《每天前进一小步》 坦言 手机隔着一层帆布嗡嗡震动时, 白闲云正贴在车门上cos照片, 她费力地抓紧栏杆撑开一点空间, 单手拉开拉链拽出手机, 接通就是一叠声的道歉, “抱歉抱歉, 没想到堵车这么严重, 还有一站多路就到,你先进店里点菜,我很快就到的。” 对面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行吧,那你尽快。”不等她回应就挂了电话。 秋老虎厉害的很,车里仿佛蒸笼, 握着手机的掌心里都是汗, 白闲云深呼一口气,抿了抿嘴, 焦灼地看向窗外, 车流一眼望不到边。 刚才电话背景里仿佛有个特别熟悉的声音, 想不起来是谁。 等到公交车终于晃晃悠悠地进了站, 司机一脚刹车, 全车人仿佛被压在铁罐子里的水波一样来回晃荡了一下。 后门弹开, 人流涌出,白闲云被人群挟裹着踉跄下车,仿佛大浪里身不由己的小舟, 顷刻间就被甩出车门外三四米远。 脚底被马路牙子绊了一下, 等她稳住身形转过身,汹涌的下班人潮已经把她刚才栖身的一小块地方站满了。 司机哑着嗓子喊,“后门的让让,让一让,关不上门了。” 再挤不回上去车了,白闲云叹口气,索性索性沿着公交线路往前走,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她看一眼名字立刻笑开来,“飞星?” “我妈从澳洲旅游回来,带了点营养品,什么补血、补钙、叶绿素之类的,白老师和师娘肯定用得着,你还在医院吗?我给你送过去。”向飞星嘴里叼着吸管,喝的嗤嗤有声。 “阿姨大老远带回来的,你们自己留着吃呗,”看了看时间,白闲云加快步速,“我现在不在医院,晚上约了陈安吃饭,这会儿要迟到了,晚上回去联系你吧。” “诶诶!别挂电话。东西是我妈专门给白老师和师娘带的,我们家自己留的有,你就甭跟我客气了。”向飞星丢开手里的可乐罐子,“你发个地址来,我给你送到餐厅得了。保准不当你电灯泡,送到就走人。好嘛好嘛~~” “好好好,白拿东西我有什么不好的,你出门了预估下时间告诉我一声,要是来的早,我等你一会儿一起吃饭,今天晚上我不用守夜,咱俩好久没见,吃了饭聊聊天。”白闲云挂了电话,给向飞星编辑一条消息发过去,将手机塞进背包,深吸一口气,小跑起来。 一站路,过个街口,小跑了六七分钟,她喘着气到了目的地。 按老习惯往二楼的窗边看,陈安果然坐在落地玻璃窗边的位置,正拿着菜单漫不经心地翻。 白闲云慢慢的平复呼吸,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站到拐角花店门口层层叠叠的绿植旁边,掏出包里的镜子梳子,把散下来的马尾梳理整齐,又抹抹汗才慢慢走过去。 服务生在她的帆布包t恤牛仔裤白球鞋上停留的目光有点长,笑容倒是很标准,“欢迎光临,几位?” “呃,朋友已经在上面了,我自己上去。”白闲云绕过她径直上楼,暗自撇了撇嘴,也不是什么高档西餐厅,搞得好像这一身进不来似的。 陈安无聊地盯着一杯柠檬水发呆,修长的指尖在雪白的桌布上无意识地点来点去,直到白闲云坐在他面前才回过神,一看清她的样子,立刻皱起眉毛,“怎么一头都是汗?” 白闲云把硕大的背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抽出纸巾来擦汗,“还不是怕你等急了,路上太堵了,我被甩下车了,就剩一站路,索性跑过来了。” “哦,”陈安把纸巾盒推倒她面前,慢吞吞道,“其实我也没怎么着急。” 白闲云瞥他一眼,拽过菜单翻看,“我着急好吧,饿死我了,你点菜了吗?” 陈安手指虚握了一下,最终捞过那杯柠檬水抓在手里,“……没有。” “你刚才要是点了,我这会儿都能吃了,”白闲云瞥他一眼,扬手叫服务生来,“我就要这个招牌套餐好了,把罗宋汤给我换成奶油蘑菇汤,你要什么?” 陈安抬手按了一下眉心,没精打采道:“跟你一样。” “ok,两份经典套餐,汤换了,”白闲云在服务生出声推销之前阻止她,“不单点红酒,给我也来杯柠檬水。” 陈安还是没放开那个杯子,似乎是在琢磨怎么开口,直到服务生把柠檬水的玻璃壶放下,才问,“奶奶情况怎么样?” 白闲云自从坐下就没怎么看他,此刻正把胡乱塞到书包里的单据拿出来整理,闻言挺高兴的笑起来,“上周我不是告诉你出icu了嘛,这一周能吃点流食了,恢复不错,医生说再观察观察,不久就可以出院回家慢慢养着了。” 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紧了紧,陈安眉毛皱的更紧了,“那出院以后,怎么照顾?” 白闲云把单据整理好,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按医生建议,头几个月我们用专业的护工。我打算去学校办理休学半年。等我爸妈的身体好起来,奶奶也可以慢慢挪动了,再回去读书。” 她盯着陈安的神色,语速慢下来,静默了一会儿,选择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说着反应过来,赶忙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来查看邮件,“抱歉,刚才说的都没来得及跟你商量。现在这个情况,家里也只有我撑着了。” 手机邮箱登录,叮咚一声跳出邮件,那是三天前柳遇唐发来的,白闲云把手机推到陈安面前,“婚礼的事儿我没忘,一直准备着。这是遇唐帮我设计的请柬,你要是看着没问题,就可以送去订制了,你家里的宾客名单发来,我爸爸说亲自帮我写……” 陈安的脸色实在太阴沉,白闲云说不下去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 “你休学,那你家里其他人呢?”陈安斟酌了一下,到底开口了。 白闲云疑惑地看着他,恍然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又不敢相信,“我爸一条胳膊还吊着,腿上骨裂,妈妈刚出院回家,小羽高三,家里只有我了。这个情况,你不是第一天知道。直接点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安咬了咬牙,“你记得上一次我们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两周前,”白闲云道歉,“对不起,关于这个我道歉,因为家里的事情最近实在太疏忽你了。但是我实在没办法……” “这不是重点!”陈安打断她,忍不住稍微提高了声音,又碍于餐厅安静的环境把声音压下来,“你到底对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正确的认知。” 白闲云挑起眉毛,“我的身份?我……” 服务生来上菜,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 胃部刚刚还饿的发疼,面前的浓汤散发着甘美的香气,白闲云按住腹部,皱紧眉毛,“难得见一面,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一次都说清楚吧,我听着。” 陈安拎着勺子搅和了几遍汤,目光在她清晰的锁骨上定住,叹了口气,“你先吃饭,吃完再谈。” 白闲云慢慢吸了口气,撕开面包直接泡到汤里,几大口吃了,迅速的切开牛排咬了两口,最后塞了两勺子沙拉,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行了,你看起来也没胃口吃东西,说吧。” 陈安还在搅和那碗汤,从上菜到现在只喝了一口,见她放下刀叉,也拿起餐巾擦擦手,“小云,咱们俩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只是想,让你把注意力多放到我们的小家上。” 这话好像完全没问题,但是白闲云跟陈安在一起快四年了,对他再了解不过,他的意思绝不会是表面这两句,“那你具体想让我做到什么程度呢?” “你看,你奶奶马上就出院了,你妈也出院了,哪里会需要你休学去跑……”陈安盯着白闲云的表情,字斟句酌。 “我刚才说了我不想跟你发生争执,”白闲云深吸一口气,“但是你这个要求不合理,我妈妈是出院了,但是还需要每天去医院输液,就算她现在特别健康,我也不能放着家里的情况不管……” “你别着急,你看你,好歹弄明白我的意思再生气,”陈安拿起震动了好几次的手机看了看,忽然挺直脊背,刚才的犹豫斟酌好像都不见了。 “好,你说,我听着,在你说完之前绝不打断你。”白闲云盯着被他翻过去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 “你现在为了照顾家人,要休学是吧,”陈安两手交握抵住下颌,“等到明年,家里情况稳定了再去上学,念完回来又得两年。这一来一回,就二十六七了。你知道,我妈想抱孙子很久了,咱俩那房子装修的时候,儿童房都是她老人家亲自选的料监的工,这再等三年,你让她怎么受得了。要我说,你直接退学好了,这样一来你也方便照顾家人,趁着时间咱们又刚好生个孩子……” 本科毕业后,白闲云回到家乡进入一所学校教书,一年多后觉得自己知识储备不足,选择重新考试上研究生。 自那时候开始,两个人的争执就没断过。 你又回去上学这事儿,我妈可不高兴了,我好好挣钱养你就好了,你那么辛苦何必呢?孩子越早生越好,年轻妈妈就是比大龄产妇好得多。人家都能平平淡淡过日子,怎么你就想那么多呢? 白闲云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近两年的一些争执在耳边反复循环,其中还夹杂着陈安现在的声音。 “……之前你家里的事情太乱,我不想讲太多,现在奶奶都从icu里出来了。我就直说吧,你一家子都太热血不冷静。凭什么你叔叔闯的祸,要你家承担后果呢?这一折腾,你一辆车没了,后面照顾老人请护工,都是没办法报销的吧?照顾老人的事情,一拖就是好几年……” 两个人去年商议结婚,陈安家里买了房,做了装修。白家父母不但没要房子加名什么的,还说给女儿陪嫁一辆不错的车,再给二十万压箱钱。 这份嫁妆,在本地算是非常丰厚了,因此陈家父母才放任准儿媳妇出去读书。 没想到,白闲云的叔叔哄骗抵押了奶奶的房子做生意,还借了亲戚朋友一堆钱,生意失败直接跑了。 亲戚堵门要债,银行上门催收,白家爷奶两个才知道小儿子干的混账事儿。老头子气急,半夜心脏病发作没了;奶奶脑溢血险些没救回来,全面检查时候又发现了早期癌症。 白闲云的父亲作为长子出面处理事情,争执中摔伤,母亲亦气到住院。 正在读研究生的白闲云不得不中断学业回家帮忙。 这些困难,陈安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以及他的家人着眼点在于,如今白家花了大钱,又拖着一个需要长期照顾的奶奶,白闲云的嫁妆算是飞了。 “车的事儿,我爸之前跟你父母打过招呼了,以后会补给我。”白闲云咬住下唇,“所以,你现在又提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安轻笑,“哎呀,你看你,又生气,哪有什么意思。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他们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所以互相之间不用计较。你弟弟过了年就18了吧,也是个大人了,明年念了大学,很快就能给你找个弟妹,所以……” 他没往下继续说,但是意思很明白。 男孩结婚要买房,你这嫁妆,大概就从此没了,说什么以后补,都是废话。 白闲云知道,再往下,他还能讲出一番,结了婚,咱俩才是一家子,到你手里的才是你的之类的话。 她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把杯子用力放到桌子上,眼圈发红,只是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发抖,“我最近特别累,没有精力和你纠缠,车确定今年不会有。但是既然我没有计较婚房在你妈妈名下,你家也没什么资格跟我理论嫁妆。同时我不会休学生孩子,我对自己的人生职业有要求,不敢苟同你家的想法。就这些,今天到此为止,再见。” 她拎起背包,站起来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放在桌子上,“我的餐费。我的条件讲明白了,你回去跟你妈妈说清楚吧,做了决定告诉我。当然,我也会和我的家人讲清楚,有了答案告诉你。什么结果都可以,我有心理准备。” 这话潜台词就是,不行的话,婚就不结了,大家一拍两散。 这几个月家事繁杂,陈家人毫不体谅,反复纠缠,白闲云其实已经心冷了。 “白闲云!”陈安拽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你是在威胁我吗?” “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我很失望,”扒下他的手,白闲云咬了咬牙,握紧拳头,“不过最近失望的太多,这一句倒不是多么重要,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不怎么样就没办法继续在一起,陈安本人才是先说这种话的人。 悔婚 白闲云把沉重的背包甩到肩膀上, 下到一楼推动旋转门之前, 她习惯性往楼梯上看了一眼, 半个人影都没有。 陈安并不在意她这样离开。 街面上涌动的热气扑面而来, 晚风里带着一点隐约的花香, 白闲云眼睛一热, 低头往来的路上快步离开。 六条车道堵成一锅浆糊, 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她走了一站多路抹一把脸,在马路边的花坛边背对大路坐下。 切, 根本没人会注意你是不是边走边哭,并没有很丢脸。 背包里的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一接通就是向飞星欢快的声音,“我到啦, 你坐哪儿呢?” “呃, 我都走了……”白闲云捂住听筒,深呼吸, 清清嗓子, 觉得听不出哽咽了, 才想说话, 那边向飞星噼里啪啦丢过来一大串。 “啊?怎么就走了, 吃那么快?老天爷啊, 看在我这大热天跑出来,你好歹等我一会儿啊。你今天不用值夜的吧?我还琢磨咱俩一起喝杯茶聊聊天呢,你这……” 明快的女声戛然而止,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白闲云太阳穴突突直跳, 巴不得耳朵清净下来,也不追究她怎么忽然不抱怨了,“我在长乐路口这边,公交太堵了,准备去附近坐地铁。” “你吃过晚饭了吗?吃的什么?”向飞星声音很低,听筒里传来咖啡厅和缓的背景音乐,“没吃我去找你,咱俩目前距离都不到两公里。” “我吃过了,西餐厅吃了个套餐,你自己吃吧,我回家等着你。”白闲云握紧手机,“我妈还输着液,我回去给他们做点好吃的。” “那行吧,我吃完休息一会儿,等过了晚高峰去找你。”向飞星挂了电话,小心地侧着身子走到一丛绿植后面的单人小桌子边坐下,抓过菜单随便点了个套餐丢给服务生,一声没出。 三米之外的玻璃幕墙下,双人餐桌上,陈安正跟一个长发年轻女人谈笑风生。 她把手机竖起来,打开摄像头,调整焦距,放大,是个熟人,姜桃。 一顿饭吃的向飞星简直消化不良,她好想上微博发条消息,【闺蜜未婚夫疑似出轨,怎么办,在线等,急!】 最后她给柳遇唐发了条消息,“你说一般直男会给除了自己亲妈、媳妇、姐妹、小孩子以外的人切牛排吗?” 消息秒回,“这么精确的人群描述,还问我?出什么事儿了?” 是了,你是有弧度的,向飞星翻个白眼,“没事儿,我看帖子无聊。” “你是惦记成文浩了吧,嘿嘿~”柳遇唐发了个猥琐的腰果眼表情,“等着,哥十一回去帮你切牛排。” “那我可就等着你伺候了,玩儿去吧,我看剧。”向飞星把手机扣在桌子上。 那一桌男女已经结账起身,行走间没有什么暧昧动作,只是下楼梯的时候,陈安扶了姜桃的胳膊一把。 “呼——我是八卦贴看多了脑子有坑吧。”向飞星拎起背包结账下楼,夜色浓深,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等她赶到白闲云家的时候,开门的是白妈妈。 一向端庄的林芝眼圈发红,看见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飞星你来了,快帮我劝劝闲云。” “怎、怎么了?”向飞星被拽进屋,客厅里白家一家子都在,包括高三的白林鹤。 白老师眉头紧锁,白林鹤气哼哼的,白闲云跟她妈一样眼睛红红的。 “白老师好,林鹤今天没补课啊?”向飞星左右一看,把背包卸下来递给林芝,“阿姨,这是我妈给您带的。我今儿晚上不走了,跟闲云住,我们说说小姐妹的心里话。” “唉~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好沟通,你跟她好好谈谈,阿姨给你们切水果去。” “你们年轻人聊,你们聊。”白敬颤颤巍巍站起来,握住白林鹤伸过来的胳膊,“扶我回屋。” “星姐,你先听我姐说完她想法,反正我是支持她的,哎呦~”白林鹤扶着老爹,被亲妈在后背上抽了一巴掌。 向飞星吐吐舌头,一把拽起白闲云,“跟我聊聊吧。” 白闲云看看自己爹妈,心里发酸,跟着向飞星回卧室,关上门张嘴就是,“我跟他们说我要跟陈安取消婚约,分手。” 所以那俩贱人确实是搞在一起了?! 向飞星柳眉倒竖,悔自己刚才没有上去挠陈安两把,“怎么回事?为什么?” 离了父母眼前,白闲云就绷不住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糊了一脸,磕磕巴巴的,也算讲明白了。 单从个人看,她跟陈安两个人,不论学历工作家庭、还是年貌性格都相当,走出去人人都说天生一对儿。 只是谈恋爱时千般好,结婚却不仅是两个人的事儿。 自从白闲云要返校深造,又见了双方父母,不管是生活规划还是筹备婚礼,小矛盾大争执一直没断过。 陈安爹妈想要个相夫教子的儿媳妇早日抱孙子,白闲云却不想一辈子拿三五千块工资甚至当全职太太。 等白家忽然出事儿,短时间内爷爷去世,奶奶和父母先后住院,又爆发了更严重的冲突。 陈家一家子都认为,白闲云即将嫁做陈家妇,娘家的事儿何必太上心,甚至对白家花掉了说好的嫁妆颇有微词。 向飞星简直要炸了,有的细节她早知道,有的这会儿才听说,“他一家子吃相也太难看了吧?从他家准备婚房没打一声招呼就写了老太婆的名字我就告诉你,一步退,后面你就得步步退,看你软他们指定得寸进尺,你看看现在?!” 特么的,为了陪嫁个车,叫人家奶奶病死算了呗,什么玩意儿! 看看眼前泪涟涟的闺蜜,想想刚才餐厅那个笑的恨不得脸上开花的贱男人,向飞星咬牙,娘的,刚才不仅应该挠他,还应该给他丫□□来一脚狠的! 憋回去一长串脏话,她黑着脸出去拧了条毛巾,回去按住闺蜜的脑袋用力给她擦脸,“你给我长点儿志气!这种垃圾货色咱不要,”手底下忽然一顿,甩开毛巾,“那刚才老师和师娘什么意思?不同意?” “我爸让我跟陈安开诚布公谈一谈,毕竟对方没有明说要怎么样,婚宴都预定好了。”白闲云哭是哭,其实主意已经定了,“我怕他难受,没详细讲陈安和他妈跟我说的一些话。” 向飞星瞪她一眼,恨不得把人按住捶两下,“你是不是傻?还是最近太累智商退化了吗?婚宴定了不能退?还有一个月呢!早退还能拿回点儿定金。白老师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他脑子清楚着呢。阿姨肯定也一样。这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现在分了,好过结婚以后再离婚。只要你自己心里舍得下,一切都好说。” 白闲云拿过她手里的湿毛巾捂住眼睛,往后倒在床上,“其实我想了一个多月了,都想清楚了。” 一个月里,一共跟陈安见过三回面,他没有任何一次好好问过,白家的病人都怎么样了,白闲云这么奔波累不累。 更早之前,家里刚出事儿的时候,被人在楼道里用红漆刷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走到那几个字儿跟前,看了五秒钟,门都没进就走了。 留下一句话,“看着太危险了,气氛好压抑,我心里难受,先回去了。” 却没想过把未婚妻一个人留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心早就开始凉了。 向飞星叹气,白闲云平躺着,瘦的肋骨都看出来了,一把小腰,尤其可怜。 她忍不住踢开鞋子坐到床上把这个好姐妹捞起来抱住,小声问,“那你哭什么?” 白闲云依旧捂着脸,把脑袋抵到她肚子上瓮声瓮气的回答,“我哭自己的青春。哭自己眼瞎,哭自己以前太傻。” 四年,从二十一岁到二十五,从两情相悦到相看两厌。 向飞星沉默了一会儿,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都琢磨这事儿一个多月了,我怎么安慰你都不合适。就随你哭吧,哭够了姐们给你买面膜。想好了什么时候去跟陈安摊牌撕逼,叫上我。” “那你得先借我点钱,”白闲云闷了一会儿,从她怀里拱起来,拽过纸巾盒擦鼻涕,“之前我家里人住院的时候,我把陈家给的红包拿出去缴费了,一万零一,等我回去找份兼职还给你。” “呵呵~”向飞星冷笑,打开手机给她转账,“果然陈安一家子屁大点儿小事儿都是槽点。房子写婆婆名字就不提了,有脸管你家要个几十万的车当嫁妆,有脸念叨压箱钱,就是提都没提一句彩礼。一万块红包就把你打发了,说实话今天要不是看你哭的太凄惨,我得笑到明天早上。蠢女人!” 白闲云擦好了脸,咸鱼一般倒回床上,声音里还带着点儿哽咽,“你多训我两句,最好讲够两个钟头,听着你骂人我就没力气用来难过了。” 要说对这段感情还剩什么,那还真没有。 她就是痛心自己的愚蠢和软弱。想想刚才在餐厅还把设计好的请柬给她看,恨不得倒回去把自己拎走大骂一顿。 “呸!没人端茶倒水我才懒得骂你,”向飞星翻个白眼,捞过她的手机,抓住她的拇指解锁,“你打算怎么跟陈安说分手,我来给你发,免得你明早起来昏头了又反悔。” 偶遇 “我把红包还他, 还有一些东西, 当面说比较好, 我明天打电话约他出来。”白闲云躺了一会儿, 爬起来去洗一把脸, 从书架中间拿出三个首饰盒, “就这套首饰, 到时候一起还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向飞星一一打开看了看,嗤笑一声,细细的金链子, 指甲盖儿大的吊坠,造型简约的耳坠,一个装饰戒指, 虽说都是金的, “三件加起来都不到四千块。当时你托我带的那块手表是不是要给他的?” 白闲云用湿毛巾捂住脸,“那些都不提了。他认为未来妻子的家人跟他没关系, 这观点无所谓对错, 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 散了正好。毕竟法律也没规定他有义务在我需要扛起我的家庭的时候跟我一起承担。” 怨气是有的, 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这世上有同甘共苦的伴侣, 也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 没什么稀奇。 “你真是好涵养!”向飞星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她一指头,“去摊牌时候叫上我,瞅你这怂样子, 不知道能不能一刀切干净。” “好……”白闲云抱住向飞星, “谢谢。” “谢屁!”向飞星推开她的脑袋,“滚去跟老师和师娘讲清楚,实在不好意思,我去说也成。” “我已经怂的快把事情拖到无可挽回了,不能再错下去。刚才要不是你进来,我再忍一会儿也说了,”白闲云丢开毛巾,嗓音依旧沙哑,“我去跟我爸妈谈,你自己去洗澡先睡吧。” 向飞星看着她关上卧室门出去,大大叹了一口气,往后倒在床上,掏出手机给柳遇唐发消息,“我在小云这儿,她刚才决定了要和陈安分手。” 过了五分钟,柳遇唐打电话过来,“怎么回事?” 向飞星把跟白闲云的谈话对他讲了一遍,“所以,最后就是这个结果。” “我这边刚好离职了,申请学校的事儿也告一段落,”柳遇唐查了查自己的时间表,“我把机票改签,后天就回去,你们等着我。” “诶,那好,”向飞星跳起来,“说实在的,我觉得陈家的父母不太好说话,早半年预定了婚宴,这会儿就差一个多月时间了。我还真怕谈崩了闹出点什么,你过来好歹有个男人撑腰。” 柳遇唐踌躇了下,“说实在的,按你刚才说的那些,我站在男人的角度看,陈安大概早有别的想法了。近一个月就见了三回不说,从入夏到现在,几个月了,所有的矛盾,一次也没有想着主动沟通一下解决掉。按他以前表现出的性格,大概是赶上白家有事儿,他提分手道义上站不住脚,故意逼小云做决定吧。” “卧/槽,我就说我觉得哪儿不对呢,这混/球是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啊,”向飞星暴跳,一拳捶到墙上,“我得告诉小云去,二傻子让人家涮了,自己还纠结呢。” “停停停,”柳遇唐一叠声的阻止她,“你冷静点,她已经做了决定,过程什么的,现在说太多有什么用?你就算跟她讲,也等一等。过了今晚,让老师一家人都冷静一点,慢慢说清楚。而且上面都是我推测,没有事实依据的,你现在一股脑儿丢给小云,会扰乱她原来的思路。等我回去咱们好好分析了再说。” 向飞星重新坐回去,不甘心地用鼻子喷气,“行,算你有道理,我叫小云等到你回来再去摊牌,这推测咱们凑齐了再谈。” 两个人又聊两句就挂了电话,等向飞星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坐在床上写了一页事件前因后果重点啥的,白闲云才从父母那屋回来。 她眼睛肿的红通通一片,显然刚才又哭了,对上向飞星的目光,努力扯扯嘴角,“放心吧,说清楚了,我爸妈只是埋怨我怎么不早说。最后还是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怎么他们都支持,让我好好读书,以后也好好过。” 向飞星出去给她倒杯水,重换了毛巾,也不多安慰她,“你心里清楚就好。我刚才给遇唐打电话了,他说后天回来,给你摊牌当保镖去。机票订了上午的,你跟陈安约个下午就好。” 白闲云跟她挤到一个小沙发里,感动地靠到她肩膀上,“幸好有你们,我还是挺幸福的。” “这话你留着,我保证让你一辈子反复讲。去洗澡吧,洗完了早点睡觉,你现在一身的眼泪味儿,闻着跟腌咸菜一样,我都有点嫌弃你了,别蹭我身上,”向飞星故意凶巴巴的,撇着嘴把她拽起来,“收拾好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奶奶。” ******** 第二天两个人起了大早,林芝已经把早饭做好。 两个人匆匆吃完,提着奶奶的饭盒赶去医院,住院部的探视时间才开始,楼道里都是慢腾腾挪动着洗漱的病号。 白闲云喂奶奶吃了早饭,让向飞星陪着聊天,自己先去洗了饭盒,然后跑护士站看了今天要做的检查项目预约,再跟管床医生询问一下奶奶的恢复状况和用药,又到缴费窗口付费。 她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拿着单据查看,恍惚间一抬头,走廊尽头的人影好像是陈安。 他来医院做什么? 白闲云忍不住快步追上去,转过墙角,眼前忽然一黑,撞上一堵肉墙,对方冲的太猛,直撞的她退了四五步扶着墙才站稳,小腿磕到了墙边的椅子扶手上,痛的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那男人撞了人,本能伸手去捞,两下都抓空了,看到她站稳,大大松了一口气,俯身帮她捡起散落的单据。 “对不起,小、呃,不,姑娘你没事吧?” 白闲云揉着腿,顾不得理他,紧走两步探头去看,走廊里只有两个散步的病号,那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 她转身瞪了闯祸的男人一眼,“只是磕到了小腿,能有什么事儿?我说你也是,在医院里哪有这样走路的?幸亏这是撞上我,年轻敏捷站得稳,要是个病号会出人命的懂不懂?” 年轻男人拍拍自己的脑袋,带着歉意笑出一排大白牙,“是我不对,真的真的对不起,我着急找化验室,有点慌。” “这条路往住院病房的,化验中心要去对面比较矮的那一栋,”白闲云一把拽回他手里的单据,“下次注意就好。”说罢抱着饭盒继续往收费处,排队的时候,脑海里还是忍不住琢磨那个背影,太像了,怎么看都觉得是陈安。 难道他来医院看奶奶吗? 不可能,住院这么久,情况严重的时候,他也没出现过。 她办完事回病房,犹豫了下,到底问了一句,“刚才有人过来了吗?” 向飞星学生时代在白家住过两年,跟奶奶挺熟悉,哄老太太一把好手,这会儿正讲着笑话哈哈大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病房里来来往往好多人,你问什么人?” 这个病房里三个床位,护工家属,医生护士的,进出的人太多了。 白闲云轻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傻子,想什么呢?难道他来了,就能证明自己眼睛还没瞎的彻底?没什么意义了。 “没什么,咱们推奶奶出去晒晒太阳吧,这会儿阳光刚好,不热,晒一会儿到地下室做ct。” “那行,看我大力金刚美少女,”向飞星摩拳擦掌,“奶奶,我来把你抱下来吧,来个公主抱怎么样?”说着就打算去搂老太太。 奶奶被她逗的直乐,握住她的手腕,“就你那小胳膊,躲开吧,奶奶自己来。” 白闲云笑眯眯地把轮椅挪到病床旁边,跟向飞星合力把奶奶扶到轮椅上,清点一下手里拿着的医疗单据,呃,这张是谁的? 回想起刚才那个男人从地上帮自己捡起一叠单据,他本人手里也拿着几张的,自己一起拽过来了。 向飞星推着奶奶走到门口了,“小云你发什么呆呢?” “刚才在楼道里跟一个人撞了,单据拿混了,”白闲云抽出那一张来,“一会儿我把它送到门诊那边护士站去。这名字倒是挺耳熟的……” “什么?给我看看?”向飞星探头一看,“诶?说不定真的认识啊,毕竟宗这个姓很少见啊,不仅同姓还同名,咱高中那个坐在最后一脸阴沉的家伙记得不?” 白闲云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叫宗靖来着,从来不跟班里同学打交道的那一个对吧?可是我记得不是长刚才那个样儿。唉,算了,反正现在也是陌生人,一会儿我叫护士开个广播通报他来取单子就好了。” 两个人推着奶奶到有落地窗的那一面走廊晒晒,清晨的风从窗缝里扑进来,清新美好,还没完全消肿的眼睛有点涩,白闲云用力闭上眼睛,深呼吸,一睁眼竟然又对上刚才撞人那个青年。 见她睁眼,那男人竖起两根手指在耳边一挥,比划了个敬礼动作,仍旧笑的一口大白牙,“幸好还能找到你,美女,刚才我是不是把自己的单据混到你的里面了?” “有的,我本来想给你送到护士站。”白闲云赶忙翻出那一张递给他,有些疑惑地打量他的样子,虽然印象淡薄,可是这个肯定不是宗靖,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少年,可没这样精巧细致的下颌。 真相 “太感谢啦, 美女, 回见~”男人接过单据, 双手合十浅浅鞠了个躬。 “呃, ”白闲云吓了一跳, 微微退了半步, 也轻轻俯身了一下, “不客气。” “这个不是宗靖吧?长相完全不同呢,”站在旁边的向飞星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我记得宗靖读了个蛮好的大学, 工科男生,总不至于去整容。” 白闲云跟她一起推着轮椅,“我看也不是, 朋友陪着看病也正常, 那张单子就是常规血检,没什么。” 两个人对宗靖的印象停留在“高中班级里有这么一个人”的程度, 如今大学毕业都有两年了, 只能算是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讨论两句就略过。 一早上带着奶奶去做了ct又取片子见医生, 等林芝送来了午饭, 换两个姑娘出去吃午餐。 本来白闲云说吃个快餐就好了, 向飞星执意要把她拉到有小包间的馆子,“我好歹是个白富美,带小伙伴吃快餐算什么。刚好昨晚说那事儿, 咱们有个安静的环境也好讨论一下。” 白闲云无奈, 跟着她去了,“点菜注意份量,够咱俩吃就好,别浪费了。” 向飞星一边划拉着餐厅里的pad下单,一边戳戳她手机屏幕,“我心里有数,你现在打电话给陈安,告诉他约明天下午三点出来谈分手,先把钉子砸下去再说!” 白闲云握了握手机,背后是空调口吹出来的沁凉的风,掌心里却是黏糊糊的汗,不得已她丢开手机,“我出去洗个手,回来就打电话。” “可别怂了啊!”向飞星冲她喊一声,跟提着茶壶进来的服务员交代,“这几个菜晚半个小时做,都给我单独打包,上来这个、这个、这个就好。” 推开包厢门铺面而来的都是食物的香气,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吵吵闹闹的特别有烟火气。 白闲云到卫生间,洗干净手,用凉水抹了一把脸,快步走回包厢。 向飞星已经给她盛了一碗排骨汤,“先把汤喝了,你看你最近瘦的,我抱着都硌手。” “不,我先打电话,”白闲云深吸一口气,按了通话键,冗长的等待提示响了第三轮,电话才被接起来。 “喂?”陈安声音很愉悦,带着一点笑意,“小云?” 白闲云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昨天晚上回去仔细想了,我们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不一样,继续下去对彼此都不好,不如分开吧,明天下午三点出来见个面,我把该还你的东西都给你。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说完挂了电话。 向飞星简直想给她一巴掌,“你刚才是不是又有点怂?我跟你说,昨儿我跟遇唐通电话,我们俩一致认为,这件事儿里你没什么错。非要继续下去才会犯错,而且是大错特错,现在结束,对谁都是解脱。” 白闲云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我以前把后半辈子的人生都想好了……”哽咽了一下,她拿起纸巾抹脸,“你放心吧,我不是还在乎这个人,我哭我自己。哭我瞎,哭我浪费的青春。” 哪怕当时并不甘心这样的生活,她也努力说服了自己。 只是没想到,一个人的努力是没用的,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向飞星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椅子拉近一点揽住她的肩膀,“我懂、我特别懂,每个女孩谈恋爱的时候都幻想过和眼前的人天长地久。” 白闲云趴在她肩膀上抽泣,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以前大家一起去什么地方玩儿,她跟陈安晚上单独出去散步,约了以后带孩子一起去;某个冬天她当家教结束,陈安去接她,路上下了雪,当时觉得好像一起白头…… 然而这几个月里的煎熬,这些画面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之前一个月,我一直想,是不是爱情什么的,一遇到现实就面目全非了呢?后来觉得不对,我以为那是爱情,在陈安眼里,是等价交换吧。” 所以才委屈,凭什么好人要遭受这些呢? “不会,我信世界上总有好人的。你人生才过四分之一,遇到个把人渣算什么?咱们以后肯定过的好,特别好,幸福美满,好人要是都没有好下场,世道还有什么指望……”向飞星语无伦次地安慰她,眼圈发热。 这是她从十几岁起就好的一个人一样的姐妹啊,看到白闲云这个样子,她想把陈安撕了!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陈安好像终于反应过来白闲云刚才说了什么,回拨过来。 白闲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一眼那个名字,把手机递给向飞星,“你、你帮我接。” 向飞星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站起来走开两步,接通了电话,“喂?陈安,小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吧?” 陈安的声音焦急又气愤,“什么事儿跟你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叫她接电话!” 向飞星开着免提,看了白闲云一眼,见她点头,“你刚才没听错,小云想好了,要跟你分手,你有什么想法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你能转达什么?我们两口子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安似乎愤怒到口不择言,“这么些年了,你一直在我们两个中间当搅屎/棍儿,哪儿哪儿都有你,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掺和,终于把我们搅合散了你很开心是吧?” 向飞星惊的瞪大眼睛,“你怎么说话呢?我搅合什么了?” 连白闲云都惊的停了眼泪,万万想不到陈安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两个人相识到确定关系以来,陈安也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对向飞星有什么不满。 能说出这种话,好像以前根本不算认识这个男人。 “反正你们就看不上我,你!以及柳遇唐那个小白脸!有两个臭钱了不起了是吧?”陈安冷笑,“你自己找了个小开,也想给姐妹拉皮条是不?还有柳遇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这么些年打着什么龌龊心思呢……” 向飞星气得想砸手机,抬起手想起来这是白闲云的,愤怒地对着手机吼,“你踏马的闭嘴,无耻!心里肮脏看谁都龌龊。本来我没有觉得你怎么样,但是现在我确定了,我就是看不上你,人渣!贱/货,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小云跟你分手真是做对了……” 陈安当然不甘示弱,“bitch,你敢骂我!我就说,有你这样的朋友,怪不得她脾气越来越古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闲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跳起来抢到手机前面,“陈安你闭嘴,不许骂我的朋友,更不许侮辱揣测他们!” 陈安好像愣了一下,“哈哈,你果然在旁边,你让我闭嘴,你的朋友比我重要是吧?呵,是我的错,也是我自视甚高了!不是都要分手了吗?行,分手,你等着,一会儿收个邮件,把我这些年送你的东西都还给我!” 向飞星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卧槽!我屮艸芔茻!他挂我电话!!踏马的什么叫这些年送你的东西,他送你过什么了?除了那不到四千块的三金,是两百块的淘宝爆款大衣、还是磨脚的达芙妮清仓鞋子?十块钱的夜市地摊盆栽还是二十块的塑料发夹?” 她暴躁的在包厢里愤怒地踹了两脚椅子,“我好想打他啊,娘希匹,我为什么不多会几句骂人的话!我为什么吵架嘴那么笨!我/日,我以前嫌弃他什么了?自从你俩在一起,我一个月才见你一回,遇唐更是只有长假才一起玩儿,怎么就看不起他了?他请个客点的菜大家都吃不饱,我跟遇唐当面说过什么吗?你家出事儿之前,我什么都不觉得……” 愤怒了两分钟回过神看白闲云一副灵魂出窍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心里揪成一团,扑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不高兴就哭,使劲儿哭,哭完就好了,今天过后再不琢磨,为个这样的人渣不值得。” 白闲云用力搂住她,浑身瑟瑟发抖,好像浸在冰冷的湖水里,唯有眼前的朋友是浮木,“……我、不,我不哭!” 她一边念叨,眼泪控制不住的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才,才不、才不为这样的人哭!” 比起心痛,心底升起的还有后怕。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一朝撕下画皮,竟然这么可怕! 有些人,相处数年,也未必知道他的真面目,刚才遗憾人生计划的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那些旧日回忆,被带着恶意的刀猛然劈开,猝不及防,污血遍地,腥臭难闻。 “我为什么这么傻呢?我真是瞎了,”白闲云从向飞星怀里退开,“他说我们都是大人了,各自都在努力追求自己的未来,朋友交心就好,太频繁聚在一起,对彼此都是负担,让我少打扰你们。看着你跟遇唐忙碌而充实,我觉得他说的对。他说年纪大了要稳重,cosplay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既被主流排斥,又不能拿来生活,我就只给喜欢的团队朋友做幕后,看着他们在台上装扮成喜欢的角色,羡慕又有成就感……” 那些为他改变的一点一滴,现在看起来都是个巨大的笑话! “原来他那么早就处心积虑要把你跟我们分开了!”向飞星倒掉一半凉茶给她续上热水,气得头顶冒烟,“根本不是你太傻,而是你太善良。” 太相信爱!这几个字听起来矫情,但是多少姑娘都栽在这样的坑里。 巧 见向飞星皱着脸恨不得替自己难受, 白闲云努力勾了勾嘴角, “行了, 我真的、真的不会再为他哭了, 为自己也哭够了。你去帮我要一包冰块来吧, 我把眼睛敷一敷, 不然奶奶看到会担心的。” “那你答应我也多吃两口饭, 我给你加一份开胃的酸笋汤,”向飞星飞快地跳起来去叫服务员,抓住门把手又想起来, “你书包里手巾给我,我给你洗洗擦把脸。” 白闲云翻出小方巾递给她,“有你们真好!” “所以你得一辈子陪着我当姐妹~”向飞星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推门出去。 正是午饭时间, 门外的大厅依旧喧闹,服务员报特色菜名的声音嘹亮喜庆。 向飞星愣了一下, 这声音刚才是不是听到过, 一时想不到, 她晃了晃脑袋, 飞快去找服务员准备上菜, 又要了两盒冰块、一块毛巾。 ******** 同一家餐厅, 镂空雕花的隔断墙对面,是竹帘隔开的轻便小包厢,不隔音, 只能挡住点敞厅里嘈杂的视线。 两个大男人被迫听了一顿饭的壁角, 章泰安终于忍不住,挤眉弄眼地跟脑袋上裹着纱布的宗靖使眼色,“我真的假装走错过去看了啊。” 宗靖翻个白眼,不自觉配合他压低声音,“就算我阻止,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能听我的?” “嘿嘿,我这是替天行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欺负女人的软蛋,下作渣滓,男人之耻!”章泰安跳起来,拿着手机晃了晃,“如今负心汉和心机女表混在一起,不围观一下报给广大人民群众,简直对不起头上朗朗青天……” “滚滚滚,要去赶紧去……”宗靖被他念叨的头上伤口疼痛都加倍,举起玻璃杯作势要砸他。 “呦~靓仔你还是伤员,千万别生气,气坏了我赔不起,”章泰安压着嗓子,跳起来去了洗手间。 五分钟后他转回来,溜溜达达到了隔壁包厢门口,挑开帘子迈了半步进去,又顿住脚合掌道歉,“哎呦,对不起啦,门帘都一样,我一时看花眼~打扰你们用餐,抱歉抱歉~” 宗靖隔着帘子听他分外淳朴的广东普通话,咬着牙吸了口气,md妖孽! 十秒钟后,章泰安活泼地跳回来,得意洋洋地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笑的一口整洁的白牙闪闪发光,“瞅瞅,奸/夫/淫/妇啦~” “把你舌头捋平一点。”宗靖打眼看了一下,难为他技术不错,拍的挺清楚,一个男人的侧脸,长得还行,女人看起来也是娇俏如花的,若不是在隔壁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真想不出来是一对儿人品那么不堪的人。 章泰安磨了磨牙,拿着手机编辑微博,执着地用广普回答他,“乡音是刻在我的灵魂里的,改掉需要许多年,捡起只需要一秒钟!啧,这样的渣滓名字里竟然跟我有同样的字,好替‘安’字心疼。”点完了发送感觉自己替天行道,胸膛都特别挺拔。 【辛巴他爹:没想到我也能遇到日行一善的机会,q城姓白的姑娘,如果你原计划一个月后结婚,你的前未婚夫名字里有个an,虽然你半小时前已经打电话跟他说分手,但是我觉得有些真相你有权利知道:你认为分手的原因是理念不同,实际上他已经出轨至少三个月了,对象就是名字带tao的姑娘(听起来她也认识你),这段时间他的各种极品都是故意的,对你精神暴力、冷暴力都是故意的,tao姑娘是他的军师,他们刚刚庆祝终于逼你提出分手了,这样an先生完美地成为受害者,你是矫情任性的女人。他仍旧会在原计划的时间结婚,只是新娘换了一个人。】 宗靖难得有点好奇心,点开自己微博看了一眼他发的内容,“啧,还专门为了发长微博当会员了呀,怎么不发照片。” “我怎么会留那种可以被人告的把柄呢?留一手杀手锏而已,”章泰安端起汤碗一口气灌下去,看他一幅懒洋洋的样子,“啧,果然在你嘴里听不到夸我的好话,活该被亲爹打破头,吃饱了吧,走人?” 两个人起身结账离开,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白闲云跟着向飞星拎着两手的餐盒从另一个方向的包厢里出来。 “说了不要你点这么多菜,这一堆……”白闲云无语。 向飞星拎着另一半,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膀,“嘿嘿,那个包厢有最低消费,咱俩哪吃的完,浪费粮食是可耻的,直接打包一大半儿,晚上林老师就不用做饭了,刚好也给小鹤改善改善伙食。” “你这些不是晚上不用做饭,大概明天也不用做饭了,”白闲云叹气,“你嘴这么甜,这么会心疼我妈,怪不得她也更疼你,搞得我都没办法嫉妒了。” “咱俩谁跟谁,你妈我妈/的,分那么清干嘛,”向飞星特意逗她笑,故意耍宝,“你瞅我现在比你都胖了,林老师就喜欢我这样的,你再继续瘦下去,她疑惑闺女是个骷髅精,说不定真不要你了……” 白闲云横她一眼,“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让我开心点,这笑话讲的前言不搭后语的,别费心思了。这事儿我生气,你比我还气,哪有心思玩闹,别装啦。” 向飞星垮下脸,“好好好,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啧,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我去医院逗奶奶去,老人家特别给面子,我讲什么笑话都乐。” 白闲云嘴角终于翘起来,露出一点笑影,“好吧,我错了,你最好了,你最可乐,天底下第一号会讲笑话。” 两姐妹互相打趣着走出餐厅门去。 ******** 被陈安堵在包厢里的姜桃推他一把,“怎么不走了?” 陈安看着那一对熟悉背影出了餐厅门,有点心慌,但是身后贴上来的柔软女体又让他安定下来,他返身揽住姜桃的肩膀,“端着大盘子的服务员刚过去,这走道太窄了,你小心点。” 姜桃甜蜜一笑,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就你爱操心,这才哪到哪儿啊。” 少了平日里的十二公分高跟鞋,怀里的女孩子搂起来有点矮,陈安小心带着她绕过在餐桌之间玩耍的小孩子,“小心点总是好的,医生不是也说了,头三个月最需要注意。” 姜桃挽住他的胳膊,一手松松护住小腹,笑容带着得意邀宠,“还是你心疼我,上星期我不知道,还穿着高跟鞋逛街呢,家里都没有合适的鞋子。” 陈安低头看她脚下的帆布鞋,“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买。” “你们男人会挑什么鞋子,”姜桃噘嘴,“去对街的商厦呗,我一会儿就挑好。” 外面太阳正毒辣,陈安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中暑?” 姜桃就爱看他心疼自己,“哪有那么娇弱,我要是那么脆,你儿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我保证,很快就挑完,绝对不超过十分钟。”她早在官网看好样子了,去门店里试一试就好。 “行行行,你最大,你说什么是什么。”陈安结了账,扶她出旋转门,“你站在这里等我两分钟,我到便利店里买把遮阳伞。” ******** 同一时间,向飞星开着车从餐厅停车场绕出来,路过门口开向大路,眼角一扫,“咦?你看那是不是姜桃?” 白闲云整理着安全带,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女孩的侧影,“看不清,怎么想起姜桃来了?” 姜桃是两个人的高中同班女同学,如今六七年过去了,要不是当年向飞星跟她有过节,听到名字白闲云都不一定记得起这姑娘长什么样子。 就是两天都看见,有点惊奇。 但是昨天的情况,不好说,向飞星把话咽进肚子里,转动方向盘进入车道,彻底看不到那个方向了,“一眼看过去觉得特别眼熟,突然就到嘴边了,没什么。” 白闲云无奈,“你还记着呢。” 向飞星拍了一把方向盘,又跟她斗嘴,“哼,你就讲了五个字,但是我听明白了,说我小心眼儿是吧,中学时代一点过节记这么些年。可是那也没什么不好,我不仅记仇,也记恩。恩怨分明,呵呵~” “我的意思是说,这种事儿记得清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嘛,丢开她吧,真杠上了咱们不让人,过去了就干干净净忘记,”白闲云戳戳她的手臂,“倒引得你讲了我好几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跟我呵呵~” 趁着等红灯,向飞星转头给她飞个媚眼,“不呵呵,么么哒好了吧,mua~~这些大道理,我反弹给你,你可得记着在自己身上好好实践。” 账单 她们回到医院的时候, 林芝正坐在病床边备课, 奶奶午睡正酣。 白闲云轻手轻脚过去揽住她的肩膀, “妈, 你回去休息吧, 让飞星送你回去, 我在这儿守着。” 林芝转过脸对上闺女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没吭声,先把书本都装好,拽着她的手拉到外面僻静角落里, “怎么又哭了?” “您真是我亲妈,一点儿也瞒不过。”白闲云提起来嗓子眼儿还有些发堵,把刚才的情况跟林芝讲了一遍。 “他想算清楚, 咱就跟他算, 我的女儿我知道,从来不欠人家东西, ”林芝心疼地搂住她, 声音也有点发紧, “我原以为他妈妈有点市侩, 这孩子还不错, 原来只是藏的好。家风家风, 讲的是一家子啊,咱这也算、因祸得福了,是吧?” “嗯, ”白闲云弓着背, 把脑门抵到母亲的肩膀上,“您别担心我,我都想明白了,过不几天我就好好的。” 白家父母都是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性格都是恬淡隐忍的,林芝拍拍女儿的背,此刻却恨不得自己是可以滚在地上吵闹的泼妇,那样才好去抽陈安几巴掌。 向飞星站在两米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靠过去,把自己的姐妹和跟妈妈一样的老师一起揽住,“师娘,这几天我休年假,天天跟小云在一起,我们俩肯定把事情都处理的好好的,您放心养身体,一准没事儿。” 林芝松开女儿,一边一个拉住两个姑娘的手,“你俩都是好孩子,我信,走吧。” 白闲云守在医院,向飞星送了林芝回去,傍晚又带着奶奶的病号饭过来,再接上她回家。 晚饭过后,白闲云的邮箱里果然收到了陈安发来的一张清单。他把自己这三四年在几个购物网站上给白闲云买过的东西并在一起,总发过来,合计金额1987.3,后头还附了一段话的备注,说了些【两人这些年在一起他请客吃饭、出去玩之类的钱就不算了】。 向飞星洗完澡出来,就见她对着屏幕发呆,凑过去看清了那张单子,登时开始磨牙,“哎呦我的妈,这笑话够我跟人讲一辈子,我中午说什么来着,二百块的淘宝爆款大衣、磨脚的达芙妮清仓鞋子,这样的破烂分手了还往回要,脸皮厚的我平生仅见!你等着,我明早去银行开个付款证明去,你送他那块表我付的!九千六!摔他脸上!!看他丫再给我嚣张!踏马的,明天叫遇唐按住他,抢也要抢回来!” 白闲云下午发泄完了情绪,此刻比她还冷静的多,来回看了一遍清单上那些东西,感觉像在给过去的四年时光一锹一锹填土,埋好之后,大抵连碑都不用立,因为再也不会回头看。 “当然得要回来,他想算,我记得比他清楚多了,这个移动硬盘,是我托他帮我选的,后来拿钱还给他了,”她把鼠标停在其中一行,忍不住冷笑一声,“我得谢谢他,要不是他嘴脸这么丑恶,这事儿在我心里还没那么快过去。”说完把电脑屏幕一扣,“睡吧,你这一天比我跑的还勤快。” 向飞星丢开吹风机,跟她挤到床上,“我觉得他恨我恨的特别深啊!踏马的,明天我得把以前一起出去玩儿,你为了他面子给他垫付的那些钱一笔一笔给他数清楚,当小白脸还敢算计人,想软饭硬吃,我neng死他!” 说着说着,一转头,白闲云已经闭上眼睛了,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不知真假。 “唉~”向飞星悄悄叹了口气,也闭上眼睛。 ******** 第二天一大早,b市雷雨,柳遇唐被堵在机场。 q市这边晴空万里,向飞星早晨起来打了鸡血一般去银行排号,坐在大厅里跟柳遇唐发微信,把昨儿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总之就是空前绝后的无耻!我要去撕了他的脸皮!” 柳遇唐又跟服务台确认了一遍时间,“我三点不一定能赶到,你们两个女孩子一定要在人多的地方跟他谈,他既然能干出这么下三滥的事儿,可能会打女人,你们别吃了亏。” 向飞星吓了一跳,“嚯!文明社会呆久了,忘了还能这样,我记住了,一定会小心的。” 银行里简直人山人海,等到午休时间结束终于打出对账单,她接上白闲云,直接去了约好的地方吃饭。 医院附近一家安静的快捷西餐厅,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半大厨会休息,餐厅里只有少数喝咖啡的人。 她们俩赶到的时候两点多,随便点了套餐,略吃几口,叫服务员收拾了桌子,上一壶咖啡、两份甜品。 向飞星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喏,不仅有那块表,你还给他买过一条一千多的围巾呢。” 都是她和柳遇唐去国外/港岛什么地方旅行时候帮忙带的。 “是啊,”白闲云拿起那两张单子看了看,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打印纸,“我想起来的不止这些,啧,我那几年被下了降头吧,为什么就信了他说的,女生衣服更新换代快,随便穿就好了,男生得有质感,两个人不用分什么彼此之类的混账话。” “你一定听过,给你花钱的男人不一定爱你,但是不给你花钱的一定不爱你,”向飞星抽过那张a4纸,边看边撇嘴,“何况他家境尚可,根本不缺钱。” 服务员端着托盘上来,肩头忽然探出一个笑容大大的脸,“嗨,美女,好巧啊,在这里都能碰到你们。” 他的笑容太灿烂,一口白牙闪闪发光,白闲云一愣,“呃,您好……” 医院里那个冒失的男人,这算是、搭讪?只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向飞星把手里的单据扣在桌面上,“你们?” “系呀系呀,”男人好像很开心,张嘴冒出一点点广普,“虽然没有讲话,但是这样的美女好难见,一次遇到两个,我都记得很深。” 这样的表现本来应该很轻浮,但是他人长得帅气,打扮干净清爽,态度又真诚,大眼睛闪着赤诚的光芒,愣是闪的两个姑娘有点赧然。 白闲云愣了愣,“哦,那、谢谢夸奖。” “嗯,谢谢夸奖,”向飞星摩挲着茶杯,扯出一个标准笑,“我跟朋友小聚,有点事儿谈,想必您也有事要忙,就不多聊了。” 男人丝毫没有听到逐客令的窘迫,自如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放在桌子上,“那么我不打扰你们啦,我姓章,立早章,这是我的名片,做家装的,以后有需要可以联系我哦。” 搭讪成了业务推销,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不约而同笑出来。 向飞星捏起那张名片看了看,“云上工作室,章泰安,没有职位,倒是不花哨。没印个总经理/首席xxx什么的,倒让我高看一眼。” 白闲云看章泰安走到四五米外的一个卡座里坐下,他对面也是个年轻男人,这么热的天带着鸭舌帽,桌子上还有电脑,仿佛在工作。 她也接过向飞星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就丢开放在一边。 章泰安坐回自己的位置,给宗靖指,“那个就是在医院里还给我单据的姑娘,肯陪老奶奶讲话的姑娘,有孝心又温柔呐。” 宗靖背对白闲云两人的桌子,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视线顿了顿,“她们家里老人病了?” “系呀,我听两个人都叫奶奶,布吉岛是谁奶奶,”章泰安把半块曲奇丢进嘴里,咬的咔吱作响,看看表,“快三点了,ct片子该出来了吧,回医院吧。” 宗靖眼睛盯在屏幕上,沉默了一下,“等会儿吧,这边医院效率没有那么高,刚好我看完这份会议纪要。” “我困了,”章泰安往后瘫到圆沙发里,咬着舌头讲话,“唉,陪你肥家这一趟,我真的付出良多。老板给小工当保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碎碎念着念着忽然挺直腰杆,两眼放光,“哦,昨天那个奸/夫。” 陈安推开玻璃门进来,门顶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他站在风铃下面,扫视整个大厅,径直往白闲云那一桌走过去。 章泰安的目光从他身上转到两个女孩身上,眉头皱起来,“世界真小呀,昨天撞到奸夫,今天就碰到受害者,布吉岛是哪一个?” 宗靖随着他的话音转过头,盯着陈安,“是穿白色t恤的那个。” “咦?”章泰安惊奇地盯她一眼,“你这语气是肯定?” “好像在哪里见过,”宗靖的目光回到屏幕上,那两个都是柳遇唐的好友,“这种气质的女孩子在人群中很容易看到的。” “你竟然会看女孩子,”章泰安看怪物一眼打量他,“我记得你说不喜欢女孩子。” “喜欢和喜欢不一样,”宗靖镇定下来,“多呆一会儿吧,说不定能给你行侠仗义的机会呢,你不是说那个男的是人渣么。” 算账 这话提醒了章泰安, 他不仅炯炯有神地瞪大眼睛盯着那边, 还把手机竖在桌子上调整镜头开始录像。 要是平时他这么干, 宗靖必定要嘲讽他两句, 这次竟然一声没出。 章泰安“百忙”之中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挑起一边眉毛, “嚯,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装道学先先森,遇到美吕就变节了。” 宗靖瞪他一眼,卷起舌头嘲笑他, “先森,美吕,呵呵……”手上端着电脑挪了挪位置, 侧面对着白闲云那一桌。 ******** 陈安昨天在姜桃的“帮助”下回忆这几年与白闲云相处的点点滴滴, 越回忆越生气。 深感自己付出良多,而对方简直没有心肝。 她那些三观异常乱七八糟的朋友不提, 还有什么男性死党, 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友谊!说不定自己绿帽子带了多年还不自知! 网络上有个词叫接盘侠, 经过一晚上“全为自己着想”的亲密爱人的分析, 他确定, 自己成了柳遇唐的接盘侠。 白闲云大抵是想嫁富二代失败之后, 又看自己老实才选了自己吧? 他倒不是真的在乎那不到两千块的礼物,一时激动说出话之后,回家就丢开了。 但是姜桃说的有道理, 凭什么她说分手就分手, 理念不同什么的,讲的好像她很高大上,自己很low很恶俗。就算不图钱,也要恶心她一回,让白闲云知道,她在自己心里,两千块都不值! 这样武装了头脑之后,陈安推开咖啡厅的门时候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背后仿佛燃着复仇的火焰。 那一声风铃的轻响简直是战斗的号角。 他大跨步走到白闲云和向飞星的卡座前面,低头一看两人桌子上的咖啡和甜品,冷笑一声,“喝下午茶时顺便谈个分手?” 对感情的态度这么随意,看起来心思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说不定已经找好了下家。 向飞星往沙发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人家一个‘顺便’,我纠正一下,是喝下午茶的时候顺便讨一下债。” 陈安五指虚握,仿佛要攥紧拳头,却在对上白闲云平静眼神的瞬间抖了抖,松开手掌愤然坐下,“我不跟女人争口舌是非,有什么话说清楚吧。” “女人怎么了?!”向飞星瞪眼,被白闲云在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我自己谈,你吃东西。” 她本想把甜品端到向飞星跟前,又觉得放在中间的盘子应该溅上了陈安的唾沫星子,最终嫌弃的丢开小叉子,“算了,你一会儿再点新的吧。” “有话快说!”陈安特别不耐烦。 白闲云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把放在自己手边的一个信封和三个小盒子推到中间,“你家人给的改口费,三金,原物退回。” 又从书包里拿出钱夹,数出十四张一百元,丢到中间,“你发来的账单有误,1987.3元中间有一个移动硬盘,我托你代买,600块已经还给你,算四舍五入,给你一千四。” 她越平静,陈安的怒火越盛,因为好像自己在她的人生中毫无分量。这样把自己剔除出去的态度,宛如丢弃一袋垃圾。 他的双手在桌面下攥成拳,几乎是咬着牙“看起来你现在手头挺宽裕,那么我的大方就没有必要了,一起旅游两次,车票机票我大概算了算,零头不算,四千。每次出去玩儿都要带着你这些狐朋狗友,”陈安看了向飞星一眼,转过脸跟她对视,“买单请客两千,六千块,拿来吧。” 向飞星抬手要抽他,“m的,给你两分颜色就想开染坊是吧?” 白闲云一把拦住向飞星的手,定定看了陈安一眼,那嘴脸如此猥琐下作,陌生的惊人,往日时光仿佛一场梦,全都看不清楚;而此时此刻仿佛烈日下的一滩污水,散发着带着异味儿的水蒸气,底下沉着的全是污糟的烂泥。 “还有什么,你一次算完吧,不知道陈先生是否需要我赔偿你青春损失费。” 陈安被她散发着寒气的黝黑眸子一瞪,即便原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还是有种被人当胸怼了一拳的憋闷感,“废话少说,清算完毕各走各路。” “着什么急,”白闲云把刚才被向飞星扣在桌面上的纸翻过来,“我向来信奉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算了你的账,我也得说说我的。” 陈安眼睛对上那张满是四号加粗字体的a4纸,瞳孔一缩,脊背不自觉往后挪了挪,却无法堵住耳朵挡住白闲云的声音。 “我记性没你那么好,衬衫、补品、参考书什么的细节都忘了。好歹大事儿还记得许多,去年你生日,我送的浪琴表一块,不是什么值钱货,9600,前年的生日,羊毛围巾1350,刷卡记录在这里。前年毕业,定制西装一套,两千二,我付钱的时候,你在场。” 白闲云微微扬起下颌,对上他抿紧的嘴唇,“两次出行,你订的票,我订的客房,你只计算票钱,怕不是健忘症了?” “你订的客房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安觉得自己被挂在大街上人潮中指着鼻子羞辱,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恋爱四年,两年学生时代就算了,到半年前都订婚了,白闲云还不让他近身。精心计划的出游,被她纠集了一群朋友,两个人从来没有一起住过。 “我付了你的份子钱,如果你需要转账记录,我现在就联系朋友确认,客房价格比起机票更贵,”白闲云忍不住冷笑,抽回信封和那一千四百块钱,“一共13150,你还差我一千七百五,付清就可以滚了。” 几米外章泰安顽强的竖着手机录像,把手腕塞到自己嘴里忍笑,“哎呦哥们,这姑娘太靓了,从外貌到灵魂,美的不行,帅的灰起!” 同样在关注那边事态的宗靖肩膀已经放松下来,轻轻呼了一口气,嘴角轻轻翘起来,也得看看是谁的朋友吧。 就在两人一晃神的瞬间,觉得自己被羞辱却没有办法反驳的陈安暴怒,骤然把桌子一推撞到两个姑娘眼前,“你是什么贱/东西有资格在这里跟我讲东算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柳遇、唔……” 向飞星端起咖啡杯刚想往他头上砸,白闲云才把手伸进背包里握住防狼喷雾,两人谁也没用上。 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少年,按住他的脑袋往桌子上猛力压下去,只听叮呤咣啷一阵乱响,桌子上的小碟子砸碎了两个,陈安整张脸被按到甜品碟子里糊了一脸蛋糕。 “特么的敢对我姐动手,爪子不想要了啊?”白林鹤松手的同时把陈安推倒在沙发上,接着转头呵斥两个“竟然单独跟人渣见面的弱女子”,“傻愣着干什么?退到我后面去!”背包甩下来,掏出一根棒球棍在空中挥了一下。 咖啡厅里仅有的四五个顾客纷纷看过来,几个店员小姑娘吓得躲在柜台后面打电话报警。 白闲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深吸一口气,“住手!你怎么从学校出来的?” 白林鹤警惕地盯着摘下来眼镜用力擦蛋糕的陈安,对他姐的质问没当回事,“出来还不容易……” 才说出来六个字儿就觉得脊背一寒,讪讪闭上嘴,家中爹妈两个老师,还有一个姐姐不是老师胜似老师,白林鹤对危险的感知特别敏锐,本能觉得此刻应该立正站好手贴裤缝低眉顺眼接受教训。 结果陈安适时一拳打过来,他立刻忘了被老师支配的恐惧,生龙活虎高举棒球棍挥下去,“姐你躲好!” 白闲云跟向飞星一起扑上去搂住他的腰往后拽,半大小子生气起来没有分寸,跟陈安争闲气是小,一个高三生惹了事儿太麻烦了。 章泰安被宗靖一脚踹过来,踉跄两步都没影响他敏捷地一手握住陈安的手腕,一手握住白林鹤的棒球棍。 “小松弟,我看你还穿着校服,把武器放下,因为这种人渣留案底太亏啦。” “你谁啊?”白林鹤用力,棒球棍纹丝不动,眼睛扫到对方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这是个练家子,腰上又被姐姐拧了一把,他抽着气放了手,“行吧,你说的有道理,老话说打老鼠伤玉瓶,不能跟人渣计较。” 陈安气到呕血,抬脚欲踹,被对方轻轻松松挡下来,好像撞到了石头上,疼的脚趾像断掉了一样。 他刚刚勉强抹掉蛋糕,睁开眼睛扫视一周,全店的十来个人眼神怪异不算,玻璃幕墙外面的行人都好像发现了这里的热闹,被人当做猴子一样围观怎么能甘心,一时激愤一定要给这小崽子一个教训才挥拳,没想到半途杀出个管闲事儿的。 他妈早就说了,不能娶有弟弟的姑娘,天下小舅子多半都是灾舅子,如今全都应验了。 小小年纪就学人打架斗殴,后半辈子吃牢饭的货色! 动手 “放手!”陈安色厉内荏的呵斥章泰安, 他用力挣扎了一下, 分毫都动不了, 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章泰安从善如流地松手, 仍旧笑眯眯的, “有话好好谈, 大家都是有素质的银, 不要伤了和气嘛。” 他比陈安高出半个头,刚才那一握力度惊人,这会儿虽然说话轻飘飘笑眯眯的, 却让陈安觉得有点瘆得慌,忍不住就退了半步,“这些都不关你的事, 你闪开!” 章泰安站在他跟白林鹤之间纹丝不动, 语调温柔慢条斯理的,仿佛跟熊孩子讲道理, “咱们都是守法公民, 见到有人要打架斗殴, 阻止一下是义务, 你不要着急, 警察来了我就走。” 谈个分手先被两个女表子羞辱, 再被小崽子按了一脸蛋糕,丢人已经丢到姥姥家,哪能等到警察来? 陈安抽出纸巾胡乱抹了抹脸, 抄手抓起桌上三个金饰盒子塞进口袋, 转身就想走,只是迈开腿还是不甘心,暗看一眼白林鹤跟自己的距离,撇过脸冲白闲云阴阳怪气道,“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除了柳遇唐那样的傻瓜,坐在咖啡厅里都能‘偶遇’替你冲锋陷阵的男人,真是够有魅力。这样的女人我陈某人消受不起,女表子,呸!” 最后三个字是口型,白闲云一心按住白林鹤不要让他闯祸,听出了前几句的言外之意也懒得看他。 向飞星正可惜白林鹤刚才那一棍子没抽到他身上,没想到他还敢张嘴挑衅,听了前面两句手里的咖啡杯就砸了过去,“mm的,你脸上那个窟窿是从粪池移植的吧,给姑奶奶闭嘴!” 白林鹤正运气用眼神杀死这个人渣,对上他的表情,瞬间暴起,“贱/人,有种给我站住!”趁白闲云松懈一下挣脱,手里的棒球棍呼呼带风扑过去。 章泰安也觉得这男人太渣活该挨揍,敏捷地退步给白林鹤让开位置,反正以这小子的力气,一棍子抽不出啥问题。 陈安没想到逞一时口舌之快,迎面先来了向飞星丢的“暗器”,又被白林鹤猛虎下山一样逼到眼前,连忙慌不择路的后退,先后撞翻了咖啡厅里两套桌椅最后绊倒在地。 白林鹤一棍子抽空,乘势还要上前一步再来一下,又被扑上来的姐姐按住。 白闲云整个挂在他腰上,“不许动!” “姐!”白林鹤胸闷呕血,急的想砸东西,他力气是比女人大,但是对上亲人一点儿都使不出,“你让我打他一顿,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 “轮不到你来,给我站到后面去。”不动手自己也太窝囊了,白闲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棒球棍,把人搡到后面,“飞星你给我看住他。” 这两句话的时间,陈安从翻倒的椅子中间才爬起来,没等站稳,他大腿上挨了狠狠一棍子,再次跌倒在地。 白闲云手腕翻转,棒球棍在空中转了一圈照着他小腿又一下,“以前不知道,你嘴挺厉害的,有本事再骂一句试试看?!” 陈安眼睛瞪到要脱窗,除了疼的还有惊讶,他从来没见过白闲云这种样子,腿上的疼痛传回大脑,整个人都缩了一下,一时间不敢再回嘴了。 “从我眼前滚出去!”白闲云又上前一步。 陈安滚起来飞快地往外跑,快跑到门口的时候,实在太震惊又回了一次头,对上白闲云杀气凛然的表情,禁不住左脚绊右脚,正脸朝地栽下去。 餐厅里的众人只见他原地摔了个狗啃屎,接着嗷一嗓子惨叫出声。 警察刚好推门进来,站在门口一眼就确认了“斗殴事件”的“受害者”,“这怎么回事?” 白闲云拎着棒球棍转脸冲白林鹤咬牙,压低声音,“你给我老老实实一声不许出。” 大概自己只要露出一丝反抗的苗头,那棍子就要抽到自己屁股上,白林鹤瘪嘴,“哦。” 向飞星一马当先迎着警察过去,“地上滚的是我朋友的前男友,一天之前刚分手,有点债务纠纷,辛苦您过来一趟,是我们不对,”又冲围过来的店员领班点头,“对不住对不住,店里打破的东西我来赔偿。” 乖巧好说话的姑娘,又讲道理又配合,还涉及男女情感纠纷,警察的严肃脸有点绷不住,俯身看努力站起来的陈安,好像也没什么伤,“你怎么样?” 陈安抱着剧痛的手臂,“我要去验伤,他们集体殴打我!” 白闲云手里还提着棒球棍,“那你就去吧,医药费多少我付,但是我只在他腿上抽了两下,胳膊跟我没关系,这位警察、大哥,这么热的天,辛苦您了。” 警察看看她细细的没有二两肉的胳膊,很是怀疑能造成什么伤害,转身问店员,“你们店里有监控吗?” 店铺的损失有人赔偿,店员姑娘围观了全过程,也是很义愤,“有的有的,他胳膊是自己摔的。” 这时候章泰安举着个手机挤过来,“我这儿有证据给警察,他胳膊确实是自己摔的。” 众口一词,陈安按住大腿,“我腿也疼,总之我要去验伤。” 白闲云懒得跟他纠缠,“转个街角就是中心医院,走吧。” 警察看了整个录像,拷贝走了当证据,本来想按情感纠纷,让当事人自己处理解决这次出警,遇上了陈安这种搅事儿精非要去验伤,工作量顿时翻倍,也很烦躁。 白闲云带着向飞星和死不回学校的白林鹤陪同前往,折腾了一下午,陈安右手前臂一处轻微骨裂,大腿、小腿钝器击打造成红肿挫伤,手腕被章泰安捏的有点青紫,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儿。 他倒是想狮子大开口,但是章泰安拍的视频和店里的监控都清楚的证明,他最严重的伤跟白闲云根本没关系。 白闲云这边态度配合,警察怎么处理都服从,对比起来陈安完全是个无赖。 警察叔叔了解到这是一个,“跟前女友分手还要拿回价值两千块鸡零狗碎的人”,也很嫌弃他,威逼镇压,最后白闲云赔给他七百块,作为拍片子检查的钱及医药费,还有一点被糊了蛋糕的精神损失费。 事情了结,四人走出警察局,陈安恶狠狠瞪了白家姐弟和向飞星一眼,很有些“你们给我等着”的意思。 白闲云看都没看他一眼,拎着逃学的白林鹤打算回去算账。 向飞星哼笑一声,“怂货!”看他吊着手臂过了马路,对街出租车里等待的人仿佛是、姜桃? 她紧走两步追上白闲云,“我又看见姜桃了?” “现在给我好好讲讲,怎么叫在上课时间从学校出来很容易?”白闲云拽着白林鹤站在树荫里,听到向飞星的话,疑惑了一秒钟,“哦,这么巧?”一点注意力没分过去,“不要琢磨着怎么蒙我,你知道我认识你班主任的。” 白林鹤乖乖的双脚并拢站直两手贴裤缝垂下头,一口气不带喘的交代,“我跟老师说我好像吃坏了东西有点肚子疼老师非常担心主动让我休假回家看医生好好休息务必不能引起更严重的毛病。” 说完他悄悄抬眼瞟了姐姐一眼,有点讨好地弯起眼睛,“优等生特权,多年信誉作保……” 闹得白闲云完全没脾气了,“你还挺得意了是吧?” “姐~我这不是担心你,”白林鹤比她小七八岁,撒起娇来完全没压力,快成年的大小伙子拽住姐姐的胳膊晃了两下,“你看我过去的时候,他冲你们推桌子,说不准下一步就动手,不动手也会吓唬你们,你这阵子都休息的不好,吓得做恶梦……哎呦,轻点轻点……” 白闲云在他胳膊上拧了一圈才放手,“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那么容易被吓住的人?” 向飞星把车开过来,打开车窗听两姐弟吵嘴,忍不住笑起来,“二傻子,你不来他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你姐包里装着防身武器呢,下回学着点,看情况再掺和。你俩上车,我接个电话。” 两姐弟在车里坐稳,向飞星又把电话挂了,那边大概只说了一句话,她回了一句,“我正开车呢,有事儿晚上再聊。” “谁?”白闲云扣上安全带,看她神色不太好,“工作上的事儿?” “没什么,晚上跟你说,”向飞星发动车子,“走吧,大事儿解决,咱们回医院看看奶奶去。” ******** 白闲云三人的车进停车场,章泰安载着宗靖离开,两车交错的瞬间,章泰安拍了一把方向盘,“是咖啡厅的美吕。” 宗靖查看工作邮件,百忙之中赏他一个打量的眼神,“怎么,看上了?” 章泰安回瞥他一眼,“你信一见钟情?” “……不信,”宗靖透过后视镜看着消失在弯道处的那辆车,漫不经心地答道,“你看起来倒是有些像。” 本来是句玩笑,没想到章泰安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斗嘴,而是沉默了几秒钟,接着竟然正正经经地问了他一句,“你觉得我家那样的情况,是不是她这种性格的女孩子比较应付得来?” 宗靖“嚯”了一声,“你有脸是有多大?自己家里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了,指望老婆替你冲锋陷阵?” 章泰安一晒,“行吧,又让你给教训了,你有理。我下午刚刚骂了别的男人怂包,现在自己又懦弱起来。” 他这样正经严肃,宗靖简直浑身不自在,“行了行了,又装可怜。” 章泰安从后视镜里看他嫌弃的脸,撇嘴,“个扑街仔,兄弟情从现在开始清零。” 交代 这边车上只有白林鹤注意到了相对开过的那辆车, 他关注的不是驾驶座上的人, 而是, “哇哦~姐, 快看快看, 那就是我想要的车啊!人生目标!” 向飞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忍不住就乐, “大众辉腾啊,小鹤你这理想真不高远。我还当你这样的中二少年,都喜欢劳斯莱斯幻影什么的。” 白林鹤抖腿, “星姐,我这是家教好,我亲姐教导我做个朴素的人, 那么浮夸的理想我才不会有。” “不知道你这辈子能挣个浮夸车的轮胎不, ”白闲云横他一眼,在他膝盖上抽了一巴掌, “踩电门了么?老实点!” “哎呦, 抽的这么狠, 一看就是一母同胞亲生的, ”白林鹤生怕他姐分手了抑郁, 绞尽脑汁蹦跶撒欢转移注意力, “其实我刚看那辆车上的司机好像是中午见义勇为的大哥。” 这话一说白闲云都忍不住回了下头,哪还有一点车的影子,“应该好好道个谢。” “中午跟警察去医院之前, 我跟他打招呼说谢谢了, 人家表示举手之劳,走的特别快,”向飞星回忆了一下,“嗯,我看他一桌的那个同伴帽子底下露出一点纱布,可能是要去医院。对了,昨天他是拿着检查单的,对吧?” “难道那同伴是宗靖?”俩人当时还讨论了两句旧同学,白闲云记得很清楚。 “要真是宗靖,也没过来打个招呼,不想跟老同学见面吧,”向飞星挑眉,“看来还是跟高中时候一样脾气古怪。” “当时咱们跟他也算不上朋友,隔了这么多年,意外在下午那样的情况下遇到,跑上来认同学,我得多尴尬呀。所以人家大概是情商高,”白闲云在她后脑勺上戳了一指头,“想人的时候光明点吧。退一步讲,就算不想认,他的小伙伴也帮了我的忙嘛。” “你姐这品德够得上得道飞升了,”向飞星跟白林鹤挤眉弄眼,吐槽她,“你觉得一般情况下遇到别人这种情感纠纷,拍视频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在朋友圈微博之类的地方传播,‘唉,快来看呐,我今儿遇到一奇事儿,彪悍女谈分手时痛殴男友致人骨折’什么的,说不定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就出名了。俩大男人,围观女孩分手八卦还拍视频,虽然不能往大了说成人品不好,好歹也是私德有亏。” “就是,我就不会干这种事儿。”白林鹤拍胸脯。 不等白闲云反驳,向飞星自己打个补丁,“不过咱们没做亏心事儿,谁知道了都无所谓,他们也帮了忙,总算是个有底线的平凡人,功过相抵,这个话题略过。” 白闲云给她说的没脾气,只能配合着点头,“行行行,你有理,你特别对,我在你的指导下这些年少掉了好些坑,感谢向大小姐愿意教导我这种傻白甜,行了吧?” “孺子可教,”向飞星乐得不行,“你这满心阳光的小甜甜,我不给你把关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白闲云往后一靠,不理她了,“集中注意力,好好开车,别闹腾了。” 白林鹤瞅着她眼神挪到自己身上了,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认错求饶的话洪水决堤一般倾泻出来。 “姐你聪明绝顶,文武双全,不管是从智商上还是武力上手撕渣男都跟扯片儿手纸似的。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关心则乱做出错误的决定。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逃学是不对的。作为一个学生我的本职工作是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就是不给大人添麻烦,非要掺和完全是帮倒忙。不仅不能对要处理的事情起到正面积极的作用,还得你们分出心思照顾我,这是大错特错。而且,如果我因为这事儿受了伤,影响了后面的功课进度,更是大大的得不偿失。陈狗熊完全是个人渣,下限跟我们这些正常人类想的不一样,说不定还会造成比我们能想到的更严重的后果。所以我的行为特别危险,不能因为这次侥幸没事儿掉以轻心,我会引以为戒,以后做什么事儿都不冲动,三思而后行。我是个即将成年的大孩、哦,不,大男人了,我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可是今天的事情反映出我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我得……” 白闲云凉凉地看着他,“我还没开口,你这一套一套的,道理懂的很多啊?” 白林鹤没招了,就知道几句话绝对忽悠不住她,索性脸也不要了,握住她的手臂,脑门往她肩头一杵,“我真知道错了,姐你原谅我吧?” 向飞星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小鹤,我给你个实在建议,要是考不上好大学,念不到好专业,咱们就去学说相声吧,我看你这嘴皮子很不错,有天赋!” “飞星你别替他打掩护,”白闲云在白林鹤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道理懂的确实多,但是只听自己认同的,每次批评你态度倒是良好,可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你刚才讲的那些,有一句走心吗?” “我真的句句都走心,”白林鹤举手发誓,“上个月你批评过我之后,我都重新计划了自己的人生。” 他不说还好,计划人生这么大的命题一讲,白闲云都绷不住了,懒得再训斥他,“行为情绪都控制不好呢,还计划人生,做好眼下的事儿才是正经。” “虽然我跟你姐没比你大几岁,但是多出的那么一点点生活经验告诉你,高三生,好好考试。”向飞星笑的不行,“可以想一想喜欢做什么,计划人生慢慢来。” 白林鹤撇撇嘴,三年一代沟,跟车里这俩女人差两代了,没话聊。 撇完嘴又赶紧瞄一眼白闲云的神色,呼——看起来不会继续唠叨了,甚好甚好~ ******** 白闲云晚上跟父母仔细谈了今天跟陈安分手的全过程,用春秋笔法掩藏了白林鹤逃课意图帮她打架的细节,“林鹤是担心我,跟班主任请假出来偷偷找到地方守在旁边,没什么事儿。我已经说他了。” “臭小子一点分寸都没有。”林芝皱眉,显见是要找机会再给儿子上上紧箍咒。 高三生,还是年级里的尖子生,有个头疼脑热的,老师电话立刻追过来,比家长还着急,下午可把她吓了一跳。 “男孩子,就得有点担当,愿意保护姐姐是好事儿,闲云管过了,你就别来第二回了。”白敬认为儿子的教育跟女儿不一样,野一点没什么。 发表完对孩子的看法,两口子相对无言。 不是没话说,而是这两天得知的信息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昨晚白闲云说的事儿都让人够吃惊了,今天下午的行为完全就突破了两个一辈子教书育人斯文人的认知。 良久,白敬拍了一把桌子,“老了,眼瞎,以前还以为是个好的。”小心看了看女儿的神色,“你妈说的对,咱们算是因祸得福了。” 两句话之后好像又没话能接下去,林芝握住白闲云的手反复看了看,“你个傻孩子,你生气,想打他两下,干什么要自己动手,你们两个姑娘力气能抵得过个大男人?他万一不要脸的还手,疼在你身上,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当时店里有人拉架,挺安全,我气不过……”白闲云反握住妈妈的手,“以后我不这样冲动了,您放心吧。” 她情绪已经好转了,倒是闹得夫妻两个看着女儿都小心翼翼的。 白敬扶着拐杖站起来,“等爸爸好了,你要是还不消气,爸爸亲自去给你教训他,你不要去。分开了就离他远远的。” 林芝在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怎么教育孩子呢?” “我不是教育孩子,我作为孩子她爹也是有自己的诉求和情绪的,”白敬气哼哼的,又不敢大发脾气,生怕惹的女儿想更多,“太晚了,好好休息去吧,家里这几天安稳了,不行你就去b市吧,开学才没多久,别休学了,回去念书。” 林芝也同意,换个环境肯定更好,“就是,妈妈也好了,你奶奶情况也稳定,照顾的过来,你回去读书。” 白闲云刚才复述的时候心里发涩,现在忍不住微微暖起来,父母这样表现,完全驱散了她因为失恋引起的伤心。 有这样的家人,向飞星那样的姐妹,路上都能遇到好心人,何必把时间情绪花在人渣身上呢? “今年研二了,课程很少,下半个学习实践比较多了,我去学校跟老师商量商量吧。如果可以不休学,不上课或者少上课但是做作业、参加期末考试、参加项目,应该可以。”白闲云搂住林芝的肩膀,“这样家里有事儿也忙得过来,学业也不耽搁,比较好,你们看行吗?” “你这样能保证成绩吗?”林芝捏捏女儿的胳膊,瘦的可怜见的,“身体也吃不消吧?” “你得相信你女儿的智商,成绩肯定没问题,”白闲云把脑袋拱到她肩窝里蹭了蹭,“何况住家里一定比吃食堂好吧?很快就胖起来了,别担心。我回屋洗澡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白敬看着女儿关上门出去,甩起拐杖愤然用力砸了一下椅子,“畜生!” 白闲云才走出三四米,就听父母卧室嘭一声,急忙转回去,“怎么了?” 林芝半开门,扯着笑,“你爸把拐杖碰倒了,没事儿,你洗漱去吧,去吧,早点睡。” “哦。”白闲云转身,背后的门关上,她走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整套房子静悄悄的,想了想,去切了碗水果倒上酸奶,敲敲白林鹤的房门,“睡了吗?我进来了哦。” 白林鹤带着耳机做试卷,她推开门了才反应过来,乖巧地冲她笑,“姐~” “吃吧,吃完自己把碗洗了,”白闲云抽过他的试卷看,“我跟咱妈说,你担心我,所以逃学出来到那边守着,棒球棍你可藏好了,说漏了嘴,我不会帮你撒谎二回,记住没?” 白林鹤戳一片桃子递到她嘴边,“我这边记忆立刻擦除换新,说梦话都不漏。唉~你可真是我亲姐,对我太好了。” 白闲云咬过那片桃子,哼一声,“知道就好,再做半小时就去睡吧,熬夜没效率。” “好嘞~” ******** “都安抚好了?”向飞星从电脑前转过脸。 白闲云整个人扑到床铺上,觉得精疲力竭,“嗯,家里事儿差不多了,我可能就不休学了。我妈明天一准儿还得拉着你交代,跟你讲点儿什么同龄人好沟通,多多照顾我什么的,你就应两声,不用陪她说那么久。” “这些都不用老师交代,”向飞星靠在椅子背上往后仰,盯着天花板发愣,“这么多年,你是我最亲的人,没二话。” 她没精打采的太明显,白闲云翻个身,趴在床上看她,“怎么了?和下午那个电话有关?谁打来的?” 两人形影不离,甚至一个被窝睡好几年,她当时就看出来有问题。 “成文浩。”向飞星甩了个名字,继续发呆。 白闲云等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不出声,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他明年就毕业了吧?你这两天跟我住在一起,都没跟他联系。我本来以为你是顾着我忽略了他,现在你这样,是有别的什么?” “他说不想回国,想在美国创业,让我也跟着去。”向飞星瞪着顶灯,瞪的眼睛发酸,语气倒是很正常,“我想不到我有什么理由出去,我的父母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同学、我的人际关系圈子,我很努力才有了起色的职业,还有我爱吃的饭啊,这么多理由留下。为了他出去吗?” “你们异地两年多都过来了,好好沟通一下,”白闲云不仅从情感的角度舍不得姐妹离开,理智的角度也觉得不应该,“他现在只是在那边读书,又没有拿到绿卡,毕了业都不一定能找到工作拿到工作签,说要创业,张嘴两个字甩出来容易,做起来千难万难。” “要做什么行业,怎么赢利,资金怎么来,有什么人一起创业,问题多的吓人,以我这么浅薄的社会经历,都觉得不是那么容易,现在就讨论去留问题太早了吧,说不定他根本没办法留在米国。他家里不是还有加工厂,家里的事业丢在这边怎么办?” 向飞星在椅子上硌的脖子疼,滚下来趴到床上摊平,“你看,都是女生,感觉一样一样的。我觉得他肯定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或者在那边有了第三者,说不定某一天醒来我就会收一条分手短信,我现在就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白闲云给她理顺糊在脸上的头发,“你也太悲观了。” “我的人生没教给我怎么乐观的想问题,但是悲观也没什么不好,”向飞星像条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拱,捞过抱枕给自己搞个舒服的姿势,“我是悲观不是消极,凡事先琢磨最坏的结果,如果发现能接受,那么吃嘛嘛香,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你怎么比我还沮丧的样子?” 这年头,谁还没分过一两回手呢?初恋有结果的毕竟是少数派。 新年 眨眼时间小半年过去, 不知不觉又一年春天了。 倒春寒, 不是客流旺季, 候车大厅里人烟寥落。 白闲云缩在检票口附近, 搂着保温杯刷论坛, 意外竟然看到自己发的帖子还在首页。 大半年前, 家里刚出事情的时候, 白闲云回乡处理,茫然无措中,上了常去的论坛发了个求助帖子。 在帖子里, 她讲了自己面临的困境,许多热心网友纷纷出主意。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在关注。 刷到末尾, 她想了一会儿, 打字把近况告知。 【好久没上论坛了,在车站候车, 发现首页上还飘着这个求助帖子, 还有许多朋友关注后续, 趁这会儿时间简单说一下吧, 没什么条理, 主要针对刚才看到的一些问题。 感谢当时回复我的小伙伴, 其中有几个银行和律师妹子的建议很有用,我们诚恳的跟银行讲了情况,得到了在银行监督下自行交易房产和延迟还款的优待, 最终奶奶的房子以比拍卖高得多的价格成交, 差不多还清了银行和亲友的债务。 我说服了爸爸,不要去管二叔,他大概会因为自己的罪行被关一阵子。虽然我认为这不足以惩罚他诈骗自己的母亲和亲友,但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奶奶在手术之后四个月后复发,最终在四十一天前,她离开了我们。我们全家人和堂弟一起送走了她。她是个溺爱小儿子的老太太,但是客观的说对孙辈都很好,对我也很好,所以我对于照顾她的晚年没有怨言,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可以远离病痛,过的安宁。 那个在我家出事之后缩的特别快的男人,半年前就是前男友了,准确的说已经是别人的丈夫,甚至即将当爸爸。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很平静,只是会例行诅咒一句,祝他断子绝孙儿孙满堂。 家里现在有一些因为给奶奶最好的治疗带来的债务,但是幸运的是,家人都健康,一起努力,这些债务终究会过去的。 最后,谢谢大家的关心,谢谢曾经的建议,祝大家好。 №498 ☆☆☆度过困难的云于201x-03-24 09:13:11留言☆☆☆】 大厅里响起温和的女声:开往b市的t168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请乘坐t168次列车的乘客前往第二候车大厅第四检票口,开始检票上车…… 白闲云把手机装到口袋里,水杯塞进背包,拿好车票进站,顺便给向飞星发个消息,“我马上上车了,傍晚到,准备好接风宴吧^_^” 等到她在车厢里摆好行李坐稳,向飞星才发来回复,“宝贝对不起啦,今天我仍旧是一条加班狗,你下了车直接去家里吧。” 白闲云无奈,向飞星大概是情场失意事业得意,从年后跳槽开始,就特别受新领导的重视,几乎长在公司的一亩三分地上了。 “行吧,我来照顾你,如果到达之后我还有精神,晚上你就会得到排骨汤投喂,握拳,fighting!” 向飞星回了一个“么么哒”后就再也没音信了。 白闲云给父母分别发了消息后,无聊的又去刷论坛,这么一个来小时帖子竟然又翻了两页。 她挑了几条有兴趣的回复。 【回501l,不积极乐观总不能哭着过日子。而且我遇到了很多好人。 闺蜜为了帮我,卖了自己收藏多年的包包,好些人劝她救急不救穷,她还是坚持帮我。 亲友们追回了欠款,最后又为了帮助奶奶治病送钱来。二婶跟二叔离异多年,最后也让儿子送钱帮奶奶治疗。 甚至还有分手时候路见不平的陌生人。总之,虽然我们倒了大霉,最终还是坚持过来了,所以我想,没有必要让自己整天难过痛哭。 回506l,诅咒前男友和余情未了不是一回事,这个诅咒算是顺口吧,目前提起他的时候,我的内心很平静。他结婚那一天,我在自家小区的街角碰到了花车经过,还很有兴趣地数了有几辆好车。 回513l,你很敏锐,从帖子发出到现在八个多月,他的孩子已经要出生,而五、六个月前分手的时候,我还以为理由仅仅是两个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回头想想,其实万事都有蛛丝马迹,只是当时我家里的事情太麻烦,没有心情注意思考很多细节。反正结果就是,我年轻的时候瞎了一回眼,垃圾都丢掉了,其他的就都不是重点了。 回526l,现在准备继续念书,好好生活,相信以后会很好的,细节就不多讲了。这个帖子到此为止吧,谢谢大家的关心。 №537 ☆☆☆度过困难的云于201x-03-24 11:23:19留言☆☆☆】 白闲云关闭论坛页面,再爬上微信、q/q、微博等社交工具看看之前关注的小伙伴,回复一下积压的问题,看到热闹的群凑进去聊两句。 只是大学同城的老乡有几个人打着关心的旗号来聊天,让人有点不愉快。 什么叫“我去参加陈安婚礼,发现新娘竟然不是你真的吓了一跳呢?” “你跟陈安竟然分手了呀,真没想到。” “怎么恍惚我夏天的时候听说你也筹备婚礼,一直以为结婚的是你俩,真是太意外了。” “你还好吗?当年我就说陈安不是个好东西blabla……” …… 我们好像没有熟悉到可以聊这种私人话题,呵呵~ 白闲云懒得搭理这些只有几面之缘的人,拉黑这几个号,开始在b市的同城社区网站里面寻找兼职工作。 虽然家中忙乱,上一学期的期末的时候,她的考试成绩还不错,平时讨论、实践课程,也在同组同学的帮助、老师的宽容下做的还行。 这个学期定时课程更少,家里还欠着钱,她首要问题是解决自己的生活费,野心再大一点,是帮助还一点债务。 长远的计划,向飞星为了她卖掉的那些个心爱的包包,以后的几年里总要逐渐给她补回来。 等到傍晚下火车的时候,她已经根据课程外的业余时间表投出好几份简历,只等回复。 到了向飞星的住处,丢开行李先做大扫除,再跑一趟楼下超市,晚上八点的时候炖上玉竹排骨汤。 加班狗向飞星凌晨回到自己的狗窝,推开门踏进一步以为进错了家,壁灯昏黄柔和的灯光里都能看得出四处闪闪发亮,空气里是暖融融的香气。 她踢飞鞋子光脚扑进次卧,把脑袋拱到白闲云的枕头旁一顿蹭,“嗷~云麻麻来了,好幸福~~” 白闲云半躺在被窝里看书,嫌弃地在她脑袋上推了一把,“滚滚滚~去把你咕咕叫的肚子治好,然后滚回自己屋里去,我累死了,马上就睡了。” 向飞星眯着眼睛站起来,晃悠着去了厨房。 半分钟后,白闲云在厨房叮铃咣当的碰撞声中爬起来,任命地去伺候手残大小姐,“你是不是老年帕金森了?” 向飞星捡起小钢勺,舔舔烫红的指尖,委屈得很,“我哪能想到会有这么烫?” “遇唐都比你麻利,真是白跟我当闺蜜那么多年了。”白闲云把她按到凳子上,放好桌垫盛好排骨汤,附带两只热乎乎的红豆包,“脸色蜡黄蜡黄的,是被领导虐的,还是大姨妈来了?” 向飞星叼着包子满足地叹了口气,“不,是我自己要奋发!我要当一个有钱包/养小狼狗的女人。” 白闲云翻白眼,“哦,有目标了吗?” “周围都只有老狼狗,没有小狼狗,”向飞星叹气,“成文浩那种只能算是小狗,都不能加个‘狼’字儿。” “你要实在气不过,就去一趟米国吧,折腾完了,心里就过去了。”她主动提起了,白闲云还是只能叹气。 异地本来变数就大,向飞星当初的第六感没错,去年圣诞节前夕,她收到了成文浩的分手短信,理由是:两个人距离太远,时间长了没有共同语言,也没办法互相扶持,感情都淡了,不如分开,各自天高地阔。 很官方、很正式,非常草率,又无法反驳! 向飞星答应了,不久就得到消息,成文浩在地球的另一边对一位漂亮姐姐展开猛烈的追求,追了足有小半年了吧。大概是看到希望的曙光了,麻溜跟国内的女朋友分了手。 大家到底只是隔着一个大洋,没有远在外太空。 当时白家奶奶再次入住icu,白闲云一家子熬的眼睛都凹进去,柳遇唐父亲去世、家中一夕破产,向飞星没把自己的事情往外说,而是丢开工作为两个朋友四处奔波。 等两个小伙伴各自扛过去了,才露出一星半点来。 只是这么憋屈的分手,实在不符合他的脾气。 白闲云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过了当时那个时刻,陪着哭一场都不成,静默了一会儿,选择接上她之前的话题,“老狼狗是多老?我记得你对年长的男性没有偏好。” 相亲 第二天中午, 向飞星吃饭的时候收到白闲云的消息, 说她找到兼职了, 就在向飞星住的小区外面。 “我记得小区外面没有什么公司, 你是卖衣服去了还是端盘子去了?”向飞星叼着鸡蛋卷, 在桌面下面偷偷发消息。 “西餐厅, 傍晚五点到八点, 时间合适,因为需要外语服务,时薪还好, 目前看起来够给你每天吃排骨。”白闲云回复的很快。 向飞星就不自觉笑起来,回复,“行, 那我就等着你包/养啦。” 一起午餐会议的同事瞟了她一眼, 压低声音,“小向笑的这么开心, 男朋友啊?” 向飞星把手机扣回桌面, “比男朋友靠谱多了, 饭票, 哈哈。” 女同事暧昧地笑笑, 正想接话, 长桌尽头传来一声轻咳,“那我们部门的业务详述就是这些,大家有什么想问的。” 向飞星把蛋卷咽下去, 会议室里只剩打印文件翻来翻去的哗哗声, 讲话的就是她昨天跟白闲云八卦的“老狼狗”。 没人应答,大boss笑笑,“看来大家一时半会儿看不完,晋熙你把ppt发给秘书,叫她连同会议纪要整理好抄送给大家一份,明天问题汇总完毕,”看了一圈参会的人员,目光落在向飞星脸上,“就由小向去跟你谈话沟通。” 纪晋熙点点头,“那我就不耽误下一个部门汇报了,各位忙着。” 向飞星忙举手,“诶,纪总,您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告诉我个大概的空档。” 纪晋熙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下午三点后都在办公室,最好午休前发邮件给我。” ——最好午休前发给我,切! 向飞星在嗓子眼儿里哼一声,在备忘录上记好时间。 她顶看不上这种特别不把人当回事的性格,内控组也不是他秘书,张嘴就指使人,以为自己是谁呀? 刚才跟她聊天的女同事把电脑屏幕转向她,点了点示意她看。 【你的饭票君,跟纪总比,谁长得更帅?】 向飞星看清那一行字,忍不住喝口水压压惊,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打字回复她,【没看出纪总哪里帅,我家的饭票那是真?美如画。】 ******** 饭票白闲云确定了工作,回来开始继续收拾向飞星的狗窝。 向同学除了干洗店里刚拿回来的衣服,其他柜子一打开,衣服都像洪水一般倾泻出来。 昨天只抹了表面的灰尘,现在一看,书架里藏着麦片和曲奇罐子,梳妆台上丢着沙拉酱和蜂蜜,厨房柜里扔着数据线,碗架上叠着kindle,总而言之就是,所有东西都没有用应该的样子呆在正确的地方。 白闲云把所有东西捡出来摆在客厅地上,拍一张照片给向飞星,“你是怎么保证这些东西没有积灰的?” 半个小时后上洗手间的向飞星回复,“钟点工,只是每次阿姨都要多收我50块。” “那么上一次钟点工是什么时候来的?”白闲云无语,少女时代住在一起的两年里,两人的生活习惯顽强地没有因为小伙伴改变一丝一毫。 “按支付账单看,是12天前,”向飞星打电话过去哭天抹泪,“说明我有12天回到家里卧倒就睡,根本没心思管理内务。” 没等白闲云接上话,手机里就进了新的电话,她又匆忙挂了,“随你收拾,我有电话,挂了啊。” 白闲云无语,给她发了一条,【这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问题。】 先把收到的餐厅工作服清洗消毒,午睡起来收拾了卧室里的一面衣柜,上班时间差不多了。 向飞星这套房子是她刚上大学时候父母给买的,靠近cbd,附近基础设施齐全,公司也多,六七年过去价格已经翻了两倍不止。 白闲云借住在她这里,兼职工作特别方便。 应聘上的西餐厅离小区一站路,步行可达,开在一个soho写字楼园区外面,附近还有大学和艺术区,来用餐的各国人都有。 白闲云这样英语、日语都能口语交流的服务生时薪很不错,她计划着,有了这个固定收入,解决日常生活,再接点笔译的计件小活,就有余钱了。 第一天上班,她提前一小时到达,领班给分配了四张桌子,告诉她高峰期时候固定为这几桌客人服务。 餐牌不复杂,她花了半小时就背下来,了解完结账流程,才端了一趟盘子试试,区域就有客人来了。 白闲云接着领位带来的客人,愣了一下,扯出个标准微笑,“二位里面请。” 章泰安对上她的笑容惊了一下,坐下之后还频频抬头看她。 白闲云笑的礼貌,给两人拆开餐巾铺好,上了柠檬水,等他们点餐。 跟章泰安一起来的女孩子丹凤眼,皮肤白皙,披一件藏蓝色斗篷大衣,打扮的娇俏可人,因为他频繁抬头看服务生,也跟着仔细打量了白闲云一眼。 看完之后再去看章泰安,眉头就皱了起来。 相亲的时候看到个漂亮女服务生,都是这样眼睛拔不下来的样子,以后还得了? 女孩子把有点重的精装菜单放在桌面上,点点页面,“这个,我消化不太好,做成八分熟,南瓜浓汤,什锦沙拉,牛奶布丁,红茶,”然后她冲章泰安笑了笑,“我胃口小,这些就够了。你要什么?” 章泰安实在没想到在b市还能看到白闲云,她竟然在餐厅当服务生? 白闲云垂眼安静地把女士的单下好,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笑出八颗牙,“先生选好了吗?” 章泰安翻了一页,随手一划拉,还是那口带点儿口音的普通话,“给我则个套餐就好。” 白闲云给他下了单,按领班交代的推销酒,“二位还需要喝点什么吗?今天我们这里有……” 女孩子打断了她,“我们不喝酒,谢谢。” “那您二位稍等,”白闲云微微躬身,“祝用餐愉快。”退回到自己值守的位置安静贴墙站着。 章泰安的眼神随着她走,等她站到墙边了,才收回来,跟自己面前的女孩对视,“要不问问有什么特色甜品,多上几个?” 女孩子笑容都有些勉强了,“晚餐吃那么多甜食,会胖的。” 她不出声了,章泰安也不找话题,盯着一杯柠檬水看,仿佛想把玻璃杯瞪出窟窿。 尴尬地静默了足有一分钟,女孩子鼓起勇气张嘴,“你工作忙吗?” 章泰安恍然回神一般,“啊,忙。” 两个字之后又没话了,厨房送汤出来,白闲云跟着上菜的服务生过去,帮忙摆盘。 章泰安又看了她两眼。 大概是他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同桌的女孩在家里也是个小公主,从来没有这样被无视过,把小汤匙磕到瓷碗上,叮当一声脆响,“章先生是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章泰安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态度还是漫不经心的,“没有啦,有对象还粗来相亲是不道德的。” 被迫出来也不那么情愿就是了。 他长得实在很好看,神色柔和起来不笑也仿佛含情脉脉,女孩子的视线盯着他精致的下颌,心里叹了口气,语气软了点,再次试图挑起话题,“说实话我也很不喜欢这种认识朋友的方式,总觉得有点尴尬。” 章泰安没当过渣男,演技有限,女孩子语气软下来,他也没办法不搭话,“哦,是有点尴尬。” 根本没办法聊天,女孩几乎泄气,想起妈妈讲的,交际圈里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男孩中,这一个最好,还是忍着找话题,“或者一起出去玩儿更好些,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喜欢看电影吗?” “创业太忙,没有时间看电影。”章泰安中午确实忙的没吃饭,这会儿正饿得很,一口吞掉前菜,几口喝完了浅浅的汤,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刚才上菜的方向,又看一眼白闲云,颇有点眼巴巴的。 对面被他忽视的女孩完全忍不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章先生喜欢那个类型的女孩子吗?” “嗯?”章泰安回神,竟然想了一下,非常认真的回答,“并不能确定。” 愚蠢的直男! 女孩丢开汤匙,咬了咬牙,“如果您真的特别排斥这样的见面形式,我们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啊?”这一下章泰安有点惊讶,眼睛瞪圆了一点,“可是我还没吃饱,总要等吃完饭再说吧。” 这意思是果然很讨厌这次见面,只是为了吃个饭,女孩子把餐巾丢开,拎包站起来,“我吃饱了,就先走一步了,希望你吃的开心。” “诶?怎么这就走了?”章泰安侧身向后,朝女孩子离开的方向伸手在空气中握了握,正迎上端着牛排过来的服务生,眼睛顿时一亮,笑出一口大白牙,“啊,流排!”然后屁股就跟钉在座位上一样不动了。 白闲云在两米之外有些惊愕地围观了全过程,帮助服务生摆盘的时候都有些不淡定,咬着后槽牙忍笑,“请用。” 章泰安毫不见外地把对面女孩盘子里的牛排也叉到自己这边来,欢快地切切切,一点儿都没有出去追一下的样子。 白闲云眼睁睁地看着出去的那女孩子从正门离开绕了十来米走到玻璃幕墙外,怒瞪玻璃墙里切牛排的章泰安。 里面的章先生大快朵颐,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个如刀的眼神愤怒地盯着他。 章莲花 两分钟后沙拉上来的时候, 女孩还在外面等车, 下班时间的中心商业区, 可不是那么容易叫到车。 正是早春时节, 晚风还带着寒气, 白闲云看那女孩子拽着斗篷抱紧双臂的样子, 忍不住跟着缩了缩肩膀, 冷。 章泰安见她摆放盘子的时候一直盯着外面,也跟着把视线转过去,有些疑惑,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白闲云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搭话,小小吃惊了一下,回过神赶紧回答, “我看外面天气挺冷的。” 章泰安咽下牛排, 端起柠檬水喝一口,赞同地点头道:“我知道, 所以我穿的很厚, 都没有换掉秋裤。” 没换秋裤什么鬼? 白闲云无语, 在q市遇到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个很有眼色的男人, 这会儿再看完全是个棒槌。 “刚才跟您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好像叫不到车。” 同龄人说“您”有点奇怪, 不过现在身份是服务生, 用敬语恰到好处。这个路见不平会随手帮个忙的人,应该不会让姑娘冻着吧? 说实在的,作为曾经受过帮助的人, 她认真考虑过, 如果有机会要好好感谢一下姓章的男士。 可是刚才围观了相亲全过程后,作为女性,白闲云在心里暗暗同情相亲遇到奇葩的女同胞。 可见也不是人品不错就能做好对象,呃,也不对,一面之缘,现在还无从判断他的人品。 说不定那天的帮助只是无聊吃瓜群众的游戏…… 在白闲云漫无目的地瞎琢磨,并且收起托盘退回到墙边站着的过程中,章泰安小心朝落地玻璃墙外看了看。 就那么巧,他看向外面的时候,叫的车堵在路上近十分钟的姑娘愤怒地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店里悠哉吃饭的相亲对象。 隔着一面玻璃墙,五米左右的人行道,章泰安感觉那目光激光炮一样轰然炸过来,吓得他一哆嗦,赶紧低头吃两口肉压压惊。 但是吃了两三口之后,他又忍不住悄悄往外看了看,依旧没有车过来,女孩已经冻的跺脚了。 “作孽啊~”他悄悄撇嘴,然后抬头跟白闲云招手,“喂,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您稍等,”白闲云给旁边的客人下了单才过来,“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外面很冷,内个,”章泰安忍不住抖了抖腿,吭哧了半天,“你能不能帮我出去叫那个女孩子进来,你看外面一条街堵好几百米,什么车都过不来嘛,则个样子会生病的。” 白闲云为难地看看左右已经上满的几桌客人,“您看,我还在工作,离岗出去不太好。这样好不好,我帮您看着餐桌不收拾,您自己过去叫那位姑娘怎么样?” 就算她不是非常敏感,也能感觉出刚才那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这时候就不要往枪/口上撞了吧? 这个要求本来就不太合理,章泰安有点尴尬,“那不好意兮啦,里忙里的。” 白闲云去给别桌上菜,间歇里转眼看到他,简直好像屁股底下坐了针,时不时往外看一眼,一顿饭吃的心神不宁的样子。 好像也没有很渣。 又过了几分钟,章泰安终于坐不住了,家里的相亲安排让人厌恶逆反,但是太没有礼貌造成一个女孩子生病,有点过分了。 他掏出手机在通话记录上拖出最近一个没有名字的电话号码播过去,眼睛盯着玻璃墙外。 裹紧斗篷的姑娘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看了一眼,生气地用力塞回去。 章泰安再打,那边接通了,语气凶巴巴的,“什么事?” “外面气温很低,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车,里要不要进来休息一会儿啦?”章泰安无聊地拿叉子戳仅剩一口的牛排。 女孩子语气惊奇,“章泰安,你不觉得尴尬吗?” “嗨,内个,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有什么好尴尬?就算尴尬也比生病好啦。”章泰安特别理直气壮。 白闲云离开一分钟,给某桌客人端了个儿童餐椅过来,就见蓝斗篷的女孩子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衣摆带着一阵寒气飒然掠过,激的她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蓝斗篷大马金刀往章泰安对面一坐,举手似乎想拍桌子,看看周围的环境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一张嘴冻的声音都有些抖,“服务生?” 白闲云两步过去递上菜单,“您需要点儿什么?” 章泰安见蓝斗篷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愣了一瞬,想起自己刚才毫不见外戳走的那块牛排,忍不住扶额,“照她刚才点的再来一份。” “南瓜汤换成玉米浓汤!先给我杯热水。”女孩子对他怒目而视。 白闲云退下去下单,端上热水,憋住八卦心理,努力收敛心思专注本职工作。 遗憾的是,之后再没什么稀奇发生,章泰安安静如鸡,懒洋洋地坐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吃沙拉。 蓝斗篷冻的狠了,浓汤端上来直接捧起碗喝了几大口,等上了牛排,每切一刀都要剐章泰安一眼,仿佛手底下切的是对面那个奇葩。 章泰安被她仇恨的眼神瞪的脊背发凉,“那什么,你吃着,我去洗个手。” 姑娘哼一声,小口往嘴里塞食物,恶狠狠的咀嚼。 白闲云忙忙碌碌,偶尔看过去一眼,觉得这世上的相亲,果然都是不怎么靠谱的。 你看着两个人分明彼此无意,竟然也被凑到一起,一顿饭吃的简直要消化不良,让吃瓜群众看着都胸闷。 前台在系统里发来结账确认,白闲云在点餐pad上回复了确定。 嗯,那个男人还知道主动去结账,好歹可以算作害姑娘挨冻的补偿吧,虽然本来就是他吃的比较多。 章泰安结完账又去洗手间磨蹭了好大一会儿,觉得女孩子应该吃的差不多了才回来,坐下等了半分钟,又看看外面的路况,“外面车流都散了,我帮你叫个车吧?” 蓝斗篷怒瞪他一眼,放下刀叉,拎起包包昂着头出去,“我自己走,不送。” 章泰安果然也就不送,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耸耸肩,“那慢走。” 蓝斗篷一走,他立刻招手,“服务生。” 白闲云等着给清洁打招呼过来翻桌,他一招呼就赶紧过来,“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 章泰安点开手机通讯录,“没想到能在b市再见面,能留个电话吗?” “呃,”白闲云愣了愣,微微抿起嘴角,“如果您喜欢这里的食物,欢迎随时过来用餐。感谢您在q市的帮助,无以为报,谢谢!” 电话什么的就不用了,实在不合适。 没想到章泰安像个棒槌一样,完全听不懂别人委婉的拒绝,“里(你)看我都给过里名片了,相思(识)一场是缘分,很难得啦。” 白闲云只能说的更直白一些,“您说的有道理,只是我现在在工作,这样不合适。希望您用餐愉快,谢谢。”鞠躬。 章泰安第一次要电话被女孩子拒绝,对方还九十度鞠躬,实在太不好意思,赶紧站起来摆摆手,“那好吧好吧,随便里,我吃好了,再见。” 他快步出了餐厅,往地下停车场过去,蓝斗篷叫的车才到,跟他隔着两三米距离,大声哼了一声,“章大少原来喜欢那个调调的,啧啧……” 章泰安皱眉,不想跟女孩站在大街上拌嘴,装作没听见。 两人错身而过,蓝斗篷扶着车门,“我这边就跟介绍人实说了。” 章泰安点头,“请便,谢谢。” 气得姑娘坐进车里狠狠甩上车门。 二十五分钟后,章泰安还没到家,他亲妈的电话就过来了,“小安啊,今天跟宁宁吃饭吃的怎么样啊?” “就那样。”章泰安带上蓝牙耳机,脑子里想,哦,原来叫x宁啊。 “那样是哪样?”章老太太对亲儿子特别有耐心,“那个姑娘是不是脾气不太好?” 章泰安默然,把车开到辅路上,停在一个花坛旁边,“还行,怎么了?” “哎呦,我跟你讲,刚才你刘阿姨电话过来,”章老太太很不满,“说你把人家姑娘气哭了呦,我说怎么可能呢,我儿子对姐姐都很温柔体贴的,性格最好,再怎么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把姑娘弄哭呢。” 这个偏心的,章泰安听着心虚,打断他妈的滔滔不绝,“我今天心情不好,她在我面前没表现出什么,可能确实生气了。脾气不合适,您就别琢磨了。” 章老太太听了也很不满,“哦呦,怎么这样就算了。我跟她们讲了要顾家贤惠的,要有包容心,哪能因为男人心情不好就这个样子,一天工作就累到站不直,回家还要哄老婆,要把你累死的呀……” “并不会……”章泰安无力,把蓝牙摘了放在旁边,任凭老太太一个人念叨,心里深深觉得,有这样一个妈,自己没长成巨婴,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缘分呐 “……你不要因为遇到一个脾气这样子的姑娘就灰心, 妈妈手里面大把女孩子的资料, 这回我仔细考察好了再叫人联系……”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职业拐卖姑娘的呢! “……你谢叔叔家的那个小胖子还记得不?现在长大了比以前还胖, 昨天我跟你爸爸还去吃了他儿子的满月酒。人家比你还小两岁呢, 第二个了!先开花后结果, 儿女双全!你看看人家, 再看看你自己, 操碎了我的心……” ——我不啃老啊,我年轻有为、事业有成!人类活着除了繁衍就没有其他意义了吗? “……还有你林阿姨家的大儿子,跟你同龄, 孩子准备上一年级了,你说说,我出去跟老姐妹见面, 都没有共同语言, 人家一个个,孙子孙女的……” ——跟我同龄孩子一年级什么鬼, 会不会算数?孩子出生他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这是不合法的! ——还有, 你竟然缺少关于孙辈的话题?骗鬼! 老太太絮叨一句, 他就忍不住在脑内反驳一句, 到了这个话题, 章泰安终于忍不住还口, “没所谓啦,我姐的孩子还不够里照顾吗?萌萌不是都二年级了,成绩还那么好, 又乖又可爱, 讲出去人家羡慕死里。再多里顾得过来吗?” 最好还是不要让你养,唉…… 这话一说,本来都说到口干要挂电话的老太太愤怒了,“……那能一样吗?萌萌是姓章的吗?我劳心劳力给老黄家带孙女算什么?遇到了都要看人家脸色,几个孩子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读书都读成了糊涂蛋,我说叫你姐再生一个……” 这个话题不和谐,听到耳朵里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起来,章泰安深吸一口气,打断他妈,“妈,明天再聊好不好,我有个客户来电话。” “什么客户这个时间还……” “我爸还不是这样,自己当老板没有上下班时间啦,安啦,再见。”按断电话,章泰安深呼一口气,把脑袋往方向盘上磕了几下,发呆。 就这样亲闺女都要挑毛病的老太太,自己找什么媳妇,捞别人家的闺女过来到自己家受虐么? 没过十分钟,章泰妍的电话又过来,“刚才妈给你打电话了?” “是啊,女盆友都还没有,就讨论到生孩子,听了半个多小时,我借口有客户电话挂掉了。”章泰安带上蓝牙,启动车子,“里怎么样,这几天忙不忙?” 章泰妍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都是老一套,都对付出经验了。妈刚才电话给我,让我劝你好好对待相亲,你敷衍多了小心她抓出把柄亲自带着选好的姑娘去b市。” “我去,她还能这样?”章泰安吓得差点在车流里踩刹车,“里千万帮我拦住她,多给她讲点好男鹅志在四方、大丈夫何患无妻什么的。” “你觉得我抗得过?”章泰妍叹气,声音里带着点促狭,“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跟你讲,泰雅说过夏天就回国,要给家里丢个重磅炸弹。我想着,既然她要搞事情,我也趁势折腾个大的,这边先给你打声招呼,到时候你可要扛住了。” “二姐终于肯回来?”章泰安皱起眉头,“你要做什么先跟我说说看。” 电话那头远远的传来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小舅舅吗?” 章泰妍不回答他,“萌萌得早早睡觉,我去给她洗澡,下回再跟你说。” “喂、喂?”章泰安把蓝牙拽下来丢在一边,打开车窗就着冷风喷气,等到红灯路口,给宗靖打电话,“哥们,出来喝一杯。” 宗靖有点愣住,“怎么了?” “家里还没放弃让我结婚,烦!”绿灯,章泰安挤在车河里起步,脚在油门上蠢蠢欲动。 “也不是第一次了,”宗靖吐槽,“你自己消化情绪吧,我这边得照顾孩子。” 忘了他家有个幼崽弟弟了,章泰安听着耳机里嘟嘟的挂断声,无端生出一股被世界抛弃了的孤单寂寞冷。 好像确实有个媳妇比较好,起码可以互相拥抱取暖,脑子里忽然闪过餐厅里遇到的那个漂亮姑娘,想听她再说一次“欢迎光临”。 脑子发热的章泰安,在下一个路口掉头,重新往餐厅开过去。 路程不远,十几分钟到达,只是还没拐进停车场,就看到了几米开外背着双肩包推门出来的女孩。 白闲云紧了紧书包袋子,一手提着给向飞星打包的焗饭,回了隔着副驾驶给自己招手的闺蜜一个飞吻,拉开车门,“你今天下班也这么晚啊?” “已经比昨天早多了,”向飞星眼睛盯着她手里的纸袋,吸了吸鼻子,“给我带的什么?” “餐厅的招牌之一,我拜托厨师多给你加了芝士,”白闲云坐稳,拉上车门,“快点,家里还有我出门前炖的养生粥,这会儿喝正好。” “哎呀,这就是有老婆的感觉吧,嘿嘿嘿,”向飞星闻着香味儿咽咽口水,“这么些年就没有过下班有饭吃的时候,幸福~” 章泰安僵在驾驶座上,直到后面想进车库的人按喇叭催促,才打灯把车挪开,默默地掉头回家,简直悲伤逆流成河。 算一算时间,距离在q市看到她分手都快半年了,这么好的女孩子,漂亮温柔三观正,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怎么可能没对象?! 把车开到路边上,他内伤地在通讯录里来回翻了一遍,还是给刚刚抛弃自己的老友发了一条,“我觉得是时候找个老婆了。” 五分钟后,宗靖一本正经的回复他,“态度不对,为了找老婆而找老婆,下场通常都会很悲剧。” ******** 一进门就能闻到炖锅咕嘟嘟的冒出的香气,向飞星踢掉高跟鞋,穿着袜子跑到厨房看了一眼,再冲回来一把抱住白闲云,“我说,这辈子咱俩一起过得了,各种幸福。叫那些臭男人都死的远远的。” “好主意,准了!咱俩一起赚钱养家,一同貌美如花,”白闲云回抱她一下,“哈哈哈,去换衣服洗手。” 她在厨房洗了手,盛两碗粥出来,把焗饭装盘,再随手拌个凉菜,向飞星已经飞速整理好坐在餐桌前嗷嗷待哺。 “去拿汤勺筷子,”白闲云作势在她脑袋上隔空敲了一下,“懒惰是可耻的!” “啧,比我妈还唠叨,”向飞星跳起来帮忙拿餐具,坐下来捞过饭碗往嘴里刨一大口,嚼着饭都堵不住嘴,“唉,你工作怎么样?累吗?” “还成,就是下个单传传菜,今天我特意穿了平底鞋,站的时间不长,比不上跟你逛街累。”白闲云先喝粥,“你怎么样?最近一直都是这么大的工作量吗?” “两个分公司刚重组,业务还在整合,最近都比较忙,”空虚的胃得到了拯救,向飞星满足的吁一口气,觉得又温暖又幸福,“不过内控总比原来在事务所清闲。起码可以这个时间下班,睡前还能好好泡个澡,看一集剧,周末也能休息。” 两个人交流了几句工作,话题就忍不住歪出去,白闲云跟向飞星描述了在餐厅里遇到的章泰安相亲全过程。 最后做结论道,“所以你看,一面之缘是不能判断人品的,这样对待女孩子也太不礼貌了。” 向飞星最喜欢八卦,听得眼睛闪闪发亮,“哈哈哈哈,这么奇葩,把相亲对象的牛排直接扒拉到自己盘子里?” “是啊,我委婉的说外面很冷,意思是你的小伙伴在外面挨冻不合适吧?他回答我说,确实很冷,所以他穿了秋裤。”白闲云回想起来笑的不行,“小鹤就是一惊一乍的怪胎,我以为我已经久经考验,听到这句话愣是呆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 “哈哈哈,这是个理工科直男吧,”向飞星笑的去撑着眼角,“我天,我都要长皱纹了,这种做朋友的话还挺好笑的。做恋人嘛,一定是‘多喝热水’嫡系传人,什么都指望不上。我刚失恋那阵子还看了好多书,有教导女人要学会在自己男人身上找优点的段子讲,如果你男人不会照顾你,不能理解你,以及不会讨好你,你其实可以认为,他同样不会讨好别的女人,这样他就不会出轨了呀。” “只有真的不在意不关心才会这样吧?”白闲云翻白眼,“都是什么破理论。” “对啊,我开始看的时候是失恋,心灵痛苦寻求安慰,越看越愤怒,要是找个老公是为了过这样的日子,我还不如自己过。”向飞星握拳,“女人应该跟女人过日子才幸福,起码可以对大姨妈感同身受!” 白闲云笑的呛了一下,咳了两声,去拿一个柚子过来扒皮,“吃完了去洗碗,除了大姨妈感同身受,家务也得分工合作。” 向飞星拖着长长的腔调捧起碗,“啊,这么一点细节,足以让我认识到,你还不够爱我。” 再次 大概跟偷听的时候一定会踩断树枝一样, 背后说了人就很容易遇到当事人。 第二天上班没多久, 白闲云就看到章泰安又推门进来了。 还是昨天的位子, 白闲云递过菜单过去, “先生几位?” “两位, 先给我倒杯水, 人到了再点餐。”章泰安接过菜单, 摩挲了两下皮质的封面,想起前天要电话被拒绝、还有那辆接人的车,把搭讪的话咽下去了。 白闲云给他倒了柠檬水, 安静地退回去站到墙角,偶尔眼神也从章泰安身上扫过去,忍不住想—— 今天也是相亲吗? 大概等了十分钟, 章泰安点开通讯录给亲妈打电话, “喂,妈, 今天辣个人迟到了, 我这边有事忙, 我就先走了。” 章老太太简直没办法, 怒喝, “你给我坐住了!这不是才五点三刻, 女孩子出门总要打扮打扮,迟到一点算什么呢?今天这个可是妈妈仔细了解过的,见过的长辈都说又会做饭又喜欢做家务, 对小孩子特别耐心, 绝对宜室宜家。据说还跟你是一个中学的,学历也高,一定有共同语言。你就给我……” “好好好,我继续等着,我挂了。”章泰安截住他妈的滔滔不绝,郁闷的不行,这年头还有人用宜室宜家形容妹子的,做家务这种违反人类天性的爱好竟然会有人当真吗? 白闲云就站在在一米之外给人点餐,旁听了只言片语,心里忍不住八卦到底全文如何,又觉得餐厅的背景音乐是不是开的太低了,高一点才能保护客户的隐私权呀。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隔壁桌同时来的客人,已经吃完前菜的时候,引导员带着个姑娘过来。 女孩子一身暖色系春装,鹅蛋脸,妆容淡雅,见到章泰安先笑出八颗牙,两只手合掌很可爱地浅浅作了个揖“对不起呀,师兄,我没想到这个路段会堵车这么严重,等急了吧?” 完全不着急,巴不得你根本不出现,章泰安皱眉,“什么西轰(师兄)?” “是师兄,哎呀,你在b市这么多年,乡音没有很改诶。”女孩子坐下,眼神简直闪闪发光,“伯母没有告诉你吗?我以前跟你一样是y城一中毕业的呢,只比你低两届……” 我妈说了,可是我想忘记。 “你发音倒是很准,”章泰安不想接这个话题,努力咬准了字音,从白闲云手里接过菜单地给她,“点餐吧。” 女孩微微扬了扬眉,很快点了个汤、一份沙拉、一份拿破仑蛋糕,“蛋糕热量就很高了,我最近在管理身材,这些就好。” 继续瘦就是芦柴棒了,章泰安扫一眼她纤细的手腕,把吐槽憋回去,仍旧只简单点了个套餐。 女孩挺兴奋,“没想到你师兄也在b市,我接到电话时候吓了一跳,一直以为你毕业就回家乡了。” “这边机会多。”章泰安回答的很简单。 白闲云去给两个人都添了柠檬水,看看乖巧的女孩子望着对面的人时脸上闪闪发光的表情,唉,这是相亲遇到少女时代的校园王子的桥段啊!有点激动,嘿嘿~ 一边工作一边忍不住八卦,如果男士此刻回应,也堪称一段佳话。 “我听伯母说了,你在这边创业,以后会把公司迁回去,”握着柠檬水的杯子,女孩子兴奋地笑容里带起一点羞涩,“我也觉得回家乡那边好,无论是气候还是生活习惯都适应,又有亲人。我今年7月也毕业了,也准备回y城找工作。b市太干燥了……” 女孩子的柔声细语远去,退化成背景音,章泰安不在状态,偶尔“哦”一声代表自己在听,满脑子都是,又来、又来、又来!!! 对亲妈这种擅自跟自己相亲对象提前接触的行为,他已经抗议过无数次。只是迄今为止,他说出的威胁都被章老太太当成了耳旁风。 “……伯母说你特别喜欢孩子,我的专业就是儿童教育方向的,以后……” 瞧瞧,不但擅自接触,还自作主张给自己进行人生规划,最后言之凿凿告诉一个“无辜”对象,误导人家。 “抱歉,有个事情必须说明,”章泰安止住女孩子畅想未来,“我妈说的话,你听过就算了,老人家总是希望子女离自己身边近一点,但是我目前没有回y城发展的意思。” “诶?”女孩瞪大眼睛,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恰好服务生来上菜了,她闭上嘴,仔细打量着对面男人的神色,渐渐从相亲对象是曾经暗恋对象的兴奋中清醒过来,一瞬间有点尴尬。 等服务生退下去,她忍不住拢了拢鬓边的头发,“呃,是不是我话太多了?” “还好,趁热吃吧。”章泰安垂眸,喝一口汤,也没有找话题的意思。 他修长的手指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肤色如玉,微微低头时候秀挺的鼻梁和精致的下颌线都让人忍不住目光流连。 女孩子左手放到桌子下面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儿,扯出一个微笑,“抱歉,他乡遇故知,我太兴奋了。师兄刚才说不打算回y城,是想一直在b市吗?” “目前是,”章泰安感觉到她的紧张,深觉家里的老太太和自己都在造孽,“我说的坦承点吧,我不太喜欢y城的氛围,并没有回家乡定居的打算。因为朋友和圈子都在这边,截至目前位置,在这里是最让我舒糊(舒服)的生活状态。” 这个方向让女孩很意外,对比家里给她的人生规划,好像完全没办法调和。 白闲云和传菜的服务生一起上去摆盘的时候,就看着姑娘顷刻间脸都憋红了。 或许是因为章泰安讲话的时候太严肃,又或者自从坐下来,对面的人都没有给什么积极的回应。 等服务生转身,女孩之前轻快的语气就维持不住了,嗓音有点颤,“那么以后总要回乡的吧?毕竟师兄你的父母家人都在那边,你家里的企业……” “家里的企业有我爸,我在这边有自己的事业,”章泰安不想跟她说太多,免得传回去老太太发神经,而且为了快刀斩乱麻,必须让她了解点更“残酷”的现实。 “我们是同龄人,又是同乡,里大概也对父母逼婚的状态感同身受。我能理解他们那种特别迫切、必须做点什么的心情,但是并不认为自己应该按他们的规划生活。我妈应该联系过里,说过些什么,所以我得澄清一点,有一些话,只是她老人家对我的期待,不代表我自己的想法。” 女孩子愣住,盯着叉子尖儿上的水果块发呆,这不对。 她自己的妈妈特别打电话跟她交代过,说这个章泰安是家里独子,一定要回去继承家业的。 章家的工厂这几年经营的愈发好,规模都扩张了几倍,听说除了拿订单之外,还计划做自己的品牌,经营的十分有声有色。原本门当户对的两家,现在看起来都是自己高攀了。 更不要提章泰安自己的事业也发展的很好。 所以女孩的妈妈在电话里千叮万嘱,务必拿下这样的金龟婿。要知道她读到硕士学历虽然提高了身价,但是老家同龄的男孩可不好找了。 好多婆婆都不喜欢儿媳妇学历太高,说学历高了心大,喜欢压男人一头闹幺蛾子。而章家的两个姐姐都是读书读的很好,他们家应该是不在意女孩子读书多的。 妈妈电话之后,章家伯母的来电更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所以她过来的路上,都畅想了很多未来家庭生活了,这会儿才猛然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发愣的这会儿,章泰安已经吃了半份牛排,一直安静沉默,并没有主动继续点别的话题的意思。 想了想自己的年纪和现状,还有章伯母打电话时候热情的态度,女孩还是觉得自己挺有希望的,“那么我们聊聊呗,师兄你想要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家长跟我们不是一代人,给做的规划不合适也挺正常。” 章泰安放下刀叉,想想自己昨天还跟宗靖发消息说“想找老婆”了,对上女孩温婉的笑容,鬼使神差就问出口了,“你家里几个孩子,男女分别几个?” 这个话题出现在相亲的时候挺奇怪,端着甜品送上来的白闲云都忍不住看了章泰安一眼,看完他又看姑娘一眼。 下一刻女孩特别自如的回答和表情让白闲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姑娘有点自豪的说,“五个,我还有一兄一姐,两个弟弟,都说我们家遗传好。” 说起来章伯母电话里也说了,章泰安一根独苗,她和章伯父可是很羡慕自己家里兄弟多的。 在老家那边家里兄弟多的女孩子在婚姻市场上也很受欢迎。 章泰安无奈叹气,不用继续问了,他见多了家乡那边的七大姑八大姨,这种态度足以说明两人不是一路人了。 女孩回答完了,看他仍旧很沉郁的表情,小心收起表情,“怎么?” 桃夭 章泰安对上她无辜的眼神, 十分无奈, 自己主观上并不想当各种八卦贴里那种相亲极品渣男, 只能再问一句, “你刚才提到喜欢孩子, 男孩女孩都喜欢吗?” 在女孩有些不解的目光下, 他又追加一句, “如果里的孩子是女孩,你会一定再想要一个儿子吗?” “……反正养得起。”姑娘特别不能理解,她想起父母说的话, “女孩子就娇娇养起来,终归还是有个兄弟更好的。毕竟家里那么些产业……” 这结局实在很明显,章泰安有些无语。 他不认为这姑娘是个极品, 毕竟她的三观也不是天生的, 他只是憎恶某些环境。 面对这样的答案,问完问题后他也后悔了, 万一这姑娘回去把话都给父母讲了, 传到自家那个战斗力破表的母亲大人耳朵里, 日子可不是应付个相亲这么简单了。 他举手示意白闲云送来菜单, “还想加点什么吗?” 女孩子不太能理解, 情况为什么发展成这样了, 见他翻到酒水的页面,本能道,“你要开车的吧?不能喝酒的。” 白闲云闻言又悄悄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行为举止教养好, 穿着也有品味,不由在心里叹气,是个好姑娘,在许多男人眼里应该也是好的妻子人选,对许多婆婆更是好媳妇人选。 譬如早前分手的那个前任,他的亲妈大概很喜欢这种姑娘。 只是世界终究是很大的,人们的需求也变得多样化,她应该知道,世界上有跟她不一样的姑娘,她刚才对儿子女儿的那些话,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不敢苟同。 “谢谢。”章泰安很明显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给我加一份火腿沙拉,我没太吃饱。” 必须拖延一点时间,把刚才那两个问题的影响削弱掉。 女孩识趣地转移了话题,“果然还是男人饭量大,我看你也挺瘦的。我就不行,多吃一点就长肉。” ——保持身材要运动,吃太少对身体不好,你也挺瘦的……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句子从脑子里跳过,章泰安抿紧嘴唇,把它们一概憋回去,如果在女孩子面前显得很善谈、很温柔体贴,后果会很严重。 尴尬的沉默,围观的白闲云都替女孩子郁闷起来。 片刻后,沙拉端上来,章泰安埋头吃饭前问了她一句,“你确定不要再加什么?” 女孩子立刻露出了被关心的满足笑容,“不用啦,这些足够了。” 白闲云悄悄竖起托盘挡住脸做了个怪相,又赶紧放下来端正站好,观棋不语真君子,看了别人的私事儿还是憋着点儿吧。 章泰安很快填饱了肚子,把餐巾丢到一边,“我还有客户要见,我们……” 女孩子很善解人意,立刻道,“那这就走吧,你忙你的,时间还早,我回学校方便。” 章泰安从善如流,起来结了账,跟女孩一前一后离开。 白闲云在餐厅里,看着他在外面看女孩子上了一辆车,然后才去车库离开,胸腔里仿佛来回奔突涌动着无数的句子,简直恨不得立刻跑到向飞星面前一股脑儿倾倒给她。 这欲/望憋到下班,向飞星今天加大班,没来。 等她一个人回到家,给向飞星炖一盅汤,自己在屋子里晃了两圈,衣服丢进洗衣机,打开扫地机器人,感觉情绪还是不能平复。 奇了怪了,围观一件奇葩事儿而已,怎么就这么想跟人聊聊呢? 白闲云跑去整理向飞星的书房,把乱七八糟的书和杂志排好序列,意外从柜子里摸出一套文房四宝,洗了洗,索性裁一张宣纸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腕。 回过神的时候,在纸上写了一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面无表情帝看了一会儿纸上的字,她把向飞星那一大叠好纸抱出来裁,三天不练手就生了,现在大半年没摸笔,果然已经不能见人了。 等向飞星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书房亮着灯,她的好闺蜜站的笔直、正在临帖。 “哎呦,你这兴趣都恢复啦?” 白闲云终于有人讲话了,虽然涌动的倾诉欲/望已经枯竭了大半,只剩那么点火星苟延残喘,但还是要讲,“啊,我从八点就想找你说话了。” “嗯?”向飞星瞪大眼睛,“出么事儿了?”她循着香味儿自动去厨房抱出自己的汤碗,坐下来满足的喝一口,“讲!” 白闲云把晚上围观的章泰安相亲no.2事件blabla给她讲了一遍,讲完后满足地感叹道:“真是两个频道完全不同的相亲对象呀。” 向飞星吸溜着喝了几口汤,叼起一块小排骨啃,“按你这么说,这个姓章的,可能还不错。毕竟听他口音,应该是出生在无数直男癌当道的地方,能有这样的觉悟简直可贵。” 白闲云倾诉完了,觉得爽快多了,思路也顺畅了许多,“其实我主要还是为那个女孩子,觉得胸闷。” 说到这儿,向飞星也安静了一会儿才接上话,“你想想我妹妹的出生过程,以及咱们俩是怎么变好姐妹。就会知道,像她一样想的女人不少。世界离性别平权还远着,吾辈还需努力奋斗啊。” 因为父母非要生二胎追儿子,初中的向飞星怒而离家出走,被白闲云捡回家。算算到现在,都有小十年了。 两个女孩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向飞星喝完一小碗排骨汤,隔空给白闲云一个么么哒,“好啦,很晚了,睡吧,我记得你明天有课。” 白闲云在脸前挥挥手,“啧,一股味道。” “香味儿,嘿嘿~”向飞星跳起来去放洗碗,“明天咱们换一种汤呗?” “刚好排骨也吃完了,换甜粥吧。”白闲云窝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被向飞星拉去洗澡。 直到躺到被窝里,她还在琢磨,像章泰安这样脱离自己生长环境影响的男人多么? 生长环境又怎么定义呢?比如自己的家乡极少有拼死必须有儿子的家庭,可是也有许多人,一听说自己家里的情况就会羡慕的说什么儿女双全。 众人都以为重点是儿子,并不会关心你是意外、身体原因得了他。 小时候,白闲云也曾听到一些人理所当然地跟父母建议,儿子如何重要要怎么培养,对父母“儿女都一样”的回复,报以“反正你们都有儿子了,当然嘴上大方”这样的态度。 更有向飞星这样,父母小公主一样捧着养大,长到十几岁,有一天妈妈又怀孕了,父母在孕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对儿子的期待,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父母心中的独一无二。 据说向飞辰生下来发现又是个女儿,向叔叔和阿姨还郁闷了几天,抱怨检测不准确什么的。 还有那个奇葩前男友一家,也理所当然认为女儿和儿子不同,自己家一定会区别对待。 …… 乱七八糟的思绪仿佛被猫挠的线团一样在纠结成疙瘩,白闲云翻了个身,脑子里浮现出章泰安咬着舌头讲什么“里的想法跟我不同”,忍不住在黑暗里勾起嘴唇。 挺有意思一个人呀…… ******** 另一边,章泰安终于逮到宗靖,表示如果今晚没有兄弟作陪,自己会抑郁而死,叫他把拖油瓶宗嘉和丢给好基友的麻麻照顾,出来陪酒。 宗靖无奈,把他拽到自己家,指指酒架上的几排瓶子,“自己选,喝到有想吐的感觉就去卫生间呆着,敢弄脏我的地毯跟你没完。” 等到红色的液体倒进醒酒器,章泰安要醉酒发泄的欲/望已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端着酒杯晃了半天,忽然一本正经的开口,“喂,你想要的媳妇是什么样的?” 宗靖毫不顾忌单身狗的承受能力,打个响指示意不远处的灯火已经暗下去的某栋楼,“已经有了,你不是知道么?自己看呀。” “我艹,好想打你!”章泰安半靠着懒人沙发曲起一条腿,晃着酒杯没头没尾道:“我今天又去相亲了。” 宗靖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膝盖上还放着电脑,不知道同步跟谁联系,嘴角荡漾着迷之微笑,心不在焉地接一声,“唔,然后呢?” “我妈照三从四德选的样板,”章泰安有一点点细致讲讲的欲望,可是大男人背后议论姑娘不合适,最后就憋出这么一句,“有点可怕。” 宗靖跟他从同学到合伙人,混在一起好些年,对他的家庭情况挺了解,闻言也只给出一句,“拒绝好了。” “拒绝了。心塞,感觉今晚又会梦到我二姐,”章泰安撇嘴,忍不住挠挠后颈,抖了一下,“隔着一个太平洋和十二个时区都能追杀我。” 宗靖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童年阴影’已经没有了。” “可能因为昨天大姐跟我说她很快要回来。”因为想起了童年被二姐支配的恐惧,相亲的抑郁都散了不少,章泰安瘫在地毯上想了一会儿,“唉,算了,在这个事件中可怜的不是我,是跟我相亲的姑娘。” 醉酒 半夜外面飘起了细雨, 白闲云早晨起来推开窗被铺面而来的寒气冻的打了个哆嗦, 关上窗翻身回屋, 硬是翻出一件薄羽绒服逼迫向飞星穿上。 向飞星比她力气弱一点, 被按住动弹不得, 乖乖换上衣服, 撇着嘴吐槽她, “你简直跟我妈一样。” 白闲云哼一声,“是哦,世界上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你可千万别感冒了传染我,我可是在公共场合工作的。赶紧走吧,要迟到了。” 向飞星朝她做个鬼脸, 一溜儿小跑车冲进电梯, “别忘了晚上的电影哦。” 到下午的时候,倒春寒气势汹汹席卷整个城市, 细雨变成了雨夹雪。 白闲云出门兼职的时候, 多拿了一条羊毛披肩放在书包里, 街上到处都是冻的瑟瑟发抖快步走的人。 路过的店铺门口开着城市广播, 播音员念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路段堵车报告。 餐厅里的客流比昨天略微少了一点点, 到了近六点的时候, 白闲云颇有些紧张地盯着那张空桌子,直到那里坐了陌生的客人,她竟然悄悄吐了一口气。 送上菜单的时候, 心里又忍不住暗笑, 怎么会有人连续天天相亲呢,自己也是多心。 到了快八点的时候,她已经频频往外看了,明天是周末,向飞星买了晚场的电影票,约好闺蜜两人一起去看刚上映的大片。 看一眼外面,再看一眼自己负责的几张桌子,小小叹了一口气,有一点没看到那个神奇章先生的可惜。 没成想向飞星心里也惦记着,晚上碰头,第一句就问,“今天那个奇人又相亲了吗?” 白闲云失声笑出来,自己这心态应该是没有八卦生活太无聊了,“没有,怎么会有人天天相亲呢,就算天天相亲,也不能总在一家吃吧,也太没意思了。” 向飞星发动车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很期待见到他的样子?” “奇闻异事谁不爱围观,你还不也是见我第一句就问他。”白闲云耸肩,把书包里的饭盒拿出来,“喏,你的晚餐,一会儿入场前吃吧。” 向飞星吸吸鼻子,“饿死我了,幸亏电影院很近。你这边没八卦,我倒是有一个。成文浩那个王八蛋被他扒上的小姐姐甩了,哈哈哈哈~哎呦,你不知道我听说这个消息有多高兴,中午一个人在茶水间笑了好一会儿呢。” 白闲云听她说饿,正往一瓶酸奶里面戳吸管,打算喂她两口,闻言一惊,一下子戳到自己手上,“嗯?你怎么知道的?他回来找你了?” 正好红灯,向飞星停下车,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瓶子呼噜噜两口喝半瓶,“呵呵,他怎么有脸找我,还欠着姑奶奶好几万块呢。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敢报警抓他,证据我都整理的妥妥的。” 眼看绿灯,白闲云接过酸奶,想了想,“你一直也没跟我说分手细节,前几个月事情多不好问,到底怎么个情况?” “跟你们的家事儿一比我这都是毛毛雨,”向飞星咂咂嘴,酸奶太稠,“太甜,给我喂点儿水。” “你等红灯吧,老实点,”白闲云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来握着,“说吧,我看你现在也完全放得下了。” “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放不下?其实我就是偶尔泛起一股邪火,还想追回自己的钱,最好能揍他一顿。”向飞星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分手不是什么新奇原因。我很早跟你说过,他脑子长了坑想什么不靠谱的创业吧。” “他当时每天联系我,试图说服我他的想法多么厉害,合伙人多么靠谱,让我去米国一起做。后来我反应过来,并不是他真的想跟我团聚,而是希望我带着钱过去。” “我大四就在审计公司了呀,公司多多少少也见过几个了,水平再差也听得出他不靠谱。当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生活,带钱过去千里送。” “后来他就渐渐冷淡了,接着非常官方地跟我提出分手。分开后一阵子,有人传消息给我,说他家里这几年生意也不行,就剩几个铺子收租,还欠着贷款,当然也不支持他瞎折腾。然后他就瞄准了一个有钱的小姐姐,差不多勾搭上,就果断跟我分了。” “准确地说是,勾搭小姐姐和说服我同步进行。然后我这边先失败了,分手放弃。小姐姐那边可能有希望,哈哈哈哈,今天得知小姐姐他也没骗到。”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又被甩了?” 白闲云跟向飞星和柳遇唐两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成为小伙伴,主要因为一起玩儿的时候年纪小,父亲是几人中学时代的老师,平时其实跟俩人的另一个圈子都没什么交集。 “有个想看他笑话的人告诉我的,反正也没安什么好心,”向飞星把车拐进电影院的车库,找个停车位,“二代这个词儿太宽泛了,阶层差异是很大的。像我家曾经还算小有资产,现在剩个小厂、一点房产铺子,被朋友们开玩笑说二代。但是要说花天酒地天天买包包,那是万万不能的,现在天天照样累成狗的上班。姓成的混蛋家境跟我家没什么差别。他吧,大概想要找个超级富豪家当女婿吧,做梦尚主呢。” “尚主?”白闲云佩服她神奇的用词,刚好车停下,赶紧把饭盒地给她,端着水,“赶紧吃你的饭,吃完了再给我科普富人生活。” “富人生活什么鬼,”向飞星笑得不行,嚼着饭不忘讲话,“我过什么日子你很清楚。更有钱的大概就是到处玩儿,买包包,穿当季大牌,谈生意数额很大吧,起码车开得好。总之就,成文浩在那边读书,同城华人学生圈子有个顶级二代的小姐姐,一辆车顶我这边一套房,他仗着自己长得还行,跑去勾搭,人家给了点甜头,他就冲着尚公主的可能性,欢快的跟我分手投奔那边怀抱了。但是富二代又不等于蠢货,小姐姐据说成绩很好很聪明的,很快发现他有问题,干脆利落让他出局了。” 白闲云看她乐的不行,确定闺蜜心里真的把事儿过去了,松了口气,“他倒霉你高兴一下就得了,反正以后的日子也跟他没关系,咱们好好过。” 向飞星吃的飞快,吃好收起饭盒,“哎呀,我就当看个笑话,乐过就算了。当然有机会追债和揍人是不会放过的。我现在就挺好奇那个小姐姐是谁,颇想认识一下,简直惺惺相惜。” 等两个人看了一场疯狂动物城,讨论完了电影,在回去的路上,向飞星还琢磨着呢,“家境一流,人漂亮,又聪明,竟然成绩还好,你说成文浩哪来的自信呢?” “月入三千的秃顶大叔都有自信征婚学历收入房子都有的年轻美女,成文浩的胆儿确实有膨胀到那么大的基础,”白闲云跟她闲聊,打开车窗朝长长的车队前头看,“大概是出车祸了,要不然这个时间不会堵车。” 只有回家的方向堵着,这会儿都开到家附近了,向飞星也不着急,四处张望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处理好,我把车靠边,咱们下去买点喝的吧,对面就有奶茶店。” 两个人下车携手过马路,地面上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天空彻底没有雨了,下来的都是细细的雪粒子,没有风,倒是不冷。 奶茶店粉嫩的窗口亮着温暖的灯,姐妹俩一人选了一杯,站在窗口等店员现调。 附近的私房菜馆门口,几个明显喝过量的人复读机一样来来回回说客气话,互相握手拍肩,每送走一个人,余下的众人就齐齐挥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向飞星看了一分钟,忍不住吐槽,“哈哈哈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群一轮一轮送情郎呢。” 白闲云刚从店员手里接了奶茶,闻言跟她一起打量,最后一个人踉跄着挥手,高声对车里的醉鬼摆手,“明天见,明天,我一定去,注意安攒、全……” 在b市这个北方城市,这种口音真是迷之熟悉,白闲云看着背影眼熟,走两步看到侧脸,忍不住就惊叹,“那个相亲的章先生啊!”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嚯,不是你讲故事,隔了这么几个月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向飞星捧着热乎乎的奶茶杯子,忍不住也凑近了几步想看看章泰安的脸。 然后她俩就眼睁睁看着章泰安歪歪倒倒退了两步,后背抵靠到一棵树上,慢悠悠滑下去,坐着不动了。 “窝艹!”向飞星瞪大眼睛,回头看一眼白闲云,再看一眼天空,然后看一眼仍旧堵着的回家的路,最后是空荡荡的大街。 雪粒子落的飒飒作响,很快在他的肩头落了一层白,章泰安在寒风里缩了缩,头晕眼花站不起来。 白闲云和向飞星手挽手在五步之外看了他几秒钟,发现他丝毫没有起来的迹象。 “这会冻死人的吧?”向飞星打开手机,实时温度零下二度。 白闲云转头打量他们背后的那家私房菜,灯火都灭了,“也有可能酒精中毒?咱们是打110还是打120?” 向飞星已经走到章泰安跟前蹲下,“哇哦,是个帅哥哥,按言情小说套路,这会儿咱俩该把他拖回家照顾。” 白闲云哭笑不得,“你也说了是小说套路,”跟她一起蹲在章泰安身边,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章先生?” 章泰安哼唧一声,头一歪,干呕两声,在树坑里吐了一口。 向飞星和白闲云携手跳起来退后两步,小心观察他是否清醒过来了。 结果章泰安呕完了,只是把膝盖曲起来,额头抵上,照旧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惊醒 白闲云看着他在冷风里尽量把自己缩的小一点, 就是没有一点儿清醒过来换个地方的征兆。 向飞星捏着手机一头戳戳他, “喂?” 章泰安哼唧一声, 看起来又想吐, 他抱着树非常努力的想站起来, 撑到一半, 噗通一下又坐回去。 这一下大概跌的很疼, 他茫然地嘶嘶吸气,白闲云吓的一缩,赶忙滑开手机去拨120。 雨夹雪天气, 市里出现多起车祸,还有因为倒春寒引起呼吸道、心肺疾病的,120忙到飞起。 接线员听汇报说是一个还没昏死过去的醉酒青年, 拜托她记录一下患者脉搏, 以判断到底有没有严重到需要立刻救治。 白闲云握着电话,握住章泰安的手腕, 叫向飞星, “帮我看着时间, 30秒。” 章泰安迷茫地睁开眼睛, 对焦了很久, 发现是个认识的人, 笑眯眯道:“里好啊,美女,真巧~” 向飞星看着表, 乐了, “还记得人。” 脉搏只略快了一点点,电话那边又指挥,让看有没有大面积皮疹过敏现象。 白闲云解开章泰安的袖扣,撸起他的两边袖子看了看,跟接线员汇报,“胳膊上没有。” 接线员指示,“再看看前胸后背,再确认他有没有大量出汗,呼吸困难。” ……前胸后背,白闲云默了一下,大声问他,“章先生,你前胸后背皮肤痒痒吗?有起小疙瘩吗?” 章泰安笑嘻嘻的,“两两是什么?” 还能好好讲话,显然没有呼吸困难,就是一般醉酒吧,白闲云让向飞星调出手机照明,仔细看了看他的瞳孔,跟120道歉,占用公共资源了,这边不用他们辛苦了。 挂了电话,俩人看着章泰安犯愁。 向飞星想了想,“难不成报警?” “我觉得警察叔叔也很忙,这鬼天气,拜托他们过来,也不过是把他弄回局里呆一夜,”白闲云四处看了看,“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对街酒店找个人过来帮忙。” “对哦,开个房间把他丢进去就好了,”向飞星合掌,“快去快去。” 这是离金融街很近,酒店门脸就透着高档,白闲云推门进去,找前台服务,“请问你们有没有在值班的男同事,我那边有个朋友喝醉了,打算在这边住下,我搬不动他。” 服务生有些犹豫,“那位先生神智不清醒吗?” “还能讲话的,就是站不稳,外面路太滑了,我没什么力气实在搬不动,”白闲云比划外面的天气,“帮个忙呗。” 看着章泰安也不是穷人,白闲云毫不犹豫的给他订个988的房间,酒店招了两个保安过来帮忙搬人。 向飞星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已经冻的跺脚,看白闲云带着保安哥哥过来,激动地挥手,“快点快点,他刚才想往街上跑。” 白闲云指挥保安把章泰安扶起来,想了想,“飞星,你开个摄像。” 向飞星愣了下,看她隔空指指章泰安的裤兜,“……哦,哦哦,马上。” 她开了摄像,白闲云伸手到章泰安两个鼓囊囊的兜里摸了摸,找到手机、钥匙、钱包各一,翻开,里面证件齐全、一堆卡片,没什么现金,挥手让保安出发,“两位大哥辛苦了。” 保安小哥“嘿”一声把人托起来,章泰安愣愣被人半拖着走,瞪着很大的杏眼看白闲云从他口袋里拿东西,“美吕,你干什么?” “把你送去酒店,避免扑街没人管啦。”白闲云忍不住学了他的口音,讲完自己也乐了。 两个女孩一起跟着保安去酒店,白闲云拿章泰安钱包里搜出的身份证登记,用自己的银行卡付了房间费,一路跟去等保安把他送进房间。 大概是屋子里气温太高,章泰安一进屋就“呕”一声,被两个保安扶进卫生间开始呕吐,可能是没吃什么东西,一直在吐水,衬衫和西装前襟搞的一塌糊涂。 白闲云刚把章泰安的手机、钥匙和钱包摆在床头,又赶忙跳起来打开屋子里的空调和换风,“他这样会不会半夜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屋子里弥漫着酒精和胃液酸腐的味道,向飞星丢了手里的奶茶,打开手机飞快的搜索,“呛死不太容易,可能感染吸入性肺炎。” 两姐妹对视一眼,白闲云到门口拦住要离开的保安,“呃,这位小哥,你们有没有现在不当班的同事?” 两个保安愣了愣,“我们保安队是轮值的,有人不当班。” “拜托拜托,”白闲云合掌,“你看,我们两个女孩跟这个人只是普通认识,不方便也没有力气照顾他,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个今晚不值班的同事,过来照顾一下这个人,我按夜班费用双倍给小费。” 有钱好办事儿,二十分钟后穿着便服的另一个保安小哥就到了,白闲云支付宝转他四百块小费,从书包里抽出笔记本写个收据让对方签字后收好。 “辛苦你了,方便的话可以给他换个衣服,看着他不要仰躺着吐起来就好,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情可以联系我,明天早晨七八点我就会过来,如果他醒了也请联系我一下。” 面相憨厚的保安小哥拍着胸脯保证,“大姐你也是细心人,他这就是普通喝醉,吐过两次就没事儿了,我保证照顾好。放心吧!” 两个人放心,携手出酒店,外面街道上的车流已经散了,向飞星深吸一口气,“唉,可惜了我的奶茶。” 白闲云从书包里掏出自己那杯,“喏,拿去。” “你自己喝吧,我胖死了,”向飞星远远按着自己的车钥匙,伸开手臂朝天念叨,“日行一善原来是这个感觉啊。” 白闲云紧紧书包带子,“也不是每个人我都会帮忙,算不上行善。” “哦哦,你是看上这家伙长得好吗?”向飞星挽住他的胳膊,挤挤眼睛,给她看自己的右手“我跟你讲,你去酒店找人求助时候,我用这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脸,皮肤好好呦~” “嚯,你动手呀,色/女,”白闲云一把抓住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指头,搓了两下,“给你一讲我有点后悔,当时应该看看他前胸后背的疹子嘛,嘿嘿~” 两个人一起坐进车里,向飞星扣上安全带,假装仔细看了她一眼,“我观你此刻神色,甚是猥琐……” 在陌生人面前挺绷得住,离开之后姐俩不约而同起了贼心。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白闲云学她拖着调子阴阳怪气的讲话,跟闺蜜分享小心情,“不过你仔细看,他长得是很帅,换到高中时代,能跟遇唐争一争班草。” 向飞星发动车子,摸一把自己的下巴,“是喽,下颌弧度很美,比我长得还纤细,可惜是个男人,瞅着身材不错。” “刚才应该亲自动手扶一下试试,看起来腰也很细嘛,”白闲云跟她一起畅想了下,讲了两句忍不住笑,“怎么越讲越像,那种深夜尾随妙龄女子琢磨怎么占便宜的变态。” “因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哈哈哈哈,”向飞星重复她刚才的话,“帅哥是稀缺资源啊,我活这么多年,没见几个能超越遇唐和你家小鹤的。可惜遇唐是个受,小鹤是弟弟,唉~”真可惜。 “唉~”白闲云跟她一起拖着长调子假模假样的叹气,叹完了忍不住也大笑,“给你这么一说,明天我去酒店要债时候,顺势认识一下,毕竟是稀缺资源嘛。” “嚯,你那么怂,真会做出问帅哥要电话的事儿吗?”向飞星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从小到大都是男孩找你要电话,大学联谊那会儿,神演技cos木美人,你能要到电话,我请你吃私房菜。” 白闲云没跟她说,之前章泰安已经问自己要过一次电话,这件事情之后,很有可能会交换联系方式吧? 主要是通过前两天的围观,发现这个人挺好玩儿的。 反正不是因为自己花痴,<( ̄︶ ̄)/~ “你十四岁才认识的我,说什么从小到大。我之前不这么干,是不想吃锅望盆,有男票就懒得跟异性多接触,现在嘛,认识个帅哥有什么关系?” “yooo~~”向飞星夸张地朝远离她的方向躲了一下,“我简直要被你认识帅哥的决心震惊了,那再加一条,成功了除了私房菜,生日礼物随你挑。” “等着大出血吧。”白闲云哼。 ******** 章泰安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嘴里味道怪怪的,嗓子眼儿火烧火燎,尾椎骨剧痛,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左右一看,自己的衣服凌乱地搭在床边的椅子上。 脑袋右边有暖黄色的灯光,一面朦胧的磨砂玻璃墙,有个人在里头哗啦啦洗澡。 他颤抖着手在自己身周摸了一圈,浑身上下只余小内,脑袋登时嗡嗡作响。 夭寿,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 虽然有一个取向是弯的兄弟, 对某些事情了解的稍微多了那么一丁点儿, 但章泰安同学是个钢管一般直的直男。 他自信, 就算是醉到神志不清, 也不会分不出大胸和巨/枪的区别! 而昨天一起喝酒的那一群, 个个比自己对妹子更垂涎, 绝没有哪一个觊觎自己…… 总不会是醉倒在路边被陌生人占了便宜吧?! 张大嘴无声地对着天花板嚎叫了一回, 他小心小心翼翼在被窝里挪动,浑身发软没力气,情况不明, 还是小心为妙,先裹上衣服再说。 好不容易挪了两尺多,到床边, 章泰安撑起身体, 努力去够椅子上搭着的衣服,皮带扣撞击到床头柜上, 发出响亮的咔哒声。 卫生间里水声停了, 穿着拖鞋的脚步声啪嗒两下, 推拉门发出轻微的滑动声。 章泰安瞬间回头, 转身太快又好像扭了腰, 瞪大眼睛盯着骤然拉开的一片长条形灯光。 保安小刘裹着个浴巾, 擦着头发,舒服地叹着气,小小声嘀咕, “怪不得住一晚就小一千块哩, 可是比宿舍里的淋浴舒坦大了,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先生你醒了呀?” 老话说相由心生,章泰安也做了好些年生意,先看见这一张憨厚的脸,莫名松了口气,再瞧对方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个头,总觉得自己“醉拳”也能揍翻这样的两三个。 至此大脑终于清醒过来,神智回笼! 网络如此发达,实践不说,人人都是理论高手,他这会儿回味过来,屁股是疼,然而地方不对。 松了一口气,他坦然了,“贞操”还在,其他都是小事儿,“这是哪儿?里是谁?” “绿松酒店,”流畅地报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小刘同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捂捂自己的胸,慌忙解释,“我是这里保安队的,昨晚有人送您过来,怕您醉酒呕吐,叫我来照顾,”他笨拙地比划比划椅子上章泰安的衣服,再试图用擦头发的毛巾把自己遮严实一点,“衣服都弄脏了,我清洗清洗。那什么,有两套洗漱用具,我给您留一套全新的。” 胳膊上一松劲儿,章泰安倒进柔软的床铺,可吓死爹了,努力呼吸了一口,啧,屋里这味儿啊,“送我来的是谁?” 小刘同志是个爱干净的娃,他来回在自己沾了呕吐物的衣服和光着膀子之间权衡了下,很快决定还是等队友送衣服来吧,只是对着略陌生的客人有点不讲究,正琢磨自己怎么在这屋里呆着不尴尬,一听问题,立刻有一句交代十句出来。 “两个女娃,我听队友说,她俩让人把你搬进酒店来,开了房间,然后又叫我来照顾,”他蹭到电视柜旁边,摸起自己的手机,比划了一下,“还给我400块辛苦费,特别敞亮!” 昨晚一起喝酒的客户里没女人,章泰安扬眉,裹着被子坐起来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衣服翻找手机钱包,“女人?长什么样子?” “哎呀,不好形容,特别好看,又仔细,还交代我注意不要让你吐了呛着,”看起来不是对方的女朋友,小刘露出点小年轻对美女的向往,一拍自己脑门,“艾玛,我忘了,一个说你醒了叫我电话联系她。” 章泰安看他摸出一张便签纸,就要打电话过去,“你等下,慢着慢着。” “咋?”小刘很想立刻打电话,漂亮姑娘的声音也特别好听。 “总要找个衣服穿好了再联系姑娘吧,”章泰安拽紧被子,“这样子,我不好意希,里好意希么?” 小刘又拍脑门,“艾玛,我叫队友给我拿套换洗衣服来,忘了您了,那你咋办呀?” 章泰安扶额,“里有看到我手机钱包么?” 小刘隔着三四米指点床头柜,“那姑娘都给你收好放抽屉里,你查查看。” 手机钱包车钥匙,翻开来,里面一分钱没少,章泰安鼓了鼓腮帮子,按下手机,给宗靖打电话,响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抬眼对上小刘瞪的牛一般的大眼,“咳,外面是哪条街?有服装店吗?” “有的有的,过一个马路就有华联超市,啥都有,就是贵。” “里去,给我弄一身衣服,要裤子上衣,”章泰安看一遍咸菜叶一样的西服,叹气,“总之就,符合外面天气又能让我穿上出门的,快去快回,我给你支付跑腿的钱。”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小刘的队友给他送了换洗衣服。 章泰安又补了一句,“你这些弄脏的衣服,我赔你一套,你看着也给自己买吧,我没有很多现金,都转账给你啦。” “好嘞,我看您比我高半头,都买xl码合适不?”他点了头,小刘快手快脚穿上绒裤运动服抓绒外套,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客房里没别人了,章泰安甩飞被子跳起来,捡起那张小刘遗漏的便签,看了一遍号码,记录下来,光着脚冲进浴室,身上的味儿简直熏死个人啊! 等他洗干净,裹着浴衣出来,也就二十来分钟,小刘同志还没回来,他把弄脏的衬衫西服一起丢到门口,打电话叫客房服务,顺便跟前台打听昨晚付账人的信息,再叫一客早餐。 前台已经换了早班,根本回答不出昨晚的情况。 章泰安特别遗憾,吃着早餐琢磨自己算不算被美人救了的英雄,昨晚敲定一大笔生意啦,要是找到那个美人,该怎么感谢人家呢? 或者人家想我怎么感谢? 保安小哥说是漂亮姑娘,也可能小哥世面见得少呢?万一小哥的审美比较异常,“美人”要的感谢自己付起来尴尬该怎么处理呢? 胡乱想了一会儿,又深深觉得兄弟不靠谱啊,大客户丢给自己一个人应付,醉酒了都没有人来营救,人生在世如此孤单,又寂寞又冷,应该找个媳妇…… 他还处在醉酒后的反应迟钝中,脑子里乱七八糟浮想联翩,连起来一点逻辑都没有。 房门敲响的时候,他端着牛奶杯子晃晃悠悠就拉开了门,先对上小哥笑如春花的脸,视线稍微偏转一点,一双清润的杏眼带着点笑意看过来。 “我屮艸芔茻!” 章泰安猛然甩上门,接着拢紧浴衣,大门在他背后哐哐作响,小刘热情地叫唤,“先生,衣服送来啦,你穿不穿呀?” 章泰安把门打开半尺,人躲在后面,“把衣服给我!” 小刘顺着半尺门缝把脑袋硬挤进来,递给他两个硕大的华联土黄色购物袋,兴奋的给他汇报,“唉,你说巧不巧,我走到酒店门口就遇见昨天送你来的姑娘,这都不用联系了,正正好……” 章泰安抢过他手里的袋子,硬把他塞出去,“行行行,我知道了,好巧,太巧了,里先出去,跟那位姑娘说两句话,我换好衣服就开门。” “那你可快点,人家大清早过来也不容易,”小刘怜香惜玉,转头跟白闲云建议,“走廊尽头有个小茶厅,你要去坐坐不?” 章泰安内心的弹幕刷的都看不清人脸了,靠在门背后暴力撕扯塑料袋,在玄关昏暗的光线里翻出小刘送来的衣服,恍惚间觉得这衣服的样子有点奇异…… 拽着吊牌走几步到亮处,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盯着手里那件展开的衣服。 西红柿酱那种红色的丝绵羽绒马甲,老奶奶通用款。抖着手再拎起另一件看看,绿色加绒运动裤,新裤子竟然起了球。再翻一翻包里,棕色的冲锋衣,好歹还能看,接着一套纯棉的黑色秋衣秋裤,竟然还有双灰色袜子,从里到外齐全的很。 章泰安茫然地看看手里的衣服,看看客房的门,再看看手里的衣服,看看客房的窗,抬眼对上明媚的阳光瓦蓝的天空,莫名觉得眼睛发酸。 此时此刻—— 外面站着一个漂亮姑娘! 一个前天要电话没成功的漂亮姑娘!! 一个昨天晚上美人救英雄的漂亮姑娘!!! 生下来长到二十八岁,章泰安头一次对自己的形象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最可怕的是,他翻遍了两个塑料袋,没有内裤! 身上那一条已经沉睡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惨烈 白闲云是来收债的, 一晚上房费加上给保安小哥的辛苦钱, 她得在咖啡厅工作兼职一星期才能赚到, 要是自己做饭, 够她跟飞星两个人吃半个月。 所以, 日行一善是没错, 她并不打算自己贴钱。 保安小哥青春年少, 虽然长相平凡,也有一颗慕少艾的心,跃跃欲试想跟她搭话, “那什么,姑娘,你辛苦了。” 白闲云微笑, “举手之劳, 不客气。辛苦的是你才对,一晚上不睡觉是真的累。” 在她眼里, 保安小哥可能比白林鹤大不了几岁, 归类在孩子行列。 哇, 这样的大美女, 又温柔又和气, 眼睛都没有朝天上看, 小刘同志激动起来,顺杆爬就把章泰安卖了,“那倒是, 值夜班还有同事一起聊聊, 昨天晚上守着那位先生,没人讲话也不敢看电视,可困死我了。” “在安静的环境里撑着不睡是很困难。”白闲云表示同意。 “是呗,不过倒也不算非常安静,”敏锐地觉察到眼前的美女跟屋里的先生没什么关系,小刘同志毫无负担地吐槽,“那位先生大概是个少爷来着,开头的时候吐了两回,又要水喝、又嫌弃衣服太臭。我给他扒光了,他又四处找睡衣,给他套上浴衣,他嫌弃布料太硬,死活不要,老娇气了。后来我不管他了,倒是睡的挺香,偶尔用外国话讲梦话,那什么英语。哎哟我的娘,我一听单词就回忆起上学时候的噩梦,中学几年我就没及格过……” 白闲云拦不住他,只得出声招呼,“章先生,休息的还好吗?” “好……”章泰安站在小刘身后两步处,咬着牙抑制涌上喉头的腥甜,用尽洪荒之力才忍住几乎要喷口而出的丢雷个嗨,贼老天,此时此刻大概是二十八年生命中最惨的一天! 他刚刚在屋子里反复挣扎,挣扎,到最后跟自己念叨着,反正你喝醉了也很丑的,都看见了没什么,绿裤子棕上衣什么的,就当是倒长的树吧,至于—— 小内、小内什么的,大冬天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 西红柿酱一般的马甲,就、就算了吧,出门找个车,不会冻死的! 这么做了心理建设,用生怕自己反悔的光速套上衣服,迈开腿,总觉得哪里不对,有种随时会扯着蛋的危机感。 然而,外面还有个美吕等着,这点儿危机感算个啥?不论如何,脸都丢了,一定要光明正大的拿到那串刚才已经背会的电话号码! 雄心壮志膨胀起来,仿佛轻飘飘的气球,悠悠荡荡飘出房间,在走廊上左冲右突摇摇晃晃,存在感无敌,花了一点点时间找到正确的方向,前进! 小刘同志热情洋溢快如八哥儿的嘴撅起来,一针! 章泰安建立起来的信心猝不及防泄了气儿,咻——一下撞到墙上,瘪瘪地滑落下来。 白闲云觉得自己涵养不算好,所以实在忍不住笑意,抿了抿嘴弯起眼睛,“那就好,昨天我从您钱包里抽了证件出来,其他东西都没动,您检查一下吧。” 小刘本来还有点尴尬,一听这话,又忍不住插嘴,“我也没动,我保证自己进屋后啥都没动。” bang! 章泰安感觉自己额头上青筋跳起,连忙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催眠自己,我现在穿的可得体了,真空的不安什么的,根本没有! “什么都在,都在,谢谢,太感谢了,你昨天简直救我一命,那个、” 白闲云看看手表,不得已打断他的下文,“没事就好,救命什么的太严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当时的情况,谁路过都会搭把手的。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找您结个账,喏——” 章泰安愣愣看着她递过来的两张纸,伸手接了,“什么?” “订房间的费用和这位小哥的辛苦费,”白闲云一笑,“我把账号写在收据下面空白的地方了。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一步了,再见。” ——平生没有女孩问我要过账。 ——老姐,她的笑容好甜。 “……再见。”章泰安上前一步,有点想拦,然而扯着蛋的销魂感觉绊住了他的脚。 等白闲云消失在电梯里,小刘同志凑上来,递给他一张超市收据,“咱也结个账,您身上的衣服钱。我跟你讲,你不知道这运气多好,赶上超市换季大促销,我跟一群大爷大妈好一顿抢才搞来你这一身,秋衣秋裤都是纯棉的,保准儿暖和还不起静电。还有那马甲,说是上好白鸭绒,穿上前胸后背都跟贴着小火炉似的,倒春寒瞬间成了纸老虎……” 章泰安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面对照顾了自己一晚上的陌生人,努力堆叠上全部的修养,“账号给我,转账给你。” “唉,你扫我一下就好啦,”小刘端起手机,早准备好了,他觉得自己倍儿实诚,“虽然您说了我也能买,但是我都收了辛苦费,觉得自己再多拿不合适,所以我都没给自己买。” 收据上面一百九,一身秋衣秋裤、一个马甲、一条裤子、一件外套再加上袜子,合起来一百九,真是神一般的价格…… 依稀记得自己丢在垃圾桶里的内裤三百多,章泰安懵逼着一张脸转了五百块钱给小刘,生无可恋地往电梯口走,“马甲还在房间里,你喜欢就拿去好了,我不穿马甲。” “唉,这么多,不合适吧?”小刘假模假样地跟了两步。 章泰安回头,仔细打量他一眼,对上那张憨厚面孔上精光四射的牛眼,只觉得扎眼,面相什么的,真是伪科学啊,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相信了! “多的就算给你的洗衣钱,辛苦你了……”电梯叮一声停下来,章泰安一步跨进门里,逃也似地狂按关门键。 小刘欢实地贴到门口,在门缝里给章泰安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就真不客气了,先生真是敞亮人,再见啦。” “不,不用再见,不再见最好。” 电梯里没别人,章泰安肩膀垂下去,低头对上自己下身起球的绿裤子,眼睛发酸,赶紧把视线转移一下,对上手里的两张纸,一张酒店收据,988,一张手写收据。 【今因接受委托照顾住在绿松酒店1205的章先生,收取白闲云支付劳务费肆佰元整。 ——刘安 201x年4月15日】 这一看,眼睛就盯着前头两行字拔不下来了。这两行字写得真好看! 现在好多地方都无纸化办公了,写字好看的人非常少见。章泰安自己就除了签名和同意两个字儿其他都乱七八糟,他完全不懂任何书法,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两行字,就觉得,真好看啊! 然后就更沮丧了,一个漂亮又有内涵的姑娘,自己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当下这种熊样子! 感觉要注孤生…… 连找小伙伴倾诉的心情都没有了,人生若此,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太子 穿着一身“奇装异服”, 章泰安缩手缩脚地走出电梯, 去前台清账的时候, 他觉得收银姑娘的笑容别有意味, 大堂里的保安好像也多看了自己好几眼。 这种情况下, 他飞一般地结了账逃出酒店, 站到路边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车流汹涌, 自己忘了先叫一辆车。 穿成这样站在大街上让他浑身不自在,疑神疑鬼觉得每一个人都特别注意自己,眼角飘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刚才给他两张账单的姑娘正跳上一辆公交车。 “为什么这时候我没开着自己的跑车?!” 捶胸顿足了十分钟坐进出租车,章泰安在手机通讯录上来回翻了两遍,点了章泰妍的手机号, 接通了劈头就叫, “姐,快告诉我, 怎么才能把我醉酒的形象从一个人的脑海里清洗掉?” 章泰妍站在会议室外面, 隔着玻璃墙能看到长长的会议桌一头坐着她严肃的老爹, 桌子一圈围着十几个学名董事、真名章姓家族男丁的人, 作为唯一的女性, 她刚被这群奇葩质疑的脑袋都大了。 讨论立项就讨论立项, 但是这群贱人,三句里面总要带一句,女人能懂这个? 不是我唱衰, 女人做主要出事的! 泰妍呐, 你要担了这个事儿,萌萌谁照顾? 我说这不靠谱,妍姐你要是怀孕了怎么办?还是我来吧。 你一个女人可压不住那群xx…… 踏马的,佛都要气的拔刀! 亲弟弟打过电话来,问个什么醉酒? 顷刻间,章大姐的怒火找到了方向,“你醉酒?酒精中毒了吗?进医院了吗?” 章泰安汗毛竖了起来,觉得哪里不对,然而从醒来到现在打击太大,蒙蔽了他日常野兽一般的直觉,何况对面是亲姐,他非常委屈,“呕吐失去意识也算轻度酒精中毒吧?我在零度的大街上差点冻死诶,我跟里讲……” “呵呵~”章泰妍冷笑一声,“喝醉酒?形象?为这种事情你找我?!太子殿下,这边有个等你回来继承皇位的爹,你非要跑到千里之外醉酒扑街,怪我咯?你倒是给我讲讲我能干什么?” “我差点死……”立起来的汗毛带着噼里啪啦的电光炸开,听到姐姐咬牙切齿的太子殿下,章泰安理智回笼,把下意识的反驳咽下去,“不不不,我哪里是太子,大姐你是太女啊。不对,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提这些没意兮啦,怎么了?” 章泰妍向来温和,连生理期脾气异常都少见,怼了两句话,小弟一服软她就泄了气,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恨恨道;“一群遗老遗少,棺材瓤子,以为自己活在几百年前呢!” 醉酒的地方就在金融街附近,距离章泰安的住处非常近,这一会儿时间里,他到了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已经把倒霉的早晨丢在脑后了,解决那群把自个儿埋进坟堆的奇葩才是重点。 “好了好了,咱们不生气,这个项目我记得,你上个星期跟我讨论过,立项报告跟那时候比有变动吗?” 又要用老办法解决问题,章泰妍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起来,但是为了项目进度别无选择,不甘地哼了一声,把这一周里收集到的新信息简单跟章泰安讲了一遍,她是国内名校金融专业的高材生,背一点儿数据什么的是小意思。 章泰安进了屋,把钥匙丢在一边,手机立在桌子上,“里缓一缓,喝点水,等我去换身衣服,休息几分钟,叫秘书接视频会议,我替你怼他们!” 章泰妍微微放松了一点脊背,靠在走廊玻璃幕墙上,舒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多长了个丁丁,一样的决定,章泰安说出来跟自己说出来就效果完全不一样,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没被逼疯多亏了这个弟弟明理。 里头的棺材瓤子们,连她要求自己应得的份额,都认为是在跟男丁争家产。 一个个都认为女孩子金尊玉贵的养大了,给点嫁妆嫁出去就是优待了。 而她进入集团工作,又积极争取管理权,就是大逆不道,所以她随便说什么,都会引起反弹,简直想起来就气的肝疼。 会议室里做纪要的秘书开门出来做了个手势,章泰妍收起电话,深吸一口气,端着笑脸推门进去,“爸爸,泰安刚才电话来了,要求连个视频会议,立项书他都参与了,有些想法,大家听听吧。” 会议室里有一些人就挂了脸,一个叫章泰宇的堂兄阴阳怪气来了一句,“大妹好犀利,没道理讲就搬救兵去了。” “堂兄要在工作会议上跟我讲私人关系吗?”章泰妍笑眯眯地坐下,看了章老爷子一眼。 老头挺高兴的,冲秘书挥手,“快去快去,泰安也做了,你怎么不早说?” “他讲昨天有大客户,我怕他比较累今早要多休息一下,本打算讨论结束给他纪要看看的。”章泰妍假装扶额悄悄翻了个白眼,呵呵~ 真人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章昌盛从穷的娶不到老婆吃不上饭白手起家,挣下如今偌大家业,还儿女双全,虽有不分好赖提携同族的坏毛病,却不打算把家产给外人。无奈儿子主意太正,讲什么吃老子给的粮没出息,好仔要自己闯出一片天,风筝放出去收不回来了。 开头几年他好气哦,甚至还学着生意伙伴整治儿女的办法,停了小崽子的卡。结果家婆和女儿都是叛徒,不知道填了多少钱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儿子一年挣的不比自己少了,风筝线早断了不知八百年,真是提起来就又自豪又心酸。 所以只要儿子愿意参与家里的事情,他都举双手双脚赞成,一定要充分表达爸爸对他的信任,说不定什么时候死仔就愿意回来继承衣钵了。 那边章泰安匆忙换掉秋衣和冲锋衣,找了件最贵的衬衫穿上,扒拉出一对儿闪瞎眼的钻石袖扣扣好,带上手表,把屋子里丢的乱七八糟的书籍碟片手办,统统弄到视频范围外,往飘窗前的地毯上一窝,给他姐发消息,“ok,开工!” 章泰妍敲敲桌子,止住一屋子嗡嗡的人声,“开始吧。” 章泰安一张脸在大屏幕上露出来,眉目精致发型讲究,家里是做服装代工的,人人都看得出他衣衫颇值钱,再加上抬手晃瞎人眼的钻石袖扣,偌大一颗总要好几万。 会议室里有一部分人都情不自禁拢了拢衣领端正一下坐姿,两个年龄相近的同族兄弟更是磨了磨牙,扑街仔,那么骚好去卖啦! 章泰安端起一张“尔等凡人还不跪下”的脸,连老爹都不带打招呼的,“大姐刚才跟我讲了大家对这个项目的想法,立项书我是从头参与的,下面我就逐个解答一下你们的疑问。” 章泰妍听他开始重复自己刚才多半讲过的话,愈发想冷哼,百无聊赖地在微信里跟他聊天,“穿上龙袍挺像‘太子’!(*  ̄ー ̄)” “……想必上一年的各订货商年报和预测大家也看了,随着中国大陆人工费用的提高,成本增加却仍旧无法遏制高仿低仿瓜分市场,相当一部分企业未来计划撤出中国,或转战东南亚攫取更廉价的劳动力,或回归本国提供工作岗位。可以预见,未来我们很快就会失去大批订单,就算想吃高仿饭,也会受到新版型新设计上市时间差的限制……” 章泰安重复着各种行业分析上显而易见的结论,百忙之中回给嘲讽脸的大姐一个颜文字 o(′^`)o ,“注意,我要开始替关键词了,配合我一下。” “嗯?”章泰妍三次元真嘲讽脸,看了一眼自己老爹脸上的迷之笑容,感觉老头脸上铺满了“我仔帅呆了!”的滚动弹幕。 “随便你替换,你叫爸爸割肉他都笑着给你!”打完字,章泰妍在鼻子里轻哼一声,忍不住发了个蛋碎的表情。 唠叨 章泰安嘴里报着一串世界范围内不同等级知名品牌的数据和公开信息, 一心二用有点想发个“女孩子不要如何的”之类的话, 打了两个字觉得要真讲了, 章泰妍下午就会飞到b市将自己殴打致残, 默默憋回去, 继续碾压一会议室脑子仿佛诈尸古人一样的奇葩。 他话没全部说完, 会议室就要乱成粥锅, 章泰宇跟他同辈,毫不客气地先发难。 “里说的都是套话,人力成本逐年提高, 狼来了喊了许多年,有哪次真了?我们再怎么高,也比欧美低得多。人力之外, 哪个国家有我们这样便捷的路网, 运输成本也是成本。东南亚更是笑话,高质量工人是需要有智商的, 哪国基础教育抵过我们?工人那么好养, 我们这些年是白做的吗?” 他开了头, 众位“皇亲国戚”纷纷发难, 从仿佛很实在的“高仿样板有什么难, 买一件快得很”, 到“就算不在这里代工,原材料也得从这边出,哪有那么快搞出一套完整的上下游”…… 还有倚老卖老的“年轻人要脚踏实地, 小心牛皮吹破了”。更有无脑怼, “那么信公开报告系不系傻,我过的桥比你仔走的路还多”…… 章泰安端起跟他姐一模一样的嘲讽脸,“我信未雨绸缪,总好过饿着肚子才想起来种大米,b2c已经晚了一步,自有品牌更是被一些厂家甩在后面,诸位只想守江山,对开疆拓土没想法,那行,我单独来。” 章昌盛还沉浸在,我仔今天气场两米八,我仔好有大将之风里,闻言顺畅接盘,“想做什么?跟爸爸讲!” 老头独占63%的股份,说是股东会议,其实他老人家大概只是享受坐在“皇位”上看下面一群人争风吃醋脸的快/感。 “呵呵~ (┙>∧<)┙へ┻┻”章泰妍用鼻子喷了一回气,给他发消息,“你想干什么?” “应付烦了,是时候琢磨丢掉这群垃圾了( ̄^ ̄)。” “我这边的工作到了平台期,不用很费心,想做点新事情,刚才那个项目,大家不愿意,我接收好了,”章泰安眯起眼睛,忽然换了在家里的称呼,“老豆,里今年的分红都给我吧。这样子不用大家的钱,就算我独立的事情,做成了也可以跟家里订货,当您的甲方。” 股东大会成了太子爷要掏皇上的私库当零花,众位宗亲一起闭上嘴。 唯一的儿子终于肯做点跟家里的事业相关的事情了。搞了服装品牌,离接手厂子还远吗? 章昌盛一拍大腿,“给你,都给你,今年的不多,你好去拉班子,回去爸爸把江边的铺子租金给你发工资用。” 章泰妍简直要把白眼翻到老头脸上去,还不得不给弟弟接下去,“那么这件事我们回去讨论,开了半天会了,也到午饭时间了,辛苦各位,我叫秘书订了房间,亲戚们聚一聚。” 皇上要把私库给谁,就算再红眼,大家都管不到,跑一趟拉开了架势撕逼最后一脚踏空,大家涌起的不满被章泰妍一个“亲戚”压了回去,瘪着嘴勉强忍了。 众人鱼贯出了会议室,章泰妍也跟出去叫秘书安排。 五分钟时间,返身回去,就看亲爹笑的露出后槽牙,“囡囡啊,泰安说忙不开,叫你先看着,你看着办吧。啧,外头那群是养不熟的狼,以为我不知道呢。” 那您还养着,也是醉人,章泰妍在肚里呵呵,用力憋气忍住把白眼甩他脸上的冲动,还要装乖。 “那好,我回去跟泰安商量,让秘书先送您去酒店,叔伯都有日子没见了,联络联络感情。” ******** 章泰安扮完乖儿子,在地毯上瘫成一个扭曲的姿势,指尖儿够到一个钢铁侠模型,抓过来贴到脸上,叹气,“铁罐啊~”好想当iron man一样的富二代! 正当他换着姿势摊在地毯上的时候,章泰妍face time追过来,“说,醉酒冻死在路边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啊,”章泰安刚霸道总裁完,不想回忆自己小瘪三一样的早晨,亲姐都不行,“就是喝醉酒站在路边死活等不到车,被人帮了一回。” “知道要喝酒不会提前准备带上司机吗?”章泰妍开启老母鸡模式,将他一通数落,最后结论,“马上三十的人了,还是让我担心。” 我刚才都拯救了你! 章泰安委屈的很,把脸杵到膝盖上,老话说长姐如母,可是有两个“妈”的感觉太醉人了,他想安静一会儿。 “你看起来好委屈哦,我讲你讲错了吗?”章泰妍眼尖,忽然丢开话题转换到他膝盖上,“你穿的什么裤子?” 章泰安上半身穿个订制衬衫,下身还套着来不及换的秋裤,保安小哥审美神奇,一条漆黑漆黑的黑秋裤。 “哦,秋裤,临时穿的,一会儿就不要了。”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纤维扭曲,不知道是俭省了几支的料,穿一次就变形了,你长点儿心!”章泰妍懒得念叨他了,“我去招待那群奇葩,你休息吧,不许喝酒!” 念经停止,章泰安抓着iron man大字摊平,哼唧,“没有人能念iron man,唉~” 瘫了一会儿他起身去换掉秋裤,打算丢进洗衣机清洗消毒有空捐给流浪狗救助站给小狗垫窝,好歹是纯棉的吧?话说回来,蛋蛋好像都适应了没有小内的情况,呆在自己家里这样真自如…… 然后他就在浴室里看着自己的大腿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仿佛晕了一层墨的大腿,翻过身照一下后面,屁股着色更深(⊙⊙) “我屮艸芔茻!竟然真有秋裤掉色,这给狗用狗都嫌弃……” 郁闷地丢开裤子去洗澡,章泰安泡在浴缸里听到外面手机欢快的响,但是他此刻心情难言,谁都不想理。 慢悠悠泡了半小时出去,一看来电显示,三个,来自“娘娘”。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娘娘打电话来只为一件事,章泰安痛苦地回拨过去。 果然,老太太的声音隔着两千公里都能透过来兴奋,“仔啊,妈妈又给你约了个女孩,清纯漂亮,特别擅长做饭,晚上出来见见呗。” “我说不见有用吗?”章泰安头发也不擦,躺倒,要是老妈哪天推荐来的姑娘,形容词里没有喜欢做饭做家务,他都要意外了。 “你就是这样消极,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孙子呢?过了年你都三十了,还以为自己小呢……” 刚被姐姐念叨了一番,并不打算继续聆听圣训,章泰安懒得跟自己妈讨论虚岁实岁,“好好好,我去我去,你还把那个餐厅名字发给对方,给我个电话。” “死仔,你有点情调好不好?一百回都在一个地方,我听听都要烦死了。”章妈很不满。 “那里离我公司近,你难道叫我开车一小时去见个素未谋面的人吗?” 毫无原则宠溺可以传宗接代儿子的章妈,立刻倒戈了,“为了老婆还好喽,现在就算了,你可千万别累着,哦呦,那妈妈就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 再次摊平,没有人能念iron man,啊啊啊!!! 抱头吼了一通,章泰安撑着被念叨成浆糊的脑子回房睡觉,一觉睡到傍晚五点,感觉自己饿得好像能吞掉一头牛,点开手机订餐,戳到一半想起来,要相亲,又不情愿地取消,随便套上衣服去西餐厅。 白闲云眼角扫到人影,习惯性说“欢迎光临”,说完看清那个人,眼神里情不自禁带着点惊奇,转头看向章泰安坐了两次的位置,被占了诶。 章泰安径直走向那个座位,跟手机里老妈发来的照片不太像的样子呢,“陈思语?” 姑娘抬起脸,眼睛大的惊人,近距离看让人脊背一紧,“章泰安?你好。” 哦,这次是女孩先到,迟到了呢,白闲云给章泰安摆上一份菜单,这位先生的相亲行程真是排很满呀。 话是没错 “抱歉迟到了, ”章泰安表情跟没睡醒一样, 歪倒着坐下, 并没有翻开菜单, 就冲白闲云打个响指, “老规矩。” 吃饭的口味真单一, 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是活脱脱的纨绔, 白闲云无语,回忆他昨天的套餐,飞快地下了单, 一边下单一边报了一遍,末了问,“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没有了, 这样就好。上的快一点。” 陈思语姑娘挑起一边眉毛, 打量了白闲云一眼,看清楚她的长相, 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微微抬起下颌, “我没来过这儿, 有什么推荐吗?” 这个姑娘看起来有点小傲娇, 眼睛真大, 白闲云脑子里自己跟自己瞎聊,脸上微笑,“那么小姐您平时有什么忌口, 我根据您的倾向略介绍一下店里的菜品。” 陈思语一瞪眼睛, “说谁小姐呢?” 白闲云一愣,虽说为了避讳失足妇女的梗,近年大家都有意无意不讲这个词,但是西餐厅的服务生语境应该还好,好吧,顾客至上,继续微笑,“抱歉,女士?miss?” 陈思语眼尾扫到章泰安不愉的眼神,想起来自己还在相亲,连忙维护起端庄的形象,“算了,随便你,也不用你推荐了,一客牛排,三分熟,罗宋汤,水果沙拉,焦糖布丁,就这些。” 章泰安觉得自己连累了白闲云被呵斥一句,十分心塞,这姑娘的性格跟名字一点都不符合,懒洋洋的更没应付的欲望。 “章哥哥跟这家店很熟啊?”陈思语揣着小心思,抿嘴微笑。 章泰安几乎呛了柠檬水,哥哥是随便叫的么?垂眼拿起特别推荐的餐牌抠着字儿看,“跟公司离得近,方便。” “怪不得,连服务生都能记得你习惯的口味了。”陈思语弯起眼睛,“伯母跟我讲你喜欢家乡菜,那个我挺擅长的。以后倒要学学做西餐了。” 章泰安无语,又一个刚认识就开始琢磨家庭生活的,不知道老妈又跟她讲了什么奇怪的话,心累…… “听说你工作挺忙的,具体做什么?”陈思语对章泰安是越看越满意,妈妈说的时候只讲多么年轻有为,根本没提长得这么好看,这样的男人带回去,一群小姐妹要羡慕死的。 “家装设计。”章泰安回答的言简意赅,悄悄捂了捂肚子,中午没吃饭就睡了,真的快饿扁了。 “哇,你是设计师么?那以后自己家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陈思语真觉得超满意,“以前我家装修,找的设计师出了十几个设计稿,没有一个能让人完全满意的,能自己来真是太好了。” 哦,你这样的,在我们工作室被叫做“恶质客户”,能给出十几稿,那设计师真是神,换我早把图纸拍到你脸上不做了。 “必须符合各种行业规范,所以是不能随心所欲的。”防火水电建筑安全,章泰安懒得细说,眼巴巴地盯着上菜的方向,看到白闲云引着上菜的服务生过来,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么随便的被堵回来,陈思语有点挂不住脸,“哦,酱紫,我确实不了解,只是比较希望有个完美的家。”顺着章泰安的目光看过去,又是那个漂亮的过分的服务生,啧,一脸风骚,真是越底层越露骨,勾引男人都迫不及待。 白闲云帮同事摆好盘,微微躬身,“二位慢用。” 身后有人高声喊她,“唉?服务员!” 白闲云赶紧转身,那一桌是单人,已经吃完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我的拿破仑蛋糕呢?”男客人眯起小眼睛,在白闲云的胸牌上扫来扫去。 白闲云一愣,“您刚才没有点拿破仑蛋糕,现在加一份吗?”扫一眼出餐小票,没记错。 男客人鼻子里哼一声,“你给我漏点了吧?我明明说了两遍。” 一共就几桌客人,白闲云自信记忆力尚可,当时她问了是否需要餐后甜品,这位客人说,不喜欢甜食,不要。 呼一口气,默念领班的话,不要跟客人争执,白闲云努力微笑,“那么大概是我听错了,我们甜品都是备好的,我现在给您补个单?” “算了算了!我也吃饱了,”男客人眯起眼睛,胖脸上油汪汪一片,“云小姐,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留个电话吧。” 云小姐?白闲云一愣,想起自己胸牌上随便写的cloud,好吧。以及不打不相识什么鬼,我可忍着没跟你争执呢。 搭讪要电话就搭讪要电话,还要欲扬先抑,神经病啊,吓唬谁呢? “抱歉,我们不允许和客人私下联系。”白闲云端起笑容,“那么,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男客人翘起二郎腿,“我就需要你的电话。” “我必须遵守餐厅的规章制度,先生,这不合适。”这比刚才那句够直接了吧,识相的赶紧走。 “哪门子奇葩制度,一点儿都不人性化,”男客人并不打算起身的样子,甚至对白闲云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近点说过,“你过来,哥跟你聊两句。” 白闲云挂不住笑脸了,抿紧嘴角,甚至还退了半步,“您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餐厅里很安静,音乐轻柔,不好闹事儿,男客人皱了皱眉,哼一声,把钱包丢到桌面上,“没了,结账吧。” 白闲云给前台发了结账通知,“欢迎下次光临。”退后,站到墙角去。 两桌只隔一个走道,近的很,章泰安狠狠切牛排,每一刀都好像在割猥琐男的肉,呵呵,欺负女人的人渣。 陈思语反复挑了好几个话题,从兴趣爱好、热门大片到健身私教、头条新闻,章泰安都回答的很简单,没有一个能深谈的,让她越来越沮丧。 这就算了,男人只要人可靠,沉默寡言点也没什么,不能忍的是,跟我吃饭还频频去关注一个女服务生,什么品位?! 章泰安也很抑郁,这姑娘对服务人员特别不体恤,一会儿换餐具一会儿加水一会儿要酱汁,反复折腾人,然后还很不会讲话。 三十看漫威电影怎么了?有什么可惊呼的?你看爵迹就很高贵吗?国产情怀也不能拯救烂片!男士运动私教显然跟女士不同,惊呼个屁咧!我只看头条财经新闻,你讲的那些个明星我脸盲…… 这样脑回路差异巨大,加上他几乎都不用五个字以上回答问题,气氛迅速冷了下去。 等到那位男客人纠缠白闲云要手机号,陈思语忍不住冷哼一声,“我就知道~” 这语调太过阴阳怪气,引得章泰安抬眼看了她一回,对上她大的惊人的眼睛,不由脊背一紧,“什么?” 陈思语带着点发泄的意思,做了枚红色美甲的纤纤玉指一挑,指向白闲云,“欲拒还迎,呵呵,这我见得多了。” 章泰安皱起眉,这可不是个好词,“所以呢?” “所以呀,”陈思语嗤笑一声,“我跟你讲,就是这种女人。整天一幅冰清玉洁的样子,别说在西餐厅里端盘子,中餐馆里洗碗的都要端一端架子,最好先吊的男人心痒痒,等见到车子票子,立刻就服软了。啧,你们男人最容易被这样的骗了,当初我哥……” 她讲的兴起,忽然意识到家丑不可外扬,悻悻闭住嘴,补了几句,“总之呢,要是那男士换个好车再来要电话,保证一下子就拿到。趁年轻有资本跟了人家,除了男人长得不好看,怎么都比现在的日子过得好。你们这样的公子哥儿在她们眼里都是硬通货。”否则她怎么就对你喜欢点的菜记那么清楚呢?哼! 这话章太太也说过很多次,章泰安并不陌生,不论是中学还是大学,他都受过很多追求,见得也不少,他只是很奇怪。 这位相亲对象姑娘,我们才认识一小时,已经成为可以讲这种话的关系了吗? 而且,无理忖度判断一个陌生人,哪来的自信? 陈思语见章泰安没反驳,不禁微微抬起下巴,“所以说,婚姻大事还是要门当户对的好,成长环境一致,就能保证三观什么的都没矛盾,消费观也统一。” 道理是没错,可是我本人,和自己的成长环境的三观都有矛盾,章泰安无可无不可,随便回了一个字,“哦。” 陈思语仿佛得到鼓励,愈发讲起小姐妹们如今的婚姻生活如何,顺便憧憬一下自己的未来,又列举了许多最近b市里据说很好玩的地方,就差明明白白的直说,我看你跟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定要记得回去约我哦。 章泰安看着她盘子里的东西都没吃几口,心焦的不行,恨不得直说,我事情超多超忙,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江湖不见。 一顿饭在陈思语的拖拉下吃了一个半小时,等章泰安结账的时候,白闲云都交班了。 她先去厨房内部购买了师傅处理好的牛排,然后背着书包站到餐厅门口的停车位附近等向飞星,闺蜜大人还有一个路口就开过来了。 谁知道一辆车先缓缓开过来,贴着她打双闪。 白闲云以为自己堵了路,分辨一下指示牌往旁边平移了两三米,继续低头看手机。 换位 没想到她绕开都站到花坛后面去了, 那车不依不饶地跟了两米, 继续双闪。 白闲云疑惑地抬头看过去, 隔着两米宽的步道花坛, 半开的车窗里竟然是刚才餐厅里要电话的客人。 但是自己现在下班了, 对陌生人当然可以置之不理, 白闲云假装眼神放空, 平稳地从那辆车上扫过去,看向二十多米外的站牌,一边拨通向飞星的电话一边走过去。 “喂?你别往停车场这边拐了, 我去路边的公交站等你。” 胖脸男士一脸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背着双肩书包的漂亮姑娘从自己眼前走过,直往公交车过去, 好像根本都没看见自己这辆五六十万的好车。 他一怒就踩了油门, 要追上去问问,给个电话而已, 又不是要她初夜, 装什么清高?! 章泰安跟陈思语一前一后从餐厅出来, 抬眼就看到白闲云背着书包低头看手机, 慢慢往街口走。 她身后, 一辆车嗡一声提速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章泰安一个箭步冲上去, 拽住白闲云的胳膊把她拖的踉跄着往侧边退了两三米。 白闲云猝不及防被人拉拽出几米,要不是穿着平底皮鞋几乎摔倒,人还没站稳, 耳边响起轻微的刹车嗤嗤声, 转眼看见刚才自己站着的地方停着那辆她刻意忽略的车。 一瞬间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心脏急跳,对脸色如常转过来看她的胖脸男士怒目而视。 章泰安扶她站稳,来回看了几眼,“里没事吧?” 陈思语捏着自己的小包包,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急刹车的声音也吓得退了两步。 那胖脸男士把胳膊支在车窗上,冲白闲云一笑,“云小姐,我顺路送你回家呗。” 白闲云暴怒,“知道我住哪儿吗就敢说顺路?!你刚才是蓄意谋杀懂不懂?!” “呦,女孩子不要那么爱生气,生气多了皮肤不好,”胖脸男士笑眯眯的,“说什么谋杀呀,怪吓人的。哥这技术,”他一拍方向盘,“再加上这车,伤不了你一根汗毛。” “餐厅门口有监控,”白闲云一指门柱两旁,冷笑,“我报警看一下你刚才的车速好了,警察比你自我感觉有道理的多!” “这里是停车场出入口,你从那边出来还有个弯道,在限速停车区域内这样子加速是违法的,我给她作证。”章泰安站在白闲云身侧隐隐护住她。 一般餐厅服务生都是学生或者外来的打工妹,时间金钱都耗不起,遇到事儿多选择息事宁人,通常被纠缠不过就给电话了,至多瞎编一个或者换号码。 白闲云死活不从,竟然张嘴说要报警,胖脸男士愣了下,实在很意外,声音硬起来,“这就是你对客人的态度吗?我要投诉你。” “呵呵~你要去赶紧去,”白闲云滑开屏幕开始拨打110,“我已经下班了,你不是餐厅的客人。就算我在岗,也没有道理迁就蓄意谋杀的恶客!” 电话很快拨通,白闲云压着怒火,先报了地址,叙述了一下事由,“总之,那个男人他要电话不成,就在停车场出入口紧急提速向我撞过来,如果不是好心路人反应快把我拉走,现在我就没命了。所以我申请警察调取监控判断车速,我怀疑他蓄意谋杀!” 陈思语从刚才事发就站在旁边发愣,这会儿听她条理分明的报警提出诉求,眼神疑惑了起来,欲拒还迎闹成这么大是图什么? 她拽了一下章泰安的袖子,“里面的客人都围过来了,我们先走吧,有监控也不缺你一个证人。” “做人有点正义感啦!”章泰安才不走,昨天美女救他一命,今天必须把情分还了,哦对,他还欠着美女钱呢!中午睡过去醒来糊涂到现在,回去要找找那张写着账号的纸。 这么一想,责任感油然而生,不仅是出于路人的正义感,他跟这个姑娘是有交情的,朋友有难自当两肋插刀! 陈思语瞥他神色,恍然大悟,是了,有章泰安这样的好人选,干嘛要给一个猥琐男电话。 此时不但不能给电话,还要表现的特别坚贞不屈,你看看,眼前这傻子不就上钩了么?顿时她看着白闲云的眼神嗖嗖飞刀子。 警察回复三分钟就到,白闲云挂了电话接通向飞星的来电,“出了点意外,你找个地方停下车吧,我就在餐厅门口,要等一下警察。” “因为什么事儿叫警察?”向飞星倒车,直接往餐厅停车场开过来,统共几十米距离,很快就看到餐厅门口围着人。 “遇到一个贱人,你专心开车,过来再说。”白闲云挂了电话,看那胖脸男人要发动车子,两步过去站到他车前面,举起手机咔咔拍照,“监控清楚的很,就算你跑了,警察也找得到,我劝你乖乖在这里等待处理!” 章泰安对欺负女人的人渣深恶痛绝,配合着从打开的车窗伸手进去按住胖脸的肩膀,“哥们,大男人敢作敢当,留下来等等警察吧。” 这种事情,顶了天教训一顿,难道还真行政拘留什么的?! 胖脸只是面子挂不住,也不是真怕了什么,这会儿被章泰安一只手按住,半边肩膀好像压了大石头,动弹不得,还有心思恶狠狠冲白闲云做了个呸的口型,“bitch!” 白闲云正侧身低头拍地上的车辙当证据,根本没看他的表情。 胖脸才要冷哼,冷不丁后脑勺挨了一巴掌,脑门一下子撞到方向盘上,按住他肩膀的男人大骂,“丢雷老母,嘴巴放干净点!” 陈思语一直跟在章泰安近处,眼看他竟然动手了,忍无可忍,上去拉人,“你差不多一点,为了一个陌生人,是想把自己搞进局子吗?” 章泰安猝不及防被她推开一步,刚想说,我跟她不是陌生人。 斜刺里冲出个姑娘,用更大的力气把他从车门前搡开,顺势探手到车窗里面一把打开车门,揪住胖脸的领子,“你给我下来!” 胖脸接二连三被打击,可是体重吨位在那里,怎么可能随便就被拽下来,他伸手想去关上车门,被章泰安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而向飞星拉了两把,完全拉不动,愤而把手里的包包甩过去,“死人渣!流氓!” 牛皮包包,自重可观,砸到胖脸肩膀上,疼的他一哆嗦。 向飞星还要再打,被白闲云从后面抱住,“么么么么,乖,冷静点,我好好的,不要生气!” 向飞星拎着包警惕地盯着胖脸,“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这位先生拉了我一把,一点儿都没伤着。我报警只是为了让警察叔叔给他上上安全教育课。”白闲云顺顺向飞星的毛,心里疑惑,小姐妹怎么这么大火气? 向飞星翻来覆去看了她两圈,总算冷静下来,只是看着还生气,“到底怎么回事?” “搭讪要电话不成,油门一踩就冲我过来了。警察马上到,”闺蜜生气了,白闲云自己倒冷静下来,揽着她退开一步小声问,“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向飞星确实遇到点儿糟心事儿,抹一把脸,“先处理好这边再说。” 警察来的很快,说要调取监控,胖脸已经认怂,但是他也不承认自己蓄意,坚称自己只是见色起意喊人喊不住,一时心急踩错了油门。 白闲云坚持要取证,警察叔叔三观也挺正,训问一番,叫交警队来给胖脸开了张罚单带要把人带回去说服教育。 白闲云得跟着去笔录,向飞星自然作陪,章泰安跃跃欲试要跟去,被陈思语拽住,“做好事也有个限度吧?” 章泰安一脸无辜,“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陈思语气的不行,呵呵~我还站在这里,你竟然说闲着也是闲着? 果然世上男人都是狗,闻着臭肉就拔不动腿,她一甩包包,“那行,你去吧,再见!” “再见。”章泰安都没客气一声,拔脚就走,“警察,我是证人,我跟着一起去吧。” 见他追上来,白闲云有点儿惊讶,“谢谢,可是那太耽误您的时间了,监控很清楚,不用您特意走一趟。” “可是他还骂人了,性质恶劣,这个监控里可看不出来。”章泰安麻利地坐上警车,冲两个姑娘招手,“快上来,处理完了早些回家。” 两次对方伸手帮忙都跟见警察有关,也是孽缘! 白闲云没辙,“我跟飞星开着自己的车跟过去,这样回家方便。” 章泰安一拍脑袋,“忘了,我也开车来的。” 胖脸连忙举手,“我的车!” 正义的警察叔叔脸一虎,“交警队一会儿来拖车,你明天自己去领吧!” 到了警察局没有什么意外,章泰安如愿完整的英雄救美一回,出了警察局大门冲白闲云晃晃手机,“美吕,账号再发我一次呗,早晨太匆忙,我把那张纸弄丢了。” 难姐难妹 深夜11点, 章泰安在警察局门口笑出一口大白牙, 问姑娘要个已经可以默背的电话。 白闲云忍笑掏出手机, “报一下你的号码。” 章泰安报了号码, 伸长脖子看白闲云发出消息, 手机短信提示叮一声, 他高兴的简直想摇尾巴, “这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 ̄)> ” 向飞星看看闺蜜的表情,再看看章泰安身后突破次元壁狂甩的狗尾巴, 把手里的车钥匙抛起再接住,“谢谢帅哥好意,我们自己挺方便的。” “哦……”章泰安一点儿都没有被拒绝的尴尬, 两指并拢在眉峰处一挥, “那你们路上小心,回见。”说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钻进自己车里, 绅士不能让姑娘尴尬, 要给对方留出思考的时间。 他的车转出警局大门, 向飞星一把扣住白闲云的脖子拉到自己眼前, “美吕, 他冲你放电诶~老实交代,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有吗?他面前是咱们俩。”白闲云拉开副驾驶的门,“事情倒是有一点,刚好路上讲给你, 回不回家啊?” “回, 立刻回,回去之后呢~咱们得给关心“我”安全的章先生发个消息。”向飞星挤眉弄眼地坐进车里,“快说!” 白闲云把早晨耿直的保安吐槽这位章先生的事情讲了一遍,“那个姓刘的小哥还特别自豪,认为帮章先生抢了一套物美价廉的衣服。可是,我看他穿着那身衣服出现的时候,仿佛身上套了麻袋一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哈哈哈哈,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向飞星拍着方向盘狂笑,“这小哥也是人才,一个笑话拯救了我全天的心情。” “灯芯绒绿裤子,棕色冲锋衣,上衣看起来比他实际需要的码数大了一号,”白闲云想了想,忍不住嘴角带笑,“实际上没有那么难看,脸长得好头上顶块抹布都会被认为是时尚。章先生腿挺长的,上衣有那么一点点最近的流行的oversize味道,走出去绝不会有人认为他衣着不得体。” 向飞星忍不住吐槽,“跟现在中国广大男性的衣着审美比较,这位章先生的身材和颜值,足以让他在任何时候都得体。”又酸她,“这就一口一个章先生了,嘿嘿~” “好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好闺蜜一起议论议论帅哥没什么,不宜过度。 白闲云此时对章泰安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几次碰见这人的事情都还蛮有意思,当个话题,“你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火气就那么大?” 在安全环境下,白闲云也不吝于亲自动手揍一些欠打的家伙,跟向飞星十来年好友,女子双打的时候超有默契。 毕竟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拳头还是很有用的,可是一切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 向飞星今晚就听了围观者一句话,得知胖脸奇葩开车撞向自己就冲上去动手,这是很危险的。 一个搭讪遭拒就对着大活人踩油门的人渣,精神状态都有可能不正常。 “总之一整天都在倒霉,”向飞星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你记得我跟你讲过办公室里没有小狼狗只有老狼狗么?” “嗯?遭遇办公室性骚扰了?”白闲云诧异,作为长得不错、打扮也得体的女孩子,她跟向飞星应对极品男的经验都很充足,总不至于为了一个追求者就如何。 “不,我才不怕什么办公室性骚扰,敢招惹姑奶奶,一定得有爪子被撅折的觉悟。”向飞星哼一声,会对女人性骚扰的男人,通常是怂货,喜欢欺负小白莲无知甜姐儿什么的,她这种长得和穿搭都特别干练霸道的,倒是很安全。 “主要是今天被个傻白甜坑了!不对,只有傻白,根本不甜!” 向飞星blabla把今天从早到晚的事情讲了一遍。 最近她负责对纪晋熙管理的业务进行内部尽职调查,所以约了对方今早解释一些关键问题,因为这位纪经理出差频率非常高,需要沟通的文件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摞。 早晨十点半纪晋熙从机场直接到公司,跟她在办公室碰头开会。 今天业务部门一个叫成娇的女同事生日,十一点多的时候,她定了蛋糕送到办公室分给大家,同时邀请同事们一起去吃个午饭。 业务部门考核标准一向首重业绩,不需要约见客户的时候,办公室纪律比较松散,有人生日,立刻就闹腾起来,大家点蜡烛唱歌,欢乐的很。 纪晋熙的办公室,刚好在这片办公区域后边一个单独的房间,成娇捧了两份蛋糕进来,邀请他一起吃午饭。 “我接了蛋糕还祝福她生日快乐呢!”向飞星一拍方向盘,“纪晋熙忙成狗,下午两点还要去另一个城区开会,拒绝了她的邀请。后来因为问题没讨论完,我们叫了外卖一起吃了个工作餐。结果他娘的,下午就被成娇堵在茶水间了。” 白闲云听得也是醉,“这个成娇是纪晋熙的女朋友?” “根本不是,特么的就算是,姑奶奶跟人呆在开放办公室里,为了快速完成工作一起吃个工作餐,招谁惹谁了?这年头还有人讲究男女大防吗?”进了车库,向飞星下车,愤怒地摔上车门,“sb竟然说,叫我自重,不要插入别人的感情。我了个大槽!” 就因为纪晋熙没答应她的生日聚餐邀请,而是选择跟旁人一起吃工作餐? “她敢说这样的话,确定不是纪晋熙的女朋友吗?”白闲云不能理解,“多数公司都不允许办公室恋情,说不定他们是真的在一起,只是暂时没公开而已。” “我当时也想到这个了呀。”向飞星飞起朝空中踹了一脚,“我最开始还解释,我说你想太多了,我今天有足足七页a4纸的问题跟纪总确认,还要修正业务链路模型,可他只有三个来小时时间。就算是你男朋友,他在生日的时候,没有陪你吃饭,我也没义务背锅让你撒火。不信我可以拿录音笔给你,全程都没有一句无关工作的废话!” “然后呢?” “当时她那副嘴脸,我忍得都要立地成佛了好嘛?茶水间人来人往,很快就有看笑话的了。我都这么说了,她还不依不饶,说我要是不心虚,干什么要关门。拜托,外面起哄唱歌,我录音笔开着还有什么用,怎么工作?”向飞星越说越生气,进家门时候还忍不住摔了一回门,“明天遇到纪晋熙,我得喷他一句,家庭矛盾在自己家解决好,免得再有我这样的无辜路人躺枪!” “再然后呢?”白闲云换了家居服,出来铺开笔墨纸砚,“这是下午,对方还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让你到晚上八点多还气成那样!” 向飞星站在书桌对面,看她悬腕临帖,在纸上写的杀气肆意的【心平气和】,“啧,你这四个字写作心平气和,该读做十步杀一人!” “不要转移话题,”白闲云看她一眼,实际上整晚她都很想踹那个流氓几脚,忍的太过了,总要有个情绪疏导的点,“晚上你还发生了什么?” 向飞星往书房的贵妃椅上一倒,望着天花板,语气平板地飞速交代完,“成文浩出现在我公司楼下,抱着一束玫瑰非要塞给我。这狗东西舔着脸说,之前是鬼迷心窍才对不起我,现在他想通了,要回国跟我一起好好生活。我把玫瑰摔到他脑袋上骂他妄想症晚期,大概是没治了。” “成文浩回国了?!”白闲云停下笔,“你刚换了公司,他怎么找到的?” “拥有同一个朋友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向飞星揪过一个抱枕压在怀里,“踏马的,当时要是有林鹤递给我一根棒球棍,我能打断他的腿!以为姑奶奶是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她中学时代做过以两年小太妹,到现在跟白闲云混在一起十多年,本性也没改多少,仍旧是喜欢一言不合就动手。 白闲云无语了一会儿,安静地写了十多个【心平气和】,放下毛笔走到她身边坐下,“你要是非得动了手才能出气,找个时间套他麻袋吧,不着急的话,等林鹤高考完了还能叫他来当帮手。” 向飞星顿时就笑了,把额头抵到白闲云肩膀上,“离高考还有俩月多呢,我凭什么惦记着那个人渣好几个月?!还眼巴巴的找上门去!给他发个律师函叫他还钱就好了。我也就是一时气愤,过去就完了。” 一直记着这人渣,等于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 章泰安回到家,站在电梯里看到手机上白闲云的电话就忍不住笑,进屋踹开鞋子,往地毯上一瘫,先给白闲云转账2000块。 长久的没有回音,等到睡前了,才来了一条短信,“章先生,我支付了房间费用988元,保安的辛苦费400元,您只需要给我1388即可,请给我一个账号,我把多余的钱还给您。” 章泰安窝在厚厚的蚕丝被里,双手伸出被窝打字,“1388四舍五入就是1400呀,听着多不吉利,凑个整好了。” 白闲云坐在床边吹头发,听到短信提示,拿起来一看哭笑不得,忍不住回了一句嘲笑,“这种取整办法真是闻所未闻,章先生您数学太好。请尽快将账号发来。” 章泰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恰当的时候选择合适的计数方法,是优秀商人必备的素质。” 闲话 优秀商人?挺会夸自己…… 白闲云看看时间, 接近一点了, 刚才在书房没带手机, 要是即时看到到账消息, 联系起来更合常理, 现在过了一个多小时, 倒像是自己犹豫了一下似的。 “不拿自己不应得的东西, 也是每一个平凡人应有的素质,账号。” 这条发出去,到白闲云整理完第二天去学校用的书和资料, 也没得到回复,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实在熬不住,白闲云躺下了, 算了, 总有机会还回去。 第二天她被闹钟吵醒,第一件事儿是翻到短信, 果然有新消息, 两条, 可惜都不是章泰安的回复。 一条银行到账信息, 白敬的账号给她打了五千块钱。 一条林芝发来的消息, 告诉女儿, 老两口开了托管班,试听课上了一周,效果很好。现在晚上和周末都收了学生, 家里经济很快会好起来, 叫她不要急着打工,最要紧的是学业。再一个,提醒闺女住在飞星家里省了住宿费不能理所当然,要跟飞星互相照顾,多做点家务,要主动承担伙食费。 “唉~”白闲云摊平在被窝里,深深叹了口气,马上二十六了,还被父母当小孩子养着。 在心里数着秒,赖了一分钟床,她跳起来,先洗手去冰箱里翻出冷冻豆沙包热上,打两个鸡蛋上煎锅,接着去洗漱,路过向飞星的房间大喊一声,“赖床精!起床啦!” 等她洗漱完,在盛一点酱菜出来拌上芝麻油、热牛奶、最后洗一小碗圣女果,向飞星晃晃悠悠往脸上拍着护肤霜到厨房,“爱妃啊,朕早晨被你惊了梦~你可知罪?” “哦,一个怎么样的梦?”白闲云坐到餐桌边,叼起一个包子, 向飞星在餐桌边坐下,发了一会儿呆,疑惑地看向她,“你说我是不是提前老年痴呆了,光记着做了个梦,内容全忘了。” 白闲云笑得不行,把牛奶杯推给她,“赶紧吃了上班去,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梦的什么,臣妾洗耳恭听~” “那你且等着吧……”向飞星迷离着眼睛,端起牛奶一口气喝光,稍微清醒了点,又塞了两个豆包一个煎蛋,眼角忽然扫到墙上的挂钟,嗷一嗓子跳起来去换衣服,兵荒马乱地拎着包出门了。 “龙卷风一般的速度啊!”白闲云对着对面的空位置叹气,慢慢吃完自己的早饭,收拾起碗盘,算着到下课时间了,给林芝打电话。 电话背景音里面有学生嘈杂的吵闹声,白闲云忍不住乐,“妈,你是不是又拖堂了?” 林芝夹着教案往办公室走,“哪有?我留足了他们上厕所的时间的。” “他们肯定背后说你,以前我上学时候就讨厌您这样的老师,”白闲云跟林芝说句笑话,夹着电话收拾书包,“我早上起来看到我爸给我打钱了,以后别给我了。我这边就需要一点穿衣吃饭的钱,足够花。” “穿衣吃饭的钱,诉求不一样,需要的差别可大了,哪有什么够不够的。”林芝把教案放到办公桌上,走出去到走廊僻静角落里打电话,“给你的你就放心用。我跟你说,你爸现在老顽固都改了,我们两个一起办补习班,算算,有个一年多就能把债都清了,到时候按利息还,亲戚们也愿意。都不用你操心。” “那你们俩本来就一周二十多节课,晚上再上课,周末还上课,得多累,我好大的人了……” 白闲云没讲完,林芝就打断了她,“就你爸那好为人师的样儿,本来再有七八个月退休了,如今还有人肯听他讲课他高兴着呢。也不是什么体力活,我们心里有分寸。好了,我这边马上下一节课了,不跟你讲了。家里都好,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哎哎——”白闲云瞪着挂断的电话,揉揉额头,看看时间,也背着书包去学校,今天十点约了导师讨论毕业论文开题。 研究生二年级下半学期,课程都结束了,这个学期主要是毕业论文开题准备,还有实习。因为历史系不像工科,教授自己有公司的很少,班级里有一些同学已经开始纷纷自己找实习机会甚至是直接到公司里上班了。 一路上白闲云都在想,自己要去做什么呢? 最开始她脱产读这个全日制研究生,是为了刷资历的。本科毕业之后她考了教师资格证,跟父母一样当了老师,给学生上了大半年课之后,发现现在国内中学对老师的学历要求越来越高,以后想评职称什么的,这些硬条件都是坎儿。 白家父母两个都是恢复高考没几年的大学生,早早刷到职称顶级,竟然都没注意这个事儿,家人凑在一起一商量,白闲云复习了一年,考了自己本科母校的研究生脱产念书。 本来的计划是,趁着年轻她读完了书,以后安安心心当个老师,陈安也在考公,一条光辉大道眼看着。 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白闲云现在重回b市念书,一个人自由自在,曾经为了一起有未来而压抑下去的东西又蠢蠢欲动。 她其实不喜欢当老师,比起从里到外都端方稳重的父母,其实她的稳重是个壳子,心里向往自由自在。 做老师的责任心有、心理承受能力却弱了点,教师是个需要背负别人人生的职业,她还没有决心自己能成为父母那样优秀的老师。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自由一点、随性一点的生活。 ——所以,有什么途径多尝试一下,先想想自己会什么,然后琢磨琢磨这些东西能不能让人谋生…… 白闲云跳下公交车,往教室过去,走进教学楼之前,想起来,得再催一次多给了钱的章先生。 ******** 章泰安正在开项目进度例会,手机屏幕一闪,备注为【白】的短信,【章先生,可能您昨晚睡着了忘记回复,请发给我一个账号吧。】 底下的员工就看老板明显地撇了撇嘴,一幅不高兴的样子,正在讲解ppt的员工卡壳了一下,一句话重复了三遍才继续往下。 章泰安心不在焉地听完了后面的报告,拉着脸回了办公室。 宗靖跟在他后面进来,反手关上门,“怎么了?跟人欠你几百万一样?” “欠我几百万的,眼前不就有一个。”章泰安有气无力地摊在老板椅上,春节前,眼前这傻货为了拯救初暗恋,借了他一大笔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宗靖根本没当回事,“所以你想怎么样?我过户给你套房子?” “哥不缺房子,房子大了空旷……”章泰安要死不活。 “你这是孤单寂寞冷啊,”宗靖跟柳遇唐这会儿蜜里调油,不介意散发一点甜蜜的信息素折腾折腾单身狗,“来,跟兄弟讨论讨论,毕竟我也是有过成功经验的人了。” 章泰安拎起桌子上的貔貅摆件作势要砸他,“滚!”举到脑袋上面,又丧气地放下,“我问里,里怎么成功的?” 宗靖想了一下,某些细节不想说,某些细节没意义,最后干巴巴来了一句,“就那样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了呗。” 章泰安无语了,为什么自己是老板呢?因为自己聪明!为什么自己是师兄?因为生的早!所以不管是什么问题,问一个下属兼后辈,屁用没有。 “滚滚滚!好好盯项目去吧!” 宗靖从善如流出门,贴心地给他带上,“我告诉所有人今天不用打扰你,安静的琢磨吧!” 琢磨了一个中午,等饿得不行了,章泰安垂头丧气出去觅食,自暴自弃发了一条回复,“等我有空了去找你要吧。” 好歹制造一次见面,握拳! ******** 白闲云午睡起来看到这条消息,感觉非常难以言喻,囧囧地掏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现金,默默决定傍晚出去上班之前取个现。 准备好612块钱,随时等那位章先生来收债。 下午她打扫了一下卫生,在电炖盅里放好料,订上煲汤时间,翻了翻冰箱,出去补了一趟货,整个过程时不时都想起那一行字。 【等我有空了去找你要吧。】 真是、神奇的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午出门上班之前,鬼使神差画了个淡妆,一进西餐厅,领班看见她,就忍不住夸了一声,“小白今天挺精神啊,昨儿后来没事儿吧?” “没什么,警察叔叔so靠谱~我感觉特别安全!”白闲云握起拳头在耳边晃了晃,“我去换衣服啦。” 在更衣室里换好制服,锁上柜子前,她摸出钱包,把那612元装在口袋里,随时准备着。 可是今天章泰安并没有出现,交班前白闲云在肚子里腹诽自己,真是傻了,遇上一个人的三回相亲就够巧了,再遇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到更衣室里换衣服的时候,正遇上另外两三个交班的临时服务生在议论。 “……你说白闲云能不能跟那个章先生联系上?” “不一定。” “我觉得很有可能,昨天那英雄救美的,店里服务生都看见了,太爷们了。” “以前看他相亲,以为是个大极品来着,真是意外。” “下午时候我听丽姐她们说,这个章先生教养很好,对服务员都特别客气,相亲那么多有别的原因吧?” “啧,谁知道,反正我希望昨儿被救的是我就好了。我一准儿要了电话请客道谢,嘿嘿~” “你这是打着说不定钓个金龟婿的主意呢~~” “哈哈哈,一切皆有可能嘛~” “唉,我觉得不一定好,自从我来打工,感觉见过他相亲都有超过二十回了。这选妃一样的阵仗,可不是什么好对象。” “就是,听男服务生说,他开过几百万的车,这出身家庭差太大了的,一定不会有真心,我可玩儿不起。” “哈哈,说什么玩儿的起玩儿不起的,我就觉得,人挺帅的,不为结果,能谈个恋爱也赚呀!” …… 白闲云站了一分多钟,看她们没有停的意思,不得不后退到走廊尽头,假装小跑过去,加重脚步声进了更衣室,果然大家都安静下来。 “咦,你们还没走呀?”她打开自己的柜子,拉出双肩包。 几个女孩互相看看,就有一个先张嘴,“你昨天没事儿吧?” “挺好的,都处理完了。”白闲云直接套上大衣,背上书包,笑眯眯跟大家挥挥手,“我有事儿先走了,明天见呀~” “唉,唉?”女孩一晃神,她都跑出去了,“哎呦,这又是有人接呀?” 另一个神秘地压低声音,“我那天跟她一前一后出去,认出接她的车是宝马,但是里面坐的是个女的。你们说她到底什么来头?有宝马坐,竟然来钟点工?” “啊?真的,你没看错吧?” 这几个女孩都是附近的大学生,打零工补贴点生活费,并没有哪个家境特别好,提起来宝马,彼此视线都有点意味深长起来。 私信 到家洗个澡, 读五十页资料书, 做了笔记, 白闲云铺开宣纸, 临一张贴, 写完之后自觉练了几天恢复一点点水准, 还有得救, 索性拍了个照,点开已经有点荒的微博发上去。 纤云v:好久没练字,生疏了, 记录一张,留作日后对比。大字.jpg。 她跟向飞星,柳遇唐, 大学时候都玩儿社团, 还组织了跨校际的cosplay团队“际遇”,每年都要参加几次漫展活动。 后来社团交给一些传媒动漫专业的师弟师妹, 现在也做的风生水起, 听说已经接了商业活动, 有的孩子计划当做正经职业来经营了。 因此她早早有个v认证, 内容是动漫cosplay服装道具师, coser纤云。 后半句介绍, 自从跟陈渣渣在一起之后就形同虚设了。 陈安总是说coser的某些衣服太暴露,看动画片是幼稚的事情之类的话,时间长了, 她逐渐成了专职幕后, 最近两年更是因为工作生活彻底丢在一边。 一个来月没上去,私信@什么的积累了一堆,不过也没时间一一翻看了,白闲云一个个点x关闭。 点完了,收起笔墨,她正想打个电话问问向飞星今天不是要通宵吧,已经清除的评论和私信呼啦啦涨了好几个。 “这么巧?”白闲云嘀咕一声,点开进去,一个不认识叫咪酱的id,呼啦啦发来一串消息。 【师姐,是你吗? 你还活着啊!! 啊,听说师姐会写毛笔字,那没被盗号! 师姐,你理我一下? 师姐,江湖救急啊,我找了你一个星期了!】 嗯?师姐什么鬼?白闲云在私信里回了一条,【你是?】 【嗷~~,真在,今天转的锦鲤有用!! 对不起师姐,我太激动了。我是s大传媒学院201x级的,现在是际遇cos团队的道具师之一。】 际遇cos团队的? 白闲云忍不住微笑起来,小妹妹挺萌,【找我什么事儿?】 咪酱又激动地表达了一番自己对传说中的纤云师姐的憧憬之情,才说到正题。 团队接了一个商演的活,要在暑假巡回几场,大家想在考试季之前搞定服装道具,需要一种特别的印花布料,社团曾经的表演视频里出现过,所以来找以前的道具师。 【我们没有那么多预算买太多布料来试,四处找也没头绪,老大说问师姐速度最快啦( ̄︶ ̄)/ 】 【那么把视频发给我吧,如果是我在团时候做的,应该可以告诉你们出处。】 白闲云回了信息,跟小师妹又聊了几句。 等再回去看微博的时候,发现很短的时间里,最新的那条微博底下迅速增长了几十个私信。 这个账号上粉丝不算少,但是最近大半年她出现的少,应该许多都离去了,不会这么巧除了师妹还有别人找自己吧? 白闲云点进去一看,惊住了。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粉丝0关注1的小号,给她留了十几条私信,喊着她的真名谩骂。 内容都是讲她多么贱,做小三不得好死之类的。 白闲云气的手发抖,把这个账号迅速拉黑,想想又觉得不能这么不明不白,重新把人放出来,【你是谁?】 【我是谁你心里清楚,女表子,当年贞洁烈女装的好,现在下面痒痒又来找别人的老公,你是……】 白闲云没看她后面的话,再次把人拉黑,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愤怒地抓起一个垫子摔了几下,打开电脑搜索微博的客服,打算问问能不能锁定这个po主帮自己维权。 找了半天才弄明白各种举报流程,手机嗡嗡响起来,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是个手机号,她看了一眼,接起来,“喂?哪位?” 对方沉默,只有呼吸声传过来,隔了足有几秒钟,才说,“你……” 白闲云一点儿耐心都没有,愤怒地挂了电话,什么鬼? 微博被骂加上这个莫名的骚扰电话,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私人信息在什么地方泄露了,吓得又赶紧查询了一下各处账号是否有异常。 微博举报反应慢,等她收拾好,也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最后带着愤怒检查了屋子各处的门窗躺下睡觉。 她在被窝里翻了好几次身,还是很不甘心,又点开微博,这次又炸了几十条评论。 内容前面没什么异常,后面就撕起来了。 先有三四个长期粉丝夸赞她字儿写的美,还有顺带求字儿的,有立志也要练字的,这都很正常。 直到有个莫名的号阴阳怪气说什么,【现在的网红都得跟古代的花魁看齐,琴棋书画装着也得有两手,写个软趴趴的楷书也敢号称书法家,谁知道是不是自己写的呀→_→】 夸一个女po主花魁怎么都不是好词儿,没睡的粉丝就撕起来了,眼看着每隔几秒评论就刷新。 白闲云点进去,又是一个关注8个粉丝0的小号,顿时气得眼里都要冒火了,这要不是有人针对自己,就出鬼了! 她气得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跑到书房,重新铺开笔墨纸砚,在桌面儿上立起手机拍摄。 一口气用楷书、隶书、行书、还有刚才晒的那张瘦金体,写了以蠡测海、蝉不知雪、夏虫语冰、坐井观天。 然后把视频发上去。 纤云v:宝贝儿们别吵了,早点睡吧,写字儿这回事,我确实还差得远,但是,谁会谁知道,ps第一行才是楷书。附视频。 发完后她给向飞星发条消息,告诉她厨房里给她温着汤,加班悠着点,卧倒睡觉。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向飞星已经回来了,乖巧地在卧室里把自己卷成一个茧睡的香甜。 白闲云去厨房检查了下,发现汤都喝了,稍微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做了早餐,给向飞星留一份,自己边吃边打开电脑查收邮件。 小师妹效率挺高,一大早就发了视频过来,她看了一下那件霓裳羽衣裙子,翻到自己几年前的淘宝记录,找出店家,竟然还活着,而且从皇冠店做到金冠了。 店小二听说是老顾客,很热情地回应说当初那种花纹的面料现在没有了,最近纺织和印染技术都进步了许多,有比那垂坠感更好且更轻的。 白闲云稍微整理了下这些推荐,把店铺发给师妹,让她们按预算自己选,同时回忆了一下当初做衣服的心得,简略写了几句提醒附赠。 搞完这些,她完了继续开始读论文资料书,做数据统计,摘抄,查相关文献。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等她站起来伸伸懒腰,太阳已经悬在中天。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来自章泰安,【你都不好奇我什么时候去找你要钱吗?】 白闲云无语,这家伙还挺幼稚,【不好奇,随时装在兜里准备着就好了。】 章泰安发出短信去一个多小时才得到回应,激动地都要跳起来,在宗靖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跟小柳去吃饭吧,我不当电灯泡了。”风一般的卷出大堂去。 宗靖跟柳遇唐面面相觑,“脑子有病吧?” 柳遇唐摸摸脑袋,“他是等到了什么人的回信吗?我看他刚才从楼上下来,在电梯里一直都反复看手机。” “大概春心动了,”宗靖撇撇嘴,“随便他,不凑在一起吃正好,我听着他说话总觉得,他下一口就把自己腮帮子咬了。” “哦~喜欢上什么姑娘了呀,”柳遇唐忍不住八卦,“没见最近有谁贴过来呀。” “你还知道这个呢?”宗靖挺乐意配合他聊八卦,但是确实没消息,“围着他的目标太多了,皇帝选妃也差不离,我还真没什么头绪。” 章泰安这边跑到车库,坐进驾驶位,镇定一下,点出通讯录,拨号之前又跟想起什么一样,在后视镜里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检查了衬衫和外套配色挺好的,满意地吹了声口哨,拨号! 向飞星一直睡着没醒,白闲云把给她留的早餐收进冰箱,翻出食材来打算做个煲饭,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来电姓名【章泰安】。 “喂?章先生?” 章泰安挂着蓝牙,努力咬字儿清楚,“喂,我现在找你去收债方不方便呀?” 白闲云看看摆了一流理台的鸡蛋、洋葱、肉什么的,“呃,现在?” “系呀,我十分钟内就到了。”红灯间隙,章泰安又照了照后视镜。 “你到哪里?”白闲云不得不丢开那些食材。 章泰安忍住笑,努力让自己语气特别可亲,“你是不是住在崇文路的锦绣园?” “嗯?”白闲云忍不住眯起眼睛,实在说,昨晚刚刚信息泄露招黑,现在她对这些特别敏感,“您怎么知道的?” “那天跟你们一起从警察局回来,我看见你们的车拐进去啦,”章泰安已经开到锦绣园门口,“我住在锦绣园二期啦,很幸运是邻居,现在我出门,路过,正好方便。” 邻居个鬼,锦绣园一期二期合起来总有百十栋楼,白闲云翻个白眼,“您路过哪个门儿方便?我给您送过去。” “西门,”章泰安跟门卫示意自己就停十分钟,“我大概五分钟就到了。” “那好,待会儿见。” 债主是大爷,白闲云没辙,直接在家居运动服外面套上一件大衣,拿着钱包穿鞋下去。 向飞星的房子靠近东门,等她走到,就看到章泰安跟个灯柱一样站在小区大门口冲来来往往的人放电,远远看见她,就大幅度挥了两下手。 牙齿白的在日光下几乎反光了…… 白闲云在心里默默吐槽,快步小跑过去,把准备好的信封递过去,“麻烦您过来一次,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啦,”章泰安不接那个信封,“我过来其实不是为了这个。” 追车 眼看再往前送信封要掉到地上了, 白闲云皱眉, “那么您要做什么?” “你看, 那天你们在大雪里把我弄到酒店, 简直是救命之恩, ”章泰安努力咬字, “我特别想找个机会感谢你, 之前开玩笑取整还钱给你是我不对。后来我想想这样有点小看人的样子。所以我今天专程来感谢你,请你吃饭好不好?地方随便你挑。” “那只是举手之劳,当时您在路边,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路人帮个忙。”白闲云挽起一缕下滑的头发,对他用借口把自己叫出来, 又临时变卦的行为有些不满, 语气特别客气,“而且后来您也救了我一次。我们算扯平了。说起来还是您帮我的时候情况更危险。所以其实是我得谢谢您。” “怎么会?我也不是没有醉酒在路边过, 最幸运的都要丢了手机钱包, 不仅损失钱、浪费时间补证件, 一般还会附带感冒发烧之类的并发症, 何况那天超冷的。我简直有性命之忧。” 忽然一辆车很快从两人身边掠过, 章泰安熟练地伸手轻轻扶助白闲云的肩膀一带, 把人转到路内侧,自己站在外边,眼睛亮闪闪地发出邀请, “你看, 你要感谢我,我要感谢你,索性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互相尽情感谢!” 白闲云骤然被带着转了半圈,有点儿发愣,再看章泰安自如的神态,仿佛刚才那一个动作跟眨眼睛一样自然,倒是很习惯照顾女孩啊。 但是这样强词夺理非要吃饭,也令人分外尴尬,所以白闲云还是坚定拒绝,把信封伸到章泰安面前,“确实我要感谢您,但是我今天不方便。您看,您是临时电话告诉我要过来,这会儿我家里还有事情,煤气灶的火都没关呢。” 章泰安眉毛都耷拉下来了,跟求主人爱抚不成的沮丧大狗一样,“这样,确实是我太随意,那我以后可以约你吃饭吗?” “可以。”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嘴巴自动回答了,白闲云回过神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睛,暗暗气自己以貌取人,又稍微描补了一下,“反正我们现在可以联系上,算是朋友了吧?” “那……”章泰安挪了半步,后面好像没什么话题了,但是他又想跟白闲云多待一会儿,又觉得拉着一个姑娘站在小区门口吃灰很失礼…… 正当他犹豫着,两米之外的小区大门响起嘹亮的喇叭声,大概是业主刷了门禁卡自动栏杆不开急的,不过两秒钟,油门轰鸣,那辆车瞬间提速飙到了大路上。 白闲云也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向那个方向,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一辆熟悉的车冒出来,车窗半开,向飞星披头散发素着一张脸,杀气腾腾从她眼前飙出去。 “唉!向飞星!向飞星!!你去哪儿?!”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白闲云紧着跑了两三步,大声喊了两遍向飞星的名字。 结果可想而知,屁用没有,眼看着追不到,她跳到路边拼命招手想拦辆车追上去。 章泰安愣了两秒,我去,天赐良机,表现的机会,钻进驾驶座掉头,“上车。” 这个门比较僻静,车辆少见,白闲云别无选择地坐上章泰安的车,紧张的双手一起握住手机,“你帮我追上刚才那辆车!” 低头想去打电话,又觉得这时候打过去,万一向飞星接电话太危险了,她赶紧又把手机放下,同时叮嘱章泰安,“你、你也注意安全!” “没问题,我技术可比刚才的姑娘好多了。”章泰安这句话可不是吹牛,叛逆期的时候,别的孩子泡妞儿打架开各种乱趴体什么的,他就两个爱好,飙车和骑马,所以技术相当不错。 向飞星这边火大的一逼,感觉手中要是有刀,身边能血流成河。 她昨天晚上几乎加班了通宵,早晨五点半天都亮了才从公司离开,回到家里还因为工作竭尽全力而精神亢奋,洗澡喝汤好不容易睡下去。 睡的正香呢,被电话吵醒,同办公室的秘书来电,电话通了没听到秘书的声音,而是略远的几个女孩讲话的声音。 最清楚的是成娇,竟然是哭着的。 “……你说她怎么能这样呢?” 向飞星在温暖的被窝里伸懒腰,“喂”了两声没回应,本来想挂了电话,因为这带着哭腔控诉,难得起了点八卦的心思,把电话丢在枕头边儿上眯着眼睛打瞌睡。 【“……别哭了,我们都理解你,纪总不是没理她么?” “嗯嗯,小刘也加班,好几个人一起呢。” “其实我早看出她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小内审,开的车比她上司还好呢,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开着五六十万的车,却只用了个mk最便宜的包,来了几个月都没换过,啧……” “喂,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这含糊其辞却又指向太明显的对话,让向飞星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有点儿疑惑地重新抓起手机,睁开眼睛看看已经中午12点了。 那边成娇开始哭着控诉,“……她就是图谋不轨,前几天堵着晋熙问问题,让他错过我生日聚餐,还锁上门谈事儿。我去送蛋糕都是她开的门。之前我跟她说过一次,结果她还理直气壮说什么我想太多……” 向飞星觉得哔了狗都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简直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尼玛老子就是开好车,我爹娘有本事给,又没有吃你家大米。 你管我用mk还是lv,管你们什么事儿?!讲过了管好自己的男朋友,这么担心怎么不直接栓裤腰带上。 那边的各种污蔑揣测还在继续,她愤而挂断电话,跳起来穿上外套,踩着室内拖鞋就冲出去了。 她要去公司撕了那个女人的嘴! 白闲云这边坐着章泰安的车追到路口,只跟向飞星差半个红绿灯的时间。 章泰安看她紧张的直咬嘴唇,一边盯着路况一边安慰,“别担心,再有一个路口就跟上了,你看刚才红灯她都停车了,说明还有点理智的。等下个红灯你打个电话试试好了。” “嗯、嗯,谢谢、谢谢你,”白闲云自信安抚的住向飞星的情绪,可是先得说上话弄明白情况呀。 现在这么开车实在太危险了,她紧张的后背全是汗。 更想不出向飞星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她这样急匆匆冲出去,看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不高兴。 白闲云仔细回忆刚才那一瞥,向飞星身上分明还穿着那件带兜帽的小熊家居服。 连衣服都没换就出门了! 锦绣园距离向飞星上班的公司只有十分钟车程,不过四个路口,等章泰安追到距离向飞星三四个车位的时候,她一下子拐到辅路上去了。 白闲云稍微松了一口气,又有点疑惑起来,难道是公司出了什么紧急事件,那自己追过来不太合适。 章泰安利落地跟进去,因为陌生车辆进停车场花了点时间拿一张临时通行卡,向飞星又摔上车门径直奔进公司大楼去了。 这时候正是午餐时间,电梯间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向飞星板着脸站进去,给刚才打来的秘书电话拨号,“你们在哪儿?” 秘书小姐未必好心,大概也是想找个热闹看戏,甚至也可能有不可告人的什么秘密目的。 但是向飞星无所谓,这种小道儿流言,要是反应的晚了,放任在公司里流传,自己就是一脚踩进黄泥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何况她生活无忧,不必为了什么忍气吞声,受了委屈必定要反抽回去。 秘书小姐吓了一跳,她本来只是想跟向飞星示好,同时试探下她是不是真的对纪晋熙有意思,手机里始终没声音且自动挂断,她就丢开了。 这会儿来电名字一显示,紧张的她差点摔了手机。 再听向飞星问地方,明显是来者不善,她正支支吾吾琢磨怎么回答。 向飞星又把电话挂了,她听到背景音里有清洁工阿姨问能不能收瓶子的声音,那个阿姨声音她熟悉,八楼中间的茶水间! 电梯在五层停了一下,呼啦啦进来一大堆人,向飞星退到角落里有点不耐烦地狠狠向后蹬了一脚墙壁。 白闲云下车一路小跑到向飞星公司前台,“喂,您好,请问知道向飞星坐在什么地方吗?” 前台也是刚吃饭换班,谁记得住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有点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向飞星?您知道是我们公司哪个部门的吗?我们这里可以实名帮您拨打内线叫她来见您。” “算了,我自己打。”白闲云一拍脑门,一路上想着开车太危险了不能接电话,结果惯性忘了,滑开通讯录去拨打向飞星的电话。 章泰安陪着站在她旁边,有点无聊地拿起前台的公司宣传册翻起来。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can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and please redial later!” 强吻 叮! 电梯停在八楼, 向飞星扒开身前的两个人, 一马当先冲向茶水间。 几个在同层下的人跟在后面,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陌生的背影? 长发微微散乱, 正红色大衣下面是天蓝色运动裤, 再往下, 挺、巨大的一双鞋? 纪晋熙眉毛皱起来, 这背影有点儿眼熟,但也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位。 一同上来的销售部总监挑起眉毛,“呦, 这也是咱们公司的?” 另外两个纷纷摇头,“看着不像,穿成这样来上班的, 真没见过。” 电梯门距离茶水间足有三十多米, 几个人议论着走了两步,就听到那边尖声叫起来, 互相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加快脚步过去。 向飞星一路奔到茶水间, 果然三张圆形小餐桌上都还坐着人, 成娇背对着门口, 还在肩膀一耸一耸哭着说什么! “成娇!!” 屋子里□□个人齐刷刷看过来, 成娇跟着回头,看清门口的人顿时吓了一跳,“你……” “你什么你!”向飞星穿着皮卡丘的棉拖, 愣是踩出十二公分高跟鞋的气势, 大跨步走到成娇面前,“你是不是早晨出门掉粪坑里没有洗嘴就来上班了!” 成娇显然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否则也不会只敢暗地里排挤靠近纪晋熙的女职员,却两三年都没得手。 她背后说人坏话撞上当事人就吓得够呛,本来还有点儿心虚,给这么一句怼过来,愣是有点儿真委屈了! “你怎么骂人呢?” 骂人?姑奶奶还想打人呢! 向飞星从鼻子里哼一声,“呦~只许你满嘴喷粪诋毁人,我还不能反击一句了!我骂你什么了?我讲句事实你都要说我骂人,那我要是讲你心黑嘴贱人丑事儿多,你是不是要跟我拼命呢?” “你!血口喷人!!”成娇又惊又怒,握着拳头发抖。 “呵呵~我今儿真是重新认识‘血口喷人’这四个字儿了,”向飞星把手指头戳到成娇眼前几公分的地方,“有您在这儿我还真当不了这个词儿。你有什么脸说我血口喷人?道歉!!” “凭什么?你乱骂人……”成娇玩儿惯了阴谋诡计,满肚子宅斗伎俩,猛然碰上一力降十会正面怼的,脑子都有点儿不够用了。 “装小白花是吧?演苦情女是吧?”向飞星继续指她,巴不得成娇往自己手上拍一巴掌,那么就可以顺势揍她了,“记性不好没关系,我来帮你捋一捋!” “从前两天我找纪晋熙谈工作开始,你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搁茶水间堵我?纪晋熙是你男朋友你管好呀!养狗出去遛得拴绳儿,养汉放出去要盖戳!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你自己家的矛盾自己解决?特么的你还敢继续往姑奶□□上泼脏水!我为公司尽心竭力加个班,到你这儿都能编出几出戏,想象力这么丰富当个业务屈才了是不……” “你闭嘴!”成娇本来咬着嘴唇摇摇欲坠一幅娇弱样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爆发,一巴掌拍到向飞星手腕上,扑上来就想捂她的嘴。 向飞星呵呵一声,等的就是你这个反应! 想当年不良少女的业余爱好是自由搏击,她一把握住成娇的手腕往关节反向掰过去,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人顺势推的踉跄向前同时提起膝盖朝她腹部一撞,接着肘击后腰。 成娇噗通趴地上蜷缩着爬不起来了。 一屋子女同事和站在门口的男同事目瞪口呆! 向飞星把人按趴下了,一口气呼出来,拍拍两只手,屈膝半蹲,小混混一般拍了拍成娇的脸,“怎么,你敢做,我不能说?叫谁闭嘴呢?!” 女同事们回过神,几个跟成娇坐一起吃饭的互相推搡着上前扶她。 “向飞星你太过分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 “成娇你怎么样?没事儿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向飞星冷笑,“我哪样儿了?是哦,我好过分哦,有本事你来打我呀!助纣为虐的时候嘴皮子挺利索的。一对比,现在这几句多苍白,再多质问我几句嘛。叫救护车的快一点,还有谁想跟她一起去医院做检查的,麻溜儿举手,有一个算一个,我报医药费!” 成娇清醒着,但是恨不得晕过去,在抱着她的女同事怀里不断下坠,嚎啕大哭。 向飞星抱臂冷漠脸看着她,“给我记住了,家庭矛盾在自己家解决,再敢这么牵扯无辜的人,就不是一块淤青能解决的了!跟你男朋友说清楚,姑奶奶……” “我不是她男朋友。” 背后很近的地方响起一个声音,向飞星皱着眉转身,才发现除了茶水间里鹌鹑一般的女同事们,门口还站着几个一脸蛋碎表情的男同事。 纪晋熙站在最前面,神情有点古怪。 他本来懒得围观八卦,跟总监几个过来的时候就落在后面,谁成想路过的当口,一句“……我找纪晋熙谈工作开始……”飘进耳朵,接着就被损友反手拽住拎进人群。 听了几句之后,连总监都囧着一张脸默默往侧边挪了两步,把他让到最前面。 向飞星为了洗脱自己的谣言,说的特别明白,随便谁都听的懂。 他澄清的句子还没说出口,向飞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揍倒了! 眼下是,再不出来讲一句,后面说不清的轮到自己了。 这个事实,在场的诸位,除了向飞星个顶个的清楚。 几个经常一起出差的前辈同事,更知道一点他家里的内情。 成娇纯粹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本来已经丢脸的恨不得消失在当下,又被心上人补了一刀,顿时哭的站都站不住了,带累的扶她的两个女同事一起踉跄着蹲在地上。 纪晋熙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事儿闹的。 他负担比较多,暂时是没有结婚计划的,哪怕有计划,也不会是这样的姑娘。 成娇这个女孩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对方一直若有若无的跟着,却从不说出口,总不好自己去说,我不喜欢你,你死心吧。 这一回都弄明白了,未必不是好事儿。 “哈哈哈哈哈……”看着成娇哭,向飞星忍不住笑起来,反正反派形象都立起来了,就恶毒到底吧,刚才顾忌着不能招来警察叔叔,动手留了好大余地,一点儿都不解气,“哈哈哈哈,哎呦喂,可乐死我了,今年下半年我就指着在这个笑话活了。我当是你家养的呢,原来是你自己暗搓搓偷偷撒尿圈地。” 这话说的更让人生气了,成娇一个业务,也是见过场面的,根本没那么脆弱,前头是装,后头是伤心,逼上绝路倒是又活过来了,坐在地上两只脚疯狂的跺,“你闭嘴!贱人、贱人、贱人!!” “呵呵,谁贱谁知道!”向飞星叉腰冲她撇嘴,眸光一转,盯住旁边皱着眉毛的纪晋熙,啧,老狼狗还这么会招蜂引蝶,麻烦精! 成娇跟个卡带复读机一样念叨“贱人”,向飞星恨不得再捶她两拳,无奈对方倒在地上不起来,强行冲上去动手,可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我叫你再骂!”她气得狠了,忽然一个箭步上去,揪住纪晋熙的领口往下拉,在他嘴唇上恶狠狠地亲了一口。 嘶~ 内外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纪晋熙都惊呆了,被她松开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到总监身上才停住。 向飞星转身,冲成娇冷笑,“有本事你继续嚎,嚎到天荒地老都没关系。总之,纪晋熙这个人,你这辈子都求而不得。呵呵~” 讲完反身大踏步出门,对上部门总监和各大区的领导,还有诸多围观群众,她笑的阳光灿烂的,“叫各位看笑话啦,处理一点儿个人矛盾。明儿我去跟分管公司内务的领导自首,该处分处分,该扣工资扣工资,实在不行咱们江湖再见。劳驾让个路,都回去上班吧。” 众位男同事咬着后槽牙默默让开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向飞星走到走廊里,看见远处急匆匆赶来的首席行政官,她后面是气喘吁吁从消防楼梯里冲上来的白闲云,顿时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呜咽一声奔过去。 “呜~~有人欺负我!” 前台死活不放行,白闲云听到人讨论,有人在八楼茶水间闹事儿,借着上厕所从消防楼梯爬上去,才推开大门没走两步,向飞星迎面撞过来,委屈的不行。 白闲云慌忙抱住她,气儿都没喘匀呢,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先别哭,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你就敢飙车出来?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章泰安护花使者不白当,要接近一个妹子,她身边的朋友是重中之重,闻言也上前关切的问,“怎么回事啦?是什么纠纷?需要律师吗?”翻通讯录,“等着,我这就联系。” 猫大人 向飞星没心情回答闺蜜的一大串问题, 搂住她的肩膀狂念, “走走走, 快走!” 搂住自己脖子的胳膊挺有劲儿, 讲话也中气十足, 显然没受什么伤, 那么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再说, 白闲云懵着一张脸顺从向飞星的要求,带她先走消防楼梯,下了一层楼之后再从货梯下一楼出门。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休时间, 出了办公大楼人烟寥落,向飞星从电梯里出来就开始小声乐,点了笑穴一样哈哈哈个不停。 白闲云再了解这个闺蜜不过, 看这样子, 大概谁惹了她,小姑奶奶跑出来追杀, 出气出的是非常酣畅淋漓。 向飞星抹一把脸, 捂着腰, “哎呦我的妈, 这半小时可折腾死我了。我要去混演艺圈, 指定能一路顺畅拿遍所有演技奖。” “‘折腾死人了’这话该我说, 你吓死我了!”白闲云忍不住往她后背拍了一巴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值得你开那么快的车?” 向飞星顺着她拍过来的势头踉跄两步扑到自己车跟前,扶着腰的手往前一撩捂住胃, “姐, 我错了~随便你骂。但是骂我之前能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不?别你还没骂够我就饿死了~” “钥匙拿来!”白闲云伸手,“今天你别想摸车了。” 章泰安努力上去刷存在感,“要不我来开?我知道好多不错的馆子,你们想吃什么?西餐?中餐?什么菜系?” 向飞星大眼睛一转,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扔到眼睛blingbling狂闪的章泰安手心里,“帅哥辛苦啦~” “唉,你……”白闲云瞪一眼向飞星,不好意思地跟章泰安要车钥匙,“要不还是我来吧,您也开车来的,太麻烦了。” “别别别,”向飞星拦住白闲云,“姐,亲姐,你拿了驾照之后一年都开不到五回,咱们用更靠谱的司机吧。是呗?章先生?” “不麻烦不麻烦,我住处和工作的地方离这里都特别近,”章泰安握住钥匙,打开车门,“能为二位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咱们商量商量去哪儿吃饭吧。” 向飞星拉着白闲云一起坐到后面,伸手,“手机带了吗?给我。” 白闲云把手机递给她,“你要做什么?” 向飞星嘴角翘起,从后视镜里打量“司机”的表情,做了浅色美甲的指尖在屏幕上哒哒哒打字,【说,前面这个帅哥怎么回事?】 白闲云眉毛挑起来,仿佛再说,没想到你这么厚颜无耻,我还没质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倒先问我。 姐妹俩混在一起十来年了,向飞星才不怕,哼一声,继续打字,【我跑出来的事儿说来话长,你这个解释起来容易。】 白闲云忍不住扶额,一个白林鹤一个向飞星,对她来说简直两个魔星,无奈打字回复她,【一个好心开车帮我追你的路人】 “哦~~~~”向飞星感叹的意味深长,好巧哦,竟然有路人诶。 章泰安已经开出一个路口,往自己知道的美味进发,听到后面终于有点声音,忍不住问,“想好了吗?吃什么?” “章先生刚才说知道很多好地方,您挑一个吧,我们都不挑食。”白闲云眼看向飞星想作乱,赶紧抢过话头,“您挑地方,我请客。谢谢您开车送我。” 向飞星噘嘴,打字,【他喜欢你,肯定句。】 【不要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下午回去跟你算账。】白闲云打一行字,想了想又补上,【怎么今天没上班?】 【加班几十个小时了,换休一天。】 向飞星把手机丢开,眼睛在章泰安后脑勺上扫来扫去,“内什么,帅哥,这几次见面我一直觉得你长得挺眼熟的,现在仔细看看咱们去年在q城就见过,对吧?” “啊,是的,你还记得啊。”章泰安挺高兴,“没想到在b市还能遇见,真是缘分。” “是的呢,好大的缘分,”向飞星抓过白闲云在她手心里抠了两下,“我记得您给过我一张名片来着,结果我这东奔西走的,给弄丢了。” 章泰安腾出一只手摸兜,才想起来今天为了招妹子眼,穿了件非常修身的衣服,根本没有口袋,“不好意兮,没有随身带。” “安啦安啦,不用那么正式,我知道你名字了,”向飞星拍拍椅背,“总之非常感谢你,就我姐们说的,她请你吃饭。这顿完了改天我还得再请你一次。” “太客气啦,我都没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章泰安笑出一口大白牙,所以就说,讨好女孩子,就要讨好她身边的一群,至理名言。 明知向飞星要作妖,但是白闲云没阻止。 两个女孩都个颜狗,这个章先生长得真不错,见义勇为很多次,三观挺正的样子。 除去餐厅那几次特别奇怪的见面经历,也不要想太多,可以当做朋友认识一下。 章泰安有两个姐姐,对讨好女孩子挺有心得,趁着红绿灯导航一下,径直开往一家私房菜。 餐馆开在小巷深处,经营带一点创新的b市传统菜,春季还有最受欢迎的小吊梨汤,人均两百不到,当真是妥帖又合适。 两个姑娘先进去坐,章泰安停车。 向飞星一进去就叹了两声气,“哎呦喂,这一位可是个高手。” 白闲云挑了个半圆沙发的卡座,倒进舒服的沙发里,在她脑门上戳了戳,“不许阴阳怪气的。” “喵呜~”向飞星右手握拳在脸颊旁边弯了弯,“得了,姐们,白老师和师娘都不在,端庄的皮扒下来,咱们开条缝儿透透气。来来来,飞一个媚眼儿给我,这技能经久不用都生疏了,不知道见着帅哥还顶用不。” “我真是,拿你没辙了!”白闲云横她一眼,因为家庭教育,再加上前头当了一年老师,她一般情况下行为不自觉都严肃一点的,但是能跟向飞星这种前不良少女成死党,俩人内心没差多大。 向飞星翻着菜单跟她打听,“你就跟我说说呗,跟外面那个偶遇的次数也太多了,巧的我都不敢相信。他要对你没想法,我名字倒过来写!” 白闲云不得不把章泰安给她转了两千块的事儿讲了一下,“然后他今天说要取钱,我就送出去了。”说着忍不住又戳她脑门,“没想到在小区门口就看到某人闪电一样冲出去了,吓死个人……”讲完盯住向飞星,“话题是不能转移的,迟早你得交代。” 向飞星缩缩脖子,“嘿嘿,那什么,办公室内斗什么的,你不是懒得听么?” “不,我特别有兴趣,大概我以后也会进公司的,”白闲云低着头在pad上点菜,语气轻描淡写,“劳烦向前辈先给我讲一讲,让我提前认识下职场黑暗。” 这没办法了,打十几岁就这样,咋呼闹腾的是向飞星,实际上拿主意的多数是白闲云。 向飞星看了外面好几眼,章泰安不知道停车停哪儿去了,没有外人在场当缓冲带,不坦白也得坦白。 她blabla把中午醒来接了电话之后的事儿讲了一回,心虚地略过把成娇揍倒和强吻纪晋熙,“总之吧,明儿我主动去人力总监那边谈话。这事儿错不在我,公司又不是居委会,也不会给这种纠纷主持公道,最多给我搞个扰乱公司秩序的罪名,这个我认。” 白闲云有点儿怀疑地打量她,“就这些?”气到飙车就去骂了一顿人,这可跟她性格不符。 向飞星咽了口口水,记起了被白老师支配的恐惧。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可不就这些么?我其实非常理智,行动之前把得失都想的可明白了。这家公司要跟别家重组,尽职调查做到关键地方,少不了我,一般不会把我怎么样。成娇业务能力一般,开荒搞不定,做的都是维护成熟客户的活,想抢她嘴里肉的人可有好几个。退一步,宁肯失业我也不受这鸟气,我有注会资格证,换个工作挺容易。” 见白闲云还是一脸疑惑,她干脆跟闺蜜挤到一张小沙发里,将人抱住,“哎呦,不说别的,你在我生命中多重要啊,当年要不是你抽打我考证,如今我可不能活的这么爽快。爱死你啦,么么哒~~” 白闲云冷不防被她在腮帮子上亲了一口,顿时起了点儿鸡皮疙瘩,甩开她钢箍一样的胳膊,“躲开躲开,什么样子?我不爱你,特别不爱,快坐一边儿去。” 章泰安正拿着一个不小的纸盒被服务员引导着往里走,在四五米之外就见两个女孩子挤在一起“亲热”,忍不住捂了捂脸,怎么办,好像有点萌? 讲真,身为一个直男,看见狗男男混在一起他觉得蛋疼,但是看到漂亮姑娘在一起,就可耻的萌了。 ……真是,两个初音凑在一起都没有这么萌啊! 大姐说的对,二次元怎么都不会有真人好,唉,白小姐要是穿粉裙子就好了,嘿嘿嘿~ 章泰安捧着小鹿乱跳的心口,先给白姑娘上供,“刚才我停车那边刚好有甜品店,据说是一家蛮出名的,尝尝看?” 盒子掀开,两块萌萌的猫咪造型布丁,三个抹茶泡芙,在梨汤润甜的气息里诱着沁人心脾的奶香。 “哇~帅哥你很贴心诶,挺懂女孩子喜欢什么。”向飞星捻起小碟子,一口咬掉猫耳朵,“我就不客气啦。” 白闲云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太可爱了,那家店叫什么?” “好像是neko sama,应该是猫大人的意思,但是我不会日语,发音不准。”章泰安暗暗给自己点个赞。 了解 白闲云和向飞星分了两个布丁和泡芙, 章泰安拿走一块泡芙皱着眉头陪吃。 向飞星乐的不行, “你这表情是试毒啊?” 章泰安拿起清水杯喝了一口冲淡嘴里的奶油味, “我不太喜欢甜食, 但是你们吃着我看着会有些馋, 所以也给自己准备一份啦。店家推荐说这个是最不甜的了, 啧~” 白闲云也眯起眼睛笑, 坦诚不喜欢吃甜食、又嘴馋的男人挺招人亲近的,“那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刚好我们菜还没点完,看推荐这里枇杷梨汤必点, 其他我们看着挑了两荤一素了,你再补几个?” “我不挑食,美女做主就好。”章泰安把菜单推回给她。 向飞星眨眨眼睛, “我看你身材挺不错, 那么我们就健康原则好啦,补点蛋白和纤维高的怎么样?” “有人做主就好, ”白闲云如释重负, 把菜单给向飞星, “挑吃的你在行。” 章泰安左右看看, 弯起眼睛, “是喽, 每当去一家比较陌生的餐厅吃饭,都好像开荒试毒。有人愿意做决定太好了。” “你不是来过?”白闲云挑眉,这位路上可是信誓旦旦说认识几家不错的馆子。 “听公司同事提起过, ”章泰安招呼服务生把甜品碟子收走, “我自己比较懒,碰到什么吃什么。” “我记得你是……”白闲云单手撑在桌面上抵着下巴,“什么工作室?哦,对,云上,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章泰安一瞬间睁大眼睛,“你记得?”其实当时说过做家装,但是时隔数月,对方能记得工作室的名字,他就很惊喜了。 “名字很特别。”白闲云眨眨眼睛。 “做家装的,”章泰安像第一次一样做了介绍,还扩充了许多内容,“我们工作室承接各种家庭住宅、办公室的设计装修,偶尔也承接展会。同时有点家具扩展业务。” 向飞星麻利地跟服务生下了单,凑上来一起聊天,“帅哥事业有成呢。” “哈哈,过奖,”章泰安故意假惺惺客气两声,很快就绷不住,爽朗地笑出一口白牙,“也是机缘巧合,最开始只是大学里一帮自己给自己装修玩儿的学生,赶上房地产热,我们算附加产业。” “人要发财,得天时地利人和,”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的男人很多都用鼻孔看人,对自己的成就自信到让人反感,而章泰安这样有点儿小得意却又坦率平和的态度,让向飞星又高看他两分,“天时地利虽然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和。” 一两句话透露的信息多着呢,大学生创业的多,能成的可不多,原始资金、执行力、团队合作、领导能力、财务、发展方向,林林种种,偏一点儿都掉坑扑街。 “大学时候怎么想起来做装修的呢?”白闲云对这个感兴趣。 她自己就属于上大学专业跑偏的人群,当时在名校牌子和专业优势上挑了挑,按父母那代的思想,果断选了名校。 学历史她挺喜欢,学生时代过的愉快,当老师的职业规划本也不错,但是跟她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情还是有点偏差的。 现在她整天琢磨着发财,眼前正坐着一个有实打实创业经验的人,不自觉的就想取取经。 章泰安顺着她的话头,略一回忆过去,自己先笑了,“大概算个巧合。当时家里人认为房子会升值。我在这边读书,买一个不亏。然后一起打篮球的同学里有建筑系的,开玩笑说要实践下,想拿我的毛坯房练手。结果搞了一个学年多,十四个月,才把我的房子装修完了。因为花费了太多时间,被迫了解了很多家装相关的事情,后来学校里有跟我们玩儿的好的年轻辅导员听说我的房子做得好,就来咨询。我索性招人拉了个班子搞装修,职业工人一线干活,我的同学们设计监工,逐渐做起来了。” 至于当时主要是想搞点儿自己的资本,才好跟家里的老头老太太较劲儿。再有后来创业公司的种种难处细节,就不用在这种场合提起了。 “唉,果然是天时地利人和,也算学以致用。”白闲云忍不住叹气,“我现在就不知道我学的专业有什么用。” 章泰安又好奇问了问白闲云的专业和向飞星的工作,一顿饭吃吃聊聊,散伙时候算得上对彼此有初步了解的小伙伴了。 从餐厅出来,章泰安没有继续跟着,把车钥匙还给向飞星,“我下午还有些事情,就不送二位了,改天有空再约。车子停在这条巷子尽头右转的停车场,谢谢美女请客,菜都很好吃。” 向飞星接过钥匙,“这就走啦,那行,改日再见。” “唉,等等,”白闲云叫住他,“拜托告诉我一下,那家猫咪甜品店在哪里?” 章泰安笑容灿烂,“停车场出去向东20多米,女孩子好像有优惠。” “那我可得去试试,”向飞星挽住白闲云的胳膊,“有便宜占,非去不可。” 白闲云笑得不行,跟章泰安挥手再见,和向飞星互相挽着去找车子和甜品店。 走出十几米,向飞星往后看,章泰安在路口上了一辆车,忍不住感叹,“哎呦,这小哥人情世故真懂,特别有分寸。” “这顿饭之前我可不觉得,现在吧,持保留意见。”白闲云摸摸下巴,上车追向飞星之前,这位先生的表现可不能算有分寸。 倒是吃饭的时候,自己说了请客,对方就没有抢单,但是去买了很精致的甜品,也不算白吃,吃完饭也没有要跟着继续如何,进退之间让人很舒服。 这分寸正适合刚认识的异性普通朋友,不远不近,既不过分客气、又没有让人尴尬。 向飞星歪头观察她的神色,“嘿嘿,看上了?” 白闲云在她眼前打个响指,“作为一个颜控,我对长得好看的小哥都特别宽容,看上不至于。单身又三观正的男士,多认识认识无妨。” “同作为一个颜控,对你的行为点赞,哈哈哈~”绕过路口,向飞星按钥匙,找自己的车,“你说咱们先去撸猫呢,还是直接回家?” “能撸猫你竟然要回家?!下午要加班吗?”白闲云不敢相信她有这种自控力。 “哈哈哈,那么去撸猫,说不定我明天都不用上班了呢~”向飞星裹紧大衣,低头看看脚上的皮卡丘鞋子,“猫猫们看到我这双鞋,肯定特别喜欢,希望它们今儿都贴着我。喵~” 姐们俩欢快地去甜品店里一人一份下午茶蹭猫蹭了个够,出来的时候纷纷觉得从肉体到灵魂都被治愈了。 刚好赶上兼职也轮休,白闲云怀着这样舒畅的心情让向飞星拐去超市,决定多买点儿菜做个大餐。 两个人一人两个超市袋子从停车场进电梯,向飞星看着食物咽口水,“我这些天加班加的亏大了,先要个红烧排骨,鱼清蒸,虾和腰果一起烧,西红柿炖牛腩……” 两手都占着,白闲云用脑门往她侧脸上磕了一下,“闭嘴,今天晚上只有一个荤菜,我不想被你每天早晨称体重的尖叫振醒。” “你不爱我……”向飞星瞪眼睛。 白闲云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艰难地把袋子倒腾到一只手上,掏出来,一个陌生手机号,“喂?” 电话 电话对面很安静, 白闲云把屏幕举到眼前看了一下, 推销?快递? “喂?不说话我挂了!” “别, 小云……”声音遥远, 已经变得陌生。 白闲云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脑子有坑吧?” 向飞星凑过来, “什么?广告骚扰?” 白闲云把手机塞兜里, 腾出手分担两袋子东西,“不是,我听着像陈安那个王八蛋, 直接挂了。” 呸!小云也是你能叫的吗? “我屮艸芔茻!他还敢给你打电话?”向飞星眼睛瞪圆,“丫是不是当初骨裂的不够爽?” “谁知道?正常人不能忖度神经病人渣的脑回路。”口袋里的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刚好电梯到了, 白闲云一步跨出来, 先把袋子丢到地上,掏出手机来拉黑那个号。 世界清静了! 只是一下午的好心情有点被破坏, 两姐妹合力往冰箱里收拾东西, 再把买回来的日用品什么的拆包放到各处。 向飞星琢磨了一会儿, 脑洞大开, “你说会不会是, 他跟那个小三婚变然后又想起你的好来了吧?” “我去, ”白闲云被她吓一跳,手里的一包虾仁差点儿砸地上,“你可千万别咒我。闭门家中坐, 祸从天上来讲的就是你这脑洞。” “呸呸呸!”向飞星赶紧吐一口, “童言无忌大风刮去。我可能最近八卦贴看多了。” “就是,你多琢磨点我的好儿,”白闲云拿排骨来分出两人晚饭的分量,放清水里浸上,再挑香菇泡发,“我这会儿跟老家隔着近千公里呢,怎么着都招不到我头上去。后半辈子都不用见到他。去,洗洗手把饭蒸上。” 向飞星拿出米桶找量杯,“这么想是没问题,但是发现他竟然有脸打电话这个事实,就让我好气哦。” “是呗,这会儿要是在q城,我得琢磨琢磨怎么套他一回麻袋。”白闲云也觉得恶心。 两个人合力把晚饭准备工作做好了,各自挤到沙发上上会儿网,坐了没五分钟,白闲云的手机又响起来。 是个b市本地的固定电话,因为刚才接电话的讨厌经历,白闲云毫不犹豫的直接拒接了。 向飞星好奇地又看了一回,判断,“这种固话,多半是什么电话推销,广告骚扰。” “不管它,”白闲云打开个电影,“晚上红烧排骨,香菇油菜,西红柿鸡蛋汤够不够?” “够咱俩吃撑了,”向飞星窝在沙发里捏捏自己的腰,忍不住哼唧一声,“哎呦~你都给我喂胖了。” “我妈刚给打的钱,说你太瘦了,让我勤快点儿给咱俩都增增肥。”白闲云也伸手到她腰上摸了一把,“今儿空气挺好,吃完晚饭,睡前咱俩下去跑个步呗?” 向飞星痒的缩起来,刚想还手,茶几上的手机锲而不舍的又响起来,颇有这边人不接就誓不罢休的气势。 白闲云皱眉盯住那个号码,看了两秒,上网换个搜索页面查了下,“竟然是个酒店电话。” 挺知名的快捷连锁酒店。 “呦,广告推销号码做这么真呢?”向飞星抓过她手机,“我帮你接,看是什么鬼。” 免提滑开,瞬间响起一个带着哭腔的尖锐女声。 “白闲云,是不是你?贱人,你……” “我屮艸芔茻,”向飞星怒了,“贱人骂谁呢?你谁呀?嘴怎么那么脏呢?” 对面似乎发生了争夺,电话里的声音换了个男声,女声退到背景音里,电话里不断传来,“对不起、对不起,小、白闲云,你别生气,这边不是故意的。” 白闲云气的咬牙了,“陈安你脑子有病该去医院,身边有疯狗结结实实栓好,要是再让我接着一回这样的电话,我叫你爹妈全公司、你全单位都知道你是什么人!” 向飞星冲着电话吼,“跟他讲,胳膊骨裂一次不够爽,下次姐们断他四肢!” 白闲云挂了电话,气的胸口起伏,用力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一点,“听起来真叫你说着了,特么的狗血真是无处不在。” 向飞星拍拍她的背,“不气不气,犯不着跟狗一般见识。实在不行咱找个时间一起套他麻袋。” “我就是恶心!”白闲云捞过一个靠垫用力捶了几拳,“恨自己当年眼瞎,心瞎,还一瞎好几年!” “那也不是你一个人,”向飞星安慰她,“我跟遇唐都见过他那么多回,都没看出什么异常。那人渣当时走哪儿都一副把你捧到心尖儿上的样子,真没看出来,竟然是个一点儿事儿都扛不住的怂货,不仅懦弱还无耻!” “我后来也想过这个问题,”白闲云苦笑,“倒不是他演技好,而是三观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家出事儿之前,他对我好是没有负担的,做起来太容易了。跟他在一起之前我一个月生活费一千五。后来我一跟家里说谈恋爱了,我爸又多给我一千。爸妈都跟我说,谈恋爱一定会有其他开销,不能多花别人的钱。除了追我那阵子多花了点儿时间,他后头根本没什么大付出。” “啧啧,这是没有沉没成本呐,”向飞星给她倒杯水,“跟成文浩那贱人一样,拥有的时候太容易。” “最核心的原因还不是这个。如果他跟我三观一致,认为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不分彼此,这都是小事儿。后来我家里一出事,从追债的堵上门开始,他从来没有仔细问过我,我们家里有没有什么计划,以后要怎么办,就直接就给我们判死刑了。” 白闲云握着水杯,怒喝了半杯,平复了一点,“后来一路到决裂,我才醒悟过来,他曾经对我好,其实是把我当个物件儿。这就好像你得了个挺好的首饰,这个东西所属权是你的,于是你保养它,修理它付出的成本你都能接受。” “而我奶奶父母都住院的情况下,我对他有所忽略,他反应过来,我其实根本不独属于他,而且我也不打算为了他跟我的家庭决裂。在以后的人生里,他和他的家庭最多与我父母家人同等,绝不会成为我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东西。” “脸大的能填满太平洋了,”两个人最近一年里相继情变,难姐难妹,向飞星一拳捶在桌子上,“我跟你讲,这跟成贱人一样,有个神逻辑。” “成渣渣是认为,我们家两个都是女儿,我妹妹才十来岁,我爹妈后继无人,我家里的财产自然应该女婿做主,所以才理所当然问我要钱创业。” “归根结底,就是直男癌的不同变种,根本没把女人当独立的人。”白闲云哼一声,“算了,不提他们,扫兴。咱们做饭去。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去运动,不,找个健身房或者道馆打拳去!” “就是,吃饱了把拳头练结实点,敢惹我们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向飞星跟在她后面进厨房洗菜,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八卦,“其实就今天电话里陈贱人那边鸡飞狗跳的样子,我还是有点小爽。起码证明他过的不开心。整天疑心生暗鬼,互相作死,一家子永无宁日,想想我都笑了。” “你这么讲也没错,”白闲云忍不住也笑,热锅,刺啦一下把排骨下下去,挥舞着锅铲,“按这个逻辑,他过的越不好,我越开心。当然,同时得是,我自己得过的越好。” “你百分百比他过的更好,”向飞星忽然凑过来扭扭腰撞了她一下,“嘿嘿,比如今天中午那个帅哥,我觉得不管是事业还是风度教养,都甩陈狗一百八十条街。” “三百六十条好吧,他都懂给我们买猫咪甜品呢,”下了酱料闷上锅盖,白闲云想起在餐厅更衣室里听到的八卦,大概复述了下,“所以总体不好说,我见过他相亲三回了,而据餐厅里其他员工讲,这位章先生相亲履历辉煌到一个月三十天相亲二十八回。迄今为止没成功……” “我的天,这是二十一世纪选妃么?接触这两回看起来不是那种极品的人呐,应该挺讨女孩子喜欢。”向飞星瞪圆眼睛。 白闲云手上不停,“总之没成功。看起来他很容易招女孩喜欢,你看,不论你我,提起他来都挺有好感。但是竟然相亲那么多次没成功,只有一个原因,他看不上那些女孩子。” 向飞星把洗好的青菜推给白闲云,拉开冰箱找了罐可乐出来喝,“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这么个挑剔成精的货色,我结论真是下的太早了。” “才见过几回呐,你就敢下结论。我前面瞎了四年诶!”白闲云嫌弃地把她推出去,“你腰上要是长了肉,多半不是我喂的,少喝碳酸饮料。” 半个小时,两菜一汤上桌,姐妹俩一人一碗饭,舒服地坐下。 向飞星咬一口排骨,幸福地眯起眼睛,“唉,我要再次提起前段时间的人生建议,咱俩一起过得了。” “你要是能坚持洗碗,我就附议。”刚才的闲气都散了,白闲云心情又好起来,喝着汤和向飞星逗闷子。 “这还不容易,发了工资我就买个最贵的洗碗机去,连扫地机器人什么的一并添置了吧。”向飞星大手一挥,伸筷子去扒拉最大的一块排骨。 手机跟神经病一样抖起来,关了静音忘了震动,此刻它正在茶几上嗡嗡作响。 白闲云看了一眼就回头杀气腾腾的吃饭,“起码好好把饭吃完,如果是亲友,一会儿回过去,如果是极品,吃饱了有力气虐他们!” 警察 向飞星恶狠狠地啃一口排骨, “刚才那个快捷酒店的号码是本地的吧, 看来陈渣渣就在b市。他要是真敢打过来, 姑奶奶拼着今儿晚上不睡觉, 一定要打到他门上去。” 手机嗡嗡响的时间挺短的, 可是两个人心烦气躁的, 这一点时间都感觉很长。 声音停下来的瞬间觉得世界都清净了, 呼吸也顺畅了。 谁知道它仅仅停了不到一分钟,向飞星啃到第三块排骨,再次嗡嗡震动起来。 白闲云呼一口气, 把筷子放下,过去拿起手机,果然还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索性直接关机。 “行了, 安静把饭吃完。” 向飞星愤怒地扒一口饭,“我要把他手机号写到□□招租假广告上, 让陌生人帮忙烦死他。” 白闲云端起汤碗一口气喝了一半, 喘口气, “好主意!” 俩人都没什么聊天的心情了, 默默吃饭。 直安静了十多分钟, 向飞星吐一口气, 推开空碗摸摸小肚子,往椅子背上一靠,“还是要胖啊, 我去翻运动服, 一会儿咱们哪怕不跑步,也下去遛个弯儿。” 白闲云跟她一样努力伸伸腰,“你先把锅碗洗了就当运动了。” 向飞星磨蹭着站起来收拾碗筷,卧室里,她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来。 今天这一晚上闹得两个人听见电话都神经紧张,白闲云接过她手里的碗,“去看看。” 向飞星慢腾腾到卧室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一见是陌生手机号,暴脾气立刻起来了,用力戳了一下接通,怒喝:“喂?” 陈安站在春天的大风里瑟瑟发抖,“向飞星,白闲云是在你旁边吗?麻烦你帮忙让她接我的电话。” “呵呵~在是在,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帮你的。”向飞星咬着后槽牙。 “拜托,我是真的有急事儿。人命关天,白闲云不会见死不救的。”陈安冲两米外的姜桃挥手,捂住电话,尽量小声道,“你下来吧,我跟她真没什么,就是老同学问候下。你下来,我叫她跟你说清楚。” 姜桃坐在窗框上,眼泪汪汪,尖声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退后!退后!” 向飞星听他说什么人命关天,根本不信,冷笑道:“呦~真当我家闲云是圣母呢。这世界上一天得死多少人呐,处处都有人命关天的事儿。你家人命关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人渣多死几个只当是为人类做贡献了,滚!”挂断,拉黑。 一回头,白闲云站在她身后,向飞星捂着胸口,“姐你吓死我了,没事儿,垃圾不知道从哪儿弄到我电话。不管它,走走走,咱们出去遛弯儿。我知道对门小姑娘每天这时候遛狗,咱去蹭她的狗撸一把。” 白闲云皱眉,想抱怨两句,最后也觉得没意思,“行,走吧,刚才我发现忘了买厨房湿巾,顺便带回来一包。” ******** 陈安目瞪口呆地看着灰掉的屏幕,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房间的门被砰砰敲响,酒店的安保和服务人员在外面喊话,“1209的陈先生,您在吗?麻烦开开门。” 警笛声由远及近,在十二楼都能听到底下嘈杂的人声。 外面的人敲了几下没人应,很快用备用卡刷开了房门,没想到推开一条缝隙又被防盗链拦住。 陈安看看房门又看看窗口的姜桃,“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要搞的这么大,警察都来了,很好看吗?” 姜桃嚎啕大哭,浑身颤抖,坐在窗口摇摇欲坠,底下的惊呼一阵一阵。 消防人员还没赶来,先到的片警连个喇叭都没有,靠嗓门在冷风里喊话,“……姑娘,有事好商量,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们说,那里太危险了,我们换个地方聊好不好?” 姜桃扒着窗框回头看一眼陈安,“你护着那个狐狸精是吧?刚好警察也来了,我叫警察评评理。” “我没有,你是我老婆,我只会护着你,”陈安焦虑地在原地打转,“她们不接我电话,不是我藏着谁,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你敢放人进来,我就立刻跳下去!”姜桃才不理他,朝底下的警察大喊,“叫白闲云过来!” 警察哪里知道白闲云是谁,何况她在十二层楼三十多米的高空尖声喊叫,自以为声嘶力竭,其实嗓门还不如个鸡仔。 晚风烈烈下,底下的人根本听不清她说的名字。 此时正是晚高峰的尾巴,携带云梯和气垫的消防车堵在路上艰难前进。 片警儿孤立无援,一边疯狂向指挥中心求援,一边绞尽脑汁想词儿,“有话好好说,姑娘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什么事儿都好商量。你千万要抓紧,上面太危险了……” “我不管,你们叫白闲云来!!!”姜桃嘶声大喊。 楼下的围观群众有拿手机录像的,可惜天色漆黑如墨,十二楼高度也看不怎么清楚。 新来的四处打听前因后果,还有些呼朋引伴看稀奇的,更有起哄架秧子喊,“站了二十分钟了,你倒是跳啊!”被赶来的片警二号拎到一边儿教育去了。 有耳力好的围观者跟警察分析,“她好像是要见什么人?” 片警三号跑上楼跟保安服务员汇合到一起,隔着一条门缝冲屋里喊,“姑娘你小心,窗台危险,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咱们什么都好说,开开门行不行?” “叫白闲云来!”姜桃冲门口吼了一嗓子,这回听清了,是要见个人。 然而总得有个头绪吧? 三号警察叔叔耐心解释,“你要见谁都行,只要你下来,什么都好说。你看,天晚了,外头风大,又冷,你下来,坐下来了慢慢谈。要见谁,讲明白了情况,我们一准儿去帮你找来。” 陈安顺着出馊主意,“就是,你看,她们不接我电话,警察的电话总得接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想要我跟她对质,我就跟她对质。但是想找人总要我放警察进来说清楚。这都这么晚了,咱们早早说清楚,尽快赶车回家。你这一声不吭出来,妮妮找不到妈妈,已经好几顿没吃了,这会儿不知道哭的怎么样呢?” 姜桃想到家里满月没多久的的小女儿,态度软了一点,“叫警察进来,你不能靠近!” 陈安如释重负,赶紧去打开防盗链放进警察和一众人。 姜桃冲着来人就一句话,“我要见白闲云,否则我就跳下去!” 警察也是懵逼,想了一下,小心问,“请问这位白闲云,跟您是什么关系?” “老同学,这个……”陈安尴尬地搓手。 “你闭嘴!”姜桃吼了陈安一嗓子。 外面传来乌拉乌拉的警笛声,消防车终于赶过来。消防员们跳下车,展开气垫充气,云梯缓缓升高。 姜桃紧张了,嘶喊,“快点,我见不到白闲云立刻就跳下去!” “好好好,我们立刻就联系。你一定要相信我们,谁都能帮你找得到,”片警三号严肃的把陈安拉到一边,闲杂人等都驱逐走,“老实交代,你叫什么?来b市做什么?窗台上的女人跟你什么关系?这个白闲云到底是谁?” 陈安颓丧的不行,丢人丢到千里之外。 可惜人命关天,他还刚考了公职没多久,绝不能惹事儿,只能老实交代,“我叫陈安,是q城地税局公务员,这次来b市学习。窗台上那个是、我老婆。白闲云是我们两个的老同学。” 听说他是公务员,警察眉毛稍微松开一点,“那么她为什么要见白闲云。”实际上警察平时各种奇葩事情见得多了,约么也能猜到一点。 “这个这个,”陈安小心打量了一下警察的神色,叹气,“我老婆产后抑郁,总是疑神疑鬼。这次也是偷偷跟踪我到b市,她怀疑我跟老同学联系有什么、什么、不好说的事情。非要我讲清楚,跟人家对质,这个……” 警察叔叔对他有没有交代全部真相很怀疑,但是不管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到底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窗台上的人弄下来,“那么这位白闲云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有、有的!”陈安爽快地交出手机,有人能处理再好不过,“我刚才试图联系了,她不接我电话,把我号码都拉黑了。” 警察注意到自从自己进屋,这男人没往窗台上的女人看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有点儿脑子大概也知道如何了,又一个渣男,小眼镜儿带着也是斯文败类。 ******** 白闲云跟向飞星下楼遛弯,和出来放风的小区大狗小狗们热闹了一阵,围着健步道走了两圈,冻的脸颊有点儿红,“走吧,咱们回,好好洗个热水澡睡觉。你明天还得上班呢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向飞星倒是看得开,“反正以我目前的情况,虽然麻烦点,也还能找到近似的工作。就是辛苦你养我一阵子。” “吃饭管饱~”白闲云捏捏她的脸蛋,兜里的电话又嗡嗡震动起来,陌生的手机号,她看了好几秒,终于皱着眉头接起来,“喂?” “白闲……” 才听了两个字,白闲云就怒了,“王/八蛋你没完没了了是吧?我叫你滚远点不懂是吗?!再继续我就报警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那个白、白姑娘,我就是警察,现在有点儿事情需要您配合,不知道……” “嗯?”白闲云站住,把手指从挂断上挪开,“您说您是警察,有什么证据吗?” 警察报了警号,条理清楚地讲了事情前因后果和地点,让白闲云尽快过去。 向飞星戳了一下有点儿呆的白闲云,“怎么啦?我刚没听太清楚,谁要死了?” 战斗力 白闲云恨得直咬牙, 转身往回走, “阴魂不散!!” 向飞星跟她一起, 路上听她复述了警察的话, 眼睛瞪的溜圆, “想死就去死啊!特么的, 关我们屁事?” “我也想这么说, ”白闲云晃晃手机,走了几十米渐渐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一条命, 打来电话的又是警察叔叔。警察都说了,要自杀的人是婴幼儿妈妈,疑似产后抑郁症。作为好公民, 总得配合下。你上楼取车钥匙, 我在下边等你。顺便给遇唐打个电话,多个人商量。” 换做任何一个陌生人需要救助, 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生命固然重要, 救这么一个人总觉得如鲠在喉。 白闲云一点都不喜欢轻易放弃生命的人, 更别提这还是个胡乱咬人的疯狗神经病。 如果不是警察叔叔说她疑似抑郁症, 还有个襁褓里的孩子, 她大概会说出, 那就让她去死吧。 现在整件事情都让她觉得憋屈难受。 向飞星去楼上拿钥匙,白闲云站在楼底下来回踱步,忽然想起前几天微博上莫名被骂的事情。 现在看起来是姜桃无疑了, 攻击性这么强, 哪里像是抑郁,分明是狂躁。 再联系到曾经那个接通之后只有呼吸声的电话,还有今天傍晚陈安通了几秒钟的电话,事情串起来就很明朗了。 竟然跟向飞星随口吐槽的狗血段子八/九不离十,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柳遇唐接到电话的时候刚进门,“喂,闲云,这么晚了什么事儿?” 白闲云把事情一讲,“所以麻烦你出来陪我们一下吧。因为现场有陈安和姜桃,我怕泼妇疯起来制不住,你过来给我们两个撑个人气。”警察叔叔大概不会防备要轻生的妇女。 然而结合她之前在家乡听过的传言,姜桃是个实打实的“老派市井”泼妇。 吵架骂人、撒泼打滚,样样精通。 “跟我客气什么,等着。定位发来,我立刻出门。”柳遇唐重新把大衣穿上打电话找宗靖拿车。 宗靖听了也觉得太奇葩了,亲自开车出来送他过去。 警察发来的酒店地址在b市北边四环左右,此刻已经晚上十点多,一点儿不堵,向飞星这边陪着白闲云过去不过花了二十多分钟。 路上白闲云跟柳遇唐通话,把前面微博和莫名电话的事情说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是陈安先做了什么。然后姜桃是非不分,直接把矛头对准我。我实在不太相信她抑郁症会到跑来b市跳楼,闹到警察来了,唯一一个条件竟然是要见我一下。” “警察说她有抑郁症,总不能是出警到打电话给你这段时间做的判断吧?”向飞星皱眉,“抑郁症诊断是很严肃的事情。” “大概是陈安跟警察说的,”柳遇唐冷哼一声,“他一直都是出了事情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怂货。” 不得不说,虽然是个弯的,柳遇唐还是比两个姑娘更了解陈安的心思。 “这个先不想了,反正我现在只是履行公民义务配合警察,”白闲云把传言也告诉两个小伙伴,“我叫上遇唐,是让你到时候帮我提防着她。之前姜桃和陈安办婚礼的时候,我还在老家。那时候就有同学跟我讲了个事情,他们婚礼上有个跟她不对付的女同学,给大家传看一个微博,微博说姜桃当小三抢人家老公。她作为新娘,把红酒直接泼人家脸上了,差点儿掀了桌子。所以我现在很担心她万一是拿跳楼吓唬人,在趁机暴起要干什么,我可没飞星那么敏捷。” 大晚上被拽过来拯救跳楼的人渣已经够心塞了,不能再有别的损失。 “她敢!”向飞星一拍方向盘,“她敢抬哪只手,姑奶奶就把她哪条胳膊给撅折了!踏马的,这么贱老天爷怎么不收了她。”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了快捷酒店,围观群众还在冷风里坚持八卦,粗略一扫现场足有好几十号人。 宗靖叫柳遇唐陪白闲云先进去上楼,他跟向飞星各自停车,在下面问问警察情况如何。 姜桃坐在窗框上快一个小时,几乎冻透了,现在整个人瑟瑟发抖,双手抓着冰凉的窗框久了,从心里涌起害怕来,偶尔向下看一眼,有种自己随时会真的掉下去的感觉。 但是事已至此,真怂了大概会被警察安个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而且她憋着一口气把女儿丢下跑出近千公里到b市,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就算了。 陈安有气无力地跟在警察后面翻来覆去念叨“咱们有话好好说”之类的屁话。 姜桃一个字都不理他,就坚持一条,要见白闲云。 外面的云梯车升到最高,也就三十米,离着姜桃还有好几米远,一个小警察站在上面努力试图跟她沟通,她也不理。 白闲云从电梯门里一出来,等着的酒店经理就奔过来,“您可算来了。”好好的酒店生意,要是有个人跳了楼,以后谁还来住呀! 电梯口距离1209房间还有好几米,姜桃听到外面有人喧哗,嘶声大喊,“白闲云?!是不是你!” 白闲云不搭理她,咬牙一闪身绕过迎面而来的警察,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到陈安脸上,压低声音怒喝,“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陈安骤然被打,完全反应不过来,本能地想还手。 警察被这姑娘敏捷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将人隔开,“有话好好说,事有轻重缓急,咱们先把要跳楼的弄下来。” 在这儿耗了大半个小时,警察也大略明白事情了。胡乱动手本来应该批评教育,却叫他避重就轻含糊过去了。 白闲云恶狠狠剐了人渣一眼,慢慢呼出一口气,“抱歉,我气急了,人在哪儿?” 警察把她带到1209,柔声细语跟坐在窗框上的姜桃讲话,“你看,你要见的人带来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有什么事情都好说。” 姜桃几乎冻僵了,摇摇晃晃挂在窗框上,看到白闲云还有力气瞪眼睛,嘶哑着嗓子叫嚣,“你发誓,跟陈安以后都不再联系!” 白闲云本来很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打定主意做个好公民配合警察,不断地在心里跟自己讲,人命关天,想想还有个无辜的婴儿不能失去妈妈。 但是姜桃不讲理的程度突破了她的认知,再怎么想着这是一条命都憋不住。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你们夫妻两个的事儿凭什么轮到我发誓?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你发誓、你发誓!”姜桃哭叫,“只要没有你,他就还是我的!” “冷静一点,姜女士,你冷静一点,”警察愁的头秃,不断跟指挥中心呼叫支援,来个谈判专家也好啊,“白女士你也冷静点,这个……” 白闲云已经看出来了,姜桃根本不想死,她上前一步,“我就不发誓!这事儿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才不受你的威胁!陈安那种垃圾人渣,也就你看得上。有本事你就把他关在家里别出门,还算为世界和平做贡献了。” “你以为在这里要死要活,能吓唬得住谁呢?我就把话放这儿,有本事你跳下去。今天要是你不死,下一次再敢这样骚扰我,我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陈家父母爱面子,陈安自己更甚,姜桃也差不多的脾性,这一家子满身破绽,敢威胁谁呢? 一边说狠话,她一边又往前两步。 姜桃揪着窗框,疯魔地大喊,“你闭嘴闭嘴!贱人!女表子!” “人渣,我叫你满嘴喷粪!”距离一米五,白闲云一个箭步上去,一手揪住姜桃的衣领,一手用力拽住她的头发往室内死命拖。 姜桃痛的大叫,“啊!放手!”挣扎间两手乱挥,一条胳膊砸到窗框上,另一条被警惕的柳遇唐截住,用力抓紧跟白闲云一起往室内薅她。 两人一齐用力,生把姜桃从窗框上拽下来。 这是个狭小的双人标间,警察叔叔来不及凑进去插手,事情就结束了。 柳遇唐把姜桃用力往地上掼下去,丢开手返身把推拉窗关上扣好保险,灌入室内的冷风戛然而止,外面云梯上喊话的警察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打手势让下面收家伙。 姜桃冻的都有些僵硬了,四肢不协调,被横摔到地上,不知道谁的皮鞋在她腰背狠狠踢了一脚,头皮剧痛,整个人懵逼着完全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了 这一切发生的飞快, 白闲云松开手, 掌心里落了一缕冰凉的头发。 她甩手丢开, 用力攥紧拳头抑制自己不自觉的颤抖, 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才找回声音, 冲蜷缩在地上尖叫的姜桃喝道:, “闹够了吧!闭嘴!” 警察在最初的惊讶过后, 小心挤过来蹲下问姜桃,“你怎么样?”转头叫陈安,“你过来!稍微看看你老婆受伤没有?”接着又呼叫救护车安排个医生上来。 陈安一直站在客房靠近门口的地方, 刚才这兔起鹘落的瞬间,他一动没动,好像惊到反应不过来了。 这会儿听到警察叫, 他才小步过来围着躺在地上的姜桃转了半圈, 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 柳遇唐哼一声,看不上他, 拽着还有点僵硬的白闲云直接踩着床跳出去了。 警察和下面通话汇报完毕, 一转头见他俩要走, 赶紧叫住, “唉, 你俩站住, 刚才的行为也太鲁莽了。我得跟你们说说。” 柳遇唐揽住白闲云的肩膀,轻轻按了一下,示意她别出声。 两个人乖乖听了一通什么这种事, 一定不能刺激情绪激动的当事人, 应该听警察指挥之类的教育。 说完了小警察语重心长的提点,“你们小年轻,只会逞一时之气。有没有想过,万一她真掉下去了,说你过失杀人,你怎么办?不管有什么仇怨,该交给专业的人判,她再怎么也罪不致死是吧?” 这是实在话,柳遇唐吐口气,“对不起,是我们不对,您也看到了,那女的嘴太脏了!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换了谁都受不了,何况女孩最受不了这种污蔑。我朋友也是看她情绪激动往外晃,怕她掉下去才吓得跳过去抓人的。” 警察想想姜桃刚才激动的发抖,也没法说这事儿完全不对,只是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总之吧,你俩稍等会儿,还得下去做笔录签个字,辛苦你们。” “谢谢您,”白闲云冲警察鞠个躬,又一指姜桃和陈安,“他们夫妻俩从前段时间就有电话骚扰我,还到我的微博说脏话骂人。这个能请警察帮我说服教育一下吗?城门失火殃及十万八千里之外的鱼,我实在是受不了。侮辱他人这个能入刑吗? “你这个情况,一会儿咱们仔细记录下,把你有的证据都拿出来,看严重程度做判断。咱们都有法律法规,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警察也觉得坑爹,一个男人肖想漂亮姑娘,姑娘啥也不知道,老婆不教训狗男人反而撕人家女孩,也算开眼了。 这时候宗靖和向飞星跟着医生一块儿上来了。 “怎么样?我在底下看姜桃忽然一下就朝里头栽进去了,什么情况?”向飞星握住白闲云的手,发现她攥紧拳头,连忙轻轻摩挲着她手背帮她掰开。 柳遇唐用了对警察一样的说辞,“她激动的晃悠,眼看要掉下去。闲云反应快上去把她拉住了,大概用力过猛,这会儿有点吓住了。” 宗靖去跟警察套了两句近乎,完了回来说,“咱们下去,外面有职位高点的负责人,赶快把事情解决了就能回去休息了。” 白闲云被柳遇唐和向飞星一左一右扶着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一件事,挣开他俩走回陈安面前,“考上公务员了是吧?” 陈安不知就里,疑惑地“嗯”了一声。 白闲云又转头看裹着被子量体温的姜桃,“私企小会计?” 姜桃警惕地抬头怒瞪她,哑着嗓子尖声道:“你想干什么?” 白闲云压低声音,一指两人,“还有你爹妈在企业里一辈子的脸面。反正我现在没工作,以后也不打算回来q城,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们再闹到我头上,有一个算一个,饭碗都别要了。我很有耐心跟你们耗着!” 白家被追债堵门的时候,她颇见识了一些非常手段。找上人家单位静坐,给他的上级同事发信息等等,用来处理这种警察也只能批评教育的狗皮膏药,应该会很好用。 医生拿了退热贴过来,白闲云看一眼汇报工作的警察,大声道:“骚扰电话,微博辱骂,还有现在公共场合诋毁我,侵犯我的名誉权,证据我都会留好并且向警方汇报。我随时都能起诉你们侮辱诽谤。给我记清楚,我可不只会拉黑电话号码这一个手段。” 说完转身走人,要不是警察在,真想把两个人都踩倒继续打一顿。 一点后怕淡化下去之后,她都有点后悔刚才踹姜桃那一脚不够重,应该再给两耳光。 向飞星跟在她后边威胁地冲陈安挥拳头,“控制好自己,同时管好疯狗,否则后果自负。” 宗靖接着添柴拱火,“律师马上就到,咱们去警察局细说。” 小警察心里叹气,瞥一眼陈安,琢磨有眼前这俩男人做对比,人家姑娘瞎了也看不上他,一时又觉得发疯的女人可能真抑郁,所以胡思乱想。 白闲云几个人下楼,宗靖先去门口看了看,围观的吃瓜群众都散了,就剩警车和救护车还在,才让两个女孩出来。 有个带无框眼镜的男人提着公文包和警察说话,看到宗靖几人出来,挥手笑着喊,“老大。”同时好奇地看看他身侧的两个女孩。 宗靖点点头,跟白闲云两个解释,“我公司里的法务,借来帮个忙。” “谢谢,”白闲云小小松一口气,“我还在心里组织语言,想怎么跟警察沟通呢,有律师就放心多了。” “老同学够意思,”向飞星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又去跟柳遇唐挤眼睛,“唐唐,这个人情你帮着还呐,我们俩就不客套了。” 去年冬天柳遇唐家出事儿,宗靖赶来帮忙收拾了大烂摊子,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提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老同学不是白叫的。”宗靖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嘴上胡乱应着,悄悄给了柳遇唐一个疑惑的眼神。 白闲云看他们眉来眼去的闹,忍不住在寒冷的夜风中用力深呼吸了一下,弯起眼睛笑起来。 就算有律师在,程序都走的挺快,几人从警察局出来也过了零点。 白闲云看看时间,“今天太晚了,明天还是工作日,周末找个时间我请你们吃饭吧,太谢谢了。” 柳遇唐替宗靖应了,“有阵子没聚了,是该找时间一起吃吃饭。” 眼镜律师也表示很荣幸跟美女吃饭,更荣幸帮老大的忙,求涨工资。 几个年轻人随便聊了几句各自散伙。 回去的路上白闲云忍不住叹气,“这一年进警察局的次数比前面二十五年都多!简直想去找个地方拜拜了。” “哎呀,我仿佛记得你还带过思想政治的课,竟然要拜拜,你把科学唯物放哪儿啊?”向飞星笑的不行。 白闲云耸肩,“无聊找点精神寄托,管它什么水逆、太岁还是流年不利什么的。我就想,是不是该找个地方给自己充值一下信心。” “那该先上网看看星座大师怎么说,”向飞星琢磨着自己这半年的一堆烂事儿,也心有戚戚起来,“回去打听打听哪儿好,应该都在城外,马上春末暖和起来,叫上遇唐和阿姨,就当郊游吧。” ****** 宗靖一进门,就看到在客厅中央挺尸的章泰安。 “你这又是怎么了?” 章泰安半死不活地哼唧了一声,“被太后念的头晕脑胀,精神错乱,以为末日不远了。所以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待着,以免扑街没人埋。” 说完他自个儿呸了一声,“啊,过路神仙当没听到吧。你上哪里去了?这么晚不会是猎艳吧?我本来拎着酒来找你喝,结果黑灯瞎火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电话也不接,算什么兄弟?” 宗靖打开手机看看,“你就不会换个手机号试试?我下班时间不开工作手机。” 章泰安怪叫一声,“我聋了,里(你)这种工作狂跟我讲不带工作手机?!天降红雨了吗?” “因为我现在有个人生活了,马上还会有家庭生活。”宗靖义正言辞地回答他,带着一点小得意。 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恩爱的章泰安嗷一声倒回地毯,抓过一罐啤酒丢过去,“喝!否则兄弟没得做了!” 道歉 第二天被工作日闹钟叫醒的时候, 向飞星的内心是崩溃的。 今天得去公司! 在过完昨天那样跌宕起伏的一天之后, 她睡前成功让自己忘记了还有第二天要上班这回事。 一夜好眠。 拉开窗帘, 外面天空阴沉沉的, 仿佛她此刻的心情。 客房静悄悄的, 向飞星悄悄推开一点门缝, 白闲云带着眼罩耳塞睡的正香。 围着客厅里转了好几圈, 在吵醒小伙伴求安慰和独自悲壮上路之间犹豫了五分钟,向飞星扒拉开冰箱,翻出面包片和牛奶填饱肚子, 耷拉着肩膀下楼了。 上下班高峰期竟然都没有堵车的,三个路口只遇到一个红灯…… 到达公司的时间比预计的还早了十五分钟,向飞星撇着嘴坐在车里, 给自己心理建设。 ——各种奇怪的眼神是不用怕的, 因为长得美,姐们向来都是人群焦点, 忽略眼神背后的意义就好。 ——人力总监是不怕的, 大不了重找工作, 反正不能忍受诽谤。 ——成娇那种怂货更不用怕, 欺软怕硬的小贱人, 敢惹上来就给她个升级版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还有、还有内个纪晋熙, 如果他控诉自己性/骚扰,就、就道歉好了。 …… 反复想了好几遍,向飞星检查一下着装, 还有包包、手机什么的, 拉开车门挺直脊背大踏步走向电梯。 呵呵,姐们这辈子见得风风雨雨多了,一个办公室撕逼还不至、至、至于…… 她僵在电梯门口。 纪晋熙和营销中心大boss站在电梯口,boss侧身,纪晋熙背对。 boss先看到向飞星,瞬间笑出满脸细细的皱纹,“小向啊,到的挺早,休息的怎么样?” “领导早上好,呵呵、呵,挺好挺好,”向飞星点头,扯开八颗牙的标准假笑,“路上没堵车,顺畅的很。” 纪晋熙脊背僵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boss唯恐天下不乱,笑呵呵道:“晋熙啊,怎么不跟小向打个招呼?” 向飞星瞪圆眼睛,看纪晋熙仿佛机器人卡壳一样一格一格转身,眼尾再扫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boss,一瞬间反应过来。 呦呵~这位被非礼的比自己还紧张呢! 瞬间她就不紧张了,前头破篱笆一般的心理建设呼啦啦化为尘埃,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钢筋混凝土堡垒,刀枪不入。 “纪总,早上好呀~”真心实意勾起嘴角,向飞星乐的凑近了仔细看,几乎能瞅到后槽牙。 纪晋熙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给了她一个眼神,“早,咳、咳咳。”然后飞快把眼神钉死在电梯数字键上。 向飞星跟他一起盯着那个早高峰慢腾腾的数字键,“倒春寒很厉害呐,纪总这是感冒了吗?” boss跟着凑热闹,“可不是,这单身汉没人管,日子过得就是糙,什么穿单衣吃凉饭的,就是容易生病。” 纪晋熙有些不满地瞪了boss一眼,嗓子眼儿里憋出一个,“唔。” 向飞星活了二十五六年,人生经历也有那么点跌宕,可惜当不良少女的时候年纪还小,局限在打架斗殴校园霸凌上,就没想起来去调戏个把美少年。 没想到时隔十来年,她不羁的灵魂与此时此刻找回了一点没能实现的恶趣味。 “这样子呀,我办公室里有个自备的小药箱,一会儿给您送去呗。” 这两句话从语调到表情,完美复制了白闲云照顾奶奶的样子,三百六十度贤惠温柔无死角。 boss的表情都僵了一下,随即竟然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小向不错。” 这不错讲的意味不明,指向含糊。 纪晋熙脊背一寒,终于不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了,“谢谢,我那里有药,就不用了。”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可疑的薄红。 “这样呀~”向飞星拖长了声音,肚子里笑疯了,原来这家伙的死人脸是个假象,内里好像很软萌的样子。 电梯叮一声停在b1,boss率先抬脚,嘴上还在拱火,“你说有药我是不信的,多半靠喝水扛过去。生病照顾自己这事儿呢,就得多听听女孩子的建议,女孩细心呐……” 纪晋熙尴尬的恨不得旁边有个黑洞,好把领导塞进去让他赶紧消失。 向飞星左右一看,停车场这会儿安静的很,她手比心快,一把拽住纪晋熙,“稍等一下,我有两句话说,”转脸给boss一个微笑,“领导您先上去吧,我保证不迟到。” boss一脸八卦未遂,遗憾地看着电梯门逐渐关闭,摆摆手,“讲吧,迟到了我给特批。” 手臂上被抓住的力度不大,随便就能挣开,但是纪晋熙昨天已经见过向飞星的战斗力,唯恐她下一刻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只得乖乖站住。 向飞星忍不住笑出声来,指尖轻点头顶,“上面有监控,纪总不用担心我做什么。” 纪晋熙努力板起脸,稳住,“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就道个歉,”向飞星清清嗓子,眼神飘到旁边一点,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魔幻,“昨天我一时气糊涂了,事后很后悔。因为我的冲动行为,造成您的困扰,对不起。” 纪晋熙被她突如其来的鞠躬吓的后退了小半步,反应过来,半握拳头咳了两声,“过去就算了。”按国情讲,这件事到底是女方比较吃亏。 虽然当时特别惊讶,随即超级尴尬,接着又面对一大堆打趣刺探。但是平心而论,作为一个直男,被漂亮姑娘扑上来那么一下,他后来并没有生气。 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那么片刻回忆了一下那瞬间柔软的触觉。 眼下面对一个跟自己道歉的女孩子,纪晋熙脑子里瞬间闪了许多念头,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猥琐,不知道说什么合适,索性转身重新按了电梯键,沉默地等电梯。 向飞星道歉完毕,获得一句约等于原谅的话,悄悄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安静等电梯,甚至隐隐对这老男人起了一点好感。 纪晋熙这种称得上笨拙的行为,让她高悬的心落了地,作为一个平权主义者,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但是国情相反,公司里的舆论一定会认为是男方占了便宜。如果对方是个猥琐男,借机做点儿什么,不论有没有行动,就算只是口花花两句,也挺恶心。 这一会儿时间,又有两个开车过来的同事一起等电梯,向飞星瞟了一眼,看起来是两个带着眼镜的技术宅,就转过身低头刷手机。 纪晋熙微微皱起眉头,电梯门擦的锃亮,反射面上清晰的映照着背后的两个人头碰头互相比划着手语,接着一起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比划的方向,向飞星。 叮!电梯到达,向飞星收起手机走进去,按了人力总监办公的楼层,默默站到最后面抓住栏杆。 纪晋熙按了自己的楼层,看了那个数字一眼,再转头看向飞星,只看到一个乌黑的头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安静站住了。 事业 楼层到达, 向飞星下来却没有直接去总监办公室, 而是跑到旁边的消防通道里呆了一会儿, 算了算时间, 先给自己部门领导打了个电话。 昨天下午跟白闲云喝下午茶的时候, 她都跟公司里关系好的小伙伴儿套过消息了, 据说领导是帮自己说了话的。 按反馈消息, 领导没提私事儿,对自己的业务能力进行了充分的肯定。 这种情况下,自己得先主动跟领导服软认错顺便感谢知遇之恩, 然后套一套人力那边对这件事的态度。 果然领导接了电话,带笑训斥了她几句太冲动,说什么一些流言而已, 并没有谁真会信, 她这么一闹,倒让事情变大了, 影响不太好。 啧, 事情不在你头上, 当然无所谓。 这年头只要工作能力突出, 遇上公众事件, 就算真小三被打上门, 公司里多半也不会怎么样。毕竟公司是盈利机构,又不是道德先锋,要的是业绩。 至于当事人名誉如何, 他们才不关心。 肚子里腹诽, 向飞星嘴上还是赶紧低头认错,“我确实是糊涂了,后来我回去想了想,应该私下里约她出来讲清楚。实在是我年轻没见过什么事儿,一着急我就……我这儿正准备去找刘总认罪呢,您觉得,她气得狠么?” “所以说以后遇到事儿多琢磨琢磨,”女领导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总的来说,情感上我还是很能理解你的,哪个女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污蔑。刘总是讲道理的,你好好认错,咱们的项目进度紧,谈好了赶紧回来给我整理文件。” “唉,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向飞星呼一口气,“哪天有空了咱们一起喝个茶,您多给我讲讲人生经验。我这回吃了亏,一直在反省自己不足太多了,得您这样的前辈多指点指点我。” 领导很满意她上道,叮嘱了两句挂了电话。 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地方逼格高适合吃饭喝茶带逛街,给领导送个什么礼物合适,等到上班时间超过一刻钟,估么着领导也该泡上茶坐定了,向飞星才整整衣襟慢慢走进去。 没想到她曲指在玻璃门上敲了三下,门应声开了,迎头正撞上成娇。 向飞星下意识后退半步,一脚前一脚后,随时准备对方扬起爪子挠上来。 成娇也惊了下,一瞬间脸上表情变幻堪比精神分裂。 向飞星哼一声,心里微得意,猜测对方先想起昨天被自己殴打的恐惧吓得瞪大眼睛,继而怒火上涌很想打回来,接着沮丧地发现根本打不过,最后认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简直六月飞雪。 享受了一下反派的快/感,她端出假笑,“呦~真巧。” 成娇恶狠狠地咬紧牙,抬高下巴,发红的眼角望天,直直撞过来,她也想明白了,向飞星总不至于在人力总监办公室门口怎么样。 这一撞的起势迅捷凶猛,不幸向飞星是练过的,敏捷地往旁边一闪,“怎么了嘛,大早晨走路这么急,撞到我不要紧,踩到花花草草的就不合适了呦。” 成娇站住脚想骂人,然而刚刚在办公室跟人力总监保证过,怎么都不能在门口就食言,最后憋着气大步走了。 向飞星目送她走出几米,转身推开半合的门,“刘总^_^” 人力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姐姐,说话柔声细语,但是气场很强,平时只要她在就没什么人敢造次,这会儿面无表情的样子,等到向飞星笑脸有点儿端不住了,才慢条斯理开口,“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是怎么想的,说说看。” 哈?向飞星一愣,有点儿想挠挠头,吭哧了两声,灵魂深处不良少女面对教导主任白老师和级部主任林老师的感觉涌上心头,遗忘了数十年的检讨套路瞬间蹦出来。 “那什么,昨天的事情,我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在公司里处理私人矛盾,还引得同事们围观,这件事情肯定影响了公司正常的运营秩序,对公司内部团队建设和企业文化塑造也不好。所以我今天来找您,就是跟您诚恳认错,接受公司的处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段,“但是我真的非常喜欢现在的团队,对公司的产品和未来都充满信心,想继续和大家一起努力,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 刘总监一时竟然接不上话,因为她要说的重点,都快被眼前这小姑娘讲完了,中间准备的沟通协调阶段径直可以跳过去,由此可见这果然不是个善茬。 业务能力领导夸奖的很,之前同事间的风评也很好,做事儿果决又拉的下脸皮,真个能屈能伸的巾帼英雄。 无聊时候喜欢读读古典名著的刘总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胭脂虎”这个词儿,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起了点儿惺惺相惜的情绪。 这孩子有前途啊,刘总想着,最后叹了口气,“这么说你什么都明白,以后遇事儿就该多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公司里闹成这样,影响很不好。成娇刚才也来了,说身上有多处淤青,你需要跟她道个歉,这个同意吗?” “那她诽谤我的名誉也得给我道歉吧?”自己犯的错自己认,理却是要讲明白的,向飞星知道自己的直属领导保自己,心里其实是很笃定的。 果然刘总皱眉了,同为女人,还是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职场天花板到达高管层的,她也是很厌恶无中生有造谣中伤的。 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对人伤害尤甚,向飞星要求一个道歉,理所应当。 说到底她又不是居委会主任,所以最后她叹了口气,“这件事你们私下里去调节,我只要一点,以后不能影响工作。你在工作时间公司内部,有影响公司运营秩序的行为,会另行处罚,体现在你的季度奖金上,服不服?” “刘总公正严明,我服。”向飞星半鞠躬,“那领导,我回去工作了。” 出了门她就给白闲云发了条消息,【姐们通关了,暂时不会失业,不需要你养我啦~】 白闲云刚起床没多久,端着牛奶看到这一句,【那个姓成的姑娘呢?】 【她好像脸皮跟我一样、不、比我还厚,总之应该也会继续在公司里工作。不说了,我去干活。】向飞星把手机揣兜里,乐乐呵呵回自己部门,颇有点儿荣归故里的赖皮劲儿。 这份工作收入不错,前景良好,最重要是离家近,她短期其实不想换。 大概成娇也近似,作为销售,如果没能力带走客户资源,换一个公司就是重新开荒,比自己困难多了。比起饭碗,脸皮什么就算了。 ******** 白闲云吃完早餐,继续每日论文资料整理,完成预定任务后,给自己弄个简单的午饭,午后小睡一会儿,醒来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刷开微博。 一登录进去,就被转发@和评论、点赞数量惊住了,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仔细数了两遍右上角的数字,确认无误,真的是三个六位数,粉丝数也增长了五位数。 我去,我这是做什么了?总不会是姜桃跳楼事件闹得自己被人肉了吧? 最近只有这一件大事了呀,这闹得,给林鹤看见了,父母也会知道的。 信息太多,点开@的时候手机都卡机了,白闲云急的翻身下床飞快打开笔记本,似乎过了好几分钟那么漫长,页面刷开,她提着的心才落了地。 竟然是那天晚上一怒发上去的书法视频,虽说引子也是姜桃,却是件好事情。 作为一个几年前出片量不少的coser,白闲云是爆过照的,不管是带妆ps后期完善的角色成片,还是舞台表演的后台照片,更有际遇团队的各种聚会照片。 总体来说,她微博上这些粉丝,有相当一部分是颜粉。 如今后台一看一片都是舔才女,美女竟然会写字儿,还有这字儿哪里好的评论,更有一些粉丝表示看了美女写字儿激发了自己练字的热情,求问怎么开始比较好。 白闲云心情好起来,发挥自己家族好为人师的特色,认真写了一个微博,先诚实地表示自己的字不值一提,外行看看还行,内行就差远了。再简单介绍了毛笔按照尺寸、笔头形状、笔毛材质等怎么分类,建议初学者怎么选笔和字帖,最后附带自己今天练的两张小楷照片。 微博一发出去,评论转发等数据就蹭蹭往上涨。 其中一些特别的评论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懒惰的评论表示你说的这些毛笔、字帖哪里去买呢?一般有毛笔的小店儿里店员完全不懂推荐呀,写字儿除了笔和字帖还得有纸和墨吧?不如大大安利个店铺吧。 意外的是粉丝群里有一些真的书法爱好者,在评论里也贴了自己写的作品。其中有一些好玩儿的东西让白闲云觉得很新奇,比如自己写的扇面儿,自己写了字儿烧的陶器之类有意思的东西。 最后还有一类就是求字的,声称如果po主给写横幅、扇面、对联什么的,给润笔费,要求微博开贴打赏。 她记得以前大学时候,学生们之间送礼物流行各种精致玩具首饰,现在看来是古风热起来了。 有一点模糊的思路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也许她的爱好、她所学的东西,真的可以变现,成为自己的事业。 傍晚出去西餐厅打工之前,她忍不住给向飞星和柳遇唐分别发了条短信。 【可能我要走上网红的套路了。】 两个工作狗都忙碌的很,分别在二十分钟和一小时后回复了消息。 三个小伙伴脑回路惊人的一致,两条回复是。 【你要开店吗?】【要卖衣服吗?班花在此,免费给你当模特哦!】 给客人点单的间隙,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回,白闲云偷个空看了一眼,抿嘴笑起来。 等到下班后,她就给爸爸发了条消息,【老爸,你今晚几点下课有空?我想问问毛笔的事儿。】 白闲云练书法,算是家学渊源。 白敬作为一个物理老师,人生爱好颇文艺,写字儿画画喝茶,是省级书法家协会挂了名的,谈不上什么艺术大家,在q城里也是年年有人求字儿。 白闲云不打算卖衣服,手头目前也没有合适的资源,文房四宝和各种文玩手把件,家里的老头可太懂了。 聊天 章泰安又相了一次亲, 这次他灰溜溜地换了地方。 虽然知道一定是不会成功的, 还是不想被某人看到。 成功跟相亲对象相看两厌之后, 他匆匆开车到熟悉的西餐厅, 只赶上一辆公交车的尾气。 白闲云小鹿一样敏捷地跳上车, 没给急停到车站旁边的那辆跑车一丁点儿注意力。 章泰安盯着公交车屁股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怨念地给章泰妍打电话, “姐,里能不能救救我啊,让妈妈不要给我安排相亲了。我饿习八(二十八)又不系系习八(四十八), 离生不出孩子还远着呢?真要这么害怕我去冷冻精/子啊!” 章泰妍正跟女儿一起吃晚餐,闻言险些呛了汤,“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章泰安张了张嘴, 又顿住, 现在不能让老妈知道自己有了目标对象。 按老太太的德性,一定第一时间跑到b市来打探, 甚至可能背着自己找姑娘约见非得打听出人家祖宗十八代不可。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一旦她满意了, 就会直接从逼婚跳跃到逼生。 以章泰安对女孩子们的认知, 无论怎样喜欢自己, 知道了未来可能有这样的婆婆都会退避三舍。 那些他妈妈亲选的类型不在此列。 事情的矛盾就在于,他不喜欢他妈喜欢的类型。 他吭哧了两秒钟,章泰妍不耐烦了, “你不说我挂了啊, 吃了晚饭我还有资料没看完。” “没事,就是每个相亲对象都直接跟我畅想未来生几个儿子女儿,实在很不爽,”章泰安恢复了理智,咬着字慢慢讲话,有些尴尬地描述自己的感觉,“有种我被绑在床上等人临幸的危机感。” 贞操危机! 章泰妍真的呛了汤,咳了两声,忍着笑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一直以为按照妈妈的安排,你的感觉应该是皇太子选妃呐?” “根本不是一个物种选什么妃?”思想差太多的人,是有生殖隔离的好嘛? 章泰安郁闷地拍了一把方向盘,“打个比方,我根本是条野狗,妈妈非要我在家猫群里找cp,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嘛?” 野狗是什么鬼? 章泰妍脑海中对亲弟弟的上一个印象,还是他头发梳的锃亮、钻石绣口订制衬衫怼家里那群遗老遗少,忽然冒出一条野狗。 简直辣眼睛…… 努力控制住自己扭曲的表情,章泰妍试图跟弟弟沟通,“你这个、自我认知比较谦虚,我是很满意的。但是,定位是不是有点儿偏差?” 章泰安哼了一声,“我有狂放而不羁的灵魂!” 萌萌应和着高呼了一声,“小舅舅,iron man!” 章泰妍吓了一跳,确认女儿没听到多少她与章泰安的对话,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你添什么乱,快点吃完做作业去。” “没错!iron man!”章泰安带上蓝牙,发动车子,“让萌萌跟我聊聊天吧,她这么小有什么作业?姐夫呢?” “今天是一周里唯一没有辅导班的日子,让她早点儿睡吧。你们甥舅俩碰到一起就没完。”提到丈夫,章泰妍语气变得不怎么好,“老黄应酬去了。不说这个,你忙你的去吧,我有空了回家帮你跟妈谈一谈,但是这件事关键还是在你自己。” 她一幅不想多说的样子,章泰安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可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挂了电话开着车在街上晃荡,琢磨是不是去找宗靖喝个酒。 然后想起来宗靖现在跟好基友蜜里调油,家里还有个幼崽,没空应酬自己了。 顿时春天的风又凛冽起来…… 他哭丧着脸回家,在地毯上翻滚了好几圈,抓过手机,试探着给白闲云发消息。 【在做什么?】 发完了不抱希望地把手机丢到一边,打开电脑想找个新番看看,没想到片头曲还没完,手机响了一声。 白闲云回的挺迅速,【写字】。 章泰安飞快地从沙发上滚下去抓过手机,刷开这一条,手机又发出一声水泡炸裂一样的轻响,跳出一条新消息。 【记得你上次提起你的工作室也做各种室内设计,我有个可能不太搭界的问题想问,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白闲云也是自个儿琢磨的无聊,随手抓壮丁。 她回去照例铺开纸练字,随手把自己想到的事情一一记录在纸上,想做书法画画周边的生意,先要琢磨有什么产品可卖。 扇面是一种,手机相关饰品也是一种,这些她以前都在漫展上见过,也大概了解怎么定制。 最主要的笔墨纸砚,应该可以找到好货。 白敬和他的一众书法爱好者朋友,对国内哪里生产的文房四宝好,可是如数家珍。 这一条等爸爸下课之后详细问问,然后去找货源。 淘宝店铺嘛,她还真有一个注册好的空架子,当年还在际遇当道具师时候,偶尔多出来的手作首饰和配饰,通过那个小店铺交易给过同好。 现在重新设计过框架,改个样子就好。 若论附庸风雅,手作的首饰应该也算,各种萌萌的原创工艺品之类的都可以有。 唉,这个还真跟自己的专业有关系,历史好像真没白学。 向飞星又加班,她一个人在家里脑补的停不下来。 刚好这时候章泰安来了条短信,对方是个真成功的生意人,她就忍不住回复过去了。 章泰安嗷一嗓子,发泄完了镇定下来,端出可靠的成熟男人范儿,【正好闲着,你想问什么?打电话比较方便吧?】 短信发出去不过几秒钟,白闲云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章泰安先清了清嗓子,才滑开接听,“喂?” 白闲云声音里带着点儿笑,“这么晚会不会太打扰你?” “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工作,”章泰安咬着字儿慢慢说,“现在是空闲时间。” “那我就不客气啦,”白闲云也不扭捏,稍微把自己想创业,思路是书法传统文化相关的情况讲了讲,“这个跟你的生意领域大概没什么关系,但是我认识的人里面,真的就你一个做生意的。感觉你接触的人见过的事情就比我们多,所以我就想问问你,站在你生意人的角度,听到我这个想法有什么感觉?会感觉特别不切合实际吗?在你的认知里,喜欢书法传统文化相关的人多吗?” 虽然是对着有点儿倾慕的女孩子,说到正事儿,章泰安还是很认真的,“书法相关?这个我确实不太了解,就我目前的接触到的,市场还是有的。” “我们工作室接到的室内设计委托里,不管是茶室还是餐厅,就有明确要求风格非常复古典雅的,做这些设计的时候,经常要请相关方面的专家帮忙提供素材把关。低端一点是用各种现有的字体,多数设计师本身字也不错。高端一点就要到各种有名的书法家那里求字,商家为了噱头甚至愿意出高额的润笔费。” “据我观察,这些店铺的生意都不错,可以推测出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这种风格类型的受众。从环境延伸出去,衣食住行,日常生活中的小爱好,总有商机。只要拥有优质的货源、良好的成本控制、不错的宣发渠道,应该是可以的。” 他一提到生意经就精神抖擞,感觉自己说了好多话,对面一直在安静听,不由有些忐忑,这些应该蛮无聊的吧? 而且实际上后面那几句相当假大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因为自己一拱火,小姑娘雄心勃勃去创业,最后撞个头破血流怎么办?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连忙补救,“我说的太笼统了,会不会很无聊?也可能没什么意义。” 问完又给了自己一巴掌,也太直白了,跟女孩应该含蓄一点。 “不会不会,”白闲云听得聚精会神,声音里一直带着笑,“我现在就是需要一些这样的想法,不过,你不会是专门在鼓励我吧?听着也太可行了点,仿佛我灵机一动就琢磨出个成为巨富的机会呢,总感觉不怎么真实。” “并没有,我给你讲了一堆很空的限制条件,什么优质的货源、良好的成本控制之类的,都是说起来几个字儿,做起来非常难。” 听到对面带着笑意的声音,章泰安放松下来,又随意讲了自己创业初期因为成本控制不合理造成危机的例子,还有生意场上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案例。 白闲云听的津津有味,“我还真是问对人了,大概生意都有相通之处,你讲的这些,确实是我在开脑洞琢磨理想的时候,完全没注意的。我要是真的做起来了,以后真得多问问你。” 章泰安得意地摸摸鼻子,“乐意为您效劳,随时待命。” “哈哈哈,你这么讲了我真的不客气,欠的人情全换成饭吧,”白闲云挺开心,“您点哪儿,我请哪儿。” “我昨天下午刚吃了一顿请,后面的就又排上队了,可见人才在哪里都饿不着。”章泰安听着对面的笑声,感觉心尖直痒痒,高兴地捞起一个手办亲了一口。 “那可不是,”白闲云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忽然想起昨天一起吃饭时候就有的疑问,“唉?你怎么讲话忽然很标准了,虽然听着还是南方人,可是每个读音都很准呢!” 章泰安的小心机被人点出来,顿时非常得意,“我怎么说也来b市十来年了,其实能把普通话讲的很标准啦。只是在我脑子里,粤语和普通话其实是两种语言,需要稍微翻译一下。所以只要我不是很累很着急,认真起来都能讲的很标准。” “原来如此,我不会方言等于少一门外语是吧?”白闲云大笑,“我想起来了,以前大学毕业校招的时候,简历里确实是可以把粤语当特长写上去的。” 最爱 “哦, 还可以这样吗?可惜我没机会体验一下, 我没毕业就把自己搞成老板了。”章泰安在女孩子清脆的笑声里找回了自信心, 感觉自己以前大概一直低估了自己跟妹子聊天的技能。 白闲云忍不住又笑, 这是在炫耀吧?就是在炫耀吧! “你好像很得意。” “是的, 有些得意啦, ”章泰安清了清嗓子, 拿腔捏调道,“每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我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什么少年得志、事业有成之类的,什么都能套在我身上用,怎么都合适。” “哈哈哈哈哈, 以前我以为你是个严肃正直的好青年呢, 人设崩的突如其来真的有点儿意外。你平时这个样子能镇得住公司里的人吗?” 白闲云听到门响,站起来往书房外面看, 向飞星正在换鞋, 就伸手给她比划, 告诉她厨房有夜宵。 向飞星没有立刻扑向厨房, 而是有点儿奇怪地走过来隔着两米站定, 上下打量她, 小声问,“你这是吃了笑药了吗?” 自家这闺蜜简直是每一个毛孔里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白闲云冲她做了个弹指的姿势,示意她赶紧去吃东西洗漱。 向飞星冲她做个鬼脸, 比划口型, 反正你迟早得交代。 章泰安炫耀的兴起,得意洋洋跟白闲云传授自己做boss的诀窍,“只要公司利润好,给员工发的薪水够厚,随便你是怎样一个奇葩,他们都会超级爱戴你。” 这真的是,颠不破的真理! 简单粗暴得人心,白闲云抹抹眼角笑出的一点点泪,“真是谢谢章总教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呐。真是太奇怪了,换个人跟我这么嘚瑟,我大概会认为他脑子有病,你讲出来竟然让人觉得有点儿理所当然。这起码证明,你洗脑的能力真的很不一般。” “因为是世人对长得好看的人都特别宽容^_^”章泰安靠在飘窗上,屈膝,单手搭在膝盖上晃着半杯红酒,透过玻璃窗上模糊的倒影,开始觉得,找到一个有话说的老婆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白闲云坐在书桌后面,抬眼就对上闺蜜搞怪的表情、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忍不住又笑出来,哎呦,真是到处都是活宝,“已经很晚了,改天再聊吧,不管怎么说,谢谢赐教,饭我记上了。” “是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再见。”章泰安也不纠缠,等到对方先挂了电话,才按断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一,未接来电四个。 打开电话记录他呆了下,老妈? 还有一条短信,【你电话一直占线,忙完了给妈妈回个电话。如果太晚就明天,没有急事,勿念。】 看看时间,23:45,妈妈应该早就休息了。 他跟白闲云打了一小时五十五分钟电话,真是令人激动人心的事实。 至于老妈,大概又是联系了哪个女孩子让自己明天去见吧,没接到电话真是逃过一劫呢! ******** 向飞星吸溜溜喝银耳羹,小仓鼠一样捧着碗,努力眨巴眼睛。 白闲云被她看了半分钟,忍不住笑意,“想问什么快点儿问,做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给我看是没用的。” 向飞星一仰脖子,把一小碗银耳羹倒进喉咙,大开大合咽下去,纤纤指尖隔空一指,“你刚才那句,是娇嗔吧?” “哈?”白闲云懵逼脸看着她,“说人话!” 向飞星捏着兰花指捧心,“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自动多加了一个媚眼儿。 “哈哈哈哈,我怎么不知道你演技这么好呢?”白闲云今晚心情好,笑点特别低,给她一闹腾,忍不住又笑起来,伸手撑住眼角,“我皱纹都笑出来,你给我控制着点儿。” “哼,你都背着我爱别人了,我还管你什么皱纹,”向飞星捂脸,“负心汉!” 白闲云忍不住站起来,揽着她肩膀把她推进浴室,“加班加糊涂了吧,快去洗澡睡觉,马上又零点了,你黑眼圈还想不想消了!” “都被抛弃了,我还管什么黑眼圈呢,”向飞星表演的兴起,哀哀怨怨地捧心念叨,“说,那个人是谁?” 白闲云对上她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你好好洗澡,洗完了我从头到尾跟你讲,事关网红套路。快去!” 大概笑药是空气传播的,向飞星也绷不住了,忍不住笑出来,“行行行,你好好打腹稿,务必在我出来之前把事儿编圆了哈,否则晚上别上床。”讲完自己又忍不住哈哈哈哈了一阵。 白闲云站在浴室门外,低头笑了足有一分钟,拿起被向飞星丢弃的小碗洗干净,又淘洗一把杂粮丢到电炖锅里定好时间,收拾完了向飞星刚好擦着头发出来。 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向飞星拍大腿,“老实交代吧。” 白闲云坐过去,硬是跟她挤在一起,打开微博把事情前因后果和自己的脑洞讲了一遍,最后把跟章泰安聊天里的精华剔出来收尾。 “总之呢,就是这么个事儿,你觉得怎么样?我想的是,找到了货源,可以卖笔墨纸砚,周边包括一些手机壳、手机链、扇面、手作的首饰,原创工艺品什么的。我学历史啊,各种博物馆里能做素材的东西太多了。” 说着说着她也忍不住拍了大腿,“糟了,我忘记给爸爸打电话了。” 向飞星认真仔细听了她的创业计划,被这一句一提醒,又找回作妖的状态,继续哀哀怨怨的念,“哦~连老师都给忘了帅哥的魅力啊~,娶了男人忘了爹诶,我这个糟糠就更别提了……” 白闲云跳起来去翻手机,白敬回复了一条信息,【今晚有学生走的晚,又跟学生家长谈了谈,结束时候已经太晚,有事明天聊吧,午饭时候有空。】 父女之间发消息,用这样一本正经谈公事的语气,真是收多少次都觉得有点儿诡异。 白闲云松了口气,她是个夜猫子,但是家里爸爸妈妈要带学生早自习一贯睡得早。应该是因为她短信里说了毛笔的事儿,业余爱好,白敬自然不当紧急事儿搭理了。 这样也好,她跟章泰安聊了之后,深觉自己应该弄一份完整的商业计划和市场调查出来,然后再跟爸爸谈。 父母都不是迂腐的人,自己正当的做生意,应该都是支持的。 “糟糠的话你都没耐心听完了?”冷不丁向飞星在身边幽幽叹了一句。 白闲云脊背一凉,轻轻拍了她一巴掌,“行了啊,哪有什么新欢,外面的野花野草都没你好,我最爱最爱你,满意了不?” 向飞星一秒钟大眼睛blingbling闪烁,“哎呦喂,这话我爱听,我也最爱最爱你。” 完了她迫不及待倾诉了一番自己早晨怎么办公室斗争,最后搞定上级和人力,然后还郑重跟被自己性/骚扰的男同事道歉的事儿。 这回轮到白闲云惊诧了,“你什么时候性/骚扰男同事了?” 向飞星猛然捂住嘴,糟了,忘了这事儿之前没讲过了。 主要是今天纪晋熙的反应太意外,她一下子成了调戏小娇娘的恶霸,补全了不良少女人设的巨大空缺,一时得意忘形了。 低眉顺眼讲了一遍过程,她不由得有点儿尴尬,“其实事后我想起来也觉得太神奇了,根本不像是我会干的事儿,跟被下了降头一样。然后今儿刚好遇到,我就道歉了,没想到对方比我还羞涩,真神奇。” 白闲云很无语,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应该庆幸对方反应神奇。如果是个人渣,趁这种机会恶心你怎么办?更不提还有别的风险,亲上去有可能沾上对方的唾液对吧?你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毛病,多危险呐!” 向飞星想想觉得也是,但是仍旧忍不住弱弱地为自己分辨一下,“说实在的,当时那一瞬间吧,除了虐极品虐的太high失去理智,还有一点是,对方颜值不错。他要是长得特别丑,我再怎么脑残也啃不下去呐。” 呃,这么一解释,好像自己真是个办公室性/骚扰的色/狼一样…… “你还有心情提颜值,脸和是不是人渣有什么关系呀?”白闲云扶额,“什么陈安、成文浩,是不是个个颜值都挺拿得出手?然而个个都是人渣。” 还真是,向飞星把脑门抵到她肩膀上,“那咱们遇唐还是大帅哥呢,人多么好。咱们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是吧?要对生活充满希望,世界上还是有长得帅、人又好的男人嘛。比如今天那个纪晋熙的反应,就让我觉得蛮可爱的呢。你看,跟你打电话的章泰安,虽然舌头老是捋不直,但是人也不错对吧?” 无言以对…… 白闲云爬起来,把她从肩膀上抖下去,竖起一根食指,“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有道理,咱俩互相认同对方对吧?” 向飞星用力点头,“没错,所以你抛弃我这个糟糠也没关系,只要下一任是个如我所说的大帅哥。” “ok,沟通完毕,抱抱,睡觉去吧~”白闲云张开双手。 向飞星扑进她的怀抱,互相给闺蜜一个用力到肋骨疼的拥抱,“晚安,宝贝。” “晚安,记得下一次控制自己的行为,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纪晋熙。”白闲云在关上卧室门之前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心好累哦。 我的闺蜜竟然是个办公室性/骚扰的颜控呐! “yes,miss,我骚扰人的时候是很有原则的,么么哒~~~”向飞星双指并拢眉角一滑,“好梦~~” 豪车 第二天白闲云起来的时候向飞星已经上班了, 她仍旧按部就班先完成了自己的论文进度计划, 下午才开始把昨天的各种想法整理了一下, 再综合上后来补充的意见, 做了份简略的计划书。 她琢磨了一下, 虽然飞星说她有钱, 但是两个人凑一起也没有很多本金, 禁不起亏损,不能想太大,千万别梦想一口吃个胖子。 最好先找一批好货, 发个试卖,反响好的话,再扩大不迟。 她想把这个当做自己的事业经营, 不愿意当个赚快钱的网红, 那么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优质的货源,慢慢做出口碑来, 其他的都可以压后再说。 傍晚她依旧收拾好东西去西餐厅上班, 蚊子再小也是肉, 总不能新计划还没开始, 先断了旧来源。 上班的路上, 手机□□狂跳, 有阵子没联系的咪酱又发了连串的撒娇猫咪表情来,【师姐~师姐,你在吗?】 白闲云单手抓住栏杆, 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车上努力回复, 【嗯,什么事儿?】 【师姐,我看到你写字儿的视频了,你能写那种特别小的毛笔字儿吗?】咪酱没想到一叫人就在,发了个感动大哭拥抱的表情来。 【特别小是指多么小?】白闲云疑惑,发送出去又赶紧补了一条。【或者你可以具体说说要什么样的字儿?】 以前在际遇的时候,coser们出作品,有的是动漫,也有古风,就需要一些装逼道具,毛笔字写的书信啊,扇子啊,甚至在丝巾什么之类的上面写字儿,白闲云都干过。 所以咪酱提了个开头,她就大概知道对方又遇到什么难处了。 反正每天都要练字,不麻烦的话帮小师妹个忙是随手的事儿。 咪酱先发了个抓狂小人撞墙的表情,才为难地问,【我并不知道啊,有个词叫簪花小楷,那是多大的字儿?写在信里或者请柬上多大合适?】 【簪花小楷我是可以写的,你要写信或请柬用来做什么?嗯,我在打工,马上到到岗了,晚上八点之后有空。你可以把需要的事情都详细发过来,下班之后我看了会给你回复的。】白闲云跳下公交车,边走边发消息。 把手机提示音都关了,她大步走进店里,因为公交车晚了点,还有一分钟就五点了。 等交接班的同事看她过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因为白闲云每天都提前一刻钟左右到,对方还以为她今天不来了呢。 匆匆忙忙换了制服,白闲云小跑出来从同事手里接过点菜的pad,“不好意思,今天我太慢了,辛苦了。” “没事没事,或早或晚一会儿没关系的,”同事笑眯眯的,“不过你下次跟领班提前说一声比较好。” “嗯,我记住了,谢谢。”白闲云松一口气,站到自己的服务区域,微微侧脸,正看到领班盯着这边。 靠窗的双人桌上面,餐牌已经被翻成了红色,白闲云在系统里查看了下,是已经被预定了。 预订人:章先生,附带一串有点眼熟的手机号。 章泰安?又来相亲? 白闲云盯着预订人后面的三个字,一整天都满满的元气忽然泄了点儿。 唉,昨天还跟向飞星夸他呢,今天就又撞见皇上选妃了。 不过奇怪的是,她上班两个多小时后,七点半了,那张桌子仍旧没有坐上人。 从五点到八点,够餐桌翻两次座,要预定这么长时间,通常要留押金的,今天的相亲对象忙碌?章泰安忙碌?或者他们就喜欢约的晚一点。 一般五六点约出来,吃完饭还有时间出去续个摊,八点多的话,吃完饭就只能回家了。 白闲云一边眼观六路随时准备应对召唤,一边在心里瞎琢磨,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自己,真是闲的了,不如多想想创业大计还有什么漏洞。 章泰安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随着音乐打节奏,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自己的发型,完美~ 他计划的超好,白闲云八点下班,自己预定个餐桌,七点五十赶过去,刚好可以招呼她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今天白天,他专门找两个做电商的朋友聊了聊天,很是取了一点真经,刚好转手贡献给白闲云。 按白闲云昨天问问题的仔细程度,他有很大把握对方愿意听听自己的建议。 区域内的四人大桌客人离开,白闲云招呼清洁工过来收盘子,自己也上手帮忙,清空了桌面之后,她开始确认自己今天负责的几桌结算准备交接。 在pad上挨个刷了一遍,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张空桌子,真是订了一晚上不来啊,有钱人真任性。 才这么腹诽完,前台接待响亮的“欢迎光临”传进耳朵,章泰安熟门熟路朝自己的“御用”位置走过去。 白闲云本来都要点交接班了,抬眼看见他,忍不住笑出来,“我还当您今天不过来吃饭了呢?” “有点事情忙的晚了,”章泰安坐下来,“你也快下班了吧?” “是,我帮你点完单就交接班,你是现在点餐,还是再等一下?”白闲云翻菜单页面,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吃招牌的套餐,相亲对象还没到呢,如果太晚,自己可等不了。 章泰安单手支颌,笑的很灿烂,“你想吃什么?” “嗯?”白闲云一愣,扬了扬眉毛,“我?” “对呀,你喜欢这家店的西餐吗?”章泰安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实际上挺紧张,“刚好你也要下班了,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白闲云有点儿呆,“你没有、呃、饭搭子吗?”好险,差点儿说成“你不是相亲吗?”。 “饭搭子?”章泰安指尖在桌面上扣了扣,“那是什么?” “就是,一起吃饭的小伙伴。”白闲云重新镇定下来,微微笑,“我觉得这家店的食物挺好吃,但是毕竟我在这里工作,不太合适。改天我换个地方请你吃饭,今天还是你自己吃吧。” 这里一顿饭的人均消费抵得上高峰期小时工两三天的收入,如果她脱了工作服转身坐下当客人,店里其他的服务生肯定会有点儿小议论,虽然她也不介意,但是能少点是非,还是少点比较好。 这个反应在章泰安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没有特别失望,只是玩笑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吧,我换个地方吃也一样。” “嗯?”白闲云有点意外,“可是你都预定了,太浪费了吧。” “我是这家店级别最高的会员,没什么大损失,”虽然会员积累的过程提起来很囧,但是章泰安现在觉得挺有用的,“走不走,八点了。” 之前承诺了要请对方吃饭,人都找上门了,就算时间有点儿不合适,白闲云也没理由拒绝,“那,你稍等,我去后面换了制服出来。” 白闲云点了交班,把pad递给接档的服务生,快步去更衣室换衣服。 那个服务生低头看章泰安一桌什么都没点,不由有点意外,赶紧快步过去,没想到客人站起来准备往外走了,“您……” “有点儿事,不吃了,叫前台记账吧。”章泰安几乎是雀跃地去停车场取车,出了门深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给白闲云发消息,【直接出来,我把车开到门口】。 跟白闲云一个时间段服务生此刻都聚在更衣室,几个小姑娘互相使着眼色,终于有一个上来搭话,“小云,你跟章先生很熟?” 大家都看到了,章先生进来之后,跟她聊了好几句,从表情就看得出,关系不一般。 起码不是普通服务生和客人的关系。 “嗯?不熟。”白闲云扣上大衣的扣子,检查一遍衣柜没有遗漏,背上双肩包,“我下班了,各位再见。” 这些出来做小时工的小姑娘,很有一部分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年纪轻轻正是喜欢脑补什么霸道总裁灰姑娘的时候,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就说她不会跟咱们多说的。” ——“是哦,每天来去匆匆,话都不肯多讲一句,真当自己是日理万机的什么重要人物。” ——“唉,你们知道吗,她二十六岁了。” 这消息一出,姑娘们顿时一片惊呼。 ——“哦,二十六了!竟然跟我们一样打零工?”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店长和领班聊天说的,两个老女人净夸她了,指望她一辈子当服务生接自己的班儿不成?” ——“嘘!你小声点,待会儿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 白闲云不知道,正有一群青春洋溢的小姑娘脑补她是一个找不到工作、又没有男人、可怜的只能打零工的老女人。 她出门的时候快速查了一下账户余额,琢磨了一下能负担什么档次的一顿饭。 章泰安开了一侧车窗,看她出来,幅度很大的挥了挥手,“这里。” 白闲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特别特别低,应该只有两个座位的车,就算她对车没什么了解,也知道这种造型肯定特别贵。 自己在店门口上了这样一辆车,真是…… 但是事已至此,赶紧逃走好了,她一溜小跑过去,探手伸往似乎是车门把手的地方,往下一摸,光滑如镜,“哎?” 章泰安才反应过来,按了一下按钮,一侧车门仿佛小翅膀一样向上伸展开来。 “哇哦~”白闲云愣了两秒,简直想捂脸了,反应过来闪电般地坐进去,催促章泰安,“快走快走。” 章泰安感觉自己炫车不成,反而让美女尴尬,实在有点失败,听她催促,赶紧一踩油门。 瞬间加速度太快,白闲云往后一仰,又手忙脚乱地去摸安全带,“哎,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车门呢,吓一跳。呼~好在安全带不那么难找。” 章泰安开着跑车在限速三十的城区道路上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搞了个乌龙,不由有点尴尬,胡乱找借口,“今天、呃,今天别的车被人借走了,车库里只有这一辆,其实我平时也不怎么开它。” 尊重 白闲云在最初的惊讶后, 镇定下来还觉得蛮好玩的, 笑眯眯地扫了一圈车内装饰, “我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呢, 今天真是占你的光了。这个车门从外面怎么开?” 之前跟着柳遇唐向飞星一起玩儿的时候, 坐过的最贵的车大概也就百十万。 两家父母都是白手起家第一代, 更注重实用性, 买稍贵的车也只是为了谈生意的时候不跌份儿。 以前白闲云真的不知道,车门还可以这样打开的。 “这种叫剪刀门,外面有个拉线, 一会儿停下来我告诉你,”章泰安急于消除尴尬,答的规规矩矩, “其实也还好, 不是特别好的车。” “反正开在城里可惜了,”白闲云轻笑, “不过人多的地方这种车真的特别显眼, 比长腿美女吸引眼球多了。”眼看着开出两公里多去了, 她赶紧问, “所以今天去哪儿吃?你选地方我请客。” “我选什么你都请吗?”章泰安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闲云拍拍怀里的背包, “资金有限, 你要是选了那种一般人吃不着的私房菜,我可就请不起了。但是可以记着账,如果以后有幸发了财, 补给你好了。” “哈哈哈, 放心,我都不会敲女孩子竹杠的,”章泰安跟着笑起来,“而且我准备了点特别的东西,绝对让你今天这顿饭不白请!” “哦~如果东西特别值得,别说今天一顿饭,你还可以继续往后续约呢,”白闲云眨眨眼睛,“只要你不是在吹牛。” 两个人聊聊天,不过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一家粤菜馆子,章泰安停好车带她上楼,“时间有点晚,吃清淡些好了。” “这算是你家乡菜吧?”白闲云打量着店里的装修,富贵热闹,“一会儿你点菜,我不知道这个菜系有什么好吃的。” 作为一个纯正的北方人,她不管是同学聚会还是自己选地方吃饭,都在北方菜系和川菜里头打晃。 “没问题,告诉我你的忌口就好。”两个人在一架小屏风隔开的小桌后坐下,章泰安接了菜单,随手把一份文件递给白闲云。 下车时候白闲云就看到他拿着的文件夹了,还琢磨是不是什么重要工作,这会儿顺手接过来,打开之前还是疑惑的。 但是翻开第一页,她就惊喜了。 大标题简单粗暴,网店内部流程控制管理条例。 再翻过几页,如何做好店铺策划活动,再往后翻,成本控制要点,继续往后,库房管理条例之类的。 虽然细看讲的不一定适合她想做的相关产品,却也能给她巨大的启发。 “这确实不止值得今天这顿饭,后面你想吃多少顿我都奉陪。”白闲云把文件合起来塞进书包,“你从哪儿弄的这些东西?” “有两个朋友,一个做服装家纺,一个做食品,都是经营不错的店铺,管理非常完善,让他们帮忙抠了一份粗略的框架,后续还得你自己慢慢摸索。”章泰安看她笑的灿烂,心里也很熨帖,“你觉得有用吗?” 完全是雪中送炭,白闲云拎起茶壶给对方倒水,“我现在全部都是零呢,万事开头难,有这个帮了大忙了。” “能用得上就好,不用太客气,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章泰安双手接过茶杯,“我当初开始做工作室的时候,也撞了许多墙,吃过挺多亏,现在看到同龄人想创业,帮点小忙只是随手的事。” “道理是没错。可是对你来说的随手,也都是你经历了挺多困难慢慢摸索出来的,嗯,或者说是你朋友的。如果让我自己来整理制定出这些东西,可能其中的每一条,都对应着一个失误纠错的过程,时间成本之外,还要浪费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所以我觉得自己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白闲云慢慢组织语言,思维实际上兴奋的有点混乱,实在是这种感觉特别美好,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醒来。 就是这种、这种,被认同的感觉,久违了! 以前跟陈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有许多想法的。 但是每当她想做点儿什么的时候,得到的反馈总是很负面。 比如她在际遇的时候,用自己学的历史知识和对古代首饰的了解,手作过一些发簪手串之类的东西。当时团队里好多女同学喜欢,愿意花钱买,所以自己搞了个店铺交易了一点。出去参加cos展会,展位上的东西也总能很快卖光。 还有cos的服装道具,她和向飞星都很爱鼓捣,曾经为了一件汉服去找学校相关方向有深入研究的教授请教,最后按比例复原出了sd娃娃可以穿的小衣服。 但是陈安一直很讨厌自己做这些,说是玩物丧志,小孩子的东西,幼稚。并且因为自己花时间做这些,少了陪伴他的时间,对方总是表现的很委屈。 久而久之,白闲云放下了许多爱好,逐渐逼迫自己变成一个“接地气”的有烟火气的普通女孩子。 而现在,因为她打电话问了几个问题,讲了一个什么都还没有的开店的构想,对面的这个男人,一天之内给她准备了厚厚的资料。 这种被认同的感觉,又不像家里的爸爸看到自己做了衣服夸奖说“学以致用,挺不错”,妈妈收到自己设计的毛衣链夸奖说“我女儿就是厉害”的那种。 白闲云现在无法详细的形容自己的感觉,胡思乱想了一堆,只笼统的觉得,真好、真高兴、这个世界上确实还有能这样想的人、真不错。 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眼神有多亮,亮的章泰安耳根都微微红了,“你不要这样子,真的是举手之劳。” 白闲云清清嗓子,“好的,反正感谢你的举手之劳。以后说不定我还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章泰安连忙打断她,“你随时都可以问我,咳,那份文件里,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我记得你是历史专业的吧,可能有些地方,嗯,总之,随时恭候。” “大恩不言谢,记在心里了!”白闲云爽朗地笑起来。 ******** 向飞星再次加班到十点,垮着肩膀走出公司大楼,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想从近乎空白的大脑里翻找出今天把车放哪儿了。 早晨来的稍微有点儿晚,地下车库没位置了,她把车停在门口广场上的车位。 刚才关了电脑之后觉得眼睛太难受了直接摘了隐形眼镜,这会儿在昏暗的夜色里看不太清楚。 想了足有半分钟,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她就放弃了,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边走边按车钥匙,眯着眼睛等待哪里有一辆车回应自己。 纪晋熙本来快步从公司里出来,走到门口时候看到那个略熟悉的背影游魂一样的姿态,不由放慢了脚步。 马上就要五一,凉丝丝的夜风很柔软,小广场上有点儿热闹,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时不时发出欢呼声,不知道在干什么。 向飞星一眼都没看过去,揉着眼睛,胡乱琢磨,呵~幸亏今天没有化妆,明天要带框架眼镜来,丑就丑吧,继续这样眼睛要瞎了…… 右前方一辆车一闪,哇哦,我的座驾~正当她要扑上去,有个很大的声音叫,“向飞星!” 嗯?不,我没听见,不管有什么问题,我都不会再回公司去继续工作,向飞星假装没听见,迅速拉开车门把电脑丢进副驾驶,然后往另一侧车门绕过去。 那声音锲而不舍,更大声的喊,“向飞星!” 卧槽,嗓子都破音儿了!到底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责任感促使她脚步顿了一下,这犹豫的一秒钟,几个声音参差不齐的喊,“向飞星!” 集体追杀?今天一起加班的都没有这么多人吧? 向飞星疑惑地转过头,二百七十五度近视,夜色昏暗,二十米开外,几个蹦跶的人,不是同事,松了一口气,手摸到了门把手上。 那个破音儿的嗓门大喊一声,“向飞星,我爱你!” 向飞星一哆嗦,手里的车钥匙掉了,这回听出来是谁了,成文浩那个乌龟儿子王八蛋! “艹,没完没了了!阴魂不散!” 两个女孩子欢快地从人堆里跑出来,一左一右挽住向飞星的手,“快来快来,我们看着这位先生摆了一个多小时呢,他有话要跟你说,听听吧。” 很好,我也有话跟他说! 向飞星眯起眼睛,甩开两个姑娘,左右手交握,掰了一下指骨,咔吧作响。 欢腾的人群没有一个注意到她难看的表情,见到女主角到来,激动地嗷嗷欢呼。 向飞星绷着脸低头,地面上烛光莹莹,一圈粉色的心形小蜡烛,摆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内圈又是一层红色玫瑰造型的小蜡烛,大概还是有香氛的,凉丝丝的夜风卷过来甜蜜的香气。 向上看,是某张曾经瞎眼看中,后来又日思夜想抓住殴打的脸。 成文浩捧着一束巨大的蓝色妖姬玫瑰,两边还有人给他打灯光,搞得他仿佛是人群焦点。 他上前一步,深情款款地冲向飞星单膝跪地,“向飞星,我爱你,我回来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好好待你,给你曾经期盼的未来,请和我在一起吧!” 人群嗷嗷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去他m的在一起! 的在一起!向飞星冷笑一声,“呵呵~”转身朝公司大楼飞奔过去。 美女 一群看热闹的, 还有成文浩请来起哄的都愣住了, 大家不知道怎么反应。 女主角不同意, 跑了, 总不能追上去抓回来吧? 没等大家想好怎么办, 向飞星又回来了, 办公大楼长条形的光影中, 众人看见她手上拎了个什么东西。 从门口到这里不过二十米,吃瓜群众没反应过来,向飞星已经跑到。 她把手上的灭火器拎起来, 反转,握紧阀门,白色的烟雾呲呲喷出, 地上的小蜡烛呼地熄灭了。 成文浩被喷了一裤子泡沫, 捂着鼻子踉跄跳出心形的蜡烛圈子。 不等他做出反应,向飞星又拎着灭火器回去了。 这次时间久了些, 大概五分钟, 她才再次出来, 手上拎着一个簸箕, 往成文浩眼前一杵, “收拾干净!” 成文浩抱着玫瑰花懵逼脸, “啊?” “谁准你在公共场合搞这些污染环境的东西?清洁工阿姨多辛苦才能铲干净地上的蜡烛印儿你知道不?收拾干净!” “我、那个、不是、这……”成文浩语无伦次,抱紧了怀里巨大的花束不知所措。 不知道哪里赶来的年轻小保安凑进来举起一个小钢铲,“光靠簸箕不管用, 我看阿姨都用这个刮。你快点儿吧, 明天早晨起来让主管看到地面这样,该罚清洁工阿姨钱了。” “听见没有?!有没有一点儿公共道德了?收拾干净!”向飞星一步上去,抽走成文浩手里的花随便往旁边一扔,接着把簸箕怼到他怀里笔挺的西装上。 那簸箕是向飞星从一楼的公共卫生间里拿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卫生用品,还是用旧的,凑近了有股奇怪的味道。 成文浩怎么都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手上一接触到簸箕就跟摸了一把屎一样,松手把东西扔出去,然后疯狂地甩手。 向飞星冷笑,她当然知道成文浩稍微有点洁癖,实际上要不是工具不合适,她很想把拖厕所的拖把怼到他脸上。 围观群众比当事人还懵逼,大家的表情都很精彩。 本来以为十动然拒就是很拉风的事情了,结果竟然见到把簸箕怼到人脸上的,啧,实在想不到啊。 不知道人群里哪边还有女人锲而不舍的问,“唉,那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他啊?” 向飞星头也不回地哼一声,“就这种没有社会公德心的人渣,谁想要给谁。反正我是不要!”接着又冲成文浩喝道,“你、快点开工!没听么?收拾不干净会害清洁工阿姨扣工资的。” 成文浩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表白失败他想过,世界上不成功的表白多了去了,没什么。 毕竟之前他做了对不起向飞星的事情。以他对前女友的了解,不那么容易重修旧好,让她出出气是应该的。 万万没想到,向飞星没有扑上来抓挠踢咬,没有骂他负心汉不要脸,更没有直接拒绝甩脸走人。 而是给他出了个新难题,没有公德心! 无法反驳,翻不过来! 向飞星抱臂冷笑,刚在公司里闹了一回大的,她可不想明天流言里再多一条自己有个特别低级的前男友。 所以换个办法折腾这个人渣,等到哪天闲下来,必要把他堵到暗巷里狠打一顿。 周围几十号人围观,还有人举着手机拍视频,成文浩冷汗都下来了。 本来社会就对男性宽容女性苛刻,同样的公开表白事件,把焦点放在男女感情上,一旦结果不好,对男女的评价截然相反。 成文浩敢当众来堵向飞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原本他想在人流量更多的下班高峰期点蜡烛表白的,现在却有点儿庆幸自己没那么做了。 尴尬的沉默蔓延在周围,人群窃窃私语,成文浩大脑一热,“过去都是我错了,你就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有事儿咱们好好谈。” ok,这意思是,两个人之前就关系匪浅。 表白成了情侣闹别扭。 向飞星眼睛一红,飞脚踹过去,果然有些垃圾讲道理是不通的,还是武力解决问题更快些,“你当你是谁呢?敢对我说这些话?姑奶奶跟你很熟吗?” 成文浩身高足有一米八多,向飞星虽然不算矮,却骨架纤细,一脚的力气并不能把他如何,只是将人踹了个踉跄。 人群好像炸了窝的蜜蜂一样,嗡一下散开来。 本来就站在外围的纪晋熙被几个女孩后退踩了两三脚,同时退了好几米,试图挤进去,又被人群推的动作缓慢。 圈子中央的向飞星才不会因为对手比较强就退缩呢,一脚之后,站稳脚跟,反身就一拳出去冲着人渣的眼睛过去。 没想到成文浩反应很敏捷,偏了一下头闪过拳头,抓住了她的手腕,“有话好好说,你……” 肯定是“你残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的车轱辘话,向飞星去年一年里听过好多遍了,当即理也不理,手腕上感觉到的力气可不小呢,她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尖叫,“啊!!!!” 人群再次炸锅,纪晋熙也顾不上礼貌了,用力把挡路的几个男男女女推开向里面挤。 但是有人比他更快,一个高昂的女声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激动,大喊,“我去,他打女人!人渣!!” 电石火光间,成文浩被向飞星的尖叫吓的松了手,接着后腰上一麻,整个人踉跄着跪下了。 “嗯?”向飞星挣脱手腕,退了一步摆个防御的姿势,就见成文浩给自己跪下了。 他身后,一个踩着细高跟、裹着短斗篷、身穿窄幅修身裙子的漂亮女人,此正抬腿用细高跟往成文浩背后踩,一边踩一边怒骂,“人渣,竟然打女人。” 这姐姐手里握着一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顶端噼里啪啦闪着电火花。 向飞星咬了咬嘴唇,自己还是段数不够啊,瞧瞧这姐姐,啧,好武器,下回也得备一个。 纪晋熙惊住了,站在人圈内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赶紧喊了一声懵住的小保安,“小赵,把值班的保安叫来两个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广场是公司私有的,不是随便谁都能进来的。” 看小赵跑步回去叫人了,他进去半蹲到成文浩面前,“这位先生,怎么样?要是清醒的话,跟我去保安室处理一下。” 离公司大门没几米,小赵飞速喊来了同事,把成文浩扶起来。 纪晋熙拍拍大衣上疑似的灰尘,交代小赵,“广场清理的费用,得让这位先生赔偿。”接着往空中拍拍手,“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散了散了。” 男主角被拖走,女主角不配合,没戏看,吃瓜群众三三两两散开。 向飞星撇撇嘴,便宜成文浩了,又不得不跟纪晋熙道谢,“谢谢你哦。” 纪晋熙一单独面对她就有点紧张,握紧了手里的车钥匙,“小事儿,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再见。”说完转身走了。 “再见,”向飞星冲他的背影挥挥手,眼角余光看到那位漂亮姐姐还在,欢脱地凑过去,“姐们儿,你这防身武器挺不错的,在哪儿买的?今天实在太谢谢了啊。” 高菲把电/击防身器往空中抛了一下,重新接回手里,“淘/宝就有,一击既倒,”说着眨了眨眼睛,伸手,“我叫高菲,幸会。” 这直来直去的脾气挺对自己胃口,向飞星握住她的手晃了晃,“向飞星,幸会+1。”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难得遇到对脾气的人,向飞星一摸肚子,“想吃宵夜吗?我请客,感谢女侠仗义出手。” 高菲完全不客气,“相请不如偶遇,我不客气啦。” 向飞星冲自己的车一指,“我车在那边,一起?” 高菲爽快地就跟过来了。 走到近前,向飞星又趴下在地面上摸了两把才找到车钥匙,爬起来拎着钥匙笑,“唉,刚才忽然被表白,吓了一跳。” 高菲一直在仔细打量她,听了这句话也是勾唇一笑,“习惯就好了。” “唉,这么说美女你经常被表白啊,”向飞星打开车门坐进去,先把副驾的包丢到后座,“我经验差很多啦。” 高菲轻笑,声音又轻又柔,好像小羽毛挠在人心尖上,“喜欢你的人也不少呐,我看刚才那位帮忙收尾的男士,就很可能对你表白。” 收尾的男士,纪晋熙? 向飞星脊背一寒,呵呵干笑两声,“你太看得起我了。他都看到我这么凶的揍人了,虽然我没使出撩阴腿、破相爪之类的绝活,但是刚才那一招就足够让许多人退避三舍了。唉,冒昧问一句,你穿这一身,怎么站在外面?” 坐在车里,开了灯,高菲的小斗篷松开一点,向飞星才注意到,对方穿的好像是件小礼服,修长的小腿上面只裹了一条丝袜,鞋子也是不适合走路开车的。 这里是金融街,附近很有一些高档聚会场所,遇到这种打扮的女人不稀奇,稀奇的是对方独自站在寒风里。 高菲看一眼向飞星专注开车的侧脸,这是个漂亮女孩,她早就听说过,就是从刚才那个成文浩嘴里,不过今天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所以虽然是初见,她竟然起了一点谈性,“跟未婚夫吵架了,一怒上街,本来准备找辆车回家,结果发现路边有热闹,围观下。” 那您心还真是挺大的,什么时候都不忘看热闹。 向飞星有点儿无语,却也不合适继续深问,“那你现在挺冷的吧?咱们去喝点儿粥怎么样?” 高菲笑起来,“都听你的,”然后忽然主动多说了两句,“你觉得,现在这个时代,还会有父母包办婚姻吗?” 和亲公主 向飞星有点儿惊奇地转头看了高菲一眼, 这个问题还真挺突兀的, 天外飞来一样, 不过反正是随便聊聊天, 她想了想, 忍不住笑起来, “应该有, 一些父母大概很想这么干,但是不一定每个孩子都会服从。” 那个章泰安一直相亲,好像就是父母安排的吧。 回答完了自己又觉得, 这个答案真的很像是闲云会说的话,她转头看看高菲,有心问一句, 又觉得不合适。 高菲鼓了鼓腮帮子, 涂了斩男色的樱唇微微噘起,“唉, 你这真是没法往下聊了。” 正话反话都说完了。 分明是初次见面, 可是她对这个女孩子神交已久, 曾经暗搓搓的偷窥对方的微博, 又被对方从春夜里寒冷的街上捡起来, 忍不住就想说点儿交浅言深的话。 “刚才你请我上车一起吃宵夜这个桥段, 挺像偶像剧的吧?” 向飞星哈哈大笑起来,“那还真是,一个大美人, 为情所伤, 在空旷的大街上徘徊,又冷又饿,被一个帅哥捡走,请她吃顿饭,体贴照顾,结局是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高菲也跟着笑起来,“这样的爱情故事你你觉得向往吗?” “完全不向往,”向飞星干脆地摇头,“因为三次元里没可能嘛,敢上陌生男人车的姑娘,都是真的勇士,勇敢是勇敢,就是缺点脑子。” “嗯?”这嘴毒的,高菲忍不住稍微转过身,侧对她,“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爱情比较向往?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霸道总裁和灰姑娘?” 所以这漂亮姐姐大概是真的失恋了,向飞星胸中瞬间涌起一点儿阶级姐妹的同仇敌忾,打算好好开导开导她,“我的观点是,爱情是不能定义的,你说的这些选择里面,每一种都有可能幸福,每一种也都可能是灾难,最重要的是当事人是怎么样的。” “怎么判断当事人合适不合适呢?”高菲蜷缩在座椅上,盯着自己的指甲,“尝试一下?” “能不能尝试也得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判断,而且尝试是个笼统的词。在谈恋爱甚至结婚这件事情里,是尝试在一起、尝试一次接吻、尝试发生关系、还是真的结婚试试,每个人能承受的打击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确定恋爱关系再失恋就天塌了,有的人结婚离婚之后仍旧可以活的逍遥自在,差别超大的。”向飞星认真起来,感觉自己此刻正在拯救一个姐妹的感情生活,real需要责任感,努力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高菲忽然轻笑起来,声音低柔,笑了一会儿才隔空点点向飞星,“你肯定是个理科生。” 向飞星耸肩,得意的眨眨眼睛,“没错,注册会计师。数学成绩很好,逻辑满分。” 这下子高菲笑的更厉害了,“哎呦,你怎么不是个男的呢?这样我就可以试试偶像剧模式爱情故事了。” 失恋的人情绪真是反复无常,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低落的,向飞星想想分手时候的自己,心有戚戚,特别配合,在红灯停车的时候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这个容易,偶像剧嘛,一起吃饭看电影旅行什么的,再加上点儿误会啊、吵架啊、和好啊之类的戏份。美女我看你也不是缺钱的人,我演技还不错的,下班以后接个私活,亲亲以下都可以配合呦~如果不喜欢我这一款,我那儿还有个绅士温柔型的姐们儿呢,随时奉陪。” 微博里古灵精怪的姑娘立体起来,鲜活灵动,高菲被她嘎嘣脆的一段儿话惊了下,反应过来她说什么,笑的直捶靠椅,“哎,你怎么是这么有意思的人呢?” “成人世界太残酷啦,过日子嘛,就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向飞星也没挑什么高大上的地方,就把车停到一家二十四小时粥店,下了车给她拉开车门,做个绅士请的姿势,“走吧,填填肚子,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应该还能给出点儿不一定有用的主意,讲完了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呢。” “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高菲顺势扶着她的手下车,“刚才跳出来认识你,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向飞星毫不谦虚,得意地眨眨眼睛,“我的小伙伴也都这么认为。” 两个人进店点了两碗粥,几碟点心小菜,高菲四处张望一下,“哎呦,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讲心事说秘密呢。” 向飞星捧起粥碗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一般你习惯哪儿啊?会所?酒吧?” “反正跟这儿氛围完全不同,”高菲学着她的样子喝了一大口,“唉,还是国内的饭好吃,麦片吃久了以为自己是猪呢。” 向飞星就顺势接了话题,“你刚从国外回来呀?做什么行业?” 高菲单手撑腮,有些困难地想了想,“之前学艺术,无业游民,现在回了国,目前算是个‘和亲公主’吧。” “噗,咳咳,”向飞星停住嘴,认真打量了一下她的衣服手镯耳钉什么的,估算下来,这一身能值自己外面那辆车,顿时丢开筷子抱拳,“殿下啊,失敬失敬!” 高菲又忍不住笑起来,“你比网上看到的活泼多了?” “殿下是我粉丝?”向飞星挑眉,“哎呦,我就说自己有天分,合该进娱乐圈呢。当街殴打前男友都能碰上粉丝,这概率,也是没谁了!” 高菲笑的扶着眼角,“不不,理由没有这么普通。其实是,我在国外的时候认识成文浩,听他说了一点女朋友的故事,因此看过你的微博。今天从吃饭的地方出来,看到他抱着花,一幅要搞事儿的样子,于是围观下,然后就、嗯,你都知道了。” 向飞星秒速想起来各种同学间小道儿消息,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人渣想贴没贴上去的富豪小姐姐。”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实比自己优秀,“久仰大名啊,幸亏你智商在线。” 高菲讲出来时候本来还有点儿小紧张,没想到向飞星是这种反应,瞬间脊背上的肌肉都放松了,“你这个、这个反应,让我感觉挺神奇的。” “你出现的方式也很神奇呐,彼此彼此。”向飞星眯起眼睛,想起对方说看了自己微博,有种被偷窥的感觉,于是不太礼貌的直接问了,“所以,和亲公主是商业联姻?” “差不多,实际上是前夫。”高菲面不改色地甩出一个炸弹,难得遇到一个圈子外的人,忍不住开始絮叨。 向飞星目瞪口呆地听完了,总结就是,两个纨绔富二代少年少女,中二病时间非常长,曾经为了反抗各自父母去领了个结婚证,一天之后又去领了个离婚证,以示非逼我如何、就鱼死网破。 若干年后两个人浪够了收心,男的回家继承家业做的不错,女的自己有份事业过得自由自在,然后又被父母绑到一起,直接订婚了。 订婚宴后,俩人相看两厌,高菲直接跑大街上遛弯,被自己捡了。 “厉害了,我的小姐姐诶~”向飞星听故事没耽误吃饭,把空碗推到一边,“我感觉你不管是心里承受能力,还是实际抗打击能力都超出我的认知范围,所以没办法给你建议。” 高菲撇嘴,“我就问问,要是你,会怎么做?” “你有深爱的人吗?爱情在你人生中特别重要吗?”向飞星耸肩,“如果没有喜欢的目标,除了恋爱还有特别多其他爱好和事情。那么随便你怎么选择,人生都应该过得挺好嘛。”想了想,她又补了对死颜控来说最重要的一点,“你未婚夫长得帅吗?” “客观的说,还挺好看的。”高菲其实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要怎么样,只是逃出去自由了很久,忽然发现脚上还绑着根儿风筝线,有点儿抑郁。 “那他吃喝嫖赌吗?会家暴吗?善良吗?”向飞星继续问。 “应酬吃喝少不了吧,会不会乱搞不知道诶,大概去拉斯维加斯之类的地方玩儿过。”高菲竟然也很认真的回答她的问题,“家暴什么的,谁neng死谁还不一定呢,善良这个,喜欢猫狗算吗?” “猫狗加分啊,其他你自己判断嘛,”向飞星拍拍桌子,“总之啦,就算是暂时过一段生活,像谈恋爱一样结个婚,也得画个底线。在那之上,想活得开心也不算难吧。” “是吗?”高菲撑着下颌。 道理其实摆在哪里都一样,每个人心里都各自有杆称,偶尔迷茫时候需要人给你叠加确认一下而已。 “反正对我来说是这样,”向飞星从包里掏出嗡嗡的手机,“我接个电话。” 白闲云跟章泰安聊了很晚,最后又在那份资料上面做了许多笔记,结账时候章泰安说要打包点心,她就也想给向飞星带一份,听说她竟然还没回家,“你今天又加班通宵?” 向飞星迅速报了自己想吃的东西,“遇到一个朋友,出来聊一聊,很快就回去了。么么么~” “纤云?”高菲眨眼看她。 白闲云和向飞星的微博,一个叫纤云,一个叫飞星,当时开的时候为了文艺,应和那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两个人的粉丝互有重叠,cos出片频率高的时代,甚至被炒过cp。 所以向飞星也不意外高菲知道,“是啦,她真名叫白闲云。” “改天一起出来玩呀,”高菲跟她一起收拾站起来,“我之前看微博就喜欢你们了。” “哈哈哈,说的更像粉丝了,”向飞星大笑,“我回去得告诉她,有个粉丝想见她,如果你有空,我一定安排。” “和亲公主整天都闲着,”高菲在国外有近十年了,曾经的小伙伴风流云散,相当一部分当了妈,根本找不到人玩儿,“只要你们不嫌弃,最近随叫随到。” 向飞星没把这句话当真,毕竟大家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出门玩儿大概都选不到大家都合适的消费地点,“那改日再说,这会儿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工作关系 向飞星把高菲送到附近的五星级酒店, 在回家的路上就迫不及待打电话跟白闲云讲今晚的奇遇, “亲, 你不知道, 我今儿遇到把成文浩尚主梦拍死的小姐姐了。” 白闲云听完她讲的故事也很无语,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听你这么讲, 是个很好玩儿的大美女。” “是呀,说是学艺术的,气质真好。一身行头从头到脚比我车还贵呢, 坐在人均五六十块的粥店里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特别自在。一看就不是成癞□□能肖想的。哈哈哈,我现在一脑补他灰头土脸被拍回去的样儿, 就想笑, 简直合不拢嘴呀!人家还说是你粉丝,想认识一下。” “有机会的话认识一下也蛮好玩的。”白闲云有点儿好奇, 但是跟她一样没把高菲说的话当回事, 不同家庭环境的人固然可以因为价值观近似做朋友, 但是因为消费能力差太大, 也没办法成为特别亲密的朋友。 其实若不是向飞星叛逆期在白家住过两年, 柳遇唐又跟着白老师学书法, 白闲云自己也不会跟这两个人成为小伙伴。 向飞星回到家的时候,白闲云正在练字,她在淘宝上订了十把空白扇面, 五把折扇, 五个团扇,打算先在微博上做抽奖送出去,按中奖粉丝指定的内容写字儿。 经过今天跟章泰安聊天,她认识到,在找好货源正是开始做生意之前,她需要做点儿什么保持话题热度。 既然走了网红开店的套路,总要想办法保持粉丝活跃度,增长粉丝数量。 向飞星洗了澡,也被她按到书桌前写了一页纸,“我想想你的才华也不能浪费呀,开工吧。” 向飞星无奈地执笔抄诗词,写了两行,跟对面的字儿一对比,登时泄气,“你这是四五岁练起来的童子功,我写着玩儿的,起笔都比你晚了十年,就别丢人现眼了。” 白闲云横她一眼,“你只要勤快点,天赋可比我好多了。” 向飞星丢开笔,趴在桌对面,“唉,刚才没跟你讲,今儿那个纪晋熙又帮我忙了,我觉得这人不错诶~办事儿干脆利落的,在公司里风评也好。” 这话题白闲云很注意,“喜欢上了?” “倒不至于,就是对他有点儿好奇心了,”向飞星耸肩,“如果当时不是有高菲在,可能我脑子一热又上去招惹他了。” “本能就是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反应,你就是对他有兴趣了。”白闲云隔空作势弹了她一指头。 “我没在公司里上过班,不过听说做销售的不怎么好。首先是出差太多,你这么爱热闹,在一起会很无聊的。再一个招待客户,可能会去一些我们接受不了的场所吧?多数还都喝酒很厉害。”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这么想过,以前就想找个做技术的,”向飞星撇嘴,“我以为成文浩以后会当工程师的,结果傻缺脑仁小心却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硬本事,倒要学人家创业。唉,不提我的破事儿,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了?总不会自己去吃粤菜吧,嘿嘿,老实交代,是约会吗?” 白闲云随手抓起一缕宣纸裁下的边儿团成团丢她,“跟章泰安吃饭,他给我了一堆资料,有空你也去看看,帮我琢磨完善一下。” 向飞星拿到那叠资料就惊呆了,从前往后胡乱一翻,大声下结论道:“啊!他爱你!” 白闲云被她吓的手一抖,往纸上甩了两点墨汁,“大半夜喊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她当然感觉到章泰安对自己的特别之处,所以坦然接受了他不过度的帮助。 向飞星抱着脑袋跳起来,“不行不行,二十分钟之内发现咱俩都有第二春的迹象,我的小心脏承受不能,等我卧倒休息一晚上琢磨明白了再管你的创业大计。” 白闲云哭笑不得,“行行行,要睡觉赶紧去,晚安,我写完剩下两行也睡了。” ********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白闲云看到咪酱深夜发来的短信。 【师姐,昨天晚上我去确认需求啦。是这样的,社团里要拍一套古风cos,还可能搞成mv,中间有写字儿的镜头,需要你帮忙写一页古风歌词,那种竖排版的旧信纸就好,社长听说我在联系你,说如果你愿意,一起出片都可以啦。大家都想见见传说中的纤云师姐呢。 这单是一个原创歌手委托拍摄的,算是社团的接的商业cos,应该会给您工资滴。另外一个是我的私事儿,我家里有个姐姐要结婚,那天一起玩,跟我同时看了你的写字视频,姐姐就说想请你帮忙写请柬,她会给红包哒,求问师姐有没有时间,怎么收费呢?】 白闲云愣住了,家里父亲给人写东西,有时候会收作为润笔费的礼物,只是没收过现金的。 如今她刚打算拿字儿换钱,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可是书法这个东西,除了顶级的大师,一般书法作品成交价格没什么定准,只看付钱的人自己心里觉得作品值多少。 她一时竟然想不出要怎么要价。 至于免费帮忙做,这念头一出来,她自己就否决了,免费求字开了个头,就不好收回来了。 吃完早饭她照旧做论文前期准备,完成预定工作量,想了想,才给咪酱回消息。 【因为帮忙写字在行业里没什么收费标准,所以我想知道一下你姐姐的心理价位。至于社团的,只一两页信纸,工资什么就算了,当我回去看看师弟师妹们吧。】 咪酱这次回复的非常快,【我姐姐就在旁边,她说不差钱,只求有逼格。】 白闲云为难了一会儿,想了想,暂时按工作量算吧,以她之前当老师的工资为标准,稍微高一些,平均到八小时时薪。 【那么告诉我一下需要写多少个字儿吧,这样我比较好估算。】 咪酱的姐姐当真是要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宾客名单足有五六百人,每张请帖上要手写新郎新娘的名字和来宾名字。 白闲云算了算,几千个字,写请柬慢一点,大概需要三四个晚上,斟酌报了价,算是接了个新工作。 午后小睡醒来,竟然又接到了章泰安的电话,“有个开网店的朋友今天盘库搬家,要去看看吗?” 白闲云对他已经起了朦胧的好感,欣然应约,并且提了要求,“你换个低调点儿的车吧,一路上被围观也收不到门票。” 章泰安摸摸鼻子,深为自己昨天的幼稚炫耀行为感到羞耻,“那什么,昨天也是巧合,一般我都不会用那辆车的。” 白闲云轻笑,感觉自己眼前都能看到章泰安有点儿尴尬的表情,“那么地址发给我吧,我收拾收拾出门赶过去。” “我在你小区门口,”章泰安对着后视镜整理头发,“你一出来就能看到,黑色的车,牌照后三位都是8。” 看起来也没有特别低调,白闲云飞快地收拾了自己,甚至还浪费五分钟画了个淡妆。 章泰安远远看到她过来,就开始打双闪。 白闲云小跑过去,拉开车门,“你都不上班的吗?” “我工作时间比较自由。”熬夜赶工的章老板面不改色地撒谎。 这位朋友的库房放在b市六环之外,开过去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路上章泰安又科普了一下从城里到城外的租金成本。 白闲云一路上拿着小本子记录的不亦说乎,完全把对这个帅哥的小情愫抛到脑后了。 去看了库房,再匆匆赶回市里,章泰安把她放到西餐厅门口,“明天见哦。”飞奔赶去招待来b市的客户。 白闲云站在路口还有点儿回不过神,反应过来自己认真工作了一下午,章泰安也好为人师讲了一下午,这哪像两个有点暧昧的对象。 无语地站了一会儿,太阳西斜后风还有点冷,她收拾好本子什么的进店准备开始工作。 今天来早了一点,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她翻出水杯接了一杯热水坐在更衣室里慢慢喝。 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打打闹闹进来,见到她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领头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先打了招呼,“云姐,今天很早呀。” “嗯,今天碰巧有事儿出来,办完的早直接来了。”白闲云知道她们应该背后对自己有点儿议论,并不打算理会。 但是年轻小姑娘总是更沉不住气,有人开了头,就有人接着聊,“我看云姐今天也是坐车来的,那车好贵的哦。” 白闲云实在不懂车,大概只能认出bmw之类特别显眼的牌子,知道某些特别造型的跑车肯定贵,对那些不显眼的几系几系根本两眼一抹黑。 闻言想了一会儿,也只是简单说,“哦,是吗?我不认识车,分不出。” 可能是她今天多回答了几句话,充分鼓励了小姑娘们的热情,第一个女孩子立马蹭过来,“我听男朋友讲过,你今天坐的那辆车,怎么也接近七位数。云姐经常有人接呢。” “嗯,朋友比较好心,顺路。”白闲云收起水杯,打开衣柜换制服,不太想继续说话了。 但是小姑娘们才不会理你的神色,执着的追问,“昨天我看云姐跟章先生走了呢?云姐你跟章先生很熟吗?” 这话简直是赤/裸裸的扒人隐私了,白闲云心里叹了口气,已经上了三个星期班,她是想满一个月拿到工资辞职的,还得再坚持几天,想了一下笼统的回答,“嗯,有点儿工作关系。”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信,一个西餐厅里的小时工,跟开跑车的老板能有什么工作关系,啧! 红螺寺 章泰安目瞪口呆地盯着“客户”, “妈~你这是搞什么?” 章太太得意于果然给了儿子一个惊喜, “我是你的客户呀, 有个店铺要装修是真的。” 私房钱攒的多了, 章太太也会琢磨怎么投资, 在儿子身边搞点儿产业拉进关系, 是她最近想到的好主意。 “惊”很多, 完全没有“喜”的章泰安囧着一张脸,“所以你自己要开店?” “我哪有那个精力打理,”章老太太伸手轻拍他的肩膀, 白皙富态的手腕上两个玉镯叮当作响,“稍微装装租出去嘛。” “那您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几千公里跑过来……”章泰安仍旧有点儿回不过神, 任谁整装待发去搞定大客户, 结果撞上自己亲妈,还是逼婚的亲妈, 都有点儿脊背发凉。 “飞机只有三个小时啦, 远什么远?”章老太太脸挂下来, “你是不是不想见到妈妈?” 是呀, 章泰安跨着脸, “怎么会?您住哪里?去我那里吗?” “哦呦, 你那个幼稚的破屋子,一屋子怪娃娃晚上起来能吓死个人了。我才不去!我跟朋友约好了在b市玩两天,一起订的酒店房间, ”章老太太把汤盅推给儿子, “你明天的时间空出来,陪妈妈四处逛逛。” “我明天……”章泰安顺嘴说了一半,想起来明天是周末,加班的理由未免太冷酷无情了,只能耷拉着脑袋应了,“好,您跟谁一起过来的,几个阿姨?我提前安排车。” “哪有几个人,太多了累到我儿子怎么办?”章老太太见儿子答应了,立刻笑眯眯的,“就我跟你邓阿姨,你自己开个车就好啦。” 末了又催促他,“赶紧吃饭,完了回去早些休息,我坐的也累了,明天我们早早出发。” “所以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章泰安总感觉有点儿不安,心里毛毛的。 章老太太卖关子到底,“总之,你明天早晨七点到酒店接我就好了呦。” 章泰安堵着心吃完晚饭,把妈妈送到酒店,回家给章泰妍打电话,“姐,你知道咱妈来b市了吗?” 章泰妍完全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中午我还跟她一起吃饭,怪不得她走的那么着急。她去b市做什么?” “说弄了个铺子过来看看装修,还假装是我的客户,有什么四层酒楼要装修,面积几千平方,我当大客户招待准备十足跑过来,老太太一出场把我吓的差点坐地上。” 章泰妍更无语了,“她真弄了个酒楼?” “一百多平的小店面,刷个墙等出租……”章泰安抑郁的很,“然后要求我陪着出去玩儿,还带了个什么邓阿姨。” 邓阿姨一讲出来,章泰妍秒懂,几乎有点儿同情自己的弟弟了,大概明天不仅要相亲,还要带着双方妈妈相亲。 她小心给自己的弟弟打预防针,“那个邓阿姨,我可能知道,妈妈最近跳广场舞认识的,家里有个女儿在b市工作呢。” 章泰安也秒懂了,四肢伸平大字瘫在地毯上,“神啊!” 章泰妍救不了他,也不能真把亲妈撂在酒店里,章泰安第二天还是没精打采出门准时开车到酒店接人。 不出所料,陪着妈妈和一个老阿姨出来的,还有个年轻姑娘。 这姑娘绷着一张脸,写满不高兴,看到章泰安的时候,神色也没好转多少。 章老太太一把握住儿子的手,“这是我儿子泰安,喏,这是你邓阿姨,她女儿今天也来陪着我们逛逛。” “邓阿姨好。”章泰安微微点头,冲那个姑娘一笑,“都没吃早饭吧?对街有广式茶餐厅,一起过去吃些再上路?” 邓阿姨显然对他很满意,笑眯眯地直点头,恭维章老太太,“你也太有福气了,儿子又孝顺又体贴。” 章老太太显然也很得意,一点儿都不谦虚,“可不是,比他两个姐姐还贴心呢。” 姐姐听到这句话大概会很想砍死我,章泰安木着脸,给亲妈打开车门,再想去照顾邓阿姨,那个姑娘提前一步把妈妈送进去了。 章泰安眼角扫到她冲天哼了一声,貌似翻了个白眼,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很好,相亲对象也不配合,比自己孤军奋战好。 他本以为章老太太就是过来让他相亲,没想到两个老人真的打算出去玩儿,花了二十分钟简单吃了早餐,就催促他赶紧出发。 两人要到b市附近郊县的一个红螺寺拜佛,理由超强大,儿女都在北方,拜南方本地的神大概管不了那么远,那么找个b市本地的吧。 最重要的是,据说红螺寺求姻缘超级灵验! 章泰安心里巨大的囧字简直要破胸而出,这科学和迷信相结合的方式,坐飞机三小时来烧个香,讲出去肯定能当段子了吧? 章老太太挽着儿子出茶餐厅的时候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低声训斥,“你那是什么表情?看见姑娘就摆出一张臭脸,几时才能结婚让我抱孙?” 章泰安痛的倒抽一口冷气,“我看那个女孩也不怎么愿意,你们不要这样乱点鸳鸯谱,过日子……” 章老太太打断儿子的“歪理邪说”,“人家小姑娘害羞,你不会主动点,我儿子这么帅,会有人不喜欢你吗?” 真的会有…… 章泰安知道多说无益,抹一把辛酸泪,认命地开车带着两个老太太和一个沉默寡言的姑娘去烧香。 一路上邓阿姨和章老太太相谈甚欢,两人历数老家周边有什么寺庙什么道观,分享自己求神拜佛的经验,分析哪里更灵验,交流哪里还有通灵的神婆,顺带教导两个孩子要有敬畏之心。 章泰安听的叹为观止,他以前听人开玩笑,说老家的女人必定会做的事情之一是烧香祭祀,一直当乐子听,这会儿才知道自己老妈这种生长在北方嫁过去的也能被同化。 一时间百感交集,觉得自己被这样念叨下去会不会也长成这样神奇的生物。 ******** 过完了跌宕起伏的一星期,周五晚上回到家,白闲云和向飞星一起瘫在沙发上看美剧,漫无目的的聊天。 演到黛茜一个冲击波把皮卡丘小哥摔开的时候,向飞星先起了个头,“我今天上班时候两次遇到成娇,感觉快被她的眼神凌迟了。水逆没个完,咱要不去拜拜吧?” “既然是水逆,你拜星座大神啊,网上找个大v,丢点儿打赏过去求给你破解一下呗,或者,转发个锦鲤?”白闲云抱着薯片袋子吐槽她。 向飞星把大腿放到她肚子上,“我跟你讲正经的。不但遇到成娇恶狠狠的瞪我,中午去找纪晋熙签字的时候,他莫名其妙丢给我一个毛绒玩具。吓死我了。” “哈?什么样的玩具?”白闲云坐直了点。 向飞星捂脸,当时的情景简直惨不忍睹。 毕竟刚搞了事情没多久,她在公司里都尽量低调做人,去找纪晋熙签字,也挑了个人少的时候。 进门时候一切顺利,文件内容简述一切顺利,纪晋熙爽快的签了字,一切顺利。 就在向飞星抱着文件夹准备离开的时候,纪晋熙忽然抬手丢过来个东西,一个一尺多的玩具熊。 向飞星眼花一样,看着他从宽大的老板椅侧边抓了一个什么东西扬手,条件反射接过来,抓到手里一片绵软,定睛一看,熊…… 当时她就懵逼了,“这什么?” 纪晋熙神情理所当然的很,“熊。” “我知道这是熊,不是、问题不是它是不是熊,问题是,丢给我做什么?”向飞星回忆当时着跟白闲云吐槽,“我去,我当时都结巴了。” 纪晋熙言简意赅,“赠品,用不上,给你。” 刚搞完事儿的多事之秋,怎么敢收礼物,就算是个不值钱的玩具熊也不成,向飞星当时果断就把东西放回去,“我也用不上,您办公室大,随便丢在哪儿都行,摆着呗。” 纪晋熙眉毛就皱起来,“不合适,你不喜欢的话,帮我拿出去丢掉好了,谢谢。” 白闲云也是无语,“所以他是真的意外得到一个赠品熊给你,还是专门给你。” 向飞星很纠结,“我不知道啊,他演技一流的,表情伪装的超好啊,根本看不出来!我就囧囧地拿着那个熊出来,虽然是人少的时候,也有那么三两个人看到了吧。” “然后呢?你扔了吗?”白闲云嚼着薯片。 “没有啊,我懵逼了啊,等反应过来,我都坐在自己办公室里了,熊在我眼前搁着。”向飞星揪头发,“这时候再扔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就留着了。” “这人骨骼清奇啊!”白闲云评价道。 “所以我感觉自己水逆根本没完,”向飞星搂住白闲云的肩膀,“去拜拜吧,叫上遇唐和唐阿姨一起踏青嘛。” “好呗,闲着也是闲着,明天气温蛮高的,还可以带个野餐篮。”憋屈了一冬天,是该出去走走了,白闲云站起来翻冰箱,“我看看有什么吃的能带上,你选地方,选好了我们给遇唐打电话。” 向飞星噼里啪啦搜了一会儿,高声问在厨房琢磨是不是煮个粥的白闲云,“去红螺寺好不好呀?” 两个人都在b市上的学,对周边挺熟悉,白闲云琢磨了下,“我可以的,你再问问遇唐。要是唐阿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以阿姨的选择为先。” “ok!”向飞星欢快地去跟柳遇唐打电话约郊游,疯狂吐槽了一番自己最近坑爹的运气,“所以说,你去不去吧?带上妈妈和宗家的弟弟一起。” 柳遇唐跟妈妈商量了下,很快回复,“去呗,明天几点出发?” 心思 第二天白闲云两人起了个大早准备东西, 汇合时候发现开车的是宗靖, 宗嘉和从后排车窗里怯生生给两个姐姐打招呼。 白闲云照顾过他, 小家伙对这个漂亮姐姐很有好感。 向飞星因为十几岁时候多出来个妹妹, 向来不太喜欢太小的孩子, 但是宗嘉和太乖, 也不由得心里软绵绵, 隔着车窗握住他的小手晃晃,飞吻一个,“宝贝, 我是飞星姐姐。” 宗嘉和微微有些害羞地缩回去,摩挲着儿童座椅的绑带低下头抿着嘴笑。 唐璐也隔着窗打了招呼,又问, “你们准备什么吃的了吗?昨天计划的有些晚, 家里东西少。咱们一会儿找家餐厅再打包一点。” 白闲云就给她数,“我早晨起来打了一壶豆浆、一壶果汁带着, 还做了鸡蛋肉松火腿三明治, 打算一会儿路上再买点儿水果就差不多了。” “那可太好了, 家里保温壶不够, 我就给嘉和带了点热水冲奶粉用。”唐璐一对两边带的东西, 就把要添补的清单列好了。 两车一前一后上路, 唐璐在前面车里就忍不住跟柳遇唐念叨,“你觉得小云和飞星怎么样?” 这两个小姑娘,跟儿子好朋友许多年了。 她想过好多次, 到底哪一个会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毕竟无论看哪一个都特别喜欢,有阵子都可惜自己没有多生一个儿子。 不幸后来两个姑娘各自有了男朋友,当时她还忍不住数落了自家儿子许多回,到嘴边的肉都咬不到嘴里,没有你爸爸当年一点儿魄力。 去年冬天家里事故破产后,不能跟从前比了,她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找个儿媳妇到自己家肯定享福”的话,只是一见到这两个好姑娘忍不住还要遗憾。 问柳遇唐之后,她也不等儿子接话,就自顾自顺带连开车的宗靖一起唠叨,“唉,你说说你们两个,都不把个人问题当回事,一年大过一年了。飞星和闲云这样的好姑娘,百里挑一都不止,又善良又孝顺,还能担得起事儿……” 柳遇唐跟宗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无奈地暗暗叹了口气。 他赶紧打断唐璐,“妈~不是跟你讲过许多回,有的人呐,当朋友一辈子可以,做夫妻是没缘分的。您这话跟我说说没关系,一会儿可别在她们俩面前露出来,跟两个女孩推销自己儿子,人家该多尴尬。” “我才不推销你,”老太太哼哼两声,横了儿子一眼,“你现在家无恒产,还一屁股债,委屈了好姑娘。我就是可惜。”顿了顿,她又拍拍座椅,“但是小宗啊,你该抓紧了,找个善良大气的好姑娘,就飞星闲云这样的,他俩你要是看上哪个好好追一追,都是一辈子福气。” 宗靖也是无语,好歹不能得罪“丈母娘”,打着精神哄老人,“我带着嘉和呢,总要他大几岁,懂得多了,再讲这些事儿。” 常理也是如此,他父母双亡,独自抚养一个还没念小学的弟弟。这样的对象,女孩子要是嫁过来,等于当后妈,都是减分项。 确实如此,唐璐也不好继续讲什么了,想着最近半年的事儿,她悄悄叹了口气,又不愿意小辈儿担心,就主动转了话题,“飞星说那个红螺寺,有什么讲头吗?”就算曾经是个女强人,在丧夫破产的接连打击之下,她也忍不住要寻求点心理安慰,对求神拜佛热衷起来。 柳遇唐松了口气,给妈妈讲了讲要去的寺庙,又连带提提b市周边的各种景点,“最近这两个月天气冷热适宜,咱们有空了就多出来走走。” 开到一段餐厅比较多的路段,向飞星和白闲云兴致勃勃停下来,分头到几家外带了他们招牌的点心小吃小菜什么的,向飞星还硬买了人家一个外卖保温箱子。 柳遇唐跟宗靖下车帮忙拿东西,“你这是要撑死我们啊。” 向飞星向来眼大肚子小,“看到了总要尝尝呀,吃不完的带回嘛。” 唐璐忍不住又在心里想,女孩子就要这样,胃口好了身体好呀之类的。 柳遇唐一看她表情就知道想什么,急忙堵住她的脑洞,“行了,这么些足够了。咱们上路吧。妈,你跟嘉和在后边小睡一会儿。开到总要一个多小时,到时候逛起来也很累的,现在多休息休息。” 嘉和大早晨被抱起来,早已经迷糊起来了。 唐璐就熄了聊天的心思,给宗嘉和盖了小毯子,自己也带上颈枕闭上眼睛。 柳遇唐无声无息却又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宗靖看得忍俊不禁,轻轻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又放开专心开车。 白闲云发来消息,【出了城飞星就不认识路了,我们俩手机的导航出来路线竟然不同,你让宗靖超车到前面去带路。】 柳遇唐趁红绿灯给宗靖看了,低头跟白闲云聊天,【我妈又开始念叨你跟向飞星是百里挑一不止的好姑娘了,一会儿到了地方要是她讲什么,你们可别在意。】 白闲云看了这消息笑的不行,念给向飞星听,“唐阿姨又开始可惜咱俩之一没成她儿媳妇了,遇唐让咱俩绷着点。” “哎呦,我真是好自豪呦,”向飞星也乐,“阿姨这念头保守估计有十年了吧?难为她老人家了。” ******** 另一边,章泰安伺候两位老佛爷和一位不高兴小姐,开上高速收费站,两个老太打算去买点儿喝的,不高兴小姐陪着下去了,他在车上等着。 车上没了人,他翻开手机就找小伙伴吐槽,【哥们又被劫持去相亲了!带妈相亲,谁能信?】 宗靖开着车,杂物抽屉里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示意柳遇唐帮他看看。 柳遇唐抽出手机举到他手边指纹解锁,拿回来一看就乐了,“章总说,他被妈妈带着一起相亲了。” 章泰安最近几个月相亲数十回事迹,已经成为亲近小伙伴里面的日更八卦保留节目。 宗靖耸肩,“那谁也救不了他,你不妨告诉他……”我这边丈母娘想给我媳妇找媳妇呢。 他看了一眼后座的一老一小,把这话憋回去,微微笑了一下,“告诉他,我们精神上支持他实现个人独立。” 柳遇唐好热闹,按照宗靖的话回了,【宗靖说我们精神上支持你。他开车,不方便回消息——柳遇唐】。 “这是秀恩爱给我看呐,狗男男!”章泰安撇嘴,远远看着妈妈和邓阿姨出来了,赶紧狗腿地下来开车门。 谁知道两个老太太不约而同让了一步,成了他给不高兴小姐开车门。 不高兴小姐比他反抗的还明显,退后一步搀着自己妈妈不撒手,好像老太太半身不遂了一样。 “这位……”章泰安愣了下,他不知道这姑娘大名叫什么,刚才在路上邓阿姨叫萌萌,这昵称他叫起来不合适的,只能含糊过去,绷着脸道:“快上车吧,到的晚了不好找车位。” 两个老太太有点儿不满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邓阿姨甚至握住女儿的手臂使了点儿劲儿捏了一下,转脸还瞪了她一眼。 邓子萌咬咬牙,冷着脸不回应。其实她有男朋友,但是家里看不上,妈妈更是出尽百宝想拆散她。 开始的时候,她还能耐心听家里反对的理由。但是随着父母越急躁,做的越来越过分,她也听不进去了,到现在已经是完全逆反。 今天能跟着出来一趟,实际上是邓老太太以死相逼,胁迫女儿陪着出门的。 邓子萌人来了,行为上完全不配合。她想的很好,相亲嘛,自己也不是什么大美女,态度不好,男方自然不会有意了。 事情果然也跟她想的一样,对方很出色,据说家境也特别好,一看穿着打扮就是少爷胚子,完全不会忍耐人,一路上同样没什么好态度。 这就好,过了今天分开就是陌生人了。 邓阿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握着女儿的手一起上了后座,坐下来也顾不得跟章老太太套近乎了,眯着眼睛在手机上打字,打完了给女儿看,【这个章泰安,哪一点儿都比你那个好,你倒是好好看看】。 邓子萌不为所动,一个少爷胚子,能有什么好?能像男票那样给自己洗内衣泡红糖水做饭吗?爸爸妈妈都是势利小人,无非是嫌弃人家穷。 女儿给脸色,当着章家母子的面儿,邓阿姨再怎么心焦也不好表现出来。 这丫头脑后有反骨,万一逼急了当场讲出来,让章家心高气傲的老太太知道了,事情就全黄了。 她这时候只能寄希望于章泰安对女儿感兴趣,一琢磨,转脸就跟章老太太聊起了汤水。 g省人最擅长煲汤,家庭主妇要是做一手好汤水,也是大优点。 邓子萌为了给男票调养身体,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能整一桌菜,这方面特别拿得出手。 果然章太太听她说邓子萌会煲汤,就点头微笑起来,“有时间了你去教教我刚才说的汤水,萌萌也会真是太好了。这年头小姑娘都下厨都不肯的,哪有耐心煲汤。我两个女儿,老大还可以,老二那是煮个速冻水饺都能糊的。” “她就是性子好,”邓阿姨握住女儿的手,止住她蠢蠢欲动的辩解,“以前我家老邓出差吃饭不定时伤了胃,她念了大学,但凡寒暑假在家,每天都给爸爸煲汤养胃。” 章泰安心里呵呵,汤嘛,好喝是好喝,要说营养,医生都说没什么用。 邓子萌垂着眼睛不吭声,偶尔偷眼从后视镜里看一眼章泰安的神色,发现他一直专注地盯着路,丝毫不关心两个老人热火朝天的聊天,悄悄放心一点。 无论自己妈妈多么热心,只要男方不喜欢自己,事情就成不了。 车窗外绿意盎然,她的思绪也飘出去,晚上回去还要安抚男票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妈妈来了,本来热情的要陪玩接待的,因为妈妈嫌弃不肯见,十分伤心呢。 寺里 高菲看着好像没尽头的石板路, 悄悄转脸咬了咬牙。 丰敬霆双手插兜跟在她后面, 时不时来一句, “游览车坐不坐?” 高菲是万万没想到曾经的中二病长成了腹黑, 但是今天是自己挑的事儿, 咬牙也要撑下去, 而且有的地方游览车根本过不去, 她发狠,“不坐,走过去才诚心!” 丰敬霆穿着皮鞋, 走远路也说不上舒服,可是比起细高跟酷刑真算是天上地下了。 所以他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着高菲脸上气势汹汹, 脚底下小步腾挪, 心里暗爽。 高菲绷着脸,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 城里也有几个道观啊、寺庙啊, 到哪儿找人演戏不好, 非要搞到山上来。 走着走着又想起给自己出主意的损友, 不自觉开始琢磨, 那几个坏丫头, 是真为自己好,还是算计自己呢? 说真的,找个人假扮批命的, 凑上这所寺庙的名气, 给自己算一个半年之后的婚期这种主意,她自己是根本想不起来的。 丰敬霆跟在她后面一步远,眼睛从她修长的双腿晃到玲珑的脚腕,恍然在心里回忆,这个“前妻”,现未婚妻,是不是出国之后个头又长高了。 两个人各自愣神间,高菲鞋子的细跟卡进石板路的缝隙一拐,整个人晃悠着朝右边倒过去了。 丰敬霆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冲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点,揽住高菲后两个人踉跄着纠缠在一起摔倒进路边的草地上,他本人很有绅士精神地做了肉垫,被砸的倒抽一口冷气。 高菲又惊又吓,等好心的香客路人七手八脚把她拉起来了,人还有点儿懵,感觉好像也没怎么摔疼,转脸才看到扶着腰的丰敬霆,忍不住张嘴就开嘲讽,“呦~肾/亏呀?” 丰敬霆努力憋住气,“你不同意父母的安排,也不用把火儿撒到我身上吧?” “说的好像你同意一样?”高菲就看不上他这一点,明明也不乐意,被长辈拉来就演的二十四孝好儿子,弄的所有人都觉得他特别愿意,就自己一个不识抬举。 麻蛋,对比当年和自己一起搞事情反抗父母的中二病,眼前这个简直是没了脊梁的狗。 人的变化能这么大的? 丰敬霆眼一眯,“是啊,我就是特别同意!” 说实话,作为一个男人,高菲这种级别的妹子,娶了怎么都不亏,反正已经是二婚,以后变成三婚了,也没所谓。 “你……”高菲卡壳了,男女一旦吵起架,只要男人能放下脸皮,女人赢了也是没赢,气得一甩包包,“快点走!” 丰敬霆瞥一眼她的细高跟,“我是没所谓,小跑都可以,你还走得动?” 高菲怒了,两脚踢掉高跟鞋,提起鞋跟拎着,穿着丝袜踩在地上,“有什么不可以,快走!”转身大步走。 走了两步觉得这样光脚比穿鞋舒服多了,真跑起来也没什么,她就转脸冲愣在原地的丰敬霆冷哼一声,“走呀,跑一个给我看看!” 丰敬霆懵逼脸,国内的姑娘都是越大越稳重,高菲跑出国几年,倒是越来越野,这一招他是真的没想到。 实际上他这么琢磨高菲,他自己也没稳重到哪里去,中二病不是治好了,而是藏起来了,这会儿被高菲鄙视的眼神一刺激,袖子一撸跟头牛似地冲过去把高菲拦腰一抱打横搂稳,“你这叫跑?指路,老公带你去!” 高菲冷不防腾空而起,嗷嗷叫着揪住手边的东西,一手抓紧高跟鞋,一手扯住他衬衫领子,“你疯啦?” “没您疯的厉害,”丰敬霆呵呵,旁边有人吹口哨,他也得意地回了一声口哨,想想刚才刹那间高菲慌乱的表情,觉得自己抓住了她的死穴,故作深情道:“我跟你讲,我是真愿意,你不是要求个大师给算日子吗?咱们就诚心求。我怎么都成,你光脚踩地上,不说有没有玻璃碴石子儿什么的,今天气温才几度啊?在凉地上走久了,生了病谁照顾你?!” “我看你现在就病的不清,”高菲才不怕丢人呢,丰敬霆愿意抱着,她就安安稳稳被抱着,“真这么心疼我早干嘛去了,离目的地都不超过五百米了,真好意思演?呸!” “这颠倒黑白的,论演技谁比得上您呐,打小儿我就没你坏。你仔细回忆回忆,小时候一块搞事情,主意都是谁出的?”丰敬霆毫不客气,“所以,我妈一提跟你的事儿,我立马就同意了。” 这回轮到高菲无语了,“为什么?” “咱俩一对儿妖孽,就甭祸害无辜群众了,内部消化得了。”丰敬霆得意洋洋,“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除了我,谁能扛得住你作妖?” 踏马的,本周之前老娘不作妖很多年了。 高菲绷着脸,到了大殿门口跳下来,若无其事问:“给你这么一说,蛮有道理。那么,扣下我护照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丰敬霆差点儿就点头了,深吸一口气才义正言辞道:“什么?叔叔阿姨扣了你的护照?” 高菲冷哼,“你就继续演,演的久一点。” ******** 白闲云一行人到的不算早,烧头香的人们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不过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到b市郊区溜达溜达踏青,也不着急,停好车之后细致地清点好了宗嘉和的马甲帽子奶瓶等物品,给他自己装个小书包,宗靖提上保温箱,再跟柳遇唐一人背一个装满东西的大书包。白闲云和向飞星分担了防潮垫之类轻便的东西,一群人携手慢慢进去只当游览了。 向飞星嗷嗷叫着出来,说要拜拜转运,真到了地方,一炷香没去上,净琢磨哪个地方方便野餐了。 唐璐却真心实意每到一处大殿,都要进去拜一拜,但是不许宗嘉和进去,说小孩子眼睛干净,长得又这么可爱,不能让神仙看了去。 最后白闲云索性出主意,让柳遇唐带着唐阿姨去各处拜拜,其余人到竹林长廊附近找个地方休息,到时候定位汇合。 宗嘉和人不大,但是耐力挺好,走了近一个小时也不喊累,还是向飞星看他小脸儿都热红了,提醒宗靖把人抱起来。 三大一小找了个游客休息的亭子,铺上防潮垫坐下休息。 白闲云先按唐璐吩咐,给宗嘉和喂点热水擦擦汗。 “哎呦,舒服死了,”向飞星往垫子上一仰,拉住宗嘉和的小手晃晃,“宝贝,春天美不美?” 宗嘉和反握住她的一根手指,抿着嘴笑,不吭声。 宗靖把背包保温箱放下,“你们先休息,我去迎一迎遇唐和阿姨。” 白闲云和向飞星一起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去吧去吧,简直一分钟也离不了啊。” 宗靖也不回嘴,拿上一个小号保温杯,打开柳遇唐的定位慢慢找过去。 春回大地,出来逛逛的人特别多,除了虔诚的香客,多数还是随便出来玩玩的。 比如那对儿男人背着女人的小情侣,隔着二十多米都能感受到虐狗的气息,明显花在打情骂俏上的时间比看景色多多了。 如果不是人太多,我也能这样背着遇唐,宗靖盯着导航脑子里胡思乱想,忽然好像听到有人模糊叫自己的名字。 但是定位显示遇唐距离自己还有一公里多,听错了吧…… 因为今天一起出来的有唐璐和宗嘉和,宗靖一直忍不住东想西想的,只顾盯着导航,并没有想起来四处看看。 章泰安呕死了,相亲带着两个老太太,对象是个不高兴小姐,进了景区走出半个来小时,亲妈就累了。 他顺势想说,“累了咱们回去吧。” 嘴都没张开,章老太太就跟他肚子里蛔虫一样瞪眼过来,“休息一下继续走,到了佛祖门口不拜一拜会被怪罪的。” 行吧,太后撑得住他也撑得住,只要不用跟邓小姐面对面沟通,多走几步路算什么。 慢腾腾走过几间主殿,老太太渴了,他赶紧逃走透口气,“您坐下休息,我去找吃喝。” 假装没听到两个老太一唱一和夸自己体贴孝顺的话,章泰安溜溜达达出来找景区商店,转过一片竹林,2.0的视力远远就看到脸上带着迷之微笑的宗靖,简直比地下/党遇上接头对象还兴奋,结果喊了好几嗓子,一个回应都没有得到。 章总就怒了,一百多斤加速度冲上去一把勒住师弟的脖子,“个扑街仔,冇听到师兄喊你吗?” 宗靖突然被袭击,吓了一跳,“你不是相亲呢么?”地点在庙里? “系呀,奏是在相亲啦,太后和相亲对象就在大雄宝殿那个院子里,你怎么在这里?”章泰安绕着他转了一圈,“里有水杯啊,借我用一下,出来的超意外,什么都没有,太后热水都没得喝。” 宗靖把水杯给他,“里面是早晨榨的热豆浆。我跟遇唐带着家人和朋友一起出来玩,准备野餐,不介意带上伯母一起呗,我们带的东西多。” 预设 章泰安超高兴, 人多一点, 聚在一起, 气氛就不那么尴尬啦, 妈妈大概也不好频繁催促自己跟邓姑娘多说话了。 所以他立刻就答应了, “那好, 你跟我一起去接我妈。” 宗靖把保温杯给他, “我得去接遇唐和唐阿姨,定位给你,你自己找过去吧。” “切!见色忘友!”章泰安瞪他一眼, 拎着保温杯回去找亲妈了。 谁知道才走到大雄宝殿院子的门口,就接到妈妈的电话,“泰安呐, 你去周围找找萌萌, 我跟你邓阿姨磕完头,站起来她就不见了。” 章泰安莫名其妙, “打电话喽, 景区这么大, 我不可能找的到啦。” “电话不接嘛, 可急死人了。你想办法找找。”章太太也有点不高兴了, 小姑娘一早晨脸色都不好就算了, 跟长辈在一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实在没礼貌。 最主要的是, 老太太不太能忍有姑娘嫌弃自己儿子。 章泰安站在原地看了看近午的天色, 继续往里走,在人群里搜索自己亲妈,“您站着别动,我先把你们两个安置好了再去找她。” 章太太先看到了他,挽着邓阿姨的手过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去找找萌萌。” 邓阿姨不怎么出远门,在陌生的城市忽然跟女儿失联,着急的很,“也就五分钟,走不远的,我跟你妈妈跪下拜了三回,起来她就不见了。” 章泰安把保温杯递给妈妈,才转脸安抚她,“您别着急,这里很安全的,她可能只是出去找卫生间了。我那边遇到个朋友,先送您和我妈过去,然后我联系景区的人看看有没有广播什么的,您看行不?” 因为女儿一早上没好脸,邓阿姨就有点赔小心的样子,也不好说让章泰安现在立刻去找人,只能抬脚,“好的呢,你带路。” 章太太边跟着走边打开保温杯,一掀开盖子,忍不住惊奇了下,“哦呦,你这是从哪里弄的豆浆?” “遇到宗靖啦,他带着弟弟和朋友出来踏青,说是准备了好多吃的,我先送您过去那边歇着,吃点东西免得犯了低血糖.”章泰安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特别好,狗血相亲竟然这么就糊弄过去了,以至于脚步都很轻快。 章太太是知道宗靖的,当年儿子创业的首笔资金有相当一部分是她用私房钱赞助的,对于这个儿子的左膀右臂,她挺熟悉,一听也高兴起来,“哦,这么巧呢,如果都是年轻孩子,我凑过去会不会不合适?” “就宗靖,还有个师弟,以及师弟的妈妈,宗靖的弟弟才四五岁呢,一起坐坐呗。关键他们准备了吃的,肯定比景区里卖的干净。你就安心过去,晚上回去了我请大家一起吃饭。”章泰安低头确认了下定位,“转两个弯儿就到了,唉,那不是宗靖,宗靖!” 目的地是同一个,很快就在岔路口遇到了,宗靖正带着柳遇唐和唐璐一起回去,远远也看到了他,赶忙招手,“章阿姨,好久不见。” 遇到儿子的同学兼下属,章太太还是很能撑场面的,端起亲切慈和的笑容,“今天太巧了,足有两年多没见过了吧?我听泰安说你之前腿伤了,养的怎么样?这个就是泰安说的师弟吧,小伙子帅气的很。” 等宗靖和柳遇唐回答问题又问了好,她还跟唐璐握手,“你好,我是泰安的妈妈。” 唐璐也是场面上的人,愣了一下赶紧回握手,“遇唐这一年多受他师兄照顾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缘分。” 两个老太太端着腔调寒暄,三个大男人在旁边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抿嘴悄悄乐。 章太太跟唐璐说了两句,想起自己还带着个小伙伴呢,对儿子一挥手,“你这就去找萌萌吧,让小宗带我们过去就好。” 邓阿姨连忙举起手机,“她肯定没走远,我把手机号给你。” “那好,我就去找人,宗靖你帮我照顾一会儿妈妈。”章泰安边说边走,同时又拨了那个号码。 仍旧无人接听,他走了二十多米,宗靖追上来,“我听阿姨说了,跟你一块儿去找吧,那边还有朋友,跟遇唐一起的,能照顾的过来。” 章泰安感激的很,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不愧是我的好松弟,说真的,我现在仔细一想,都不太能确定那个邓子萌长什么样子,她不接电话我好难找。” 宗靖也是无语,“你不给我形容下,我怎么帮你找?” 章泰安确实一路上都没怎么注意相亲对象的五官,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比划着形容道,“个子到我下巴这里,头发长到锁骨左右,好像染成了棕色,穿了件黑色风衣,带个单肩包吧?” 有这些大特点也算可以了,两人分析邓子萌要么是见到了什么人,要么是找卫生间,也不过就是二十多分钟,应该走不远,就是有可能手机丢了比较麻烦。 “她不管是找卫生间,还是遇到别人走开一会儿,总要回来找她妈妈汇合的,你再去大雄宝殿那边转一圈,我沿着院子外围找。”宗靖跟他分开两路,一边打电话一边找过去。 快到正午时分,一些香客和游人坐在长椅或者石阶上休息。 宗靖穿过两层院墙出去,绕到离竹林近的小路,隐约听到前方有人争执,慢慢走过去,正看见一个女孩子劈手给了对面的男人一巴掌。 他正想避开,只听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尖声道:“邓子萌,你不要太过分!” 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是这样子不太合适凑上去,宗靖躲到能看清到人又不显眼的地方,给章泰安发了个定位和消息,“人已找到,你先来跟我汇合。” 章泰安没头苍蝇一样在人流里面努力找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接到消息如闻天籁,一溜小跑去汇合,却刚好走了和宗靖相反的方向,从小路口一转出来,正撞上邓子萌三人,当即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相亲对象”正痛哭失声,场面疑似捉奸,怎么破?! 宗靖站在二十米外捂住额头,他开始觉得向飞星唠叨的事儿可能有道理,章泰安未免太倒霉了,该磕头烧香的不是章阿姨,是他自己。 章泰安一时间尴尬的同手同脚,但是邓子萌已经看见他了,他只能僵硬地问,“邓子萌,你手机在吗?给你妈妈回个电话,她刚才找不到你挺着急的。” 那个说邓子萌过分的女孩看了他一眼,瞬间好像抓住了把柄,冷笑道:“你还不是跟男人一起过来玩儿,有什么理由指责师兄?” 邓子萌哭的没什么气势,可是也没妨碍回嘴,“我可没拉着别人的男朋友求姻缘?!” ……果然是捉奸,章泰安对上邓子萌哗哗的泪眼,尴尬的头皮发麻,慌忙想往往宗靖那边过去,力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一点。 谁知道刚蹭开几步,现场那个莫名其妙的姑娘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说,你是邓子萌什么人?” 章泰安囧了,飞来横祸,这怎么搞,事情容不得他犹豫,“老乡。”听口音也知道了吧? 邓子萌的男朋友终于回过神,拉住她的手,“萌萌,别哭了,等回去我跟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 邓子萌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你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当着我的面儿拉黑,我就信你。” “你简直无理取闹,”那女孩做了美甲的指头闪着微光,一抬指向章泰安,“先解释清楚这个人是谁再说吧!” 章泰安囧的无以复加,“你们自己慢慢讨论,我先回去了。邓子萌,大家都在竹林另一边的一个亭子里休息。你在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如果找不到地方,给你妈妈打电话就好。”完了他还不忘拖宗靖下水以示清白,“宗靖,走了,大家该等急了。” 宗靖施施然走出来,万分同情地按住他的肩膀握了一下,也跟邓子萌搭句话,假装熟稔,“小云她们都把吃的准备好了,你解决完了自己找过去吧。” 邓子萌微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红着眼眶抬起下巴,“你们先过去,帮我安抚下我妈,叫她别着急。”然后转脸恶狠狠瞪住那对狗男女,求姻缘签、牵手、喂食物,要是单纯的师兄师妹,老娘今天脑袋给你们当凳子坐。 她男朋友本来左顾右盼犹豫不决,此刻对上章泰安和宗靖的背影,那是两个明显比自己富有、帅气的年轻男人,忽然咬了咬牙,“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知道你今天出来是相亲的!” 邓子萌说不出话来了。 章泰安两人逐渐走远,也懒得好奇那边的后续,他只是努力跟宗靖吐槽,“我妈简直魔障了,这个女孩应该也是受害者。我一直就奇怪,怎么整个早晨脸色都特别难看,原来也是被逼来相亲的。” 惨? 章太太带着邓太太, 跟着柳遇唐母子两个一起到了休息的地方。 白闲云和向飞星已经铺好了野餐垫, 上面摆好保温壶、纸巾、一次性杯子之类的, 没看见有什么食物, 就是隔着几步远就能闻到香味儿。 宗嘉和喝了半瓶奶, 正小仓鼠一般捧着一个小笼包慢慢咬, 抬眼看到唐璐, 脸上就漾出两朵笑花,“唐阿姨~” 唐璐紧走几步蹲下去摸摸他的脑袋,“都吃什么啦?” “喝了奶, 包子。”宗嘉和把手里的半个包子举高一点,“你吃。” “阿姨想吃再拿,你吃你的, ”唐璐转脸帮两边人互相介绍, “这个是宗靖的弟弟,叫嘉和。这是闲云、飞星, 都是孩子们的朋友。这两个都是宗靖同学的妈妈, 赶巧遇到了, 一起歇歇聊聊天。” “阿姨好。”白闲云和向飞星两个打了招呼。 章太太看一眼, 心道, 不知道哪一个是宗靖的女朋友,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儿子,唉~ 宗嘉和也乖乖叫了“阿姨好”, 两个女人都有些把持不住, 不住口的夸孩子乖、长得实在好看啊之类的,又逗他讲话,问了些会不会背诗歌、学没学特长之类的讨厌问题,甚至直接让当场表演唱儿歌了。 向飞星在旁边看着,猜想如果不是四岁的男孩子有些分量了,这两位可能得扑上去抱在怀里揉搓一番。 天下凡是逼婚的父母肯定都会逼生,见到小孩子总会表现出非同寻常的热情,自以为热爱孩子,实际上遇见个猫狗她们也这样。 宗嘉和因为亲奶奶和姑姑曾经的行为,对中老年妇女有戒心,这会儿被一顿“怜爱”,说了三句话就不回答问题了,只肯点头摇头,还吓得小身子往后缩,努力往白闲云怀里拱。 白闲云就顺势搂住他,摸摸他被捏的略红的脸蛋安慰,心里对这两个莫名其妙没分寸的老太太有些不满,也不方便表现。 她只好拉开保温箱转移话题,“阿姨都坐下吧,逛到中午应该挺累了,我们这儿有豆浆、果汁、还有温水,您想喝点儿什么?吃的也好多呢。” 向飞星也帮忙解围,“我们准备了好些呢,南方的点心也有,都在箱子里放着,热乎着。我给阿姨报个菜名呗。” 章太太给儿子相媳妇相了好些年,碰见年轻女孩子眼神都不一样,虽然猜这两位可能是宗靖和柳遇唐的对象,注意力转移过来仔细看了,眼睛也是一亮。 因为是出来玩儿,白闲云和向飞星都素面朝天,穿的也休闲,短款薄呢大衣,修身牛仔裤,一个运动鞋一个平底短靴。 虽然都坐着,也能看出身高腿长。更好的是一个气质温和可亲、一个明媚喜人,漂亮又不扎眼,算得上最招老人喜欢的姑娘样子。 尤其是跟早晨那个拉着脸嫌弃自己儿子的不高兴小姐一对比,差别太大了,章太太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尤其是,都不亲自己的小男孩,偏肯往人家年轻姑娘怀里扎,小手上抓着包子搞的油,两个姑娘也不嫌弃,一个给擦手一个给擦脸,耐心细致的很。 这画面简直可以直接切换成“我儿媳妇带着我孙子”! 这俩姑娘没结婚就肯跟着男朋友带孩子和长辈出来玩,再扫一眼唐璐自如使唤向飞星给她倒豆浆的样子,章太太只想仰天长叹。 我就想有个能处成这样的儿媳妇呀。唉,这姓唐的老太太倒是有福气的很。 想完之后她又对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怒从心头起,师弟和下属都有对象了,就他跟选妃似的,看谁都不顺眼,窝火! 邓太太是有女儿的,虽然跟章太太一样误解了关系,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幕想法又不同,人家的儿媳妇,即肯照顾老人、又肯照顾孩子,哪像自己那个前世冤孽,把老人的好心生生当成驴肝肺,话都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 看看人家这两个姑娘身上的衣服、手腕上的镯子,出来野餐一回,带的东西也样样精致。再想想自己闺女找了男友之后过日子精打细算的样子,收个二十块的发夹都能当宝贝,心酸! 做父母的,希望孩子能过得富裕,有什么错? 向飞星给唐璐到了豆浆,又抽出干净纸杯来,看向两个神色分明有故事的老太太,“阿姨?” 章太太回过神来,“我糖尿病,果汁就算了,给我点儿白开水吧,谢谢。” “我也一样,就喝白水。”邓太太也回过神。 向飞星给倒了水,两个老太太心不在焉的喝。 白闲云眨眨眼睛,把宗嘉和抱起来,“我带嘉和去卫生间,”想了想又叮嘱向飞星,“冲完奶粉有个保温壶空出来了,我们有小包的茶叶,我看那边小吃摊子有热水,去弄点儿来泡壶茶吧。” “好嘞,”向飞星就应声拿了保温壶站起来,“阿姨你们先坐着,我去泡茶。”挽着白闲云一块儿走了。 两个年轻人走了,留下三个老太太,唐璐作为主家,打开保温箱拖到中间,“孩子们还准备了好多吃的,有家里做的三明治,也有餐厅打包的各种小吃,咱们一起挑挑?” 章太太有心聊聊儿女,但是一想到自己儿子是宗靖和柳遇唐的老板啊,又拉不下脸。 何况同为老太太,她也有点儿争强好胜的心理,不肯承认自己儿子在感情生活上不如人,只能顺势一起聊吃的,“那我可得翻翻看,北方的小吃我多少年没吃过了。” 倒是邓太太,挺直接的跟唐璐夸人,“这两个姑娘真好,你有福气。” 唐璐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有福气,但是这一个是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所以她也不多解释,就顺着讲,“可不是,又体贴又好脾气,比我儿子耐心的多。” 说完了心里想想,家里出事儿时候白闲云和向飞星对自家的照顾,也真觉得,自己确实有福气。不管有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孩子能有这样的朋友,就是好的。 这时章泰安和宗靖一块回来了,邓太太没看到女儿的身影,就有点儿焦急,“找到萌萌了吗?” 章泰安好不尴尬,还是宗靖替他回答,“找到了,她在附近遇到了朋友,聊一会儿,我们告诉她在这边等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陪您。” 章太太一看儿子神色就不对,只是不好当面打听,再加上刚才对比产生的意难平,语气有些不咸不淡,“看起来这里的佛祖就是有灵气哦,我们那么大老远过来,只一个早上,熟人都遇到好几波。” 邓太太听了宗靖的话没有放心,她也看出章泰安神色不太好,只能僵硬地笑,“我们萌萌念书加上工作在b市也呆了七八年了,遇到熟人几率是比较大。” “世界就是小,”唐璐附和着给她台阶,“这边冬天太冷了,春天一回暖,大家都迫不及待往外跑。遇到了也是平常。” 前面几个女人说话,柳遇唐始终没找到讲话的机会,这会儿宗靖来了,还冲他使了个眼色,他都没反应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儿,只能顺着自己妈的话继续糊,“主要是周围拿得出手的景点就那么多,时令也有限制,凑到一起就容易巧合。” 宗靖四处一看,“嘉和呢?还有闲云和飞星,去哪儿了?” 唐璐笑着递给他和章泰安一人一杯水,“带嘉和上厕所去了,说还要找地方弄点儿热水泡壶茶。今天我可算是舒坦了,从头到尾都有人伺候着。” 章泰安接了水一口气喝掉半杯,满足地吁了口气,“哦,对,你说还有别的朋友,你有什么朋友是我不认识的?真奇怪诶。” 作为彼此最好的朋友之一,曾经的一对儿单身狗,章泰安自认对于小伙伴的交际圈还是很了解的。 “我高中同学,你当然不认识,”宗靖想起半年多前在q城的巧合,神色一顿,“也不对,你其实认识,见过一次。” “哈?”这回轮到章泰安惊奇了,“叫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你高中的同学。” 章太太在儿子背后翻白眼儿,人家有好姑娘,不先下手拢住了,还能先给你看?傻儿子! 就像她如今虽然是老太太了,也不轻易带女人认识自己老公呢! 柳遇唐也有点儿惊奇,“章哥见过小云和飞星?在哪里?” 跟前男友分手撕逼现场…… 这个答案不好讲,宗靖一眼扫过在座三位老太太,觉得自己刚才嘴真快,赶紧想办法描补,“也是个巧合,就去年在q城的时候,偶遇,我当时没指给你。” 章泰安觉得“飞星”好耳熟,可是也完全没想到就是同样两个字,去年宗靖被父亲砸伤,他出差同时顺便呆了几天照顾,偶遇的人挺多的,“哦,q城时候,那太久了,即便你讲了,我现在也想不起来。” 老太太们听年轻人聊了几句,掺和不进去,自己就凑到一起找话题去了,直接提起广场舞,看样子起个话头就能讲到明天。 章泰安就主动跟宗靖、柳遇唐坐到亭子外面草地上去了,感觉亲妈大概听不到自己讲话了,就赶紧压低嗓子吐槽,“唉,你俩是不知道,我今天有多惨……” 这话才开头,就听到一声亮亮的喊叫,“向飞星!” 闻声三个男人抬头,一个趴在男友背上的年轻姑娘在十几米外挥手,另一个方向,向飞星和白闲云一边一个牵着宗嘉和。 为你好 章泰安瞬间觉得自己一脸血, 刚才柳遇唐说的“飞星”竟然真的就是自己认识的“向飞星”, q城遇到过的宗靖的“高中同学”, 肯定也是这两个! 一秒钟, 他就搞明白了人物关系, 然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炫耀自己怎么组织广场舞活动的妈妈, 怎么办? 高菲从丰敬霆背上跳下来, 拎着高跟鞋跑过来,“你也出来玩儿啊?” 向飞星看看她仅仅穿着一双丝袜的脚,又去打量脸上一层薄汗的丰敬霆, 小声问,“你这是唱哪一出?那是、传说中的未婚夫?” 高菲哼一声,“算是吧。” 向飞星忍不住就喷笑, “什么叫算是?你这语气, 是傲娇吧?”转脸拉过白闲云,“这是我闺蜜, 白闲云。我跟你们都提过彼此, 不用详细介绍了吧?” 高菲嗷呜一声扑过来给了白闲云一个熊抱, “大大, 我是你的粉丝诶。我看过你手作的sd娃娃汉服套装呢, 超喜欢!” 丰敬霆慢慢走进, 听清楚她讲什么时候忍不住咬了咬牙,满脸无法直视。 白闲云和向飞星邀高菲一起坐下歇脚,几个男人也互相认识了聊聊天。 大家凑个故友见面, 寒暄一下亲友同乐的场景, 结果和乐了都没五分钟。 很快有个女声尖锐的叫声打破了春光融融的画面。 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驻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白闲云抱起宗嘉和、向飞星扯着高菲飞快地回到自己人占据的亭子中间。 按照经验,发生骚乱的地方,总容易出现各种推搡踩踏,看八卦一定要找好站位。 一大丛修剪的有大半人高的灌木后面踉跄着跑出来一个姑娘,她身手挺灵活,边走还边回头,偶尔抹一下脸,看样子是哭着。 这边几个年轻人在逆光下眯着眼睛试图看清那个人是谁,邓太太已经分辨出了自己女儿的身影,忍不住就从亭子里跑出去了,“子萌?!” 在章泰安等人离开的这二十多分钟里,邓子萌跟渣男讲理不成,愤怒间骂了几句脏话。 渣男本来就觉得自己女朋友出来相亲是给自己戴绿帽子,反口问候邓家女性祖宗十八代,并且以邓子萌跟自己同居为把柄骂的更恶心。 邓子萌先是惊呆,意外发现男友是这样的人! 接着屈辱、痛哭、暴怒涌上心头,她不怕讲道理,可是骂脏话,天底下大概没有哪个有教养的姑娘能骂得过不要廉耻的男人,所以嘴上说不过,怒急她就动手了,劈手给了渣男一耳光。 之前那一下没打到,这一次实实在在糊上去了。 渣男一愣之下没还没还手,他的好师妹先忍不住,扑上来要给亲亲师兄鸣不平,抓住邓子萌的手腕将她搡开。 邓子萌是娇小的南方姑娘,足足比那师妹低大半个头,被推搡了一下子没站稳,踉跄倒地,爬起来的过程中又被师妹推搡撕扯,吃了挺大的亏。 而渣男自始至终站在旁边围观,不说上前拉开阻止,话都没说一句。 这几分钟足够邓子萌心死,挣扎着爬起来要逃走。但是她的气愤、委屈一时半刻哪里散的掉,走到安全距离之后,忍不住又怒骂男友人渣,师妹小三等词语。 时近中午,这条位于人造长廊附近的小路说不上人流如织,游客也是不少的,争执起来自然有人围观,还有人拍摄。 师兄妹两个恼羞成怒,又追邓子萌要她说清楚,中途脸皮厚过天的师妹还电话招来了散在附近的三个同学。 她主攻,渣男助攻,同学们不分青红皂白偏帮,虽然没有再次动起手,也把邓子萌挤兑的几乎要犯心脏病。 撕扯到白闲云等人休息的亭子附近时候,已经前呼后拥几十号人了,除了拍照录影的,甚至有人叫好,堪比围观耍猴卖艺。 白闲云等人才看出一点端倪,己方阵营里忽然冲出去一个老太太。 章泰安和宗靖随着老太太出声也分辨出邓子萌,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这麻烦大了,但是邓太太已经冲出去,不管不行。 两人赶紧快步跟上去。 柳遇唐懵逼着一张脸完全没明白,怎么自己人就掺和进去了?他有心跟过去,再回头一看己方老弱妇孺好几个,集体一脸茫然,只能叹着气稳稳站住。 高菲站在温暖的防潮野餐垫上,手搭凉棚看远处,拍拍向飞星,“诶,怎么回事?那些人你们认识?” 向飞星等人也茫然,齐齐去看章太太。 章太太比她们所有人都懵逼,不明白自己儿子的相亲对象为什么就跟一群人撕扯在一起了。 人群中不断飘来的高声争执里,没有一个好词儿。 都是什么“小三”、“劈腿”、“吃锅望盆”、“贱人”甚至辱骂对方祖宗之类必须捂住宗嘉和耳朵的词儿。 章泰安和宗靖追上邓太太,一左一右虚扶住她,防止一脚深一脚浅的老太太摔跤,等走到人群中心,正赶上邓子萌锥心啼血地吼,“我没有!你们血口喷人!” 邓太太看到马尾辫凌乱、身上站着泥土草屑、眼睛红肿满脸泪痕的女儿,心肝肉儿一起疼起来,扑过去搂住自己闺女,“你们是什么人?” 邓子萌实在太委屈了,被妈妈一搂,瞬间哭声震天。 章泰安和宗靖忍着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一去捂那些拍摄的手机,“都散了散了。跟你们没关系,都走开!别围着了,再拍追究法律责任啊,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权!” 游客们悻悻散开,慢腾腾边走边回望。 可是邓太太到了,又有章泰安和宗靖两个高个儿年轻男人,也没有人愿意惹事儿,尽管不高兴,逐渐也都走空了。 渣男当然认识丈母娘,此刻对上邓太太怨恨里带着一点儿心虚的目光,脊背都硬起来,冷笑着盯住眼前这对儿母女,真心觉得全世界都欠了自己。 闹事儿的师妹有点儿怂了,扯住他的袖子,“走吧?” 渣男甩开她,“走什么走?正好今天都说清楚!” 邓太太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是看眼前这些人的神色也能抓住重点,虽说她在女儿没分手的时候带人相亲是不对,但是眼前的小崽子背着女儿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也没什么道理。 “呵,你把我女儿欺负成这样,还敢要跟我说清楚?我以前倒是没看错你,冷心冷肺小瘪三一个!” 渣男抬手,似乎是想动手,被他的几个同学拦住,跟前女友撕扯就算了,真碰上老太太一根手指,后果都很严重。 这时候他们距离亭子已经很近,白闲云顺着风听了只言片语,还没闹清楚具体怎么回事,章太太第一个炸了。 “老邓!你不是说你女儿单身吗?” 虽然每天琢磨的都是煲汤、儿女婚事、跳广场舞、拜佛,章太太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总裁夫人,且她富了几十年了。 向来只有人捧她,从来没有被坑过,这会儿听出自己给儿子找的相亲对象是有男友的,她立刻就炸了。 邓老太太异乎寻常的配合态度、那小姑娘一早晨拉着的脸、儿子刚才尴尬的神色,串联起来,章太太感觉脸皮火辣辣的。 对不住儿子! 谁敢辜负她儿子,就是在她头顶上拉屎。 所以章太太才不管对面是个什么情况,蹦起来就跳入战团,“好呀,枉我刚才还跟我儿子说你闺女的好话,生怕他态度不好怠慢你女儿,谁成想你竟然、竟然……” 章泰安搂住他妈的腰,直接从后面把人腾空抱起弄回亭子,“妈,已经够乱了,你就别掺和了。” “我这是为了谁啊?”章太太在他额头上戳一指头,“我千里迢迢……” 章泰安从今天早晨醒来,一直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实际上他真的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了,“我又没有让你为了我。你自作主张一厢情愿‘为我好’,有没有考虑过我需不需要?” 这句话出来,高菲简直感同身受,所以就算还很陌生,她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就是,父母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自己的儿女。” 丰敬霆忍不住扶额,别人家的事儿你掺和个什么啊? 章太太不舍得向儿子发火,这个半路跳出来、在佛祖面前妖妖娆娆让男人背着的女人可不在容忍范围内,“你是什么东西?要教训我?” 说实话,这里没有一个是习惯委曲求全的人,向飞星就皱了眉毛,“阿姨,她就是讲个道理,您何必骂人呢?” 白闲云没接话,径直抱起宗嘉和往后退了退,脸也拉下来了,可见也是相当不喜欢这个老太太。 章泰安简直要呕血了,“算我求你了,妈,你就别管我了!” 章太太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感觉一片慈母心都喂了狗,“你要是个陌生人,我管你是不是孤独终老有没有人送终,我……” “妈!”章泰安抱头转身往柱子上磕了一下。 章太太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也撇过脸去赌气,同时又悄悄看着十米开外撕逼的邓家母女,深恨都是她们造成自己现在如此尴尬的样子,恨不得她们闹得更没法见人才好。 倒打一耙 另一边, 那师妹听了章太太的话, 立刻得意起来, 大声嘲笑, “都出来相亲了, 还不承认吃锅望盆, 敢劈腿不敢认吗?我真是头回见脸皮这么厚的人!” 邓子萌开始吵架还有点气势, 这一路哭的撕扯的已经精疲力竭了,此刻在男朋友有如实质的鄙夷目光下,再加上委屈愤怒, 她踉跄了一下,几乎是含着血问,“你也这么想我?” 父母不同意, 她想过许多办法, 掏心掏肺剖析多少次,就落的在这个下场? 她男友心里未必不知道女朋友可能是被母亲骗出来的, 但是事已至此, 他有了更好的备选, 也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来了, 决不能退步, 于是抱臂冷着脸瞪了邓太太一眼, “要不然呢?” “我没有,我不是那样的!”邓子萌嘶吼,“我陪我妈出来, 不知道会这样的!你们才是劈腿、你才是小三, 你们都冤枉我……”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更强硬的话,把侮辱自己的那些男女一一骂回去,但是讲不出,翻来覆去只是说自己是冤枉的,对方才是真的狗男女。 邓太太心疼的几乎要喘不过气儿来了,努力撑住几乎站不住的女儿,口不择言地胡乱骂出一串方言来,在场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听得懂。 “你们一家子背信弃义、嫌贫爱富,有什么资格说别人?”那个师妹倒是战斗力十足,她早看出来师兄讨厌甚至憎恶这个准岳母,却碍于年轻男人对女性长辈,不能做什么。 这会儿她每骂一句,都觉得是在给自己的心仪对象出气,简直正义感满满。 白闲云几个已经看明白了,这是岳母不满意女儿的男朋友,私下里哄骗着女儿出来相亲,而那男朋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也出来跟别的姑娘约会。 整个事件中,邓子萌虽然没有竭尽全力反抗自己的母亲,也确实最无辜,起码那个师妹的指责谩骂太过分了。 她怀里还抱着宗嘉和,没想好要干什么,高菲和向飞星两个先看不下去。 高菲把鞋子往地上一丢,踩进去立马高了十几公分,咔咔气场十足地冲过去,挥手就把那个冲着邓太太指来指去的师妹胳膊打开,“爪子闪开点,有没有家教?!对个老人也这样子,泼妇!” 向飞星紧随其后,“借你一句话,我今天也是头回见脸皮这么厚的人,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不过如此。就算她相亲,你也没立场在别人没分手的时候当小三!” “就是,”高菲点头叉腰,涂着红色甲油的纤纤玉指一抬,“你、就说你呢,人渣怂货!我要是有女儿,也不愿意她嫁给你这样的垃圾。劈腿了也只能靠小三帮你骂人,填臭水沟都用不上的废柴!” 宗靖本来站在邓子萌母女附近两三米防止突发事件,吃瓜的己方忽然加入战团,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结果听这两个姑娘一唱一和,忍不住就带出点儿笑意来。 两个女孩说的一点不错,这个邓姑娘的男朋友,如果岳母不满,他要么努力获得认可、要么扛不住分手都好,这样劈腿一点儿不地道。 尤其是他站在旁边看得很清楚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恨邓老太太,偏偏他又不自己上来讲理表达不满,任凭劈腿对象冲锋陷阵骂人。 到时候落口舌的又都是那个女孩子,他倒成了忍辱负重白莲花了。 章太太这边看邓子萌母女吃瘪正高兴,自己这边跑上去两个救场的,心里也不满,嘀咕道:“小姑娘家家的,讲话恁是难听。” 白闲云要不是怀里抱着个孩子,也想上去把邓子萌拉开,这个女孩看起来有点儿懦弱,却不应该被骂到这种程度。 现在看章太太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刻薄样子,她忍不住回嘴道:“厉害一点才好呢,免得被人渣欺负。” 章太太惊愕地抬眼看了她一回,觉得自己真是瞎了,不管是邓子萌也好、还是她刚才羡慕过的白闲云向飞星也好,没有一个省心的。 她再看一眼自己儿子满脸纠结的神色,深觉自己任重而道远,如果儿子找了个这种小姑娘当老婆,后半辈子还不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唐璐最看不得这种哭天抹泪,用所谓的爱要挟孩子的父母,且白闲云一向对长辈最有耐心,因此也附和道,“可不是,谁家的姑娘谁心疼,宁肯脾气大点儿,免得被人家欺负。” 章太太眼睛都瞪大了,这个唐璐可是有儿子的,向着儿媳妇说话也不至于要委屈到这个样子?真是一点儿长辈的面子都不要了。 “妈,你少说两句吧!”章泰安看妈妈还要说点儿什么的欲望,赶紧阻止。刚才那几句话就已经听得他想撞墙了,怎么办?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心仪的女孩子还没追到手,就跟自己亲妈相看两厌。关键还是亲妈没道理,可是没道理的亲妈也有很多手段折磨自己,想想就生不如死。 这边的小波折不算,那边向飞星和高菲两张利嘴一唱一和,把师妹骂出火气来,“我叫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还记得对面是两个人,挥手把包扔过来了。 宗靖眼角一闪,一手把向飞星拉开,另一手去抓高菲抓了个空。 丰敬霆拦腰搂着高菲转了一圈藏到背后,同时一脚把那个女士包包踢飞,里面的东西天女散花掉了个底朝天。 高菲猛然腾空,紧接着没站稳,一个踉跄脑门就砸到丰敬霆后背上,连忙搂住他的腰站稳,脚一落地就从侧面重新冲出来,“我屮艸芔茻,敢跟老娘动手!” “呵呵~以为暴力能解决问题吗?”向飞星穿着运动鞋比她还利索,一个箭步跳起来就上手了。 白闲云站在几米开外,完全无语了,眨眼间三个姑娘撕到一起,那个师妹身边的两个女同学也跟上来拉偏架。 丰敬霆和宗靖瞅着女孩子闹成一团,目瞪口呆,想拉架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白闲云把宗嘉和往唐璐怀里一塞,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一脚把想拽向飞星头发的女孩挡开,再接住受制于鞋子战斗力极差的高菲。 这个喘息间,向飞星一个人把对面三个踹倒在地哭天抹泪,叉着腰站直,“说吧,是报警还是去医院?打架姑奶奶就没怕过!” 叫嚣的师妹惊呆了,女孩子之间打架无非拽头发扇耳光之类的,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个直接上了回旋踢。 这会儿她浑身上下哪儿都疼,觉得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了。 宗靖先反应过来,伸手按住那个师兄,“行了,园区保安马上就过来了。再闹大家集体进局子,你们的人你带走,感情问题私下里再谈,在这里闹不合适。” 丰敬霆把拳头掰的咔吧咔吧响,堵在另一个想上前的男同学面前,“女人打打闹闹的事儿,大老爷们掺和不合适吧?” 那师兄本来就是个怂包,对上女友家人全靠姑娘冲锋陷阵,劈腿了让小三顶在前面,这会儿被宗靖铁钳一般的力道捏住肩膀,冷汗就下来了,“你放手,我走。” 宗靖拍拍他的背,“这就好,有事儿好商量,好聚好散,今天这样闹得太不文明了。” 白闲云蹲到那几个女孩子面前,“我懒得跟你们讲三观教做人。就说事实,我们这边人多势众,再闹下去,就算进局子赔钱,受了伤疼的也是你们。” 最后一大伙子师兄师妹憋着气走了。 邓子萌跟她妈互相搀扶着被拽到凉亭里坐下。 白闲云给她们分别倒了杯水,想了想,还是要说两句,“邓阿姨,还有这位邓小姐,本来你们的家事儿我不应该插嘴,毕竟我只是个陌生人。但是今天已经闹成这样,看起来那边几位不是省油的灯,邓小姐住的地方安全吗?” 能任由劈腿对象厮打未分手的女友,那个男的就有可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情。虽然仅仅是坐下说了几句话的点头之交,她还是想提醒一下对方。 高菲还兴奋的很,被她这话一说,“就是,他会不会围堵你,或者毁坏你的财务?” 向飞星递给邓子萌一包纸巾,“我说,你别再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啊。你哭死在这儿,渣男才快活呢。快想想后边的事情怎么解决。” 邓太太又怒又急,“回去就跟他分手,立刻分手,妈妈早跟你讲了,那个人眼神总是阴测测的,不是个好东西,你就是不信,你看看现在。” 章太太不甘寂寞,瞅着空就要插嘴,“哦,因为招惹了那么个货色,你就要把女儿弄到我们家来祸害我儿子?枉我……” 章泰安从后边一把拦住她,几乎要去捂她的嘴,“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拖着章太太从亭子里走出好几米,才小声道,“反正我又没有跟她在一起,人家挺惨的了,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章太太委屈再次爆发,“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她那样骗我,就是打你的脸!” 我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这样丢面子,章泰安叹气,“这种小面子有什么可计较的?这根本不是关键问题好嘛。” 婚姻观 章太太惊愕地瞪着儿子好一阵子, 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她嫁到章家没几年, 章老头就趁着经济形势好发迹了。 当时她连续生了两个女儿, 索性辞了当年挺体面的工作, 一心一意给章家传宗接代养儿育女。 委屈了几年, 顺利生了儿子, 章老头越来越有钱。 从儿子出生到现在近三十年了,她的人生几乎都是被人捧着,日常就是照顾老人孩子, 等孩子们长大了就是逛街打牌烧香。 在她心里,人活一辈子,就是要个脸。 女儿嫁的不好是丢脸, 儿子单身也丢脸, 所以她才这么逼迫孩子。 可是儿子竟然说面子不重要?! 不重要那我这么辛苦做什么?g省人就是讲男人顶门立户,一家子就算养十个闺女, 那也是没孩子。 章太太一辈子的底气就是, 男人有钱, 儿子优秀。 而现在, 顶门立户的儿子, 章家的下一代接班人, 相亲被人扫了脸,竟然毫不介意。这样软的性格,怎么撑得起章家的门楣? 章泰安完全不了解自己亲妈的这些脑回路, 他注意力都在亭子那边三个气氛特别和谐的姑娘身上。 白闲云、向飞星和高菲, 正有志一同给邓子萌出主意,叫她顾好自己的人身安全,有钱有闲的高菲甚至把电话给她了,“那个人渣要是再敢招你,给姐姐打电话,保管什么都给你解决。” 邓子萌哭的几乎背过气儿去,被向飞星训斥了一句“哭也没用”,茫然地抬头看眼前站着的三个女孩,“那我怎么办?” 邓太太也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老家g省,她女儿仿佛没什么得力的亲朋,如果那个人渣闹起来,吃亏的一定是女儿,也急了,“你辞职,明天就去辞职。我们回家去,妈妈找人给你安排好工作。为了那么个瘪三千里迢迢在北方吃沙子,你看看都得了什么?” 邓子萌哽咽着看向母亲,本能地摇摇头。 回家乡是能得到亲人照顾,可是家族里的姐姐妹妹一大群、再加上发小同学,如今养孩子的、生二胎的,甚至生三胎的,不用深交就知道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边有几个朋友,还有一份喜欢的工作,她好不容易从那种环境里逃出来,就算没有男朋友,也不想再回去。 何况、何况她已经跟那个人渣同居一年多,回到老家去相亲找对象,都是被人挑剔的点。 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她成年读大学之后就在琢磨,一时间也没办法一股脑儿跟母亲讲出来。固然她性格软弱,却还是有点儿坚持的。 邓太太一见她摇头,恨的在女儿背上使劲儿拍了几巴掌,“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他都那样了你还想着……” “我没有,我不想他,我回去就跟他分手!”邓子萌憋着气喊了一句,“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做决定,不要逼我。” “我让你自己做决定,最后就招惹了那么个人渣,眼瞎心瞎,管你都是为你好……”邓太太又要碎碎念。 白闲云不耐烦了,好好一个春游,搞得鸡飞狗跳,“虽然不该掺和别人的家事,但是邓太太,我仍旧要说一句,你女儿成年了,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就是,我刚才可听明白事情了,要不是您把女儿哄出来相亲,她能被骂的那么惨?”向飞星抱胸。 高菲连连点头,“可不是,虽说那个男人该杀,你要不这么干,你女儿完全站在道德制高点。” 邓太太还想说,要不是我把女儿带到这里,她根本撞不上那个瘪三,可能还跟人家甜甜蜜蜜呢。 但是她母女两个刚被人救了,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形势比人强,她心里又觉得,这几个不尊老的臭丫头不值得自己动嘴,瞪了瞪眼睛,一把拉起女儿,“走,我们回去!” 邓子萌被她拽出凉亭歪歪斜斜往外走,努力扭头跟几个女孩点头,“今天谢谢你们了。” 她还打着哭嗝,声音里带着哽咽,几个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不约而同心里叹了口气。 高菲认真跟她挥手,“我说话算数,有困难可以找我的。” 丰敬霆跟几个男人一直在旁边没吭声,倒是看着高菲的眼神有点儿奇异。 章泰安见邓家母女要走,过来两步问,“我把你们送进城吧?” 章太太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你说什么?她们骗了我,又骗你,你还送人进城。我就没见过你这样、这样……” 对着儿子她说不出难听的话,只是用力抓住章泰安的胳膊,表达了不许帮忙的决心。 邓太太深觉今天丢了人,又认为虽然自己有错,章太太也未免太落井下石,心有埋怨,拽着女儿一路快走,理都不理的,显然也不想人家帮她。 人都走了,白闲云呼一口气,在亭子的栏杆上坐下,一左一右拉向飞星和高菲,“坐下坐下,都歇会儿歇会儿,这才中午,春游还能继续。都饿了吧,吃点儿东西?” 向飞星摸摸肚子,“不但饿了还渴了呢,我要果汁。” 高菲也特别不客气,“那我就不装样子了,景区里的饭都挺难吃的,蹭你们一顿,改天请你们吃大餐。” “我可记住了,回去一定精挑细选找个又贵又好吃的地方坑你。”向飞星大笑。 丰敬霆接了茶水,跟宗靖、柳遇唐打招呼,“我叫丰敬霆,是这疯丫头准老公,幸会。” “疯丫头”高菲斜他一眼,哼一声,把递到一半的春卷塞回到自己嘴里。 柳遇唐跟他握手,“柳遇唐,这边是我妈妈,我们几个都是同学,幸会。” 宗靖也跟着打了招呼,端着两杯茶水去外面叫章泰安,“师兄,带着伯母过来坐吧,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外面阳光太刺眼了。” 章太太刚才被白闲云几个顶了几句,十分不高兴,想跟邓太太一样离开,但是来叫人的是儿子的下属,刚才自己还跟唐璐聊得开心,她就有点儿踌躇。 在外头给丈夫、儿子留面子,也是她根深蒂固的习惯。 章泰安叹一口气,揽住她的肩膀,“走吧,休息一会儿,都不是外人,你就当为了我,别计较了。从景区开出去到有饭吃的地方得一个多小时,饿坏你了我心疼。” 章太太有了台阶,就跟着过去了。 唐璐正拿消毒湿巾擦手,看她过来了,也赶紧接着,“茶都泡好了,坐下喝一口,这儿有春饼,我给你卷两个。” 章太太眼睛一亮,“有春饼啊。” 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小时候也是北方长大的,这一口也算是童年回忆了。 “可不是?这个季节就吃这个,”唐璐擦好了手,带上一次性手套,“我都不知道孩子们买的有,刚翻出来,保温箱不错,拿出来都热乎着,你看看吃什么,我给你卷一个。” 向飞星举手,眉开眼笑的,“阿姨,夸我,快,点名夸我,都是我选的。” “没错,就这个吃货选的,还坚持买了特别多。”白闲云也带上手套,先给宗嘉和卷一个小的,再给自己一个慢慢吃。 老字号平时不常去,向飞星打算好了多买点儿饼,带回家多吃两顿的,现在赶上招待朋友,刚刚好。 高菲得意,捧着一块点心慢慢啃,“看起来冥冥之中你就知道今天要招待我啊,这一箱子吃的,够你们几个吃三顿的。”说着又去逗宗嘉和。 几个男人坐在旁边,聊聊新闻、球赛、体育,等姑娘们分配食物过去就吃几口。说起今天来干什么,丰敬霆吐槽高菲非要大师给算婚期,笑声一片。 一时间刚才那场撕逼好像在做梦,尴尬气氛半点儿不剩。 只有章太太心里不高兴,觉得这几个姑娘挺能装啊,都是深藏不露的主。 她还没见过跟自己摆脸子讲道理的姑娘,转脸就能跟没事儿人一样谈笑自若的呢。 唐璐找了个安全话题,说说小孩子,宗嘉和最近没有去幼儿园,在家里跟家教学习什么的。 章太太打听了这是宗靖的弟弟,柳遇唐也在儿子的公司上班,神情就有点儿端起来,“这要是小宗的孩子就好了,唉,我们老家像他们这么大的仔,哪个不是儿女满地跑。我家这一个,结婚都不肯的。” 不过一想到柳遇唐是带着母亲的小职员,宗靖是带着拖油瓶弟弟的,都比自己儿子条件差,找的对象又是白闲云、向飞星这样的悍妇,她又平衡起来。 这件事唐璐跟她有共同语言,也希望孩子早早有个家,可惜他们母子两个还欠着债,暂时遇唐的婚姻是不要想了。 所以她就笑笑转了话题,“随孩子们的意吧,现在的年轻人世界比我们当年广阔的多了,工作忙,兴趣爱好也多,只要能健健康康的,我就不多求别的了。” 章太太可不同意她的观点,“该操心还是要管的。这些年轻小孩子,父母给的条件好,就没有人生压力,责任感都差了好多,总害怕结婚过的辛苦。要是不管他,能给我混到孤独终老去。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我这心口就火烧火燎的,晚上一宿一宿睡不着。” 章泰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跟宗靖几个聊着天,转头听到这一句,偷看白闲云神色淡淡的跟向飞星几个一起喂宗嘉和,赶紧反驳他妈,“妈,我哪会孤独终老,我肯定会结婚的,但是总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吧?总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那我成什么了?” 丰敬霆点头,“没错,结婚就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日子才有意思。” 这话一出,高菲惊愕地瞪过来,我屮艸芔茻,这种接受父母包办婚姻的家伙竟然说结婚要找喜欢的?开什么玩笑? 比不上 丰敬霆感觉到高菲看过来的眼神, 狡黠地冲她眨眨眼, 甚至隔空做了个kiss。 高菲脊背上登时竖起一片汗毛, 觉得这家伙是疯了吧?赶紧抖一抖, 转脸看幼崽宗嘉和洗眼睛。 章太太被亲儿子反驳了, 委屈的很, 可是在座要么是生人, 要么是儿子的下属,她自觉负担着儿子的面子,也就憋闷的扁扁嘴忍了。 唐璐转而跟她聊聊跳广场舞, 出去旅游之类的话题。 广场舞章太太常跳,出去玩儿就真的不如唐璐走过的地方多。 唐璐一直是职业女性,与丈夫感情甚笃, 两个人开夫妻店, 一起出差一起玩儿,谈起来能讲一星期。 章太太是家庭主妇, 年轻的时候忙老人孩子, 年纪大了老人没了, 孩子们都飞了, 她自己已经没有四处跑的勇气了, 这回到b市给儿子惊喜都是邓太太撺掇的, 实际上她自己连换登机牌都搞不顺畅。 谈着谈着,她心里又有点酸溜溜的。 唐璐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态度,又把话题换到养孩子上。 章泰安一直跟宗靖几个聊天, 也一直竖着耳朵听那边的谈话, 他是生意场上的人,一下子就发现唐璐在迁就自己妈妈,忍不住给柳遇唐一个感激的眼神。 柳遇唐看他挤眉弄眼的,忍不住乐,自己也挺为自己妈妈自豪的。 白闲云和向飞星、高菲三个,后半程始终没跟章太太搭话,三个姑娘也都看出来,这老太太三观跟自己不是一路,偶然遇见的朋友长辈,没有必要非得凑上去逗乐子。 章泰安这个心啊,就跟被切片在煎锅上翻来覆去倒腾一样,一方面清醒的知道自己妈这样子,是个独立自主的儿媳妇都不会喜欢,一方面又无奈与不知道怎么改变,更沮丧于白闲云淡定抽离的态度,五味杂陈。 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吃饱喝足,站起来说继续逛逛。 章太太跟唐璐聊天聊的不愉快,不想继续,就招呼儿子借口晚上的飞机要走,宗靖就提了保温箱送回停车场,跟他们一起过去。 高菲搂住向飞星的肩膀,遗憾得很, “好不容易遇见,好想跟你们继续聊天,可惜我这鞋,啧~” 丰敬霆在旁边凉凉的打趣,“高大小姐想继续,我接着背你啊。” 高菲在他腰眼上拧了一把,她是有点儿任性,但不会无理取闹,起码今天整个过程,丰敬霆除了嘴贱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儿。 她这依依惜别呢,没想到白闲云仔细看了看她的脚,“三十七码?” 高菲扭扭脚腕,“是呀,怎么?” 向飞星先拍手了,“我车上备的有开车穿的平底运动鞋,咱俩一个号,我叫宗靖带过来,你要是能穿,咱们多聊一会儿。” “哇~那可太好了!”高菲乐的,直接勾住向飞星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向飞星吓了一跳,回过神抹抹脸,“姐姐,你口红掉色么?” “刚才吃东西都抹掉啦。”高菲今天涂了姨妈红,现在脱色了,还剩浅浅的绯色,倒是趁的她气质柔软了许多。 丰敬霆悄悄哼一声,抱臂站在旁边。 向飞星看看两个人,疑心高菲讲的包办婚姻是不是有点偏差,看起来这个未婚夫蛮喜欢她的。 几个人又坐在亭子里等了一会儿,到宗靖拿来鞋子,高菲穿上果然很合适,她乐的原地蹦跶了两下,一左一右挽起白闲云和向飞星,“走起~” 高跟鞋就丢在原地不管了,丰敬霆叹着气捡起来拎在手里,无奈地冲同情看着自己的宗靖耸耸肩,“让你们见笑了哈。” 宗靖失笑,“那不是你自己乐意的?” 章泰安虽然是二代,自己也事业有成,宗靖算白手起家,丰敬霆在家族企业里从基层做起的,短短一中午时间,几个男人已经有点儿惺惺相惜了。 现在章泰安先走了,他俩聊着也投机。 见他打趣自己,丰敬霆眨眨眼,“唉,自己惯出来的媳妇,骑到头上也得忍着。” 柳遇唐挽着妈妈的手慢慢往前走了,他们两个就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看景色,最主要还是聊聊事业。 丰敬霆处理的事情和宗靖已经不在一个量级,但是不妨碍两个人谈的投机,聊着聊着,他忽然指指前面已经快没影的三个女孩子,“唉,那两个?哪一个是你家的?” 宗靖看看他指的白闲云和向飞星,把眼神转回到柳遇唐身上,“都不是。” “嚯?”丰敬霆转回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那你准备对哪个下手?还是、她们俩谁追你?” 宗靖忍不住笑出来,“哪个都不是,我们确实是非常亲近的好友,以前是同学,现在都在b市,关系好,仅此而已。我有伴儿。”也在前面,不过初次见面,这类话题暂属交浅言深范畴,不提最好。 “啧,可惜了,”丰敬霆摇摇头,“那两个姑娘人不错,内在外在都没得挑,都单身吗?” “应该吧。”白闲云两个是柳遇唐的死党,宗靖跟她们的交往莫名带着点儿老公对待自己媳妇闺蜜的态度,没想过要打听私生活。 丰敬霆就摸了摸下巴,“我手底下可挺多青年才俊呢,要真是单身,我得帮小伙子们圈过来,义不容辞。” 宗靖这回大笑了,“你这老总当的,还负责下属的个人问题吗?” “主要是现在我有着落了,兄弟们还饿着呢。”丰敬霆在家族企业任职,自己还有一摊子,做的是新兴产业,自己的这一帮子下属才是真肱骨之臣。 “好领导!”宗靖拍拍他肩膀,就把这段谈话当小插曲掠过去了。 前头因为共同对付渣男和三革命友情升温的高菲和向飞星喋喋不休地聊天。 向飞星终于没忍住问,“后面那个就是你前夫兼未婚夫?” “除了他还能有谁,”高菲往后看一眼,朝天空翻个白眼,“你可千万别被他今天的表现蒙蔽了。我回国之后听了父母安排,就开始打听他,这家伙做什么生意?游戏竞技、电影什么的,整天各种showgirl、十八线、外围,圈子里都说他最喜欢那种锥子脸、开眼角、隆胸抽肋骨的妖艳型,我呸!” 这话一出,白闲云和向飞星都有点惊奇地往后看了一眼,实在是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有时候挺容易判断的。 如果丰敬霆的各种眼神和小动作都是装的,演技未免太好。 白闲云也忍不住问,“他现在还这样吗?”看起来两个人必然要结婚,那么现在开始洁身自好总比完全不改的好。 “谁知道?”高菲隔空点点自己的脸,“你瞅瞅,我是刚才描述的那种类型吗?根本不是他的菜,就算这会儿他忍了,后面还有几十年呢。” 她可是相当理智的,不会把希望放在不可能的地方。 白闲云跟向飞星一起打量她,高菲身高不矮,脸也小,但是圆嘟嘟的,眼睛也是一双猫眼,瞪大了滚圆,真计较起来,算萌系美女,并不美艳。 各花入各眼,审美很难说啊。 而且谈恋爱这种事儿,外人讲什么都不如当事人亲自体会管用。 高菲不继续讲,她们俩也就不再追着问了。 ******** 章泰安伺候着亲妈上了车,“你真是晚上的飞机?” 显然不是,老太太机票都没买呢。 来时候是那个邓太太包办的,她就出了个钱,本来打着多赖几天强迫儿子跟相亲对象作陪,顺便培养感情的主意,哪会走的那么快。 “你这是盼着我赶紧走吗?”她拉下脸,超级不高兴。 “怎么会?”章泰安叹气,“我是不想你走那么早,如果买了票,现在退还来得及。你在这里多待几天,我陪您走走。” 章太太稍微高兴了一点点,忍不住就开始翻小账,“你看看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哦,找不到真喜欢的人还不结婚了。人过一辈子,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再说了,喜欢这件事怎么能做数?今天喜欢,过两年又不喜欢了怎么办?哪对夫妻是一辈子互相喜欢的,最后都是亲情。要是都像你这样,世界还不乱套了。” 章泰安其实也不太高兴,不想继续顺着她,“那么按您说怎么办,我就是随便找个人结婚吗?” 章太太觉察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委屈迸发,“什么叫随便?我还能害你不成?你自己想想,前面我找给你的那些女孩子,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的,又迁就你的性格,又考虑到你的工作。” “就是没考虑到我喜欢不喜欢,”章泰安烦躁地扒拉扒拉头发,“妈,算我求你,能不能让我自己选,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自己很清楚。这么多年,我做过什么让您觉得操心的事儿吗?”他自认年轻有为、上进心强、没有不良习惯,三观也挺正,走到哪里都能挺直胸膛说对得起父母家人。 章太太眼圈都红了,“转年你就三十了,还一个人……你看看你小时候的同学,有的孩子马上就初中了!” 孩子初中那是没念大学就结婚生娃,违法好嘛! 章泰安就想不通了,自己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生活,凭什么就不如那些个在家里啃老的人了。 难道要自己像他们一样,中学时代随便念念书,大学随便弄个文凭,按家里要求结婚生孩子,让父母帮忙养着妻子儿女,就算是孝顺好孩子吗? 曾经妈妈多么自豪自己的学业事业,如今竟然都输给了不知道在哪里的儿媳孙子? 说服 章泰安不想跟千里迢迢过来的妈妈吵架, 憋着气忍了一会儿, 换话题, “晚上想吃什么?” 他要是一直绷着, 章太太怕儿子气的狠了, 说不定还反思一下自己的态度, 这会儿他一软下来, 章太太反而委屈的没边儿了,坐在副驾驶上就开始抹眼泪。 一边哭还一边絮叨自己当年多么不容易,从一个北方姑娘嫁到南方, 不会做当地的饭菜被婆婆挑剔,到连生了两个女儿章家亲族如何欺负挤兑,再到这么多年含辛茹苦亲自照顾三个孩子, 长大了却没有一个跟她贴心。 “……你大姐, 我说了一千遍一万遍,死搂着萌萌不再生, 什么时候姓黄的有了别的心思, 她下半辈子怎么办?你二姐呢, 跑到米国一去十多年, 一年电话都不给我打几回……你也落到这么远的地方……” 每一句话, 每年, 她都要说几遍、十几遍甚至几十遍。 章泰安闭着眼睛都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 他知道妈妈年轻时候辛苦,知道她曾经受了大委屈,所以尽自己所能的想迁就她对她好。 但是她自己完全没意识到, 她变成了曾经欺负她的那些人, 成了她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所以她的三个儿女,除了最有责任感的大姐,剩下两个不由自主地选择了逃离那种环境。 也许是两个月以来频繁相亲的无奈,也许是被逼到眼前绝境逆反,也许是今天中午那些对话的刺激,章泰安憋着气把车开回酒店,进入停车场后,熄火没有下车。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眼神从母亲哭红的眼眶上挪开,“妈,你继续这样下去,大姐也不会愿意理你了。二姐什么时候回国,你也控制不了。我想好了,从今天开始,都不会再接受你安排的相亲。” 他语气很平静,带着深深的疲惫,说实在话,家里有这样一个老人,应付起来耗费的精力比工作更巨。 因为明确知道按照她的指点生活一定会过的一塌糊涂,却又掰不过她的观念,同时绝对舍不得放弃她,那种无奈无助,不是语言可以表达的。 章太太惊愕地瞪大眼睛,她意识到儿子真的生气了,却又不觉得自己错,“你、你怎么能……”威胁我? “我知道自己说了这些话,会让你觉得我不孝顺,但是我还是必须说。你讲的那些,都是不对的。”章泰安垂下眼睛,真的觉得精疲力竭,两三个月了,每天工作之余被强令去相亲,完了还要应付没完没了的说服教育。 那些不分时间的电话,开会时候、见客户时候、疲惫沉睡的时候,如果不是合伙人是宗靖,他不知道会耽误多少大事儿。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要不是自己亲妈,他可能都做出够上犯罪的过激反应了,别说两个月、两天都忍不了。 “我知道你年轻时候受了许多委屈,爸爸也不是体贴的人,周围的亲戚观念更可怕。你提到的那些,所有的事情,哪怕我出生之前的,我都知道。大姐都跟我讲过,我生之后的,多数我也知道。我就想问一句,你现在这样逼我,和当年那些人逼你,有什么区别呢?” “我怎么会跟她们是一样的,我都是为了你好!”章太太不敢跟儿子对视,她根深蒂固弟觉得,除了丈夫,儿子在家里是权威,现在章泰安真的生气了,她就有点儿气弱。 “当年那些劝我爸找别人生儿子的家伙,也自以为是为了章家好,各种指点你怎么过日子照顾孩子的人,也自以为是为了你好,但是结果呢?你觉得好了吗?你过的开心吗?我知道作为你的儿女,我跟两个姐姐都不开心。” 章泰安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是天生就明白这些道理的。 作为一个严重重男轻女地区出生的男人,他小时候虽然也有被管教,但是比起两个姐姐来,算得上万千宠爱于一身,得天独厚,做事做人从来不考虑其他人。 如果不是二姐歇斯底里的抗争,如果他少年时没偷听到两个姐姐说的那些话,也许他一生都不会意识到他的生活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个家庭不是必须有儿子,大姐没有责任当自己的小保姆,两个孩子有争执不是男孩一定对,等等等等。 因为这些不公,二姐执意出国念书,父亲震怒之下不愿意支付学费。这样的情况下,二姐表示刷盘子也比在家里开心,坚定地走了。 章太太看着儿子的黑脸,不明白,“所有人都这么过日子,有什么不对?” “不是所有人,”章泰安叹气,“我们家乡是世界上很小的一部分,我们的亲朋也只是很小一群人。你看到刚才那几个女孩子了吗?她们就不是那样的,那些让你觉得不合适的话,不合适的行为,是因为她们生长的家庭跟我们家不一样。” “那样的女孩有什么好?顶撞长辈,跟人动手,主意正的很,你看看你二姐,主意正的十多年不见父母。”章太太说着又忍不住抹眼泪,闺女也是她身上的肉,她是心疼的。 “长辈错的时候当然应该纠正,要按你这么说,我现在也在顶撞长辈。至于跟人动手,那种情况下,不动手难道等着挨打吗?二姐为什么走,你这么多年也想过许多理由吧。”章泰安从小抽屉里拿湿巾给她,“总之,算我求你,就让我按自己喜欢的样子过日子吧。” 他其实已经成功脱离了家乡的生长环境,母亲又是对丈夫儿子无原则的人,完全可以撒泼无赖的反抗,反正不配合,亲妈也没办法。 但是如果章太太没有自己想通,她对儿子生活的妥协,就只是因为儿子强势,她就算表面再怎么配合,心里也会憋屈难过,认为自己在委曲求全。 章泰安不想让妈妈难过,也不想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所以尽管知道没什么用,他还是想,要努力沟通一下。 现在对上章太太不满的眼神,不用琢磨也知道,这一次谈话又失败了。 最终母子两个吃了一顿没什么滋味的晚饭,章太太宣称第二天逛街购物,然后就回家去。 ******** 玩儿了一整天,回去累得脚腕发酸,白闲云仍旧坚持练了一小时字,既然决定要靠这个赚钱了,就得对得起人家花的钱。 向飞星被她带的也站在旁边临了一页帖,写完了滚在沙发里求投喂。 白闲云煮了两碗酒酿圆子,两人一起窝在沙发里谈起白天的事儿,再联系两人的渣男前任都觉得心有余悸,世界真是太危险了。 感叹完了,向飞星提起来,“不过那个高菲,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成文浩那种货色,再活两辈子都够不上她。” “我觉得她跟她未婚夫有故事,那个丰敬霆似乎不像她说的那么不堪。”她想了想,“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或许我的颜狗基因又暗搓搓影响我判断了。” 白闲云笑的不行,“他们俩是挺有意思的,如果以后还能一起玩儿,肯定还能有新料。唉,你明天有空吗?有空跟我一块儿回趟学校呗。”又把际遇的小师妹找她帮忙的事儿讲了讲。 “去际遇啊,那没空我也得有空,cos社团里头肯定有帅气的小师弟,”向飞星活动活动手指,“待我去调/戏调/戏小美男充充电。” 第二天,两个人就一起回学校了。 校内的人工湖、小树林、林荫道都是出片的好地方,到达的时候,已经有师弟师妹装扮起来了。 白闲云和向飞星两个收到了小家伙们的热烈欢迎,咪酱上来就一个熊抱,“唉,师姐师姐,快来写字,我把毛笔墨水都准备好了。” 白闲云一看纸就乐了,“你这在哪家店买的,肯定晕墨,我写的不够好,这种纸写不出小小的字儿来。” 咪酱就去拿书包,“我的天,还有这讲究,我就随便在文具店里拿的,店主说写毛笔字就在这种,唉!你说要什么样的,我赶紧跑去,一会儿太阳升太高,光线就不好了。” “别跑了,”向飞星隔空作势往她沁出一点儿汗的鼻尖一弹,“要么怎么我们是师姐呢?东西都带来了,自备的。” “哇,爱死你了,师姐你们太好了。”咪酱欢呼,“大家整理服装道具化妆都有俩小时了,要是因为这疏忽拖延拍摄,我得以死谢罪。我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呢?” 白闲云一边从书包里掏东西一边冲她眨眨眼睛,“跪下磕个头吧~” 咪酱捂脸大笑,“师姐你好可爱啊。” 一群姑娘小子打打闹闹,开始找光线拍几张试片,白闲云在小石桌上摆开笔墨,先写了半章试试,找到感觉了,行云流水地抄完了咪酱准备好的台词,停笔抬头,旁边站的却不是同学,是个精致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跟她对上眼神,就笑了,“您好,我叫凯莉,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 白闲云疑惑地伸手跟她握了一下,“呃,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三方 kylie轻轻拿起石桌上那一页纸, “写的真好, 我这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呃, 谢谢夸奖, ”白闲云对上对方赞赏的眼神, 微笑, “所以, 您有需要?” kylie从小巧的包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 白闲云低头看看,一个小小的花骨朵形状的logo, 加上花体英文字母zty,然后是轻柔秀雅的制衣工作室几个字,没有中文姓名, kyli孤单单地立在名片中间, 是个设计师。 kylie看她抬起头来,就把那张纸放下了, “初次见面, 可能有些冒昧, 但是我有些着急, 就直说了。我的合伙人目前在一个古装剧组工作, 他们团队现在需要一个会写毛笔字的笔替。本来我今天到大学是想找找美院的师生, 意外看到你,觉得特别合适,所以, 你有兴趣接个兼职吗?” “笔替?”白闲云扬眉, 凡是赚钱的机会她现在都有点儿兴趣,“那么具体我要做什么?像这样帮忙写几张毛笔字吗?” “不止,因为演员多数没有写毛笔字的技能,多数情况下他们拍摄都借位,你们看电视剧看到的就是换镜头,前一个镜头是演员的脸,下一个是写字的手这样,远景近景配合,”kylie越看她越觉得不能更合适,努力用外行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释,“男演员还好,女演员如果找不到女的笔替,连手也不能拍,镜头里就只剩下笔尖了。我看您的外在条件非常优越,可能配合化妆,可以拍全景,这样不管是镜头语言还是观众观影效果都更好。” 她本来是替忙到脚打后脑勺的小伙伴跑一趟,在路边意外看到写字的白闲云,简直是惊喜,有了更好的,她就不愿意退而求其次了。 剧组的道具师里有会写字儿的,却是个手指短粗的壮硕汉子。某些剧里面,分明是个美女写字,一转镜头手太丑之类的疏漏,被吐槽的够多了。 白闲云听明白了,“我理解您说的意思了,那么拍全景,详细来说我要做什么呢?” “把你从头到脚打扮成跟需要笔替的女演员一致,然后跟她拍一样的镜头,后面就是剪辑师的工作了。”kylie看看她的衣服,都是平价中档品牌,“我帮你争取个好些的酬劳,怎么办?” 白闲云又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对方说的剧组在一个众所周知的影视城,导演和演员也是知名的,就利索的同意了。 她还留了个心眼,商定酬劳按日薪算,否则如果拍摄时间拉长,可太亏了。 kylie跟她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匆匆打着电话就走了。 向飞星揉搓了一顿秀气的小师弟,跑回来发现她正拿手机搜素信息,“你找什么?” 白闲云把刚才的奇遇一说,向飞星嗷了一下,“说什么时候让你去了吗?” “下周末,”白闲云想了想,“我觉得不一定能成功,就抱着去围观一趟的心态好了,到了地方如果对方跟我签个简单合同,第一天可以拿到酬劳,我就好好做。如果被骗了,就当我追星探班去了。” 实在是这事儿挺意外的,生活中一般也没那么多巧合。 向飞星一听是周末,“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跟你一起去,还能保护你,管它什么妖魔鬼怪,都踹飞踹飞。” 一般人也很少能遇到拍戏,就当看看稀奇了。 ******** 章泰安陪着亲妈逛了一天b市的商场,在他看来哪里的商场都一样,但是妈妈非说这边有的专柜家里那边没有。 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就任命地当行走的钱包和搬运工,最后填满了整个后备箱和后座才满足太后的购物欲。 章太太实际在作,因为儿子昨天反驳了她的话,还摆出非常令人伤心的态度,所以她这样那样提要求,颇有点儿试探孩子底线的意思。 无奈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章泰安完全没感觉到。 毕竟网络上对女人逛街能力的描述,多少有些扩大范围和妖魔化,他人生里几乎没有照顾女人的经历,无知的以为多数女人都这样。 既然多数都这样,自己妈也没什么不能忍,反正也不会很频繁。 章太太年轻时候作,老公拿买东西哄,没想到临老了作一把,儿子跟他老子的反应一样,仍旧用买东西哄。 她一边在心里暗骂不愧是亲父子,一边心疼儿子累的驼着背,最终车里都塞不下了,她只得泄气的挥挥手,“这边的售货员小姑娘嘴都不甜,绷着脸跟我欠她钱一样,行了,回吧。” 章泰安如蒙大赦,呼一口气,“那好,你晚上想吃什么?” 章太太怀念家乡,点名要去吃鲁菜,母子两个也坐了包厢。 章泰安照顾亲妈点完菜,低头翻翻工作邮件,随便就问了一句,“现在帮你订机票吗?”毕竟说了买完东西就回家的。 结果好几秒没人应声,他一抬眼就发现他妈又哭了,悄没声儿抹眼泪的那种哭。 章太太年轻时候也是个大美人,明眸皓齿,北方姑娘特有的高鼻梁大长腿,到南方工作时候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所以就算如今六十来岁,也实在不适合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章泰安心里咯噔一下,得了,这一天又白忙活了,还是没哄好,除了对妈妈的心疼之外,更多的是不耐烦,“这是又怎么啦?” “你是不想我在你旁边呆着吧,”章太太红着眼眶,“一年到头,你在家都呆不到十天,我过来才一天半,你就问我什么时候走。” 不是你昨天说好了的时间吗? 章泰安简直冤死了,他虽然是有公司事务要处理的,但是作为老板,腾出时间来陪着妈妈当然可以。所以他问这一句只是要确认,要是妈妈想多玩几天,他就和下属交接安排一下工作,继续休假好了,没什么不可以。 他当然自己知道自己陪伴家人的时间太少,不愿意回家是因为除了家人以外,老家那个家里,来来往往的亲戚朋友太多了。 每次休假回去,能跟全家人囫囵吃几顿饭就算不错了,一天到晚各种应酬。 他想要和家人相处的温馨时光,不想应付妄图指点自己生活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得提前把工作交代下去,好腾出时间……” 章太太作了一天没得到负面回应,或者说发现儿子还挺能忍自己的,已经不动声色的得寸进尺了,“哈,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心里这么想?你这意思不是我呆在这里影响你工作了吗?行,我不影响你,你给我订机票,今天晚上我就走。” 这都快六点了,吃了饭去机场,到老家机场也得凌晨,亲爹天天有应酬,姐姐家里事情忙,让司机去照应老太太,家人不放心,她自己不乐意。 章泰安就叹气了,“妈~你能不能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就从字面理解我很难吗?” “你就直说心里话很难吗?”章太太牙尖嘴利地回了一句,发现儿子的脸又黑了,恍然间想起来,这不是跟那群长舌妇拌嘴。 但是她自从到了b市屡屡受挫,心里也憋着气,让她道歉是不可能的。 章泰安不说话了,“算了,我给你订明天的票,连同我自己的,我亲自送您回去。现在先吃饭吧。” 所以果然是想立刻把自己弄走,章太太立刻悲从中来了,觉得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视为后半生依靠的儿子还没娶媳妇,就已经忘了娘。 这会儿她倒是不哭了,只是跟儿子对着黑脸,两个人都一幅生活怎么如此艰难的脸。 ******** 向飞星和白闲云跟着师弟师妹们拍了整套的片子,中午一起聚个餐就散伙了。 在回家的路上,高菲打来电话,当头就是一句,“姐们,要不要叫上小白一起组织一个正义联盟?” 这话简直没头没尾,白闲云替向飞星举着手机呢,听到提了自己的名字,索性也接了话,“出什么事儿了就要正义联盟?” “哇,你也在,太好了,”高菲还记着白闲云昨儿威胁那对渣男贱/女“就算我们赔钱,挨了打疼的也是你们自己”之类的话呢,“我刚才接到那个邓姑娘的电话了。” 向飞星和白闲云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昨天两个人都看到高菲把电话给邓子萌了,但是谁也没想到她真会联系。 毕竟几个人怎么说都只能算是萍水相逢,遇到事儿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点亲朋好友吧,或者求助警察什么的,给认识了几刻钟的人打电话真奇怪。 高菲已经絮絮叨叨把事儿说了。 邓子萌昨天回去就要跟那个渣男分手,嗯,该渣叫孙浩。因为两个人一直都在同居,东西混在一起,渣男不肯走,只能她搬走,收拾东西找房子,是个不小的工程。 然后事儿就来了,孙渣扣住了邓子萌的电脑手机pad还有首饰等大件儿,声称这些东西都是自己买的,邓子萌要么留下,要么给等价的钱。 且不说邓子萌在两人同居期间一直负担房租和许多家用,并没有占便宜。就算说把礼物都折算成钱,电子产品都旧了,也不值多少。她当时就说,你想要拿走吧,我不要了,让我把资料拷走,手机卡给我,咱们两清。 隔着电话两个人都能听到高菲的怒吼,“你们知道那人渣怎么说吗?他说,通货膨胀了,货币贬值了,两年前电脑三千块,现在值四千五,得在这种基础上算。我去,欺负姐姐没学过金融吗?” 软 底线这个东西, 就是用来突破的。 向飞星和白闲云听的一愣一愣的, 原本她们以为自己也算见过极品了, 没想到还有更奇葩的。 “然后呢然后呢, 她报警了吗?你能帮她做什么?”向飞星干脆找个地方把车停下了。 高菲也觉得匪夷所思, “是报警了, 警察来了, 一看是男女恋人分手闹腾,调解一番,发现邓妹子支付的房租和生活支出远远大于这些产品, 就劝他们好聚好散,不要闹事儿。据说昨天吵闹到凌晨,渣男当时说同意了, 但是邓妹子也没办法半夜搬家, 就跟她妈去酒店住了,今天早晨匆忙找了房子, 中午去搬家, 发现渣男又反悔了, 把门从里面反锁, 根本不开门。” 这一回闹得更厉害, 邓家母女又要报警, 渣男听说报警,就把门打开了。还是拖着不让邓子萌搬东西,还威胁就算警察再来, 她顺利拿走了东西, 以后也别想好好上班。 “这意思是要到公司闹啊,”白闲云觉得叹为观止,“昨天没看出来他是那么能折腾的人呢,打架时候都缩在女人后面。” 反正目前是,双方发生了撕扯争执,邓子萌和妈妈正呆在路见不平的邻居家,她六神无主给高菲打了电话,因为这个姐姐看起来很强势有钱的样子,可能有门路。 向飞星无语,b市两千多万人口,应该没有谁能一手遮天,高菲出身是很好,也不一定能帮上忙,“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高菲说到这儿就得意洋洋了,“我本来想着,如果她丢了工作,工作能力还不错,我就帮她换一份儿,这都是小事儿。结果一聊,发现那人渣上班的公司是我一发小家的,这么就好办了,我吓唬吓唬他去。实在不成,他能去姑娘公司闹,我也能雇人去他公司闹啊,职业讨债公司的业务门类多着呢。” 这就是有钱有势的处理办法,向飞星和白闲云对视一眼,“那你给我俩打电话是想我们怎么样?” “嘿嘿,一起去呗,我单人过去还有点儿那么……呵呵~”高菲没明说,意思却表达清楚了,“总之你们过来呗,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一个姑娘去掺和这事儿,有点儿害怕,看起来向飞星和白闲云性格挺强硬,身边还有靠谱朋友,叫上一起壮胆。 “冲你这大餐,定位发过来,一会儿见。”向飞星干脆地发动了车子,“咱们去看个稀奇去。” 白闲云也是无奈,“到了地方不许莽撞,看清楚了情况再说,不行就报警。”上一回这样为了小伙伴或者是某个神奇的理由折腾事儿,得有十年前了。 三人在邓子萌租住的房子楼下见面,按她说的按了对门住户的门铃。 一个小姑娘打开呼叫器给开了单元门,三个人在幽暗的楼道里慢慢往上爬。 高菲大概这辈子没来过这样的普通居民区,“我去,连个电梯都没有,我刚才往这边开以为直接出b市到h省了呢。” 这一片在b市六环,再走几公里就进郊县,遍地都是六层的回迁楼,当然比不得城里的高档公寓楼。 不过因为三四环之间聚集着大量的公司,又有两条地铁线,这里算刚毕业的小年轻首选的租房地段之一,看着寒碜,实际上租金不算便宜。 爬到四楼,402的门早开了一条缝,有个小姑娘露出半张脸往外张望,看到她们就微笑,“来找邓姐姐?” 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大眼睛,花瓣一般的嘴唇,黑亮的头发,三个姑娘心里一起嗷了一嗓子。 白闲云弯腰,摸摸她的小脑袋,“是的,她在你家吗?” 小姑娘就让开门,“在哦,她好伤心,你们来帮她吗?” “嗯,我们来帮她,”白闲云推开门站在玄关探头,“你家里有大人在吗?呃,地板挺干净的,家里有多余的拖鞋吗?”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一个清朗的男声先响起来,接着从小厨房走出一个男人,衬衫休闲裤、袖子半挽,面容严肃,眉心有道浅浅的印痕。 跟在她后面进来的向飞星一愣,“纪晋熙?这是你家?” 纪晋熙也有些吃惊,严肃的表情稍微柔和了点,“是我姐姐家。你是,小邓的朋友?” 高菲跟着挤进来,“呦,遇到熟人啦?” 客气了两句,纪晋熙让她们进来坐,自己去厨房泡茶。 三个人都往里走了点,就看到红肿着眼睛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的邓子萌,她妈妈搂着她的肩膀,母女两个正一起抬头看过来。 高菲就大喇喇不客气过去坐了,“刚才我电话里跟你们说的,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是个小户型的两室一厅,客厅不大,邓子萌母女坐在一张三人沙发上,高菲坐在旁边小巧的贵妃榻上,向飞星推白闲云过去跟她坐在一起,自己随手拉过一张脚凳。 邓太太觉得女儿一个人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逼迫她回家乡。 邓子萌自己根本不愿意,又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拨了高菲的电话,闻言就抬起眼,“你这样帮我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吗?” “就欠个人情,”高菲也不谦虚,“在我还得起的范围内,你要是觉得欠了我的,记在心上就好,如果以后成了朋友,有的是时间让你报答我。” 因为邓子萌问了这一句,向飞星和白闲云就高看她一眼,这个女孩子果然三观很正。 邓太太倒激动起来了,“换工作有什么用?你们不是有很多共同的同学朋友,他要是铁了心骚扰你,你能跑得掉?不如听妈妈的话,咱们回g省,回了老家有人敢欺负你,你堂兄堂弟哥哥都能给你撑腰。” 邓子萌哪怕是伤心中,也不愿意同意母亲这样的话,毕竟表姐婚后被家暴,也没见这些哥哥弟弟做什么,反倒是大家都劝着过日子就得忍一忍。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愿意回去,但是不能反驳的太直接,“按您说的,老家的姐妹都二十出头就结婚了,我回去还能找到什么对象?在b市这里,我这个年纪还小着呢。” 邓太太一听也愁肠百结,闺女二十六了,回家乡这个年纪不嫁,在整个亲族里小区里都是笑话,一想到忍不住又埋怨女儿不听自己的话非要在这边。 高菲才不耐烦听她们母女家长里短,“反正邓子萌你做好决定了,那么现在去搬家吧,这个、纪先生是吧?好人做到底呗,帮我们壮个胆儿?” 纪晋熙点点头,也没有大包大揽,“你们尽管叫搬家公司,我先不过去,毕竟我姐姐侄女还要住在这里。” 坐着喝了一会儿茶,高菲问了问邓子萌的工作内容和能力,搬家车就到楼下了。 邓子萌鼓起勇气去对面开门,钥匙才戳进锁孔,那门呼啦一声就开了,孙浩抱胸站在门口,“怎么,叫上姘头一起来了闹事儿?” 邓子萌顿时又气得发抖,“你不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先出轨!” 高菲探手就去拨拉那人渣,“吵架一边儿去,先干正事儿,”朝后面三个搬家公司的小伙子一挥手,“去,按这姑娘要求的搬。” 孙浩就只敢欺负老弱妇孺,一心想恶心恶心邓子萌,对上几个小伙子,想想对门的纪晋熙,立刻就怂了,色厉内荏地退了两步,“我要是丢了一件儿东西,你们就等着吧。” 高菲进去打量了一圈,呵呵冷笑,抬起一只白皙的手腕,“你一屋子东西,抵不过我这镯子两公分,丢了都陪你新的,有本事你就去告姑奶奶。” 向飞星直接开了手机视频,“小云,跟我一块儿录个像,当证据,搬什么不搬什么咱们都记清楚,有什么矛盾也好找警察叔叔评评理。” 孙浩彻底怂了,只是鼓着气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喝一句,“不要动我的电视”、“你踩着我的插排了”、“放下那是我的水杯” 之类的。 邓子萌的电子产品和首饰都在酒店,这里原本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些衣服被褥之类的,三个搬家的小伙子两趟就都拿下去了。 高菲昂着下巴挥手,“走,你要是敢再去招惹我这个妹妹,b市就别呆了。我现在提前威胁你一句,让你丢工作,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三个姑娘带着一个软绵绵邓子萌下楼,正遇上邓太太站在帮姐姐搬水果蔬菜上楼的纪晋熙身边搭话,隔着几步只听到几个字眼儿。 “……女朋友、知冷知热……”什么的。 邓子萌本来惨白的脸瞬间涨红,妈妈这是看她死心留在b市,又琢磨给她找男友了,快步过去一把拽过妈妈,“妈~你别耽误人家干活。” 回想起刚才坐在纪家休息时候,妈妈问人家家里小姑娘的那些诸如,家里几口人之类的话,原来早就在套话了。 想想人家本来是帮自己,现在又被这样盘问,她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能钻进去,“谢谢纪先生,谢谢几位,我先把家当搬到新家去,下周末请你们吃饭感谢,谢谢。”强硬把母亲扶上搬家公司的车,逃也似的要跑。 邓太太还不甘心的回头,这边向飞星眼睛一转,一把挽住纪晋熙的胳膊,歪头靠在他肩膀上,“那我们就等着啦,要大餐哦。” 纪晋熙整个人僵住,尴尬道,“举手之劳,太客气了。” 邓太太眼睛瞬间瞪大,死盯着向飞星的手臂,等被自己闺女塞上车,坐在位置上还忍不住回头,车开了她又琢磨了一会儿,一指头戳在自己女儿额头上,“你看看人家姑娘,身边儿围着多少好青年,再看看你,差点儿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美人 纪晋琳拿着忘买的酱料走到楼下的时候, 意外看到弟弟还没上楼, 更意外的是弟弟臂弯挎着个女孩。 顿时她就惊喜了, 快步过去用最灿烂热情的微笑打招呼, “晋熙, 这是你的朋友呀?怎么都在楼下站着, 上去坐嘛。” 向飞星对上她那跟唐璐高度一致的表情, 顿时脊背一凉,干笑两声松开纪晋熙跳到两步之外,“呵呵, 我们就路过,不麻烦了,就不麻烦了。” 说着一手一个拽上高菲、白闲云, “那纪总, 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改天见, 再见再见。” 纪晋熙的万年棺材脸上神奇地露出一点微笑, “明天见。” 向飞星只感觉这是见鬼了, 拖着小伙伴飞也似地逃走。 剩下纪家姐弟两个, 纪晋琳在弟弟肩膀上抽了一巴掌, “你怎么回事啊,好歹招呼人家上去喝杯茶嘛。” 纪晋熙俯身提起水果蔬菜牛奶箱,随口道, “喝过了。”转身就往楼上走。 纪晋琳握着酱料包跟在他身后, “唉,那个姑娘是谁?你谈了朋友一定要告诉我的,我看这个就很不错,长的好看又大方,一起的那两个也漂亮的很。” 纪晋熙无语,“你才看见人家一眼怎么就知道人不错了?” “我现在看人可准了,老话说相由心生,那姑娘眉目清正,一看就有主意且不小心眼。”纪晋琳绕过他开门,“这样的姑娘好,处起来有了矛盾也好沟通,有的看起来乖巧的很,其实心里弯弯绕最多,那样过日子累死个人。唉,我说你,我念叨这么大一串你倒是回答我一句。那姑娘叫什么啊,你俩到哪一步了?需要姐姐帮你做点什么不?” 纪晋熙不由自主想起之前那个意外的吻,呃,这种做事凭本能不太过脑子的姑娘确实好懂,嘴角就不由漾出一点弧度,“不要瞎琢磨,就是普通同事,她们几个今天来是帮邓子萌的,碰巧遇上而已。” 纪晋琳就可惜的叹了口气,“你打听打听嘛,要是单身,你去追一下呀,”不要总是考虑我们,这句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说了多少次也拗不过来,转而问,“她们是小邓的朋友啊,看着可不像。” “嗯?怎么不像?”纪晋熙挑眉,姐姐说自己会看人,他一向随便听听这次却忍不住上心起来。 刚才几个人就坐在家里说计划,他是根据几个人对话的只言片语听出来的。 纪晋琳就有点小得意,也发觉弟弟对这个小姑娘果然有点不同,“感觉不好描述,整体就是这三个小姑娘都长着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小邓嘛,就总有那么点怯怯的。打个比方就是一边儿是老虎一边儿是兔子,玩儿不到一块儿去,一看就不是朋友。你工作拎得清,看姑娘可没我准。” “母老虎啊?”纪晋熙忍不住轻笑一声。 纪晋琳正洗了一盘草莓出来,闻言抬手弹了他一下水珠,“女孩子只要善良心思正,凶一点才好呢,免得被人欺负。” ******** 高菲挑了个看着逼格就不一般的会所兑现大餐,“这地儿就是特别会搞气氛,真要论菜,不太值。但是其他地方都定不着位,今儿就这里凑合吧。” 向飞星跟白闲云一起看室内挂的书画,“你请客你做主,以后有机会,再去你说的好地方好了。” “我们也有几家觉得好吃的馆子,以后有空挨个扫呗。”白闲云也笑,探身仔细看一幅画的落款,还真是爸爸的朋友,不过这一幅是复制品。 “那可太好了,我刚回国没多久,正愁找不到小伙伴一起玩儿呢。”一个圈里的见面就明里暗里套话,烦。 高菲看她俩都围着画,也想过去凑热闹,结果电话响了,[亡夫]。 她看着那名字在屏幕上锲而不舍的忽闪,久到白闲云两个都回头看了,才拉着脸接了电话,“喂!” 丰敬霆乐呵呵的,“宝贝儿,你是不是在方家小馆儿呢?我哥们说上卫生间看到你了。” “是又怎么样?查岗啊?”高菲不耐烦地开始翘起二郎腿抖脚。 “哎哟,女王大人,你都不查我,我怎么敢查你?”丰敬霆面对一群狐朋狗友的挤眉弄眼,淡定的很,“我在飞花这边呢,小陆他们都在,都说打你回国还没见过,赏脸过来打个招呼呗?” “大嫂,求觐见!”几个男人就大声起哄。 高菲听出来都是世交家的同龄人,不好甩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算了吧,我不是自己来的,有朋友,丢下人家不合适。改天你攒个局我再跟大家叙旧吧。” 这就是答应出来见人了,丰敬霆见好就收,“那成,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再约,祝你跟朋友吃的高兴。” 高菲放下电话就开始疯狂点菜。 白闲云看她在屏幕上点的次数太多了,忍不住问,“这边的菜量怎么样?咱们就三个人,别点太多了浪费。” “这种刷逼格的店,菜量都是比照麻雀胃来的,你放心吧。何况今天有冤大头,咱们吃不完兜着走,招牌点心我全要打包,你俩快选。”高菲埋头努力在pad上戳戳戳。 “呦,谁呀?运气这么好?”向飞星凑过来,跟她一起看菜单。 高菲撇嘴,“前夫 ̄へ ̄,所以你俩使劲儿点,就算替天行道。” 隔着几个包厢门,丰敬霆正被一个娃娃脸的年轻男人按住肩膀,“哎哎哎,你怎么挂了,问题还没问呢,快快快,再打一个,弄不清那姑娘是谁,小爷今儿晚上就睡不着了。” 他其实是先看到白闲云,接着注意到三个漂亮姑娘,最后才辨认出其中一个是高菲。 撺掇丰敬霆打电话不是为了什么鬼拜见嫂子,实际是想打听姑娘。 丰敬霆无语,“高菲的朋友就那么几个,你形容下,说不定我知道呢。”和未婚妻培养感情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让她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娃娃脸嫌弃地坐下,“但凡你知道的,我也都知道,就是没见过我才问。” “反正电话我是不打,你要么说说,要么等以后,能带到这儿小聚,肯定不是一般朋友。”丰敬霆悠哉悠哉的晃着茶杯,“你琢磨吧。” 娃娃脸就是个学渣,形容词没有一箩筐,想了半天逮住一个人词儿,“就是一个特别有气质的姑娘,那什么,书卷气,穿的挺休闲,头发到这儿,眼睛blingbling的跟会说话一样。” 他这话惹得一屋子人都笑了,纷纷嘲笑他—— “岳小六你这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我的天,blingbling,你怎么不说噼咔噼咔放电呢?” “还眼睛会说话,这一条,哥哥一会儿给你找一打,各个眼睛里都是‘哥哥还要’,哈哈哈哈~” …… 岳清瞪眼睛,“滚滚滚,一群龌龊货,嘴巴干净点。丰哥,你仔细想想,有这么个人吗?” 丰敬霆觉得自己大概真知道,“另一个呢?不是有俩人?” “另一个辣的很,因为我多看两眼,恶狠狠给我几个眼刀子!”岳清眨眨眼,“简直丝毫不为我帅气的外表所动。” 满桌又哄笑,丰敬霆翻翻手机,“你运气不错,我可能真知道,一会儿散了伙,我帮你电话问问去。” ******** 宗靖挂了个觉得有点意外的电话,踌躇了一会儿,到书房去看正在画画的柳遇唐,“遇唐,你知道不知道,小白她们两个有男友吗?” “目前都单身,怎么啦?”柳遇唐从屏幕上收回目光。 宗靖晃晃手机,“昨天秋游遇到的那个丰敬霆,刚才打来电话问我。” 柳遇唐昨天也听过对方要给兄弟找媳妇的言论,有点惊奇,“他那不是玩笑话吗?竟然这么着急啊?” “不是昨天提的那个梗,他在一个私房菜遇到小白她们两个和高菲,好像同行的朋友里有人一见钟情。”宗靖觉得这太不靠谱了,但是决定还是当事人做比较好,“要不要问问小白?看她愿意相亲吗?” 无解 一见钟情这个词儿也太戏剧化了, 三次元里还真挺少发生的。 柳遇唐听了也觉得惊奇,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先得让我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吧?长相、性格、学历、工作、家庭什么的, 如果不怎么样, 别说一见钟情了, 他就算说此生非卿不娶, 也不能介绍给我的朋友。” 三个小伙伴之前大半年里先后经历了人生里蛮痛苦的阶段, 也常在一起谈心。 柳遇唐是知道自己这两个“闺蜜”的状态的,都把前任渣男抛到脑后忘干净了,也不排斥开始新生活, 但是不会为了恋爱结婚而有目的的交朋友,都挺排斥相亲。 不过以那两个小伙伴的性格,如果对方肯上心的组织一些活动, 比如户外远足啦, 烧烤聚会呀之类的,也乐意认识新朋友。 他把这些跟宗靖一说, 宗靖也乐了, “小白她们两个倒是脑子很清醒, 那我先替他们抻着那边, 明天再联系的时候, 先打听打听对方人怎么样。” 日常生活中很多女孩子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有时候会被家人朋友的期许挟裹,随波逐流按别人画的圈子过日子;也有一些受到创伤后会心灰意冷或矫枉过正。 宗靖原本对两个姑娘的了解都流于表面,多数是因为关注柳遇唐, 顺带注意了他的两个朋友, 这几个月接触的多了,经常都觉得,大概能娶到这样的老婆,是所有直男的大福气吧。 两个男人悄悄讨论了保护小伙伴的计划,直接把手机静音睡觉去了。 苦死了那边等待的岳清,他把座位换到丰敬霆旁边,一眼一眼朝他放在手边的手机上面瞅,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到大伙儿都商量去续摊儿了,还没收到回音。 中途他还借口上厕所出去,假装推错包厢门找到高菲那边,哪知道才一探头,就被高菲看见了,他刚可怜兮兮叫了一声,“菲姐~” 高菲捡起手边一个瓜子儿就扔过去,“去去去,回去告诉丰敬霆,下周末就聚会接见你们,这会儿不要打扰我跟小姐妹聚会。” 而另外两个姑娘正凑在一起给翻糖小蛋糕拍照,一丝儿眼神都没瞟过来。 岳清怨气缠身地回去,一屁股坐在丰敬霆身边,“你确定你真能拿到那个姑娘的消息?” 丰敬霆都惊了,“岳小六儿你不至于吧?”他用胳膊勒着岳清的脖子拉近,“我跟你讲,那是高菲的朋友,不是你能随便玩玩儿的小姑娘,别表现的跟个急/色/鬼一样。” 岳清举起两指发誓,“我真是认真的。一眼我就觉得,这姑娘长得跟我这么些年脑补的梦中情人一模一样啊,尤其是笑容。” 这话竟然能用“认真”两个字形容? 丰敬霆用看傻孩子的眼神同情地看着他,“弟弟,你也二十四五了,这种幼稚话,讲出来是追不到妹子的。听哥哥一句劝,成熟一点吧。” 岳清是撇撇嘴,“啧,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姑娘喜欢我这种邻家亲切哥哥的类型呢?” “是弟弟吧?高菲的朋友,多半比你大,小屁孩,毛才长全就跟哥哥叫板。”丰敬霆毫不犹豫戳他一刀,然后在他后脑勺上揉了一把,“耐心一点,男女之间,讲究的就是这个度,互相抻着,谁太急就输了,学着点。哥哥保证你能抱得美人归。” 岳清是岳家六个堂兄弟里的老小,今年还在读研二,本来不经常跟这一波人一起玩儿的,今儿是被他哥哥带着,混进曾经的“大小孩”圈子里。 被这么一胡噜毛,有点儿炸,努力撇开脑袋他才气哼哼道:“切~装的很有经验的样子,还不是整天被我高菲姐怼。”完了蹦起来准备逃,丢下一句,“明天还有事儿,不跟你们续摊儿了,拜拜了您呐。” 一溜儿烟儿跑了,岳家老三弹弹杯子,“小孩子,大家别理他。” 一群人热热闹闹继续喝,岳清走到刚才高菲几个坐的包厢,屋门大敞,服务生在里面收拾东西,人已经走了。 他就也耷拉着脑袋回学校了。 ******** 白闲云完全不知道这个事儿,跟向飞星一起回到家,在邮箱里收到了咪酱发来的邮件,里面有她姐姐结婚要宴请的宾客名单,新郎新娘名单,还有一个快递单号,说请柬过两天就会寄到。 她就先洗了澡,练了一会儿字,写了几个不同字体的名字,拍照回发给咪酱,让她转发给姐姐选一个。 向飞星整理了今天跟际遇社团师弟师妹们的拍摄花絮,加上白闲云写字时候从侧后方拍的照片,以及那几页充当道具的书信,凑一个九宫格发微博。 飞星:今天回学校啦,遇见好多漂亮的小师弟小师妹,还有某人帮忙写的道具,我现在不太确定自己跟她一起练过字了,羡慕嫉妒恨~@际遇@纤云【拍摄花絮and某人.jpg】 发完了她凑到书桌上,叹着气抽过一张裁好的宣纸,拿起笔也开始练起来,“快去转发我的微博,唉,我也得努力了,否则以后不好意思当你小伙伴了。” 白闲云写完一页的最后半行,拿起手机查看她发些消息,“q城白老师每天都要讲的话里有一句,学习是终身的,所以你确实要努力了。呦,你技术不错呀,这么看我觉得自己实在太美了,哈哈哈哈~” 纤云:哇哦,某人拍照技术进步了,这个美人是谁呀【二哈】【二哈】@飞星【微博内容】 发完了她丢开手机,继续按预定计划悬腕练字。 等两个人各写了半个来小时,收拾好东西坐下休息,微博已经被际遇的官博和咪酱等一众师弟师妹转发了。 @咪酱:师姐美颜盛世,改天找机会出片啊~ @际遇:传说中的两个师姐,终于得见天颜了2333333 @果果:道具组拜见女王大人,女王大人美颜盛世mua~~ @小竹君:嗷~你们这些叛徒,偷偷见师姐~ …… “这些小家伙不得了呀,号召力杠杠的,这才多大一会儿,我都涨粉了。”向飞星在沙发上翻滚,“唉,咱俩那个网红赚钱计划,大概能行,你看看,这粉丝量,妥妥的小网红。” 白闲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当年两个人在际遇的时候,社团还是个纯学生爱好的群体,现在半商业化,竟然做的很不错,转发里面有几个都是营销号。 “是挺不得了的,你今天也跟师妹们聊了吧,他们很有想法,又踏实,我觉得未来肯定能成功。想想把爱好当做人生主业,一边儿开心的做东西,一边儿还能养活自己,真的挺美好的。” 两个人聊得兴起,又把白闲云之前做的计划翻出来,讨论补充了一些。 ******** 章泰安此刻摊在机场的椅子上不想动。 晚饭母子两个吃的不高兴,完了章太太就死活要走,逼他去买票。 他翻了翻,竟然还真有当天的红眼航班,无奈打电话给章泰雅,让她安排司机去机场接人,最好今晚留宿娘家半夜等人,这边他把老太太送走。 至于买的那一大堆东西,等着明天让秘书快递回去。 把章太太一送进安检口,他肩膀瞬间就垮下来了,深深的疲惫,从骨髓蔓延出来的那种,无处发力,不知道该怎么挣脱。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站着发了一会儿呆,他找了个空椅子坐下继续发呆,双眼无神地呆到广播里播放母亲的飞机顺利起飞了,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奋力站起来开车回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我难道一辈子都要和妈妈这样相处吗?那么最后会怎么样呢? 自己被折腾疯,母亲整日不开心…… 想想就不寒而栗,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努力工作、好好生活的意义在哪里了,奋力把两只脚拔出泥潭,以为自己挣脱出来跑的很远了,然后忽然发现,那泥潭里探出两个铁钩子,牢牢地卡在自己的锁骨上。 他无法像指责路人一样指责母亲,因为不论是理智和感情都知道这个已经衰老的女人,她前半生为了孩子和家庭付出了什么,正因为太懂,面对她的偏执无从下手。 怎么改变一个世界观已经固化的宛如钢筋混凝土的老人? ……在她本人完全不配合的情况下。 浑浑噩噩开车到家,他在玄关踹飞鞋子,一头栽进大床,迷迷糊糊中还想着,白闲云那样的姑娘,理智清醒,认识过黑暗,仍旧对生活充满期待,要有多么爱,才会在见过男人有这样一个妈的情况下,还同意跟自己在一起。 亲生的女儿,譬如二姐,都会想努力逃离这个家庭,凭什么要求一个陌生的姑娘为了爱进来呢? 这么一琢磨,他甚至有些绝望了,皱着眉入睡前想,还是放过那样的好姑娘吧,自己没有理由要求别人牺牲。 章太太哭诉年轻时候也会说呢,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嫁给你爹…… 这世上不要多一个女人再遭遇这样的不幸比较好。 决定 第二天章泰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手机铃声叫醒。 宗靖夹着手机批复文件, “伯母还在吗?” “……走了。”章泰安踹开被子把脸埋进柔软蓬松的枕头里。 “嗯?走这么早?那你今天来上班吧, 有个招标项目, 两个竞标方案要内部汇报评分, 你来主持下。” “我日, 你有点儿人道主义精神, 我都这样了, 你跟我提上班?”章泰安清醒了一点儿,就想到自己昨天做决定继续孤单寂寞冷,那么努力工作还有什么意义?反正现在天天混吃等死也能吃到下辈子了。 只要地球不爆炸, 大概自己就饿不死。 宗靖挑眉,“要不然呢?让你去跳楼你去么?死出来!不主持会议也出来吃个饭,一起喝酒去。” 章太太不是第一次作, 当年章泰安刚毕业做决定留在b市不回家乡的时候, 老太太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使尽手段想把儿子圈回身边。 那一回作死时间长达一年半, 作一两个月, 消停一两个月, 然后再作, 循环往复…… 章泰安当时就在生无可恋和逃出生天两种状态里来回切换。要不是最后公司利润爆发性增长, 用明晃晃的票子先说服了章老头, 说不定最后他就屈服了。 宗靖琢磨着,如今该着第二轮了。 章泰安呆滞地看着墙纸上的花纹,琢磨了一会儿, 好吧, 呆在家里面对一屋子手办仍旧是孤单寂寞冷,去上班起码可以用友谊和事业回回蓝。 “行吧,我去,一小时后到达,你让开会的人等着我。” “那就午饭了,你直接去公司旁边的便宜坊吧,遇唐说想吃烤鸭,我订了地方,中午一块儿吃。”宗靖给秘书发了个邮件,让把会议调整到下午,“下午两点再开会。”说完不听章泰安的哀嚎,直接挂了电话。 所以友谊什么的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九死一生在太后的魔掌里挣扎,同时还要被所谓的朋友塞狗粮,天理何在! 吐着糟,章泰安耷拉着脸爬起来洗漱,完了在屋子里游魂一样晃了两圈,还是开车去便宜坊了。 踏马的,吃死那个有同性没人性的朋友! 这么着他赶过去的时候宗靖和柳遇唐还是已经到了,不仅到了两个人还点了菜,他一进来就被丢了本菜单,“想吃什么自己添。” 章泰安接过菜单,磨刀霍霍看了一遍已点,发现想吃的全有,特别泄气。 那俩人还凑在一起围着手机嘀嘀咕咕,给什么人发消息,这么无视自己,还叫什么吃饭啊! 怒! 章泰安抽出筷子敲茶杯,“你们能不能收敛点?!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你们继续这样子下去,一定会失去我这个朋友的!” 柳遇唐放下手机,“这不春天到了么,我们组织一下出去玩儿,正讨论地点呢,你跟我们一起吧,散散心呗。” 宗靖给他添上茶,“行了,别被老太太传染了作,多少年的朋友了。听说周边的一些园子花儿都开了,这个季节还能烧炕,破冰之后也有鱼,咱们去山里住几天,还有一群朋友烧烤爬山,怎么样?” 工作忙一点,业余生活安排的紧一点,烦心事儿就忘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天塌地陷了不得的大事儿。 章泰安哼一声,“行吧。” 柳遇唐就跟宗靖对视一眼,一起笑了,“我们安排好,到时候一起去。保准你放松一趟百病全消。” ******** 后面一周里,白闲云帮咪酱写好了请柬,竟然拿到一个5888的红包,比说好的收费高了一倍多。 咪酱说表姐特别喜欢,家里的长辈也觉得很有面子,收到的亲友都夸好。 “可是这也太多了,我写的字现在不值这么多钱。”白闲云有些不好意思。 咪酱大呼,“师姐你太谦虚了,那可是近千张请柬,好辛苦的。而且我当时没拆包,表姐拿回去看了说你还在每张上面写了寓意很好的古诗,特别有逼格,为了这个心思都值得。而且大喜嘛,大家都沾沾喜气,给她当伴娘拿的红包比这还大呢,你就收着吧~” “那么替我说声恭喜吧,谢谢。”白闲云其实挺高兴的,这算是她用自己的爱好挣到的第一笔钱,握在手里,对未来的期许和信心就又多了一分。 之后她又在西餐厅里上了四天班,做满一个月,也跟领班辞职了。因为本身就是流动性很强的高峰期小时工,倒是办的很顺利。 这样加上之前的生活费,妈妈给的补贴各种加起来,她手里有近两万块钱了。 这一点钱,进货是杯水车薪,她跟向飞星商量了一下,找到之前做道具时候常用的好店铺,订了几十把纯白的扇面,以及一些手作饰品的原料,都是什么小玉珠子啊、彩线啊之类的。 然后在微博上发了第一个广告。 纤云:订制书法扇面会有人要吗?转发并回答这个问题,到本月20号晚八点,抽十人送我手写的扇面,内容可指定,并附手作扇坠。【样品.jpg and 店铺订货链接】 向飞星很快转发了她的微博。 飞星:cp送东西不能少了我呀,我替她写一半儿【最近练字成绩.秒拍】@纤云【转发内容】 她们两个在网络上混的最热闹的时候,也是coser圈知名的cp,百合传闻喧嚣尘上,至今仍有不少粉。 这微博出了,最近刚接触过的社团师弟师妹纷纷转发,那个排版界面都还很粗糙的某宝店铺订制页面,竟然两个小时就被订空了。 咪酱甚至私敲了她的qq过来,“师姐师姐,求开放预定,50把根本不够抢呐!光咱们学校内外想买的小伙伴都不止这个数啊。” 白闲云当时在厨房里炖汤,吃饭的时候翻出手机看到这条消息颇有些惊呆,“有那么多人买?一把扇子而已。” 她想过自己可以靠爱好挣点钱,没想到来的这么迅猛。 咪酱各种夸张的描述了一下,说自己团里抢不到的小姑娘们如何哭诉求走后门。 白闲云跟她聊了几句,反倒冷静下来,这个扇面的热度,大概也就是这两天一锤子买卖,后面可能还会有,但是绝不会有这么汹涌的情况了。 她跟向飞星一讲,向飞星立刻拍板,“你去改通知,价格根据字数调整一下,要是人人都让你在扇面上长篇大论抄诗赋就亏了。我早跟你讲了这价格不对,可比漫展便宜太多了……” 白闲云原本在每一把扇子的订货价格上浮了一倍,不包邮利润30元左右,定价的时候觉得已经算赚了。 向飞星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写几百个字和写几个大字儿,应该是不一样的,之前想的有点儿粗糙。 这么着两个人狼吞虎咽吃了饭,一个去联系扇面的供货商,一个去修改通告。 到了20号抽奖的时候,后台已经有几百订单了。 白闲云在这一个星期里忙的狗一样,写字,填快递单,跟快递签订发货合同,一桩桩一件件,有的之前想到了,更多的突发状况,每天晚上睡前都累得死狗一样,根本没有脑袋思考,连雷打不动的毕业论文资料查询收集都停了两天。 向飞星和柳遇唐两个下了班也过来帮忙,三个人算是勉强能应付的过来铺天盖地的旺旺呼叫和订单分类等一系列事情。 ******** 章泰安有一天暗搓搓把车停在路边,看向那扇落地玻璃窗,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已经一周多了,他虽然大义凛然的做了决定,不能拉一个无辜的妹子进火坑,终究不是什么感情都能被理智控制。 怪就怪那家西餐厅离公司太近,每天上下班,总会路过一次,路过的时候就忍不住往里看一眼,真的不是他自己自制力不够。 这么看的头两天还好,每天那个身影就在固定的地方,看完了他就心满意足了,就好像完成一个任务一样,停下一会儿,在警察来贴条之前启动,开车回家,想办法忙碌起来,睡觉。 然后突然就看不到了,怎么就看不到了呢! 忍了三天之后,他终于把车开进停车场,推开那扇门,在店里看了一圈,没有那个人影,沮丧地坐下吃饭,平时喜欢的餐点味同嚼蜡。 新的服务生热情周到,但是他拉着脸连声谢谢都懒得说。 这家店里几乎所有的服务生都认识这个章先生,毕竟这样英俊的客人并不多见,更不多见的是他传奇的相亲经历,不管有没有旁的心思,哪怕是为了八卦,大家对他也是很上心的。 今天这个姑娘,忍了几乎一顿饭,终于在上去续水的时候问,“先生,今天的菜品不和胃口吗?” 章泰安愣了一下,不太有胃口的咽下牛排,“哦,还好。” “我看您、不太高兴的样子……”女孩说完,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他,虽然觉得这话逾矩了,还是没忍住。 这样英俊又有钱的客人,可并不多见呢。 “没什么,”章泰安慢慢切牛排,划了两刀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原来这里的那个服务生,叫云的,辞职了吗?” 女孩明亮的眼睛暗了一下,“对不起,我是新来的,不认识您说的人。” “哦。”章泰安垂下眼睛,继续慢慢吃东西,他其实可以去问宗靖、去问柳遇唐,但是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对一个女孩异常的关注呢?毕竟做了决定不要打扰她。 谁记得 忘记一个人就像戒断反应, 一开始你越是想忘记, 就记得越清楚, 时间长了, 总会慢慢淡下去, 那些焦虑揪心不舍都会被生活琐事、眼前的苟且填满。 真爱和琴瑟和鸣的婚姻生活应该属于诗和远方, 世上绝大多数人无法得到。 章泰安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饭, 自己给自己灌了无数鸡汤,垂着肩膀离开,暗暗把这家餐厅列入黑名单, 以后不会再过来吃了。 有了之前鲜活的对比,后面的几天格外黑暗,仿佛褪色的旧画布, 不仅看着没滋没味, 摸一下刺拉拉扎手。 不过章泰安不打算放弃,他知道自己总会熬过去。 然而这些誓言在又一个周末的大清早被击的粉碎。 彼时他被宗靖从被窝里挖出来, 强行套上冲锋衣和运动鞋, “走, 兄弟陪你去爬山, 找个高的地方喊两嗓子发泄一下。” 他的同伙柳遇唐说, “就是, 去看看祖国壮丽山河,你就知道个人家庭这点小悲剧都是浮云,春天的沙尘暴一卷就散了。” 然后他浮肿着眼睛顶着一头乱发被宗靖拉到集合地点, 听着外面人声鼎沸, 仍旧瘫痪在车里不想动弹,眯着眼睛只想继续睡下去。 宗靖拿着物品清单去让白闲云核对了一下,被指出还缺点常备药,想了想,“我车上有个小药箱,你去看一下,缺什么,一会儿咱们半路找个药店补一点就好。” 白闲云应了,边往他的车走边说,“你再让高菲姐她们看看,她和飞星对吃的要求很高,不行咱们再自己带点儿食材,丰敬霆车上还有个小冰箱,有地方放。” 宗靖应了,拿着清单去给向飞星看。 这边白闲云在后备箱找了一下,没看到传说中的药箱,又在前座的储物盒里找了找,才拉开后车门,后座上横着一个用冲锋衣蒙着头的人。 白闲云顿时放轻手脚,悄悄在后窗底找到那个药盒,翻了翻,绷带酒精棉片什么的都有,再买点感冒药和治疗腹泻之类的备用就好。 看完了她又轻轻把东西放回去,轻轻关上车门,踮着脚到宗靖那边,“你车上睡的谁?” “章泰安啊,”宗靖跟向飞星凑在一起搜索路线,看会经过哪些有美食的地方,头也没抬,“他妈妈走了之后就一直心情不好,我拉他出来散散心。” 白闲云想起那个神奇的老太太,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啧,成为她的儿女是有点儿令人抑郁,“你提醒他带厚衣服了吗?据说山上夜里还零下呢。” “遇唐收拾的,比着我们的,什么都有,不行农家院里还有军大衣呢。”宗靖跟向飞星分工完了,各自分工买一部分食物,吆喝一声大家就一起上路了。 岳清被丰敬霆按在副驾驶里始终没能出去,瘪着嘴,“丰哥你可说好了帮我,好歹让我下去打个招呼吧?” 丰敬霆扶额,这孩子怎么这么二,“就你这两眼放光,好像饿了一星期的狼看见鲜肉的样儿,下去就把人家姑娘吓走了,不跟你一起去郊游了怎么办?” 岳清哼唧一声,“我特意收拾了,怎么会?”他穿了个薄呢大衣,里面白衬衫窄领带,下身牛仔裤趁的腿修长笔直,一双半高筒牛皮作战靴,早晨出门时候全家人都说英姿飒爽! 丰敬霆咬紧后槽牙冷静了一会儿,想想丰家老三的嘱托,“一会儿,出城之前,我带你绕到熟悉的店里,整个冲锋衣和登山靴,还有保暖内衣,耍帅你换个季节吧。” 白闲云明显就不是看见帅气小伙儿就尖叫的那种妹子,岳清这样只能显得肤浅靠不住,这个棒槌! 三辆车前后都上了路,宗靖发动车子,喊了章泰安一声,“老章,你精神点,别从座位上滚下去。” 柳遇唐往后座看了看,章泰安的大高个缩着挺委屈的,“章哥,你差不多得了,继续这么颓废下去,等伯母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你一点儿抵抗的战斗力都没有。” 章泰安蒙在冲锋衣里闭目养神,死样活气地回道:“我才不怕我妈。” 宗靖和柳遇唐对视一眼,这还不怕呢,老太太来了两天,折腾的你两周都没人气儿。 出于同事朋友爱,这话就咽下去了。 跟他们车上憋屈的凄风苦雨不同,向飞星这边高兴的很。 她跟白闲云计划好了轮流开车,后座上有唐璐带着宗嘉和,小家伙来了b市之后,憋在家里挺久了,除了上回去红螺寺,这还是第二次出门。 因为天气暖和了,他性格好像也活泼起来了,一路上小嘴儿叽叽喳喳,背诗唱歌的,逗的几个大人开怀大笑不时给他鼓掌。 最后一辆上,丰敬霆和高菲难得一致,一唱一和批评岳清幼稚。 尤其是高菲发现这小屁孩竟然打自己小伙伴的主意之后,“就你这样的,你是恋姐还是恋/母?” 虽然年纪只差两岁多,不过任谁一看,岳清都还是个大孩子,而白闲云明显心理年龄成熟的多。 岳清不服气的很,“我怎么就恋姐恋/母了?我就喜欢这种气质一看书卷气满满的,一眼就看上了,我根本没接触,都不知道她什么性格,你凭什么就说我恋姐啊?” 高菲想说,我接触了,我知道她什么性格,你俩一点都不合适。 岳清还在振振有词,“我都跟我妈商量了,我妈说随便我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反正我家家业有我哥支撑。像我这样,颜值高、学历好、有情调、不乏味,有房有车有财产,人生完全没压力,就是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就成,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好对象……” 高菲抬手就往他后脑勺上一巴掌,“醒醒嘿,姑娘们找对象是要找个旗鼓相当的人生伴侣,不是要找儿子。就你以上这些话,就不具备成熟的人生观和恋爱观。” 没有人理所当然喜欢你,这最根本的一点都搞不清楚。 丰敬霆本来还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两个乐,听了高菲这话,笑容都敛起来,很认真地看了坐在后座的高菲一眼,心里咯噔一下。 忽然他就意识到,高菲确实外表没怎么变,甚至做事更直来直去,像是因为在国外生活久了,失去了在国内同个圈子里历练出来的委婉圆滑。 但是实际上不是,他之前想的都错了,高菲应该只是,活明白了。 数年前她会为了反抗家里的相亲安排,拉着自己头天结婚第二天离婚,数年之后她却安静接受了父母安排的对象。 丰敬霆原本以为,高菲折腾够了,玩儿累了,终于认识到她飞不出父母的手掌心。 实际上不是,具体怎么样他这一时半刻形容不出来,就是意识到,自己不能用原来那样吊女孩子的办法对她了。 一路上车停了几次,章泰安真的睡着了一会儿,等到彻底停下来,宗靖下了车,敲后头的车窗,“睡神,出来吧,衣服套好,别还没开始玩儿呢就感冒了。” 章泰安揉着眼睛披上冲锋衣下车,指尖刚搓出一团眼屎,整个人忽然就石化了。 谁来告诉我,我这是看见了谁?! 白闲云抱着宗嘉和迎面而来,“快快快,亲哥来抱着,我们小男子汉这才三个小时不到,就想哥哥了。” 宗靖把宗嘉和接过来,拢在怀里颠了颠,“冷不冷?” 宗嘉和把微凉的小脸蛋贴到他颈侧,“不冷~” 白闲云挥挥手,“你醒了啊?” 章泰安瞪大眼睛,下意识张开嘴,然后很快又捂上,一手捂嘴,一手慌乱地去摸自己的头发,卧槽,鸡窝头! 生无可恋!!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娃娃脸的小子蹦跶过来,“你好你好,我是高菲姐的朋友,她告诉我了你叫白闲云,我叫岳清。” 白闲云看着他蹦跶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简直跟白林鹤一模一样,“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岳清被训斥了一路,为了表现的不太过分,又去跟向飞星打了招呼,然后不过一分钟,他就跳回来,一把抢了白闲云手里的背包,“我来吧我来吧,怎么能让女孩子搬东西呢?” 章泰安懵逼着一张脸,本来就没吃早餐,路上抑郁的柳遇唐给的牛奶都没喝,此刻刚醒来,低血糖低血压,大脑短路,等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掐了自己一把,撕~ 真疼! 特么是真的! 他反应过来,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藏起鸡窝头裹的只剩一张脸,揪住宗靖的衣领把他拉到角落里,“你怎么没告诉我还有白、女孩子?” 宗靖一脸无辜,“我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章泰安抓狂的低声嘶吼。 宗靖无意识地插了一刀,“早晨没出发的时候,小白就到我车上拿东西了,那时候你不是在后座坐着?没看见?现在想起来关心形象啦?” 章泰安锥心啼血,虽然不是第一次在白闲云面前丢脸了,但是上一回他还没有产生不可告人的心思,在普通朋友面前丢人算什么呢? 就算现在已经打算收起不可告人的心思,可是谁不想在倾慕对象面前好好表现呢? 他拉紧冲锋衣帽子两边的系带儿,忧伤地对着农家院的青砖墙发了一会儿呆,眼角余光扫到那个娃娃脸第四次凑到白闲云面前的时候,终于呼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收起心思什么的?呵呵,谁记得? 能力 宗靖自理能力非常好, 所以租的这个农家院算是半自助, 就是可以选择吃农家菜, 也可以跟店家订好各种食材自己来, 还有一些去蔬菜大棚采摘各种青菜、草莓的活动, 甚至可以自己劈柴生活体会山村生活。 唐璐下车没多久, 就带着宗嘉和向飞星、高菲三个一人一个小筐去摘蔬菜水果。 厨艺不错的白闲云留下整理自己预备的鲜鱼、鲜虾和火腿, 准备午饭。 宗靖和柳遇唐分配房间,并把行李整理好,检查热水器同时烧火炕。 丰敬霆转了一圈, 被分配了清洗碗盘的活儿,作为独立生活过的海龟党,这难不住他。 岳清蹦跶着要帮白闲云切火腿, 然后要帮她腌鱼, 接着又想帮忙撕香菇,一一被她拒绝之后, 决定去劈柴。 农家院为了满足城里人追求野趣, 专门做了大灶, 唐璐也说柴火饭最香, 刚才一进来大家就商量好了一会儿用大灶煮饭, 再在柴火堆里埋点儿红薯栗子什么的。 岳清无视农家乐劈好的柴垛, 挥着斧子去劈柴,竟然给他一击成功,木柴应声裂成两半, 当时他就兴奋了, 高兴的喊,“喂喂,快看,我没发现自己还有这天赋呢?” 丰敬霆两手手套上都是泡沫,不能捂眼,只能嫌弃地转开脸,想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幼稚鬼。 白闲云觉得这家伙真好玩儿,礼貌地捧场,“果然很厉害,你小心点不要砸到脚。” 章泰安缩着脖子跳进屋子里,揪住宗靖,“你都带了什么衣服?” 宗靖正打开箱子往外取洗漱用品,闻言一指,“喏,这些,你也有,遇唐帮你从你衣柜里掏了点,你自己翻去。” 章泰安一看他那一箱子抓绒卫衣保暖裤冲锋衣,保温杯,嫌弃地撇开头,去翻自己的箱子,拉开一看,特么的如出一辙,还多出一条羽绒裤。 他颤抖着拎起那条裤子,问擦着手进来的柳遇唐,“你为什么要给我带这个?” 柳遇唐无辜脸,“宗靖说你怕冷,我看你柜子里这条裤子最厚。” 生无可恋! 章泰安抢劫了两个同志的洗面奶、护肤品把自己洗洗干净,拍上护肤品,抓抓头发,扯开嘴对着镜子笑上两回,确认不那么面目可憎了,端出和蔼可亲的样子出去,凑到白闲云身边,“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白闲云一看他就笑了,还记着刚才的鸡窝头呆毛呢,“睡醒啦?” “呃,昨天熬夜了,”章泰安窘迫地两只手互相捏捏,“给我安排一些活吧,大家都忙,我闲着不太好意思。” 白闲云四处看了一圈,“那你去把堂屋里的电水壶清洗一下,先烧一壶水倒出来,再烧一壶新的。再到宗靖车里翻翻,阿姨应该有准备茶包和玻璃壶,拿出来泡上。” “好的好的,”章泰安抓过电水壶去院子里另一个水龙头那里清洗。 对面岳清“嘿呦”又劈了一根柴火,劈完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下充满了力与美,转脸求赞赏。 然后就发现白闲云看过来的视线完全被某个不认识的男人挡住了,他瞬间就萎靡了,没精打采又摆上一根木头,又不好意思大喊,你看我劈柴超厉害! 麻蛋,喊一遍就很羞耻了,他也知道频繁喊很二啊! 章泰安眼尾扫到娃娃脸的沮丧样儿,心里哼一声,小屁孩儿,跟哥斗? 然后他就雄赳赳拎着水壶小心清洗了外壳,打开顶盖发现里面有点水垢,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果断拎起水管旁边的洗洁精倒进去,然后灌上水,呼呼一通晃悠,晃到泡沫从壶嘴儿溢出来,再冲洗,两三遍之后泡沫变少了,水垢纹丝不动。 他就不信邪了,探手进去抠了抠,发现都能抠掉啊,果断再次挤进双倍的洗洁精,灌水,轰隆隆晃悠。 丰敬霆搬着第二摞碗盘过来,就见他拿着个“口吐白沫”的电水壶拼命晃悠,有点儿惊奇,“哥们,你这是干嘛?” 章泰安知道他是高菲的未婚夫,对他很和善,“里面有水垢,我洗洗。” 作为一个日常喝饮水机、国外直饮水的人,丰敬霆皱着眉想了一下,“除水垢要这样吗?” “要不然嘞?”章泰安看了一下那一排瓶子,“你看,这里面就洗洁精和威猛先生,水垢主要是碳酸钙,肯定不能用除油污的,只剩洗洁精可以用。” ……有理有据。 虽然不知道怎么除水垢,但是泡沫汹涌成这样,怎么看都有点不对。 丰敬霆继续质疑,“壶底儿沾上水了,会短路吗?” 章泰安洗水垢洗的太专注,往下一摸,整个底盘上水淋淋的,显然会漏电! 顿时他就泄气了,洗个水壶都干不好还搞出事故,会被嫌弃吧? 章太太一天要在家里讲十遍以上,没了他章老头会把自己饿死,连烤箱和微波炉都分不出…… 他透过很大的厨房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白闲云正在研究一个小坛子里装的东西,迅速丢开手里的电水壶,小跑回屋,揪住宗靖,“车钥匙给我,这个村里哪里有商店?” 宗靖通着火炕,指指桌子,“喏,你要干嘛?” “我去买点东西,”章泰安囧着脸,“你需要带些什么吗?” “不用,唐阿姨准备齐全,什么都不需要。”宗靖疑惑地打量他,总觉得这兄弟状态不太对,“你怎么忽然就不苦情了?” 章泰安回他一个后脑勺,跑出去发动车子就消失不见了。 白闲云听到院子里的车声,端着个小碗出来,“谁出去了?” 柳遇唐卷着袖子出来帮丰敬霆洗碗,“章哥,说要去商店买东西,你端的什么?” 白闲云夹了一筷子脆萝卜喂给他,“发现一坛子小咸菜,挺好吃的,我弄一点炒菜。” 柳遇唐嚼了嚼,嘎嘣脆,酸辣口味,“哇,开胃,咽下去我就饿了,食欲立刻勾起来了。” “是呗,一会儿问问老板能不能买点儿回去,当早饭配菜肯定特别好吃。”白闲云用同一双筷子又吃了一口。 有一搭没一搭劈柴的岳清眼睛瞪大了,立刻蹦跶过来,“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也尝尝,我也尝尝。” “小咸菜,”白闲云笑起来,返身又拿了一双筷子,把碗递给他,“喏,你尝尝。” 岳清就委屈地瘪嘴,接过碗往嘴里塞一口,嚼吧嚼吧,一口酸水,也没什么意思,又递回去,不甚真诚地说,“挺好吃的。” 白闲云没当回事,回去开始量米,算好了人口准备蒸饭。 柳遇唐倒是感觉到了岳清的不对,但是完全没想到三次元里这么巧能碰到一见钟情,疑惑了一下就丢开了,热情地开始帮丰敬霆洗碗。 丰敬霆一边洗碗一边跟他搭话,说的都是什么山里空气真好,虽然有点儿冷,但是提精神之类的闲话,分出神去看岳小六,感觉他要是有个尾巴,这会儿肯定垂到地面上去了。 情敌不止一个啊!每个都很优秀啊!! 岳小六也是这么想的,现场除了他自己,还有三个单身男人,神特么奇怪的是,都长得挺好看的,这简直不科学! 又不是娱乐圈,怎么可能这么多帅哥聚在一起。 而且其中有两个,都比自己跟白闲云熟,那个姓柳的,他妈妈一直用看儿媳妇的眼神看白闲云,姓宗的更无耻,沾自己弟弟的光,啧! 另一边,章泰安开着车走出几百米,忽然反应过来,一拍方向盘。 水垢是碳酸钙,碳酸钙该用醋啊,该用酸性物质啊!高中化学白学了,抑郁。 更抑郁的是,村口小卖店没有电水壶,热情的村民给他指路,开二十分钟就到镇上,镇上什么都有。 章泰安黑着脸往镇上开,琢磨自己是不是因为老妈的精神攻击变傻了,以前自己不是这样傻的呀,毕竟不会难道不能搜索吗?万能的度娘啊谷歌啊! 竟然就那么往水壶里倒了洗洁精开始清洗,黑历史! 等白闲云备好了菜,煮上饭,章泰安还没回来,她还在角落里发现了湿淋淋的电水壶,随后拎出来把外壁擦干,四处扫一眼,“章泰安到底去哪儿了?” 丰敬霆不愧是好哥们,迅速搞清事实,张口就想帮自己的兄弟干掉情敌,果断道,“他刚才用洗洁精洗水垢,后来发现底盘上都是水,可能会短路,然后就出去了。” ok,事实很清楚了,白闲云打开水壶盖,眼见里面还有残余的泡沫,哭笑不得,“喝洗洁精残留物比水垢危害大多了,是该买个新的。” 正在镇上商店里结账的章泰安打了个喷嚏,回去还是把保暖内衣穿上吧,感冒了形象就更差了。 考虑 章泰安抱着新电水壶回来的时候, 院子里欢声笑语一片。 唐璐他们带着鲜菜回来了, 向飞星一边洗草莓, 一边儿指远处, “那边还有一片没谢的桃花, 吃了午饭我们去看看。” 高菲举双手双脚赞成, “我带了特别好的相机, 一会儿咱们化个妆去。” 根本凑不近去…… 还是宗靖看到他站在院门口,笑着上去接了他手里的水壶,拿去清洗灌水, “用洗洁精洗水垢,你怎么想的?” 章泰安一眼一眼的看白闲云那边,“随手。”一张没精打采的死人脸。 宗靖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你不会是对遇唐的同学有兴趣吧?” “怎么, 不行?”章泰安立刻转回头盯着他。 宗靖把电水壶插上,认真想了想, “不管是小白和小向, 都算受过伤害, 也都是善良可爱, 对生活有期待的好女孩。你要是真看上了, 得认真对待, 否则我这里不说,遇唐那边,没法跟你做朋友了。” 章泰安抿了抿嘴, 安静了好一会儿, 在电水壶呼噜噜的加热声音里,忽然说了一句,“我要是真做了决定,就是冲着一辈子去的。” 宗靖从大一认识他,这么多年合作伙伴,听他这么说,当然是相信的,只是,“你要知道,一辈子不能随便说,在咱们这个社会里,这不仅是两个人的事儿,更是两家子的事儿。” 这等于明确说了,你的家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善待儿媳妇的家庭。 或许物质上非常丰富,但是白闲云这样的女孩,对精神世界的要求甚于物质,或者说,她想要的物质,自己就能满足,不需要向外求取,所以对于精神世界,更不会妥协。 丰敬霆打来电话说有个朋友看上白闲云之后,柳遇唐跟宗靖认真讨论过自己的两个闺蜜,充分表达了他对这两个朋友的重视。 宗靖也是第一次知道了柳遇唐和这两个小伙伴的年少时代,在他远远地看着柳遇唐的那些年里,表面上看起来阳光开朗的遇唐,内心深处对于性向的彷徨、面对世界的恐惧,并不比谁少一分。 白闲云和向飞星,是柳遇唐重要的人生支柱,他们相识相知于少年,对于彼此,不是手足胜似手足。两个姑娘的人品在他看来,也值得这样的重视。 章泰安咬住腮帮子,他过了夏天已经二十九岁,人生之前那么多年,没对任何一个女孩有过同样的感受,“……但是,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对吗?” “对,道理没错,”宗靖把水壶里的水倒出来,换一壶新的进去烧,“可每个人的耐受力不一样,对婚姻生活的定义也不同。你不能指望有一个姑娘爱你,就一定会愿意承受某些东西。” 爱情是最经不起磋磨的东西。 “我明白你的意思。”章泰安垂下眼睛,帮他把水杯摆好,完了百无聊赖地看着透蓝的天,“有些事情我逃避太久了,已经很不好。” 章太太这样密集的安排相亲,肯定是有老头子授意的,这回跑到b市来又铩羽而归,看起来老头也快忍不住了。 一旦“皇帝陛下”陛下动起来,杀伤力会以几何级数上升。 要么,还是先回去解决好家里的问题,再来考虑对白闲云表白,或者、先探探口风什、么…… 脑海里闪过这思路一瞬,呸!先解决眼前这个烦人精! 千般计策抵不过一只乱飞的苍蝇,几个女人都回来之后,唐璐让先给宗嘉和蒸个蛋羹,向飞星几个凑在一起择菜。 岳清就跟绕着行星公转的卫星一样,在三个人周围做不规则运动,嘴上手上都没停,一会儿问这个豆角怎么做,一会儿惊奇茄子花是这样的,然后再夸人土豆切的整齐、蒜薹掐的干净…… 总之在章泰安看来就是,没完没了! 其实高菲算是看着岳小六长大的,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白闲云和向飞星则是因为死颜控的本能,对于长得好看还嘴甜的小帅哥总是很和蔼。 结果看起来就是有问必答,聊天愉快。 章泰安眯着眼睛过去,“这位、岳清是吧?从来没下过厨房?” 岳清不疑有他,跟漂亮姐姐聊天聊的正开心,顺口就道,“没有啊,我就会用饮水机的热水泡面。所以美女们真是太厉害了。” “怪不得,那以后为了讨女朋友欢心,也得学两手,总是个优点对吧?”章泰安笑眯眯的。 岳清浑然不觉自己掉进了坑里,为难地摊手,“唉,这可有点儿困难。以前我为了讨好我妈,打算给她熬个粥,结果我家就不得不重新装修了厨房。黑暗料理天才级,厨房拆迁小能手,说的就是我。” 向飞星笑的不行,“那你平时怎么吃饭?” “食堂、外卖、家里。”岳清耸肩,“在古代可能我得饿死。” 白闲云也乐的直哈哈,“那林鹤可比他厉害的多,会做蛋炒饭和西红柿炒鸡蛋,还会煮面条熬粥。” 高菲也转过头,“比我也厉害的多,我也只会泡面,哦,还会做所有微波食品、煮一切速冻。” 岳清就警惕了,“林鹤?” “我弟弟,”白闲云提起弟弟眼睛弯起来,“跟你性格挺像的,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应该能玩儿的到一起。” 章泰安挑起眉毛,抱臂慢慢走开,切,小子,跟我斗? 岳清也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反而很惊喜,这么就认识小舅子了诶,“好啊好啊,他在b市吗?这边儿玩儿的地方我都熟。” “人家高三呢,暑假了过来,你有的是时间尽地主之谊。”向飞星说完了,才想起来,“唉,忘了问你,你多大年纪了,呃,这个问题不想回答没关系。” 岳清迟钝的反射弧终于开始工作,“你们这是把我当小孩儿逗啊,我都二十五了!” 高菲拆他台,“半年之后二十五。” 白闲云一愣,“哎呀,真没看出来,你这也算是驻颜有术吧?我还以为你跟我弟弟差不了两岁。” 这话要是搁女孩子身上,妥妥的夸奖,岳清听了就有点儿抑郁,揉揉自己的脸,“唉,我也习惯了,爹妈给的脸,没办法。” 发现跟自己算同龄人之后,白闲云两个不约而同稍微收敛了一点刚才的亲昵态度,随便恭维了他几句,接着一起去厨房了。 向飞星进了屋呼了一口气,“我去,这长相也太犯规了,我差点上手在他脸上掐一下,幸亏觉得不太熟忍了,否则真尴尬。” 白闲云也小声儿笑起来,“你这是捏林鹤捏习惯了,以后得改改。” 要是没有兄弟姐妹的独生子女,可能对差四五岁的男性不论大小都有点儿羞涩,毕竟是异性。但是白闲云这样有个弟弟的,跟男孩相处起来,天然少了几分旖旎羞涩,多了点儿坦荡随意。 向飞星搓搓手指,“哎呦,你别说,我在你家呆的,男孩子穿着平角裤在我面前晃悠,我都不紧张了。” 她跟着白闲云在白家吃住的时候,白林鹤才八岁左右,眼看着一个小男孩长成大小伙子,完全没有神秘感。 厨房不太大,白闲云给唐璐打下手,很快就搞定了简单的午餐,臊子面,配小菜几盘子,又好消化又好吃。 面条快出锅,柳遇唐凑进去推着唐璐先去休息,然后进来帮忙,主要跟白闲云汇报,“小云,我跟你说,那个娃娃脸,看上你了。” 白闲云一愣,“哈?”这是真没看出来,主要是,曾经追过她的类型里,没见过这么欢脱活泛的。 愣完了她就忍不住乐了,“你这听谁说的?甭告诉是你看出来的。” 柳遇唐就把岳清在餐厅看到她一见钟情,直接拜托丰敬霆联络,最后搞了个郊游交代了一遍,“我本来想提前告诉你,但是宗靖说,让你知道了说不定气氛会很尴尬,反倒奇怪了。就当出来玩儿,你要是没感觉,就没有以后了,不用特别做什么。” 白闲云想了想,“确实,我要是知道出游的队伍里面有个什么‘一见钟情’的,”提到这个词儿她就想笑,“我可能会忍不住把他当稀罕东西看,现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已经没有好奇心了。” “呼,你这么想就好,我还怪紧张的。”柳遇唐松了一口气,拿起笊篱捞面条出来。 白闲云端着臊子小菜出去,进了客厅,到底忍不住看了岳清一眼,一看这孩子眼睛瞪的滚圆,恨不得闪闪发光,忍不住又乐了,“来来,吃饭啦,晚上咱们再搞一顿大餐。” “还有一箱子肉串酱料,”宗靖站起来帮忙,“晚上我给大家做烧烤,我就这一手特别拿得出来。” 章泰安赶紧跟着帮忙,伸手去接白闲云手里的盘子,交接的时候掌心拂过她的指尖,抬眼又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心里噗通一下,连忙咬咬牙,不能这么慢腾腾下去了。 表白 吃了午饭才十二点多, 大家起的都早, 于是分配了房间纷纷去午睡。 白闲云平时也有午睡的习惯, 不过都是浅眠, 睡了半个多小时就醒了。 一盘大火炕, 向飞星、高菲、唐璐加上宗嘉和都还在沉睡, 她轻手轻脚爬下去, 穿上衣服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没什么新鲜的,就溜达出去。 午后气温高起来, 拂面而来的风带着春天青草的气息,远远的能看到路尽头一片粉红,大概就是向飞星她们说的晚桃花。 她就回去翻出相机, 带上手机, 背个小挎包慢慢过去了。 那一片应该是村里的果园,不仅有桃花, 深处还有梨树和樱桃树, 大概是山间气温低, 现在还有零散的花序, 天气干燥, 地头都是落下的花瓣, 枝头上还能看到许多青青的小果子。 白闲云兴致勃勃地一路拍过去,打算挑点儿照片明天回去发微博。 她举着相机四处找景儿,取景框里蓦然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章泰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此刻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举着手机在打电话,微微的山风带着落花拂过,有些黏在他黑色的风衣上。 颜控的盛宴! 白闲云眯起眼睛,换着角度咔咔拍了好多张,然后静静等了一会儿,远远看着章泰安仍旧在打电话,就默默换了个方向继续在林子里探险。 等到逛的有点儿累了,她就随便找个田埂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喝两口,又微微仰起头拍格外蓝的天。 章泰安再次出现在取景框里,白闲云挥手,“喂!章泰安——” 章泰安默然回头,发现刚才他电话里讨论的那个女孩就在十几米开外,他犹豫了一会儿,朝女孩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我睡的时间短,出来逛逛。”白闲云摆弄相机,“刚才我就看见你了,还偷拍了好几张照片,你来看看喜欢吗?” “拍我?”章泰安愣住。 “对呀,风景挺美,人也帅,”白闲云真心夸赞,“你看看,挑一挑,不喜欢的我就删除了,剩下的回去我发给你一份儿。”她翻到刚才拍的照片,抬头,“不嫌弃就坐下呗,唉,不行,你这衣服沾上灰土太难洗了,我刚才看见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去那儿。” 章泰安满脑子都是她那句自然而然的“人也帅”,晕乎乎就跟着她走了,“你会拍照啊?” “谈不上会,以前大学时候喜欢cosplay,学生嘛,一起玩儿。轮到出片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体机,什么都要会干,学了点皮毛。”白闲云自认自己拍的一般般,不过出来玩儿嘛,也不是艺术照,偶得几张好看的都是赚了。 两个人一路闲聊到亭子里,她从小挎包里拿纸巾擦了石凳,把相机递给章泰安,“喏,你看,我觉得光线挺好,而且风里带着花瓣特别美。” 章泰安一张一张翻白闲云拍的照片,有接近二十张,几个不同的角度,竟然多数都挺不错的,“拍的真好,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挺上镜的,都给我吧。” “都喜欢吗?哈哈哈,这么赏脸我有点得意了,主要是模特帅,”白闲云颜控发作,抬手用手指框起个取景框比划了一下,玩笑道:“一会儿把你们几个帅哥都拉出来,拍点儿照片我能上网卖。” “你觉得我长得挺帅?”章泰安举着相机也比划了一下,镜头里的白闲云梳了个丸子头,山风带着她的几缕散发微微拂动,也很美。 “我审美很正常啦,”白闲云感觉到他用相机对准自己,并不避开,反而支起下颌眨了眨眼睛,“最近运气好,跟着宗靖和遇唐,净遇见帅哥。” 那个岳清和丰敬霆,也都是画风完全不同的美男子。 她这一眨眼,章泰安心跳就漏了半拍,一下子屏住呼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很少有人这么夸我,听了心情真好。” 白闲云哈哈大笑,“是吗?那以后有机会我多夸你。我以为你这种走在街上回头率都很高的,应该习以为常了呢。” “我觉得你走在街上回头率也很高,你习以为常了吗?”章泰安低声反问,按下快门,照旧举着照相机,遮掩自己有点儿发烫的脸。 “咳咳,”白闲云咳了两声,假装捂了一下脸,,“这话自己直接说出来好像有臭美的嫌疑,不过鉴于周围没什么生人,我就悄悄自夸一下,嗯,我挺习惯的,还特别自豪<( ̄︶ ̄)>,哈哈哈哈~” 这大概就是活色生香…… 章泰安忽然放下相机,径直对上白闲云带点儿调皮的笑容。 男女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他这一静默,白闲云立刻就笑不下去了,总觉得空气稀薄了起来,她探手去拿相机,“我看看你拍了什么?” 章泰安拿住相机没放手,他不想继续忍了,也必须快刀斩乱麻,“我有一些话,有些唐突,如果你听了不高兴,可以生我的气,但是我必须说出来。” 白闲云仔细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垂下眼睛,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很明白接下来会听到什么,脑子里顷刻间涌出许多想法,最终她一动没动,轻声应了,“你说。” “你对未来的生活有什么期许吗?”章泰安清清嗓子,一旦做了决定,他向来是杀伐决断一往无前的,“你可以先不回答我这个问题,等我说完后面的话。” “没提前打草稿,可能有点儿乱,你听完之后,有什么想问的,我保证都如实回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q城,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姑娘,还跟宗靖讨论说,你觉得这样的姑娘做我的家人好不好?他反问我,凭什么?后来在b市再次见到你,接触的多了,我就、真的喜欢上你了。” 白闲云蓦然抬眼看他,对上章泰安有些炽热的眸子,瞬间又垂下眼帘。 章泰安其实也特别紧张,指尖用力掐着相机的带子,定了定神,他继续说,“我和宗靖同一个大学毕业,目前除了做家装的云上工作室,还有一家创业阶段的游戏公司,合伙人仍旧是宗靖。资产数量需要整理一下才能确定,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老家在g省,你见过我妈妈,大概了解一点点,我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在家里的公司工作,一个在米国,是个设计师。嗯,我家里是做服装的,产业不错。我未来打算生活在b市,希望,你能参与到我的生活里来。” 没什么逻辑的讲完,他小心往前探了探手,碰到白闲云的指尖,停顿了一下,虚虚盖住她的手背,“我本来,想把情绪整理的更清楚再说这话,但是家里有一些事情,可能我要回去g省一段时间,几天到半个月……” 虽然感觉到他指尖在微微颤抖,白闲云还是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抬起眼睛,认真跟章泰安对视,脸上也微微起了热度,咬了咬嘴唇,“我不能现在就给你答案,我需要想一想。” 章泰安大大呼了一口气,“嗯,我知道这太仓促了,你需要仔细考虑,那、你能答应我考虑,我就非常非常非常的高兴了。你对我有什么想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白闲云也轻轻呼了一口气,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表白,但是紧张的后背都出汗了,“问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章泰安毕竟是男人,本能地感觉到白闲云语气里的变化,更加努力强调自己的诚意,“我刚才说的那些,都太简略。而我要的答案是一辈子的生活,所以你问多少都不为过。” 白闲云忍不住微笑起来,在午后的阳光里,脸上微微灼热,她抬眼对上这个男人,“我会仔细考虑的,也会认真想问题。跟这相对的,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也都可以问。” 这是比可以考虑一下更直接的回答,章泰安激动的简直要跳起来了。 偏偏这时候煞风景的手机响起来,白闲云从兜里摸出手机,向飞星的声音大喇喇跳出来,“宝贝儿你去哪儿了?我们要上山看桃花啦!高菲说要拍照,快回来化妆啦~~~” 白闲云瞟章泰安一眼,“我早起来了,就在桃林里,你们过来吧,我出来时候洗了脸,不化妆了。” 向飞星嗷一嗓子,“你竟然提前去了,坏人!”咔嚓挂了电话。 白闲云对着电话忍不住笑起来,刚才有些暧昧尴尬的气愤倒是一扫而空,她大大方方站起来,拿起相机,“走吧,等他们过来。” 章泰安有些愣,虽然想过可能这个姑娘与众不同,但是真的没想到会不同到这样。 他好想说,喂,我刚告白过,要害羞一下吗? 但是白闲云已经走出七八步,转头看他还站在原地,招招手,“走呀,愣着干什么?不是可以让我随便问问题的吗?” “哦,你问、你问!”章泰安跟上去。 白闲云转过脸悄悄呼气吸气,其实真的有点儿害羞紧张,但是她不想表现出来,因为那样气氛一定会变得更奇怪了,而且马上飞星他们就来了。 回想之前跟章泰安拿什么网店资料的时候,两个人就聊过许多生活日常,一时间她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问的,所以只好把问题丢回去,“你刚才讲的挺多,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生活 “我已经问了, 你未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章泰安微微侧头看白闲云, 不太确定女孩脸上的一抹绯色是不是自己期待的原因。 白闲云仔细想了想, “这么一会儿, 确实没办法说清楚, 而且, 人的想法会改变的吧。” 向飞星已经走到林子附近, 远远就挥着手乱喊,“小云~~~~” 白闲云就不再跟他继续讲下去,绕过前面两棵繁茂的桃花, 高声回答,“我在这里~~” 章泰安追上她,“我刚才接到的电话, 我二姐从米国回来了, 带着她儿子,因为父亲是外国人, 家里因此吵起来, 我回去处理一下。这期间、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 ”白闲云捧着相机, 认真的补充, “不过如果我工作忙, 可能没办法即时接听。我可以保证,看到一定会回消息。” “谢谢!”章泰安上前一步,仓促地给了她一个轻轻拥抱, 然后退开, “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订机票了。” 竟然立刻就走,那么事情真的不简单,白闲云下意识揪住他的袖口,“路上注意安全,不管是什么事儿,都会过去的,别着急。” 章泰安垂眸看了看他的指尖,胸口忽然涌动起陌生的柔情,鼻子有点发酸,“嗯,我会注意。” 忍了又忍,他终于没忍住,反手扶住白闲云的肩膀拉进,用侧脸贴了帖她的额头,然后放手快步走了。 白闲云跳到旁边凉亭的台阶上,看他在桃林的路边跟宗靖遇上,两个人凑在一起讲了几句话,然后宗靖陪着他一起往院子那边去了。 等两个人影都看不到,她坐下来,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拨弄着相机带子发了一会儿呆。 刚才的事情,也就是一刻钟,反应全凭本能,现在章泰安不在眼前了,她独自一个人坐着,忽然又有些茫然。 对未来的生活,她曾经想过的,曾经和某个人一起想过,她甚至为了那个人做了无数的妥协,努力的改变自己的习惯,可惜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不断的退让和迁就没有换来感恩体贴幸福,反而养出对方更大的胃口和更自私的作风。 因此白闲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要开始一段新的关系,就一定不能失去自我。 可是,那个度在哪里?换位思考一下,她自己也不想要一个太自我的伴侣。 向飞星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surprise~~~~” 白闲云吓了一跳,“嚯,吓死我了,你从什么地方绕过来的?” “喏,十米之外!借助直径不超过十五公分的树干掩护,”向飞星用食指、中指比划出迈步的姿势,“不是我潜伏伪装能力强,是某人刚才特别瞎!说,想什么呢?这小脸儿粉白绯红的,不会是中了桃花煞了吧?” “你电视剧看太多了!”白闲云横她一眼,“等回去了告诉你。” 这就是有故事啊,向飞星激动了,“哦哦,回去是什么时候?从桃林回农家院儿还是从这儿回市里?” 白闲云冲她哼一声,皱了皱鼻子,“拜托,你理科生的‘缜密’思维不要用在这里啦,反正得是一个就我们俩还可以细细讨论的时候。” ……竟然是大事儿? 向飞星刚挑高眉毛,正琢磨是继续问还是忍着,侧边儿的田埂上走出两三个穿着护袖带着工具的女人,其中一个挺高兴的招呼,“咦,小向?你们过来玩儿吗?” 诶?这是哪位? 白闲云和向飞星动作一致地微微歪头打量,试图从宽沿儿帽子和口罩里面分辨人脸。 纪晋琳摘了口罩和帽子,笑的灿烂,“还记得我吗?” “呃,记得记得,”向飞星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打着哈哈往她身后瞟,含糊说,“呃,那个、纪总?” “他不在,”纪晋琳听她提到弟弟,就更开心了,“我带着孩子周末来山里踏青,顺便摘点儿桃花做点心。” “桃花可以做什么点心呢?”白闲云注意到她背后背的是个小小的食品保鲜箱子。 纪晋琳展示手里摘的一朵花,“水信玄饼,应季做一点点,哄小孩子。你们喜欢吃点心吗?我做好了送你们尝尝。”对上两个漂亮姑娘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忽然有点儿紧张,“其实不怎么好吃,但是透明的那种做法很漂亮,我女儿喜欢。” 水信玄饼这种特别符合少女心的小吃,吃货向飞星当然尝过,“桃花也可以做吗?” “算是因地制宜吧,其实比各种蛋糕难吃多了,”纪晋琳悄悄呼一口气,很好,姑娘一直没有露出什么嫌弃农妇的神色,她又想起来,“如果你们愿意,有机会我做翻糖蛋糕给你们尝尝。” 诶?那可需要很巧的手呐。 白闲云也跟着瞪大眼睛,水信玄饼其实蛮好做,是日本的传统小吃,翻糖蛋糕可就不一样了,这种艺术蛋糕,仅做什么像什么这一点,就是大难题。 “哇,您会做翻糖蛋糕!”向飞星是真佩服。 纪晋琳感觉出她们是真诚的赞赏,就笑得更开心了,“我没读过什么书,就喜欢做点儿吃的和手工,开了家餐厅,做的甜品还挺受欢迎的,不嫌弃的话,来尝尝。” “有机会一定去。”两个女孩齐齐表示期待。 纪晋琳就更满足了,拽拽箱子的带子,“那你们玩儿,我女儿午睡该起来了,我赶着回去。” 白闲云挥手看她转向走到另一边去,小声问向飞星,“没有联系方式,怎么改天见?” 向飞星跟她一样小声儿,“纪晋熙有我的电话。” 白闲云就倒抽一口冷气,“你觉得她为什么对你这么热情?” 向飞星转脸跟她对视,面无表情,“你猜?”同时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白闲云就笑了,“春天呐,还有晚桃花呐,好季节~” 向飞星哼一声,以行动表示不配合闺蜜的促狭。 ******** 章泰安匆忙下山,一路上都在琢磨大姐电话里说的话。 二姐这些年在米国,有过一次婚姻,但是她没告诉家里任何人,还有一个儿子,一样没告诉家里任何人。 现在她跟前夫离婚分手,带着儿子回中国生活。 这就是之前她跟章泰妍提前说过的,要回来,回来会搞个大事儿。 章泰妍在电话里少有的惊慌失措,因为被逼生儿子以及和丈夫生活理念不一样,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她也一直有离婚的心思,之前还曾经说要趁着一起怎么样。 但是章泰雅真的带个孩子出现了,她才发现趁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她们远远低估了父母亲友的接受度,尤其是母亲。 章太太直接厥过去住院了。 章老头也震惊了,他虽然对女儿不太在意,到底不缺家财,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女儿的事情,一个个都大小姐一样养大了。 所以他完全不明白,怎么二女儿就会做出,结婚生子都不出一声的事情。所以这会儿他正吆喝着要彻底断绝父女关系。 章泰雅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说只是带儿子来认识一下亲人,既然亲人不欢迎,以后就少相处,本来她也是一个人在别处自己过日子。 章泰安径直开车去机场,坐在vip候机室里,犹豫了一会儿,走出去,找个相对人少的角落,拨通了章泰妍给他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章泰雅的声音有些疲惫低沉,“喂?哪位?” “……二姐,我是泰安。”章泰安曲起食指揉揉眉心,“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你最近怎么样?你为什么离婚?那个前夫欺负你了吗?你这些年过的辛苦吗? …… 每一句,如果问出来,放在亲生姐弟间,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滞涩尴尬。 显然章泰雅也这么感觉,她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张口,“我还不错,大姐说你今晚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聊聊。”顿了顿,她补了一句,“不用担心我,这些年我都过得不错。” 虽然和前夫结婚时候,有一点要拿绿卡的功利心,但是不可否认,后面过了一段比较幸福的婚姻生活。后来自己事业越来越好,倾向于回国。对方也同样忙碌,双方彼此忽略对方久了,嫌隙渐生,直到前夫有了新的志同道合的对象,最终也算和平分手。 所以章泰雅不觉得自己凄惨,比起离婚,母亲知道后的反应反倒更令人烦恼。 章泰安呼一口气,把微凉的指尖塞进口袋里,“那我就放心了,晚上见。” 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可以继续聊,只能仓促说再见,章泰雅握着屏幕黑了的手机,想起大姐说的话。 小弟曾经把压岁钱存折拿出来让我给你,他经常问你的近况,他已经长大了,你也该换个想法看人…… 小男孩拎着滑板进来,“mom,i want……” “说中文!”章泰雅接过他的滑板。 “妈妈好饿,我们去吃下午茶好不好?”小男孩乖巧地换了语言,眨巴眨巴大眼睛。 章泰雅抱起他,“可以,但是只允许吃一点,回来休息一下,晚上我们要见舅舅。” “uncle?”章瑞昱搂住他的脖子,“舅舅。” “对,你要乖一点,大家都喜欢你。”章泰雅用侧脸贴贴儿子的额头,之前工作太忙,陪伴儿子的时间不够,小男孩性格有点儿内向。 责任 跟向飞星一起在桃花林里撒欢儿蹦跶拍照了一个来小时, 高菲热的都吐舌头了, “这山里白天晚上温差也太大了。” 白闲云翻出自己的水杯, 已经喝完了, “没水了, 咱们回去吧, 时间也不早了, 回去看看有什么特色吃的,再洗洗涮涮就天黑了。明天早起可以去爬爬小山丘。” 柳遇唐和宗靖两个也被精力旺盛的宗嘉和累得够呛,闻言立刻捞起小家伙, “走走走,回去弄好吃的。” 宗嘉和还想爬树,在宗靖怀里扭搭, 换得屁股上一巴掌, 噘着嘴同意回去了。 一行人拖拖拉拉走出一个稀疏的长队伍,慢慢从桃林回农家院儿。 高菲逐渐缀在后面, 丰敬霆倒是轻松的很, 前头没怎么玩儿, 这会儿晃晃悠悠始终在她身边, 看她双肩下垂弓着背, 调笑道, “要不要老公背你啊?” 话音刚落,高菲横他一眼,一下子窜到他后边儿掐着他脖子就往上爬。 丰敬霆给她带的一个踉跄, 好歹是练过的, 错步站稳了,双手往后一兜,托住她的腰腿把人给带上去了,“呦~胖了啊!” 高菲感觉自己跟个小麻袋一样咻一下就被丢上来了,正惊奇呢,一听就炸,“说谁胖呢?凭什么啊?你知道我之前多重么?” 午后温度高,两个人出来都只穿了简单的长t卫衣,丰敬霆感觉着后背上两团绵软,笑的有点儿轻浮,“总之是胖了。” 高菲就一手捞住他的脖子勒紧,一手拽着他耳朵拧了一把,“不想死就说点儿好听的!” “好听的啊……”丰敬霆骤然小跑起来,带着她往路边儿的小林子里跑过去。 高菲给他颠的忍不住尖叫两声,两手不敢松,拿下巴磕他,一叠声吼,“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走在前面的白闲云听到声音回头,看清楚了就哈哈笑着继续往前走了。 岳清还捂着胸口,追着他们的背影大声抱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无节操制造狗粮,伤害单身狗脆弱的心灵!我们必须谴责这样毫无人性的行为!必须谴责!谴责!” 丰敬霆一溜儿烟儿跑到小树林深处,高菲已经咬住他的脖子侧边儿不松口好一会儿了。 “嘶~松开松开!什么时候学会咬人的坏毛病了?”丰敬霆撒手,在高菲坠下去的瞬间随手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嗷~”高菲惊跳离开,随即不依不饶扑上去,还想下嘴,“你敢动手打我?”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被丰敬霆顺势堵上了嘴,用嘴堵的,“我怎么吓唬你了?嗯?” 呢喃在唇齿之间,分外缠绵,高菲被突如其来的吻弄的一愣,都忘了利用自己锋利的虎牙。 倒是丰敬霆,被她懵逼的表情取悦了,蜻蜓点水亲了两口就放开,“喂,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说话?” 高菲用手背抹了一下嘴,斜眼看他,“怎么叫好好说话?” “比如认真讨论一下未来的生活,”丰敬霆思考了下,一本正经道,“落到实处就是,你喜欢日子过得岁月静好一点呢?还是跌宕起伏一点?” “什么叫岁月静好,什么叫跌宕起伏?”老实说,高菲完全不知道这两种生活有什么区别,她早觉得自己一辈子就现在这样了,无非是平安无事混吃等死。 就是因为没有目标追求,她才回国接受父母的安排准备结婚,但凡有点儿理想,大概就有劲儿折腾了。 有人空虚寂寞冷就死命作死命折腾,她的折腾劲儿已经耗空了,现在是待机静止状态。 明明她也没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丰敬霆就笑起来了。 两个人站的特别近,高菲能感觉到因为对方笑声带来的空气震荡,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的香水味,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就闪过,木质清新调…… 丰敬霆凑近她,几乎是在她耳边贴着说,“岁月静好,就是咱们回院子,关好门,上大炕上滚一回。跌宕起伏就、此时此刻此地,幕天席地滚一回,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用词是“滚”,但是一听就明白,高菲瞬间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是,【卧槽,你竟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距离太近,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瞳孔里小小的自己,高菲在传说中的木质香氛里静静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探手在丰敬霆腹部抹了一把,隔着一层t恤,触手紧实,摸完离开的时候,她还用指尖撩了一把。 丰敬霆呼吸乱了一拍,反应过来去揽她的腰,“小菲……” 高菲蹦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哼一声,“我脸皮没有你那么厚,幕天席地不错啊,你自个儿撸吧。”说完飞一般跑了。 留下丰敬霆一个人站在原地,低头对着自己的腰腹看了一会儿,忽然抵住额头笑起来,笑完了叉腰看天,在习习的山风里等待情绪平复。 等他慢慢溜达回院子,大家已经坐在凉棚下面打牌了。 高菲看见他,就往白闲云身后一缩,嘴角微微撇起来。 丰敬霆没事儿人一样凑过去,在宗靖身边坐下,低头看看牌,“三国杀啊,带我一个。” 高菲蹬腿,“不行不行,这一局完了再说。” 丰敬霆就站起来,“行,我给大家伺候茶水,等着,再弄点儿小零食来。” 岳清看他走到小院儿厨房里去,冲高菲挤眉弄眼,“菲姐,我丰哥对你太好了。” 高菲哼唧一声,拖着声音道:“是呢,毕竟是未婚夫呀~” 大家就哄笑起来,岳清也嘿嘿乐,“以后我要是有了媳妇,肯定也对她这么好,不、比丰哥还好。” 说着他转头看白闲云,“小云,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啊?” “啊?我?”白闲云一愣,这问题真突兀,尤其没多久之前章泰安刚表白过,猛一听到类似的话题,她都有点儿呆住了。虽然柳遇唐之前提醒过,但是实在没想到这小孩这么直白。 向飞星捏起手边的南瓜子丢过去,“小云是你能叫的吗?小屁孩,叫姐姐!” 岳清鼓了鼓脸颊,娃娃脸看起来更小了,“小屁孩说谁啊?我成年了好么?成年六七年了!”一转头,“菲姐,你作证,我马上就研究生毕业了。” 高菲拍桌大笑,她是知道岳清心思的,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成功,“嗯,我作证,年龄确实有那么大了,心智不知道。一般都说相由心生是吧?” 岳清无语了,高喊丰敬霆,“丰哥快来管管你媳妇,她欺负我!” “你就躺平,随她高兴,”丰敬霆端着一大盘子什锦坚果出来,拍拍岳清的狗头,“毕竟一般我也只能做到这样。” 对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的行为,高菲有点儿适应不良,主要是她没觉得自己跟丰敬霆真恩爱,脸上是呵呵乐了,心里尴尬癌都犯了。 不知道丰敬霆是真演技好还是恶趣味,看起来竟然兴味盎然的样子。 高菲搓了搓手臂上新起的鸡皮疙瘩,强撑了一会儿,利落地□□掉,抱起果盘坐到一边儿,“我水平太差了,你们玩儿,我观战就好。” 因为柳遇唐、白闲云和向飞星三个势均力敌,这一局直玩儿到太阳西坠,农家院儿的老板送来了新鲜的蔬菜和收拾好的鱼肉。 大家就丢了牌局,琢磨晚上吃什么。 丰敬霆也没能跟高菲多说两句话,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下午操之过急,把乌龟又吓回壳里去了。 晚饭大家吃了烧烤、清炒时蔬、栗子炖鸡、清蒸鱼、油爆虾,个个肚子滚圆地聚集到大厅的木地板上继续牌局。 白闲云收到章泰安的短信,【已到达,马上会见到姐姐的孩子,听说是个很漂亮的混血正太。】 白闲云在输入框里反复打了两遍,有事儿不要着急,到了就好,慢慢来,最终都删掉了,选择顺着话题聊天,【那么要给小孩子提前准备礼物吗?】 【你不提醒我差点儿忘了,我们家这边的规矩是要给小孩子压腰钱,一会儿包个大红包吧。】章泰安收到大姐发来的短信,妈妈没有大碍,松了口气,告诉司机,“找个自助银行停一下。” 短短三个小时的旅程,还不足以让他想明白家里这一团乱麻要从哪里下手。 ******** 酒店里,章泰雅带着瑞昱少吃了一点点心水果就回去休息了,睡了没多久,收到章泰妍的手机短信,【妈妈醒了,没有大碍,不要担心。】 章泰雅坐起来,看看儿子可爱安静的睡颜,心里有些不忿,发消息回去,【我才没有担心。】 守在医院里的章泰妍看到这条消息,疲惫地垂下肩膀,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泰雅,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别那么倔了,妈妈年纪很大了,就不能好好沟通一下吗?】 【单向的沟通是没用的。这么多年了,我不是没有努力过!】章泰雅想起早晨把儿子吓哭的那个老太太,愤怒到甚至不愿意承认她是自己的母亲。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姐,我不想跟你发火,也不想跟你吵架。你只需要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用同样的话说萌萌,你可以心平气和吗?所以,我们不需要说服彼此了,我现在过的挺好,回来不过是想让瑞昱认识一下中国的亲人,既然无法好好相处,我仍旧过我的日子就好。】 我不能心平气和,无数次被逼再生一个儿子的时候,无数次女儿被嫌弃的时候,我不能心平气和…… 所以,确实姐妹两个没什么说服彼此的必要。 章泰妍盯着第二段短信,沉默了好一会儿,站起来招呼护工,轻声交代了让她看好母亲,有事儿随时联系自己,然后去学校接女儿。 如果妈妈知道,自己已经跟姓黄的分居了,又是一场不亚于泰雅回家的地震。 章泰安到达章泰雅住的酒店时,已经晚上八点多,路两旁的夜灯亮起来,绚烂如烟火。 同一时间,章泰妍也带着女儿过来,姐弟三人成年之后第一次聚在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时候,奇异地沉默了一瞬。 章泰妍先反应过来,松手让萌萌自己跑去扑向舅舅,“泰安,这是瑞昱。” 瑞昱坐在妈妈腿上,眨眼盯紧章泰安,确定他态度很和善之后,露出一朵小小的笑容,“舅舅好。” 章泰安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和一个红丝绒盒子推过去,“瑞昱好,初次见面,这是舅舅送你的礼物。” 老家的习惯,小孩子要有压腰钱和长命锁,章泰安在红包里塞了9999,加上一个金锁,希望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外甥健康快乐。 章瑞昱仰起头去看妈妈,看她点一点头,就伸手摸了摸那个盒子,“谢谢uncle~” “先吃饭吧,吃晚饭再聊,”章泰妍叫服务员上菜,回头看看妹妹和弟弟相顾无言,叹了口气,“你们两个,都消停一些吧,我实在太累了。” 章泰安心里发酸,他进门时候已经看到了,大姐远不如视频时候看到的那样有精神,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黑眼圈也很明显,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 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该承担责任了,这么想着,他挺直了腰,微微转身面对章泰雅,“二姐,这么多年了,我其实早想跟你道歉。对不起,小时候我太傻了,做过一些错事,说过很多过分的话。你能不能原谅我,以后我们好好相处,一家人互相扶持。” 章泰雅愣住,大姐说过很多小弟的好话,都不如这当面而来的道歉有冲击力。 她终于发现,当年的中二少年已经长大了,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成了有担当的男人。 “都过去了、不用、你不用说这些……” 好像没有人心疼的孩子就不会撒娇,一旦有了抚慰,心脏深处憋了十多年的往事涌出,她一瞬间红了眼圈。 章泰妍倾身握住她的手,“先吃饭好不好?然后让孩子们去睡觉,我们姐弟三个好好聊一聊。” 章泰安用手背抵了一下额头,深吸一口气,安抚地在萌萌额头上亲了亲,“嗯,我们先吃饭,然后萌萌去做作业。” 安静沉默的一顿饭,桌子上只有萌萌偶尔要吃这个那个的声音,三个大人都没吃多少,吃完了迅速结账把孩子带上楼。 章泰妍安排萌萌带着小弟弟一起玩儿,三个人坐到套房的小厅里。 安静沉默、沉默安静…… 最开始还是章泰妍先开口,“本来我不想叫泰安回来,只是没想到你说的事情是这样,妈妈又反应那么大,但是我也已经,不能继续忍了……” 去年七月开始,章泰妍就觉得自己老公情绪异常,有时候莫名心情很好,会无缘无故哼歌,对女儿也是一阵儿一阵儿的,要么疯狂买东西、要么很嫌弃。 因为工作太忙,和主观故意,她一向有些忽略这个门当户对的丈夫,所以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姓黄的在外面养了人,肚子已经大起来,婆婆兴高采烈地跟邻居说,是个男孩。 章泰妍知道之后一直很冷静,借口为了女儿上学方便,带着萌萌搬了出来,然后整理手里的财产和收集证据。 “我并不打算用他出轨拿到黄家什么产业,但是萌萌应得的,我得拿过来。”章泰妍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他们老黄家想要孙子,我想给自己女儿最好的,矛盾不可调和,早晚要闹出事儿,我有心理准备。” 两个人过不下去,有许多种解决办法,然而这些解决办法,在双方父母那里都是浮云。 两家有生意往来,断了儿女亲家就是竞争对手,章太太决不允许自己女儿离婚回家。 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抚父母,章泰妍这几个月一直憋着什么都没说。 “那边孩子已经生出来了,要做满月,那女人等着登堂入室,我再不走,大概会闹得很难看。”章泰妍冷静脸,“所以泰安,你能不能帮我说服爸爸。” 章太太的杀伤力是很有限的,春季体检报告什么都好,理论上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儿。 可怕的是章昌盛,章泰妍一直在家里的企业工作,很喜欢自己的事业,并不打算为了一桩已经没救的婚姻失去工作。 章泰安握紧了拳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什么用,是我自己答应父母的安排相亲结婚,是我做出决定保护女儿不再生孩子,是我想要在家里的企业工作,以便获得同行业更高的起点,最终也是我自己决定不再委曲求全维持婚姻。”章泰妍轻轻伸手覆在他的拳头上,慢慢掰开他的手指,“我有能力承担后果,也想过最坏的结果。你来,是帮我获得更好的而已。有些事情,没人能替我。” 章泰雅不知道想了什么,眼眶又红起来,“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太听话没有好结果。” “萌萌总是好的,我很爱她,诸多坏结果里面,她是最好的礼物,”章泰妍看着坐在地毯上跟弟弟玩儿模型的女儿,微微笑起来,“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当下的日子还得过。” “我明天就去跟爸爸谈,家里的企业说转型已经很久了,黄家不是好的合作伙伴,姓黄的也没什么才能,砍了算是挖疮而已。”章泰安呼一口气,面对大姐,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肩膀还太弱。 这么些年,如果不是大姐在家里安抚母亲的情绪,自己不会有那么久的安静日子。 章泰妍就舒了一口气,“你这几年公司做的不错,爸爸很自豪,你说话最有分量。”接着转向章泰雅,“我讲完了,你怎么想的,也说说吧。” 章泰雅撇撇嘴,看着自己的指甲,“姐弟几个聊天,让你搞的跟项目汇报会一样,果然是大领导当久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她要是能接受我,愿意好好相处,我就常回家看看。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这么多年我自己也过来了。” 细节 除了父母情感上的不公, 章泰雅一辈子也算顺风顺水, 离婚都是和平分手的。 但是亲人的评判标准和童年少年时代的情感伤害显然对她也有深刻的影响, 所以一对上家里人, 哪怕是最亲近的大姐, 她也会条件反射竖起尖刺。 章泰妍叹气, “妈其实挺担心你, 经常提起你,如果有余地,亲人总是要在一起的不是吗?” 章泰雅盯着指甲上甲油一点点剥落的瑕疵, “姐,你这样活的累不累?” 不等章泰妍反应,她深吸一口气, 连珠炮似地把想了多年的话一股脑儿说了, “世界上根本没有两全其美,一家人如果观念不一样, 那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必定有一个人各方面强势压过大家, 才能和平共处。你想的那些合家欢的场面, 一定得有人愿意憋着忍着。小时候你就这样, 在我面前说泰安多么体贴乖巧, 爸妈多么心疼我, 在泰安面前夸我嘴硬心软不生他的气,到了父母那里再粉饰太平说我们都好。可是事实呢?” “当年是我不懂事……”章泰安赶紧道歉,他想明白了, 比如大姐, 自己承担的太少,获得的太多,如果多道歉几次就能让二姐心情好,他怎么都可以。 “你闭嘴!我还没说完呢,”章泰雅瞪他一眼,转过去继续数落章泰妍,“长大了以后吧,我先跑远了,泰安接着跑出去。就你!耳根子软圣母病,老太太一哭闹,你就从s市回来了,说什么从家里的企业开始起点高,能高的过你有出国进修机会、有世界顶尖同事、有一流平台的跨国公司好工作吗?到如今,十多年了,老头子说过把公司给你继承吗?在公司里有话语权吗?工作就算了,你老实说,你喜欢过那个人渣吗?当年你告诉我结婚时候,我问你,你爱他吗?你怎么说的,十年了,我一字一句记得清楚!你说,爱情什么的都是虚的,不过是大脑分泌的多巴胺,结婚不是看那些……” “二姐!”章泰安试图打断她,言语是最锋利的刀,这一句句都是往大姐心尖上扎。 “我说了你闭嘴!”章泰妍的声音也带着哭腔,“这里边没你说话的资格!” 萌萌和瑞昱有些疑惑地往这边张望,章泰雅背对他们,但是已经用手捂住眼睛,显然是哭了。 章泰安闭了闭眼睛,是,二姐说的没错,自己没资格讲话,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里,自己都是袖手旁观的看客。 大姐说没事,自己就傻呼呼地相信没事,如今这样的后果里,也有自己的责任。 “我先哄孩子们睡觉,”他站起来去小厅,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抱起来,“妈妈们有事要聊,我们先去休息好不好?” 确实已经到了日常睡觉的时候了,萌萌打个小哈欠,“妈妈不陪我吗?” “今天我们带着弟弟睡好不好,舅舅帮你们读一个故事,并且会在外面保护你们。”章泰安抱着他们到套房的小卧室。 萌萌已经独立睡好几年了,闻言就乖乖点了点头,“你叫妈妈不要工作太晚哦,她最近好辛苦好辛苦的。” 瑞昱经常被保姆带着,比她还好讲话,抱着章泰安的脖子眼睛都半闭上了。 章泰安把他们两个并排放到大床上,帮忙掖好了被子,悄声问,“想听什么?” 萌萌看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弟弟,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我已经长大了,不听故事了,你帮妈妈快点完成工作好不好?” 章泰安眼睛一热,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没有这么乖,被宠溺纵容的孩子,才会任性吧,萌萌和瑞昱这样的,就算再怎么夸教养良好,也总让人有点儿心酸,“好,我现在就去帮忙,她今天一定可以早早休息。” “谢谢舅舅,mua~”萌萌眨眨眼睛,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你能替妈妈给我晚安吻吗?” “当然可以,”章泰安俯身在两个孩子额头分别吻了一下,“晚安。” 等他安顿完孩子出来,两个女人已经从激动的情绪里缓过来一点,虽然都带着泪痕,但是语气已经平静了。 章泰安深吸一口气,坐下,决定快刀斩乱麻,“大姐二姐,可能是因为性别不同,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活在更宽容的地方,这个,以前我没想到,以后我会努力。我们以后,互相提醒好吗?” 就算各种女/权组织表面上看起来热热闹闹,这世界目前为止还是男权社会,不同性别,看到的世界差异巨大,获得的待遇也不尽相同。 二姐进入大学出国之前,他活在奶奶母亲以及与她们近似的舆论环境里,从不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章家的一切以后都是自己的有什么不对。后来他觉得自己改了,进步大了,但是又一个十年快要过去了,他再次认识到,自己对手足姐妹处境的了解思考是多么浅薄。 “没有互相,是我提醒你!”章泰雅不太自在地转开目光,语气里仍旧带着倔强。 “嗯,二姐提醒我,”章泰安去拿了热水洗的面巾回来给她们,“我来解决问题,咱们一起商量想主意,我有做的不好的,二姐提醒我。好不好?” 章泰雅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章泰妍本来被章泰雅的那些话说的哭了一场,其实她已经思考了好几个月,亲妹妹和自己都哭了,她也没有觉得尴尬什么的,反倒是因为哭了一场,之前的生疏都没了,还发泄了一回。 大概世界上只有亲生的兄弟姐妹之间可以这样吧,这会儿听到章泰安跟哄小女孩一样连连应声,她心里更高兴了些,“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仗着性别优势去哄他们。”章泰安耸肩,虽然没能换位思考感受到姐姐的难处,却很了解老头作为直男癌的心理,所以,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论起给客户洗脑,说服与自己思路迥异的人,他还是有点心得的。早些年因为天高皇帝远,一直逃避,如今不能继续这样了。 “我明早就回家,再去公司,试探一下两个人的心思,跟你们沟通好了再去谈。他们两个就是好面子,非要比其他人都好,恰好周围也都是这样的人。一天天的比着,都变得虚荣了。比如妈妈她跟一群老板太太打牌什么的,天天比儿子女儿,非要别人有的她都有,现在我们家什么都不缺,就缺孙子,她就魔障了。而爸爸,年轻刚发达起来的时候,带挈这一姓人做生意,根本不是出于公心什么的,都是被人夸的拱起来了。实际上他早后悔了……” 章泰妍哼一声,“他才没有后悔,昨天还因为二叔背后讲我不懂礼貌训斥我。” 章泰安呼一口气,尴尬地跟姐姐解释,“那是因为,他觉得你嫁出去了,是黄家的人,万一你知道了章家内斗,再讲到黄家去,会在生意伙伴面前丢章家的脸。如果你是章家的媳妇,能替他把干什么亏什么的二叔骂死,保证你要什么他给什么。” 章泰妍几乎一口气上不来,简直神逻辑,但是就这么发生了,比起老爹,她更信章泰安说的话。 章泰雅更是无语,她从二十来岁出国,到现在十多年不在家,实际上很多往事都淡忘了,对父母的了解也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深。 她印象里父母的不公都在于对两个女儿的忽略,跟弟弟有争执总是训斥女儿,动不动就提章家都是儿子的、让她感恩都是因为有个弟弟所以不用被歧视绝户之类的事情。远远没有发展到不同姓氏之间会如何。 “老头是疯了吗?世界上会有人这么想?” 章泰安也是无奈,作为唯一的儿子,为了在亲爹那里想保持影响力,除了性别还需要点手段,起码保持紧密联系是必须的。 大姐很少讲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自己却从爸爸那里听了许多抱怨。完全是信息不对等的锅。 说到底,还是因为父母的不公待遇,造成几个儿女心里有隔阂,就算平时彼此关心健□□活、危难时刻一定守望互助。在交心方面,可能还不如日常里一起撸串的基友。 如果不是二姐携子归来、大姐要离婚这种会引发家庭动荡的大事儿,姐弟三个,可能永远不会坐在一起有这样的对话。 章泰妍不是傻子,“所以如果他为了这些训斥我的时候,我说点儿掏心掏肺为了老章家好的话,再在他面前多讲点黄人渣的坏话,保证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绝对跟他一条心,是不是就比较好了?” 本来她就讨厌姓章的直男癌,但凡发生冲突,老头子又总是压自己,所以一直窝着火儿呢,一般听了训就拉着脸甩头走了…… 有一点章老头自以为的是对的,因为家庭经济条件太优越,他在物质上是没有苛待闺女的,饥荒年代走过来的老头子,不觉得心灵荒芜是件重要的事儿。 “……是,”章泰安扶额,“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多跟你聊天。” 章泰妍默然,姐弟两个的聊天问候无非是,最近好吗、身体好吗、工作好吗?这件事谁做的不对,我们的项目哪里可以改进,要说服某个关键人物得如何…… 如果不是最近几个月章老太频繁作妖,姐弟两人对彼此的生活了解都很匮乏。 凭什么 姐弟三人商量了一晚上, 各自去休息的时候已经天边已经有微光亮起来。 章泰安睡了四个多小时, 天亮就退房回家。 章家在g市房产挺多, 但是按照章昌盛的习惯, 除非时间特别紧急, 总要回风水最好的一处别墅住。 这个别墅区大略可以称得上依山傍水, 建筑风格也颇符合暴发新荣家庭的审美, 就是离市里非常远。 从酒店出来,不幸赶上早高峰,章泰安花了近三个小时才到家, 几乎赶得上从b市飞回来一趟的时间。 一进门没得来熟悉的欢迎,章太太本来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瞥见儿子进门保姆迎上去, 哼了一声, 背过身去。 章泰安早餐也没吃,开了三个小时车, 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低声吩咐保姆阿姨一声, “给我弄些吃的。”转身就奔卫生间去了。 章太太背过身了足有一分钟, 整个客厅里只有肥皂剧演员撕心裂肺的哭声, 心头的一点小火儿就熊熊燃烧起来, 转身怒骂,“扑街仔……” 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老太太一口气儿又憋回去, 把自己堵得直捶胸口, 捶完了跳起来去厨房看保姆做啥,打量了一眼之后又赶紧坐回去。 章泰安回楼上自己卧室,舒舒服服放了水,再打开衣柜翻一套衣服换好,洗把脸,才施施然下楼。 保姆阿姨手脚快,把早晨刚捏的薄皮虾饺蒸上一笼,端一碗皮蛋瘦肉粥,再加上一直煲着的老火汤,小青菜烫一把拌好,配一碟水果洗净一起送上来,抬头见章泰安从楼梯上走下来了,一边朝章老太太那边努嘴打手势,一边大声说,“您看看合胃口不,家里也有牛奶面包,要不要再来个三明治?” 章泰安进门就看见亲妈在干什么了,那一声“哼”听的一清二楚,对付老太太和老头用的办法不一样。 老太太现在跟个孩子一样,得像养孩子一样哄着,又不能哄得过了。最近他反思,以前太没有底线了,惯出坏毛病以后更难搞,这一收一放可是技术活。 他故意先上楼,是算好了妈妈其实心疼自己,千里奔波,就算有火气也不会赶着上楼叫骂,晾着这么几分钟,火气也会散掉一点。 果然直到他下楼,陈娴还坐在沙发上等着儿子先服软呢。 他当然不会过去说话,而是直接走到餐厅坐下,看一眼桌子上的早餐,“还是陈姨了解我的胃口,这就很好,在外面可吃不到这么好的虾饺。” 陈娴就忍不住了,亲生的儿子,进门就跟没看见亲妈一样,倒是跟保姆阿姨有说有笑的,什么道理?! 她一蹦起来张嘴要骂,“……扑街、” “停停停!”章泰安打断她的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人讲话过路神仙都听着呢,我天天在路上跑,扑街仔可不能随便讲……” 陈娴就脸色涨红地憋在当地,憋得用力大喘了几口气,怒瞪着儿子。 她成天求神拜佛的,心里对这个最在意,不是怒急了才不会骂命根子一样的亲儿子。 章泰安端起热粥喝一口咽下去,才觉得饿得直抽抽的胃舒服了点,反手把身边的椅子拉开,“你坐下,咱们讲讲话。” 保姆阿姨识相的去跑出大厅,一溜烟儿到小仓房那边折腾去了。 没有外人了,陈娴气哼哼坐下,到嘴边的骂人话在嘴里绕了一圈,看到儿子一手拿汤匙一手按在腹部,转而抱怨不在场的女儿,“死女仔,都是当妈的人了,看弟弟饿肚子……” 章泰安几乎演不下去了,成年的儿子不吃饭去骂闺女,要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他才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 “妈,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吃我的饭,提我姐干什么?” 章太太动手给儿子剥咸鸭蛋,专门把蛋黄用筷子挑出来放到他的粥里,闻言停了抱怨,转喷他,“我看你是长大了,有出息了呦~千里迢迢回家来,先去酒店住着,两个女仔也好得很,一声气都不跟我通。” 章泰安叹气,再次打断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保姆去给萌萌送小被子回来讲的,当然这话陈娴不会说,在这个家里,谁都没有保姆跟她相处的时间长,最贴心的战友是不能出卖的,“你管我怎么知道!两个囡出息了呦,会搬救兵了,一个一个的……” 章泰安任由她念叨抱怨了一会儿,等话说得差不多了,他也吃饱了,放下筷子,“那么你到底怎么想?” “我怎么想?!”章太太瞪大眼睛,敏锐地从儿子的表情语调里猜到了他对两个女儿事情的看法,立刻又要跳起来,“你同意她们两个要离婚了?”她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离婚两个字儿都是痛苦的事情,一肚子话,问完了这一句,就讲不下去了。 “不管是大姐二姐,都是成年人了,都是当妈妈的人了,她们做这个决定,不需要我同意,”章泰安皱眉,放慢声音,“也不需要你同意。”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陈娴大口喘气,“我看她们谁敢?” 章泰安看着她喘气,缓缓吐了一口气,“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二姐已经离完婚了。黄家那边孙子都要摆酒了,不离婚你想让我大姐怎么办?” 陈娴拍桌子,比儿子声音还大,“什么怎么办?我女儿不离婚,就是正房,他生十个八个孙子,也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走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私生子!!” “然后呢?我姐就能过的好吗?”章泰安皱眉,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 “有吃有喝,有保姆伺候着,她有什么不好的?”陈娴怒道,“读书读的心都野了,我早说不让她上班专门跟女婿好好过日子。她呢?这么多年,但凡肯听我一句劝,都不会到现在这地步,再生一个能要她的命吗?……” “那么离婚能要她的命吗?”章泰安再次打断她,“她离了婚,照样有吃有喝有保姆照顾,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不用应付那么恶心的一家子,有什么不好?” 陈娴气得胸口起伏,眼睛都红了,“你以为我不想让她过好日子吗?我不想让她好吗?离了婚外边怎么说她你能知道?哦,年轻时候图一时快活,想干什么干什么,离了婚拖着个女儿,谁还愿意要她?然后等老了呢?萌萌不要嫁人的吗?她怎么办?你说说她怎么办?谁给她养老送终?” 她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老无所依孤独终老的情景,两行泪就滚下来了。 章泰安推了纸巾盒过去,却没打算像曾经一样,看到母亲哭了打住这个话题。 现在的情况,好像人身上长了脓疮,多痛都得挖掉,没有退路了。 “女儿不能养老吗?这么多年,我在外面,大姐没有照顾你们吗?对这个家庭,她付出的比我多多了!”本身就是心肠软的人,此刻他眼睛也红了,“这么多年,她这么多年对家庭的关照对你们的孝顺,你都不记得了吗?” 陈娴比他还大声,“她付出,是我要她付出的吗?我明明叫她跟女婿好好过日子,要不是老是往娘家跑,早点生个儿子,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能吗?” 其实她心里非常恐惧,觉得自己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一直想如果早一天能督促女儿生个儿子吗,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往常她也曾经很享受女儿时时刻刻贴心的照顾。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想到因为女儿老往娘家跑,把时间都花在娘家造成离婚,她就仿佛听到了周围老姑婆对她铺天盖地的指点。 教导不好女儿,害了闺女一辈子,害的外孙女没有爹…… 章泰安觉得话是说不通了,泄了气,几乎是一字一句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你怎么想,我姐想离婚,理由正当充分,那么我就支持她离婚。我不仅支持她离婚,以后她生活里有了什么难处,我都扛着。我话就放这里,我的姐姐,漂亮能干又温柔,就算是离了婚,追她的人也能从这里排到市中心。就当我求你,能不能看看除了四邻姑婆之外的世界?至于我二姐,婚已经离完了,她大概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你要是心疼她这么多年在外辛苦,就还是一家人。要是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离婚带个孩子回中国,无论如何不能接受,那么从此就当远房亲戚好了。我替你看着她,彼此都过得好,不用接触也没关系。” 陈娴眼睛越瞪越大,“你这是往我心上扎刀子!” “是您往我们心上扎刀子!我姐过的不开心你看不见吗?姓黄的出轨凭什么她忍着?!”章泰安年少时代是很混不吝的,或者说人在在意自己的人面前最放肆,发现讲不通之后,他也忍不下去了,“我二姐哪里不好?名校毕业事业有成,孩子教育的那么好,有什么丢人的?都是你生的,嫌弃她们对你有什么好?!” 章太太几乎气疯了,气愤里还带着巨大的震惊和不可置信,章泰安自从十六七岁青春期过后,几乎再也没有跟她讲过这么长的话了。 不仅这些,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儿子会是这样看自己的。 “我哪里是嫌弃她们?我怎么嫌弃她们了?我嫌弃她们我同意供她们读书?我嫌弃她们、这、这些年来,萌萌不都是我照顾的么?人能自己活着吗?不要跟其他人相处吗?哦,自己一时任性想干什么干什么?等到外面的人讲起来,流言蜚语要害死人的你不知道么?” “那么我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我爸当年顶着冬夜的寒风摆摊是为了什么?为了活成必须迁就别人的样子吗?”章泰安简直气笑了,“我们不伤天害理,没有违法犯纪,就想按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别人凭什么讲我?” 代沟 陈娴呆住了, 没人跟她讲过这些话, 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要怎么反驳了。 章泰安却等不到她思考反应了, 叹气拿起钱包车钥匙, “你好好想想, 事情已经这样了, 没别的选择。你要是不想跟自己的女儿都老死不相往来, 就换个方向想想。” 陈娴坐在餐厅的里,仲春的暖阳隔着玻璃照进来,已经有些热了, 她在近似夏季的灼热阳光里拉紧了羊毛披肩,慢慢缩紧肩膀,捂住眼睛, 呜呜哭起来。 保姆阿姨比她小不了几岁, 已经在章家工作了十几年,端着一盆草莓小步进来, 在餐厅门口踟蹰了一会儿, “陈姐, 我看泰安又出去了, 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管他吃不吃, 饿死在外面算了, 讨债鬼!”陈娴猛然把手边的杯子推到地上,大步上楼去了。 章泰安不知道家里母亲怎么想,或者说, 他现在也管不过来, 这件事上,章昌盛的意见更重要。 比起容易感情用事耳根子软的妈妈,章老头可能更好说服,作为当年第一批下海的人,他不是死板的人。 一路往记忆中的工厂开过去,大路重修了,边儿上的绿化带整理的花团锦簇,工厂墙壁好像又高了两尺的样子,新来的门卫不认识他,还拦住车问了一下才放行。 章泰安在工厂办公楼下停下车,坐在车里安静想了一会儿,从小抽屉里摸出个打火机一下一下啪啪打火,想抽只烟,车上却只有一包女士抽的细细的不知道什么烟。 打了一会儿火,他下车,迎面正撞上一起出来吃午饭的办公室员工,章泰宇领头,显然在一众人员中占据领导地位。 章泰安还在翻花一样转着手里的打火机,根本没注意一群人里到底有谁。 章泰宇先发现了他,“泰安回来了呀?来看叔叔?” 章泰安抬眼,就对上他那双略带着警惕的眼睛,忍不住就乐了,“不,来看看我家的工厂。” 因为频繁地帮章泰妍的工作当复读机背书,他在工厂中层以上领导里的辨识度还是很高的,一群人齐刷刷看过来,当即在心里就有对比了。 陈娴是北方人,当年章昌盛娶她,有一点就是看上她大眼睛高鼻梁鹅蛋脸,兼身高在一众南方姑娘里鹤立鸡群。 大概因为母亲的良好基因遗传,章泰安身高有一米八二,这个高度在g省里也有,可是也不那么普遍。 现在站在章泰宇对面,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多,肩宽腿长,居高临下的,光站着就有气势。 一下子衬的章泰宇就跟偷穿龙袍也不像太子的西贝货一样,显然章泰宇也感觉到不适了,退了一步,皮笑肉不笑道,“哦,想回来了啊?” “谁知道呢?没想好。”章泰安把打火机咔一声合上,“不打扰各位用餐,我去见爸爸,你们慢走。” 立时就有热心的小领导想抱大腿,“午饭时间到了,章、呃,章先生一起吃?” 章泰安认识他,这一个是跟章泰妍走的比较近的,大概觉得跟着真公主比假太子靠谱,于是对着他态度很和气,“我刚从家里来,已经吃过了,就不凑热闹了,改天有机会了我做东请大家。” “那我们就等着了。”有人打头回应,其他人也跟着开了两句玩笑,纷纷说就等着吃一顿大的。 章泰宇在旁边憋的脸都青了,一个劲儿的用眼刀子剜人,可是有章泰安在旁边站着,奇异地也没几个人觉得害怕他。 这年头大家都靠真本事吃饭,只要上层不太昏聩,企业里总是需要有能力的实干派,这一点上,章泰宇真没什么底气。 众人寒暄完了分两个方向走开,章泰安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出十多米去,冷笑一声,转头上楼去了。 章昌盛吃的是家里保姆特地按营养师意见做的配餐,司机每天中午按时送。 今天家里的车也就比章泰安晚出发十几分钟,到了地方后,上楼见他还没来,就按保姆大姐的要求,跟老板讲了,今天泰安回来了。 章昌盛正为家里两个女儿的事儿发愁,倒是没想过儿子这么重视的,竟然亲自跑回来了,惊讶之下,还细问司机儿子回家都讲什么了。 无奈司机根本不知道,保姆大姐就告诉一句泰安回来了。他根本没进屋,啥也不知道。 所以老头子饭盒都没打开,一直站在窗口往楼下看着呢。 停车场就在公司大楼前面,他一眼就认出大女儿的车,再接着就看见儿子跟章泰宇撞上了。 从头看到尾,听不到讲话的细节,章老头也觉得,啧,不愧是我的崽,得意的很。 等章泰安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自己亲爹心情很好地端着小碗喝汤,看见他进门,招招手,“有冇西午饭啦,坐下来一起。” “吃过出的门,”章泰安坐下,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份文件看,“找您谈谈我姐的事儿,您先吃,吃完咱们慢慢聊。” 大将之风,稳得住,章老头很满意,慢悠悠吃了饭。 因为公司里奇葩的氛围,章泰妍讲的话一般都被当放/屁,这时候章泰安就出来当复读机把同样的话重复一遍,奇葩们思维才会转变,觉得这或许是个好主意。 常年这样,章泰安虽然在千里之外,对公司的管理还是蛮熟悉。 所以等父亲吃饭这阵子,他毫不见外地在桌子上的几份文件写了批示,还评价其中一份,“服装厂又不是印厂,要什么几百万的打印机,既懒且蠢。” 章老头喝完最后一口老火汤,看一眼,正是章泰宇管理的采购部的请示,“怎么讲?” “只要稍微用点心,查查行情,就知道大型打印机生产商都提供租赁服务,虽然单张使用计费方式比较贵,但是按照通货膨胀速度算一算,跟一次性花几百万采购相比优劣就太明显了。懒得做功课,还被底下人忽悠,不是又懒又蠢是什么?” 章老头白手起家坐起来,当然懂得其中的猫腻,但是他就喜欢听儿子分析。 章泰安也知道他懂,照旧按照他的意愿给分析,父子俩心照不宣,算是小默契。 闲话讲完,切入正题,章泰安也不废话,“大姐说黄家要把那个私生子抱上门了,你知道吗?” 章老头叹了口气,“昨天刚知道。”提起这个他也很生气,生意场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男人他见得多了,但是欺负到自己女儿头上,女儿如何先不管,这就是打他老章的脸! “那么你怎么想?”章泰安从父亲微妙的语气里觉察出了不好的信号。 “我跟老黄打电话了,”章老头眼睛里闪过一抹凶光,“我的女儿不是随便能欺负的,老黄答应把莲湖那边的厂子划给你姐,等以后生了儿子,小崽子手里现在的股份都划给孙子。” 女儿受了委屈,只要亲爹不怂,就必须打上门。 打完了之后,要了赔偿,给女儿争夺好利益,再压服她好好过日子。 这是老章的逻辑,“你回去跟你姐好好讲讲,同龄人好沟通,这么闹腾能有什么?不就是生个孩子嘛,女人哪有不生的,能生一个,就能生两个三个,当年你还不是老三。我家没有绝户的种。” 章泰安无语了,果然自己太天真,老爹更好说服什么的,是鬼话,“那么那个孩子呢?那个私生子。有这么一根刺在夫妻中间,以后日子能过好吗?他怎么能保证不会再出轨?” 至于章泰妍根本不想继续生孩子这话,目前还不能说。 “等你姐生了孙子,就让那小崽结扎,搞不出事儿。”章昌盛自信的很,能要来这个条件,让女婿没种,在他看来是自己能力面子的巨大体现。 老黄的服软让他很自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姓黄的继续出轨没关系,只要别再搞出私生子就行?”章泰安简直不能相信,好想问一句,我姐是你亲生的吧? “他敢?!”章昌盛瞪起眼睛,“我闺女吃亏一次就够了,不能再一次。” “你还是没说清楚,那现在那个孩子呢?已经出生了,要怎么办?孩子的母亲要怎么办?”章泰安运气,深吸一口气,预感可能会听到更可怕的话。 果然,章老头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找人查清楚了,那就是个乡下出来的姑娘生的娃,家里要钱要势什么都没有,连漂亮都不如你姐,当个小玩意儿扔到一边好了。” 孩子生出来了总不能掐死,养大一口饭,成年之后给点房子就完了,不算事儿。 章泰安算是彻底失望了,“如果我姐不愿意呢?你跟黄家达成这些协议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她不会同意的。你刚才也说了,我姐,要钱有钱、要能力有能力、要学历要漂亮甚至性格,一样不缺,姓黄的仍旧出轨了,这根本不是一条一条比条件的事情。” 章老头瞪大眼睛,“她有什么不同意的,哦,是喽,她委屈,我知道呀。所以我去讨还公道了,昨天,就在则里,老黄按住小崽子抽了一顿,我亲眼看着抽的,衬衫都渗出血了,以后总要继续过日子的,不能太过分了是吧?” “黄家根本没诚意,只是演戏给我们家的,你也明白吧?他们要是真重视我姐姐,根本不会等到私生子生下来,我姐闹离婚才来管教儿子。我就直白点讲,我姐就想离婚。”章泰安灰心地叹口气,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也支持她离婚。黄家哪怕立刻把家产全过户过来,我们也不稀罕。我姐不想跟什么出轨弄出私生子的人一起生活。” 说服 眼见老头子沉默不语, 章泰安不得不说重话, 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 为了黄家那一点破家产, 舍出一个闺女去不值得。 章昌盛瞪眼睛, 特别特别生气, “什么叫为了黄家的家产舍出闺女, 老子才看不上他们家的破工厂。” “是呀,你既然看不上他们家的破工厂,我姐作为你女儿, 肯定也看不上,要不然她干嘛不到黄家的公司里帮忙而回家来呢?”章泰安握在掌心里的手机一闪一闪,章泰妍来电话了, 他把声音调小, 不动声色地接通了电话,握在掌心里继续说服老爹, “为了日薄西山的那一点点产业, 让我姐姐一辈子不高兴, 不值得。” “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章昌盛咕哝一句, 想说男人都这样, 到底不想在儿子面前显得太猥琐, 还是闭上了嘴。 说实在的,在他没有来得及跟儿子进行男人间的交流的时候,这儿子就长成安静阴沉的性格了, 如今想说一句生意场上都如何, 面对儿子坦荡的眼神,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讲出来。 毕竟要维护父亲高大全的形象,他在自己的老伙伴里一贯是比较自律的,但是有句话,就,谁还没个年轻时候,他当然也不是纯白干净的。 “你应该很清楚,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不是你刚才说的我姐的那些优点能决定的。有人能对她趋之若鹜当成掌心宝,就人就能弃如敝履。”章泰安凑近父亲一点,“就姓黄的那种贱人,他的品味应该也不怎么样,要是他就喜欢特别俗气的,我姐这种高贵典雅的,怎么都过不到一路去。你又何必枉做恶人非要把两个人捏到一起呢?” “那你说怎么办?”成年之后章泰安但凡插手家族企业,就没有做失败过,同时的,他自己的事业也风生水起的,章老头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很信任,尤其是年纪渐长,对儿子心理上也更依赖了,讲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软了一点,转而问起意见来。 “不怎么办,干脆利落让我姐离婚,我们老章家不缺女儿一口饭,古代还允许女儿和离义绝呢?凭什么二十一世纪了,我姐要跟个人渣过一辈子,我们家是体面人,不跟下作胚子进一个门。”章泰安毫不掩饰对黄家的厌恶,顺便抬高一下父亲拍拍马屁。 谁知道章老头脑子转到另一条线上去,“什么叫和离义绝?” 章泰安卡了一下壳,跟父亲略微解释了一下,继续补充,“我妈就担心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姑婆念叨。要我说,随他们讲,也没见他们日子比我们过的好了。凭什么她们每年到我们家又吃又拿的还指手画脚?我姐这种条件,换个城市,哪怕换个国家,追的人都一大把。担心什么后半辈子?多少著名人物一辈子不结婚呢,也没见几个死的凄惨没人收尸。” 这话有点乱七八糟,但是章老头对儿子有点盲目信任,看呐,名校、事业有成、做事有分寸,长得也好,霸气,我儿子,没错的! 奇怪的惺惺相惜,越是狂妄章老头反倒越喜欢。 “那要照你说,就让你姐离婚,不让黄家倒个霉,我心里也不愿意。”吃亏不能白吃了。 老黄那个小气鬼样子,至今都没给儿子产业,狗崽子名下什么财产都没有,离婚是分不到什么的。 这也是章老头之前考虑的问题之一,女儿结婚之后跟公婆一起住在黄家的大宅,女婿在老黄的公司里做事,每月拿工资和父母给的零花钱,还不够自己的油钱和四处欢腾。 章泰妍生了萌萌之后,就跟那边生疏了,一直从自己父亲的公司拿工资,从来不拿黄家的钱。 这么一想,章昌盛就更气了,“你姐回来,肯定带着萌萌,我还得养着老黄家的闺女,凭什么?至少得割他一刀肉。” “给萌萌改个姓不就好了,以后就是我们章家的孙女,我看挺好。”章泰安眉毛一挑,“你看,二姐带回来的瑞昱,论长相论聪明,比比你周围所有老头的孙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他们以后不得嫉妒死你。” “我要那么多孙女干嘛?”章老头有点心动,儿子迟迟不结婚,也就没法生孩子,他想孙子其实都想疯了,现在回忆昨天在老妻吵闹声里站在女儿腿边的小男孩,确实又漂亮又乖,“你看看你姐姐,做事这也不成那也不成。” “我大姐其实什么都成,”章泰安简直要冷笑了,“你好好想一想,每次电话会议,我提的事情,是不是都是我姐提前跟你说过一遍的,我就是当个复读机再念一遍给大家听。这么些年,你公司里大大小小赚钱的项目,起码三分之一是我大姐经手的,不说别的,起码比那一堆姓章的强出好几倍。” 哈?章老头茫然了,“那你做什么了?” “你以为我真有本事两边兼顾,b市那边忙的一天睡四五个小时,还有时间盯着千里之外的家产?”固然其中也有一些真是自己出了主意的,但是此刻用不着提,“这么多年,没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章家男丁挖走我碗里的饭,都是多亏我姐!所以,我姐回了家,家里理所应当养着她。” 章老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扶着额头瞪着眼睛盯着亲儿子,“那你每次开会说的头头是道的。” 章泰安面无表情回视他,“我姐提前帮我准备好的。” “所以你对家里的厂子什么都不懂?”当然非常懂,可是您现在不用知道,章泰安坚定地,“是啊,完全不懂,大姐说什么,我复述什么。” 说完他好心地挽救一下亲爹对自己的信心,“但是我在b市赚的马上比你的财产都多了,懂不懂家里这一点有什么关系。” 章老头从沉重的打击中回了一点血。 说的好有道理,周围一群吃爹喝爹不谢爹、天天惹事儿的蠢货,还有一群唯唯诺诺跟在父母身后学习的笨蛋,对比起来儿子真是光芒万丈。 章泰安等他反应了一会儿,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本正经的继续说服,“所以你看,不论从任何角度看,让我姐离婚,你都赚大了。一个亲孙女,改了姓就是我们章家的,章萌萌听起来比黄萌萌好听多了,对吧?” “哦,那黄家到底是她爹家里。”章老头做生意是传统行业,打交道的都是老路子,扔回扣接订单交货拿钱,姑且有点虚头,也是针对质量产量抬价抢单方面各种花花肠子,今天头次见到做设计的儿子忽悠客户的本事。 章泰安拥有让客户相信深棕色就是古典浅绿色就是小清新的能力。 “呵呵,那不是刚好,你刚说姓黄的什么财产都没有,我姐离婚什么也分不到。那刚好不要,我们连抚养费都不要,再让对方签个拒绝探视的文件,他们家有了宝贝孙子,才不会在乎跟着妈妈离开的孙女。从此不见面,七八岁的孩子记得什么?就是我们家的!”章泰安哼笑,本身萌萌对父亲就没什么印象,丧偶式育儿造成,萌萌对姓黄的还不如自己这个舅舅更亲近。 “别人家独女招赘的还继承家业呢,我姐怎么不成?”章泰安不给章老头思考反刍的机会,机关枪一样把观点扔过去,“我有自己的事业,没空看着家里这一摊子,我大姐刚好喜欢,二姐做设计的,在圈子里小有名气,刚好珠联璧合,把家族产业发扬光大,有什么不好?” “那你以后怎么要回来?”章老头捂着脑袋,觉得自己年纪很大了快被儿子念晕了。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章泰安说这话是很有底气的,“章总,我可以给您看看我的资产列表,您儿子现在不比您穷多少。用不着跟自己姐妹争产。” 有钱到了一定程度,多一倍少一半都不会影响生活质量,有什么可争的呢? 这个问题,在十来年前二姐离开家去米国念书的时候章泰安就思考过了,如果父母没有把姐姐当外人排除在家庭计划之外,动不动就说什么,你们以后嫁出去了如何,你弟弟如何如何,他就不会跟姐姐有那么深的隔阂。 他们本来应该是世界上对于彼此最坚实的后背,这感情经营好了,可能比爱情要可靠,但是他很早就失去了。 现在有一个可以挽回的机会,他一定得抓住。 章老头简直要为儿子喝彩了,心里不停的竖大拇指,简直想跟所有人说,看看,我儿子!嘿!这是我老章的儿子! 表面上他还淡定的问了一句,“哦,你真想好了,不后悔?” “我从小时候开始,有过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吗?”章泰安哼一声,发现老头子情绪改变了,就更顺着他的想法表现。 那确实没有。 这么一想,章老头就更满意了,“好,你说的话我记住了,等我再考虑一下,跟你姐姐好好谈谈。你做主不算,女人的想法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得了,又把自己当成跟他一样的直男癌了。 章老头确实以为,儿子是不忿与女儿受了欺负,回来出气撑腰的,只不过对问题的解决办法跟老辈子人不一样。 章泰安从父亲的办公室里出来时候,已经接近晚饭时分,手机连续通话两个多小时,已经没电了。 他开着车从工厂园区出去,顺着下班工人的人流,开过街边的时候,一辆停在路边的小跑按了按喇叭。 章泰雅坐在驾驶位,从车窗里探出手来冲她挥一挥,示意跟上。 章泰安有点惊奇,跟在有点张扬的跑车后面,一路开到一家私房菜馆,进去坐下,发现两个姐姐眼圈都很红,顿时有点讷讷的,“呃,今天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章泰雅跟章泰妍一起听了整个电话,倒不是觉得有了财产能如何,而是确实认识到这个弟弟跟当年不一样了。 章泰妍跟章泰安沟通的更多,没有很意外,也不打算特意提,只是拿起菜单,“先吃饭吧。” 心疼 白闲云和小伙伴们在农家乐玩儿了周末两天, 兴高采烈地拎着亲手采摘的草莓回家了。 一天一夜时间, 章泰安始终没有发消息过来, 她心里有点失落, 查看了一下手机, 想来想去, 没有主动联系, 随手放在一边,抽出宣纸开始练字。 向飞星在回来的路上就审问完了她跟章泰安单独在一起时候发生的事情,洗完了澡也过来跟她并排在一起铺纸写字。 两个人安静写了一张, 向飞星忍不住问,“那个回去处理家庭事务的家伙有消息了吗?” 白闲云耸肩,“杳无音信。” 又安静了一会儿, 向飞星状似无意地叹气, “根据春游那天看到的老太太,他这一家子可能比陈安家人还极品吧?” 白闲云侧头打量了一下她故作淡定的神色, 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担心我呀?” “是呀, ”向飞星平静的脸皮挂不住了, 丢开毛笔往旁边的小沙发上一坐, 捞过一个抱枕拄着下巴, “陈安她妈当年好歹表面上装的都挺好的,你看看章泰安的妈妈,在那个相亲对象面前根本都不掩饰的。据说他们g省的人特别重男轻女, 女人过日子就两件事, 生娃和拜神。多可怕呀,你可不能就看他长得好就掉进坑里。”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白闲云抿嘴笑笑,翻出两张白扇面开始写,“反正现在就是他刚表白了,我并没有答应。我想我最多可以、嗯,处处看?” “你是颜控你不知道啊,亲,”向飞星大声叹气,“颜控面对长得好看的生物很容易失去理智的。我跟你讲,就章泰安他妈那个样子,白老师和师母见了都要疯的,绝不会同意的。”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是对我个人的缺点还是对我爸妈的取向,判断的都很准确,这确实都是巨大的问题呀。不过呢,你看,现在他一天都没联系我,我还是很淡定的。虽然是有那么一丢丢失望,但是情绪非常可控,说明我还没有泥足深陷,有的是机会逃走,暂时不需要担心。”白闲云笑眯眯地写扇面,想了一会儿,“唔,我来脑补一下他比较狼狈的画面吧,那样有助于拯救颜控被蒙蔽的双眼。” 她这边慢条斯理的胡扯,向飞星气乐了,“坏丫头,消遣我是吧?哦了,我想起来,章泰安不是宗靖多年合作伙伴吗?我们把这件事告诉遇唐吧,让他跟宗靖打听打听,这个家伙平时人品怎么样。” “会见义勇为,应该还成。”白闲云写完了一把,翻开另一把,抛弃日常写的诗词歌赋,选了一句毒鸡汤抄写上去。 【只有拥有找到男女朋友的能力和很多备胎,才能真正享受单身生活。】 向飞星拄着下巴看她写,嚼着水果控诉道,“你这一句就是为他开脱,他见义勇为说不定只是因为看你长得好,要是来个黑胖子,他说不定多一眼热闹都不围观,更别提见义勇为了。” 白闲云听她说黑胖子,忍不住乐的在她鼓鼓的腮帮子上戳了一指头,拿出手机拍照发微博,“好啦好啦,你说的有道理。去给遇唐打电话吧,叫他用力鞭策宗靖,好好回忆过去那么多年的章泰安,把但凡有可能不好的蛛丝马迹都汇报过来!” 纤云:新扇面,喜欢吗?喜欢的留言,明晚12点之前从留言里抽一个。【鸡汤.gif】 向飞星跳起来去跟柳遇唐打电话,blabla把从白闲云那里挖来的消息分享了,“所以你好好问问宗靖,这事儿可关系着你好闺蜜一辈子的幸福生活。” 柳遇唐都惊呆了,章泰安是什么时候暗度陈仓跟自己的好朋友熟悉起来的,完全没有看出一点儿苗头! 挂了电话他跟宗靖复述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章总也太会藏了吧?” 宗靖也有点惊奇,本来周末的农家乐是为了那个岳清组的局,自己兄弟不知道怎么就趁虚而入了,最令人惊奇的是,按讲述表白就发生在章泰安接了家里电话之后和下山之前。 当时自己还跟他一起回小院儿,安慰了他两句,这个家伙竟然一点儿口风都没露! 白闲云不把章泰安没消息当回事,宗靖有点忍不了,想从自己的爱人的身边刨走好白菜竟然不主动汇报,不可原谅! 听完柳遇唐的话他就把电话打过去了,背景音乐响到快挂断,那边才接起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姓宗的,我跟你说,没个正当的理由给我,后边我就不回去上班了,你一个人扛着吧。” 宗靖的声音有点阴测测的,“哦,不回b市了,那刚好啊,也不用见某人了。” 章泰安跟两个姐姐吃了一顿很长时间的晚饭,回家又被气怒的陈娴抓住抱怨了半个多小时,进了卧室衣服都没换就倒在床上,大概连一小时都没睡,困到几乎要倒毙,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某人是什么鬼?有话好好说,卖个屁关子!” “哦,太好了。”宗靖二话不说把电话挂了。 章泰安倒回棉被里,秒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应酬的章老头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楼下传来陈娴带着愤怒委屈的哭声。 不过半分钟,屋门就被敲响了,陈娴敲门,“出来,死仔出来!你跟你爸爸讲了什么他就要让你姐姐离婚回家了?” 章泰安猛然被吵醒,心脏砰砰急跳,他捂着胸口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脸色惨白地拉开门,“爸爸跟你讲了什么,应该就是我跟他说了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姐弟三个算是敞开心扉谈了一回,因此章泰安又知道了更多黄人渣的极品事儿,提起来比之前更愤怒。 “我早跟你讲过,你们男人根本不懂女人的苦,你凭什么替她做主?”陈娴早晨哭了一场,半下午想起来独自一个人又哭,此刻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泡在黄连苦水里,没人能懂她的难,“哦,你回来讲一句,要离婚就离婚好了,然后飞的远远的,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留下来的人呢?我跟你讲流言会害死人的你当耳旁风是吧?” 章泰安实在不忍心看到母亲这个痛苦的样子,却又不能真的就因为她这样就遂了她的意,郁闷的几乎要撞墙,“老章,你管不管你老婆?” 章昌盛下午跟儿子谈了一回,晚上跟老伙计应酬的时候被多灌了两口,这会儿就有点晕乎,脑袋嗡嗡作响,闻言无奈的很,“我能怎么样?” 都说女人有更年期,但是章老头觉得自己这老妻,好像更了四五年了,没个头一样,他工作也很累的,白天面对一□□猾鸡贼的下属亲戚,晚上回来还要吵闹,他没有出去乱搞已经很难了。 章泰安深吸一口气,“好,那么你说说,流言害死人,我姐离婚回家,会出现什么流言?” “老章家的闺女带着孩子离婚了,生不出儿子没人要,被人抛弃的黄脸婆,是不是这些,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是我姐,不要那人渣,不是被抛弃!别人还没开始讲,你已经在心里先吓唬自己了。” “再换个方向想,我姐不离婚就没有流言了吗?现成的,老章家的闺女生不出儿子被嫌弃,死赖着不走,害的人家孙子进不了门,一样可以说是被抛弃的黄脸婆!有什么差别?” 他对着两张一有点惊奇、一哽咽不停的脸,“想说你坏话的人不是朋友,你过的再好,他们也要讲你,活在人家的判断里你不累吗?” 陈娴张口结舌,儿子说的句句是真的,她仿佛已经听到那些话语变成大山轰隆隆遮天蔽日地压过来,碾的她一口气都上不来。 章老头愣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系呀!系扑街仔们,老子养他们养错了,吃爹喝爹不谢爹,还要指手画脚,凭什么?果然我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屁事一堆。” 章泰安翻个白眼儿,演的跟真的一样,其实您心里比谁都清楚呢。 陈娴还没组织好语言,冷不防老头来了这一招,登时更抑郁了,一巴掌拍在老头子的啤酒肚上,“你们两个混账!都不心疼闺女,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呦~” 这话没完,忽然一个声音插进来,“简直颠倒黑白错了,明明不心疼闺女的是你自己吧?” 章泰妍站在楼梯中间,仰望着父母弟弟,“妈,你仔细想想,是离婚被人说更难受?还是我章泰妍,被一个村里出来的美容院做的女人比下去更让人难受?” 事已至此,她根本不怕揭开自己的伤疤,一步一步上楼,她对上母亲的眼睛,“那个人说了,就算我是个公主,他也不稀罕,因为他就想找个能跪着给自己洗脚的女人。你扪心自问,我爸爸这样心疼老婆的男人,会让你这么做吗?” 陈娴瞪着红肿的眼睛,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他怎么敢?”一拍楼梯栏杆跳起来,“我找他评理去!” 讲理有用的话,怎么会搞到有私生子的地步呢? 章老头刚被闺女捧了一句,加上微醺,神智不太清楚,有些飘飘然,“不用你去找他,昨天,他家父子两个都给我演过了,黄老头抽了儿子一顿。” 陈娴就站住了,有些紧张地转头看他的神色,“然后呢?” 章老头眼神一转,对上儿子女儿的目光,张了张嘴,把被儿子说的一无是处的协议咽了回去,“老子的女儿不受他们家的气,这事儿你别管了。” 章泰妍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谢谢爸爸、谢谢、真的谢谢爸爸!”她扑上去把脸埋到章老头的肩膀上,从发现到现在足有半年,还有前面四五天的吵架僵持,她几近崩溃了。 章昌盛一下子手足无措了,别说闺女,就是儿子小时候,他都没抱过几回,对这个长女的印象,多数是小时候沉默的大眼睛姑娘,长大了公司里很有四处跟侄子们吵架的泼辣女人。 支愣着手愣了足有好几秒,他才反映过来,小心拍了拍闺女的肩膀,“哦,要不,我再去抽那小崽子一顿?” 章泰妍忍不喷了,“我自己来。” 陈娴红着眼睛看那父女、父子三人抱成一团,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抹着泪就冲回自己房子,“意气用事,有你们受的了!”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说自己不心疼人的那些话,也是戳了她的肺管子,她是真的伤心透了。 惊喜 章泰妍有些惊讶地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 在所有的家庭争执中, 这还是第一次, 看到她主动避开。 章泰安拍拍她的肩膀, 下去叫保姆把司机叫进来, “我安排人照顾爸爸休息, 你也早点休息吧, 明天我们带着律师去把事情一次解决了。” “好,”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章泰妍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她恍惚回到自己最近住的客房,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给章泰雅发短信, 【泰雅, 爸爸同意了。】 章泰雅回复她一张萌萌恬然的睡颜,略微嫌弃地回复,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自己过日子, 根本不需要他同意。】 章泰妍才不计较她的语气, 高高兴兴地回复, 【反正我挺开心, 谢谢帮我照顾萌萌。】 【你是不是傻了?这有什么可谢的, 困死我了,不理你了。】章泰妍回复了一个漆黑夜里麋鹿小夜灯的图片。 章泰妍盯着那张图片好一会儿,缓缓呼出一口气, 觉得心口这些天的憋闷都散了, 就像这样的灯,就算夜再黑,也总有点光亮的,不是吗? 章泰安安排父亲到别的房间休息了,走过母亲的卧室门前,站了一会儿,几次举起手,终究在大大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放弃了,太困了容易发火,还是明天再好好聊一聊吧。 他转身下去找了保姆阿姨,“辛苦你今晚到我妈妈屋里睡吧,看着她点,我不放心。” 保姆早做习惯了,示意他放心,“我还给陈姐炖了燕窝呢,一会儿给她端上去,你快休息吧。哦,有宵夜要吃吗?” 章泰安咬了两个虾饺晃晃悠悠上去休息,一头栽进床铺,困过头一会儿睡不着了,愣了一会儿,翻开手机,看到通话记录,想起来宗靖的话。 【某人】 他猛然坐起来,忘了跟白闲云联系了,一下子郁闷的直拍脑袋,连忙跑到卫生间匆忙冲个澡出来,虽然只是电话,可能根本看不到脸,他还是整理了一下头发,抱着对方说不定会同意视频的小心思,坐在被窝里酝酿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要十一点了,终于拨了白闲云的手机。 占线。 等一分钟,再拨,继续占线。 他丧气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往后一仰倒进软软的床铺,反复琢磨白闲云这个时间会在跟谁打电话,茫茫然之间又睡过去了。 b市。 白闲云正跟宗靖讲话,打过来的是柳遇唐的手机,话题有点严肃。 关于章泰安这么些年,到底是怎么在他母亲手底下活成四好青年的。 实际上作为章泰安的多年兄弟和合伙人,宗靖不应该透露这些话,最多侧面提醒一下,让章泰安亲自来讲比较好。 但是白闲云上一段感情结局实在不好,这个结局里,对方父母的态度和干预起了重要的作用。 而且她和向飞星是柳遇唐从少年时代走过来的好友,三个人彼此扶持度过了生命中很艰难的一些事情。 柳遇唐还说了,章泰安有钱有貌还年轻,家里的情况在当地也算有钱有势,作为这样一个男人,被女人拒绝或者婚姻失败,对他的人生通常不会有任何承受不起的影响。 可是白闲云呢?一个教师家庭出来的女孩,曾经小康如今负债,目前书都没读完,没有稳定工作收入来源。往好里夸也就是一句小家碧玉,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真的折腾不起。 这么一对比,宗靖心中的天平就倾斜了,仔细想一想。 从第一次在q市偶遇的时候,章泰安就提起过,觉得让这样的姑娘嫁到自己家会怎么样。 自己当时回答的还是,人家也不欠你的,凭什么到你家遭罪呢? 章泰安当时是默认了的,虽然现在不知道后来两个人又因为什么际遇碰到一起,他既不忍心好友陷入痛苦的家庭斗争,也不想让兄弟失去一个极好的人生伴侣。 所以最后他选择把自己这些年知道的事情,实事求是地说出来。最后也反复强调了,章泰安并不认同家里的观念,一直在努力帮助自己的姐姐,而且努力工作拼搏出事业,就是为了能有资格平等跟父母对话。 讲完宗靖总结了一下,“站在遇唐的角度和各种舆论啊,社会环境啊,是有很大的不足。但是,章泰安人很不错,我建议你不要因为我讲的这些事情就立刻把他否决掉,好好相处下,毕竟,过日子最重要的还是两个人。” 白闲云安静地听他讲完了,微微笑,“谢谢,知道你说的这些,我心里就有底了,我会慎重的,真的谢谢。” ******** 第二天一大早,章泰安醒来时候头晕脑胀,从被窝里钻出来冷的打了个哆嗦,才发现窗户没关,大概是感冒了。 在浴室里冲了半天热水,他捂着头回忆起今夕是何夕,擦着头发出来拿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等从包里摸出电源插上,一会儿开机,跳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宗靖的,接着是他的短信。 【我知道你跟小白的事儿了,思考之后,向她透露了你家里的情况,男子汉要有决心给老婆撑起一片天,师兄加油吧。】 章泰安立刻紧张起来,撑着头拨了白闲云的电话。 那边接起来很快,女孩子带着笑意的声音里还有点微微的喘息,“喂?早上好~” “晨练?”章泰安大大松了一口气,“周末玩儿的好吗?” “玩得很开心呐,我们最后摘了许多草莓回来,比市面上卖的都甜,等你回了b市,有机会大家可以一起再去,”白闲云停步慢慢溜达,在一丛黄灿灿的迎春花边上站住,“……我昨天、跟宗靖了解了一下你。” 终究做不出背后议论人的事儿,她选择主动坦白。 章泰安忍不住就翘起了嘴角,看看,这就是自己喜欢上的女孩子,坦荡光明,心情顿时一片明媚,“嗯,应该的,女孩子谨慎一点好,就算他不好告诉,我也会找机会坦白。就是,自己说会有一些不好意思。” 白闲云慢慢调匀呼吸,也放下紧张,“那么,你那边事情处理好了吗?” 两个人都默契地绕过了之前表白还没有正式答复的事情,章泰安顺势就简单讲了讲自己家里两个姐姐的情况,以及昨天发生的争论。 说到最后,甚至因为得到倾诉而放松了许多,“我的姐姐都很好,有追求有想法,对生活有要求,所以我觉得她们的决定很对。就是父母的态度,一时半会儿扭转不过来,如果你有什么跟父母相处的诀窍,可以教教我。” 白闲云还真的没什么可以说的,她家里一贯父慈子孝,哪怕仔细回忆,她也只能说,“大概因为我比较乖吧,长这么大,我没有做过让父母不高兴的事情,因此没有应对这样事情的经验。” “看得出,你弟弟跟你感情很好,”章泰安想起那个要替自己姐姐揍渣男的少年,莫名起了点惺惺相惜的心情,“我们可能很有共同语言。” 白闲云反应过来,忍不住挑眉,“我弟弟可能比你好一点,他从生下来就很乖了。” 两个人天南地北的瞎扯了一通,白闲云挂了电话溜达到小区门口买了早点回去。 一路上自己一个人边走边想,也不对,家庭氛围这么和谐,都建立在自己一直安稳活在父母安排的既定轨道中。 好好读书,考了不错的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后进一所学校当老师,前任曾经是同学,家境相当。 但是,有时候想起来,其实是、意难平的。 其实有许多想做的事情,想要更有意思的生活,对三尺讲台没有什么爱,商议婚事前也曾对前任有各种不满…… 诸多的小不满小意见被隐藏在庞大的洪流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都在肉里扎着隐隐的疼。 现在回过头琢磨,祸兮福所倚,家里除了变故,却阴差阳错把自己的人生从泥潭里拉出来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白闲云回家坐进餐厅慢慢吃了早餐,把垃圾丢开,忽然握拳在空气中用力挥了挥。 如果够强,就有跟父母平等对话谈判的权利了吧。 哪怕章泰安家里那样的父母,也能争取到。 手机叮一声,提醒有新邮件和消息。 kylie的助理发来了提醒,给她预定了星期四的机票和影视城附近的酒店,约定好了见面时间,邮件的附件是一纸简单的合同。 甲方叫湘雅工作室,承担来回差旅费邀请乙方白闲云去某影视城面试笔替工作,如成功应聘,日薪人民币六百。 听说很多剧组连轴转拍戏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工作强度很大,如果要熬夜早起,这个酬劳不算高,但是比传说中的群众演员好多了。 白闲云本来的想法只是见见世面,就当出去旅个游,当即爽快地回复邮件同意了。 助理小姐很细心,接到她的确认回复后,又发来一个列表,包括在剧组的注意事项,需要带的行李清单,甚至提醒她如果怕做造型伤头发和皮肤,要自带常用的洗发护肤用品。 因为这个,白闲云对那位用个洋名的kylie小姐好感大增,助理都是这么靠谱的人,本人应该也是个可信的合作伙伴。 ******** 同一时间,向飞星正站在纪晋熙的办公室里,一脸惊奇地对着几个漂亮的像玩具模型一样的翻糖小蛋糕,“给我的?” 纪晋熙一只手轻轻握拳抵住唇部咳嗽了一声,也有些尴尬,“是的,我姐姐说周末遇到你,当时承诺了请你……呃,那什么,你如果不喜欢,拿回去分给其他同事吧,我自己不喜欢甜食,也不忍心扔掉。” 哦,那位纪大姐真是言而有信的人呐…… 向飞星心里吐槽,脸上堆起笑容,颇有些惊喜,“哇,难为纪姐还记得,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能占到这样的好便宜,替我谢谢她,真是辛苦了!” 秘密 纪晋熙大概没见过女人的演技, 以为她真的挺惊喜, 心里松了一口气。 本来对姐姐过分热情的行为, 他觉得非常尴尬的, 但是早晨硬被塞了蛋糕盒子到车里, 开到公司后, 在车库里还犹豫了好一会儿。 最后真的是觉得, 反正都拿来了,总不能浪费了吧,到底花了大姐好几个小时时间, 可惜了。 嗯,就是这个原因。 等到向飞星跟组过来开会,散会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叫住了人, 真的是鬼使神差, 想到当时领导那个诡异的眼神,他都有点想捂脸。 ……明明想好了打内线约个不显眼的地方交接。 反正不管前面怎么乱七八糟, 结局总是很好的, 向飞星看起来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我姐在b市没什么朋友, 所以……”纪晋熙解释不下去了, 主要是连侄女在昨天晚饭时候都兴高采烈地讲了诸如见过那位向阿姨, 真的是大美女之类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被起哄的就在脑子里琢磨了一回,睡前还想到向飞星扑上来的柔软嘴唇,早晨醒来自己都觉得尴尬的要撞墙了。 “哎呀, 您太客气了, 纪大姐人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朋友,”向飞星看了看时间,假装很忙碌,“那什么,我还有工作,这就回去了,总之,替我谢谢她,有机会请她吃饭。我一定会自己好好吃掉的。” “哦,那你忙吧。”纪晋熙面瘫着一张脸,在办公室门嘭一下关注的瞬间,挺直的脊背稍微软了一点下来。 唉,大概真是年纪大了,适应不了小年轻才能做得事情——三十二岁的纪总如是想。 向飞星抱着蛋糕盒子从纪晋熙办公室里走出来没几步,就发觉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本来公司里流言就还没平息,自己现在竟然傻得抱着非工作物品从他办公室里出来了! 特么的,纪大姐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个粉嫩的盒子? 上面还印着漂亮的翻糖蛋糕图样,只要不瞎的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做贼心虚,回到自己楼层之后,她觉得周围的所有人看自己眼神都不太对。 要死了,现在怎么办,喊一嗓子,【喂,纪总请大家吃蛋糕,快来呦!】 不行,不是一个部门,不是一个楼层,除了项目进度联合汇报的时候,根本没交集,忽然请吃蛋糕太奇诡了,何况那几块数量也不够…… 刚才就应该在他办公室门口径直分了,也不对,自己已经说出很喜欢要谢谢的话,出了门就分出去,像什么话……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挤成一团,向飞星打开蛋糕盒子,凑近一看,深吸一口气,又不舍得了。 我的包包啊~ 不知道纪大姐是不是真的超级懂女人,这几个翻糖小蛋糕的造型,分别是几款大牌包包的样子,自从去年到现在,热爱包包的她就剩两个mk了。 此刻乍一看到记忆中的宝贝儿们,哪怕是闻着甜蜜蜜的mini版,她也十分舍不得。 旁边还有颤颤巍巍透明的水信玄饼,自己都不舍得吃,何况分给别人! 眼角余光看到有个人走近,向飞星呼啦一下扣上盒子,小心端着放到一侧桌子下面的小柜子上,端正坐好。 熟悉的女同事果然张嘴就问,“呦,看什么宝贝儿呢?” “闺蜜的生日蛋糕。”向飞星信口胡说,别人的蛋糕,这些厚脸皮总不能要拆开瓜分吧。 果然那女同事就愣了,随即一脸狐疑地凑近,“喂,我可听说了,你从那位办公室里拿出来的。所谓‘我有个朋友’就是自己对吧?” 向飞星正气凛然,“胡思乱想什么呢?真是我闺蜜的蛋糕。不过我有一条信息是你们不知道的,纪总的姐姐开一家餐厅,甜品一绝。你们有机会去尝尝。” 那女同事的表情明晃晃的,编,你继续编! 向飞星眼睛都不眨,一个磕绊都不打的讲下去,“可惜就是不提供外卖,你去尝了就保证也像我一样厚脸皮求带。” “哦,所以你去吃饭恰好遇到了纪总,出于同事爱聊了两句,就那么巧发现那家餐厅与他的关系,刚好闺蜜过生日,有福同享好吃的也必须分享,求带?”女同事也是脑洞硕大,自动帮她补全,就是翻了好几个白眼,每句语气都是反讽。 向飞星跟没听出来一样,“是哦,你真聪明,竟然都猜到了。” “我来告诉小向你一个,你不知道的事情吧,”女同事风情万种地倚靠到她桌角,“来交换秘密嘛~” “哈?”向飞星装傻。 “你别看纪总年纪比小鲜肉大,那身材可秒杀公司里一众自封鲜肉党。”女同事两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形,“腹肌清晰哦,人鱼线诶~” “所以呢?”向飞星瞪大无辜的眼睛。 女同事恨铁不成钢,“我就是告诉你,有机会,别错过!摸一把也是赚。” “呵呵,这细节大家怎么知道的?”向飞星继续忽略她的关键问题。 “公司团建漂流啦,拓展训练啦~”女同事凑近,“所以,轮到你了。” 向飞星从桌面上拎起一个小镜子打开对准她,“我没答应交换诶,宝贝儿,你的唇釉脱色了,快去补上。” “哼~”女同事看了一眼镜子,站直了傲娇地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指她,“瞅你内小样子,姐姐迟早会知道的。” “哦……”向飞星继续装傻。 附近都是人精,有一个铩羽而归,其他人也不会自讨没趣。 安安稳稳上了一天班,向飞星把藏在小冰箱里的蛋糕提回家,再加上路上顺手买的水果,进屋时候累得直喘气。 摸到厨房她就把脑袋抵到白闲云背上了,“精神肉/体双重折磨,亲人啊,快安慰安慰我。” 白闲云刚把汤锅盖上,闻言转头看她,果然一幅惨遭□□的样子,“发生什么事啦?” 向飞星唱作俱佳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一回,“我去,这回我身上的嫌疑洗不清了,你不知道办公室那群八卦娘子军战斗力到底有多强。” 白闲云好奇地去打开蛋糕盒子看了看,“哇哦,很符合你的爱嘛~” 向飞星拿起小叉子不客气地戳中其中一个粉色小恐龙的尾巴,咬了一大口,“唔,好吃,好甜。是啊,我的真爱。”嚼着蛋糕又试图跟闺蜜讨论,“真奇怪,我以为按纪大姐的画风,会做点田园风光,小动物,小花草,盆栽之类的造型,竟然是大牌包包,难道她已经看穿了我拜金的内心吗?” 本来白闲云还不太舍得下嘴呢,接了向飞星赛过来的叉子,左右看了一会儿,托起一个淡绿色的水信玄饼咬了一口,闻言瞟了她一眼,忍不住乐了,“这里没有外人,用不着自黑啊亲爱的。” 向飞星啊呜一口咬掉小恐龙的头,含糊道:“是哦,人设演太久,忘记了。” 姐妹两个分吃了两块小蛋糕,把剩余的冷藏,又端出白闲云做的晚餐少吃了一点,最后一起揉着肚子倒在沙发上。 白闲云才讲了今天收到的邮件,“所以我这个周末就去影视城那边了,你提前准备好自己解决三餐哦。” 向飞星立刻就在沙发上翻滚了,“啊,我解决不了,我会瘦的。我也要去看热闹,还没见过拍戏呢!快、把机票酒店名称告诉我,我要订机票房间过去围观。” “还不一定面试成功呢,你着什么急?”白闲云按住扭来扭去的闺蜜,“吃撑了做运动去。” 向飞星又躺平不动了,“没有力气做运动啊,好不容易吃饱,每一斤肉都是亲生的,做运动就得失去它们,我会心疼的。” 白闲云笑的不行,“想养肉继续吃啊,锅里还有。” 两闺蜜打打闹闹了一会儿,站起来,向飞星去洗碗收拾厨房,白闲云洗澡,完了出来练字,换向飞星去洗。 最后两个人一起站到书桌前提笔写字,满室只有宣纸铺开移动时候轻微的沙沙声。 写完两张大字,向飞星滚到一边刷微博,看到白闲云昨天发的那一条,跳起来戳她的胳膊,“哇,快看,宝贝儿你火了,写个毒鸡汤都好几千转发,别忘了抽奖啊。” 白闲云昨天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登录看过,听向飞星一说,写完了一行也坐下来打开手机,一看也乐了,“可能以前太不接地气,骤然搞怪一下,大家比较买账。” 向飞星就乐了,“这是新财路呀,要不咱们就再订一批扇面什么的,专写毒鸡汤吧,可以订制内容。” 白闲云想的比她还多一点,“扇子的使用场合和时间都比较少,我这几天没事儿搜索了怎么订制手机壳的,b市这边就有许多有激光雕刻机的工作室,那个应该比扇面受欢迎。” 向飞星眼睛一亮,“可以自制的话,我先给自己写一个。这个点子我喜欢。” 离婚 上飞机前敲定了一笔竹木手机壳胚子的订单, 白闲云收好笔记本, 感觉自己朝着新鲜人生又迈出了第一步。 kylie小姐的助理准时在机场接到她, 一见面上下打量了一下就笑了, “我就说怎么老板千叮咛万嘱咐的, 白小姐您这颜值, 不考虑一下来娱乐圈发展?” 说句不害臊的, 关于长相可是从小被夸赞到大的,白闲云大大方方一笑,“谢谢, 没有光看脸就能当明星的吧,我不行的。叫我小白就好。” 助理小姐从善如流,冲她伸手, “哈哈, 小白你好,我叫ada, 合作愉快。” 白闲云握住她的手俏皮的晃了晃, “请多关照。” ada往她身后看, “需要等行李吗?” 白闲云就一个中号的双肩包, 稍微侧身给她展示了一下, “都背着呢, 出发吧。” 在影视城附近带这么少行李的姑娘可真少见,通常这么大体积还不够护肤品,ada惊奇了一瞬间, 觉得这妹子更可亲了, “你就这一个包啊,够用吗?” “天气都热起来了,衣服薄,两套换洗足够啦,”白闲云坐进副驾驶,眨眨眼睛,“我还按照你的建议准备了洗漱用品呢,什么都不缺。放心吧。” “我那清单可是身经百战考验出来的智慧结晶,住几天你会感谢我的,”ada笑着发动汽车,一踩上油门就好像换了人,颇为彪悍的一路压着限速过去,很快就到了地方,陪着她进酒店办理了住宿,“楼下就有餐厅,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先吃饭还是先休息洗漱?” 白闲云到卫生间里洗把脸,简单涂了一层乳液,从大背包里抽出个小挎包,“走吧,初到宝地我兴奋着呢,先吃饱了再逛逛。” ada就乐了,“这地儿大小也算个景点了,确实有些好玩儿的,还有很大机会路遇明星,你有什么喜欢的偶像吗?” 白闲云想了想,这还真没有,“我平时国产剧看得还挺少的。” ada耸肩做了个我懂的表情,十分嫌弃,“我跟着老板回来之后为了做功课看了几部,啧啧~”提到工作相关,她又多说两句,“咱们跟的这个组倒是很认真的,否则也给你谈不下来这个薪资。” 白闲云多打听了两句,才知道除了真的像坊间传闻一样群众演员一天几十到百十块,还有诸多替身以及武行的月薪也不过几千到一两万,跟天天出现在屏幕上的大明星差距特别大。 这么一对比,自己觉得不太高的日薪600还真的是个高价,所以果真这一趟当做见世面公款旅个游比较好。 她跟ada开玩笑,“那我还算是待遇好的技术工种啦。” “可不是,”ada跟她是同龄人,但是混的圈子不同,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人品,乐的结个善缘透露一点消息,“等这里结束了,boss还有点问题跟你谈谈,说不定你还有别的工作机会呢。” “哦,谢谢提醒,不知道我还能挖掘出点什么。”白闲云想想那个看起来就挺成功的小姐姐,有点期待,即便没什么工作机会,聊聊天也是好的。 来接洽的是个副导演,白闲云外形好,一笔字不提功力怎么样,起码外行人看足够了,更妙的是她身高也跟几个需要替身的角色差异很小,顺利就通过面试了。 当天她直接就留在剧组内部围观看稀奇了,前几个小时里都在被演员们在众人围观之下还能旁若无人入戏的能力震惊,想到ada那句不如进娱乐圈的玩笑话,自己也觉得挺乐的,这怎么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呢。 而且ada说的对,这个剧组的水准真高,她看到了应该是现场收音的设备,演员们台词特别好,作为一个经常在网上看批判帖的吃瓜群众,她也了解那么一点点评价优劣的标准。 因为是按日计薪,她的工作需要现场的什么管理来调整一下其他拍摄工作,集中安排到后天开始在几天里拍完。 所以到傍晚的时候,白闲云自己从组里溜达出去,在影视城里四处闲逛,果真路上遇到颜值极高的男女的概率大增,这是颜控的福利呐。 她一边四处拍拍拍一边给向飞星发消息,带点小炫耀和引/诱。 向飞星嗷嗷叫着表示星期五下了班就飞过去。 ********* 章泰安忙碌一天,疲惫地进了家门,瘫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 保姆阿姨端着一碟水果过来,小声打招呼,“泰安呐,你要不要上去跟陈姐聊聊?” 周二的时候,章泰妍在弟弟的陪同下把黄人渣约出来谈判了,带着律师拟定好的离婚协议和放弃女儿抚养、监护和探望权协议书,同时还附有萌萌放弃作为人渣财产继承权,因此也不再对其有赡养义务的附加条款。 从那时候起,章太太气儿就没顺过,现在正跟全家冷战呢。 那天人渣初来时候还很得意的,毕竟被父亲按到章老头眼前抽了一顿,当时章老头的态度看起来就是不想让女儿离婚。 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女人不愿意生,总不能让男人断子绝孙,最后都得妥协了过日子。 所以他过来是为了说两句好话让章泰妍回去主持儿子的满月礼。 私人感情上他愿意要一个能跪下给自己洗脚的女人,但是轮到上台面涨面子,当然还是要章泰妍这样的女人。 所以他一上来就深情款款地想握章泰妍的手,握不到也没有气馁,还好好地演戏,“老婆,岳父和爸爸都教训过我了,我知道事情是我不对,你看在我多年盼子心切的心情上,原谅我这一回吧。” 章泰妍姐弟两个眼睛都瞪大了,这么不要脸的人,也是生平仅见了。 本来章泰妍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听了这个开场白,不由冷笑一声,“哦,你觉得还能回到从前?” 看看,女人都是这样,给点好颜色就能过日子,人渣情真意切地剖白自己,“都是我一时糊涂,那个女人肚子大了才来找的我,一听说是男孩我就没控制住。你放心,我已经把人都清理走了,以后咱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你不愿意生也没问题,你想怎么样……” “够了,闭嘴!”章泰妍觉得自己刚才反问那一句真是脑子进水了,不问就不需要多听两句恶心人的话,她把几份协议摊开推过去,“签字吧。” 人渣看到离婚协议书,有一点小小的吃惊,毕竟这跟他的预计完全不同,再看到放弃抚养协议,有点愤怒,愤怒点不在于失去女儿,而是被打脸了。 不论自己一年见几次女儿,那都是自己的种,仿佛抚养探视没有赡养义务是什么鬼? 当即他的牙就咬紧了,“章泰妍!” 章泰安把一只签字笔啪一声拍在他面前,“废话少说,签字。” 人渣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孤身一人过来,根本斗不过这姐弟俩,不过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女人没了再换就好,没见过能把孩子都捞走的,“我不同意,萌萌是我们老黄家的孙女,你不能带走。” 章泰安对他厌烦透了,恨不得立刻把他按倒狠打一顿,闻言又甩出一份文件,“不同意是吧,那么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儿子都生了,足够事实婚姻了,你猜重婚罪能判几年?安雅园那里住的舒服吧?” 人渣脸色顿时就变了,匆忙抓过那一套文件看了看。 陪着小三产检的签字记录,近一个月在安雅园里抱着孩子透气的照片、邻居证词等等,还有律师的诉状。 章泰妍看着他略微犹豫了一会儿,就拿起笔签了字,心里十分抑郁,自己就是跟这么一个怂货当了这么些年夫妻。 章泰安抽回文件,一份一份确认了,又拿出印泥,让他在每个签名上按手印,最后把所有东西收到文件袋里,两手交握按了按指骨,狞笑道,“好了,事情办完,可以交流交流感情了。” 人渣在顷刻间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意思,按着桌面跳起来拔脚就走。 章泰安比他速度快多了,一步起来捞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把人拽回来,接着按住他的脖子往下压。 嘭的一声,人渣的脑袋磕到实木的桌面上,腰部也朝实木椅子背用力撞过去。 一秒钟他就嗷嗷叫了。 章泰安跟按一只翻了壳的王八一样压制住他,问章泰妍,“姐,想怎么出气动手吧。” 章泰妍抓紧了挎包带子,盯着人渣颤抖的脸颊,惊恐的眼神,痛的涕泪横流的样子,觉得索然无味,“你愿意把他怎么样都随你开心,我动他一指头多嫌脏了。” 章泰安哼一声,拎着人渣的领子把人拽起来,把他推搡到墙上,再次磕的咚一声,“走出这个包间,如果让我知道有一句议论我姐的话从你们家传出来,老子要你好看。” 人渣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嘶嘶的吸气咬牙,“我要报警的,你这是暴力、是攻击……” “你要不说这一句,还能少挨两下,”章泰安眼睛都红了,转头,“姐,你到车里等我。” 章泰妍知道他的性格,不把憋着的气发出来,走了也难受,吸一口气,站起来,“行,别伤着自己。” 本地的风俗就是这样,因为发生家庭纠纷闹点暴力冲突,只要没有严重后果,警察都不会管。 反之,如果章泰安这样的男丁不做点什么,倒会被人嫌弃性格绵软可欺了。 包厢门打开一条缝,人渣大叫救命。 瞬间门关上,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几分钟,章泰安从里面出来,一路上把扯松的衬衫扣子和领带整理好,摸了摸两边的袖口,少了一枚扣子。 他这杀气腾腾的样子,引得过路的客人和服务生妹子都直了眼睛。 等到了停车场,章泰妍站在车边等他,上下看了一遍,“没事吧?” 章泰安气哼哼地坐进驾驶位,“能有什么事?”坐下拿起车里的保温杯喝了两口,侧头打量章泰妍的表情,“姐,你真的不想给那个人一点教训?” “我过的比他好就是教训了。”章泰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弟弟怎么会鼓动自己亲自动手?活了三十多年,她是一指头也没跟人动过的。 章泰安挑了挑眉,想起撞见白闲云一棒球棍把前任打骨裂的一幕,忍不住吁了口气,果然不同的环境长出来的女孩子差别好大。 如果可能,他更愿意姐姐可以那样,因为人很多时候需要足够的情绪疏导才可以过的开心,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是对情绪很有好处。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微妙,章泰妍一眼就看出不对了,“你这是怎么了?”提起这样的话,总要有个缘故的。 请客 “姐, 你可不可以想象一下, 如果我刚才给你一根棍子、钢管什么的, 让你举起来朝人渣抽过去, 打的他满地打滚吱哇乱叫, 你什么感觉?”章泰安声音里都带着些笑意了。 章泰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怎么想象, 根本不可能好吧,他不会反抗吗?只要抓住我手里的东西一抽,力气就抵不过……”讲着讲着觉得哪里不对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我从小到大都没跟人动过手。” 与人打架斗殴,是乡间泼妇的行为,且她见过的多半是女人被男人殴打, 哪有几个能还手占上风的。 “我按住他叫你出气呢?”章泰安有点锲而不舍了。 “你既然能按住, 干什么还非要我动手,”章泰妍更奇怪了, “跟我说说, 为什么就非要我亲自打回去了。” “没有非要, ”章泰安发动车子, “就是觉得那样你可能更开心呢。” 章泰妍为了离婚这一天, 已经做了半年多心理斗争准备, 今天拿到签字文书也是很平静的,这会儿早把它丢到一边,开始关心自己小弟的异常, “这不对, 你平日根本不注意女孩子的,怎么会想到这么个主意?” 因为这几天一直跟白闲云有联系,虽然只是几条信息或者几分钟通话,可是气氛蛮和谐的,章泰安有点小开心。 此时此刻,带着一点跟亲密的家人分享秘密的感觉,他就说出来了,“因为我见过一个那样的女孩子,跟对不起自己的男朋友分手的时候,她很彪悍的动手了。” 他把去年在q城第一次见白闲云时候的情景描述了一遍,“我当时觉得她又理智又彪悍,有那么一点点帅。” 章泰妍挑眉,与自己弟弟的表情如出一辙,“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吧?” “是哦,”章泰安顺嘴就说出来了,讲完了之后忍不住挠挠头,带点求饶地,“姐~” 章泰妍心说马上三十的人了,一点城府都没有,“你喜欢人家?” “嗯,”章泰安承认的很干脆,少有地说了一点有些不符合他平日性格的话,“后来在b市又反复遇到了很多次,我觉得大概是上天带来的缘分。” 听话音是还没追到手,章泰妍想了想,叮嘱她,“如果你跟她在一起,并且想长久的在一起,带她回来见父母什么的,千万不要跟家里人提,她之前有前男友什么的。刚才那件事,别跟别人讲了。” 有前男友,会被一些下/流男人和碎嘴女人说不干净,会对人动手,也能被编排成彪悍虎姑婆,总之都没好话。 章泰安愕然了一瞬间,实在没想到姐姐怎么就会叮嘱这样一句话,“为什么?她那个年纪,又很漂亮,有个前男友很正常吧?我根本不介意的。” 章泰妍叹了口气,“唉,有你这样的弟弟,让我相信世上好男人还是存在的。你倒是想想家乡这边的风俗?有些偏见和言语,可以不承受的话,就尽量规避。毕竟一个人对抗不了一群。” 章泰安沉默了,十八九岁离开家乡到北方的大都市读书创业至今,确实对家乡情况舆论了解的不够深。 “反正你们不用在这边生活,这都是小事,”章泰妍拍拍他的肩膀,“确定了是个好姑娘,就好好对人家。记好了我刚才说的话,在家里一声口风都不能露。有些情况你不知道,妈之前给你找相亲对象的时候,都会打听人家姑娘谈没谈过恋爱。听说一门心思读书不乱交朋友的,才会让你见。她那个性格,如果以后儿媳被人编排不好听的话,与人争辩不过,一定会冲你们发脾气,跟不讲道理。不如大家都不知道最好。” 这个细节章泰安真心不知道,此刻顺着姐姐说的话一回忆,确实,那些女孩子普遍年纪比较小,大三大四的都有,最大的也不过在读研究生。 当时春游那一回遇到的邓姓女孩,真的算意外。 因为这一小段谈话,他的情绪又低落下去,深感跟父母沟通的路太漫长了。 ******** 在剧组里当笔替的工作,比白闲云之前想的简单。她好歹也是可以对着几百人演讲,对着几十人讲课的,也曾穿着cos服装出演舞台剧。现在调整一下,就是对着一堆人和机器写字而已,很简单。 说到底她并不需要表演,始终一幅面瘫脸就好,除了开始两三次可能对不上光,以及一些需要移动两步的段落没走好ng了几次,简直一帆风顺。 最后只用了三天就完成了工作,要不是需要换造型、换衣服,可能还更快些。 向飞星好奇心巨大,当真不辞劳苦周末跑过来跟她玩儿了一天,又当了半天小助理围观拍戏,最终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星期三中午,ada抱歉的说,boss因为孩子生了病,暂时没办法过来,双方留了联系方式以后再约,然后亲自把她送去机场了。 白闲云办好了各种手续,等登机的时候刷开手机,就看见向飞星发来血淋淋的几个大红字。 【肿么办?他可能喜欢我!!!!】 谁? 白闲云赶忙回复过去,“他是谁?我就跟你分开两天,错过了什么戏啊?” “那个老狼狗啊,他可能喜欢我!!”向飞星回复了一个心情复杂的表情。 周一回去的时候,午餐之前,向飞星接到了内线电话,来自纪总。 她端着客气的语气和音调问,“喂,哪位?” “纪晋熙。”电话那头回复了,接着问,“你中午在什么地方吃饭?” 周一是晨会的时间,向飞星听他报了名字,已经迅速打开了纪晋熙部门工作任务的文件夹,打算回答问题,听到后半句,当即就愣住了。 颇有一种,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的荒谬感。 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您是问我?呃,我是向飞星。”应该打错了吧? “没错,”纪晋熙端着电话,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忍不住挠了挠头,又问了一个飘忽的问题,“蛋糕好吃吗?” 啊咧? 向飞星懵逼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哦哦哦,好吃的,我超喜欢,还分享给朋友一点,她们也很喜欢,都闹着要去店里亲自尝尝呢。实在太感谢了,改天我去找纪大姐玩儿。” 说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猛然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sb了吧,周围都是同事,这是要作死啊。 已经有人站起来准备出去午餐了,有活泼的女同事远远的喊,“小向出去吃饭呀~” 向飞星指指话筒,朝她们摆摆手,“你们先去吧。” 大家都以为她有工作,还有人问要不要外带。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去,”向飞星疯狂摆手,等周围走空了,吁一口气,试探着冲话筒,“喂?您还在吗?” 纪晋熙仍旧等着,只是面对眼前那个花里胡哨的蛋糕盒,忍不住也无声地叹了口气,“大概是我回去说了你特别喜欢,我姐姐、”顿了顿,无奈地继续讲下去,“今天又让我给你带了蛋糕。” 向飞星一脑袋砸到桌面上,好想说,你姐姐是不是对于催肥姑娘有特别的爱,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吭哧了一下,她调整情绪,“这不太好吧,老是白吃白喝的,有点儿不合适呀。” 纪晋熙心情比她还复杂,完全理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就打了这个电话。 其实可以早晨进公司的时候把蛋糕盒交给部门秘书,让下属们随便分了。 也可以跟姐姐仔细说明白,告诉她不用这么做,自己跟向飞星真的只是同事关系,完全不熟。 哪怕送给清洁工阿姨也可以,就说是客户给的自己不喜欢甜食,对方会欢天喜地的收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电话都打出去了。 “我已经拿来了,就不要浪费吧,你说个地方,我给你带过去。或者,现在办公室没人了,你过来拿?”他听见自己说,忍不住顺手又在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子,这讲的什么话? 二选一,没有给人家拒绝的余地。 三分钟后,向飞星懵逼着脸站在电梯里,盯着那个亮起的楼层按键,纪晋熙所在的楼层。 在电梯叮一声到达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违和感在哪里。 这种二话不说做决定的画风,自己难道是、遇到传说中的霸道总裁了? 我去,可是纪晋熙够不上霸道总裁啊,充其量一个金领而已,由于上周吃了对方的蛋糕,她对此人的八卦稍微上心了一点,从同事嘴里套出蛮多话。 对方作为一个长得还不错、身材还不错、收入还不错的老狼狗,一直单身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是个带着拖油瓶的凤凰男呢。 据说要帮助姐姐抚养孩子,多年来一直扶助亲戚什么的。 如今的女孩子都精明的很,谈谈恋爱还好,结婚的话,这种是巨大的减分项。 这几天收集的信息搅合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在脑海里翻滚,向飞星走到纪晋熙的办公室门口,屋门半开,纪晋熙站在书架前翻阅一个文件夹。 从后面看,呃,身材确实好,宽肩窄臀细腰长腿的…… 向飞星正愣神,纪晋熙转了个身,就看到她,下颌微抬,朝整齐的办公桌一侧示意了下,“喏,自己进来拿。”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我把店址写在里面了,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尝尝,菜还不错。” “实在太感谢了,”向飞星小步进去拎起蛋糕盒子,目光平视刚好看到对方锋利的下颌曲线,不知道为什么张嘴就来了一句,“我都白吃两顿了,纪总要是不嫌弃,中午我请您吃个饭呗。” 话音刚落,她在心里一拳把快嘴的小人撂倒,我擦,甜食吃多了智商降低了吗? 崴脚 然后她惊恐地听到那个声音说, “好的, 现在走吗?” 简直哔了狗, 纪总你脸皮这么厚你家里人知道吗?请我吃蛋糕的分明是你姐姐对吧?你有什么理由替她吃我的饭呐? 向飞星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 呵呵两声, “那、那隔两条街有个湘菜馆子不错, 特别开胃, 您能吃辣吗?” 纪晋熙顿了一下,“可以。” “哦,那、”向飞星捏着蛋糕盒子上的缎带, “我先把蛋糕放回去,咱们、车库见?” 纪晋熙掏出手机,“那店叫什么名字?” “湘味人家。”这名字俗到爆哦, 向飞星跟小学生一样双脚并立站着。 “步行不到一千米, 走过去吧,”纪晋熙迅速从地图上定位了, “这个时间堵车。” “哦, 好, 那……”向飞星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色, “我们、哪里见?” “一楼大厅。”纪晋熙开始整理文件夹, “回见。” 向飞星木着一张脸出去了, 进入电梯的时候表情转为生无可恋。总之她不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就是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要邀请对方吃饭了。 等到了自己工位上把蛋糕盒子藏好,再拿起小钱包披上外套, 脑子里叮一声, 她在自己嘴上轻轻抽了一下。 【傻缺,叫你颜控,晚期没治啦!】一定是叫某人的身材迷的。 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回想起这些天女同事们八卦时候的讨论,各种色/眯眯的憧憬做梦,关于摸一把不吃亏,小恋爱一段大赚,甚至有豪放的表示很愿意露水情缘。 我去…… 感觉自己的思想都被这些莫名的废料污染了。 向飞星炯炯有神地下了楼,从电梯里走出来就看到了认真阅读墙壁上【防火宣传】的纪晋熙。 她小步走过去,在离着对方一米半的地方站定,小声叫,“纪总?” 大厅里人来人往,纪晋熙转身,低头扫了一眼女孩子身上正红的小斗篷,衬的她脸色粉白莹润,虚握拳头轻咳一声,“带路吧。” 向飞星赶紧转身快步走了,走了四五步,转头确认一下,纪晋熙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就放心继续往前走了。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吐槽自己这简直跟隐匿办公室恋情的小情人一样,走路还分前后的。 这么一琢磨,她就想是不是放慢脚步跟纪晋熙走并排比较好,这样看着不那么尴尬,但是慢到差半步的时候,眼见旋转门转过一个角,她条件反射一个健步就冲进去了。 纪晋熙自然走了后面一格,等她绕出来,又差两步。 又犹豫要不要等两秒,远远就看到办公室里的八卦妹子们携手往回走,瞬间她又兔子一样窜出几步去,嘴里假装引路,“纪总,这边这边。” 纪晋熙始终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往前走。 直到绕进一条不通车的步行小巷子,两个人才走并排。 向飞星没话找话,“我最喜欢他们家的回锅藕和家常豆腐,您头次过去吃,可以试试辣度减轻的,反正都很美味。” “哦,”纪晋熙看看这条人不太多的小巷,“这个地方倒是挺难找的。” “同事带着来的,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大家都门儿清,”最近两天白闲云不在家,她吃饭都没滋没味的,所以就想尝点儿重口味,“您不知道,一定是因为和人民群众有距离。”说着就乐起来。 纪晋熙挑了挑眉,吃过三五块钱的盒饭还能跟人民群众有距离,这小姑娘没听过自己的传闻吧。 他也就是这么一想,就随意附和着聊天,“哦,那这附近,除了这家湘菜,还有什么比较有特色又美味的店。” 向飞星做为一个合格的吃货,提起好吃的必须如数家珍,当即恨不得掰着手指头数了,“这可是金融中心附近的街,大企业多、高薪人员多,所以想吃什么都有。常见的几大菜系就不提了,附近云南菜、泰国菜什么的都有……” “……火烧云的铜锅酱油饭、黑三剁、蘑菇火锅是一绝,金芭蕉的鱼露等调味品据说都是从泰国空运的,还有天香居的纯素,鲜鲜小馆的新概念创新菜,哎呀,不能讲了,我这口水都流出来了,必须走快点往肚子里塞点东西。” 纪晋熙忍笑,觉得这姑娘如果去说相声,大概最先学会的就是报菜名,一定能讲的激情澎湃特别招人。 向飞星加快了脚步,没走两步,咔嚓一下细细的鞋跟卡进砖缝里,她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扑地。 纪晋熙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力度挺大的掐住她的胳膊,“小心!” “谢谢,”向飞星抚着胸口站稳,呼了两口气,左右转转脚踝没事儿,当即把脚从鞋子里□□,单脚朝旁边挪开一小步,就要蹲下拔鞋子,嘴上嘟囔着,“哎呦我去,这破路,也不知道修修。” 等纪晋熙反映过来,她已经一气呵成拔出鞋子穿好站直了,“走呀,纪总。” “你脚没事儿吧?”纪晋熙有点懵,因为自己这张脸,他也是遇到过许多投怀送抱的,平地上都会遇到各种摔倒的,就没见过卡了鞋跟不求助的。 向飞星得意地扭了一下,元气满满道:“超好,可以一路小跑奔向美食,走快点吧,我饿死了。” 纪晋熙终于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向飞星眼尖的很,看他闷头笑了两声,疑惑自己刚才扭那一下的时候表情太狰狞姿势太难看,但是也不好讲什么,只闷头走路,表现出一副很饿很饿的样子。 “然后,我一不小心假装过头了,真的很饿很饿一样吃了好多好多,撑得晚上回去没吃饭,嚼了两颗大山楂丸。”向飞星临时躲到露台上给小伙伴打了五分钟电话,用飞一般的语速讲述了自己跟纪总的一顿饭。 白闲云也是无语了,“你怎么有脸说我死颜控的,好像你很理智一样。” 向飞星捶胸顿足,“要没有这个共同点,能成好朋友吗?快给我出出主意,要怎么搞?” “这有什么怎么搞的,不就一起吃了一顿饭么?”白闲云觉得向飞星完全想多了,“你又不是没被男孩子追过,喜欢你是什么样子分不出来吗?我听你描述,起码目前为止,对方跟你的关系就是上下级呢,还是非直属上下级,一个集团而已。” “我没讲完呐,这事儿有后续呢。”向飞星还想继续念叨,电话进来了,部门同事问她某文件在哪里,不能离岗太久,她含恨边往回走边跟好友念叨。 白闲云那边也广播登机了,她背起背包,“晚上回去聊吧,我马上关机了。别紧张,除非你也有点在乎他,否则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反映很强烈啦。拜拜,晚上见~” 哈? 什么叫除非你也有点在乎他? 向飞星握住手机,不可置信地拿到眼前瞪着黑掉的屏幕,这个讨人厌的坏丫头。 ******** 白闲云挂了电话,分析了一下,这个男人大概给闺蜜的观感不一般,否则女妖/精一般的向飞星才不会这么紧张。 把机票和身份证递出去,手机嗡震动了一声。 章泰安的消息,【要起飞了吗?】 白闲云进舱放好行李坐下,给他回复一条,【已登机,马上起飞。】 【落地给我一条消息,安。】章泰安秒回。 白闲云笑了笑,【好】,关机。 嘈杂的机舱很快安静下来,飞机轰鸣着冲入云霄,座位靠窗,可以看到外面大朵大朵的白云和上面浮动的金光。 白闲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想起一句【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 想完了觉得自己满文艺的,从小窗往外拍了几张照片。 章泰安那边把手机丢到桌子上,抬眼打量在前面作述职的中层管理,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继续说。” 大姐说这一位是章泰宇的死忠,这就看出来了。 做个述职,满座好几个领导,不正经想着自己要讲的东西,反而盯着人,自己刚才不过回复了两条消息,他就断句了三回了。 他跟两个姐姐商量了,要想有主动权自由的生活,甩开家里这一群蛀虫包袱是重要的一环。 哪怕断尾造成一些损失,也好过拖着腐朽的破船一起沉掉。 所以他还要在g省这边呆半个月,了解完公司的全部内控情况后,跟老头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由大姐执行,缓慢地把那群所谓的章姓男丁边缘化以便日后拆分。 本来他对公司运作挺熟悉的,就因为之前给大姐背书,声称自己什么都不懂,被迫组织了这个冗长无聊的全公司中层及以上述职会议。 春末的暖阳透过玻璃照进来,晃的人昏昏欲睡,他的心早就跟着姑娘飞上天了。 一直盯着他的章泰宇轻笑一声,“泰安是烦了吧?也对,初上手不熟悉的东西是有点无聊。” 章泰安翻个白眼还没说什么,章泰妍先皱了眉,“不要打断人家讲话。” 因为父亲是比较早就跟着章老头开始混的章家男人,章泰宇管着采购,在公司里实权不小,被章泰妍不点名呵斥了,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阴阳怪气道,“泰妍最近不需要休息一下吗?我看你这状态可真是,啧……” 章泰安冷笑,把手里转着的笔啪一下扣在桌子上,“你要是不想坐在这里开会,就回去上班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权利 章泰宇简直惊呆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说实在的虽然他对章泰安一直有点忌惮, 但也只是有点而已。毕竟章泰安从十八九岁离开家乡读书至今没怎么回来过, 就算插手公司内部事务, 实际上也都是做着类似顾问的活, 讲讲数据啊、政策啊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章泰宇自认不是昏聩无能的老一辈儿, 他完全听得出来, 每次章泰安参加内部决策讲的那些话,都跟章泰妍说的一个样子,换汤不换药。 所以他早就怀疑, 章泰安所谓的事业有成,顾不上家里这一摊子是个假象。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老子创下偌大基业, 想着留给儿子继承, 儿子不学无术一事无成,偏要想办法让手下的老将们服气, 那么就得给孩子弄点业绩或者什么能力出来吓唬人。 只是章泰安这怂蛋好像实在扶不起来, 直接成了他姐姐的应声虫。 老家有句话叫扎在娘们怀里吃/奶吃到胡子白, 章泰安没扎他娘怀里, 而是扒在姐姐背上, 不论怎么讲, 都是吃软饭的货。 章泰宇眯着眼睛,几乎有些阴毒地盯着章泰安,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 有些凌乱的头发, 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眼镜,没有商标的白衬衫,手腕上的那块表不超过二十万。 啧,就这,章老头敢吹牛自己儿子事业有成。 只怕是呆在b市花天酒地吧…… 脑子里想法纷纷乱乱,也就是几个呼吸,章泰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笑眯眯的,“就今天来说,开会就是最重要的工作,你说是吧?泰安。” 想拎着我的手下过堂,也得看你有本有那个本事服众! 章泰安也勾起嘴角,“没错,那么就继续吧。” 那个主管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哼唧着讲,“……所以我们就申请,要增加十台可以织那种绣纹的机器……” 章泰安挑眉,“哪种绣纹?我记得我们是服装加工厂,为什么连布都要自己织了?” “呃,这个,今年以来市场上出现了一种……”主管忙乱的在自己的电脑里翻找资料,投影仪上顿时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文件夹。 章泰安冷笑,这个主管桌面上的几个文件夹是最新电影下载,再稍微一扫其他文件名,这家伙工作电脑里根本没几个跟工作有关的东西。 章泰宇也狠狠瞪了自己这个手下一眼,清了清嗓子,“这件事情我也很清楚,我来替他说吧。” “哦,我记得你是采购部的,为什么技术部提交的设备更新需求你更清楚?”时间已近中午,章泰安有点饿了,一点都不想在这里继续跟他们耗时间。 “你也说了他们提的是需求,那选型、供货商联系、采购预算什么的,不都得我来操心吗?”章泰宇笑眯眯的呲了呲牙,“泰安你不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不懂内情。” “我们虽然是做服装加工的,但是谁都知道近年来利润降低,人工成本奇贵,桩桩件件合起来让咱们利润一缩再缩。要新技术新机器是为了什么呢?做衣服的订单不足以养活咱们这一厂子人了,大家要找出路呐。” 章泰安挑眉,“所以呢?不确定是否能有订货就贸然订新机器改织布,还一买十台,就能养活大家了?” “怎么能没订单,”章泰宇一幅你看你不懂就不要乱讲话的样子,blabla列举了三四个在同一工业园区内今年开始自己织布自己做衣服的厂子,“人家都行,我们也一定行。自己解决了原材料的一大部分,成本就降低了。再说近些年大家都有钱了,穿衣服要品质,好料子怎么会愁出路?” 那也没有多少普通人把提花缎子当日常衣服穿,再说了,能操作那种精密织布机的工人显然也不好找,会维护机器的技术人员同样不好找,每一环都有可能造成资金被压在生产线上,简直作死。 章泰安在肚子里腹诽了几句,只是面对连销路都没找到就敢下成本买机器,妄图开辟新市场的章泰宇,他没有吵架的欲望。 他眨了眨眼睛,懒洋洋的软下去,半仰在靠背椅上,“ok,这件事我完全清楚了。那么我现在就表个态吧,在拿到订单的定金之前,我们不买机器。” 章泰宇下意识去看了一眼章昌盛,老头子端着茶杯喝的欢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显然是要给儿子搭桥铺路到底了。 章泰妍玩着手里的笔,有点百无聊赖的样子。 章泰安不等他气急败坏的讲什么,又接着道,“或者如果泰宇哥你对这个方向非常有信心,愿意自己带一个团队出去做。我是没所谓的,毕竟厂子有三成是你的嘛,你自负盈亏,我就没意见。” 整个厂子里,章昌盛一人占股53%,章泰宇的父亲章昌和占31%,其余零零散散的16%被章家其他男丁瓜分。近些年章昌和身体状态不怎么好,章泰宇代替他做决定有四五年了。这么些年,除了章昌盛,从来没有人能这样反驳他的决定。 章泰安讲完了,单手撑颌,无聊地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勾勾画画,“怎么样,你想好了做决定,告诉我一下就好。” 章泰宇眯起眼睛,这小子今天是要对自己宣战吗? “二伯,你也这么认为吗?” 章昌盛本来得意地看儿子怼人,冷不防被点了名,非常不高兴,胖胖的手指头在桌面上叩了几下,“我老啦,对新东西接受慢,你们年轻人商量,我就看着。” 实际上不仅章昌盛,其他一些持股的章姓老人也不同意突然跑去织布,不同于章泰安考虑工人什么的,他们更多的是已经到了观念非常固执保守的年纪,不愿意冒险。 章泰宇深吸一口气,“好,那么我们就再考察一下市场,有机会再商量。”让他自负盈亏丢掉油水丰厚的采购部去开荒搞新项目,他可狠不下心。 章泰安几乎是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塌下肩膀往后靠,坑不是那么好挖的,对手也没有那么蠢。手底下推过来一个本子,坐在他旁边的章泰妍推过来的。 上面力透纸背地写着几个大字,【坐好了!歪七扭八像什么样子?】 章泰安挺了挺背,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回复过去,【听一上午废话太累了,撑不住~】后面附带一个愁眉苦脸的简笔画小狗头。 章泰妍惊奇地转头看了他一回,头回知道弟弟还会画这样的画,【总之一天半就结束了,忍着!】 章泰安又回她一个饱含着泪水的狗头。 中午时候,章泰妍直接叫了外卖在会议室里工作餐,这么紧迫,让外面等着述职汇报的各部门经理更加绷紧了脊背。 大家纷纷猜测章昌盛是不是打算撒手退休了。章泰妍最近要离婚的事,许多人也都听到了风声。不管离不离,她还会在这个位置上呆着吗?存疑。 要是俩都撤了,势必有一个人接手两个人的工作。 这个人是章泰安无疑。 上午结束述职出来的人讲他脾气不太好挑了许多毛病,看起来就像是要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窃窃私语了一回之后,整个厂子从上到下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原本伺候章泰宇一个太子就好,现在又回来一个,而且看着就不好惹。 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不知道未来出路如何呢。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一天半会议之后,章泰安再也没来过厂区办公楼,章泰妍没事儿人一样继续上班,没见她调换任何一个中层领导,也没有修改任何公司目前的项目决策。 仿佛本来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都披上雨衣换了胶鞋打好伞,忽然云散天晴了。 不仅在会议上被诘问过的那些中层管理一口气提到胸口骤然坠下去,连章泰宇本人都有一脚踏空的懵逼感。 他都准备好了一切东西,就打算怼章泰安一个跟头,甚至私下里联络了几个自己日常的死忠,一起计划好了怎么阳奉阴违让章泰安所有的命令成空,结果对手跑了。 章泰妍在电话里跟章泰安讲了例会上的情景,“秘书处那边有人给我报告了,章泰宇搜集了一堆今年以来提花缎子和其他贵重布料的市场销售数据,就等着跟你撕,结果会议开始后,进来坐在空位上的是泰雅。” 章泰安刚下了飞机,等着行李出来,闻言忍不住大笑,“然后呢?让我猜猜,遇上我应该他都算幸运了,二姐怼他一定比我更狠。” 他猜的一点不错,章泰雅是个设计师,且做高端订制,论起对昂贵稀有布料的使用了解,全公司里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章泰宇仿佛小庙里的泥菩萨遇上了真佛,他甩出的销售数据来源是地区内的生产商,章泰雅讲的却是使用这些布料的客户需求市场容量。 数据对数据,各自都有立足点,最后谁也没说服谁。 章泰妍冷笑一声,“是怼的他挺惨,但是他自己大概对丢人的原因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结果理解有偏差。” 重点不是章泰雅多么专业,或者是章泰宇不够专业。 对章泰宇来说,最令他生气的是,特么的,一个被鬼子玩儿了又丢了,最后带着杂种崽子回来的女人也敢对自己指手画脚了。 这话在会议上他没有讲,却在跟自己的一群狐朋狗党聚餐时候满嘴乱喷,那一群不管是真心假意,也都众口一词跟着附和了。 当时姐妹两个就在隔壁包厢吃饭,竹篾隔开的空间,喧嚣盈耳,章泰雅险些过去掀了隔壁的桌子。 想起来还是头疼的很,章泰妍揉了揉太阳穴,叮嘱章泰安,“……总之目前就这样,你那边的工作不是也很忙,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这边。” 就让章泰宇继续愤怒吧,越生气才越容易犯错,越轻视女人,才越方便自己姐妹两个做事。 牵手 时隔几周, 章泰安回到b市,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正赶上春末夏初一场小雨后, 空气清新、天空澄亮, 仰头四顾都是嫩嫩的绿色, 高兴的他简直要飞起来。 最近几周他跟白闲云都保持着每日两三次的频率发消息或打电话, 有几次甚至电话了近一个小时, 不往深里讲,互相了解增加了不是一点半点。 昨天他说要回来的时候,白闲云还表示了期待, 所以这会儿他挂了电话就迫不及待地给她发了消息,【我回来了】。 信息一去不复返,等他从机场回到家, 再洗漱一番抓好了头发换好了衣服, 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直接找过去的时候,白闲云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欢迎呐, 天气都欢迎你呢。前面阴了好几天了, 今天才晴了大半天。】 章泰安看看时间, 直接打电话过去, “喂, 你在什么地方, 出来吃个饭吗?” 白闲云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喘息,“哎呀, 我正吃着呢, 你回来多长时间了?” 章泰安微微有些失望,“啊?你跟谁一起吃饭呢?吃什么?我去找你好不好?” 白闲云就忍不住笑了,“一个人,在飞星住的小区这边,你如果没事做,就过来吧。” 章泰安高兴的不得了,“告诉我具体哪里,我马上过去。” 白闲云挂了电话,给他发了个定位,三口两口吃完了餐包,拧开保温杯喝两口水,重新戴上手套开始清点东西。 不过半个小时,章泰安就飙到白闲云发的地址,下了车先检查了一下副驾驶上包着的玫瑰,每一朵都馥郁芬芳带着露珠,完美。 走到门口才发现是个半地下室,他犹疑地确认是不是正确的时候,单元门咔哒一声打开,白闲云抱着个大纸箱出来。 两个人正打了个照面。 章泰安衬衫笔挺打着窄条领带,袖扣闪闪发光,头发显然是特意抓过的,在春末的小风里纹丝不动,手里一束蓬勃绽放的红玫瑰。 白闲云长袖t恤长裤,套着一条黑色挂脖围裙,头发用丝巾整个包起来,不知道之前在做什么,脸蛋上抹了一道黑,额角还带着微微的汗,手里一箱包装纸杂物。 对视足足有五秒,白闲云撑不住先笑了,“哎呀,我应该早告诉你我在整理东西。” 章泰安手里握着玫瑰,递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闻言不知道怎么就接了一句,“可惜我没办法早告诉你我要送花呀。” 白闲云笑的更开心了,紧走几步把东西丢到垃圾箱,“我身上都是灰,你替我拿着吧,等我回去锁个门。” “我跟你、跟你一起。”章泰安挺好奇的,不过分开三个多星期,她搞来一个地下室做什么。 白闲云打开门放他进去,里面倒是挺宽敞,这时候天光不错,窄窄的窗户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块长方形的光斑,打开大灯之后,屋子也挺亮堂。 两个近两米高的长货架靠墙立着,上面分门别类放了手机壳胚、各种不同墨水、好多不同型号的毛笔、不同样子的扇子。 中间一张长条大桌子上铺开的文房四宝,还有角落里两张小沙发,一张矮几上面少量个人物品。 “这个算是我跟飞星的工作室了。”白闲云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圆,“暂时的,都是我们两个收拾的,还不错吧。” 相当不错,章泰安盯着墙上一幅字,“我不知道你还能写这样的字儿。” 那是一幅胖乎乎的圆润的横幅,也没有装裱,大喇喇地贴在白墙中央,【努力赚钱啦~】 白闲云哈哈笑,“我跟飞星一起闹着玩儿写的。”她转身打开旁边的屋子,“你先坐,我去换个衣服洗洗手。”说完关上门。 章泰安一个人在空旷的房间里走了几步,忽然凌空蹦跶了一下,对着空气挥了挥手,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白闲云的私人领地。 虽说这个算是工作的地方,总的来说也是私人的。 看,这椅子上的花布垫子,沙发里的抱枕玩偶,圆胖的水晶镇纸,货架上字体可爱的标签,空气里清淡的墨香,无一不是在大声地宣称这是白闲云的地盘。 章泰安小心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那个云团一样白色的抱枕在脸侧贴了一下,上面带着一点女孩子的馨香,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隔着一道门传来淅沥沥的水声,他瞬间有点口干舌燥了起来。 白闲云刚才说的是,换衣服,洗漱,嗯,换衣服…… 章泰安捂了一下眼睛,唾弃自己怎么跟饥/渴的小毛头变态一样了,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反复回想,刚才白闲云额头上细密的小汗珠,白里透着粉的脸颊…… 想的差点要起立了,白闲云拍着脸颊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重新梳了,肩膀上依旧背着双肩包,笑眯眯冲他挥手,“走吧,请你吃饭。” “咦?哦……”章泰安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飞到白闲云身边,“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白闲云打开门等他出去了反锁上,跟他一起走出去,“可是你送我花了呢,当然是我请你。” 章泰安才反应过来一样,把一束花往她怀里一塞,“喜欢吗?” 白闲云凑进深吸一口气,笑眯了眼睛,“很喜欢。” 陈安只在两个人在一起初期送过她花,后来就说几百块买一束放不了几天就败了,纯粹是浪费钱财。 现在仿佛还能想起来当时他振振有词地说,在云南花市一枝玫瑰几毛钱,运到北方就要好几块,赶上节日更是十几块几十块,都是骗人的。 当时他总结说,不如送金子,保值。 飞星吐槽说,吹什么,倒是把金子拿来呀。 白闲云想想自己当时什么感觉呢,哦,这是个过日子的人。 也是吧,鲜花很容易败掉的,不实惠,所以没什么,我也没有特别喜欢。 但是几年后的今天,自己推开门看到眼前一束火一样绚烂的花,还有一个微笑期待的人,忍不住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当时真错了,我是很喜欢的。 章泰安就笑开了,“喜欢就好。想吃什么?” 白闲云眨眨眼睛,“你挑地方呀,我刚才吃了一个三明治,并不太饿,你选一个。”顿了顿,“而且讲实在的,我对各种餐厅不太了解,吃东西都是跟着飞星,你来推荐吧。” 她脸上带着笑,和怀里的玫瑰一样灿烂,树叶间隙里斑驳的阳光落下来映照在她身上,仿佛闪烁的碎金。 明明是非常普通的画面,但是章泰安就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一瞬间,“啊,那,我带你去吃个粤菜吧,最近刚知道有个不错的。” “好呀。”白闲云低头看怀里的花,余光瞥到他一会儿摸鼻子一会儿捏袖口的手,单手拿好花,把手伸到他面前。 “诶?”章泰安顿住脚,瞪着忽然伸到眼前的手。 白闲云摆着近乎握手的姿势,笑眯眯看着他。 章泰安不知道怎么神经搭错了,想了一想,把手里的车钥匙放到她手里。 白闲云惊愕了一瞬间,嘴角的弧度扩大,喉咙里溢出一点低笑,把车钥匙换到拿花的手上,继续把手送出去。 章泰安被她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儿,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放到她手里。 这回白闲云忍不住了,大笑出来,“喂,我要你的钱包做什么?” 章泰安挺乐意看她笑,隐约觉得自己大概出了糗,但是那也没什么,心情很好地跟着乐,“所以呢,你要什么?” 白闲云笑得不行,一边把钥匙钱包递回去,“我要什么你都给啊?” “能给的起的就都可以给,”章泰安也回答的毫不犹豫,一按钥匙,几米外的车灯闪了一下,“所以我到底犯什么错误嘛?” 白闲云笑容微微收起来,咬住下唇,“这种话不可以随便说的哦,说不定我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真的什么都问你要。” 章泰安只是近几年空窗,却不是完全没有恋爱过的呆瓜,虽然觉察出她话语里的试探紧张,却觉得更可爱,闻言大笑,“贪得无厌的女人不会像你这样提前发警告,”一边给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白闲云坐进去,“那可不一定,我可以装的无欲无求,但是实际上贪得无厌,不是有句宫斗名言嘛,不争是争。” 章泰安坐进驾驶座,却不忙着发动汽车,一手撑着方向盘,侧过身仔细她,“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要演啦。所以,我刚才到底错过什么了?” 车内空间狭小,刚打开有一点闷热,白闲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怀里还抱着花,仍旧把手伸过去,轻笑,“喏……” 章泰安垂下眼帘看着伸过来的白皙手掌,再抬眼看白闲云微带笑意的眼睛,以及、脸颊上那一抹不易觉察的绯色,试探地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这样?” 白闲云迅速伸手握了他一下,又收回来,“是哦,这样。” 章泰安认真看她侧脸上漫上来的绯红,以及红的透亮的耳垂,心里仿佛一片繁花顷刻盛放,忍不住在方向盘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们,不开车好不好?” 这回轮到白闲云懵了,“诶?” 章泰安试探地重新伸手去握住她的指尖,“我知道这个小区附近就有好几处好吃的地方,我们不开车,走过去好了。” 牵手走过去。 白闲云对上他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缩回手,“那你先下车。”我要平复一下心情,脸色若无其事一点再下车。 章泰安生怕她要反悔一样,光速下车,嘭一下关上车门。 白闲云坐在车里,垂眼看怀里的玫瑰,答应了下车一起牵着手,就是同意了,其实好好聊天联系也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是不是仓促什么的,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 只是觉得,这样做会很开心。 那就顺着心意,开心一点吧。 真实 白闲云没有在车里呆太久, 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为做出的决定负责。 章泰安站在车门旁边, 看她跳下车, 学自己一样甩上车门, 然后没等反应过来, 掌心里就多了一个柔软的力量, 他瞬间握紧, 生怕抓不住,反应过来才微微松开一点力气,轻轻握住。 白闲云被他这反应闹得心里噗通一下, 脸上却若无其事,“走啦,不是说到周边找个地方吃饭。” 章泰安微微垂眼看她, 耳朵还是红通通的, 表情却已经很坦然了,忍不住轻咳一声, 带着笑意, “嗯, 就在周围, 不过走远一点是不是也没关系?” 白闲云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他的神色, 这小心思呀, 轻轻哼了一声,踢踢腿,“是呗, 你看我今天穿的运动鞋呢, 比你的鞋子适合走路。” 工作室里放的两件衣服都是运动服休闲装,她翻腾了一遍换上的这条裙子是向飞星扔在那里的,黑白简洁,不娇俏也不可爱,配上小白鞋倒是正正好。 过了最初的拘谨,还是男人更放得开,所以章泰安很流畅地接过她的话,“没关系,门口还有运动品牌专卖,我进去换双鞋子,不用五分钟,想走多远都可以。” 这下子白闲云真的有些惊愕了,分明刚才第一次抓住自己的手还微微颤抖了一下呢,现在竟然可以这样不动声色的撩人了。 身后有沙沙的声音,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章泰安揽住肩膀带着一个转身,挪到了路内侧。 章泰安自己走在外侧,换了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小心车。” 白闲云随着他慢慢走,心里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决定太仓促了。 就刚才那一瞬间,章泰安扶着自己的肩膀带着转身的一瞬间,感觉自己轻盈的好像落叶,而带着自己旋转的手臂稳定如磐石。 这种感觉难道是安全感吗?白闲云觉得自己脑洞漏了,不是安全感吧?万一发生冲突打不过…… 章泰安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就安静了,眼看走到小区门口了,笑着起个话头,“左转还是右转,你来做决定。” “都可以,”白闲云微微低头,看向和自己握在一起的那只手,皮肤干净整洁,指甲修的圆润整齐,握着干燥温暖,确实是很有力量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肌肉什么的。 胸肌、腹肌…… 发散出去就没完没了了。 她不出声,章泰安就安静的握着她的手慢慢走,工作日的上班时间,枝头新绿遍布的小路,鼻尖弥漫着未谢晚丁香和繁盛槐花的香气,他觉得自己可以这样一直走。 这样安静的走久了,白闲云也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起头了,压下去的一点陌生的羞涩蠢蠢欲动。 等又走过一个路口,再往前就是喧嚣的大路,章泰安顿住脚,轻轻扶着白闲云的肩膀往路边靠了靠,“想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距离很近,能闻到对方须后水的味道,白闲云微微抬头,“想一会儿吃什么?” 章泰安低笑一声,很明显对方言不由衷,不过没关系,“那么可以做决定了吗?” 白闲云住在向飞星这个小区也有一阵子了,对附近很熟悉。 章泰安想如果没有满意的,就回去开车到远的地方找找,他很乐意牵着对方的手重新走回去。 “你不是说粤菜吗?附近也有,据飞星说蛮不错,走吧。”白闲云握着他的手转身向前。 腹肌什么的,总有时间能看到。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想通了? 尽管不知道对方刚才在想什么,章泰安愉快地放弃琢磨,“向飞星好像很擅长找好吃的。” “她毕生最大的爱好之一,”白闲云提到自己的闺蜜就笑起来,“凡是她推荐的,基本都靠谱。” “基本?”章泰安挑眉,倒是可以搜罗点好馆子去贿赂一下这位闺蜜大人,一定会对自己跟亲爱的的关系有促进作用。 白闲云皱皱鼻子,“是的,基本,因为她什么都吃,几乎没有忌口,但是我有,所以并不能百分百接受她推荐的美食。” 章泰安笑起来,“我看你们两个不管是性格还是爱好差别都蛮大的,这样的好友不多见。” “患难之交嘛,我们很小就在一起玩儿了,”白闲云脚步轻快地跳过一个小水洼,显然心情很好,“如果兴趣一致在一起玩,那叫玩伴。价值观一致在一起的才能成为好友闺蜜姐妹。比如你跟宗靖,好像爱好性格差别也蛮大吧?” 提到这个章泰安忍不住吸了口气,那真是相当大,甚至最近几个月他都不能确定自己了解这个兄弟。 毕竟数年苦行僧一朝变成虐狗党,差别也太大了。 “确实,我最近经常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他。就上个月,他的朋友圈里第一次出现‘某人给我做的菜’附九宫格图片这种内容的时候,我冲动的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被盗号了。”章泰安抹一把脸,往事不堪回首。 白闲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重新加上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些内容了,以前不是吗?” 章泰安翻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半年前的内容给她看,“你看之前他几乎不发朋友圈,仅有的几篇内容是,行业新规范、公司内控条例和年终奖发放时间通知。” 白闲云要笑死了,“我要回去告诉遇唐,他肯定没想过要翻宗靖以前的朋友圈看,这个太神奇了。” 笑着笑着她想起来,“那么你以前发什么?” 一瞬间章泰安神情有些古怪,顿了几秒之后,迫于白闲云期待的目光,他撇过头,“你自己看。” 白闲云松开他的手,两手捧着手机往前翻,看到最前面顿时笑的打跌。 比宗靖的行业新规范、公司内控条例和年终奖发放时间通知多了七八条,内容全部围绕着新项目通知、公司团建时间之类的事情。 整个一个公司信息发布平台。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嘲笑宗靖啊,”白闲云乐的不行,冷不防又被章泰安抓住手握回去,“喂?” 章泰安握住她的手举起来,迅速拍了一张两只手交握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o(* ̄) ̄*】o】 “从今天开始我也加入虐狗大军,谁还没有过不堪回首的过去呢?” 白闲云愣了一下,迅速打开手机看,新绿的树叶间光斑点点,两只交握的手,看着温暖美好,最神奇的是那个满足的颜文字,不知道的还以为章泰安被什么附身了呢。 章泰安握着她的手,扶住她的肩膀微微转了方向,“到地方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吃饭吧。” 两个人一起进去坐下了,白闲云才回过神,指尖从那张照片上划过,感叹道,“你这段数也太高了。” 章泰安翻开菜单,笑的很得意,“no,你这句评语不对,男人只有愿不愿意的区别,没有高低之分。只要他愿意。” 好吧,猝不及防又被撩了,心脏都有些受不了的感觉。 白闲云握着柠檬水的杯子不吭声,担心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会一直落下风,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扳回一局。 章泰安给她点了甜粥和一些点心,又跟服务员询问这家店有什么拿手特色菜单可以推荐。 白闲云悄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撤回一只手悄悄捂了捂胸口,恍然觉得自己之前谈的恋爱都是假的一样。 跟陈安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很现实了,两个人走在街上偶尔牵手,理所当然,完全不会紧张,讨论的话题都正经严肃,学分、课外活动、打工、以后如何。 一年里的悸动比不上刚才那条短短的路…… 章泰安下了单让服务生重复一遍菜名。 白闲云慌忙摇了摇头,这不对,不能总是回忆过去,瞎做对比,没有意义。 也不能被短短一段路的悸动迷惑,毕竟章泰安又不是神仙,也要柴米油盐,如果把这样的悸动当做日常,终有一日会失望的吧。 “嗯?刚才点的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吗?”章泰安看她摇头,举手就想把服务生招回来。 “没有,”白闲云咬了咬下唇,“都很好。”实在是太好了,有点不真实。 章泰安就笑了,“你有什么不喜欢就告诉我。我的观察力挺差的,以前在家里,也都是家里人迁就我。所以我可能有一些坏毛病,你不要太包容我……” 白闲云忽然就忍不住笑了,悬着的心哐当落下来,接触到了实地,“你有什么坏毛病,自己知道的,提前报备一下呗。” “比如不擅长做家务,”章泰安挠了挠脸颊,“目前一直用家政阿姨。”说不擅长已经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是完全不做,念大学的时候也是每周把衣服丢给家政。 他本来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只是近两周在家里,跟两个姐姐交流的比较多,她们分别抱怨了自己的前任老公在日常生活中令人无法容忍的懒惰、愚蠢、不可理喻。 从两个姐姐愤怒抑郁的表达里,从她们惺惺相惜的共鸣里,他开始认识到这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家政阿姨都替你做什么?收拾屋子?洗衣服?做饭?”白闲云掰着手指头列举,“家务基本上就这么几类,除了做饭难学一点,其他都很容易。” “差、差不多就是这些。”章泰安嘘一口气,回去要找宗靖聊一下了,因为讨厌私人空间被人侵入,那家伙倒是一直自己做家务的。 “没关系,都可以学的。”白闲云喝一口水,想起来在农家乐章泰安惨不忍睹的烧水经历,有一点为自己担心,“你愿意学的吧?” “愿意愿意!”章泰安疯狂点头,就差举手发誓了。 装修 “所以你这么就答应啦?”向飞星觉得自己简直要给闺蜜跪下了, 握筷子的手激动地直颤抖, “之前咱们怎么聊的来着?” “我再帮你回忆一遍。且不说两个人相爱容易相处难, 就非常现实的问题, 一个难缠的婆婆, 一个明显重男轻女的家庭, 两个性格莫测的大姑子。这放到任何一个未婚姑娘头上, 都是三座大山!” “到时候逼婚、逼生孩子、逼生男孩子,桩桩件件能折腾死你。咱们可是见过那谁他妈妈的,就当时那趾高气扬的样子。难缠二字都说少了。你可是吃过一次亏的人了啊, 姐姐!” 白闲云好脾气地给她夹一筷子排骨,向飞星说的都是实际问题,话糙理不糙, 如果不是真关系好, 也不会在自己正情绪高昂的时候讲这些话。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也知道这些问题很难解决。但是人的感情如果可以被理智完全控制, 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理论上不是还讲来着, 过了这几个月的情绪窗口期, 没有那么足量的多巴胺分泌, 我们可能很快就分手了呢。” “你知道我并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所以总觉得, 还可以试一试。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我想了好多回了, 也认真想过到底怎么才能有幸福快乐的人生。显然谨慎度日步步为营,也不一定比随着感情灵感过日子更好对吧?” “这个是概率问题,”向飞星叼着排骨激烈的反驳她, “我记得你高中数学成绩不差的, 别想偷换概念讲歪理。想也知道,说走就走的旅行和一拍即合的爱情,要比做过攻略的远行和深思熟虑的感情意外更多。” “一点儿没错,可是也得分对什么人是吧?”白闲云继续给她盛汤,努力想用美食堵住这个闺蜜的嘴,“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解决说走就走带来的危机,也有能力承担一拍即合造成的后果,是不是就可以顺从自己的心意做决定,以避免未来日子里的后悔呢?” “你说后悔?!”向飞星皱了皱眉头,“姓章的就这么重要了吗?” “我目前觉得是这样,不做点什么,不尝试一下,以后我可能会后悔,”白闲云把汤碗推给她,俏皮地眨眨眼,“毕竟,刨掉家庭因素,遇到个人条件这么好的对象也是低概率事件,不是吗?” 向飞星捏着汤匙顿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来,那些公司里姑娘们谈论纪晋熙时候的论调。 ——肯定不能天长地久,那么来一回曾经拥有也不错,不管是一段还是一夜…… 啧!她努力摇摇脑袋,试图把里面的废料丢出去,艰难地低头喝了一口汤,不死心地问自己的闺蜜,“所以你现在就是打算开始一段恋爱,却不以天长地久为前提?” “天长地久是个伪命题,我以为你早知道,”白闲云反刍了一下这一顿饭里两个人的争执,忽然笑起来,“喂,我好像已经从自己设定的圈子里跳出来了,你还没有。” “嗯?”向飞星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圈子?” 白闲云想了想,“说说吧,你和前任,或者说,你之前一次谈恋爱的时候,对未来的想法是什么?” 她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先别讲话,等我一次性说完。我跟前任在一起的时候,大三,初恋,确定关系之前犹豫了两个月,确定之后一天就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恋爱了,同时事无巨细地汇报了陈安的各种情况,家庭、性格、学业、未来的计划。” “我当时跟你说过,我爸爸妈妈听了之后,要了陈安的照片,就表示挺满意的,嘱咐我好好相处,认真经营感情。你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对吗?” 向飞星茫然地看着她,“我觉得挺好的。” 白闲云乐了,“所以咱们两个才能成为好朋友。你跟成文浩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跟我讲的话,我还大概记得,很认真跟我说了两个家庭环境差不多,对未来的想法也差不多,最重要是消费观完全一致,可以避免很多矛盾。这些我做的细节虽然不同,但是思考的方向太一致了。但是最近几个月我仔细想了想,其实周围很少有女孩子初恋是这样的。” 通常初恋,应该是,我喜欢他、他的外表、性格、身上致命的荷尔蒙,甚至篮球打得好,手长得漂亮,某一个瞬间的微笑很美,都可以让心脏噗通一声,接着就开始一段感情。 之前那样最初就可以用理智衡量的感情,对初恋来说少了点惊喜。 向飞星吃饱了,拿汤匙在碗里乱七八糟的搅和,想了一会儿,“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呢?平平淡淡才是大众的生活,轰轰烈烈的戏精受到的伤害也会更多。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就算最后遇人不淑,我们也最大程度的保护了自己。” “我不认为那是错的,”白闲云把碗碟推开,打算明天再清理,去厨房端了水果出来,跟向飞星一起坐到沙发上,“可是凡事都有两面,我想试试另一种。” 向飞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指头戳到她额头上,“所以还是死颜控占了上风是吗?” “是啊~”白闲云声音欢快,虽然耳垂和脸颊都有些烫,还是承认的很坦然,“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活的更有变数一点,努力让日子新鲜一点,没什么不好。” 除了感情生活,在事业上她也打算这么做了。 感受一下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东西,抛开二十多年里父母灌输的生活态度。她想试一试,按自己的想法努力能不能过得好。 不用说太多,向飞星觉得自己能理解亲爱的闺蜜具体怎么想的了。 她端着一碗樱桃在屋子里兜了两圈,终于下定决心站到白闲云面前,“好吧,我差不多可以理解你的想法和需要了,在此就给你一句忠告,这一条是决不可逾越的死线,只要你记住喽,怎么折腾我都不管你。否则我就给老师和师娘通风报信!” “啊,你说!”白闲云给她一本正经的语气弄的有点紧张,情不自禁坐直身子。 “一定不能意外怀孕!”向飞星几乎是一字一顿说的,“快/感是男人的,当然也是女人的,但是堕胎的伤害只是女人的。” 白闲云愣了足有三分钟,回过神向飞星已经在书房里铺开宣纸打算写字儿了。 她晃荡到书房里,站到向飞星对面,卷起袖子,拎起毛笔,等到向飞星都写了两行了,终于一脸艰深地问,“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向飞星笔尖一顿,在【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后面画了个猪头,脸色仍旧是严肃的,“总之,你要谨记我的忠告。” 白闲云目光在猪头上看了一会儿,又移到她脸上盯了一会儿,百分之百确定,闺蜜有点儿什么事儿了,“你这个心真是白操了,我跟陈安都折腾到快结婚了都没有什么,怎么可能现在昏头……” 向飞星猪头画的兴起,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几句话的功夫画了十来个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对陈安理智更多,这一个激/情多了呀~” 还真有点无法反驳…… 两个人的手机前后脚响起来,白闲云从背带牛仔裤胸前的兜里掏出来,接上电话到隔壁卧室了,留下向飞星在叮咚声里疯狂翻找自己的手机。 章泰安趴在地毯上询问自己新鲜出炉的女朋友,“可以视频吗?” 白闲云愣了一下,“嗯,可以啊……” 一秒钟电话挂断,转瞬变成视频请求进来,白闲云接通了,对面是几乎半/裸的章泰安,“你这是……” 章泰安晃晃脑袋,发梢上一点水珠顺着脸侧从下颌滴下去,最后落到锁骨下方没入镜头范围之外,“刚洗完澡,迫不及待想见见你啦。” “呃,快去把头发吹干穿上衣服,晚上温度还挺低的,容易感冒,”白闲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向飞星的警告好像有些道理,这一回激/情的比例更高,更危险一些,“快去,擦干收拾好了再视频。”讲完不由分说挂断。 章泰安囧囧地盯着黑掉的屏幕,懵逼着脸去吹头发,然后随便抓个浴袍套上,再次点开视频,“这回好了吗?” 白闲云脸有些发红,好在晚上灯光昏暗,隔着视频更分辨不出。 她把手里的凉白开放到旁边,一本正经的叮嘱,“可以了,你得记住,洗完澡要把头发吹干,否则一会儿忘了,湿着头发睡觉,时间长了要偏头痛的。” 章泰安乖乖的听着,忍不住讲了一句,“你这个论调好像我妈。”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赶紧补救,“总之都是为了我好。从我离开家上学,有十多年没人叮嘱过我这些事情了。” “女孩生活是比男人仔细些。”白闲云因为自己单独脑洞开太大,沉浸在自我尴尬里,话题接的干巴巴的。 章泰安却高兴的很,“没错,女孩子都仔细,我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你要不要到我家来看看,觉得有什么不好给我提提意见吧。” 才确定关系一天,我去你家干什么?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得寸进尺和蹬鼻子上脸。 白闲云深吸一口气,“反正你家有阿姨,我看你每次出来收拾的也干净整洁的,想必没什么可以改进的。” “哎呀,家政阿姨怎么能跟自己人比呢?我又不喜欢陌生人在家里,家政也就是每周过来打扫一次卫生。比如你看我客厅里的地毯,总感觉颜色不好看,”章泰安调转镜头给白闲云看客厅,“早就想换了,但是自己懒得出去买。你有空的话陪我去嘛。顺便来我家看看,觉得哪里不好提提意见一起改了。自从装修好了我都没搞过细节呢。” 屏幕里的家居装饰除了风格硬朗些,真没哪里不好。 白闲云已经知道早期云上工作室把章泰安的房子当练手,装了足有一年多的故事,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可以指导专业工作室的作品。 “我觉得哪里都挺好的,”白闲云耸耸肩,“听说是云上工作室最初的项目之一,乱改会破坏整体风格吧?” “不整其他的可以换内饰嘛,家装里软装也是很重要的呀,”章泰安不遗余力的想把白闲云忽悠到自己这里来,“你看看这四处不是灰的黑的就是蓝汪汪的,要不然就是大理石、白墙切面,完全不温馨嘛,我老早想换了,找不到人帮我参谋建议诶。” 白闲云被他说的忍不住笑了,一个业内颇有名气的装修工作室老板,讲自己没有人可以做室内软装。 戏过了,有点一言难尽呀。 麻烦 不知不觉就聊了近一个小时, 白闲云最终还是被章泰安哄的说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放下电话时候忍不住呼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这样一步一步的突破底线, 真的有一点破记录了。 而且今天晚上大字还没开始写,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握着小拳头回书房打算开始写字, 没想到向飞星还在打电话, 在书房里一惊一乍的蹦跶。 向飞星见她回来了,匆匆对手机说了一句,“这个事儿我一个人的建议可能有失偏颇, 我能跟闲云商量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连连点头,过了两分钟挂了电话, 转过头眼睛里简直放着光, “姐们儿,我可算是见到活的豪门狗血大戏了。” “高菲?”白闲云一琢磨, 她们俩就认识这么一个身家称得上壕的姐姐, 还有个“和亲公主”的诨号。 向飞星显然跟她想的一样, “菲姐跟我说她要从和亲公主变奉子成婚或者带球跑了。” 这真是讲什么来什么, 刚才她还警告自己闺蜜不要搞出人命, 另一个小伙伴就来告诉她出大事儿了。 ******** 高菲阴着脸大字型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是一条晚上会自动发光的星河装饰,现在看起来乱七八糟让人心浮气躁。 手机嗡嗡闪了几下,她烦躁地一挥手, 把它推到地上去了。 响了几声之后自动挂断了, 不到半分钟后再次嗡嗡,她干脆直接捞起旁边的被子把脑袋扎进去,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然后她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忽然有种被盯住的毛骨悚然感,她猛然翻身坐起,室内灯光亮堂堂的,一个人正站在门口按着墙上的开关。 刚睁开眼时看东西还有点朦胧,她已经条件反射往后缩回去,脊背抵靠着床头,一手去摸枕头底下的电/击防/身器,“谁?!” 丰敬霆无奈的很,“你老公,这认不出来吗?” “我呸,你嘴贱上瘾了么?”高菲揉着眼睛,毫不示弱地怼回去,拿过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凌晨一点半,自己也就睡了一个来小时,“大半夜的你跑来干什么?闹妖呢?” 丰敬霆晃晃手机,“闹妖的是你诶,宝贝儿,我打了八个电话都联系不上,保姆都说没看见你。” 他应酬完了本来打算例行公事给自己的未婚妻打个电话联络一下感情,谁知道连续五六个电话都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找到保姆的电话,对方是不住家的,只说晚饭没动,可能没回家。 丰敬霆就有点毛了,本来喝的就有点多,在酒桌上还被不太对盘的公子哥儿说了两句风凉话,脾气也有点上来了。 猜想高菲是不是跑到哪个场子里玩儿去了,也不好招摇的四处找人去,犹豫了一会儿,就让司机先把车开到高菲的公寓这边来。 一路上他越想越气,之前俩人结一次婚、离一次婚时间不到一周,那妖孽就跑到米国去了,一走几年不见人。 听传回来的各种言语,也曾经当过派对小公主的,不知道是不是又把老习惯捡起来了。 要是出去玩儿,遇到个陌生女孩子这样奔放是无所谓的,谁不喜欢放得开爱玩儿的漂亮妹子呢?换成自己未婚妻这么爱玩,他就有点不乐意了。 到公寓门口,他只试了三回密码就成功打开了门,手机号后六位,蠢的让人叹为观止。 摸索着一个一个打开灯,卧室门开的瞬间,感觉到里面有人,他心里就舒服了许多,等被子团里钻出来一个眼神茫然头发微乱脸上干干净净的女人,他才悄悄长出了一口气。 高菲翻个白眼儿,“我不记得自己有二十四小时接听丰大少爷电话的责任。” 丰敬霆又拨了一回号,绕过大床,在另一侧的地毯上捡起手机,“但是你有不让自己未婚夫担心的义务。” 未婚夫未婚夫什么的烦死了,高菲胸中瞬间涌起一团怒气,“呵呵,这义务我也是头回听说,那么我有什么对等的权利吗?比如了解我未婚夫的行踪?” 几个电话不接就找上门,给谁立规矩呢? 丰敬霆一愣,轻笑出声,“我今天晚上跟岳家的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了,聊了聊他们近期投资的项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简直得寸进尺,高菲翻身卧倒,“ok,我知道了,慢走不送。” 丰敬霆看着她的鸵鸟睡姿,叹为观止。 厚被子都卷在胸口往上,脑袋全盖住了,腰腹往下晾在空气中,睡裤分别卷在膝弯和小腿,上衣翻起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腹,这到底是怎么呼吸的? 无语了半天,他转身出去,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又站住了,最后发消息给楼下的司机让他先走,明天早晨带着衣服来接。 然后他径直到客厅的卫生间里冲个澡,洗干净了,裹着一条浴巾,大喇喇挤到高菲宽大的床上,扯开她的被子展平,把两个人都搭上,关灯。 奇怪的是,高菲好像困到失去神志,过程中只哼唧了两声表示不满,在得到温暖的被窝之后,咂咂嘴迅速安静下去了。 丰敬霆做好了被踹几脚的准备,结果竟然是这样。 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顶上星河一般的天花板,忍不住手欠戳了戳身边女人柔软的脸颊,这种睡死过去的境界,被卖了也不知道吧。 以后还是住过吧,放着女人一个呆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觉睡到太阳高挂,高菲是给饿醒的。 虽然饿,可是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她平时醒来总是有点冰凉的手脚热烘烘的,忍不住就在被窝里蹭了蹭,不太清醒地琢磨着叫哪家外卖。 腰上忽然多了条手臂,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平移了几寸,跟另一具热乎乎的肉体挨在一起,头顶上多了个呼吸,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醒了?” wtf! 高菲控制不住的尖叫,“啊!!!!”,然后疯狂挣扎,整个人扑出去滚落在地,一把捞起台灯往床上砸过去。 丰敬霆惊呆了,台灯呼啸而至的时候才举手挡了一下,轻盈的纱质灯罩缓冲了一下,灯管砸到手臂上,疼的他瞬间清醒过来,飞快后滚躲开,人栽到床铺的另一边地毯上。 高菲一击结束,兔子一般跃起,光着脚跑到客厅里,不忘哐当一声关上卧室门。 丰敬霆在静寂的卧室里,听到外面霹雳哐当的乱响,连忙光着脚跳出去,一把拉开卧室门,就见自己未婚妻正举着一根拖把头,“高菲高菲,你冷静一下。” 高菲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瞬间冷静下来,然后腿也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拖把丢在旁边,拍着地板,声嘶力竭的讨伐,“尼玛混蛋,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睡在我床上?嗯?混球!贱人!大sb!”指尖往前一戳,隔空点住丰敬霆,“流/氓!” 这里根本没有换洗衣服,丰敬霆昨天裹着浴巾睡下,一夜过来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现在大喇喇光着站在卧室门口,真的挺、一言难尽的…… 丰敬霆无语,任高菲骂了几分钟,试探着打断她,“你不会不记得我昨天晚上怎么进来的吧?咱们还说过几句话呢!” 这话可以发散的方向太多了,仔细想着有点可怕,高菲脸都青了。 她想了半天不能完整拼凑出放了丰敬霆进来、跟他聊过几句话、最后还让他光着跟自己在一个被窝里的过程。 再加上怀里揣着一个秘密,她现在尤其歇斯底里,捂住脑袋尖叫了两声,“我不记得不记得!”眼圈一红,几乎要哭了。 丰敬霆继续无语,“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至于么?” 当然至于啊,任何一个姑娘醒来发现自己跟个男人在床上,即便那男人是认识的,本人却完全不记得头天晚上的事情,都有点可怕好么? 高菲情绪激动之外更不愿意多说,生怕言多必失,“行,不至于,你赶快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丰敬霆的无奈里带着一点看稀奇的兴奋感,“一起睡着挺开心的,又暖和又有人给你盖被,有什么不好的?醒来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一起睡、挺开心、没什么不好…… 每个句子都戳心扎肺,高菲又想尖叫,嘴一张开,一股呕欲直上喉咙,直接扑地了。 丰敬霆转身到浴室重新拿了条浴巾裹上,回来就看见她这样,“这讨厌我讨厌的都吐了啊,这么严重吗?我走、我走行了吧?就是衣服都没了,要等司机送来。姑奶奶好歹再忍我半小时啊……” 高菲顾不上理他,踉跄着扶墙进了卫生间,一顿呕,只呕出点胃液来。 她昨天晚饭就没吃,到现在时间是中午,快二十四小时了,继续呕下去只剩胆汁了。 丰敬霆开始还嘴贱,听她呕了足有一分多钟,就坐不住了,找了杯子倒上温水端进去,“怎么了这是,去医院吧。” 高菲反应激烈,猛然转头瞪他,“不去!” 女人头发乱蓬蓬的,杏核眼泛红透着凶光。 丰敬霆给这眼神瞪着,并不害怕,还上前两步,把抽纸递给她,“不舒服怎么不去医院呢?讳疾忌医可不好,总不至于宿醉到这会儿才发作吧?” 一晚上暖玉温香,酒气都是自己身上的,不可能宿醉,他这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主要高菲这会儿的状态有点儿无法言喻的奇诡。 果然高菲听到去医院就发作,咬牙切齿的,“滚!” 这就更不对了,自从她被父母招回国,跟自己明面上确定关系,至今近俩月了,穿高跟鞋磨破脚都要让自己送去医院消毒买创可贴,没道理吐成这样不折腾人的。 丰敬霆眯起眼睛,放她趴在客厅卫生间的洗脸池,在屋子里转悠一圈,顺便还打电话叫司机顺便再送点早餐来。 等转到主卧的卫生间里,他甚至不嫌弃地扒拉一下纸篓,特征明显的塑料棒上有两条红线,浅浅的,也确实是两条,再算一下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不满 高菲并不知道秘密已经被发现, 趴在洗脸池上下了决心。 等胸口的那股难受劲儿压下去了, 她随便拿漱口水漱漱转出去, 想着把丰敬霆赶出门就去医院, 迎面就撞上举着一根小棒子的某人。 丰敬霆看着她皱眉扶墙的难受样儿, 上手就把人抱起来端到沙发上放好了, “不想告诉我?” 证据确凿, 高菲垂死挣扎,“什么?” “我不是十几岁的小男孩,知道这玩意儿做什么用, ”丰敬霆随手把小棒子丢进垃圾桶,“说吧,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那不是我的, ”高菲撇过脸, “今天工作日,你不上班吗?” “本来要去的,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了。”丰敬霆在她旁边坐下。 高菲挪开一点, 贴着沙发一边扶手, “挤什么挤?离我远点儿。” 丰敬霆就缩到另外一边, “事已至此, 我们应该可以跟父母商量, 把婚期改一改了。” 之前订的日期距离现在还有五个多月,不太合适了。 高菲拉着个脸,烦躁地把靠垫挥落到地上, “你开什么玩笑?!” 丰敬霆不说话, 平静看着她。 “为了孩子就必须结婚吗?你有本事负责吗?”高菲非常非常讨厌丰敬霆一幅什么都控制的住、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有钱跟会经营婚姻是两码事儿,你根本做不到就不要乱计划,后果不是你一个人承担的起的。”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呢?”丰敬霆有点莫名其妙,好像抓住了一点线头,摸到了最近两个月高菲情绪忽上忽下的关键点,又好像全无头绪。 因为你有前科! 逃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又绕回原点,让高菲有种自己的青春岁月喂了狗,所有的挣扎都白瞎了的荒谬感。 可是时过境迁,数年过去,再质问你当年为什么跟某个姑娘早晨从酒店里一起出来,未免显得太矫情。 她懒得继续讲,跳下沙发逃回卧室里,哐当一下关上门,翻出衣服换了,随便把头发绑了个马尾,出来换鞋子,拿包包,摔门出去,“你想呆着就呆在这里吧,我出去。” 丰敬霆坐在沙发上,就一条浴巾,根本没办法追出去,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我们得好好谈谈。” 谈个鬼,切! 高菲站在电梯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检修过,有淡淡的机油味儿,胸口再次涌上呕意,搞得她心烦意乱。 下到停车场,车载香水的味道也让人不舒服,她在里头反复磨蹭,打了三回火,想下车吧,觉得出租车可能比自己的车还难闻,犹豫了半天,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矿泉水漱漱口,还是捂着胸口开出去。 接着就在大马路上兜圈子。 丰敬霆开车跟在她后面,司机跟高菲一个上一个下,高菲出门没有十分钟,他就换上衣服跟出来了,他的姑娘还在停车场里犹豫。 在大街上绕了三圈,丰敬霆在红灯时候打电话给前面隔一辆的车,“不管你想去哪儿逛,或者散心,好歹要吃个饭的吧。眼看都十一点半了,饿久了伤胃……” 嘟嘟嘟,电话挂断。 高菲兜着圈子,想了半天,开到向飞星的小区,给她打电话,想说“出来跟我一起吃个饭呗。”没人接。 向飞星在会议上回消息,“开会呢,大概中午停不了,你在哪儿呢?” 高菲顿时心情更灰暗了,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 爹妈不能讲,听了肯定跟丰敬霆一个反应。从小到大的一些朋友不能讲,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多,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就会算计人。 想了半天,国内就剩向飞星,还在工作。 向飞星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复,联系到昨天电话里她抑郁的情绪,又追了一条,“要不你去找闲云?她在家呢。我家小云手艺一流,中午会自己做饭吃的,你去尝尝呗。” 等了一会儿,高菲回复了,“好,我去尝尝。” 向飞星给她发了地址,然后给白闲云发消息,告诉她高菲要过去吃饭。 白闲云正提着菜从街角的超市出来,收到消息就给高菲打电话了,接通了爽快地问,“菲姐,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高菲瞬间觉得自己被拯救了,“我在你们小区外面一个门,就是对面有个xx酒店的那个。” “那个我知道,是北门,旁边还有个水果店,咱们再去买点水果,你喜欢吃什么?”白闲云要穿过小区才能到北门,想着向飞星讲高菲心情非常不好,一路上不紧不慢地跟她聊天。 不过十多分钟,她走到小区门口,高菲就站在一辆车旁边,看见她就扑上来了,搂住她的脖子一顿蹭,“好姐妹!” 白闲云哭笑不得,“我说菲姐,高兴归高兴,但是能不能看看我手里的鱼肉蔬菜,蹭你衣服上了可太难洗了哦。” 高菲眼圈还有点红,松开她也握着她一只手,“我们去买水果,我要吃榴莲。要吃一整个。” 白闲云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她的小腹,月份还浅吧,根本看不出什么。就是,孕妇能不能吃榴莲呢? 不等她腾出手去搜索一下,高菲已经冲进店里,指着个头最大的一个招呼老板帮忙剥出来。 得了,阻止不了了,再买点别的吧。 除了水果,这家店还卖糖炒栗子和几种坚果蜜饯,高菲这也要那也要,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 白闲云撑开水果店塑料门帘的瞬间,手里的东西被人接过去了,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丰敬霆。 高菲走在她后边,一抬眼看清楚来人,脸就又挂下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跟踪我?” 丰敬霆连忙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天可怜见,我哪有那个本事,就我下楼时候你在停车场还没走呢,这不就一路……”说着又强行接了白闲云另一只手里的东西。 白闲云没办法,只能去把高菲手里的接过来拿着。 三个人两前一后沉默地往里走,丰敬霆跟着她们进了电梯进了门,白闲云实在忍不住,“你们俩要不好好谈谈?什么话说开了不就好了么?” 丰敬霆试探地看高菲,又转头歉意地笑,“她还没吃早饭,我这有点……” “哦哦,这样,”白闲云一手推开书房的门,“你们去坐下,我锅里炖的有八宝粥,我给她端点儿垫垫肚子。” 高菲也不愿意在别人家里,在其他人面前歇斯底里,最后还是拉着脸进了书房。 丰敬霆跟在后面,两个人对坐在两张小沙发里沉默不语。 白闲云盛出两碗粥,拿两个咸鸭蛋对半剖开,配一碟酸黄瓜,半张葱油饼切好,再洗一碗草莓一起端上去,“你们凑活先垫垫肚子,过半个多小时就有午饭吃了。” 两个人都是真的饿了,丰敬霆连连道谢,“太麻烦你了。” “都是朋友,太客气了。”白闲云退出去关上门,悄悄嘘一口气,自己不适合做和事佬,也讲不了大道理,希望他们自己说得通吧。 书房里。 丰敬霆先端起碗,直接把粥往嘴里倒进去,不过两三口就把一碗喝光了,放下碗,就看高菲小嘴微张有些呆的样子,“吃两口试试?味道挺不错的。” 高菲肚子咕噜一声,不得不端起碗,微微喝了一口,粥熬的黏糯,里面好像放了葡萄干之类的东西,带一点果子的清甜,确实味道很好,喝了第一口之后就停不下来了,一口一口,时不时加几口酸黄瓜,等喝完之后胃还有些空。 丰敬霆把葱油饼推到她眼前,反正粥都喝了,其他无所谓了,高菲又就着酸黄瓜咸鸭蛋吃了两块饼子。 等她放了筷子,丰敬霆把剩下的一扫而空,然后两手交握,端正坐下,“说吧,为什么不高兴?” 高菲翻个白眼儿,“有什么可高兴的,难道我要跟你欢呼,‘哇哦,老公,我们有孩子了耶’,呵呵~” 如果不是多年前医生的警告,昨天她就去医院躺上手术台了,不用纠结到现在。 丰敬霆神色严肃起来,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坚定,“虽然不会用那样的语气,但是实在说,我知道了之后,心里很高兴。” “我现在不太明白,既然我们已经决定结婚了,要孩子是早晚的事情,你知道不论是你家还是我家,丁克都不太可能。那么,就算他来的早了那么一点点,又有什么让人不开心的呢?你现在这样,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一早晨醒来之后的所有反应,他都还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话,现在是真的在谈判了。 “或者说,你想要怎么样呢?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还是对婚约有什么不满?” 高菲尖声反驳,“这两点有什么差别吗?” “对我不满,但是仍旧愿意结婚。那么我们可以谈一谈,互相包容或者改进,”丰敬霆微微垂下眼睛,对上高菲交握绞紧的手指,“对婚约不满,现在后悔也来得及,毕竟喜帖都没撒出去。也、不是第一次了。” 高菲说不出来,回国不是一天做的决定,她花了一年半时间想清楚,总不至于到现在又反悔。 但是要真让她甜甜蜜蜜的期待婚姻,又实在有些难办。 不满说不出来,只是有些意难平而已。 客服 白闲云不知道他们两个具体谈了什么, 快手快脚在厨房弄出三菜一汤, 因为不知道高菲会不会讨厌味道重的东西, 鱼虾都没有, 做的都是素菜, 还打了小半锅酒酿圆子。 然后她才小心翼翼敲了两下书房的门, 不过两个呼吸, 丰敬霆拉开了门,闻到外面饭菜的香味儿,礼貌地点点头, “拜托你帮忙照顾她一下,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诶?就这么扔下未婚妻就离开?! 白闲云瞪大眼睛, 不过终究跟他不太熟, 而且后面站起来的高菲面色平静,她就没说什么了侧身让路了。 等外面大门关了, 高菲才神色悻悻地走出来, 没精打采地往餐桌旁一坐, 愣了几秒钟, 委屈地问, “小云你这是要喂兔子吗?” 小白菜炖豆腐、地三鲜、香干炒豆芽、西红柿鸡蛋汤…… 白闲云在她对面坐下, 听了这语气,就放心了一点,“我听说, 怀孕的人会对许多味道敏感, 你闻到肉味会难受吗?” 这还真不知道,但是早晨确实呕了一点,高菲把下巴磕到桌面上做死鱼状,“医生说才四周多,鬼知道反应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 呃,白闲云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四周多岂不是就是大家一起去农家乐的时候。 但是这是人家的隐私,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张口接话,高菲先开口了,“我是不是特别作?” 网络上流传着各种孕期情绪异常的案例,白闲云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而且丰敬霆刚才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所以她大义凛然地站在了姐妹一边,“你都干什么了,就觉得自己有点作呢?” 高菲毫不见外地把早晨起来的事情略讲了讲,大概是木已成舟,没什么余地可发挥了,破罐子破摔的很,“……我就是对自己的人生特别失望,感觉这辈子看到头了,自我厌弃。” 呃,这个怎么讲,白闲云端着碗开吃,边吃边开导她,“你能自我厌弃,说明对生活还是有要求的。有上进心很好呀,要是这种情绪都没有,随便来什么都接着,过成什么样子都随意,那才是真废了呢。” 看着高菲也顺势端起碗吃东西,就知道这姐姐根本没那么严重呢。 她就又发表了一点略微仇富的言论,“你看看你这样,不高兴了能满城开着车瞎晃悠,能找到可以吃饭的小伙伴,有一个很有钱的未婚夫,关键是还有一对儿很有钱的父母,哦,对,还有一个很有钱的哥,你怎么不想想世界上有许多人,就算心里难受的打算自杀了,只要活着一天就得努力工作上班呢?” 高菲默默喝一口汤,西红柿微酸,蛋花香浓,撇嘴,“都打算自杀了,还工作个什么劲儿?” “因为要是不干活,说不定自杀之前先饿死了,”白闲云横她一眼,“而且许多人活着不仅是自己活着,一个人的努力背后背着好几条命呢。” 高菲无语,“我每年都捐款救助失学女童,没有你讲的那么不食人间疾苦好不好?” “慈善一定程度上让富人获得道德上的优越感。因为你们的这种需求,确实让许多人得到了益处,但是远远的捐出一些钱去,和真正走近那种生活,就是走近看看那种距离,感受也是不一样的。” 这话题往深了说就该讲什么人生哲学、存在意义了,其实绝大多数有钱人也没那么坏,白闲云想了想,“总之吧,以我半吊子的心灵毒鸡汤开导你,你现在的情况多半是闲的,找点事情做就好了。” 高菲半张着嘴,“可是我都怀孕了。” “那你打算生吗?多数怀孕的准妈妈也都在工作啊,工作到预产期当天的也有。”白闲云吃的挺快,已经扒完一碗饭,端着碗给自己盛汤。 高菲才喝了半碗汤,犹犹豫豫在地三鲜上夹了两筷子,说起这个有些茫然,“生吧,我也三十了,总得要个孩子。” 这话白闲云听着就很抑郁,“爹妈不是谁都能当的,你得为一个生命负责的,这种想法不行啊,姐姐诶。怎么这年头当父母都不需要考证的呢?” 哈?高菲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我会负责的啊,不就是当个妈么?医生说我挺健康,可以生。” “身体健康是你的生理功能,当妈妈需要知识储备和心理准备,”白闲云简直要仰天长叹了,作为一个考到教师资格证、也曾经努力想当个好老师的人,她好歹学过一些儿童啊少儿心理学教育相关的东西,“恕我直言,就你目前的心理状态,或者说你的年纪以及你对生活的态度,起码你的父母不是很称职。” 她跟向飞星私下里八卦过漂亮小姐姐高菲的事情,有点逃避型人格的意思,当然两个人的八卦绝不能充做专业的诊断。 但是因为反抗父母就往国外一跑数年、坐拥资源现在却终日无所事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出高菲的性格。 “当然,我们这一代的父母,也没什么相关概念,绝大多数都是随便当当,哪怕是认为自己花了无数心血,也经常用错了方向,”白闲云给她盛了一点点饭推过去,“越讲越发散了,咱们先收住这个话题。事情得一个一个来,现在首要问题是,嗯,飞星昨天跟我讲了一点,你对结婚养娃都有点别扭的心理,是因为什么呢?” 高菲叼着筷子,“为什么我有种面对中学老师的感觉,不、不仅是老师,还是教务主任,就那种穿着黑色套裙、梳着光滑的圆形发髻、带着金丝边眼镜、两道法令纹的教务主任。” 这是偏见吧? 白闲云无语,静默了两秒,“我们普通孩子念得学校,教务主任通常跟街边买菜的中年大妈和中年大叔区别不大。不要跑题啊,美女!” “我就是,不甘心。”高菲在菜盘子里挑挑拣拣,一根豆芽一根豆芽的往嘴里塞,“作吧。” 她没有多说,白闲云倒是稍微理解了一点点,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生活里也充满了这样的无力感和不甘心。 大四商量要不要考研的时候,跟陈安商量结婚的时候,想做cos团队被阻止的时候,站在三尺讲台上面对熊孩子的时候,以及朋友和自己家里出了大事力量微薄的时候…… 静默了一会儿,她实在不想看高菲一脸丧气的样子,“再吃一点吧,吃一点我带你去做点有意思的事情,人的脑容量没那么大,被一件事情占满了就不多想了。” 高菲沉迷一根一根吃豆芽,又塞了四五根才慢腾腾开口,“那事情也没有解决,做完了事情重新想起来会更抑郁的。” 原来姐姐你也知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啊,所以这么些年你都干些什么了? 白闲云无语,装上水果,果茶罐子,小点心盒子一大包,看高菲也不吃了,把她拎起来,“不管怎么说先试试再说。” 高菲跟着她到了半地下室的工作室,一进去就“哇哦”了,白闲云下午要写几个扇面和十来个手机壳,把她丢进去不搭理了,径自铺开宣纸试写,练一遍看着还成了再往货物上写。 高菲研究了大小不同型号的毛笔,去看了隔壁屋子里小型的激光雕刻机,再摸了不同的宣纸,又摇晃着各种扇子比划了一番,“唉,你就这么一直写?” 白闲云都写完两个扇面了,“写完了发出去,喏,那边有订单。” 高菲摸过去,一叠打印好的订货单,“那我能干点儿什么?”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可急死我了,”白闲云就乐了,过去把快递单打印机抱出来,“帮我把这些订货单上的地址收货人都打印好呗。” 然后高菲就被她带动的干了三个小时活儿,打完了快递单之后,又坐在电脑前面充当客服回答了好一会儿问题。 本来白闲云还担心大小姐不耐烦,没想到自打开始当客服,小姐姐就活跃起来了,不停的叽叽喳喳。 ——这一个说要在扇面上写,别减肥了,你丑不是因为胖,哈哈哈哈。 ——你不努力,怎么知道努力也不会有用呢?哈哈哈哈~ ——天下为攻、一受封疆,什么鬼? ——玲珑骰子安红豆,黑米百合八宝粥,哈哈哈哈! ——君问归期未有期,红烧茄子油焖鸡,哈哈哈,这跟上一个是一对儿吧?哎呦我的妈~ …… 哈哈的太频繁,白闲云都有点担心了她岔了气儿,给她端了碗草莓,又泡上红茶,“喝点水润润喉咙吧,姐姐诶,你这一句一句读的,简直跟用吼当客服一样了。” 高菲跳起来,“唉,小云,你这儿招工不?我来给你当客服,不要工资,管吃就好。” 白闲云摸了摸下巴,“这得倒找我钱吧?”眼看高菲撇了嘴,她举双手做投降状,“别担心,我会找姓丰的要回损失,你这个客服我收了。” 丰敬霆早晨从这边走了,直接打电话联系了双方父母,再找关系订酒店,足够好足够大的宴会厅,往往需要提前半年订。 能在差不多场合办事儿的,能量也差不多,再要兼顾好日子之类的,不一定能找到肯让的。 高菲的妈妈一听女儿肚子里揣上宝贝儿了,立刻红了眼睛,“那她现在在哪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跟我们商量,这……” 丰敬霆也是无奈,高菲中午说了,既不打算悔婚,也要生孩子,但是情绪上还要闹别扭,他只能秉持着孕妇最大、老婆要惯着的原则先办事儿,“她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了,这些麻烦事儿我来就好,不用她操心。” 其实就是两家家长碰个头,事情交代人下去办就好,并没有什么真的需要操心的,只有礼服婚纱照得两个新人亲自去。 丰敬霆跟双方父母都讲好,也不过花了两小时,犹豫了一下,下午照旧去公司了,会议照开,一切如旧,忙完已经暮色四合。 时过五月,天黑都快七点了。 秘书送了惯常预定的工作餐进来,“丰总,新业务拓展部的郑总刚回公司,说有事儿要跟您汇报。” 丰敬霆关电脑的手就顿了下,把推远的盒饭拉近打开,“让他进来吧。” 锦绣园,高菲咽下一口虾仁,隔空指指墙上的挂钟,“我说什么来着,姓丰的根本不在意我,看看、看看,晚上八点,连个问候电话都没有。wtf!” 向飞星已经知道白闲云招了新“客服”,且两个人讲话更肆无忌惮些,当即就问,“那你干嘛还非得结婚啊,还非得生孩子,何必呢?” 黑历史 “我总得结婚, 反正都要结, 不如找个最安全的, ”高菲掰着手指头有理有据, “我哥说了, 丰敬霆二十五之后就不乱搞了, 也不爱在场子里玩儿, 特别上进,同龄孩子里面他挺出息。就个人而言,脾气不错, 起码没对我发过火,长得也符合我要求。” 白闲云和向飞星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同时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向飞星举筷先问, “可是结婚总得喜欢吧?要不然都没话讲,两个人在一个家里多尴尬。” 高菲一挥手, “没事儿, 我们房子多, 可以分开住嘛, 而且你看他这忙碌程度, 我们遇到一起的时间并不会很多。而且我有很多爱好, 一个人都过得很充实。” 这真是,全新的婚姻生活思路啊! 白闲云都忍不住感叹了,“你们豪门都这样吗?” 豪门什么鬼, 高菲恢复了元气, 给两个小妹妹指点人生,“豪门不豪门的根本不重要,本来婚姻生活就是这样的东西。” 说到这儿向飞星就有点叹气了,“菲姐你忽然睿智了起来,我这么一想,我小时候爹妈互相也没大交流,或者是我不知道?”她转头去看白闲云,“老师和师娘呢?” 白闲云也卡壳了,“我爸妈,凑在一起就,聊教学经验?如何拯救失足少年少女?比如你。” 三姐妹凑在一起,没能找出父母恩爱生活的案例,顿时集体灰暗了。 这时候白闲云电话先响,她跳起来去接,向飞星假模假样摆手扇风,“啊,我已经闻到了爱情的酸气,”站起来拉吃饱了瘫在椅子上的高菲,“走走,我们躲开,否则马上要被虐狗了。” 高菲不走,抱起水果碗,“我又不是单身狗。”而且很想见识一下正常谈恋爱到底是个什么死样子。 结果白闲云电话只讲了三句就放下了,“喂?”“在家。”“好的,过来吧。” 向飞星滚到沙发里,“嗷,我不要,不要不要,远程虐狗也就算了,还要现场虐,太伤心了!” 五分钟后,章泰安抱着一盆开了几朵的小茉莉上来了,进了屋子旁若无人,直接给白闲云献宝,“喏,放在客厅里满屋子都是香的,比空气清新剂好多了。” “你们下去散步吧,求你们了。”向飞星抢过花盆,在客厅里转着圈子找地方放,“快去快去,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桶香芋味儿的冰淇淋。” 白闲云跟章泰安对视一眼,耸肩,“等我拿件外套。” 章泰安看她进了卧室,挺高兴的问向飞星,“除了冰淇淋还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去超市,多带点零食上来。” 作为屋子里唯一的单身狗,向飞星在白闲云出门之前,塞给她一张长长的清单,并且表示,“记得把手机铃声打开哦,我一会儿想起来了微信发给你们。” “星星~”白闲云横她一眼。 章泰安乐的讨好女朋友的闺蜜,欢快地晃晃手机,“发给我就成,保证都带到。” 向飞星尾巴就翘起来了,“谢啦,我可不客气的。”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尽管发消息。”章泰安的声音消失在门后。 高菲还抱着水果碗,“他吃笑药了么?全程笑的恨不得露出十二颗牙,跟个牙齿精一样。” “恋爱中的人啊,可不就是这样么,”向飞星耸肩,倒进沙发里打开自己的淘宝购物车,“哎呀,我失算了,不应该叫他去超市,合该打开淘宝购物车叫他清了才好,待我看看有什么近期计划……” 高菲惆怅地往她旁边一坐,“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么?这个不一定呐,怀孕会让人智商降低确实一定的。” 话音没落呢,她的手机也叮叮咚咚起来。 向飞星朝她眨眨眼,“咱们看看丰总进来的时候什么表情。” 高菲从沙发靠垫堆里摸出手机,把屏幕往她眼前一晃,“什么丰总,呵呵~” 明晃晃两个打字儿,何甜。 高菲电话声音开的不小,向飞星正坐在她身边,猝不及防也被对面崩豆一样又快又脆的声音糊了一脸。 “高菲你在哪儿呢?唉这个不重要,我的天,我跟你讲,你猜我看到谁了?” 高菲单手举着手机,往后一靠,研究自己的指甲,“那我可猜不着,直接告诉我得了。” “东方闻雪,我的天呐,当然这也不是重点。”何田大喘气一样,大概就等着高菲问她呢。 高菲百无聊赖地撇撇嘴,“所以你怎么就讲话连个重点都抓不住了。” 何田等不到她震惊了,只能自己先抛出答案,“我在小六楼吃东西,正撞见,她跟丰敬霆一起吃饭。哎呦,惊得我,反复看了好几遍,才肯定自己确实没认错。” “那是,一个班里读书好些年,这都能看错你眼神得差到什么地步啊?”高菲有些不耐烦了,又是这样,讲话就不能直接说,想看自己笑话,呵呵,还轮不上你们。 “不过你也别着急,我看饭桌上三套餐具呢,肯定不是就他们两个人。”何田大喘气的终于把包袱都抖完,“哎呦,我这朋友还等着呢,我先回去吃饭了,改天约饭啊。” “忙着去吧,有空出来见。”高菲敷衍完了,把电话丢到一边,抱起水果碗重新塞了一大口,颇有些愤愤不平把水果当人肉咬的样子。 向飞星默默把电脑屏幕关上,抽走她手里的碗,“居民膳食指南说一个人一天最好吃半斤水果左右,你这明显超量了,对健康不好哈,吃点坚果呗。” 高菲被她抽走了碗,神色有些悻悻的,“好想跟这些人一刀两断啊。” “那就一刀两断呗,只要保持一段时间的疏远,渐渐就没关系了,有些人际关系只会给生活带来负担,没有维持的必要。”向飞星讲话很直白,“比如刚才那位,听语气就是想看笑话的吧?拉黑好了。” 女人对某方面的事情都有敏锐的直觉,那个东方闻雪应该是个跟丰敬霆或者高菲过去有纠葛的女人吧。 “我觉得我不主动找他们,就是表明态度了,而且我一年在国内也待不了两个月,真不知道是不是要谢谢这些人没忘记还有我这号人。”高菲努力后仰,眯起眼睛。 可能是因为白闲云和向飞星跟自己的圈子相隔太远,好像安全的孤岛,更是因为这两个女孩子表现出的三观和她们之间的情谊,已经交浅言深好几次了,却还是忍不住。 “可能想嫁给丰敬霆的人太多了吧?她们互相争抢这么多年,被我空降截胡,能平心静气也不易。”这么一说高菲又笑了,“你看,我认为迟早要结婚,所以老实接受了安排,比别人费尽心机要的还好呢。今天小云说我太闲了,还有一点不食人间疾苦所以乱发愁的意思。事实摆出来了果然如此不是吗?” “闲云是有点这个意思,但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向飞星跟她一起摊平在沙发上,“有钱人也有不高兴的时候呀。” “我今天看到有人留言要求写一个扇面,‘什么选择困难症,都是因为穷’,起码物质上不发愁的话,会避免相当一部分不高兴。”高菲轻笑,“我知道她不会那么简单粗暴给我下判断。” “你得悟啊,”向飞星决定扒拉出自己的黑暗历史开导开导漂亮小姐姐,“这个思路我十五六岁就懂了,毕竟我也是当过有钱人的。” 不但有钱,还千娇百宠。在周围的孩子为一块大白兔开心的时候,向飞星就有成盒的进口巧克力了;周围小孩为过年有一件新衣开心的时候,她有妈妈从b市、s市带回来的漂亮呢大衣、红色小皮鞋;要求妈妈才能坐一回的电动摇摇车,向爹直接给女儿买了一个放在家里随便玩儿。 作为九十年代早期就开始经商的人,向家绝对是先富起来的那一批。虽然见父母的时间不太多,但是姥姥照顾的也很好,向飞星的童年,乃至少年初期都是幸福的小公主。 直到有那么一天,向爹喜气洋洋的宣布,闺女你要有个弟弟了,妈妈老蚌生珠,呃,其实远远称不上老。 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姥姥姥爷都喜气洋洋的去关注妈妈微微凸起的小腹,没人庆贺飞星小公主考了年级前十名。 向飞星伸开五指,从直缝里看暖融融的灯光,“我那时候特别生气,觉得凭什么啊?口口声声说最爱的是我一个,转脸就忘了。” 高菲是家里的老小,哥哥从小就很有样子,想了想,胡乱点点头表示理解向飞星的心情。 “还有一群嫉妒我的小孩,什么表弟表妹,不知道听谁说的,偷偷跟我念叨,我爸妈有儿子了就不要我了。啧,可笑,”向飞星哼一声,“我那时候都十四了,特别明白觉得她们就是嫉妒我家里条件好,看到我倒霉巴不得看笑话,所以我一点儿没上当,特别努力学习,在我妈生孩子之前,拿到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就,小云念的,白老师是我的高中班主任。” “嗯,然后呢?”高菲从私立幼儿园念起一路到了大学才跟普通孩子一样,“你就是那样跟小云成好朋友的吗?” “没有,我高中直接叛逆少女了。”向飞星搂着抱枕盘腿坐起来,回忆起那段日子,笑容里还是忍不住带了点幸灾乐祸,“中考完毕一个月,我妈生了,是个妹妹,全家都炸了,我爸还要去找做超声的医生麻烦,那叫一个热闹啊,整个家里一锅粥。我忽然就悟了。” 抓住 “想要儿子继承家业的很正常啊, ”高菲耸肩, “你悟了什么了?” “不管我多么优秀, 在我爹心里都是遗憾, 那么我费那么大劲儿努力做什么?”向飞星竖起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 “然后我就中二的叛逆了。考进高中时候成绩年级前二十, 第一次摸底考试全年级倒数五十, 一个月叫了四回家长。” “你这速度,也蛮快的,你这不是中二堕落, 是想从父母身上吸引注意力过来啊。但是,怎么才能做到,一个月叫四回家长?” 向飞星一根一根伸出手指数给她看, “染头发, 打耳洞带首饰,不穿校服, 打架。” “打架我是信的。”高菲就乐了,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就是向飞星把某个渣男揍倒在地。 “总之我就叛逆少女了, 我爹妈各种震惊啊, 开始是姥姥过来给我当家长, 管不了我了,让我爸妈亲自出场,”向飞星耸肩, “我是谁啊, 不想让人管的时候,天王老子也不行,他俩一样管不了我。闹急了我离家出走,被学习委员白同学捡回去了。就这,我俩孽缘开始。” “当时我虽然才十五,但是内心深处已经深刻的认识到金钱对我的人生幸福没有太大意义,当然,成年之后发现当时太中二了,金钱的意义也不小就是了。后来我在白老师家里断断续续住了两年多,几乎成他家二闺女了,虽然对生活什么的还不太明白,起码知道,凡事要认真对待。要是对世界报之以火,它也不会还你以歌。” 高菲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抬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这圈子绕的也太大了,闹半天劝我呢,嗯?” “这我可真没有,我就是触景生情,顺便一下子。”向飞星卧倒,“不管你之前怎么说你对婚姻只是顺其自然接受安排,觉得反正都要结婚,挑一个不错的就好。反正都要生孩子,有了就生下来。实际上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否则你昨天就不会难受,早晨也不会‘作’,认认真真想好了,要怎么样的生活,然后努力实现,哪怕错了,也不会后悔,可能比现在这样糊里糊涂更好呢。” “哪怕错了,也不会后悔吗?”高菲有点茫然。 “我不是心灵导师啊,没办法给你答案。但是就我自己而言,之前跟成文浩在一起,就那个试图勾搭你不成又回来跪求我的怂货,虽然后来结果不太好,我也难过了几天,却没有觉得自己当时的选择有什么不对,放下了之后不久也就想开了,现在又活蹦乱跳搞事儿追求新生活呢。” “所以我要怎么办?”高菲这辈子没有认真处理过人际关系呢,要么不搭理,要么人家让着她。 “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办,我就换位思考下,要是我,现在晚上快十点,我在朋友家,有个男朋友,我就给他打电话,叫他来接我,不使唤白不使唤。”向飞星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我小伙伴里也有生了的,半夜三点叫老公出去绕着城市开车找草莓的有,凌晨把男人踹醒给自己按摩小腿的有,你要是觉得这作的过分,起码得让他知道你的辛苦。” 这个高菲就无感了,“你说的那是有感情有期待,我对他没有指望,干嘛要给自己找事儿呢?事情到最后如果是枉费心机一场空,并不会过的开心。” “要开始一段新生活,总会有期待,没有指望是骗自己的,”向飞星觉得自己开导人是个二把刀,要不是高菲实在漂亮,自己又有点怜香惜玉,都要没耐心了,“如果对生活没期待,就没有改变的必要。也别跟我讲两情相悦不一定比一个人精彩,共同面对也不一定比独自前行结果更好,你就听我的,做点什么去试试。” 两个人没掰扯清楚呢,白闲云回来了,跟章泰安一人拎着一个大袋子,看来是直接将散步改成逛超市了。 高菲就觉得背后欢呼的向飞星声音一停,猛然提高了调子,“菲姐,你老公来接你啦~” 丰敬霆衬衫挽起,手臂上搭着一件西装,站在玄关,“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换鞋进去了,小菲跟我一块儿回吧。” 高菲微微鼓着嘴站起来,刚想犹豫一下,被向飞星推了一把,替她说了,“你稍等她换个鞋。” 等背后的大门关上,站在电梯里,她还没回过神,等下到一楼,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终于问了一句,“怎么又过来了?” “我先去了你家发现人不在,就猜大概还在这里。”丰敬霆给她按着电梯门等人出去,“我下午见了叔叔阿姨和我爸妈,把婚期提前了几个月,明天早上我们去医院,检查完身体。周末跟我去订礼服吧,都加了塞,拍照也约好了。” 高菲想说,我还没同意呢你们又决定了,想了想一天里跟两个小伙伴的对话,坐到车里才来了一句,“到时候我就胖了。” 丰敬霆有些严肃的表情就褪下去,微微勾起嘴角,“现在太瘦了,胖一点也好。” 高菲烦躁地扣上安全带,不知道接什么话好,索性不吭声了。 到了小区停车场,丰敬霆下来,从后备箱里提出一个箱子,跟着她往前走。 高菲就站住脚,“你干什么?” “回家啊,”丰敬霆理所当然的很,“早该搬到一起了吧。” “那是我家。” “你要是觉得这儿不好,换别的房子也成,今天太晚了,明天你选了地方我让人收拾去。” “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 “我觉得未婚夫妻住在一起没什么可争议的。” 站到电梯里,高菲咬了咬嘴唇,“东方闻雪回来了?” 丰敬霆眉峰不着痕迹地抬高了点,“她联系你了呀?” “何田告诉我的,她在小六楼见着你们了,”高菲也不转弯子,“以前的事儿咱们不提了,反正年轻时候都玩儿的疯,以后该怎么办不用我讲吧?” 丰敬霆这回认真起来了,“什么叫,年轻时候都玩儿的疯?”有什么隐情自己不知道的样子。 高菲懒得讲太多,反正自己当年也不是好鸟,“她不是追了你好几年?” “小女孩时候的事儿这么多年了还能做数?”丰敬霆不当回事,十多年前了谁在乎呢? “女人跟你们男人是不一样的,”高菲打开门,站在玄关里,回头用力看了他一眼。 丰敬霆被那一眼看的脊背一抖,更加觉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进了屋她又安静了,两个人各自洗漱,分享一张床,一个人睡前玩儿了会儿手机,一个人看了会儿书,前后不过三分钟各自关掉床头灯,气氛和谐的诡异。 ******** 章泰安脚步轻盈地从电梯里出来,坐进车里的时候还挺兴奋的。 今天晚上他跟白闲云一起在超市里逛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一起商量什么菜式需要买什么原材料,某种水果怎么样的更甜,每天要怎么吃饭营养合理,酸奶的口味是浓一点还是稀一点更好,什么样形状的红薯适合烤、哪种适合煮粥…… 都是细细碎碎的小事情,串起来却有种为未来生活预演的神圣感。 还有付款的时候,收银员果断从两个人伸出的卡里面接了自己的,对白闲云说,“这种时候就该老公付钱。” 然后自己顺势拉起她的手,走在小区里的路上,黑暗里窜过一只野猫的时候搂住了肩膀。 春末的风微凉,胸口火热…… 早就过了十八九岁的青春期,也不是第一次恋爱,却有种老房子着火的失控感。 以至于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接电话的语调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快。 章泰妍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呦,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中彩票了?” “没有,约会。”带着点儿小男孩献宝的喜悦,章泰安说的得意,“什么事儿?” 章泰妍本来还在低头看文件,准备说的话题也是跟笔下做了重点标识的段落有关,闻言却把笔丢开了,“是什么样的姑娘?” 这问题一出来就收不住了,章泰安在基本情况之外,又讲了一大堆,诸如白闲云的字写得多么好,性格多么温柔,多么会照顾人,自己做工作室多么努力之类的话。 总之是无一处不好,没有半点不成。 章泰妍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听他夸了一堆,也笑了,“看起来你是好事将近了,要不要我跟泰雅打招呼,提前给你们设计婚纱礼服呢?她很擅长这方面的。” “下个月我可能去b市,也可以提前见见她,这么好的姑娘你得抓住吧。” 说到结婚,章泰安内心是很火热的,“那你等我问问她的想法,应该没什么问题,二姐的手艺和品味我是很放心的。你要是过来,一定提前打招呼,我可以把时间提前腾出来,最好带上萌萌一起,她从来没离开过q声,过来玩一下多好。” 走失 向飞星举着一杯豆浆匆匆跑进电梯, 看了一眼手机, 还差五分钟截止打卡, 大大松了一口气。 电梯在地下车库已经上满了人, 上到一楼又停下开门的时候, 里外的人群都发出一声不满的抱怨。 向飞星正好跟站在外面的纪晋熙对视一眼, 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纪总,要迟到了哦。” 纪晋熙扬眉,“那可不一定。” 公司占据这栋大厦的9-15层, 等电梯再下来,百分之百迟到,向飞星在电梯门逐渐关闭的缝隙里, 看到纪晋熙转身大步离开, 这家伙不会是想走楼梯吧。 实际上营销中心因为出差和外勤太多,打卡是很宽松的。 等电梯一层一停到9楼, 向飞星飞窜出去打了卡, 转脸正撞上优哉游哉的纪晋熙, 他好像特意等在那里一样, 手里捏着工卡晃了晃, 露出一个八颗牙的微笑, 转身又去楼梯间了。 向飞星走回去继续等电梯,她的办公室在12楼,纪晋熙在14楼, 这家伙竟然真是从楼梯上来的。 这么一想, 她忍不住吸一口气,姑娘们盛传的纪总运动好,不是虚言呐。 好像自从那天一起吃了饭之后吧,就莫名熟悉起来了。本来7层办公楼,有些员工可能互相之间几年也没见过一次,最近竟然也频繁的遇见了,感觉有那么点儿不一样。 东想西想的,才到座位上,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妈妈?” 向飞星把手包丢到一边,迅速站起来出去往楼梯间过去,“喂?” “星星啊,你妹妹不见了!”向妈一嗓子嚎啕,“呜呜呜,我不活了,我把小辰给弄丢了。” “你说什么?!”向飞星感觉手心里一瞬间涌出黏腻的汗水,手机都抓不住了。 向妈哭哭啼啼的说,向飞辰昨天放学之后说要到好朋友家里写作业,然后晚上又打了个电话说住在小伙伴家里了,结果今天早晨班主任打电话来问为什么没上课。 她打向飞辰的儿童手机被挂断,随即就关机。然后联系了向飞辰说的那个同学,小姑娘根本没跟辰辰在一起,昨天放学书法班之后俩人就分开了。 也就是说,从昨天晚上七点开始到今天早晨九点半,向飞辰的行踪都不能确定。 向飞星用力在自己手背上咬了一口试图冷静下来,“你现在去看来电显示,昨天晚上她给你打电话说不回去住的时候,是几点?” 向妈哭着翻手机通讯记录,“晚上九点半。” “她当时情绪怎么样,旁边有什么声音吗?具体都说了哪几句话?你还记得吗?” 向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没说什么啊,就讲要跟同学一起看动画片,然后住在人家家里。” “她才11岁,外宿你都不多问问吗?!”向飞星简直想撞墙,“报警了吗?我爸呢?” “你爸昨天住工厂了啊,电话打不通。不是说失踪人口24小时报警吗?你以前都经常住外面。”向妈哭的直抽。 “你……”算了,向飞星深吸一口气,“我来报警,你去把我爸找回家。还记得小辰昨天穿的什么衣服吗?背的哪个书包?” “校服啊,我不知道啊~”向妈哭哭啼啼,连女儿背哪个书包都不记得。她生了二女儿自后身体很差,孩子家务都是保姆管着,从来没有早晨起来送孩子上过学,哪里记得孩子穿什么? 向飞星暴躁地挂了电话,按110的指尖直颤,点了两个1,又反应过来,应该加上家里的区号,等接通的几秒钟好像过了几年,那边才喂了一声,她就连珠炮的陈述,“您好,警察同志,我妹妹向飞辰,十一岁,身份证号码xxx,她昨天晚上7点钟从q城纬七路集英双语学校对面的书法班离开后到现在为止没有回家。离开时候当时身穿集英五年级校服。大约在九点半的时候曾经跟我妈妈联系表示要外宿,今早没去学校……” 接线员动作特别快,让她重复了一遍身份证信息后,询问是否有照片之类的信息。 向飞星的手机上来了同事电话,她抖着手指挂断,在楼梯间里来回走,哆嗦着配合警察问询回忆着妹妹有没有去哪里的可能,“……身高154,长发,应该是马尾辫……是的,那附近有监控,我记得,集英的正门距离十字路口只有不到一百米,书法班在更靠近路口的地方,说不定监控能拍到……她手机有定位,但是关机了,手机号码是186xxxx……没有,我妈妈回忆没有异常……谢谢,是这个手机,我会一直等着……” 电话挂掉后,她用力深呼吸了一下,使劲儿揉了一把脸,才推开消防门往办公室走,一直紧紧抓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麻木,才一转进办公区玻璃门,同部门的小姑娘就大叫,“向姐,你可回来了,领导找你好一会儿了。” 向飞星没空琢磨她是否暗示自己离岗时间过长,走到工位把还在等待开机密码输入的电脑关掉,拎起包,转身推门去经理办公室,“领导,我家里出点儿大事儿,需要请假。” 她表情实在不好,经理都唬了一跳,“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我妹妹失踪了,刚报警,家里其他都是老弱,我得回去一趟。”向飞星转身拉开门,想起来,“您找我是为了季度绩效考核表的话,电脑d盘那个叫考核表的文件夹,一会儿我把密码发您手机。” “哦,哦哦,这个不急的,孩子要紧,有需要公司的地方尽管提。”经理挥手让她赶紧去。 “唉,向姐,你去哪儿,领导刚才说要考核表你知道的吧?”小姑娘咋咋呼呼的声音跟在屁股后面。 向飞星充耳不闻,几乎是小跑一样冲到楼道里使劲儿按电梯。 红色的数字键停在b1,然后缓缓升到1,停滞许久,再缓缓升到2…… 这栋楼里错峰上下班的人太多,十点之前电梯都快不起来了,向飞星看看时间,拉开楼梯间的门冲了下去。 纪晋熙拎着文件袋一步一步下楼,头顶忽然传来催命一般的咔哒咔哒声。 高跟鞋? 后楼梯大白天也很昏暗,感应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来,鞋跟踩到台阶上的声音几乎带着回声。 向飞星一边往下走一边尝试拨打向飞辰的电话。 死丫头,接电话啊,你倒是接啊!你接了电话姐以后都不训你了…… 一只眼睛看屏幕,一只眼睛看脚下,眼角余光里忽然瞥见一个人影立在墙角,惊吓之下心脏骤然紧缩,向飞星一脚踩空,径直滚下三四个台阶,手机摔飞出去,整个人扑跌到转角平台上,脸竟然没着地…… 纪晋熙也吓了一跳,他就是听到那鞋跟声音太急了,索性离开楼梯旋转的内测,贴到绕的较远的那一侧走,好给人让出道来。 等那声音越来越近,他索性站贴墙站边儿上免得撞到。 结果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才转弯下来没跑了几步,忽然腿一软就滚下来了。 是个熟人,向飞星。 纪晋熙小心扶助她两边肩膀,帮人稳住身形,接着后退两步,把自己的膝盖跟对方的脸分开,“……你怎么样?” 向飞星的两只鞋子都飞出去了,这会儿一条腿侧撇开,一条腿压在屁股后面,剧痛!整个上半身刚才都扑跌到纪晋熙腿上,胳膊大概是在栏杆上撞了几下,脊背滚过台阶,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向飞星顾不得自己,抓住栏杆向下看试图找到自己的手机,栏杆缝隙里一点儿残渣都看不到。 “我没事,我的手机、你帮我看看我手机掉哪儿了?”向飞星握着栏杆试图把自己撑起来,脚踝剧痛里带着一丝凉风窜入骨缝的感觉,一个没站稳,重新跌坐回去,这次是尾椎骨剧痛。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绝对是生理上的痛楚造成的…… 纪晋熙本来看她一声痛都没叫,以为女孩子比较柔软滚下来没什么呢,何况向飞星之前鞋跟卡住崴脚后仍旧健步如飞,本来已经松了手,谁知道她二次摔下去了,赶紧按住她肩膀阻止她起来,“你别动,手机摔了没什么,身体重要,你现在哪里痛?” 向飞星泪流满面,“手机最重要了,你帮我找找,快、嘶——求你了,我有重要的电话要接……” “什么电话能比腿重要,”纪晋熙吼了她一嗓子,“不许动我看是不是骨折了?” “啊!!”向飞星被按住动不了,只得尖叫一声,满脸的泪都顾不得抹,飞快道,“我妹妹,11岁,失踪了,我不能错过公安局电话,求你了,帮我去找一下手机。” 纪晋熙一愣,什么也没说,松开手站起来,一步跳下三个台阶往下去了。 这里是三楼和二楼中间的平台,手机从缝隙间摔下去,早就粉身碎骨,屏幕裂成渣滓,后盖掀开,零件掉了一地。 纪晋熙把一堆渣滓里几块大的拢起来,翻开主机松了一口气,又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去,“你手机用不成了……” 向飞星本来还绷着点儿的眼泪瞬间决堤了,“你、你帮我一下,把我弄到车库,我去换个新的……” 纪晋熙仔细看了一眼,几分钟时间,她的脚踝已经肿的没法看了,“你不要动!”缓一口气,从兜里利落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她面前晃一下,“我带你去车库,把卡换到我的手机用,不会耽误你的消息,别哭了,你妹妹会没事的。” 说来话长 “啊, 那、那好, 谢谢。”向飞星抹了一把脸, 抓住旁边的扶手栏杆, 咬牙试图站起来。 纪晋熙扶助她一条胳膊帮忙, 使了使力, “我来吧, 你松手。”直接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来了。 向飞星一声惊呼,松手揪住他的衣服,“我自己, 唉——” 纪晋熙已经快步往下小跑了,“孩子走失是大事儿,等你自己挪下去总要几分钟, 快些吧。” 两层半楼, 他抱着一个人蹭蹭下去,再到自己车旁边放下人, 总共没有两分钟, 脸不红气不喘的, 把人放下, 打开车门翻杂物盒。 向飞星定定神, 握着自己的手机残骸, “你找什么?” 纪晋熙把自己的手机一举,“找跟牙签之类的把卡戳出来。” 该死的水果机插卡设计,向飞星立刻急了, 再看自己手里的废物, 一样的小孔,“这牙签戳不进去吧?” 纪晋熙皱眉关上盒子,“能戳的进去也没用,没有牙签,上车吧,外面两个路口有个营业厅,里头肯定能打开。” 向飞星直接把高跟鞋丢到车库柱子旁边,光脚坐进车里,“那快点过去。谢谢,拜托了。” “孩子重要,不用客气,”纪晋熙发动车子嗖一下就冲出去了。 虽然已经是高峰期末端,车库里还是有人的,几个人从不同的车位汇聚过来,互相探看对方的神色,终于有一个吃螃蟹一般举了举手,“刚才那是,纪总?” 这一下开闸一样,众人七嘴八舌的,“他抱的谁?” “两个人吵架了?” “我看不像,没听见声音。” “仿佛是内审的一个,叫向什么来着……” 非公司内部同人啧啧,“你们公司怪劲爆的,允许办公室恋情?” 又有眼尖的发现,“呦,鞋都扔了。” “艾玛,可不是,还不便宜呢,总得四千多一双……” …… 纪晋熙带着向飞星到最近的营业厅不过五分钟,车没停稳向飞星就摸到了门上,“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营业厅,真是多谢……” “谢太多就假了,”纪晋熙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你光着脚呢,我去吧,保证速度够快。” 向飞星不仅光着脚,还剧痛,闻言也就点了点头,“帮我直接拿个新的吧,钱转账给你。” 纪晋熙点头,果然很快,不过五分钟拿了个新手机过来丢给她,“你先换卡,我两分钟就来。” 只要能接电话就可以了,向飞星胡乱点点头,拆开新手机换卡,万幸有设置同步到icloud,飞快地登录账号,才把电话播出去,纪晋熙已经回来了,丢给她一双拖鞋,“小超市只有这个,凑活穿吧。下面去哪儿,警察局?” “机场,”向飞星愣了下,“不不,不去机场,去火车站。”想着立刻就给白闲云打电话,“小云给我订一张回家的高铁票。” 白闲云正读论文资料,立刻就听出她声音不对,“你着急回家?” “是,我妈说小辰从昨天放学开始就没回家,我爸联系不上,我得回去。”向飞星努力简单地说明情况,“我怕飞机上得关机没法接电话,你帮我订个高铁票,我现在、嗯,大概35分钟到火车站,最快的时间,你帮我看能多早就多早。” 白闲云吓了一跳,然而这会儿不是废话的时候,“行,你先挂了电话,我订好立刻把信息传给你。” “嗯,”向飞星嗓子发紧,继续给向飞辰的手机拨电话,反复三遍,都是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捂住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再次拨打妈妈的电话,“联系上我爸了吗?” 向妈还是哭哭啼啼的样子,“电话打不通啊,联系不上,他可能喝了酒睡死了。” 他怎么不直接死了呢! 向飞星恨恨的咬牙,“打工厂的总机,公司里的管理层,他的朋友,所有你知道的电话,挨个打!我就不信没人知道他昨儿在哪儿……” 本来她还想继续咆哮,手机上忽然来了家乡归属地区号的座机,瞬间一个激灵,“等会儿再说。” 挂断电话接起来,是警察。 “……我们查到向飞辰于昨天晚上11点半上了通往b市的1187次列车,铁路警察回复卧铺车厢里有这个孩子,这趟车在今天早晨7点半准点到达b市车站,向飞辰小朋友独自下车,列车员有询问是否有人陪同,她回答家长会在站外接。目前我们联系了b市火车站警方正在调取出站口监控……” 向飞星握紧电话,咬牙,死丫头!! 挂断警察电话再次尝试拨打向飞辰的号码,仍旧是关机。 向飞星咬了咬指尖,给白闲云电话,重复了一下警察的话,“我现在去火车站找她,不用帮我订票了。” 白闲云不但给她订好了票,自己也订了下一班的车,闻言抓起手机钱包就往楼下跑,“好的好的,你先去,我也马上赶到火车站。” 新手机音量开的挺大,纪晋熙差不多听清了全部细节,心里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应该是手机没电了,放心吧。小姑娘能自己安全过来,会没事儿的。” “希望是……”向飞星应了一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再多也没什么可安慰的了,纪晋熙家里也算有小孩子,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一路上都压着限速尽快开。 向飞星到了车站,脚踝已经肿的更厉害了,还是毫不犹豫跳下车蹦着去找铁路警察。 纪晋熙看不下去,“按住她,你不要动了,孩子没事儿,你自己重伤了算什么,我背你吧。” 向飞星确实脚踝剧痛,走了两三米眼睛就忍不住泛出泪花了,咬了咬牙,“谢了。” 纪晋熙利落地把她背起来,找执勤问了地方,大步过去。 向飞星觉得他肩膀够宽,走的也稳,忍不住悄悄吁了口气,“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我单脚也能蹦。” 纪晋熙扣着她膝盖弯,把她往上送了送,听她这好强的,嘴角忍不住一翘,“可别,你这点体重还不如我健身房推举的重量,背着几公里都没关系,脚伤严重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向飞星见他确实走的轻松,也不再多说,一心琢磨向飞辰如果上了火车,那看来是有计划的出走,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可是妈妈的电话里没听出任何异常,只提了小辰不见这一件事儿。 警务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两个1187次列车的当班乘务员在跟警察一起看监控。 向飞星进入说明了身份,立刻被叫到电脑前面,当班警察退回刚才看过的通道口监控,“这是车厢乘务员辨认的,你确认一下,是你妹妹吗?” 镜头有点模糊,还是能看出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裹着短大衣,双手递给出站检票员车票,然后小心把证件塞到兜里,慢慢出去了。 “没错,是我妹妹,后边儿呢?能看到后面哪儿了吗?”向飞星扶着桌沿,站的颤颤巍巍。 纪晋熙上手扶住她,“看起来小姑娘挺警惕的,肯定安全。可能她去找你了呢,”转头看民警,“车站周边和地铁都有监控吧,麻烦您帮忙找她后面往哪里走了。” “确实,是个大孩子了,你不要着急,”警察态度也很好,给分析下面往哪个方向走,一个监控一个监控看。 不过二十多分钟,白闲云也赶过来了,两个人分别跟一个警察,挨个看监控找人。 ******** “姐姐,你怎么不上学啊?”向飞辰捧着一袋包子,绕着小区门口的路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坐在大门对面的花坛边上,捏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问一个发呆的少女。 卫娇看了她一眼,诶,这么白净,城里的女孩子都这样吧,“你怎么知道我要上学的。” “我还知道你跟我一样离家出走呢,”穿的这么土,只能是高中生啊,向飞辰把包子放到两人之间,从书包里摸出两袋牛奶,递给她一个,“喝吗?” 卫娇立刻吓了一跳,“离家出走?你才多大?干什么要离家出走?” “这个说来话长了,”向飞辰叹了口气,一手包子一手牛奶送到她面前,“一起吃点儿吧,我吃不完,浪费食物不好。” 卫娇在她脸上和手上来回看了几遍,城里没有用这么漂亮的孩子当道具拐卖妇女的吧,小心接过来,“那、那你能说的话,说说呗。” 向飞辰看向小区的大门,吸了两口牛奶,再次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不好说。” “哦,”卫娇不知道怎么接话,咬开牛奶袋子,小口喝了一点,有点腥气,比奶粉好喝。 两个人沉默地坐着分吃了包子牛奶,太阳都又高了一点,卫娇对这个小妹妹生出许多担心来,小心道,“你还是回家吧,你这么小,外边挺危险。” 向飞辰捧脸看路过的车,“不知道怎么回。” “迷路了吗?”卫娇掏出自己的破手机,“那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向飞辰转过脸看了她一眼,“我有手机,没电了。你呢?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被一个小孩子这样问怪怪的,卫娇莫名生出点不服输的心态,“我也说来话长了。” “那你回家吗?”向飞辰又把脸转回去,继续看来往的车。 卫娇学她捧脸看路,也叹气,“回家会被打断腿。” 向飞辰认真了一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运动鞋,“家庭暴力是不对的,就离家出走这惩罚太重了。” 卫娇一个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唉,你这小孩子,年纪不大,说话蛮正经。” 向飞辰晃脑袋甩开她的手,翻个白眼儿,“你好大么?” 找到 向飞辰一直在路边坐到中午, 忽然反应过来, 上班的人中午是不回家的, 在这里等不到人, 总不能坐到晚上, 于是她问旁边的卫娇, “你没事做吗?” “没有, 离家出走能有什么事儿啊,我跟你一起呆着吧。”卫娇是从工厂里跑出来的,想看一眼大学, 看完了大学,又在城市里漫无目的的游荡,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 随便下了一个站, 告诉自己看看人家大城市人的生活,确实没想过, 下一步要干什么。 本来她只是累了坐下歇歇脚, 没想到遇到个小姑娘, 十来岁离家出走什么的, 想着就很危险, 于是她就一直坐着了。 想着,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情,不如等她的家人找过来,嗯, 如果一直没人找过来, 她也暗暗对比了自己跟小姑娘的身高体力,应该可以把她拽到警察局的! 没想到向飞辰听她没事,就站起来,“我们去吃麦当劳吧,我请客。”说不定可以找一个和善的服务员姐姐借个充电器。 “啊?怎么能让你个小孩子请客?”卫娇跟着她站起来,打定主意不能让她独自离开。 “因为看起来我比你有钱一点,”向飞辰拍拍挂在胸前的书包,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而且我们的都是女的,都离家出走,应该很有共同语言。”一个小女孩太危险了,这个姐姐看起来傻乎乎的,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卫娇被她拽着往前走,“你去、去哪里?” “麦当劳啊,走到那个路口右转,大概一公里就有一家。”向飞辰很镇定的往前走,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一直有很警惕的记路线的。 卫娇一脸懵逼地被她拽着走了几步,“好好,我跟你走跟你走,你放手吧,这样我不方便拿包。” 向飞辰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包,问了个忍了一早晨的问题,“你是怎么做到,拿着这么多行李离家出走都不被发现的?” 卫娇手里提着个红蓝白格子的编织袋,拉链坏掉了一半,露出里面的东西,目测有小毯子、外套、毛巾什么的,体积足有三四个书包那么大。 “呃,我不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卫娇有些不好意思地紧了紧提手,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向飞辰的衣着打扮,最终叹了口气,“我从工厂里出来的,辞工直接出来,就带着很多行李。” 这下子向飞辰有点惊奇了,“你工作了呀?你多大?”明明看起来和初高中部的学生区别不大。 “我成年了,”卫娇摸摸她的脑袋,“所以可以工作的。” 十八岁也应该在读书呀,向飞辰暗自嘀咕了一句,却也没有问更多,毕竟还是陌生人。不仅人陌生,行为也陌生,她还没见过十八岁就上班的人。 “你用我的手机给家人打个电话呗,让他们来接你好不好?”安静走了几十米,卫娇又跟她搭话。 “我不记得我姐姐的电话号码,”向飞辰往后一指,“她住在那个小区,现在是上班时间。” “哦……”卫娇又沉默下来,不知道跟这个城里孩子能聊什么。 向飞辰一路带着她走到麦当劳,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你坐这里等我。”然后轻车熟路地去点了了两个套餐和鸡块之类的零食。 卫娇东张西望,小心围观旁边人的行为,指尖在桌面上蹭了蹭,真干净啊,她念书的县城里都没有这样的好饭店,看到向飞辰小小的端着大托盘过来,赶紧去接过来,闻到鸡块的香味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向飞辰也不跟她客气,坐下拿起一个汉堡拆开纸包,“吃吧,我一会儿跟店长阿姨套套近乎问可不可以让我充个电。” 她这样理所当然,卫娇也不矫情了,学着她的样子拿起汉堡,“谢谢你请我吃饭,我以前还没有吃过这个。” 向飞辰咬了一大口,非常满足,平时妈妈不允许她吃这些垃圾食品,“不客气。离家出走的情分值得这一顿饭。” 卫娇忍不住笑了,“人小鬼大呀你。” 向飞辰翻个白眼,切,我知道的可多呢,小看孩子的大人都是蠢货,“你说你上班,你是上什么班?” “我做衣服,”卫娇简单形容了下,“就是把一片片布料缝起来。在一个有许多工厂的地方。” 我知道工厂,我家里就有,不过都是臭臭的机油和机械零件,向飞辰觉得自己很机智的套这个姐姐的话,“那你为什么不上学呢?我姐姐十八岁的时候就在上学。只读到十八岁是不够的。” 说起这个卫娇脸色黯淡了许多,大学考上了,被亲妈撕了录取通知书,说邻居家、村里的其他家、亲戚家的孩子,有几个姐姐花了几万块读大学,毕业一个月挣三千块,呆在城里都不够生活,也不能给家里寄钱,上大学有什么用呢?不如早早出去打工,同样村里的小姑娘,在车间都能一个月挣五六千。 她就是有点不甘心,就要开学了,想看一眼大学,所以拿了工资就辞工跑出来了。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怎么跟家里交代。 “城市里的小孩子,都要念大学的吧,”卫娇对上向飞辰闪亮的大眼睛,“有文化肯定比没有好是吗?” “对呀,”向飞辰从三年级就开始上奥数班各种补习班,周围的同学都是天天被家长念叨好好学习的,姐姐的成绩也是很好的,“不读书能做什么呢?小云姐姐说,没文化会被社会淘汰的。” 那为什么在工厂里比大学毕业挣钱更多呢? 卫娇想问,却知道跟这么大个孩子说不出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家里真好。” 并不好!哼! 向飞辰撅起来嘴,用力咬了一口汉堡,嚼了两口,忽然丢开手去服务台,“我去借充电器。” 卫娇看她过去,摆出甜甜的笑脸,不知道跟店里的服务员说了什么,人家就转身去了后边,过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充电器给她,允许她站在收款台旁边充电。 向飞辰插上手机,等了五分钟开机,手机疯狂嗡嗡震动起来,弹出一堆未接来电,瞬间有点闯祸之后的忐忑害怕,差点直接把手机扔了。 咬着嘴唇等了好一会儿,才滑开通讯录,点了向飞星的手机号。 ******** 向飞星那边看了几个小时监控,终于找到向飞辰上了一辆出租车,正联系汽车公司找司机的联系方式呢,手机上跳出向飞辰的来电,紧张的手都抖了,接起来声音都小心翼翼的,“喂?” 向飞辰也心虚着呢,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我来b市了,在你家附近的麦当劳,你来接我吧。”说完飞速报出刚才问店员的麦当劳地址,接着挂了电话。 向飞星浑身的劲儿一松,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喊在对桌看监控的白闲云,“闲云闲云,飞辰给我电话了。” “嗯?”白闲云跳起来扶住她,“人在哪儿呢?” “新南大街的那家麦当劳。”向飞星抹一把脸,眼泪都下来了,转脸跟警察签了结案记录,让纪晋熙开车飞速的回去,一路上咬牙切齿的握着白闲云的手,“我非得家暴她,不打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臭丫头!” 白闲云特别担心她的脚,“你别赌咒发誓了,见到她没事儿的话赶紧去看看。” “我当年就说,他们是给自己生个小孩啊,其实是给我提前生个孩子,一把年纪管不过来了,都得我操心!”向飞星提起来还是气,如果不是顾忌着开车的纪晋熙,早就骂脏话了,一早晨的担心恐惧,必须发泄一下。 那边向飞辰挂了电话,等到手机有一点电了,就把充电器还回去,坐过去继续吃剩下的汉堡薯条,吃两口,抬眼看一下卫娇,忍不住问,“你们家那边,真会把离家出走的孩子腿打断吗?” 卫娇忍不住就乐了,这小丫头看起来酷酷的成熟的不得了,其实还是小孩子嘛,会怕,也不吓唬她,“断腿是夸张,不过肯定要揍一顿就是了,尤其是女孩子。” “女孩?!”向飞辰又去咬嘴唇,对这个范围特别敏感,“男孩就不打吗?” “男孩大概会先抱着哭一回,不一定会挨打。”卫娇哼一声,要不然不联系家里好了,反正他们也找不到自己,有卫家宝他们就足够了。 所以就怎么才能阻止对方揍自己呢? 向飞辰想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在看到向飞星的一瞬间,大声道,“我有话跟你说,特别重要,你得先听我说完!” 向飞星脚疼的不得了,上下看了她一圈,毫发无伤,哪儿哪儿都好,先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怒火上来,公共场合里只能咬牙,“你说!” 向飞辰假装镇定的往外走,“家里的事儿,不适合在这里说,回去告诉你,”不忘拉上卫娇,“你跟着我。” 出了麦当劳,走到街边,看着向飞星气得眼睛都要红了,她才不敢再拖延,飞快地说,“我发现爸爸有个私生子,比我小一岁,他给小三和那个孩子买了房子。妈妈不知道!” 事发 向飞星腿就一软, “你说什么?” 她表情太可怕, 向飞辰紧张的眼圈都红了, 仍旧倔强地跟她对视, “我去同学家玩儿, 遇到他带着那个孩子吃饭, 人家叫他爸爸。”说着就开始翻书包, 掏出一个信封,“我有照片的。” 看向飞星不说话,她就把那个信封打开, 抽出来一张照片举起来,愤愤道,“厂里都有人知道。” 白闲云扶着向飞星, 非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照片, 一个陌生的女人,跨着向叔叔的臂弯, 手里牵着个男孩, 三个人的神态动作, 怎么看都是亲密的一家人。 她越过那张照片, 看向飞辰倔强的小脸, 深吸一口气, “照片你怎么拿到的?你知道多久了?” “三个星期,”向飞辰对她一向比对自己亲姐还信任,“我叫住在那个小区的同学帮我拍的, 代价是给他讲奥数题。” 向飞星终于回过神来,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心疼向飞辰小小年纪就独自面对这些,愤怒父亲背叛家庭,对母亲的无知无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脚腕剧痛,眼前发黑。 白闲云顾不得手腕被她捏的剧痛,一手扶住她,一手揽过小姑娘的肩膀,“先送你姐姐去医院,剩下的事儿我们晚上回去再说。” 向飞辰把眼睛挪到向飞星的脚腕上,红肿的太明显了,她下意识就道歉了,“对不起……” 扭伤由于她偷跑出门,向飞星本来想好了找到这死丫头要家暴她,揍屁股是必须的,但是对着那一叠照片她抬不起手了。 听到小姑娘有点怯的对不起,向飞星忍不住抹了一把脸,抬手按住妹妹的肩膀,把身体的重量移过去,感觉到掌心下温热的体温,慢慢平复了情绪,最后支在她后脑勺上用力揉了一把,“行吧,不愧是亲生的,离家出走的本事都一样。” 白闲云悄悄吁了一口气,扶助她另一边,手臂,“走吧,去医院。” 纪晋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假装隐形人,不小心听了不太熟悉的同事家里的事情,有点尴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介意。 但是眼前大大小小四个女的,他也不能撒手就不管了,听白闲云说去医院,赶紧晃晃车钥匙,“我知道附近就有家骨科挺好的,我去开车。” “不用,三甲排队太慢了,”向飞星拽住他的衣角,“转过一条街就有家私人医院,里面的中医治跌打损伤有一手,我给你指路,去哪里。” “你这得拍个片子,否则怎么肯定伤了哪里?”白闲云不同意,天塌了也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那边有,听我的吧。”向飞星放了纪晋熙,有按住妹妹的小肩膀,一秒钟都不肯松开。 纪晋熙去开车,白闲云才想起来问旁边的陌生女孩子,“你是?” 向飞辰扯住她的手,“云姐,她担心我遇到坏人,一直陪着我来的。能不能先带她一起?” 别人家长都来了,自己跟着还有点不合适吧,卫娇想说我这就走了,被向飞辰一句话堵回来了。 “我知道你没地方去,先听我的吧。” 几个人很快到了医院,这医院规模不算小,也能拍片,向飞星全程绷着脸,一个半小时到打着石膏出来,都没跟向飞辰说一句话。 等到纪晋熙把人送到楼下,看着车走远了,她才拎起越来越忐忑的妹妹,“走吧,咱姐俩好好谈谈去。” 白闲云拉住有点不知所措的卫娇,“我在隔壁楼有个半地下室的办公室,你先跟我到那边坐一坐,晚上请你吃饭谢谢照顾飞辰。” 什么都得等她们姐妹俩谈完再说。 ******** 向飞星单腿蹦进家门,挪到沙发上坐下,“说吧,发现情况之后怎么想的,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向飞辰不自觉就站的笔直,垂着脑袋,“就、挺生气的……”对上姐姐的眼睛,抖了一下,一股脑全倒出来了,“我听到爸说要跟妈假离婚,说厂子需要贷款,他把不动产分隔好,如果贷款出问题也不连累家里。实际上他是想跟那个小三双宿双飞吧。” 向飞星按住太阳穴,只觉得头皮针扎一样疼,“妈妈签了吗?” “还没呢,事情紧急,那我就只能来找你了。”向飞辰揪着衣角,“手机没电了,我也不敢在火车站找人求助,就想自己找到你家来。” 她性子再野,到底才十来岁,在火车上一夜不敢睡,把手机给玩儿没电了。 得不到姐姐的回应,她垂着脑袋咕哝,“那,我就吃了点麦当劳,一直都没睡觉,现在……” 向飞星用力在沙发上拍了一巴掌,“再叨叨我动手了!去,主卧衣柜中间的抽屉里面有浴衣,洗个澡睡觉去。” “那……”向飞辰还想说什么。 “老实点!”向飞星呵斥了一声,又疲惫地放低声音,“后边的事情交给我,不用担心。” “哦,”向飞辰就乖乖握着书包带子往主卧走,进去后忽然又转身探出一个头来,“我怀疑他一直往那女人那边转移财产,这两三年一直跟妈妈说厂子亏损。” 这个事情向飞星知道,年假时候还曾经跟老头子说过,一把年纪了,亏损还做什么,不如就退休了回家遛鸟养狗算了。 当时向老头说得好,“你的房子车子搞定了,总得给你妹妹再攒一套,否则将来她嫁人多没底气。” 向飞星当时还挺感动的,觉得虽然老头当年为了要儿子生的二胎,但是对两个闺女也算好了。 这还没半年呢,巴掌就打到脸上了。 向飞星往后靠到沙发上,长长吐了一口气,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插上电源,从找到向飞辰开始,给妈妈打电话一直都没人接。 冲到开机电量,几个未接来电跳出来,向飞星回拨,“妈,放心吧,我找到小辰了……妈?” 向妈在那边哭的几乎断气,“你爸他不要脸!老不修!王八蛋……” 大锤哐当落下来,这是发现了。 向飞星小心挪着闷痛的脚,捂着刺痛的头皮,努力安抚妈妈,从她断断续续的控诉里整理出情况。 向妈按女儿的安排,跑去找老公,毕竟闺女丢了,无论如何父亲得知道的,她联系上了大女儿,就有主心骨了,觉得老向朋友多、门路也多,肯定能让警察快点排查。 电话反复打不通,她就找到工厂去了。 向飞辰生下来之后,这才是她第二次去工厂,门卫都不认识了,向妈开车硬闯进去的。 厂房车间还是老样子,一眼望到头,最里边是办公室,还是她怀飞辰时候装修的,几十个工人就见一个穿着平底软鞋,直筒裤宽衬衫的女人红着眼睛往里冲,门卫大呼小叫跟在后边。 然后就让她撞见了,一个陌生女人给自己老公整理衣领,老向手还在人家肩膀上。 这一眼就看明白了,向妈当场几乎呕血,闺女丢了,电话打了一百个都找不到的人,搁这里搞七捻三呢,她劈手就把挎着的包砸过去了。 赶过来的工人就见一个老太太把老板娘砸了,额头上当时就砸出个血口子。 砸了小三,向妈再去撕男人,向老头被她挠了一脸血,从她的尖叫控诉里听出来二闺女失踪一夜了。 向妈跟女儿哭,“他问我怎么看孩子的,我怎么看的?我天天在家照顾着衣食住行呢,他一个星期都见不了孩子一眼,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怎么看?” 您也没有很称职,比如从打通电话到现在,听我讲了找到飞辰,却没有仔细问问我怎么找到的、她情况好不好…… 向飞星只觉得从心底里弥漫出疲惫来,一句话都不想说,谁也不想理,但是不行,从妈妈的言语她分析出,老向其实已经暂时哄住她了。 她打电话控诉,跟人哭,宣扬老公出轨对不起自己,就是想找人安慰安慰她,并不会真的做什么。 久远的记忆挖出来,向飞星想起来,曾经是有这么一回的,妈妈拉了全家七大姑八大姨□□父亲不忠,最后还是还是和好了,隔一年还有了飞辰。 “妈,”她打断对方的控诉,“飞辰找到了,明天我送她回去,我也受伤了,还有工作要处理,晚点给你打电话。” “啊?你受伤了?怎么样?飞辰还好吗?”向妈终于从自艾自怨里出来,问了一句正事儿。 “都好,晚上跟你聊。”向飞星挂了电话,想了想,拨了父亲的电话,倒是也接通的很快,“爸,小辰找到了,暂时不用担心。你跟我妈,是怎么回事,闹个没完了?” 电话那边也传来隐隐的哭声,很快就远去听不见了,向爸的声音清晰稳定,“不关你们小孩子的事儿,她更年期了,疑神疑鬼的,小辰找到就好,爸爸这边有点急事儿,晚点联系你。” 向飞星望着挂断的电话,苦笑一声,抬高点嗓门,“我知道你洗好了,出来吧。” 向飞辰裹着她的浴衣,几乎到脚踝,磨磨蹭蹭走近,坐到她旁边“……我是不是闯祸了?” “迟早的事儿,”向飞星丢开手机,揉一把她湿漉漉的头发“你也不容易。唉……” 女孩 她不安慰还好, 这么一叹气, 向飞星的眼泪就跟开闸的水, 哗啦就下来了。 小姑娘其实聪明的很, 说实话自小得到的关爱且比不上姐姐, 好歹向飞星小时候家里就一个孩子, 父母前面十多年当真是把她当小公主宠着。 否则她也不会因为爹妈生个二胎就离家出走。 现在向飞辰同样做了离家出走的事情, 却比她姐姐当年头脑一热摔门出去有谋算多了。 她早知道了事情真相,憋了好几个星期,搜集了证据, 谨慎地选择了能解决目前困难的人,买了车票来找向飞星。 向飞星看她哭,心里一酸, 抬手把人拢到怀里, “你个小傻子,想这么多干什么, 这些该是我们琢磨的事儿, 早点告诉我多好。” 小孩子大概都这样, 越有人安慰越来劲儿, 知道有人心疼她了, 才敢于撒娇诉苦。 向飞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一边抽气一边控诉,“那谁也不相信我,你平时都不联系我,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管我?” 又很愤怒, “妈妈是个大傻瓜,我就吃晚饭时候试探,我同学爸爸找小三了父母要离婚,我爸也不回家,不会有漂亮女人勾引她吧。结果她骂了我一顿,乏我站墙角一小时!” 向飞星更生气,“她体罚你?” 向飞辰被她生气的样子吓住,不安地揪住衣角,“我说了小孩子不该说的话,做错事……” 那也不到应该体罚的程度,向飞星抽了湿巾给她擦脸擦眼泪,深深叹了口气,一直被刻意忽略的家庭矛盾,早晚要面对。 万般期待的儿子生出来是个女儿,向妈又因为高龄生育拖累了身体,对小女儿确实疏于关怀。 又因为身体差不能继续跟着向爸一起在外工作,家务由保姆料理,从向飞辰幼儿园开始,她的业余时间就全花在麻将和广场舞上面了。 这么想想,自己小时候嫉妒新生的妹妹简直毫无道理,要论童年,向飞星觉得自己要比妹妹过得好多了。 所以这会儿对这个哭出鼻涕泡的小丫头只剩无奈和心疼了,轻声细语安慰她,又给她擦脸又允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时候都会管她。 向飞星哭到喘不过来气儿,这么长时间,一个人憋着这么大的事儿,她真的吓死了也累坏了。 趴在姐姐香喷喷又软软的怀抱里,听她自信地表示什么都能解决,心里升起了一点儿陌生的安全感,她瞪着水泡眼,挺认真的问,“那要是他们离婚,都没人要我,你也管我吗?” “你未成年,谁敢不要你?”向飞星特别无语,暗自祈祷白闲云赶紧回来,哄小孩子这回事儿,做到目前就是她的极限了,实在不擅长。 向飞辰缩了一下,“就会不要我,”她告状道,“我一周都见不到爸一回,妈说要不是我是女的,爸也不会不回家,都怨我……” 这话让向飞星瞬间炸了,“谁敢嫌弃你是女的,她自己不是女的吗?男的也是女的生的,谁敢嫌弃女人!这种胡话不要听,敢说出嘴的人都是混蛋!” “妈妈说的……”向飞辰小声强调。 “她糊涂了,她不对!这种话听都不要听!”向飞星斥道,“家里的事情交给姐姐解决,你是小孩子,就该做小孩子的事情,好好学习。期末成绩下降了看我不收拾你。别的事儿都不要管了。” 向飞辰唯唯诺诺点头,“那我写作业去,你帮我给老师请假好不好?” 她这么乖又让向飞星捂着胸口往后一倒,神特么的乖巧,女孩子要这么乖做什么?走出去都要被人欺负! 实在看不上,她在小姑娘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叉腰道,“你这是装乖还是真乖,敢离家出走,胆子藏哪儿了?给我凶一点!” 向飞辰又想撇嘴,给谁凶啊,不是遭逢家变,她才没勇气出走呢,“那我怎么凶嘛~” 向飞星给她气的肝儿疼,“你不会反抗说,坐火车一夜没休息,困了要先睡觉?气死我了,两口子都是怎么教的孩子!” 撒娇也不会、闹事儿也闹得虎头蛇尾,简直枉为向飞星的妹妹! 白闲云恰好进门,听到她最后一句,把一兜橙子放到桌子上,“这是怎么了?你好好说话。” 向飞星捂胸退散,这打不得骂不得又看不过眼的糟心孩子,“交给你了,你替我跟她聊聊。” 向飞辰显然也更愿意跟这个姐姐聊天,踩着小碎步哒哒就跑到她身边,揪住她的衣角。 白闲云替她拢一拢过长的浴衣,摸摸脑袋,径直把人带往卧室,“一晚上没休息好,谈什么吶,先睡觉去,醒来吃了晚饭再说。学校里给你请个假,家里那边让你姐操心,好不?” 那当然是最好的,向飞辰转转大眼睛,用力一点头,冲云姐露出一个八颗牙标准甜笑,偷偷瞅亲姐一眼,哒哒跑回卧室去了。 向飞星斜眼看着卧室门关上,嫌弃地呵呵了一声,“小丫头装样子,竟然把我给骗了。”然后告状一般把刚才姐妹俩的对话讲了一遍,“你说她是不是装的?” 白闲云认真听了,倒是真皱了皱眉,“她即便是装,你也得想想这背后的原因。本来应该傻白甜过日子的小女孩,怎么就学会装样子有心计了?” 两人姐妹多年,说话不用顾忌,她很直接地指出,“想想你十四五岁离家出走时候,有她这么会计划?有她这么能屈能伸?” 向飞辰见了向飞星立马卖惨求饶,认错认的干脆,全没有个熊孩子样儿。 对比起来,十多年前向飞星离家出走,摔门出去,连个钱包都不记得拿,要不是被白闲云捡回家,直接就是露宿街头要饭的命。 向飞星就沉默了,安静了好一会儿翘起受伤的脚,委屈道,“我都受伤了你还训斥我。” 还会撒娇,白闲云忍不住乐了,“你比人家大十几岁,还不如人家心眼儿多呢。傻人有福。” 向飞星绝不承认自己傻,但是对比飞辰,却也没法说自己过得不好。 物质上都幸运的不缺什么,精神上差的可太大了。 想的头痛,她最后掐着眉心往沙发上一仰,不知道该怎么总结这乱七八糟的一摊子,就想安静呆着。 可是向妈不放过自己的女儿,一条一条给她跳微信消息,每一条都是长达一分钟的语音,发了几条一直没回应,她就忍不住打电话了。 向飞星指尖一滑把手机静音了,简直一秒钟也不想听亲妈哭诉。 白闲云端着洗好的水果过来,低头看嗡嗡个不停的手机,“阿姨的电话,怎么不接?” “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她要跟我说什么,”向飞星哀怨地很,捂着脑袋接了电话,有气无力地,“喂?” 向妈哭的惨兮兮的,“你什么时候把小辰送回来啊?” “总得我请了假,买好票,她反正都出来了,至少要休息一天吧?”向飞星耐着性子,“她自己坐车过来,吓得一夜没敢睡觉,现在正休息。” “死丫头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提及小女儿仿佛只是开启话题的引子,得到回复后,向妈立刻就丢开手,专注自己的心情,“你爸那个老王八,他骗我,呜呜呜呜~” 然后就是一通长篇大论,从向爸年轻时候在外边应酬跟女人跨着胳膊喝酒,到看自己母女不顺眼就想要个儿子,再到自己为了生向飞辰伤了身体,这里那里的病痛多么难受,再到向爸近年来不着家,在外边不知道跟谁鬼混。 向飞星头痛欲裂,感情上又是同情她,又是生气她不争气,车轱辘抱怨听多了,同情都减了三分,“那你觉得她对你这么不好,离婚行吗?反正我也成年了,以后我养你。家里的东西扒拉扒拉,把飞辰养大供她读书也够了。” 向妈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带着哭腔尖声反驳,“你就是这么给人当女儿的,撺掇自己爸妈离婚?你有没有良心?” “我就是有良心才这么建议的。”向飞辰觉得自己也要哭了,神特么崩溃。这要不是自己亲妈,随便哪个路人甲的老太太,她能喷的对方气死过去。 “我一把年纪了,一辈子跟你爸挣来的家业,凭什么要给外头的小女表子让位置?”向妈愤怒的浑身颤抖,甚至疑心女儿被向爸说服了,“你就是看我在家里不能挣钱,都偏着你爸!他能给你钱,他的钱都有我的一半儿!” 工作以后还真的没从家里要过钱的向飞星崩溃的很,可是老太太现在不是能听的进道理的时候,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儿,随她唠叨抱怨。 白闲云收拾好了厨房,擦这手出来,在她旁边坐下,安静地递给她一盒纸巾,“别往沙发上抹,垫子都是我刚洗的。” 向飞星翻个白眼,抽纸巾抹干净脸上的泪,用力拧了一下鼻子,“你还有没有点儿同情心了?” “我有,”白闲云怕拍自己的肩膀,张开双臂,“喏,借给你靠一下,不嫌弃就过来。” 向飞星破涕为笑,“酸死你得了。”讲完这句也没话了,手机里还在持续传出细微的哭泣和控诉,她深吸两口气,终于还是拿起来,“我明天回家,有什么事儿回去谈。”说完飞快挂了电话,一点儿犹豫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学习 白闲云回来的时候, 向飞星正仰在沙发上出神。 她横的笔直, 双手交叠放在小腹, 要不是大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几乎可以成为安详。 号称要去写作业的向飞辰, 钻到她姐被窝里, 睡的呼呼的。 白闲云也不管她, 先去厨房把饭蒸上,蔬菜肉类收拾到下锅就成了,才溜达到客厅, 往沙发前的地毯上盘腿一坐,“聊聊?” “那小姑娘呢?”向飞星看起来情绪还行,有心思关心旁人。 “让我先安排在地下室那边了, ”白闲云在她腮帮子是戳了戳, “跟家里报平安了吗?” “报了,”向飞星还是直挺挺地躺着, 梦呓一般道, “我妈好像把老头子捉奸当场了, 结果竟然又被哄住了,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 微微偏头看白闲云, “你说我要是回家去给她争家产,让她离婚,她愿意吗?” 大概不愿意, 白闲云叹了口气, 中年人的婚姻经常就是赌一口气,是非对错甚至情爱都不那么重要,“你亲妈,你觉得呢?” 向飞星抬手压在额头上,“我想了一小时了,一团乱麻。除非我爹自己死命要离婚。那为了小辰,我也得把该要的东西拿到手了。” 现行婚姻法的抚养费太少了,根本不够一个孩子好好长大,向妈已经多年不工作,哪还有自己养娃的能力。 白闲云跟她闺蜜多年,对这个向伯伯观感不好,“去找个律师问问吧,不知道飞星提供的那些照片能当证据不,”她不太确定地想了想,“算不算事实婚姻?重婚罪?” “得算好飞辰以后的学费、生活费、特长班,还有嫁妆。”向飞星一拍沙发,坐起来,一瘸一拐去找了手机联系相熟的律师。 白闲云叹了口气,去厨房又炖了一锅清火的银耳雪梨。 ****** 天擦黑的时候,门铃响了,白闲云接起来,略紧张的女孩声音,“是、是向姐家吗?” 白闲云给她开门上来,这姑娘很有眼力见,进门就跟着到厨房想帮忙,手脚麻利的很。 向飞辰睡了整个下午,饿醒了循着味道也来,看到围着围裙的白闲云,跟小狗一样凑过去,弯起眼睛,“姐姐~” 卫娇一愣,“你不是姓向吗?” 白闲云递给飞辰一小碗银耳雪梨,摸摸她的脑袋,“我也是姐姐。” 向飞星满足地捧起碗,用力点头,“嗯嗯。” 白闲云稍微放了点心,孩子心大一点也好,这样不影响学习生活,又给卫娇一碗,“去客厅吧,没什么用你做的。半小时就开饭了。” 卫娇没想到自己也有,受宠若惊,一脸梦游地捧着碗跟向飞辰出去。 向飞辰到了客厅,歪在沙发上小口喝汤,看卫娇跟在她旁边,坐的笔直,“喂,你这样多累呀,在沙发上就要瘫着。” 啊?卫娇刚喝了一口,觉得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一脸梦幻,听她问了,直愣愣道,“我怕衣服不干净,被弄脏了。”虽然这已经是她行李里最好的一件了。 向飞辰抽抽鼻子,“没有啦,你的衣服虽然旧,可是很干净。”她骄傲地抬起小下巴,“要不然我在街上可不会跟你讲话呢,我是非常警惕的孩子。” 卫娇从来没见过这么活泛的小丫头,忍不住就乐了,心里大大地感慨,不愧是城里的孩子啊,特别坦诚地夸她,“嗯,你挺厉害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敢自己出门。”实际上这一趟跑到b市,已经耗尽她平生最大的勇气了。 向飞辰很乐意有人夸奖,进一步指点卫娇,“你这样其实不对,幸亏我姐跟云姐都是好人,否则你一个姑娘到别人家里是很危险的。” 卫娇瞅她嘚瑟的小模样又想乐,小声道,“我知道的,白姐看了我的身份证,我觉得她是好人。而且都是女的嘛,我有什么可骗的?别人倒要担心我是坏人呢。” “街上有拐卖妇女儿童的,把人卖到山沟里关进小黑屋生娃娃,会死的很惨。”向飞辰皱眉,觉得这个跟自己有缘的小姐姐挺蠢的,不知人间险恶。 卫娇再次感叹,城里的孩子真聪明啊,她们乡下十来岁的娃娃都傻乎乎的,这个还知道拐卖呢,“那个我知道呀,可是你姐姐的衣服都很贵呢,包也贵,拐子不会穿成这样。” 这下向飞辰有些惊讶了,“呀,你认识包?” “嗯呐,我还会做呢。”卫娇比划了一个裁剪的姿势,“我去年先在一家服装厂打工,天天做a货,我偷偷摸过他们买来打板的正品,还认真看过呢,你姐姐穿的肯定是真的。就上个月,我还在一家做皮包的厂子打工,也是做a货。” “啊,那个——”向飞辰想起那句贯穿大街小巷的,“那个什么,江南皮革厂倒闭啦,老板欠下三亿五,还有小姨子……” 卫娇一下子喷笑了,差点端不住碗,“你咋这么可爱呢,要是我妹妹多好呀。”顿了一下,她又摇摇头,“唉,不行,我家养不来这样可爱的姑娘。” 向飞辰眨巴眨巴眼睛,“很可笑吗?所以到底是什么,有个厂子叫江南皮革厂吗?” 这简直戳了卫娇的腰眼子,她放下碗笑的直颤,笔直的坐姿都绷不住了。 白闲云端菜上桌,看她俩叽叽咕咕的笑,心情都好了许多,“这是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向飞辰一脸茫然,不知道卫娇为什么笑,毕竟她日常所见,路人走过那些路边摊,听着喇叭里声嘶力竭的江南皮革厂,也没有笑的这么疯呀。 卫娇缓过劲儿,已经放松了许多,把刚才俩人的话讲了一回,感叹道,“城里的姑娘真可爱啊。” 白闲云也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的向飞星,走到妹妹身边将她一把搂到怀里揉了两把,以前怎么会讨厌她呢?多可爱。 向飞辰被揉搓的嘟起嘴,用力挥开亲姐的咸猪手,护住自己的脸蛋,踩着大拖鞋啪啪跑到餐桌旁坐下,“我饿了,吃饭吃饭。” 向飞星眼里暗了暗,叹了口气跟过去,路过她身边又摸了一把小家伙的脑袋。 向飞辰鼓鼓脸,小孩子也是很识时务的,姐姐大概是以后她生活的主宰,不能反抗。 白闲云看在眼里,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开解,端了饭叫大家一起吃。 卫娇吃了有生以来最美味的一顿饭,小心观察着大家吃饭时候都不怎么吃饭,就也绷着自己,等到吃饱了,才摸着肚子衷心夸赞,“姐,你这手艺赶上大饭店的菜了。” “都是家常的,”白闲云端上切好的水果,“下午时候忙乱,我没来得及问你,有什么打算?” 说起这个,卫娇是有计划的,“我就想去看看之前考上的学校,然后回老家呗,邻居的婶子姐姐有打工的,哪里有工作,再去找一个。” 她去年高中毕业,收到了一个录取通知书,家里一看学费一年两万多,不让上,利落撕了,让她跟着邻居姐姐打工去了。 在工厂里过了小一年,每个月工资都寄回给家里大半,直到一周前工作的厂子倒了,她拿着最后半个月工资,到底不甘心,想来b市看看那所学校什么样子,而且b市啊,首都。 看过了,她就死心了,回去继续打工,过几年要是遇到老实憨厚的同龄人,找一个嫁了就好。 白闲云跟向飞星对视一眼,她们两个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知道这世界上如卫娇这样的女孩不知凡几。 人家有清楚明白的计划,外人很不必干涉,然而白闲云教师家庭出身,一时没忍住,总想说教两句,“没想过继续上学吗?” “上不了了啊,通知书都撕了,”卫娇眼睛眨巴了一下,流露出一点儿委屈怅然来,很快又收回去,“就算没撕,学费那么贵,我也上不起。” “你考了什么学校啊?”向飞辰小孩子,想什么就问了。 “北京银英职业学院。”卫娇清清楚楚地记着那个学校的名字呢,她的高中是一所乡镇普通中学,每年能考上大学的人屈指可数,像她这样能收到通知书的,都不多。 这听起来像是一所三本职校,白闲云不去评价这个孩子的学习能力和成绩,只是看着孩子不到二十,忍不住指点,“成年了,不通过高考,也是有许多学习机会的,如果你很喜欢,就能去学习,学费总有办法筹集到的。学出一门特长,再找工作就能获得高工资,以后的生活也能有更多选择。” “可以吗?还能继续学?”卫娇眼睛一亮,“我听厂里的那些姐姐说,职业学校都是骗人的,光收钱,不教真东西,出来也不包工作。” “总有好的,终身学习,生活会越来越好。”向飞星也习惯自己闺蜜这态度了,“如果你需要帮助,查个信息,找个学校什么的,我可以帮你打听。” 卫娇简直惊喜了,霍然站起来用力鞠了个躬,“谢谢姐,我是遇到好人了,明天我就去找工作,不叫你们白管我这顿饭。” 我小着呢 在这个城市找个工作, 是卫娇这一分钟里起的新想法。 她鼓起勇气跑到b市来, 本来只是想看看失之交臂的大学, 那样等到以后心里念起来的时候, 有个具体的样子用来寄托。 至于以后的日子, 不出意外, 就是回家被父母训斥一顿、挨两巴掌, 然后投奔别处的同乡,继续打工。 但是现在这两个一看就有文化的姐姐,告诉她是可以继续读书的。 生活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人, 卫娇捧着碗想,回家挨了收拾再去打工,在哪儿打工不是打工呢, 不如试试留在这里。 白闲云收留了卫娇, 让她借住在工作室那边,晚饭后收拾了一床被褥过去, “就是得委屈你睡沙发, 明天我找找家里的行军床。” 卫娇高兴的心里满涨涨的, 真是遇到了好人呀, “沙发挺好的, 又宽又平整, 比我以前睡过的床都好得多。” 这是她的真心话,比起家里的硬板床,打工宿舍只有一层薄褥子的铁架子, 仓库里那张坐着就舒服的宽大沙发, 真的是她以前脑补都出不来的最舒服的床。 ****** 第二天向飞星瘸着腿带妹妹回家了。 出了高铁站,家里来接,爹妈俱全。 向妈满脸不愉快,看到向飞辰,下意识就上前,声音都哽咽了,“你个死丫头……” 向飞辰半垂着脑袋,眼皮儿一撩看了她一眼,托着姐姐的胳膊没动弹,冷漠脸,拒绝沟通。 向飞星把她挡回去,“回家再说吧,人来人往的,多尴尬啊。” 向妈顿时觉得太伤心了,两个孩子,没有一个贴心的,甚至抬手捂住了胸口,“你们这是要挖我的心吗?” 然而向飞星对她这副样子早免疫了,自从高中起,向飞辰出生后,她就经常这个样子。 医院也看了,没有抑郁症,各种检查也时常做着,身为女儿,少年叛逆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成年懂事之后无能为力。 日子久了,就磨练出一幅铁石心肠来。 三个人到了停车场,意外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向爸。 向建华本来靠着车窗抽烟,看到大女儿的拐杖和脚,隔着几米就下车过来想伸手,但是抬起来了,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大小闺女两个,连体婴一样在一起,小闺女背了个书包,大女儿跨了个轻便旅行包,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爸,”向飞星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一边眉毛挑起来,下意识就去看了一眼向妈,这一眼没话说,含义倒是很丰富。 周金慧被女儿这一眼看得,浑身都僵硬起来,毕竟她昨儿还跟闺女哭诉男人出轨呢,现在又成双成对地出现。 向建华不是傻子,看妻女这神态,立刻也不自在起来,这是事情都让孩子知道了。 一把年纪了,闹婚变,还在孩子面前,他老脸就有些挂不住。 沉默地上了车,发动起来,一家四口沉默安静地回去。 一路回去,进了门,家里还是窗明几净的样子,向飞辰绷着脸,换了鞋,哒哒就往自己屋里去。 向建华到底忍不住了,“给我回来,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向飞辰站住,原地转身看着他,咬了咬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向飞星扶着拐杖换拖鞋呢,一看不对劲儿,想拉都拉不住。 向飞辰喷口而出,“我什么样子反正你也不在乎,你都有儿子了,管我什么样子?” 向建华一下子噎住,话都接不出来。 向妈正是神经敏感期,昨天才抓了他的奸,现在一戳就跳,“什么儿子?有儿子是怎么回事?” 向飞辰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今天看到父母这个样子,尤其的不能平复。 她觉得自己哪怕是小孩子,也是有尊严的,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尤其姐姐也在身边,总要来个了断的。 她一指向建华,“他在外边都有儿子了,儿子比我小不了多少,你还跟他和和气气坐在这里。” 向妈眼前一黑,扶着镂空的博古架,看向自己的老公,“她说的都是真的?” 向建华僵立当场,可是反应不慢,立刻斥责向飞辰,“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从哪里听来的……” 眼见着向飞辰狠狠咬着嘴唇,眼泪直打转,亲妈说不定要叫120。 向飞星断喝一声,“爸!” 三人一起看向她,向飞星长长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好好坐下谈一下,站在这里吵架不合适。” 向建华恼羞成怒,一拍身边的架子,转着圈儿想找鸡毛掸子,“都是你带的好头儿,离家出走是吧?一个学一个,我叫你们……” 向飞星胸口发堵,觉得这男人彻底没救了,半点儿担当都没有,不如不要,她抬起手里的拐杖,用力抽到实木餐桌上,“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向建华发火的气势被打断,看也不看妻子和小女儿,只冲大女儿呵斥,“你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我没有,”向飞星声音平和,“如果我向您说的那样,应该直接带着律师去起诉您,不会呆在这里试图谈一谈。” 向建华气得呼哧气喘,“你有本事给我反个天看看?” “现如今我可能真的有本事,”向飞辰看都不看他,慢慢挪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谈不谈?” 周金慧嚎啕大哭,父女两个对话一来一回,她听出了更可怕的真相,是她妥协退步也解决不了的可怕真相。 向飞辰眼泪到底掉下来了,哒哒跑到姐姐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坐下。 向建华站在门厅好一会儿,终于慢慢走过去坐下,抱臂看着依偎在一起的闺女,不吭声。 向飞星才不管他吭声不吭声,她有丰富的对父母斗争经验,对这样沉默示威根本无所谓。 她松开拐杖,从包里抽出那个向飞辰给她的信封,慢慢把里面的照片抽出来,一张一张摆在茶几上。 周金慧嚎啕着,眼神倒是没有很差,扑过来胡乱扒拉着看了,就去厮打向建华,“这是那个贱人吧?畜生!你对的起我吗?” 向建华特别不耐烦,挥手把她挡开,“我哪里对不住你?你这一天一天坐在家里丰衣足食的日子,想买什么买什么,不是我哪来的?你倒是给我讲讲,我哪里对不住你。” 周金慧被推的坐在地上,揪着地毯上的长毛大哭,开始絮絮叨叨讲她早年的日子。 怎么跟着向建华风里来雨里去的做生意,生了孩子不休息怎么落下病根,为了生向飞辰又是怎么差点死掉…… 哪怕听了一百遍以上,向飞星仍旧心里发酸、眼眶发热,向飞辰把脸埋到姐姐腰上,小声啜泣。 向建华看起来对周金慧一点儿情谊都没有了,闻言非常不耐烦,“你努力了你有今天的好日子,我亏你什么了?一天到晚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有完没完了。” 没有! 心里走不出去,这辈子都完不了。 向飞星替自己母亲回答,她敲敲桌子,“这个是你儿子没错吧?我猜着,就算再怎么想要个儿子,您也做不出替人家养儿子的事儿,爸爸都叫了,一定是真的了。” 向建华不出声,不肯定也不否认。 事已至此,狡辩无用,他懒得做这样的事儿,而且不认为自己需要对女儿解释。 这是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没关系。 但是向飞星不打算到此为止,“早知道你对儿子有执念,又是既成事实,讨论没什么意义。我妈现在这样,飞辰的学习也受了影响,总要有个解决办法。” 向建华抱臂看着女儿,不接茬。 向飞星也看着他,不继续搭话,拍拍妹妹的脊背,“去给我倒杯水,给妈拿条湿毛巾。” 向飞辰抽噎着去了。 向建华打量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大女儿,恍惚中生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江山即将易主的危机感,皱眉,“你想怎么样?” 向飞星叹气,“我没想过怎么样,失去的感情挽回不了,你的人生执念我也没能更改,残局总要收拾。” 她一指那些照片,“这孩子现在在法律上,有明文证明是你儿子吗?” 向建华眼神一黯,“你想说什么?” “就问问,”向飞星结果妹妹递过来的水,慢慢咽了两口,“如果他户口跟着那个女人,以后你要是想让他继承你财产,给你养老,还得弄一系列证明文件,dna鉴定什么的,是吧?” 向建华不吭声,儿子就是儿子,哪来那么多讲究。 不想琢磨就算,向飞星看着那些照片,里面的女人明显比老头年轻的多,对着向建华这样一个即没有多少惊人财富,又没什么生活情趣,也谈不上中老年帅哥的男人,“你也不想儿子长到大走到哪儿都背着个私生子的名头吧,所以越早解决越好。” 那确实是不想的,其实向建华最近两年也在琢磨了,但是周金慧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离婚,他一直住在公司那边,就是想分居久了既成事实。 “闹成这样,我妈也没法面对你,我跟妹妹也没法面对你,我就想,”向飞星看了一眼哭声渐渐变小的周金慧,“你们俩离婚算了,财产理清,我跟妹妹跟我妈,飞辰以后的我照顾。你去跟那女人和你儿子过日子好了。” 这本来就是向建华最期待的结果,但是周金慧怎么会同意,她大吼,“休想!我凭什么便宜那个贱人,小b崽子这辈子都得是私生子。” 她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又要去厮打向建华。 向建华这回大概被她的神情震慑住了,用力把她推开,“你疯了吗?喊什么喊?” “妈!”向飞星怒喝一声,“你冷静下来坐一边。” 周金慧颓然趴伏在地毯上,又开始哭诉自己怎么命苦,女儿都不跟她一条心。 向飞星叹气,她到底知道以后的依靠只有自己了,就算生气也不敢骂自己。 换到旧社会,这就是个典型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周金慧没儿子,中年拼了一回,还是个丫头,这辈子都觉得自己矮半头,为了养老却又不敢真的跟女儿对着干。 可怜又可悲。 向飞星继续从包里拿文件,“这是我整理的家里财产明细,房产、厂子,”又拿出一张纸,“您写个授权,我再去查查家里你和我妈户头上的现金,分一下。找律师写协议,做过户,早做完早安生。” 向建华脸色阴沉地抽出那张单子,看了两眼,“厂子都是亏损的……” 向飞星忍不住再次用力深呼吸,“都到这份儿上了,好歹留点儿香火情,以后你儿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还得指望我呢,不是吗?我是注册会计师,兼修商业法,蒙我没意思吧?” 大概五六年前,向爸频繁说家里厂子运营不好。 向飞星那时候才上大学,就说不好就别干了,都到了退休的年纪了,亏了不如在家歇着。 当时她有个舍友,白富美,超有钱,家庭关系复杂,据说同父异母的弟妹有三个,听了这感叹,冷笑一声,说男人讲的话都是骗鬼。 求子的事情就让向飞星对父亲失去信任了,从跟这个朋友聊过以后,年年都有关注家里的各种财产的动向。 周金慧不耐烦打理,女儿愿意管巴不得,所以这份东西,不说百分百准确,也八九不离十了。 向建华把那张纸摔到桌面上,“你想要什么?” 向飞星抽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写数字,“首先夫妻共同财产,应该对半分。这些你跟我妈一人一半。” “然后是抚养费,飞辰现在到大学毕业的学费,特长补习班,衣食住行,医药费,你跟我妈对半分。” “再有你婚内出轨,私生子年纪不小了,事实重婚罪成立,起诉的话,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到时候你那儿子不但是私生子,还有个坐牢的爸爸,大概率跟你一刀两断。这儿子就白养了。” “要是想让我妈不起诉,你不坐牢,你儿子还能有爹,我算了算,我妈八成,你两成。” 向飞星算完,纸上家里的房产车子厂子都大概估价,该怎么拆分也写好了。 向建华简直要气疯了,拎起桌面上的烟灰缸就要砸过去,“你威胁老子?” “我讲事实,”向飞星举起拐杖,“家暴的话,我立刻就报警。反正我不怕丢脸,飞辰也不怕,我妈是受害者,你看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我不确定她会做些什么。或者你带着那两个人离开这个城市比较好?” 确实是威胁。 你不是一直怕没有儿子就没人养老吗?现在好了,有儿子以后也可能没人养老,还挣扎个什么? “我不同意!”向建华把烟灰缸砸到了墙壁上,“老子把你养大成人,你上学的钱,你的房子你的车,哪样不是老子给你的,如今好了,吃爹喝爹不谢爹,能耐了你?” 大份额的厂子和房子怎么可能都分给周金慧,给了周金慧,都等于给了闺女。有了儿子,还分给闺女这么多东西,想想他就心痛了,那等于以后都给了外姓人。想想就心痛! “我是非常感谢你的,我长到如今,能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立足,都是靠着父母,”向飞星一手攥在背后,紧张的出汗,“但是你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有三个孩子,就得承担起三个孩子的责任。飞辰该得的东西,一分都不能少。” “我不同意!”向建华气喘吁吁,总而言之这句话。 周金慧忽然拍桌,比他更大声的喊,“我也不同意,你出轨该净身出户!否则你就等着我去弄死那小贱人和狗崽子,你等着看!” 向建华被她骤然靠近嘶吼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抬脚踹过去,“你离我远点,疯子!我这辈子处处比人强,就是没儿子,在外头挨了多少嘲笑,都是因为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吼叫!” 向飞辰惊叫一声,“妈妈!”扑过去抱住周金慧。 向飞星瘸着站起来,握紧拐杖,“不想好好谈是吧……” 向飞辰忽然打断她,“你儿子在xx路x小四年级对吧?每天放学路上喜欢在金莎商场一楼吃炸鸡,周一周四要上奥数班,周二周五周日钢琴课,今年暑假要去参加童子军训练营……” 她描述的事无巨细,年纪小小,惊的向建华起了一身冷汗。 “你想干什么?谁教你的这些东西?”他指周金慧和向飞星,“是你吗?是你吗?” “我小着呢,杀人都不用偿命。”向飞辰幽幽补了一句,“要么你现在在这里就掐死我,”她活学活用了向飞星刚才说的话,“那样你儿子就有个杀人犯的爹了,听起来比重婚罪坐牢的爹更酷一点是吧?” 嚎啕的周金慧都停住了,她惊恐地转头看向小女儿,扒开她扶着自己的胳膊,反手把孩子抱进怀里,哭的撕心裂肺,“我的女儿啊……” 夜谈 晚上十一点半, 向飞星送走了律师, 疲惫地倒在大床上。 身体非常非常累, 大脑却活跃的不行, 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她带上耳机, 给白闲云打电话, “喂?” 白闲云一直没睡,就等她这边回复呢,秒接, “喂,你怎么样?飞辰和阿姨还好吗?” “都好,各自休息去了, ”向飞星闭上眼睛, 摊平在床上,把一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 “飞辰威胁他之后, 老头似乎吓住了, 他现在有软肋, 怂的很, 就表示愿意谈, 但是八二分不可能。” “我本来也没计划能要到那么多,不过漫天要价,等他坐地还钱, 最后六四了, 那一成当一次性结清飞辰的抚养费。给我们的不动产不算好,等我腾出手来处理一下,折完了可能还不到五成。” 白闲云沉默了一会儿,“飞辰,应该不会是就说个狠话,小孩子的心理,你要多关注。他答应的那么爽快也挺奇怪的。” “小孩子的心理以后靠你啦,”向飞星拉长了声音,眼皮发涩,“我怕他回去再跟那女人商量,有了军师就不好搞了。一直拦着没让走,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明天就去那孩子学校闹事儿,飞辰要杀人,他不敢走。协议签好了,明天拿去公证处公证,就算差不多了。” “一鼓作气吧,”白闲云替她难过,“你早点休息吧,养精蓄锐,还有明天呢。” “睡不着,”向飞星翻个身搂过一个巨大的海豚玩具,十来岁时候买的,这么多年了,还在,“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样子。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你?全国姓向的数以千计、万计,老头怎么就这么在意自己的姓,还是他觉得自己那一身基因有什么值得遗传的。” 白闲云也叹气,“章泰安说,他姐姐也因为父母这样的态度很生气,经常吐槽,说他,你爸叫你回家继承皇位。” 乱成一团的脑袋,焦虑了一天的情绪,忽然就散了,向飞星甚至忍不住扯起嘴角,“唉,世界上不是我一个人,安抚了我一点,世界这么大,有人和我一般,遭遇不公奋起反抗,我有力气了。” “早点休息吧,”白闲云不想给她聊精神了,“脚上记得换绷带。” “记得了,白管家。”向飞星缓慢地深呼吸,卧室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向飞辰提着枕头,“姐?” 向飞星挂了电话,冲她招招手,“怎么,不敢一个人睡了?” 向飞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担心你不敢。” “嘴硬,”向飞星抖开被子,把小姑娘一起裹进来,关灯,“老实交代,你那话是跟谁学的?” 向飞辰沉默不语。 向飞星就震惊了,“不会是真那么想过吧?” 向飞辰拒绝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在黑暗里小声问,“你怎么这么平静的?” “嗯,大概我从十三四岁就开始失望,已经为了这样或者类似的情况准备了十多年吧。”向飞星回答的模棱两可,实际上她也并不清楚自己的思路。 “哦,”向飞辰小声应了,“那你当时失望,怎么做的?” 向飞星想了想,决定深藏功与名,把自己的中二时期美化一下,“我发奋学习来着。” “然后呢?”向飞辰追问。 “然后就是今天这样了,你看,我获得了和向老头对吼的能力。”她在黑暗中摸到小姑娘的脑袋,呼噜了一把,指尖滑到她的小耳朵上,捏了捏,“我认为这一点,你应该向我学习。未成年人保护法,不能永远保护你。” “哦,”向飞辰安静了一会儿,试图反抗,“我今天也帮忙了。” “是的,你的帮忙非常有意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作为姐姐我是非常佩服的,还有惊讶和意外,且并不鼓励。”向飞星给她掖好被角,“睡觉吧,明天去努力学习,才能获得终身和恶龙对抗的能力。” “我不是小孩子了。”向飞辰对她用什么恶龙比喻很不满。 “你下午还说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现在保护你。”向飞星轻声呵斥,“安静地睡觉。” 静默良久,耳边传来小女孩细细的呼吸,向飞星自己倒是没睡着。 她小心翻下床,赤脚走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借着月光玩儿手机。 划过微信界面,一串儿人名里面,新加的纪晋熙,唉,一直忘了说谢谢,可是都过了零点了,她戳进聊天界面,打了两个字,又想退出来,犹豫间,一滑发出去了。 连忙又补了一条,【手滑了,不该这个时候打扰你,抱歉。】 结果那边竟然秒回,纪晋熙醒着,【不客气,没打扰到我,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你的伤怎么样?】 【大概要一两周就会恢复,还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是工作日。】向飞星回复了短信,把手机放在一边,慢慢躺倒在沙发上发呆。 脑海里还转着,有没有什么遗漏还没处理的,向老头还能从什么地方反击找事儿?如果他明天出幺蛾子,该怎么应对…… 纪晋熙喝的半晕,情绪上来,想起昨天那张焦虑惊慌的面容,忍不住问了平时绝不会说的越界话,【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大概是夜晚太静,月色太冷,向飞星盯着这条信息好一会儿,发回去,【就算处理完了吧,其实我觉得需要一点儿意见,从男人的角度,你有没有空聊个几分钟。】 回复她的是个通话申请。 向飞星点了通过,在屋子里逡巡了两圈,窝到距离我是最远的保姆休息间去,往小凳子上一窝,毫不见外地把跟向爸的对峙冲突告诉了纪晋熙。 反正这位在b市就听到了向老头有私生子的八卦,也不在意多知道一点了。 以及,向飞星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母女三个都是受害者,没什么不能说的。 讲完了,她问纪晋熙,“对男人来说,姓氏就那么重要吗?” “分人,不是每个男人都那样,”纪晋熙酒都醒了大半,他本来是打算安慰向飞星的,却听到了这样一段非常冷静的陈述,开始有些担心这个姑娘了,“你还好吗?”虽然听着话语平静,但是那些事情并不那么容易的。 他坐直了腰背,越平静的状态,是不是就酝酿着越可怕的情绪反弹。 “我很好,”向飞星摸摸眼睑,一天都没哭一滴眼泪呢,“已经跟白妈聊过了,她就是我的充电器,万能,所以现在真的很好。” “白妈?”纪晋熙追问,不管真的很好,还是假的很好,至少她现在需要陪伴吧,找个话题好了。 “嗯,我的闺蜜,跟亲生的姐妹一样,”向飞星想自己大概真的不太正常,特别想说话,就絮絮叨叨又把怎么跟白闲云混到一起的过程讲了一遍,“大概因为父母都是老师,小云性格就有点儿不可爱,跟个老母鸡一样,喜欢管事儿照顾人,好为人师,中二期时候尤其严重。但是幸亏她有这些毛病,才有我的今天。” “有这样的朋友真好。”纪晋熙点头,评价简单,真心实意。 “他们一家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金手指了。”向飞星靠在墙上,仰头透过保姆房的小窗看外面的天色,有一句每一句的嘀咕,或者是对纪晋熙倾诉,或者是自言自语,“没有她我高中时代就废了。小云拯救了我个人,白老师和师母还拯救了我的世界观,因为这一家子的收留,我才知道了什么是好的家庭生活、好的夫妻感情,甚至于好的兄弟姐妹,林鹤小弟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有这小子,我小时候可能会狠狠欺负飞辰。她其实过得也不容易。” 纪晋熙始终安静听着,时不时简单回复几个字,让她继续讲下去,等她说话越来越慢,越来越简单,轻声问,“你困了吗?想去休息吗?” “不困,并不想休息,就是觉得大脑迟钝。”向飞星想了半天,“我本来是想问你的,你觉得,那男人还能在什么地方反击我?站在你们男人的角度?” 纪晋熙知道硬让她休息也睡不着,认真的帮忙想了,“他和你妈妈有共同债务吗?” “没有,律师有提醒我,今天我在协议里写了,”向飞星有些小得意,“我不放他走,根本不给他回去想办法的时间。” “有专业人士帮忙,你信任他就好,”纪晋熙沉吟,“我也想不到更多了,你多休息比较好,明天清醒一点办事更好吧。” “我睡不着。”向飞星小声抱怨,“要是小云在,能给我做安神汤,能给我按摩。” “那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吗?”纪晋熙问的真心,他少有哄女孩的经历,几乎是手足无措的。 “讲点儿什么吧,”向飞星在迟缓的脑海里扒拉了一会儿,琢磨,“你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在意姓氏,我倒是信的,所以这个,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姓什么都好,纪只是个代号,”纪晋熙安静了几秒,“姓氏这种虚无的负担,古代或许能聚集人群以便抱团活下去,现代没意义。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家里的事儿。我的母亲,姐姐……” 除了大学时代的几个铁哥们,他没有在场合讲过自己的家庭,主要是觉得没意思,太惨痛。 伤痛不在自己身上,别人听了都是故事。真朋友哪怕心疼你,也免不了一点儿猎奇,虚伪的人更是转头就当了乐子。 “我是农村出来的,父亲那一辈儿的时候,男丁还是很重要的,农业机械不普及,种地要靠劳动力。旱天征水,洪涝抢收,没有男人,国家分好的口粮地都会被人一尺一尺地侵占。我的父母也就努力要儿子……” 纪晋熙讲的很慢,作为家里的儿子,童年时代是得到许多优待的,好吃好喝他先得,烦心事儿一概不用管,读书好更是加持了以上待遇。 所以对家里的这些旧事,他知道的零散,东拼西凑,一些是从姐姐嘴里得知的。 因为计划生育,倒是没有生了一串儿姑娘才得到小儿子,纪晋熙的母亲选择了检测胎儿性别,女孩就流掉,农村的条件,结果是伤了身体。生了他之后,就约等于丧失劳动力了,家务活略干干,农活是一点儿帮不上的。 但是纪父不在乎,他有儿子了,这儿子还长得俊秀格外聪明,从念书开始就年级第一。 为了儿子,纪父浑身干劲儿,农忙一个人挑地里的活儿,农闲出门打工,遇上同姓同族的事儿也是冲锋前头。 纪晋熙十二岁的时候,夏季旱天,上游的村子建了水坝,拦住细窄窄的小河沟,纪家的村子眼看庄家毁了,纠集青壮去“讲理”,冲突中,纪父丢了命。 纪晋熙的记忆从那个时候清晰起来,披麻戴孝捧灵摔盆的程序里,有人窃窃私语安抚母亲,你还有儿子呢,撑住啊。 他不明白,“我没能让我妈靠上,她也撑不住。十二岁能干什么啊,男孩也没用!她靠的是我姐。” 家里的地没能力种,租出去一年收回的只够米粮吃饱,弟弟要读书,母亲要吃药,十七岁的纪晋琳只能辍学出去打工,。 “我姐姐学习很好,是县高中理科班里少有的女生,一直都是前几名,我十年后才知道她的成绩。”纪晋熙酒彻底醒了,很久没有这样一个夜晚,让他慢慢地回忆过去。 “琳姐,现在也挺好的,你不用自责。”向飞星脑袋发昏,脊背冰凉,即以为自己,也因为那个言笑晏晏送点心给自己吃的姐姐。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纪晋熙半闭上眼睛,小十年了,想到站在手术室外的那一天,他仍旧嗓子发紧。 长得漂亮,聪明的姑娘,去打工也好像容易些,纪晋琳很快成了厂子的流水线质检员,然后又做了办公室文职,比不上大学毕业的人,在工厂里算轻松了。收入不高,省吃俭用后,够补贴母亲吃药,弟弟上学,她计划着给弟弟存够念大学的学费。 追求她的小伙子蜂拥而来,听了家境后纷纷退缩。 如果和她在一起,要养一个小舅子、供他吃穿念书,一个病恹恹的岳母。都是打工仔,这负担谁能轻易说撑得起? 足足消停了五六年,到纪晋熙考上大学这一年,纪晋琳终于定了对象。 二十三,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大学刚毕业,农村姑娘里就算大了,有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纪晋琳把婚前攒的钱分一半儿给弟弟读书,再留一部分给母亲傍身,几乎两手空空把自己嫁了。 她丈夫说不嫌弃,你弟弟这么聪明,以后总会发达的,这一点儿支持是应该的。 “那是个人渣!”纪晋熙捶了一下墙。 纪晋琳被催着怀孕生孩子,却没有得到该有的照顾,孕检都缺了好多,马马虎虎养到生,遭遇了死亡率高到恐怖的羊水栓塞,最后救回来了,生了个女儿,切除了子宫。 她的丈夫大闹医院,质问医生切除了子宫,以后还怎么生儿子,因此拒绝支付妻子的医药费,公婆对孙女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宿舍里的兄弟帮着凑钱,救了我姐的命。”纪晋熙讲的简单,期间的惊心动魄和痛苦,却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纪晋琳出院后离婚,等孩子一岁多,带着孩子打工挣钱开店,最后在纪晋熙的帮助下自己当了老板娘,期间的辛苦,就更不用说了。 向飞星听得在黑暗中直挺挺坐直,“抱歉,我不应该……”她艰难地转动迟钝的脑袋,试图组织语言,这过往太伤痛,让她听了都悚然而惊,又觉得自己今天这一点儿不值一提。 “没什么不应该,我也好多年不想了,”纪晋熙清醒的很,“你看姓氏没什么用,跟我父亲热热闹闹的同族们,在他离开后,并没有因为大家都姓纪帮助我,还不如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所以它狗屁不是。” “有执念的人让他去执念,最后都会自取灭亡。”他甚至有心情开玩笑,“网上不是有人编顺口溜么,农村男青年娶不到媳妇,因为媳妇多年前就土里埋了。” 向飞星不知道说什么好,千言万语涌在心头,感谢这个深夜愿意陪她聊天,甚至扒开伤口给她看的人,“谢谢……” “去休息吧。”纪晋熙抬了抬手,如果那个姑娘在眼前,此刻可以摸摸她的脑袋,不知道哭了没有。 “嗯!”向飞星用力点头,“谢谢大佬,等办利落了,回去请你吃饭。” “那我就记着了。再见。”纪晋熙先挂了电话,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小时零四十七分,时间是凌晨两点零三,他走进浴室冲澡,伴随着一身酒气散去的还有郁气。 向飞星轻手轻脚摸回卧室,向飞辰睡的呼呼的,她把小姑娘挪开一点,拉开被子钻进去,临睡前,给白闲云发了个消息,【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明天 第二天一早, 向飞星早早起床, 简单做个早餐, 牛奶冲麦片、煎蛋, 再去把周金慧和向飞辰叫醒。 向飞辰一夜睡的安稳, 咬着煎蛋问姐姐, “我今天能不去上学吗?” 向飞星撩起眼皮看她一回, “你觉得呢?”到底想了想,又抽出一个记事本,写了假条让她带去学校, “你姐姐脚还伤着呢,又忙,不好送你去学校。你是个大孩子了, 可以自己解决问题吧?” 那必须可以, 向飞辰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家里有急事儿, 耽误了孩子学习, 忙完之后回亲自到学校找老师面谈, “你真去学校啊?我们班主任可认真了, 什么都当真的。” “真去, 你招呼都不打就逃学, 家长都不关心,老师心里会对你有意见的。”向飞星喝自己的麦片,“你老实点, 好好上学。” “哦。”向飞辰嘟着嘴低下头, 心里有一点点小开心,这种关心和问话,以前是没有的。 周金慧愣愣看着两姐妹互动,等小女儿背着书包出门去了,才期期艾艾问大女儿,“那事儿就那么订了?” “要不然呢?”向飞星反问她,“拜托,您当年也是走出去人人都叫一声周总的,怎么就混到这份儿上了。” 周金慧皱眉,眼睛一热,涩的眼泪都出不来了。 是呀,当初也是走出去人人都叫周总的,怎么就这样了? 从强要生小女儿开始…… 向飞辰出生前两年左右,向建华其实就有过一次外遇,不仅跟外边的勾三搭四,还赌钱。 周金慧劝说争吵过,不管怎么苦口婆心,最后都被对方怼回来。 那些理由怎么说的来着? “我是想好好跟你说话,可是你倒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这一天天的在厂子里呼来喝去,还有没有点儿女人味儿了? “我就是跟人家聊聊天,什么都没有,疑神疑鬼的有完没完?” “努力什么努力,赚不完的钱,你闺女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以后女婿少奋斗二十年都成。” “我又没儿子,赚下万贯家财都是便宜别人,赌两把怎么了?” …… 吵久了,周金慧妥协了,为了挽回丈夫,在将近四十的时候,要了向飞辰。 可是她不是二十出头的时候了,高龄产妇,身体底子多年奔波疲惫,生产之后就再也没养好。 孕期黄褐斑、产后脱发、腰肌劳损、畏寒怕热……还有尴尬的产道损伤、肌肉撕裂无法恢复,打个喷嚏都有可能漏尿。 这些难言之隐,谁也没法说。 她逐渐的,就连曾经的朋友也不怎么爱见了。 向飞星不耐烦看她哭,却也觉得自己的妈妈可怜,小声道,“这么多年了,飞辰跟我说他一个月都不在家里住三天,跟离了婚有什么区别?你要想想,他那边儿子只比飞辰小半岁。继续这样下去,我是成年独立了,飞辰以后的学费嫁妆都要没了。” 周金慧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也都是真的。 向建华五十出头的人了,还能挣几年钱?到时候飞辰和那崽子一起成年,小闺女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她还是难过,“我怎么办呀?” “你身体还成,好好养一养锻炼锻炼,手里有钱,有两个漂亮闺女,还要怎么办?”向飞星叹气,“男人靠不住,别想了。” 絮叨两句,想起来白闲云昨天晚上交代的话,又讲,“你就是在家里憋太久了,人群恐惧是吧?咱们慢慢来,周总,为了你闺女,咱们慢慢来成不?您才五十,后边往好了讲还有几十年能活呢,不能这样子下去了。” 又拿自己的朋友做例子,“您看我那个小伙伴柳遇唐,他妈妈,唐阿姨跟你差不多大,家庭遭遇的危机比咱们严重多了,人家现在在b市开心着呢,跟社区老年活动中心都成骨干了。我带着你,一个漂亮老太太、有钱、养好身体,怎么都不会过的差,对吧?” 反正就是车轱辘话反复说。 周金慧也不是傻子,抹眼泪是抹,心里也没真糊涂,这些年不过是一层迷障遮住了眼,自己骗自己罢了,被闺女这样讲,忍不住反驳了一句,“还有你妹妹呢,我能逛到哪里去?” “我谢谢了,您还记得我有妹妹呢,等她考上了大学,您总算可以放飞吧?你看,当年我高考,你也没怎么参与,这经验记忆缺失的地方,刚好补回来。”向飞星给她把麦片重新热一回,“吃点儿吧,还有硬仗呢。” 周金慧勉强喝了两口,缓过神来,皱着眉看时间,“那老东西不会不来了吧?” 话音没落呢,门铃响了。 向建华站在外边,黑眼圈深的仿佛被人揍了两个熊猫眼,一夜间眼袋也大了,皱纹也深了,平白老了好几岁。 向飞星打开门,也不让他进来,反而是招呼周金慧,“妈,换上衣服走吧。” 向建华看她堵门换鞋,气得胸闷,“你这是做什么?” “咱们也没什么话好叙,去办事儿吧,早了早安心。”向飞星一只脚套了高跟鞋,拎着另一只鞋跟绑绷带的脚废了半天事儿,又气馁地扔回去,打算就穿着夹趾拖鞋出门得了。 向建华怒,“你什么态度?” “我已经尽量克制了,”向飞星扶着拐杖站起来,并没有比他矮多少,“你看,家里闹成这样,小辰跑出去差点儿走丢,我奔三的人了,猛然冒出来个私生弟弟,换你,你会怎么样?能像我这样平静克制吗?” 不能…… 向建华一直是个自私的人,什么都是以自己为先,有脾气就发、有郁气就撒。 当然,他自己不承认。 父女俩对峙的时候,周金慧换了衣服出来,她套了一身黑色连衣裙,挽着手包,头发输了个马尾,带着从女儿屋里摸出来的大墨镜,问女儿,“文件你都带齐了吗?” 向飞星就拎上自己的大挎包,“都齐了。” 三个人一块儿去民政局。 不知道今儿是什么倒霉日子,离婚竟然要排队领号儿。 前头还有四对儿,三人不得不跟其他等着的一起坐在大厅里等叫号, 夫妻两个一左一右,中间坐着年轻漂亮的闺女,在现场别提多醒目了。 向建华几乎要尴尬疯,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我出去抽支烟。” “就在这儿吧,我看旁边有小房间,”向飞星一指那边的调解室,“马上律师就来了,再确认一遍文件。” 向建华从见着她就气儿不顺,终于忍不住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有的,所以我才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也没为难那个私生子,”向飞星平静的很,“你看,我成年了,你儿子还小,对我好一点,那么我以后也对他好一点。大家都好,对吧?”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非常大,背对背互相不顺眼的其他离婚夫妻都竖起了耳朵。 向建华气哼哼的坐下,喊旁边的工作人员,“怎么这么慢?” 工作人员冲他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来离婚的,都气儿不顺,谁也每个好脸。 不到两分钟,昨天帮着做离婚协议的律师赶到,进门先找到向飞星,“抱歉抱歉,迟到了。” 向飞星跟他握手,“没关系,麻烦你了,我们再对一遍文件吧。” 向建华大步用力往调解室走过去,一脚一脚的恨不得把地板跺出个窟窿。 周金慧跟在他后边,抬眼看见他后脑勺上花白的发丝,在看他气哼哼的样子,自己也重重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过了今儿就跟着老东西没关系了,想想那对财产划分清单,她一时觉得解气,一时觉得恼怒,一时又伤心…… 百种滋味在心头,根本说不清楚。 后边的事儿她也迷糊,按照女儿的指示各种签字。从民政局出来,又被拉去公证处、房管局…… 向飞星找的律师是本城熟人,对各部门工作时间和注意事项门儿清,一早晨加半下午时间,马不停蹄办了一圈儿。 等下午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周金慧才缓过神儿,呆愣了好久,问闺女,“这就完了?” 向飞星摊平在贵妃榻上,望着天花板,“嗯,完了。过几天公证书下来,你自己去拿。” 周金慧茫然的紧,“我明儿干什么?” “找你的朋友逛街打牌,平时怎么过,明天就怎么过,”向飞星声音飘忽,“每天去接一接飞辰放学吧,她上学到现在,你也没去过几回。” “哦,好。”周金慧应了,看着大闺女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又涌起一股力气来,“你脚还疼不疼,明天去骨科看一看吧?” “不去,我回b市看,”向飞星叹气,“那边公司项目到了紧急时候,丢不了。明天早晨我去见见小辰的班主任,下午高铁走。那边有小云照顾我,你放心吧。” 白闲云,那是放心的,周金慧干巴巴叮嘱道,“炖点儿骨头汤补补。”然后就停住了,实在是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跟大女儿讲过这样的话了。 “我知道的,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去躺一会儿,你也歇歇吧,”向飞星回到卧室,扑到床上,给白闲云打电话,问计,“我明天去见飞辰的老师,该说些什么?能讲家里的事情吗?老师不会看不起小辰吧?” “教师队伍里确实有品德不好的人,”白闲云接了电话,想一想,“小辰是在市一小吧,那是重点小学,你知道她班主任是哪一位吗,我打电话回家里问问我妈,一个城市教育系统里人就那么多,打听打听消息,看是什么脾气,你再说怎么做。” “我只知道是个姓刘的中年女老师,据说是他们学校的明星班主任,帮我问问能不能送购物卡什么的?”向飞星挂了电话,丢在一边,忍不住捂住脸,心里忍不住又骂向建华。 要不是这对儿不靠谱的爹妈,自己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操着当妈的心。 什么妹妹啊,这是当闺女吧? 之前还说宗靖抱着弟弟仿佛小儿子,自己这也不遑多让了。 本打算问问女儿要不要吃水果的周金慧,在门口站了良久,默默又退了回去,觉得自己愧对小女儿,这些不该大闺女管的。 丢在一旁的手机抖了下,向飞星翻身滑开,不是白闲云的回复。 纪晋熙发来的,【事情还顺利吗?】 人果然不错,向飞星想,回复他,【都解决了,明天我就回公司,不会耽误月报数据。】 纪晋熙显然对她的效率很意外,【明天就能回来?】 【是的,我厉害的很,把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都吓着了,大概没见过陪着父母离婚的女儿。】向飞星嘴角翘起来一点点。 【明天什么时候的到?我去接你。】纪晋熙编辑了两遍,点了发送,他觉得说了自己的家事,两个人关系就近了许多,刚好向飞星还伤着,该帮个忙。 【下午三点钟到的,g5xx。最近欠你人情太多,我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了,记账上以后一总还。】向飞星爽快的很,想想曾经茶水间时候那一扑,老狼狗嘴唇挺软的。 【不用还,明天见。】纪晋熙扣上手机,看会议桌对面的几个下属,“怎么停了?继续讲。” 他的助理疯狂眨眼,“老大,你这是有情况啊?” 纪晋熙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啊,要努力一点了。” 屋子里的五六个人顿时齐声嗷嗷,“今年双十一的聚会就没有熙哥了吧?”“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坏心眼的不希望他成功了。”“请客请客!”…… 纪晋熙笑骂,“吃大户不嫌多是吧?我听过脱单请客、结婚请客、生子请客,没见过有个追求目标就请客的!” “别人不需要,你这种情况,就真的很需要。”众人嚷嚷,助理赫然开始翻手机订位置了,“走走走,烤肉走起,填抱了肚子回来再开会。” 确实也到了晚饭时间,当天晚上还真的需要加班,纪晋熙没辙,率先站起来,“行吧,走就走,今儿晚上方案出不来,谁都别回家了。” ****** 估么着父母都下课了,白闲云给家里打电话,略讲了讲向家这两天的事情,再问,“所以飞星想问问,小辰这个班主任怎么样,能不能说家里的事情,她挺担心老师要是心态不好,会歧视小孩子。” 林芝还真的知道,对这个老师夸赞很多,“虽然也收礼,倒是范围内的,对孩子负责耐心,教学质量没得说,飞星年纪小,不好显得太油滑,别送东西了,就过去说明情况就好,等到教师节了,让周金慧亲自去。” 讲完了正事儿,母女两个聊聊天,林芝不免对向家的事情发表几句评论,“我早觉得那个向建华不是好人,飞星多好的孩子,儿子女儿有什么关系?”又借机教育女儿,“……做女人一定要经济独立,不能万事都顺着男人来。挑拣男朋友尤其要重要,凡是流露出女的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重男轻女这些糟粕思想的全都不能要。” 白闲云嗯嗯应着,忍不住扶额,亲妈教育学生的劲头又来了,小弟面临高考,两口子都不敢多说儿子,免得影响考生情绪,儿子那边都积攒着等高考完算账,对着女儿就不免唠叨。 白妈兴头上来,“有的人还特别会装,比如那个姓陈的,你跟他分手后,我和教研室组的同事说,那老大姐眼明心亮的,说买猪还得看圈呢,陈家父母以前必然有苗头。” 几句过后可能觉得在女儿面前提前任不好,她赶紧刹住话头,硬生生转回去,“比如向建华那样,生意场上,逢场作戏,一天到晚这局那局,就是高危人群。再着他交往的也不是什么素质高的人,做来料加工生意的,好多都是附近村子里的,聚族而居,全都重男轻女,互相影响的,原本好的后来也不好了。” 白闲云连忙拦住妈妈的话,“妈,你等等,飞星那边急着等我消息呢,我先给她回复信息,明天有空了我再打电话听您唠叨。” “哦,好的,”林芝意犹未尽,“告诉她,坚强起来好好过日子,周金慧要是愿意,可以来找我聊天。” “好的好的。妈妈再见。”白闲云挂了电话,深呼吸吐出一口气,手机叮咚就跳出一条消息。 白林鹤发来的,【姐,辛苦你了。幸灾乐祸.jpg】 白闲云呵呵了,【你又偷听!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高考结束。】账本儿上不定给你记着多少呢。 白林鹤萎了,【我错了!我写卷子去!】一秒后又跟来一条,【宁肯挨骂也不愿意永远高三!】 姐弟俩聊了两句,白闲云打电话把林芝叮嘱的话告诉向飞星,“现在日子不好,等教师节吧,你明天去说明一下情况就好。” 向飞星用力mua了她一口,“谢啦,爱你。bye~” “哎,等等,别挂别挂,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去接你,”白闲云拦住她,“还有想吃什么,我提前给你准备着。” “山药排骨汤,”向飞星小嘚瑟,“不用你接我,这边儿有劳动力了。” “嗯?你这是有情况啊,”白闲云笑了,“是不是跟昨天那个,遇到一个好人有关。” “是哒,就帮我找妹妹那个纪晋熙,人不错,走近点儿试试。”向飞星坦然的很,年纪轻轻,谈恋爱的好时候嘛。 “提前祝你脱单了。”白闲云回想那个接到向飞星那天遇到的那个男人,觉得还不错,“那我明天要不要准备那位的饭?” “emmm,备上吧,叫上你家章泰安,免得他面对两个女孩尴尬。” 互为灯泡 傍晚六点半, 白闲云从工作室里出来, 带着卫娇。 卫娇是个勤快的小姑娘, 且眼明心亮, 半天时间就搞明白了她这边的发货流程, 一天里帮着配了好多货。 白闲云得以专门写字做东西, 到了晚上, 竟然把最近一周积累的订单提前做完了。 这会儿带着小姑娘回去,打算做点儿好吃的分享。 卫娇觉得自己有用,性格也放开了许多,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姐,我不算笨是吧?出去干活, 应该不招人家嫌弃。” 白闲云看她爽朗笑容下面藏着紧张, 不由摸摸她的脑袋,“很不错, 特别聪明, 绝对不会有人嫌弃你。” 卫娇就悄悄呼一口气, 脸上的笑容放松了许多, 真好真好, 跟着白闲云进了小区外边的大超市, 还有些紧张,却不如昨天刚来时候束手束脚了。 不过看到白闲云拿了两把青菜,一颗西蓝花, 一包排骨, 两盒草莓,最后结账就要小两百块钱时,她又紧张了,等出来才小声问,“在这里过日子这么贵吗?” 白闲云耐心给她算,“今天我们两个都比较累,就不去比较远的生鲜市场了,那边比超市里便宜。这一堆里面,最贵的就是排骨,我们两个能吃三顿,算起来并没有特别贵,要比去外边吃便宜的多了。” “这个我知道,”卫娇小心说自己打工时候听来的各种传闻,“她们说外边一盘子排骨,里头就六块儿,得好几十块。简直抢钱。我们老家一份红烧排骨十八块。” 不过那个被男朋友带着一顿吃了三百多的姑娘,获得了前后好几个宿舍的羡慕。 大家都觉得她男人对她是真好,俩人一顿就吃三百,据说吃完之后还看了电影,两张票又好几十块,看电影还带爆米花和可乐,都是钱。 这钱其实不算多,理论上,厂子里每个人都出得起,毕竟谁一个月不挣大几千啊,但是多数都舍不得。 尤其是没结婚谈对象的,跟媳妇一起去尝尝鲜见见世面,和带着没订婚的对象,又不是一回事。 白闲云不知道她心里这些背景介绍,却也没有觉得她这些话有任何不妥,仍旧耐心解释,随手指小区外边底商的一个炸鸡铺子,“店铺定价,一定是要赚钱的,比较贵的定价呢,一般就有原因。比如你看这家炸鸡店。” 她细细给卫娇算,“四平方米,店铺租金一个月八千块,水电单算,老板娘之外,有两个雇工早晚轮班,按照这个城市的平均薪资,至少要给个三千块。” “嚯,”卫娇惊了,“那她啥也不干,一个月就得一万四本钱啊。” “是哦,这些都要算在那一份一份的炸鸡里面,成本高了价格就贵了。”白闲云看她明白了,又指另外一边的西餐厅,她曾经工作过的那家,“那一个,一年店租一百七十万,里面有厨师四个,帮工、服务员、收银员等等,你算算是多少成本。” 卫娇的小嘴已经长成了o型,她这辈子没见过五万块以上的钱。 一百七十万的房租呐,她忍不住感叹,“这房子是谁的啊,可真有钱。”世界太大了,这肯定比以前工业园区厂房附近的那些房子赚钱多了。 两个人正聊着,一辆车跟在路边缓缓停下来,章泰安降下车窗打招呼,“上车吧,一起进去。” 白闲云拉上卫娇,给两个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叫章泰安。”“这一位是卫娇,新认识的小朋友。” 卫娇差点儿又把嘴张成o型,这男人也太好看了,跟电影明星一样,她脸刷一下就红了,小声问候,“您好您好。” 白闲云笑眯眯地,又摸了摸她厚实柔滑的头发,跟她一起坐后座,“别紧张啊,他也是普通人来着,要吃饭喝水睡觉上厕所的。” 卫娇指尖摸着车里柔软的坐垫,想,诶,我也坐过只在街边看见过的好车了,这个车她认识,抬头看到后视镜,不慎看到章泰安一晃眼睛,紧张的她连忙往白闲云身边贴了贴,手掌小心蹭到白闲云的衣角,捏了捏,暗暗吁了一口气。 白闲云看得出她紧张,也不强行搭话,而是看了看袋子里的菜,问章泰安,“你吃晚饭了吗?” “没呢,”章泰安欢快的像一只汪,“能吃你做的饭吗?” “没问题,你洗碗。”白闲云笑,又拍拍卫娇,“小卫今天帮了我大忙,和我们一起吃。” “帮了什么忙啊?还需要我吗?”章泰安也不看卫娇,顺口就往下问。 “前阵子出了个新款手机壳,接单接的有点儿多,积压了好些未处理订单了,今天有她帮我,一次都解决了。”白闲云夸卫娇,“我那边手机壳的材质十多种,她一会儿就搞明白了,还替我当了客服。” 说话间就到了,章泰安去停车。 卫娇一直都没插话,却很爱这种被忽略,又被提到的感觉,跟个小跟屁虫一样提着大袋子跟在白闲云后边上楼,主动问,“姐姐你做什么菜?我很会洗菜的,我帮忙吧。” 白闲云一指窗外,“洗菜帮忙有他呢,我给你安排个别的活儿,帮我把这个月的订单记录整理一下,好不好?” “好的好的。”卫娇忙不迭地点头,从窗外看章泰安下车,甩着车钥匙,妈呀,这样的男人洗菜帮忙还洗碗,大城市真好。 白闲云把单据给她,告诉她怎么登记整理,转身就去了厨房。 章泰安进来也自如的很,打了声招呼,“忙着呢?”转身也去了厨房。 卫娇坐在数米之外的客厅,肩膀都放松下来了。 她一边整理,一边儿时不时看玻璃门那边一起做饭的人,心想,我努力留在这里,也找个这样的男人,嗯,不用这么好看,要像这个一样愿意跟我一起做饭的。 不能像镇上那些大老爷们一样,几十岁了厨房都不进,天天净说家务都要女人干。 章泰安在厨房里跟白闲云小声聊天,“向飞星怎么不在家?” “她送妹妹回去了,”白闲云不欲多说向家的事情,转而问他,“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想早点来单独跟你呆一会呀,”章泰安小声撒娇,“一般这个时间向飞星没有回来嘛,结果没了那个电灯泡,又有了这个电灯泡,我命好苦哇~” 白闲云忍笑,“那你想怎么样?” 章泰安顺杆爬快得很,“你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不好,”白闲云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其实我可以住研究生宿舍,不过那边吃饭没有这里方便,而且现在又要兼顾工作室,飞星这里最好。” 研究生宿舍岂不是比向飞星这里还没有独立空间。 章泰安丧的很,一双很大的杏核眼垂下来了,口音都把不住了,“里都不想跟我多相处吗?” 白闲云忍不住就喷笑了,“来,跟我念,你——” “你!”章泰安读的可清晰了,眨眨眼睛,“我读清楚了,你些奖励嘛。” “说好普通话,有什么值得讲理的,”白闲云用肩膀拱开他的胳膊,“去,把菜洗了。” 章泰安哼哼这去洗菜,在哗啦啦的水声里面固执地问,“你——都不想跟我多相处吗?” “我想呀,”白闲云把排骨腌上,“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吗?” “那我有主意你同意不同意,”章泰安又凑过来,还拿湿漉漉的手戳白闲云软软的腮。 白闲云偏头让开,笑问,“你有什么主意?”她也不是初恋的小姑娘了,这家伙后边要说什么,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果然章泰安紧接着说,“搬去跟我一起住呗,我那里超大,还空旷,可以把你的工作室一起搬过去。” “不行,那进展太快了,我还没打算跟你同居呢。再一个,那我就离飞星很远了,她会哭的。”白闲云说的坦然,小声笑,“总之你就别想了。人家上班的人谈恋爱,也没有天天见的,你控制一下。” “我控制不了啊!”章泰安低嗷,“你离向飞星远了,还有柳遇唐嘛,你有好多朋友呐,他就住在我家对面几百米,好近好近的。” “gay蜜和闺蜜不一样,柳遇唐有宗靖,”白闲云用高压锅闷上排骨,蒸上饭,一边开火做个蔬菜火腿汤,一边剥蒜准备蒜蓉西蓝花。 “那你给我个时间嘛,我好忍的有目标一点。”章泰安凑到她身边,跟她挤在流理台一边整理蔬菜。 “没有啊,男朋友,目标是我们互相了解的足够多,不是我们确定名分有多久。”白闲云点了点他的脑门,“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多。” “那里想知道什么,快问我问我。”章泰安着急考试。 白闲云又被他逗笑了,“不行不行,我喜欢自己观察。”眼瞅着逗急了,她转头看了客厅那边低着头整理单据的卫娇,忽然一手按住章泰安的脖颈把人拉低,踮起脚尖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嗯,我很喜欢你,所以打算特别用心的自己观察。” 章泰安冰火两重天,一边哀嚎一边凑过去,“再来一下呗。” ****** 向飞星第二天中午蹦跶着自己上了高铁,发车前给向飞辰发消息,【我上车了。手机号留给你们班主任了,从今天开始,你的任何偷懒啊、不努力学习啊,都会报到我这里,所以,少女,当个乖宝宝吧!】 大概半个多小时候,车都出城了,才收到姗姗来迟的消息【哦。】 向飞星瞬间暴跳,卧槽,这死孩子,叛逆期这么早就到了吗? 我这么大的时候,明明非常乖的。 正措辞怎么教训这小屁孩呢,又弹出一条新消息,来自纪晋熙,【进城了发个消息。】 向飞星的怒火就散了,回过去,【好的,谢谢,辛苦纪总了。】 几乎是秒速跳出回复,【不客气。】紧接着又追一条,【我们私下里是朋友了吧,可以叫我的名字。】 向飞星挺乐呵的,发了条语音回去,“可是您的名字念起来太复杂了。” 纪晋熙,又绕口又复杂。 回来的还是信息,【可以叫晋熙,乐意叫熙哥,我也认。】 哈? 向飞星愣了一下,倒是很意外,这家伙还会开玩笑呢,一琢磨又反应过来,哦了,人家一个销售总监,要是玩笑都不会开,怎么出去拉客户呢。 什么熙哥?占我便宜呢吧? 向飞星按了语音,内容一秒,发出,“小熙。”^_^ 纪晋熙正在高铁站外边的停车场,坐在车里抱着笔记本处理公务,听到这语音,愣了一秒,无奈地笑了笑,回复,【好,随你。】 年轻女孩子就是活泼了。 他老人家浑然忘记自己其实就比“年轻女孩子”大五岁。 这回复未免也太简短了,向飞星鼓起脸颊,想了一会儿,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就都不要见外吧,你也选个亲切一点的办法叫我呗,比如,星星^_^】 这一回反馈是条语音,两秒,“好的,飞星。” 向飞星忽然紧张地看了一眼右手边的座位,那乘客歪着脑袋睡的正熟,再往前后看看,没人注意,呼~ 抽出耳机带好,放大音量,重听,“好的,飞星。” “好的,飞星。” “好的,飞星。”…… 怎么这么温柔,这么有磁性,这么、性/感呢,仿佛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颤。 半晌向飞星捂住发热的脸颊,想,哎呀,这家伙还有这个优点呢,以前怎么没发现。 有机会,一定要让他给我录个入睡催眠曲,数羊也好,想想就美。 纪晋熙这边发出消息良久得不到回应,方案都有点儿看不进去了,不得不追过去,【睡了吗?休息一会儿吧。很快就到了。】 向飞星难得简洁了,回了一个字,【嗯。】实则她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让这家伙给我录个起床铃、再录个晚安曲、录点儿数羊…… 还脑补,这个声音要是去读某本书里的某段话,那该是何等的、啧! 想着想着,她就精神起来,给白闲云发消息,【我就要到啦,排骨准备好了吗?】 今天的订单半天就搞定了,卫娇说出去逛逛附近,看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白闲云一个人在工作室里练字,抄写最近读的耽美小说公众章节,闲着也是闲着,同时就开了个直播,镜头里是写字桌,一张宣纸、一只毛笔、一只手,新出的猫系砚台、镇纸、笔洗套装。 工作日的下午人也不算少,有好多人在里头问她写的什么字体,哪一笔笔锋怎么处理,还有问书是哪里的,问镇纸笔洗上架了吗。 她就一一回答,问书的必定说正版网站,号召大家支持正版。 更多的是嗷嗷叫主播手美、字好、文房四宝漂亮,没啥目的的一通瞎夸。 写的正带感呢,向飞星追问排骨来了。 白闲云乐了,关了直播,拿起手机回,【你个吃货,等你出了高铁站,再炖上都来得及。】 【人家煲汤都要好几个小时的呀,你都不爱我了,用高压锅打发我。】向飞星撒娇。 【煲汤里头都是嘌呤和脂肪,你不减肥了吗?】白闲云吐槽她,【那个谁去接你了吗?】 【应该会来吧,刚才还聊了两句呢,】说到这个向飞星就兴奋了,【哎呦,我才发现这家伙声音挺好听的,刚好是我最爱的那一类,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让他给我录个起床铃。】 白闲云回忆了下,真想不起来那位纪先生的声音,找到飞辰时候兵荒马乱的,连长相都模糊。 不过没关系,下午就会见到了。 向飞星又叮嘱,【别忘了叫章泰安,万一尬聊了,需要他救场。】 白闲云笑的不行,回了她,【没问题的,等你回来。】转头给章泰安打电话,“今天几点下班啊?” 章泰安刚发出个邮件,闻言精神抖擞的,“现在就下班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不是要了解我嘛,来呀来呀。 “过来吃饭吧,今天有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白闲云盘算着晚上的菜色,一点儿也没感觉到章泰安的感情。 “就我们两个?那个小姑娘还在不在?”章泰安激动。 “人家今天下午自己出去了,”白闲云一听他说话就忍不住笑,“不是我们两个,飞星回来了,还有她的朋友,是位男士,所以我们特别需要你。” 连襟 章泰安顿时就丧了, 假装生气, “那我没空啦, 还有几份文件没签完。” 白闲云点点头, “现在才下午三点半, 确实应该还有工作没完成。那你先忙吧, 如果要加班, 五六点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我这边就不准备你的饭了。” 哈? 章泰安目瞪口呆,“里就不多说服我一下吗?” “上班时间当然工作重要, 做什么要说服你?”白闲云绷着笑,一本正经地逗他。 “不不不,拜托里赶紧再说服我一下, 一下就好, 我立刻就答应了,现在就离开公司飞奔去帮里做饭。”章泰安急得很。 “哈哈哈哈哈, ”白闲云终于忍不住大笑, “不用演的这么认真, 有你的晚饭。好啦好啦, 去工作吧, 下班过来就好。” “我现在就去吧, 去帮你做饭,刚好错过晚高峰。”章泰安开始收拾桌面。 “真的用不着,主动帮厨值得表扬, 我开始小小期待你可以当主厨的日子了, 拜拜。”白闲云挂了电话,算了一下晚上的几个菜色。 龙井虾仁,莲藕排骨汤,杭椒牛柳,手撕鸡,蒜蓉西蓝花,家常豆腐,主食香肠豌豆焗饭,还有饭后水果。 四个人应该够了,清淡家常,一会儿工夫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她就溜溜达达去看书了,这一天外边微风习习的,空气特别透,夕阳映照出半天红霞,感觉特别美。 拍了张照片发给向飞星,【天气不错,欢迎你回来。】 向飞星的车进了b市,刚给纪晋熙发了一条消息,【快到了,你在吗?】又收到闺蜜的消息,高兴的很,【哎呀,这喜气洋洋的颜色,看着就开心。】 纪晋熙保存好文件,合上笔记本,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束粉玫瑰,才往出站口去,【我在车站了,出站口等你。】 向飞星嗷呜一声,开心的不得了,【辛苦熙哥,晚上请你吃饭吧。】 【举手之劳,不用太客气。】提前到了两个多小时的纪晋熙一个字一个字打了,发出去,指尖捏着手机无聊地转来转去。 等了半个多小时,向飞星拄着拐杖,挎着小包包慢慢挪出来,隔着好远就招手,“哈喽呀,这么巧?”目光落到他手里的花上,眼睛更是笑眯了。 纪晋熙百无聊赖看云的目光对过来,顷刻间弯了弯眼睛,“这车站一天人流量数万不止,竟然能碰上你,确实很巧。” 哎呀,梗接上了,虽然这梗又古老又土气。 向飞星情绪就更愉快了,用拐杖笃笃点地,“相逢就是缘呐,捎我一段儿路呗。” “您太客气了,是我的荣幸,”纪晋熙接了她的包,引路,“走吧,花是送你的,我先替你拿着。”又问,“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电话订位置,开过去刚好。” “好姐妹的家常菜,”向飞星走的慢腾腾,“请你吃个到家里吃,惠而不费,相当的‘不太客气’,行不行呀?” “特别行。”纪晋熙也开心起来。 从深夜回复向飞星的电话,讲了自己过往开始,他这一天多的行为都有点儿“一时冲动”的味道。 而向飞星这几句吃个家常饭的话,忽然就让他的一时冲动落到了实处,心底深处仿佛有个小人大声道,“干得漂亮,冲动的好呀。” 两个人上了车一路回去,就免不了聊了两句向家那边的事情。 向飞星主动讲了自己带着妈妈去跟爸爸离婚,在民政局发生的种种事情,“我爸也是个奇人,更过分的事情,他不但干了还以瞒十多年,结果离个婚竟然觉得丢脸,荣辱观实在很神奇。” 她现在很有种跟任何人倾吐向建华恶行的欲望,如果有能力且不违法,恨不得向全天下广而告之,有这么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要不是我妈和小辰都不能耗着,我很乐意送他去坐牢。”表现的再怎么云淡风轻,做事时候再怎么绷得住,她内心深处还是恨的。 纪晋熙对向建华不多做评价,只是简单道,“每个人的执念不一样,他的执念就是有儿子吧,上一代男人,脸面、儿子,几乎就跟命一样重要了。” “想想就很气,”向飞星毫不讳言对父亲的不满记恨,“我最气他敢做不敢当,那个孩子,是我妹妹没出生时候就有的。” 如果想要个儿子,怎么也得等第二个孩子出生,确定没希望了才行动吧。 但是他不是,所以根本不仅仅是儿子一个原因。 她长长出一口气,“算啦,又让你听这些怨气垃圾,反正以后也没多大关系了,翻篇翻篇。” “你这样想是对的,”纪晋熙握着方向盘,侧头认真看了她一眼,“放过自己,以后的路才好走。我曾经因为姐姐出事,好几年走不出来,不愿意跟任何女孩子深入接触。” “为什么?”向飞星挺好奇的,“咱们俩这样的距离,算是你的安全接受范围吗?” “我一度很恐惧婚姻,看了许多书试图寻求答案,”纪晋熙说的比较详细,想让身边的女孩对自己更了解一点,“很多书里说,许多人一辈子都不能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我非常恐惧自己长成父亲那样的人,畏惧婚姻给我伤害别人的机会。” 甚至恐惧生育,哪怕这件事的实际承担者是未来的妻子,但是他总想,若有一天我结了婚,会不会再一次,站在产房门口的时候,面对忙乱的护士,双手染血的医生…… “你能这么想,就是跟他完全不同的人了。”向飞星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拍了拍,“而且你这么开导我,显然后来想开了嘛。” 纪晋熙的爸爸,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多次流产伤了身体吗?只是在他心里,儿子比别的事情都重要罢了。 而他本人因为父母这样的婚姻生活,对未来产生畏惧,恐惧自己重蹈覆辙,就是走向另一条路的开端。 纪晋熙点头,“确实后来想开了,我姐担心我一辈子孤独终老,硬把我拉去心理医生那里治疗。” “晋琳姐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带朋友去她店里吃饭。”向飞星真心觉得,自己如果遇到同样的境地,根本撑不下来。 emmm,毕竟自己有个十几岁知道父母要生二胎,就离家出走的前科…… 两人一路闲聊,险险避开晚高峰,到向飞星家的时候,才五点半。 在楼下就看到章泰安的车,向飞星进门就吆喝,“章先生,你来啦?今天小云下厨哦,你有口福了,带礼物给她了吗?” 章泰安在厨房里洗水果,闻言大笑,“不带怎么堵得住你的嘴?” 纪晋熙含笑挑眉,“完了,我没礼物,怎么办,今天这饭还有的吃吗?” 向飞星从鞋架下边摸出一个花瓶递给他,“用这束花抵了吧。” 章泰安端着果盘出来,手上湿漉漉的,对上他手里的花,“哦呦,兄弟!我叫章泰安,你好你好。” 纪晋熙跟他握手,“纪晋熙,幸会。” 两个人对个眼神,你也是这家姑娘的对象啊?好巧! 纪晋熙换了拖鞋,挽起袖子熟练地修剪花枝,给花瓶换水,长长短短地插进去,搞出来的卖相竟然很不错。 向飞星洗个脸出来的功夫,两个男人一个插花一个摆水果,合力把小茶几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闻着香味儿窜到厨房里去,一把抱住白闲云,“可想死我了~” “你是想排骨吧,”白闲云摸摸她的脑袋,“怎么样?都还好吗?” 向飞星絮絮叨叨重把回去这两天家里的事情讲了一遍,“现在就希望,我妈恢复的快一点,飞辰别耽误了学习,嗯,还得想想,帮飞辰规划规划她的嫁妆。钱放着就贬值了,给她计划点儿什么。” “按你说的,小辰可比你当年厉害多了,人家现在可小了好几岁呢。”白闲云想想当时“捡到”向飞星的情况。 夏天晚上十一点多,她跟弟弟两个都饿了,俩人悄悄从家里摸出来,想找个烧烤摊子吃一顿,遇到了绷着脸坐在人家摊子上的向飞星。 傻孩子一时冲动空着手离家出走,钱包都没带出来,裤兜里的几十块钱,填饱了肚子就没钱住宿了。 白闲云认识这个姑娘,校服底下的衣服永远是当年新款,别的女同学用塑料发夹的时候,她橡皮筋儿上缀着的珠子都是水晶的,还有传言她一双鞋子几千块。 总而言之,在经济不甚发达的小城市,她就是年级里当之无愧的第一白富美。 父母都是老师,白闲云中二期性格更加老母鸡,跟弟弟两个吃饱了,看小姑娘还坐在那里,就过去叮嘱,“同学,时间太晚了,你早点回家吧,这里不安全。” 向飞星当时眼泪刷一下就滚落下来,一秒嚎啕,“呜呜呜,我没有家了!” “我记得你当时是个没计划的小哭包,人家小辰就不一样了,堪称有勇有谋,”白闲云用胳膊肘往后怼一怼,“让开点儿,菜要下锅了,给我个发挥的余地。” 向飞星哼哼唧唧松开她,从她刚起锅的盘子里偷走一个虾仁,怒嚼,“我那时天生善良,突然遭遇人间丑恶,一时无法接受现实。” 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个小丫头!啧~ “没错没错,你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白闲云下锅牛柳,“去把菜端出去吧,先招待好客人,我们晚上再聊。” 向飞星就满意了,很好,哪怕有了男人,在这个家里,仍旧自己两个是主人,其他人都是外人。 纪晋熙跟章泰安两个人都擅长交际,男人的话题就那么多,在客厅聊得很好。 看到向飞星捧着盘子出来,不约而同一起站起来要帮忙。 向飞星心情就更好了,“得了得了,都坐下吧,厨房那么点儿地方,几个人进去还转不转身了。以后有的是表现的机会,今天先忍一忍。” 两人坐回去,纪晋熙吸了吸鼻子,笑道,“你女朋友手艺真好。” 章泰安与有荣焉,也不谦虚,“是特别好,她是我三次元里见过的姑娘里做饭最好吃的,比我妈我姐姐都好。” 陈娴北方人,就擅长各种面食,自打章昌盛发了财,家里一直用保姆,几乎也没什么机会做饭了。 而两个姐姐,小时候是娇客,长到十几岁,不约而同起了反叛精神,故意不学习。章泰妍和章泰雅两个填饱肚子的能力,都是有了孩子之后勉强会一点的。 纪晋熙刚才跟他聊得特别投契,忍不住提醒,“不能因为她做的好吃,就一直让她做。” 章泰安特别上道,猛力点头,“没错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就开始努力学一点了。” 妈妈和两个姐姐,都是做多了就要生气的,生气伤身又对皮肤不好,为了不让女人生气,就必须让她们少做家务。 这是章泰安十来岁就领悟的生存之道。 两个大男人,初衷内核不同,倒也难得说到了一起。 饭菜上桌,四个人开了一瓶酒,向飞星先举杯,“庆祝我顺利解决了狗屁倒灶的事情,明天就是新生活的第一天,干杯!” 白闲云替她高兴,却仍旧坚持把瓶子收起来,“脚上有伤,一杯已经是特许了。” “知道啦——”向飞星皱皱鼻子。 一顿饭算是吃到宾主尽欢,章泰安和纪晋熙两个多喝了一点儿,最后两个人一起叫车离开,俨然成了好朋友。 ****** 向飞星早早洗漱了,钻到白闲云卧室里,两个人还跟少女时代一样睡一个被窝,絮絮叨叨聊了两个小时家里的事儿,期间不免哭了一场,她提起来周金慧还是叹气,“拿了离婚证回去,聊了一回,我才知道,生小辰,就是因为那老头已经在外头不清不楚了。” “你说说,她当时,也是自己在外头单独撑着事情的,朋友钱财事业,都不缺,怎么就为了挽回一个男人,伤心不算,还伤身,甚至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人类大概就是这样吧,感情也不是可以量化的东西,还有一代人的思想烙印因素,”白闲云起来给她拧了一条毛巾擦脸,“你体谅她一点,不说她那个年纪,现在年轻女孩里,遇到爱情、遇到喜欢的男人,糊里糊涂的也多着呢。” 又现身说法,“就比如我,没跟陈安撕扯明白的时候,眼泪总是流了的,情感也真的付出过。这才几个月时间,回想当时的自己,仿佛看一场笑话。” “你跟她怎么一样啦,”向飞星抹干净了脸,鼻音重重的,“你那是陈安装的好。据说她当年都抓到事实了,结果我爸跟她谈了几回话就哄回来了。” 确实理智上也知道不能一直这么想妈妈,向建华干的那些事情,不断地重复要儿子、重复我这样都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倾泻情绪和持续洗脑。 周金慧年轻时候算是漂亮能干,文化程度却没有很高,结婚十几年,女儿都好大了,失去一段婚姻的沉没成本太高,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试图挽回。 可是理智是理智,情感上,向飞星一时间还是挣脱不出来,她拱到白闲云的肩膀上蹭蹭,“你多提醒着我点儿,我知道她苦,并不想跟她发脾气。可是我现在特别气,一时自己拗不过来。” “那你可别嫌我唠叨,又在心里腹诽我跟教导主任一样啰嗦。”白闲云戳了戳她的脑门。 “一定一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唠叨,感谢你的唠叨,”向飞星真心实意的,“大概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老天爷给我你这么一个朋友。”说着忽然笑起来,“哎,你发现没有,章泰安和纪晋熙好像特别投缘。” “并没有,”白闲云眯起眼睛,也跟着乐,“他俩那是都存心跟对方交好,互相迁就着呢。” “嗯?我怎么没发现?”一顿饭两个人聊得都没停啊。 白闲云想一想就忍不住大笑了,“你没注意吗?章泰安说起漫威电影,纪晋熙明显就卡顿一下,他似乎平时不怎么看的。然后章泰安就飞快地转移话题,说足球篮球。但是提到最近的比赛,显然纪晋熙也没看,不过他会接话,都是诱导章泰安说。接着章泰安很快反应过来了,后来你提某歌星得了奥斯卡提名,话题转到流行音乐上,你说那个bgm厂牌,纪晋熙继续接不上,可是他挺乐意主动理解的,问了你好多,听得津津有味。” 向飞星一拍脑门,“哎呦,我这神经粗大的,都没注意到,哈哈哈,这俩怎么这么好玩儿呢。纪晋熙一幅老干部做派,也不知道有什么兴趣爱好。” “他喜欢喝茶,看科幻小说,章泰安说超级英雄系列时候,他们聊了几句的,”白闲云是做过老师的,跟人谈话、听人讲话,那是专门练过的本事,“然后提到最近的经济情况,各种产业动向,股市板块活动,这两个人就能聊得有来有回了。他兴趣面窄没关系,只要有好奇心就可以,以后你可以带着他一起玩儿。” “我的天,幸亏有你,”向飞星扑上去给白闲云一个么么哒,“我可没这么会从人话语里分析东西,全靠你了。” “起开起开,”白闲云把她按倒,“哭的一脸眼泪,整个人都咸了吧唧的,离我远一点,嫌弃你哦。快点睡觉!” 向飞星翻滚到一边儿,手机嗡了一声,纪晋熙的信息,【你提到的那个bgm确实很好,听着做ppt很带情绪。】 哇,她把短信给白闲云看,“竟然真的去听了。” 白闲云替他高兴,纪晋熙看起来挺靠谱,“明天你再分享给他点儿更好的呗。乖乖睡啦,晚安~” 向飞星捧着手机,跟纪晋熙又聊了两条,那边也叮嘱他早睡,就放了手机,在黑暗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哎呀,我知道他跟章泰安怎么好起来这么快了,他俩这关系,该叫连襟吧?” 白闲云没辙了,强行给她戴上眼罩,“是是是,你说的没错,不管怎么的,睡觉吧,姑奶奶。” 伴娘 隔了两天周末, 一大早七点钟, 周菲电话把两人叫醒, 嗓门亮堂堂的, “姑娘们, 起床啦, 去买新衣服啦。” 白闲云还好, 本来也要起来了,只贪图被窝里舒服,茫然问, “这么早逛街?” 向飞星这几天都跟她睡一个屋,哼唧一声把脑袋钻到被子里,翻身又不慎蹭到了伤脚, 皱着眉用力喷气表达不满。 周菲还是那副兴致高昂的调门儿, 就是没什么喜气,“对呀, 江湖救急, 拜托你们俩给我当个伴娘呗。” “嗯?”白闲云用力揉揉太阳穴, “叫我们当伴娘?” “是呀, ”周菲继续用提高嗓音维持自己大脑清醒, “我刚回国没多久, 现在就你们两个最贴心的,怎么样,帮帮我嘛。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啦, 有喜欢的朋友我安心。” 那当然可以啦, 伴娘嘛,沾沾喜气挺美好的,白闲云想了想,“我是没问题的,你婚礼定在什么时候?”特别着急的话,飞星的脚能不能好利索? “下个月十八号,就剩三周多了,所以你们快点出来,我带你们去做礼服。”周菲松一口气,跟站在床边的丰敬霆挥手,示意他去准备车,自己慢腾腾下床,“你们收拾收拾呗,我一会儿车过去接你们。” 白闲云挂了电话,去推向飞星,“起床啦,一会儿高菲要来了。” 向飞星一周里奔波劳碌受伤,难得周末了,死都不想动弹,屏蔽一切外界干扰,用力往被窝深处钻。 白闲云跳下床去拧了个凉毛巾,把她挖出来,糊在脸上,大喊,“周菲叫我们去给她做伴娘啦,起床了!” 向飞星惊的悚然坐起,“谁?谁结婚?今天做伴娘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行程?” 白闲云大笑,伸伸懒腰,“起来洗漱,高菲说请我们两个做她的伴娘,一会儿过来带我们去准备礼服。” 向飞星晃晃悠悠爬下来,跟她并排站在洗脸池边刷牙,“她想通了?” “应该是吧,见了面在聊不迟,”白闲云刷牙洗脸梳个马尾,“没时间了,简单吃个牛奶泡麦片吧。” 向飞星没意见,这是她最擅长的早餐,就是当年在白家学会的。 两个人收拾完毕下楼,丰敬霆的车刚好停在小区外。 高菲趴在车窗框上望着大门,远远就跟两个人招手,“早上好啊,美女~” 白闲云两个一起跟她挥手,上了车跟丰敬霆问好,“丰先生你好。” 高菲撇嘴,“今天他叫丰钱包,不用这么客气。” 向飞星乐,“他的钱包不就是你的钱包么?这样你说说,我该不该客气?” 高菲挥手,“显然不用客气,今天姐姐带你们两个去扫街。” 白闲云跟向飞星对视一眼,“你悠着点儿,逛街可是个体力活儿,多休息比较好。” 虽然说跟高菲交心,成了不错的朋友,却也肯定不能收贵重的礼物。 赶上了早高峰,到婚纱工作室花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时间太赶,高菲要了设计师提前准备好的绣片拼合,款式也没有用特别贴身的,说起来这个她就丧气,“万一三个星期我就胖了呢?天呀,全部宾客都知道我奉子成婚,那群女人到时候还不定说什么呢。” 白闲云沉稳地安慰她,“四个月才显怀呢,你最近不但不会胖,还可能因为妊娠反应呕吐变瘦,所以不要担心这些,喜欢什么样的就要什么样的。” 向飞星说话直接,“嫉妒你的人才在背后说你,要是我这样的小职员,嫁了个老公跟你家丰先生一样富有,不论我怎么着,都会有人背后各种猜测编排。你担心什么?你俩两情相悦的,谈恋爱到结婚育儿,计较那么清楚才是没情分。” 高菲瞪眼睛,“老天爷啊,我就是因为这一点啊,我们俩就没有两情相悦呀……” 啊,安慰剂送成了毒药,向飞星一时卡壳了。 白闲云都不知道怎么帮她圆了,三个人互看了好几秒,不约而同噗嗤笑出来。 “讲什么笑话了,这么有意思?”背后忽然响起丰敬霆的声音。 她们是沿着一长排伴娘礼服边看边聊,丰敬霆之前到男宾那边去调整西服尺寸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高菲冲他飞个眼神,把手上看完的礼服递给他,“我们刚讲了个笑话,咱俩结婚是因为两情相悦。” 向飞星和白闲云不约而同想捂脸,我的天,这两口子的修罗场。 没想到丰敬霆一派泰然自若,笑眯眯地接过礼服放回架子上,点头认证,“这说的没错,很可笑吗?” 高菲卡壳了,哼一声扭过脸,对向飞星两个说话,“你们两个都特别白皙,这个玫红色和香槟色都挺好的,去试试呗。” 白闲云跟她确认,“你婚礼现场的布置是什么色调的?” “嗯?”高菲转头去看丰敬霆,她根本没管那些个的。 丰敬霆掏手机,里面是婚庆公司发来的3d建模图,“是这样,有不满的你们可以提意见,我立刻叫他们改。” 三个人凑到一起看,高菲看了一眼就嘟起嘴,喔唷,这么小清新的,我是这个画风吗? 白闲云放大图片,“长廊拱门是香槟色、浅绿色玫瑰拼的,那我们就要个香槟色吧。” 向飞星点头,“嗯嗯,我们得完美的融入背景,让当天的婚礼现场就凸显你一个大美人。” 高菲撅着的嘴顿时收回,几乎要感动了,看看,这才是真朋友啊。 要是那些酒肉朋友,只琢磨怎么争奇斗艳,才不管你新娘子有没有镜头呢,毕竟当天现场一定有许多丰敬霆的朋友,金龟婿候选人大扎堆。 设计助理过来确认她们选的礼服,量体修改,听说要跟婚礼现场布置一致,当即表示可以给裙子增加点儿绿色纱花装饰。 高菲又不满了,“那岂不是你俩跟个捧花、拱门成精一样?还有什么特色啊?” “伴娘要什么特色?”白闲云忍不住想戳她鼓着的脸颊,“要说是香槟玫瑰绿玫瑰成精,倒是夸我了。” “花仙子啊~”向飞星捧脸乐,“儿时梦想。” 高菲就又高兴了,本来计划了一上午的时间选礼服,给这两个妮子一小时搞定了,顿时就很闲,她推丰敬霆,“走走走,去买个相配的手包,到时候你们俩得给我装着补妆的工具,还有小零食呢。” 丰敬霆乐意的很,只要高菲能开心,怎么折腾他都奉陪。 向飞星提出,“菲姐,你看我伤员呢,走不了长路啊,咱们简单点就好了。” 解决不了这个那还是菲姐么?高菲从丰敬霆后备箱里拎出一个平衡车,“别怕,到了商场里,你踩着这个移动,进店里就坐着。” 一周已经好了大半的向飞星能说啥,“好吧,姐姐你开心就好。” 然后,白闲云两人被挟裹,不买也得买,搭配了手包又要配鞋子,衣服齐全了,高菲又琢磨当天得什么发型什么配饰。 饶是两个人看鞋子包包时候努力控制了,前面三件也花了上万,可不敢再让她继续了。 两人提出太贵了,当伴娘穿一天,不需要的。 高菲认为自己理由非常充分,“我又不是平时随便撒钱送贵重东西,这是我的婚礼诶,多么重要,让你们帮我撑场面,难道让你们自己付钱吗?” 白闲云一把搂住高菲的胳膊,“走走走,两个小时候了,我们找家店吃东西,我饿死了,首饰的事情,我们坐下慢慢说、慢慢说。” 向飞星配合她,疯狂点头,“是的是的,咱们琢磨琢磨,不要冲动做决定。” “啊,不继续啦?还有两家出新款了没看过呢,”高菲依依不舍,她自己刚才也买了许多东西,现在回头看看双手挂着袋子,施施然跟在后边的丰敬霆,觉得他还能再拿一点。 “吃饭要紧,我们吃饭,吃饱了积攒精力再继续,”白闲云挽住他,低头翻手机,“咱们查查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就是,逛街是个体力活,咱得及时充电保持续航能力。”向飞星摸摸胃,“我早晨可就喝了一碗麦片呐,已经消耗干净了。” 丰敬霆适时提出,“商厦楼上就有家私厨,我们上去吃饱了再下来。” 白闲云简直服气了,这位先生,您不帮忙灭火就算了,总不能往上面浇油啊。 好说歹说,一起上去吃饭,吃完了高菲还想继续,不惜威胁白闲云两个,“还是我的朋友吗?是朋友就陪我去,这马上要告别单身了,我最后放纵一下子呗。” 她振振有词地表示,“也许过了这阵子,我就再也不会有这样单一纯粹的购物快乐了。你看各种母婴育儿网站论坛上,还有母婴群里,动辄当妈的说,我都半年没给自己买东西了,我购物车里全是孩子的东西,想想就可怕,我以后还怎么犒劳自己啊。” 向飞星无语了,“姐姐,你不要随便代入情绪,那是我跟闲云以后会出现的问题,按您的身家,躺在家里这辈子也不会这样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高菲撩起眼皮翻了安安静静当跟班的丰敬霆,“你们不知道吗,世界上极少有因为挥霍而破产败落的富豪,所有的有钱人变穷都是因为投资失败啊。我目前这样废柴,是没什么机会‘投资失败’了,因为我根本不投资。可是姓丰的有可能投资失败。” cos购物车的丰敬霆,“……” 高菲再看他一眼,继续“小声”跟向飞星两个嘀咕,“我要做一个好妈妈,如果发生了那样的情况,为了孩子,我不就得跟千千万万的妈妈一样吗?这是我为结婚做的心理准备,最艰难困苦的情况,都要预料到。” 几米外听的清清楚楚的丰敬霆,“……” 向飞星和白闲云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白闲云凑近她,忖度了一下商场背景音乐的强度,真真正正的小声说,“菲姐,你是故意说这些给丰先生听的吗?” 高菲眨眨眼睛,当然啦,要不然我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口舌。 向飞星和白闲云对视一眼,齐齐继续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向飞星艰难地小声安抚,“我觉得,你最近这么想、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孕期激素分泌变化造成的,多愁善感啦,多思多虑啦,其实对身体不好,以后我跟小云多跟你聊天玩耍,咱们想点儿有意思的事情。” 高菲一手一个,揽住两人的肩膀,感动道,“不愧是好姐妹、一辈子!走,xx的春夏彩妆出新了,咱们去看看。” 菲姐表达朋友爱的办法,就是给人买买买。 白闲云两个一起拍了额头,我的老天爷啊~ 等到下午两个人被送回家,一进门,不约而同扑到床上,一起秒睡。 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白闲云被手机嗡嗡震醒。 卫娇来电,小姑娘元气满满的,“云姐,我找到工作啦。你现在在家吗?” 白闲云爬起来开灯,感觉腰酸背痛的,“在的,祝贺你啊,是个什么样的工作?” “去一个很好的餐厅当服务员,”卫娇高高兴兴地邀请,“飞星姐在家吗?我请你们吃饭吧,谢谢你们的收留和帮助。” 白闲云应下她这顿饭,去叫向飞星。 向飞星睡的茫然,“啊?卫娇请客,她的钱不多吧,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省着点儿好。” “反正咱俩们也要吃饭,到时候我去把账结了,”白闲云利落地把头发梳好冲洗竖起来,“主要是聊聊她找了什么工作,看看靠不靠谱。” “那行。”向飞星爬起来,嗷呜一声,“菲姐这是什么精神啊,我的老腰。” “恐婚,”白闲云笑,“她紧张,恐婚、又紧张育儿,所以不断地折腾,体谅她一点就好啦。” 向飞星回忆周菲那时不时故意挑衅丰敬霆的样子,“哎呦,还真是。” 两个人聊着,下楼跟卫娇汇合,挑了小区外边的平价炒菜快餐。 卫娇进门后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云姐,咱们要不要去好一点的地方,我算了算,手里的钱够请你们吃好一点。这家我是放松啦,但是你们平时不吃的吧?” 白闲云就喜欢她这样直白通透,就算窘迫也有勇气坦然面对,也跟她一样小声道,“我们平时就吃这个,普通上班族,谁也不会天天去吃很贵的食物呀。这家店开在小区门口,固定门脸,干净卫生,社区里的人都来的。” 卫娇的小圆脸就漾出笑容来,“那等我以后赚了钱,再请你们吃好的。” 向飞星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那我就等着了。” 三个人点了一荤两素三个菜,三碗米饭,白闲云边拆餐具就边问,“你在哪里找到工作了?具体怎么样?” 说起这个卫娇就眼睛发亮,“我运气真好的,前两天我把这个区的几条大街沿着走了一遍,看到好多店铺招工,包吃包住的薪资都挺好的,本来都计划随便找一家去上班喽。” “结果遇上在小区里做月嫂的同乡阿姨,她收入好高的,工作都排到明年冬天了,可惜我年纪小做不了。她一家子都在b市打工,女儿儿子都在一家叫金池汇的餐厅做服务员,待遇好、还有职业规划,说是有服务员前辈做到店长,年薪几十上百万,”卫娇双手一合,“我就很想去了,竟然就在招工,招聘的姐姐看我脾气好爱笑,还麻利,就让我去了。” 白闲云点头,“这家餐厅很著名,我们都去吃过,以服务好著名的,确实很不错。恭喜你啦。” 向飞星拍拍她的肩膀,“你离年薪百万又进了一步,加油啊。” 卫娇羞涩地捧着杯子,“做做梦挺美的,其实我怕的,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所以就、就想问问,你们觉得我能学什么?我晚上回去就开始。” 手办 卫娇干劲儿十足, 目光炯炯地等着两个大姐姐给她好意见。 白闲云跟她一起拄着下巴, “这倒真的难住我了, 我不知道餐厅管理应该学习什么。” 向飞星从服务方面, “你不是刚离开学校大半年么, 把你的英语捡起来, b市是个国际大都市啊, 你看看咱们这个小区里,就有许多外国人,你要是学会了, 等遇到客人的时候,就很厉害了对吧。” 卫娇深以为然,“我从明天开始每天背单词儿。” 这又换成白闲云的专业了, 她能帮上忙, “我帮你找一些日常对话,小故事段落, 编辑好了发给你。你背这些, 辅助背单词, 学习效率高, 更实用。” 卫娇嗷一声, 恨不得隔着桌子去给这两个姐姐一个拥抱, 话都说不齐整了,“我都不知道咋谢你们了,两位姐姐是我的再生父母。” 向飞星正拆筷子, 闻言大笑, 忍不住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少女,你的再生父母是你自己,加油啊!” 卫娇捂着额头乐起来,真觉得活了快二十年了,就这个星期最开心。 三个人吃了一顿饭,向飞星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不用的电子书,叫卫娇过去拿上,回去好方便学习。 白闲云看她爱学习,骨子里的教书育人基因都被激发了,给她下载了好多书,连阅读顺序都安排好了,“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跳过去,有疑问可以随时联系我。每天坚持读三十页。” 卫娇用力点头,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她的腰,“姐你对我太好了。” “主要是你自己愿意学,”白闲云摸摸她的头发,笑眯眯,“这样的乖孩子,我就特别有成就感,咱们是互相满足。” 向飞星洗了手出来,都没眼看了,凑过去张开胳膊把俩人一起圈起来,“不行不行,这是我的地儿。” 三个人笑闹成一团,最后一起窝到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看电视。 卫娇伸长了懒腰感叹,“没想过还能这样过日子的。” “按你白姐说的,每天读三十页书,然后你后边的每一年,都能再说一遍这句感叹。”向飞星笑着往她长大的嘴里喂一颗软糖,顺手戳了戳她的小腰。 卫娇笑着缩成一团,用力点头,“我努力!” 又聊了一会儿,她依旧回去白闲云的工作室那边睡觉。 小区里特别干净,路灯明亮,走过某一栋单元楼时候,还能闻到窗户散出的肉香,不知道哪一家炖了肉,再走过两个门洞儿,传来隐隐约约的钢琴声,一定是会弹琴的人在恋情,绕过一栋楼,换了长笛…… 卫娇侧着耳朵听了一小段儿,说不上来什么,就觉得特别美好,踩着小风里摇曳的树影,几步一蹦跶,忍不住小声哼了一段歌,“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地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 岔道儿的阴影里忽然冲出来一条小泰迪,主人穿着运动服跑在后边一路吆喝。 卫娇站住脚,让他们先过去,歪着头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继续哼着歌儿回去。 打开工作室的门,去把窗户关上,半地下室里也温暖干燥的很。 卫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摸一摸货架上成排的毛笔,捏起其中一支,学着白闲云的握笔的样子,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自己给乐的笑出来,在摸摸造型可爱的镇纸笔洗,觉得心花怒放。 高兴的时候她就闲不下来,转到洗手间,打了一盆水拿上清洁布,把工作室货架地板到犄角旮旯全都擦洗了一遍,洗完了趴在沙发上,抱着靠垫玩具熊,美美地睡过去。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呐~ ******** 一个星期之后,白闲云和向飞星的伴娘礼服修改好送到,额外又配了手工的腕带装饰花朵和同色系手工包。 俩人没辙了,土豪姐姐的馈赠啊。 在接着是一起去试妆,再跟着婚庆公司确定流程,到了婚礼前一天,夫妻双方带着伴娘伴郎,一起走个流程排练一遍。 两个伴郎是丰敬霆的朋友,试妆时候就见了,不停地跟高菲套近乎,“嫂子,这是你朋友吗?有男朋友吗?” 高菲先把人抽回去,“都是有男朋友的,别欺负我朋友哦,我会生气的!” 然后叮嘱白闲云两个,“一个家庭关系复杂,老爹有公开二奶和私生子,一个是玩家,女朋友的保鲜期从来没一个月,千万别给他们好脸色,都是蹬鼻子上脸没底线的货。”讲完了一拍手掌,“艾玛,你们俩都带上护花使者来,别到时候我忙起来顾不上。” 她还不知道向飞星有男朋友,问,“要不要我安排家里的兄弟来保护你?” 白闲云就用肩膀怼向飞星,“喂,从老家回来都两三周了,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向飞星摊手,“我为了补回请假的工作量,加班一星期多,纪晋熙有大项目要投标,出差一星期,来回一交叉,一起看了一场话剧,一场电影,吃了三顿饭。” 高菲立刻激动了,“来来来,没照片说个毛线,先发来照片给我看看。” 向飞星就贡献出纪晋熙的朋友圈,头像是个小西装大头照。 高菲笑疯了,“哎呦我去,这家伙是不是工作狂来着,朋友圈里只有工作内容。不过能把证件照拍到这地步的,颜值挺能打啊。把他叫来叫来,就说你给我当伴娘,伴郎油腻,叫他来保护你。” 说着她还后悔来着,“早知道叫这位和章泰安来当伴郎了,跟你们俩刚好两对儿,多合适。” 白闲云赶紧阻止她开脑洞,“叫他们来参加婚礼就好了,伴郎当然是要和新郎关系好的,要不然怎么应酬的了丰先生那边的朋友。” 这也是实话,向飞星忽然想起个惊悚的问题,“卧槽,我和小云也不认识菲姐你那边的朋友啊,到时候怎么帮你?” 高菲一挥手,“明天我整理整理重要的几个,发照片给你们,其他都是不用关心的。反正我也不会逐个敬酒。” 丰家和高家的亲友太多了,婚宴上百桌,城市里都找不到那么大的宴会厅,不得不分中午和下午两次,高菲现在还是特别时期,根本不能应酬,用专门的迎宾来解决。 “那些人也不是来见我的,多数是来见两家父母、我哥哥、以及丰敬霆的,我根本不重要,没人会为难我,只要应付完朋友那一小撮就好。” 白闲云两个这才嘘一口气。 ******** 晚上白闲云跟章泰安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说,“太可怕了,竟然一百三四十桌,一千多人参加婚礼啊,怎么认识的过来。” 章泰安听了就乐,“那到时候我们结婚你怎么办啦?我家光同性的亲戚就有两三百……” 眼看着白闲云神色都要变了,他赶紧打补丁,“都是五服以内的,远的不会算的。” 白闲云皱起脸,“你一点儿也没安慰到我。以及,”她隔空点对面,“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结婚了。” 章泰安顿时惊恐了,“你不打算跟我结婚嘛?” “目前还没有,”白闲云笑的狡黠,“帅哥,你还在考察期呐。” “……”章泰安小心问,“我现在分数怎么样?” “你猜^_^”白闲云微笑,给自己夹了一颗虾球,吃的特别满足。 章泰安也看出她逗自己了,就去抓她的手,“那有什么缺点没?给个改进方向吧?” 白闲云让他抓着,把食物咽下去,“你猜?拿出你的求生欲悟一下。生活全靠我提点,那还有什么意思?” 章泰安看她飞着小眼神看自己,就觉得心尖儿被小羽毛一撩一撩地发痒,举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凉茶,“咱们快点儿吃呗。” “嗯?你下边还有安排?”白闲云看看表,工作日的晚上,快要八点了,吃完回去休息比较好。 “我想跟你聊聊天。”章泰安握着她的手不松。 白闲云乐了,“现在不是在聊天吗?” “想要,那种挤在沙发上的一起聊天,”他推了推眼前的桌子,“桌子不好。” 白闲云大笑,“帅哥,你循序渐进套路挺好呀。” 章泰安用力嚼了饭,“好不好嘛~” “你都撒娇了,我就进圈呗,”白闲云眯起眼睛,放下筷子,“走呗。” 章泰安感觉自己都飘了,乐呵呵牵着女朋友的手出去,一路上都笑的大白牙直闪,每路过一个红绿灯,往侧边儿一看,就忍不住乐,直行时候吧,偷空看一眼、从后视镜看一眼,反正怎么看都觉得好开心啊。 白闲云这回跟着他上楼了,主要是挺好奇的,想去看看手办模型。 章泰安的屋子是家政收拾的,倒是很干净整洁,一柜子手办是他自己整理清洁的,玻璃门洁净的能当镜子。 他指着自己最喜欢的钢铁侠给白闲云看,“喏,喜欢吗?” 白闲云背着手,微微俯身低头看,摇头,“不太喜欢。” “为什么?”章泰安扶额。 “理由好多啊,”白闲云掰着手指给他数,“风流花心,能力太大、责任也太大,总之就、不是什么好老公人选。” “呼——”章泰安假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幸好幸好,我又不风流花心,能力又很一般,没什么责任。” “哈哈哈哈,”白闲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跟他随便说几句话就开心的很,兜里的手机刚好嗡嗡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林鹤的视频请求,点开,“下晚自习了?” 白林鹤骑在自行车上,在夜风里单手举着手机,嗓音喝着风,嗷嗷的,“姐,我要吃肉,牛肉干、蜜汁猪肉干、各种肉!给我寄到学校啊,咱妈不让我吃!” 林芝说那些都是添加剂,不许他吃。 但是高中教室里坐着努力学习的少年啊,饿了才不管你什么添加剂呢,就要越嚼越香能填肚子的。 然后他忽然停下来,“等等,你镜头别晃,你背后是什么?” “行,给你寄,”白闲云正站在章泰安的手办展览柜前面,闻言一愣,转身侧了侧镜头,“你说这个?” “卧槽卧槽卧槽!”白林鹤一个晃悠,差点儿把不住车头,幸亏腿长,撑地站住,把手机举到眼前,放大仔细看,“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柜子啊……” “呸呸呸,你说什么了?”白闲云训斥他说脏话,“不要随便说某些词。” “我的老天爷啊,姐~”白林鹤都不嫌弃她唠叨了,“你这是在哪儿了。” “一个朋友家里,”白闲云看章泰安站在她对面疯狂比划,一下子点自己一下子说口型说“弟弟?”,忽然失笑,问屏幕对面,“你想认识一下吗?” “要的要的!”白林鹤恨不得穿过屏幕,顺着网线爬到对面去,亲手摸一摸那一柜子的手办,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土豪啊,家里有这么一个柜子简直幸福疯了。 “hello,你好,我叫章泰安!”章泰安迫不及待地跳到镜头前面,笑的格外灿烂,还努力咬着牙,把你好都念准了。 “哥哥你好,那些手办都是你的吗?”白林鹤爽朗地打了招呼,嘴还特别甜,问候完了才仔细一看,摸了摸脑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章泰安点头,“小弟记忆力真好呀,我去年去过q市,我是你姐姐中学同学的大学同学。” 说完这个身份定位,他还有点小委屈的,看了一眼白闲云冲她卖乖。 看看,我刚才听你说“一个朋友”,都没有暴露身份。 “哦,我想起来了,”白林鹤记得了,路见不平的好人,话题又绕回去,“那些都是你的吗?” “是的,你也喜欢吗?”章泰安大方地挥手,让白闲云转一下视频,完整展示整个柜子,“你喜欢的话,等你高考结束,这里的让你随便挑一个。” 虽然有些心痛啦,但是什么都没有媳妇重要,作为一个小舅子,他深知姐夫讨好小舅子是必须的。 “嚯!真土豪!!”白林鹤冲镜头竖大拇指,“到时候你允许我去玩儿一下就好啦,送就不必了。”多贵啊,这样的礼物怎么能随便收,少年眉头一皱,就知道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白闲云把话题拉回去,“晚上回去我就下单零食到你学校,但是注意不能当饭吃,还是吃饭最重要。” “好的好的,姐,我赶紧回家去了,今天有两张卷子的作业没有做呢。”白林鹤挥手,“章大哥也再见。” 视频挂断,章泰安鼓起嘴,学自己小侄女卖萌,“为什么不能告诉弟弟我是你男朋友啦?” “因为你还在考察期呀,”白闲云又忍不住乐,心情特别好,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用力揉了两把,“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他知道了就要告诉我爸妈。 她细细给章泰安解释,“家里现在要开班努力挣钱还债,要顾着林鹤高考,要照顾病重的奶奶,我不想给他们增加更多心理负担。我之前那段不靠谱的感情经历,你是知道的,我爸妈现在对我的感情生活特别警惕,已经有些矫枉过正了,说不定一告诉,就立刻要跑来相看你。” 章泰安皱眉,理解是理解,还是有点小小的不愉快,“我不怕相看啊,你觉得我见不得人吗?” “你是相当好,又帅气、又有能力、性格为人都好,但是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话题说到这里了,她刚好也觉得,两个人已经可以谈的深入一点,一些过去的羁绊心结,还有关于未来的生活,关于人生计划,聊得好了,才好继续下去。 章泰安不太服气,“结婚最重要的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家庭背景是有参考意义,但是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他一把搂住白闲云,“反正你不许说离开我的话,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解决。” 这话说的太可心了,白闲云忍不住踮脚在他下颌上亲了一口,“谢谢。”谢谢你愿意承诺解决问题。 这可算给章泰安开了闸门了,他立马跟大狗一样拱过来,在白闲云的脸上嘴唇脖子一通乱亲。 白闲云被他的胡茬刮的有点儿痒痒,一时笑的不行,跟他一起挤到沙发上窝着,摸着他的后颈安抚,“好了好了,嘘——” 章泰安把自己给坑了,裤子发紧,把脸埋在白闲云颈窝里喘气儿,哼唧,“你不要动。” 白闲云脸上发烫呼吸也不稳,听他的话就不动,腰上的胳膊勒的太紧了,才小小扭动一下。 这动了一下,章泰安那边就一个大喘气儿,用力在她肩窝里吸一口,哀嚎,“不要动不要动。” 白闲云实在忍不住,小声笑起来, “我本来想跟你说正事儿呢,结果你就闹成这样。” “你先开的头!”章泰安控诉,他深呼吸一会儿,慢慢平复下来,试图转移注意力,“什么正事儿啦?” 这儿化音说的特别僵硬,白闲云忍不住又乐,“说说对未来的想法啊,期待啊,想要个什么样的婚姻生活,各自家庭关系里,有什么难处理的事情,对这些事情,有什么想法计划。” 章泰安怔怔看了她好几秒,忽然用力凑近在她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松手,自己在沙发上翻滚,“哎呦我的天 ,你怎么这么可爱,这么会煞风景,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白闲云觉得跟他在一起就跟吃了笑药一样,一晚上乐的腮帮子都僵了,学着他的语气接道,“哎呦我的天,你怎么这么帅气,这么会说话,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章泰安陡然停下,饿虎扑食一样凑过来,又在她嘴唇上嘬了一口,喷着气道,“我先收点儿利息。” 白闲云脸上又腾一下烧起来,小心看他,从眼睛一路往下打量到某个地方,小声问,“喂,忍太多会憋坏是真的吗?” “骗人的啦,”章泰安被她这小表情萌的肝儿颤,把人捞到怀里搂住,努力一本正经的科普,“男人每天都会自然b起数次,然后自然消退,因为裤子、运动、睡觉无意识各种刺激,真能憋坏大家早就一起玩儿完了。” 哦,这么跟自己女朋友讲的,都是忽悠姑娘的。 白闲云默默点头,继续问,“那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章泰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反正我也不着急。” 他从肩胛往下吻的时候,女票退缩了,并试图安抚,章泰安觉得自己就明白了。 “哦……”白闲云抬眼看他的表情,这么笃定?虽然是真的猜对了。 “就这么自信,”章泰安对自己的魅力也很自信,“我会等你准备好。” 婚礼 十八号是个大晴天。 白闲云和向飞星前一天直接睡在高菲家里了, 化妆师团队早晨六点半过来时, 高菲还没起床。 再往前推一天, 彩排的时候, 司仪拿着长长的单子blablabla讲啊, 丰敬霆一边听一边跟着点头, 高菲听完, 让司仪先退下,但是伴郎伴娘都在,然后问她老公, “我确定了,你真的挺有少女心的。” 丰敬霆看她,不明就里, “哪里不满意吗?他们说流程单上那些都是最近大半年里最流行的设计, 无数新娘都感动哭了。” 槽点太多了,简直无处下嘴! 高菲抱臂想, 不成, 真这么搞, 我这婚礼就成戏园子了, 尴尬疯! 比如司仪刚才解释的一个环节, 他说, “你看,我们这个送给父母一对儿体重熊的环节,每次一出现, 百分百让新娘新郎、双方父母和现场亲友特别感动。” 高菲怒指那对已经准备好的道具熊, 学着司仪的语气朗诵,“首先,体重熊,一对儿和夫妻双方出生时候一样重的熊。我比你大三分之一。” 高菲小姐姐,现在又白又瘦又美,八岁之前是个小胖丫头,生下来八斤七两。 丰敬霆,现在身高一八七,两条大长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十三岁之前是个小鸡仔,早产儿生下来勉强五斤。 婚庆公司你聪明点,倒是给比较重的熊娃娃里头塞个铅块儿啊。 现在可好了,穿裙子的小母熊比穿裤子的公熊娃娃生生大一半儿。 这能忍吗?不能忍! 高菲右手握拳,砸到左手掌心,转头问白闲云和向飞星,“你们说,尴尬不尴尬?丢人不丢人?” 白闲云和向飞星一起抿嘴儿乐,两人手牵手,一起用力点头,没错,挺尴尬的,这环节不要了吧。 丰敬霆无奈,“行,不要了。” “还有这个这个,讲述我们俩的恋爱历史,”高菲神情莫测地问丰敬霆,“你提供了什么素材给他们?” 司仪刚刚展示了一段儿幻灯片,从俩人高中时代开始,到大学,然后戛然而止跳到最近。 这一看就是有毛病嘛,换那群表面小姐妹,实际天天上演宫斗宅斗剧的姑娘们,后天出了婚宴会场,八卦就得满天飞。 没有谈个恋爱中间断档这么久的啊。 丰敬霆虽然想不通,但是也觉得没什么,“ok,这个也去掉。”回忆嘛,以后可以制造很多的,记得多拍点儿照片就好了,以前的就不算数了。 然后高菲一通blabla,就把婚礼过程定为,司仪开场,新郎新娘入场,双方父母入场,誓词交换戒指,证婚人讲话,给父母鞠躬,听父母劝勉,退场。 司仪有点儿愣,“就这么简单?这样十来分钟就结束了,至少保留新郎给新娘唱首歌吧?” 高菲问丰敬霆,“你唱歌好听吗?”反正高中时候不好听,难道这几年长进了? 丰敬霆老实,“不好听。” “嗨,自曝其短图什么,”高菲一挥手,“实在嫌弃不够热闹,找个乐队和舞蹈团来表演好了。反正我不上去给人当猴看。” 司仪连忙举手,“这个可以的,我们有关系好可以随时到的乐团。” 那就这么定了吧,表演给人看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嘛。 流程订完了,化妆师和摄影师团队电话来问什么时候到场比较好。 高菲问,“之前试妆那个流程,你们多久能做完?” 化妆师表示,“您底子好、皮肤好,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高菲再问丰敬霆,“从我家到酒店不堵车直行多久?” 丰敬霆算好了,“最慢三十五分钟。” 她心里就有数了,“婚礼十一点半开始,新娘提前一小时过去坐着,见见来的宾客朋友,你们的车十点从家里出发就好。” 再有逃不过去的堵门各种陈规陋习都压缩,高菲就做了决定,“你们八点钟来找我吧!” 化妆师和摄影师团队接到通知都疯了,从业做婚庆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起的这么晚的新娘。 人家都半夜就爬起来了好么? 高菲不,我凭什么啊,三点起来,中午一场,晚上再来一回,还活不活了。 然后还冲丰敬霆翻白眼,“你订的什么啊,一点儿都不体谅我。” 除了中间几个阶段确认,其实都是秘书帮着搞得,丰敬霆咬牙背锅,“我错了,我不好,咱们改。” 最后到底互相妥协了一下,七点钟团队来。 但是人家不敢耽误大客户,都早早的到了。 白闲云和向飞星先起来收拾好了,高家的保姆送了很丰盛的早餐,还有特别准备的家里的小点心和糖果。 两个人一起清点了随身手包,里面有高菲的零食、口红、粉底、眉笔等等,一人备一份儿,然后再对流程,敬酒的桌次从什么地方绕过去。 确认完毕三个人一起化妆,勉强踩着时间点收拾好了。 八点半,高菲的姐妹团来了,为首的姑娘进门就大笑,“叫我看看新娘今天怎么美的?我天,仙女下凡!哇,这两个新朋友怎么称呼?” 白闲云向飞星两个一起欠身,前后跟她握手,“白闲云”,“向飞星”。 跟在这姑娘后边的一位把大衣交给保姆,里头是一件儿当季的新款小礼服,白闲云记得跟高菲逛街时候看见过,价格要一万多。 这位进门先把白闲云向飞星两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发现真的挺漂亮,就哼了一声,“真漂亮啊,高菲,你就不怕丰敬霆婚礼上眼神跑偏啊?” 高菲冲白闲云两个耸耸肩,我说什么来着,笑着跟两人玩笑,“叫他偏嘛,美人谁不爱看?就是他长得丑,不如人家的男朋友英俊。看也没用!” 涌进来的女孩们就一起笑了,有的就作势拍高菲,“你别的了便宜还卖乖啊,丰敬霆还丑,我老公可没法见人了。” 白闲云和向飞星起来一一给这些人安排座位,又说把高菲的鞋子藏在哪儿,商量的怎么堵门。 等婚庆执事握着手机进来喊,“车到路口了,马上就到了,准备准备!” 才有一个女孩姗姗来迟,她捧着个大礼盒,进来就端给高菲,“给你订的,本来以为你婚礼要晚一点的,我还交代人家慢慢做,没想到忽然提前了,紧急联系赶工,今天早晨才从机场送来,幸亏赶上了。” 高菲接了礼盒,打开看看,是一家著名的婚纱礼服设计牌子,笑眯眯接受了,“你还记得我喜欢蓝色啊,谢了。” 东方闻雪挤到她旁边坐下,小声问,“怎么忽然就这么急的,吓我一跳。” “家里早催了,”高菲跟她一样若无其事的聊天,“我一想什么时候都ok ,办就办了吧。”而且,她摸了摸肚子,“小宝贝儿要来了,总不能让亲儿子给当花童嘛。” 东方闻雪神色僵了僵,又重新笑开,去握她的手,“那你今天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高菲拉住一直跟在旁边的白闲云,“小云和飞星就够了,你好好吃饭吧,这边许多朋友你应该都好久不见了。” 两个人没寒暄几句,车队就从外边来了,女孩们一哄起来关上门。 丰敬霆带着两个伴郎和自己的一群朋友跟这群姑娘你来我往的开玩笑、提问、塞红包等等。 高菲坐在后边看她们闹,白闲云和向飞星贴在她附近,免得人群玩闹起来撞到她。 屋子里欢声笑语的,高菲看东方闻雪一直在后边,忍不住悄悄跟白闲云说,“那个,特别喜欢丰敬霆,”又指进门就观察两个伴娘的姑娘,“那位,就是打电话看笑话,说丰敬霆跟别的女人吃饭的。” 向飞星小小地“嚯”了一声,冲她做个抱拳的姿势,“菲姐好涵养,要是我,就不请她们来婚礼。” 姑娘们提了新要求,让新郎或伴郎唱情歌听,外边似乎拉了音箱,一时间更喧闹了。 高菲揽着两人肩膀,小声讲,“三四岁开始就在一个幼儿园混了,小时候没想过长大了会喜欢同一个男人的。” 话音才落,卧室门被撞开,姑娘们一哄而散,丰敬霆昂首阔步进来,开始在屋子里四处找鞋子。 这环节也没什么稀奇的,高菲稳稳坐在床上,等他们闹够了,找到鞋子给自己穿上,让丰敬霆抱到婚车上。 白闲云和向飞星跟她一辆车。 宽敞的加长礼车,后边四个座位相对,小冰箱茶水位齐齐整整。 高菲往里头一瘫,“艾玛,笑的我脸都僵硬了。” 白闲云给她倒一点水润唇,向飞星帮她补唇妆,检查鞋子衣服的系带儿,“来来来,讲八卦吧,讲八卦提神。刚才说那几个姑娘,才提了个引子啊,我心里这抓心挠肺的好奇呢。” 白闲云戳了戳她脑门,“想什么呢?什么时候听不成啊,半个小时就到婚礼现场了,让她休息一会儿。” 高菲本来不太想讲,可是最近情绪逆反,被这话一带,倒是非说不可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念一个私立高中,我跟丰敬霆谈恋爱了,我的好朋友竟然也喜欢他,刚好她学习好,我是个渣渣,她就整天借口一起讨论申请哪个学校,畅想以后留学生活,啧……” 少男少女,谈恋爱最容易吃醋,何况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凑一起够出个青春偶像剧了。 高菲最讨厌这种情况,绝不会妥协示弱,更不想为丰敬霆争风吃醋,利落地坚持自己曾经的大学取向,拿到offer就走了。 东方闻雪也顺利地申请到了丰敬霆的目标大学,高高兴兴打算一起去上学,还假惺惺地跟高菲说,“我替你看着他,别让他被别的姑娘撬走了。” 高菲记得自己当时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你就正在撬了,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 没想到最后丰敬霆的爷爷病危了,想让最喜欢的孙子留在身边,丰敬霆参加了高考,上了国内的一所名校,大三丰爷爷去世后,他又重新准备申请,出国读了研究生,这一次换了另一所学校。 当时高菲跟他已经分手了,东方闻雪还在ins上面写,等你多年,没想到你换了目标之类暧昧不明的话,她看得暗自笑死了。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提太多也没意思,高菲大略讲了讲就丢开,“我就是挺震惊的,她竟然真的能这么多年坚持喜欢丰敬霆一个人。说实在的,我中二病时候,心眼很小的,专门去查她,她大学里还真没有勾三搭四找对象,而是一心一意好好学习,时不时发点儿等待啊、回忆什么的。” 总而言之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瑕疵的用情至深的妹子。 “她都这样了,我何必枉做恶人,大家表面和睦就好了。”话音没落,车停在酒店礼宾入口,丰敬霆打开车门,探手准备抱高菲。 白闲云帮她抱起裙子,向飞星拎着随身包包,三个人一起到了新娘准备室呆着。 化妆师、摄影师团队随身跟着,把新娘团团围住,那些女孩们就没什么空间了,一个个进去跟高菲合影后,就到宴会大厅去了。 十一点过一点的时候,司仪开始在中心小舞台上串场,高菲的爸爸过来准备送女儿入场,向飞星和白闲云两人并排跟在她后边,帮忙拖起大大的裙摆,同时一人拿捧花,一人捧戒指。 高爸爸替女儿遮上头纱,笑的特别开心,“可算把你嫁出去了。” “人家嫁闺女,不都得伤心难过的哭几声吗?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高菲不满的很。 “就是亲生的,才高兴你出嫁呢,想要眼泪啊,多得很,你妈在后边哭的妆都花了,正紧急补救呢。”高爸爸调侃女儿,“而且你当我不知道呢,高中你就和那小子混在一起,今天可算功德圆满了,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可多着呢,不过跟您可说不着。 高菲在头纱下面咬了咬牙,过了前面这道门,就是下一段人生了。 那个聒噪的司仪啊,不是不叫你煽情么?絮叨什么呢?姑奶奶领证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前面丰敬霆先入场,感谢各位宾客参加他的婚礼,也就是三五句话的功夫,高菲听的左脚捣腾右脚。 直到司仪情绪饱满地大声道,“下边,有请新娘入场,我们看到送她前行的是新娘的父亲。我上台之前,跟高先生有过两句对话……” 地毯不长,三十多米,多亏这个司仪他嘴皮子快,到高菲跟丰敬霆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恰好停止。 再请双方父母入场,过程中丰敬霆看她脸色不太好,小声问,“不舒服吗?” 高菲浑身不自在,哼唧,“是哦,不是说了尽量简化么?他怎么还这么啰嗦?” 丰敬霆失笑,觉得她这时候的表情格外生动,正应了那个词儿,活色生香,于是悄声哄,“别生气,你今天特别漂亮,特别特别漂亮,这么漂亮生气不好看。” 高菲心里一喜一忧,最后哼一声,没理他。 白闲云托着戒指盒,站的离她特别近,闻言忍不住小声笑,“菲姐,你今天真的特别漂亮,笑的我眼晕。” 向飞星捧着花,“真的真的,丰先生从早晨进门看见你就两眼放光,我作证。” 证婚人和双方父母轮流讲话,新人恭听感谢,交换戒指。 司仪举起话筒,“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现场尖叫口哨掌声响成一片。 高菲微抬头,眼前的头纱忽然被扬起来,丰敬霆钻进她的头纱,温暖的大手贴到了她的后颈,“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啊咧?高菲睁大眼睛,你明明上个月才决定结婚的,骗谁呀! 丰敬霆失笑,贴着唇低语,“闭眼!呼吸!宝贝儿,你技术退步了~” 舅妈 仪式结束, 知客引导带着丰敬霆和高菲两个挨桌敬酒。 白闲云和向飞星两个, 一人手臂上跨个小包包, 一人端着酒杯盘子, 一人端酒壶, 不断往两个小小的酒杯里倒酒。 先前几桌长辈改口的红包接了, 塞满小包, 亲族长辈都知道高菲怀孕了,没人计较她端着酒杯意思一下不往嘴里倒。 接着是丰、高两家的合作伙伴、公司下属等等,这些人不知内情, 也不会起哄新人,丰敬霆一桌举一杯,就算顺利过场了。 中途高菲去了一趟洗手间, 白闲云按计划好的跟后厨接头, 给她换了一壶葡萄汁出来,到了硬场合两个人的同龄朋友玩伴。 乐团上了舞台, 本市著名的酒吧驻唱歌手献声, 现场一片热热闹闹。 高菲跟着丰敬霆举杯, “欢迎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一会儿上面开自主party, 各位玩儿的开心。” 不知道哪个出头吼, “我们开心不开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口子,开不开心?” 丰敬霆大笑, “开心啊, 活到现在今天最开心。” “这么开心走一个怎么够?”大家鼓掌敲桌子的,“我们还准备了节目呢。” 向飞星看他们呼喊的太激动,小心的上前,把高菲往后扯了扯。 高菲抿嘴乐,“我把他押在这里吧,你们看怎么折腾他过瘾,就怎么来,随便!” 何田简直迫不及待,从隔壁桌过来,“这可不成,你们今儿才结婚呢,怎么就能演成这个‘夫妻本是同林鸟’的戏份儿啊。”说着就要上手推高菲,“不行不行,一起一起,两口子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东方闻雪跟其他人一起趴在椅背上看过来,鼓掌敲桌子的,心里又是酸又是苦,还含着一点儿幸灾乐祸。 白闲云一错脚,把何田挡住,“今天大喜的日子,当然是新娘子开心最重要,你说对吧?” 你一个客人,有点儿客人的自觉呗。 何田绕了一步,又被向飞星堵住了,“美女耐心点儿啦,马上就到你那一桌了。”她手里的托盘还晃了两回,“哎呦我的天,你小心点小心点,酒撒了衣服可不好洗。” 丰敬霆已经跟自己的男性小伙伴碰了三杯,两个伴郎也替他分了半瓶,“差不多得了啊,大家都有这一天,给自己留点儿后路。” 众人哄笑,“你这是威胁啊,还是求饶啊?” “威胁咱们没有怕的,我就把话撂这儿,小爷这辈子还就不结婚了!” “求饶嘛,得让嫂子/弟妹来,你说了不算!” …… 丰敬霆指那个说不结婚的小子,“我把这话记下了,明天就跟伯父说一声,让他明白一下儿子的人生计划。” “卧槽卧槽,你犯规,好大的人了,玩儿小孩儿告状那一招,你脸皮呢?”那小子蹦跶,直接站到椅子上,拎着半瓶红酒,“不把这瓶儿吹了,不算完!” “脸皮是什么东西?你有吗?你没有的东西,我会有吗?”丰敬霆大笑,就是不接酒杯了。 高菲没辙了,亲自上去给他解围,“求饶让我来就有用是吧?”她从向飞星手里拿过葡萄汁儿一口喝了,“各位升级当叔叔伯伯了,别以后给我娃讲起来的时候,都是你们怎么坑他爸爸的黑历史,行不行啊?” 她一手摸着小腹,笑的大方自然。 众人哗然,停了一刻,再次疯狂鼓掌吹口哨,“看在小侄儿的面子上,今天饶过你这一回。” 人家说的这么直接,男人都不起哄了,女人这边也没好意思过分,让丰敬霆和高菲喝了个交杯酒、又对嘴咬了一颗樱桃,就算结合。 站在何田后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丰敬霆,表情实在一言难尽。 白闲云和向飞星两个看得牙碜,更加小心地护着高菲。 午后两点多,送了宾客,早晨这一场就算结束了。 章泰安和纪晋熙倒是来参加婚礼了,根本没用上出场。 两个人坐到丰家高家合作伙伴那边去,基本上每桌都是几个互相不认识的人,大家聊起来,也挺开心。 向飞星和白闲云回客房,他们两个人在客厅里等着,提前叫好了餐。 白闲云吃的狼吞虎咽,上一顿还是早晨七点来钟吃的,要不是咬了几块喜糖巧克力,现在就饿晕了。 向飞星也没比她好多少,吃饭的间隙里大声吐槽,“我天,什么一生一世最重要的婚礼啊,明明是一辈子最折腾人的一天。” 白闲云点头,“没错,这还是菲姐怀孕了,不能各种折腾呢。” 两个人一起心有余悸地摇头,“太可怕了!” 纪晋熙和章泰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emmmm,这兆头不太好啊。 纪晋熙还好,他对各种亲戚同族都没好感,母亲去世之后,亲人只剩姐姐了,同事嘛,更不需要交代,他又不指望婚礼收红包。 如果女朋友不喜欢婚礼繁琐复杂,不办或者找个旅游胜地小岛简单办一下就好。 章泰安心都提起来了,自己家那一伙子,只会比今天这场合更糟心。 他是参加过自己大姐的婚礼的,现在脑补一下,换成自己,头皮直发麻。 两个女孩不知道他们心里琢磨,吃完饭妆都没卸,各自扑回套房的卧室休息了。 章泰安都没来得及问,下午还需要我们的等着吗?他看纪晋熙。 纪晋熙摊手,“你下午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呀,但是中午坐上去吃一顿,下午再去吃一顿,非常尴尬呀!”章泰安掏钱包,“难道再送一回礼金?” 纪晋熙大笑,觉得这小兄弟怪好玩的,“我听说他们家只用主楼宴会厅,群楼那边有特色的小馆子,咱们找个地方解决晚饭,等着她们结束,饭后送回去吧。” “这个好!”章泰安摸手机,“我再叫两个朋友来好了,咱们四个还能凑到一起打牌打麻将台球,什么都好。也是小云和向飞星的朋友。” 纪晋熙求之不得,这算是又接近向飞星的朋友圈一点了。 果然还是男人之间好讲话,成了朋友就都是助攻。 白闲云两个下午四点半又被叫起来重新化妆,礼服也拿去整理熨烫了一下。 章泰安这回没事,凑在旁边看女朋友化妆,经验丰富的很,“这个口红很好看哦,”转脸就问化妆师,“这是什么牌子呀?” 化妆师笑着说了,他一遍没记住,抽出手机让人家在他记事本上写下来。 白闲云正盘头发,坐着不能动,从镜子里嗔怪,“你又搞什么鬼?” “我看你涂上好看,明天送你一个。”章泰安理所当然的回答。 旁边的纪晋熙就觉得脊背一紧,完了,被这小子比下去了。 向飞星笑盈盈地看他一眼,耿直道,“要是你想跟他学,那提前来问问我的需求,别挑个我从来不会用的色号才好。” 提要求直接的女孩子最美丽! 纪晋熙在心里给她鞠个躬,琢磨要怎么设计个表白场景,两个人现在虽说心照不宣了,总要有点儿仪式感才比较好吧。 等两个姑娘收拾好出去了,他就一把勒住章泰安的脖子,“兄弟,帮个忙?” “我看你是个高手,帮我想想,怎么表白比较好。”纪晋熙求知若渴。 “哈?”章泰安一拍脑门,“里们两个还没有在一起吗?” “女孩不是都需要点儿仪式感吗?”老干部纪晋熙,对恋爱追女孩的概念,全都来自于办公室只言片语和大学宿舍兄弟们的事件。 零碎且差异化巨大,非常的没有参考性。 “我没搞哇……”章泰安小心问,“小云也没有生气啊!” 白闲云两个不知道这对儿“连襟”的秘密谈话,撑到晚上接近九点,终于结束了婚礼。 高菲累得都不想站着了,被丰敬霆抱着上车,半睡半醒间挥手就算是再见了,“休息好了去找你们啊。” 白闲云和向飞星互相倚靠,随便挥挥手,“别琢磨了,先回家睡觉去吧。” 纪晋熙和章泰安两个,叫上了柳遇唐和宗靖,四个人凑了局玩儿的可开心了。 最开心的就是纪、章两个,有柳遇唐这个发小儿间好友,宗靖这个高中同班,真是知道了好大一堆女朋友过去的故事。 虽说也不是特别打听的,但是听听以前的高中生活啊,什么向飞星上台跳舞艳惊四座,白闲云当学习委员,凶起来同学们怕她甚于教导主任。 还有更有意思的信息,大学三个人整了cos团体,在网络上是小有名气的coser,就是最近的一年忙碌没有再出作品了。 章泰安是漫画粉,对cos也熟悉,甚至去过欧美的漫展,跟喜欢的超英真人电影演员见过。 老干部纪晋熙拼命吸收新知识,几个小时下来,手机里记了一堆关键词。 向飞星和白闲云进来包厢,再次先是一顿吃。 柳遇唐笑的不行,“婚礼不给伴娘吃饭吗?” “给呀,可是消耗太大了,菲姐情况特殊,我们得先顾着她。”向飞星一口气灌了半杯橙汁儿,“有钱人家的婚礼啊,我可算是长见识了。” 白闲云也连连点头,“相当的奢侈浪费。晚上这一波客人是关系比较远的,我看有人离开的时候,把没开瓶的好酒都抱走了。” “岂止,送客时候还有双方父母、丰先生、菲姐,知客引导都不认识的人,估计是看有婚宴进来蹭吃的。”向飞星举起巴掌一翻,“光我们小声议论看见的就有五个。不知道的肯定更多。” 大家听得都乐了,社会新闻上出现的事情,就在眼前了。 章泰安想了想,“我们老家那边办婚礼,也是搞不明白多少人的,流水席从早到晚不停,村子里的同姓和镇上的邻居,谁来都可以。” 大家聊了一回,发现南方的古婚庆习俗好像比北方保存的更完整,复杂度和礼仪讲究都多了好几番。 别的不说,比如高菲今天,其实所有流程都是她自己订的,除了必要的几个,其他花样儿都是司仪设计的,最后主人家说了算。 要按章泰安那样,简直是死人的节奏。 白闲云吃饭的速度都慢下来了。 章泰安后背汗毛一竖,“宝宝,你怎么了?” “我觉得应该重新认真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白闲云一字一句道,脸色严肃的很。 章泰安当即挽住她一条胳膊嚎,“不可以啊!不可以因为这种简单的事情就放弃我们的感情!” 一屋子人呢,白闲云兔子一样跳起来,抖掉他的胳膊,跳出好几米去,“章先生,注意一下你的行为。” 宗靖忍不住捂住脸,实在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兄弟,太丢人了! ****** 送了白闲云回家,扑到自己窝里的沙发上,章泰安翻滚了两回,就戳章泰妍的手机,接通就问,“姐,咱们家那边,婚礼习俗最简单能到什么程度?” 章泰妍糊着面膜躺在床上给萌萌念故事呢,闻言一惊,“你决定要结婚了?” 距离说有女朋友不是没多久么?难道搞出人命了? “决定啦,”章泰安爽快的很,当然要结婚的,不过时间要看小云的想法,“先问问你。” “什么时候?”章泰妍坐直了,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膜,“你是不是犯错误了?” 年轻孩子谈了恋爱,做点儿什么,她都能理解,但是搞出未婚先孕来,自家妈妈那里过不去。 老太太观念落后,不喜欢女孩子婚前如何,她不想自己的弟媳妇受委屈。 “我没有,怎么可能?”章泰安几乎对着手机举手投降了,“姐,你能不能不要像对着青春期叛逆少年一样脑补我?” 他把来龙去脉讲了,“所以说,里觉得,怎么简单起来比较好?” 章泰妍松了一口气,“你小子可以,学会心疼老婆了,不枉我天天念叨。” 她结婚的时候,因为老公那边的亲友太过分,非要灌酒,弟弟发了火,几乎动手,所以本人也是非常讨厌各种落伍繁琐的流程。 姐弟两个聊了一会儿,章泰妍仔细叮嘱弟弟,“我先套一套妈妈那边的口风,然后你慢慢来。爸爸应该是不在意的,你女朋友学历好,他老人家就喜欢这个。” 至于老人要孙子的鬼需求,那是结婚以后的事情,小弟现在经济能力好,也不用受父母辖制。 放了电话,萌萌问妈妈,“小舅要结婚了吗?” “对呀,要有小舅妈了,”章泰妍摸摸女儿的脑袋,翻开故事书,打算继续给她讲下去。 小女孩却对未来的舅妈感兴趣了,“舅妈什么样子,漂亮吗?” “非常漂亮呢,又温柔又和蔼,还会画画,”章泰妍翻了翻聊天记录,把弟弟炫耀内容里的照片啊、绘画、毛笔字都给女儿看看,“厉不厉害?” 萌萌用力点头,“好厉害啊!” “你也可以好好练习画画写字,以后见到了舅妈,就能和她一起玩。” 章泰妍自己闹了离婚,以后也不打算再婚,还是希望自己独生的女儿,以后能和弟弟的孩子关系好的,所以提前就给小孩子打预防针。 萌萌对会画画写字的漂亮舅妈心生向往,而且她最喜欢小舅,第二天就认认真真写起字来,被外婆从学校接回去,写了作业就打开画板,连喜欢的动画片都不在意了。 陈娴好奇呢,“萌萌啊,不看动画片吗?” “不看,我要好好练习画画!”萌萌认真的很,今天下午的课程老师教了新的线条画法。 陈娴最近得了宝贝外孙,二闺女带回来的儿子,姓章的,虽说看着还有一点儿混血的样子吧,然而姓章啊! 加上章昌盛,老两口只要看一眼外孙子,一想到外孙子叫章瑞星,跟二闺女多年恩怨都冰释了,捧着这个外孙子稀罕的不行。 但是章泰雅不喜欢父母的旧观念,生怕爹妈把儿子惯坏了,更可怕是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习惯或者听到坏话,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儿子觉得自己因为天生性别,就受到什么优待。 所以她并不让章瑞星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一周里课外班、学习班安排的满满的,熟悉了内地的环境后,周六日都占用上了。 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萌萌这个曾经的陈娴的心头宝,最近的都和外婆疏远了许多。 小女孩正是敏感呢,已经有点儿伤心了,外婆和奶奶是一样的,都喜欢男孩,都喜欢姓章的! 所以哪怕放学必须过来,也开始自己玩儿,做自己的事情了。 今天外孙子不在,陈娴无事可做,就看着外孙女画画,听她这一幅特别努力的样子,就问了,“这么努力呀,是要参加比赛吗?” 萌萌幼儿园时期,就参加过各种幼儿园范围内、区范围内的儿童画比赛了。 “不,我要画好了拿给舅妈看!”萌萌专注地看着画板。 妈妈说了,舅妈和舅舅一样喜欢自己,舅妈画画可好了,我也要画画好。 陈娴眼睛顿时就瞪大了,“给谁看?” “舅妈呀,”萌萌带着一点儿炫耀、非常快意地跟外婆讲,“舅舅的老婆,妈妈说她会画画的,一定会很喜欢我。” 这可炸了锅了,陈娴眼前直接一黑。 在她眼里,这个小儿子是永远不服管的,绝对干的出结了婚不告诉父母的事情! 这都叫上舅妈了,还舅舅的老婆,难不成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吗? 不成,怎么能结婚都不通知父母的? 没见过的媳妇我不同意,不认! 陈娴气鼓鼓地站起来,把外孙女丢在阳光房里画画,一脚一脚用力踩着地板,先给章泰妍打电话,“你弟弟找媳妇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章泰妍一秒就明白了问题所在,昨儿光记着刷好感度,忘了叮嘱小女儿这事儿是秘密了,然后就望天翻了个白眼儿。 这个亲妈还是这样欺软怕硬,此刻肯定气死了,还不敢直接电话质问章泰安,就先找自己这个“软柿子”捏。 “他谈个女朋友,还需要跟你实时汇报么?你去叫他汇报,你猜他愿意吗?” “都叫上舅妈了,那是一般女朋友吗?”陈娴扶着门框,“不行,我得问问怎么回事儿,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章泰妍长吐一口气,“我在厂房里呢,一会儿要去见个供货商,这会儿没空跟您聊天,晚上吧,晚上我回去吃饭。”说着飞一般整理桌面上没签字的文件夹,一股脑儿装进包包里,挂了电话,出门叮嘱秘书,“我妈要是来了,告诉她我下厂房了。” 然后她一路飞出门,开车找个熟悉的咖啡厅,往隐蔽角落里一坐,打电话给章泰安,“我对不住你,不小心把白小姐暴露了。” 为什么 章泰安都要给她跪了, “然后呢?妈什么反应?” “她先开始以为你偷偷结了婚不告诉她, 我跟她说了是女朋友, 然后就逃出来了, ”章泰妍一边给他电话, 一边翻着文件查看批复, “我就是通知你一下, 让你有个心理预备,她早晚要跑过去亲自看看的。” “最好也跟白小姐提前通气,一定要没有隐瞒的, 把家里那一堆事情都告诉人家,免得对方没有心理准备,会以为你骗婚。” “妈妈的反对其实不重要, 最终拍板的是爸爸, 你最好想一想,先跟他汇报一下。他的门户之见, 现在在你的事业成就面前, 已经不值一提, 不用特别在意。哦对了, 必须跟白小……” “拜托, 姐, 不用那么客气,叫小云就好,你一直这么我听得好奇怪。”章泰安把自己瘫在办公椅上。 “好的, 小云, 你得告诉小云,爸爸和妈妈还是很重视孙子的,而我们都不在意,这一点,你必须旗帜鲜明地站在她一边,替她顶住压力,否则这个老婆你娶不到的!” 能讲到这些,不是真的说,章泰妍此刻对未曾见面的白闲云有多少好感。 一个是感同身受,一个是利益所指。 个人感受上,章泰妍自己深受重男轻女的毒害,小时候因为是长女,没有弟弟的时候,一家子各种亲朋话里话外的嫌弃母亲、指点家事,而弟弟出生之后,又各种被主动、被动剥夺资源。 等结了婚,生了女儿,在婆家简直没法过日子了。 所以对任何一个女人,她都抱着,希望对方明白,我们女人不容易,有可能的情况下,我们尽量互相帮助。 而利益上说,在自家企业里如今的地位和成就,是弟弟一手帮助扶持起来的。 不是说她个人没有能力,论能力,她有本事离开这个地方带着女儿独立生活,可是女儿年纪小,单亲母亲带孩子总会受比现在更多的苦,而带着幼女白手起家,也不是说说就能成的,更别提成为一家这么大的企业的一把手。 现在她遭受了无数非议,顶住了许多压力,小女儿也听了一些闲言碎语,到底还是得到了妥善的照顾,念最好的学校多数时间过得无忧无虑。 她因为重男轻女受了委屈,也因为有个明白事理的弟弟,比同样境地下的女人过得好。 所以,她愿意以最大的善意面对弟弟未来的妻子,以便双方这样的互相体谅帮助能继续下去。 章泰安听了大姐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姐,谢谢你。” “该我谢你呢,”章泰妍笑,“等那群亲戚再跳起来,还要你这个太子帮我压制局面呢。” “快到头了,很快我们就能解决那些了。姐,你不用永远这样委屈的。”章泰安咬牙。 “我也觉得,”章泰妍拂了一下刘海,“没道理我这么聪明努力,过不上好日子,而那群做什么都不行,吃什么都不够的东西,能一直好下去。” 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姐弟两个聊了一回,章泰安挂了电话,发愁地捂着额头,该怎么给小云说家里的一堆事情,尤其在她刚因为繁琐的礼仪流程吓一跳之后。 而且他还想起来了,母亲和小云是见过的,而且是不怎么愉快的会面。 当时陈娴还带着姑娘让他相亲来着。 太可怕了! ****** 白闲云这边日子特别好,最近新设计的几款手机壳卖的不错,订制的单也排的满,店铺收益挺好的,生意顺利。 马上期末了,她的论文相关作业交上去,导师很满意,学业也顺利。 家里那边,父母的辅导班期中考后成绩都提高,附近家长慕名而来,收益很好,眼看着家里的还债日程逐渐缩短。 白林鹤模拟考成绩稳定提高,奶奶的病情也稳定。 桩桩件件都顺心,她还有功夫指点卫娇学习。 小姑娘实在太努力了,一天背一篇英语小短文,忙到再晚都坚持读三十页书,还写我今天干了什么的小汇报上来。 白闲云告诉她,“最初我给你列书单,是因为你自己没目标,所以帮个忙,等你读书读多了,就可以凭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和需求,自己找方向。” “比如现在写心得发给我这件事,我帮你看一段时间,但是你不能把我的意见当真理,也要有自己的想法才行。” 卫娇急的抱着她胳膊撒娇,“我懂我懂,但是你现在就再帮我看一段时间嘛,等我哪天想通了,知道怎么搞了,我就不麻烦你了。” 白闲云笑得不行,“这个不叫麻烦我,我每天看看你的一小段,只需要五分钟,而你的进步,能让我开心很长时间,实际上是我赚了。你记得学着自己做决定就好。” “你们都上了大学,才能有想法,我想我到那一天,还很久呢,”卫娇说起这个还挺自卑的,“店长大姐太厉害了,跟我一样中学毕业出来打工的,她记性好到每天库存余量都在脑海里,常来的客人都认识。” 金池汇的员工文化很好,大家都特别拼,因为给所有人都交社保,流动率也低,大家都把这个当正经工作来做,而不是像其他店铺里打工的那些服务员,可能三五个月就走了。 卫娇越来越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找到了好工作,在巨大的获得幸福感下,就总有惶恐,怕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好、学习太慢。 这个事情平时也没办法倾诉,其实店里的服务员们也都是有竞争的。 所以每周休息日的时候,她就会跑到白闲云这边来,带点儿水果,帮忙整理一天货单,最后蹭一顿饭。 这样一个姐姐一样的朋友,让她对这个城市有了归属感,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走一条不知道往哪儿的路。 这些感觉在她心里都是朦胧而茫然的,表达不甚清楚的时候,表现出的就是特别粘人,需要确认。 也是该着她运气好,遇到个教师家庭里出来的白闲云,骨子里很有些达则兼济天下的愿景,愿意花时间教人。 卫娇周末来还都带着笔记本,整理完了工作室,就趴着写作业,真作业,白闲云给布置的。 向飞星每次见到她俩这样都笑,“干脆你正式端个茶,认小云当姐姐吧,这样以后就不是我一个人被她管着了,多一个人分担火力。” 卫娇疯狂点头,“要的要的,拜师都成!” 白闲云失笑,用车厘子砸向飞星,“你是有什么不满吗?一次讲出来,不要旁敲侧击的。” 向飞星赶紧缩起来,“不敢不敢,我哪里敢,万一反抗太过了,以后犯错误你不去捞我怎么办?” 卫娇跟着乐,还执念的很,“真不能拜师吗?” “真不成,我不够格,”白闲云在她脑袋上揉一揉,“相逢是缘,我们彼此当姐妹,不用乱七八糟的礼节。” 卫娇继续用力点头,“云姐说的对!” “她说什么你都说对!”向飞星哼唧。 ****** 陈娴被女儿堵了回去,晚上回家各种盘问。 章泰妍不敢在弟弟之前透露太多信息,连手机里的照片、画稿、字幅都不往外漏,挑大方向信息应付,“是泰安合伙人的同学,x大毕业的,家里父母都是老师,现在读研究生。” 陈娴听前面可满意了,章泰安的合伙人她知道,宗靖嘛,一个精神的小伙子,这转折关系有,就是知道底子,靠谱。 x大好学校,能考上的都是成绩好的,那肯定聪明或者努力。 家里父母都是老师就更好了,老师医生公务员,都是好亲家。 听到最后一句她有点儿担心,“那这学要上到什么时候啊?研究生毕业会不会太大了。” 章泰雅这天也在家里吃饭,她是被拉回来分担火力的。 闻言她就翻了个大白眼儿,“儿媳妇学历高多好啊,您之前不还介绍读书的姑娘给泰安么?” “那她要是还想考博士呢?”陈娴真担心,“读到太大了,我孙子怎么办?” 这下两个女儿一起喷气,碍于饭桌上有小孩子,谁也没怼起来。 章昌盛跟妻子的观念一样,“x大的研究生就很好啦,不想当科学家,干嘛读那么久,不过这个现在担心太早了,谁知道那小子心里怎么想?要不要定下来?” 陈娴就不再问了,转而试图照顾章瑞星吃东西,萌萌就撇了撇嘴。 章泰雅是没想到,特意坐在母亲和儿子中间隔开,都挡不住她照顾,直接中途拦了母亲那一碗汤,“排骨汤里都是嘌呤和脂肪,小孩子喝多了不好,一碗就够了,别再添了。” “哦呦,汤养身的,多喝点有什么不好?你看我们星星瘦的。”陈娴还想在给你。 章瑞星看妈妈一眼,捂住自己的碗,“谢谢外婆啦,我吃饱了,留一点肚子吃水果呢。” 章泰雅手放到桌子底下给儿子比划了一个大拇指,章瑞星就冲妈妈吐吐舌头。 章昌盛根本没注意老婆女儿在餐桌上的各种小动作,想了好一会儿,放下筷子之前,问大女儿,“泰安结了婚回不回家乡呀?” 章泰妍都无奈了,“他生意做得好好的,干什么放弃了回来,回来跟家里那一群蛀虫天天打架吗?” 章昌盛一瞪眼睛,“怎么说话呢,那是你的叔伯长辈。” “会吃绝户、欺负孤儿寡母的人,算什么长辈。”章泰雅跟父亲呛声。 她回来不久,已经听了许多小道儿消息。 上个月,章家有一个拿着百分之一点多股份的叔叔死了,其他几个威逼利诱让他老婆孩子卖股份。 那个婶婶是家庭主妇,儿子才高中,拿着股份每年分红多好啊,傻子才一下子卖掉呢。 这事情特别不地道,章昌盛也说不出什么,气哼哼地下饭桌去书房了。 留下陈娴还想哄章瑞星吃东西,被章泰雅以明天要早起上学,带着就跑了。 萌萌看着失落的外婆,忍不住乐了,“外婆,最后陪你的还是女儿和孙女对不对?” 陈娴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还是我们萌萌好,不像你二姨。来,外婆有好东西给你。” 老太太气得,上楼把自己攒的一套红宝石手链耳坠给了外孙女。 章泰妍打完工作电话,见女儿一脸懵逼地捧着个盒子给她,打开一看也是哭笑不得,哪有给几岁的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的。 而且也带不上。 她把东西收起来,照例给女儿读睡前故事,没想到萌萌今天不想听,她问妈妈,“为什么外婆更喜欢星星呢?”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章泰妍知道如母亲这样的女人,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她们的思想观念是整个社会一天天给洗出来的,憎恨其实没有用,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可是小孩子现在听不懂这些。 而哪怕她现在活到三十多岁,经常还是会忍不住对一些言论生气,更无法苛求小女孩能想开了不受伤害。 琢磨了好一会儿,她只能简单地给女儿解释,“外婆也很爱你,但是她并不懂自己的爱。这个问题非常复杂,等你以后长大了,能更明白。” “那要长到多大呢?”萌萌坚持问,这实在是她幼小的年纪里,至今为止最大的问题了。 “你每长大一年,就会明白更多一点,每多读一本书,也会明白更多一点,”章泰妍亲亲女儿的额头,“妈妈和你一起努力,帮你尽快长大,好不好?” “ok,”萌萌抬起手指和母亲拉钩,小声道,“其实我也很喜欢星星的。” “妈妈也很喜欢,星星是个好孩子。”章泰妍重新拿起图画书,“要继续听故事吗?” “要!”萌萌点头,拉高杯子,把下颌藏在被角里,“要听小女孩勇敢地闯出森林那个。” “好的,听勇敢的小女孩……” ****** 陈娴向女儿打探了三回都得不到重要消息,再联系儿子回复也语焉不详,她觉得不能再等待了。 因为女儿到底是嫁出去了,以后只是儿媳妇的大姑姐,完全不用在一起生活。 哪像自己,婆媳关系呐,自己又只有一个儿子,不看清那姑娘的秉性,她怎么能安心。 所以这天她就叫保姆给自己买好了机票,包袱款款跑b市去了。 跟以前的每一次一样,飞机起飞之前,才给儿子打电话,“泰安啊,妈妈去看你,一会儿到机场接我呗。” 订了电影票想跟女朋友下去一起去看的章泰安,“妈?你说你什么时候到?” 陈娴把机票信息报上,“妈妈有阵子没见你了,过去给你煲汤喝哦,我带了上好的鲍鱼,一般市场上买不到的。” 并不是不体谅妈妈要见儿子的心情,章泰安长吁一口气,傻子也知道您老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几乎是惊恐地给白闲云打电话,汇报,“我妈突然袭击了,你想不想见她?” 不等白闲云回答,他又飞速地接了后半句,“不想的话,我就自己带着她玩儿,反正她也找不到你。不用担心的,我都ok。” 白闲云失笑,“章先生,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娶了媳妇忘了娘?” 章泰安一点儿也不觉得,“我姐姐说,要把家庭矛盾解决好,再让双方会面比较好。” “唔,你要这么说,我不站起来跟你一起努力,有点儿过意不去了。”白闲云摸摸下巴。 奖励 章泰安的妈妈, 白闲云是见过的。 没多久的事儿, 当时一起跑出去春游, 撞见这位老太太带着女孩亲自监督儿子相亲, 更奇葩的是, 女孩有男友, 也被亲妈带着强行相亲。 后来还撞上一场捉奸撕逼, 好一场吵闹。 现在用脚指头回想,也知道章泰安的妈妈对自己这帮女孩子是什么印象。 如果老太太记性不差,可能还会想起自己怎么反驳她, 怎么威胁人,自己的朋友怎么跟人动手打架。 “女孩子厉害一点才好呢,免得被人渣欺负。”当时她大概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反正章太太的表情非常的精彩。 好吧, 这婆媳关系一开始就是hard模式。 白闲云提醒章泰安,“你记不记得, 我跟你妈妈是见过面的。” 章泰安捂住脑袋, 痛苦得很, “记得。” 章泰妍告诉他, “你也不用太担心, 这姑娘无论长相、性格, 还是学历、家庭,都是妈妈很喜欢的那一类,第一次见面不要起冲突就好了。” 他当时都没敢说, 根本不是第一次见面呀, 我告诉你的是她性格的一面,而老妈已经见过了另一面。 白闲云失笑,“虽然说不见面我比较开心,但是老人家来都来了,你也知道了,我竟然完全不出现,一定会给坏印象雪上加霜,我还是见一面吧。” 按章太太当时表现的那个样子,应该是就喜欢孝顺乖巧嘴甜的姑娘。 理论上这三点,白闲云完全没问题,但是她每一点都是有原则的。 孝顺但是不会无原则纵容父母,乖巧也是老人通情达理的情况下,嘴甜当然是你对我好,我就乐意夸你,没道理老人天天骂街,我还得哄着吧。 章泰安当然知道自己女朋友的性格,平时看着是温和可亲的,尤其身边有个爆炭似的向飞星,衬得她简直像没脾气一样,其实她特别坚持自己的想法,两个女孩里面拿主意的往往是她。 而自己的妈妈,姐弟三个人,这么多年了,试图给她讲过无数遍道理,你说的那些人生经验好多都是不对的,尤其重男轻女更是不对的,她完全没改过。 跟白闲云遇到一起,一言不合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修罗场。 但是头痛也没用,他可怜兮兮地先打预防针,“我妈要是过分了,你有不满就说,不想听了就走,我不会生你气的,就是到时候可能我安抚她,得你一个人回家了。” 这个程度就算ok了,白闲云当然不能让男朋友丢下人生地不熟的母亲,而跑去送自己回家,那就过分了。 她爽快地答应了,“就这么说定啦,我在家里洗个澡打扮一下,等你接到了人,定个地方吃顿饭吧。” 陈娴整个三小时航程,都坐的直直的,一直在思考对策。 见到那个女孩子,应该怎么谈话,先问什么,再问什么,如果儿子因为“查户口”堵自己的话,要怎么继续下去。 最关键的是,如果对那个女孩有什么意见,应该怎么跟儿子委婉的表达。 这个技巧她是很懂的,毕竟宫斗剧、宅斗剧、婆媳剧,她都看了一千集不止。道理很明白,小年轻感情上来,是不能直接反对的,一定要缓慢渗透,一点一点行动。 那个剧里面不是有个词儿吗,“上眼药”,嗯,形容的就非常好。 自以为想好了策略,她在机场见到儿子之后,第一句是这么问的,“妈妈耽误你工作了吧?这以后你结了婚就好了,我想过来玩儿了,就找你老婆,我们女人一起逛街,不用麻烦你了。” 章泰安汗毛都竖起来了,什么?你还想不通过我直接跟她联系? 估计呆到一起一刻钟就得一起崩溃。 “不耽误,你找我就行了,亲儿子用起来才顺手嘛。”章泰安字斟句酌地回答。 果然被堵回来了,陈娴缓缓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唉,你还能一直把老婆藏起来嘛,我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呗,妈妈请客,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 这个是有所准备的,章泰安点头,“一会儿晚饭就一起吃,怕你不喜欢这边的口味,找了家口碑好的粤菜馆。” 哦,我儿子还是记得我的习惯的,陈娴满意了,既然一会儿就能见,她也不多唠叨了,免得激起儿子的警惕心。 母子两个各自心里琢磨着,到了餐厅,白闲云已经按定位提前到了,先到订好的包厢里坐下翻翻菜单,问服务员店里的招牌有哪些。 没多久章泰安就带着陈娴进来了,两个女人对视一眼,白闲云笑眯眯地站起来半鞠躬,“阿姨好。” 陈娴简直虎躯一震,这不是那个、那个…… 白闲云拉开身边的椅子,“一阵子没见,您气色越来越好啦。” 公园里跟自己顶嘴的那个女孩子! 陈娴想起来了,难以置信地看了儿子一眼,你竟然喜欢这样的么?甚至忘了回应招呼。 章泰安给她拉开一把椅子,将人按坐下,自己坐在中间,把俩女人隔开,直接跳过打招呼阶段,“妈妈晚上想喝什么汤?” 白闲云笑容弧度非常完美,这可是教师公开课练出来的,温和可亲不张扬。 陈娴看她一眼,只能看出描了眉毛,脸上干干净净的顺眼,再看儿子一眼,不得不痛心地承认,这姑娘长得挺不错的。 但是长得不错没用呀,自己就这一个儿子,以后是要一起生活的,儿媳妇这么有主意,还很凶、有会打架的朋友、会威胁人,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至于那什么家庭背景仔细探问,查查户口,都要往后丢了,那都不重要了呀! 章泰安按母亲的口味点了三道菜,按白闲云喜欢的点了三道,加了饭后甜品和汤,问她,“这样可以吗?” “嗯,够了的,我刚才问了服务员菜量,三个人够吃了。”白闲云仍旧笑眯眯地,问,“阿姨,你觉得可以吗?” 我觉得不可以,相当不可以,我儿子竟然没有先问我? 陈娴觉得胸闷,又找不到借口摔筷子生气,绷着脸哼了一声,“嗯。” “再上一壶花草茶,”白闲云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就这些。” 花草茶是女人喝的,不记得给我儿子点一壶红茶嘛?他喜欢喝红茶! 陈娴继续在肚子里腹诽,一肚子谋算全踏了空,话都懒得说。 她不说话,白闲云也不说话,笑眯眯的很自在。 章泰安夹在中间如坐针毡,想跟女朋友求助吧,不可以,这矛盾头一回都处理不好,以后就没法说话了。 想跟妈妈求个饶吧,也知道老太太越是哄着越是倔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三个人安静地坐着,只有白闲云转动桌台,把包装筷子撕开的轻微窸窣声。 她镇定地撕完自己的,给章泰安撕,撕好了推过去,章泰安就忍不住在她指尖上拂了一下。 白闲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先擦擦手吧。”又看陈娴,“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我不需要!陈娴气鼓鼓的,自己拆筷子,跟自己儿子说话,“这个店铺不好,服务不如咱们家那里,家里的酒店,餐前擦手都是给热毛巾的。” “你想要热毛巾吗?我去叫服务员给你拿一条。”章泰安根本get不到点,“除了热毛巾还需要别的吗?” 刚好服务员端着茶壶进来,白闲云就问,“有消毒的热毛巾吗?” 服务员一愣,指他们刚拆开的新筷子包,“这里头的毛巾就是消毒的,您放心,工厂是早晨高温消毒装上送过来的,绝对干净。” “那么给我们单独拿一包消毒湿巾吧,店里没有的话,麻烦你到隔壁超市买一包,我看到停车位那边有个全家。”白闲云拿出钱包,抽一百元给服务生,“辛苦你了。” 我说要热毛巾了吗?我说要消毒湿巾了吗?凭什么替我做主! 陈娴继续气鼓鼓,但是不打算跟白闲云说话,她就要晾着这个小姑娘,看她到底知不知道害羞难受。 结果一顿饭吃到一半儿,白闲云也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陈娴不给她搭话,章泰安搭呀,不但搭话,还介绍桌子上各种菜品,说这个很地道,那个不如我们那边本地好,以后带你尝正宗。 他当然也跟自己母亲说话,什么这家老板和厨师都是老乡,菜品跟家乡那边不一样,是为了适应b市人的口味做的改良。 结果白闲云镇定的很呢,陈娴先绷不住了,她放下筷子起来,“我去个洗手间。”或许该给女儿打电话问问计策。 只是没想到,她一出门,自己宝贝儿子就深深吐了一口气,把脑袋拱到讨厌小姑娘的肩膀上撒娇,全没个男人样子。 章泰安哼唧,“哎呀,累死我了。” 白闲云笑得不行,“哦呦,好可怜啊,但是我不会帮你的。” 章泰安继续哼唧,“不帮忙又安慰吗?” “这个有的,帅哥,干得漂亮,这是鼓励和安慰。”白闲云微微侧脸,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mua~” “没个安静地方……”陈娴咕哝着推门进来,愣在门口。 章泰安僵住,一张脸刷地爆红。 “阿姨这就回来了,找不到地方吗?”白闲云脸上也发烧,不过她反应快啊,站起来,“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需要!陈娴想怒哼一声,但是哼不动,撞上儿子跟女人撒娇,实在是太尴尬了。 不但尴尬,还崩世界观!这还是我养的儿子吗? 怎么办 冲击太大了, 陈娴都忘了自己来的路上订的计策一二三, 当即就数落儿子, “你这是什么样子, 要三十的人了, 走出去要让人笑话的。” “泰安走出去并不会这样啊, 阿姨别担心, 我又不跟别人说,”白闲云眨眨眼睛,“您也不会往外说的, 对吧?” “那也不能……”陈娴卡壳,那样就算是儿子儿媳妇屋里的事情了,作为婆婆, 干涉到人家屋里, 也是很丢脸的。 啊!!!这个媳妇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见了两次, 两次都被她堵了话, 就是有问题!世上哪有这样的儿媳妇啊, 非要跟婆婆分个是非曲直?想当年我做媳妇时候, 婆母说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都只会点头的! 白闲云笑眯眯地用胳膊肘怼了怼章泰安, “你不是说阿姨喜欢喝汤吗?” 章泰安恍然反应过来,赶紧拿起汤勺给陈娴盛汤,“妈妈你尝尝, 我觉得改良了之后味道也好, 据说营养也有更合理了。” 陈娴心痛地接过碗,“我来我来,你不用管我,在家里什么时候做过这个啊?”她意有所指地看白闲云一眼,没有眼色,竟然让男人在桌子上端汤盛饭。 白闲云点头,真个在章泰安胳膊上点了一指头,“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得说说你,吃饭都没给阿姨盛过饭端过碗吗?” 章泰安深以为然,“这个我以前做的不好,以后我注意。” 陈娴一口老血涌上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闲云就跟没看见她脸色一样,继续道,“我家里奶奶,要是弟弟给端饭布菜,都能多吃半碗饭。本来一起吃饭的机会就不多,你多照顾一下,阿姨也开心啊。” 我并不开心,我儿子我生的,我心疼他累着! 陈娴觉得不能继续忍了,“我不需要,只忙着照顾我,他还吃得好饭嘛?他吃的好了我才开心呢。你看他在外边工作多累啊,应酬交际没个停的,回到家里还要跟自家人应酬吗?这样的小事情我才不用辛苦他。” “原来阿姨喜欢这样的,是我有点儿一家之言了。”白闲云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稳定。 陈娴才想点头,继续发挥,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鸡毛蒜皮就不应该麻烦男人。 白闲云还没讲完呢,她一转头问章泰安,“你觉得吃饭时候帮忙盛汤是很累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啦,举手之劳诶,而且就算懒到丧心病狂,这种送命题,也该有选择回答啊。 章泰安果断地叛变了,实在是母亲表现出的溺爱让他自己也觉得过了,到了让人尴尬的地步,“怎么会,抬抬手就好啦,比别的家务简单多了?” “哈哈哈,”白闲云失笑,“别的家务哦,你会什么家务?” 科技改变生活,基本家务现在都简化多了,洗衣机洗碗机吸尘器等一系列配齐了,稍微再用一用钟点工,基本上家里只剩做饭一个家务了。 她笑的实在好看,章泰安晃了一下神,充分暴露了男人的劣根性,“不会可以学嘛。” 陈娴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了,这个姑娘不但得理不饶人、凶的很,她还狐媚,这是要败家的啊! 当即饭也吃不下了,筷子一放,她端茶抿一口,“我吃好了。” 白闲云就招呼服务员,“那我叫他们上果盘了。” 章泰安还在继续吃,“我还没吃饱,妈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明天我带你去。” 我没有!我这一趟就要把你老婆这件事解决了,否则去哪里我心里都难受。 陈娴耷拉着眼角喝茶,心里又酸又苦又忧愁,五味杂陈的理不清楚,半晌哼哼两声,“太累了我先休息一天再说。” “那行吧,我明天就不安排时间了。”章泰安几口填饱肚子,随便吃了两口水果,这顿饭算结束了。 三个人一起出了餐厅,章泰安摸出车钥匙,“我送您去酒店?” 白闲云笑盈盈地跟在旁边,低头划拉手机屏幕,打算打个车自己回去。 陈娴用眼角瞅她,看她没有主动说什么意思,哼一声,“我到自己儿子的地盘儿了,怎么还住酒店呢?你家没地方给我住吗?” “有啊,我客房空着呢,”章泰安莫名其妙,“不是上次你说,我屋子里娃娃看着可怕吗?” 白闲云打好了车,就爽快地挥手,“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见。” 章泰安赶紧走两步,往她肩膀上扶了一下,“回到家里给我发个消息啊,哦不,上车就把车牌照告诉我。” 白闲云乐,“我以前都是自己回家啊,差不多得了。有想说的话呢,改天再说,这两天你先应付你妈妈。” “宝贝你太好了,抱歉。”章泰安飞快地低头,用额头抵了她额头一下,“记得给我发消息啊。” “好啦,我记得,去吧去吧。”白闲云把他推开,拎着小包挺开心地自己走了。 一顿饭实际上并不愉快,但是也许是心境不同了,她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大学毕业回老家那年,也跟着陈安的见过他的父母,后来两家谈婚事,更有几次接触,每一次都不怎么愉快,回去后又是反思又是纠结,再见的时候就需要做很久心理建设。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非常明显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觉得各自妥协就能继续,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催眠。 经过那一次之后分手,她站在全新的角度审视过去的自己,同时琢磨自己想要的家庭关系,想要的伴侣对象。 结论是,跟陈安有了矛盾之后还继续,大概是被狗屎糊了眼。而认为妥协退让、互相包容是婚姻的必由之路,更是被糟粕洗了脑。 妥协退让、互相包容,是有非常细致的目标的。 你爱吃甜的、我喜欢咸的,这可以互相包容;你喜欢黑白灰,我乐意要红黄蓝,这能互相妥协。 可是如果一个觉得女人该退守家庭相夫教子,另一个想要有朋友有事业活的精彩;甚至一个认为结了婚就是融入对方一家子,小家就是大家,而一个想要个人空间,这就是完全无法调和的矛盾。 硬要过到一起,委屈的那个就得生生把自己憋屈死。 白闲云漫无目的地想事情,在微凉地夜风里抱了抱自己的胳膊,钻进出租车的一瞬间,她做了决定。 如果章泰安能处理好家庭关系,交往的前提就升级到以结婚为目的。 如果他没办法解决,那么是时候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了,想清楚,还能不能继续。 不论再怎么喜欢,都不能退,因为后边是深渊悬崖,没有路…… 她在后排把出租车司机的信息和车牌号发给章泰安,【我上车了,一会儿回家发消息给你^_^】 章泰安回的很快,他这时候正坐在车里听陈娴哭呢,【好的好的,对不起,委屈你了。】 白闲云看着这条消息,心里一下子酸酸软软的,吃饭时候被忽略挑衅的委屈泛上来。 其实不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吧,是能获得糖果的孩子,才会哭着提要求。 如果此刻章泰安在眼前,很想扑到他怀里,跟他撒撒娇,告诉他,其实我还是有点不高兴的,甚至因为可能失去而恐惧,却还得硬扛着,怕也不能说、更不敢深想。 而且,还有一点觉得对不起。 因为失败过,所以谨慎,因为太明白,吝啬于付出。 感觉自己斤斤计较的感情,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回报,白闲云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半天,最后回复,【小心开车,你没有犯错误,不用对不起。】 发完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往后仰到靠背上,捏了捏鼻梁。 章泰安一手端着纸巾盒,一手拿着矿泉水,崩溃的很,“妈妈,咱们有事回家再说可以吗?” 陈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是为了给别人端茶倒水做家务的吗?我都舍不得让你动一指头,结果就这个样子……妈妈想想就心痛啊,你工作那么忙……” 章泰安觉得不可理喻,“盛个汤,做点家务怎么就累死了呢?那别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是过来给我做保姆的吗?黄家那个老太婆,早晨五点钟叫我姐姐起来做早饭,你难道不生气吗?” 他非常不能理解,妈妈是既有儿子又有女儿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你别拿我跟黄家老太婆比,我不是那样的人……妈妈只是心疼你啊,”陈娴委屈的很,絮絮叨叨,“你这么年轻,哪里见过许多事。懒婆娘多过分,你能想得出么?” 小云根本不懒啊,甚至在同龄女孩子里勤劳的过分? 章泰安分辨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被堵回去了。 陈娴捂着眼睛,“阿七你记得伐?小时候抱你玩儿呢,娶了个老婆,天上掉馅饼都懒得张嘴,又要做工、又要照顾家、儿子生下来喂奶换尿布都是他,年纪轻轻就累得癌症了……” 他老婆可能真的特别懒,但是年纪轻轻癌症肯定不是做家务的原因。 章泰安无语地冲着车顶翻个白眼,想是不是该尿遁,让妈妈就在这里哭一会儿,没人捧场,她一会儿就停了吧,顺便给姐姐打电话求助一下。 就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很残忍。 老妈也是、真的可怜哇…… 陈娴看都没看自己儿子的脸色,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我还担心,以后要怎么跟她相处呢?一顿饭对话都没超过五句,这以后住到一起,还过不过日子了?” 章泰安极度惊恐,“我们家已经穷到,要挤在一栋房子里了吗?” 不对 演技实在不怎么样, 惊恐的表情特别假, 陈娴被他气的打了个嗝, 指尖发抖地指着自己儿子,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不生活在一起, 孤独终老吗? 章泰安当然指导他后半句想说什么, 但是, “我们可以住在隔壁啊?不妨碍我陪你。” 而且,您认为我这样的儿子,照顾老人会比专业的护工和保姆更好么? 这种对话, 在章泰安毕业进入社会,死活不肯回老家开始,母子两个已经进行过许多次。 所以彼此都知道, 对方下一句会说什么。 陈娴的想法, 我年轻时候过的苦,老了之后别人家儿孙绕膝, 我凭什么就得自己过日子?我希望自己儿子孙子孙女都围着我, 每天开开心心的, 不可以吗?这个要求有什么不合理的? 章泰安嘴皮子磨破。 首先大家努力工作赚钱, 一般都是为了自己和家人更舒服的生活。作为一个幸运儿, 努力获得了不错的结果, 当然要享受这个成果,否则我为什么要努力学习工作? 社会有分工,我想要一个有思想有意思的老婆, 可以一起玩耍, 一起读书,一起旅行等等,以这样的个人需求为目标,我选择人生伴侣,而不是为了每天晚上陪我的妈妈看肥皂剧。 我当然愿意陪你聊天,但是能不能不讲三十年前奶奶刻薄、邻居恶毒、工友讨厌呢?忘记不高兴的事情,做点有意思的事情不好吗? 讲不通…… 陈娴觉得这世上没人在意她,女儿儿子养大了都是债,操碎了心没人理解,反倒都嫌弃自己。 章泰安觉得人是要往前看得,你觉得我们不爱你,难道大姐每天回去陪你吃饭,我隔天的电话关心都不算爱你吗? 而且,你老公还活着呢,花点儿心思跟他一起玩耍不好么? 讲不通…… 陈娴在车厢里哭,话也不想说了,反正死崽讲不通,所以就是哭。 章泰安皱着眉暴躁的直叹气,大概是以前没有喜欢的人,双方的矛盾都存在假想中,都是假设你以后这样过日子如何,吵完了就扔脑后算了。 但是现在,他有了明确的对象,陈娴看了这个儿媳妇预备役一回,就确定自己预设的晚年幸福生活飞了。 但是她除了用亲情威胁儿子,什么也做不到。 现实失控,安全感灰飞烟灭,未来一片灰暗,各种可能事实可以说是直接把老太太击垮了。 但是章泰安没法妥协,他不能用自己未来妻子和儿女的人生向母亲做承诺,他没有这个资格。 老太太直哭了半盒纸巾,章泰安长叹一声,问,“你觉得,如果让我大姐和萌萌回黄家。我姐姐天天早晨起来给黄家一家做早饭,忙完一天工作回家还得陪婆婆念佛。萌萌见了奶奶,就被追问,你问问你妈什么时候给你生个弟弟啊?你觉得,我姐这样过日子你愿意吗?” 陈娴大怒,“黄家老太太不是东西,我不是那样的人,”随即声音低下来,“萌萌一个也孤单,再要一个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再要一个会是儿子?要是女儿呢?她的处境会因为妥协变好吗?”章泰安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当然不能保证,看着别家为了儿子偷偷检测胎儿性别流产堕胎,她没什么感觉,换到自己女儿身上,简直像被割了肉。 如果再有一个外孙女,女儿的处境,雪上加霜…… 陈娴反驳不了,她当年生了二女儿之后的处境,现在回想起来还要哭,万万舍不得亲生女儿经历一回,只能弱弱小声,“那也可能就再生了儿子呢?” “黄齐宇就是个人渣,有儿有女跟他过日子,我姐这辈子就完了!凭什么要继续下去?”章泰安气得大口喘气,眼眶都红了,想想自己姐姐生萌萌时候,黄老太听说是女儿,一下子哭到站不起来,哭丧一样,于是他们全家人围着老太太转,连把姐姐推回病房的人都没有, “你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凭什么要求别人家的女儿要做到。” 简直想不通自己的妈妈,明明也不是坏人,平时看到人需要帮助,也总是乐于助人,为什么非要这么为难自己家人呢? 越想越生气,他控制不住脾气,用力在座椅上砸了一拳,语速飞快,“我读书时候一天睡五六个小时,赶工程通宵加班,为了客户喝到站不起来。我大姐,厂子里赶工做单十七个小时不睡觉,二姐到美国读书念书打工多辛苦熬过来,就为了跟那些人渣过一样的日子吗?那我们为什么努力?” “大姐产后抑郁站在阳台上的时候,你都忘了吗?”我差点就没有大姐了! 终于是没控制住,两行眼泪滚下来,章泰安抹一把脸,偏过头看外面的霓虹灯,“你想要孩子孝顺,那你倒是告诉我,怎么样的孝顺能让你们满意?” 陈娴被他这一连串的惊呆了,儿子眼泪一下来,她自己的眼泪瞬间憋回去了。 足足那么几分钟回不过神,她才消化了刚才那一系列,忍不住捂了胸口,“你乱讲什么?我亲生的孩子,我不痛吗?我能掐死黄家的那些个,早就自己动手了……” 这一说章泰安简直更生气了,“你宁肯掐死黄家几个人,都不肯我姐离开那一家,简直不可理喻。古时候人还能离婚呢。” 陈娴反驳不了,她好久没和人吵架了,儿子女儿忙的都没空跟她撕,老头子闲暇宁肯跟人去钓鱼喝早茶也不在家,时间长了她大脑思考都变慢了。 不对,我不是那样的老太太,虽然我有时候做得不对,但是我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不好啊,你不能这么说我…… 可是、可是,从什么地方开始讲呢,陈娴眼前发晕,又气又伤心,然后就剩嘤嘤嘤。 谁撒娇 陈娴最后不乐意跟“嫌弃”自己的儿子呆在一起, 走到小区门口了又非要去住酒店。 章泰安把她安置到家对面的酒店里, 回到自己家里精疲力竭, 心累。 一进门扑到沙发上, 滚了一圈滚到地毯上, 把自己摊平, 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嗡一声, 白闲云发来的短信。 【到家了吗?我都洗漱好了,你到了的话,也早点休息吧。】 章泰安呼一下坐起来, 双手捧着手机,盯着那条信息很久,心胸里一下子涌上无数的话。 ——我今天晚上跟我妈这样那样blabla讲了好多, 结果一点儿都不好。 ——我妈太难讲通了, 我好累啊。 ——她可能真的气病要怎么办呢? ——如果她继续这样,你能、能不能…… ——就算是为了我呢? …… 想不下去了, 因为他听过近似的话, 姓黄的那个人渣, 说过近似的, “老人家老观念, 一把年纪了怎么改得了?”“她心脏不好, 你是小辈儿,忍一忍不行吗?”“什么你妈如何如何,都是我妈的错吗?”“都是一家人了, 你就不能多担待?”…… 章泰安作为旁听者, 怒而站起来把人渣暴揍了一顿。姐姐泰雅下定了离婚的决心。 你家老人有问题,你就该解决问题,我家养的女儿,不是为了给你们填坑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最终回了条信息,【我也到了,洗个澡去。今天委屈你了。】 这一回白闲云回了电话过来,“怎么一直道歉?还没完了?” 章泰安手忙脚乱接了电话,兜头这么一句,懵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不出别的可以跟你说了。” 白闲云轻轻笑起来,“喂,不太好受吧?你其实可以给我诉诉苦。” 诉苦不就是卖惨么?卖惨就是求心软原谅啊? 章泰安靠在沙发上,捂住额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是啊,真难受,比通宵工作都累。” 然后就不愿意继续多说了。 “嗯,我情感上都可以理解,”难缠的老人嘛,谁家亲族里没几个呢,白闲云带上耳机,把手机摆在旁边,铺开纸,打算写写字静心,同时安抚下倒霉的章同学,“还有呢,没有别的想跟我说吗?” “有,但是不想现在说。”章泰安诚实的点头,等解决了问题,过后再讲,嗯,那时候再让女朋友心疼自己,就不亏心了。 这一点,早晚获得没差别。 “好吧,我想想,怎么表达我的想法,”白闲云沾墨,在宣纸上慢慢写,{至近至远东西},轻言细语的,“我知道你不开心啦,又受了气,比我惨得多。所以呢,虽然我也有点不高兴,就选择自我消化,不冲你发火了。” {至深至浅清溪} 章泰安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猛然听到这样的剖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白闲云慢慢收笔,慢慢沾墨,慢慢呼吸,对着这张纸,也对着电话,更是对着自己,“我很喜欢你,嗯,很爱你,所以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一丝一毫,包括利己的算计。” {至高至明日月} “我很怕的,怕受到伤害,怕走到绝路,特别怕的时候、可能就会缩回去。可是我也担心你的,怕你受委屈,怕你两边受气难过,怕你顶不住压力慢慢改变想法。所以我一定会试着努力,尽最大的努力,可是、我不能向你保证结果。毕竟人生好长啊……” 章泰安觉得胸口发闷,心脏突突直跳,嗓子眼儿里堵着一团气,反复张了几次嘴,“小云……” “嗯,我在,”白闲云沾墨悬腕,看着纸张,“希望我们一起初心不改。” {至亲至疏夫妻} “好。”章泰安忽然跳起来,抓起车钥匙飞快地出门。 “好啦,晚安。早点休息吧。”白闲云莫名听到对面的声音,“怎么了?你在跑步吗?” “我去找你!”章泰安跑出单元门,坐进车里,“你等我一下好不好,就等一下下。” 白闲云吓了一跳,“你开车吗?你小心点,注意安全。”愣了一下赶忙补充,“你注意安全听到没有!” “我会的我会的。”章泰安发动车子,“半小时,我保证不超速不闯红灯。你等我。” 白闲云听着挂断的嘟嘟声呆了一刻,无语地看着墨迹还没干的宣纸,一路回家洗澡思考了很久的、积累了很多的情绪,顷刻间都烟消云散了。 这个傻男人诶。 书房门咔哒一声,向飞星端着盘子进来,“吃不吃水果?” “不吃,”白闲云摘了耳机,颓然往沙发上一坐,“唉……” 向飞星叼着叉子坐在她对面儿,“你今天去见章泰安他妈了吧?那老太太可不好相与。想吐槽吗?谈心也成?” 行吧,一个哈士奇一样的男朋友,一个这样的闺蜜,谁还伤春悲秋的起来啊。 白闲云挥挥手,“就是全程无视我,试图给我个下马威,结果没成功。但是我心情还是不太好,受到了影响。” 向飞星眼一瞄桌面上那张纸,“道理没错,这不是想的挺明白么?” “谁知道我做不做得到。”白闲云撑着额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五分钟,章泰安那二货要是敢开得快,一会儿见面先抽他两巴掌。 “要我说,其实你搞清楚几个要点就好,其他都是浮云。”向飞星自认在夫妻家庭关系上,比这个闺蜜明白的多。 毕竟白闲云父母恩爱,姐弟亲密,不像她自己,十几岁就开始思考这些狗屁事儿了。 “一,你喜不喜欢这个男人?答案肯定,你非常喜欢。”向飞星丢给她一颗葡萄,狡黠地眨眨眼睛,“对不对?” “二,你有自己的职业规划么?显然你有。你就看看我妈,她落到如今,就是放弃自己,一味顾男人。她当年就不生小辰,虽然结果也可能离婚,但是身体健康、精神状态、朋友圈子、事业,肯定都不可同日而语。” “然后,章泰安此时很爱你对吧?”向飞星耸肩,“那你就可以做任何选择。” 白闲云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失笑,“果然我想太多么?” 好像确实是,以前跟陈安,一恋爱就计划到以后的职业家庭生活,后来事实证明,都是白瞎。 人不对,自己的状态不对,那就什么都不对。 她从向飞星盘子里捞走一片橙子,看看时间,二十五分钟了,慢慢起来裹一件外套出门,“迷途明灯,姐妹儿,谢啦。” 向飞星切一声,端着盘子跟她到门厅,“你就是求全和慢半拍,其实没什么不好。” 有句话她没说,以她的观察,在上一代人里面,像老师和师母那样的夫妻关系,简直凤毛麟角。 白闲云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即是幸运,也是枷锁。 因为看到的太好了,会想得好和求全,就是上一次失败的主因,希望这一次会很好。 她听着电梯下去了,又慢慢踱步到客厅大阳台往下看,过了几分钟,章泰安的车拐进来,白闲云从单元门出去,钻进车里。 唉,可惜楼层太高看不见,不知道两个人有没有拥抱在一起接个吻呢? 向飞星笑眯眯地去厨房洗了盘子,回来盘腿坐在沙发上,摸出手机给纪晋熙发消息。 【唉,章先生真好啊,半夜这么晚,跑来见小云,因为想她了。】 过了三分钟,对方才回话,【想我去看你吗?】 【不,明天公司见吧。】向飞星啧啧两声,这老男人一定已经钻进被窝里要睡觉了,【我真是个体贴的女朋友啊。】 纪晋熙本来都睡着了,给这几条信息闹精神了,半坐起来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一刻,倒也不算非常晚。 他住的也真的离向飞星家里不算远,想了三分钟,终究下床,换了衣服,拎上车钥匙出门。 有什么办法呢,女朋友年纪小一点,要照顾人家的情感需求。 向飞星发完了消息,就丢开手机,给自己敷上一片面膜,吹着口哨溜达到阳台,看下边章泰安的车,嗯,不知道两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抱在一起互诉衷肠吗?啊,我真是个八卦的闺蜜啊! 这么想着她又给纪晋熙发了条消息,【今天月亮很好啊,空气真干净。夜空中月亮.jpg】 纪晋熙在路口红灯,滑开手机看了一眼,失笑,这算是女孩的撒娇吗? emmm,怪可爱的! 向家楼下车里,白闲云和章泰安挤在后座。 章泰安把脑袋拱到白闲云肩膀上,拉着她的手捂到自己胸口,“听你那些话我好伤心啊,胸闷,难过……” “哦。”白闲云撸了撸他短短的头发,这是在撒娇吗? 章泰安捏着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摆弄,“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让你害怕的。所以你别说那些话。” “哦。”白闲云让他捏,想,这算安抚吧。 “我回去就跟姐姐商量商量,想想办法,不能让我妈继续这么固执下去了,这样她也不开心,对所有人都不好。”章泰安摸她的脸,“所以不要担心,不怕的。” “哦,”白闲云跟他对视,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往下,亲,唇齿相依,“好。”这结果,仿佛今天是我撒娇成功了。 章泰安立刻高兴死了,手刚摸到女朋友的脊背上,车窗被敲响。 两个人往外看,向飞星甩着钥匙站在外边,“嗨呀,天气这么好,一起去公园兜风看月亮吧。” 白闲云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顿时哭笑不得。 纪晋熙扶着方向盘,撑在车窗上,挥手打了个招呼。 交心 两对儿小情侣一起开车到附近公园, 深夜接近零点, 风轻柔, 拂面微凉。 各自都没和自己的爱人凑到一块儿, 反倒是男女分开两前两后的慢慢溜达。 聊了几句闲话, 白闲云审问向飞星, “你跟纪晋熙什么时候进展到这样了?” 向飞星冲她扮个鬼脸, “前天吧。” “他表白了?”白闲云忍不住抬手指了指前面的两个男人,“他是动作那么快的人?” “不,是我动作快, ”向飞星舔舔嘴唇,“人生苦短,我二十六七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所以嘛,前天一起吃饭, 晚上他送我回家, 我就, ”她噘嘴对着空气mua了一声, 摊手, “就确定关系啦。” 白闲云失笑, “不愧是飞星啊。” 向飞星冲她做个鬼脸,往前跳了一步,招呼前面两个男人, “喂, 回个头,老纪,咱俩去那边溜溜。” 纪晋熙站住等她,两个人携手往另一边儿小岔道儿过去。 章泰安握住白闲云的手,两个人继续慢慢散步。 初夏的夜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蝉鸣,背景音里两个人都默默的,一时间好像又没话说了。 章泰安心里反复还在想晚上跟妈妈的谈话,这仿佛是个死结,他想当孝顺的儿子,妈妈想要孝顺的儿子,可是两个人对孝顺、甚至对家庭关系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情感上他大略能知道母亲会有那样想法的原因,理智上却知道那是不对的。 吵闹到激烈的时候,他几乎想说,“难道你想让我也跟二姐一样,离家出门数年不归吗?”这句话在胸腔里反复涌动,最后终究没出口,那太伤人了。 二姐几乎与家里决裂,是陈娴多年的心中隐痛。 这世上有一些厌恶自己的孩子,对孩子非常不好的父母,可是陈娴不是,她很爱自己的孩子,就是爱的不对。 因为她的母爱,章泰安没办法对她说出过分的话,不能扒开她的伤口。 所以要怎么办才好? 白闲云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玩,走了一刻钟吧,忽然开口道,“我妈妈和奶奶,是一对儿特别和睦的婆媳,说是亲如母女不为过,街坊四邻、亲戚道里,都知道她们关系好。” “我原本还有个二婶,和我奶奶婆媳关系也很好。后来她和二叔离婚了,奶奶替不成器的二叔支付堂弟的抚养费,还在二婶生病住院的时候亲自去照顾。去年家里出了变故,二叔跑的不知所踪,爷爷忽然去世,奶奶住院,二婶送了堂弟来守灵,悄悄替奶奶补了住院费。” 她拉着章泰安在长椅上坐下,缓缓嘘一口气,“后来我妈去还她钱,说奶奶的住院费,不该由她出。毕竟她和二叔离婚八年了,她也再婚了。二婶,嗯,不,周阿姨说,这钱是她替堂弟给的,二叔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奶奶却是好奶奶,她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长成有责任心的男人,奶奶养了他,他该给的。” “真好……”章泰安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大姐能遇到这样的婆婆,日子要好过得多,如果自己的妈妈能这样的,家里矛盾也少得多。 “我原本不想这么早就参与你的家庭关系,”白闲云感觉到肩膀上的手一紧,忍不住拍拍他,“别紧张。” “可是,我想和你走的更远,就当未雨绸缪一点吧。”她回忆林芝在日常中讲的一些事情,“我妈说过,天下没有天生就亲如母女的婆媳,亲母女也要拌嘴吵架的,何况两个陌生人凑的一个家庭呢。” “我们家以前,住那种分配的小房子,不知道你见过没,厂矿企业机关学校的分配住房,很小,一直到我中学时候,才攒钱买了楼房的。所以早期是跟奶奶挤在一个院子里的,什么现在网络上流行的一碗汤的距离,不存在的。那都是生活好了以后的新需求。” 章泰安不由想起自己故作震惊跟母亲说的,我们家穷到要挤在一栋房子里了吗?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白闲云瞥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后来的和谐关系,是一点一点磨合出来的。我妈妈说,她不喜欢把心思花在生活琐事上,不想一家子几个人之间还要互相猜心思,在一亩三分都没有的地盘上勾心斗角,即没意思又没远见。社会发展那么快,经济发展越来越好,把算计计较自家人的心思花到工作上,一定能收货很多,等到富裕起来有钱了,谁还去计较家里的鸡毛蒜皮呢。” “所以,她总是很直接的跟奶奶表达自己的想法,从不像其他小媳妇一样暗自揣摩婆婆的心思。人和人的相处模式是互相反馈的,她直接,奶奶逐渐也直接,两个人到最后很有点亲母女那样的无话不谈了。说到底,她们都希望家里越来越好,希望爸爸更好、孩子们更好的目标是一样的。” 章泰安激动地忍不住搂住白闲云,“小云小云小云,你太好了……” 除了这个他没别的话可说了,生活里结了婚的朋友很多,夹在老婆和妈妈之间焦头烂额的男人太多了,恍惚间得到这样的理解,让他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幸福感。 白闲云猛然被他抱住,吓了一跳,挥手在他肩膀上拍了几巴掌,“高兴这么早干嘛,我还没说完呢,你不知道这种谈话后边都有个但是吗?坐好了,等我说完。” 章泰安高兴的像刚放假的小学生,笔直坐好,“宝宝你说你说。” “后边还有好几段呢,比前面重要,好好听,”白闲云想想自己一路上想的内容,“前面说的,都是我能做到的努力。如果和你结婚,作为妻子,我就会为了家庭关系和睦,做出那些努力。然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成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努力,你需要我干什么?”章泰安疯狂点头,一幅要头都给的样子。 白闲云忍不住又笑了,哎呀,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总是忍不住就笑,这样的感觉以前没有过呢,为了能继续开心地笑,也该做点什么。 她想了想,“你得承认,这世界上,确实有一些人,非常固执,基本上不能改变,尤其是已经有独立世界观的成年人、老人。” “唉,我认。”说到这个章泰安肩膀就垮下去,跟沮丧的大狗一样,妈妈就固执,否则不会十来年了,三个儿女一直反抗,都不能说服她。 这么一想,他激动地心情就低落下去,像爆炭上浇了一桶冷水,火苗全灭,就剩呲呲青烟。 “所以如果我们做出了巨大的努力,还不能改变,我就会选择离开了,”手掌忽然被握住,白闲云失笑,“不一定离开你,但是要跟你的妈妈分开远一点生活,可以理解吗?我不赞同不教而诛,但是努力尝试还是失败的话,一定会果断放弃。” “可以。”章泰安叹气,这本来是他预料的解决办法。 那么就能继续往下谈了,这世上总有一些男人,不能奈何自己年迈的父母,就只能压服妻子儿女。虽然未来具有不确定性,但是这一刻章泰安果断的承诺,让她有信心继续。 “那么就到了关键问题核心了,我的态度明确,你的也明确,就剩你的妈妈了。”白闲云竖起手指给他,“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聊一聊,她有哪些影响家庭关系和睦的观念,这些观念是对是错,分别又是怎么来的。明白了来由,再想办法试试改掉错误的。” 章泰安颓然,这个他太清楚了。 章家所居的地区普遍重男轻女,往历史原因上找,耕田、做体力活,没有男人不行。可是让人抑郁的是,科技都发展了,女人的体力也能用机器弥补了,这样的旧观念却没有随着时代改变,反而因为生活环境里彼此攀比、互相洗脑,有愈演愈烈的苗头。 女人总是以嫁了好男人,能坐在家里当太太自豪。男人像瞎了一样不承认女人有能力、一样有聪明才智能做任何事情,最可怕的是女人里的一部分,也这么认为。 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姐明明有能力管理好家里的企业,遇到跟董事们有摩擦争执,却总要自己这个根本不在其位的弟弟帮忙出头。 二姐读书一流,高中就拿了全国竞赛的奖,妈妈却整天念叨女孩子多花时间打扮打扮,年纪到了也交个男朋友呀,甚至在她大一就安排相亲,最后闹得二姐愤而出国,多年不回家。 作为男丁,哪怕成绩没有姐姐优秀,却早早十来岁就被父亲带着去公司,见客户,认识商场上的叔伯大爷。 这样的区别对待,差点耗光姐弟三人之间的亲情。 大姐从期待小弟的出生到默然,直到职业选择,弟弟一力维护,两个人才重新交心。二姐远走多年不联系,到现在其实还心有芥蒂。 章泰安絮絮叨叨讲这些往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还记得大姐牵着我出门,到处跟人说,看这是我弟弟,漂亮吧,老是跟人家炫耀我多么聪明。在学校里见到了新口味的零食,她放学后就会买了飞奔回去,捧给我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二姐老是嫌弃我动作慢,一边说你怎么这么笨呢,一边给我穿衣服系鞋带。” 比起忙碌的见不到人的父亲,唉声叹气脾气暴躁的母亲,两个姐姐才是他童年里最幸福的回忆。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姐看见自己就叹气了,二姐被妈妈训斥了,会含着眼泪问凭什么,走过自己身边时候用力推搡一下。 “他们不知道我伤心的,我好难过,我不想要更多零食、很愿意把好东西分给姐姐,只要大家还一样那么亲。” 父母无知无觉,不知道自己的偏爱,才是割裂儿女同胞感情的利刃。 白闲云叹了口气,想起向飞星对向飞辰复杂的感情,摸摸男人一头短毛,“都过去了,大家都长大了,以后会更好的,总能想到办法。” 至少陈娴不是一个纯然的恶毒母亲,她的错误是方法不对。 “你帮帮我。”章泰安搂住白闲云,把脸埋到她肩窝里,悄悄眨眨眼眶里的热意。 好像无所不能的男人,忽然这样脆弱,白闲云心里不由升起一些豪情,认真地承诺,“好的呀,我帮你。” 两个人絮絮又聊了大半个小时,章泰安把她送回家,临走时候郑重道,“我回去好好跟姐姐谈谈,明天陪我妈逛逛,就不来找你了。” “嗯,想聊天打我电话。”白闲云挥手,“开车小心。” 上楼回家,向飞星竟然还没睡,捧着一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凑过来仔细看看她的表情,“呦,这是谈好了?” “谈个方向,解决不知道要多久呢。”白闲云瘫在沙发上,“人生真难啊。” “那是真的难,连菲姐那样含着金汤匙的二代都有烦恼,”向飞星跟她并排瘫着,想起来跟纪晋熙谈过的,“其实我们已经是easy模式了,你看老纪的姐姐,看卫娇,比起她们,我们已经是中了胚胎彩票的幸运儿了。” 想想纪晋琳小小年纪辍学打工,供养弟弟,生孩子九死一生,被离婚后单亲带娃,奋斗到现在开了自己的店铺。卫娇十九岁就上工厂流水线,辛苦的工作里惦记着能不能继续读书。 这么一比,自己两个真的是不能再easy。 白闲云点点头,揉一把向飞星的脑袋,“你竟然也会安慰人了。” “年纪大了呗,不能总让你当我的心情小助手,”向飞星晃晃脑袋,把牛奶杯丢到茶几上,“睡吧,两点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上班,我给自己放个假^_^”白闲云嘚瑟了一下,今天没干活也觉得要累死了,明天奖励自己晚一点起床。 气得向飞星嗷嗷扑上来挠了她一通。 争论 睡懒觉大业根本没成功。 第二天向飞辰出门后没多久, 家里的门铃就响了。 白闲云捧着一团浆糊的脑袋爬到门厅, 对话机里卫娇声音带着哭腔, “姐, 救命~” 吓得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别哭别哭, 有事上来慢慢说。” 五分钟后卫娇窜上楼, 进门后就把自己团在地毯上,丧头丧脑、仿佛一朵阴郁的小蘑菇。 白闲云洗漱完毕,盘腿坐她对面, “吃早饭了吗?” “没有,”卫娇抬眼,泪汪汪的, “云姐, 我不想结婚。” “哈?”白闲云一愣,“你还有半年才二十岁呢, 法定年龄都不到, 谁让你结婚的?” 而且, 这孩子根本没有谈恋爱吧。 白闲云想一想, 认识卫娇才两个月, 小姑娘从流水线工厂跑来大城市想看一看大学, 被自家捡到后,找了新的工作,每天上班读书忙到死, 交流几乎是隔天就有的, 根本没有恋爱呀。 卫娇哽咽着,把事情讲了,“昨天发工资了,我一高兴,就给我妈打电话了。” 她去年高考完出去打工,是由同乡带着进了一个服装代加工厂。半年后过了春节,一部分工友跳槽换了厂子,她没有走,就跟老乡们分开了。 后来老板没接到单,产量降低,裁员一部分,她揣着最后一个月工资,跑到b市想看看大学。 接着就意外被向飞星的妹妹捡到,认识了白闲云等人。 村子里春耕忙,一个多月没联系,家里人是不知道她跑到b市还找了新工作的,昨天拿到了工资,她一高兴,就给家里打电话了。 没想到家里恰好也有事情找她,卫妈说了,家里给她物色了对象,是个家境很好的小伙子,刚好夏收之前有段空闲,叫她回家相个亲,看着顺眼就把婚礼办了。 卫娇当场就崩了,我还要读书呢,相什么亲,就算要结婚,那也得好好互相了解恋爱一下吧,怎么就夏收之前办婚礼了? 母女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等到零点左右了,不知道父母在家里商量嘀咕了什么,父亲打来电话,说要到b市看看她的工作。 “他们说我不声不响就跑到b市来,一个人在陌生的大城市竟然找到工作,还说的那样好,一定有什么问题。”妈妈还教育了一通女孩子要知道廉耻,千万不能学某些人,这话卫娇说不出来,当时听着就委屈的哭了,躲在宿舍的厕所里问亲妈,“搁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卫妈比她还紧张呢,“我觉得你不是,可是你才多大,小女孩出去大城市,让人骗坏了也多得是。你现在这一声不吭的,主意大得很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农村鸡犬相闻,十里八村都是没秘密的,确实有些人家女儿出去做工,忽然就富起来、描眉画眼的不像样子,大家都风传在外头没做正经事儿。 所以卫家父母两个挂了电话商量到凌晨,一起吓得觉都睡不着了,卫妈连夜推着老头子,让儿子订票带着两人去北京找女儿。 卫娇得知父母要来抓自己,惊恐的一夜没睡觉,早晨跟店长请了假,直奔白闲云这边来。 她也不知道找到白闲云能做什么,但是这个城市她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如果父母闹到店里,这么好的工作就做不下去了,她想破了头不知道怎么拦住,只能来求助。 白闲云听她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儿,热了豆沙包、煎蛋、端上牛奶,“没吃早饭吧,边吃边想办法好不好?” 卫娇眼眶鼻尖都红红的,跟个小鸡仔一样在她身前身后跟着,乖得很,“嗯,我吃饭。姐~我真不想回家结婚。” “那我们就想想办法,跟你的爸妈好好说说。”白闲云给她湿巾擦脸,“你爸妈担心你安全,担心你学坏,可见心里也是希望你好的,不会无缘无故逼迫你。” 卫娇垂头丧气地跟她在餐桌前坐下,咬了一个豆沙包,忍不住又瘪起嘴,“村里的女孩都结婚早,二十出头就要娃儿了,生了娃丢给婆婆养,自己再出去打工,过年回来孩子都生疏得很,年纪小的连妈妈也不认得,大一点又是留守儿童,我不想那样。” 她自家父母,在孩子小时候也是出去打工的,人口大省里,人均田地一亩左右,收成做了口粮之外没什么经济来源,家里的大头收入都是靠打工的。 最近这几年里,家乡才有了更多的工作机会,镇上有了家具厂、服装加工厂,为了照顾年迈的奶奶,父母两个选择回乡工作,不再出门打工。 白闲云听她讲了这些,不由有些好奇,“那为什么让你出省去工作呢?他们明显也担心你年纪小,出去了不安全。” 卫娇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茫然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听老乡讲过,老家的那些加工厂,能做的产品都粗糙的很,进去工作学不到什么东西。比如南方有好多电子厂,老家就很少,电子厂生产线太贵了,老板钱少是买不起的,这种厂子就只有沿海省市的工业区有。要是做服装厂,投资一些工业缝纫机,几十万本钱就能做了,就是代加工低端货,或者大工厂赶不及的小单尾单。” 她举例,“南方那边有更多世界名牌的加工厂,小厂子也能接一些设计师的单,我们厂里的打板师傅,能复制好些当季大牌,做的可好看了,在这样的厂子里能学点手艺,出去不愁找工作。” 白闲云有点明白了,“所以你爸妈,是希望你在大厂那边学到技术,等以后不管是回乡还是找新工作,都能立起来。” 这个非常现实,一个南方能代工世界名牌的大工厂的学徒,回到家乡的小厂子,可能可以做个技术员,非常的妥帖。 这样的安排,让她恍惚想起来父母建议自己大学学教育相关专业,回乡做老师,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是他们不是孩子,不知道孩子的真实需求和愿景。 卫娇点点头,“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做衣服,厂子里的姐姐说起来名牌头头是道,就我听的头晕。人家打板看一眼心里就有数,我拿着剪子剪直线都不行。” 这个白闲云懂得更多一点,服装打板表面看就是个衣服裁剪,画好形状剪布片就好。实际上非常难,同样的设计,打板不同做出来是完全不同的衣服。 这需要打板师具有一定的数学、空间几何知识,文化素质、艺术修养缺一不可。 想当初她和向飞星玩儿cosplay,为了道具服装挠到头秃,有些人天然就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勉强学习能当匠人,学习过程真的痛苦。 “那么你喜欢在餐厅的工作吗?”白闲云推给她牛奶。 提到这个卫娇眼睛都亮了,用力点头,“喜欢,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准备菜单、备菜、预计客人数量、准备餐具有那么多学问。每天都学到好多新东西。” “那就跟你爸妈好好说说,餐厅管理,也是一门学问,肯定用得上,以后也能有很好的职业规划,”白闲云猜着,“正当职业千千万,你的家人应该不介意你具体做哪一种工作,他们就想你有个能养活自己的饭碗吧?” “他们给我找个男人当饭碗!”卫娇委屈地哼了一声,“我妈在电话里跟我说,给我找的对象家里开大货车,三辆大车的收入好高,已经盖了三层小楼,嫁过去衣食无忧地都不用打工了。” “嗯,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白闲云摸摸她的头安抚。 “不知道!”这就是卫娇最生气的点,“也没讲长得是圆是扁,也没讲性格好坏,就说人家家条件好,条件好喽结婚也不见得就开心!我是年纪小,又不是憨货。” 乡村里,同一个姓氏的多数聚族而居,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族多的很,卫娇早见过无数姐姐结婚过日子了,富裕的确实比穷的好,吃得好、穿得好、不用下地干活、不用出门打工,但是也有整天吵架的呀。 男人出门打工,一走大半年,小媳妇守在家里带孩子,跟婆婆的摩擦不说,跟男人都未必有感情。 卫娇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我在工厂里,见过工厂夫妻!就是各自家里都结婚喽,在工厂里凑着过日子,回家了就各回各家,简直不要脸!这样子结婚,还有什么意思?我能自己挣饭吃,宁肯干活打工辛苦,也要男人跟我一条心过日子。” 白闲云瞠目结舌,这对她来说很神奇,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存在的土壤,更惊奇的是卫娇的态度。 这个还未满二十的小姑娘,竟然已经仔细想过婚姻和未来。 想想自己跟向飞星这个年纪在干嘛呢?大一新生,全新的校园生活、全新的人生阶段,每天上课下课刷四级,参加社团活动,看见帅哥会嗷嗷直叫,谈恋爱的朋友尽可以风花雪月,可能会想想未来,却很少有人会仔细琢磨婚姻。 因为那太遥远了。 以前曾经在社会学和各种议论文里不断看到,世界是割裂的,不同的人群,其实活在差异很大的环境里,在肉体上他们同是人类,思想上却可能有“生殖隔离”。 以前白闲云是不以为然的,这话讲古代可以,可是现在是一个信息爆炸的年代,有互联网、有新媒体、有智能手机,只要有心,就能看到更广阔的的世界。 但是现在,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裂隙,不到割裂的程度,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的裂隙。 对这样一个小妹妹,她心里慢慢升起一点敬佩,她或许年纪小、或许读书少,可是有自己的坚持,不随便妥协、不盲目跟随,拼命努力着想跳出一个不那么进步的圈子。 白闲云握住卫娇的手,“你的想法很对,那么就坚持,不要怕,我会想办法帮你。” 卫娇嗷一下抱住她的腰,“姐~” ****** 答应了卫娇,白闲云就想了很多,打了好些腹稿。 如果见到卫娇的父母,首先要介绍自己,用学生身份和正当的职业取得他们的信任。接着告诉他们卫娇现在的工作很好,可以学到什么东西。然后是她未来的职业规划,学了这些,以后能做什么。 这样的话,证明卫娇生活的安全,每天积极向上,未来可期,她的父母就该放心了吧。 她想了方方面面,没想到折戟沉沙。 傍晚卫家父母就到了b市,一见卫娇直接就是,“走走,去收拾你的行李,跟爹妈回家。” 卫娇搂紧白闲云的胳膊,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前广场上紧张的浑身发抖,“我不回我不回。” 卫妈这才看见白闲云一眼,“这是谁?” 白闲云按住卫娇的手,“她的英语老师。”把自己的教师资格证,身份证给两人看。 卫家父母顿时就收起看骗子的态度,问自家女儿,“怎么麻烦老师的?” 卫娇咬嘴唇,“我到b市老师一直帮我,我跟你们讲道理讲不通,当然要老师帮忙的。老师讲的话你们得听。” 卫家父母尊重读书人,对上老师就忍不住气弱,跟着上了出租车,一路到吃饭的餐厅才紧张地下车。 白闲云把人带到一个家常菜小餐厅,打算带进包厢好谈话。 没想到卫家父母携手站在路边死活不进去,卫母小声教训女儿,“吃什么馆子?你有宿舍吗?有食堂的吧?打点饭就好了。” b市的馆子呢,一顿饭不知道要吃掉多少钱,小闺女出来果然没学好,浪费这一点就不对。 白闲云扶额,这看着是训女儿,跟指着自己的鼻子批评没差,行吧,“卫娇今天请假了,进去吃碗面吧,我请客,别的地方不好说话。” 说是吃碗面,卫家父母进去之后果然一人只要一碗面,什么都不点。 倒是卫母看到菜单悄悄松了口气,比县城贵一点,倒是不夸张。 白闲云不勉强他们,多叫了两个菜,然后再添几个打包的,勉强不让人家包厢亏本。 饭菜上来,卫家父母狼吞虎咽吃完,就审自己闺女,怎么跑到b市来的,怎么找到的工作,每天都做些啥。 卫娇老老实实交代了,头很铁地直接宣布,“我不回家相亲,我不想跟不熟悉的人结婚。” 卫母就炸了,“你是要上天吗?你知道陈家的男娃十里八村多少姑娘想要呢,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而且他家就一个儿子,以后家里的什么都是你的。” “那他那么好,怎么就看上我?”卫娇脖子一梗。 卫母气得敲桌子,“我女儿长得好看,高中毕业,他敢看不上?” 白闲云坐着旁听,到这句恍然了一下,哦对,大学生占人群比都不到20%,在乡村里,高中毕业的女孩子,算很好了。 再看他们对峙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一家子父母女儿,父母专横、女儿反抗,却也没有特别坏。 卫家父母还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希望女儿学好、认真的用自己觉得好的办法帮她规划人生。 她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阿姨,听您这么说,是那个小伙子喜欢卫娇的对吗?” 卫母很得意,“是喽,他们家找上门说喜欢我闺女,”又语重心长地说卫娇,“我能害你吗?父母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能坑你吗?” “你不坑我,你替我活喽?是我过日子,还是你过日子?”卫娇眼睛都红了,“他喜欢我怎么不自己来找我?直接找到家里去?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准确地抓住了重点,女孩子都不认识你、更别提喜欢你的时候,贸然跑到人家父母那里,这行为非常不合时宜。 白闲云眼见卫母还要跳,又敲了敲桌子,“阿姨能让我说几句话吗?” 卫母看她一眼,缩了缩脖子,“你说。”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蛮有气势。 白闲云拿出课堂上给中二期少男少女讲课的架势,把打好腹稿的一大串道理讲出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的口干舌燥。 不管是从卫娇本人的情绪,卫娇的未来发展,方方面面都谈到了,她才抛出结论,“所以您看,卫娇现在工作生活都很好,就是一个您担心的感情问题。如果那个小伙子喜欢卫娇,不如让他们交换联系方式,认识一下,能对上兴趣,就谈个恋爱,过一两年了解深了,再谈结婚?” 但是卫母不同意,“你有文化,会讲道理,说了那么多,都有道理,我认。你说她读书,她晚上看书,回家也能看,为啥非要在b市这里看?你说工作,老家县城也有大餐厅,装修的金碧辉煌,不能学管理?她以后又不在这里过日子,见再多的世面没有用。心大了还爱闹事儿,我们隔壁老刘家的闺女,读书读的跑到国外去,啥也没读出,就学会一大串歪理。说谈感情,我们没有城里那么多弯弯绕,合适了就结婚。哪个肯等她两年?不是我不讲道理,老家的习惯,不是你们能懂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她妈,我不会害她。” 卫父从进门起始终没吭声,听老婆说完,威严地瞪了女儿一眼,“听你妈说的,老人比你有经验,爹妈不会坑你。” 这就是为这事儿下结论了。 白闲云脑袋都要冒烟了,从心底里涌上来一股无力。 还能怎么说,人家方方面面堵得死死的,就一个,我是她妈,我一切都是为她,就把人拍回去了。 你跟她讲,你女儿是个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理想追求,人活着一辈子,不能只为了吃饱穿暖简单活着,也要有精神需求,要情感满足,要自我实现? 没有用的,白闲云叹了口气,利益都讲不通,就更别提心灵、精神了。 到晚上九点,卫家父母哈欠连天,卫娇死犟着不低头,白闲云把两个人送到快捷酒店安顿下,再把卫娇送到宿舍,缓一缓,明天再谈。 等回到自己家,进门就瘫在沙发上了。 向飞星已经下班了,敷着面膜从书房里出来,“你怎么比我回来还晚?这么累?” 简直累疯了,心累! 白闲云把卫娇的事儿一说,着重描述了晚上跟卫家父母的沟通过程,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向飞星听的一筹莫展,盘腿坐在地毯上半天,才叹了口气,“我去,那咋办?小卫成年了吧,她不走,她爹妈总不能绑架她,绑架也可以报警啊。” 白闲云翻个白眼,嫌弃她,“你想得美,她父母不能绑人,可以跟她耗着,可以堵到她工作的餐厅去,闹得她没工作不得不回家。报警算家庭纠纷,她爹妈又没有家暴她,你觉得警察叔叔能做什么?除了和我们一样劝解,什么都做不了。” “那总不能让小卫被带回去相亲结婚吧?”向飞星把脸上的面膜揪下来,“她那么喜欢读书,回家就丢失了无限可能啊。” b市这样的大城市,永远有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卫娇脾性好、肯吃苦、爱学习,怎么看都是个好苗子。 青蛙都跳出井口了,忍心把她踢回去吗? 两个女孩对坐,一筹莫展。 睡前跟纪晋熙聊天时候,向飞星忍不住吐槽了这件事,“晋琳姐姐现在做出这样的事业,可见女孩子也有无限可能,小卫的父母一点儿都不肯信任她,也完全不在乎女儿的精神需求,太过分了。” 出乎意料,纪晋熙想了想,认真道,“这件事,也许我可以帮上忙,让我姐出马试一试。” “咦?”向飞星猛然坐起来,“你能做什么?晋琳姐去,也只能说服劝解吧?她劝解跟我们就有不同吗?” “那当然不同,”纪晋熙失笑,“我听你讲的,小白说的那些道理没错,就是有点儿虚,离卫家的生活远得很。不过这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从来不知道真正的乡村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我姐姐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的自己挣扎出来,卫家父母给孩子安排的人生,她走过一遍了,不管是打工、学习、坚持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说起来,可能更有真情实感,更感动人。小白当过老师,教育孩子是专业的,我姐姐农民出身,跟老乡打交道,肯定比她做的好。” “那太好了,我就去跟小云和小卫说,”向飞星高兴地冲着电话mua了一口,“这事儿办好了你功德无量。” 例子 纪晋琳是个热心人, 听弟弟一说, 立刻就同意帮忙了, 爽快地安排, “明天让老两口早早到我店里来吧, 11点之前也没什么客人, 我有时间跟他们好好聊天。” 卫娇凌晨接到电话, 在宿舍里高兴的捂在被窝里哭了一鼻子,她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这么好福气以后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第二天一早, 她六点半就爬起来,倒了一趟地铁跑到父母住的快捷酒店,要带父母下去吃早餐, “你们来都来了, 好歹也是首都,长长见识呗。” 卫家父母被她一通撒娇歪缠, 犹豫着同意了。 老两口急迫地赶来, 主要是担心女儿一声不吭换城市是有什么内幕, 昨天见到了人, 知道正经在干活挣饭吃, 心里最大的石头已经放下了。 缓过神来想一想, 是喽,这里是首都,这辈子第一次来的, 怎么也要去天安门拍张照, 回到家里也好跟亲戚朋友看看。 卫妈把钱包证件贴身装好,外头兜里装一百块零钱,跟着女儿出了酒店,“看看就看看,可不许乱花钱哦。” 卫娇委屈的很,拉开小包给妈妈看,“喏,我到现在拿了两个月工资喽,取半个月滴出来,孝敬你们二老逛首都,试用期一个月三千块,我勤快多拿了500块奖金,除了买了换洗衣服,一分都没有乱花。” 卫妈唬的一把捂住她的包,回手又在她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憨丫头,钱是好随便这么装的么?” 卫娇被她拍的往后一仰,“要不然怎么装,我其实平时都不用,拿手机付钱不怕丢。” 卫爹沉默地跟在老婆和女儿身边,默默地捻了捻指尖,想抽烟,最后看了看电梯间里硕大的禁烟标志,叹了口气砸砸嘴,呵斥女儿,“老实收好,挣几个钱就显摆起来了。” 村里在电子厂服装厂打工的,月薪万把块也不稀奇,所以他实在看不出女儿为什么非要做个服务员的工作。 三千块…… 在镇上服装厂做剪线头的小工,一个月也能挣一千五了,还不用千里迢迢离家这么远。 这么想着,他就一口接一口地叹气。 卫娇缩缩脖子,按母亲的眼神把小包踹在怀里,带着爹妈下楼,出了酒店转角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粥店,现在早餐正开始营业,门口闪亮亮的牌子上写着今日套餐特价。 卫娇挽着妈妈的手就往里走,被老太太一把薅住拽出来。 卫妈指着牌子上的字儿,“一碗粥,一个茶叶蛋小咸菜,套餐九块钱。一根油条,一碗豆浆,茶叶蛋小咸菜,也九块,怎么不去抢?” 卫娇尴尬的一缩肩膀,“嘘嘘~妈你小声点。” 卫妈叹着气,“你挣几个钱吃个早饭花九块钱,哦,不是,三个人,二十七块,我跟你爸还吃不饱。这些个在镇上吃,三块钱都要不了,没有卖早餐的小摊吗?” 卫娇不敢跟父母争执,昨天白闲云交代了,没争取到话语权之前,顺着他们比较好,只能讨好地赔笑,“那我不是想让你们吃一下b市铺子里的早饭么?” “不要不要,b市的粥里面又没有龙肉,能有什么不一样,随便找个摊子吃一下就好了。”卫妈四处张望,百十米外的地铁站,正有早餐车,“那个,那个便宜点吧?” 结果那个也不便宜,一个煎饼果子七块钱,干吃咽不下去啊,配上豆浆也是九块。 卫妈悻悻不乐地看着女儿买了三份早餐,边吃边数落,“你瞅瞅你来这里有什么好,房子房子几百万,一辈子都买不起人家一个客厅,吃喝坐车都这么贵,有啥好?” 卫娇委屈的不行,实在憋不住反驳了一句,“那回去有什么好呀,我活这么大出来见见世面不行吗?” 总不能为了跟陌生人结婚就回去吧,结婚不应该是这样的。 卫妈气得直戳她的脑门,“说一千道一万,做爹妈的不会坑你,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吗?咱们家人就没有发财的本事,老老实实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但是又有什么好呢? 卫娇眼圈泛红,说不出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几年后自己不会后悔,唯独十分肯定,如果此时此刻妥协了,后半辈子大概都会后悔。 这么说也许显得不懂事,又天真又蠢,可是、可是…… 像云姐说的那样,我十九岁啊,我不能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一下吗?我拼命努力的事情不值得你们认真的想一想、看一看吗? 一家三口站在路边啃了煎饼喝了豆浆,卫妈数落够了,“走,去看天安门,看完回家。” 她从女儿的沉默里获得了妥协的信号,觉得自己已经说服成功了,既然都说服好了,那么就去见见世面吧,家里现在四个成年人挣钱,女儿也即将嫁个好人家,小小奢侈一下是可以的,嗯,说不定还能去看看长城。 卫娇眨眨眼睛,把酸涩的热意堵回去,默不作声带父母上公交车,清晨七点早高峰还有一会儿,三口进去,还是觉得拥挤。 卫妈又想数落,你看看这车上,仿佛都是光鲜亮丽的年轻人,有坐在补妆的,有黑眼圈浓重困得打哈欠的,还有拿着书念叨单词的,接电话就开始谈工作的…… 一个个的在家里都是父母的宝贝吧,你看看这都是过的什么日子? 不过她到底没张口,在首都的公交车上,她产生了一点点拘谨,不自觉抚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悄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鞋子,干干净净的,没有土气,然后悄悄吐了一口气。 卫娇没带父母去天安门,这会儿过去升旗都结束了,没什么可看的。 她默不作声地领着人转了两趟公交,八点半到了纪晋琳的店铺。 站在装饰的温馨粉嫩的店铺前,她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才心里打腹稿一会儿要怎么跟人说话。 没想到亮堂堂的玻璃门一转,扎着围裙的白闲云笑盈盈地招手,“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 悬着的心刷一下落了地,卫娇抿嘴转头看父母,“爸妈,现在去天安门太堵了,我明天一大早带你们去。今天先到这边坐一下吧,下午去长城。” 卫家爸妈昨天被白闲云说服许久,一见她就齐齐警惕了起来,卫母在女儿后背戳了两指头,“你又想闹什么妖?” 卫娇鼓起勇气,大声道,“我想变成里面那个姐姐一样的人,让你们看看她的好生活。” 说完逃也似地奔进店里,然后扒着玻璃门可怜巴巴地看着父母。 卫母简直要疯了,这死妮子学会耍赖皮了,出来几个月简直反了天。 人生地不熟的,她连甩手就走都做不到。 卫父咳嗽两声,又呵斥卫娇,“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我想你们听我说说话!”卫娇毫不退让,“反正你们现在也没地方去,进来坐一会儿呗。”她冲卫母道,“你不是觉得你都对么?你吃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里面两个姐姐都是年轻人,你怕她们?” 我怕两个丫头?! 卫母哼一声,“我怕什么,读书人也得讲理!”拎着小包就进去了。 卫父又叹气,跟着老婆也进了门。 纪晋琳刚把一炉小蛋糕推进烤箱,铺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蛋奶香味儿,看到老两口,摘了隔热手套去泡茶,“叔叔阿姨好~” 她一贯是和气生财的,笑容亲切可人,年龄看起来也三十多了,比白闲云可信的多。 卫母看了她一眼,又悄悄扫了一眼阔朗的铺子,漂亮的让她几乎不敢坐下。 白闲云端个托盘过来,里面蛋黄酥、海苔饼干和简单的戚风蛋糕,“我今天早晨跟琳姐刚学的,尝尝?” 卫娇捧场的很,立刻拿了一小块咬,“好吃。” 卫母想哼一声,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最后只得面无表情地“嗯”了一下算答应了。 纪晋琳在水台那边问,“叔叔阿姨,喜欢红茶还是绿茶啊?小卫要个果茶好不好?” 卫娇继续捧场,“都好都好。” 纪晋琳很快端过来,往三人面前一放,卫母情不自禁又紧张,泡茶的杯子剔透的吓人,在早晨的阳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这要是摔了,得几十块吧?或许还不止! 白闲云推蛋黄酥给她,“阿姨尝尝我的手艺呗,我今天新学的。” 纪晋琳左右一看,就知道这家里是妈妈当家的,打招呼就开门见山,“小卫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是想让我帮忙说服你们,支持她追求自己的梦想,做点有意的事情。” 哼,梦想能当饭吃吗?做梦谁都会,实现的又有几个?总得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对吧? 卫妈挂着脸,也不反驳,不吭声。 纪晋琳不以为意,笑着在白闲云肩膀上按了一把,“这丫头没提前跟我说明白情况,今早我听了,已经批评她了。” 咦?卫母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这话头意思不对。 “小孩子天真的很,脑子发热,张嘴就是梦想啊、努力啊,都不知道,这世界上,不是所有努力都能获得回报的。”纪晋琳隔空点点瞪大眼睛的卫娇,“小丫头傻了吧,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她转头向卫娇,“我是当了妈的人,再过数年,女儿也跟你一样大了,要是也头脑一热,就去追求理想,我也要像你父母这样把孩子抓回去的。” 卫娇简直要崩了,说好的不是这样的啊? 不是帮我说服父母吗?现在怎么成了说服我了? 白闲云都有点愣神,她掩唇咳嗽一声崩住了表情,刚才做点心时候琳姐可不是这么说的,呃,谈话的技巧? 纪晋琳兀自数落,“你说说,你有什么能力,什么计划,要怎么实现理想,什么都没有吧?没有这些的理想都是空谈,没意义!” “不是,我有!”卫娇着急地反驳。 卫妈张嘴就打断了她,“你有啥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来b市,过了两个月才跟家里说,丢了我找你都找不对方向!现在跟我谈什么理想啊?” 纪晋琳站在卫母一边,“这就是你不对啦,换地方怎么能不告诉父母?现在外边坏人还是很多的,出了事情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卫娇愣住了,眼睛一眨,泛起泪意,瘪着嘴看向白闲云,“姐~”你帮我说说话啊? 白闲云扶额,我倒是想插嘴,但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不知道怎么入手啊。 她握住卫娇的手,“稍安勿躁,你听听琳姐怎么说。” 卫娇没辙了,她不听也得听,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纪晋琳喝一口茶,问卫母,“听说家里帮小卫相亲了?” 说起这个,卫母是很有成就感的,多好的人家,主动要她女儿的,当即blabla把那户的条件又说了一遍,最后还翻出手机,不甚灵活地翻出微信照片,“你看你看,多精神的一个小伙子,长得跟我们娇也相称。” 白闲云和卫娇都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emmmm,说实话,是个端正的青年,确实精神,要说帅气英俊实在称不上,跟卫娇的颜值比,还是差了点的。 方面大耳的,有点儿壮,倒是符合上一代老人的审美。 卫娇这回真哭了,“这什么人啊,就和我趁,我不喜欢不喜欢!” 因为纪晋琳是相着她的,卫母就把手机一推,“你看看你看看,有什么不好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的。” 纪晋琳观点朴实的很,“确实是个精神的小伙子,长得不算差了。” 卫母立刻就得意,看女儿,“你看看,我能坑你不成?” 卫娇把脸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我不嫁,要嫁你嫁!” “你这孩子……”卫母气得捂胸口,她能把女儿压回老家,但是不能压着闺女嫁人,要是回去也这样闹腾,好好的婚事也会黄了的,人家可不止他们这一家子闺女可选。 纪晋琳摸摸卫娇的脑袋,“确实一点都不喜欢啊?” “一点也不喜欢!”卫娇坚决的很,根本就不认识,谁会看了一张照片就说喜欢不喜欢啊。 纪晋琳无奈地看向卫家父母,“随便换个城市不告诉家人,是小卫不对,理想不够踏实,也是她不对。可是结婚这事儿,真是二位不对了,几十年都没有包办婚姻了,总不能压着孩子跟不喜欢的人结婚。” 卫母张口结舌,“这怎么是包办婚姻,当然要回家乡相处一下才能结婚的,我也没说一定要她怎么样啊?” “你说了,你就说了,让我回去结婚。”卫娇气得不行,“我连结婚年龄都没到呢。” 是说了回去先摆个酒,到了年纪就结婚,但是这话是家里的私房话,能拿到外边来说吗? 卫母尴尬的不行,“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我没有!”卫娇哼一声。 纪晋琳按住她,“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没有这样跟长辈讲话的道理,语气温和点。” 卫娇拧着脖子不吭声。 卫母忍不住又拍大腿,“你看看,你看看,这样的脾气,在外边迟早要吃亏的,我之前说的哪一点有错?” 老人一般都认为自己什么错误都没有。 可是话不能这么说。 纪晋琳打断她的话,“小卫这年纪还不能结婚呢,我冒昧问一句,男孩子多大了。” “跟她一样大的,多登对。”卫母叹气,死丫头一点都不考虑父母的好心。 纪晋琳挑眉,“哦呦,那您着什么急呢,这男孩还得两年才能结婚呢吧。您让两个孩子换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慢慢聊一聊,互相看上了就谈着恋爱呗。两年时间,足够两个人互相了解了,处的好,到了年纪就领证结婚,处的不好,谁也不耽误谁,多好?” 卫母对女儿的一腔抱怨卡在嗓子眼儿,一下子堵回去了。 还是那话,先摆酒再领证,是她们老家习惯的做法,这事儿拿到首都这样亮堂堂的店铺里跟人讲,她不知道怎么得就有点心虚了。 纪晋琳总算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理论和抱怨,撕开一个突破口,后边就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了。 她开始拉家常,先讲自己当年的艰难,父亲去世,不得不辍学打工,供养生病的母亲、念书的幼弟。 在厂子里怎么遇到前任老公,后来弟弟读书读出来了,她放心结婚。 家长里短的,琐碎的很,没什么逻辑,也没时间,散乱地想到哪里就讲哪里。 中间时不时跟卫娇问问,“你打工时候厂子里宿舍住几个人啦?”得知后就感叹,“现在比十年前好多了,当时我们……” 说到厂子里技术好的大师傅,就提当年就多少工资了,又问卫娇现在多少,听了跟老两口感叹,“这年头还是会技术的吃香。” 然后回忆当年大师傅因为收入高,在家里地位多么高,婆婆都恨不得供着儿媳妇。 这一点卫母感兴趣,她就喜欢婆媳关系剧,在乡村里见得也多,这年头女孩金贵起来,欺负媳妇的家庭少多了,可是她当年那一代,农村里打老婆虐待儿媳妇的人是很多的。 十多年前的大师傅,是跟她的生活更接近的。 说到这个就引入正题了,纪晋琳叹气,“我当年傻呀,看大师傅加班辛苦工作,觉得自己累了这么多年了,弟弟都要供出来了,能歇一歇了,就听了那狗屁男人的话,休息回家生孩子去。” 时隔多年,悲愤好像都散了,纪晋琳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平静的很。 结婚,辞职回家专心要娃,怀孕待产,难产濒死,救回一命后婆家嫌弃生了女儿果断离婚…… 饶是白闲云已经侧面知道一点,再听也忍不住眼圈发红。 卫母眼泪涟涟的,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你可是吃了大苦头了。” 纪晋琳环顾周围的环境,“不是说否极泰来么?那以后就都好起来了,你看我如今过的挺好。”她反握住卫母的手,“倒是让阿姨替我难过一回。” 卫娇用力擦一把眼泪,“人心怎么那么坏啊~” “人心是坏,我自己也给人家递了刀,”纪晋琳叹气,“我好长时间里一直想,我要是想那个大师傅一样,一直工作,能挣好多钱,哪怕生了个闺女,那家子人也不敢这样对我吧。” 卫娇张着嘴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握住她妈的手,“妈,我不回去结婚,我以后结婚也得上班,你说的那日子,什么带带孩子衣食无忧,我不羡慕。一辈子好不好都靠人家的良心,我一定吓得睡不着觉。” 卫母还沉浸在别人的过往里哭,忽然被女儿这么一拽,几乎反应不过来,愣了足有好几分钟。 卫娇在她愣神的时间里,连珠炮一样又说了好几句,“我小时候见七大爷打老婆,骂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她什么、吃我的和我的,想造反还是怎么滴?” “我记了好多年,七伯娘明明种地了,家里家外一把抓,屋里院子永远干干净净的,凭什么她就被骂做吃白饭的?” “就因为七大爷出去打工挣钱了吗?明明要是伯娘出去,也能一样挣钱……” “我、我我,”她觉得心里涌动着千万种想法,一时间都憋不出来,求助地看向白闲云,被她鼓励的目光一看,心里又升起一股气,“妈,我好好找对象,好好工作,总之就、我好好干,但是我不能那样过日子,你明白不,不行!” 卫母脸颊上还挂着湿润的泪痕,望着小闺女一张一合的嘴,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卫父,再次长长叹了口气,“你叫我们想想,想想……” 真巧 烤箱发出叮一声提醒, 纪晋琳站起来, 带上手套端出新烤的纸杯蛋糕, 空气里瞬间被更霸道的香味儿占领。 卫母摸一把脸, 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纪晋琳挑几个不同口味的端过去, 让他们尝, “来, 尝尝我的手艺。” 再坐下来,她就不提前面的话题了,顺势开始说自己这个铺子, 打听他们老家那边蛋糕店都是哪些牌子,生意怎么样。 卫母本想说我们镇上也有蛋糕店,现在也流行这些个, 孩子老人过生日总有, 日常哄小娃也能买一块。 但是东西一入口她就说不出了,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入口绵软奶香浓郁甜度合适, 一对比镇上用香精鸡蛋砂糖做的蛋糕立刻粗制滥造了起来。 她老老实实承认, “镇上是有卖的, 不能跟你们这个比, 这得多贵啊。” 纪晋琳给她介绍价格, 每个大概都是十五块左右,听得她微微瞪圆了眼睛,“这么贵的?”镇上的都五块钱一斤。 这三四口就吃完的一个十五块, 够吃一碗面了, 又不顶饱。然后想想这一家三口坐在这里连吃带喝的,不自觉就缩了缩肩膀,十分的不好意思。 纪晋琳笑,毫不藏私地给她介绍成本,“蛋糕材料其实没多少钱,贵就贵在这个店面了。” 几十平的店铺,开在不算繁华的地段,一年的租金也要几十万。 纪晋琳把附近的各种店铺大约流水,店铺成本,人工成本都数了一遍,小门帘的水果店早餐铺子是个什么店租,几层楼的酒楼餐厅又是个什么水准。 说着这话题就搭到他们早晨看得早餐店套餐九块钱,地铁口的餐车也九块钱。 她又给解释,店面和餐车成本是这么核算的。 一通算下来,卫母眼睛转蚊香,就总结出一句,“这里的年轻人真能花钱啊。” 一天吃个早饭九块钱,中饭二三十总有的,晚饭又二三十,水果牛奶蛋糕零食再一算,一个月吃饭好吃掉两三千去。 再一个,这里的钱真好赚啊,那些铺子店租一年上百万,又发出上百万的工资,可是每个月流水也几百万啊。 她几乎被百万百万的计数单位砸晕了头,乡里也有开厂子做工程的有钱人,回家乡盖漂亮的小别墅,开锃亮的名牌小轿车,大家远远看着都羡慕的很。 可是谁也不太清楚人家的钱是怎么个来路。 可不是么,谁会把自己挣钱的门路这么无私的跟人分享啊,卫母看了一眼纪晋琳,认定她是个好人了。 “能花也能挣啊,”纪晋琳笑眯眯地,又顺手举例,就拿对面的知名连锁快餐店说明,“看见那家吗?开遍全国吧,各地都有。” 卫母卫父都去看那个招牌,不约而同点点头,老家的省会和本市市区都是有的,“那生意做的真大呀。” 纪晋琳做餐饮行业多年,对这些路数门清,跟他们讲这店铺是怎么扩张的,着重讲,这种店铺里的员工薪酬,小时工多少钱、职员多少钱,重点介绍管培生,如果升级成店长,收入是店铺营业额抽成等等。 卫母听得直抽气,大家都知道做老板的挣钱多,谁能想到给人打工餐厅里端盘子也能有天梯呢? 卫娇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她工作的金池汇,也有近似的晋升道路,而且公司里有许多传奇人物,现在的高管层里,就有从门店服务生成长起来的人。 全店铺的姑娘都把那几个当榜样。 顺着纪晋琳的话茬,她可算找到机会了,blabla的把员工培训学到的晋升道路,还有听过的传奇人物一通讲,然后挺起胸膛,为自己伸冤,“你们之前说我没职业规划,理想是虚的,没脚踏实地,根本不对,我想的非常清楚。” 纪晋琳捧场地拍巴掌,又戳白闲云,“原来你在金池汇工作,小云你怎么没告诉我,我还批评人家小姑娘,金池汇多难得的地方呀,待个一年出来到别的地方最低也是个大堂经理。我这小店铺,都想从他们那儿挖人来给我当掌柜。” 白闲云连忙点头,“唉,我这不是忘了么,光想着跟你学做吃的去了。” 卫家父母对视一眼,又一起去看自己家的小闺女,“你那个工作的地方那么好?” “非常好!”纪晋琳肯定的很,又点卫娇,“一会儿就中午了,带上你爸妈去吃饭呗,你们在b市不就几十家呢,带你爸妈见识见识去。” 她又转向卫家父母,“您不知道,咱们老家也有许多金碧辉煌的酒店,但那都不是给普通老百姓服务的,厅堂金闪闪、菜不一定好吃,好酒好烟一定很多,都是用来招待客户、给有钱人显排场的地方,一旦当地没了大企业,公款招待少了,他们生意就艰难。” “小卫工作的这家餐厅,普通人就吃得起,还能吃的舒服,您去试一试,就知道确实能在里面学到东西。” 卫家爹妈已经被说的动摇了,两个人晕乎乎就被卫娇和白闲云带上出租车,一溜烟跑到附近的金池汇去。 到了门口一看,门脸确实没吓的人不敢往里走,服务员不用叫就主动服务,照顾的让人心里发虚。 她坐在椅子上,小口吃菜,小声问闺女,“我这被照顾的,感觉自己跟旧社会地主老财一样。” 白闲云帮她拿水果,笑问,“那您觉得周围的服务员是地主老财的丫头长工吗?” 那还真不像,卫母琢磨,她年轻时候跟卫父出去打工,也听说见识过许多奇闻,比如沿海地区有流行过让姑娘小伙子跪着给客人服务的。 工钱是高啊,但是好些人不愿意干,觉得跪天跪地跪爹妈,为口饭吃谁都跪难受的很。 可是这里的服务员,照顾的人熨帖的不行,却一点儿都不让人难受。 她想了半天,一拍手,“哎呀,这就跟亲朋邻里的晚辈照顾老人,亲切舒服的很。” 卫娇给自己妈妈竖大拇指,“妈你真聪明,我上班时候,领班就是这么交代的,要像照顾自己的家人一样。” 卫母横她一眼,“哎哟,我在家里可没享受过你这种体贴。” 母女间从昨天见面到现在剑拔弩张的气势,可算消停下来了。 吃完饭卫母还主动去结账,她可不是占外人便宜的人,而且按闺女说,这姑娘帮了孩子许多。 没想到人家都结了,啥手机扫一扫的,卫母沮丧的,悄悄拉住闺女,“你这憨丫头,怎么能让人家请你吃饭的?” 卫娇不好意思的挠头,“我忘了,以后我记着还云姐人情,”说着挽住母亲的手,“哎呀,您放心吧。走走,现在出发还来得及看看长城。” 这季节天长,下午还没热起来,爬一小段长城刚刚好。 白闲云吃了饭就跟这一家人分开了,临走叮嘱卫娇,“好好跟父母谈心,起码证明你能好好照顾自己,那样他们才能放心你做事。自己没主意的孩子,说什么在父母眼里都是空话。” “嗯,我记住了,谢谢姐姐。”卫娇用力抱了她一下,“我一定努力不让你们白白帮我。” ****** 白闲云下午回家处理网店订单,傍晚时候,章泰安发来消息,一个哭脸的小人。 她登时乐了,回消息,“喂,不是才说好了要努力的,怎么一天就坚持不住要哭了。” 章泰安立刻打了电话过来,声音里都是浓浓的疲惫,“我一定上辈子对我妈妈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这辈子给她还债来的。” 跟白闲云谈完回家,他努力地想了自己应该怎么跟母亲沟通,也跟姐姐电话联系了,第二天信心满满地去跟老太太商量。 他描述了自己梦想中的美好生活。 努力工作,跟喜欢的人结婚,以后有可爱的宝宝,节假日探望父母,组织全家出游,一起走遍大好河山…… 没等说完陈娴就哭了,理由非常充分,“你这个计划里根本没你爹妈!” 一个节假日探望,一起出去旅游就打发了? 那我养儿子是图什么?有什么用?! 章泰安也委屈得很,“你养儿子是为了把我拴在你身边当宠物的吗?” 陈娴暴怒,“你还不如个宠物呢!家里的狗还知道我哭了难受了过来卧在我旁边哼唧两声呢!” 我现在在你面前哭,结果你比我还委屈呢! 谈崩,陈娴回酒店憋气,章泰安回家憋气。 两个人各自给章泰妍电话诉苦。 章泰妍好声好气哄了妈妈,然后把诉苦的弟弟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不能讲究一下说话的方式吗?她现在都钻了牛角尖,你说什么都不肯听的,大道理谁不会啊?你非得现在就争个明白吗?” 章泰安觉得自己冤死了,要不然嘞? 我现在不争执,难道等女朋友跑了,或者结了婚以后爆发家庭战争再争执吗?那样就晚了呀! 但是大姐太辛苦,他没办法暴怒,只能自己憋气,憋得内伤,忍不住跟白闲云发个小哭脸。 白闲云幸灾乐祸的很,“自作孽不可活啊,你确实说话方式不对。” 刚好早晨目睹了一回纪晋琳只讲事实、基本不谈道理的对话,再回忆自己昨天对卫家父母的一通道理,白闲云有一点感悟,索性跟男朋友讲了一遍。 “你看,我拿卫家父母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们是有自己判断的成年人,在自己的生活里过的也不错。因为过得不错,让他们对自己的经验和道理非常自信。” “我说多少道理,只要这些道理没有跟他们的生活有联系,就是抽象的、无法理解的、可以不用理会的。但是琳姐的办法有用,她先通过结论认同、聊过去家常,获得两个老人信任,然后展示给他们一个确凿的新世界,再把这个新世界和他们旧世界的联系点摆出来。” “卫家父母是通情达理的父母,他们是为女儿好的,做的不好是局限于见识。想打破这种局限,不能硬扛,要有方法论。” 章泰安安静听着,“所以你是说,让我先跟妈妈服软吗?” “emmm,起码先多花一点时间,把你的世界和她的世界联系起来。”白闲云问,“试想一下,如果你的父母是开明风趣的父母,独立有想法,你愿不愿意每天下班一起吃个饭?而不是局限于假期团聚和偶尔一起出游?” 那当然愿意的,如果父母开明有思想,二姐也不会想着把儿子和姥姥隔离,大姐也不会总是烦恼担心萌萌被灌输错误理念。 老人有保姆照顾,能辅助照顾孩子,住得近了互相照应,自己也不用总是提着心,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家庭生活方式。 章泰安隔着电话用力点头,叹气,“唉,怎么办,我越来越爱你了,你怎么这么好呢?” “打住打住,”白闲云摸了摸发热的耳垂,“甜言蜜语差不多就行了啊,我不吃糖衣炮弹,要的是行动结果。你看,我从思想上竭力支持你啦,你呢,得赶紧拿出行动来吧。” “我行动,我行动的飞起,我现在就订餐厅,晚上带我妈吃饭,哄她去,”章泰安对着手机用力mua~了一回,“晚上联系你哈,一有空我立刻去看你!” “去吧去吧,你不在刚好我清净两天,马上期末考试了,闭关复习一下。”白闲云挂了电话,溜达出工作室,路过菜市场买了水果蔬菜回去,给向飞星发消息,【晚上回来吃饭吗?】 隔了五分钟才回消息,【不了,晚上我跟老纪去看电影。】 一秒钟又跟来一条,【怎么样?搞定小卫的父母了吗?】 白闲云把袋子跨在胳膊上,捧着手机笑眯眯的,【琳姐出马,一个顶好几个啊,差不多稳了,晚上你回来再聊。】边走边输入,垂着头进小区门,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白闲云?” “嗯?”白闲云抬头,对上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有钱的陈娴,“伯母啊,真巧。” “不巧,我找你。”陈娴打量她一身上下,宽松衬衫休闲裤,胳膊上还挂着个无纺布袋子,是个朴实姑娘,但是为了儿子也只能对不住了。 “您是想跟我谈谈吗?”白闲云微微吐一口气,不会是电视剧里的桥段吧,给我甩个支票? 那我是接还是不接呢?要不要问问章泰安,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超凶 那当然是要谈谈的, 陈娴来之前好好整理了思路, 回忆了看过的婆媳剧里各种对峙桥段, 自以为准备充分, 要让这姑娘知道知道厉害。 得让这小姑娘知道, 得不到长辈祝福的婚姻生活是不会幸福的! 至于拿钱砸她真的没想过, 开玩笑, 谁家的钱也不是拿大风刮来的,随便打发一个女孩就给钱,又不是电视剧里的傻子! “我们两个谈谈, 没有别人。”她强调,要是这女孩阳奉阴违,现在就找儿子告状, 也可以, 叫儿子看看她是个什么样子。 “可以呀,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白闲云领着斗鸡一样的陈娴进了附近的茶社, 进包厢, “伯母喜欢喝什么茶?” “我不喝茶。”陈娴脸上写着不高兴, 打定主意不陪着人家的任何选择。 “哦, 那还真为难了, 不过来都来了,再换地方也挺麻烦的,我看着叫啦。”白闲云一点也没被她的冷脸影响, 随意点了一壶茶几样点心, 还吩咐服务员,“给我备一壶柠檬水。” 东西上来她就把柠檬水推给陈娴,“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娴开门见山,“你跟泰安不合适。” “哦,您这么认为啊?”白闲云倒是挺好奇的,“我能听听理由吗?”不等陈娴回答,又补了一句,“我哪怕是放弃,也希望能死个明白。” 陈娴脸上的表情终于从不高兴换成算你识相,倨傲地抬起下巴,“结婚还是门当户对的好,我们两家差距太大,”这样说仿佛显得自己多么市侩,她继续描补,“不说钱不钱的,一个南一个北,生活习惯都不一样。吃的喝的,风俗习惯,什么都不一样,你迁就他,你难过,他迁就你,他难过,干什么非要为难自己。” “您说的有道理,”白闲云点头,还挺认同的,“那要是我们就喜欢互相迁就对方,觉得配合迁就对方特别开心幸福呢?我还挺喜欢吃南边的点心的,菜系也喜欢,我看泰安也很喜欢我做的饭,这方面我们应该没什么不和谐。” 陈娴才想说说章泰安喜欢吃鱼、喜欢游泳、喜欢家乡的什么小菜什么点心,被她这么一堵,出师未捷身先死,端起柠檬水用力喝了一大口。 白闲云都有点想笑了,觉得这老太太喜怒哀乐都写到脸上,还挺好玩的。 陈娴缓一缓,继续换个角度,“泰安工作那么忙,我跟他父亲都希望,找一个能照顾他的儿媳妇。我看你还在读书,泰安工作那么忙,你哪里顾得上,等你读完书,再结婚要好几年,年纪轻轻的,谁有空跟你这样耽误?” “那要是换个人,章泰安愿意一年内结婚嘛?”白闲云摊手,“他又不愿意,耗着也是蹉跎岁月。所以,他自己也是耽误,还不如让我耽误,没什么差别。” “你!”陈娴真的生气了,“你怎么能、能说出这样的话?” 唉,这老太太,还不如比较泼的学生家长,白闲云都不忍心欺负她了,好声好气道,“这是道理嘛,我也是个青春年少的女孩子,章泰安是个年华正好的男人,我们互相耽误,两厢情愿,谁也不亏欠谁呀。” 陈娴怒而拍桌,“反正我不同意,章泰安怎么回事,喜欢你这样的女孩。” 白闲云赶紧给她倒点水,麻利地放低姿态,“您消消气消消气,要是觉得我哪里态度不好,指出来,我是可以改正的。” 陈娴用力呼吸,给自己掐虎口。 她一直都不擅长跟人争执吵架,以前年轻时候经常被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气得呕血,总是事后在脑海里反复想,我当时应该那样骂她,可惜架都吵完了,脑内复盘再精彩都无用。 如今遇上这样一个,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要是这姑娘真成了儿媳妇,后半辈子岂不是要憋屈死。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以死相逼都不能让儿子娶了她。 “关于章泰安为什么喜欢我,我也挺奇怪的,”白闲云摸摸下巴,扯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露出两边的虎牙,“我猜,他可能喜欢我这样超凶的样子。” 你确实超凶!没结婚呢就敢跟婆婆耍心眼…… 世界上竟然有大言不惭把凶悍当优点夸赞的女孩子? 陈娴气哼哼地扶着桌子,这女孩既没有做低伏小努力获得认同,也没有泪水涟涟宣称自己是真爱,更没有怒而掀桌走人,电视剧的套路都是骗人的,根本没用。 白闲云放下手,认真讨论,“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您可以回去问问章泰安,得到了答案告诉我一下,我真的很好奇啊。” “emmm,不确定的事情略过,我能跟你谈谈非常肯定的事情,比如我喜欢章泰安什么。” 来了来了,虽然没有泪水涟涟,但是也宣称自己是真爱,电视剧还是有用的,陈娴撩起眼皮,警惕地看着白闲云。 白闲云当没注意她的表情,捧起茶杯喝了两口,仔细想了想,继续认真道,“章泰安真的长得帅,我就是因为他好看喜欢他的。” 肤浅!男人是要看脸的吗? 偏白闲云还认真地强调,“真的,您儿子好帅的,唉,我见到您就觉得怪不得呢,都说儿子随妈。” 陈娴内伤,她眼里觉得自己儿子什么地方都好,长得帅那只是基础,结果竟然看上了一个这么肤浅的女人,其他优点统统没发现,只盯着脸了。 这以后老了、累得长出肚腩了,这女人还不得红杏出墙去? “结婚谈恋爱怎么能只看脸呢?你这个女孩子读书读的多,看起来也是有文化的,这个思想是怎么来的?你这……”陈娴手机嗡嗡想起来,她低头,儿子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白闲云慢悠悠喝茶,拄着下巴看她,看样子是等她接电话。 陈娴把电话挂了,谈出个结果去,再说服儿子比较好。 但是这么一打断,她恍然就忘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又得琢磨怎么起头继续。 白闲云也不等她,真诚道,“那年轻男女两个谈恋爱,当然是要互相觉得对方好看的,很少很少有觉得对方太难看了,还去喜欢的吧?” 可是我儿子不丑啊,谁会不喜欢他! 陈娴在脑海里吼出惊叹号,脸上还是绷着,横竖不能在这丫头面前露怯。 跟肤浅的女人继续聊肤浅的话题,只能掉进肤浅的陷坑,必须拿出杀手锏了。 她表达自己最重要的诉求,“泰安以后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你要是能让我一举抱孙,这婚事我就勉强认了。” 白闲云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别的事情嘻嘻哈哈能过去,这件事不行,说实在的,眼前这位要不是章泰安的妈,她可能就要骂人了。 “科普做了几十年,我猜您很清楚,生男生女是随机的,”她放下茶杯,漂亮的玻璃杯落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一声脆响,“女人生不出女儿是绝后,男人没有儿子是绝后,我认为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个非常平等,谁倒霉看概率。生出了儿子我不抱怨,生了女儿他也别抱怨。这是我的态度,没有改变的余地。” 陈娴瞪大眼睛,“你这是宁肯放弃,也不愿意继续跟我谈了。” “是的,别的事情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白闲云认真道,“我是愿意做母亲的,母亲对孩子的爱,不应该因为性别而有差异。我希望我未来孩子的父亲能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如果不一样,那么他就不会是我的伴侣。” 好好好,太好了,这就不用谈了。 陈娴拿起包包,把太阳镜架上,“我会把你的想法转告给泰安。”说完转身就走,不用再见。 小姑娘嘴倒是硬,分手时候有你哭的。 白闲云耸耸肩,招呼服务生把点心打包起来,拎上自己的蔬菜水果慢悠悠溜达回家。 ****** 陈娴出了门给章泰安打电话,“儿子啊,找我什么事儿?” 语气太和蔼,章泰安疑惑地把电话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刚才挂了电话不是因为还在生气? “晚上我订了餐厅,一起吃晚饭不?我叫他们专门留了佛跳墙给你。” 我儿子还是想着我的,陈娴高兴起来,“去哪个餐厅啊?告诉我地址?” “你在酒店吗?我去接你吧。”章泰安走到门厅换鞋子,拎起车钥匙。 “不用不用,妈妈出来逛街了,你发个定位我给司机看好了。”陈娴才不会告诉儿子刚见了那姑娘,免得母子两个还没见面,儿子先给女孩子打了电话,两个人一聊起来,自己这边就没用了。 至于白闲云会不会电话告状,她是无所谓的。 背地里告婆婆的状,离间母子亲情,刚好是个大缺点。 “哦,那好,我先去餐厅等你。”章泰安下楼,发了餐厅地址过去,一路上都很疑惑,早晨老妈还气得说再也不要见自己了,怎么忽然就好转了。 这太奇怪了,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坐到车里他想了想,给白闲云发了个消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妈忽然态度好起来,又愿意理我了,看起来是往好的方面发展了。】 开出一个十字路口,并没有收到回复,他也没在意,小云刚说了嘛,要闭关复习,不能及时收信息很正常。 白闲云是看到消息了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丢在一边当没看见,打算等吃完晚饭再回复。 嗯,就回一个,哦,那就好,应该就行了吧。 撒谎 陈娴乐呵呵地跟儿子在餐厅汇合, 屁股都没坐稳, 就丢下个炸/雷, “安排安排工作跟妈妈回去住一段时间吧, 那个姓白的小姑娘刚才跟我讲了, 她要跟你分手的。” 章泰安刚扫了码点餐, 闻言惊的摔了手机, “你说什么?” 一秒后回神,又连珠炮似地追问亲妈,“你去见她了?你跟她说什么了?她为什么跟你这么说?” 问完反应过来, 先自己给自己安心,“不对不对,这不可能, 小云不可能跟我分手的, ”他笃定地看着自己亲妈,“你骗我。” 陈娴的高兴没能撑过三分钟, 被亲儿子浇了冷水, 她指尖一抬, 隔空点着自己儿子啊, “你是要气死我呀,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来?” “人家都说了, 喜欢你就是因为长得帅,除了脸都没提别的优点,可见又肤浅又愚蠢……” 结果章泰安打断了她的话,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所以她肯定不会跟我分手的,我现在还是很帅,又没有立刻毁容。” 陈娴怀疑儿子被下了降头,她拍桌,“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人家就看你一张脸,你不毁容难道不会老吗?老了以后不好看了她一定会跑的。既然迟早要分开,不如早早分了干净。” 章泰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亲妈,“我老了她也老了,大家半斤八两,何必互相嫌弃,一定能凑活继续过下去的呀,怎么就要分手。” 陈娴咕叽吞了一口口水,呛的不停咳嗽,“你就没有羞耻之心吗?明明年纪轻轻、名校毕业、事业有成,可是人家就看你的脸?” 章泰安麻利地给她倒茶拍背,非常理直气壮,“长得好看比上面那些优点稀缺多了,我干什么要觉得羞耻。丑人都不用自卑,我凭什么不能因为帅气得意?” “你……”陈娴挥开他的手,丢出杀手锏,“她不愿意生儿子!” 章泰安眉毛扬起,“什么意思?”是要丁克吗?这个问题确实还没讨论过,回去可以聊聊,照顾幼崽麻烦得很,反正两个姐姐都有了,不要也没什么。 有戏,陈娴眼睛一亮,立刻挺直腰杆坐好,“我们家诺大的家业,不说你自己这些年的积攒,家里你爸爸给你留着那么些呢,总要后继有人吧?这个小姑娘倒是好喽,说什么生了男孩她断女绝孙,生了女孩你断子绝孙,大家公平合理?” “你听听,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呵呵~断女绝孙,亏她想得出来这个词?养个女娃,让章家诺大的家业以后便宜外姓人吗?” 说得好像老章家有皇位能继承一样?您是姓陈的好么? 章泰安用力咽下吐槽,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自己一腔热血全给抛到臭水沟里了。 今天明明是打算好好跟老太太吃顿饭,努力开始改变关系,为以后的日子打基础…… 他垂头在手机上戳戳点菜,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偏偏陈娴以为他不吭声就是听进去了,走心了就好,继续道,“我也不是非要一举得男,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谁知道那姑娘烈性的很,一点余地都不给。”她凑近小声道,“等你结了婚,让媳妇在咱们那边最好的私立医院生,院长就是你爸爸的朋友,保证能要个男孩。” 保证个屁,无非就是伤害女人身体人工选择性别呗。 黄家这么念叨章泰妍念叨好多年了,提起来这个章泰安就搓火。 他娘的,想去黄家砸东西,把那一家子狗男女都砸个稀巴烂。 章泰安猛然抬起头,阴着脸看向妈妈,“要是我姐婆家这么要求,你也觉得可以?” 陈娴顿时卡壳,张口结舌,那当然是不好的,引产打胎害死人,做不好可能要了命…… 她这才注意到儿子阴沉的脸色,一时心里有些慌张。 即生气死小子还没结婚,就露出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坏苗头。又因为就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她是不想撕破脸的,前天刚在车上吵了架,这会儿要是再吵,不知道多久才能修复关系。 养儿防老,得罪了儿子还怎么防老呢? 章泰安下单完毕,把手机扔到一边,直接道,“妈就不用为我的婚事操心了,我自己有主意。小云我很喜欢,不打算跟她之外的人结婚,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至于你想要的孙子,”他沉吟了一下,眯起眼睛,“以后就不用想太多了,想也没有用,我不想要。” 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你凭什么不想要?咱们老章家……”陈娴崩了。 章泰安打断她的话,“老章家的人多了去了。章泰宇那些也是老章家的人,不缺我一个。而且我想不想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放慢语速,一字一顿道,“有没有能力要,没能力想也没用。” 这个暗示太可怕了…… 陈娴仿佛中了定身咒,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宝贝儿子明明身体健康,英俊帅气,怎么就“没能力”生孩子了? 因为刚才几乎被气炸,导致此刻完全没有同情心,章泰安身心舒畅地看着亲妈发懵,她甚至给自己加戏,“这个事情确定三四年了,我一直没跟人说,你也不要说出去。哪个女孩愿意结了婚没孩子呢?没孩子就拿不到家业,人家干什么还要跟我结婚?所以你先忍着,等我把老婆骗到手再说。” 陈娴恍然中竟然想起白闲云说过的话,“……我是愿意做母亲的……” 那要是做不了…… 电视火光间她按自己的逻辑想了一串儿,要是自己嫁了个有钱人,偏生不出孩子,这家还有两个大姑姐都有孩子,还能落着什么啊? 人到中年后夫妻感情也淡了,外头的小妖精一个接着一个扑上来,连个孩子也没有,活着还有什么劲头? 再换个角度,几十年前自己因为没生出儿子被笑话,几十年后难道又要因为没孙子被笑话?儿媳妇要是没问题,大概不会忍气吞声,一旦宣扬出去,章家全家的老脸往哪儿搁? …… 服务员进来送茶水凉菜,章泰安拎起筷子开吃,看亲妈的表情就知道,一定脑补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虽然不知道依照老太太的神逻辑能想到哪里,但是脑补挺好,补的越可怕越好,觉得可怕了就不会乱闹事儿了。 这一通争执下来,他还没忘记第一个问题呢,怎么就背着自己去找小云了? 再看手机上那条大半个小时还没回复的消息,他心里忐忑起来,怎么哄媳妇才能消除负面影响呢? 直到菜上齐,陈娴才缓过神,服务员关上门出去,她眼睛一眨,就涌出了泪水,“你怎么这样了也不跟家里说呢?” 章泰安把碗碟摆正,筷子递到她手里,“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b市有全国最好的大夫,能治就治好了,治不好也是我的命,这么些年了,我都想开了。您也想开吧,吃饭,没什么事情比吃饭大。” 怎么不比吃饭大…… 陈娴捏着筷子用力,可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在她看来,儿子现在是故作轻松、假装无所谓,如果自己再拼命问,一定会伤害他男人的自尊心,最好就、配合他现在的态度,也当做没事一样? 章泰安乐得她安静,香喷喷吃了一顿饭,开车送陈娴回酒店,送她上楼前还心情很好的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来b市这么多次,也没四处走走,我请几天假,带你出去玩?”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你工作忙,不用照顾我,”陈娴捏着小包,左思右想,“你给我买票,我明天就走,买好了明天送去去机场。”事情太大了,自己一个人拿不了主意,得回去跟老头子谈谈再说。 “那好吧,我等下回去订好票电话通知你时间。”章泰安一身轻松地开车离开。 哎呀,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办法,早想到丢出去,前面痛苦的相亲就不会有了。 一路吹着口哨到白闲云家楼下,晚上八点钟,压马路聊天的好时候,章泰安打电话,心里念叨,没生气没生气、接电话接电话啦…… 没几秒就接通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先把态度摆出来,“听我妈说她下午找你了,还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我替她跟你道歉。” 白闲云挑眉,“哦,那么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章泰安对“喜欢自己是因为长得帅”“断女绝孙和断子绝孙公平合理”印象深刻,精简提炼复述出来,紧张地问,“你不会因为我老了变丑分手吧?” 白闲云忍不住喷笑,“行了行了,谁还不会老呢。伯母倒是很耿直,并没有歪曲我的任何意思。” 她歪曲了,她说你要和我分手,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嘛。 章泰安继续表忠心,“我都说了不用谁断什么绝孙啦,骗她说我不能生,现在她应该很发愁我的男性尊严问题,以后大概都不会用结婚相亲骚扰我了。” 白闲云:…… 简直无法想象这个愚蠢直男的脑回路。 “不用相亲结婚骚扰你,可以用求医问药呀,你难道更愿意被带着去全国各地的著名男科吗?” 章泰安僵住,“不会吧?我都说了b市有最好的医生,治不好听天由命啦。等以后有了孩子,再说忽然治好就行了嘛。” “而且,”白闲云忍笑,“你就没想过一个可能,也许真的有问题呢?毕竟你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样嘛。” 章泰安崩溃,“我明天就去体检!” 小舅子 陈娴气势汹汹的来, 垂头丧气的走, 都不用儿子送, 自己赶早叫个车去了机场, 登机之后才给儿子发了条消息。 【妈先回去了, 身体的事儿你别担心, 年纪轻轻的, 总能治好的。】 章泰安一觉睡到十点多钟,起来看到这条消息,嗷一嗓子重新把自己埋回被子里, 真让小云说着了,后边不会排队给自己预约男科吧? 他打电话给白闲云,“你说这要怎么办?” 白闲云笑的直捶沙发, “这能怎么办?兵来将挡呗, 过半年告诉她治好了,不就行了?” 不行! 按亲妈的德性, 说不定今天中午到家, 就会把章老头和大姐、二姐叫到一起开会。 毕竟在她心里, 老章家有个“皇位”等人继承呢。 自己挖的坑, 还得自己填土把自己埋好, 章泰安丧着脸去了公司, 一早晨把桌面上的文件挑出十七个错误,从秘书处到施工部门,全部喷了一遍, 才终于舒服多了。 白闲云挂了电话, 就当没这会事儿了,章家的亲子关系太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先复习考试要紧。 事实也是如此,陈娴无论想再做点什么,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 她比章泰安想的更谨慎,连女儿都没告诉,悄悄跟老头子讲了一回,老夫妻两个一起愁的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早餐,章泰妍看两人脸色不好,关心了一句,“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陈娴慌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枕头不舒服,换一个就好了,你工作忙,不用管我们。” 章泰妍就很惊奇了,老太太一向很惜命,打个喷嚏都恨不得去医院挂个专家号,竟然黑着眼圈说没事? “真没问题?年纪大了褪黑素分泌减少,容易影响睡眠,我给你挂个号到医院检查一下内分泌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又上班又照顾萌萌,哪有那么多时间?”陈娴把汤匙放下,连萌萌吃的少这样的日常絮叨都没了,指挥闺女,“快收拾一下送孩子上学吧,晚了小学门口又要堵车了。” 确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也肯定问不出来。 章泰妍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催促女儿,“快点吃,马上我们出发了。” 萌萌一口气把剩下半杯奶灌下去,抹嘴跳下凳子,“走啦走啦,外公外婆再见。” 章老头威严地点点头,“好好学习,注意安全。” 陈娴呼叫保姆,“快点,孩子的水果准备好了没?” 保姆小跑出来把一个小餐包递给萌萌,顺手在她脑门上摸了一把,“抱歉啦,今天有点慢。” 萌萌点点头,跟她道谢告别,牵着妈妈的手出门,到了车上,只有母女两个了,她才问,“外婆一定有什么秘密对不对?” 章泰妍看了一眼女儿,小孩子懂事了,也敏感,不能随便敷衍了,“嗯,我猜是有的,不过他们不愿意说,应该是不需要我们帮助吧。” “哦……” 一路无话,把女儿送到学校,陈娴把车停到辅路,给弟弟打电话,“妈在你那边,没遇见什么事儿吧?” 章泰安昨天在公司喷了一天人,晚上回去通宵打游戏,预备今天旷工,让宗靖扮红脸将人都安抚好了,过一天他再去上班。 睡的正香,接到老姐电话,忍不住把脑袋磕到床板上,丧气道,“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她怎么了?” “看起来一夜没睡好,连爸也跟她一样,那脸色吧,没法说……”章泰妍在心里啧一声,不是她愿意跟父母疏远,实在是这两个人根本不把女儿当自己人。 看吧,他们愁的晚上睡不着觉,发生了什么儿子非常清楚,女儿呢?就连通知一声都不愿意。 知母莫若女,她也确实没猜错陈娴的心思,在老太太心里,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外人了,怎么能知道家里“那么大”的事情呢…… 更何况,这两个都有孩子了,老大一直想要家里的厂子,老二家是个儿子,一旦知道儿子不会有后,不定会干出点什么来。 所以她跟老头子商量,却一丝风声都不敢漏出去。 就是没想到,儿子是叛军。 章泰安全然不觉得自己为了和母亲斗智斗勇,撒个“小谎”算什么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就把趁现在在b市几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所以,她和老头两个,现在大概是在愁,老章家的皇位没有继承人了……” 姐弟两个相隔千里,对着电话线同时喷笑出来,章泰妍十分无语,“你真是……我都想不出用什么词讲你了。” 作为长期生活在繁殖癌地区的女人,身边的男人开玩笑里有个“不行”都要反目成仇,弟弟这样说谎,家里那两位未来一阵子估计都睡不好觉了。 笑完了她拍了一下方向盘,“除了担心继承人,估计还担心我跟泰雅篡位吧?哎呀,你这一手做的,我还挺高兴!” 有种报复的快感。 章泰安自暴自弃,“你尽管高兴吧,不妨分享给二姐,叫她一起高兴一下。盛事难得。” 章泰妍还真的想去跟妹妹喝杯茶,这个混小子真的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做的事情都做了,让人一琢磨就想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你毛病治好了?” “看情况吧,随机应变,”章泰安打个哈欠,“去分享乐趣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好吧好吧,你休息,好好跟小云相处,我迫不及待想见见她了,”章泰妍笑眯眯地,“再联系。” “你想见随时都ok。bye~”章泰安扎到枕头上,几个呼吸就又沉睡过去。 嗯,至于家里的老头老太焦虑啊,焦虑一会儿没关系的,刚好反思人生。 ****** 卫娇的父母在b市呆了四天,拍了几百张照片,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卫妈临走时候殷切嘱咐女儿,“好好学习,努力工作,有空请白老师吃饭,勤快点过去,带上水果礼物。咱们卫家不欠人情,对你好的都得记在心里。” 卫娇高兴的很,“我都记住了,我听老师的话,现在读书,准备自考呢,到时候有个大学文凭,拿出去讲也有底气。” “是这话,读书多了是腰杆子硬。”沉默寡言的卫爸也被说服了,“要是钱不够,就跟家里说,不要随便交男朋友。” 卫娇用力点头,心里默默吐槽,之前还让我回去嫁人呢,现在连男朋友都不许交了,啧,善变的老头子。 卫娇危机解除,章家父母安静了好一阵子,高菲安逸养胎,向飞星恋情渐入佳境。 白闲云终于得了段空闲努力学习,期末小论文完成得了好评,实践课程也完成得好,再有最后一年论文答辩就业,学业就能完成了。 家里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白林鹤高考成绩优秀,全校排名第八,基本上除了顶尖那两所大学,国内的学校可以任选了。 高考志愿填了b市,白林鹤交了志愿表,跟姐姐联系,“我提前过去打工吧,麦当劳干两个月,也能把学费挣出来。” 距离大学开学还有两个月出头,闲着实在可惜,白家父母都不是娇惯孩子的,白敬很支持,“不跑那么远也行,到我的班里带小学孩子辅导,可比你钟点工挣得多。” 白林鹤都无语了,“亲爹,我念了12年书,眼瞅着进了大学又是好些年,姑且让我当两个月傻子吧,我就想干点不用动脑的活。” 林芝戳他脑门,“那你去搬砖多好?工地上搬砖扛水泥,一点儿脑子都不用动,去不去?” 白林鹤跟他姐告状,“我可能不是亲生的,三伏天,接近四十度高温,林老师建议我去工地搬砖,这是要我死啊~” “阴阳怪气什么样子?”白闲云笑得不行,“到我这儿来吧,给你找两份工,保证不仅学费挣出来,生活费都能有。不过我可提前说好,来了就得住半地下室了,别嫌弃辛苦。” “不嫌弃不嫌弃,我还没住过地下室呢,大夏天的刚好凉快。”白林鹤蹦起来,当天下午就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一早的火车出发,溜溜儿滚到b市来了。 白闲云去接了他,把人带到自己租的地下室小工作室,“喏,沙发床给你了,住宿费嘛,你就打扫卫生整理货架来支付吧。” 白林鹤倒地翻滚,“我果然不是亲生的,蹭个沙发床都要干活。” 白闲云正想揪他耳朵,章泰安的电话进来,姐夫预备役在那边特别紧张,“林鹤到了吗?他喜欢吃辣的,晚上安排川菜好不好?他有忌口吗?” 白闲云哭笑不得,“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改良的馆子,我也能吃的,”章泰安看表,“我定个包厢,六点半好么?” 之前火车站太吵,白闲云电话音量调的很大,白林鹤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窜过来对着手机吼,“谢谢请客诶,我不忌口。问您个重要的事儿?” 白闲云按住他的脑门,“你又作什么妖?” 章泰安听到小舅子说重要的事情,腰板挺直,“你说你说……” 白林鹤人高马大,挣脱比自己矮大半头的姐姐,“请问,我能去你家蹭住吗?我姐这边都是姑娘,不太方便呐。” 白闲云一把抢回手机,把他戳到一边,“敢跟我动手了,长本事了啊?”又对电话里叮嘱,“他瞎扯的,不用搭理,我这边工作室空着,让他住很方便。” 章泰安巴不得能提前跟小舅子多相处,订好再套点岳父岳母的情报,一连声答应,“我这里方便,更方便,很好的,你叫他来,不是喜欢模型吗?这么多,一起玩呐。” 考察 白闲云无语地看着这俩爷们就把住宿敲定了, 完全无视她的意见。 挂了电话, 白林鹤非常严肃, “姐啊, 你不会因为章某人脸长得不错, 就智商掉线吧?” 白闲云无语, “智商掉线的难道不是你吗?并不熟悉的时候就跑到别人家里, 你觉得合适吗?” “如果是一般人当然不合适,对独居准姐夫来说就非常合适,”白林鹤出其不意伸手在他姐脑门上敲了一下, “我先跟他共住一段时间,考察考察这人的生活习惯。” 白闲云捂住脑门刚想还手,被他后半句镇住了, “你说你要做什么?” “站在男人的角度, 考察一下这家伙的生活习惯,参考标准是咱爸爸。”白林鹤甩头, “不要被我的睿智折服, 让你惊叹的还在后边呢。” 白林鹤从完成高考大事之后, 就在琢磨这些事儿了。 宗旨目标就一个, 决不能让老姐再被人渣坑了。 他用自己学霸的智商, 观察分析总结了能接触到的夫妻, 得出结论,自己老爹果然是百里挑一都不止的好男人。 并且初步判断,老姐上一次恋爱为什么会遭遇渣渣。 因为老姐以亲妈为榜样, 也成了百里挑一都不止的好女人。 作为好女人的妈妈, 遇到了好男人老爹,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辈子琴瑟和鸣,脸都没红过。 而姐姐被人坑了,恰恰就因为她太好了。 因为人品好,会换位思考,总是为对方考虑,又不会猜疑忖度别人。 遇到好人一好百好;遇到渣渣,那就是肉包子遇狗。 所以这回他提前来b市,除了要挣学费减轻家里负担,最主要是观察观察章泰安。 找找他身上的缺点,尤其是自家傻姐姐没看出来的盲点。 刚才的那手儿突击就干的漂亮。 白林鹤给自己点个赞,已经下午四点半,章泰安要是卫生习惯不好,大概得立刻叫家政了。 这么紧急的时间,看看他能收拾出什么来。 脑补称赞完自己的机智,白林鹤语重心长地教育傻姐,“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人不要那么天真。女孩子要霸道一点才过的好。” “歪理!”白闲云按住他抽了两巴掌,“管好自己,好好学习,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情。” 她比白林鹤大八岁多,一直还把对方当个孩子。 但是男孩子已经长大了,单手就能把弱小的姐姐按翻,“君子动口不动手,第一回合互殴平局了,我们来讲讲道理。” 白闲云挣扎出来,“讲讲讲,我倒要听听你能讲出个什么道理来。” 白林鹤就把自己琢磨的那一套唠叨了一遍,讲的起承转合、有事实有总结,完全一篇家庭伦理关系小论文。 讲完了他总结,“所以,你要凶一点,不要过度换位思考,底线竖的高才能过得好。咱妈都说了,遍数三亲六故的女人,不管老小,越不讲道理活的越滋润。” 这结论吧,话糙理不糙。 在这个男女权利天花板高度不同的世界里,哪怕是被人诟病的霸道女人,往往生活舒适度也不比普通男人好多少。 如果一个女人不爱做家务、对孩子管的少、对丈夫的生活起居照顾不周,就会被人批评不贤惠、霸道、不讲理。但是无数男人完全不做家务、父职缺失、根本没照顾过妻子,却没有人批评他们。 白闲云都愣住了,良久才呼噜了一把弟弟的软毛,“小鹤长大了呀。” 白林鹤再次甩头,“所以我先去看看那家伙,男人看男人,比你们女人准多了。” 大家都是臭男人,彼此心里的小九九门儿清。 比如章泰安那大尾巴狼,这么干脆地同意自己过去住,还不是为了能讨好老姐,甚至顺便打探点消息。 所以,白林鹤不会因此就对他有好感,而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去观察下这家伙是只会做样子,还是有十足真心。 到晚上他就拎着没拆的行李包袱款款去赴宴了。 章泰安还有点紧张。 他上回见白林鹤,还是这家伙在咖啡厅要揍白闲云的前任。 当时白闲云拦住了弟弟,自己亲手一下把渣渣抡骨裂了。 作为一个有姐姐的男人,他非常理解这种姐弟感情。同时有个渣渣姐夫,他也非常懂小舅子的心态。 无论从哪个角度,这位都是他要超级慎重对待的客人。 于是他就选了个私房菜豪华包厢,改良川菜为主,兼有各大菜系精华。 白林鹤进门愣了下,他并不清楚章泰安的职业和收入。 白家没出事故之前是小富即安的市民家庭,事故之后是背负欠款的市民家庭,三亲六故里,也没有这样的排场。 但是他也没怯场,不就是装修逼格高了点嘛,无论怎么都是在吃饭。 坐在金山上,吃饭也还是吃饭。 一瞬间他就淡定了,非常耿直地问,“章哥,你很有钱吗?” 章泰安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对小舅子好像不适合假客套,最好据实以告,“我工作上做的还算成功,以后相处时间多,可以跟你多聊聊。” “好呀,我现在成天琢磨怎么才能多赚钱呢,能听你说点经验太好啦。”白林鹤坐下,翻开菜单,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一个菜几百块,抢钱吗?” 白闲云也有点吃惊,她平时和章泰安一起吃饭,并没有到过这样价位的场所,翻开菜单估算下,人均看着要上千了。 白林鹤很直接,“能换个地方吃吗?我觉得屁股下边的凳子有点烫。” 他同时还在心里坚定,吃这个人不能嘴软,就算今天真吃了,那也是不会把考核标准放宽滴! 章泰安有点懵,弄巧成拙了吗? 白闲云瞅瞅这俩的样子,忍不住喷笑出来,“行了行了,来都来了,就吃一次吧。咱们也见见世面。” 白林鹤悄悄横这个不争气的姐姐一眼,看吧,又换位思考,替人家解围了。 章泰安连忙点头描补,“我们公司有在这家店招待客户,可以打折的。” 人均千把块,打完折也很贵的,白林鹤耸肩,行叭,今天吃大户,“那这里什么菜好吃,哥帮着点单呗,我没忌口,按姐姐的习惯来就好。” 他还是个大孩子,遇到这种场合还有点小兴奋。 两个人聊聊日常,很快就说道游戏手办上了。 同为漫威粉,还都是游戏狗,话题找起来比章泰安跟白闲云之间还容易。 饭后两个人先送白闲云回去,路上就相约晚上组队打游戏。 白闲云一晚上左右看看,时不时忍不住笑一下。 当年跟陈渣渣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嫌弃林鹤还是个孩子,时不时在她面前还吐槽两句。 现在回过头看看,果然是相性不合。 有赤子之心的人,年纪大了也能和孩子玩儿到一起去。 白林鹤跟章泰安到家,小狗巡视领地一样,在准姐夫家绕了一圈,称赞,“你收拾的还挺整齐的。平时都自己打扫呀?” 章泰安脊背一紧,嘿嘿承认,“那什么,工作比较忙,没空打扫,是家政阿姨固定过来收拾的。”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家政阿姨可以,毕竟成年人嘛,好打理,”白林鹤背着手,接过章泰安递的switch,眼巴巴等对方给接大屏幕,嘴里还老气横秋的,“等人口多起来就不行啦,尤其是有小孩子的时候,一小时就能制造一堆垃圾。还得自己收拾。” 章泰安开始还摸不到头脑,听了三句回过神了,忍不住在这孩子脑袋上揉一把,“我有跟你姐学做家务,放心吧。” 白林鹤躲开脑袋,“我跟你讲,我脑袋只有爹妈和姐姐可以摸,你再动手跟你急啊。” “哈哈哈哈哈,抱歉,我记住了。”章泰安失笑,恍然觉得这孩子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当年大姐出嫁时候的自己么? 晚上初见的紧张终于消弭于无形,这孩子,还挺亲切的。 转脸他去浴室洗澡,就给白闲云发消息,【你弟弟真可爱啊。】 白闲云给他这措辞搞得汗毛一竖,【他淘气的时候你没见过呢。】 几乎是前后几秒钟,白林鹤的信息也进来,【姐,这个章同志不会做家务啊,家里都是家政打扫的。】 发完一条还跟着一条,【他说跟你学做家务,目前都学会什么了?】 完了不够再来一条,【等我明天露一手震慑这个渣渣。】 白闲云笑的不行,【你想怎么震慑人家?】 【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做饭,明早搞个早饭,叫他知道白家男人的实力。看他会不会羞愧。】白林鹤很得意,他是拥有初中时候就喂饱全家实力的男人。 白闲云想了想,给章泰安消息,【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吃早饭啊?】 这个问题章泰安觉得很容易解决,【林鹤喜欢吃什么?我明天早起给他订餐。】 白闲云神色古怪起来,还真让小鹤说着了,自己以前没注意过他家务能力堪忧。 有钱确实可以用家政服务和保姆解决各种生活问题,然而居家过日子,总得有点基本技能的。 【你不用管他了,男孩子大了,可以自己解决。】白闲云回复了他,再回复提醒白林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可能没有施展的原材料。】 然后丢开手机,决定信任一下弟弟。 向飞星进门看她哼着歌儿在练字,蹦过去歪着头左看右看,“今天见面顺利?” “挺顺利,我等着后续呢。”白闲云越想越可乐,把今天接到白林鹤之后的事情讲了一遍,感叹道,“没注意的时候,小鹤长成大人了。” 向飞星实名羡慕嫉妒了,“怎么我没有这样一个省心的弟弟。”然后就吐槽自己的妹妹,“飞辰今天在学校把一个男孩打哭了,我妈被请家长,刚才回来路上,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跟我数落了一路。” “嗯?飞辰打架?为什么?”白闲云搁下笔,“她受伤了吗?” “她没事,”向飞星嘿嘿一乐,“那小崽子欠打,追女孩不成就往人家桌子洞里放毛毛虫,打得好。这一点倒是很有我的风范,不愧是我亲生的妹妹。” 意外 白闲云在她额头上敲了一把, “瞅你这得意劲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揍的呢。” “让我碰上了, 还真的动手。”向飞星耸肩, “我就是有点担心这姑娘控制不了度。” 想她自己当年, 要不是被白闲云捡回家, 有了白老师和师母的引导, 不定混成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发愁,“我这还没结婚呢,已经养儿方知父母忧了。” 白闲云想想自己对弟弟的心态, 不自觉也跟着叹了口气。 心有戚戚焉。 向飞星琢磨的远,“所以我就想,以后结了婚, 如果要二胎, 一定年纪不能差太大。” 年纪差太大,往坏处想, 老大已经习惯了家里只有自己独一个, 心态上不好调整。 即便能调整好, 因为两个孩子的朋友圈、阅历交集太小, 根本无所谓陪伴。 对于负责的老大, 好像提前养了儿女。站在老二的角度, 又好像多了一个爹妈。 白闲云愁了一秒,就被她逗乐了,“你不是吧?已经琢磨到结婚的事情了?” “我真想了, ”向飞星抱起垫子往沙发上一窝, 摆出谈心的姿势,“老纪太能让人安心了,虽然才处了没多久,但是各种相处细节里,经常能让我想起互相陪伴一辈子这样的话。越想越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好。” 遇到对的人,什么恐婚症啊、预设条件啊,就都成了浮云。 提起这个白闲云还挺好奇,“来讲讲,他都干什么了?” 向飞星就扒拉扒拉举例几个,“他跟小孩子相处很好,走在小区里散步,非常招孩子和动物的喜欢。不是都说小孩和小动物直觉最准吗?感觉内心和表面一样稳定。” “然后,家务都很擅长,不是会做的那种擅长,是知道怎么做,你明白这两点的差别吗?” 白闲云是个一把抓的牛人,她自己还真的没想过。 向飞星给他举例,“大概就是被动做家务和眼里有活的区别。你知道,操心一个家庭是很麻烦的,大到家里装修、电器定期检修清洗,小到柴米油盐厕纸提前补充,好多家庭里,女人要在这些事情上花费许多精力。” 白闲云点头表示明白。 这说的就是那种家庭,全家一进门,大的小的都问,我妈呢?妈我袜子在哪里?老婆我衬衫在哪里?咦?家里酱油没了吗? “但是纪晋熙没有,”向飞星眼睛闪闪发亮,“我去过他家几次,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什么东西备份都是准备好的,做的堪比他姐姐店里的供货系统。” 这可真少见了,白闲云扬眉,“他工作那么忙,有空想这些?” 说到这个向飞星乐了,“钢铁直男有钢铁直男的办法,他把所有的卫浴清洁用品放在一起,每种都有提示存量便签,看到了就随手解决,绝不拖拉。” “咦,这么厉害?”白闲云都忍不住想给点个赞了。 这种没有拖延症,执行力巨强的人,不论工作生活上,都是让人敬佩的。 “所以我就觉得跟他在一起特别安心,”向飞星抻着胳膊腿,“我小时候吧,爹妈都跑出去做生意,给我很多零花钱,但是我老觉得家里不像个家。” 回到家里冷锅冷盘,一个人在家里洗澡忽然停电,冰箱里一口吃的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直到寄居在白家,才让她理解舒适的家庭生活应该怎么样。 但是那时候她自己已经十几岁了,重新培养习惯都很简单,哪怕努力改变,最后也因为性格问题马马虎虎。 所以遇到纪晋熙这样的稳妥老男人,让她开始觉得自己真能把日子过得不错。 “所以,你确定有结婚计划了吗?”白闲云握住她的手。 向飞星嘻嘻一笑,“老纪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戒指了,”她皱眉抱怨了一句,“真不浪漫,连个惊喜都不给。” 白闲云在她脸皮上刮了一下,“你又不喜欢惊喜,装什么样子?” “那还真是,”向飞星挑眉,“主要是直男的审美太堪忧了,让他选个我不喜欢的,还得去换货,怪没意思的。” “直接结婚,还是先订婚?”白闲云走过一遭这样的流程,还挺清楚的。 “先定下来慢慢商量吧,”向飞星捂了捂脸,“其实就是今天晚上我们才第一次谈到这些。就算订了,筹备婚礼,也总要半年一年的。” 那样恋爱足足有一年多,也算不上闪婚了。 “多互相了解一点更好。”白闲云点头。 纪晋熙没有父母,少了公婆这一关,比其他人都容易的多。 向飞星的妈妈也不是个有主见的,两边都便宜。 “你呢?跟章泰安进展到哪一步了?”向飞星知道陈娴跑来又被打发走的事情,“后来呢?他妈妈又找你麻烦了吗?” “她现在没工夫想我这边了,”白闲云摇头,距离陈娴来b市已经一个多月了,“趁着还没暑热,泰安的大姐雇佣了个一对一导游,带着老太太和她的姐妹出去玩儿了。最近好像在计划日本深度游。” 老年人生活太闲,才会总琢磨儿女屋里那点儿事。 但凡人类,都更愿意饱食终日享乐无度,忙起来谁还顾得上给孩子们找麻烦呢。 普通家庭里的孩子可以送父母去老年大学,鼓励老人参加各种活动。 章家条件好,一动就是大手笔,直接给老太太计划了个环游世界。 一个月间陈娴就去了韩国和新马泰,朋友圈里每天八个九宫格,嘚瑟的连家里皇位的事情都要淡忘了。 据章泰妍反馈,连章昌盛那个太上皇,都有点动摇,觉得一辈子不容易,临老还要被拘在厂房里扛活,不如老太太潇洒。 姐弟三个最近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变着花样琢磨怎么用吃喝玩乐腐化两个老人,顶好让他们满世界乱逛,别瞎指挥孩子们的事业版图。 白闲云把这些一说,向飞星也动心了,“我也给我妈找点事情去,不知道咱家那边有没有老年大学。” 话音还没落呢,她妈妈的电话进来了。 “喂?小辰又怎么啦?”向飞星疑惑地接起来,不是刚才路上才通了电话吗? 周金慧看了一眼小女儿的卧室,捂着听筒去阳台讲电话,“你最近跟你爸还有联系吗?” 向飞星翻个白眼,“人家抱着儿子亲香的很呢,哪里需要跟我这种泼出去的水联系?” 不待周金慧继续说话,她就开始数落,“你别老想着他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知道吗?渣渣连回忆都不值得留一点。” “他到底是你爸……”周金慧不太好意思。 “那得看他自己还觉不觉得是我爸,”向飞星冲白闲云皱鼻子,用口型道,好像又发疯了,“以后我会尽法律规定义务给他养老,其他时候,就让我们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路吧。你还有事没有?没有我挂了。” “唉,等等,你这孩子,”周金慧叹气,语气有点迷,“我是要跟你说个事儿,你爸说要跟那边离婚了。” “哈?”向飞星跳起来,“谁告诉你的?他自己?你还跟他保持联系?” 两句话功夫,她就气得在屋里直转圈了,“都一别两宽了,就不能各生欢喜吗?哦,离婚了就让前任知道,他什么居心,想和好吗?” 白闲云站起来按住她的肩膀,递了水杯给她,低声道,“你冷静点,让阿姨把话说完。” 向飞星咕咚咕咚灌了半杯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他直接联系的?还是有人传了话?他为什么离婚,儿子不要了?” 周金慧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的,好像是俩人年纪差的太大,过久了性格不合。” “这鬼话你也信?”向飞星直喷气,“孩子都养到十来岁了,到如今才来说性格不合?那他以前那一个月俩月不回家的时候,没跟那边不合吗?你不用骗我,就把他跟你讲的话给我复述一遍。” 周金慧在家里十来年了,几个朋友都是最近才认识的,都和向建华那边没交集,根本不会有能传这种私房话的朋友。 “他说心里一直是惦记你们两个的,到底是你爸爸……”周金慧对上大女儿就怂,实在没底气说什么。 “我知道他到底是我爸爸呀,不是说了按法律规定义务给他养老吗?还想怎么样?”向飞星才不信事情这么简单呢,背后一定有阴谋。 她也不用跟周金慧再啰嗦,直接粗暴地叮嘱,“老妈这话我再重复一遍,他说的话,都得打个对折才能信,不对,打个对折都要怀疑。” “你仔细想想,咱们娘仨手里还有什么,我的房子、你住的房子,小辰的教育基金,合起来可是不小一笔。你要是不想让人骗光房子,没处安身,或者让小女儿没钱上学,你就继续跟他联系。” “他不会吧,到底……”周金慧犹豫的很,她总觉得小女儿没爸爸,好像出门都低人一头一样。 “到底是我爹,那以前还不是偷了家里的钱去养小三,连私生子都弄出来了。说不定现在是想骗走两个女儿的活命钱,都给儿子呢?人家不是说了嘛,儿子才是姓向的,我跟小辰都是白给。你清醒一点,把这些话在心里重复几遍,懂?” “那好吧,我听你的。”周金慧叹着气挂了电话。 向飞星这边在屋子里来回转圈,“不行,我得跟小辰提个醒。这老太太让人放心不了。” 她给向飞辰连了视频,如实把刚才跟妈妈的对话讲了一遍,“总之,相信男人的破嘴,不如相信猪能上天。你去翻翻主卧大衣柜下边第二个抽屉,把家里的房本存折,连同老妈的身份证所有证件都拿走藏好。” 向飞辰如临大敌,“我藏着有用吗?” “放心,她平时根本用不到这些,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一旦去找了,那就是有问题了。”向飞星开着视频,盯着妹妹趁妈妈洗澡,去偷走东西,才长呼一口气挂了电话。 白闲云给她端了水果,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老人家观念难改,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我是怕。就不能让我多开心一会儿,给我一点好日子吗?”她颓丧地坐到地毯上,低头抱膝。 死亡 白闲云默默陪她坐着, 安静了好一会儿, “得想办法查查, 你爸爸那边是怎么回事, 知己知彼才能安心。” 向飞星呼一口气, “是的, 我傻了, 躲是没用的。”她爬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问问宗靖?他跟咱们本地的, 看看有没有门路。” 电话过去,宗靖挺意外的,也很实在, “性格不合应该确实是个借口。我上大学就出来了, 没什么关系,这事儿得问唐阿姨。” 柳遇唐的妈妈才来b市半年, 之前在老家是生意圈的, 说不定能有办法。 向飞星拍脑门, “蠢死我算了, 确实阿姨那边最可靠。帮我问问小柳, 阿姨这个时候休息了吗?” 宗靖轻笑, “他睡了,我帮你去看看。” 唐璐就住在他们小区的前面公寓楼,宗靖下楼夜跑, 溜达过去看一眼, 提了水果上楼,把向飞星的事情一讲。 唐璐就电话过来了,“飞星啊,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向飞星家里那些前事大家都知道,她把今晚的事情说了,“小辰还这么小,家里的钱不多,我真的挺害怕的。” 唐璐很生气,“行,我知道了。你等着,我问问,有消息了明天告诉你。” 向飞星呼一口气,睡前又叮嘱向飞辰一遍,家里的财产证件都随身带着,才躺下睡觉。 睡前都忘了像往常一样跟纪晋熙聊几句天。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没等唐璐那边打听出什么消息来,周金慧又来电话了。 早晨八点半,她慌慌张张的,“飞星啊,你爸被120拉走抢救了,说是脑溢血。” “什么?”向飞星愣住,“什么情况?他不是在那边家里吗?脑溢血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昨天电话里说的是“要离婚”对吧?那就是还没离婚,没离婚,医院抢救病人,合法监护人也是他现任老婆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问这些,你有没有心啊?”周金慧呼哧带喘的。 “我就是太有心了,”向飞星甩了车钥匙,“你不要着急,到医院听医嘱抢救,我这就请假赶回去。” 挂了电话向飞星请假,跟厨房里出来的白闲云交代,“今天别给电话静音啊,有需要我要叫你的。” 白闲云握了握她的手,一掌心汗渍,“你别开车了,钥匙给我,我送你去车站。” “不,我自己能行,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就是不想让我好……”向飞星语无伦次的。 到底小时候是有幸福童年的,她无论怎么骂那老头子,怎么恨他,也并没有想过让他死。 脑溢血这么可怕的毛病,怎么可能发生在那坏老头身上,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你冷静!家里还有阿姨和小辰呢。”白闲云抢下她的车钥匙,不由分说再抽出她的钱包,检查里面证件都在,拖着她的手下楼,“现在,先给公司领导打电话。说你因为父亲突发疾病,申请休年假。回忆一下有没有紧急未交接工作,跟领导交代一下。” 同时她自己给纪晋熙打电话,简单把向飞星的情况说一下,“公司那边你帮忙看着点,我现在带她去高铁站,家里如果需要再联系你。” 纪晋熙哪会等着,“你们订票了吗?我这边订两张票,陪着一起回去。” “可是……”白闲云看一眼向飞星,“好的,我陪她在高铁站等你过来。” 向飞星刚挂了跟领导的电话,神经质地咬了咬指尖,“你说我这一年几次受伤请假的,会不会扣我年终奖啊?” 白闲云在等红灯的时候握了一把她的手,“别担心,会没事的。” 向飞星呼吸两次,“我不担心,老东西命硬的很。做了那么多坏事,这些年了,不都好好的。” “你说得对,闭上眼睛,养一养神,很快就到了。纪晋熙会陪你回去,什么都让他处理就好。”白闲云焦虑地看着行进的车流,正是上班高峰期,一时半刻真的到不了。 紧赶慢赶花了一个多小时到车站,刚停稳,没来得及下车,周金慧的电话又来了。 向飞星接起来,“怎么样?抢救结果怎么样?” 慌乱中她滑开了免提,周金慧的声音有些奇异,“……没来得及。” “你说什么?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向飞星攥紧手指。 电话似乎被人拿走了,换了一个沉稳的女声,“喂,您好,请问是向建华的女儿吗?” “对,我是,你是?”向飞星惊疑不定地瞪着手机。 “我是q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的护士,通知您一下,您的父亲于今早九点一刻因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急诊科医护人员抢救了四十八分钟,我们尽力了。” 向飞星愣住,“就、就这么……” “您的母亲看起来不太好,所以我们……”护士的话还没说完。 向飞星急着打断她,“我在b市,大概三个小时内可以赶回去,一会儿我找个联系人去医院帮忙处理问题,如果我母亲因为情绪激动有不适,请您帮忙照顾。” “呃,好……”护士把电话交回给周金慧,“已经替您把消息传达了,有些确认书需要您签字,方便过来吗?” 周金慧撑着膝盖站起来,“要签什么?” 向飞星这边愣着,转头看向白闲云,“老头竟然就这么没了?” 白闲云解开安全带,尽量俯身抱住她,“节哀,我给爸爸打电话,让他立刻过去。” 向飞星眼泪都没一滴的,就喃喃又重复了一遍,“老头竟然就这么没了!” 白闲云紧紧握着她的手,先给自己父母打电话,把事情简单交代一遍,让爸爸先赶去医院帮忙处理后事。 然后再给纪晋熙联系,告诉他需要处理丧事,飞星情况不好,请他到停车场接人。 接着给自己订回家的票,再电话白林鹤,让他好好在章泰安那里呆着。 一圈联系完,十分钟,纪晋熙找过来敲了敲车窗。 向飞星颓然从副驾驶出去,对着纪晋熙又重复了一遍,“老头子竟然就这么没了。” 还是并没有哭。 纪晋熙担忧地看着她,用力抱了抱,“走吧,车票订好了,咱们回去。” “嗯,”向飞星跟他走,转身之前又惶然回头一下,“小云?” 白闲云按一按她的肩膀,“别怕,我晚一个小时就到,照顾好自己。”又叮嘱纪晋熙,“我爸爸的电话发给你了,到了可以联系,他应该马上就赶到医院了。” 纪晋熙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我们俩不用说这个。” 看着那两个人走远,白闲云联系章泰安把事情讲了,“我回去陪飞星处理后事,你帮我照顾下林鹤,顺便找个人过来高铁站把车开回去。钥匙一会儿我同城快递给你。” 章泰安也是知道向飞星家事的,非常震惊,“就这么没了?怎么发病的?” 脑溢血这个毛病,基本都是情绪激动、费劲用力时候发病的,并且是越激动地情绪发病越凶险。 “目前还不知道,等大家回去才能理清。”白闲云揉揉眉心,“林鹤性格跳脱,给点阳光就灿烂,你帮我看好他。” 白林鹤在电话那头喊,“我才不需要他看着,反过来我看他还差不多。” 今天早晨的早饭是他做的呢,姓章的洗个锅都笨手笨脚的。 章泰安提起这事儿耳朵也有点发烧,“你放心吧,有需要及时联系我,那边也有几个能联系的朋友,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我知道了。”白闲云挂了电话,出门快递车钥匙,取了票,到候车区坐下等着,估么着过了半小时,给爸爸电话,“到医院了吗?周阿姨情况怎么样?” 白敬站在急诊室,有些麻爪,“情况有些复杂。” 他赶到现场时候,医生正在找人签遗体保存手续。 可是周金慧跟向建华离婚了,两个人等于是陌生人,保存手续单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按理他的现任妻子该给他签字,但是那个女人至今没露面。 白敬找救护车那边的工作人员问了,送上车的时候是有个女人在的,但是对方给周金慧打电话通知后就完事,自己并没有跟车。 据说现场家电摔了一地,应该有冲突。 这是委婉地说法,白敬估么着,实际意思是,向建华正在跟他现任老婆吵架。 白闲云瞠目结舌,还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事情大概可能是,向建华的现任老婆跟他吵架,把人气到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亡,结果给前任打了个电话了事,一推二五六,就不管了? 她冷静地想了一下,“爸爸,报警吧,让警方查一下。要是确有其事,不知道算不算过失杀人了。我马上跟飞星联系讲一下这个事情,你先报警。越快越好。” 白敬是个热心人,却也是头一次卷入这样的事情,“这,人家的家事,我们帮忙报警,合适吗?” “不为了前情也该报警,夫妻互为合法监护人,他老婆总得到场。您赶紧吧,我给飞星联系了,五分钟后回复您。”白闲云麻利挂了电话。 她想了一想,没直接打给向飞星,而是联系了纪晋熙,把情况简述一遍,“现在就是这样,现场可能比你之前预计的复杂,拜托务必控制好飞星的脾气,周阿姨那边应该闹不出什么,没得出结论之前,飞辰可以先不叫。” 现在是早晨十点钟不到,向飞辰应该还在学校里上课,希望周金慧情急之下忘记还有个小女儿要通知。 向飞星就在电话旁边,听得挺清楚,她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哑着声音道,“人作死果然就会死啊。” 后事 向建华走的猝不及防。 最近这半年, 他都在为自己的厂子四处找融资, 希望能扩大生产线, 好为小儿子多留点产业。 脑溢血, 跟那段日子频繁喝酒应酬也脱不了干系。 终于甩脱了黄脸婆和两盆泼出去的水, 这人应该春风得意, 老树开花。 谁能想到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向飞星在高铁上, 躲进卫生间哭了一刻钟,洗把脸出来,面无表情地坐回去。 纪晋熙握着她的手, 也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轻声问,“想好回去先做什么了吗?” 向飞星忽然转身, 搂住他的脖子, 把脸埋进去,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 不过短短十几秒, 她抬起脸, 又平静下来。 纪晋熙看她翻开手机, 在记事本上打字, 寿衣、骨灰盒、死亡证明、通知亲友、预约告别灵堂、墓地等等。 简单的几个词, 她打了很久,忽然大滴的眼泪从她面颊上滚落下来,垂在下颌欲坠不坠。 很快她抹了一把脸, 并不出声, 继续在那个记事本后边另起一行,请审计到工厂查账,要求警方彻查发病原因,写完给这两条设置提醒时间。 纪晋熙握住她微凉的手臂,“冷吗?” 向飞星颤抖了下,摇了摇头,贴上纪晋熙热乎乎的胳膊,“帮我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跟小辰聊一聊,安抚好你妈妈。”纪晋熙拆开纸巾给她,“不要担心,我一直跟着你。” 向飞星点点头,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 她脑海里一时想着小时候向建华带她去游乐场的情景,一时想起十几岁时候向建华沉着脸说“我对你很失望”,一时又掠过成年后不咸不淡地过节聚餐,又有没多久之前的冲突。 车到站前,她忽然呵了一声,问纪晋熙,“你说老头最后这几年这么作,闹得我们都恨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要走了?” 住在白家的时候,向飞星跟着白闲云听白家奶奶讲过许多古。 老太太曾经提起某户人家人厌狗憎的男主人,说疯到这个程度就是快死了,作死的,亲人们就不会想他。 时间太久远,她甚至已经忘了这事什么时候聊的天。 刚才想到最近几年向建华的作为,忽而就浮现在脑海里。 纪晋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握住她的手,在她凉飕飕的额头上吻了吻,“人走了,就往好处想吧。” “还给我留个烂摊子呢,想好处都不让人清净地想。”向飞星盯着车外飞速掠过的站台,声音低哑。 两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周金慧还茫然地坐在休息区。 大夏天,玻璃幕墙外三十五六度的高温,向飞星一步跨进来,整个人冻的哆嗦了一下,按着白敬发来的信息找过去,就看到自家亲妈表情空白的一张脸。 “妈?你还好吗?”向飞星蹲下,握住周金慧冰凉的手。 周金慧低头,好一会儿眼神才聚焦,手腕一翻,反抓住女儿的手,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透出来,“怎么就这样了呢?” 向飞星哑然,回答不出。 白敬正跟一个小警察说话,远远看见二人,就领着人过来,指向飞星,“这是向建华的大女儿,后续的事情她有权处理吧?” 警察点点头,跟向飞星通报情况,接到报案后,他们尝试联系向建华的现任妻子张兰,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后来又通报他们住址辖区的派出所,片警上门查看,人去楼空,屋内确实有厮打痕迹,却很轻微,应该主要是两个人在对着砸东西。 左右邻居也反应近期这户经常吵架摔东西。 “一般这样的情况,我们是没办法当刑事案件立案的,急诊科医生判断,张兰也没有主观延误治疗的行为。” 所以可以得出结论,向建华与现任妻子张兰不睦,最近时有争吵打闹。 今早向建华争吵中发病,张兰及时打了120,正值早高峰,救护车二十五分钟到达,因为病情严重,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如果您对这一结果有疑义,可以提交申请,委托司法机构进行鉴定。”小警察叹了口气,这种伦理争执,他们见得多了。 换个陌生人发生争执脑溢血死亡,是有八/九要论一论是否过失伤人。 可是两口子之间吵架,通常就和稀泥不了了之了,更何况那二位还有孩子呢。 普通人家,也并不会认真想到谋杀上面去。倒是那位现任妻子,不接电话玩儿消失,有点可疑。 向飞星抿着嘴一声不吭,听完警察的陈述,半鞠躬,“谢谢您,我先去办理遗体保存,家人商量好后再说要不要鉴定。” 小警察就点头,“有需要随时联系。” 恰好这时候林芝也上完了早课赶来,她就拜托师母看着妈妈,自己跟纪晋熙两个去办手续。 医院里常年都有专办丧事的人驻扎,看见她这边办手续,就围上来。 向飞星也不磨蹭,选好了寿衣请人帮助穿衣整理,一路送到太平间。 下午跑派出所拿了死亡证明,后续没办法继续了。 接着该销户口,处理各种证件,这些全在那个张兰手里。 午后白闲云赶回q市,接手了周金慧和向飞辰,强行按着向飞星喝了一瓶牛奶,又给纪晋熙兜里塞一包糖。 向飞星直接去了工厂,进门先到找到财务室,宣布因为父亲意外去世,公司账目封存。 按常理,向建华现在的财产有张兰一半,他本人的一半,向飞星和向飞辰都有继承份额。 财务主管支支吾吾不敢答应,他对这位老板的长女多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不肯动作。 向飞星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一会儿就有审计公司的人来接管账目,清查划分都有他们,你只管保证文件没有遗失,按人家的需求交账就好。我们家的家务事,想必你们也不愿意多掺和吧?” “那是,向总这么突然就……”财务主管抹一把汗,忽然看向门口,为难地住口。 张兰牵着儿子过来,直直盯着向飞星,显然是认识的,一抹脸眼泪就下来了,“老向啊,你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 她牵着的那个小男孩,拉着妈妈的手也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向飞星一时竟然愣住了,上下打量这个“狐狸精”,看了一会,从嗓子眼里呵一声。 老头年纪大了,品味也就是这个样子。 “有本事把老头子气到脑溢血,有胆子给我妈妈打电话,还敢躲着不去医院。”她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抱臂站住,“老头子人没了,在医院里躺着,收敛遗体找不到你,轮到财产问题,你跳出来了。” “你是他女儿,你该管他的,”张兰一把揽住儿子的小肩膀,理直气壮的,“我儿子病了,我哪知道他就、就……” “信不信我申请司法鉴定,告你个过失杀人,”向飞星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几乎要憋疯过去,“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我可以现在打电话给警察,让他们给你讲讲。” 张兰勉力维持的镇定龟裂了,“你血口喷人,两口子吵架算什么过错,谁家两口子不吵架的?” “那谁知道呢?等司法鉴定出来了再说吧。”向飞星转头盯住财务主管,“把公司上一年的财报,本季度的凭证都给我拿过来。” “不许!”张兰尖叫。 财务主管左右为难,夹在两人中间抹汗。 附近的员工都默默地盯着,窃窃私语的多,没一个敢动作。 管理层的都知道向总的大女儿当年考了很好的大学,如今见了真人,向飞星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看着就不好惹,还有她带来的那个男人,瞅着也不是善茬。 而张兰原本是向建华的秘书助理,小城市工厂的文职人员,工作能力马马虎虎。 傍上向建华之后,先是养胎生孩子,最近几年回了公司,挂了个办公室主任的名头,管的是公司各种内务。 实际上她自己并没有干活,都是手底下的人在做事。 两厢对比强弱分明,要说这厂子一年还千把万流水呢,老板一死,群龙无首。 论起来这两个谁看着靠谱,太好判断了。 财务主管跟自己两个副经理对视一眼,做出一副苦脸,“论理,你们之间要怎么处理,我说不上话。但是我也是跟了向总十多年的老人了,总归是希望厂子好的。账目一贯都清楚的,只要合理合法的,谁来查都行。能不能不要影响公司的日常运作,这还有订单等着出货呢,厂里几十号人也等饭吃,您说是不?” 最后这句疑问,他看得是向飞星。 公司里除了向建华还有两个主事人,他猜测,这俩人会瓜分了向建华的股份。 至于钱怎么分,外人不予置评,打工的都希望厂子维持原样保得住。 他这边才这么想了个苗头,那边公司的技术总监进来了,“吵什么呢?工作时间都聚在这里。” “刘叔叔?”向飞星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这位她是认识的,她十来岁时候,就跟向建华合伙做事了,小时候还拿过他给的压岁钱,如今胖的有些认不出了。 与此同时,张兰嘤一下子又哭出来,“老刘啊,你可得帮帮我。老向这刚走,我们孤儿寡母,就被人打上门了。” 刘三和一头雾水,问了几句才知道事情原委,当即也很震惊,“老向就这么走了?” 向飞星眼圈微红,也没哭,扫了一眼张兰,“这女人早晨把我爸气到脑溢血,电话打到我妈那里,自己闹失踪,急诊救治的各种文件都是我妈签的字。人九点多走的,到我中午赶回来才能签字收敛尸体。警察都联系不上她!” 她也不怕周围员工嘲笑,反正那老头子人都没了,无所谓身前身后名,索性把事情抖落个干净,“我怀疑我爸发病和救治失败,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打算申请司法鉴定。如果这些日子她有私下里转移公司财产之类的不合理行为,诸位应该很清楚该怎么做吧?” 员工们远远近近地听着,不时窃窃私语。 向建华年近半百终于娶了张兰,还在公司发过喜糖的,这才没几个月的事儿。 今天这样忽然爆出来,仿若社会新闻现场版,各种猜想都有。 向飞星说完,也不看张兰,走到刘三和身边,“还有一位张经理是吧,麻烦刘叔叫他过来,我跟二位对一下账。” 前几个月鼓动周金慧离婚的时候,她对向建华的财产做过一番调查,心里还是有数的。 刘三和还有点懵,公司刚谈下来融资,新生产线的订单下了,订单也有增加,大家都等着好日子呢,老向就这么没了? 他看着年纪也不大的向飞星,“要不然你还是叫周姐来?” 向飞星叹气,“我妈情绪不好,我这边全权处理,说话算数,您放心吧。” 八卦 白闲云午后赶回q市, 先接了向飞辰回家, 好声好气地跟她讲了突发事件。 她做好了安抚一个大哭的小姑娘的准备, 没想到向飞辰比向飞星镇定的多。 这孩子反应了一会儿之后, 先问, “他走的很快是吗?” 白闲云点头, “是的。” “那应该不会很疼吧。”向飞辰垂着脑袋好一会儿, 搂紧自己的书包,慢吞吞问,“我姐姐还好吗?” “她不太好, 但是晋熙陪着她,你不用担心。”白闲云搂住她瘦瘦的小肩膀,“她一个人要扛起来各种手续办理, 要做好你爸爸那边的遗留工作交接, 还得照顾周阿姨。所以你跟着我好不好?” “好。”向飞辰就乖乖跟她走了,中午让吃饭, 也乖乖吃了。 向飞星去工厂, 白闲云马不停蹄准备和孝布黄纸之类的丧葬用品, 挑向建华的照片打印了大幅的布置到殡仪馆那边的灵堂, 又按周金慧能想到的通知向家的亲戚。 向飞辰小尾巴一样跟着她, 等到东西齐备, 天将黄昏,一大一小才在灵堂前坐下。 向飞辰盯着大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小声说, “他是不是在看着我呢?” 白闲云把她搂到怀里, 摸摸她有点汗渍的脸蛋,“可能吧,他是你的爸爸,不用怕。” 向飞辰拱到她怀里,沉默半晌,小声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爸爸的,爸爸是个没有具体形象的名词,现在成了一个虚幻的名词了。” 白闲云心里一酸,“嗯,他对你来说确实是个不好的爸爸。” 向建华那边的儿子据说跟向飞辰差不多年纪,大概生下来之后,他的一腔父爱都倾注到那边了吧。 向飞星年幼时候,还因为是独女,获得了几年亲子时光,飞辰却是几乎没有的。 该跟这个小女孩谈谈心,告诉她人生没有十全十美。 或者说一说,天下其实有很多不合格的父母,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踩出未来的大路。 不要被坏的父母影响…… 但是她说不出口,这个孩子早熟的惊人,偶尔一点淘气都让人惊奇珍惜。 再多灌输了大道理,不知道会不会更沉默安静。 白闲云想,倒宁可她抱怨,可以为了想要的东西撒泼,可以质问你为什么不爱我,可以发脾气抗议自己被忽视。 比起声音太大,没有声音更可怕。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有向家远近的叔伯兄弟陆续过来,说是这边两个女孩子,晚上不好守灵。 看到向飞辰,这些人都有些躲闪不好意思。 向建华外边搞出的那个儿子,大家都知道,就瞒着这母女三个。 结果临了了闹这么一出,儿子那边连给他收尸都不愿意,还是闺女千里迢迢过来给办丧事。 向家老小心里都有些复杂。 向飞辰把脸埋都白闲云肩膀上,不想搭理这些人。 之前也就是一年一次的过年聚餐能见见,在这些人眼里,她是个透明。 所以现在,她也打算让这些人当个透明。 白闲云拍拍她的肩膀,先联系了向飞星,然后神色平静地安排这些人到附近的餐厅吃晚饭,“谢谢大家来帮飞星,她正从厂子那边赶回来,那边要是不愿意参加守灵出殡,还得各位多搭把手。” 大家都不认识她,见她搂着向飞辰,说话做事也妥帖,就七嘴八舌地应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老向一辈子照应我,应该的。” 当即留了三个人看守灵堂,其他人先去吃饭,回来再换班。 …… 向飞辰握着白闲云的手,跟进餐厅里,小声问,“为什么要搭理他们?” “按向叔叔的一贯想法,他大概是愿意有人送他的。”白闲云摸摸她的脑袋,“丧礼不仅是跟逝者告别,也是生者对自己的慰藉。” 白闲云点了菜,再柜台压三千块钱,告诉服务生多退少补,然后去包间打招呼,“各位有什么想要的再加,我出去接飞星,回来再结单。” 向飞辰跟着她,走出饭店了,暮色四合,路灯刷一下亮起来,小女孩原地站住,“为什么是生者对自己的慰藉?” 白闲云拆了一盒果汁给她喝,牵着她的手慢慢走,“死亡经常很突然,哪怕你早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临了还是会觉得很突然。” “很多人不能接受亲人的去世,就做一个很盛大的葬礼,有种种复杂的流程和细节需要准备。忙起来,就会忘记死亡这件事,而且会觉得,我好好的送他上路了,他应该是满意的吧。嗯,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过程。” 向飞辰没回应,两个人走到殡仪馆门口,她忽然道,“我没觉得很突然,就是有点空。我好像已经失去爸爸很久了。” 向建华与这个小女儿,此前只是在物理上存在,在情感里缺位很久了。 白闲云忽然想起一句,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向建华这个父亲,对自己的小女儿,大概就是这样了。 不称职的父母到处都是,让人想起来就心累。 两个人拉手进了灵堂,向飞星跟纪晋熙已经回来了。 远远在厅门口看见向飞辰,向飞星扑过来一把把她搂紧怀里,“害不害怕?” 向飞辰摇摇头,“不怕,”她仰头仔细看姐姐的神色,“你还好吗?” 向飞星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力顶了一下,“好着呢。这地方不适合让小孩子呆,你跟着你云姐回家吧?” 向飞辰不愿意走,“我不去,我跟着你。”她搂住向飞星的胳膊,强调,“我就跟着你。” 向飞星无法,把她搂在怀里,才问白闲云,“我妈怎么安排的?” “你阿姨赶过来了,她今晚上住你家陪着。”白闲云查看了手机,一小时前通过电话,她吃了晚饭,情绪还好。 周金慧已经跟向建华离婚了,甚至不能算丧主,这场葬礼,她出现了好像都很尴尬。 所以她哪怕想来帮忙,也被亲朋按住了。由着白闲云带着向飞辰这个小姑娘操持。 向飞星点点头,“行吧,她那个脆弱的心理,待在家来别过来更合适。” 白闲云又把下午准备的各色丧葬物品流程都交代一遍,低声问,“火化预约了吗?” “后天早晨告别,上午火化,下午入葬,”向飞星握住她的手,“谢了。” “跟我讲这个?”白闲云帮她拢了拢有些散的头发,“那边怎么样?” “说她儿子病了,不能来。”向飞星说到这句,忽然脸色古怪了起来,“她可能是不敢。” 说到这里她叫纪晋熙,“你带这几个也去饭店那边吃饭吧,帮我带个餐盒回来。” 纪晋熙点头应了,去跟三个留守的向家人寒暄,带着人就走了。 然后向飞星拉了白闲云出去,在灵堂外找地方站定,“我在公司呆了一下午,跟另外两个主事人把老头子的工作理顺了一遍。中间我去洗手间,听到几个人八卦。” 白闲云挑眉,“有内幕?” “那两个女人议论说,张兰跟人乱搞,被老头子抓住了,所以最近才频繁吵架。据说还怀疑小崽子不是他亲生的,言之凿凿越看越不像。”向飞星神色复杂,“这要是真的,老家伙求儿子几十年,最后当了个活王八,还把自己的命玩儿没了。简直成了大笑话!”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补了句,“飞辰当初就是做试管出生的。” 几乎肯定这八卦是真的了。 白闲云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幕,“不会吧?向叔叔有那么……”蠢吗? 人类好像被感情蒙蔽的时候,确实不怎么聪明。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把查一查揭穿吗?” 向飞星嗤一声,“我为什么要废这个劲儿。那女人跟他现在是合法夫妻,那孩子上他户口本上,白纸黑字的关系。不是亲生的,也算继子女。” 法律规定有抚养关系的继子女也有继承权,向飞星搞出来,无非是让那母子两个名声臭一臭,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人都是健忘了的,现在闹多大,以后都会消弭无形。 何况,她是挺恨老头子,那小孩子却也没做什么。 连十几岁的妹妹向飞辰,也只口头说说气话。 记得当时闹离婚,飞辰威胁说要趁自己年纪小,去弄死那母子两个。 向飞星办完了手续,认真跟她谈了一次,不能把愤怒和仇恨诉诸暴力,伤害别人是犯法的,妈妈和姐姐都会担心她。 当时小丫头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这么蠢吗?我就是吓唬吓唬他。” 向飞星把这些一摆,“我是真的看到那两个就烦,大概他们也绝不想看到我。对老头子最大的报复,大概就是放任不管,让他去到地下也不安心。活着时候能气到脑溢血,到另一个世界不知道会如何呢?我带着妈妈和小辰好好过日子罢了。” 白闲云抱住她拍了拍,“你能这么想就很好。” 家庭关系不好理,很多时候是说不清的一团乱麻。事已至此,不要被它所累,就是解脱了。 “我们娘仨真是欠了谁的啊?”向飞星把脸拱到她肩窝里,用力印了印眼角,“后天办完了我就回去上班,等几年小辰高考完了,说不定把家都搬走,眼不见心不烦吧。” 第二天陆陆续续有人来送花圈、上香,向飞星姐妹俩是丧主,纪晋熙以向飞星未婚夫的身份担了整个流程迎来送往的活,白闲云在两个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处理其他杂事。 到第三天早晨遗体告别,送去火化,张兰母子两个都没有出现。 白闲云猜着,他们大概以后也不会跟向家有什么联系了。 向飞星不提,其他人也都不在提起,默契地当着世上没这两个人。 倒是在核算向建华名下财产的时候,得知了向建华抢救无效后,张兰失踪那半上午做了什么。 她提空了向建华钱包里所有的卡,吃相一言难尽。 向飞星回b市上班,全权委托了一个律师,一纸诉状上法院,要求官方冻结清查财产,主持分割。 现金部分张兰拿走了,厂子里的股份折价一起计算。 她并不在乎能拿回多少钱,只求公事公办,好歹比让那女人吞掉的好。 周金慧颓了一阵子,竟然在见到纪晋熙之后振作起来。 据说是觉得这个女婿沉稳可靠,不用忧心女儿没人照顾,所以心态放松了许多。让出去跳广场舞运动她也爱去了,让报个老年大学班级学习也去了,新朋友都交了许多。 向飞星对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就是觉得都是女人顶不起门户,家里非有个男人不行。” 她跟白闲云掰扯,“也不想想,老头子没了,跑前跑后的都是谁,明明是我和你。” 做菜 在q市呆了五天回京, 正是工作日, 白林鹤已经扑腾着开始上班了。 傻小子一点没跟他准姐夫客气, 捞了个实习生名额, 溜溜去章泰安名下的装修公司当文员去了。 每天的工作是帮忙复印装订图纸, 给员工补充咖啡、订外卖, 还有行政姐姐干不动的搬搬抬抬的活, 都给他了。 工资跟其他实习生一样,一个月两千五。 白林鹤跟姐姐吐槽,“其实还不如在麦当劳打工挣得多, 但是熟悉办公室环境,学个眉高眼低,我就去了。顺便监视下他上班时候表现怎么样?” 白闲云吐槽他, “你说考察人家生活习惯, 可以把咱爸当标杆。工作上的事情你懂吗?” 白林鹤忧心忡忡,“你这样傻是不行的啊, 老姐。” “像章泰安这样年纪轻轻, 长得不错, 身家丰厚的男人, 有的是狂蜂浪蝶往上扑。我牺牲了麦当劳的高薪工作, 去他办公室干杂活, 就是想帮你看看有没有潜在情敌。” “你看的明白?”白闲云觉得该查查这小子平时都看什么书,追什么剧了,小小年纪, 不想着好好学习, 净把时间花在这些个无聊的事情上。 “看得非常明白,这个办公室里未婚的,都喜欢他。有大姐姐直接腻歪地叫他泰安。”白林鹤哼一声,“目前他表现还不错,在公司里几乎不笑的,否则我就在他的早餐里下泻药了。” 白闲云说服不了他,由他兴致勃勃搞自己的无间道,只叮嘱,“工作上不能懈怠,能不能学到点儿东西就看你自己了。” “放心吧您内,我不但工作上不懈怠,生活上都好好的,你男人被我训练的会做蛋炒饭了。”白林鹤超得意。 他已经用厨艺教学,冲这位准姐夫敲了一笔授课费,弥补不能去麦当劳“高薪”的损失。 章泰安得知女友回京,巴巴地计划晚上一起吃晚餐,结果小舅子发消息,“泰安哥啊,晚上我们做西红柿炒鸡蛋和豆角肉丝好不好?我姐可喜欢这两道菜了,你学会了周末给她露一手。” “……好吧。”章泰安纠结地揉了揉额角,给女友发消息,【回来就好,先好好休息,后天周六我带林鹤一起去找你。】 讨好小舅子要紧,被发现了短板,要赶紧补上。 当时白林鹤第一天住他家,竟然早晨六点半就下楼跑步了,回来还带了蔬菜水果肉蛋。 到家麻溜做了煎蛋三明治,蔬菜沙拉、水果拼盘摆上桌。 章泰安当时被踹门叫醒,看到餐厅的早饭,仿佛在做梦,“你做的?” 白林鹤一脸纯良,“是呀,家里没有食材,随便凑活,不要介意呀。以后有机会让你尝尝我做的小肉包,五花肉豆角沫拌馅儿,我姐姐可喜欢了。” “你会做饭?”章泰安继续梦游。 白林鹤理所当然,“谁还不会做饭啊?我十二岁就会做了,我爸说了,女人太辛苦,我们做男人的更应该在生活上照顾她们。” 我就不会…… 被小孩子鄙视了! 赤果果的!! 章泰安一顿饭吃的消化不良,食物很美味,油醋汁调的蔬菜,沙拉酱拌的水果都恰到好处,没缺点,所以更堵心。 当天向飞星家里出事,白闲云摆手回了q市。 后边这短短几天时间里,章泰安见识了这位小舅子煮粥、蒸饭、包饺子,炒菜甚至手工馒头的绝活,稀里糊涂就被忽悠着必须学会做饭,还损失了一台工作笔记本当学费。 凭良心讲,做饭真的不难,再怎么手笨,只要搞点厨艺教学视频,一步步照着操作,总不会搞出人类不能吃的食物。 章泰安作为一个早年亲自上场搞装修的大牛,手工技术一流,切菜也难不住他。 关键就是,他真的不怎么喜欢。 学了三天后,他试图说服白林鹤,“工作忙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外边吃呀。” “成年人没问题呀,等到你家里有了孕妇小孩子,就不能去外边啦。”白林鹤道理一套一套的,并且亮出杀手锏,“在有孕妇小孩子之前,你是打算让我姐姐做全部的饭吗?” 可以用保姆,这话没出口…… 白林鹤菜刀一拍,“还是你觉得,新婚燕尔,就搞个保姆住家里很合适?” 刀锋雪亮,在日光灯下闪着寒光,敢说合适你砍你! 这一教一学的拉锯博弈,俩男人默契地谁也没跟白闲云说。 让白林鹤说,哪怕手笨学不会嘛,好歹试过一回,懂得理解人家做饭的坚信。 好多人整天脑补这事那事都很容易,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己上手都是废柴。 话说回今天,章泰安系着围裙跟白林鹤在厨房。 小鹤弟弟耐心地说,“西红柿炒鸡蛋好多种做饭,都挺好吃的,我们家人的习惯是先炒西红柿,如果柿子特别熟,汁水多,就加一点糖,如果是硬一点的柿子,放番茄酱代替,然后再加蛋液……” 手机嗡嗡响起,章泰安的视频通话。 他盯着锅随手点开,“哪位?” 陈娴站在日本一个神社前面,兴致勃勃问儿子,“这里晚上有活动呀,妈妈给你带个护身符回去好不好?你看有事业、有……”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陈娴凑进屏幕,仔细分辨,“儿子,你在做什么?” 章泰安拎着锅铲回头,“做饭。”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陈娴心里一抽,她的宝贝儿子啊,工作这么忙,以前读书的时候,连袜子都没有让他洗过的,怎么现在都开始做饭了。 “呃,我独自住当然会一点点啦。”章泰安硬着头皮吹牛,“你玩吧,我这边开着火呢。” 白林鹤在他身后哼一声,忽然凑进镜头,“哎呀,这就是阿姨吧,果然跟泰安哥说的一样漂亮。” 他挥手打招呼,“阿姨你好呀,我叫白林鹤。” 有陌生男孩子在,陈娴把心痛数落儿子的话都吞回去,男人要面子的,呵呵道,“泰安的朋友呀,你们在一起吃饭啦。” “我们一起学做饭,”白林鹤张嘴就胡诌,“之前我们朋友的妈妈生日,朋友亲手做了一座菜,阿姨可高兴了。泰安哥回来就想着,也学两手,改天亲手做给您吃。” 虚化的朋友和虚化的时间,明显是胡扯的。 结果陈娴一下子就信了,“哎呦,你们这些小孩子,这么有孝心的。”她仔细看儿子,“可别累着啦,妈妈不需要你做饭,你健康好好的就行。” 章泰安惊奇地展开眉头,竟然这样就不唠叨了。 他反应也快,顺着白林鹤的话编下去,“妈妈给我做饭吃了要三十年啦,有机会我当然要回报的,做饭又不难,您等着吧,过年回家我亲自给你煲佛跳墙。” 陈娴当时几乎要哭了,自从在北京跟儿子闹翻,她心里那个揪着啊,在外边玩儿的开心,时不时还要想起儿子的健康问题。 现在看孩子不但没记仇,还想着自己,立刻把旁的都忘了。 “你听妈妈的话,真的不需要,你健康就好。” 白林鹤笑的跟朵太阳花一样,“哎呀,阿姨放心,泰安哥现在学做饭就是为了健康呀,自己家里吃,比外边干净还养生,还能营养均衡。一会儿做好了,我们拍照片给你看呀。” “说的也是,家里是干净又卫生,”陈娴又絮叨了两句,“那妈妈就不耽误你了,快点准备,弄好了早点吃。小伙子,谢谢你哦,阿姨回去给你带礼物。” 等挂了电话,章泰安敬佩地看着小舅子,“你好厉害!以前这种情况,我妈不念到我头痛不会停的。” 白林鹤抱臂嘚瑟,“那可不,我们家长辈就没有一个不喜欢我的。一看你就是从小缺爱,不会表达的典型。” 他重新打开火,“来来来,好好学着,以后不管是奶奶妈妈,还是媳妇闺女,全都手到擒来。” 其实道理超简单,真心对待老人,嘴甜一点,很多父母挺好对付的。 章泰安想想,之前白闲云跟自己聊起来,跟妈妈沟通,也是这个主旨,真心为她好,引导她看到更好的世界,或者让她注意到事情好的一面,比硬碰硬的讲道理互相说服,有效果的多。 遇到这么个女朋友,还有这样一家子,真是自己有福气了。 保护 因为向建华突然去世, 结婚的事情, 向飞星和纪晋熙默契地一起推迟了。 两个人谁都没再提这个事儿, 不过纪晋熙家里逐渐多了许多向飞星的护肤品, 牙刷杯子都成对, 浴室里也多了女孩子的香氛味道。 第一回给白闲云打电话说, “小云, 我在老纪这边,晚上不回家了,不用等门。” 向飞星还挺羞涩的。 结果她的好姐妹, 就叮嘱了一句,“有小雨伞的吧?别搞出人命哦。”就没了。 向飞星倒有些气哼哼了,“你竟然都不担心我的。” 白闲云失笑, “姑娘, 你都二十七了。” “诶,咱们俩同龄哦, 谁提年龄谁是小狗。”向飞星哼唧, “我还以为你是个保守派呢, 竟然看错你了?” “你对我有什么误解?”白闲云眉毛都挑起来。 “那以前那个陈渣渣……”向飞星嘶了一下, 这么长时间了, 想起来还是很想打他。 白闲云无语, “因为他从来没主动做过保护措施,每次都很突然地提出要求,我傻了才会配合。我刚才不是也提醒你了么?保护好自己, 不要搞出人命来!记住了?” 每个人成年后, 都拥有享受性/爱的权利,无论男女。 不过女性因为身体原因,一定要保护自己,因为出了意外对健康损害太大,有可能大到承受不起。 “好啦好啦,白老师,我记住了。”向飞星嘻嘻哈哈挂了电话。 白闲云又练了一页字,想起上一场结局鸡飞狗跳的恋爱。 年纪小谈恋爱情热的时候,也不是没冲动,但是姓陈的渣滓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女朋友需要保护这一点的。 最初白闲云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说,只是推拒。 几次之后陈安恼了,指责她不肯体谅自己。 白闲云非常委屈,气愤下也指责,明明是你不体谅我才是。 人渣是不会反省的,他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甩了句经常被用来安抚女人的话,男人冲动上来哪有那么好控制的。 白闲云当时还较了真,回去偷偷查资料,倒要看看男人怎么就控制不住了。 然后就发现,都是谎言,全是套路女生的骗局。 拥有y染色体的生物繁殖器官敏感又很脆弱,非常容易精神,也非常容易颓,睡梦中换个姿势可能就起立了,不管它自然就会躺回去,并没有必须发泄一说。 网络上那些什么,男人欲/望来了控制不了,憋久了会憋坏,基本都是无稽之谈。 睡一觉的时间都能起立好几次,要是控制不了,这种生物就应该灭绝。 而憋久了会憋坏更是个伪命题,专业学术名词梦y可破,最不济不是还有自己的手么? 因为知道了这些,她就很生气了,觉得姓陈的完全不体谅女人。 摊开谈了一次,陈渣愈发理直气壮,感情的事情,能用那么机械冰冷的数据资料来判断吗? 白闲云不为所动,当然可以,否则要医生和科学家做什么? 陈安恼羞成怒,性别攻击,你个女孩子研究这些羞不羞? 白闲云无语,科学看待两性问题,有什么可羞 不欢而散。 自那以后白闲云对亲密关系更加抗拒。 至于后来为什么就走到了订婚,大概是彼此当时也没什么别的好选择吧。 几年之间互相习惯,来自同一个城市,工作家庭都看起来门当户对。 回过头想一想,在家里出事之前,因为自己坚持读研究生的事,两个人的情分基本也都淡了。 不过那时候白闲云以为天下的情侣夫妻都要有这一天的,不是都说了吗? 爱情会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变成亲情,少年夫妻老来伴。 老了就是个伴儿。 “怎么比现在更老气横秋呢。”白闲云愣了会儿神,抽出手机给章泰安打电话,“做什么呢?” 章泰安正给自己烫了泡的指尖上药,接到电话一秒漾出笑容,“小云啊,我看文件呢。” “工作很忙?”白闲云在屋里转来转去,顺手把一些杂物归位,给自己倒了杯果汁。 “不忙不忙,我没事做嘛,瞎看看,”章泰安扑倒在床上,咕哝道,“想起看你。你想不想我?” 白闲云忍不住就笑了,“不累你就出来呀,我也想见你了。” 想见你=想你。 “我去看你,等着啊,别睡。”章泰安咻一下蹦起来,跳到客厅换鞋子拿车钥匙。 白林鹤正从冰箱里掏出一盒酸奶,看看时钟,十点钟了,“泰安哥要出门吗?” 这不会是个喜欢逛夜店的男人吧? 据说这个时间,大都市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章泰安兴奋的神经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怎么有种早恋偷偷出门被家长抓包的心虚感? 他调整脸上的表情,镇定下来,“去公司取份图纸,一小时就回来,你先睡吧。” “哦,”白林鹤挠挠头,“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章泰安沉稳地出门,关上门冲到电梯前面按键,忍不住来回抖着腿。 白林鹤一秒钟就电话他姐汇报了,“章泰安这么晚还出门啊,他喜欢去夜店吗?” 白闲云神色古怪,这小子耳报神当的还挺敬业。 “他跟你打招呼了?” “没有啊,我在客厅遇见,他说去公司拿文件。姑且信了吧。”白林鹤皱皱鼻子,“改天你再问问哦,临时撒的谎,可能对不上呢。不要相信男人的破嘴。” “好吧,我记住了,”白闲云憋笑,“你早点休息吧,他是个成年人了,不用你操心。” “可算了吧,上个月我也成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可真不如我。”白林鹤一股脑儿把这几天忽悠某人学做菜的事儿讲了,“你看看,是不是还不如我十二岁的时候呢。简直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头,虚度光阴。” 白闲云知道这小子就喜欢人夸他,当即用力捧了他几句,“你做饭的手艺可以横扫你们年级了,他怎么能跟你比?以前连奶奶都说你做饭好吃。有空多教教他,就当帮我省事儿了。” “你等着瞧好儿吧,”白林鹤做了个三分投篮的姿势,把酸奶盒丢进垃圾箱,“记住改天问问那家伙口供啊,我去睡觉了。” 白闲云打发完弟弟没多久,章泰安就到楼下了,打她电话,“向飞星在不在?我上去方便吗?” 白闲云没回复她,套上鞋子溜达下楼,敲敲他的车窗,“好巧啊,帅哥,夜色这么好,一起散步吗?” 章泰安噗一下笑出声,“靓女,晚上一个人不安全,我保护你呀。”下车来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往林荫道过去溜达。 白闲云拿着小喷壶呲呲给他喷了点驱蚊水,假装认真打量了一下,“几天没见,也没有想我想的变瘦嘛。” “你弟弟太厉害了,做饭好吃,我可能还胖了,”章泰安摸摸胃,“他怎么会做那么多菜?” “我爸妈都是老师啊,有时候课时排到中午十二点,跟我们放学时间一样,遇上有特殊情况,处理点学生问题,就没办法按时回家准备午饭了。”白闲云摊手,“特别小时候是奶奶照顾,后来堂弟出生了,奶奶忙不过来。林鹤当时十二岁,我已经考上大学走了,他就磕磕绊绊学会做饭了。” 白家没有娇惯孩子的能力,而且也不觉得小孩子学会照顾自己算什么大事儿。 章泰安想想自己十二岁,有点羞愧,二十二岁也只擅长煮泡面。 “趁他住在我这里,我有机会学一点,以后做给你吃。” 白闲云笑弯了眼睛,忍不住搂住他的腰,主动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好呀,我很期待,加油哦。” “我肯定好努力得。”章泰安乐得用力亲了她一大口,开心的要飞起。 白闲云开心的样子,又让他联想到晚上陈娴的态度,忍不住就跟白闲云说了一回,啧啧称奇,“竟然那么就哄好了。” 他到现在还有点不相信,“你知道吗?曾经我过年回家,萌萌饿了,保姆不在,我给她做了一碗虾仁蒸蛋。我妈断断续续数落了我好几天。” 白闲云不能理解,“虾仁蒸蛋很难?” 呃,说起这个就很尴尬了,当时蒸出来卖相不太好,章泰安挠挠头,“我猜是因为她和我姑姑一起回来,姑姑看到我喂萌萌吃饭,大惊小怪。颠三倒四说了一堆什么男人下厨房要败家,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 白闲云嗤之以鼻,“歪理,北方那么多男人下厨房,也没看见谁家就败了。” 章泰安耸肩,他这辈子也理解不了某些人的脑回路了。 也就是跟白闲云交往之后,他才首次觉得可以跟女人这么轻松自如的相处。 以前哪怕是跟姐姐,有时候都很沉重。 毕竟大姐的理想期望和父母的计划不一样,二姐又跟家里闹翻远走他乡。 他挥挥脑袋,把这些恼人的鸡零狗碎抛开,俯身用额头捧白闲云的额头,“你刚才亲我了诶,是不是很想我?” 实在离的太近,白闲云调皮地在他鼻尖上轻轻mua了一下,“是呦,这么帅气的小哥哥,几天不见必定是想念的。” 章泰安忽然把她抱起来转了一个圈,然后大步走到行道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将人揽在怀里,声音低哑,“你下次再这样就危险了。” 白闲云被他抱在膝盖上坐着,感觉到屁股后边的东西,不怕死地又在他额角亲了一下,配合着压低声音,“有多危险?” “你不要欺负我……”章泰安在心里叹气。 小区上面是向飞星的家,自家那边住着小舅子,他不愿意草率找个酒店,实在不是个好时间。 白闲云忍不住大笑,凑到他耳边道,“你得做好保护我的准备才可以。” 大脑一团浆糊地章泰安萌萌地瞪着大眼睛,“嗯?” “回去仔细想想。”白闲云从他腿上跳下来,“走吧走吧,回家去,你不能出来太久吧?林鹤那小子精明着呢。” 自我 没多久章泰安到家, 进门又跟揉着眼睛出来的小舅子撞上了。 白林鹤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回, “你工作真辛苦啊, 早点休息吧, ” 章泰安脸上喜色都挡不住, 狂点头, “好的好的, 你也早些休息。” 回到自己卧室,忍不住在浴室里冲着澡唱了一会儿歌。 白林鹤回到屋里,眼睛一瞪, 精神抖擞,给姐姐电话,“某人回来身上香喷喷的。” 白闲云失笑, “六神驱蚊花露水, 他刚才来找我了。小毛孩子不要管那么多,睡觉去吧。” “哦~”白林鹤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音, “有了男人忘了弟弟啊, 行吧行吧, 不打扰你们。” 白闲云挂了她的电话, 洗漱休息, 躺到床上看了一会儿书睡觉。 熄灯没多久, 半梦半醒间,手机嗡一抖,她迷迷糊糊摸起来一看, 竟然是有阵子没见的高菲。 【小云, 明天有空吗?我想去找你聊聊天。】 高菲婚礼时候还在孕早期,典礼办完休息了一阵子,丰敬霆带她出去度假了,权当蜜月旅行。 算算到现在,白闲云有两个来月没见她了。 【早晨我忙一会儿工作室的事情,如果不介意,可以来找我,中午给你做好吃的。下午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那我早晨就去找你,还是你们好。】高菲信息回的很快。 白闲云拉开台灯坐起来,看了一会儿这些信息,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你怎么现在还没睡,熬夜对宝宝不好吧。】 没想到,这信息发出去,一秒钟高菲就回了电话过来。 电话接通就是一句,“你也觉得孩子比我更重要吗?” 白闲云挠了一把头发,“当然是你重要呀,你们不是一体的么?” 那边有微微的风声,不知道高菲在哪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最近这样对我的人太多了,我忍不住。” “你一个人吗?”白闲云看了看外边的天气,炎夏的半夜,外头也不怎么舒适。 “我在家里的露台上,”高菲灌了一口水,“真是烦透了啊。结婚之前啊,大我爸妈,家里的其他人,大家聊两句,还能说说筹备婚礼的事情。等典礼办完,瞬间好像都换了个脸。一下子不管我干什么都不对了。” “嗯,有些人就是什么都不懂还爱瞎指挥吧。”白闲云隐约明白一点她的郁闷了。 “就是!”高菲气得把手边的抱枕砸出去一个,“我化个妆吧,说里面化学物质对孩子不好,行,我就涂点保湿防晒总行了吧,竟然也都有人说。” “我看个电影,说宝宝会不会嫌弃电影院吵闹啊,而且人那么多可别碰着你,不让去。” “我想出去逛逛街,说我呆的太久了,商场里冷气太强,冻着宝宝。” “我想吃点辣的,说万一生下来孩子有胎毒呢?想吃点凉的,说寒凉吧,对宝宝肺不好!” …… 高菲滔滔不绝地吐槽,“我顶他们肺啊,老娘孕吐都没有,健康的能跑八百米。” “我这个人好像在世界上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孩子的容器!” 白闲云无语,“到了这种程度了?” “就是这种程度!”高菲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用力喝了两大口可乐,“我现在就在喝肥宅快乐水,刚才溜下楼偷偷买的,昨天我妈来让保姆把我冰箱里的花草茶都清理掉了。” 不等白闲云说什么,她继续道,“本来我也之前没喝任何碳酸饮料和含□□的东西,碳酸饮料容易缺钙、□□对睡眠不好,我都知道。但是连花草茶都给我扔了,气死我了。” 所以她要喝可乐,还要吃蛋糕,明天去吃烧烤去,去他们的。 一群讨厌鬼! 换位思考一下,白闲云觉得高菲现在才发牢骚,已经够能忍了。 她琢磨,“你想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做?” “呜呜呜,就知道你对我好,”高菲感动的很,“明天陪我一起去吃炸鸡和烧烤吧。再这样下去我要憋死了。” “行行,都依你,就吃炸鸡和烧烤嘛,明天过来,我给你做。我很擅长的。”白闲云索性拿着手机站起来,溜达到厨房查看冰箱里的食材,还有调味品余量。 自己做的应该比外边更干净。 高菲感动哭了,“果然还是女人理解女人,臭男人都该拉走人道毁灭。” 哦了,看来丰敬霆做的也不好,白闲云挑眉,“你男人呢?” “加班!”高菲愤怒地又喝了一口可乐,其实她一共也就买了两罐,“感觉好像他是宇宙中心一样,公司没了他明天就倒闭。” “那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吗?”白闲云皱眉,虽然孕中期很安全,但是她情绪这么不好,能单独呆着? “不是呀,保姆睡着了,”高菲哼一声,“否则哪能让我逮到出来喝可乐的机会。” 哦,那就好,白闲云陪着她聊天,“你无聊就出来找我玩吧,我这边期末考试都结束了,就忙工作室的事情,每天都有时间。多个人陪我吃饭也挺好的。” 高菲嘤嘤,“我就说了还是你们好。” 白闲云提起工作室,她就又想到另一些,“他们不但管我生活吃喝拉撒,特么的连工作都不允许。” “我拿起画笔想画点画吧,保姆就紧张兮兮的,”她捏着鼻子学,“小菲啊,你说这个颜料油墨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我跟丰敬霆说,太无聊了,要不然我跟你去公司上班吧,随便找个办公室助理的事情让我做一做。” “这傻缺,笑得不行,就跟我讲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一样,说,老板娘亲自去给我当办公室助理,那我其他的助理还活不活了?” “现在才五六个月,等这崽子生下来还得三个多月,然后坐月子,哺乳期,我现在觉得这辈子就这么废了一样。”高菲自己说着,眼圈忽然泛红。 亲妈都说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有什么不好吗? 毕竟她自己一辈子家庭主妇,高家有钱,当个贵妇人,出门有车、进门保姆,逛逛街喝喝茶的日子过了十几年。 确实没什么不好。 那我呢?我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吗? 以后人家提起高菲,是丰太太,一个丰姓小娃娃的母亲,唯独没有高菲。 哪怕她曾经并不是一个努力的学生,也在吃喝玩乐上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想起这样的未来,仍旧不寒而栗。 但是这个话没有地方说,没有人能理解她。 她之所以深夜给白闲云联系,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大概能懂她的心。 “他们说的都不对,也没有用。”白闲云的语气很认真,虽然情况不尽相同,但是辞职考研时候,她也经历过各种对自身定位的煎熬思考,“关键取决于你自己。” 她向自己的朋友建议,“你明天来找我吧,你画画那么好,帮我设计点图样呗。只要身体健康允许,你就当过来上班了,怎么样?就是我没多少工资可以发给你。” “嗯,我不要工资,你要包我吃饭。”高菲抽了抽鼻子,赌气一般地嘟囔,“我才不听他们的。” 麻蛋,惹急了,连丰敬霆那个狗男人都不要了。 反正又不是自己养不起孩子,生下来就让它姓高。 白闲云陪她断断续续聊了一个多小时,过了零点,才把人哄睡了,保证明天她过来,会有炸鸡和烧烤吃。 最后还许诺了一顿麻辣香锅出去。 转天早晨向飞星七点多就进了家门。 纪晋熙那边没有她的换洗衣服,她回来换一身再去上班。 白闲云还睡着没醒。 她偷偷溜进次卧,捏住闺蜜的鼻子,“哦呦,你竟然睡懒觉,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白闲云眯着眼睛反捏她的脸,“需要我给你煮红豆饭吗?” 向飞星脸色一红,按住她挠痒痒,“你给自己积点德吧,迟早有一天这些话我都能反弹回你身上。” 两个人笑闹一阵子,洗漱完了,一起去厨房。 白闲云从锅里盛出昨天定时闷煮的粥、拌个沙拉,向飞星煎了鸡蛋培根,两人对坐吃早饭。 白闲云坐下才想起来,“纪晋熙呢?直接去公司了?” “出差去了,早晨六点就出门赶飞机了。”向飞星不自觉动动发酸的腰,“老男人年纪一大把,精神头还挺好。” 白闲云喷笑出来,“我应该举个镜子在这里,让你看看自己脸上的小嘚瑟。” 向飞星作势用筷子丢她,“差不多得了啊。” 饭后白闲云拿了鸡胸肉出来化冻,提着手提袋跟向飞星一起下楼。 聊了几句高菲昨天的情况,叹气,“结婚对女人的影响太大了。” “昨天我办公室还有姐姐说,生了孩子才知道枕边躺的是人是鬼,有几个已婚大姐都点头表示真理。”向飞星搓搓胳膊,“说的我有点紧张了。” 这话题暂时无解,两个人走到路口分开。 向飞星开车去公司,白闲云去超市补货,给高菲的烧烤准备食材。 她这边提着东西还没到家呢,高菲的电话就到了,“小云啊,你在家吗?我到了。” 白闲云叹气,这是一大早起床就出门了吗? “给你准备吃的去了,稍安勿躁等一会。” “你慢慢走啊,我在你们小区里散散步。”高菲转了一圈,凑到一个跳广场舞的方阵后边,跟着扭了几下子。 等到白闲云回家,食材处理好,下来打包她一起带到工作室。 昨天牢骚发的多了,今天高菲倒是没说什么,进门就自己找了活,帮着打单据寄货,“你有没有想过把扩大工作室啊?” 电脑上时不时就有新订单提示,这才没半年时间,兼顾着读书,店铺都做到五钻了。 “我想过的,正打算有空了核算一下成本,考察点工艺品制作代工厂,能遇到靠谱的,就可以合作。”白闲云按照订单上的订制内容写字,边跟她聊,“不过目前这样已经是我个人的能力极限了,再扩大我就得招人,工资成本都是一笔,我还没核算能不能承担得起。” 合伙 “那你快算算, 最好去注册个品牌, ”高菲凑到她面前, 看她在大书桌上写字, 越看越顺眼, “我们合作怎么样?” “咦?”白闲云抬头跟她对视, “那我得想想。” 让高菲过来干点零活, 不严肃计薪酬,是她帮朋友解闷,高菲累了不想干了随时能甩手。 要是成了合伙人, 可就不是这样了。 高菲挽住她的胳膊,“好嘛,带我一个嘛。” 白闲云似笑非笑瞅她一眼, “放开我, 就这个态度,就当不了我的合伙人。” “为什么?”高菲吓一跳, 赶紧放开她。 “做朋友的事情, 你们来帮我, 我特别感激, 可以回馈给你们礼物, 请大家吃饭, 这是我们情感交流的一部分。” “没有合约限制的松散关系,你好我好大家好。” 白闲云写完一幅字,端了水果给高菲削, “可是合伙人就不一样了, 需要承担责任,不能临阵脱逃,要有毅力和恒心,还得互相理解和能沟通。” “账目要清楚,权责要分明,这些你明白吧?” 做朋友时候好得像一个人,成了合伙人最后撕破脸分道扬镳的太多了。 嗨,这算什么,这不是应当份的嘛。 高菲乐滋滋从她手里接过水果塞嘴里,“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要是加入,起码一年多的时间里不能承担定额日常工作,甚至不能工作。所以这块我就不算,”她临时想了想,干脆道,“我们调查一下市面上,文化公司接受融资时候通常都怎么算,最后搞出个我们双方都同意的比例,怎么样?” 显然这个合作里,白闲云即有技术、又有网红广告效应,等同于研发、推广、售后一条龙她都管了。 而高菲虽然也是学艺术相关的,对于这种小工艺品现在还两眼一抹黑,考虑到身体状态,也无法进入工作。 “我们先商量看看,我出钱来扩大规模,你出技术营销等等,我们两个分股份,你负责具体的管理执行,如何?” “至于具体的合同,我们找专业的律师来,核算也有会计,”高菲蹭到白闲云旁边,“我就是想有个正经事情做,而我身边靠谱的正经人,还真的挺少的。” 说起投资做生意,她耳濡目染也是有一套的,“我老爹说,搞投资不仅是要看项目,更重要的是看人。我信任你这个人,更觉得这件事挺不错,怎么样?” 她这样讲,白闲云也有些踌躇了。 本来她很坚定,有不和亲近的人合伙做生意的决心。 否则完全可以通过柳遇唐的关系,联系宗靖,甚至是向飞星手里都有一笔足以让她扩大规模的资金。 更不要提章泰安了,几乎是只要她张嘴,那肯定是能获得投资的。 毕竟一个小工作室而已。 之所以没考虑那么多,一个是现在营收很不错,如果不扩大规模,就维持着现在的流水,她单人做个小铺子,也能获得比上班族多许多的收益,生活足够。 而国内的原创设计市场并不太好,经常做出一个爆款,立刻被全网仿制,盈利周期短,品牌效应弱。 综合起来,她没办法确定投资一定能收回。 从那几个人手里拿投资,她一定会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同时订制原材料的几个厂子都有联系她,想收了她的工作室,让她转职成厂子里的设计总监,拿一份高薪或者一点股份,厂子利用她的创作能力做品牌。 这也是稳妥的思路之一。 作为千千万万的小网红之一,白闲云自身的品牌效应现在不足以吸引大的投资机构。 可是谈了几家之后她都不太满意。 这些多多少少都不怎么尊重原创设计,聊的过程中都有提到让她跟风仿制市面上的流行新品。 白闲云提出自己只想做原创,对方总是口头上表现的很尊重,立刻开始诉苦支撑一个工厂有多难,多少工人等着吃饭诸如此类。 结论总是,你的想法是好的,年轻人这么有热血也值得鼓励,但是我们得活着。 白闲云知道人要吃饭的,也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对方,可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试一试自己这样能不能活下去,坚持不懈地做原创,能不能打开一条路。 “既然你这么认真提了,我就跟你聊聊现状吧。”白闲云把这些跟高菲事无巨细地说了,“所以菲姐,你投资了,我并不能保证你可以盈利。” “现在工作室实际上就是个作坊,养活我一个很可以,扩大规模后,就不是这样了。” 没想到高菲听完更开心了,大力拍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个靠谱的人,你这个合伙人我还要定了。” 她认真道,“我昨天跟你聊完,到今天早晨来你家的路上,刚才在小区里遛弯,都想了许多。” “我必须做点事情,不管能不能成功。空虚无聊的浪费人生,比失败更可怕。比较幸运的是,我输得起。虽然我口口声声说讨厌丰敬霆啊,我爸妈啊,烦他们无视我的需求,可是他们也给了我失败的资本。” 白闲云皱着眉,“那我总得做个详细市场调查报告,各种数据核算完,给你看看再说。” “嗯,你做,我等着看。”高菲拿过打单工具继续干活,“希望你最后能给我这个机会。” 两个人各自干活,时不时聊两句,中午白闲云给她做了玉米杂粮煎饼,炸鸡块和蔬果沙拉。 高菲吃的一本满足,忍不住又吐槽自己亲妈,“老太太真是绝了,医生都说煲汤里面除了脂肪没有营养,她还坚信汤养人,试图天天灌我,完全是想胖死我。” 饭后她还兴致勃勃和白闲云一起洗菜切菜,把晚上烧烤要用的食材穿好腌上,“诶,我们这样会不会把家里烤的都是烟呐?” “烤箱烤的,不用担心,”白闲云道,“比外边炭烤的好吃,你试试就知道了。” “不用试我现在就觉得很好吃,这个酱料闻着就香的我想舔一口。”高菲乐呵呵的。 她丢在客厅的手机一声声响起来。 响到挂断,过一会儿又响。 白闲云挑眉,“不接?” “不接,不定是哪个管家,一群人唠叨我,烦死了。”高菲穿完最后一串蘑菇放进酱料盘,最后没忍住用筷子尖沾上舔了舔,幸福地眯起眼睛,“烧烤啊~” 白闲云安排她午睡,自己也去午休,“两点半起来,再去工作三小时,晚上回来做好吃的。” 高菲打着哈欠倒进她床上,终于接起响了八遍的电话,“喂?人好着呢,没死,不要管我。” 丰敬霆在那边急了,“最近应酬多是我不对,保姆说你没回家吃午饭,我很担心的……” 高菲把手机丢到一边,哼唧一声把枕头捂脑袋上,假装秒睡。 白闲云皱眉看着地毯上通话中的手机,对面还在说着什么,她戳戳高菲的腰,“要不然你回一个在我家?” 高菲不耐烦地哼唧一声,“你帮我跟他说,我就不想听到他声音。” “哦,好吧,”白闲云捡起手机,“丰先生吗?菲姐在我这里,刚才我们一起吃了午饭,她现在午休呢……嗯嗯,她很好,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 挂了电话,她把高菲往里推了推,“我看他挺在意你的,要不然你跟他好好谈谈?” “自以为是,能谈好就不会这样了。”高菲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别担心,你看我昨天心情还挺差,现在这么快就调节好了。” 啊,这算调节好了吗?真的不像…… 白闲云想了两分钟,也睡过去。 晚上向飞星带着纪晋熙回来,“烧烤有我的份嘛?” 白闲云给她展示那一盆穿好的签子,“早晨告诉你之后,就知道你会回来。” “有小鹤和章同志的吗?”向飞星搂住她的胳膊,“快说,说你只爱我一个。” 白闲云笑着挣开她,翻白眼,“当然有,大家一视同仁。你都没有只爱我一个,凭什么让我只爱你?” 纪晋熙卷着袖子进厨房,看她们俩打闹,“有什么我能做的?” “太有了,”白闲云也不客气,把自己要做的菜名报了一遍,“我打算就做自己擅长的烧烤了,其余的交给你们小两口吧,一会儿章泰安和林鹤来了,随你们使唤。” 结果章泰安来,除了白林鹤,还带来了宗靖和柳遇唐。 男人们挤进厨房做饭,白闲云倒是被撵出来了,她索性把笨手笨脚的柳遇唐也从厨房里拖出来,叫上向飞星,把高菲要投资的事情说了一遍。 向飞星书法也很好,柳遇唐本来职业就是个画师,两个人业余时间一直帮着她做特别定制的订单。 高菲很高兴,“这不是设计师都齐全了,配齐后勤人员,一个团队就齐整了。” 几个人聊到饭前,算是敲定了初步意向,具体能不能往下走,要看企划书和调查报告的结果。 吃到尾声时候,来了个不速之客,丰敬霆拎着西装外套找上门,一进来就被热闹地气氛震了下。 他好像有阵子没见高菲这样笑过了。 因此在白闲云客气地问他有没有吃晚饭的时候,他不顾高菲翻白眼,凑到桌子上坐下。 高菲在桌子下面用力踩了踩他的脚,到底是没有当面跟他发火。 晚餐后章泰安和纪晋熙收拾卫生,白闲云先送了他们两口子回家。 高菲言笑晏晏地,凑到她耳边撒娇,“明天要吃麻辣香锅。” “嗯嗯,可以的。”白闲云暗自决定给她做酱香的。 丰敬霆不吭声,一直跟在旁边,临走谢谢白闲云照顾。 一进电梯,高菲脸就挂下来了,“我还有没有点人身自由了?” 这是要炸,丰敬霆头皮发麻,“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我也担心你在公司吃不好,明天我就跟到你公司当监工去。”高菲一甩头,走出电梯,“想想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得有十八小时不在家,我之前那么些日子,应该早就急疯了。” 我是谁 说出这句话, 高菲忽然灵光一闪, 想出一个好主意。 等走到车前面, 她已经有了完整的大计划。 丰敬霆给她开车门, 一抬眼对上她的眼神, 不自觉后背一紧, 觉得毛毛的, “上车?” 高菲叉腰看了他三秒,眯起眼睛,嘿嘿一笑, 默默坐进车里。 丰敬霆犹自不知大祸临头,像往常一样,“今天午饭都吃了什么?胃口好吗?” “鸡块、沙拉和玉米饼, ”高菲非常配合, 然后反问他,“你午饭吃的什么?” “啊, 午饭, ”丰敬霆忙成狗, 一时还真的想不出中午吃什么了, 可是高菲看着脾气平和, 并没有发火的迹象, 他愿意配合多聊两句,于是努力回忆,“炸猪排、芹菜肉丝和秋葵百合吧, 秘书室给打的饭。” 没有应酬的时候, 他也跟办公室其他同事一样吃公司食堂的饭,开给高管的小炒,也都是家常菜。 高菲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呵呵,走着瞧,她学丰敬霆平时唠叨的语气,一本正经道,“你这样不行啊,猪肉脂肪含量本来就高,你还吃炸的。芹菜也不好多吃呀,芹菜杀精可是有科学依据的。而且你这一顿饭,一点绿叶蔬菜都没有,还缺乏豆制品,不健康。以后别这样吃了。” “哦,”丰敬霆缩了缩肩膀,“以前没注意,我下次交代秘书。” 他又不挑食,忙起来吃饭都急匆匆的,干净卫生就好了,谁能注意到菜色是什么。 但是孕妇这么讲了,孕妇最大。 高菲见好就收,并不继续唠叨。 她想起下午跟白闲云聊天时候说的,这些人就是没体验过生活里处处被拘束的苦,不会换位思考。 呵呵,不会换位思考是吧,老娘强制你们感受一下。 哪怕是对亲妈,也绝不留情。 老太太有糖尿病高血压,医生都叮嘱了应该注意饮食,家里的保姆可管不住她。 反正现在啥也不让咱干,闲着也是闲着,亲闺女回去盯着她。 高菲冷笑一声,打开手机预约营养科的医生,决定去搞一份食谱回来,天天按着老太太吃。 这可比她老人家道听途说的什么煲汤、偏方好多了,是非常科学的为老人家身体好。 丰敬霆看她低头扒拉手机,沉默了一会儿,问,“明天还到这边来玩吗?” “不是玩,我在搞事业。”高菲不高兴地反驳他,挂号完毕,她抬眼从后视镜里跟丰敬霆对视一眼,“我可比你有分寸多了,不许唠叨我。” “我这不是觉得她工作室环境不太好,”丰敬霆断断续续从高菲嘴里听过许多信息,知道白闲云现在工作室在一个半地下室里。 “但是那里有自由的空气,”高菲下巴一抬,“作为一个准妈妈,我对自己即将承担的责任很清楚了。你当人家爹的,是不是也该想一想了。” “我想了呀,”丰敬霆挺胸,“你看,我这么忙,都是因为公司业绩稳步上升,给孩子攒家业呢。” “哦,给钱足够就是好爹了是吗?”高菲眯起眼睛,这个狗屁思维,之前竟然没发现。 万万没想到,丧偶式育儿眼瞅着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我知道还需要陪伴与爱,可是机会不等人,孩子的起跑线越往前越好,”丰敬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七岁就在私立学校住校,初中出国读书,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相熟人家的孩子都是这么过的。世界上有的是家长想给孩子这种条件,还做不到。 高菲翻个白眼,跟普通家庭比,已经可以算坐火箭了,还想怎么样? 就是贪心! 这一点她决定不妥协了,“明天大筛查,你陪我去产检。” 丰敬霆一怔,“明天吗?”这个要求合理,可是早晨刚好有个会议。 高菲冷笑,“产检日期都记不住,您这个爸爸当的可真够省心的。” 早期没孕吐,营养均衡、激素稳定,情绪调节能力强,高菲自认为已经是最省心的孕妇类型之一。 “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要是想跟上一辈儿的那些老头子一样,当个撒手爸爸,让我丧偶育儿,那这个爸爸你就别当了,反正有和没有都一样。”高菲拍车门,“停车!” 丰敬霆头皮发麻,“离家还有两公里,你这……” “我说停车你听不见啊?”高菲推门下车,就是算着两公里,遛弯回去消消食。 但是这个狗东西不教训是不行了。 所以她下了车,哒哒就往前走,把软底运动鞋愣是踩出小皮靴的气势。 丰敬霆还糊涂着呢,刚发现怀孕、没办婚礼那阵子,高菲闹过一次脾气。 可是她性格好,一贯想得开,闹了两天,决定结婚之后立刻没事一样了。 办婚礼过程中,大家都体谅她,倒也没有什么意外。 到了出去度假,高菲整天在海边晒太阳睡觉,别的孕妇什么晨吐、味道敏感之类的,她几乎都没有,别提多省心了。 以至于等回到b市,重新投入工作后,丰敬霆一度差点忘记媳妇是个孕妇了。 他自认为是个合格的好爸爸,抽空会关心老婆饮食起居,每天回家多晚,都会问问保姆这一天的情况,工作间隙想起来,也会问一问。 高菲对他的这些行为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所以他实在不明白,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开着车跟了百十米,眼见高菲往小道儿上走去了,丰敬霆不得不下车锁门追上去。 “老婆老婆,我有什么错误你指出,我肯定改,你怀着孕呢,不要跟孩子过不去。” 瞧瞧,这话讲得真好,简直精准打击。 高菲甩着胳膊,“怎么就跟孩子过不去了,它在我肚子里长着,跟我生死都一起。这么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小东西,凭什么影响我的人生?” 凭他是你的孩子啊? 丰敬霆张了张嘴,到底是觉察出了,这话不敢说出来,好言跟着,“我不对,你别生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高菲站住,指指自己的鼻尖,“来,回答我个问题,我是高菲吗?” “当然是。”丰敬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活了三十年,结婚几个月,可算明白人家说的女人难搞了。 高菲阴阳怪气地哈哈,“我还以为你觉得不是呢?” “不是还能是什么?”丰敬霆小心谨慎,一句话不敢多说。 “你们心里,我的名字现在叫丰太太、丰xx的妈,”高菲戳戳他的胸口,“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我这个人的存在意义,是不是就是这些?” “那不都是一样的吗?”一个人还能拆出几个去?丰敬霆无语,猜想这就是孕妇情绪敏感吧,一点小事都能这样计较,明明是一样的。 “我没有名字的吗?”高菲哼一声,转身就走。 朽木不可雕,果然光靠说,这混蛋是搞不明白的。 丰敬霆小心护佑着媳妇走了四十多分钟,等回到家里,也没想明白哪里不一样。 进了门,高菲自己哒哒进浴室洗浴,洗完出来进了书房,无视丰敬霆的很彻底。 丰敬霆苦恼的不行,先给助理电话,交代他通知明天的会议改期。 助理不太理解,“之前不是说分公司的过来出差不好滞留吗?” 那也没办法,看高菲的样子,不是普通的闹脾气,丰敬霆见她这样,说实话,心里有点怯。 这媳妇不发火则已,一旦真生气,一定闹的惊天动地。 好多年前已经吃亏过一次,他可不敢尝试第二回。 “那好吧,”助理打开自己的记事本,“您想改到什么时候呢” 丰敬霆顿住了,他实在不知道,大排畸这个检查需要多少时间,只能说,“推迟一天吧。另外明早到公司后,把必须签的重要文件电子版先发给我,其他的等一天。有急事让他们找刘副总。” 高菲这边,打开电脑把白闲云、向飞星拉到群里,主旨就一个,怎么调/教不长眼的老公。 白闲云和向飞星,两个人一在书房,一在卧室,被拽进去都一脸懵逼。 群名非常的刚——在沉默中爆发。 好吧,爆发。 向飞星哒哒跑到书房,“菲姐这是怎么了?” 白闲云叹气,“大概是被忽视的过度,打算奋起了。” 许多新妈妈孕期抑郁、产后抑郁,都有这样的原因。 在家人亲戚甚至是朋友,乃至于一个路人甲眼里,这个女人的本我属性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附属于孩子的母亲属性。 他们会不由分说地要求你一切以孩子为先。 灌输母爱伟大、母亲必须含辛茹苦,讲什么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的伪命题。 其实都是骗人的。 人类也是动物,生物并没有天然为下一代牺牲的本能,越是高等动物越是如此。女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本来就可以很强,无所谓她有没有做母亲。 一个人成长为强大、负责任、有担当的样子,和她有没有变成母亲没关系。 那么多男人,并没有因为做了父亲就有责任心、有担当,却并没有人指责他们。 白闲云跟向飞星说了两句,高菲已经在那边啪啪打了一串字,【我要让姓丰的也感受一下,被各种无理管束,自我消失的感觉。】 向飞星盯着屏幕眼睛发光,【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好啦。】 因为有那样一个父亲,她对没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特别憎恨。 放到网络上,她就是广义上的劝分党。 白闲云保守一点,【你试试先跟他明确表达一下感受,说清楚之后要是还没用,再采取点行动吧。】 要是闹大了,可能两败俱伤呢。 【我说了,狗东西完全不明白,估计心里觉得我无理取闹呢。】高菲打完这行字,看见丰敬霆端着一杯牛奶进来,立刻皱起眉。 “我不想喝牛奶。” 丰敬霆耐心地劝她,“营养师说了,牛奶补钙最好,一天要五百毫升的,你就喝了吧。” 高菲情绪忽然控制不住了,抬手把键盘冲他砸过去,“我喝牛奶容易胀气你不知道吗?” 虽然没有强烈的乳糖不耐受,但是也并不那么舒服。 从孕中期开始,她尝试过每天喝两杯,但是经常喝完之后很不舒服。前天打算说我不喝了,吃钙片吧,反正补上需求量,结果都一样。 当时刚好亲妈在,不由分说把她数落一通。 丰敬霆惊的倒退了半步,看着砸到地面的键盘,“好的好的,不喝不喝,我喝掉,我喝,你不要生气。” “出去!”高菲拍桌子。 丰敬霆灌了半杯牛奶,“行了行了,我喝了,不让你喝了,不要生气。” 悄悄关上书房门,他步子轻轻地下楼,去问保姆,“最近我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认错 保姆是金牌孕婴护理, 记性好的很, blabla把前些日子高菲和自己妈妈的一些冲突挑拣着说了。 末了也有些不满, “先生的工作也太忙了一点, 你看看小区里, 哪个孕妇不是老公陪着散步遛弯的。不能日日, 一周也总要有几天的。” 丰敬霆意外被保姆抱怨了, 有些尴尬,“谢谢您照顾了,我以后会想办法调整。” 婚后出去度假, 他休了一个很长的假期,回来确实是忙了些。 高菲跟白闲云、向飞星聊天聊了一小时,到有些犯困了, 晃晃悠悠回卧室。 进去就看丰敬霆坐在小沙发上看文件, 当即下巴一抬,哼一声, “你去次卧睡。” “你晚上一个人我不放心。”丰敬霆把声音放软, “我在这边, 你想喝水什么的, 总是有个人在。” 高菲转了转眼睛, 重新回书房, 抱起几本书,回卧室砸到丰敬霆身上。 “明天开始,半个月内看完, 给我做摘录笔记。” 丰敬霆翻了翻, 《孕期营养全书》、《孕婴使用手册》、《孕产妇运动指南》、《写给爸爸的怀孕书》,一时汗颜,他一个都没注意到。 赶紧表忠心,“我看我看,都看完。之前是我不好,我会改的。” 高菲哼一声,翻身上床躺下。 丰敬霆这些道歉的话,到底有多少真心,有待考察。 他可能只是为了此刻自己不继续闹脾气。 总之,相信男人的嘴,一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饶了你?想得美。 丰敬霆当真看了半小时书,等到高菲呼吸均匀下来,他蹑手蹑脚爬上床,把手机屏幕调暗,搜索,【孕中期情绪异常问题。】 要让高菲知道了,大概还是要哼一声,根本不知道重点。 第二天两口子一起起床,高菲换了条版型宽松的裙子,施施然给自己画了个淡妆,由着丰敬霆送她去产检。 其实医院的产妇检查区,根本不让家属进去,准爸爸多是坐在外边走廊长椅上等候。 但是丰敬霆至今只有建档时候跟着来过一次,高菲不忿,觉得以后必须次次都让他亲自来。 丰敬霆看了办完事各种孕妇情绪奇葩的案例,在二十六度的恒温室内吓出一身汗。 后知后觉体会到老婆的可爱,打定主意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到了送高菲进去,留在外边跟其他准爸爸聊天。 等着检查的这么会儿时间,他又把自己聊出一身冷汗。 什么孕早期吐到只能喝米汤,怀孕三个月瘦了八斤。 什么情绪异常不稳定,半夜醒来无法入睡,嗷一嗓子就开始嚎啕大哭。 什么结婚三年忽然觉得老公身上的汗味儿不能忍,贴近就捂着鼻子要吐。 什么媳妇跟婆婆发生冲突,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总结了就是一句话,人生简单,兄弟你这么舒服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以至于等接到检查完毕的高菲,他谄媚的想把这媳妇当佛爷供着了。 高菲上车,挥手,“走吧,去你公司。” 丰敬霆已经跟下属说了休一天假,讨好道,“今天不去公司,要不然我们出去逛逛?外边也热起来了,你闭上眼睛休息,我带你去老周的山庄钓鱼好不好?” “不好,”高菲学他昨天的语气,“孩子的起跑线越高越好,不努力工作怎么行啊?” 丰敬霆被糊脸,“那是我想的不对,该放松还是要放松的。你看,年纪轻轻的不出去玩,挣那么多钱,等老了想玩也没力气了,对不对?” 看吧,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有理。 狗男人! 高菲闭上眼睛哼一声,“不行,今天就去你公司上班。” 丰敬霆没辙,带着高菲去公司,提前给助理发消息,让准备好水果牛奶、再找个闲置pad送到办公室。 高菲进了他办公室,往小沙发上一坐,要了个键盘,愣是搞了一下午市场调查报告。 期间每半个多小时,她就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两圈,还拍丰敬霆,“起来,站起来走走,你是要当爹的人了,没体力以后怎么抱着孩子玩儿呢?坐久了腰肌劳损,到时候有你哭的。” 丰敬霆叫助理送杯咖啡,被她换成白开水,“你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以后还得给孩子辅导作业呢,这种喊□□的东西少喝。” 如是四五回,丰敬霆哭笑不得,“老婆,集中精力看文件效率更高,我早点做完今天不加班,跟你一起下班好不好?” “文件有什么重要的,”高菲嗤一声,“文件比健康重要吗?你是要当爹的人了,自己心里没点数?” 丰敬霆心里叹气,到下班时间就收工,本来计划休假的,不差这一会,“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吃什么吃,回家,”高菲甩出那个高频词,“你是要当爸爸的人了,得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能在家里吃尽量在家里吃。否则到时候孩子都跟你学,小小年纪在外边吃的重油重盐,一点也不健康。” “就吃一次嘛,没关系。”丰敬霆替她拉开车门,“昨儿我听见你说想吃香锅了,带你去?” “什么叫一次没关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懂不懂?”高菲坐进车里还在絮叨,“你的坏习惯就不是一天养成的,重新养出好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马上要做爸爸了,能不能有点自觉?” 丰敬霆被堵的没话可说,“行行行,那咱们回家,想吃什么水果,一会儿去挑个西瓜?” “西瓜这种糖分高的水果,还是少吃为好,”高菲单臂倚在车窗上,斜睨他一眼,“中国居民膳食指南都说了,一天只能吃三百克左右的水果。糖尿病发病年龄逐年降低知不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做人家爸爸,要努力活的长一点,别给孩子增加负担。” “唉,好好,不吃就不吃,”丰敬霆深呼吸,刷卡出地下车库,转弯开上大街,正赶上路灯亮起来。 电视火光间,他忽然想起昨天高菲问她的那句话,“我是高菲吗?” 这和她今天反复强调的,你要当爹了、你是个爸爸了,肯定有关系。 丰敬霆扶额,行吧,宝贝媳妇,搁这儿等着我呢。 回想这一下午,一会儿一个,你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他还真的有点感触。 高菲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开到家门口,丰敬霆给她开车门,忽然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到家喽。” 高菲条件反射就糊了他一巴掌,“都要当爸爸的人了,能不能有点自觉?” “我是要当爸爸了,可是先是你老公不是么?”丰敬霆握住她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轻拍了两下,“我不对,我错了。你先是高菲,才是我媳妇,然后再是我孩子的妈妈。” 高菲哼一声,抽出手,用力踩着步子进门。 丰敬霆跟在她后边,讨好地帮她拿拖鞋,“快给我说说,这次阅读理解及格了吗?哪儿做的不好我继续改。” 高菲有点气,特么的,狗男人太聪明,也是个问题。 气还没出够呢,敌方先跪了,很没有成就感。 今天只有一点让人开心的地方,就是晚饭到底吃到了想念已久的香锅。 吃了饭她去跟白闲云两个聊天,把今天的事情说了说。 末了愤愤不平,【我被人这么念叨好几个月,就念叨他半天,特么的,好不过瘾。】 向飞星隔着网络哈哈大笑,还特意把笑声语音发过去。 “菲姐,做人不能太贪心呀,平和一点平和一点嘛。” 高菲恨恨磨牙,过了一会儿,丰敬霆给她端进来调了一点果汁的豆浆,到底是没摔东西,平和地接过来喝了。 等到回卧室,姓丰的狗男人捧着孕产书做笔记,挺认真的问她,“老婆,这里说孕中期可以开始训练凯格尔运动了,要不要我帮你练习?” 高菲用枕头砸他,“我有健身教练,用得着你这个废柴?” “那下次你什么时候上课?我去跟教练学学。”书上说,准爸爸参与,可以有效缓解准妈妈的焦虑情绪,丰敬霆决定执行。 “哪能用得上您啊,大忙人呢。”高菲翻身睡下,还是很不满。 跪成这样,没意思。 ****** 白闲云把以前各种厂子、运营公司发来的合作意向内容分别摘录整理出来。 又买了相关市场调查报告,再核算品牌注册、公司运营成本,诸如人员薪资、社保福利等等,事无巨细。 正考虑应不应该在网络上发个调查,看看自己现在做的方向有没有改进空间。 卫娇活泼泼跑上门了,大周末的,这孩子进了工作室挽起休息就打扫卫生,清理到货架,看到两个软陶猫咪样品,惊喜地捧起来,“哎呀,这个太可爱了,谁做的?” 白闲云看了一眼,“遇唐捏的,喜欢就送给你了。” 几个人里面,柳遇唐是正儿八经相关专业毕业的,捏陶雕塑都有一手。 “这可比我们餐厅发的好多了。”卫娇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扣,托在手心里一起拿给白闲云看。 那是一只趴卧的猫咪,跟柳遇唐做的比,缺了点灵气。 白闲云拿过来细看,应该是大批量倒模做的,工艺马马虎虎,“你们餐厅还发这个啊?” “嗯呐,”卫娇凑到她身边,爱不释手地把玩那个软陶猫咪,“我们餐厅太火热了,每天老长等位,为了顾客满意度,不是陆续推出了给零食啊、玩儿游戏啊,甚至还有修眉毛、擦鞋子之类的服务么?” 这个白闲云知道,“现在是增加的赠品吗?” “据说有家店铺做气球小动物玩具哄孩子的,效果很好,上面就让大家集思广益,”卫娇点点那个钥匙扣,“这是我们店长试的,说送点小玩意。” 资助 卫娇真心实意地感叹, “比咱们工作室的丑多了。” 白闲云一乐, “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 一起笑起来。 白闲云想了一会儿, 问她, “你说, 如果我们店里这么可爱的软陶手办, 拿到你们店里,会有客人喜欢吗?” “那当然喜欢了,”卫娇非常肯定, “我上周还帮一个妈妈哄孩子,那个小娃娃拿了个老虎的手偶,可没这种可爱呢。” 市售的儿童玩具, 特别精致的就一定非常贵。 倒不是真的这些玩具制造成本就这么高了, 昂贵的通常都是版权和设计。 而白闲云几个人的工作室,目前没有做出品牌效应, 更谈不上自己的ip, 还不到能收设计费的程度。 如果能和有这样需求的企业接洽业务, 不失为一个扩大经营的门路。 首先他们能做出比市面上多数工厂可爱精致多的设计, 再一个, 品控上她是很有自信的。 就是得调查调查门店愿意花费多少成本。 “小卫, 帮我个忙吧,”白闲云把那两个猫咪软陶送到他手里,“回去问问你的店长, 如果以这样的水准, 为你们的店铺设计一系列的手办周边,他有没有意向合作。” 做出来不仅可以做等位赠品,成本高昂的,也可以做客单价比较高的额外惊喜。 “好呀,你教教我都怎么说,我回去就跟她提。我们店长很鼓励大家想办法留客。”卫娇用力点头。 比起刚到b市的时候,她迅速自信起来了。 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白闲云握住卫娇的肩膀,“想不想学学做工艺品?” “诶?我也可以吗?”卫娇指指自己,“我手挺笨的。” 白闲云看了看她修长的指尖,“我看你以前帮我做事,是很聪明灵活的,想不想试试?” “想。”卫娇摸摸萌萌的猫咪,“就是学成这样很难吧。” “确实不容易,但是我们可以学点简单的。比如手工串珠的小动物,做软陶耳钉、复古发钗之类。”这都算是手工里比较简单的了。 白闲云不懂餐厅经营,但是不介意做个接触尝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中午两人一起吃了饭,到半下午,高菲提着一箱山竹过来了,进了工作室,她把箱子往桌上一放,叉腰得意,“今天可算把我家里那个唠叨的老太太制住了。” 还是用昨天对付丰敬霆的那一套,都要当姥姥的人了,吃饭做事怎么能没点自觉呢? 白闲云忍笑,“没把老人家气到吧?” 高菲抠抠脸颊,“有那么一点点,但是没关系,她是我亲妈,我心里有数的很。” 只能说两个人不愧是亲生的母女,性格如出一辙。 高妈妈当年也不是什么兢兢业业的好妈妈,如今念叨起自己女儿的那一套,其实多数是跟周围的贵妇太太们学的。 老太太一辈子都过得挺舒服,早年丈夫就发迹,先有儿后有女,都长得好看又聪明,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气。 临老女儿忽然像管孩子一样教训她,半个早晨都没受得了,就把闺女赶走了。 赶出来时候老太太非常生气,“天底下没有替妈做主的儿女,我生你是为了来气我的吗?” 高菲嘻嘻哈哈走了,把这句金句记住,打算下回妈妈再念叨,她就按着这套路怼回去。 可不是,天底下没有替妈妈做主的儿女,我也是个妈妈了,我吃什么做什么,不用肚子里的这团崽当家。 艾玛,想想就爽快。 高菲兴致勃勃讲完,才问卫娇,“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是谁呀,你得新雇员?” 白闲云介绍了卫娇的身份,把刚才两个人聊的一说,“你觉得行不行?” 高菲眼睛发亮,“哎呀,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先从自家挖一块蛋糕来。” 高菲父母家,丰敬霆家,每年都要给员工发各种各样的福利。 除了节日红包,应景的粽子、月饼、元宵之外,实用小礼品或者工艺品都是常备选项。 “他们搞的那些东西,不知道市场采购部吃了多少回扣,经常丑哭,拿回家都嫌弃。”高菲一挥手,“我去把这事儿搞过来。” 白闲云愕然,“这样不太合适吧?” 拿关系做生意,总感觉心里有点虚。 好像抢了别的供货商的饭碗。 那些采购部的人,可能也不太高兴。 她有疑虑,“这样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高菲摸摸她的脑袋,“要不然说你是个好人呢,有关系不用,过期作废。你就是走遍世界,做生意也就那么多路。比尔盖茨要不是有个好妈妈,早年也不会那么容易发迹呀。” “更何况,我用关系只是获得一块敲门砖,让管理人员看见我,又不会强买强卖。最后能做到给公司省了钱,还让员工拿到了更好的东西,谁会不乐意呢?老板高兴,员工高兴,只有有猫腻的人不高兴,谁会在乎几个蛀虫的心情?” “道理是没错。”白闲云两手交握,“感觉一下子天上掉馅饼了。”有点压力,更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我们两家都是既有办公室、又有车间的,工人加起来数千,员工礼品是一大笔,做好了可以当案例,再去投标其他家,”高菲高兴第一拍手,“就光这些,也能养几个人了。” 白闲云没她这么乐观,换位思考,身为普通企业职员,大概更喜欢发实用的东西,而不是多么精致的工艺品,能不能把自己的设计和生活中的实用小物件结合,还有待实践。 她能想象出,在这个领域里,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诸多大牌企业,都有大宗采购推销负责人,他们才不会放过这个市场。 不过很高兴,又有了一个新思路。 卫娇托腮坐在一边听他们讨论,听到不太懂的地方,就悄悄在手机记事本上记录,乖的很。 高菲乐呵地畅想了半天,打眼一看她老实的像个小学生。 忍不住在她头顶也揉了一把,“唉,这小姑娘,安静的招人疼。” 卫娇一下子脸红了,被这样漂亮有气势的大姐姐夸,她特别不好意思。 白闲云失笑,“你不要欺负人家。我去把今天的订制做了,你们自己玩一会儿。” 高菲坐下来吃水果,跟卫娇闲聊,问多大年纪啦,在做什么等等。 卫娇老实,把自己没读大学,怎么遇到白闲云,对方怎么帮了她,现在在餐厅工作,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 末了羞涩道,“我跟白老师学习呢,以后努力多读点书。” 高菲托腮看她,“具体想读什么呢?” “学个酒店餐厅管理之类的吧,”卫娇不好意思地两手搅在一起,眼睛亮亮的,“我们店长说实践里也能成长起来,我想理论和实践结合可能更好呢。所以等存够了学费,肯定要读书的。” 到了晚饭前,卫娇提前回餐厅值班去了。 高菲跟白闲云这里蹭饭,就有个想法,“你说,我要是资助这个姓卫的小姑娘行不行?” “嗯?”白闲云没明白,“她现在可以自食其力吧,不需要的呀。” 卫娇现在的日子很有奔头,餐厅服务生包吃包住的,做得好了还有奖励,按目前的进度,一两年里她就能攒到一笔读书的钱。 虽说年纪轻轻苦了点,却很有希望。 白闲云不认为这样的孩子需要人资助。 自己爬梯子的经历和心气儿都难能可贵,保持下去会一生受用。 “这样子,”高菲琢磨了一会儿,“我这边有个事儿,想了很久的,一直找到合适的路。今天看到小卫,忽然有点思路。” 高家的奶奶,是个乐善好施的老太太。 不过她这个乐善好施,不是出于迷信,虽然佛经读的一知半解,却笃信因果来世。 “她每年都要往各种名山古刹捐香火钱,什么抢头香都特别当回事,”高菲耸肩,“我们家人是不信的,可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早年也是个女强人,自己有钱有行动力,谁也管不了。” “说的多了稍微有那么一点作用,捐钱刻碑的事情做的少了,最近几年援建了几所希望小学,还资助了一些孩子。结果去年让人给坑了,做工程的报假账,盖得学校偷工减料。” 白闲云听到这里也很在意,“然后呢,怎么处理的?” “拆了,一层七间的校舍,成本并不高,拆毁重建。”高菲叹气,“我奶奶气坏了,说这些人是不会帮她积德做好事,是帮她造孽。确实也是这样。当时我刚回国,家里就说,要不然让我帮着管管,替老人家跑腿。做慈善嘛,成绩归到家里的企业,对企业声誉和品牌形象也是有好处的。” “我倒是想做了,还找人做了深入调研,发现国家现在扶贫做的很好了,捐资助学的人也很多,想着要不要看看还有没有更需要的人群,”高菲从白闲云拌好的沙拉碗里偷菜吃,“你觉得,像小卫这样,需要技能培训的女孩子多吗?” “如果我不是给她们钱读书,而是有针对性进行职业技能培训呢?帮她们进行职业规划,做的长久些。” 卫娇下午聊天时候,说起为什么不想继续在工厂里干。 小姑娘挺爱观察,她说,“我们那可是个大厂,隔壁的厂房换了生产线,机械臂比人工做的精确的多,成本还低。我想着,这碗饭也也吃不了几年了,早点打算比较好。” 一条人工智能控制的自动化生产线能替代多少女工,高菲不知道。 但是今天下午和卫娇的接触,让她认识到了,世界上是有这么一个群体的。 父母心 高菲在工作室混几天日子, 又忙活奶奶的慈善去, 她想认真做个计划, 说服奶奶, 给一些人改变人生的机会、或者授人以渔, 比捐给神佛更有功德。 首先需要社会调查, 东南那些劳动密集型产业, 因为现代化科技手段迭代掉了多少工人,再看这些女工回流到家乡了,还是换到了别的行业。 还有女工年龄层分部、文化程度等等调查。 为此她雇佣了专门的调查机构, 还到大学里找到了做相关方面做研究的人拿资料。 时不时的她个人去卫娇店里吃顿饭,专门避过用餐高峰期,找服务生女孩子们聊聊天。 一来二去的, 倒真让她找到一些门道来。 再联系一下劳动力市场的缺口方向, 结合起来,想必能找个好路子。 除此以外, 高菲还跟着白闲云去了几次工厂。 既然打算做自己的品牌, 就得考察一下供货商, 实地看看做好品控。 炎热夏季, 她挺着肚子溜达的欢腾。 丰敬霆在她第一次跑出去的时候担心焦虑的不行, 被高菲大肆嘲笑了一通。 多来了几次, 丰总只能认命,这个媳妇二十来岁就头铁,认准的事情不回头, 到了年近三十, 也还是老样子。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喜欢的就是这一号。 高菲其实是心里有数的人,接近孕晚期,她就老老实实在安全活动范围内呆着了。 每天跟丰敬霆一起吃饭,各自出门。 丰敬霆去公司上班,她到白闲云的工作室上班。 八月时候,白闲云写了一份非常朴实的项目市场分析报告给她。 高菲翻开看第一页就乐了,“没见过找资方要钱的报告,开篇先写风险项的,人家哪个不是先立个大大的概念,再吹嘘到天花乱坠。” 白闲云切水果给她,笑容里带了些狡黠,“因为我们先成了朋友。如果是个陌生资方,可能我就真那么干了。” 高菲忍不住掐她的脸蛋,“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可又让我开眼了,以前只见过狐狸装家犬,嗯,让我想想,你这算萌兔装老狼啊。” “什么鬼比喻?”白闲云无语了,“多看点书啊,就当胎教了。” 高菲一如既往地硬核,“嗨,现在它懂个啥,等生下来言传身教来得及。” 白闲云的计划做的保守稳健,并不需要太多启动资金,高菲扒拉扒拉自己的小金库,就完成了初期注资。 白闲云找了个创业中心租了办公室,简单布置,添了办公用品,再招两个人,暂且做客服和包装出货的工作。 这么零碎忙着,眨眼就到了八月底,白林鹤实习生涯结束,拿到实习工资,欢腾地来找姐姐,“走呀,大款请你吃饭去?” 白闲云瞅他那几个零钱,“吃垮了你还有学费吗?” “有的有的,”白林鹤乐呵呵地,“咱爸咱妈早晨联系我,说暑期班结束了,家里的外债清了好些,他们干脆来陪我报名,顺便看看你。” 家里不紧张,父母当然是给儿子出学费的,白林鹤自己努力挣的钱,就用来补贴生活费。 所以他很大方的打算请哥哥姐姐们吃个饭,把向飞星、柳遇唐等人都算上了。 “行了行了,满足你,你挑地方,我们保证出席。”白闲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听林鹤说你们要来送他上学呀。哪天到?我把酒店订好。” 林芝接的电话,闻言点头,“本来没打算去,后来想想不能让他觉得父母对他不重视。”她小声跟女儿吐槽,用上了新学的名词,“现在男孩子也可玻璃心了。” 他们做父母的,一定要对儿女一视同仁的。 “哈哈哈哈,小鹤没那么小心眼,”白闲云大笑,“不过当年送了我,确实也该送送他。这一年你们都太累了,出来咱们全家一起在b市逛逛,休息一下。” 末了她又提,“我店铺盈利挺好的,之前跟人合伙,结算了我的前期收益,现在手里宽裕,小鹤的学费我来交吧。除了这个还有余钱,我打回去,看着把亲戚们的钱还了呗。” “那不行,你的钱你收着,”林芝不要她的钱,“养儿子是父母的责任,你是她姐,我才是他妈。至于家里的债,咱们给亲戚们算着利息呢,都比银行里给的高,说好了的,他们不着急。” “先还了心里没负担呀,无债一轻生,你们也不要那么累。我给自己留了应急钱的。”白闲云试图说服母亲。 但是到最后林芝也没同意,只跟女儿说,“我跟你爸订好车票通知你,忙你的去吧。” 晚上跟白敬说起来,林芝就叹气,“小云太操心了,你看人家家里这个年纪的姑娘,都还不知道愁呢。”看邻居家的闺女,三十了还是娇气的很,对比起来她总觉得自家孩子太苦了。 白敬看教案,“会操心是好事儿,比懵懂活着好。你还能替她活一辈子啊。” 话是没错的,不过让林芝说,家里是愧对女儿的。 要不是那一通变故,大女儿应该已经稳稳当当结了婚,好好当着教师,日子过得平安和顺。 这念头一闪而过,想起陈安那人渣,她又呸呸呸,那样的女婿不如不要。 白敬看她一时皱眉一时好的,就知道她又想什么了,还是老话安慰她,“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你看孩子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咱们也挺好的,这就够了。” 林芝叹气,“倒也确实是这个样子,”又琢磨了一会儿,她小声问,“你说那个姓章的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白闲云谈了新的男朋友,没有特别跟家里宣布,也没有刻意隐瞒,聊天说到,就自然而然交代了。 夫妻两个对这个新女婿的深入了解,还是从儿子到了b市之后。 这小子比当父母的还为姐姐操心。 但是一个男孩子哪有什么看人的眼光,就按他汇报回去的那些信息,这个叫章泰安的男人,比之前的陈安好出十万八千里去。 本人出色不说,家境也很好,怎么说都是富二代了。 除了老家离得太远,好像没什么缺点了。 大概是上一次运气太差了,猛然间遇到这样好的事情,两口子心里都直打鼓。 他们骨子里还是觉得,婚姻这回事,要门当户对的,差的太多,齐大非偶。 这也是他们打算去b市的原因之一,要见见这个小伙子,亲眼看看,聊一聊才能安心。 再一个,做生意在他们眼里终究不是正途。 之前白闲云把书法工艺品当业余挣外快做的时候,白敬是支持的,读书之余维持兴趣爱好,锻炼能力还有收获,是件好事。 可是近期女儿的电话里,又是注册了工作室,又是有了投资人,又是招了员工,俨然当事业来做了。 到了这个程度,做父母的不免担心起来。 对于有主意的成年女儿,他们是不会直接反驳命令的。 白敬添了新习惯,每天有空的时候悄悄在网络上看女儿的微博,还关注了女儿的店铺,经常去看看新品售卖量和评价。 哪怕一直业绩增长挺好,他也忧心忡忡的,这能长久吗? 所以就要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运作模式,看了安心些。 本来要按他们的想法,女孩子嘛,考个公务员、当个老师都是稳定又体面的职业。 曾经白闲云也是按这么走的,一毕业生活事业方方面面都妥帖,一条坦途铺的好好的。 没想到上了一年班,白闲云就说要脱产深造,这个两口子都认可,水平不够是误人子弟。 白敬还记得,女儿做决定前跟他有过一次深谈,关于一年教师生涯的思考,自己的性格是否适合教书育人等等。 当时他觉得这孩子能思考是稳妥的,就是年纪轻轻阅历太浅,出去读几年书也好,能提高业务水平,也有个时间周期来好好想清楚。 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 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分了,订好的职业生涯一起飞了。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哪怕这是个一直稳妥可靠的孩子。 白敬安抚了老婆,自己倒是出了一会儿神。 白闲云和白林鹤都不知道父母的这些心思。 白闲云是自己做主习惯了,她觉得自己信任父母,父母也信任她,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就好。 白林鹤是完全没到愁的时候。 他上了小两个月的班,请哥哥姐姐们吃了顿饭,爱热闹的小朋友,连纪晋熙宗靖等人都招呼上了,一顿饭花掉四分之一。 但是一点儿也不心疼,不管是向飞星还是柳遇唐,都送了他开学礼物,加上从章泰安那里黑来的笔记本,赚了好几倍。 晚上回去他乐滋滋地拆了礼物,新手机、新kindle、新电脑凑齐,配在一起拍个照片,“还是当老小好啊。” 章泰安在卧室看到朋友圈,忽然就挺好奇,他也是家里的老小,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到客厅喝水,就顺便问白小弟,“当弟弟这么开心的嘛?” “对呀,超好,”白林鹤摆弄新手机,“不过我也不是最小的,飞星姐家里还有个妹妹呢,等过几年妹妹读大学,我也送她一个。” 章泰安盘腿在他对面坐下,“不会因为被夺走了关注宠爱难过吗?” “哈?我是幼儿园小孩子吗?”白林鹤瞅他一眼,“我才没有那么幼稚。” 他回忆自己小时候,“反正我小时候,我姐没有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呀。” 不过白家父母也并没有因为他是老小,是个儿子就偏心了。 “你看,关注和宠爱的分量,是父母决定的,有没有被夺走的感觉,也是父母决定的,如果让孩子这样想了,那就是他们不对。” 白林鹤举例自己小时候,“我有记忆的情况大概是四五岁吧,妈妈买了零食,会一分为二,我的份小一点,因为我年纪小,胃口小。到了七八岁,我就获得跟姐姐一样的分量了,很合理对不对?” “我姐那时候挺大了,周末出去跟朋友玩,看到好吃的,凡是她自己吃过,就会坚持给我带一份回来。我虽然小,也会有一些秘密和开心的事情,都很愿意告诉她。” “我从小就有三个人的关注和爱,我姐姐也多了一个分享快乐秘密的人,多么好。” 白林鹤讲完大道理,搓了搓手臂上鸡皮疙瘩,“啧,这样讲话怪酸的。唉,跟你混在一起,我竟然变得感性了。” 他忽然在有些愣神的章泰安眼前打个响指,“怎么样,被我的鸡汤感动了吗?” 齁得慌 章泰安失笑, 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讲的很不错, 小伙子, 大有前途。” 白林鹤呵呵, 甩头, “小爷身上值得你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努力多学点, ”章泰安笑笑,拿一罐啤酒,回卧室坐在落地窗前看灯火。 对白林鹤理直气壮的态度, 说实话有些羡慕。 他记忆里是有很多和两个姐姐的快乐时光,可是没有这么纯粹。 譬如自己磕碰到哭了或者有什么不舒服,妈妈就会问姐姐怎么照顾弟弟的。 大姐这时候总是会咬着嘴唇安静下来, 二姐是经常会顶嘴、继而被骂, 然后不高兴地盯着自己。 很长很长一段的童年少年时光里,章泰安会觉得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哪怕被骂的是两个姐姐, 他也依然有好像是我错了的感觉。 等到了十六七岁, 二姐愤而出国, 临走前和家里大吵一架。 他恍惚甚至觉得, 不仅仅是自己可能做错了, 大概连自己出生都是个错误。 这些隐秘而晦暗的思绪, 在他内心深处埋藏了许多年。 不能自我和解,不能互相谅解,所以他远离家乡, 拼命工作, 证明自己。 从来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夏夜里,因为一个小屁孩的话而想通。 总有许多明明白白的道理,哪怕摆在眼前,没人提醒,你就看不见。 白闲云洗完澡出来,收到章泰安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林鹤是个好孩子。】 她看了几秒,想不明白,也不打探,耸肩随手发回去,【千万别当着面夸他,免得翘尾巴。】 隔了一周,白家父母就到了b市。 白林鹤去见提前到b市的高中同学,白闲云独自开了向飞星的车去接他们,把两个人安排在向家小区外边的快捷酒店。 到地方她安排父母,“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呗,晚上飞星和遇唐说要请你们吃饭。” 白敬摆手,“都是熟悉的人,不弄那一套形式。你工作的地方怎么样?爸爸还没见过呢,带我去看看吧。” 白闲云一看也行,高铁过来并不累,就带着两人去了工作室。 柳遇唐设计的两款猫咪手偶刚上线,正是出货高峰期,两个员工忙的脚不沾地。 见到老板来,赶紧递给她一叠出货单,都是要求订制手写祝福语的。 白闲云左右一看,笑眯眯扯住白敬,“老爸,这几天在这边,帮我个忙呗。” 白敬以为是要帮忙大包,撸起袖子,“做什么?” “不,帮我写书签或者是祝福条。”白闲云在宽大的工作台上堆起两摞特订的花笺,教白敬怎么按照订单留言想要的祝福语写字。 林芝挽起袖子帮员工分装货物。 一气写了两个小时,白敬搁下笔,“合着我千里迢迢给你打工来了。” 白闲云在老爹的帮助下搞定了一大半的单子,乐呵呵地挽着他的手臂,“哎呀,亲生的,给我留点面子呗。” 林芝失笑,“好大一把年纪,怎么撒起娇?” 话音落了她一愣,忽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儿几眼,“唉,那个姓章的小伙子,什么时候安排我们见一面啊?” 当妈的了解女儿,女人也了解女人。 一贯从来说话风格简单练达的闺女会撒娇了,那能是什么原因呢? 就这么一个小细节,倒让林芝提着的心落下来些许。 父母远道而来了,必定是要见得,白闲云看了下信息,“人家现在就在家里收拾好了,等着你们召见呢。刚好林鹤也跟同学分开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那飞星和遇唐呢?”白敬在女儿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下午不是还说跟他们一起吃饭。” “嗨呀,都是自己人,什么饭局能比丈母娘和老丈人考察女婿重要啊,他们往后排。”白闲云嘻嘻哈哈的,给两个朋友发消息。 向飞星回复一个噘嘴的小人,【我不是师母心中最重要的孩子了。】 柳遇唐毫不犹豫戳她,【瞎做什么白日梦呢。】 章泰安中午就想跟着一起去接人的,白闲云没让,交代他,“我先跟父母单独待一会儿,你养精蓄锐吧。” 章泰安哪能淡定啊,他两点找了家店,让托尼老师帮他洗了头发吹了型,回家里换好衣服正襟危坐,等候女友随时召唤。 中途陈娴打了个视频电话来,一见他这样齐整,“儿子,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有,我要等等才出门呢,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啦,”陈娴无语,这个儿子一时讨喜一时不讨喜的,她献宝一样展示一个花里胡哨的小瓶子给儿子,“喏,据说很有用的。” 章泰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有用?” “就那个啦,”陈娴缩了缩脖子,无端显得有些鬼祟,“你那个毛病啦,别担心,妈妈放在心上,帮你想办法呢。” 这是看了什么安利买的野药啊? 自己挖坑埋自己,章泰安捂住额头,“妈……这个事情,你就不用想了,我会好好去医院的。” 可能等不了三个月,早点告诉她已经治好算了。 “哦呦,这个事情,多放在心上,总比没有好。”陈娴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去忙吧,妈妈不耽误你工作。” 挂了视频,陈娴把那小瓶子塞进包包的角落里,走向行李托管处。 这个孩子,一看就不当回事,买了药给他,可能也不会按时吃。 陈娴决定,先不四处玩了,世界虽然好看,还是没有儿子重要,去b市盯着孩子吃药比较好。 章泰安还不知道亲妈正带着药来找他,接到女友的电话,三步并做两步下楼去。 一路上挺紧张地给白闲云发消息,【叔叔阿姨喜欢吃什么啊,餐厅我都没订好。】 【我订好了,一会儿地址定位给你。】 白闲云回了消息,带着爸妈在创业园区逛逛,顺便讲了章泰安拿人均上千的餐厅招待白林鹤,“我一翻菜单也很意外,后来说他搞得太过了。这回是我订的,我们就找个普通的餐厅吧。” “是该这样,普普通通就好,”林芝听的皱了眉,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伙子,平时花钱挺大手大脚的?那你们俩,在一起花钱有矛盾吗?” 白闲云想了想,“目前还没有。” 贫贱夫妻才百事哀吧,穷了花钱才会有矛盾,跟章泰安应该不至于。 林芝看就知道两个人互相没能接上线,她打发丈夫去买水,挽着女儿谈谈心。 “妈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消费观一样吗?咱们家没有精穷过,可也不是富裕人家,你花钱妈妈是知道的。那这个孩子呢?” “一起过日子,没有谈恋爱这么简单。大到买房子装修,小到家里的手纸洗发水。消费层次不一样的人,用的可都不一样。” 就说最小的手纸,q市还有老人在农贸市场买一刀一刀的草纸,普通人家用超市里的卷纸,更有钱一点可能用专门的湿巾。一来一去,支出差距数倍不止。 这个道理白闲云明白的,她安慰林芝,“这个我心里有数,您想想,当初咱们都觉得跟陈家门当户对,那您觉得,咱们两家消费观一样吗?” 林芝怔愣,那还真的不一样。 远的不说,就分手时候,姓陈的让女儿归还各种礼物,在林芝眼里,这就是很过分的行为。不是说就贪图他们家什么东西了,但是换位思考,她林芝养儿子,绝不会让儿子这样对别人家的宝贝姑娘。 “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看人的,”白闲云背着手,倒退走几步,跟林芝聊,“你看,他条件好,我跟着享受享受,享福谁不会。可要是没他呢?我现在不也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挺好么?” “我能买的起单件几百的衣服、一套几千的护肤品、宽裕时候能奖励自己一点首饰,这些都不算顶好,可是放到大范围人群里,也绝不算委屈自己了。而且我这么努力,以后只能更好。” “所以我怕什么一个男人跟我消费观不同呢?反正我自己做得到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只要确定他不会干涉我就好。” 林芝站住,扯了女儿一把,“好大的人了,别摔着了,”拉回来慢腾腾走了十几米,又笑了,“倒是妈想的太复杂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她现在对章泰安的好奇心又降低了一点,考察还是要考察,七上八下的心却先落下去了。 白敬说的也对,横竖不能跟着孩子一辈子。 女儿这么清醒明白,什么日子都能过得好。 白敬从便利店里出来,追上妻女,递给媳妇一个冰淇淋,给女儿一支雪糕,自己喝一瓶矿泉水,抱两个,“这个冰淇淋怎么这么贵的。” 林芝揭盖子的手顿了一下,“多少钱?” “四十七,”白敬咂咂嘴,“真贵啊。” 林芝站住,看着掌心那么大的小盒子,“这么贵你买什么?傻了吗?不吃又不会死。” 白敬理直气壮的,“要是十四块七,我可能就嫌贵放回去了,你闺女的雪糕才七块钱呢,可是四十七诶。q市没见过,让你尝尝,见见世面。” 本来还犹豫退不退,他这么讲,林芝利落地揭开了,“那我是得尝尝,一会儿让你舔两口。” 白闲云在旁边叼着雪糕,忍不住哈哈大笑,艾玛,这两口子,一把年纪了,时不时不自觉发糖,齁得慌。 林芝横她,“笑什么?你也想尝尝?” “不用不用,”白闲云摆摆手,在父母面前也不害羞,坦诚道,“我让章泰安给我买去。” 林芝拍她一巴掌,“阴阳怪气什么呢。” “这不是羡慕么,网上有个词,叫发狗粮,您听说过吗?”白闲云看父母在斜阳下的背影,一时很奇怪,见天对着这样一对模范父母,当时到底怎么碰上陈渣的,简直莫名其妙。 提醒 章泰安开车开到半路, 接到女朋友一个信息, 【过来给我带个冰淇淋吧, 要贵的!】 就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吧, 再停车, 有个新信息, 【碰不到便利店就算了, 先欠着。】 章泰安带上蓝牙,拨电话过去,谨慎地问, “你想吃什么牌子的?” 白闲云大笑,跟在父母背后,小声把刚才的事情讲了, “哎呀, 齁的我不行,晚饭还被吃呢, 先被塞了一肚子狗粮。” 章泰安怔愣半天, 忽然有些激动, “我去给你买, 前面路口有个大商超。” “别了, 我就是一时兴起, 什么时候吃不行啊,”白闲云跟他嘀咕,“老爸还是惦记着我这个亲生闺女的, 给我捎带了一根雪糕呢。今日份额冷饮有了, 改天吧。” 章泰安在车流里,足有半分钟没说话,感叹道,“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那可不是,我从小到大,周围见过的,就没有比他们俩更腻歪的,”白闲云道,“你专心开车吧,不聊了,我们餐厅汇合。” “唉等等,”章泰安慌忙叫她别挂电话,叫住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张嘴几回,最后笨拙地说,“我就想老了以后,跟老婆也能这样。” 白闲云被他说得愣了下,回过神失笑,“我也觉得这样甚好。章先生,好好开车。” 前面白敬林芝两个,分吃了一个小冰淇淋,对工业园墙上的涂鸦讨论了一会儿,挥手叫闺女,“走快点吧,热的都是汗。” 林芝东张西望,附近没有垃圾桶,就握着那个小冰淇淋盒子,跟女儿吐槽,“这跟一般的雪糕,也没什么区别啊,你爹又被人坑了。” “说不准美食家的舌头能尝出不一样呢。”白敬不服气。 白闲云拿过那个小盒子,搜了搜上面的品牌,帮亲爹佐证,“进口的就是贵,至于觉得不好吃,可能外国人和我们口味不一样吧。” “看吧,我是那么好骗的人么?”白敬跟妻子小小地斗嘴。 绕回停车场,白闲云接到了弟弟的电话,小可怜在那边嘤嘤的,“我说,你们仨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我都到了半小时了,饿啊!” “马上到马上到。”白闲云发动车子,“你自己要点吃的吧。” “这样的场合,我先吃不合适吧?”白林鹤隔着电话吼,“爸妈,回一个,你们说我先吃合适吗?” “饿着!”林芝吼回去。 章泰安比他们三人先到,提着好几盒礼品进了包厢对上小舅子哀怨的眼睛。 “我饿了,我妈说先吃不礼貌,让我饿着。”白林鹤气若游丝地对着明显打扮过的男人,“你今天这样太骚气了。” 章泰安立刻紧张地同手同脚了一下,低头打量自己的衣服,白衬衫,亚麻长裤,乖巧配色,“不好看吗?” “过分好看了。”白林鹤幽幽地,有些嫉妒,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过几年我也可以这样。 章泰安凑到他身边坐下,展示自己带的好茶叶、燕窝、虫草、灵芝孢子粉之类的,“你觉得这个你麻麻会喜欢吗?” 白林鹤伸长脖子看了下,“哥啊,不是说燕窝是智商税,虫草可能重金属超标么?” “啊?”章泰安想想自家天天吃燕窝的妈妈,“那我换成什么好?” 白闲云推门进来,“换什么呀?” 白敬和林芝跟在她身后,并没有什么架子,白敬主动伸手跟章泰安握手,“你好你好。” 林芝也跟着握握手,“大热天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叔叔阿姨才辛苦。”章泰安帮两人拉开椅子,一时静默,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应付客户他是熟悉的,对亲朋故旧也是手到擒来的,面对这个场景,忽然有些词穷。 这是心爱的人的父母,未来自己人生里重要的亲人。 实际上他和亲生父母的交流都不多。 自我介绍吗?想必小云已经说过了。 说说b市哪里好玩?还是被动等着他们发问? 前者太随意,后者仿佛有点蠢。 白闲云先乐了,“小鹤饿了吧,咱们先点菜,点好了慢慢聊。” 章泰安有些窘地坐下,看他们一家几口点餐,林芝还贴心地问他,“小章有没有什么忌口?” “阿姨我都可以,不挑食的。”章泰安赶紧回答。 实际你挑,不喜欢吃姜,白闲云冲他皱皱鼻子,倒也没说什么,自己做主把菜点好了。 章泰安终于缓过一点,规规矩矩坐着,选择坦诚直接,“抱歉,叔叔阿姨,我见你们二位,有点紧张,一下子想不到说什么好了。” 白敬笑的脸上起了皱纹,“我们见你也紧张。放松放松,你看你长得这么帅,你阿姨见着你之后笑的皱纹都多了两条。” 他一辈子跟学生打交道,最会跟年轻孩子相处。 一句话说的章泰安放松下来,脸上奇异地有点发烧。 林芝也笑,“可不是,小年轻就是比你们好看。”她转向章泰安,“我听小云说你自己做公司的,工作忙不忙呀?” “还可以,我有个可靠的合伙人,能安排的开。”章泰安像背项目书一样,把自己做的事业,未来的发展计划都大概说了说,最后总结,“过了初期创业实践,现在有个可靠的团队了,所以还行。” 白闲云替他补充,“他那个合伙人,就是遇唐的朋友,以前我们同班同学来着,叫宗靖的。” 没想到白敬竟然还记得,他略一回忆就想起来,“是那个孩子啊,去年家里有事故的是吗?” 当年女儿上学的时候,白敬可是对年级里的帅气男孩子了如指掌。 去年宗靖父母出事,白闲云也去帮忙了,他们两口子还私下里讨论他会不会跟女儿有发展。 没想到最后应在这里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又有一些放心。 有一个知根知底数年的中间人,这个人又可靠了一些。 一顿饭吃下来,说说白林鹤这些日子打工的表现,白家父母感谢了章泰安一番。 章泰安连说是应该的。 又谈谈未来几天计划去b市哪里转转,大家一起去白林鹤的大学参观,陪他报名等等。 章泰安不自觉放松下来,这大概是他成年以来,吃的最放松的亲人聚餐了。 饭后大家分开走,白闲云送父母回宾馆,章泰安带着寄住的小舅子回家。 车上林芝就跟女儿说,“这孩子还挺好的,不过买猪看圈啊,姑娘,你还得好好看看他的家人,再细细想想。” 呃,白闲云接不上这话,章家的圈可真算不上好。 不过她现在也还在等待章泰安那边的处理,就闭口不提,等有机会再看看陈娴有没有转变吧。 所以她就简单跟林芝道,“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确实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世上其实从来没有什么婆媳关系,只有夫妻关系。 章泰安能处理得好,那就都好,他解决不了,那就只能心痛一阵子自保了。 这小一年的时间不算长,白闲云自认也经历了人情冷暖、世间悲欢。 又有了高菲、卫娇这些新朋友。 大家一起做事,一起努力的幸福感,能覆盖许多生活琐碎。 人生能做的事情有非常多,婚不是必须结,孩子不是必须要。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她希望自己怀揣美好憧憬步入婚姻,带着幸福与爱意迎接孩子,即便做了与人相伴一生的决定,也仍旧可以保留自我。 所以她可以确定的对章泰安说,我很爱你。 可是这个爱有个前提,我爱自己,因为会爱自己,才能更好的爱人。 见了孩子一个下午时间,聊得比之前电话沟通几个月都多。 她既然这样说了,林芝也就不再唠叨。 白敬更是闭口不言,他跟老婆有分工,男孩子的感情生活他来管,女孩子的妻子来管。 把人送到宾馆,在大堂里遇到了等着的向飞星和柳遇唐。 向飞星扑上来抱住林芝,“师母~” 林芝摸摸她的脑袋,“瘦了,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呀,”说着看向自己的女儿,“你们住在一起,你看你把人照顾的。” 向飞星到底是才经历父亲的葬礼没多久,再怎么也胖不起来。 白闲云就点头认了,“她苦夏,马上秋天了,我给她贴膘。” 向飞星就得意,“师母果然还是爱我。” 柳遇唐笑眯眯跟两个老师打招呼,把手里提着水果举了举,“我妈让我带的,明天一起吃个饭呗。” 林芝应了,“你妈妈有事情忙吗?没事咱们老姐们一起出去逛逛。” “那可太好了,她正愁没什么朋友玩呢。”柳遇唐替自己妈妈应了。 林芝点头,“我一会儿跟她电话,老白拍照太丑了,跟他一起出去玩没意思,我们女的一起。” 关于这一点白老师是不承认的,他自认书法画画都不错,不可能拍照很难看,“你们得接受现实,用那什么p图软件拍的照片,不是真照片。” 气得林芝锤了他两下。 白闲云把父母送上房间,带着向飞星两个下来,“一起吃个夜宵去?” 柳遇唐举手赞成,“走吧,给某人贴秋膘去。” 他们三个小伙伴,有好一阵子没凑在一起聊天了,找个烧烤摊子坐下,要两罐啤酒。 白闲云不等两个小伙伴追问,就把今晚的见面交代了一遍,“总之我爸妈对章泰安还挺满意的。就是吧,我妈提醒我说,买猪看圈。” 这话一出,向飞星噗嗤喷笑,“章泰安家的这个圈,还真的不怎么好。” 白闲云摊手,“我也这么想。现在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希望 白家父母一共就跟章泰安吃了一顿饭, 之后章泰安要陪着逛b市, 他们都婉拒了。 等白林鹤报名结束, 两口子就一块儿回去了, 临行前林芝悄悄跟女儿说, “你爸那是觉得互相都不自在, 别为难孩子了, 不是嫌弃他。再者,上一次他看走了眼,这回就不替你做主了。” 白闲云忍笑, “这话是委婉告诉我,这小伙子他看上了呗?” 章泰安卖相是真的好,不管是学历还是事业, 百里挑一不止, 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妈妈难相处。 但是他自己有改变的意愿,还一直在努力做, 这短板就算补上了。 林芝拍了女儿一下, 横她一眼, “可别得意早了, 你是奔着结婚去的, 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两个人相处是学问,有的你摸索呢。” “我懂,我还有得跟您学呢。”白闲云忽然想起高菲婚前一次聊天, 当时三个小伙伴回忆自己父母, 都觉得没啥事件可以当恩爱的例子。 结果这几天瞅瞅自己爹妈,见天给人塞狗粮,能把人撑死。 或许是心境视角不一样了,同样的情况,看在眼里,感受就不一样。 以前觉得夫妻相敬如宾互相扶持,看白老师和林老师讨论学生教育、教案各种,更觉得他们是事业伙伴。 现在沉浸在甜滋滋的感情生活里,看父母你来我往的互损都透着鲜活气儿。 所以呐,人过日子,还是得看自己想怎么活。 送走了父母,白闲云乐呵呵开车回家,路上当真把老白的话转告给章泰安,末了笑他,“我说的没错吧,确凿不是嫌弃你。老年人出来玩,跟咱们节奏不一样,他们自己更自在。这下放心了吧?” 章泰安在电话里长长呼一口气,“我还以为吃饭时候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那真没有,我爸可喜欢你了。”白闲云暗搓搓夸了他一句,“我这颜控也是遗传的嘛,爹妈也都喜欢帅小伙,你一出场,他们就满意了。” 章泰安很当回事,发誓道,“那好那好,我以后还努力健身,争取不秃头。” “哈哈哈哈哈,”白闲云忍不住大笑,“放心吧,真秃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好心情持续到回家,进门时候她还哼着歌儿呢,被向飞星扑倒,“你这是替我开心吗?” “嗯?”白闲云斜睨她,把人扒下来,“一身汗,矜持点。” 向飞星从包包里摸啊摸,甩出两个小红本,“铛铛铛铛,看看这是什么?” 白闲云被那红本子上金色的国徽和大字闪瞎了眼,愣是半天回不过神,直直伸手往她脑门上摸过去,“你发烧了吗?” 向飞星哼唧一声,翻开本子给她看,“老子清醒着呢。” 白闲云翻来覆去看了那两本,钢印名字照片,摸索了两遍,是结婚证没错了。 她还是很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这是闪婚啊!你能干出闪婚的事情来?” 向飞星摊手,“昨天之前,我也不觉得自己会。” “最近你不是忙工作室么?章泰安他妈那边也发愁,我有点事情就没跟你说,”向飞星往沙发里一倒,“毕竟也不是啥重要的。” “就我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狗屁风俗,说家里有父母去世,要是结婚办喜事,最好百天内办了,否则就等三年后。” “要是我没对象,她可能也就不提了。但是葬礼时候,我把纪晋熙带回去了,老太太一眼相中这个女婿了。卧槽,烧完五七纸之后,唠叨就没停过。” 白闲云都惊呆了,“她是真心实意相信的吗?” “我猜不是,”向飞星非常耿直,“就算真有,我难道还在二十一世纪,给那样一个爹服丧三年吗?这年头谁还在意这个。” “她第一次跟我提,我就说了,你就是觉得这个家,没个男人不行是吧?还担心纪晋熙年纪不小,要是我还像上回一样,一个恋爱谈几年,人家会跑了,是吧?更担心我带着母亲和妹妹,人家根本不是认真要跟我奔着结婚去。她一点没否认,就是这些个原因。” “她跟你爸离婚后,你们不也挺好的。”白闲云扶额,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是的呀,但是她的心里安全建立在,我爸活着,我跟我妹是他亲生的,有了什么事情,总能搭把手,这个基础上。我爸没了,她就跟天塌了一样,要崩。这时候纪晋熙一出现,成她救命稻草了。” “那纪晋熙呢?”白闲云看看那两本结婚证,这男人要是因为这样仓促结婚,总感觉不太好。 “他一开始不知道,我妈就缠我,开始还是例行旁敲侧击,到了上个星期,激烈到一天打我三个电话。”向飞星捶桌,“我气得把她拉黑了。不知道怎么滴,她就找上纪晋熙了。” “然后呢?你就结婚了?”白闲云总觉得这也不是向飞星的性格。 “她也不敢说是怕人家跑了,跟老纪说的就是那一套去世百天结婚理论。”向飞星摊手,“我猜纪晋熙隐约知道,到底是出来工作多年的老狐狸了,我妈那个傻白甜,估计没几句话就被别人看穿了。” “然后,就昨天吧,他就把自己名下的资产列表、房产证啥的一整理,买了个戒指跟我求婚了。他说自己早就计划着,因为我父亲刚去世,原本想推迟,没想到我妈这样讲了,他就顺势而为了。”向飞星叹气,“明知道是套儿他还钻了,我想了想,也不亏什么,就从了。” “也不亏什么这形容……”白闲云叹气,她万万没想到,陪着父母逛了两天博物馆,世界就不一样了。 “你叹什么气啊?”向飞星嬉笑着撩起她一缕头发在指尖上卷,凑近了道,“唉,我说实话,领了证之后,心里也没啥不适感,情绪还挺好的,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不算错。感情上我挺舒服开心的,冷冰冰地理智计算一下,也非常安全。所以,祝福我呗^_^” 白闲云完全可以理解闺蜜的意思。 向飞星目前和纪晋熙两个两情相悦,都是感情上理智成熟的人,都有责任感事业心,平时一起玩能看得出,兴趣点也接的上,相处是完全开心的。 理智上说,向飞星经济独立,有婚前房子财产,纪晋熙同样,两个人没有经济矛盾,合在一起是纯然两利。 向家有母亲妹妹需要照应,纪家有姐姐侄女,完全对等。 互相接受对方的时候,心态都平和欣喜。 确实没什么可说的,白闲云凑近,搂住闺蜜用力抱了抱,真心实意道,“恭喜你,结婚快乐~” 向飞星也回抱她,忽然感动起来,两个人这一年多的时间,波折都太多了,“谢谢,亲爱的,你还是我最爱的人之一,祝你也早日做出幸福的选择。” 白闲云松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我当然是你最爱的人之一,这就不用怀疑了。” 两个人相视一下,一起笑起来。 “打算怎么办婚礼?”白闲云抱起靠枕窝着,还是有点不真实感。 “不办了,”向飞星笑嘻嘻地,“你知道的,我怕麻烦,菲姐结婚那种太崩溃了,就算小规模搞一搞,也挺累的。纪家的亲戚也不多,老纪倒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我们就商量,带上两边亲友,一起出去度个假,舒服地玩儿几天,行程可以托给旅行社,省心的很。” “真好啊。”白闲云有点羡慕,不禁就想起章泰安的家庭,估计没办法这样。 向飞星也清楚她的情况,幸灾乐祸道,“先解决你内婆婆的问题,再说吧,哈哈哈哈。” 晚上睡前聊天的时候,白闲云就把这个消息跟章泰安通报了,“他们计划提前一个月订好时间,这样大家就可以调个假期出来。” 章泰安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在地毯上打滚,“我也想结婚。” 白闲云听出他声音里的哼唧,忍不住乐,“哎呀,这事情可不是你一个人想想就可以的。” 章泰安立刻不滚了,紧张道,“是哦是哦,那么另一个合作伙伴,你有什么想法没?” “我没有想法,因为我非常理智,知道想法和现实是两码事。”白闲云觉得自己这句话有暗示的意思,又补了两句,“顺其自然大法好,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对吧?”赶紧结束了这次对话。 挂了电话的章泰安呼哧呼哧瞪了手机好一会儿,发消息给大姐,“你最近和妈聊天了吗?” 章泰妍刚安置好女儿,都已经睡了,看到消息立刻电话过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姐弟三个一个多月前,合计了一下,给陈娴报了旅行团,前几天又按心理医生的建议,在网上招募了两个性格开明爱玩的阿姨,免费提供旅行的所有开销,拜托两个阿姨,聊天引导陈娴。 目前看来收效特别好,没了一圈子七大姑八大姨的撺掇,在外面见世面多了,陈娴最近电话里的内容都变了。 不过到底母亲在外飘着,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大半夜的一看到消息,章泰妍就跳起来了。 章泰安无语,“没有什么事情啦,我就是……”blabla把这几天的事情讲了讲,“白家父母很好,我好想结婚啊。” 章泰妍被光棍恨娶弟弟闹得哭笑不得,“小白是个好女孩,早晚的事情,你着什么急?” “我着急啊,好姑娘抢的人多啊,人家又不瞎。”章泰安哀嚎。 最近白闲云做工作室,陪着高菲尝试建立基金,从卫娇的身边扩大范围入手帮扶女孩子,世界越来越广阔,见的人比以前多多了。 就上周,章泰安去接她下班,发现工作室里插了两束玫瑰,一打听,说是有合作方送给白闲云的。 送合作伙伴需要送红玫瑰吗?不需要啊! 所以章泰安最近危机感爆棚。 章泰妍耐心地听弟弟絮叨了半天,虽然还没见过未来的弟妹,却已经很喜欢这个女孩了,不时甚至会走神一下,想,我年轻时候如果这样,会不会…… 想完了甩甩头,现在也很好,回忆过去没什么意思。 章泰安牢骚完了,问大姐,“你说,我能不焦急吗?怎么才能早点结婚呢?” 章泰妍忽然严肃起来,“小弟,不要为了尽快结婚而结婚,对你的爱人好,做个好男人,不分婚前婚后。互相扶持爱护,有没有一纸证书,这证书来的早晚,都没那么重要。” 她难得对别人的感情发表意见,章泰安都懵了,愣了一下才挠挠头,“我知道的大姐,我这不是正努力嘛。” “那就继续努力吧,我睡了,明天还得工作呢。”章泰妍哼一声,“情感导师心理医生都要收费的,以后不要这么晚打扰我。” 塑料姐弟情! 章泰安滚倒,在手机提醒上给自己记录了一下,跟陪妈妈出游的阿姨沟通。 做个好男人,把生活里的难处一一解决掉。 白闲云不知道他背后这一点小纠结,就觉得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之后,生活一下子顺畅起来。 虽然总有问题出现,也总是能解决。 她的生活里已经不是只有一个男人,人生的计划也不全然这这位男士相关,脚下的路一直是自己的,爱人可以互相扶持,却不能代替自己迈步。 也许很快就会结婚,也许要很慢很慢,但那都不再是问题了。 婚姻生活不会是一个坎儿,而是自然流淌的生命河流的一段,流水无形又坚韧,可以越过任何复杂的河道,永远坚持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