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害你》 第一章 第一章 “来来来,喝酒!” 璀璨的天宫已经禁了夜,不知哪儿的角落里,还有一帮闲散的小仙闹腾着。 “来来来,兄弟们喝酒,今晚我们不醉不归。”林脩脸颊微红,正喝的醉醺醺举着酒杯跟空气碰杯,对面的几个早就远离了他,一行喝酒聊天可是热闹,冷落了林脩。 不过,毕竟这酒是林脩带来的,几个便容忍他在一旁啰哩啰嗦念个不停。 仙妖有别,林脩不管怎么的讨好相处,总被排挤在外。 林脩也不介意,就算遭了再多的白眼,第二日又会笑呵呵的去打招呼…… 仙界对林脩习以为常,多少能施舍些好意,不打笑脸人是一众的惯常。 “哎,你们听说了没,天帝拟了一道诏书,说是要将齐豫召回来。”其中一穿轻甲的守卫小声与其他几个道。 那头的林脩竖起了耳朵,喝了半夜的酒,总算是听见些有用的东西。 “齐豫?多年前被贬下天宫的雷霆天将?”一长胡子见年长者惊诧,“他不是……” 说毕,几个人放下酒盅,全聚拢在林脩身旁,直勾勾地望着他。 林脩不知何时趴俯在桌上,又开了一坛酒,舌尖略过湿润的唇瓣,柔荑般的手指往桌上一点:“谁来跟我喝一杯。” 双颊绯红,一双灵动的眼睛染了氤氲,嘴角轻轻一勾,尽显风姿。 “小狐狸,你可听见我们说的了?”见长者移开面前的酒坛,比林脩还着急。 “嗯?”桃花眼一瞥,林脩醉意朦胧望过去,“难不成你今晚想和我共度春宵?” “呸!”那见长者碎了林脩一口,揪着他的衣领骂道,“不要脸的狐狸贱胚子,我跟你说,齐豫马上就要回宫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林脩身子软的跟面团似的,斜垮垮的靠在桌子上,毫不在意:“他回来就回来呗,关我什么事。” “你忘了?齐大将离宫的时候可留了一句,说……说什么来着。”见长者朝那头几个看直眼的人挤眉弄眼问道。 一窝子人瞬间回了记忆,一齐朝着林脩喊了过去:“让那只狐狸当心些!” 那可是记忆犹新,齐豫流放那时,常年不见生息的陨仙台站了乌压压的一群仙神,有不舍的,有窃喜的,有看热闹的……齐豫身姿七尺有余,像一座雕塑般背对在人群对面,不往下跳也不作声,一干人也这样鸦雀无声的等着。 等到凡间日头升起,齐豫魁梧的身子终于挪动了一番,转向一众。 在光的照耀下,一众只见齐豫拧着眉头,似有话说。 “将死之人”能说些什么?一众皆洗耳恭听。 只见齐豫张开薄唇,眼珠转了一圈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可是终究眉头没绽开,想不起那只火狐狸的名字,捏着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轻言道:“让那只狐狸当心些!” 齐豫的语态极为淡然,轻飘飘的一句很快就终止了,可在此的众人皆不敢怠慢,将近百年了,没人敢忘记齐豫当日的神态和这句——警告。 “哦,这回儿事啊。”林脩绷直的小身板又缩回桌上,委屈道,“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怕他干嘛,再说……再说他也不能碰我,放任三界,你们去问问,谁敢伤我!” 林脩喝的有些多,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语态,傲气了许多,那双锋利的小尖牙齿都收不住了,上下摩挲着。 “是啊,谁都不敢碰你,你这三界中唯一的火狐独苗。”见长者哂笑了一声,向其他几个传递眼神。 几个望着趴在桌上的林脩,皆露出轻蔑的目光。 三界中除了齐豫那句警告外,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便是林脩这个火狐一族唯一留下的血脉。 几百年前,火狐一族犯了滔天大罪,雷霆大将齐豫带十万天兵天将屠尽这一族。 听闻此事,各族各界皆为惶恐,恐惧被拥有无上法力的齐豫灭族。 为此,天宫决定留下火狐一脉,以安抚各界。 那一脉便是林脩,齐豫将他带到天宫,逼他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前尘往事,此后一直养在宫中。 可妖终归是妖,林脩作为仙界唯一的妖族,难免会受人排挤,不觉低人一等。 无谁能伤他却也无谁瞧得起他。 “喝酒!都喝酒!”林脩又不知哪儿来的劲头,举着比他脸大上几番的酒坛,开始一顿猛灌。 其他几人在旁吆喝助酒,好等林脩彻底醉了,把他架出去,几个再好好喝上一番。 “小脩,别喝了。”一双修长的手指按住了下仰的酒坛,轻易拎到一旁,另一只手抚上林脩白皙的脖颈。 林脩鼻翼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药香气,醉意消了大半,顿时开心起来,仰头望去,对上了寒蝉眼眸中的柔波,心都软了。 “十三叔。”拉长腔喊了一声,林脩全身心的依靠在寒蝉身上,每次闻到这股药香,林脩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他终于可以放心睡,不用再将自己灌醉,给旁人腾地方了。 “十三叔。”其他几个放下手中的酒坛,立即毕恭毕敬的向寒蝉作揖,寒蝉年岁比他们都小些,可先帝遗子身份在哪儿,一众得敬着。 不过寒蝉性子温柔,根本不在乎这些礼数,一众不敢抬头与他对视的原因还有其二。 他长了一张不人不鬼的脸。 “不用行礼。”寒蝉柔和一笑,牵动着满脸的结痂上浮,脸也不知怎么了,自小长满了犹如尸斑的痕迹,活像一个活死人。 明面上笑盈盈的尊称温文尔雅十三叔,暗地里闲言碎语嚼着舌根道其貌不扬十三鬼。 “你们继续喝,他,我带走了。”寒蝉怕林脩喝的头疼,指腹在他的太阳穴处暗自揉搓,迫不及待的想带走他。 “十三叔请便。”几个点头哈腰送走了这尊常年周游在外的大神,能在天宫见着寒蝉,多数是来找林脩的。 “你们说这个鬼胎为何跟小狐狸这么亲近?”见寒蝉扶着赖御出了门,守夜侍卫疑惑向几个问道。 “嘘!想死吗?说什么鬼……”见长者瞧了瞧寒蝉消失的地方,封了嘴,不再跟守卫接话。 寒蝉是半只脚登上宝座的神,不过是因为那张鬼脸让位给了锦秀天尊的儿子锦华,正可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寒蝉若是有那心思,一根手指就碾死眼前这个蠢货。 “怕什么,十三叔从不计较这个,他不就是一生出来就那个鬼样子嘛!”守夜侍卫喝酒上了头,越发的口无遮拦,也是仗着寒蝉平日里随和,不跟这帮人一般见识。 其他几个皆不敢接话,随意扯了别的话茬,终于消散了林脩与寒蝉来过的痕迹。 外头,寒蝉架着半醉的林脩,这才讪讪离去。 一树寒梅,半含轻雪。 寒蝉身材颀长,张开宽大的袍子,还同小时候般裹着林脩的身子。 只不过林脩长大了许多,袍子扯来扯去也只能盖住半边身子,林脩就揪着寒蝉里头的衣裳,往他暖和的胸膛上钻。 寒蝉依顺着他,大手往里一扣将他尽数揽进怀中。 “长的不大,酒喝的倒是猛。”寒蝉点了点林脩红彤彤的鼻尖,“别睡了,起来和我聊几句。” 林脩听闻寒蝉确有事聊的意味,便也不再装睡,乖顺的起来搓搓眼窝,眼眸猩红如兔,砸吧着嘴问道:“十三叔,聊什么?” “齐豫要回来了。”寒蝉转了严肃的模子,直勾勾地望着林脩。 “哦。”还以为是什么事。 林脩又躺回寒蝉圈起的人形座椅中心,两只大眼睛转个不停,望着梅枝上那一串快要擎不住下落的冰晶,一脸的迷茫。 “那日宴上,我只不过带几个小仙喝酒,本就喝醉了酒,不清楚哪儿是哪儿了,没想过会撞见那种事,再说他和天君……”林脩瘪了下嘴,继续委屈道,“他自个儿犯了天规,怎么还全赖我身上了。” 说着,林脩眼睛湿润起来。 在天宫过活已经很艰难了,讨好这个讨好那个,也换不回和寒蝉这般推心置腹的一丝感情。 齐豫这次回宫,怕是会官复原职重掌大权,得罪了他,以后难过了。 林脩又岂会不知道。 “这事不怪你。”望着林脩委屈又强忍的模样,寒蝉心软的一塌糊涂,“若是他回来对你做了什么,你就摸玉玦召我来,我给你主持公道。” 听毕,林脩沉默不语,摸着腰际里的玉块块,心想:十三叔常年周游四海,极少回天宫,与这边的众仙并不熟络,若是再为了自己这只妖与他们产生嫌隙,可不好。 腰间的玉玦别了数百年,林脩从来没用过,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了,照样活的好好的。 “我能有什么事,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吸了下鼻子,林脩的小嘴强硬起来,“我可是这三界唯一的火狐,比谁都珍贵。” 珍贵……除了活着,一文不值。 寒蝉摇了摇头,他没林脩这般潇洒。 “天儿不早了,回去吧。”寒蝉蹭了下林脩的脸颊,染了凉意。 林脩翻身抱紧了寒蝉的腰身,似有话说又欲言又止,倚在寒蝉身上不动弹了。 “再不走就冻成冰人了。”寒蝉咳嗦了一声,他想和林脩这样聊上一夜,可耐不住身子弱,抵不住风寒。 “十三叔。”林脩不起,软软地喊了一声。 “嗯?”寒蝉低头,望向林脩。 “你带我离开天宫周游四海,好不好?”林脩忽而无头无脑的来了一句,大眼睛望着寒蝉转来转去。 寒蝉登时哽住,躲避开林脩直勾勾的目光,义正言辞道:“你是三界唯一的火狐,我不能带你离开,万一出了事……” “我说玩笑呢。”未等寒蝉说完,林脩便嬉笑着打断了他,终于舍得放开寒蝉,起身整理衣袍,“天宫这么舒适,我可不跟你在外头风餐露宿。” 寒蝉微皱了眉,又粘糊的从后面搂住林脩,修长双臂穿到前方,给他已经散乱的腰带系的整整齐齐:“等过些时候吧,过些时候。” 林脩见寒蝉为难的样子,便不再回话,这个承诺日后再不问了。 第二章 第二章 近日里又发生了一件事,搞得天宫满是闲言碎语,人心惶惶。 说是天帝以宴请妖王为名,将蛇蜕囚禁在天宫。 妖界那边自然不用说,众妖们已是义愤填膺,磨拳霍霍向天宫讨要说法请求放人。 而锦锐一言不发,就这样僵着。 仙妖两界本就在百年前结下过梁子,先妖王下蛊杀了先天君,仙界则派了雷霆大将齐豫血洗了火狐一族。 一来一回,两界算是都报了一仇,没再闹起来,蛇蜕之后继位妖王,安稳生息,秣马厉兵,不断壮大妖界势力。 妖界虽还是三界最低一等,可如今谁也不敢小觑。 锦华囚禁蛇蜕,用个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害怕蛇蜕造反,才用此低劣手段牵制妖界。 可妖界已经不同以往,给了仙界很大的威胁。 锦华弄了这一出,搞得众仙无不担忧,成了近日天宫热议的话茬。 “哎哎,无为天尊今日没来。” “嗐,还不是被锦华气走了,我还听说,当日两人吵得厉害,无为天尊直接骂了锦华是捡露王,说他这个天君位置是捡了十三叔的,骂完直接离了天宫,去了西天。” “真动了气了啊。” “能不生气吗,靠着三尊辅佐,三界才得以安稳百年,锦华这一闹,可白费了三尊数百年的精力,仙妖两界随时都能开战啊!” “那怪不得锦华召回了齐豫,这是要死磕到底了。” “哈啊~”林脩打了个深深的哈欠,拉拢着眼皮,向身后一众热议的众仙插话道,“不可能开战。” “你又怎么知道?”一小仙不解,看林脩的语态是有十分的把握。 “别听他的,一个妖胆敢在这乱说,还不是为了维护他们低贱的妖一族。”那仙异常恼火,大概是最近仙妖两界关系紧张的缘故,对林脩这只狐妖格外的不友好,推搡着一众去了别处聊天。 “清净了,真好。”林脩耸了下肩,卧倒在一旁的石堆上,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的探望着凡间通往天宫的大道。 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今日众仙接到锦华命令:齐豫回宫,务必在此迎接。 这才凑成了现在热闹的场面,平日里见不到的牛马蛇神都一窝蜂的涌在南天门。 “那凶煞阎罗回来了,也不可能开战。”林脩兀自念叨着,叼着一根采来的草棒棒阖目思索起来。 前些时日,林脩在天宫见到了妖界旧友,那妖托关系找上了天宫,让他从中劝和放了蛇蜕,从此仙妖两界井水不犯河水。 蛇蜕本就无意与仙界抗衡,不过为妖界谋得一席安稳之地罢了。 即使没有这只妖的乞求,林脩也不会放任蛇蜕不管。 蛇蜕与他有恩,林脩得报,只不过齐豫要回宫了,难办了些,林脩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凡间的日头偏了西,众仙撅着屁股往下望去,一道高大的身影终于显了身。 孤零零的影子拉的很长,宽大的身形铺满了半边路,齐豫头顶金簪,脚踏祥云,满面俨然,威风凛凛的窜上了南天门。 这一去一来的百年间,犹如朝夕一瞬,恍惚间齐豫只是下凡出了次任务,往日情景全然历历在目。 平日里总是调侃堂堂天宫大将因私情被贬,等见了真人,众仙连句屁都不敢放了,畏畏缩缩的成了一团。 一众小兵吃力地抬着一玄铁长戟缓缓走来,齐豫冷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甩手一接,一道响雷划破天际,暴雨倾盆而下,挥洒凡尘每个角落。 雷霆大将回来了。 “恭迎大将回归。”一众仙臣齐齐作揖,皆颔首低眉。 仅凭齐豫那张一丝不苟的脸,一众就被嚇的直不起腰,等他发话。 齐豫剑眉一挑,捂弄起手中的玄铁长戟,默不作声了。 众仙半弯着腰,双腿打抖,面面相觑,谁又不敢第一个抬眼迎笑。 齐豫性子冰冷,能与他搭上话的,只有宫中几个…… “齐豫,你回来了!”锦华拎着一袭锦绣镶金长袍的一角,喜笑颜开,扔下身后的一众朝齐豫小跑过来。 齐豫移开手中的利器,眼眸微眯盯着欢脱前来的锦锐,面若如霜的脸上绽了一丝笑意,大手一捞将锦锐拥入怀中,俯首埋进他的颈窝。 这份思念终于可以释放。 莫说百年,生生世世齐豫都能忍。 “齐、齐豫。”锦华的笑意登时全无,慌乱着推开齐豫,“大家都看着你呢,先回殿。” 当初便是因为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锦华身为帝君,要避嫌。 奈何刚见面激动了些,没有收住。 “谁敢有异议!”齐豫岿然不动,大手依旧揽在锦华腰间,一道锐利的目光扫向一众。 众仙急忙将头压的更低。 齐豫置若罔闻一众,伸手捏住锦华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百年未见,怎么瞧都瞧不够。 锦华被迫仰头,慌张的望着齐豫,他的强大的气场压的锦华不敢再反抗,任他看去。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静默之际,一颗小石子从头顶上空滚落,不偏不倚砸到齐豫后脑勺。 齐豫瞬时放开锦华,警惕向后挥戟,直指身后的长石堆儿,锐利的武器不偏不倚的插在林脩的两脚之间。 林脩嚇地瞪大眼睛,双腿被长戟震的发麻,痒意从脚心窜上双腿,又怕又痒,林脩哭笑不得。 刚才在石堆上睡着了,没来得及迎接齐豫,这刚醒准备悄默声的跳下石堆混进一众,不小心踢到石子砸到齐豫头顶。 更没想到,齐豫这个混蛋家伙直接挥戟过来,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恭、恭迎齐大将。”裆下还插着那把长戟跳不得,腿麻的又动弹不得,林脩只能坐在石堆上给齐豫草草作揖。 嘴巴笑得快要裂到嘴角,眼角还飙着痒出的眼泪,极其假意。 齐豫不善息怒的脸,在看到林脩后变了几变,最后不加掩饰的展露出怒意,抬手揪向他的衣领:“小狐狸!” “裆,小心裆!”林脩顾不得观察齐豫的脸色,也顾不得安抚他的情绪,担心着自己快要贴上锋利刀口的小老弟,双腿胡乱扑棱上抬,最终找了一处结实的依靠,盘上齐豫那粗壮有力的腰身。 林脩个子不高,那双腿却是修长,在齐豫拎着他衣领的时候,双腿紧紧的盘住,还打了个扣。 半身悬空,半身纠缠,齐豫撒手也无济于事,被这小狐狸缠上了。 “齐大将,好功力。”林脩被齐豫单手拎着,尴尬的四目相对,不知所措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了几声,最终在齐豫怒目圆瞪中没了声响。 林脩讪讪别开那道锐利的目光,也不知向谁求救,欲哭无泪的盘在齐豫腰上,先前那股他不敢把我怎样的嚣张气焰全无。 弯腰俯着的一众强忍着笑意,皆破了功。 “齐将,许久不见,还是这样肆意。”浑厚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一身着白银铠甲的须发皆白老将赶来,面容严峻。 身后跟了一个嬉笑不已,身材肥壮的老仙。 齐豫攥上林脩的脚腕,用力一捏。 林脩不抵痛疼撒开了脚,整个人被齐豫扔出去。 “忠德天尊,锦秀天尊。”齐豫收敛戾气,上前向忠德锦绣作揖。 天宫之中,忠德天尊,锦秀天尊,无为天尊最为德高望重,这便是能管的住齐豫的三尊。 “好小子,回来了。”锦秀天尊上前迎接齐豫,可比任何人都高兴。 召回齐豫便是他给锦华出的主意,天君的位置好不容易轮到自己的儿子,锦秀可要好好守住了。 “父亲,忠德叔。”锦华随齐豫一齐作揖。 “嗯。”忠德天尊缓和了下脸色,还是紧盯齐豫,严厉道,“你这次回来可不能再跟以前那样胡闹。” 说毕,瞥了一眼坐倒在地,揉着屁股嘟囔个不停的林脩。 又道:“稳定三界才是该做的事,那些小仇小怨就散了吧。” “是。”齐豫毕恭毕敬应下,也不多回一句。 忠德天尊向来爱多管闲事,老是以长者自居,为人又严苛执拗,齐豫只能先全部应下。 和这只小狐狸,可不止小仇小怨这么简单。 齐豫弯腰向忠德天尊作着揖,脸却瞥向了林脩。 林脩还坐在地上,半含着眼泪,紧咬着嘴唇,正和周遭的一帮子小仙诉苦呢。 呵,真是会妖言惑众! “齐豫!”忠德天尊见齐豫迟迟不起身,喊了他一声。 齐豫收敛神情,更加不悦的起了身。 锦秀天尊见齐豫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是嫌忠德太烦,急忙从中转圜:“华儿今晚给你办了个洗尘宴,与众仙一起热闹热闹。” 齐豫依然冷着脸,作了个揖,算是应下了。 锦秀天尊又招呼其他人,一众不应也得应下。 齐豫忽然回天宫重掌事务,权宦关系再次破碎,得趁此时机重新聚拢力量,以齐豫为权利中心,开始暗流涌动。 “既然回来了,把烂摊子收拾收拾吧,妖王的事交由你了。”忠德天尊又忍不住插了一嘴。 锦锐招呼齐豫回来就是为了此事,那忠德干脆就撒手不管了,全然推给齐豫。 齐豫虽与锦华要好,但不会感情用事,忠德信得过,不然也不会让齐豫回来。 不得不说,齐豫是难得的良将。 “妖王,蛇蜕!”齐豫兀自念叨了一声,嘴角不觉向上一扯,“许久未见了,又开始了吗?” 第三章 第三章 此番洗尘宴,可堪比往日里的重要庆宴,各路神仙全部集齐,也不是酒有多好喝人有多想见,全为了一睹雷霆大将风采。 然而,宴会单单少了这次的主角,连天君锦锐也没来。 锦秀天尊招呼的宴会,两位角儿没来,自是有他忙的,辗转在各个酒席上推杯换盏,最先去了忠德天尊那一桌。 “老忠呢?”锦秀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晃一晃的来问忠德身旁的近侍。 近侍起身作揖:“天尊去找忠良,一会儿就回来了,嘱咐我见着你先自罚三杯。” 那近侍实在,直接仰头灌酒。 锦秀天尊倒不介意忠德来没来,乐呵问道:“忠良那小子又闯祸了?” 忠良,忠德天尊的儿子。 近侍面露窘迫,含混着应了一声。 锦秀天尊见此更加开怀,笑得停不下来,他那气量大,笑得半堂仙人看了过来。 “别看忠德练兵精湛,可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扔下一句,锦秀去了旁桌。 近侍从满堂的笑声中缓缓坐下,屁股下的凳子如针毡,不稍一会儿便带着这一桌侍卫离了堂。 玩笑话一会儿就被掩盖在欢声笑语中,宴上渐渐热闹起来,一众喝的醉醺醺的忘却了今日的要事,还没见着齐豫说上几句话呢。 这人,倒是去了哪里? 后殿,一行随从瘪着嘴,气鼓鼓的听着前堂的热闹,今儿是走不了了。 本以为跟着锦锐能享受大宴,谁知齐豫一早就进了锦锐的屋,现在都还没出来。 “你说你囚禁蛇蜕,是因为他要让你放那小狐狸回妖界。”齐豫从罐子中挖了一小团药膏,在锦锐的肩胛骨的咬痕上轻轻揉搓。 锦锐半掩着赤果的身子,脸上的红晕还未消去,趴在齐豫胸膛前羞赧点头。 “这蛇蜕又想干什么?小狐狸……”齐豫揉着药膏跑了神,思绪飘到了百年前的暖梅谷,当时他正在屠杀谷中的狐狸,蛇蜕带着三界爱管闲事的仙人妖飞来谷中,说齐豫屠尽一族的做法太过残忍,今日这样对待火狐,明日可能就是三界众生。 一众人在蛇蜕的带领下,在谷中喊着放人,喊的齐豫头痛不已,最终商定只留下一脉。 那这蛇蜕应该是小狐狸的救命恩人,如今这蛇再求放人,难让人不怀疑其居心。 齐豫揉捏着眉骨,头又痛了起来,许久未在脑海中展现的那双红色瞳孔,又重现了。 “小狐狸不能放回妖界。”思绪转了一转,齐豫收敛回神情又与锦华聊道。 揉药膏的大手已经将锦华的肩胛骨揉出青紫。 锦华起身,捂着肩膀埋怨道 :“三句不离那句小狐狸!” “那小狐狸可不是善茬,当年就是因为他,我才落了凡尘。”齐豫未察觉出锦华的不满,还在思索。 “林脩?”锦华摇头,“不可能,林脩当年只是不小心看到了我们……不可能,他不会的。” 锦华又连连摇头:“暖梅谷中,可是你亲自给他灌了孟婆汤。” 齐豫哽住,确实如此。 “别想其他的了。”锦华挎上齐豫的大腿,摆正了他的脸颊吻了上去,手向身下探去。 齐豫舒适的畅吟一声,不再想旁的了,翻身压倒了锦华…… 前堂 林脩攥着酒杯也不喝,抻颈向最上端的酒席探望,像他这样的低等半仙,只能坐在最下层的酒席。 “来来来,喝酒。”周遭不断有醉了的仙人扯林脩来喝酒。 “哎呀!”林脩将酒杯往那仙人脸上一甩,挣脱开周边缠绕的手臂,直接站到酒桌上,像一只小犬鼠,双臂蜷曲埋在身前,身子笔直向外头一层又一层的人浪中望去。 再添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和一只大尾巴,就露了狐狸真身了。 “怎么没来。”林脩瞥了下嘴,嘟囔着下了酒桌,踩着底下一众酒鬼向前头溜去。 在天宫几百年了,地位没变,人脉积了不少,一会儿就凑到了最前头,在几个大腹便便长耳阔脑的老仙身旁转来转去,又怕被别人发现,干脆像小时候似的钻到万事通老仙的长摆袍下,只露了个脑袋。 几个老仙也都认识林脩,自小看着这个小狐狸长大的,也没人管他,不知不觉自个儿长大了,偶尔酒席上见见,叼块骨头给他,能欢喜的啃上大半天。 “来,给你块!”万事通老仙夹了一大块猪头肉扔给林脩。 林脩接住,捏在手里滑腻腻的。 “我不是来要骨头的!”林脩将肉块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嘟囔问道,“齐豫呢?” “齐豫?”那老仙一愣神,双眼一眯,放下筷子掐指算了算,“在后殿第二个卧房里头,正和锦华……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老仙嫌弃的张开眼睛,再无声响,竟睁着眼睛睡了过去。 “老头,谢你的猪头肉。”林脩拍了拍万事通老仙粗壮的小腿,从衣袍里溜出来,小腿倒腾的极快,一会儿就消失在大堂里。 前堂穿后殿的院子里,呜呼啦的满是侍卫,林脩赶忙停住脚步,藏在一大花盆后面探望。 “天尊,没有找到忠良。”一侍卫半跪在脸色极臭的忠德天尊前,极为谨慎的回话。 忠德天尊身着便衣,该是要去宴上喝酒,不知道被什么事耽搁了,脸色极其铁青,眉毛快要扬到额顶上,整个一□□包,一点就燃。 林脩可不想踩雷,只能再绕个远圈,从小道去往后殿。 那小道是林脩儿时为躲避被人欺负而开辟出来的,鲜有人知。 林脩也不嫌累,卯足劲儿的要去后殿找齐豫。 许久未走的小道,已是杂草丛生快窜到林脩的下巴,林脩跳脚探去,满目全是草尖儿,望不清前方的路。 小道狭窄的只能盛下一人,本就是两座大殿的夹缝,白日里也是幽暗。 林脩轻车熟路的窜了进去,密密麻麻的草丛中见不着前方的路,周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林脩想起了之前听老仙讲的故事,说是与人齐高的蟾蜍怪喜欢藏在幽暗不见天日的草丛里,他们视力极好,远远儿的见着人影后便伸出几米长的舌头,将人捆上几圈卷入口中,等人活活在下唇囊中憋死,再囫囵咽下去。 林脩打了个冷颤,不觉伸出双手向前探测,身子极为紧绷。 没走几步,指尖儿忽而触到柔软的东西,林脩冷汗直冒,顾不得什么大将了,大叫一声吓得转身便跑。 步子还没迈开,林脩双脚已经离了地,天旋地转间头朝了下,一股力道揽在腰间,带着林脩一路颠簸。 林脩双眼泛黑,头昏脑胀的辨不清周遭,只觉得皮肤被草叶割的生疼,也不知道卷着自己的蟾蜍力量有多大,这才一会儿便觉的眼前明亮了许多,大概是要出小道了。 不对劲儿啊? 林脩暗想,蟾蜍离了草丛可不就暴露了吗?难道老仙忘告诉他了,蟾蜍还会搭窝,专门把人拖进窝里再用餐。 “蟾蜍兄,你别吃我好不好?”林脩急了,他可是火狐唯一的苗苗了,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 “蟾蜍兄,你看我这么瘦,根本就没多少肉,你老吃了我还可能胃胀,要不放了我,我给你抓些苍蝇吃。” “蟾蜍兄……” “你话怎么这么多!” 腰上的力道加重,林脩反转着的脑袋跟随着这股力道向上一扬,身子正了回来,视野也不再颠倒了。 “嗯?”林脩更加迷惑了。 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长的愣头愣脑的,块头极大,粗壮的胳膊都快赶上林脩大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擎着林脩的腰,把林脩举过头顶,宛如父亲抱儿子那般轻松。 可林脩也是成年身形,可比孩子重多了,可见其气力之大,带着林脩一路小跑出草丛都没有大喘气。 不过这人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便拎起林脩就跑,还挺憨的。 “兄台,你可以放下我了。”林脩用脚尖踢了踢出神望着自己的大块头,示意他。 忠良羞赧的别开目光,将林脩放了下来。 头一次见比女人还秀气的男人,忠良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兄台,你躲在草丛里头干甚?”林脩被放下后,一壁着整理的衣袍一壁转到忠良眼前问道。 忠良抬眼一望林脩,墨黑的头发半散在脸上,皮肤极为白皙,一双瞳孔晕着一层淡红色,快要将人吸了进去。 忠良麦黄色的脸颊上染了红晕,猛地转了身避开林脩,哪儿还敢回话。 一个自小在大营里操练的粗人,没见过这么软塌塌的男人,竟也不觉得厌恶,就怕他脆弱的一碰就碎。 林脩咬着发绳捆扎头发,疑惑的望着忠良的背影,心道:这人怎么回事,都不跟人回话。 “兄台。”林脩扎完头发,拍了拍忠良粗壮的肩膀。 忠良如惊弓之鸟,转身跳出一些距离,这才敢看林脩。 林脩讪讪收回手,以为忠良厌恶自己的碰触,便作揖告辞道:“兄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请便吧。” “不行!”忠良忽而激动,还不等什么又掐上了林脩的腰。 “嗯?啊!”林脩一晃神,又上了忠良的肩膀。 “喂,你干什么!”林脩拍打着忠良的后背,他稳如一座山,丝毫不为所动。 “我要去陨仙台,你带我去,要不然不放你下来。”忠良颠了颠肩上的林脩,威胁道。 “陨仙台?你去那儿干嘛?”林脩疑惑。 陨仙台是仙人被贬下凡间的通道,受过极为严厉惩处的仙人投放此地,经历万千道雷劈,仙气散尽,归为凡尘。 齐豫便是在那儿受刑的。 林脩想,这小子愣头愣脑的,是不是被人慌骗了,便多嘴解释一句:“陨仙台是仙人入凡的通道……” “我知道,我正是要从那儿跳下去,成为凡人。”忠良急着回道。 林脩惊诧的无话可说,从未见过如此傻的人,多少人挤破头脑想当神仙,这人竟然要反仙入凡,又忖度:看这情形是走不了了,那就陪他走一遭,再赶回来还来得及。 “穿过后殿,再穿过前面两座大殿,走过十字路口向右转弯,再走个大约一里地就到了。” 陨仙台地处偏远,几乎无人问津。 唯有的一次,是齐豫下凡时,聚集了大半个天宫的仙神。 忠良听毕,什么也没说,抬着林脩又是一路狂奔,不过这次轻了些,手掌上翻扣住林脩的腹部,减少了颠簸。 林脩有人托着,自然是舒服,心情畅爽的给忠良指到了陨仙台。 第四章 第四章 陨仙台处,常年寸草不生,几道焦黑的痕迹自宽大的台口处拉伸至忠良脚下。 忠良上前观望,万丈深渊,未消散的千古罡风登时将人高马大的忠良,和他抬着的林脩吹散开。 “哎呦喂!”林脩捂着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也是头一次来这儿,竟不知如此险恶。 “啊!”还不知怎么的,身旁的忠良忽而竭尽全力的嘶吼一声,直愣的冲向黑黢黢的洞口。 那儿下面可是万丈深渊,下去了,便是粉身碎骨。 林脩自半路拦住忠良,劝阻道:“兄台,你先等等,这似乎不是这样下去的。” “就是这样下的,我亲眼所见,当年的齐豫就是直接跳了下去,半点儿事都没有,他能跳我也能跳!”忠良是一心想跳,卯足劲儿的向洞口奔去。 林脩眼看劝不住了,打算给这头生猛的“牛”让开道路,刚闪了一小步,忽而跟着忠良出去了。 “哎?”怎么回事? 林脩往身下一瞧,俩个刚才相碰时,林脩那根外翻的铁腰带,正巧不巧地挂上了忠良的衣裳。 忠良冲的迅猛,力气又大,直接带着林脩飞了出去,未来得及反应,一瞬投入了陨仙台。 两人极速向地面陨落,凌厉的风灌入肺部,呼吸都困难。 忠良已经吓得涕泗横流,一脸的懊悔。 林脩屏着气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在古书中看过,陨落凡尘时要经历一道雷云团,此间收惩处的仙神漂浮于此,受尽万道雷劈,方可下放。 林脩想,只能借着这雷霆的气势返回天宫了。 正冥思中,二人已经停止陨落,浮在云团上,周遭一片漆黑。 “这、这是哪儿?”忠良紧攥着林脩的胳膊,头快要按到林脩怀里,满是恐慌,倒不如一头栽了下去,是死是活听由天命。 林脩拍了拍忠良的后背安抚,别看忠良身材壮大,也不过是个刚满年岁的成仙,看这顽固的脾性应该是个好出身,定没经历过磨难。 “这是雷云团,一会儿有雷……”林脩刚做解释,一道火花四溅的闪光从忠良头顶劈来,“小心!” 林脩将忠良的脑袋按进怀中,扑身挨住了这一道闪电,后背的衣裳撕裂开,皮肉外翻,焦黑的血液汩汩流出。 紧接着,一道轰鸣响彻天宫。 受此刑法,必是要以响雷告示天宫众仙。 林脩暗喜,此番动作,必然惊动天宫一众,二人有救了。 忠良被雷声震的耳鸣,晃动着脑袋起身时,这才望见林脩血肉模糊的后背,呆愣住了:“为,为什么要救我?” 林脩用牙撕开衣袖的布料,一壁吃痛着包扎后背,一壁回道:“这雷要是劈你脑门上,必死无疑。” 忠良那种憨实的脸扭成了一团,快要被林脩感动哭了。 林脩可受不了这个,就此打住了忠良:“这才过了一道雷,还有万道等着我们呢,不是说齐豫能的你也能吗?看你本事了。” 果然,这一激,忠良立马抖擞起来:“你放心,我保护你!” 林脩轻笑不语,兀自摇头包扎起来。 这雷霆之势可不是闹着玩的,高等仙神都很难应付,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惹雷,更何况一个低等半仙和一个还不成器的成仙,靠二人力量与雷对抗,毫无存活的可能。 另外,就算惊动了天宫的众仙,也鲜少有人前来营救,返回天宫的把握只有一成而已。 防备之际,头顶上空闪现出刺眼的光芒,两人不得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千数道闪电自各个地界蔓延开来,布满整个云团,全部跃跃欲试想两人靠拢来。 见此情形,忠良紧绷起的拳头散开了,心神也乱了,这才感知到,与此对抗,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我去把雷引开!” 忠良出神之际,林脩已经冲到了雷眼中央,千万道雷追随着他向远处移去。 “喂……”在低轰中,忠良朝林脩喊了一声,这才想起,竟不知他的名讳,脑中唯有初见他的那张笑脸。 那声随着渐起的厉风吹散掉,忠良如灌了铅的双腿朝林脩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雷声大作,一齐向林脩劈去。 “小狐狸,休息逃走!”一声厉喝穿透雷霆向林脩喊来。 林脩一晃神,停住了脚步,雷霆追赶上减缓的步伐,再次朝林脩后背冲去。 此番雷击,必然粉骨碎身,魂飞魄散。 一道刺眼光点如箭矢般冲破雷云,自那声厉喝的位置冲来,锐利的玄铁长戟扬起,抵住了千万雷霆的冲击。 齐豫一挥手臂,将那千钧之力抛了出去。 雷声齐鸣,在耳边轰轰作响,余波将忠良甩出几米远。 黑浓烟雾滚滚而起,忠良来不及缓和,慌乱着朝那浓烟跑去。 模糊中,忠良在浓烟中望见一个高大的背影,径直的站在残败的地界中,一手握着长戟,一手拎着另一个人影。 再靠前去,忠良看的清楚:“齐豫。” 忠良只在百年前的陨仙台见过齐豫一眼,至今都难忘。 今日再见,着实惊叹。 齐豫不愧是三界顶级神将,紧凭一臂之力,挑走了千万雷霆。 忠良以为,齐豫那日只是无声无息的跳下陨仙台,原来是经历了这般惊险,不知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看了雷霆大将。 思绪转了又转,忠良忽而疑惑,齐豫怎会来此,还是以这般仓促的姿态。 只见齐豫半敞着衣衫,头发披散开来,亵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精炼的肌肉上,好似刚提上一般。 “齐将,感谢相救。”林脩被齐豫提着衣领,双脚已然腾空,扑棱了几下便放弃了,只能向齐豫作揖。 想了一圈天宫中的仙神,没想过齐豫会来。 “你想逃走?”齐豫再往上一提,将林脩提到了面前逼问道。 林脩被猛地一提,双手禁不住去够着力的地方,扫了一圈,林脩望见了齐豫胸前欢合的痕迹,又不禁回想起百年前的那夜,亲眼看了齐豫与锦华……讪讪地低下了头。 “问你话呢?”见林脩迟迟不回,齐豫再用力上提,让林脩无处可逃,直视上自己的目光。 林脩瞪大眼睛,眼前便是齐豫的剑眉,触碰着他的肌肤滚烫,身体的每一处都散发着强劲的脉动。 与忠良不同,与齐豫的接触,让人心颤。 “齐将,何谈逃走一说?”林脩镇定了下神情,不再回避,抬眸回问道。 齐豫紧盯着林脩高昂的神情,不再作声了。 刚和锦锐聊时,齐豫便怀疑林脩与蛇蜕串通一气想离开天宫,这刚刚有了个苗头,陨仙台那边忽而来了一阵巨响,齐豫立马警觉着想到,会不会是林脩等不及蛇蜕来救,想兀自离开天宫。 来不及多想,齐豫退出与锦锐的欢合,提上裤子便赶了过来。 果然,见到了林脩。 这厮还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简直是欠收拾! “齐将,可否将我……”林脩见齐豫迟迟不动,便又问道。 未等他喉咙里的话出来,齐豫掐上了林脩的细颈,微微用力,林脩登时喘不动气,憋得脸色胀红,双手胡乱拍打齐豫的胸膛。 “与其让你逃出去祸害天宫,不如就此了结了你。”齐豫再用力,林脩双手脱力垂到身体两侧,眼白翻了出来。 齐豫又忽一松手,让林脩喘了一口气。 林脩无力的抚上脖颈处那只强劲的手,丝毫没有办法,任齐豫玩弄。 齐豫是站在顶端的仙神,脚底的一切都如蝼蚁般低贱,轻而易举的就能碾死。 “齐豫,你贵为天将,为何要草菅人命?”一旁的忠良忽而朝齐豫挥拳来,他不知齐豫与林脩的渊源,只想救下林脩。 齐豫转身避开了忠良的拳头,带着林脩往后退去,并不想与忠良纠葛。 “放开他!”忠良紧追不舍,越发的用猛力,实打实的拳头朝齐豫挥去。 齐豫轻笑,脚底轻轻一点便飞去几米远,远远儿的脱离了忠良的攻击,俯首贴上林脩的耳尖儿,哂笑道:“小狐狸,这么快就有人替你卖命,不亏当年蛊惑了那么多好事的仙神来看我交合。” 林脩全然牵制在齐豫怀中,浑身动弹不得,唯能动的那张嘴巴中,獠牙已经外露:“难道天将想屠尽火狐一族吗?” 此话一出,紧接着乌云中一道极猛烈的闪电聚集来,连带着轰鸣,在头顶上空炸裂开。 齐豫停下了后退的脚步,神情阴翳的望着手臂中夹着的林脩。 林脩也不岔的抬头看着齐豫,那双红色的瞳孔越发明亮,如焰火般,愈来愈烈。 “你果然没有忘掉,火狐的孽种。”齐豫语态极淡,手上的力度却越发重,下一刻便要将林脩捏碎。 忠良趁此时机追赶上齐豫,一拳挥来。 齐豫头也未回,手指在空中一点,一道屏障将忠良困住。 林脩从忠良身上移开目光,紧揪着心脏处,一脸坦然道:“三界只剩我一个火狐血脉,齐将可不要为了私人恩怨杀了我而落人口实,更何况还有无辜的成仙在此,你不会做伤害同族的事吧?” 屏障中,忠良也不知道两个在说些什么,只见齐豫单手拎起林脩往地上扔去,正中马上要到来的雷眼中央。 忠良锤击的越发狠厉。 “放人也可以……” 第五章 第五章 “放人也可以,如果你承受住这道雷劈,我就带着你们上去。”齐豫细想,林脩的话不无道理,若是自己再亲手杀了这只狐狸,必然会引起三界不满,那就借这道雷彻底屠尽火狐一族。 留是留不得了。 林脩抬头望了眼上方,闪电正极速的聚拢,硕大的雷团滚滚下迫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这道雷劈下来,我还活着,你就带我上去。”林脩与齐豫确认道。 齐豫微眯双眼,不知林脩在搞什么名堂,头不觉的点了一下。 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一来一回间,雷团已经下劈,齐豫凝起神来,紧盯着坐倒在地的林脩。 又一眨眼睛,林脩不见了,一道火红的身影极速的向齐豫跑来,身后引着那道噼里啪啦作响的雷。 齐豫腰上一紧,软软的东西环了自己一圈。 未等齐豫多想,那道响雷朝自己劈来,齐豫再次变出长戟,挑开了雷团,另一只手揪出了挂在身上的小狐狸。 “这可是你答应的,我避开了这道雷,我还活着,你快带我上去!”林脩未来得及化回人形,大团的狐狸尾巴拍打着揪着后颈的大手,逼着要齐豫履行承诺。 “鬼话连篇的狐狸孽种!”齐豫觉着被耍后彻底恼了,将林脩扔到一旁燃起的火堆中,长戟插住狐狸的脖颈,死死的抵在烈火中。 烈火蔓上皮毛,林脩赶忙变回人形,痛苦依旧未能消失,肌肤如遭千万蚂蚁啃噬,火焰很快侵袭了全身。 “你!放!开!他!”忠良瞧着林脩入了火海,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发狠的敲打屏障。 盈盈闪着光亮的屏障在忠良的敲击下,破了一道裂口,紧接着脆弱的不堪一击,轻而易举的粉碎掉,忠良扑过来了。 “怎么可能?”齐豫望着满地的碎片惊诧喃言道,这道屏障就连高等仙神都破不掉,这个区区成仙竟给敲碎了。 齐豫不再阻挡冲来的忠良,闪到了一旁。 忠良也不纠葛齐豫,去拔插住林脩脖颈的长戟,竟纹丝不动,便又脱下衣袍去扑火。 折腾了一番,火势未灭,忠良的双臂烧的漆黑。 火堆中的林脩,已然奄奄一息,快要闭合的双眸流转,望向了齐豫。 “胡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强大的风力席卷而来,吹散了火焰,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齐豫前方。 忠德天尊带着强劲的风力,在乌云团上捅了个大窟窿,一道闪耀的光穿过云团,打在焦黑的林脩身上。 一旁的忠良一屁股坐倒在地,面对伤痕累累着林脩,无从下手。 这才几时,一个像画里走出来的人被烧的体无完肤,只剩那张还白净些的脸,更显苍白。 “你这是胡闹!”忠德天尊指着齐豫的鼻子破口大骂,“他是谁你忘了吗?还嫌自己的名声不够骇人吗?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说你是在世的阎罗,说你是三界的威胁!” 憋在心头里的话,忠德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齐豫性子淡然,不在乎这些,可他毕竟是名传三界的大将,多少张眼睛盯着呢!现在将林脩伤成这样,要是传了出去,又得是一场风波。 齐豫默不作声,兀自思索起来。 忠德喘了口气,缓和情绪想再说上一通,蜷在地上的忠良大喊道:“父亲,他快不行了,你快救救他!” 忠德瞥了一眼过去,望见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气又上来了。 此番入界就是为了找忠良。 “臭小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忠德天尊怒火中烧,大步迈开去提忠良。 “父亲,我们俩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救救他吧。”忠良匍匐在林脩鼻息处探试,已经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了。 急得忠良带了哭腔,忠良是动了真感情,也着实害怕了。 忠德天尊往林脩身上看了一眼,焦黑的看不出人状,惨不忍睹。 “等我找一颗续命的药丹。”忠德掏着衣袖找仙丹。 林脩活着,便是三界最大的安宁。 “你快把长戟拔了!”忠良又朝齐豫吼道,那把索命长戟,还掐在林脩脖颈上。 齐豫脸色依旧淡然,不知喜怒,不过终于上前来收了长戟。 林脩脖颈一圈没了束缚,伤口处的鲜血喷洒而出,林脩瞳孔胀大,离死更近一步了。 “你快点!”忠良手足无措地捂住林脩脖颈,催促着还在找药的忠德天尊。 “走开!”齐豫从一旁推了忠良一把,脱下仅有的一件避体的衣裳披在林脩身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双脚一蹬,飞速的离了云团向天宫飞去。 “喂!你要干什么!”忠良望着齐豫快要消失的背影,急得在原地打转,自己功力不够,难以驾云追赶。 “父亲。”实在没法子,忠良回身去求忠德天尊。 一回头便挨了一实响的巴掌,忠德天尊二话不说,揪着忠良的耳朵飞回天宫。 陨仙台外,已经吸引了不少仙神张望。 仙神陨落可不是一件小事。 等了些时候,一众索然无味要离去时,一股子焦糊味自台口飘出,大伙赶忙凑上前去,一道蛮力将一众冲散开。 “谁呀,这么……” 还没抱怨上一句,倒在地上的一众皆张大眼睛望着半果的齐豫,怀中还用亵衣裹着一具似人的形体。 齐豫未理会上一眼,脚尖一点,向着北方飞去。 “刚刚齐将怀中抱着的是林脩吧,我闻着狐狸味了。” 待齐豫走后,一众窃窃私语起来。 “林脩不会死了吧!” “不会吧,他不是火狐一族唯一的血脉了吗?齐豫为何要对他动手?” “还不是因为林脩当年揭露了他和……” “嘘!别说了!被齐阎罗听见了,再要了你的命怎么办。” “都在此作何?” 身后响来熟悉的低沉声,一众讪讪回头,望见了晚来的忠德天尊,纷纷颔首作揖。 “快散了吧。”忠德双手掐着闹腾的忠良,欲带他离去。 忠良可不安生,心里着急着,嘴里喊着:“齐豫草菅人命!齐豫乱杀无辜!” “闭嘴!”忠德天尊喝了一声,一抹忠良的嘴巴,给他封了口,然后扭头朝一众探着脑袋观望的仙神道,“散了,都散喽!” 而后带着忠良离去,留下一众仙神,有一头雾水的,也有心知肚明的,都匆忙的离了陨仙台。 北方 齐豫抱着林脩一路向北,寻到一处雪山就落了脚。 雪山四季为冬,终年落雪,却不见得寒冷,是天宫的一座温泉山,供仙人们凝神静气,修养灵通。 山巅之上有一座极佳的泉口,能治百病。 不过能上山享用的仙神极少,殁世的先帝喜得来此浸泡,自他死后,这代天君便再未来过。 旁的仙神只能在山坡的泉口里浸泡,吸一口上好的灵气而已。 齐豫将烧的黑黢黢的林脩扔进泉中,泉眼翻滚出一层细微的泡沫,立即将林脩围拢住,吸收着林脩身上的残血,很快自行将林脩洗的干干净净,只见参差不齐的血肉外露,林脩的肌肤大半烧光,一具血肉模糊的将死尸漂浮上岸。 齐豫坐在岸上,漂洗着肮脏了的亵衣,等着林脩疗伤。 血泡吸着黑炭随着泉水流动出了水池,又一层细泡附着在林脩赤果的身子上,白嫩如初生婴儿般的肌肤自脚底繁衍出来。 齐豫望着面朝自己的那双脚掌,十分的小巧玲珑,刚长出的肌肤白如面团,双腿随着水波上下浮动,溅起的水花洒落在脚背,更为崭新。 齐豫扔下手里的衣裳,一头扎进泉中,朝那双脚掌游去。 林脩的身子恢复大半,渐渐有了意识,杏长的眸子睁开,望见了碧蓝的天空,直觉周身舒适,不想动弹。 不稍一会儿,齐豫游到林脩脚边,驱散开逗留着的血泡,齐豫双手捧起那双小脚,越看越像件雕刻精美的宝物,不禁舔了一下指腹。 林脩痒的动了一下腿,无奈还起不来身,望不见脚底的情况。 这一动越发刺激了齐豫,张口便咬了一下。 “嗯!”林脩吃痛的一激灵,毕竟是刚长出来的皮肉,十分的敏感。 林脩心想:是不是水里的食肉鱼怪出来觅食了。 正胡思乱想着,林脩觉得脚底越发的不对劲儿,那头“鱼怪”怎么还用牙齿厮磨起来了。 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林脩一个冲劲儿起了身,伸手去捉“鱼怪”。 手伸到半空便顿住了,林脩望见齐豫正攥着自己的脚踝,埋头在双脚间。 吓得林脩失了力气向水中倒去,激的水花四溅。 林脩呛了几口水,在水中狂咳,越咳灌进的水越多,快要窒息了。 又没有办法再次起身,双脚正捏在齐豫手中。 齐豫见林脩好了,双手托住他的屁股蛋接到了腰间,林脩双腿立马攀附上齐豫的腰际,靠齐豫的支撑,林脩身子用力前倾,双手紧紧圈上齐豫的脖颈,总算是脱离了泉水。 林脩趴在齐豫身上狂咳起来。 山涧静悄悄的,只剩一道粗重的喘息。 林脩咳的没了力气,只能挂在齐豫身上缓劲儿。 两个神仙,一个衣袍烧光了,一个忘记穿衣裳出了门,相贴之间未隔一丝布料。 第六章 第六章 不知何时,山涧落了雪,冰凉的雪晶抚上肌肤,迅速让人头脑清醒。 林脩紧绷起身子,推开齐豫向后退去。 眼前这人,刚才可是毫不留情的想要杀了自己。 飘飘柔雪间,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般。 “齐将。”林脩打破宁静,在水中朝齐豫徐徐作了一揖,“从前对不住的,我再次道歉,还望你饶过小仙一命。” 虽然被齐豫这般对待,但林脩想在天宫安稳的活下去,还是不能得罪齐豫。 有的命,就是这样低贱,林脩已经习惯了。 “不接受。”尽管如此,头顶上空传来那声冷漠的话语,还是掌握了林脩的生死。 “你还想怎样!”林脩俯在水面,兀自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起身,又笑意盈盈问道,“那怎样你才能接受?” 齐豫摸着下巴默不作声,紧勾勾的打量着林脩。 池中的细泡逐渐下落,泉水越发清澈,林脩受不住齐豫□□裸的打探,双手伸到水下遮住了命根子,脸颊温热的赤红。 现下也找不到一件衣裳了。 望了会儿,齐豫移开目光向岸上游去。 林脩直愣的望着远去的齐豫,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 这神仙要干什么!就这样把自己留在这儿?不聊了? “穿上!” 林脩正飘着神,一件湿答答的衣裳套在脑袋上,林脩揪着衣裳看了一眼,是齐豫的亵衣。 “穿好后上来,我可不想赤身果体的跟你聊。”齐豫已经躺在岸边的滑石上,阖着双眼,熏染潭中的灵气。 林脩捧着亵衣纠结再三,还是慢吞吞的穿上了。 山顶上就这两件衣裳了,总不能要齐豫身上的亵裤吧。 好在与齐豫身材相差挺大,衣袍没过屁股遮住了大腿根,只有不做太激烈的动作,遮羞是可以了。 双手紧扯着亵衣底摆,林脩上了岸,热水自修长的□□流下,湿透了的衣裳紧贴林脩的肌肤。 林脩慌乱去甩身上的水,让衣裳干索些,不然贴在身上,跟没穿一样,太尴尬了。 听见水声后,齐豫微微睁开眼睛,入眼的是林脩白晃晃的大腿,沾着热气在眼前乱晃,白滑的双脚踩着软绵绵的薄雪,留下一串漂亮的脚印。 齐豫的身子一热,竟烦躁起来。 “过来。”齐豫点了点身前未有落雪的滑石上,示意林脩。 衣裳半干不干的,林脩双手挡在身前,不情不愿的进了齐豫指定的圈里,双颊绯红,侧面看着齐豫,再问道:“齐将要怎样才能接受我的道歉呢?” 齐豫眸色深邃盯着林脩,并没有回复他,转问道:“为何要去陨仙台?” “嗯?”林脩一头雾水,瞪大眼睛望着齐豫,灵动的眼珠转了又转,赤红的瞳孔忽而一亮,嘴角微微一扬,直言道:“我本是要去找你的,谁知半路遇到一愣头小子,非让我带他去陨仙台,我迫不得已被他扛了过去,你也看到了,他那么大的块头,我治不动他……” “那为什么又跳下去了?还有,为什么来找我?”齐豫不耐烦的打断林脩,只想听个结果。 “跳下去是个意外,我的衣裳勾住了他的衣裳,然后……就一起下去了,不然我才不会傻的去触碰雷劫呢。”林脩坦言,确实如此,又回复道,“找你则是为了妖王蛇蜕的事。” “哦?蛇蜕?”提到这个,齐豫坐起身来,一只腿蜷在滑石上,另一只荡在空中,饶有兴趣问道,“你认识蛇蜕?” 搭在腿上的手已经蠢蠢欲动,齐豫在等林脩的答案,如若不合心意,随时再掐上他的脖颈。 “认识。”林脩一脸坦然。 “那是…怎样认识的?”齐豫的嘴角越发上扬,目光却越发深邃,跳下滑石逼近林脩,双手在后方攥成了拳头。 林脩向后退却,面露窘迫,眼睛转了转去在飞速的思索,迟迟不回话。 齐豫捏住林脩的下巴,逼迫他抬头对视,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沉声喝道:“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说了,还望齐将不要治我的罪。”林脩眉心皱成一团,一双滚圆的大眼睛随着眉心变了形,嘴巴被齐豫捏的嘟起来,一副求饶的姿态。 “你先说。”也不知怎的,本来是一句恶狠狠的话,从嘴中出来后就没了力气,柔和了许多,齐豫的手也松了不少。 “唉。”林脩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眉头锁的更加厉害,无奈道,“本来我是不想管的……妖王觉得我是天宫唯一的妖,遇事能帮衬着说上几句话,便遣人送过几回东西,我也都收下了,一来二回熟络了些,这不这回,他自己遭了事,那些小妖们便又上来找我,让我帮忙从中劝和,我收了礼自觉不好意思,便想着来求你放人。” 自顾自的说了一串,林脩偷摸打量了齐豫一眼,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不知是何情绪,又继续道:“私通妖界是我不好,但齐将你念在小仙刚刚差些被烧死的份上,就饶过小仙吧,也斗胆请你放过妖王蛇蜕,还三界一个安宁。” “哈哈哈……”齐豫听毕,放开林脩,捧腹大笑起来。 林脩不知所以然,颔首作揖,身后冒了一层冷汗。 齐豫的性子真叫人捉摸不透。 “好好好,我放了蛇蜕,放了他。”笑了许久,齐豫很快收敛了神情走向林脩。 林脩抬头,竟在齐豫脸上看不出一丝残留的笑意:“多谢……” “不过我有个条件。”齐豫打断林脩,浅显的笑意展露在脸上,再次捏起林脩的下巴,与他道,“我要你发誓,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天宫,不得离开我左右。” 齐豫要给林脩脖颈系上最轻盈的锁链,将他永远的困在身旁,不得作妖。 一切源于他,自然也要终于他。 林脩被捏的变形的脸上,展露出一丝笑意,眼角都弯成了月牙儿,回道:“齐将怜悯,开了个这么轻易的条件,小仙先替妖界谢你了。” 齐豫手上更加用力,真想将林脩的笑容揉搓碎:“不用谢。” 一字一句吐给林脩,齐豫甩手将林脩甩在地上,带着几分气坐回滑石上。 气的是觉得疑点重重,却又找不出一丝破绽来,不过这样栓住了林脩,以后再慢慢来。 “穿成这样,实属无奈了。”林脩从地上爬起来,又往下拉扯了衣裳底摆,朝着西方跪了下去,发誓道:“我林脩对着西方圣天发誓,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天宫,不得离开齐豫左右,如若违背……棺材亲建,墓碑自刻,黄土亲抛,自行入冢。” 说毕,林脩回头望向齐豫,问道:“这个誓,你还满意?” 齐豫微微点头,手指按抚眉骨,有些乏了。 “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搬来我的殿上。”说毕,打了一个响指,齐豫消失不见了。 “喂!我还在这儿呢!”林脩朝着那块空荡荡的滑石大喊,无一丝声响。 “我怎么办呢?”林脩裹了裹身上那块布料,衣摆底下空荡荡,直窜凉风。 林脩又没有齐豫那般修为,只能驾了一团小破云,慢慢的从北方飘回天宫,其间还有避开仙群。 不然让人家往头顶上一看,还以为在遛鸟呢,传出去笑话人嘛。 凌霄宝殿 “你们说最后看见齐豫是在陨仙台?那他现在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锦华往地上摔着杯子,朝身旁的侍从吼道。 侍从们匍匐在地不敢回话,等着锦华撒气,气消了就好了,每隔几日来上一次,都习以为常了。 无非就是摔摔杯子,吼上几句,偶尔被踢上一脚,不痛不痒的。 锦华摔了几个杯子后,嗓子吼哑了,平静了好多,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齐豫说走就走,丝毫不在乎他,现下里更是找不到人,连个抱怨的地方都没有。 瞥了一眼地上几个蜷缩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锦华气不打一处来,又随手摸了一个物件向门上砸去:“都给我滚出去!” “怎么生气了?”门外,齐豫刚巧遇上这波袭击,绕开地上的碎片进了屋。 锦华望见了齐豫,委屈的眼泪汩汩而出,健步冲到齐豫怀中,嘤声道:“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齐豫大手一捞,将齐豫揽进怀中,柔声哄道:“怎么可能,除非你让我走。”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锦华急忙回复齐豫,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我害怕,我需要你。” 齐豫擦掉锦华眼角的泪水,下巴抵在他的额上,喃声道:“我知道,不会再离开你了。” 侍从们悄声离了屋,给两人关上了门。 锦华盼了一天,心神早乏了,在齐豫温暖的臂弯中睡了过去。 齐豫轻手轻脚的将锦华抱到床榻上,望着他陷入了沉思。 “齐豫,你只有我了,只有我了……” 稚嫩的声音依旧环绕在耳旁,齐豫嘴角染了笑意,那是这个懵懂天君的承诺与安抚,给了齐豫无限的希望。 先帝的忽然离世给了齐豫十分大的打击,齐豫觉得那个让他仰望的天没了,那个他一直苦苦追寻的终点崩塌了,生活索然无味没了劲头。 是锦华在那时给了齐豫安抚,给了齐豫欢爱,齐豫沉迷于此,在迷茫中寻到了一条不知对错的道路,只要在这条道路中走下去,不要回头,那些痛苦就不会追上来。 所以齐豫要助锦华为君,所以齐豫甘做刽子手让三界众生都惧怕自己,所以齐豫回来稳住三界对天君的非议。 一颗吻落到锦华唇上,齐豫圈住锦华,在他梦中绵言:“我只有你了……” 第七章 第七章 妖界近日里更是不得安生,一方是头顶上空的天宫压着,另一方是妖界没了领头人。 众妖们惶惶不安,好在还有坐镇的狼妖在。 那狼妖…… “都给我墨迹什么呢!蛇蜕不在这儿你们就不知道干活了?啊!”万玲倩掐着腰,朝外头还在吃饭的小妖们吼道。 一头滚圆的猪妖哼哧哼哧地急忙上前,手里的馒头还没放下,急忙解释:“我的姑奶奶,都干了一天了,你也喘口气吧。” 万玲倩瞪着那猪妖,不做声了。 猪妖被盯得手里的馒头都不香了,缓缓的咽下口中的残食,哼唧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了,低头偷摸打量眼前气势汹汹的狼妖的情绪。 万玲倩凶的毫无女人的样子,可蛇蜕就是稀罕她,留她在身边相伴。 原以为只是个嗓门大乱嚷嚷的泼妇,没想到蛇蜕被抓走后,万玲倩立马主持了大局,稳住了众妖们的心。 众妖们既怕她,也是真敬她,这头狼已经连续数日都没休息过了。 “也罢,我歇一歇。”万玲倩终于肯松一口气,挤到了猪妖的位置上,毫不嫌弃的拿起半边馒头就啃。 蛇蜕不在,哪儿哪儿都要她接手,忙的不可开交,与林脩小狐狸接触过了,也不知天宫上是个什么情况。 “天宫那帮恶臭的仙神,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桌上不知是谁,没忍住的骂了一句。 这口气可是憋了好久了。 “可别骂了,有这力气还不如多干点活呢。” “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他们……”那妖骂了一半忽而停住,望向了桌上默不作声的万玲倩,问道:“万姑,听说你从前跟天宫的人接触过,他们是不是都瞧不起人啊?” 咬馒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万玲倩一个犀利的目光甩了过去。 那妖吓得一个激灵,讪讪向后退去。 紧接着一个馒头甩在脸上,万玲倩厉声道:“吃饭!屁话怎么这么多!” “我回来了。” 万玲倩尖锐的话声刚落,低沉的男生打外头飘来,伴着一股冷风,吹得一众妖们朝门外望去。 “王,你回来了!” 只见一身黑衣皮裹,须发皆白的男子摘下蓑笠,露出一张饱含风霜的脸。 “你回来了。”万玲倩先上前一步接蛇蜕的袍子。 多日不见,狼狈了些许,不过总算是完整着回来了。 “是小狐狸救了你?” “嗯。”蛇蜕给了万玲倩一个眼神,示意她入屋。 万玲倩便扶着蛇蜕进了屋,屋外的小妖们关切又愉悦着,妖王终于回来了。 “齐豫回天宫了。”蛇蜕刚坐下,便与万玲倩道。 听闻,万玲倩倒茶的手一抖,大半的茶水流落到桌上。 蛇蜕接过万玲倩手中的茶壶,兀自倒了一杯,又道:“自先净天君去世后,天宫未再有良君,锦华年岁小性子乖张,视朝纲为玩闹,寒蝉身含剧毒面貌怪异,早先就退出嫡位,思来想去,能担大任的唯有……” “他不可以!”万玲倩决然道。 “有何不可,为何不可!”蛇蜕激动的站了起来,见万玲倩神态虚晃,又柔下声来道,“锦华这一番折腾,我已经凉了心,再听他差遣是断然不能了,这次归来我决定起义推翻锦家的掌控,还天宫一个正位,你……难道不想吗?” 万玲倩眉头紧锁,嘴巴张了又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蛇蜕再激道:“如若起义成功,三界需要明君掌事,若你想,我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听毕,万玲倩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蛇蜕的嘴巴:“你先不要说这些,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念叨着,万玲倩的目光不知移到哪儿去,走了神。 蛇蜕揽住万玲倩的腰将她抱到床上:“这些天辛苦你了,好好想想,外面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说毕,又急匆匆的去了外头忙活。 闲散的生活让人颓乏,蛇蜕在天宫这几日有了深切的体会。 此刻仙神在天端,妖兽在地底,不知下一次两军对垒,你们是否还能安然笙歌,纸醉金迷? ~~ 林脩搬来雷霆宫有些时日了,外头传的沸沸扬扬。 说林脩被齐豫烧成了残废,养在宫里掩人耳目。 还有的说看见林脩亲自拉着行李进了雷霆宫,说他是被下蛊了,每日在雷霆宫受极刑又无法求救。 还有的说林脩被齐豫当成了男宠,夜夜升欢,下不了床…… “阿秋!阿秋!”林脩躺在木椅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碎碎念道,“怪事啊,难道生病了,也没见发热啊,等明儿去问太上老头要几颗仙丹壮壮身子。” 喷嚏过后的麻感很快消散,林脩又叼上一串刚从凡间运来的甜蜜葡萄砸吧起来,好不悠闲。 来了齐豫宫里几日,好东西可吃了不少。 齐豫终日里忙的早出晚归,根本没功夫理林脩,找几个隐士日夜盯着他,万事就如意了。 林脩没事就提着一串吃食或拿上一坛好酒来外面晒晒太阳长长肉。 “这只狐狸在这儿!”忽而,耳边飘了一阵吵闹声。 林脩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望见了几个走近的少年,赶忙跳下木椅穿上鞋子打算开溜儿,这群闲的蛋痛的孩子可不好应付。 “怎么样,我说的对吧,狐狸崽子根本就没事!”其中一瘦削的少年指着林脩,朝其他几个得意道,“愿赌服输,快把灵石给我!” 其他几个少年不情愿的掏给他几个闪闪发光的小石子,随即目光仇恨着转向林脩。 林脩背后一凉,撒腿就跑。 “狐狸崽子,你想跑哪儿去?”少年们虽未及冠,可那个儿是一个赛一个高,几步就追上了林脩,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吃葡萄吗?”林脩笑脸嘻嘻,端着盘子迎了上去,“这是从凡间运来的,可甜了。” “吃个屁啊!”一胖子伸手打翻了盘子,嚷嚷道,“狐狸崽子,你害我们输了灵石,可怎么赔吧。” 关我鸟事,自己闲的打赌! 林脩暗戳戳的骂了一句,明面上又皮笑肉不笑道:“多大点事,赔了多少?我替你们还了就是。” 说着去掏口袋。 “那多没意思啊。”瘦高个立马接话道,“不如让我们看看你的狐狸尾巴,我们就尚且原谅你。” 自有传闻,说是狐狸尾巴碰不得,几个少年经他一点,皆目露亮色,虎视眈眈的望向林脩。 林脩面色窘迫,传闻不假,狐狸尾巴是碰不得,因为会……发情。 面对几个屁事不懂的少年,林脩不好解释,露是肯定不能露了,传出去他对着几个少年发了情,名声得臭出三界了。 “那什么,齐将说待会儿找我喝酒,我急着走,尾巴等下次再给你们看哈。”林脩借齐豫为理由,向几人用身子围起来的小圈儿缝隙里钻。 刚钻出去个头,留在里头双腿被牵制住了。 该是那个胖子用力一拖,林脩直接扑倒在地,紧接着被那胖子欺身压上,林脩动弹不得。 “快扒了他的裤子!”胖子将林脩的腰带抽了出来,几个少年吆喝着向林脩的亵裤摸去。 “你们干什么!”正热闹着,身后传来一声孔武有力的喝声。 吼的几个少年一愣,纷纷向后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疾步跑来,还不得反应,那大块头一脚踹飞了一人。 痛的几个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林脩。”忠良弯腰,双手提着林脩的胳膊给拎了起来。 还真是狼狈,散乱的衣袍滚了一层灰土,林脩的脸上也因着刚才那一摔挂了彩,额头上起了个大青包。 “你没事吧。”忠良晃了晃林脩,见他双眸空洞,焦急问道。 “再晃,刚才吃的葡萄就吐出来了。”林脩一晃脑袋,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忠良松了一口气,将林脩轻轻放回地上,转身朝地上几人吼道:“还不快走你们,想再挨打吗?” 几人吓得屁滚尿流,没一会儿就跑不见了。 林脩捡起腰带捆扎衣裳,忠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瘦削的小身板,连衣袍都快裹不住了,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哈?”林脩笑回,“我还以为整个天宫都认识我了呢,看来你不常外出啊,忠良天子。” 林脩也晓得眼前的大块头是谁了。 “都是我爹不让我出来,非要我在大营里练功!”忠良又小孩子似的抱怨道。 也是,刚及了冠,没脱离父亲几天。 “那你今儿个怎么能出来了?”林脩问道。 “我已经转归齐豫麾下,今日给他宫里送文书,没想到会遇上了你。”忠良毫不避讳地跟林脩道来,又喜道,“听说你也住进了雷霆宫,那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见面了。” 忠良打心底里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林脩嘴角微微一扯,可笑不太出来,转了话茬道:“那你可要好好学本领,别拖了后腿。” “那是自然!”忠良兴奋回道,抬眸望见林脩头上的大包,忽而又变了脸色,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正经的神情,与他道,“等我学好了本领就可以保护在意的人了,不会再让你……他们受伤了。” 林脩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态,慈祥的点了点头:“以你的灵骨可以,要不然……”齐豫也不会收你入麾下。 又闲聊了几句,忠良急匆匆的跑回大营,他可是认真。 日头渐偏西,林脩收起地上的几串踩烂葡萄,大喇喇的回了自己那间小屋。 第八章 第八章 夜里,雷霆宫依旧灯火通明,齐豫每日子时归来,吃一盏茶后再入睡。 今夜如往常,齐豫带着寒气风尘仆仆的回来,府内却比以往热闹。 “叫那只小狐狸出来!” “打了人了怎么就藏起来了……” 门前落了几座轿子,拥拥攘攘的挤满了前厅,齐豫不得落轿步行。 只见几个上了年岁的妇人,在门口掐腰大骂。 齐豫揉了揉太阳穴,消退了些疲乏,问道一旁的御河:“这是怎么了?” 御河上前打探,几个妇人瞧见了后方的齐豫,绕开御河便将他围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讨要公道:“住在你宫里的林脩打了人,我们来要个说法。” “林脩?”齐豫剑眉向上一跳,瞬时来了精神,带着一众妇人进了大堂,不疾不徐地坐下呷了一口刚泡开的大红袍,幽幽问道,“他打了谁?打的又如何?” 几个妇人气恼了来闹事,这儿会见了齐豫反倒收敛起了情绪,推推搡搡的没一个肯上前来说的。 齐豫睡意全部,噗笑一声后放下茶杯。 几个妇人拘谨着向后退去,懵愣地望着齐豫,不知他笑是何意思。 “你们放心,林脩虽在我宫里,但他犯了错我绝不会包庇,必然重罚他。”齐豫终于开了口,扭头对身后的御河道,“去,把林脩带过来。” 御河接令,穿过黑夜向后堂跑去。 “那、多谢齐将了。”其中一妇人上前答谢,其他几个也附和了几声,却依然懵愣,不知齐豫想做何,难道想找林脩来对峙? 想着,有几个妇人心慌了,从自个儿子口中得知,是他们先扒人裤子的,而且揍人的也不是林脩。 要是对峙上几句,很快就露了破绽,这一趟闹腾岂不成了个笑话。 “齐将,要不就……” “啊呀,大晚上叫我来干嘛?”妇人刚想算了,林脩打着哈欠进了大堂,衣袍乱糟糟的往身上裹了一层,双眼迷蒙的瞧着在场的一众,“怎么这么多人?” 几个妇人再向后退,没一个愿搭理林脩的,都想这样直接走了。 沉默之际,一道锁链忽而自大堂两侧抛出,捆到林脩的四肢上。 “嗯?这是要什么?”林脩攥着冰凉的锁链清醒了许多,再想开口问时,锁链紧紧一收,将林脩拉到半空,四肢大张的挂在大堂中央。 吓得几个妇人尖叫了几声,惊恐的不知所措。 “你们想让我怎么惩罚他?”齐豫起身,走向那群妇人,“是在下面架个火炉直接烤呢,还是先拴在这儿饿上三天再□□示众呢?” 齐豫十分礼貌的问想那群妇人。 妇人已被逼到门外,只听齐豫这样说都吓得脸色苍白:“齐将你随意惩罚他一下就行,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先回去了。” 齐豫也不纠缠,让开道路弯腰道:“你们请便。” 妇人们绕开头顶上的林脩,急匆匆的离了雷霆宫,估计再也不会来第二次了。 “齐将,她们都走了,你可以放我下来了。”高处不胜寒的林脩向身下寻齐豫的身影,锁链拉的太紧,林脩除了能扭下头,再动不了了别的了。 “放?”齐豫轻笑一声走到林脩身下,刚巧是林脩望不到的地方,“犯错了自然要惩罚,先说说,为何要打人?” 齐豫忽而觉得今夜不困了。 “不是……”林脩眸子转了一转,憋回了破口而出的话,要是跟齐豫说不是自己打的,齐豫定会追究到忠良身上,现下忠良在齐豫麾下做事,往后的路可能就难走了,二则,齐豫本就针对着自己,要不然不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捆上来,倒不如顺遂了他,“这群小子要看我的尾巴,我不愿意,就起了些冲突。” “尾巴?尾巴有什么不能看的?”齐豫轻转手指,锁链在他手指的挥动中缓缓落下,直到望见林脩的后背,转动的手指停在林脩的后腰上,锁链也随即停下。 手指顺着腰缝下滑,落到林脩的屁股上。 林脩难受的扭动身子,求饶道:“齐将,你可千万别往下了,一会儿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哦!”齐豫大手展开,直接抚上林脩的屁股,一条如花朵绽放般的火红的尾巴撑开裤缝挤了出来,攥到了齐豫手中,“听闻揉捏狐狸尾巴可以让其发情?” 齐豫说着,揉捏起那团散开的尾巴。 “别、别捏了!”随着齐豫的揉搓,林脩的身子战栗不止,头顶上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也没忍住地窜了出来,“求你了,别捏了。” “停下也可以。”齐豫稍稍松开力道。 林脩撅着的屁股终于能放下,大口喘着粗气缓和。 齐豫贴近林脩的耳廓,吐气道:“只要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回忆起从前的事来。” “从前的事?齐将,我不懂。”林脩缓和好了,耷拉下来的耳朵又竖了起来,头向后撇去,“若是说你和天君的事,那是个误会,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撞见了……” 齐豫十分不悦,猛力一拉尾巴,林脩头来不及回来,屁股立马撅起,耳朵又塌了下来,没忍住的嘶喊了一声。 “再之前的事,你来天宫前的事!”齐豫不给林脩喘息的机会,加大力度揉捏起来,“要是今晚说不出来,那就把你绑在这儿,天天谴人给你放松尾巴!” 林脩口中只剩嗯嗯啊啊的叫声,收都收不住,从牙缝中挤出二字来:“梅、梅花……” “什么?”齐豫放下尾巴,贴向林脩嘴旁。 林脩喘息不止,靠向齐豫耳蜗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梅花,我记得有大片火红的梅花,像顽强的火焰,生生不息。” “梅花。”齐豫拿捏着这二字反复琢磨。 那日去往暖梅谷,远远儿的望见了一片火红,与山围周遭的白雪相映相衬,山谷中犹如俯了一块红宝玉,确让人难忘。 齐豫还记得,屠杀火狐之时,谷中的梅花越发的妖艳,此后才听老人说道,那时正是梅最好的花季,养梅人除雪围绵来保证梅花长存。 如今养梅人已逝,那片梅林该是没落了。 可怜了一方美物…… 可怜! 齐豫心窝忽而一颤,怜悯蔓上了心头,扭头望向了林脩。 林脩垂着脑袋,耳朵再也支棱不起来,软塌塌的垂在两侧,急促的呼吸还未过去,脸颊绯红不已,一条受了折磨的大尾巴委屈的快要碰到地面。 齐豫手指一拧,锁链收回,林脩应声倒地,大尾巴赶紧收了回去,身子本能蜷缩成一团,眼中的氤氲还未退去,可怜巴巴的望着齐豫,警惕着他再做旁的事。 四目相对,齐豫忽而蹲下身来,手向林脩头顶伸去。 “嗯~”林脩吓得发出一声狐叫,脑袋想缩进爪子下面,却忘记了还是人身,找来找去只能将脸扣在地上,不去看齐豫也就不会再惹怒他。 林脩在火海中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就是受不了别人触碰尾巴。 “你们狐族,还真是能魅惑人心啊。”齐豫伸手抚到林脩乱糟糟的脑袋上,顺着那双拉拢下来的耳朵摸了一下,“起来吧!” 林脩抬头,只望见了齐豫的背影,带着一众侍从去了后堂休息。 林脩收回耳朵,起身掸了掸灰尘。 眼中半含的泪水讪讪落下,这一滴惋惜了满谷的红梅。 ~~ 西方圣天 黑白棋子飞快下落,两方博弈,黑龙受困于白阵中,最终无路可退,无子可落。 无为天尊捏着手中的黑子,思来想去,无一处可攻破的地界。 “我输了。”黑子扔回棋盅中,无为天尊为眼前半子儿不让的外甥添了一杯酒,抱怨道,“你棋艺精湛,我每次与你下棋都输,半点意思都没有。” 寒蝉掩面咳嗽了一声,回道:“闲来无聊随意玩玩罢了。” 无为听毕没再说甚,暗意是要寒蝉让他这个舅舅几步棋,每次话都到这份上了,寒蝉愣是不让一分,又不是笨拙的听不懂,是性子上太害怕输了。 “身子近来可好?”无为又绕到寒蝉的病上,许久未见,又见消瘦了。 “死不了。”寒蝉呷了一口酒,又将无为的话茬给灭掉了。 酒是越喝越上瘾,寒蝉染上了醉意。 无为向来随心,从不约束自己,更不会约束旁人,所以寒蝉愿意来此宿醉。 难得三界中有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无为望着寒蝉寂寥的神情,叹了一声:“若是你父亲再多添几个子嗣,你可能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只我一个还不够吗?”寒蝉听完这话,戾气全开,不觉提高声音朝无为道,“就我一个了,那天君的位置还是被抢走了!” 寒蝉今夜是真的醉了。 “小蝉。”望着寒蝉释放的神态,无为心痛的伸手安抚。 寒蝉忽而起身避开了无为的抚摸,踉跄着作揖道:“外甥刚才酒后乱言了,还望舅舅体谅。” 无为天尊讪讪放下停在半空的手,摇头道:“无碍,我倒希望你多喝醉几次,有什么话都能跟我说。” “以后不会再喝酒了。”寒蝉低头颔首,决然道。 “别把自己的路走绝喽,酒还是可以少饮一些的。”无为仰头灌掉杯中的酒,指着酒盅喜道,“奇怪了,同一壶酒,怎么品出不同的滋味来了。” 第九章 第九章 蛇蜕放了回去,妖界尚且安静下来。 之后,忠德来找了齐豫几次,让他把无为喊回天宫。 三尊坐镇,缺一不可。 忠德天尊太过严苛,锦秀天尊又太过松弛,无为天尊在两个之中调和,方可稳住太平。 齐豫也恰有此意,有些事情想向无为问清楚,至于他回不回天宫,齐豫随他自由。 忙完手头上的事,齐豫找了个空闲的一日,驾云向西方圣天飞去。 所居西天的仙神很是悠闲,步子慢日子也慢。 无为正捏着棋子研究棋局,远远儿的听闻外头的脚步声,无为扔下棋子去迎接。 “齐豫!你可回来了!” 踮脚搭上齐豫的肩膀,无为艰难的将他搂到屋中,急忙上茶,与齐豫很是熟络。 无为和善,是三界公认的和事佬。 “你跟我回去吗?”茶还未泡开,齐豫直截了当问道无为。 与无为谈话,不需要拐弯儿。 “有你在,我还回去干什么,在这儿很是清闲。”无为给齐豫倒了杯茶。 “有我在有什么用,头顶上空还有忠德压着呢。”齐豫不满的抱怨一句,说完又有些后悔,当着三尊之一的面抱怨忠德,多少有些连带着一起骂的意思。 “哈哈,那老头都这么大年岁了,还这么爱管闲事。”无为毫不在意的大笑道,“我们的朝代已经过去了,他还是这么执拗,你就多担待着他些,往后还是多靠你了。” 齐豫喝了口茶,心烦的不愿再多聊这些。 “我们的力量快要衰竭,日后需要新生的力量,你虽好意气用事,但也不是听不进去道理的人,若身旁再有个明事理的人带着就更好了,不过锦华……不是一个好人选。”无为也不藏着掖着,全与齐豫说了。 此番他再回来,天宫可不如以往,从前三尊坐镇尚且容他折腾,现如今三尊所在的时代逐渐衰落,齐豫理所当然成了最强的支撑,若再为了私情蒙蔽双目,由着锦华胡来,天宫可危险了,三界怕是要翻覆了。 听完此话,齐豫捏着手中的茶杯,不言语。 无为瞧着齐豫是又想搪塞过去,急的直接问道:“你难道真的甘心永远臣服在锦华脚底,做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吗?” “愿意。”齐豫这回,回复的倒是爽快。 无为气的退回到座位上,指着齐豫半响没说出话来。 “既然你不想回宫,我也不逼迫你,但也望你莫要插手我的事。”齐豫又不咸不淡的补了一句。 无为气的扬手:“也罢也罢,随你吧。” 仰回座椅上,无为不想再掺和这些屁事了,这几日里受的气不少,望眼三界,竟没一个让人顺心的。 终于将这话聊死,齐豫这才说出前来的目的,问道无为:“当年火狐王朗逸为何要对先净天君动手?” 无为一个激灵又坐直身子,惊诧的望着齐豫:“怎么问这个?” “有些疑惑而已。”齐豫讪讪别开目光,多少有些心虚。 他也不想当个不明不白的侩子手,虽然有些晚。 往天宫瞧去,了解此事的仙神极少,无为从前喜欢跟着哥哥寒先净,知道的应该不少,再加上正直的性子,不会对此事添油加醋。 齐豫依稀记得,当年自个儿疯了似的屠谷,就是耳旁吹风的人太多。 “你现在问我这事,我都不知怎么回答了。”无为揉了揉山根,满是为难。 “你尽管道来,我自行判断。”齐豫断了无为的犹豫。 两个交谈向来直率,能让无为为难的说不出口的话,那便是真有疑虑了。 齐豫心中一紧,听无为说来。 “我从前跟着哥哥与朗逸吃过几次酒,只觉得他性格温和,清和平允,与哥哥也有说有笑,关系很是不错。当年有人指正他杀了哥哥,至今我还是不信,但凡接触过的人也都与我一样疑惑,只可惜他是狐妖,仙妖又有别,众妖们为他做的解释,仙界不稀的听,一心要为天君报仇,再后来你率十万精甲屠了暖梅谷,更是无人敢谈论此事了……” 说至此,无为抬眼望着齐豫,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齐豫已经拧着眉头,听了进去,摇头反驳道:“我也不是没有审问过天君身旁的下人,他们说天君那日确实和朗逸吵了一架,晚上便死在暖梅谷。” “那我就不得知了,你想,妖界狐王一个寿辰,哥哥都要亲自去趟,可见两个关系不一般,要说杀人的动机,我实在想不出来。”无为不觉的为朗逸说了一嘴。 那时年岁尚小,无为不懂事的吵着寒先净带他去暖梅谷,正值梅花旺红,梅园设宴,梅花伴着微雪飘落,朗逸一身白衣立于园前向两人含笑招手。 那是无为遇见朗逸的第一眼,无为至今都无法忘记。 这样聊着,无为面上染了伤感,再与齐豫道:“我还记得,哥哥去世前,让我去梅园的一棵千古梅树下取个东西,还未取到便得知哥哥去世的消息,我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之后再想起来,哥哥尸骨已入殓,火狐一族也已亡,我无心绪再去暖梅谷了,这事便搁置下了,你若好奇,便去取了看看吧。” 齐豫凝重的神情有了一丝触动,听了许久,终于有收获了,迫不及待道:“我这就去。” “是那棵千古梅树底下,园林中至此一棵。”无为提醒道齐豫。 齐豫招手:“我知道。” 那棵千古梅树格外庞大,生长于半坡腰上 微风一吹,一树的梅瓣飘飘然的散落,铺满了半个山谷,齐豫自然得知。 无为望着齐豫离去的背影,又将棋盘抽了出来落子。 先净走后,再无劲头了。 雷霆宫 林脩无神的喂着笼中的鸟儿,喂烦了,便将手里的一捧全塞到鸟食罐中。 笼中的鸟儿更加欢快,撅着屁股埋头大吃起来。 “你这个蠢鸟就知道吃,自己被关着都不知道。”林脩拍了下笼子,激的鸟扑棱乱飞,吱吱嘎嘎叫个不停。 林脩烦的想要回屋,忽而眼前一只鸟不疾不徐的落到笼子旁,捡着散落的谷子吃。 两只傻鸟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对着头啄食。 “欺负我脾气是不是!想吃是吧,我把你也关起来!”林脩撸起袖子准备抓外头那只鸟。 那鸟也不动,似乎在等着林脩。 在林脩眼中,简直就是挑衅! 伸手揪起鸟的翅膀,鸟腿上一根红线露了出来,线上栓了一张纸条。 林脩左顾右颁后,快速将纸条抽出,默不作声的进了屋。 外头的隐士只当林脩玩够了,守在了门口。 林脩展开被褥钻进床榻,这才敢将纸条打开。 “唁灵宴上……” ~~ 行至暖梅谷,早不见了当年的那番艳美。 谷中梅花落败,梅树枯竭,只剩皑皑白雪卷着谷上的寒风滚落,掩埋了残枝冷血。 生灵散尽,成了一座死谷。 齐豫掩了一闪而过的酸楚,下行至谷中寻找那棵古树。 四周寒风呼啸,如千万恶魂扑来。 齐豫那张比寒雪还冷的脸,如今又冷上几分。 寻到半坡上,古树孤零零立在寒雪中,枝干已经剥离外露,摇摇欲坠。 该是体型庞大的原因,耐住了几百年的风寒未倒下去,又或许是为报答世代养梅人的恩行,坚守着最后一方。 齐豫变出玄铁长戟,开掘冷硬的泥土。 一铲一铲挖了一夜,寒风侵袭了整个身子也不觉的累。 东方暖阳升起,寒谷终于有了生机。 风雪骤停,寒冬回暖,又仿佛来了春季一般。 齐豫围着古树掘地三尺,终于挖出了一个精美的陶罐。 坐在枯萎的古树下,齐豫拧开罐盖,倒出了其中的东西,是一方红艳的纱布,里头紧紧包裹着一个硬物。 齐豫再展开红布,一颗如石子的洁白硬物滚出,带着一个弯钩,如兽类的犬齿。 齐豫拿着研究了一番,毫无头绪。 费了半天得劲儿,还不得收获,齐豫包起硬物,决定回天宫问问藏书阁博闻强识的仙官。 齐豫并未立即启程,步行下了山坡,欲打探下山谷。 夜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见,记忆中那片美得不可方物的梅林,不知能否再寻到。 这一入山谷齐豫就后悔了,满目疮痍,冰雪融化成水,谷势低洼,积了一个又一个恶臭的沼泽,梅树皆化成渣滓埋进了泥泞中,几棵顽强的老树摇摇欲坠,更显凄凉。 梅树需得一方水土涵养,没了养梅人,宛如失去父母的婴孩,饥渴而死。 齐豫立即唤来一团云,不愿再待下去。 欲走之际,打眼瞥到了一处红艳,齐豫驾云穿过谷地,望见了一簇枯木逢春的梅枝,欣欣然的傲立在一片凄凉中,沐浴着又一日的暖阳。 “梅花,我记得有大片火红的梅花,像顽强的火焰,生生不息。”耳边依稀响起熟悉的一句话,齐豫仿佛在枝头上望见了满怀期待的林脩,不觉的伸手折了一枝梅花,用手帕包好放于最不易碰触到的囊袋中。 脚下轻一用力,驾着那片云回了天宫。 第十章 第十章 藏书阁一如既往的冷清,坐落于天宫北端的山顶上,几乎与陨仙台同列。 齐豫站在阁前可没什么好心情,偏个头就望见陨仙台黑黢黢的洞口。 耐着性子扣了几下门,沉重的铁门吱嘎一声打开,灰尘外扬,仿佛许久未开过。 齐豫掩着面避开拂尘,望身下一瞧,一个须发苍白的侏儒老头,提着一把旧灯笼探出脑袋,双眼迷蒙,跟瞎了似的。 头一次见,齐豫还以为下了阎罗殿,见了不知是何的鬼怪呢。 “齐将。”老头有板有眼的给齐豫作了一揖。 喜得齐豫差些笑出声来,咳嗦了几声掩盖过去:“我有事问你,进去说吧。” 老头使劲儿推门,给齐豫开了条大缝。 齐豫挤了挤终于进去了,放眼望去,阁中摆了密密麻麻的书柜,全部都通到塔的顶端,灰尘自上头扑簌簌的落下,没个能落脚的地方。 齐豫没想再深入,停在门口拉着那老头问道:“你可知道这个?” 抖开红布,齐豫俯身将齿牙举到老头面前。 老头哆哆嗦嗦拿起红布,拿到眼前使劲儿望了一番,回问道:“这可是在梅树下找到的?” “是。”齐豫还未说甚,老头便知道了,看来有些用处。 “可是在暖梅谷的梅树下?”老头再问。 齐豫直接点头,越发期待。 “那我就知道了。”老头捋了一把胡子,长声大笑。 “你知道什么?”齐豫迫不及待问道。 老头点了点手中的齿牙,与齐豫道:“火狐一族有个习俗,说是将自己的犬牙掰下放于红布中包好,再藏在梅树下,心爱之人若能找到此物,便可永生相好,此物是定情的信物,也是祈佑恩爱双方长久的宝物。” 说毕,老头眼睛忽而睁大,问道齐豫:“你可是找到了所爱之人的齿牙,那老夫就恭喜……” 仙官还未说完,齐豫便抢回那块红布,又将齿牙包好掖在腰间深处,道别道:“多谢相告,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好好,你慢走。”老头去拉门送客。 齐豫等不及老头,两根手指推开半掩着的门终于逃离出去。 驾云回了山坡下,这才腾出心绪思索仙官刚才的话。 “定情的信物……”脑中只留有这一句,一直在徘徊不停。 一路都在思索老仙官的话,齐豫慢腾腾的驾着云回了雷霆宫。 白日里极少见他,宫中的随从都紧张起来。 只见齐豫也不说话,闷着头坐下了,手中把玩着一块红色纱布。 “去把林脩叫来!”忽而,齐豫朝身旁的人喊了一句。 几个急忙去后堂拖林脩,这厮还在睡觉呢,匆匆忙忙给他套上衣裳,又架着一脸困倦的林脩一路小跑,送到齐豫脚下。 林脩软着身子跪在地上,脑袋如千斤重,眼皮直打颤,一个哈欠上来,拖拖拉拉的半天没打完,粘糊着问道:“齐将这么早叫我来干嘛?” 齐豫二话不说,单膝跪下身来,伸手捏住林脩的腮帮子。 林脩哈欠还没打完,嘴巴还没闭上,猝不及防张着嘴巴动不了了,咕噜着大眼睛望着齐豫。 齐豫凑上前来,仔细瞧着林脩的犬牙,小小一个尖儿,还是人形。 “把你的獠牙露出来。”齐豫用手敲了敲林脩的小犬牙。 林脩不明所以又不想反抗,嗓子眼里嘶吼一声,上颚一对尖尖儿的牙齿长了出来,直抵嘴唇,一双滚圆的大眼睛更加疑惑。 口水不觉露出,林脩伸舌灵活一舔,触到齐豫伸进嘴巴中的手指。 粗糙的指腹在柔滑的舌尖一闪而过,落到獠牙上摸索了一番。 牙齿没怎么用过,一点儿也不锋利。 “我坚持不住了。”林脩含混的低吼了一句。 齐豫便松了手,林脩立即咬合上,终于可以咽口水,两颗獠牙露在外面,林脩不解的望着齐豫。 “给你带了个东西。”齐豫起了身,解开腰间的锦囊抛给林脩。 林脩慌乱接住,锦囊未全部封合,半截红艳的梅枝露在外头。 林脩神情转了又转,抬眸更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不是说想起梅花了吗,路上看见了便带了回来。”齐豫随口一说,便坐回到桌前端起茶杯喝茶,这才发现杯中空空如也,又讪讪放下。 “多谢齐将。”林脩将锦囊捂在手心俯身叩首,捏枝的双手不断颤抖,林脩借俯身之际释放了些许的情绪。 此番红艳的梅花,唯有暖梅谷能育出,没想到几百年了还能见到一株。 齐豫,你是否也对当年的屠杀后悔了? 仅一刹那,林脩收敛了情绪,起身之后尽显谄笑,求道:“齐将,再过几日便是唁灵宴,往年都是在我住的院里小闹一场,今年可否借你宫里的别院一用。” “唁灵宴。”齐豫手指点着桌子,思索起来。 唁灵宴是三界为了吊唁灭种的火狐族而兴办的,头几年里十分的热闹,众仙们皆来宴上嗟叹和赎罪,办了些年月,一众似乎忘了此事,再无人提及过。 齐豫只去过一次,不是忘记也不是不屑的再去,只是觉得可笑,一帮仙神以为办了这个宴会,就能赎罪,就能心安理得。 齐豫从来不喜这些虚无的礼节,如果错了那便是错了…… 这般想着,齐豫又矛盾地望向了林脩,他正双手背立在后,低头望着靴子等待回复。 没想到这只小狐狸还记得,说是宴会,这几百年来也不太好过吧,定是自己一个人忙活了半天,却一个赴宴的都没有。 “好,那今年的宴会就在这里办。”齐豫心路转了几个弯,答应下了。 “多谢……”林脩欲再叩首。 齐豫朝着林脩点了两下手指示意他靠前,又喊来了一旁的御河,交代道:“你帮衬着他准备宴会,再给各宫的仙神送上请帖,跟他们说是在我宫里办的宴,来不来的随意。” 御河听完一怔,来不来的随意怎么听都像是句威胁,只好:“遵命。” 望着齐豫这一通安排,林脩松了口气,不用再绞尽脑汁求他来参宴,就连请旁人的力气都省了。 “如果能将凡间的戏班子请上来,会更热闹一些。”趁着齐豫开心,林脩又急忙添了一句。 “随你吧。”齐豫扶着额头摆手,一夜未合眼,有些困了,“有什么需要跟御河说,这几日将他差给你使唤了。” “是。”御河忽而被点,急忙接应下。 交代完,齐豫去凌霄殿处理公文,硕大的宫里,一行随从望着御河面面相觑。 御河不同宫里的这些人,他是齐豫身旁的近侍,一般出入在前头的凌霄宝殿里处理公务,这种内侍的活儿还真没接过。 接下这活,御河丝毫不含糊,立马调遣宫中所有随从忙活起来。 宫中挂上彩绸红灯,千百张请帖齐齐发出,就连林脩那日穿的新袍子,御河都置办的仔细,比齐豫回宫那日还要忙,可是热闹。 御河跟随齐豫上百年,对他还是了解一二,凡是能让他上心的,都是重中之重的事,只是让御河不解的是,将军为何对林脩这般。 御河向来只办事少说话,便将这疑惑憋回腹中,侧眼一瞥,竟看到了林脩。 正坐在大堂前的门槛儿上,提着鸟笼百无聊赖。先前想帮忙挂个灯笼,身高不够,想摆个果盘,手不够巧,被嫌弃着缩到门前遛鸟。 “林仙,你想听什么戏曲?”御河见他孤零零的一人,没忍住上前搭了一句。 林脩只见身前的光亮被挡住,迷蒙地抬头,指着自己问道:“你在叫我?” 御河轻笑:“是,林仙,我问你想听什么戏曲?” “不用叫我林仙,叫我林脩就好。”林脩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称自己为仙,又急忙回道,“你让那帮戏班子来我院里,我想亲自挑几处戏。” 御河点头答应下,一会儿整批的戏班子全来了林脩后院。 林脩从中挑了一个昂臧七尺的老生,又找了个看上去柔弱些的丑旦,带两人进了屋,旁的全遣走了,在屋里不知排练了出什么戏,等到了唁灵宴这日才放出院中。 这天雷霆宫十分的热闹,宫中凡是送过请帖的仙神全都来应宴 ,堪比那日为齐豫办的洗尘宴。 这次,齐豫在。 锦华也在。 锦华坐在高台上闷声喝酒,齐豫来他身前敬了几杯全然不理。 收到请帖后,锦华便气着了,林脩何时入过他的眼,竟让他一个九五至尊屈身来参宴,还是从齐豫宫中应允发出的请帖,这明摆着下了道硬命令让他来吗。 齐豫不厌其烦的来哄锦华,献了几件玩物,总算是稍稍哄好了些。 锦华还不解气,醉意熏熏的在高台上低声指责齐豫。 齐豫明目张胆地坐在锦华身侧,一壁尽数收下指责,一壁将锦华举起的酒杯抢夺到自己手中。 不知不觉饮了几壶,也染上醉意。 林脩坐在锦华低一阶的位置,今日他做庄,自然坐个好位置,迎接着前来敬酒的一众。 那双灵活的眼睛不断的瞥向高台的两个,引得与他敬酒的仙神顺遂着望去。 很快,大堂中有了其他纷扰的声音。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一声长吼划破天际,中断戏台子低下一众的议论。 小曲儿响起,众仙皆享受在戏曲中。 凡间的戏班子难得上一次天宫,仙神们十分珍惜,便不觉得这一趟来的委屈。 一出空城计逼到西城之下,只看那诸葛与司马懿对峙,万千军马胶着,攻城迫在眉睫之际,一行优伶忽而停了动作,提着衣袍纷纷下了戏台。 底下一众看客不满,叫嚷着请人出后台。 喧嚣引得高台上打情骂俏的锦华与齐豫投过目光来。 一片吵闹中,两个衣衫华贵的戏子上台,身材小的那人二话不说直接躺倒在地,高的那人扔掉手握的一把木戟,朝地上那人扑去,二人不顾众人疑惑,众目睽睽下撕扯对方的衣裳,不稍一会儿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做了起伏,嘴上还不停歇的喘着粗气,演的十分逼真。 底下的一众目瞪口呆,反应快的皆频频向后方打探高台上贴着极近的两个,窃窃私语起来。 这俩人无论身姿还是外形,都像极了…… 锦华脸色胀得通红,起身摔掉手中的酒杯,与齐豫道:“这等淫……拙劣的戏曲还请来唱,齐将好兴致。” 说毕,锦华推开盘踞在身前的齐豫,带着一众随从气呼呼的离了宫。 齐豫一言未发,双眸染了显而易见的怒意,目光找到台下的林脩。 这厮正呷着小酒,看的津津有味。 “好看吗?”齐豫捻了一下手指,一会儿便来到林脩身后,掐上了他的脖子。 众仙皆屏气凝神望着两个,齐豫的戾气快要冲破天际了,林脩怕是要完。 今日又是唁灵宴,为的是吊唁火狐一族,这最后一脉恐怕要保不住了,还真是讽刺。 林脩毫不在意,饮完杯中的最后一口酒,指着台上的二人摇头道:“不像不像,若真的欢爱,得先有个前戏,那做上的该给下面的人舒展一下,若是省去前戏,下面的人该很痛苦,可这戏子竟眉头不皱一下,还是学的不够好。” “那不如你亲自给我们演一个,不做前戏的痛苦模样。”齐豫揪着林脩的脖子,穿过仙群,直接提到戏台子上。 林脩捂着掐红了的脖子狂咳,哑声问道:“怎么演?” “去把后台的所有人叫来!”齐豫未再理会林脩,朝身后步步紧跟的御河喊道。 “将军,这么多人看着。”御河犹豫,又看了一眼趴在台上一无所知的林脩,迟迟未动。 “戏不就是让人看的吗?让你去叫,你就去叫是了。”齐豫瞥了御河一眼。 御河领命,匆匆去了后台,不稍一会儿,一窝优伶们上了台,有些妆容还未来得及卸下,怪异的站了一排,低眉颔首,不明所以。 “你先来。”齐豫指着一脸惶恐的大高个儿。 大个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道:“大人饶命。” “没要你的命,不是喜欢演戏吗?去对着他来。”齐豫指着一旁略有所知的林脩,又道,“若是没让他痛苦的皱下眉,那我可是会要你的命。” 大个儿身子一颤,徐徐转头看向林脩。 对视了一番,林脩忽而起身朝台下跑去,大个儿猛地伸手拉住他的脚踝。 林脩嗵的一声倒地,额头撞出血来,向大个儿求道:“我受伤了,你快放开我!” 大个儿手攥了攥林脩的脚腕儿,松了些力度后看向齐豫。 齐豫已经坐在台前,玩弄着手里的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桌面,丝毫不理会台上的种种。 大个儿心下一狠,与林脩道:“你可别怪我,我也是为了活命。” 说着,扒掉了林脩的裤子…… 仙神们耳边萦绕着林脩痛苦的喊声,实在难受的欲离去。 “谁都不许走!”齐豫未从回头,朝身后窸窣的离席声喊道。 众仙不敢作声,又不愿再坐下,一堂的人站在齐豫后头面面相觑。 “好戏才刚开始,都急着回去干嘛。”齐豫瞥了一眼后方,这下子无人再敢走了。 林脩只觉得双眼眩晕,身体如撕裂般,迷蒙中向台下瞥了一眼,众仙皆面露惶恐,如被狼驱赶在此的羊,大气不敢喘一下。 痛苦的脸上,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你笑什么!”齐豫捕捉到这一丝笑意,火气窜了上来,也是因着酒意不知收敛了,上前揪起林脩。 大高个提上裤子,匆忙跑到后面。 林脩双臂无力的抱成拳,与齐豫道:“今日一宴是为了吊唁我火狐一族,还望齐将今日放过我,等明儿再加倍惩治,我甘愿承受。” 林脩声音不大,却刚好传遍整个大堂。 众仙在下互相传递着目光。 林脩虽在天宫地位卑贱,可一众也因着他是火狐血脉容忍了他,生活了几百年多少有了些怜悯。 齐豫当年灭了火狐一族,又给无知的林脩灌了忘婆汤,原以为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因着林脩揭穿他和锦华的私情,又惨遭报复,看来是日夜在此受折磨,简直是泯灭人性! 一众是敢怒不敢言。 “哈哈哈……”齐豫听此,疯狂的大笑起来,捏上林脩的下巴,“看来你是好日子过够了。” “你们!”齐豫指着台上一众惊慌的优伶,“每个人都来一次,若是没让他如刚才那般‘享受’,就别想回天宫了。” 说毕,齐豫扒了林脩全部的衣裳,想当众羞辱他。 刚脱下一半的衣裳,齐豫便停住了手。 一众不知所以,齐豫性子一向隐晦,无人能猜透他。 “这是什么?”齐豫忽而揪着林脩的胸膛出,撕扯下一块薄皮,皮肉之下未有血流,一道染着血的伤口明晃晃的写了一个“齐”字。 林脩顾不得痛,慌乱的去抢那块薄皮。 齐豫按住林脩,鼻尖凑到薄皮上嗅了一下,满面震惊:“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掐着林脩的脖子,齐豫逼问道。 林脩一言不发,拍打着齐豫的手臂,目光紧望着那块薄皮。 外形的一众皆一头雾水,不知两个怎么起了冲突,刚想再一探究竟,只见齐豫空手变出一把长鞭,挥鞭向林脩身上抽去。 清脆的鞭声响完,林脩身上落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鞭痕。 齐豫用手柄抵住林脩的脸颊,再问道:“说!这块薄皮是从哪儿来的?” 林脩咬紧牙关,只字不提。 “我给了你机会。”齐豫说毕,更加用力的向林脩抽去。 鞭声一声又一声的响彻在大堂内,一众掩面不忍再看。 不稍一会儿,林脩血肉模糊。 在此时候,林脩未发出一声,这更加激怒了齐豫。 就在一众以为林脩必死无疑时,一道寒光自天边冲到台上,冲散开人群,就连齐豫的抽鞭也偏离了位置,打在一旁的戏台子上,落了一道深痕。 烟尘消散之后,一众看见了满脸尸斑的寒蝉,已经将林脩扶在怀中,一袭白衣将伤痕累累的他盖住。 林脩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寒蝉的抚摸下昏昏睡去。 寒蝉目色冷然的望着齐豫,质问道:“齐将这是作何?天宫与火狐一族的恩怨已经了结,为何还不肯放过林脩。” 齐豫收回鞭子,同时将那块薄皮藏进袖中。 见着寒蝉,齐豫收敛了不少,作揖道:“我今日醉了酒,又被小狐狸的几句话惹闹了,下手就有些重,不过你放心,一会儿就给他治好了。” 齐豫伸手去接林脩,打算将他抱起来。 寒蝉先齐豫一步,抱着林脩下了戏台,扔给齐豫一句道:“天宫不能再由你胡闹,明儿我就回宫,凌霄殿的事务分我一些。” 齐豫先是一愣,寒蝉一向在外闲散度日,从未要求过天宫朝政,不过他这般要求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天宫原是他的。 “好。”齐豫答应下。 寒蝉抱着林脩向外头走去,路过一众仙神,驻足问道:“我若回宫,你们可否有异议?” 众仙颔首作揖,回应道:“无有异议,恭迎十三叔回宫。” 此番话皆出于内心,寒蝉容貌虽怪异,但性格温和又在三界有权威,若能回宫定会制衡齐豫一边独大的权势,即使三界没了三尊镇守也能制约,可暂保平稳。 寒蝉在一众俯首中,带着林脩离去。 齐豫揉了揉太阳穴,醉劲儿上头,扔下一堂的人回了后堂。 御河善后,遣散了一众仙神。 熙攘的人群很快消散,宴外的话茬却越来越热烈。 十三归宫,三界大势又要大变一番。 西方镀上一层刺眼的光亮,不一会儿日头隐了光辉,天色暗淡下来。 一处小亭,寒蝉顶着满头的虚汗,给林脩包扎上最后一处伤痕,点着他还完好的鼻头,柔声道:“你啊,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林脩微微揪了下鼻子,闻到寒蝉身上的药香,沉重的眼皮终于舍得打开,望见寒蝉那张鬼面,比见着外头那些光彩熠熠的仙神亲切多了。 鼻头一酸,林脩打开伤痕累累的手臂,死死抱住寒蝉的腰身。 寒蝉抚揉着林脩的头发,与他道:“你伤的厉害,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养伤,别在外头染了伤风。” 林脩紧抱着寒蝉,没有回应。 见林脩未动,寒蝉难为劝道:“我虽回了宫但还未安稳下,你先在雷霆宫养伤,等过些时候我再……” “休息一会儿再回去。”林脩在寒蝉前襟蹭了蹭脑袋,堵回了寒蝉的话。 林脩不想成为寒蝉的累赘。 寒蝉的手又回到林脩脑袋上,将他紧紧扣在怀中。 风夜中,两个未有栖身之处的散人,相互依偎许久。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妖族之所以被他界诟病,每年一个月的发情期可帮了不少的忙。 阳春三月,尽数的妖们足不出户,闭关自守。 有同伴的还好,熬过这一月后最多是虚脱了些,没有同伴的可是难受,只能自己解决。正是这个时候,不少妖们忍受不住寂寞,出来祸害三界,给妖界抹了黑。 林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二月只剩个尾巴,马上要入三月了。 再看看自己这身伤,连弯腰都会撕裂伤口,还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入了三月可是难熬了。 林脩趴俯在卧椅上,看着窗外愣了神。 “林脩!” 一张大脸忽然晃进眼前,林脩又被吓得缩了一下,牵动着全身的伤口颤动。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激动。”林脩抱怨了一句忠良,躺在躺椅上一动都不敢动的缓劲儿。 “我这不是一见到你就没忍住嘛。”忠良粗壮的大爪子捏着两小瓶药罐,直接从窗户翻了进来。 健壮的肌肉塞得窗户满满当当,差些把窗棂子碰下来。 林脩气的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会忠良。 自受伤的这几个月,忠良每隔一段时间都来送一趟药。 林脩跟忠良说那一瓶药就能抹上半年,忠良死活不听,非说林脩抹的少了才没用上,他可是一个月要用一瓶的。 这不废话,忠良的身子可是林脩的两倍还不止,不过林脩便再也没劝忠良,愿意送就来送,反正闲着没事,有个人聊会儿天也挺好。 “近来可好?大营里有什么稀奇的事没?”林脩问道忠良,近来关于凌霄殿的事都是从忠良口中得知。 齐豫分了一半的事务给寒蝉,俩个分佐在凌霄左右两个偏殿各自为政。 锦华最近不怎么露面,听说生了齐豫的气还没哄好,对寒蝉的回宫也是默许了。 “挺好的,就是左右两个偏殿的摩擦越来越多,分派也越发明显了。”忠良一一与林脩道来,身处凌霄殿这几月,忠良对政事的嗅觉越发敏感,就连他都察觉,齐豫岂会不知,可是最近…… “还有就是,齐豫最近脾气不怎么好,也不怎么来殿里了,听说整日待在后山的一座亭子里,谁都不让进。” 忠良添了一嘴,因为每次林脩都会问齐豫的事。 “怪不得最近都没听见他回宫。”林脩嘟囔了一句,低下头来思索。 “林脩,若是齐豫还打你,你就跟我说,我带你离开这儿。”忠良望着裹了一身纱布的林脩转了神情,满目坚决道。 林脩轻笑,暗想:谁也救不了我。 “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林脩未再回复忠良,打发他走。 忠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望着林脩。 林脩已经闭上眼睛,一道午后的暖阳投过窗户打在林脩脸上,很是安然,与他满身的伤痕格格不入。 忠良烦恼的搓了搓脑袋,大步离开了。 林脩本想闭上眼睛打发忠良走,这一闭眼竟睡了过去,直到阳光撤走,寒意袭来,满身的伤痕都在叫嚣,林脩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入眼的是桌上那棵枯萎了的梅枝。 林脩干脆懒得动身,静静的望着梅枝等待伤痛退去。 “还没死吗?”外头,一道寒冷的声音响起。 林脩不觉又打了个寒蝉,讪讪扭转回头,望见了已经踏入房中的齐豫。 “不能下身恭迎,还望齐将见谅。”林脩动了动腿,笑道,“谢齐将惦记,暂且还死不了。” 齐豫冷着脸自行坐到林脩身前的凳子上,伸手便捏上他的脚腕。 手指触碰到伤口,林脩倒吸了一口凉气,周身的伤痛还未退去,这一捏更是牵扯着全身痛了几分。 齐豫对林脩痛苦的表情置若罔闻,找到纱布的缝合处,一圈又一圈的卸了下来,越到里头,沾染的血水越浓,看来是服侍的随从没好好处理,就连齐豫来了,都没见到他们的身影。 林脩一头雾水又动弹不得,即使能动弹又不能反抗,他不过是砧上鱼肉罢了。 大腿处的纱布全然脱落到地,一道长鞭痕自腿内侧一直延伸到脚前指上。 齐豫已经移到林脩脚底,再次捧起那双脚。 痛疼又漫了上来,林脩闭上眼睛,随齐豫处置了。 舒适的凉意贴上痛疼处,林脩惊诧睁大眼睛,不觉抬身向下望去。 齐豫不知从何掏来一小罐药膏,正往林脩脚上揉抹,痛意竟不觉消失了。 那双光滑的玲珑小脚又回来了,齐豫很是满意。 “这是自雪山山巅挖来的泉底灰,疗效比那池泉水还好。”齐豫瞥了一眼桌上忠良拿来的那两小罐药瓶,不悦道,“没用的药膏就扔了吧,留在这儿还碍眼。” 说着,齐豫两指捏起药瓶,向窗户外一抛,正中装垃圾的簸萁。 “哎,别!”林脩激动的起身寻药,又被痛疼拉扯回来,捂着身子打晃。 “你就是痛的少了,话太多了。”齐豫迈上躺椅,双腿压住林脩抓狂的身子,将他控制在身下,又变出一把剪刀,直接将上身的纱布剪开,舀出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林脩如过了一遭鬼门关,痛意退去还觉得是做了一场梦。 双目涣散的望着身上忙活的齐豫,他又舀了一指药膏往心口处的旧伤抹去。 白色的膏液全然覆盖上那个“齐”字,外露的皮肉还是不见一丝愈合。 “你这是什么时候有的?”齐豫拍了拍林脩的脸,唤回还在懵愣着的神情。 林脩摇头:“我不知道。” “这么说那块薄皮你也不知道了?”齐豫又问。 林脩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齐豫便从林脩身上下来,默不作声的在房中踱了一圈。 林脩翻腾着起身,急忙穿上衣袍,坐在躺椅上目光紧随齐豫,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只花还留着,很喜欢?”走至几近枯萎的梅花前,齐豫捏上一只花瓣,转头问道林脩。 林脩光着脚急忙跑了过来,许久未走动,趔趄了几步,趁机将花瓶从齐豫高大的背景下移到面前,悉心的抚弄散乱的花枝:“几个月未下地,花都要焉了。” 说着,林脩抬头望向齐豫笑道:“齐将送的花,我自然喜欢。” 齐豫目光下移,望见林脩光着的脚丫皱起了眉头,还是三月地面冰凉,脚丫因着冷缩在一起,林脩那厮还浑然不知的捂弄着那破梅花。 齐豫单手将林脩拎起,扔到躺椅上,对着他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你怎么不珍惜别人的好意,刚给你治好脚,连鞋子不穿就下来乱跑!” 林脩被骂的莫名其妙,竟然还觉出有一丝愧疚。 娘的,我的脚还不是你伤的! 在心中暗骂一声,林脩又不得不露出笑脸与齐豫道歉。 不过林脩算是看出来了,齐豫这是惦记上自个儿的脚了,这个面上冷脸背地里却干这样事的混蛋! 不觉想起那日寒潭中,脚底被齐豫咬磨的触感,林脩越想越气,看齐豫的眼神都收不住了。 好在齐豫注目在那瓶梅花上,没理会林脩。 “等会儿让御河拿去雪山泉池中泡上一段时候,梅花很快就旺盛过来。”齐豫托着花瓶与林脩道。 听完这话,林脩气性消了不少,作揖道:“劳烦齐将和御仙了。” “近日里不要外出,我要带你去个地方。”齐豫又扔下一句,带着花瓶离开了。 “近日,谁知道你说的近日是那日!”林脩朝着齐豫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又无所事事的躺回躺椅上,身子舒坦了就是好。 凌霄殿 锦华最近喜欢在子时左右的时辰里,带着一行随从散步,近日里更是频繁,每每都拐到左殿的后方,骑在随从的肩膀上,让他架着自己过墙沿向殿里打探。 今日又这样瞧了一番,左殿依旧漆黑一片,只有几个困倦的随侍守着紧闭的大门。 “怎么又不在。”锦华嘟囔了一句,跳下地面,困惑的往回走。 闷头行至殿前,撞上了一副陌生的衣裳,锦华烦躁的吼道:“谁啊……十三叔。” 望着寒蝉的鬼脸,锦华的气性都吓没了,朝寒蝉毕恭毕敬作了一揖。 寒蝉将锦华扶起,直接问道:“来找齐豫?” 锦华不知如何作答,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与寒蝉,锦华带着警惕,没想到他倒是坦然。 “齐豫这几日都不在殿里。”寒蝉不管锦华如何,兀自聊起齐豫。 “那他去哪儿了?”仅这一句,锦华便露了马脚,迫不及待的问道。 “听说封锁了后山的亭子,不让任何人进去。”寒蝉尽言。 “是后山的亭子啊,他每年都会……”话说了一半,锦华闭上了嘴,眼巴巴的打量着寒蝉。 寒蝉目色深邃,锦华怎么也看不透眸后的情绪。 “那真是稀奇,难道连天君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吗?”寒蝉啧声道,“最近事务繁忙,没有齐将在我还有些忙不过来,还以为你们关系好,你能把他劝出来呢。” 寒蝉揉捏着鼻梁骨,摇头道:“时辰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说毕,兀自一人消失在黑夜中。 与寒蝉聊完,锦华更加心不在焉的回了宫。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凌霄殿里无安宁。 锦华也不知发了几日的疯,把自己折腾累了才肯罢休。 这日躺在床上,锦华怎想怎郁闷,与其自个儿生闷气,还不如去找齐豫撒一下,只要他哄就立马跟他和好,不闹别扭了。 再者,这天宫里还没有锦华不能去的地方,寒蝉这一勾,也是引起了锦华的好奇心,这么多年了,齐豫竟还有瞒着自己的事。 随意扒了一套随从的衣袍,锦华等着天黑,想夜探后山小亭。 天色渐暗,正值饭时,街上穿行的仙人少了许多,鲜少展露在前的寒蝉,提着两壶梅花酒酿去雷霆宫寻林脩。 自那日后,寒蝉还未探望过林脩,差人送了几次药,林脩又返回来许多珍奇的吃食,望着满桌的吃食,寒蝉哭笑不得,林脩还和小时候一般,喜欢把零散的吃食收藏起来,等每次见面时一窝蜂的塞给自己,殊不知有的都发霉发硬了。 自那后,寒蝉忙于政务,便没再联系林脩,也大概是了解彼此,这样冷淡久了也不会失落。 雷霆宫也是冷清,该是齐豫许久不在的缘故,宫里的随从都很懒散,寒蝉给了几个灵石随意打发走了,很快摸到林脩的住所。 一座偏僻的小别院,很是清净,周遭无人居住的痕迹,寒蝉很是安心的推门进院,一道灵巧的身影从屋檐上飞出,消失在黑夜中。 寒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破门而入。 陈旧的木门一推便开,林脩并未锁门,而房中空空如也,寒蝉上前一摸桌上的茶杯,热量还未消散。 放下酒瓶,寒蝉轻步上房,急忙去追近似林脩的身影。 寻着那人,不小一会儿看见了辉煌的凌霄宝殿,果不其然,林脩也旨在后山。 寒蝉加快步伐去撵林脩,今夜里锦华也会去探。 □□着,一身身着随从衣裳的锦华从另一头小跑在黑夜中。 寒蝉忽而停住脚步,呆立在瓦檐上,林脩越走越远,避开外头的随侍拐进了后山,消失在寒蝉眼中。 林脩轻点脚步,下落在小亭之上。 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小亭也未掌灯,静的一丝声响都未有。 林脩双脚勾住屋檐,倒身向亭里望去,模糊中似乎有块方物,四平八正的静卧在地,旁的,这小亭子一览无余,也实在没什么了。 林脩从瓦上扣下一小块碎石,朝那方物扔去。 只听一声闷响,那东西一动也未动。 透过云翳的风吹上了山,忽而唔鸣了一声,吓得林脩身子一哆嗦,本就着不稳脚的脱离了瓦片,一头栽了下去。 林脩心道一声不好,双手张开欲撑地,废了双手也比丧了条命强。 嗅探到泥土的气息,林脩双眼紧闭,等待着痛苦的来临。 手上没有触觉,两条腿倒是贴上了什么温暖的东西,脚腕子被两道虎钳似的力度紧紧扣住,这才没有落地。 林脩依旧什么样的看不清,弯曲的身子再一绷直,切实的撞上了一个肉躯,那人热的滚烫。 稍一冷静,林脩听见了堪比野兽的粗重喘息。 “你是谁……”来不及问出口,林脩被一股力道拖到亭子中央的方物上 原来那方物是一块柔软的皮毛,林脩刚想起身,亭子四周的蜡烛也一齐亮了起来,总算是瞧清了眼前的人与物。 四目相对时,林脩悔的心肝痛,他不该自投罗网,落入虎穴的。 只见齐豫双目涣散,神志不清,衣袍松松垮垮勾挂在身上,头发全然披散在肩,一副发了情的模样,又捏上林脩的脚腕,开始在脱林脩脚上的袜子。 “齐将,你清醒一下!”林脩坐起身来摇晃齐豫的身子,双脚乱扑棱一番想要脱离开他的虎钳。 齐豫充耳不闻,腾出一只手来,捏着林脩的衣领将他扛到肩上。 林脩半挂在齐豫身上,脑袋朝了地,天旋地转的眩晕着。 齐豫趁林脩安静之际,将他脚上的袜子一抛飞出了亭子,大手含住脚底,不断逗弄着那双局促的脚丫。 林脩是彻底看清,齐豫已经走火入魔,不能像以前那样恭敬了,林脩拉住齐豫的散发,猛力往后一拉。 齐豫脑袋承不住林脩全身的力气,向后仰去。 林脩趁此时机,光着脚丫飞速向外跑去。 快要触碰到眼前的台阶,林脩腰间被一股力量揽上,眨眼睛回了亭子中央的软皮毛上,双手交叠被按压住,齐豫沉重的身子压了上来。 林脩是半点动弹不得,紧贴着齐豫滚烫的身子,强烈的感受到他已经压抑很久了,自己这是三更半夜给人送屁股来了,蠢到不能再蠢了。 自怨自艾之时,齐豫发泄似的吻朝林脩侵略来,蛮横的不给林脩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林脩只觉得双唇发麻,舌根发痛,快要不能呼吸,好不容易逮着空隙不满的嗯哼一声,齐豫终于肯放过他的唇齿,向下方移去。 “齐豫,你疯了吗?”林脩腾出嘴后,朝齐豫大喊道,“我是林脩,是那只火狐啊!” “我知道。”一声低沉的声音自下方不悦的飘来。 林脩一愣,臀上的大尾巴散了出来,齐豫故意抚上林脩的脊梁椎,将狐狸尾巴放了出来,而后就是一阵揉搓。 林脩身体里的一根铉马上触动起来,本来就快到了发情期,此刻触动尾巴,简直就是引火自焚。 “齐豫,你干嘛拖我一起沉沦。”林脩双目迷离,快要失了神志。 “是你先招惹我的。”齐豫在林脩耳边呼气道,不知是气愤多些还是快意多些。 齐豫本是自己能熬过去的,鼻翼间忽而闻到熟悉的味道,又想起那日唁灵宴,林脩在台上与人欢合的模样,身下一紧,彻底爆发了。 转念一想,自始至终都是林脩引起的,此事该由他负责,所以齐豫理直气壮了些,脑中浮现一个想法:这次不去妖界寻药了,将林脩捆在身旁享用,可比灵丹妙药管用多了。 林脩浑然不知齐豫还这般清醒的思索了这么多,已经被他逗弄了双腿攀附上他的腰肢…… “啊!”尖锐的一声打破亭中央的欢合,锦锐望着大汗淋漓的两个,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齐豫已恢复了些理智,抽身而出。 林脩瘫软在地,半些力气都没有了,紧勾勾的望着亭上浮云。 “你召林脩回宫,就是为了这个吗?”锦华指着还瘫在地上的林脩,质问齐豫。 齐豫捆扎着腰带向锦华走去,沉着脸一言不发。 “怪不得他们都说你带林脩回去是为了暖床,是我傻,现在才发现!”锦华已经泪崩,朝前来的齐豫嘶吼道。 “小锦,不是你说的那样。”齐豫蹲下身来,卷了卷衣袖给锦华擦泪,柔声哄道。 “那现在,你为什么又对他做这个!”锦华甩开齐豫的手臂,不肯罢休,怎会罢休。 齐豫半蹲在地上,哑了言。 见齐豫无言,锦华忽而收了眼泪,惊诧的望着他。 从前的齐豫从来不会对自己隐瞒。 “是他勾引你了吗?”锦华又指向林脩。 林脩已经起了身,随意穿了件衣裳避体,见此刻气氛不对,想暗自溜走…… 锦华这一指,林脩只觉得两道身后多了两道灼灼的目光。 “定是他勾引了你,狐狸本性□□娇媚,定是这样的!”此事在锦华脑中转了又转,最终落到那只本就人人可以践踏的狐狸身上。 说着,锦华上前,扬手给了林脩一巴掌。 林脩捂着脸颊,先求饶道:“天君冤枉,我没有……” “啪!”不等林脩说完,又一巴掌拍来,打的林脩偏转了脸,一道红印很快肿胀起来。 “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锦华只能拿林脩出气罢了,又扬起了手掌。 林脩紧握双拳,目光猩红地瞪向锦华。 被林脩一瞪,锦华的手臂顿了一下,紧接着被齐豫牵制住:“别闹了!” 锦华还在为着林脩那一眼懵愣,顺势放下了手。 “来人,将天君送回凌霄殿。”齐豫唤来外头的随从。 不稍一会儿,冷清的小亭灯火通明挤满了人。 齐豫身下一热又要发作,锦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虎视眈眈地紧盯着林脩,怕是不会罢休了。 “御河,把林脩关起来!”齐豫不得喊来御河,“你看守着他,等我回来再亲自审问。” 林脩为何会兀自出现在小亭,齐豫自然要问清楚,现下把他交给御河,一石二鸟。 御河领命,带着林脩从锦华怒火中离去。 “小锦,天不早了,我要去雪山温泉,你快些回去吧。”齐豫又上前来抚慰锦华。 齐豫一柔,锦华更觉得委屈,眼泪流了下来,又顾及着亭里众多随从,忍住性子与齐豫道:“齐豫,你还欠我一句解释。” 说毕,锦华一甩衣袖,带着一众随从下了山。 齐豫终于松了一口气,驾了一云,飞速前往雪山温泉,暂缓体内兴欲。 闹腾过后的山涧更显冷清,山谷之后的山峦上,寒蝉紧绷的身子终于动了一下,轻点碎石,很快消失在后山。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夜探后山之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又有传闻说,齐豫下了凡间这段时候,受妖蛊惑染了三月发情的恶习,又与妖勾结回宫做间隙,不然为何他一回天宫就放了蛇蜕,不然他为何懈怠了政事整日在后山盘踞? 传言也是仗着这几日齐豫不在宫中才得以沸腾,今早上齐豫驾云回宫,那些闲言杂语随风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豫直接飞向凌霄殿,这几日在雪山一直惦记着锦华要的那句解释。 齐豫了解锦华,不安抚了他,就没有安宁了。 入了大殿,锦华正与寒蝉交谈,齐豫放缓了步子。 “既然有人来了,那我先回去了。”寒蝉向后瞥了一眼,结束了此番话茬,又与齐豫点了点头出了大殿。 “在聊什么?”齐豫上前揽过锦华的腰身,拉他坐到腿上,抚弄着他的耳垂问道。 多日未见,锦华的思念与委屈一齐涌了上来,稍一侧转身子,双手抱住齐豫的脖子,扣在他的颈窝道:“十三叔说宫中除了几个权官,再无其他出众的仙官,想收揽几个入仕来分担政务。” 锦华一一与齐豫道出。 齐豫心下一紧,暗自思索:权官太多利于政务但不利于集权,寒蝉想再培养几个权臣,是想再架空自己的权力吗? 虽想到了这些,齐豫却不能与锦华说,说了便是站在寒蝉的对立面,齐豫不想这样做。 权力没了,齐豫反倒觉得轻松。 “你若觉得没问题就随他吧。”齐豫抚摸着锦华的脑袋抱得更加紧,齐豫不怕跌下神坛,他根本不在乎高高在上的位置,所做这一切是为了守住锦华,守住先君寒先净在乎的太平。 若是换一个人,三界依旧,齐豫就此解脱何乐而不为呢。 “我之所以要在后山……”齐豫还欠一句解释。 “不用说了。”锦华起身扶住齐豫的脸,望着他的眼睛道,“不管怎样,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齐豫一愣,仿佛又重温回最初的安抚,如寒冷雨夜一双温暖的手,抵不住风寒,却让他有了活的希望。 可经后山一闹,齐豫陷入了纠葛,问道锦华:“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还会让我在你身边吗?” 锦华不假思索,猛力点头。 “若我为妖呢?”齐豫再问。 扶着齐豫下颚的双手一颤,锦华拉开了些与齐豫的距离,仔细打量他,忽而笑道:“下了躺凡间,你都学会说玩笑话了。” 齐豫随着锦华干笑了几声,没有再聊的劲头了。 “把林脩放回妖界,怎么样?”锦华又搂上齐豫的脖子,心情好了后便趁机说出这件事。 “这也是寒蝉与你说的!”齐豫拉开锦华,惊诧着问道。 “你干嘛这么大反应,都把我扯痛了!”锦华挣脱开齐豫的双手,从他腿上下来,起身俯视道,“这是我的决定,林脩本就是低贱的妖,为何让他待在天宫!” “林脩不能离开天宫。”齐豫直接拒绝了锦华,“我先前就与你说过,我怀疑林脩与蛇蜕串通,留他在身边好控制,你放林脩回妖界,岂不是放虎归山了。” “你想控制他?我看你是想与他赤果相待!”锦华根本听不进齐豫的话,满脑子都是那夜后山上两人的野战。 “我与林脩事出有因……算了,无法与你解释。”齐豫起身,不想再聊这个话茬,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升了起来,此刻本该在后山静养的,一切都乱了。 “无法与我解释,你还有与我无法解释的事?”锦华不依不饶,揪着齐豫不放。 “你冷静些。”齐豫挣脱开锦华紧握的手指,扶着他的肩膀岔开话茬道,“我累了,先回宫里休息。” 温泉里泡了几日,齐豫浑身软榻,实在没有精力了,放开锦华后向门外离去。 齐豫紧握着拳头,望着齐豫离去的背影。 “齐豫!”许久,锦华在堂中声嘶力竭的向外头大喊。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应。 紧接着,大堂又响起此起彼伏的碗罐破碎的声音。 远远儿的望见雷霆宫,齐豫终于松了一口气,心神疲倦的进了去。 已是傍晚,宫里掌了灯,一行随从吃过晚饭无所事事的在庭院散步,谁也没想过齐豫这时会回来,登时手忙脚乱的备饭端茶。 乱糟糟的大堂激的齐豫又燥烦起来,直接拐到后堂,去了林脩所在的小院子。 院中甚至热闹,齐豫站在院外头便听见御河与林脩的欢笑。 齐豫黑着脸踹门而进,见两个正对着头吃饭,齐豫凑前一瞧,也不过是些家常便饭,有什么好高兴的。 “齐将。”御河匆忙起身向齐豫作揖,瞥了一眼,好似不太高兴的模样,便又急忙解释,“我在此看守林脩,这几日他都未出门。” 说毕,御河再望齐豫,还是一张冷脸,便在心里各种揣测齐豫黑脸的原因。 难道是理解错齐豫的意思,该将林脩关进牢房里吗? 御河重顺话意,欲再做解释。 “去给我拿双碗筷。”齐豫未理会御河,朝着还坐在桌上的林脩要道。 林脩眉毛一挑,朝齐豫瞪了会儿眼,讪讪放下搭在石凳上的腿进了厨房。 齐豫吹了吹林脩搭腿的那张石凳,坐了下来。 御河恍然大悟齐豫黑脸的缘由,急忙撤退道:“齐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就不在此久留了。” 齐豫随意的摆了摆手,眼睛未离开过桌上还热腾的饭菜。 御河赶忙溜出院子,还不忘关上大门。 闻着满桌的饭菜香味,齐豫腹中一抽,不觉饿意袭来,这可比自己在凡间做的好太多了,色香味俱全。 许久未这样小家小院的吃饭了,齐豫不觉怀念,从前一人,如今多了双碗筷。 哦,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赖着要吃饭的人。 齐豫摇头浅笑,何时这般无赖了。 “御河呢?”林脩从后厨捧着一双碗筷扔到齐豫跟前,不安的寻找起御河。 林脩可不想独自与齐豫莫名其妙的吃个饭。 “御河去忙了。”齐豫夹起一个馒头,就着温热的青菜肉块大快朵颐起来,又将林脩身前的酒瓶拿到自己脸庞,晃掉酒瓶盖,直接仰头灌掉半壶酒。 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林脩端着自己的碗局促的坐了下来,望着齐豫暴风似的席卷桌上的饭菜,自己的筷子都没伸出去几次,扒了几口白米饭就放下了碗筷,不解的望着齐豫。 心骂,这会儿倒像个人了! “有个东西给你。”齐豫忽而抬头,望向林脩。 “啊!什、什么东西?”林脩心虚的别开目光,转头之时,一抹红艳映入眼帘,林脩立马转了回来,望见齐豫手上托着一株插在花盆里的梅枝。 齐豫见林脩呆住了,心中窃喜,往他怀里一塞,催促道:“快拿着啊,我要吃饭。” 林脩捧着这盆梅花,心情十分的复杂,纠结了许久,本该说的谢字也未说出口,拉拢着脑袋焉了下了。 又见齐豫兴致阑珊,齐豫心道:这又是怎么了?就不该对你太好。 放下手中的馒头,齐豫肃起了脸,与林脩道:“明儿我要带你去妖界。” “妖界?”林脩猛然抬头问道,“为何要去妖界?” “让你去你就去是了,话怎么这么多。”齐豫又拿起吃剩下的馒头大吃起来,不愿再与林脩多聊了。 林脩满腹的疑惑无处可问,又不能拒绝,十分的憋屈,捧着梅花枝闷声离开饭桌,无视着齐豫来到花坛处刨坑种梅。 烛火摇曳,静默的小院子里倒显静谧。 齐豫吃过晚饭,将碗筷收拾到后厨,出门时林脩已经种完梅树苗,蹲在花坛边上给花枝缠上一层棉絮,正是冬季,苗芽抵不住风寒,开花更是要等个几年。 “我要带着你这只狐妖去妖界寻药。”齐豫来至林脩身后,与他道出。 刚才洗碗的时候纠葛了半天,还是要跟他说了。 林脩蹲在地上,被齐豫高大的身影包裹住,气呼呼的转了个头仰视着他,半响未回应。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去寻药?”齐豫弯腰蹲了下身来,弹了一下林脩的脑袋。 这只小狐狸气性真大。 “问了你也不会跟我说,再说,你的药与我有何干系。”林脩起身坐回桌上,与齐豫拉开些距离。 听林脩这一番冷漠的回应,齐豫还不错的心情又炸了起来,慌骗道:“我要取虎胆炼药,要拿你去做诱饵。” 林脩听毕,瞪大眼睛望着齐豫,确实像他能干出的事来。 “今晚准备准备,明一早儿就走。”齐豫上前来说了一句,便欢喜的离了院子。 林脩坐在凳上细听,直到脚步声拐出了街道,才疾步进房去寻窗前的雀鸟。 雀鸟见闻林脩来,扑簌簌的翅膀安静下来,双眼乱转,静等着林脩。 林脩铺开宣纸,写下一串字符,绑到雀鸟腿上,与它道:“只有今夜的时间,辛苦了。” 雀鸟轻叫一声,挣脱开林脩的手掌,飞出窗外朝着北方的陨仙台而去。 林脩坐于窗前,掐指一算,就快到三月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在雷霆宫养的这几个月,林脩身子骨都软了,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毫无心事,夜里一闭上眼就将齐豫的话抛在脑后。 早间,宫里养的鸡有气无力的叫了几声,渐渐有人起床活动。 不过冬日的季节,天还黑着,外头雾蒙蒙的落了一层霜降。 齐豫一袭黑色便衣穿梭在雾气中,带着一身寒冷进了林脩的院子,直接踹门进了屋里,将林脩从暖和的被窝里拖出来穿衣裳。 林脩双眼空洞,穿衣裳的手不知扯着哪根带子往身上乱缠,乱糟糟的,茂密的头发也没梳,从床上找了块碎布随意扎了个揪,一张迷蒙的小脸全然露出,洗了把脸漱了个口便去外头的小堂找齐豫。 齐豫给自己泡了一盏茶,已经喝了大半,瞅了一眼半阖着眼皮还慢吞吞的林脩,烦躁的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林脩努力睁大眼睛,不解的望着齐豫。 齐豫掐指一捏,一瞬两个穿行在浓厚的云层中,飞速的向凡间落去。 坠落在高空中,林脩四肢不觉扒上齐豫的身子,风灌进鼻唇中,呼吸困难林脩又将脸埋进齐豫的胸口上,困意全无。 林脩怀疑齐豫是故意的,他一个堂堂上仙分明可以驾云,偏带自己陨落。 不过这种法子也快,不小一会儿,两个入了妖界。 林脩双腿发软,只能挂在齐豫身上。 齐豫揽上林脩的腰际,半提半推着他进了结界。 林脩从未下天宫,妖界也是头一次来,昏沉的脑袋望见热闹的街道后立马活跃起来。 这里不似天宫那般华丽,却无比的繁华。妖界重造了一个人间出来,商埠林立,街道上摆满琳琅满目的物件,形形色色的行人比肩接踵,游走过长到无尽头的街道。 这条主街道上又串联着八条小道,皆是攒动的人头。 林脩站立在道路中央,对眼前的事物应接不暇,街道上的行人不似天宫按阶来分,只有买卖的双方而已,林脩顿时觉得身心都放松下来,不用再露笑脸迎合别人。 穿梭在人群中,林脩又觉头晕眼花,不觉去身后找还算熟悉的齐豫。 齐豫紧揽着林脩的腰身,怕这个呆子走丢,此时的林脩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遇着外面繁华的世界后惊诧地不敢行动。 齐豫带林脩穿过一行人群,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家客栈。 那店小二似乎认识齐豫,谄笑着上前迎接,寒暄几句后连问都未问,直接递给齐豫一块天子号的木牌。 齐豫提着林脩上了二楼,将他扔在凳子上,等着小二的茶水。 林脩跟蔫了似的,心里头五味杂陈,既欢喜能来妖界看一眼,又疑惑齐豫来此的目的,更多的是蒙生自由的欲望与天宫无尽管束的碰撞,不来可好,但凡感受过这样轻松的氛围,林脩更觉天宫让他难以呼吸难以亲近。 因而,林脩心思沉重了。 “怎么,听说要做诱饵害怕了?”齐豫在林脩前面打了个响指,唤回他的神情。 林脩无神的抬起头,兴致阑珊问道:“去哪儿引老虎啊?” 齐豫让他引,他便去引喽。 齐豫见林脩还算乖顺,便不再逗他,转问道:“过了今晚,你就要发情了吧?” 听毕,林脩目瞪口呆望着齐豫,心想:这阎罗怎么这么直接的问出这种事,他是想干嘛? 林脩没有回复,警惕起来。 见林脩防备的模样,齐豫心想:看来在天宫待久了,对妖界的发情一无所知,解释道:“妖界发情时,总会有一个最浓郁的情愫携带者,只要取他身上的血来饮,其他发情的妖就能抑制住体内的青欲,我带你来就是为了找到此妖……帮你解决身体的问题。” “帮我?”林脩挑眉,“多谢齐将惦记,这种事怎么能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妖界呢,我其实自己能解决。” 这几百年都过来了,林脩还真不信齐豫有这心思。 “自己解决?”齐豫起身靠向林脩,手指一戳他身后,一只蠢蠢欲动的大尾巴快要绷不住的露出来,齐豫笑道,“是这样解决的吗?” 林脩唰的站了起身,向后头的墙上靠去,挡住了屁股,只好道:“那多谢齐将帮我寻妖制情了。” “等今晚那妖发情后,你可以嗅着气味找到他。”齐豫伸出的手滑过林脩的后背,放过他那张大尾巴,转瞬去了床上躺着,等待夜晚的到来。 林脩也回到凳子上坐下,趴在桌上无所事事的玩弄着茶杯。 两个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天。 子时刚过,原本还安静的妖界登时变了个样子,四处都是磨耳的哀嚎。 齐豫窗上眺望只见黑漆漆的夜里,许多不明的妖魔窜了出来,大妖在寻小妖,小妖也趁机寻找弱妖,俨然成了一座弱肉强食的魔城。 齐豫回身去叫林脩外出,他已经窝在凳子上,大尾巴散落开,三月过后的毛色更加火红,许是在妖界的缘故,林脩的青欲更加旺盛,散发着浓郁的情愫。 被各样的情愫包围,齐豫本就在强忍,嗅到林脩的情愫后,心神开始散乱。 这是出乎齐豫意料的,从前来寻妖时也会找一二个小妖引路,每每都是迅速找到携带者取血后离开妖界,现下里竟要控制不住自己,一旦在此沉沦,情愫外露,三界便会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别动情了,快去嗅一下。”齐豫揪着林脩的衣领,将他提到窗前。 林脩双眼眯瞪,不过还有些意识,他也意识到,如果在此发情,自己的屁股怕是要保不住了。 还是早日找到那携带者,赶快离开妖界。 镇定了下精神,林脩深吸一口气,向外头嗅去。 一股十分浓郁的味道飘散在每个角落里。 林脩强忍着收回尾巴,手指颤巍巍的伸出窗外,指到一个方向。 齐豫接收后,手臂夹起林脩,带着他飞出窗外,在一众混乱的妖魔中开出一条道路,拐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小楼前。 小楼很是热闹,与外头荒野的妖魔不同,此处有专门接待妖客的小倌,是一处似人间红楼的地方。 “他应该在里头。”林脩挣脱开齐豫的胳膊,向里头追去。 门前迎客的小倌见林脩长的俊美,迫不及待的拉他进楼。 林脩丝毫不知楼中是何,一心想去找人。 齐豫伸出手指,在一众小倌中拉出林脩,将他揽到身旁。 一众小倌仰头望着人高马大的齐豫,一时间竟忘了唤人。 齐豫又夹起林脩,二话不说的回了客栈卧房。 在妖界走在这一遭,林脩已是大汗淋漓,窝在被窝里埋怨道齐豫:“怎么不让我进去?” 齐豫坐在窗前透气,未理会林脩,更无法与他解释,这厮什么都不明白,要是就这么进去了,还能收敛住? “噔噔噔。”沉默的屋外响起敲门声。 林脩将脑袋缩进被子中,全身紧张,警惕的盯着房门。 “噔噔噔。”又一串急促的响声。 林脩立即把脑袋转向了齐豫,现下里能指望上的只有他了。 齐豫不疾不徐的跳下窗台,打开了房门与外面的人交谈。 林脩伸着脖子使劲儿向外望,望见了店小二将一托盘递给齐豫。 齐豫给了他几两银子后关上了房门,扭头将托盘放到桌上。 无有外人,林脩放松下来,从被窝里窜出来后挑起托盘上的物件看,是一件妇人的锦衣,衣袍下是还有各式各样的胭脂盒。 林脩抖开那件与自己身材相仿的衣袍,一种不太好的念头涌了上来。 “你扮上丫鬟,再随我一起去红楼,这样就没人烦扰我们了。”齐豫点了点托盘里的胭脂。 “我…我…”林脩吓得结结巴巴的将衣裳扔了回去,“我不要!” “不要?哪儿由得了你,你若是不换,那我给你换。”齐豫两指捏着衣裳向林脩比划。 林脩从齐豫手上夺过衣裳,气呼呼的去了里屋放下床帘换衣裳。 齐豫听着咚咚作响的床榻,嘴上的笑意未放下过,一排排的打开胭脂盒,抽出几只画笔沾染着脂粉试色。 半响过去,林脩提着衣裳下摆,别扭的出了里屋。 齐豫打眼望去,登时愣住。 齐豫在凡间时落入一家妓院做马车夫,拉过许许多多相貌不凡的小娘子,在天宫更是见识过比之常人出众的仙子,自认为对人世间的相貌了解全了,今夜烛火摇曳下,林脩一袭青衣宽宽走来,皮肤映着青色更显白皙,修长的脖颈延至层层相掩的衣袍下,想让人剥尽了一探里头的美好,头发披散虽显凌乱,可绝对是世间独此的美貌。 手中的画笔垂垂欲动,齐豫想在林脩脸上描绘出更多风采,凡尘每日里面见小倌们描眉涂脂,齐豫早将每一步每一笔铭记于心,今日第一次上手,竟是这等的脸庞。 “我穿好了。”林脩在齐豫炽热的目光坐了下来,双手捂着绯红的脸颊不知所措,此刻的屋中,暧昧高到了极致。 齐豫拿盒胭脂起身,挑起林脩的下巴,挥笔在他眉上涂了一笔。 冰凉的笔触略过肌肤,林脩没忍住的释放了一声,挑的齐豫身体的情愫大涨,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林脩的脖颈,扯开早就想触摸的最深处……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齐豫托着林脩的腰肢将他抱到桌上,再起一笔,给林脩挑完了一对细长的柳叶眉。 林脩已经软了身子,双臂撑着桌子,尾巴软塌塌的卷住齐豫的大腿,刚穿上的衣袍散落了一半,深藏的颈窝全然捂弄在齐豫唇齿间,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印记。 外面嚎声不断,屋里喘息不止。 再勾一笔,齐豫对准了林脩丰润的嘴唇。 因着……,林脩双唇颤抖,贝齿紧咬着下唇不松口。 齐豫摆正林脩的脸颊,舌尖探进暖室,舒缓了林脩紧绷的唇瓣,两根手指趁机滑进贝齿顶着上颚,笔尖上勾之时,……,红艳的唇瓣半含指根,痛的林脩用牙尖“回报”齐豫。 粉嫩的腮红扑上,林脩一张精致的面容完成,齐豫将瘫软在桌上的林脩抱进怀中,两根红线一只珠钗简单盘出一个发髻,齐豫又为林脩整理着散乱的衣裳。 身旁有了林脩,齐豫不会再被外头的妖魔烦扰,更不会被蛊惑,至美在此,又何须旁人。 齐豫在欣赏着林脩散在宽松衣袍里的修长双腿,半提的裤子久久不舍得给他拉上。 林脩等了半响,双腿直灌风,便夺过齐豫手里的裤子,歪歪扭扭的起身自己穿上。 齐豫很是愉悦的欣赏眼前晃动的佳作。 再看向外头,已经三更,刚赶上红楼热火朝天的时候,齐豫又夹上林脩的腰身,带着他飞向后楼。 落在一处街道里,齐豫揽上林脩肩膀,将自己的袍子扯的松散了些,露出小半个坚硬胸膛,大摇大摆的去往红楼。 红楼周遭的小倌远远儿的见着一个身材高大健壮,衣着又不凡的客人,急忙上前迎接,那儿管的了他身旁还有女人,既然是来红楼都是来寻欢的。 两下里都在往近了赶,那群小倌走了一半,瞧清了两人,忽而停住脚步交头接耳起来。 议论的并不是齐豫相貌如何,而是他身旁着青衣的“女子”,细腰丰臀,婀娜多姿,走路款款生风,胸虽小了些,可那张脸着实让人难以别开目光。 “女子”面带愠色,抖着搭在肩膀上男人的手,男子带着和善的笑意,紧紧将女子控制在手臂之下。 男子带此瞩目的女子,小倌们谁都不敢上前迎接。 果然如齐豫所料,有了林脩这块宝玉在,其他凡胎皆甘落下风,纷纷让开道路。 齐豫安然无事的强揽着林脩入了小楼。 小楼外头看似不大,里面却十分的长,一通到底,一条酒池延绵至瞧不清的雾气处,男男女女在池上下毫无忌惮的尽情欢合。 池之上有三层,二楼不断飘来音叫与粗重喘息,三楼是雅间,清净许多。 望着满池春色,林脩目瞪口呆,终于老实的待在齐豫怀里。 若是昨日勇闯了此地,怕是要倾尽了自己百年的精力,也多亏了与齐豫在房中的欢合,才能在这糜烂处心平气和。 齐豫俯身趴在林脩耳畔处,提醒道:“再闻闻。” 林脩收敛回神情,仰鼻嗅去,在酒香肉糜中,那股味道依然浓郁,林脩带着齐豫向二楼走去。 “呦,没长眼睛吗?”行至一半,林脩被身旁的一处争吵唤去注意,朝那处瞧去,是一个侍从撞上了客人。 侍从头发散落的盖住整张脸,正低眉顺眼的匍匐在地,给那客人擦着名贵的靴子,那客人嫌他手脏,一脚踹了过去,险些将那侍从推下阶梯。 林脩火气登时窜上心头,忘记自个儿的女儿身,撸起袖子直接冲了过去,远远儿的喊道:“他都给你擦鞋了,你还要伤他性命不成!” 那客人听闻刚想发怒,扭头却望见一个美艳的女子,呆愣住了。 一时反应不来,还以为刚才的男声是别人喊道,不过他也不想再追究,眼前这尤物勾引了他的兴致。 本还无人,见林脩不俗的容貌,纷纷围了上来一探究竟。 林脩略过那客人,直接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侍从,气愤着与他道:“不用给他跪!” 侍从只在凌乱的发隙间瞧见一个绝美的女子来,没想到一开口却是男声,嚇的他不觉抬头望去,瞥了一眼又急忙低下了头。 仅此一眼,林脩也被眼前的人惊诧住了,这人脸上布满星星点点的斑痕,林脩深有体会,那斑痕与十三叔的尸斑相差无几。 “你怎么会……”林脩刚想再问,腰却被一股力道揽住,将他向后拉扯到一股酒臭周遭。 林脩向后一瞥,正是那蛮横的客人。 那人双眼眯瞪,眼中是对林脩□□的……,另一只手竟肆无忌惮的向林脩……。 林脩向后跺脚,正踩那人脚趾上。 那客人嗷嚎一声,还来不及再做反应,林脩又是一肘捣在他那张油脸上,将他推开,又迫不及待的去找身后的侍从。 一回头,那人竟不见了。 林脩扒开人群,要去下头寻人,忽而周遭多了几个壮汉,林脩缓缓抬头,几个人已将下去的路堵住,再一转身,那蛮横的客人捂着喷涌不止的鼻梁骨朝自己走来,身后跟随的几人将上去的路挡住。 林脩已经被团团围困在此。 “小娘子,你下手可真重啊。”那人一脸肥油样,□□着朝林脩道,“今晚你可以好好补偿我啊。” “补偿?”林脩轻呵一声,瞬时变了脸色,飞速朝那油腻之人的脸上飞踢去,将他踢了个四脚朝天,紧接着快速转脚,先发制人的朝几个作势的壮汉攻去。 一脚下去,那汉子竟然不为所动,反手扭住林脩的脚脖子向一旁摔去。 林脩丝毫不慌,另一只脚已经对准那汉子的裆部,蠢蠢欲动。 周遭忽而又多了一道力量,林脩的那一脚还来不及出,汉子已经倒地痛翻,放开了手。 林脩轻点了一下楼梯,缓冲着落了地,抬眼向身后望去,果然是齐豫。 齐豫阴沉着脸向林脩这边走来,再一捻动手指,所有的壮汉皆受了冲击一般,俯倒在地。 “都是些拿钱吃饭的,别闹大了。”林脩见齐豫又捻起手指,赶忙上前阻止道,“就那胖子可恶,那双踢人的腿脚不该留着。” 齐豫听毕,捻着手指转了方向,对准那胖子一松。 在地上装死的胖子登时嗷嚎一声,双手颤巍巍的捂上双腿,不稍一会儿晕了过去。 林脩这会儿高兴了,走上前自觉揽住齐豫的胳膊,在一众躲闪的目光中上了楼。 再往楼下看,早没了乱发侍从的身影,林脩轻叹一口气,凝心聚神的去嗅空气中的情愫,带着齐豫拐来拐去又上了三楼的雅间。 此处有人拦截,齐豫要了一房才能放上去,侍从带着二人到了一间清净的屋中,关上房门守在门外两侧,不知是恐外头的人还是锁里头的人。 林脩灌了一大杯茶水,一抹嘴巴上的水,来至窗前问齐豫:“怎么办?” 望见林脩花了的红唇,齐豫的心思全投入到丰润的唇瓣上,皱着眉头给他擦拭,又不疾不徐道:“等会儿我带你上房寻人。” 林脩点了点头,少有的乖顺着让齐豫修正好妆容。 之后,齐豫夹着林脩穿出窗户,轻盈的上了房顶的瓦砾,齐豫本就沉重,手臂里又圈了个林脩,踩在瓦片上竟没有一丝声音,在林脩的嗅闻下,两个很快找到了携带者。 齐豫轻放下林脩,打开瓦片向房里头瞧去,一股浓郁的情愫散发出来,熏的两个猛然抬头喘息,烦躁又涌上了心头。 稍缓一会儿,齐豫捂鼻向下望去,床榻上一头猪妖原形毕露,怀中左右抱着两只赤身果体的蛇妖,与她们道:“蛇老大说了,等过来三月,我们就向天宫起义,到时候我定会封为大将军,那你们两个封为将军夫人好不好?” “别吹牛了,你就是个给妖王打杂的,还将军呢,要是真起义了你也只是个后排兵。”左右两妖皆不信那猪妖,起身穿衣嘲讽他。 猪妖也不窘迫,嘿嘿一笑道:“将军不还得努力嘛,不过起义是真事。” 此话一出,一股强大的力道自房梁上压下来,登时拍晕了两个蛇妖,那头猪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展露了一张犹如阎罗的黑脸,掐着猪妖的脖子逼问道:“蛇蜕要起义?” 猪妖吓得翻了白眼,嗓子里只咕噜了一声后便晕了过去。 “废物!”齐豫扔下猪妖,从桌上取了一把刀子取血装入罐中。 林脩讪讪从房上下来,见齐豫正忙着取血,悄声移至砚台,寻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小字,卷好放在袖中,塞进了昏厥倒地的女妖手中。 而后来至齐豫身后,接他手中取完血的陶罐道:“多谢齐将。” 齐豫躲开林脩手,目色沉沉的望着他。 “算了,等回了天宫再说。”林脩躲避开齐豫的目光,蹬脚向房上跳去。 齐豫不疾不徐地随他身后,脸色越发的凝重 。 林脩只觉得身后两道灼灼的目光,心虚的加快了步子,正要入房时,隐藏在房顶的两个黑衣人忽然跳出,将林脩夹在中间飞速朝另一方向离去。 齐豫眉头一拧,加快步伐跳跃追随。 那两人来者不善,速度极快的带着林脩飞出大块距离,很快要消失在眼界。 齐豫烦躁上头,体内运行着一股巨大力量朝那两人喷薄而出。 一时间闪光骤显,黑夜变了白昼,震动了整个妖界。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闪光消退,一众小妖们四处逃散,街道上登时无了声息。 能释放此等功力的三界并无一二,此番下凡,齐豫还是暴露了踪迹。 烟尘消散,空中落下两具黑影,又一道金光冲出云霄,直接飞入了天宫。 齐豫抱着受伤的林脩,阴沉着脸回了雷霆宫,将他扔到大堂逼问道:“为何要给那些妖塞纸条?你在和蛇蜕私通?” 林脩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齐豫那一击直中后背,估计筋骨是断了,身心疲乏,林脩更不想与齐豫纠葛,便选择了沉默。 “为何不说话,你是和蛇蜕保持着联系吧。”齐豫蹲到地上,捏上林脩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继续道,“看来不止是私通妖界,就连我屠杀火狐你都记着吧。” 沾满鲜血的脸上忽而一肃,林脩目色狞厉的直视着齐豫,咬着牙与他道:“齐将做过的事,三界还有不知道的吗?” 望着林脩火红的瞳色,齐豫有些晃神,仿佛回到几百年前的暖梅谷,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一双这样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前来的自己…… “你果然都记得。”齐豫一甩手,将林脩连同那道目光摔在地上。 林脩趴俯着,丝毫动弹不得,丝毫反抗不了,一如百年前,血腥味充斥满整个山谷,那个高大的身影疯狂的挥戟,阎罗在世般索着林脩至亲至爱的性命。 林脩恨他,打心底里恨他。 “来人,将他吊在南天门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下来!”齐豫双手背立在后,转身不愿再望林脩。 若是从前,齐豫必会斩草除根,如今,却不知该拿林脩怎么办了。 几个随侍抬着林脩去了南天门,黑夜已过,黎明即将到来,一束最初的晨光打在南天门最高处,包裹住林脩冰凉的身体。 很快,南天门下聚集了许多仙神,望着筋骨皆断的林脩议论纷纷,而后都摇头散开。 林脩俯视着脚下的一张张怜悯却又冷漠的面孔,终于哂笑出声。 雷霆宫,一串急促的脚步响起,锦华听闻齐豫显身妖界之事,赶来询问。 说是去凡间寻药,怎么会去了妖界?林脩又是怎么回事? 锦华满是疑惑。 等到了雷霆宫的堂中,唯有御河前来恭迎。 锦华未加理会,不顾御河阻拦冲向后堂,一道强波将他推了出去。 齐豫在此设了结界,谁人都不能进入。 锦华拍地而起,掀翻了一旁的桌椅后,怒气冲冲的离了雷霆宫。 御河望向后堂,紧闭的大门中,越发让人忧心。 齐豫心情烦躁的很,饮了取来的妖血闭目静神,体内的燥热在血液的冲刷下总算冷却,舒适中,齐豫昏昏欲睡过去。 忽而全身投入到陌生的地界,只听闻周遭全是惨烈的哀嚎,血腥味萦绕在鼻翼。 齐豫翻过山头向下望去,果然是暖梅谷,此刻正是他屠杀火狐一族的时候。 手无寸铁的长者与幼童倒在铁甲的利刃中,籍籍尸骨堆满河畔,清澈的溪流混着血水绵言至脚下。 混乱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坐在河边,静望着河对面冰冷的铁甲将一人的脑袋砍下,火红的瞳色已然麻木,波澜不惊。 齐豫加快步子,去提河边孩子。 刚走几步,齐豫忽而感觉身上加重,低头一瞧,不知何时穿上金甲,手中的长戟对准孩童的小脑袋。 那孩子似有感知,缓缓扭头,火红的双瞳对上长戟的铁梢儿,齐豫再往下一寸,孩子性命不保。 那孩童望见一身金甲的齐豫,平静的眸子忽而变厉,那双含笑的眼珠如燃了的火焰,向齐豫喷来。 金甲里的齐豫只觉心口一颤,回避了那孩子的目光,握着长戟的手迟迟未落下。 “小子,你跟我回去吧。”齐豫收回长戟,俯身抱住孩子。 孩子瑟缩不断,双手紧抱着齐豫的脖子,透过坚硬的铠甲,齐豫真真切切的听见孩子喃道:“我恨你。” 心窝剧痛,手中的孩子消失,暖梅谷的残杀消失,周遭的一切全部消失,齐豫落入一片黑暗中。 那双火红的瞳色紧随而来,烧起了烈烈熊火。 齐豫猛然睁开眼睛,外头的天儿已经大亮,还有不时的鸟鸣响起,刚才的惊心动魄还未过去,齐豫一摸脑壳,已是大汗淋漓。 “是我错了吗?” 望着头顶上空随风吹动的穗子,齐豫喃喃自语了一声,随即起身去了门外,结界里头外头空无一人,喊了几声御河,也不在此。 南天门 御河挎着竹篮向头顶上瞧去,轻飘飘的只望见一件血衣,御河唤来一云向那处飞去,寻到林脩惨白的脸庞,没有了一丝血气,御河赶忙从篮子中掏出从林脩房里找到的药泥,往他后脊梁摸去。 林脩紧闭的双眼微微一睁,望见了忙活着的御河,干枯裂的嘴唇微张,轻声道:“多谢,不用管我了,你走吧。” 御河充耳不闻,又从篮中掏出水囊塞进林脩嘴中轻轻上挤,滑嫩温热的小米粥滚进林脩腹中。 死了一般的身子终于开始叫嚣,林脩感觉到撕裂般的痛疼,仰天嘶叫了一声。 “你再忍忍,我给你涂上药就好了。”御河又手忙脚乱的涂药。 林脩咬着嘴唇,痛声还是忍不住的从缝隙中发出,骨骼破碎,筋脉断裂,这次的恢复犹如脱胎换骨一番。 “放开他!” 御河正在快速抹药,底下忽而传来一声响遏行云的吼声,吓得御河手一哆嗦,差些把药打翻。 气的御河扭头去瞪那莽撞的人,却看见了怒气冲冲的忠良。 共事在齐豫麾下,御河识得忠良,见他有些误会,刚想解释一句,一道毫不留情的拳头袭了上来。 御河快速躲闪,不得已停下抹药。 忠良趁此时机切断林脩手腕上的铁索,紧抱着他下了南天门。 “你这样会弄伤他的!”御河紧随其后,劝阻忠良放手。 “你们到底想干嘛!”忠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朝御河吼了一句,将对齐豫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御河是齐豫身旁的近侍,天宫无人不知。 见忠良紧裹着林脩,御河明白了些什么,也不与他生气,拿出还未抹完的药膏,对这暴脾气的大块头解释道:“我在给他疗伤,你让开些好不好?” “疗伤?你怎么可能给他疗伤,你可是齐豫身旁的人。”忠良半信半疑。 御河不再与他浪费口舌,蹲在身来继续给林脩抹药。 经忠良这一折腾,林脩又添了几分痛疼,又因着手臂松了绑,浑身都在抗拒御河手中的药。 御河拍了一下忠良粗壮的手臂,埋怨道:“都怪你,现在抹药都费劲儿了。” 忠良挠了挠头,尽信了御河的话,又不知所措的问道:“他现在很痛苦,我该怎么办啊?” 御河也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林脩快到极限了。 “都起来!”身后,一道低沉又不容置喙的命令压来,两个齐齐向后望去。 齐豫来了。 “齐豫!”忠良看见齐豫,如临大敌,将林脩塞给御河后,二话不说的朝齐豫挥出了拳头。 “莽夫。”御河对着忠良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齐豫,觉着林脩有救了。 齐豫偏头夺过忠良的袭击,无心与他交战,疾步向林脩这边走来。 “齐豫!你还想对他干什么!”忠良不依不饶,加快速度冲到齐豫前头,挡住了林脩。 齐豫见忠良出现在眼前,甚觉一惊,他这么笨重的身子还能在不经意间赶超自己的速度,功力比起刚来凌霄殿时不知要高了几层。 齐豫停住脚步,故作愠怒与忠良道:“滚开,再不滚开我就派你去镇压妖界。” 忠良满脑想的是替林脩教训齐豫,根本听不见齐豫的威胁,又握拳冲了上来。 齐豫再次躲闪开,加速来到御河这儿,在忠良转身之时,齐豫已经接过御河手中的林脩,对御河道:“你去拦着他,还有,我刚才的命令也一并执行,让忠良担当主峰,镇压妖界。” 听闻镇压妖界,御河先是一诧,仙妖这百年来算是平静,为何会这般突然针对妖界,还让忠良这个毫无经验成仙担大任。 来不及多想,忠良的拳头已经挥了过来,御河叹了一口气,飞速起身踢腿,轻易将忠良的拳头踢开。 忠良捂着酸痛的手腕,不可思议的望着看似弱不禁风的御河。 御河静立原处,没有要进攻的意思,这可更激怒了忠良,蓄足全身的力量朝御河扑了过去。 两个纠葛起来。 齐豫趁此时机,带着林脩腾空飞向北方。 比之平日,齐豫不知快了多少倍,怀中的林脩已经大吐鲜血,瞳孔也向外扩散开。 不稍一会儿,齐豫带着林脩来至雪山温泉,直接飞出泉水中。 血水在池中扩散开,林脩在齐豫怀中昏厥过去,气泡上浮,围绕在林脩身旁处理伤口。 齐豫唤来一鸟,与他叨念了几句,那鸟长鸣一声,向西方圣天飞去。 泉池又入了静,齐豫抱着林脩等待着处理伤口。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齐豫呢,给我出来!” 雷霆宫一波未停一波又起,忠德带着一队随从杀气腾腾的闯进大堂。 宫中的侍从手忙脚乱的应付,又找不到齐豫,只好劝忠德天尊离宫。 忠德不依不饶,站在大堂前的院子里大喊道:“齐豫呢,快叫他过来见我。” “天尊,将军不在宫中,要不你先回去,等将军回来了我们再跟他说。”宫中管家上前应付。 忠德瞥了一眼那老头,未说一句,转身去了大堂坐定。 看这架势是不会走了。 管家无奈,差人送了壶茶,上了几碟点心,随忠德天尊了。 齐豫最近行踪不定,经常几天几夜不回来,忠德喜欢等那就让他等吧。 天色渐黑,雷霆宫掌了灯。 忠德双目闭合,正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管家来瞧了几次,皆叹息着离去,忠德如一尊大佛似的镇在大堂,宫中登时紧张不得闲。 约莫着过了两个时辰,堂前院落里响起脚步声,齐豫抱着昏睡的林脩,带着一身的寒气回了宫。 忠德轻轻一嗅,一股轻微的硫磺味,蓦地睁开眼睛,恰与齐豫对上了眼。 “齐豫!”忠德大喊一句,打破了雷霆宫的沉静,疾步向齐豫走去。 齐豫做嘘声状,绕过忠德,抱林脩去了自己房中。 忠德一头雾水的跟在齐豫身后,只觉得齐豫很是重视怀抱的人,把他自个儿的衣裳脱下来盖在那人身上护暖,忠德瞧不清那人的脸,探到了房前,齐豫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他阻隔在外。 头一次见齐豫如一头温顺的狮子收敛了气势,忠德这头老狮子站在房前,一时间气性全无。 不稍一会儿,齐豫蹑着脚步出来,引着忠德来了大堂谈事。 忠德望着齐豫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茶后,清咳一声嗓子,正式开始与他讨要公道,道:“我儿子忠良被你那个近侍调戏的衣裳都没了,光着屁股跑回来的,这事你管不管!” 齐豫听毕,困倦的模子没忍住的噗笑一声,近日里听过最好笑的事了。 望着忠德气的胀红了脸,齐豫干咳一声收敛笑意,与他道:“那派御河辅佐忠良镇妖来赎罪,可好?” 提起镇妖一事,忠德更是生气,此番来闹就是要跟齐豫说这个! “忠良资历尚浅,别说出征了,连天宫都没下过几回,你这冷不丁的派他去担这事,不是要让三界看笑话吗?还是你嫌这小子碍事,想趁此机会推开?” 忠德一向直率,全与齐豫道出。 齐豫摇头浅笑,若自己真有这心思,还能在此跟忠德这样喝着茶闲聊吗。 “我觉着忠良功力不浅,若只放在宫中做些杂事,会耽搁他的能力,不如让他自己磨练,不用多些时候,定会有一番作为。” 忠德听毕,望着手中的茶水不再说话。 “我可把御河都放了出去,你还在担心什么。”齐豫见忠德还皱着眉,玩笑道,“我会好好与御河说,要他别再让忠良光屁股。” 忠德天尊听毕,紧绷的脸顿时松了下来,喝掉手中的茶后将茶杯往桌上一扔,道:“也罢,让那小子去锻炼锻炼。” 说毕,忠德起身,坐了一天之后终于舍得走了。 管家带着一众随从急忙送走这尊大佛,又去后厨熬粥炒菜,送到齐豫房中。 忠德苦恼着回了自己的宫,还是放心不下,想着再嘱咐忠良几句。 刚跨进门槛,管家来报,说是十三来了。 忠德神情一转,疑惑起来。 寒蝉虽回宫时来拜访过自己,之后便再也未见过,而且忠德听了无为的一句劝,放手了宫中的许多事务,寒蝉再来也无必要。 虽疑惑着,忠德也未怠慢,快步来到大堂。 子时已过,寒体支撑不住,寒蝉裹着大氅抱着暖炉,半阖着眼皮依靠在桌上等着,外遭的随从添了好几次碳,还是捂不暖他的身躯。 忠德一入大堂,望见寒蝉这副模样,又想起自个儿在雷霆宫赖了一天,忽而觉得可笑。 终归是半夜了,寒蝉身子又弱,忠德赶忙上前召唤:“对不住了十三,我有些事外出了一趟。” 寒蝉起身,朝忠德作了一揖。 忠德未说甚,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茶也懒得再添,直接问道:“十三找我来有何事?” 寒蝉摇摇晃晃的坐下,先是叹了一口气,摇头怜惜道:“听闻令郎被派去镇压妖界?” 忠德一愣,没想到寒蝉会谈此事,转圜道:“这样也挺好,派他去长些资历。” “可我听说,令郎被派去妖界另有原因。”寒蝉转了话锋。 忠德眉头一拧,不再言语, 寒蝉瞥了一眼忠德,继续道,“前日林脩被齐豫挂在南天门,你可知道?” “知道。”忠德点头,林脩那事已传遍宫中,忠德听闻了几句。 “林脩那时已经奄奄一息,令郎可能于心不忍便救下了林脩,因而得罪齐豫,被他派去镇压妖界。”寒蝉望着忠德严了脸,又添了一句道,“当然,我也是听旁人说的,觉着天尊常日卧在宫中不出门,可能不知道此事,便来说了一嘴,齐豫虽我行我素了些,可也不是心眼小的,不可能为了一个林脩就……” “十三,天儿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忠德打断寒蝉,烦躁的直接下了逐客令。 寒蝉见此便收了嘴,告辞后带着一个小随从入了寒夜。 忠德坐在椅上,久久未动,思索着齐豫抱回去的那人,该是林脩。 随后喊随侍拿来纸墨,忠德挥毫写下军书令,连夜差人送去大营,几万天兵连夜调配去了南天门外,等着忠良出征,誓死随从。 妖界 蛇蜕紧握着猪妖带回来的纸条,抬头盯了天宫许久。 万玲倩在后方怀抱披风,裹在蛇蜕肩上,与他道:“这一战之后,可无宁日了,你可要想好。” 蛇蜕转回身,将万玲倩搂在怀中,与他道:“不战就会被永远的欺压,凭何妖界要被踩在脚下,若是我们强大起来,小林脩也不会落得如此。” 听闻林脩,万玲倩心一揪,不再劝阻了。 自小关注着林脩长大,万玲倩着实心疼这孩子,天宫与妖界的恩怨,本不该让他一人承受。 “如果你能劝齐豫夺位,那我甘愿俯首并助他一臂之力。”蛇蜕话锋一转,又给了万玲倩选择。 万玲倩摇头,决然道:“他不配。” “唉。”蛇蜕深深叹了一口气,未再说甚。 两个一个比一个执拗,与齐豫作战这条道路更是难上加难,现下里蛇蜕要做的是积聚兵力,对抗天宫。 百年已过,妖界早就不能任谁欺负了。 这次,要给天宫一个警钟。 天宫 准备了几日,忠良身着银白铠甲,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大营,眼前是一片空荡,天兵们该在习武锻炼,等着出征。 扫了一圈,忠良在一旁的偏营外发现了御河,他自始至终都是一身便衣,出发的这几日频繁的与其他几个辅佐将领谋划。 忠良心生一计,默不作声回了营帐中。 晚间,一个随侍来到偏营,请御尉到忠将营中,说是有要事商量。 御河眼眸一转,心想这几日的议事,已经将作战计划确定的差不多了,这要临近出发了,忠良这个未出过征的素将还有什么奇思妙想不成? 半信半疑着,御河进了忠良的大营。 刚踏进半步,一股强大的力量包围过来,御河扭头向外躲去,可是为时已晚,整个人都被困在结界之中。 御河转身,望见了一脸得意的忠良走来:“你可算栽在我手里了。” “我们现为作战同门,不知忠将为何这般待我?若我犯了错,还请忠将告知一声。”御河毕恭毕敬诚诚恳恳向忠良作揖道。 听闻,忠良气焰顿时降了三分,支吾道:“也没什么,就是报一下前几日你脱光我衣裳的仇。” “原来是此事。”御河揪起了眉头,与忠良道,“确实是我的错,要不这样,我脱光衣裳让你也瞧上一番,我们俩的恩怨就此了解,然后安心作战。” “啊!”忠良一惊,不知作何回复,他拦御河在此确实想这样羞辱他一番,可真要上手时,立马怂了。 御河不等他回复,已经利索的解开了腰带,外袍松松垮垮的落到地上,亵衣下的纤细的腰身在外头的月光下若隐若现。 “不用脱了。”忠良只望了一眼便骚红了脸,赶忙打开结界阻止御河。 刚触碰了一下御河,手腕忽而游上一根蛇一样的滑皮,忠良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捆了起来。 御河跳身将忠良扑倒在地,双腿张开将他压在身下,手中握着那根滑皮的终端,轻轻一拉将他提到面前,俯身与他道:“忠将,你这样没有防备之心可是不行的。” 忠良扭动着身子反抗御河,只有能动的头疯狂的向御河咬去,废了半天的劲儿,丝毫触碰不到御河一分。 “你奶奶的,有本事放开我,我们真真正正打一架,看我不撕裂你!”忠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 “撕裂我?”御河神情一转严了几分模子,手抚上忠良起伏的胸膛,俯身贴耳道,“那我期盼着你撕裂我的那一天。” 相触过的肌肤,无比的滚烫,忠良偏转过头,气的不想再回御河的话。 静默之际,门外头忽而窜出一只脑袋,林脩惊诧的望着营内的春光,尴尬的放下手中提着的门帘,扔下一句对不住后扭头跑走了。 “林脩!”忠良焦急的朝外头大喊,又转过头对御河凶道,“还不放开我!” 御河缓缓起身,收回滑皮。 忠良窜身而起,挑帘向外头追去。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明日外征军便要起航,这一去,仙妖便殊途不归。 再问安宁,遥遥无期。 平和的年月,最不愿听到的便是战事,自然天宫的仙神们争议不断,难以安生。 林脩想着,妖界虽势力大增,可终归才起百年,对上亿万长岁的天宫,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需得赶紧找此番的带兵将军聊上几句。 依着与忠良的交情,再加上忠良纯厚的性子,应该好劝服,将战事拖上个几年,劝和也好落败也罢,只要不是硬碰硬的对战,对妖界都有利。 只有今晚的机会,豁出性命也要去一趟军营。 这夜里,林脩趁身边的齐豫睡着,衣裳都未来得及穿,直接跳窗而出,拖着还未恢复好的身子,□□数十里来至军营……撞见了这一幕,吓得林脩直接扭头就跑。 未出几步,林脩停住了,呆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这一夜不聊不行,反正都打扰了,干脆就做到底。 林脩壮了壮脸皮,欲原路返回,转身便撞上了前来的忠良。 “我的鼻子!”林脩捂着作痛的鼻子蹲在地上,半响未缓过来。 忠良又急又心疼的与林脩一起蹲在地上,大手在林脩面前挥动,不知如何是好了。 林脩顾不得痛了,猛地起身与忠良作了一揖。 忠良还未反应过来,蹲在地上没敢动,眨了几下眼回应。 认识林脩有些时候了,还真没见他这么客气过。 “三界向和,还望忠将镇压妖界之时,不要伤及无辜。”林脩不想以妖界之名向天宫显弱,便以普天下为了借口。 忠良愚钝,以他长居大营的脑袋思索后,摇头道:“但凡战事,怎么可能不伤无辜,天宫与妖界又相差悬殊,估计没个几日就取了胜事,妖界要移主了。” 林脩又岂会不知,不然来找他这个呆瓜干嘛!先前的话白说了。 心里的话转了又转,林脩在想如何跟忠良说此事。 不远处,御河踩着月色而来,散落的头发未来得及捆扎,松散的披在身前。 忠良目色染了一丝怒气,许是怕林脩看见御河后想起刚才大营里的事,上前拦着低吼道:“你来干嘛?” 御河未理会忠良,绕开他来到林脩身旁,与他耳语道:“齐将已经吩咐过,让我们少战多磨,放心,我和其他几个已经部署好了,不用个几年战事自然平息。” 听毕,林脩目光一亮,又喜又惊,这正合自己的心意,没想到……想到齐豫,林脩的目色又暗淡下去。 忠良站在外圈好奇的探头,见林脩脸色一会儿一个变,又见插不上一句话,小声嘟囔道:“有什么不能明说的。” 御河拍了拍林脩的肩膀,又望着他单薄的衣裳,劝道:“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 林脩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朝御河作了一揖,再想不出其他来回报了。 御河摆手,转身回去营地,半路略过忠良,留下一句:“呆瓜。” “你!”忠良对着御河离去的身影拳打脚踢,旁的又没办法,在转头找林脩时,他已经唤来一云,准备离去了。 “林脩。”忠良站在云下,眼巴巴的望着林脩,还不知他今晚来此何意呢?明儿就要走了,忠良也是十分的不舍,想与他多聊上几句。 林脩这次是偷摸着跑出来的,而且晚间都与齐豫同榻,事情谈清了便不敢再多留,只能简单与忠良道别:“你多保重,安全归来。” 忠良登时喜笑颜开,有林脩这一句就够了:“一定,等我回来,再去找你喝酒。” 林脩摆了摆手,驾云回了雷霆宫。 院落里格外的清净,林脩直接驾云到了齐豫房外,竟连个守夜的随从都没有。 林脩心头更是一怔,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借着月光向内卧望去,床帘里头静悄悄的。 林脩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消去满身的寒气,又倒了杯凉茶,假装口渴起夜喝水。 忙活好了一切,林脩撩开床帘大喇喇的跨过齐豫,钻到被窝里暖和。 这一晚可是冻僵了。 床上静悄悄的,只闻齐豫清浅的呼吸。 林脩徐徐转身,望了他一眼,正在沉睡着。 “睡的还真香。”林脩嘟囔了一声,干脆直接转了过来,紧盯着他。 这几日在齐豫身边睡,都没怎么睡好。 齐豫也不知怎的,这些时日不去凌霄殿处理政事,一直待在宫里。 林脩更是不得闲了,感觉日日被齐豫看管着,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齐豫还每日三时给自己上药,林脩现在一看到齐豫拿药就立马脱衣躺好让他涂抹,怎么都觉得没有面子,再这样下去,林脩可要习惯齐豫了。 无依无靠的天宫,依赖一个随时要自己命的人,可不是好习惯。 况且这伤还是齐豫给的,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可跨越的障碍,仅是平起平坐都不太可能。 不过若真有那时,林脩反而会躲得齐豫远远儿的吧。 “唉。”林脩趴在枕头上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御河的话来。 “齐将已经吩咐过,让我们少战多磨……” 越来越猜不透齐豫了。 胡思乱想着,不知何时齐豫翻了身。 林脩急忙向回转,腰却被齐豫揽住,大手向背部一顶,将林脩推到怀中。 齐豫下巴抵住林脩额头,困哑着嗓子道:“快睡吧。” 虚惊一场,林脩喘了口气轻推齐豫,还想再挣扎一下,好像也没什么用,就这样别扭着待在齐豫怀中。 林脩想着,日后可不能再养这个习惯,等病好了一定要搬回自己的小院里住。 又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林脩终于困倦着睡了过去。 雷霆宫中暂得安宁,宫外头,关于林脩消失在南天门一事,本还是不起眼的小议论,添了齐豫忠良的恩怨后,忽而如刮了一阵猛风,传的沸沸扬扬。 说是,齐将与忠德天尊儿子为夺林脩大打出手。 传着传着又来了另一个说法,说是林脩蛊惑住了齐豫,两个夜夜生香,齐豫心智迷乱,不理朝政,颓然在榻。 反正全扣在林脩头上就没有什么大碍,茶余饭后的笑柄而已,管他是真是假。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锦华在凌霄殿中差人每日去打听,无奈齐豫都不出宫,雷霆又封的严严实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上次在雷霆宫吃了瘪,锦华又拉不下脸去找齐豫,只能干着急。 想着这些时候十三叔经常来慰问,又善于思索,便喊人去叫他来议事。 寒蝉前些时日受了风寒还未好全,满目病态的听锦华絮叨完,捏了捏额头未有言语。 “十三叔,你倒是说话啊!”锦华急了。 寒蝉抬眸望了一眼锦华,又停顿了半响才道:“那我可说了,你可别赖我挑拨。” 锦华一听寒蝉语态像是看出些什么,转了转眼珠,终于安稳的坐了下来,认真了几分:“你尽管道来,我可听着。” 寒蝉饮了口茶,不疾不徐道:“你可知前些时日齐豫与林脩去了妖界?” 听毕,锦华怔住,摇头都忘记了。 锦华只记得,齐豫说要去凡间寻药。 瞧锦华模样,寒蝉继而道:“齐豫最近与林脩要好,又频频与妖界接触,其心思可能已经不在天宫了。” “不会!”锦华夺口而出,摇头否认,“齐豫虽行事洒然,随意自我,但却不会背叛天宫。” 转念想了想,锦华破口大骂:“林脩算个什么东西,齐豫还能瞧上他!” 寒蝉听闻锦华怪罪林脩,脸上一丝厌恶一闪而过,又道:“不管你信不信,齐豫懈怠政事是真,天宫的大权可不能揽在他一个声名狼藉之人手中,该散一散他的权势,你也好控制他。” 控制! 锦华心中一惊,寒蝉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他有至高的权力,可以用它将齐豫紧紧捆绑在身边。 “那十三叔觉得我该将齐豫的权势削给谁呢?”锦华全然听信了寒蝉。 寒蝉不假思索道:“此番派去镇妖的忠良可以提拔,他是忠德天尊的儿子,又有无上功力,可以封将。” “可以。”锦华拍手叫好,脑筋又转了几转,改口道,“等他镇妖出了功绩,我再封他。” “忠良的身份本就在此,可以……”寒蝉极力劝说。 “十三叔,我累了,想休息了。”锦华打断了寒蝉,他有了自己的打算,就听不进去寒蝉说的。 见锦华无意再聊,寒蝉便收敛回劝言,心有不悦的出了宫,迎面撞上了锦秀天尊。 “天尊。”寒蝉草草作揖,见着锦秀那张假意的笑脸后更加不爽了,欲绕过他离去。 “十三,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锦秀喊住寒蝉。 寒蝉回身,见锦秀有话要说,便耐下了性子,问道:“不知锦秀天尊对提拔忠良一事有何想法?” 锦秀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想法,华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寒蝉吃了一口瘪,不想再与锦秀浪费时间了。 “不过……”锦秀话锋一转,又道,“有些事华儿还是听我一句的。” “天尊的意思是?”寒蝉似懂非懂问道。 锦秀捋了一把胡须,掏出一块裂了的玉珏道:“我要这玉珏是为了保华儿平安,但要是这东西没用了,再留着就浪费地方了,你说是不是呢?” 寒蝉轻笑,从袖中随意掏出一块玉佩,道:“天尊所言极是,那不如就换一块玉珏,说不定功效更好。” “哈哈哈……”锦秀收了玉珏,笑得更加开怀,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寒蝉走,随即进了凌霄殿。 寒蝉拿着那块裂了的玉珏,轻轻一捏便成了渣滓,散掉满手的玉屑,寒蝉哂笑道:“只有弱者才需要这些东西护身。”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雷霆宫的早间可是十分的悠闲,齐豫那屋日过晌午才见人出门,因而管家早饭与午饭一起备,省了早起的时间。 宫中的随从也随着主子一起晚起了会儿。 实则,鸡鸣刚响,天儿还未亮,齐豫便早早的起了身,瞥见一旁的林脩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的洗了把脸,去到对头的书房点灯看书。 随意找了一本,一看便是一上午。 等林脩醒来,睡眼惺忪的拉开床帘,再次看到齐豫跟一尊雕像似的坐在前头,每每都下决心要早起,要打破这恐怖的氛围,可每每都是这番起床的模样。 齐豫见林脩起了,也不说话,等他穿戴好衣裳,洗脸漱口再带着他去前堂吃饭。 每次吃完饭齐豫要好好瞧上林脩一番,看他胖没胖。 一时半会儿也撑不出个死胖子,不过林脩棱角分明的脸上真长了些肉,腰上也是,齐豫每晚都要环着林脩捏捏肉,这一环便再也不撒手。 这日上午,林脩还在睡着,外头响起了一阵吵闹。 齐豫闻声便知,锦华来了。 床榻上的林脩如惊弓之鸟,蓦地拉开床帘,光着脚丫欲向外探望,被齐豫提着后衣领扔了回去。 “没你的事,继续睡吧。” 齐豫扔下一句,匆忙去了前堂。 林脩可不是听话的主儿,不稍一会儿跟着去了前堂打探。 前堂,锦华坐在椅上生着闷气,已经摔了几个茶杯还是不见来伺候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满宫的人都死了呢。 因着寒蝉提过的事,锦华昨夜就没睡好,再加之锦秀昨日来逼迫自己提拔忠良,锦华顶着压力没有松口,只为给齐豫的抉择加码。 这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等了好长一会儿,齐豫带着身后一帮未睡醒的随从来了,各种忙活。 许久未见齐豫,锦华的思念大过气愤,直接向齐豫身上扑来,抱着他不撒手。 齐豫垂在身前的双手也是久违的未碰触过锦华,缓缓抬起抚上他的脑袋,看他乖顺,齐豫也柔了几分问道:“不好好睡觉,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锦华在齐豫怀中蹭个不停,腹中那些多与少的筹码不想再说出口。 若还能像从前那般,锦华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咣当”一声,花盆碎裂的响声打破了早间的安静。 大堂的一众全向那声音瞧去。 林脩那只不小心踹倒花盆的脚悬在半空,在一众目光之下徐徐放下,转了个身,林脩想悄没声的溜走,只要没有人叫住他,只要…… “林脩!”身后,锦华推开齐豫,气恼着前来拉住林脩。 林脩很是听话,瘸着脚跟锦华到了齐豫面前,眼皮拉拢着夹在两个中间。 “把他放回妖界!”锦华还算心平气和。 林脩还不知齐豫与锦华之间的矛盾,还以为锦华直接下了命令,赶忙作揖答谢:“多谢天君,我回妖界后定会竭尽全力劝说妖王,还三界一个太……” “他不能回去!”齐豫又是决绝的拒绝了锦华。 “为何!”锦华绷不住怒火,吼道,“他都说了要回去劝蛇蜕退兵,这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什么还不让他回去?” 林脩见锦华坚定的模样,便趁此时机劝道:“请天君放心,我一定会……” 还未说完,林脩脑后一痛,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 齐豫收手,望着地上的林脩,面色暗了几分,与锦华道:“林脩现在是我宫里的人,他的去留由我决定。” 锦华怒目圆瞪,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句“不干你的事!” “齐豫,你若不放他回妖界,我便提拔他人,分了你的权势。”锦华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只要林脩还在,齐豫便不会从前的样子。 凌霄殿已经冷了许久,锦华要的只是齐豫相伴,可事态好像总是在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锦华害怕,可他能给的或者能剥夺的,只有权位。 齐豫静立在远处未有话语。 见他脸色冷了下来,锦华急忙转口,略带央求道:“只要你放林脩回妖界,一切都还是你的,哪怕是十三叔的,我也都还给你。” “我何时在乎过这些?”齐豫生硬回道,“你和我相识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 锦华听毕,心中那块久久未落的石头崩塌了。 齐豫想要的,锦华现在给不了了,自始至终齐豫对自己的感情都很扭曲。 自己呢?不也是如此吗?为了稳定帝位才向齐豫伸出了双手,抬起了屁股,放纵了肉yu。 锦华踉跄着在堂内找到伴随而来的近侍,草草宣了升忠良为大将的指令,逃离般的出来雷霆宫。 到了今日,身心两清,齐豫竟感到如此的舒适,捡起地上昏厥的林脩,齐豫驾云向天宫外飞去。 满宫侍从摇头叹惋,一代良将自此清闲。 齐豫抱着林脩,不疾不徐的飞往暖梅谷的山口。 冬日悄然而过,凡间立了春,已是暖意浮动,万物复苏。 暖梅谷上空,远远儿望去嫩油油的一片,没了先前齐豫来谷时的荒凉。 缓缓下落至半山坡的千年古树下,齐豫将林脩放到树上依靠,自己也靠了上去,静望着满谷春色。 古树因着雪山泉泥的涵养,枯木逢了春,又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比之其他的嫩苗枝长出了大片大片的叶子,重新盖住了半座山坡。 暖阳透过顶上枝叶,斑驳的打在二个身上,十分的舒服。 齐豫下手并不是很重,没过一会儿,林脩捂着脑袋睁开眼睛。 还未瞧清眼前的景物,先对着一旁熟悉的气息抱怨道:“你想要我的命吗?” 齐豫转过头,捏上林脩的脸,仰头朝他后脑勺检查了一番,回道:“死不了。” “嗯?”林脩被齐豫捏着脸头向下底去,竟然看到不同天宫一样的泥土地,顿觉好奇,也不管脑袋的痛疼,拍掉齐豫的大手,猛地抬头展望。 顿时,清新又自由的暖风抚在脸上,带着一股嫩芽与泥土混合的气味,周身被暖阳包裹,说不出来的心神荡漾。 面对眼前的美好,林脩愣住了。 满山的梅花,千年的古树,遗留的破败房屋……此处是暖梅谷。 林脩缓缓起身,一时间脑袋空空,不知作何神情,眼眶不觉湿润起来。 “树苗已经长高,再过个几年就有梅花看了。”齐豫与林脩并肩站立,指着不远处设想道,“等过些时候在那儿的河水上搭桥建一座小木楼,楼后开垦上几亩方田种些花草或者粮食,你就来这儿伺候我和这几亩田……” 林脩已经全然听不见齐豫在说甚,暖风春意下,心中唯一念着的是,暖谷尚能再复苏,谷中的养梅人却只他一人了。 “你觉得怎样?”齐豫忽而的一问,打断了林脩的思索。 林脩根本未听见齐豫说了什么,木讷着作揖道:“齐将说什么便是什么。” 齐豫对他这回复似有不满,提上林脩的后衣领欲教训上一番,林脩忽而目色收缩,紧张的望着远处,齐豫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还算粗壮的树苗后,一张鬼脸直勾勾的看着山坡。 “是他!”林脩揪着自己的头发提醒齐豫,那鬼面的脸上被头发遮掩,是那日在妖界红楼中遇到的侍从。 齐豫与林脩对视一眼,上前打探。 那鬼面静候在远处,像是在等待两个。 忽而,不远处的山坡上,此起彼伏的低吼声在整个山谷回荡起来,远远儿望去,一群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的人从山坡上奔跑而来。 再定睛一瞧,那些人的脸上皆是累累的尸斑,疯了似的向齐豫与林脩所在的方位扑来。 林脩顾不得旁的,去找树后的鬼面,再一望已是空空如也。 “他走了。”林脩拉了一下齐豫的衣袖,示意正在准备攻击的齐豫往树后看。 齐豫带着林脩快速来至树后,只见了两串脚印和脚印下的一块玉玦。 林脩捡起玉玦,只瞧上了一眼便被齐豫夺走。 齐豫翻转着玉玦查看,瞧见了背面底部一小处熟悉的刻痕,与林脩道:“这玉玦上的纹路很是熟悉,好像锦家的族谱。” 天宫长存千亿年,但凡有些身份的仙神都有自己的宗族。 锦秀这一族是三大天尊之一,他族的族谱几乎无人不知。 “锦秀天尊?”林脩疑惑,这玉玦的形状林脩再熟悉不过,可与锦秀似乎没什么关系,但细想,心中所猜的那人也不会…… 来不及再争论,山上的尸鬼们已经冲下山坡向两个扑来。 齐豫收了玉玦,又轻点手指,近身的两个尸鬼爆裂成渣。 齐豫无心恋战,环上林脩的腰身向外飞去,只可惜了这满山的梅花,不过看这群尸鬼向着两人而来,他们走了,尸鬼自然散开。 正往高空飞去,忽而一股吸力将两人拉下。 齐豫低头望去,不知何人在谷中施了一道巨大的阵法,牵制住了齐豫的法力。 齐豫不得已,带着林脩落回地面。 林脩也望见了鬼阵,落地后迅速警备起来,向周遭扑来的尸鬼进攻。 齐豫变出长戟扬手一扫,一半的尸鬼倒地,陷进了泥土后消失不见,又有源源不断的尸鬼自阵法下升出,两个被无数的尸鬼团团包围住。 第二十一章 嫩绿的树丛中,尸血染的满地皆是,残肢断臂处处可见,血腥味弥漫在山谷中。 齐豫杀红了眼,将那些倒地的尸体碾碎再也入不了地,很快周遭堆积成了尸山,尸鬼却不见少。 林脩躲在树后不敢再看籍籍尸骨倒地,尸鬼好似只奔着齐豫而去,齐豫便将尸鬼们引到山谷最低洼处,来者必诛。 林脩早就绕阵看了一圈,发现阵的终端在山坡高处,尸鬼便是从那儿源源不断涌出,林脩试过冲击阵法,却被反弹回来。 天色渐黑,山顶的冷风又向谷底猛吹,一夜之间入了冬。 两个下凡时只穿了两小件单薄的衣裳,林脩已经冻的身子瑟缩,鼓足勇气想后方的谷底望去,犹如人间炼狱。 血肉模糊的尸骨飞溅的四处都是,滚落在地的脑袋还未闭合上眼睛,死直的仰视着还在挥戟的齐豫。 齐豫手上慢了下来,厮杀了一日,已经是筋疲力竭,咬着牙在坚持。 黑夜中,还有数不尽的暗影向齐豫那儿扑去,恐怖的低吼声久久回荡在谷中 。 再这样下去,齐豫力竭,早晚会被尸鬼们拆骨入腹,尸骨无存。 其实林脩早就想了一个法子,只是…… “喂,齐豫!”林脩从山坡上冲了出来,直奔齐豫那处。 齐豫回眸,望见黑夜中一袭青衣,沙哑着朝那处喊去:“别过来!” “你去破阵,我来挡住他们!”林脩不闻齐豫警告,不知从哪儿扒拉出一块锈迹斑斑的刀向尸鬼砍去,不稍一会儿便开辟出一条通向齐豫的道路。 齐豫大手一捞,将林脩揽在身下,顾不得说话了,又削去几人的脑袋,陷入厮杀中。 林脩也不打扰齐豫,卧在他的身下兀自解着他的腰带。 齐豫腾出一手阻止住了林脩动作,低头与他玩笑道:“我可给你喝了那猪妖的血了,怎么又发情了。” 林脩低下头摆了齐豫一眼,未理会他,趁他忙着斩鬼时抽出了腰带。 齐豫的外袍松松垮垮的挂在了身上,这下无法忽视怀中捣蛋的林脩,皱着眉头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脩又趁齐豫俯身之时,往下扒他的外袍,够到手臂阻挡着脱不下时,林脩又急又凶道:“快脱下来!” 齐豫勾住林脩的腰向前一揽,将他拉到身前后砍掉了身后一行恶鬼后,华丽的转了个圈跳出谷底,暂得喘息,对准着林脩又想张开的双唇一顿撕咬。 直到齐豫喘不过气,齐豫才放开他:“老实呆着,这些小鬼头奈何不了我这个阎罗。” 说毕,齐豫单手扣着林脩,又跟摆脱不了的尸鬼群纠缠起来。 林脩趴在齐豫身上,被他折腾没了一半力气,双手却不停歇,握着的刀往齐豫背后一劈,那件衣裳分成两半。 林脩扯着衣裳下摆从齐豫胳膊缝钻了出去,破碎的衣裳在风中飘扬,随着林脩去了另一座山头。 不少尸鬼嗅着味道偏转了攻击,向林脩那处追去。 “我功力不够破不了阵,你快去试试!”林脩扔下一句后,淹没在一片尸群中。 没有齐豫高大的身姿,林脩奋战了不一会儿便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尸鬼牵制住,锈的掉渣的刀擎不住裂鬼的獠牙顷刻断裂,林脩扑倒在地,刀锋般的爪子向他的腹部插入。 一道金光闪过,斩断了那只爪子,齐豫扑在林脩身上,挡住了更加疯狂的进攻,背部登时插入十几只锋利如刀的指甲。 齐豫未敢耽搁,转身扬戟,十几个脑袋飞溅出去,恶臭的黑血泼洒至全身。 林脩躺在地上,捂住几乎要惊叫出的嘴巴,直勾勾的望着齐豫溃烂的后背哑了声。 齐豫挡住的前方,还有满山的尸鬼袭来。 林脩镇了镇神情,起身挡住齐豫的后背,又捡起他那半把刀锋,对着身后的尸鬼劈去。 两个背对着背奋战,又斩出一堆尸山。 麻木之际,头顶上空一道轰鸣,强烈的光波涌入阵中,对面的尸鬼捂嘶吼着跪倒在地,再无反抗之力。 脚底若隐若现的阵法中忽而窜出强光,那些尸鬼与光融合,消失在黑夜中。 林脩与齐豫不得闭睛躲开强光,再睁眼时,望见天空上飘落下一人。 林脩举刀欲冲上前去,齐豫一甩衣袖收了长戟,另一只手提回林脩,带着他悠悠上前,喊了一声:“无为。” 无为天尊落地,收了指尖的黄符,急忙上前查看,疑惑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齐豫一歪头,与他道:“我也正想问你。” “难道这阵是为了你而设。”无为一锤手心,确定道,“这么强大的阵法,定是用来对付你的。” 齐豫无奈扯了一下嘴角,无有思索的力气,昏了过去。 林脩急忙支撑住齐豫的后背,锋利的指甲再捅进去几分,估计命都没了。 “救、救命。”林脩望着眼前陌生的仙神,看他与齐豫关系不错,只能求他了。 无为这才发现齐豫受了伤,从未见过齐豫一声不吭的倒下,无为也着急了,拂袖唤来一云,带着两个极速飞往西方山洞。 山洞里一片火热,随侍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端,无为亲自掌刀,剥开齐豫的后背将长尖的指甲拔出。 几刀下去,齐豫后背留下深可见骨的口子,糜烂的没有一处好肉。 林脩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望着齐豫。 齐豫早就痛醒了,手掌紧握却不出一丝声响,就连身子也没颤动一下。 林脩抚上齐豫的手背,冰凉的手指轻揉着滑过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旁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齐豫感受到林脩的碰触,反手一抓,将林脩的手攥进手心,泛白的手指却再也没用力。 无为敷上最好的灵药,又费了半天的劲儿给齐豫包扎好,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要是晚来一会儿,指甲要穿透后背刺入心脏了。 忙活了一晚,无为终于能叼了一口烟,深吸一口后望了望醒来的齐豫,又看了眼他身旁忙里忙外的林脩,吐出了烟圈,与齐豫笑道:“没想到是那只小狐狸崽子,都长这么大了。” 林脩耳朵一动,转回头瞥了一眼这不怎么正经的仙神,反驳道:“我不是狐狸崽子!” “哎呦,牙尖嘴利的。”无为一喜,顾不得去抽入了半边的烟嘴,上前仔细瞧了林脩一番。 齐豫拖着林脩的腰带,将他拉到身旁远离了无为,正经与他聊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暖梅谷?” 无为望了眼一旁的林脩,又问道齐豫:“能说吗?” “是我托你找证人的事?”齐豫与无为对了下眼神,道,“那说吧。” 听闻,坐在齐豫身前林脩竖起了耳朵。 “就在前几日,我找到了天君猝死那夜的见证者,寻到他所住的地方时,你猜怎么着。”无为反问道。 齐豫冷着脸,丝毫不想搭理无为。 无为甚觉无趣,又看向林脩问道:“你猜怎么着?” “难道他……” “他面目发黑,眼睛死直,舌头拉长,成了一具死尸。”不等林脩猜测,无为皮着抢断了他的话。 林脩顾不上给无为翻白眼,忙不迭的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脖颈上有几处咬痕,但不足够致死,死因——不明!”无为抬眼,正经了几分,又道,“我又找到了其他几个,也都是这样惨死在房中。” “这么巧,都死了。”林脩焉下脑袋,时隔百年,还以为能有什么转机。 “让你找人,那你为何来暖梅谷?”齐豫再问,这其中定还有隐情。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例外。”无为话锋一转,又故作神秘道,“那群见证人中,有一人隐退到了妖界,我去找他时,发现他还活着,我寻着他的踪迹来到了暖梅谷,然后你们就知道了。” 林脩一听,又支棱起来,说的不正是树后的鬼面吗。 “我还发现。”无为又道,“被这群尸鬼咬上的人,要不就是死要不就是变成活死尸,咬你们的那群源源不断的尸鬼大概就是这样来的。” 说毕,林脩转头与齐豫对视一番,不再言语。 若是无为没来,后果不可设想。 “这件事我会再追查。”无为又恢复了嬉皮,起身拍了拍林脩的肩膀道,“好了,天色也不……” 说着,林脩看了眼外头一夜过去,天色已经大亮了。 无为立即转口道:“一夜都没睡,天儿都亮了,你赶快去睡一觉,起来再照顾他。” 无为指了指林脩身后的齐豫。 林脩噌的一下跳下床榻,回驳道:“谁要照顾他,我要去睡觉了!” “那你跟着这个漂亮姑娘,她带你去睡觉,呸,去卧房。”无为嬉闹着掐了掐林脩快气成河豚的脸,推了他一把给他送出去了。 等两个走远,无为收敛了嬉笑,回来与齐豫道:“你可不能认真。” 齐豫卧趴着,又拿来被子垫高了身子,与无为正儿八经聊道:“为何不能认真?” 听毕,惊的无为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齐豫道:“你当真?你可知那小狐狸身上无法愈合的伤疤就是为你而留。” 齐豫严了脸,这是他请无为查的第二件事。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烧了一夜的烛火还未熄灭,也无人去在意,噼里啪啦自己作着响。 烛前的两人一夜未睡,却无睡意,气氛凝重着。 无为又坐回凳子上,与齐豫聊到林脩胸前难以抹掉的伤口:“他那伤口是用上古神器刺下的,伤痕永不会愈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为又说激动了,站在齐豫面前手舞足蹈。 齐豫无言,低头玩转着暖梅谷捡来的那块玉玦。 无为见他无动于衷,嚷道:“他那个痛在心口上的‘齐’字,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是你屠杀了火狐一族啊。” 听毕,齐豫收了玉玦,陷入了沉思。 林脩恨他记他仇,齐豫都能理解,可是,是谁给林脩刻上那个“齐”字,又是谁削了自己说皮给林脩掩盖住那处伤痕。 想到从林脩身上揪下的那块薄皮,和那薄皮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齐豫一阵恶寒,早就愈合了几百年的伤口再次撕扯开来。 齐豫迅速的掐断了脑海中扑过来的记忆,终于抬头瞧了无为一眼,回了一句:“火狐一族确实是我屠杀的。” 无为气结,去桌上倒了杯凉茶一口灌下,可不愿再与齐豫多聊了。 怎么回事齐豫该明白,可他又偏是执拗。 “你懂得阵术,可瞧出暖梅谷的阵法有何问题?”齐豫也不想再聊林脩,话茬转到阵法上。 聊到此事,无为缓和了许多,聊道:“三界之中懂得阵法的道派很多,但能制出如此精密如此强大阵法的只有寥寥几派,我昨日在阵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此阵与锦家沿用的阵法相似。” “锦家。”齐豫又低头沉思起来,讪讪摇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提起锦家,无为格外的气愤,“你忘了锦华那小子怎么对你的了?当日你与他的私情曝了出来,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地位,亲自下令把你送入了陨仙台。” “还有!”无为见齐豫想为锦华转圜,便更气道,“与妖界一事,他看妖界势力壮大,自己却不想着作为天宫,无头无脑的抓了妖王蛇蜕,激发了妖界不满,引得相安百年的三界再次动乱,他的自私自利难道还不可能吗?你对他来说,就是个……” 无为一咬舌,收回说了半截的话,这次死死的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了,又瞟了齐豫一眼,还没有黑脸。 “我困了,你出去吧。”风平浪静的过了半响,齐豫朝无为摆手,向上一拉被子将脑袋全然盖住,俨然不想理他了。 没等来齐豫的反驳,无为反倒不习惯了,离去时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被窝中一动不动的宽大身躯,稀里糊涂的出了自己的卧房。 “嘿,你睡的是老子的屋!”站在自己亲手关的门外,无为掐腰抱怨了一句,又嘟囔着去了客房休息。 随欲洞中的一众侍从忙了一夜,都自行歇息去了。 洞中无有规矩,随欲而行。 西天少有的平静。 林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刚才无为聊的,疑惑齐豫为何要查先帝的死因,难道是想试探自己是否失忆? 越想越不对劲儿,林脩起身欲溜去齐豫房中打探,房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林脩赶忙跳上床盖住被子,闭上了眼睛。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血腥味很快充斥满整个房子,林脩倒不是闻着味猜出齐豫来了,而是与齐豫同睡同行了近一月,熟悉了齐豫的味道与脚步。 而后,林脩的眼睛闭的更加紧,装睡的有模有样。 齐豫未察觉林脩的装睡,进门之后直接翻上了床,轻车熟路的搂住林脩的腰肢。 林脩不满的嗯哼了一声,假装向外翻身睡去。 静等了许久,不闻身后声音。 林脩微微睁开眼睛向后打探,无奈再怎么都望不见身后的齐豫,林脩极其的不安,干脆不装了,直接睁眼推齐豫出去。 一双嗔怒的大眼睛刚蓄好情绪,林脩的腰身再抚上齐豫的大手,轻轻一拉便将他正了过来。 林脩哪儿还有气势,登时慌了神,拉过一旁的被子挡住嘴巴以下的每寸肌肤,大眼睛转来转去,疑惑的打量着压过来的齐豫。 齐豫双腿分开,半跪在林脩细腰的两侧,手中拿着一块颤悠悠的薄皮,另一只手轻拉被子。 “你要干什么!”林脩死死抓住被子,不给齐豫一丝可趁之机,凶狠很的吼了一声后,又望见他满是纱布的身子,软了几分道,“身子都伤成这样了,就别折腾了。” 齐豫充耳不闻,拉了几下被子觉着无望,手忽而向后弹了一下被褥的中央,正中林脩的小老弟。 林脩吃痛的蜷缩起身子,双手颤巍巍的向下捂着脆弱的小老弟。 齐豫趁此时机,掀开被子,蛮力扯开林脩的衣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林脩胸前顿时凉了一片,手忙脚乱的顾下顾不得上了,只好先任齐豫动作。 齐豫俯下身来,在林脩胸前停顿住。 沉重的气息呼到肌肤上,胸前一阵瘙痒,林脩将小老弟安抚的差不多了,正好腾出手要袭击齐豫。 齐豫的手忽而抚到林脩的胸口处,粗糙的指腹在那道永不愈合的伤痕上轻轻摩挲,伤口因着没有外皮的阻挡,被衣裳磨的泛了一圈白肉,里头嫩红的血肉展露在外。 林脩袭向齐豫腹部的双手转了方向,急忙窜上心口挡住了那道伤痕。 毕竟□□的刻着一个“齐”字,还被留下这伤痕的“罪魁祸首”抚摸,林脩极其别扭,不想让齐豫再看下去。 望着紧捂着伤口的纤细双手,齐豫再向下俯身,舌尖勾进指缝中央,舔舐着伤口。 林脩全身激灵,向外推着齐豫。 趁着双手分离,齐豫将手中的那张薄皮盖在伤痕之上,手指沿着边缘按压,淡黄色的薄皮揉进了林脩白皙的肌肤上,遮住了伤口,格格不入却又完美无缝。 胸口处的微痛消失,林脩顿时明白齐豫的用意,双手去揪那块薄皮。 齐豫拉住林脩的双手,严了脸与他道:“要是敢揭下来,我就把你胸口上的字给扣掉。” 林脩听毕,讪讪收回双手,满脸的不悦。 做完这些,齐豫终于松了力,躺倒在林脩身旁缓劲儿。 后背的伤口扯着全身发痛,要不是为了这个没良心的拖有病,齐豫早就自己飞到雪山泡温泉了。 齐豫还要在这儿恢复几日,存足体力再带着林脩回天宫,要不然齐豫怕是要死在半路了。 林脩起身整理衣裳,瞥了一眼齐豫,脸色惨白,林脩便没再扰他离开,欲自行换房,腰又又被齐豫揽上。 这次齐豫没用力,显然已经力竭,张口巴巴问道齐豫:“你要去哪儿?你走了我口渴了怎么办?” 你大爷的你娘的你四舅奶奶的,渴死你关老子什么事! 林脩在心底里骂了齐豫一万遍。 可是,胸口上的薄皮还微微发热,时刻提醒着林脩什么。 林脩停只好住离去的脚步,笑盈盈的转身与齐豫客气道:“那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我现在不渴,要睡觉,你先上来守着。”齐豫拍了拍身旁的床榻,林脩温存的热量还未消散。 这他娘的本来就是林脩的地儿! 望着齐豫一张大爷的模样,林脩气的脸色胀红。 困意又袭来,林脩干脆钻进被窝“同流合污”了,反正睡着了,齐豫再叫都不起来了! 本就不大的一张床塞了两人后,顿时拥挤,被子也小了一圈。 齐豫熟练的将林脩拉进怀中,又裹上被褥,顿时暖和。 不时被舔下脖子啃下耳朵什么的,林脩都习惯了,拂去三千烦恼丝,在双重温暖下昏昏睡了过去。 一觉之后,日夜颠倒。 林脩睡眼惺忪去推身后的齐豫,却扑了个空。 睡意全无,林脩猛地起身寻人,掀开被子一看,齐豫睡过的地方满是未干枯的鲜血。 林脩来不及多想,匆忙穿上鞋子去外头找人,才发现洞中的明亮是因着掌了一排又一排的灯,已经到了晚上。 洞中随从不少,各个顶着眯瞪的眼神,睡不着的在外头瞎转悠。 见他们这般清闲安然,林脩放了心,齐豫应该没有事。 寻找记忆找到原先疗伤的房间,果然见到了齐豫。 无为正在给他扎针止血,重新包扎,嘴中还念叨着齐豫,说他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伤口都裂开了。 齐豫回驳:定是你用的药不够好,等我回天宫的雪山泡一会儿,什么痛疼都没了。 气的无为多扎了几针,痛的齐豫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林脩并不想打扰两个的,但在外见齐豫冒了满头的汗,双脚不觉的踏进屋,捡起桌上的布条上前给齐豫擦汗。 无为望着这只悄无声息溜到身旁的小狐狸,拎起后衣领打算扔出去,齐豫大手一捞将林脩带到身前,与他道:“等收了针,我们就回天宫。” 林脩瞥了眼身旁炸了毛的无为,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无为带着熊熊怒火快速止了血收了针,连夜送走了这两尊大佛。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回雷霆宫有些时候了,林脩趁齐豫在雪山泡泉,便收拾了东西回了自己的小别院。 几月未回,院中依旧整洁,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侍从打理庭院,那株梅苗在天宫浓郁灵气的涵养下发了芽,等着新春的步伐伸展枝叶。 林脩望着那株梅枝出了神,想起暖梅谷中那片刚冒了头的枝叶,可能要被尸鬼摧毁掉了,甚觉可惜。 再望着小别院中满脸不悦的侍从,林脩赶忙遣走了这两个,小院生活还好,一旦与外头的仙神接触,林脩便觉得窒息。 劈柴烧火,林脩自个儿忙活起来,做的井井有条。 不稍一会儿,一道红烧茄子一道煎炸鲅鱼片出锅,林脩舀了一大勺米饭开吃,往窗台上望去,笼中的傻鸟不见了踪影。 林脩又念起仙妖两界的战事,还不知如何了。 天宫一如往常,有着冲锋陷阵的一干将领在,仙神们依旧对酒吟歌,把酒言欢,没有一丝慌乱的气息。 妖界可能不如天宫这般悠闲了吧,定是全妖奋起,同仇敌忾。 也不知那傻鸟能带回来些什么。 林脩脑中不得闲,思索这事又念及那事,碗中的米饭才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看来在齐豫那儿养胖的几斤肉要分别了。 夜过子时,还不见傻鸟回来,林脩神情倦怠的上床歇息。 跳跃的烛心盘旋起了白烟,房中静的连林脩的喘息都没有,一切又回到了原来。 林脩半睡未睡即将入睡,腰上忽而抚上一股力道,然后顺着小腹爬到心口,探进亵衣里头柔压那块薄皮。 “别闹,我困了。”林脩懒得去拂那只不老实的大手,嗯唧了一声略表不满。 大手应声停下,又乖顺的滑回腰际。 “嗯?”林脩猛然睁开眼睛,还以为在做梦,手探到腰上去寻,触碰到了微烫的手背,沿着手臂又摸到身后的坚实胸膛。 “你怎么在这儿!”林脩蓦地翻身,抓到了身后幽幽侧躺着的齐豫。 “你受伤后我可是照顾了你几月,现在我受伤了,你跑的可倒快。”齐豫捏上林脩的下巴,反倒埋怨起了他。 林脩听毕,惊诧的脑子断了路。 不说身上的伤是因齐豫而生,林脩可从没要求齐豫照顾啊,再说是齐豫照顾的吗!全是他宫里的山珍海味养好的。 “我这儿没有滋补的药膳和悉心的侍从,照顾不好你,你还是回去养着吧。”林脩扒拉开齐豫的手,干脆拒绝道。 “这儿很安静,换个地方调养也挺好,再说不是有你吗?你来照顾我就够了。”齐豫双手勾住林脩的脑袋,硬将他按在怀中,“不是说困了吗,快点睡吧。” “你放……嗯……”林脩推搡拉扯皆搬不动齐豫一毫,便泄了气的睡过去了。 只好明儿再赶! 等明儿一早,林脩不知不觉睡到晌午,身边的齐豫早不见了踪影。 林脩顶着鸡窝头出门探望,院中空无一人,要不是宫里的管家将齐豫的衣物药材等一堆东西搬来,林脩还以为昨晚做了个梦。 管家与林脩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一众随从将一干物件安插进了林脩的小院。 林脩站在院外呆滞的望着快要填满的小院,又是一阵窝火,这次连自己的小窝都不能清净了,可是这火又无处可发,齐豫不知去了哪儿。 锦秀宫 齐豫忽而到访,还在池塘喂鱼的锦秀天尊提着袍子急忙前来迎接。 锦秀一向闲散,不参政事,齐豫自回宫以来还未来过,这一次难道是要向他来讨要养鱼的法子不成。 锦秀气喘吁吁的来到前堂,远远儿望见齐豫在悠闲喝茶后,锦秀深呼了口气,调整气息后笑盈盈的上前寒暄:“许久未见,你怎么有闲情来我宫里?” 齐豫放下茶杯,见锦秀肥大的肚子因未歇息好而痉挛着,笑道:“我前些时日在外游玩,捡到了一块玉玦,见与你宫里的图腾相似,便过来送还。” 说着,齐豫从袖口中掏出那块玉玦给锦秀看。 锦秀接过玉玦瞧上一眼,立马仍还给了齐豫,摇头道:“我都没出过南天门,怎么会是我宫中的玉玦,掉落凡间的东西还是不要随意捡回来,赶快扔了吧。” “你怎知我是从凡间捡来的?”齐豫反问回锦秀。 锦秀顿了一下,立马接话道:“天上你都游走遍了,想来该是去凡间玩了,看这玉块陈旧的有些时候了,许是没人要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也是,陈旧的东西了,没人会在意。”齐豫攥了攥玉玦,收回了袖中,起身与锦秀作揖道,“那今日多有打扰,告辞了。” “哎。”锦秀顶着肥大的肚子,一摇一晃的出门送齐豫。 等目送着齐豫消失,锦秀提着衣袍又一阵小跑来到鱼塘,气喘吁吁的趴倒在地,举着屁股伸手向池中打捞。 鱼儿惊得四散,密密匝匝的藕根上翻,锦秀搅得池水泛黑,终于从中提出一块破旧的布料。 锦秀急忙解开布结,翻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箱子,又撬开锁夹,一块玉玦安安静静的躺在里头,与齐豫手中那块不径相同。 “他娘的!早就死光了还来烦我!”锦秀气得将连箱带玉扔进了池塘。 暗淡无光的玉玦,飘飘然的融进淤泥之中。 周遭围上来的鱼儿顷刻间腹部上翻,不稍一会儿,籍籍鱼尸堆满了池塘,锦秀便差人填上了鱼池。 齐豫又去了一趟藏书阁,找到瞎眼老仙打听玉玦的事。 老仙拿着玉块端望了一阵,翻了几本古书也没有头绪,便留了玉玦继续研究,让齐豫先回去。 齐豫驾云,直奔向雷霆宫后头的小别院。 雷霆宫后头的小别院 随从们放置完东西,一个不留的全部离去。 林脩望着一众离去的背影,骂道:“还真打算让我一个照顾他啊!啊!” 空空如也的小别院中,无一人回应,林脩气的捡起管家带来的小摆件,发泄似的的向外头扔去,正好砸正飞回来的雀鸟。 那鸟尖叫一声,擎不住身上挂着的包袱,一头栽下了地,筋疲力竭如咸鱼般卧在地上一动未动。 林脩急忙出门,左右环顾一圈后,揪着雀鸟的翅膀小跑回房。 雀鸟任由林脩提着,半点气力都没了。 林脩拆掉鸟身上的包袱一颠,沉甸甸的,怪不得这只鸟飞了几天才回来。 先随意的将鸟塞进笼中,林脩打开包袱查看,一如既往,是万姑送来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林脩自小没人看管,上了天宫后就自己一人在院子中过活。 有一日,一只通灵性的雀鸟忽而带着一封书信和一包凡间吃食来至林脩身边。 也是自那时起,林脩觉着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在天宫中有了盼头。 此后的每月,林脩都能收到雀鸟带来的东西,这是陪伴林脩长大的一段美好时光。 林脩从书信中得知,是妖王蛇蜕和狼妖万玲倩送来的东西,也是从书信中渐渐得知自己的身世。 几百年了,林脩虽未见过万玲倩,可她却像一个娘亲似的关心着自己。 林脩欢喜的先放下这些小玩意儿,从包袱最底部找出一封书信,这才是揪着林脩心窝的东西。 打开信看,满当当的两页纸。 最前头,蛇蜕洒脱的字迹展现: 仙妖两界各退凡间两岸,少有战事,无有伤亡,一切安好,勿念。 寥寥几字,林脩安了心。 再往下看,是万玲倩的字迹,两页纸皆出自她之手,嘱咐了许多,让他多吃饭少睡懒觉多锻炼…… 最后写道:为你求了一符,驱散病魔,安神养精,务必时刻挂在身上。 林脩反扣信封,果然从中抖出一张折叠好的黄符,早就悉心拴上红线,系在腰上就行。 林脩欢喜的将符挂在腰带上,想了想又移到了锦囊之下,这些凡尘的鬼画符在天宫不多见,也不怎么招待见,不张扬为好。 收拾好了包袱,林脩赶忙给雀鸟添水加食,伺候好它。 雀鸟抖了抖凌乱的羽毛,开怀大吃起来。 林脩收到书信后心情好多了,早将屋里那些东西抛在脑后,出门来陪着那株梅枝晒会儿太阳。 自北界回来的齐豫,自头顶上空缓缓落下,正好并在林脩身旁。 林脩躺在躺椅上,眼皮微微一动,又恢复了平静,懒得搭理他。 齐豫见林脩晒的自在,也搬了把椅子落座在林脩身旁,悬着的双脚搭上躺椅的边缘,和他一起晒太阳。 瞥了一眼林脩,好似生着闷气不搭理人,齐豫便兀自叹了口气,聊道:“从暖梅谷捡来的那块玉玦也不知道是谁的,跑了一上午了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林脩听毕,耳朵一竖坐了起来,再望齐豫,也阖上双目不理人了。 气得林脩又躺了回去,故意猛地翻身背对向齐豫,气归气,林脩知道齐豫这一上午在为玉玦奔波,也知道了他这个堂堂大将都没有个头绪。 不过玉玦一事,林脩有个猜测,自是不会与齐豫说,等安稳下再忙此事吧。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春回大地,外头的桃枝伸展到院里,落下几簇花蕊。 枝上两只喜鹊望着院中滚滚浓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齐豫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去,吓得喜鹊扑簌簌的飞离院落,齐豫又转回身去拉风箱,呛人的浓烟就是由此造出来的。 齐豫已经习以为常,每日到了晚间便换上粗布衣裳烧火做饭,等着林脩回家吃饭。 林脩每天下午都出去遛弯,一遛就是一下午。 来小别院的头几天,齐豫都是挨着饿等林脩回来做饭,等能吃上饭时天儿已经黑了,齐豫又不得不晚睡,这样早上就起不来,再加上旁边有个睡懒觉的,齐豫更是煎熬。 干脆齐豫就自己做饭,然后等林脩回来再一起吃,还逼着林脩早睡,早起嘛就随他了。 这一日齐豫想煮只鸡,便早早的点了火,烧了一下午,小院烟熏缭绕起来。 齐豫身系锅中的鸡,没注意到凶猛的烟势,往里添着柴,大火开煮。 外头,林脩慢悠悠的回了雷霆宫,还未进大门,便瞧见一股熊熊的烟从雷霆宫的一角冒出。 那方位很像…… “小狐狸,你快去看看,你那儿好像着起火了。”府中几个侍从架着林脩,急忙送他回院。 “着火了你们倒是去灭啊,抓着我干嘛?”林脩左右环顾,府中的人好像都知道着火了,却没一个人去灭,反倒将林脩围起来了。 “将军不让我们靠近你的院子,我们也没办法。”管家在最前头引着路,一众架着林脩在后面追,不一小会儿将林脩扔回了小别院。 林脩念着屋里头那只傻鸟,还有做饭极难吃的伙夫,捡起靠在门口的扫把扑了进去。 “回来了?”齐豫听着开门声,急忙出来迎接,手里还端着那盆“罪魁祸首”,炫耀道,“刚煮了鸡,快洗洗手趁热来吃。” 林脩顾不得鸡了,急忙跑去后厨查看,滚滚浓烟将他呛了出来,齐豫做了一个月的饭,厨房都熏黑了。 餐桌上,林脩呆滞的望着那只煮的都快化成水的鸡,暗道:等明天,老子就不要吃你做的饭了! 齐豫夹了个快要脱光肉的鸡腿骨,扔到林脩碗里:“愣着干嘛,快吃啊!” 林脩夹起那块空荡荡的骨头,露出獠牙,嘎嘣嘎嘣的啃了个精光,就当磨牙了。 齐豫望着林脩那对健康的小牙,心情更加愉悦了。 翌日,林脩吃过晌午饭后匆匆出了门,还嘱咐齐豫不用做饭,他下午早些遛弯回来。 齐豫躺在原本是林脩的躺椅上,轻嗯了一声。 这段时日只有齐豫与林脩在清闲的小院中,彼此的一举一动都了然于胸。 林脩担忧的出了门,直奔凌霄殿而去。 这些时日在外面逗留,就是为了今日来左殿见寒蝉。 林脩不想齐豫知道自己与寒蝉的关系,寒蝉先如今是宫中砥柱,人人敬畏他,林脩不想因着自己害了他的名声,所以自寒蝉回宫时,林脩便没去找过他,这一过便是半年。 林脩只当他的十三叔还在外游历。 化成狐狸原型,林脩紧贴着墙根溜进寒蝉的卧房。 卧房就在寒蝉办公的后头,由于事务繁忙,寒蝉便将吃住全迁到左殿。 林脩这些时日绕着凌霄殿观察过,寒蝉终日忙碌,除了三餐会回到卧房外,下午有段时间要回去歇息半个时辰。 林脩便趁此时机与寒蝉见上一面。 “十三叔。”听见外头熟悉的脚步声,藏在柜子里的小狐狸未来得及化回人形,直接窜上寒蝉的怀抱。 寒蝉望着迎面而来的火红小狐狸,张开双臂稳住了他,从毛茸茸的后脑勺揉到了大尾巴跟,又亲昵的拿脑袋蹭了蹭狐狸额头。 小狐狸十分的活跃,也不急着化回来,在寒蝉怀中一个劲儿的翻腾打滚。 闹得寒蝉出了一身汗,团着狐狸崽子入了床榻歇息。 林脩化回人形,躺在寒蝉的手臂上还蹭个不停,嗅闻着他身上清新的药香,多日来的郁闷舒爽了许多。 寒蝉捏了捏林脩的脸,问道:“不是给你玉玦了吗?用它召唤我就行了,不用再跑这一趟。” 提起玉玦,林脩脸色变了一变,起了身。 寒蝉疑惑的仰视着林脩,随他一起坐了起来,见他从袖中掏出那块玉玦来。 林脩不舍的紧握着玉玦,半响未说出个话来。 这块玉玦林脩带了几百年,每一个轮廓,每一处刻痕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可就是这块 玉玦,让林脩有了顾虑。 那日在暖梅谷捡到的玉玦,林脩仅瞥了一眼就认出,那玉的形状与寒蝉给的这块一模一样,而且…… “十三叔,你脸上胎记是怎么来的?”林脩抚摸着寒蝉的脸上的尸斑,问出了口。 认识这么些年了,林脩从没问过寒蝉脸上的事,因为他不在乎。 不管十三叔怎样,林脩都敬他爱他。 可是一旦在乎起来,那便如一根刺似的,扎在心里难受。 “怎么问起这个。”寒蝉严了脸,少有的冷色。 林脩见状,立马松了口,交代道:“我回了趟妖界,在那儿撞见了一个与你一般模样的人,就好奇为何世上还有这样的容貌,会不会是种病,说不定可以医治。” 林脩说了许多,却没有谈及暖梅谷的尸阵和无为所谈,如若真如无为所说,这尸斑该是由那些尸鬼咬伤而留下的。 “小时候皮闹,不小心躲进了棺材板,不知怎的就染了这个病。”说毕,寒蝉咳嗦了一声,在手臂遮挡下瞥了一眼林脩,发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寒蝉一愣,捏上林脩的下巴,强行留住那丝表情,问道:“怎么?不相信我?” 林脩目光转了惊诧,从未见过十三叔动恨。 寒蝉感知到林脩的害怕,立即将他拥入怀里,柔声安抚道:“对不起,每次谈到脸上的胎记,我都有些激动。” 林脩摇了摇头,低沉着回了一句:“是我不好,不该聊这个的。” “没事。”寒蝉揉着林脩的脑袋,转了话茬道,“外头很对双眼睛瞧着,以后不要再随意进出左殿,若有事的话摸一下玉玦,或者早些通报门外的侍卫。” 林脩呆滞的点了点头,既然都这样说了,怎么好意思再来,可是用玉玦的话,林脩更是不愿了。 “十三叔,这玉玦你收回去吧。”林脩从寒蝉怀中抽离出来,将手中的玉玦塞还给他,道,“我以后再来,会提前一天跟侍卫打声招呼。” 寒蝉低头望着手中那块泛黄了的玉玦,久久未回应。 气氛骤然下降,林脩也不敢开口了,眼巴巴的望着寒蝉,跟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十三叔的情绪。 “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寒蝉收回玉玦,又换回温柔的模子与林脩道了一句。 听闻寒蝉的语态,林脩十分别扭与懊恼,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想安慰十三叔,他又闭口不再谈的模样,直接下了温柔却又冷淡的逐客令。 林脩只好化成狐狸,夹着大尾巴失落的窜出窗外。 寒蝉目送着林脩离开,平静的神情忽而染了怒意,掏出那块玉玦猛扔到墙上,脆弱的玉块不受打击,一分为二。 寒蝉全身发抖,面色铁青,脸上的尸斑越发清晰。 颤巍巍的回到床榻上,寒蝉直接躺倒,筋疲力竭。 等恢复了些意识,寒蝉忽而感觉手旁一个硬物,摸上前来一瞧,是一张黄符。 寒蝉立即起身坐回到椅子上,反转着这张黄符瞧了半天,脸色越发凝重,而后唤来外头的近侍,交代了他一些事情。 近侍领命,出了南天门,直奔向妖界。 小庭院 齐豫在书房中看了一下午的书,抬头缓和时,天色已经黑了,外头飘来阵阵饭香和欢声笑语,无论是哪儿都逃不过这烟火气。 齐豫忽而心中一空,披上衣袍去了外头。 枝上雀鸟未来,小院安静沉寂,齐豫踩着灰蒙蒙的月色出了庭院,淡薄的月光将他宽大的身影拖到门口,然后停住了。 齐豫依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静静望着北方,每次听闻脚步声都是自北处来,一声一声的让齐豫有了期盼。 脚步声起,齐豫偏转过头,林脩低着头自南面怏怏归来,神情比无有人息的小庭院还落寞。 齐豫上前,挡住林脩的路,抱怨道:“饿死了,怎么才回来。” 林脩微微抬眸望了齐豫一眼,更显疲乏:“我这就做饭。” 绕过齐豫,林脩入了小院。 烛火闪烁,小院欢腾起来,呛菜声铿锵有力的响起,林脩虽累,做饭可不含糊,又想起齐豫早睡的习惯,动作比之平日快了些,很快出了几道菜。 并排吃饭时,齐豫望着林脩那张比死人还冰冷的脸,故意用筷子挑了下面前的红焖土豆肉块,嫌弃道:“这做的什么鬼东西?” 林脩未理会齐豫,夹了一筷子他挑过的肉块,继续扒米饭。 “做的跟坨*似的,怎么吃。”齐豫将筷子扔到林脩面前,故意恶心他。 林脩“啪”的将碗筷拍到桌上:“你爱吃不吃!” 说毕,端着吃完的空碗去了后厨洗刷,没心思与他拌嘴。 听着后厨咣咣作响,齐豫笑转回过头,夹起一大块肉填进嘴里,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忽而,烛火向里一阵飘移,打外头走进来个身影。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忽而,烛火向里一阵飘移,打外头走进来个身影。 齐豫警觉望去,看见前来的忠德后眉头一拧,口中的饭顿时不香了,放下筷子起身作揖道:“天尊怎么来了?” 忠德未言,沉着脸站在院前打探了一圈,听见厨房一阵水流声,哼笑道:“看来外头传言都是真的了。” 外头传言,齐豫略有耳闻,说他被狐妖蛊惑不闻朝政,终日饮酒作乐过着糜烂的生活。 “你来就为了此事?”齐豫又坐回凳子上,将碗筷收拾到一旁,示意忠德落座,而后向屋里头喊去,“来客人了,拿个茶杯来。” “别闹我了,大晚上的哪个傻子能来……来啊。”先前被齐豫点的火气未消,林脩气冲冲的出门吼道,等真望见了忠德天尊那张黑了的脸,林脩停下急促的脚步,又溜溜的转了回去。 齐豫扬袖挡着嘴巴,微微扯了下嘴角。 忠德瞥了一眼过来,齐豫收敛回神情,再次示意忠德落座,顺便问道:“你找我来何事?” 忠德缓和了脸色,从袖中掏出一张请帖来,与他道:“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请你来我宫里参宴。” 齐豫接过请帖,拿捏在手中未言。 林脩从后方端着杯子和几碟吃食出来,见气氛凝重,蹑手蹑脚的放下盘中的东西,刚与离去,听闻齐豫开口道:“你亲自来找我,可不止请帖这回事吧。” 听闻,林脩稳了下脚步,转到齐豫身旁坐了下来。 忠德天尊是忠良的父亲,来找齐豫大概是为了他在前线的事。 一个月已经过去,去往妖界的雀鸟未回,林脩极想打听前方的战事,或许能从忠德口中听到想要的。 忠德瞥了一眼还在发懵的林脩,严着脸喊了一句:“这儿有你什么事!” 林脩一怔,也是,天宫中哪儿有他的位置。 可是,林脩极其想留下来,攥着拳头想回驳忠德一句。 “不碍事的。”齐豫拍了拍林脩僵在桌上的拳头,与忠德道,“你说便是。” 林脩在齐豫大手的安抚下松开了拳头,低着头压低自己的气压。 忠德依然不悦,但还是开口道:“这次辰宴我想叫忠良回来,前方战事你再派别人去吧。” “为何?”齐豫不松口。 忠德不再收敛,指着齐豫道:“你身旁那么些人,随意派个过去就是了,为何非要忠良去!” 齐豫沉坐在凳子上,并未被忠德激动的情绪带起来,只与他道:“我现在不管事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但别忘了忠良是凭什么封了大将头衔。” “你……”忠德被点燃,拍着桌子朝齐豫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忠良出了什么事,我就来找你讨要!” 扔下这句,忠德气冲冲的出了庭院。 这一番闹腾,小院彻底的冷下来,齐豫抬头望了眼天色,已过戌时,不早了,便伸手去捞林脩回房睡觉。 林脩已经蔫在桌上,未听到想听的,心情荡到了谷底。 不过林脩细想,若真出了什么事,忠德该是直接杀了过来,不会还心平气和的给齐豫送请帖了。 总归是收获了点。 兀自想着,林脩来了些力气,心不在焉的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生生无视了齐豫伸过来的胳膊。 齐豫拉着林脩的后衣领一提,将他拖到身旁。 “你干嘛,我收拾碗筷呢。”林脩蹬腿,向地上挣扎。 “明儿再洗,先睡觉!”齐豫不给他挣脱的机会,直接拎着回了屋子。 再让林脩收拾,这晚上又睡不好觉了。 “你起的早,明天你来收拾。”林脩不岔。 “给你留着。” “……”你大爷的! 已是歇息的时辰,妖界却不得安静。 一行扬着赤旗,身着铁甲的轻骑袭击了妖界一处藏身之所,忠良亲自出战,俘获了一众妖魔回营,登时军心大振,众将士们皆摩拳擦掌,窝在心底的战魂激了出来。 忠良开宴放酒,庆祝小胜,军营沸腾了许久。 终于得到了将士们的认可,忠良今日高兴便多喝了几杯,喝的醉醺醺,被两个架着回了营房。 两个吃劲儿的将忠良这个大块头拖到门前,推门进去时,撞上面色铁青的御河,他正双手抱胸端坐在烛火前,看样子等了许久。 将士们将忠良扔到床上,匆匆的出了门。 御河脾性极好,将士们都清楚,若是突然见他黑了脸,那便是忠良惹得。 相处小半年,都一清二楚。 平日里形影不离的两人,这次忠良出战却没有带御河,后果可想而知,一伙将士喝的是高兴了,他们的忠将要挨训了。 “起来,别睡了。”御河接了杯凉水,泼在忠良脸上。 “嗯,谁啊!”忠良含混着回了一句,猛地从榻上爬起来寻人,望见面前铁青着脸的御河后,吓得酒醒了大半,笑嘻嘻的问道,“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御河没有回话,站在忠良直勾勾的望着他。 忠良心虚着下了床,倒了杯凉茶压惊后,转身与御河交代道:“我昨儿收到天宫的一封书信,信中点出了几处妖怪扎营的地界,我觉着是个好机会,便带着人马突袭过去,擒住了这群妖。” “信?什么信?”旁的草草一听,御河被那封信给吸引了,逼问道忠良。 “就一个好友给我送来的信。”忠良避开御河精亮的眼眸,坐下来打了个饱嗝。 御河眼珠转了又转,心道:忠良怎么会有这般神通的朋友,能探出妖界的营地。 想来想去,御河只能猜测是忠德天尊,可真是他,忠良也没必要吞吞吐吐,心虚成这样。 见忠良有意隐瞒,御河没再逼他,再问道:“那你为何不跟我说一声,擅自行动?” “我若是跟你说了,你能让我去吗?”忠良突然激动起来,借着酒劲儿,窝在心头的话憋不住的倾泻出来,“你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我吗?说我是靠着父亲的权势才得了个空头将军,一点本事都没有,只会缩在大营里,跟个王八似的!” 御河听完,惊诧住了,只顾着排兵布阵和看守忠良,没考虑过他的苦恼。 而他又整日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没袒露过一点情绪。 也是,御河自打一开始就定制好了按兵不动的策略,断绝了让忠良表现的机会,忠良怎么可能和自己说这些,更谈不上交心了。 忠良吼完,困意又袭来,直接倒在桌上。 御河将忠良拖到榻上,无奈的望着他,激战过后,他脸上的痕迹还未退去,染了几分老练。 可终究还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擦掉忠良脸上的灰尘,御河匆匆出了大营,外头号角响起,不远处的丛林中闪现一行身影,妖界来袭,战事终究触发了。 天宫陨仙台 一头肥胖的猪徘徊在荒无人烟的陨仙台,偶有一丝动静,吓得他赶紧躲进灌草丛中藏身,毕竟来到的是天宫,他一头妖可要格外的小心翼翼。 “别藏了,这儿没人。”一身冷淡蓝衣的寒蝉踏入陨仙台,对着动乱的草丛喊了一句。 猪妖摇身一变,幻回肥头大耳的人形,笑嘻嘻的迎了过来:“十三爷,好久不见。” “让你打探的事,弄清楚了吗?”寒蝉双手背立在后,未有寒暄,直接问道猪妖。 “清楚了,原来与那小狐狸一直联系的是万姑。”猪妖凑上前来与寒蝉道。 “万姑?”寒蝉退了一步,与猪妖隔开些距离,问道,“万姑是谁?” “万姑叫万玲倩,是蛇蜕的相好,经常让一只雀鸟送些小玩意儿到天宫。”猪妖与寒蝉一一道出。 寒蝉细想,确实,每次回天宫见林脩的时候,林脩总拿些不同于天宫的东西给自己,那会儿没多想,林脩一个从未下过天宫的妖,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还听说……”猪妖又凑了上来,小声与寒蝉道,“万姑与天宫地位高的一些仙神有些联系。” “地位高的仙神……”寒蝉兀自喃喃起来,地位高的仙神他都知道,会是谁与妖界有联系,难道…… “你立即下去,给我带一张万姑的画像来。”寒蝉推着那猪妖去了陨仙台,又给他驾了一云推了下去。 猪妖未来得及说别的,一头栽了下去。 不过这陨仙台除了位列仙班的仙神会遭雷劫外,旁的生灵会安然下落,只要摔不死就成。 寒蝉未离去,等在陨仙台旁。 猪妖去了一下午,天色蒙上了灰色,刚入春分,外头还有些料峭,寒蝉正午出门时未穿大氅,冻得脸色惨白,在夜色的映衬下犹如一具冰冷的凉尸。 猪妖驾云出了陨仙台,被寒蝉吓了一跳,差些再栽下去。 寒蝉脸色冰冷,手指一转,脚底的云裹着猪妖上了台。 “十三爷。”猪妖畏畏缩缩的坐在地上,手中擎着一副画轴,不敢再看寒蝉。 寒蝉接过画轴,再次一挥衣袖将猪妖掀翻下去,而后目光如炬的盯着缓慢的打开画轴。 一张女人的面孔展露,寒蝉目色越发明亮,这女人寒蝉见过,也是在画中。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寒冬腊月,冷风卷着寒雪吹上了南天门。 凡间遭遇了百年未见的严冬,天宫也受了灾。 那日更是寒冷,干冷的风打着旋儿的往人身上钻,天宫冷冷清清,街道空无一人,南天门的将领也撤退回小屋中取暖。 密雪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停在南天门前,小脸冻的通红,肩上发上披了一层雪衣却忘记去拂,目不转睛的盯着凡间。 父亲下了凡间一年未归天宫,小寒蝉探听到他今日会回来,便想在此给他一个惊喜。 风雪从凡尘路上不断吹来,朦胧中,寒蝉望见风尘仆仆的寒先净,身披斗篷,怀中紧紧裹着一个竹篮。 “父亲。”寒蝉急忙上前,小小的手还未发育好,有模有样的学着随从的样子给寒先净作了一揖。 寒先净步伐匆匆,怀中竹篮又响起一声啼哭,更无有心思理会寒蝉,摸了下寒蝉通红的小脸,寒先净大步向凌霄殿走去。 脚后,一张画像忽而掉落在地,白雪顷刻间淹没了摊开的画像。 小寒蝉俯身拂去画像上的雪晶,望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 女子美得不可方物,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黑亮的目光带着几分肃穆。 寒蝉沉浸在画中,那画忽而被提起,寒蝉顺着大手望去,是寒先净。 侧身之际,篮中的棉布下落,竟露出一个小娃娃来。 娃娃见到外头的雪后,瞬间由哭转笑,小胖手活跃的去抓飘落的雪花。 小寒蝉不觉伸过手去,娃娃抓住了他的手指,笑得更加开心。 触碰间,寒蝉心里头一软,想再进一步逗弄这小娃娃,棉布下落,一只大手隔绝了两个的互动。 寒蝉抬头,望见了一脸疲倦的寒先净,而后是一声没有温度的命令:“去,回你宫里。” 心里一空,寒蝉收敛回所有情绪,再与寒先净作揖。 抬头时,寒先净已经消失在纷飞的大雪中。 寒蝉直愣的站在原处,与着冰冷的天儿融为一体。 画像中的女人老了些许,可依旧风韵犹存,几百年了,寒蝉仅瞥了一眼便认出了她。 当年的寒先净带回来的画像,若没猜错便是娃娃的母亲,而那娃娃,正是齐豫。 寒先净无声无息的带着齐豫入了天宫,给了他仙位,并养在凌霄宝殿终日带在身边。 也正是因此,齐豫在天宫的地位拔的许高,寒先净又亲命他为大将,可谓是助他在天宫稳住了地位。 望着画像中的万玲倩,寒先净气的身子颤抖 ,儿时的渴望、羡慕而后是无尽的嫉妒涌上心尖,挥袖将画轴扔进陨仙台。 画像中的脸庞在飓风中撕裂,飘散。 雷霆宫 一大早,齐豫早早醒来,踱出院子去了书房,无人知晓他的到来,一如往日的等着鸡鸣晨起。 昨夜里,暗侍来报,说是抓到了一件活物放在书房,齐豫听闻辗转难眠,熬到早上等林脩睡死了才出来。 一入书房,尖锐的鸟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羽毛扑簌簌的落在齐豫面前几根。 齐豫揪着一根羽毛,上前查看。 笼中雀鸟犹如将死了一般,长鸣一声后翻到在地装死。 齐豫只瞥了一眼便瞧出,这是林脩屋里的那只傻鸟。 暗侍上前,递给了齐豫一个包裹,说是鸟身上悬挂的东西,正要往院子里飞时被抓了个正着。 暗侍又说,寻着鸟的踪迹,找到了妖界。 齐豫沉着脸听完这些,一言不发的打开包裹。 满满当当的稀奇小玩意儿散落开,像极了儿时最喜欢的那几件玩具,齐豫记得,寒先净说那是他的亲生母亲包给他的。 齐豫便问,母亲去了哪里? 寒先净未发一言,此后,齐豫再也没见过那些东西。 齐豫将暗侍赶了出去,坐在桌前沉默的望着这堆东西,摸了摸胸前,抽出那张从林脩身上的薄皮,望着他出了神。 齐豫永远不会弄错,这薄皮上的味道是万玲倩的。 少有的几次相见,齐豫将万玲倩的每处都深深记在心里,塑成了一个模糊的母亲样子,填补了心中的空缺。 空寂的房内,早起的一束晨光打进书房,齐豫攥着薄皮进入了梦乡。 许久未这样累了,也许久未这样熟睡过了。 梦中,一张崭新的画像出现在眼前,最后一次被赶出妖界后,齐豫心凉了,就再也没去看望过。 桌上那只雀鸟,微微抬头向齐豫那儿望了眼,见他睡着了,迅速扑棱着跳了起来,沿着窗缝飞了出去。 鸟生这辈子都没这么拼命过,雀鸟如箭矢般冲向小院,去寻林脩。 刚落到院子中,雀鸟胸口一紧,又被牵制住了,两只爪子被绳子捆绑住,直接吊了起来。 雀鸟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又打算闭眼装死。 那人揪着鸟头跳上瓦房,又掏出一根银针向鸟身上扎去。 “啊!”雀鸟经受不住痛苦,大叫了一声。 屋内,还在沉睡着的林脩听闻鸟鸣后,猛地睁开眼睛,随意裹了件衣袍出去寻鸟。 瓦房上那黑衣人解下一块瓦片,提到刚出门的林脩身上。 “谁!”林脩转头,向瓦上望去。 黑衣人飞速起身,向外头跳去。 林脩未追,慢悠悠的系着腰带,对着瓦上的人道:“快滚,别打扰老子睡觉。” 黑衣人转身,惊诧的望着林脩,竟然没上当。 又拿起手中的银针,对着雀鸟扎了一下。 雀鸟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而后眼巴巴的望着林脩。 “哎呀,这个傻鸟。”林脩暗自嘟囔了一句,而后快速起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房梁,马上要抓到那人。 黑衣人反应敏捷,转身脱离了林脩伸来的手,快速在瓦上跳落。 林脩不急不慢的追着,知晓了那人没有杀意,只是个引路的,便跟他去瞧一瞧。 很快,林脩追到了一处宫殿,黑衣人消失在里头。 林脩停下脚步往匾额上一瞧,竟来到了先帝生前的住所。 林脩未见过寒先净,可深受他影响,对此处有了些恶感,徘徊在瓦房上不想再进去。 而那黑衣人就想引林脩来此,将雀鸟扔进一处房屋中便离去了。 林脩犹豫着跳下房顶,打开房门溜了进去。 此处是一件杂物房,堆积满了各样东西。 林脩顷刻间被尘土环绕,只能捂着鼻子去寻傻鸟。 雀鸟被摔得头晕眼花,清醒了些后,立即大叫了一声,它知道林脩会来。 林脩闻声,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一张展开的画像,鸟叫声就是从那儿底下发出。 林脩翻开画像找到了傻鸟,弯腰捞它之际,画像上的灰尘抖落,一副人像展露在林脩面前。 “万姑!”林脩顾不得那傻鸟,用手抹去画像上的灰尘细看,就是万玲倩的模样。 林脩虽未真正见过万玲倩,可他儿时好奇要过万玲倩的画像,知道她的模样。 这等美人,世间再无第二,怎么会认错呢。 抖落掉画像上的灰尘,林脩疑惑不已,又心疼这么美的人像流落至此,小心翼翼的卷好画轴,林脩将画捧在心窝里,打算带回去珍藏。 雀鸟见林脩收拾好了,又叫了一声,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傻鸟!”林脩收好画轴,去解雀鸟腿上的绳索。 正欲带着雀鸟和画像离去时,许久未敞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光踏进屋中。 林脩被光晃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瞧见了沉着脸的齐豫。 被逮个正着,林脩直愣愣的站在原处,不知该如何解释,怎样解释,更不知齐豫为何来此。 “给我。”未问旁的,齐豫开口,只说了这二字。 林脩疑惑,手中一画一鸟,不知他要什么? 无论他要什么,林脩都不想给。 就在林脩疑惑之际,齐豫直接上手夺过林脩手中的画轴,展开瞧上一眼,脸色变得铁青。 林脩小心翼翼的打探着齐豫的情绪,探不懂他此刻的心绪,还惦记着他手里那张脆弱的画,便解释道:“我在这儿找到了前几日丢失的鸟,又无意中寻到这副画像,觉得画上的女子很是漂亮,不该没落在此处,便想着拿回院里挂起来,反正是不要的,就……” 林脩还未说完,只见齐豫手中运了一团火焰,烧着了画像。 “喂,你不要就给我啊,不用烧了它吧。”林脩急忙去抢画。 齐豫挥手,在前头设了一道结界,阻隔住了林脩。 火越燃越旺,顷刻间画像烧去了小半,画中女子自底部到额头渐渐要成了灰烬。 “我求求你,不要再烧了好不好?”林脩在结界后望着烧掉的画像,毫无办法,焦急的开口求道齐豫。 齐豫充耳不闻,目不转睛的望着快要消失的万玲倩,心中忽而一空,这才想到,这张画像或许就是他跟万玲倩在这三界中最后的关联了。 齐豫此生不会再去找她,而万玲倩也早就说过,我们今后再无干系,不要再来找我了。 也是,早就断了的关系,又怎会因这副画再牵扯上。 齐豫哼笑,伸手将空中最后一块灰烬打落,而后撤掉结界,不顾林脩的叫骂和撕扯,夹着他回了院落。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还不到夜,天灰蒙蒙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亮起。 庭院中,齐豫向柜上一排蜡烛弹指,火光蹿跳,亮了屋子,将床榻的春色照的通亮。 林脩半趴在床上半阖着眼皮,已经不知多少日夜了,只知道那排蜡烛亮了,便是要天黑了,齐豫这会儿该要醒了。 林脩带着满身青紫的印记和酸痛的身子,向床榻外爬去。 外露的光滑大腿忽而抚上两只大手,用力一拖将林脩来了回来。 齐豫睡眼朦胧的起身,再次压上林脩,二话不说的将手伸进被窝里。 林脩如死鱼般躺在床上,眼皮微颤,满腹的委屈涌了上来,这些时日林脩一想开口解释,齐豫便捂着他的嘴巴又……,直到林脩没了力气,说不出一字来。 林脩不知齐豫怎么回事,齐豫也不给他问的机会,只是单纯的发泄自己,不让林脩下床,整日想做就捞来林脩,反抗后更是一阵猛烈的回击。 这些时日下来,林脩已经下不了床,精疲力竭,能露出来的白皙肌肤全被嘬出青紫来,再这样下去,林脩怕是要死在齐豫的身下了。 想着惨死的模样,林脩两颗大泪珠啪嗒啪嗒的落下,逐渐抽噎起来。 齐豫已经抬起林脩的双腿,低头瞥了一眼呜咽出声的林脩,双眼氤氲,红肿的嘴巴紧紧抿住,害怕再发出一丝声响激怒自己,泪水打湿枕头,哭的梨花带雨。 齐豫气也撒完了,该惩罚的也惩罚了,便放下林脩的双腿,俯下身来捏住他的脸颊瞧了一番。 林脩泪眼婆娑,硬偏着头不让齐豫看,这些时日已经被齐豫做怕了,眼珠溜溜的乱转,还是不敢说一句话,明明一副想露出獠牙咬人的神情。 齐豫放过林脩的脸,掀开被子……,……旧的印记变了沉色,新的又覆盖上,一层一层的跟穿了件衣裳似的。 那两处……。 齐豫浅笑一声,与林脩道:“这几日还挺……的吧,……。” 说着,齐豫弹了一下林脩的……。 要不是林脩也迎合着自己,齐豫可能早就停手了,这可不能全怪自己,再说,这才睡了几日,小狐狸银乱的本性全露了出来,要是同别人也这样,一会儿就被骗走了。 林脩一个哆嗦,揪着齐豫身后的被子坐了起来,这些时日积攒的怒火一并发出:“滚开!” 獠牙外露,林脩嗓子眼里发出咕噜的低吼声,无奈小狐狸的声音不如猛兽,发出来的却是嘤嘤的啼叫。 望着如此“凶猛”的小狐妖,齐豫着实害怕的停下了手,与他道:“我带你去雪山泡会温泉,你靠过来吧。” 林脩收回獠牙,低头望了望满身的伤痕,尾巴晃来晃去思索了一下后,又摇身一变幻回小狐狸,敏捷的钻到齐豫的衣襟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露出半个小脑袋与他凶道:“不准碰我,就这样带我去!” “好好好。”齐豫听话的张开刚想圈小狐狸的手臂,随意披了件袍子,带着小狐狸飞向雪山。 雪山四季为冬,不过也受了春日的影响,山上不少枝丫冒了头,给白茫茫的一片添了些色彩。 齐豫与林脩默不作声的分躺在两侧,泉底的气泡全去了林脩那儿,齐豫一点事都没有,气得林脩翻转过身子,背对向齐豫。 舒适的泡了许久,天色不知何时亮了,林脩身上新鲜的咬痕褪去,陈旧的还在疗着,泉池忽然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林脩兀的睁开双眼,发现一道暗影略过池水,在齐豫身旁落下。 林脩瞬时清醒,潜在水下,露出两只大眼睛来打探。 一晃眼的功夫,暗影里出来了一个人,趴在齐豫耳边嘀咕了些什么,而后齐豫摆手打散了暗影,唰的起了身。 还在紧盯着齐豫的林脩毫无防备,将齐豫水下藏着身子瞧了个遍,健壮的身子散发着满满的雄性气息,林脩反倒害羞,从耳尖红到了脚底,偏转身子向一旁游去。 后面水声响起,紧随林脩而来,吓得林脩加快速度向池边游去,想去够岸上的袍子穿。 腰间大手一揽,齐豫直接将他提上了岸,挑了件衣裳盖在他身上,与他道:“快穿上,宫里来客人了。” 林脩转过身去,慢吞吞的穿戴着衣裳,嘟囔道:“来客人了关我什么事,身上的红印还没褪完呢。” 齐豫仿佛听见了林脩的抱怨,站在他身后幽幽道:“寒蝉来宫里了,好像还是来找你的。” 听毕,林脩猛地回转过头,满脸的惊诧。 “他来找你,你应该高兴才对吧。”齐豫靠向林脩,一壁给他整理半合着的衣袍,一壁又道,“听说你和他关系挺好,自他回天宫就没来过雷霆宫,今日托你的福,能见上他一面。” 林脩眼眸转开,不再回应。 许是习惯了,和寒蝉见面时,林脩总是不愿让旁人见到,更可况是齐豫。 齐豫带着林脩飞回了庭院,宫里侍从来传,说是十三叔直接去了林脩的院落,齐豫便又带着林脩回庭院。 同住小院,林脩摆脱不了齐豫,只能随他去。 外头的人都传齐豫与林脩同住,不知十三叔知否。 林脩越发担忧,齐豫还揽着自己的肩膀,显得格外的熟络,多日的习惯了,林脩若在这时避开齐豫反而多余。 林脩懊恼,就不该跟齐豫养成这样的习惯。 忧心忡忡的进了院子,望见寒蝉站在那株长得与比人还高的梅树前凝望,一身蓝衣,略显冷清。 听闻脚步声,寒蝉回头,望见了前来的两人。 还很料峭的早春,两个只着了一身单薄的亵衣,不知从哪儿而来,带着一身的硫磺味。 “十三叔,你来找我何事?”林脩快步上前,脱离开齐豫的胳膊,上前来问寒蝉。 与寒蝉也是,林脩只能站在他面前,少了许多亲昵。 再望了一眼林脩身后齐豫,寒蝉清淡的脸上多了份笑意,拉起林脩的手腕走到齐豫身前,与他作揖道:“多谢齐将照顾小脩。” 被寒蝉拉到齐豫面前,林脩后背冒了一阵冷汗,藏在寒蝉身后瞥了一眼齐豫,面无表情。 “林脩是我宫里的人,照顾他是我该做的,十三叔你身体不好,我们进去坐吧。”出乎林脩意料,齐豫对寒蝉格外的客气。 寒蝉面色暗了几分,拉着林脩跟在齐豫身后。 齐豫打开房门,引寒蝉进屋。 这一进门才想起折腾了大半个月,屋内早就凌乱不堪,两个的衣裳散落在地上,林脩的小破亵裤还挂在门把手上,经齐豫开门的力道平摊到地上,正好躺在门中央。 林脩急眼了,挣脱开寒蝉的手掌,又撞开挡在前头挡路的齐豫,赶忙进屋收拾。 望着忙手忙脚的林脩,齐豫嘴角上扬,指着柜子一旁遗漏的衣裳道:“我的在那儿还有一件。” 林脩转头,瞪了齐豫一眼,又不得不去捡。 “十三叔,你随意坐,我去给你冲茶。”齐豫不急不忙的招呼还在外头的寒蝉。 寒蝉面色阴翳着踏进了屋中入了座,齐豫从后厨拿来一壶热水冲茶,林脩捡完衣裳后在柜中找来几个茶碗摆好,接齐豫冲好的茶水。 不经意间露出平日相处的默契。 “十三叔,喝茶。”冲好茶水,林脩将热茶端到寒蝉面前。 寒蝉望着眼前鲜红的茶水,厌恶地推到了一边。 齐豫瞥到了寒蝉的神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道:“十三叔不喝我泡的茶,看来是有什么话想和林脩单独说,嫌我在这儿碍事了,我这就出去,你们随意聊。” 说着,齐豫端着茶杯向外头走去。 “不用,我就来还个东西。”寒蝉叫住齐豫,而后从袖口间掏出那张黄符,递到林脩面前,与他道:“你前几日来我殿里玩拉了个东西,我见是人界妖界常用的护身符,又听说这东西不好随意离身,便送了过来。” 林脩讪讪地接过黄符,目光不觉瞥向齐豫。 齐豫也投过来深沉的目色,与林脩相对上。 林脩一惊,憨笑着别回脑袋与寒蝉道:“多谢十三叔。” 而后快速收了黄符,林脩眼珠乱转,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我要回去处理政务了。”寒蝉最先打破这番沉寂,上前来捏住林脩的肩膀,俯身又道,“若是有什么苦恼,一定要来找我。” 林脩低头未言,心想着的是,十三叔这次又要离去了。 拍了拍林脩,寒蝉离开了院子,小院落又恢复了平静。 “我去做饭。”林脩起身直奔后厨,这氛围更加怪异了。 “你的黄符是从哪儿来的?”齐豫叫住林脩,一步一步将他紧逼到角落里。 林脩瞪大眼睛,脑子飞速的运转,还未开口解释,齐豫又指着外头那只雀鸟,道:“你是通过这鸟与妖界联系的吧。” “我……” 齐豫不给林脩狡辩的机会,又变出一个包裹扔在地上,小玩意儿全都散落在地:“这些东西,都是万玲倩给你的吧。” 林脩移开了目光,决定不再回应齐豫,这些事齐豫早就知道了吧,不知他为何才问出口。 林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闭上了双眼,等着齐豫的惩罚。 身前的气势忽而减弱,林脩感知不到齐豫的存在,迅速睁开眼睛去寻。 齐豫已经愤然离去。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烽烟四起,战火纷飞,战事一经打响便再未停息过。 近日里更是激烈,令人闻风丧胆的齐将亲自坐镇,打的妖界退出了人间。 天兵乘胜追击,逼到妖界,鸣鼓叫嚣。 界中,众妖慌忙,民心大乱。 蛇蜕身着铠甲,出界应战。 风卷烟尘,两军对垒。 齐豫未着铠甲,醉醺醺的驾着云来至前方,摇晃着手中的长戟,朝着对面后方的蛇蜕喊道:“蛇蜕,你出来,我们打一架。” 蛇蜕驾云缓缓而来,望着齐豫颓然的模样,沉着脸喊回去:“我可以和你打,但若我赢了,你就带兵退回人间。” “赢?”齐豫灌了一大口囊中的酒,嗤笑道,“你没有赢的可能。” 说毕,齐豫扔下酒囊,疾风般挥戟向蛇蜕刺去。 蛇蜕后闪,受了些余波踉跄几下,险些跌落下云。 齐豫乃三界神将,至今无人匹及。 蛇蜕镇定了下神情,化身成了百丈高的黑蛇,树身粗的尾巴向齐豫扫去。 齐豫起跳,避开袭击,向后退了几步,未缓和一会儿便又挑戟对上黑蛇,两个陷入了激战。 后方,忠良望着前方那尊巨物,气冲冲的与御河骂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齐豫来此就是为了与蛇蜕打架的,根本就不管战事如何!” 御河凝神望着激战的两个,没有言语。 跟在齐豫身旁数百年,御河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冲动,不穿铠甲,醉酒作战,毫无谋略的乱打一通,视自己的生命如儿戏。 御河更多的是担忧,手中始终紧攥着刀器,时刻准备着上前接齐豫。 齐豫与蛇蜕交战了几个回合,皆都气喘吁吁,蛇蜕趁此露出人面,与齐豫道:“你恨我就算了,想和我打架我也领了,别再伤及其他无辜,难不成你还想对火狐那样,屠灭整个妖界不成!” 齐豫听毕,怒火中烧:“要不是你急着起义,三界就不会动乱,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万玲倩就不会这样决然!” 听闻齐豫所言,蛇蜕惊诧,还想再说上一句,齐豫扬戟,愤然插进黑蛇的尾部,正中七寸。 黑蛇嘶吼一声,庞大身躯翻到在地。 两军纷纷后退躲避,扬起的灰尘中,齐豫拔出长戟,指着气若游丝的蛇蜕道:“你赢不了我,妖界也永远翻不上天,就这样被踩在脚底下,慢慢等死吧。” 说毕,齐豫收戟,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 御河与忠良来至前方,带兵回了人间。 妖界暂得安然。 雷霆宫 林脩已经半个月未出过门,齐豫在院中设了结界将林脩囚禁起来。 林脩与世隔绝,不闻一丝外界的消息,偶有几次随侍来送菜,林脩与其交谈,皆不言一字。 齐豫走时可是下了死命令,无人敢犯。 林脩又急又憋屈,连着几日未睡好,食欲大减,人也是越发消瘦。 同样消瘦的,还有万玲倩。 伤了命脉,蛇蜕命悬一线,望着被伤痛折磨的蛇蜕,万玲倩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默默守着。 外头,妖界一众重震兵力,欲为蛇蜕报仇与天兵生死一搏。 众妖惶惶,不得安生。 万玲倩是开山的镐,两头忙。 忙乱之时,猪妖前来拜访万玲倩,说是有法子制乱。 猪妖经常帮万玲倩打理宫中杂物,算是身旁的近侍,万玲倩直接喊他来身旁,听他一说。 猪妖先是向万玲倩作了一揖,而后探头探脑的向里屋寻蛇蜕的身影,只问道浓郁的血腥味,不见蛇蜕一点踪影。 “你有什么话,快说!”万玲倩催促猪妖,她忙的没有时间耽搁。 猪妖咧嘴一笑,与万玲倩道:“齐豫现在坐镇前线,我们想与天兵对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不如反过来想想,我们从齐豫那边入手,只要劝制住齐豫不出兵,那我们自然不用这么紧张,你还有精力来照顾大王。” 万玲倩听毕,脸色并不怎么好,不过听了进去,慢慢思索猪妖的话。 猪妖见万玲倩听得进去,便又道:“万姑,我在天宫有个认识的天兵可以放人进去,我愿请缨去天宫找齐豫……” “不用你。”万玲倩干脆拒绝了猪妖,又道,“你联系那人放我进去,我要亲自去找齐豫。” “万姑,那多危险,万万不可。”猪妖假意劝说。 “不要再说了,赶快去吧。”万玲倩疲倦的摆了摆手,将猪妖轰走了。 而后万玲倩回了内屋,望着痛苦蜷缩的蛇蜕,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喃道:“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凌霄右殿 寂寥的大堂,星星点点的月光打进窗棂中,照到卧榻上蜷着的身影。 不远处堆积的酒坛崩塌,滚落了一地。 齐豫烦躁的将手中酒坛扔了过去,砸的稀巴烂,殿中充斥满浓郁的酒味。 夜过三巡,又是一个与酒相伴的晚间。 齐豫常常在浅睡中梦见妖界的繁杂热闹,梦见万玲倩冷漠的面孔和决然离去的身影。 那声娘亲始终没说出口。 强光上附上一层黑影,齐豫微微睁开眼睛,万玲倩出现在眼前。 齐豫又阖上双目,心念:怎么越喝越醉了,都出现幻觉了。 “齐豫。” 朦胧中,齐豫听见了久违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那黑影还在。 齐豫缓缓起身,黑影越发清晰,齐豫愣在了原处。 “齐豫,放过妖界,放过蛇蜕吧。”万玲倩直截了当与齐豫道。 对待齐豫,万玲倩不知不觉中没了往日的热情,就连万玲倩自己都觉得惊诧,他对天宫恨到了这个地步。 熟悉的声音却又如此的陌生,没有丝毫温度,可齐豫冰冷的心还是裹了一圈冰霜,怒火从中燃了起来。 “你凭什么来要求我,你有什么资格!”齐豫踉跄着来到万玲倩面前,当撞上万玲倩冷淡的眼眸,齐豫又退了回去,坐在榻上仰望着她。 “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但你作为天将,不该意气用事。”万玲倩上前,逼近齐豫。 齐豫摇头闪躲:“我没有意气用事,我恨透了蛇蜕,恨透了你。” 愈说愈窝火,齐豫再站起来,与万玲倩道:“你既然厌恶我,为何又将我生下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听闻,万玲倩怔住,眸子染了怒意,冲道:“对,全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掐死你,不该将你交给那个该死的人。” “果然……”齐豫转身从墙上寻了把剑来,扔到万玲倩面前,与她道,“你还有机会,现在就杀了我吧。” 万玲倩捡起地上的剑,狠狠的砸到齐豫身上,大骂道:“疯子!你跟寒先净一样,都是疯子!” 骂完,万玲倩气冲冲的转身出去,已经无法再聊下去了。 不论谁来,齐豫对妖界的恨意始终不会减弱半分。 “这个你拿回去。”齐豫喊出了万玲倩,从袖口间掏出那张薄皮,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一丝东西。” 万玲倩接过薄皮,又转回身来逼问道齐豫:“这个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这儿,你对小林脩做了什么?” “你宁愿将你的热情分给一个未从谋面的人,都不愿给我一丝吗?”齐豫神情落寞,酒劲儿催的他情绪大变,多想在万玲倩身上找到一丝未享受过的爱意。 “是。” 是……万玲倩冷漠的回应了齐豫,“你我的恩怨,不要再伤害其他的人。” 说毕,万玲倩头也未回的离了凌霄殿。 齐豫坐倒在地,望着澄明的月色和空寂的院子,身体如被掏空了般,摸到了手边的那把剑,齐豫踩着月色回了雷霆宫。 正是深夜,林脩忽而从梦中惊醒,望了眼窗外,夜还漫长,可是林脩再也睡不着了,只好披上衣袍去院子里闲逛,与那株梅树作伴。 这些天想了许多,林脩觉着齐豫发火的点不正常,好似从见到万玲倩的画像起便再也收不住。 奇怪的想法冒出,林脩又立即打消,笑自己睡不着就是想的太多。 在外头坐了会儿,夜风吹的身子微凉,林脩起身回屋。 忽而,头顶上空的那道结界裂了一道口子,界上一道身影还在猛烈的撞击,林脩定睛一瞧,竟然是齐豫,他生生的用身子冲开了自己怎么都损不了一毫的结界。 “奇怪,这不是齐豫设的结界吗?为何要这样破界?”林脩站在院中疑惑着,齐豫已经捅开了一个大窟窿,从天而降到林脩身旁。 当闻到了齐豫身上浓郁的酒味,林脩明白了,齐豫这是喝大了耍酒疯呢。 “你这喝多少酒啊?”林脩上前去扶走路都不顺溜的齐豫。 齐豫反手抓到林脩的手腕,猛力推着他撞破房门,两个倚倒在桌子上。 后背生生的将房门撞破,林脩一阵麻痛,朝着眼前的齐豫吼道:“你疯了吗?” 说着,去推齐豫的胸膛。 齐豫却丝毫不为所动,伸腿抵住了林脩的双腿,将他压在桌上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林脩望着齐豫猩红的眸子和满身的戾气,更加用力的向外推搡,慌乱起来。 林脩明白,此时他如砧上鱼肉,任齐豫宰割了。 齐豫捏上林脩的脸颊,逼他打开了嘴巴露出獠牙,手伸了进去……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鲜红的血液从林脩嘴中流出,晕染了整个下巴。 林脩窝在齐豫身下,捂着嘴巴惊诧的望着齐豫手中带着血肉的牙齿。 齐豫举着两颗獠牙在眼前晃了晃,又俯下身与林脩道:“你带走了我珍视的东西,就要用你的来回报。” 林脩一头雾水,嘴巴痛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勾勾的望着齐豫发酒疯。 “万玲倩这么冷漠的女人,为何对你这么好。”齐豫将脑袋搁在林脩胸前蹭着,真心实意的讨问着。 林脩一怔,齐豫果然与万姑有事,不过林脩一言不发,听着齐豫自言自语。 林脩想静静的听齐豫说,可齐豫不老实,用嘴巴咬开林脩的腰带,舌头顺进衣袍中。 林脩一个激灵,呼了一巴掌过去。 齐豫没有躲开,接住了林脩这一巴掌,通红的鲜血染了齐豫半张脸,齐豫按住贴在脸上那只伴着浓郁血腥味的冰凉的手,稍稍偏转过头,舔舐着指缝中的血。 林脩手心一阵瘙痒,急忙抽手。 齐豫不放,脸颊蹭着林脩的指缝,而后是手臂,再往上蹭到了林脩的嘴唇。 这一顿摩擦,两个身上都沾满了鲜血。 林脩屏着呼吸,静言望着齐豫动作,越发觉得他疯魔了。 齐豫咬上林脩的脖颈,呼气道:“你不是想报仇吗?我给你个机会。” 林脩咽了一口唾沫,更不敢说话了。 忽而脖颈上微微一痛,不同于牙齿的锐利物件抵在脖子的血脉上,身下齐豫的呼吸也急促了些。 林脩徐徐低头望去,一颗毛绒的黑灰色头颅露出,身下的齐豫转身变成一匹狼人。 “啊!”处于狐狸的本性,林脩见着狼后惊得向桌子旁爬去,却被那狼用虎钳般的双手拽了回来,死死的禁锢在强劲的狼身之下。 锋利的獠牙中呼出血腥味,一双墨绿色的瞳孔幽幽的望着林脩。 林脩吓得差点昏厥,小狐狸耳朵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甩在了脑袋后。 狼面倏地转回人面,齐豫扶着林脩歪了的小脑袋,摇了摇。 林脩半阖的眼皮再次睁开,望见齐豫后眼睛死直,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想了想,刚才那头狼该是齐豫。 那他与万玲倩的关系就说通了。 一切都说通了。 “你不是想报我屠杀了火狐一族的仇吗?现在就去昭告天下,说我是头狼妖,夜里兽性大发想吃了你,再把你脖子上的伤痕给他们看,没人会怀疑的。”齐豫望着林脩那双溜圆的大眼睛,迫切的与他说了早就编好的一套说辞。 林脩还惊诧在齐豫的身份中,没有回应齐豫。 因为林脩忽而想起万玲倩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信,说是与天上的帝君生了个儿子。 林脩只以为万玲倩是喝醉了酒瞎写的,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再看到活生生的齐豫,林脩反而惊诧的不敢去相信了。 林脩久久未有反应,齐豫又捏了捏林脩的脸颊,以为他吓傻了。 其实他不知道,就在自己展露身份之后,一切全都改变了。 “你醉了。”林脩没有依顺齐豫的话,反而摸上他的脸颊,与他道,“睡一觉吧,明天什么都会忘记的。” 齐豫在林脩的安抚下,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林脩将他抬到床上,为他擦去鲜血又换了一身新衣裳,一切都像未有过的样子。 当解开齐豫紧握的拳头时,林脩发现了自己的那两颗牙齿,骂了一句后,林脩又给他攥了回去,日后再与他算账。 忙完一切,林脩出了院子,天还未亮,一切都在沉睡中。 林脩打了一个响哨,没了结界的束缚,暗空中蹿出一道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雀鸟火速落在林脩手中,接过信封后向陨仙台那处飞去。 望着消失在天际的雀鸟,林脩又返回房中,坐在床榻边望着睡死过去的齐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此刻的林脩安了心,久违的困意来袭,林脩伏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天亮了一会儿了,齐豫扯着沉重的眼皮醒来,一瞟便望见了睡在身旁的林脩。 齐豫完全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昨夜见到过万玲倩,而后齐豫想……想干什么来着。 不过好像经过昨夜,齐豫的心情好了许多,看见林脩在身旁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还有想念。 还在疑惑怎么来了林脩院中,齐豫手中忽而脱落出两个小东西,齐豫捡起一瞧,是两个带着血的牙齿,还挺新鲜。 齐豫掰开一旁林脩的嘴巴,两颗小虎牙那儿空空如也,再拿着两颗牙齿一对比,嚯,就是他的。 “嗯?”林脩这时忽然一动,拍掉了掰着嘴巴的手,眼皮微微颤动马上要睁开。 齐豫快速的将两颗牙齿藏进袖中,心虚的望着醒来的林脩。 林脩侧眼看着齐豫,直截了当的要道:“偶的牙呢?” 齐豫讪讪从袖中捏出两颗小牙齿,往齐豫手上放,刚触碰到林脩手心,齐豫又迅速的收了回来。 “给偶!”林脩见状,扑过去抢。 齐豫按住他的背,顺势将他揽到腿上,压着他道:“你冷静点。” 林脩趴在齐豫腿上暗想:冷静,这可不是你昨晚的模样了。 见控制住了林脩,齐豫一手压着他,一手小心翼翼怕被咬的伸到林脩嘴边,冷不丁的伸进去摸了一圈。 林脩鼓着腮帮子,嗯嗯呀呀说不出一句话,柔软的舌头推着那两根粗糙的手指。 确认了林脩真的没了小虎牙后,齐豫收回手指。 林脩舔了舔舌头,又累又困的趴着,倒是乖顺了许多。 “牙没了不要紧,等我叫瓷器师傅给你打一对瓷牙,比你那两颗牙好多了。”齐豫揉拍着林脩的背,与他商量。 “那不行!”林脩猛地坐了起来,忘了还坐在床边上,一屁股做空向后仰去。 齐豫勾住林脩的腰带向前拉,又托住他的屁股将他带到腿上。 林脩双腿分离,惊呼一声勾上了齐豫的肩膀。 齐豫彻底放松下来,向后半倚在床壁上,手搭在林脩腰上固定住,省得他再掉下去,这才聊道:“还有什么不行的?” “你昨晚森森的把我的牙拔了下来,偶现在都还痛,就想赔一对牙来糊弄偶?”林脩戳着齐豫的胸膛,凶巴巴道,可是没了牙齿后说话直漏风,与他那凶狠的小模样很不对称。 齐豫被林脩逗的更加开怀,直接道:“那你想怎样,我都满足你。” 林脩大眼睛转了一圈,道:“你不准在偶院子里设结界,不准让你那个神出鬼没的近侍跟着偶,不准没我的允许来偶的院子。” “最后一点不行,其他的满足你。”齐豫决绝的拒绝了最后一点,不等林脩回驳,齐豫拍了拍林脩的大腿,道,“我一会儿去凌霄殿,你快去做饭。” “就知道使唤偶!”林脩气愤的跳了下来,踩着齐豫的大腿下了床,洗了把脸去后厨煮粥。 齐豫又躺回小窝里,滚到林脩那侧闭了会儿眼,闻到粥香才起床洗刷,墨迹着吃早饭,在小院黏了快一个时辰才离开。 林脩一壁刷着碗筷一壁竖耳细听,等外头彻底没了声音,林脩撂下手中的东西就来到外头,驾来一云赶忙向北方飞去。 雪山脚下的一处偏僻的地界,万玲倩背着一个大包裹静立在原处。 不知多久了,万玲倩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的天空,终于来了一道身影。 “万姑!”轻云还未落地,林脩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不觉的朝未曾谋过面的万玲倩怀中扑去。 万玲倩展开双臂,搂抱住了前来的林脩。 林脩小小一个,长的还水灵,万玲倩这也是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不过万玲倩已经将他当个小闺女痛爱了。 “我这就带你们上去。”林脩顾不得再和万玲倩叙旧,望了眼他身后的包裹,立马去抬,差些闪了腰。 万玲倩见状轻笑道:“你别再把蛇蜕扔下山去。” 说毕,万玲倩单臂将包裹中的蛇蜕提起来,背到了身后。 林脩惊诧着跑到万玲倩前头,也只能引个路了。 万玲倩这“狼妖王”可不是白叫的。 绕开山间的温泉口,林脩驾云带着万玲倩来至山巅。 巅上空无一人,硕大的温泉池子滚着热泡。 林脩一壁帮着万玲倩解下蛇蜕,一壁道:“每次受了伤,齐豫都会带我来泡……” 话说道一半,林脩忽然想起昨日齐豫说的话,转头瞥了一眼万玲倩,果然变了模子。 不过出乎林脩意料的是,万玲倩对齐豫显露更多的竟然是怒色。 林脩便闭上了嘴巴,与万玲倩一齐将蛇蜕放到池中。 很快,无数的小气泡围上了蛇蜕。 蛇蜕惨白的脸色有了些红润。 林脩与万玲倩坐在池旁聊天。 见蛇蜕好了许多,万玲倩也放松了些,再加上见到林脩开心,便格外的健谈。 林脩心里还装着一件事,谈的不尽兴,思来想去还是想和万玲倩谈一谈,便找了个空隙转问道:“万姑,能说说你个齐豫的事吗?为何他对你如此的……上心。” 林脩问完,小心翼翼的打探万玲倩的情绪。 万玲倩一言不发,周遭的气氛瞬间冷却。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气泡悄然翻滚,山涧无有声息。 虽知道惹了万玲倩不高兴,林脩还有要问下去。 望着林脩的认真又稚嫩的小脸,万玲倩紧绷的面色松弛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扯谎道:“我与齐豫没什么瓜葛。” “没有瓜葛……”万玲倩这一句将林脩所有的思路打断,喉中的疑惑转了个弯儿又回到腹中,林脩念叨着转开了目光。 万玲倩跳开话茬,引到林脩的牙齿上,见着他嘴中两颗奇奇怪怪,不与其他相似的牙齿,越看越像是塞上去的白玉。 林脩立马捂住嘴巴遮羞,解释道:“小时候长牙时没吃好东西,留下两颗残牙,不碍事的。” 万玲倩心疼的摸了摸林脩的脑袋:“在天宫委屈你了。” 林脩讪讪笑了两声,又暗地里骂了齐豫无数遍。 凌霄右殿 暗影流进屋中,找到齐豫说了几句。 齐豫眼睛微合,与那暗影道:“继续看着他们。” “将军,蛇蜕的伤快疗好了,再不行动可能要麻烦。”暗影提醒齐豫。 “看着他们就好。”齐豫依旧不为所动,忽而想起一事,又起身问道,“暖梅谷打理的怎样了?” “天天运泉水浇灌,谷中的梅树已经同以前一样高,小楼也修建好了。” 齐豫的兴趣可比听到雪山温泉中的蛇蜕高多了,将暗影打发走,齐豫又躺回躺椅上消磨着时间。 夜里,林脩从雪山赶回来,先在外头将硫磺味消散掉,这才悠悠的回了小院,却没发现齐豫。 “说好赔我牙的,怎么连个影儿都见不到了。”林脩嘟囔着去后厨点火烧饭,不觉多添了一碗米饭。 不知是没了结界的缘故,还是见到了齐豫,林脩的胃口好了起来。 灶台上刚冒了青烟,外头呼啦啦的来了一群人,首当其冲的是宫中的老管家。 林脩擦了擦手上的灰,去外头打探。 “林脩,齐将说让你收拾收拾东西离开雷霆宫,我们来帮你一块运回去。”老管家一来便开门见山与林脩道。 林脩站在门框里头,惊诧的半响没说出话。 那句本应脱口而出的“为何?”,久久没问出来,林脩神情暗淡了几分,接了盆水灭掉灶台里的火,而后兀自的回了房间。 老管家带着一众在外头静候,不敢随意乱动,齐豫这半年对林脩怎样,他可都瞧的清清楚楚。 这次说是要赶林脩出去,可这什么待遇,还让他这个府中管家带着一众侍从亲自送林脩回去,管家虽然不明齐豫用意,可他对林脩那份心意很是明白,因而客客气气的。 林脩捡了几件衣裳装到包裹里,又从窗上提下鸟笼。 来时带着的行礼不多,剩下的全是齐豫的。 林脩在房中看了一圈,竟还有些舍不得这个狗窝似的小院子,瞥见床榻上还遗留着齐豫的袍子,林脩气得拿剪刀剪了个稀巴烂,而后撂下剪刀,潇洒的出门,与外头的一众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自己回去行了。” 说毕,林脩拿着铁锨对小花园一阵乱刨,将那棵有手腕粗的小梅树提了出来,大摇大摆着出了院落,离了雷霆宫。 林脩这样说,老管家可不敢怠慢,又差了一帮人护送林脩回去。 目送着一窝人离开后,老管家赶忙去跟齐豫报告。 齐豫看上去心情不错,不知从哪儿能来一只鸟,学着林脩的模样逗弄。 “将军,林脩已经离开了。”管家上前报告。 “这么快,你找人帮他搬回去了吗?”齐豫质问。 “已经送他回去了。” 就差把他抬回去了,老管家心道。 “那你再带些人出去传些话,就说林脩犯了事,已经被赶出了雷霆宫。”齐豫又嘱咐老管家。 老管家更加疑惑了,这是要将两人的关系脱干净啊。 答应了一声,高管家便带着一帮嘴碎的随从,穿插在天宫的各个角落,将齐豫的话传明白了。 天宫里又炸了锅,不过这次传的齐整,说是林脩失了宠才被赶了出来,加之前几日在雷霆宫中看到的那道结界,大家都觉得猜的十有□□。 有不少仙神来林脩的小破院子看热闹,只见林脩安之若素在院中晒太阳,比往日里还悠闲。 看模样还水灵不少,没见着惩罚过后的伤痕,一众仙神们便无趣的离开了。 过了几天,院落外彻底没了嘈杂声,林脩拿掉扣在脸上的手绢,深深的叹了口气,兀自嘟囔了一句:“齐豫你这个王八蛋!” □□着,院落的大门响了几声。 林脩急忙起身,蹑手蹑脚的趴在门上探听,最近几日院外来人很多,但还没有傻子会上门访问。 “谁!”林脩望了半天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在外头,还想再扣门。 “差齐将来送东西。”外头,那人传回来一句。 “齐将齐将齐你娘的!”林脩骂骂咧咧的开了门,看见跟在齐豫身旁的暗影,正举着一个精巧的盒子。 “有什么事?”林脩没好气的问道。 “这是齐将差人打磨好的牙齿,让我送过来。”暗影也不是十分愿意来这一趟,竟让他一个堂堂暗卫竟然来给齐豫相好送牙。 林脩不情不愿的结果盒子,刚想拆开验货,暗影又道:“齐将还说,让你快点把那两颗丑东西换下来。” 说毕,暗影指了指林脩嘴巴里那两颗突兀的白玉,齐豫早就将林脩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看清楚了。 “滚!”林脩吼了一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又不解气的朝院外喊道,“你跟齐豫说,我跟他已经没有干系了,让他少监视我。” 说毕,林脩气呼呼的回了屋里,拔下嘴中的小白玉,换上了齐豫给的瓷牙。 照了下铜镜后,林脩十分的满意,气消了大半。 这夜里,昏迷了许久的蛇蜕醒了过来,出了泉池找到了还在睡梦中的万玲倩,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万玲倩迷瞪的睁开眼睛,惊呼一声。 蛇蜕露出强劲的蛇尾,将万玲倩拥在软软的蛇皮中,与她作揖道:“谢夫人救命之恩。” 万玲倩脸颊一红,锤着手边的蛇皮道:“与我客气什么,再说你受了伤本来就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生下……” “不怪齐豫。”蛇蜕上前,双手环住万玲倩,将她拥入怀中,“更不怪你。” 万玲倩心里头一软,眼眶湿润起来:“苦了你了,夹在我们两个之间。” 蛇蜕摇了摇头,又抹去万玲倩的眼泪,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不和齐豫说实话吗?寒先净对你……” “不!”万玲倩坚决道,“齐豫自小跟着寒先净长大,对他感情深厚……再说也没有必要了,我已经与他已经没有瓜葛了。” 蛇蜕听毕,便不再作声了。 齐豫对万玲倩来说是一道伤疤,可在蛇蜕眼中,他是三界少有的将领,而且又有这等身份,蛇蜕对齐豫的心思一如从前。 “不说了,我们先离开天宫吧。”万玲倩从蛇蜕怀中脱离开。 顺着林脩带来的路,两个出了雪山,找到了陨仙台。 蛇蜕恢复了气力,带着万玲倩跳了下去。 他们前脚刚走,自后头草丛中出来一个掩着面的身影。 那人将脸上的披头掀开,露出来一张满是尸斑的鬼脸,正是前些时日与齐豫林脩在暖梅谷相撞的鬼面。 鬼面依着模糊的记忆,向凌霄殿奔去。 凌霄殿 “林脩真的被赶出去了?”锦华听闻近侍打听到的消息,高兴的跳了起来。 自那日与齐豫吵过之后,锦华便没再去过雷霆宫。 这些天思来想去,齐豫身旁也不是没有过别人,可再怎么样齐豫都不会抛下自己,不就是个林脩吗,等齐豫玩够了照样不得拍屁股走人。 这才想通了几天就听到这个好消息,锦华可是高兴坏了。 穿戴好了衣裳,锦华正准备出门去找齐豫,外头熟悉的喘气声响起,锦华不得不厌烦的出门迎接锦秀。 这几个月锦秀可是没少来,每次都跟锦华说些根本不想听的话,今日一来,估计又要说起齐豫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锦秀望着锦华少有的精神奕奕,进门便朝他喝了一句,“又想去找齐豫!” 锦华拉拢着脸,不做声。 “他现在是个废人了,你还去找他干什么!”锦秀站在门前,挡住了锦华的出路。 锦华颓丧着回屋坐到椅上,不满道:“你当初让我接近他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觉着他没用了,说抛弃就抛弃,难道你还想让我再去找寒蝉不成!” “我哪儿能让你去找那鬼胎!”听闻,锦秀指着锦华大骂。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当初让他接近齐豫也是看齐豫有那个能力,现在怎么可能让他去依赖一个被寒先净抛弃的鬼胎,而且这鬼胎时刻很有威胁…… “只是暂时用他一下。”锦秀望着被骂蔫了的锦华,软了语态,“我有了更好的人选,再过些时候他就功成名就的回来了。” 锦华抬眸,疑惑的看着锦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蹬了下脚,他现在只想去见齐豫。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天色不早,锦秀又训了锦华几句后才讪讪离去。 外头已经大黑,锦秀顶着圆滚滚的肚子出了凌霄殿,忽而想起少嘱咐了一句,正要转身回去,身旁闪现了熟悉的感觉。 锦秀警觉停顿住,一众不明所以跟在身后。 锦秀扬起通红的鼻子,向四周闻去,很快来到一处假山外,锦秀让人包围起了假山各处的通口,带着几个近侍进了去。 假山内地形崎岖,锦秀艰难的穿梭在狭小的路口中,可是脚步却没有停下过,坚决的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快!抓住他!”在一处假山外,锦秀忽而停住脚步,向身旁的近侍喊道。 近侍一头雾水,还是立即行动冲进路口,不稍一会儿,带着一个衣衫褴露的人出来。 锦秀紧张的靠前掀开此人的盖头,果然…… 左右近侍见到鬼面后,惊诧的瞪大双眼,在澄明的月夜下,那人就像是一具活死尸,满身斑驳的尸斑,却依旧喘着气息。 “不可能,我都已经烧死了,不可能再回来!”锦秀惊恐的看着鬼面,问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鬼面似乎认得锦秀,激动的与他道:“天尊,你快带我去见齐将!” “齐豫!”锦秀更是惊慌,不等鬼面再说什么,上前给了他一拳。 那结实的肉拳头将鬼面生生拍晕。 “快!把他带回去。”锦秀又将鬼面的盖头掀下来,着急忙慌的带着一众回了锦秀宫。 昨日经锦秀一番教训,锦华老实了许多,可还是心心念着齐豫,把那些怨气都发泄到殿外萌生的花草中。 姹紫嫣红的花朵败了一地,锦华拍了怕手掌上的泥土,闷着回头,眼前忽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锦华揉了揉眼睛确认,果真的齐豫。 许久未见,齐豫换下了一身锦袍,穿的越发随意和朴素,身上的戾气也退了不少。 锦华反应了好长一会儿,虽是认出了齐豫,可锦华双腿却如灌了铅一样,不能向从前一样扑进他的怀中,讪讪上前迎接。 “你怎么才来。”越走越觉得委屈,锦华伴着哭腔问道齐豫,这几个月锦秀对他的洗脑,在看见齐豫后都抛却了脑后。 齐豫望着锦华红润的眼眶,心软了下来,却没有要动摇此番前来的目的,后退一步与他扯开些距离道:“今日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凌霄殿。” 听闻,锦华怔在原地,脸色大变,惊慌道:“你胡说什么!” “我来与你说一声,过几日我要下凡……” “不要再骗我了!”锦华上前扑抱住齐豫,泪水模糊了眼眶,死死的抓住他道,“我再也不逼你处理政务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和谁做就和谁做,但求你不要离开我。” 齐豫想要安抚锦华,可伸出去的手却停在半空久久都没落下,只好说服道:“我不是下过凡吗?你就像那次一样,把我流放了吧。” “不!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锦华双臂打了个圈儿,将齐豫紧紧环在里头,他怕这一次放手,齐豫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齐豫未动,淡然与锦华道:“既然你不愿放我下凡,那就向众神公开我们的关系。”或许还存在的关系…… 锦华听毕,双手上的力缓缓崩塌,抬头惊异的望着齐豫,明明知道齐豫是在逼自己,可就是无法开口答应。 齐豫伸到背后勾到锦华的双臂,轻轻一揭便将他推开,与他道:“今日一别,就当我从未上过天宫,日后也别来找我了。” 说毕,齐豫转身离开了凌霄殿。 为了锦华回了天宫,如今没了这份羁绊,齐豫可以安然过自己的生活。 齐豫还有感谢寒蝉,若他早回宫一步,齐豫必定让出所有的一切,只是他想在天宫稳住自己的位子,还需要很艰难的努力。 天宫之中有着一股莫名的孤高之气,但凡有一丝与众不同,便会群起而攻之,寒蝉就因那张脸而被天宫拒之门外,着实可笑。 可齐豫再也不想干涉了,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齐豫只想在暖梅谷的小楼中吹着微风喝着闲酒,身旁再伴一个看的顺眼的人就够了。 “林脩近日都在干什么?”回去的路上,齐豫问道身旁。 暗影自空气中显露出身,与齐豫道:“无所事事,不过每日都让那雀鸟带信下凡,若是想让我拦截,我可以……” “不用了。”齐豫摆手,又道,“让他再快活几天,等过了忠德天尊的寿辰,你就带他来暖梅谷。” 听闻,暗影欲言又止,应了一声后回了林脩的小院。 林脩正在院落中看着一封刚回的信,信中报了平安,说是蛇蜕已经平安无事,不过妖界义愤填膺,为了蛇蜕又重新打回凡间,两军时有战争,不□□宁。 林脩只叹了口气,将信扔到灶台里烧成了灰烬。 凡间营地 近日战事凶猛,妖界一众士兵如打了鸡血般不断侵扰边界,天兵虽强,可也耐不住这日日出战,一回来便躺下修整,再耗上几个月,估计要被拖垮。 最好的法子就是速战速决,可是上头却下了军令状,只准看守不进攻。 只好这样耗着,不过听说蛇蜕起死回生,不知以后会变成什么局面。 到了晚间,西方的日头还未下落,金黄的晚霞打在一排排的军营上,炊烟升起,准备开饭。 一行晚来的士兵拖着疲惫的军甲回营,今日由他们驱赶敌人,已经筋疲力竭。 带兵的御河草草交代几句后,累的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回了大营,脱下铠甲后坐到椅子上不愿动弹。 自那日齐豫蛇蜕大战后,齐豫便不让忠良带兵,怕他冲动再挑起战事,御河就成了主力军,旁的天兵还能三天一换轮着出征,御河是天天要去守着。 快一个多月了,御河本就不怎么健壮的身板又瘦了不少,那口气却不能松懈,明日还要接着干。 御河坐了一会儿后掐了下时辰,这个时候忠良该来敲门找他了。 也是大战之后,忠良乖顺了许多,不再要求出战,大概是从齐豫那儿明白了战事的稳妥的重要,也明白自己性子莽撞,暂时还做不到张弛有度,便全权交给了御河。 不过忠良也没闲着,知道御河出战辛苦,便每日等他回营后给他捶腰松腿,好让他以最好的姿态镇守边界。 御河这等了半天了,却不见忠良的一点儿影子,便又提起精神出门询问。 从忠良近侍得知,忠良去了山口河间捕鱼,说是晚上要亲自做个鲤鱼汤给御河补血。 御河便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换了身便装,踩着晚霞,沿着河道,一路向西寻到山口。 河水潺潺,春夏交接的未申两时正是捕捉鲤鱼最好的时辰,在山口明暗交汇处,光彩照人的晚霞将忠良的身影拖到小山坡下。 御河寻着这道身影寻到忠良,他正身着粗布衣裳站在河水中央,手握鱼叉,目光如炬的盯着脚底河流,五月的河水还有些阴凉,泡在水中的双脚已经冻得通红,不知忠良在此泡了多久。 “喂,你捉这么多鱼,是想撑死我吗?”御河来到河边,望着鱼篓中十几条大鲤鱼,赶忙喊忠良上岸,“这都够我吃一个月的了,快上来吧。” 见着岸上御河,忠良不觉裂开嘴角笑成了傻子,踩着河水蹭蹭的跳上了岸,激的水花四溅湿了衣袍,忠良也不在乎。 “捕鱼捕上头了,都忘了时辰了。”忠良一屁股坐在沙石上,解开裤脚拧水。 御河蹲在一旁,帮他打理凌乱的头发。 “你不是嫌营里的饭菜难吃吗,这会儿我捕了这么多鱼,够你吃好几天的了,看你又瘦了许多,该好好补补了。”忠良劲头未过,与御河说个不停,又挑了只肥鱼去鳞清洗,回去直接闷上。 御河已经脱了力,趴在忠良背上微微点头。 忠良便减轻了剁鱼的动作,让御河依靠着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山涧又恢复了平静。 日头下落,晚霞转瞬消失在山头,日光已过,月光未起,黑蒙蒙的笼罩住整个山头。 鲤鱼处理的差不多,忠良欲喊身后的御河,忽而,不远处的草丛中晃动了几下。 忠良与御河一起警备,向那处望去。 草丛抖动的愈来愈厉害,御河敏捷起身,倦意全无,蹑手蹑脚的向那处逼近。 忠良放下手中的鱼,急忙来到御河身前,先上前打探。 那处草丛又忽而静立不动,紧接着后面整片丛林颤动起来,如厉风刮过,扫的草叶唰唰作响,忠良心头一阵烦躁,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忠良,先不要过去。”御河跟在身后,欲喊住忠良。 许是噪音太大,忠良没有听见,一头扎进了草丛中。 而后抖动的草堆集到了一处,一股强大的波动向后蹿出了草丛,一切在眨眼间恢复了平静。 “忠良!”御河慌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扒开草丛向里面寻去。 一条长长的拖痕一直延展到草丛尽头,忠良消失了。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妖中大营如往日一般热闹。 大营中是没点乐趣,一众小妖们便苦中作乐,搭了篝火,将白日打来的肉食烤着吃。 等肉之际,在外侦查的犬鼠得意洋洋的归来,手中牵了一条锁链,拴着比他高几丈的大块头,。 那大块头看着就凶猛,不断扭动着身子,晃得铁链玲玲作响,嘴上骂骂咧咧,虽是被拴着,可一众觉着他马上要扑过来咬人了。 “狗鼠,你这带回来个什么玩意儿?”一旁的黑熊妖问道。 犬鼠将锁链使劲一拉,扼制住了忠良的脖子,让他安静了些许,与一众道:“我今儿在山口那儿打窝,准备找个好地势侦查,没想到碰到一打鱼的天兵,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事,可你们猜怎么着?” 犬鼠双眼晶亮,牵着忠良靠近圈中,探头神秘兮兮地问道大伙。 “怎么着?”黑熊见犬鼠牵着这人有几分能耐,便问道。 “后头他相好的来了,竟然是天兵将领,就那个看上去瘦瘦弱弱却极为聪敏的御……什么来着。”犬鼠挠了挠头,只记得银甲头盔里那个清秀的模样了。 “啊!嗯!”提起御河,犬鼠手中牵着的忠良忽而大动了一番,朝犬鼠撕咬过去。 身旁的几个小妖赶紧帮着犬鼠牵制住忠良,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火上架着的肉不香了,一众皆围着五花大绑的忠良打量。 “原来那个叫御河的好这口,这么凶猛。” “他是对着你凶猛,我看私下里可能是被骑在下面的。” “阿吼!”听毕,忠良朝着那人不岔的低吼了一句。 一众被这声吼叫吓得退了半步,又摇头啧声道:“看他那反应,应该就是了。” 忠良气得猛力挣扎起来,被抓忠良没觉着什么,但说他是下面的,忠良就不行了,这简直就是羞辱! “你们在干什么呢?”正玩得开心,身后忽而响起了一声呵斥,几个后背一凉,讪讪转头望见了万玲倩。 犬鼠先嬉笑着上前,添油加醋的与万玲倩说了捉忠良的“艰难”过程,又将猜测的关系变成十分真实的场景,罗里吧嗦的描述了一番。 万玲倩听的脑袋都大了,推开犬鼠直接去到忠良面前。 忠良见来了个女人,便老实了许多,呆呆的望着他。 万玲倩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忠良面前轻轻一挥,嘴巴上的铁链断开,忠良终于能开口说上句话了。 可忠良却哑巴了,先不说他一个堂堂大将这么丢人的被抓到了妖界,就是随便一个俘虏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忠良干脆不说话,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你是天兵?”万玲倩最先问道。 “……” “哑巴?” “不是哑巴,之前还和御河说话来着,还说要给他熬鱼汤补血。”犬鼠上前来接话。 忠良一眼瞪了过去。 犬鼠闭上了嘴巴,悠悠退到万玲倩身后。 “虽是御河相好,但也是无辜的,不能伤了他。”万玲倩腾不出精力管这事了,信了犬鼠的话,草草嘱咐了一句。 “那……放了他?”犬鼠失落的望着万玲倩。 “放了他可能会引来天兵的报复,先关着,等过几日蛇蜕养好了身体,再提人找御河斡旋。”万玲倩与犬鼠道,又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你做的很好,就奖你块腿肉,去吃吧。” “好嘞!”犬鼠恢复了精神,急忙扯了条已经烤熟的大腿肉,小小的个子晃晃悠悠的抱着大腿肉啃了起来,惹得一伙哈哈大笑起来。 万玲倩跟着笑了几下便回了营房,蛇蜕还需要人照顾。 那只小犬鼠啃了几口,忽而停住了口,抱着大腿肉摇晃着递到忠良面前:“你也饿了吧,给你啃几口。” 忠良也不客气,猛啃了几口,那块腿肉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半。 一伙妖们分了那只烤熟的肉块块,围坐在忠良身旁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大家丝毫没有要伤害忠良的意思,只是头一次见着活生生的仙神,都很好奇。 好在这大块头看上去凶猛,其实还挺好相处的。 凌霄殿 自凡间来的天兵匆忙赶到宫中,欲找齐豫。 可是夜过三更,凌霄殿内无一人掌事,天兵又向雷霆宫那处奔去。 半路,被声音引出来的寒蝉截住了那人,问他何事。 那天兵见是十三叔,便与他一一道出。 寒蝉听闻,劝走了天兵,夜奔忠德宫而去。 忠德宫正准备寿宴之事,夜里还挑着灯忙活,寒蝉很轻易的叫醒了忠德天尊。 忠德一脸困意和不悦,披着衣袍出来迎接,生硬道:“三更半夜,有事快说。” 寒蝉不疾不徐地吊着忠德的性子,与他道:“刚才凡间的天兵来报,说是忠良天将失踪,至今未有音讯。” “什么!”忠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儿还有半点睡意,着急忙慌的准备出去。 “天尊且慢。”寒蝉拦住了忠德,又与他道,“我还有件事要与你讲,或许与令郎失踪有关系。” 忠德听闻,停住步子,没好气道:“有什么话快说!” 忠德性子急,可要被寒蝉急死了。 寒蝉凑近忠德,避开一众侍从,与他耳语道:“齐豫为狼妖,这事你可否知道?” “放屁!”忠德直接骂出了口,揪着寒蝉的领子与他凶狠道,“十三,我知道你不服气齐豫,可话不能乱说。” 寒蝉双手张开双臂,任由忠德拎着,又与他道:“你记不记得齐豫每年都要闭关一个月,而且还是在妖界发情的三月。” 听闻寒蝉一席话,忠德放开了他,细细思索。 寒蝉又道:“锦华捉了蛇蜕上天,为何齐豫回宫后就轻易放他回妖界,还有这次战事,为何齐豫屡屡阻拦进攻,要不是他,天兵早就占领了妖界,那儿还有令郎被抓一事。” 听毕,忠德不再思索,重新披上都落在地的袍子,深更半夜向着雷霆宫飞去。 望着忠德消失在天边的身影,寒蝉整理了下散乱的衣袍,出了忠德宫。 雷霆宫内,齐豫自与锦华说了离宫一事,睡眠愈发的好,基本能一夜无梦的睡到天亮。 不过这夜里可不太平,齐豫还在熟睡着,忠德直接落到齐豫房前,踹门进去。 齐豫猛地睁开眼睛,手中的长戟已经落到忠德眼前。 “怎么?齐将还想把我的头挑去吗?”忠德在长戟前停住脚步,夜闯齐豫雷霆宫是他不在理。 齐豫收回长戟,打着哈欠问道:“又有什么事?” 临走前的消极,齐豫一点儿也不想关宫里的任何事,看忠德气势汹汹的样子,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 “我儿忠良被妖界那帮贱货抓了去,你管不管!”忠德未与齐豫谈旁的事,最要紧的还是救自己的儿子,不管怎样,只有齐豫有这么救人的能耐。 齐豫稍稍惊诧一下,困意与怠意收回,立即精神起来,飞速思索后与忠德道:“无为与妖界还算和气,我现在就去西天找他,商量救忠良的事。” 说毕,齐豫撩起一旁的衣裳,匆匆忙穿戴。 忠德见此,腹中那些疑惑都憋了回去,与齐豫一起驾云飞去了西天。 随欲洞 此间终日通亮,夜游小童把手,两个与他匆忙说上几句,小童便引着两个来到无为房外。 齐豫抬腿踢开了房门,与小童道谢后闯了进去。 小童无奈摇头,幽幽离开。 无为可没齐豫的长戟,被进来的两个壮汉吓了一跳,差些光着脚丫子跳窗而出。 齐豫一把揪着无为,忠德挑亮烛火,三个一下子坐到桌上排列开。 “大半夜的你们想吓死谁!”无为瞧清眼前的两个,倒了口凉茶压惊。 齐豫没有心思与他斗嘴,直接道:“忠德天尊的儿子被妖界掳了去,你快穿好衣裳去趟妖界,将人提回来。” “啊!忠良那小子?”无为惊诧的看向忠德。 无为认得忠良,一个莽撞的小兔崽子。 忠德沉着脸点了下头,催促道:“别问了,你快去把他给我带回来。” 无为双手抱胸,不为所动:“听说忠良被封了大将,可是威风,还要我去救什么,他自己可以。” 忠良几斤几两,无为能不知道,远不足以封将,与齐豫并列。 再者,无为知道,忠良在妖界不会有事,与妖界算是熟络,无为知道那是一帮什么样的妖,只是天宫上那群高高在上的仙神妄自揣测罢了,忠德便是其中之一,一直蔑视着妖界。 “你!”忠德气得火冒三丈,人命关天的时候,无为竟还在这说些鬼话。 “好了。”齐豫从中转圜,无为什么想法,齐豫还是能猜出些,便与他道,“忠良是难得的将才,只是现在还年轻需要磨练,这一番折腾估计够他领悟了,你快去把人救出来吧。” 无为瞥了一眼齐豫,没再说甚,只好起身去屏风后穿衣裳。 齐豫又与他道:“只要能救出忠良,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嗯,知道了!”屏风后传来一声不悦的回应。 齐豫转了回来,与忠德道:“有无为在,忠良一定没事,你该办宴就去办宴吧,等你生辰过后,我就让忠良回来。” 忠德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模子终于松懈下来,望了几眼齐豫欲言又止,只道了一句:“那就一言为定。” 齐豫浅笑点头,这次虏获之事后,仙妖二界的战事该停下了,忠良无需再看守阵地,再加之齐豫瞧见忠德紧张自己的宝贝儿子,那就趁自己未走,放忠良回宫,让他在天宫有一番好作为。 送走了忠德,无为又与齐豫聊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说吧,还有什么事?”无为又重新冲了一壶热茶,给齐豫满上。 无为见齐豫未与忠德回宫,大半夜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就知道他还有事要说。 齐豫呷了一口茶,不疾不徐与无为聊道:“等过了忠德的寿辰,我就要离开天宫了。” “什么!”无为跳了起来,今夜第二番激动的想骂人了,指着齐豫的鼻子道,“自从你回了天宫,锦华好不容易老实的不作妖了,三界也还算稳定,你这是又闹哪出?” “宫中不是还有十三叔吗。”齐豫又喝了口茶,瞥了眼无为。 “十三在天宫的地位你也知道,而且他和锦华并不是很融洽,你若是走了,他和锦家一族今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无为愁眉苦脸的求道齐豫,“我虽不喜参与政事,可是也不能看着锦华他们一族霍乱了天宫。” 齐豫攥着酒杯不再言语了,此番形势无非两种结局,锦华收揽寒蝉,稳住自己的位子,另一种便是寒蝉夺位成功,继任天君。 也正是想到这两种结局,齐豫才不愿再掺和政事,一边是相互扶持许久的小天君,一边是寒先净的子嗣,齐豫对他们都有羁绊。 “我意已决,不要再劝我了。”齐豫决然道。 “我看你就是来气我的!”无为落座,也不愿多谈,本以为齐豫回宫会安稳个几百年,没想到这厮竟然无心政事,好在他不是向着锦华一方。 “下凡后你准备去哪儿,跟我说说,我好去看望你。”无为想谈了些轻松的话茬。 “暖梅谷,我要入住暖梅谷。”谈到此,齐豫兴致高涨起来。 无为刚喝了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 “齐豫你是疯了吧。”无为擦着嘴,惊诧道,“你不怕暖梅谷中的冤魂天天扰你美梦,你不怕那些尸骨从地里翻出来找你报仇?” “不怕,我身边有护身符。”齐豫没有丝毫在意,满脑子都是暖梅谷中满山的花海,不知为何,近日里对于暖梅谷的记忆越发清晰,那片梅花始终萦绕在梦中。 “什么护身符?”无为好奇,什么东西能让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齐豫都掩盖不住脸上的喜悦。 “我要带林脩一起入住暖梅谷,有他顶着,那些鬼魂不会来找我。”尽管是想将林脩偷下天宫,齐豫还是全数与无为说了。 无为那两颗眼珠越瞪越大,快要跳了出来,摇着头啧声道:“齐豫,你是对那只小狐狸动心了?” “不知道。”齐豫认真思索了一番,“动心也好,寂寞也罢,再过几日我就要与他下天宫了,只要他陪着我就好。” 听毕,无为眉头锁的更紧。 “林脩可不是一个能随意摆弄的物件,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更何况他还未失忆,你做的那些事他都清清楚楚,现在你却要带他回暖梅谷,面对着自己一族的残魂怨魄和满手沾血的刽子手,是要他更终日惶恐呢,还是要他更恨你呢?”无为与齐豫点这些话,怕他感情用事后两败俱伤。 无为不觉一笑,齐豫近千的老仙了,竟真的动了心,只可惜用错了意。 齐豫不再言语,埋头深思。 好像自始至终都不清楚林脩的想法,又好像自始至终林脩都没有顺从的意思。 齐豫相信百年前被林脩撞到的那一次,绝非偶然,林脩还恨着自己。 “不与你聊了,我要回去了。”齐豫冷冷的扔下一句,闷着头向洞外头走了。 “哎,你……”无为望着齐豫孤零零的背影,便没再继续添扎心窝子的话,收拾一番,向妖界那处飞去。 天宫 齐豫回来时天儿已经快亮了,有不少的侍从起了身,忙碌在各处。 齐豫绕开一众,隐着身来到林脩的小院外,偷摸着从墙上跳了进去。 瓦顶上昏昏欲睡的鬼影听闻窸窣的脚步声,猛地睁眼瞧去,当望见是齐豫后,赶忙用衣袍裹着自己离了小院,可没眼瞧。 齐豫轻声进了屋,两间连着的小屋并不是很大,蒙蒙亮中,齐豫望见平躺在床榻上熟睡的林脩,双手交握扣在胸前,很是乖顺。 几日不见,齐豫对林脩萌生了一种别样的感觉,竟然想咬着他纤细的脖颈红润的嘴唇,然后再一口吃掉他。 齐豫一向是想到什么便会去行动的人,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林脩,齐豫大步迈向床榻,翻身越到林脩身上。 林脩丝毫不知,吓得猛然睁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齐豫呆滞了一会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待林脩反应过来,便开始向外推搡齐豫。 林脩有些生气,本来平静了的心情,又因为齐豫三番两次的打扰波动起来。 “我也不知道。”齐豫埋进林脩的颈窝中轻轻撕磨,触碰到柔暖的肌肤和蓬勃的气息,齐豫游荡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起开!”林脩这次说什么也不让齐豫碰了,捞过他的脸向外推去。 齐豫舔舐着林脩的手心,逼得他抽手,齐豫又借此时机轻车熟路的按住了林脩的脊梁根,火红的大尾巴顷刻间弹了出来。 齐豫从尾巴尖揉到了尾巴根,林脩扭动着身子,嘴中咿咿呀呀的骂声连不成一串。 “你放开……”好不容易挤出来三个字,当林脩望见齐豫身后的灰色尾巴后,惊诧的瞪大眼睛。 齐豫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狼尾,压低身子,拿着自己的尾巴与林脩的碰在一起,而后一红一黑的两条大尾巴缓缓摩擦起来。 “嗯……” 两条妖尾都带着情愫,碰在一起简直就是催情的□□,狼尾又不依不饶的缠住狐尾,林脩已经无力反抗,跟着那条不安分的狼尾沉沦了。 晨光熹微,东方露出鱼腹白,小院中的旖旎春色暂歇。 林脩躺在齐豫手臂上喘息,软踏踏的身子还未恢复过来,无力骂身边的齐豫。 齐豫没有觉出一丝累,半躺在床上玩弄着林脩头发,忧心愁愁的思索无为的话,忽而开口问道林脩:“想不想离开天宫?” “不想,在天宫有吃有喝的,为什么要离开?”林脩干脆的回复了齐豫。 齐豫不悦的捏上林脩的脸颊,与他直视,又后道:“天宫有什么好的,天天遭人白眼还不够吗?” 林脩露出两颗小瓷牙,对齐豫的手指狠狠的咬了一口。 齐豫吃痛的撒手,另一只胳膊紧接着圈住林脩的细腰,将他揽紧怀中,就是不放他。 林脩又露出牙齿咬了齐豫脖颈一下,逼他松手,可齐豫再怎么痛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林脩只好蜷在齐豫怀中道:“我可是火狐唯一的的血脉,天宫怎么可能放我离开。” “那如果你能离开呢?你愿意和……” “如果能离开,我就去一个再也见不到你的地方,再也不用被你威胁着做不愿做的事,再也不用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林脩打断了齐豫,半赌气着半认真的与齐豫道。 林脩真的累了,不想再与齐豫纠缠不清。 离宫对林脩来说是遥遥不可及的事,在这孤寂的岁月中,林脩只想无所事事跟条咸鱼一样度过无尽的余生。 然而齐豫的到来,在林脩这份平淡的生活中挑起了涟漪,让林脩见识了天宫之外的繁华,让林脩有了想反抗想要自由的心思,可终归还是落入这空无一人的小院中,唯有变化的是,多了一株让他不安生的梅树。 就在前几日,林脩将那梅树铲了出来,葬在院后的小山丘上,那份波动的心思终于平静下来,可今日见到齐豫后,全都崩塌了。 林脩气齐豫,更气的是自己。 好在时光漫长,林脩可以慢慢收敛消散对齐豫的感情,只要齐豫不再纠缠。 “和我在一起需要提心吊胆吗?”齐豫抓着林脩的肩膀,将他提到面前。 林脩偏开脑袋不愿再与他多聊。 “原来你是这样觉得。”齐豫放开林脩,揪起一旁的衣袍懵愣的下了床,离开了院子。 微凉的风吹进门框,吹的林脩发丝飘动,林脩蜷缩在床头,感受着齐豫残留的些许热意和,久久未动。 妖界 无为找了几个熟络的小妖,打通关系进了驻扎在人间的军营,一来便找上了万玲倩。 无为早就听说万玲倩在妖界的地位,仅此蛇蜕,又是个女子,无为在想是否会好说话些。 等真坐了下来,四目相对,无为望着气势强大的万玲倩,肠子都悔青了,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无为先递上一份礼品,客气道:“这是自家酿的鲜花茶,涵养气血,时常喝些对身子好。” 万玲倩瞥了一眼瓷罐,依旧紧绷着脸,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就是三尊之一的无为天尊,来找我有何事?” 无为一怔,没想到万玲倩这样豪爽,便也直截了当,嬉笑着与她道:“听说我们有一天兵被你们抓了去,可否放他回来?” “放回去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正等着万玲倩回应,忽而自营帐后方响起浑厚的声音。 无为扭头瞧去,瞧见了妖王蛇蜕。 “小蛇,你……”无为站了起来,惊诧的望着前来的蛇蜕。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好久不见,无为。”蛇蜕淡然上前,向无为作揖。 无为望着一身铠甲,已经长成健壮男人的蛇蜕,还未反应过来,呆呆的望着他。 “许久未见,你结实了不少。”蛇蜕拍了拍无为的肩膀,与他熟络道。 “你也是。”无为从上到下打量着蛇蜕,岂止,蛇蜕简直是脱胎换骨,比无为可是壮了许多,再也不是从前那条瘦弱的小蛇妖了。 万玲倩也起了身,疑惑的朝蛇蜕挤眼。 蛇蜕搂过万玲倩的肩膀,与她介绍道:“夫人,这是我儿少时的……玩伴。” “是吧,无为?”蛇蜕也不知该怎样形容两人的关系,与无为确认道。 “是,不打不相识的玩伴。”无为缓了回来,换上嬉皮笑脸捶了蛇蜕胸口一拳,问道,“原来你就是妖王蛇蜕,混的不错嘛。” “你还是老样子,没点正经模样。”蛇蜕取笑无为。 两个心照不宣的对笑了一下。 一晃许久,梅雨下两个稚嫩的少年转身成了三界顶峰的人物,可依旧不改在彼此面前的模样。 “夫人,我与他有话……”蛇蜕转头望向万玲倩。 “好好,你们聊你们聊。”万玲倩打断了蛇蜕,识趣的带着一众随从离开了。 看样子两个相熟,万玲倩便放下心。 等一众走后,无为上前牵起蛇蜕的手,带他入座后兴奋聊道:“火狐一族被屠杀后,我还在担心你去了哪儿呢,竟然自己偷摸着当了妖王,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喊我来喝杯酒。” 蛇蜕拍了拍无为的手,摇头道:“暖梅谷出了那事,我怎敢再与你联系,怕毁了你的名声。” “哪怕什么,我哥和朗逸……”提起朗逸,无为缄了口。 沉默许久,无为才道:“我始终不相信是朗逸杀了我哥。” “本来就不是!”蛇蜕平静的模子忽而染了几分怒意,与无为道,“旁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朗先生这么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杀人,更别说是对寒先净了!” 无为被蛇蜕一番话说愣住,似懂非懂道:“是啊,我哥和朗逸关系那样好……” 说着,无为低下了头,想起有一日,少时的自己随寒先净来到暖梅谷玩耍,先找到小蛇玩耍了一番,直到晚上才精疲力竭的找了处庭院休息,竟无意间来到朗逸的休息的地方 ,无为本想悄悄溜走,却听见房中寒先净的声音。 无为鬼使神差的折返回来,贴上窗棂向里头望去,两道身影纠缠着入了床榻,而后帘子关上。 无为懵懂的出了院落,累的随意找了处地方睡下,那夜里无为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忽而长大了,长得与寒先净一样高大,朗逸也像对待寒先净一样,与自己相拥入了床榻。 无为在梦中与他道:“我是寒先陌。” 朗逸贴上自己的胸膛,回道:“我知道。” 而后无为扑倒朗逸,翻云覆雨起来。 也是那夜,无为第一次泄了精, 那日那番情景,无为现在都记得清楚。 见无为沉默不语,蛇蜕以为自己话说重了,便收敛回戾气,转到旁的话茬道:“你来大营是为了那个叫忠良天将的吧?” 无为回了回神,再也嬉笑不起来了,恹恹的与蛇蜕:“对,他可是脾气特丑的忠德天尊的儿子,你快放了他。” “那不行。”蛇蜕回绝道,“放了他我可是有条件的。” 无为抬眸,幽幽的望着蛇蜕,可不是小时候憨憨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黑蛇了,不过齐豫说过,只要能救下忠良,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想来,蛇蜕还是那个憨实的人,提不出什么过分的条件来。 “说吧,有什么条件?”无为问道。 “让你们的天兵撤回天宫,等哪日撤干净了,我哪日再放他回去。”蛇蜕与无为道,要不然蛇蜕也拿忠良没办法,好在这次来的人是无为,可以商量。 “好好,答应你。”无为想到了蛇蜕会提这样的条件,爽快的答应了。 仙妖两界的战事,无为本来就很反对,但昨日一谈,才从齐豫口中得知,是妖界先流出要起义的苗头,要不然齐豫也不会先发制人挑开战争,无为便又问道蛇蜕:“既然不愿打仗,为何要起义呢?” 蛇蜕一听,无奈道:“还不是因为你们那个好天君,这些年他可对妖界越来越严苛,征收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简直想把我们逼死,不起义难道任由天宫欺负吗?” “好,我支持你们!”无为叫好道,“早该收拾收拾那小子了。” 蛇蜕被无为这尊仙逗笑了,又道:“起义可不能意气用事,要不是被齐豫发现了,我们还要准备上几年。”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无为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问道蛇蜕。 蛇蜕倒有个想法,但不能与无为谈,并不是将无为当做敌对的仙神一方,而是这个想法关乎天宫的大变,不能轻易泄露。 “被战事拖得都没了脾气,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先恢复妖界安稳吧。”蛇蜕与无为含混过去。 无为便没再说甚,又与蛇蜕聊了一天才讪讪离去,直接去了天兵驻扎的大营。 一入营地,如进了义庄似的,死气沉沉。 无为走了半天才遇上个天兵,那人连忙带着无为去找御河。 忠良失踪的几日,御河未出过营帐。 御河怕自己忍不住带兵攻击妖界,只好将自己关起来,等齐豫消息。 没了领头的,天兵便如一群无人管的鸡鸭,闲散在此,也未出兵清扫过阵线,早被妖界占领了好几处。 无为赶来时,御河有小七日未出过营帐,蓬头垢面的望着前来踹门的无为后,摇晃着虚弱的身子上前来作揖。 无为沉着脸与御河说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御河听见忠良尚好又有解救的法子后,立马精神抖擞着出门指挥撤兵。 无为在军营里待了小半夜,见御河井井有条的指挥便放了心,驾了一云飞回随欲洞。 这样过了几日,兵还未全部撤走,忠德的生辰来临。 忠德说什么也不想再办宴,非要等着忠良回来,无为亲自来劝,说是天兵今日就撤回,忠良晚上便能回来了,让他先开上一宴,既为自己庆生辰,也当是给忠良洗尘。 好劝歹劝的,终于将这倔老头劝服,开了一宴,一众仙神纷纷来庆贺。 酒宴并不高涨,大家都知道了忠良的事,时刻打探这忠德的脸色。 忠德只顾得一个劲儿的喝酒,不稍一会儿醉的重了影,被随从扶着回了后堂。 齐豫瞥了一眼离去的忠德,放下酒盅跟了上去,叫住那两个随从,亲自架着忠德回了房中。 “你小子有什么事?”忠德还未全醉,看清身旁的齐豫,指着他问道。 齐豫闭口不谈,将忠德扶回床榻上,给他倒了一杯茶醒酒。 忠德见齐豫有重要的话要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而后便阖上双目醒酒,等清醒了再与他聊。 不稍一会儿,忠德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顿时明亮起来,看向还等在一旁的齐豫,打了个响指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齐豫半阖着眼皮,快要睡着了,幽幽抬起目光看着忠德,与他道:“明儿就要离开天宫了,跟你道一声别。” 忠德瞪眼朝齐豫吼了一句:“我不允许!” 听毕,齐豫轻笑一声,与他玩笑道:“你管的着我?” 忠德可没法与齐豫嬉皮笑脸,严着脸道:“在这儿待得好好的,为何又要下去?难道是因为忠良封将,抢了你的风头?还是因为寒蝉回宫,分了你的权势?” 齐豫缄默不语,直勾勾的望着忠德。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重名利的人,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离开?。”忠德不再依靠床壁,清醒许多,坐起身问道齐豫。 “我待够了,想过平凡的生活。”齐豫直言。 “唉。”忠德听完这番理由,长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将才,该留在天宫有一番好作为。” 说毕,忠德又实为惋惜,再劝道:“其实在天宫也照样能过着清闲的生活,不再考虑一下吗?” 齐豫摇头:“我心意已决。” “你啊,就是脾气倔,自小就这样。”忠德又硬了语气抱怨了一句,而后望了眼齐豫,想着是为数不多的一面,软了几分道,“我做事一向严苛,对你更甚,可我是真心希望将天宫的大任交于你,但既然你想过自己的生活,我也不好再以什么身份要求你,就像对忠良一样,若是他像你这番要求,我怕是也会答应的,只要你日后回天宫,顺便来我这看一眼就行。” 也是借着酒劲儿,忠德将心里的话全与齐豫道出。 齐豫自打被寒先净带上天宫,身旁就没有个伴着的人,忠德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么些年了,心窝里藏着不少的情分。 齐豫听毕,起身向忠德作了三揖:“多谢天尊成全。” “去吧。”忠德摆了摆手,翻身躺在床榻上,背对向了齐豫。 齐豫望着忠德静默的身影,退出了卧房。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生辰这日过去了,忠良还没有回来,天宫却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一大早,一行天兵气势汹汹的围住了雷霆宫,在外叫嚣。 齐豫也是早早起了床,准备着去林脩的小院再问上他一回,他若是答应,齐豫便带他回暖梅谷好好相待,若是不答应,齐豫也不再勉强。 谁知这门还没出去,外头先热闹起来。 齐豫还以为自己要离宫的事暴露了,欲出门安抚,却在堂前望见了忠德宫的旗子,外头皆是忠德样的兵,齐豫心中一怔,甚觉不好,匆忙赶了出去。 外头的天兵望见齐豫后,停下了叫喊,只怒目圆瞪的望着他。 齐豫揪起一人的领子,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咬牙切齿道:“你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吗?是怕事情暴露,所以想一大早逃离是不是?” 齐豫一头雾水,捏着那人的脖子,不得已凶狠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天尊去世了,你送昨夜天尊回房后,他就惨死在房中!”那天兵不惧齐豫,扯着嗓子吼了回去,而后全身脱力,呜呜大哭。 众所周知,齐豫与忠德天尊经常因为政事发生口角,两人并不十分和睦。 再结合昨夜侍从在外头听见忠德嚷了齐豫几句,就更确定无疑了。 齐豫惊诧的放开那个天兵,推开一众向忠德宫奔去。 忠德宫乌压压的围了一群仙神,皆是闻声而来,满目悲伤。 忠德天尊蛮横的性子是不怎么讨喜,但为天宫做了许多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极近千年的老仙这样惨然离世,众仙难以相信,无不悲伤。 齐豫赶来,不顾一众幽怨的目光闯进了大堂。 忠德的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满身风霜的忠良跪在尸体前,两行浊泪落个不停,倔强的头颅稍稍一偏,双目猩红的望着眼前的齐豫。 “是你杀了我父亲!”忠良起身,腰边的佩刀慢慢拔出,低沉着与齐豫道了一声。 “不是我杀的。”齐豫摇头,可见忠良与外头一众的怒火,好像也百口莫辩了。 “昨夜只有你去过父亲的卧房,不是你,还有谁!”忠良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吼着朝齐豫砍了过去。 齐豫偏转身子多了过去,揪住忠良的后衣领道:“你冷静点。” 忠良不闻,反身挣脱开齐豫的胳膊,向他踢了一脚。 齐豫向一旁躲去,忠良手中的刀紧接着向他偏移的方向劈去。 齐豫躲闪不及,胳膊中了一刀。 忠良还想起刀,外头忽而一片骚动,人群中一条道路让了出来,凌霄殿中的近侍举着诏书前来宣旨。 “齐豫,忠良接旨。”近侍吆喝有了一声后,堂前堂外鸦雀无声,一众仙神面面相觑,等着突如其来的诏书。 “齐豫残忍杀害忠德天尊,罪大恶极,即刻起革去天将一职,转接忠良天将处置。”近侍说毕,谄笑着上前与忠良道,“忠将,齐豫现在没有职位,你想怎样处罚他就怎样处罚他吧。” 忠良目光未离开过齐豫,紧勾勾的望着他。 齐豫静立在前,也不打算反抗,一副等死的模样。 “将他关起来!”忠良对着外头的天兵喊了一声,而后回了大堂,继续守在忠德的尸体前,等着外头送来棺椁。 悲愤的士兵一拥而上,将齐豫捆了起来,带去天牢。 外头的一众仙神也皆愤愤不平,议论纷纷。 屠杀火狐一族之事瞬时全变成了齐豫的罪过,那些沉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说上一通。 可这些仙神永远都不会记得,当年屠杀火狐的决议也是由他们参与的,齐豫不过是一个愤怒的刽子手罢了,真正扔下斩令的,是高高在上和冷眼旁观的所以仙神。 不稍一会儿,忠德宫挂上了白绸缎,立起了灵堂。 这一群前来送行的人中,唯独缺了最爱凑上前的林脩。 林脩还在小院中睡着呢,一早就被匆忙赶来的御河吵醒。 许久未见御河,他都瘦的不成样子,平日里好洁成癖的他,眼下长了一圈青葱的胡茬,满面焦急,双目无光。 看来是未有休息,直接从凡间来找了这儿。 “怎么了?”林脩披着衣袍出门,趋向御河,暗影也从瓦房上跳下来,与御河一道走近林脩。 “齐将被诬陷杀害了忠德天尊,现在被关了起来,你经常与他在一起,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御河扶住林脩的肩膀,焦急问道。 先前御河和忠良准备回天宫,忽然来了一个小厮跟忠良说了些事,忠良二话不说扔下大队奔了回去。 御河也是上了天宫才知道这回事,当想去救齐豫时,他已经被关进了天牢。 再打听旁的事,都是宫中传的那样,御河没了别的办法,来找与齐豫亲近的林脩探问,他与齐豫日日黏在一起,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林脩听毕,先是惊诧了一番,而后木讷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齐将已经和他分开,这些时日都没有接触过。”一旁的暗影替林脩说了一嘴,而后与御河道,“你我两个联手攻入地牢,救出齐将。” 说着,暗影摩拳擦掌,欲向外头飞去。 “慢着!”林脩喊住了两个,与他们道,“地牢是你们想闯就能闯的吗?别到时候齐豫没救出来,你们再被抓了去。” “那怎么办?”暗影着急的问道林脩。 “给他些时间想想。”御河在一旁劝道暗影,而后两个看着林脩,静等在院中。 事态紧急,林脩不觉相信着齐豫,飞速想着救人的法子。 “虽然我们知道齐豫不会杀人,但外头那些早就恨透了齐豫的人不会这样认为,而且想找到真正的凶手推翻齐豫的嫌疑,耗时耗力,所以只能将他从天牢救出来,然后直接送下天宫。”林脩坐了下来,细细思索。 “我就说要去天牢救人,你还拦我干嘛?”暗影听完,又浮躁起来,朝林脩吼道。 林脩瞥了一眼暗影,而后抬头望向御河:“是要救人,但我们不能冲动,要智取。” 御河对上林脩的目光,揪着眉头问道:“怎样智取?” 林脩起身,围在御河身旁转了一圈道:“听你说的,忠良现在掌了大势,要想救齐豫要从他身上攻破。” “忠良?”御河眉头锁的更加紧,为难着与林脩道,“忠良是忠德的儿子,现在去求他放人,简直就是将齐将往火坑里推。” “谁让你去求他了。”林脩将御河揪到身前,与他耳语了一番。 御河的眉头渐渐松开,与林脩道:“交给我吧,我一定能拿到忠良身上的腰牌。” 林脩又朝暗影勾了勾手指道:“你在外头迎接御河,然后拿着腰牌去天牢提人,我呢就去凌霄殿,拿到放行南天门的通行令。” “通行令?就你一个能拿到吗?万一拿不到我们可全都白费了。”暗影怀疑道。 “你就放心去天牢提人,我们五更在南天门见。”林脩信心满满回道。 直到快夜里,三个才开始行动。 林脩去了凌霄殿,御河和暗影在小院中等天黑。 御河趁空闲时候对镜梳妆了一番,头发用发箍紧紧捆扎住,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瘦脱了像,两腮的颧骨微微一动就扯露出来,御河脸上的笑意消失。 暗影自外头提来两壶烈酒进来,望着镜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嘱咐道:“拿到腰牌后赶紧出来,我在外头迎接你。” 御河扭回头朝暗影笑道:“如果我未到南天门,你们就先下去,不要耽误时间。” 暗影在御河身旁坐下,紧盯着他半响未说话,似是不愿。 御河与暗影相识多年,很是熟悉他,又劝道:“齐将对你我都有恩,我们当年可是发过誓,死也要守护好他,现在他有了难,正是我们回报他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完好的将他带下天宫。” 暗影扔下酒坛,气冲冲的出了小院,扔下了一句:“我在外头等你!” “我这就出去。”御河扣上铜镜,拿上两瓶酒紧跟着暗影出了院。 暗影又接过御河手中的酒坛,沉着脸向前走去,御河勾上暗影的肩膀,两个向忠德宫走去。 忠德宫内外一片沉寂,微风挂过,吹的檐上白绫飘动。 忠良轰走了所有的随从,兀自一人守着灵堂,眼角的泪水不时滴落,到了后半夜,终究还是干涸了。 忠良未来得及换衣裳,身上还带着战事的痕迹,一夜之间,少年经历了最为痛苦的离别,心思沉淀下来,健壮的身姿终于可以挑起大梁。 静默之际,堂前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忠良未有回头,低沉着吼了一句:“出去!” 御河充耳不闻,大步向堂中央的忠良走去。 “出去!”忠良猛地转身向御河挥拳。 御河没有躲开,停下脚步迎接这一记重拳。 拳头停在御河面前,忠良反手紧紧按住御河的肩膀,咬着牙与他道:“我让你出去!滚出去!” “心情不好,喝一坛。”御河将酒提到忠良面前,丝毫不理会忠良暴怒的驱赶。 忠良摸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接过酒坛向后堂走去。 御河提着另一壶紧跟上。 外头的一道身影闪过,紧紧跟在御河身后。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凉风未歇,吹散了忠良凌乱的发丝。 忠良坐在后堂的一处花坛上,闷头喝着酒。 御河与他并肩而坐,未打开手中的酒坛,伸手给他捋顺凌乱的头发。 忠良抬手打掉了御河的手臂,偏转身子背对向他,口中的酒气越发辛辣,忠良腹中灼的火辣辣的痛。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请你冷静想一下,齐将根本没有杀害天尊的动机。”御河还是想与忠良辩解一番,经过小半年的相处,御河觉得忠良能冷静思考了。 听毕,忠良仰头猛灌了一口酒,染上了一层醉意,问道御河:“那你知道齐豫是狼妖的事吗?” 御河抬眼,微微惊诧,他大概猜到了。 忠良又道:“我今日收到过一封书信,信中说齐豫身体里有着妖界的血脉,而且与妖界勾连,我父亲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被齐豫……” 忠良收回口中的话,扔掉手里已经空了的酒坛,转回身捏住御河的手腕,与他道:“我知道你与齐豫关系好,肯定向着他那边,可是再怎样狡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不会放过他的。” 说着,忠良挑起御河身旁的酒坛,又灌了一大口,已经醉了七分。 看忠良态度,是不能放过齐豫了,御河便下定了决心偷他身上的腰牌。 “我来不是为了帮谁说话,只是心疼你,想来安慰你一下。”御河身子前倾,抱住了重量的后背。 微凉的夜里,感受到身后比烈酒还炽热的温度,忠良徐徐扭头,望见了御河平淡的脸庞,经冷风一吹,两颊泛红。 同行在野外度过几夜,忠良那会儿就偷偷打量过身旁的御河,双眼紧闭,安静的时候就像一张娃娃的脸,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下。 那会儿给忠良一万个胆也不敢对御河动手,可今日,是御河先软下了态度,忠良借着酒意伸手抚上御河的脸颊,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望着御河含笑的眼睛,忠良呆滞住了。 “呆瓜,你怎么不动了。”御河浅笑着搭上忠良的肩膀,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忠良瞳孔放大,手中未喝完的酒坛脱手,滚到了脚下。 御河双腿分开跪在忠良身体两侧,整个身子落在他的大腿上,腰板绷的笔直,双手不断在他青胡茬上摩挲,吻的越来越绵柔。 忠良的气息逐渐沉重,愣到御河的长吻结束,手忽而揽上御河的腰肢,翻身将他压在下面。 “是你先开始的。”唇瓣在御河耳畔摩挲,忠良身子炽热到了极点,还是不敢深入御河。 “呆瓜,话怎么这么密。”御河伸手勾上忠良的腰带,轻轻一扯抽了出来,而后向后头那棵小树上抛去。 御河又将忠良按进自己怀中,对着那棵树上的暗影口语道:“快走!” 暗影紧握着腰带,暗夜中,那双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目不转睛的望着底下相缠的两人,袖中的飞镖已经落地手中。 御河瞧的一清二楚,急忙拽下头上的发簪朝暗影手中的飞镖扔了过去,拧着眉头,无声的嘶吼道:“走啊!” 飞镖连同着那根发簪一起收回袖中,暗影咬着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花坛中。 御河松了一口气,眼珠流转回忠良身上,忽而一个用力,御河额上的冷汗直冒,痛的双腿蜷缩,扣住了忠良的腰身…… 暗影抽出腰牌,飞速穿梭在房屋之中,脸色阴翳的来到了天牢。 牢中将领见到大将的令牌,问也未问,直接带着暗影来牢房中提人。 齐豫正躺在草席上,望着小窗外的月色,没有一丝的慌乱,倒是在为忠德的死忧伤。 “别睡了,有人来提你了。”牢外,开门的锁链声将齐豫的神情收了回来。 齐豫起身向外打探去,望见了黑着脸的暗影,也不觉着惊讶。 狱卒将齐豫手脚上的锁链打开,转而交给了暗影。 暗影带着齐豫快速出了牢房,又将他带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作揖道:“将军,受苦了。” 齐豫瞥了暗影一眼,而后又问:“你将我从牢里带出来,是想让我在天宫中散步吗?下不去南天门一样要被抓回去,别费心力了,你把我送回牢中吧,在那儿待得还挺舒服。” 说着,齐豫向后头转去。 “林脩说他有办法带我们下南天门。”暗影叫住齐豫,抬头看了眼时辰,差不多到五更了,“将军,我们该去找他会合了。” 齐豫停住脚步,嘴角不经意间扯出一个笑意。 返回牢房,大不了就是一死,齐豫的出生本就是一个多余,死就更没有什么,不过此刻,齐豫有了一丝想活下去的念头,只为去南天门看看林脩的本事。 齐豫脚步回转,与暗影一齐向南天门走去。 凌霄殿外,林脩静立在右殿等着侍从向寒蝉复命。 林脩在外头极为的淡然,这段时辰也想了许多。 从齐豫出事到现在,林脩只顾着救人,还未想过通行令拿到手后的事。 齐豫这次大概真的要离开了。 回转来回转去,林脩脑子里最后只被这一件事充斥满。 “走就走吧,留下来还老来骚扰我。”林脩嘟囔了一句后,踢走身旁的一块小石子,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小狐狸,你可以进去了。”随从在屋里向林脩招手。 林脩停下踢脚,放过地上那块小石子,急忙跟着那随从进了寒蝉休息的小堂。 寒蝉今日看上去十分的高兴,桌上添了几壶酒,脸上也挂了醉意。 寒蝉遣走堂中的所有人,只留了林脩在,与他招手道:“来,陪我喝几杯酒。” 林脩落座,并没有去接寒蝉递过来的酒壶,反倒按住他的手道:“十三叔,你身体不好,不能再喝了。” “哎。”寒蝉挣脱开林脩的手,站起身绕到林脩身后,俯身与他道:“小酌怡情,你今日就陪我喝几杯吧。” “十三叔,你让我陪酒?那可找错人了,我向来酒量好,就没有喝醉的时候。”林脩本想让寒蝉清醒一下再谈事情,见他醉了七八分后,便转变了策略。 “我不信。”寒蝉双手搭在林脩肩上,空闲的那只手扣上林脩的下巴,道,“我还未和你喝过酒呢,今日我们就比一比。” “好。”这正合林脩心意。 林脩在房中扫了一圈后,在柜台上发现了两个摆着观赏的青玉碗,林脩上前抖落碗中干枯的花瓣,送到寒蝉面前:“小碗喝着没劲,我们用这个大碗喝怎么样?” 寒蝉二话不说,提起一旁小酒壶尽数倒进碗中,还有余裕,林脩又给补满。 满满的两大碗酒,林脩与寒蝉对碰了一下后,仰头干了起来,瞥了一眼十三叔,也不含糊,一滴不拉的灌进腹中。 林脩平日里在小院无聊,经常三番两头的出去蹭酒喝,喝的都是别人从凡间偷摸运上来的无名烈酒,时间长了,林脩喝酒就像喝水似的,偶尔假意醉一下,是好下次再来蹭酒。 论喝酒这一块,林脩十分的自信。 一碗酒很快入了肚,林脩顺手提来一壶酒,打算等寒蝉喝完了再给满上,谁知寒蝉那碗就怎么都喝不完了。 磨叽了一会儿,寒蝉醉倒在桌山,手里还剩小半碗酒。 “十三叔。”林脩摇了摇寒蝉的肩膀,没有丝毫的反应。 林脩放下手中的酒壶,悄声向寒蝉身上摸去。 “林脩!”忽而寒蝉喊了一声。 吓得林脩赶忙坐回桌上,望着还趴在桌上的寒蝉,回道:“十三叔,我在这儿呢,你怎么耍赖皮,不喝完酒就倒下了呢?” “林脩!”寒蝉已经醉懵了,完全没了意识,只自顾自的说道,“齐豫已经被关起来了,等过些时候,锦华也奈何不了我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你……和你……” 舌头压着最后一句话咽回腹中,寒蝉彻底的昏睡过去。 林脩听寒蝉说完这些,怔愣在原处好长一会儿,不知该怎么理解寒蝉的话,林脩一直以为寒蝉在忌讳两个的关系,当得知还有其他意味时,林脩并没有多开心。 齐豫这个拎着鸟笼的人走了,下一个拎鸟笼的人接续而上,林脩感到无比的窒息。 只要还待在天宫这个牢笼中,林脩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快乐,不如放手一搏…… 林脩想好了,想通了,急忙动身从寒蝉身上找那道通向自由的通行令。 可寒蝉光净的腰身一无所有,林脩又去一旁的书房寻找,果真在台上望见了一块黑色令牌。 掌着蜡烛,林脩凑近桌台,拿起了那块令牌。 林脩没有离开,目光转到了令牌下压着的几张宣纸,拿起来凑到烛火前一瞧,林脩顿时瞪大眼眸,惊诧的差些将烛火打翻。 齐豫狼妖的身份在纸上写的清清楚楚,更让林脩惊异的是,纸上的字迹与他在唁灵宴前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样,那封教他如何激怒齐豫的信,那封差些让他殒了命的信。 林脩将信重新放回台上,带好令牌出了书房。 再见到桌上醉倒的寒蝉时,林脩缓了缓惊诧的神情,寻了件衣裳给他披上,而后出了凌霄殿。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夜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极点,林脩裹紧衣裳后出了右殿的门,抬头望了望天儿,快五更了。 吸了下鼻子,林脩疾步向南天门那儿走去。 过了凌霄殿外的广场便是南天门,林脩没走多远便到了门下,尽管这样的天气,守卫依然森严。 林脩将脸缩进衣领里,找了处草丛蹲着等人。 目光扫向南天门那三个大字上,林脩心里一咯噔,想起了自己还被挂在那处过,便破口大骂道:“齐豫这个王八蛋,就不该救他,让他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想让我尝什么滋味?”忽而,齐豫的脑袋从树丛后冒了出来,架在林脩的肩膀上。 “哇啊!”林脩吓得坐倒在地,仰视着一脸坏笑的齐豫,久久未缓过来。 “嘘,别把他们引过来。”齐豫蹲下来,朝林脩做嘘状。 “你大爷的!赶快拿着这个滚!”林脩推了齐豫一把,从腰间掏出令牌塞到他的手中,又怒道,“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了!” 说着,林脩起身向天宫折返回去。 齐豫一把抓住林脩的手腕,将他拉到怀中,紧紧裹着他不放。 “你干什么,放开我!”林脩向后捣齐豫的胸膛。 齐豫紧收一下,使得林脩动弹不得,而后在他的耳边轻轻呼气,问道:“你随不随我下去?” 林脩不再挣扎,在齐豫怀中静默了。 这份邀请,十分的诱人。 “我已经在暖梅谷准备好了一切,你随我下去,就可以过着无忧的日子。”齐豫再加条件诱惑林脩,“我们一起在暖梅谷生活,我保证不指使你,与你平等相待,你若想走,我也不会拦你。” “你先放开我。”林脩听毕,再挣扎一下。 齐豫没再拦,放开了他。 林脩转回身来,直勾勾的望着齐豫,见他一脸的真诚,犹豫不决的心暂且安定下,与他道:“那我就先随你先去看看。” “太好了。”齐豫环上林脩的肩膀,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虽然招惹了天宫的众仙,但只要齐豫在暖梅谷设下结界,没人会打扰到他们,与世无争的闲适生活就在眼前。 齐豫又重燃了兴趣。 林脩圈在齐豫肩膀下,也松了一口气,被齐豫推搡着向南天门走去。 “对了,御河呢?”齐豫回头问道身后心事重重的暗影。 忽而被点,暗影猛地抬头,急速转圜道:“御河说他自小在天宫待着,已经离不开此地,就不跟我们下去了。” 齐豫听闻,没再说甚,转回头继续向南天门走去。 林脩一壁跟着齐豫,一壁转头向后看去,暗影停在了那处未动,目光一直望着远处的凌霄殿。 空荡荡的凌霄殿前,只有呼啸而过的冷风。 暗影转回头来,大步跟上了齐豫。 林脩随即也转了过来,忽而想起可能是最后一次再见天宫,又忍不住的细细打探了一番。 终于,脚踝上的铁链打开了,笼中的雀鸟要飞往只有花香的自由之地。 齐豫将令牌交给天兵,天兵看到未看前来的几个,摆了摆手,像往日一样打开结界,放行了几人。 齐豫驾云,带着林脩和暗影连夜赶往暖梅谷。 翌日,快到了晌午,安静的天宫躁动了一番。 醒酒之后的寒蝉迷瞪中想起昨日与林脩喝酒来着,未有多想,寒蝉去书房收拾东西准备去右殿处理公务,警觉的他发现少了令牌,立即奔去天牢。 果然,齐豫不见了。 寒蝉气势汹汹的前往忠德宫问责,看管齐豫的腰牌可在忠良那儿。 当进了忠德宫,气氛很是怪异,随从都守在灵堂,却不见忠良身影。 “忠将呢?让他出来见我!”寒蝉望一旁的椅子上一坐,严着脸问道脚底下跪着的一行。 “十三叔,忠良还没有起来,我们也……也不太方便叫他。”管家上前与寒蝉为难道。 “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吗?”寒蝉起身,愤怒的揪起老管家的领子将他提到身前,吼道,“难道睡觉比齐豫逃走还重要吗?” 说毕,寒蝉撒手将管家抛在地上,亲自去后堂喊人。 后堂静悄悄的,所有侍从都来了前堂,不敢去后堂打扰忠良,因而昨夜大醉的忠良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 御河已经穿戴好了衣裳,又挑了一件衣袍盖在还睡在石床上忠良身上,昨夜风大,御河怕他赤着身子再着了凉。 御河不知忠良醒来会发生什么事,御河也未想过离开,坦然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现在是能陪在忠良身旁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 外头起了一片骚动,御河疲倦的模子添了些许的失落,冰凉的手指自上到下的摩挲着忠良的脸颊,而后一群人涌入了后院。 御河收回手指,转身望着前来的一众。 随从皆低下了头,早间就看见了满院春色,都静悄悄的来了前堂敢打扰,这会儿更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抬头望着御河冷淡的眸子。 寒蝉望了眼御河,又转到还睡在石床上的忠良,昨夜都干了什么,不用细想都知道,那齐豫是怎么逃走了,全都解释清楚了。 “把他抓起来!”寒蝉指着御河向身旁的随从喊道。 随从们一拥而上,将御河牵制住。 御河丝毫不为所动,任由他们动作,目光未离开过忠良。 许是昨夜的酒太烈了,忠良还在沉睡着。 寒蝉上前端起石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朝着忠良脸上泼了过去。 忠良还在做梦,梦中看见了父亲忠德向一处深渊走去,忠良便拼尽全力的喊他追他,忠德没有丝毫的反应,纵身跳进了深渊中,忠良便随他一起坠入了深渊中,而后陷入了一片冰凉刺骨的海水中。 忠良一激灵,梦醒了,惊魂未定的望着眼前气恼的寒蝉。 “齐豫逃走了!”寒蝉将茶杯仍在忠良面前,容不得他发愣,指着身后的御河直接道,“是他偷了你的令牌放了齐豫,你看怎么办吧!” 忠良眼珠微微一转,看向了一旁的御河。 御河神情淡然,与那日的齐豫一模一样。 “放了他。”忠良对那两侧的侍从道,而后摇晃着脑袋低下了头,头痛的要命。 “你说什么!”寒蝉还以为听错了,进一步上前逼问忠良道,“他可是齐豫的帮凶,你不想报仇了?” “他是他,齐豫是齐豫。”忠良抬眸,目光凌厉,心中的烦躁油然升起。 随从见两人吵得凶,不敢松手放人,也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僵持在原处。 忠良起身披上衣袍,绕过寒蝉来到御河身边。 那几个随从顶不住忠良的气势,纷纷让到身后,松开了御河。 御河抬头望着忠良,冷淡的眸子回了些暖。 忠良揽上御河的腰身,驾来一云飞出了忠德宫。 寒蝉在底下望着忠良消失的背影,抽剑将那石床劈开,而后怒火中烧的离了忠德宫。 沉默着带御河来到了南天门,忠良出示了同行令牌,将他带到通向凡间的大路上,生硬着道了一句:“从这儿下去,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毕,忠良转身离开。 “等等!”御河朝钟忠良的背影喊了一句。 忠良未有回头,大步消失在御河眼前。 御河神情暗淡,忠良这一句比一刀杀了自己还难受。 望着璀璨的天宫,仅一门之隔,今后却再也不能踏入了,御河失落的走向大路,离开了天宫。 南天门内,两个身影出了天宫,随着御河的身影一起落入凡间。 齐豫离宫的消息,小半日便传遍了天宫。 被锦秀困在凌霄殿内的锦华,到了晚使才得知。 掀翻了眼前满满当当的饭桌,锦华再也忍耐不了,朝着结界拼命撞去,磕的额头起了个大包。 外头的随士看情况不好,急忙去通知锦秀。 锦秀摇晃着身子,气喘吁吁的来到凌霄殿,打开了结界。 “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锦秀急忙去瞧锦华额头上的大包。 锦华推开锦秀,带着哭腔与他道:“都怪你逼我下那道指令,没有控制住齐豫,反而把他能丢了!” “丢了就丢了呗,他留在天宫也是被人唾弃。”锦秀严了脸,直接与锦华挑明道,“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拉拢更厉害的人,我都已经给你铺好路了,等忠德过了头七,你赶紧召忠良来掌大权,他为人刚正不阿又忠诚不二,一定会帮你保住位子的。” “我不去,我只要齐豫回来!”锦华被锦秀关久了,逆反心越来越强烈,再加上对齐豫的感情,更是不愿顺遂他的话,拍掉了桌上的茶杯以表抗议。 “你不做也得做!”锦秀凶巴巴的扔下一句,而后向外走去,又重新设了一道结界。 “不要关我!”锦华急忙去扑向结界,又被反弹回来。 锦秀望着屋内的锦华,苦口婆心道:“华儿,我这么大年纪了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等过些时候,你冷静点了,天宫也稳定下来了,你就明白了。” 说毕,锦秀离开了凌霄殿。 锦华不再闹腾,窝在椅子上望着紧关的大门,眼泪汩汩而下。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烛火烧了一天一夜,忠良再未合过眼。 天宫也由忠德突然离世而变得死气沉沉,暗下中,一众又摩拳擦掌等着忠德头七过后拜访忠良。 齐豫走后,天宫又翻了篇,新的篇章展开,坐拥百万天兵的主将忠良成为新的权势中央。 锦秀依着自家儿子当政,先一步入了忠德宫找寻忠良。 忠良听闻锦秀来访,憔悴面上那双眼眸十分的沉稳,直接谢绝了锦秀的拜访。 气得锦秀在外头吵嚷“忘恩负义”,可又拿忠良没有办法,自己捧上去的人,脾气再倔也得忍着。 锦秀只好甩袖离去,与一众仙神一样等着忠德的头七。 老管家见闻,上前来劝道忠良:“你这样将锦秀天尊拒之门外,日后会不好相处。” 忠良僵硬的脖子微微一歪,看向了老管家,义正言辞道:“我为将只是为了天宫安稳,不是为了他锦家的权贵,要想使人信服,先得有这个本领再说。” 虽是恨齐豫,可忠良不得不承认,天宫之中无人不服齐豫。 可是齐豫走了,锦家就如失去风帆的破船,经不起大风大浪,不止忠良这般想,天宫那些眼睛都瞧的清清楚楚。 “那要是锦家没这个本领,你还会继续辅佐他们吗?”身后,忽而带来一阵凉风,寒蝉自上空落入大堂。 忠良向后瞥了一眼,笑道:“难道十三叔还有偷听墙角的爱好?” “我也是来拜访你的,只不过刚才看见锦秀被赶了出来,便好奇进来打探怎么回事。”寒蝉随口解释了一句,若是忠良想赶他出去,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能让十三叔这么执着不走的事,看来还挺重要的。”忠良起了身,向寒蝉作揖。 老管家见此,带着大堂的一众小厮离开了。 忠良引着寒蝉去了偏堂。 “十三叔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入座,忠良便放开了问道。 寒蝉在忠德那儿吃了几回瘪,知道这父子俩一个德行,便与忠良开门见山道:“锦家一向靠着齐豫在宫中安身,现在齐豫走了,他们无人可依又无能耐,屡屡败坏天绩,胡作非为,实在不宜再担大任,我这次前来拜访,是想揽你与我一起夺位。” 忠良听毕,淡然的模子多了一丝惊讶,又细想,寒蝉本就是先君寒先净的儿子,这些时日观察来也很有君王风范,要不是那张鬼脸,这天下也不会被锦家父子掠去。 可不就是掠吗,当年寒先净一死,天宫就起了反寒蝉的声音,再加之锦华傍上了齐豫,更是一蹴而就登了君位。 纵观这些年众仙的反应,怕是都后悔了吧。 让忠良选,也断然不会与锦秀为伍。 齐豫离去,锦家父子还无依靠,现在将竟锦华推下去是个好机会。 “你本来就是储君,何须夺位一说。”忠良起身,单膝跪向寒蝉与他道,“我愿辅佐十三叔归位。” 寒蝉抚上忠良双手,将他拉了起来,笑道:“好,有你助我,一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 暖梅谷 三个来了许久,一直未停下忙活。 小楼虽是建好了,可许久不用,里头铺了好几层灰,家具也散乱着。 春暖花开,莺歌燕舞的季节里,外头小院里杂草丛生,不成样,好在谷中梅树打理的不错,郁郁葱葱旺盛的生长着。 林脩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发随意找了跟绳子捆扎住,正站在瓦顶上薅草。 暖风带着花香吹了过来,林脩停下手中工的活儿,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身心都舒爽了。 肚子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响出了声,林脩一屁股坐在房上,瞥了一眼脚下还在忙着的齐豫,朝他喊道:“今日该你做饭了。” 齐豫眯着眼迎光望向林脩,他他已经躺在茅草上,暖和和的晒起了太阳,齐豫便放下手中的镰刀,进了厨房。 小楼四面通开,整个一楼与外头的景色相接,是齐豫亲自叫人这样建的,这样夏日可以乘凉避暑,在通风的大堂里吃着西瓜聊着天,冬日则将底下灶台烧起来,喝着暖酒欣赏外头的美景,很有闲趣。 二楼是歇息的地方,不过只有一间大屋子,旁的都是书房杂物间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刚来时林脩就质问齐豫为何只有一间屋子,齐豫说本来打算就他一个人住,也不可能有客人拜访,为何要建多余的卧房。 林脩便又恼火问道:“那我睡在哪儿?” 齐豫一脸凛然:“我不介意和你挤一张床。” “那暗影呢?”说毕,林脩望向一旁的暗影,总不能三个人睡一间房吧。 暗影那厮自下了凡就心事重重,冷着脸回道林脩:“我一般睡在树上,不用卧房。” 林脩没得办法,又不想离开暖梅谷,只好再跟齐豫挤一张床。 好在这几日都忙到半夜,林脩一倒头就睡,顾不得考虑身旁的齐豫。 睡了几日,齐豫没有不老实,林脩也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 暗影终日见不到个人,这硕大的梅谷和宽敞的小楼,也就两个人天天的喊来喊去。 不稍一会儿,楼下飘出炊烟,饭香味也从通风的小堂散了出来,林脩寻着味从楼上跳下来,收拾碗筷准备吃饭。 经林脩的调/教,齐豫厨艺越来越好林脩一次能吃上一大碗米饭,估计没个三五年就要胖上一圈了。 “等下午我去山里砍几个藤条回来,编一对你院里那样的躺椅,以后我们躺着晒太阳会很舒服。”齐豫大口扒拉着饭菜,活的愈发随意。 “成,你多弄点回来,再编个小床放在堂里,夏天在里头搁上些冰块,还凉快。”林脩小嘴倒腾着,生怕说话的功夫少吃几口饭。 齐豫瞧着林脩狼吞虎咽的样子,故意问道:“今天我做的饭怎样?” 林脩一听这语气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终于舍得停下嘴,又砸吧了两下,品道:“还行,能吃。” 这一句话把齐豫逗乐了,伸手弹掉林脩脸颊上的饭粒:“行,那你就多吃点。” 林脩摆了齐豫一眼,又端起碗大快朵颐起来。 吃过午饭,林脩继续收拾院前杂草,齐豫拿着砍刀上了山。 外头树林子里那只潜伏的小背影,瞧着齐豫不在的空闲功夫,猛劲儿窜到林脩身后,欢欣雀跃的叫个不停,在林脩周身打着转的旋转。 林脩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定睛一瞧,是忘记带下来的小傻鸟。 “天宫里就你还想着我。”林脩见着傻鸟也十分高兴,去房中找了些甘甜的果子给他吃。 雀鸟在桌上撅着屁股欢喜的吃着,林脩望着她陷入了沉思。 等小雀鸟吃完,林脩撸了撸他的小脑壳,问道:“你还愿意帮我送信吗?” 雀鸟听完,立即跳到那堆干果残渣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好好好,你只要给我送信,干果任你吃。”林脩赶忙阻止下这傻鸟,可别把齐豫引过来,而后伸出一根手中邀请道,“你随我去房中写信。” 雀鸟跳上林脩的手指,一人一鸟上了二楼。 林脩绑好信条好,送雀鸟出了小楼。 齐豫设的结界并不会阻挡林中鸟兽出入,雀鸟精神抖擞,带着信条飞出暖梅谷。 林脩坐到院外的石凳上,安适的心思全无,呆呆的望着山间的梅树,喃喃道:“希望今年能看到梅花开。” 到了晚间,齐豫扛着几垛藤干回来。 已经入了早夏,天儿逐渐转暖,齐豫热的满头大汗。 林脩递上来一块湿凉毛巾,又道:“晚饭我已经做好了,等明儿你再替我做晚饭。” 说毕,林脩去收拾饭菜上来。 其实早就做好了,等齐豫回来一块吃。 齐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下来歇息着与林脩道:“我在山口头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光亮,我怕里头有野兽,等明儿天亮了再去探一探。” “山洞?”林脩已经将盛好的米饭端到齐豫面前,疑惑道,“没记得暖梅谷闹过野兽,难道是新来的?” “山洞的位置很隐蔽,应该是老早就有了。”齐豫夹了一筷子肉,问道林脩,“你明儿想和我一起去吗?” “也成,反正又没事。”林脩埋头进了饭碗,兀自嘟囔道,“不会是咬耳怪吧……” 这样想着,林脩都觉得可笑,依稀记得是儿时听爷爷讲得鬼故事,现在竟还当真了。 暖梅谷人杰地灵,一向太平,不会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脩安慰着自己。 吃过晚饭,天色还长,齐豫学着天宫上椅子的模样编匝,林脩则躺在茅草上叼着一根新鲜的草根砸吧。 “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爬到那棵古树枝干上看星星,那会儿身旁的小孩都在,很是热闹。”林脩望着满天的星星兀自说了一句。 齐豫编匝的手一顿,停住了,就像无为说的,带林脩来此,不可避免的让他回忆起从前的事。 这是齐豫无法应对的。 齐豫想着,等他和林脩在一起的记忆漫长过现在的年岁,大概会好一些。 “我们去看星星吧!” 未等齐豫反应,林脩忽而跳了起来,拉着他便往小山坡上跑去。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暖梅谷空气清新,没有浑浊,只要不是阴天便会看见满天的星星。 山坡之上,古树枝丫蹿出暖梅谷许多,将齐豫和林脩送到了天际,更近一步临近夜空,此处是观星最好的地方。 合抱之树,枝干犹如小吊床那般大,林脩坐在上面,双手交叠在脑后,静谧的望着头顶上空。 模糊记忆中,几个顽童溜出家门,费劲儿爬上枝干,一待便是一夜。 耳边嬉笑声萦绕,林脩闭上了眼睛。 齐豫抱着小被子爬了上来,跟林脩挤到一根枝干上。 林旭嚇的睁眼:“这儿太挤了,你去旁的树枝上!” “就这儿吧,我们挤一挤还暖和。”齐豫展开被子裹住林脩,将他围成蚕蛹后按进怀中。 夜里风凉,林脩四肢是有些冷,便不与齐豫纠缠,又闭上了眼睛。 “你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吗?”齐豫无心观星,时刻打探这林脩的情绪。 “习惯。”林脩懒得睁眼,随意回复了一声。 “我看你晚上老是梦魇,是不是住的不太舒服。”齐豫锲而不舍的问道。 林脩睁开眼睛瞪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下了天宫林脩才发现,齐豫是越来越磨叽了,现在说话都要拐几个弯。 齐豫眼看着没过渡好,便直言道:“你是不是经常梦到从前的事?是不是介意生活在这儿?” 林脩听毕,直勾勾的望着齐豫:“如果我说是呢,你会放我走吗?” “不会。”齐豫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不会你还问什么!”摆了一眼齐豫,林脩别开了目光。 齐豫语结,终究还是违背了当初答应林脩的承若,自设了结界之后,齐豫就没想放林脩出去。 岁月漫漫,齐豫害怕一个人度过,齐豫承认,他离不开林脩了。 “那你呢?”林脩忽而开口问道,“你想一辈子待着这儿吗?” “既然来了,我就没想走。”齐豫躺回林脩身旁,与他一齐出神的望着夜空。 林脩听毕,没了话语,自从知道齐豫的身份后,这就成了林脩的心结。 齐豫是三界难得的将才……君才,甚至能翻覆三界的天运,怎么可以在此闲云野鹤耕耘垦殖,他是决绝了心,设了结界要过安稳生活,可是这结界外,不知是怎样一番风雨呢。 林脩劝不过自己,那颗心始终在三界的斡旋中。 夜过半,两个皆无睡意,各怀心事。 “将军,御河回来了!”树下,暗影欢喜的带着御河前来,不得已打扰了两人。 林脩急忙俯身向下望去,御河一袭白衣融进月色中,那张脸却没了笑意。 “怎么,来拜访老熟人?”齐豫揽上林脩的腰,带他缓缓下落。 “将军,御河是……”暗影欲上前解释。 御河拉住了他,来到齐豫身前叩了一首,道:“我已经下了天宫,今日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暗影不明所以,拉起御河的胳膊问道,“你好不容易下了天宫,为何还要离开,在这儿和我们一起不好吗?” 御河望了一眼暗影,愧疚的低下了头。 齐豫上前将御河拉起来:“去留随意,我不强求你。” “多谢将军。”林脩作揖。 齐豫未言未应,转过身去,径直回了小楼。 御河跟了自己几百年,齐豫对他如同亲人一般,嘴上未说,但一直在暖梅谷给他留了位置。 再能相见,齐豫早有预料,如今他说要走,那却是始料未及,齐豫不能像对林脩似的对待他,因为齐豫明白,放他自由也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齐豫怕越来越隐藏不住自己的感情,不知从何时起,齐豫越发的柔情,越发的害怕分离。 回到小楼,齐豫拎了一壶冷酒到了卧房,坐在窗前闷声喝着。 可是越喝却越清醒。 半掩的房门打开,林脩溜了进来。 “御河走了吗?”齐豫收敛回忧郁的神情,转头平淡问道林脩。 “没,我留他在这住了几天,已经在书房睡下了。”林脩坐在齐豫对面,拎起酒坛喝了一口。 “他都要走了,你还留他干什么。”齐豫抱怨了一句,夺过林脩手中的酒坛,气得扔到了一旁。 林脩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酒水,探过头来问道齐豫:“你不舍得他走?” 齐豫大手按上林脩的脸:“我困了,要睡觉。” 说毕,齐豫翻身上了床榻。 林脩紧随其后跳上床,烦着他:“不脱衣裳就睡觉,你今天不正常啊。” 齐豫转身将林脩压在身下,开解他的腰带。 “喂,我说你呢,你干嘛脱我的衣裳。”林脩抓住齐豫的手,阻止他深入。 “小狐狸,我早就忍你很久了,这次是你先来招惹我的。”齐豫说完,不给林脩回嘴的机会,大手捂住他的嘴巴,扒开了衣裳。 林脩咬住齐豫的手心,逼他撒手。 口中渗进鲜血,齐豫依旧未撒开,林脩只好先松了口。 许久未和齐豫这样做了,林脩记忆中遗留的害怕,一直都很抗拒齐豫碰自己。 林脩还想到的是,凡是有了第一次,往后会有千千万万次,可是和齐豫住进暖梅谷的第一天,林脩就明白了会有这么一天。 对齐豫的感情,林脩内心十分的纠葛。 正胡思乱想着,齐豫已经…… 这次比以往都要温柔,林脩不觉跟着齐豫迷乱了,许久未触碰过彼此的身子,今夜彻底疯狂了。 一夜未睡,直到早日两个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楼下炊烟飘来,米粥的香味弥散整片梅林,将从不露面的暗影勾了出来。 “先给我盛一碗。”暗影端了个碗向御河要道。 “等将军和林仙起来再吃。”御河搅了搅大锅,未接暗影的碗。 “他们两个一时半会儿吃不了了,昨晚一夜没睡,刚才才睡下。”暗影将碗搁在锅边,与御河道。 御河瞥了一眼暗影:“堂堂暗卫,经做些偷鸡摸狗听人墙角的事。” 说着,掀开锅盖给暗影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薯小米粥。 暗影接过米粥,迫不及待的嘬了一口,烫的嘴巴不利索,大着舌头回道:“是他们昨夜太吵了,你就睡在隔壁,我不信你没听到。” 御河听毕,低头笑了一下,又给暗影另盛出一碗凉着。 “留在这儿多好啊,别走了吧。”暗影喝了一半,终于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压在心窝的话。 御河早知暗影会问,而且林脩留他在这儿几日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吧,可是御河始终放不下天上那个人。 “我想自己清净一下,而且已经找到了去处。”御河愈说愈小声,最后低下了头。 自小与暗影一起长大,他就像兄长一样,可御河却无法与他说掏心窝子的话,对忠良的感情,御河排解不出来。 暗影紧盯着御河,见他虽是愧疚,可也真的坚决。 叹了口气,暗影抬手揉了揉御河的后脑勺,与他道:“你自己一个人生活小心些,若是觉得闷就常回来看看我们,或者告诉我你的去处,我也好去看望你。” 御河暗淡的眸子明亮起来,激动的抓起暗影的手:“等我安稳下来,一定会飞信告诉你。” 暗影望着御河又活跃起来的神情,扯了下嘴角。 能看见御河开心,暗影总算好受了些,想起那日在忠德宫发生的事,暗影十分的愧疚没能保护好御河。 再见御河时,也没见他太开心,暗影始终心有芥蒂。 到了午时,暗影帮着御河做午饭。 二楼 林脩起床疏理头发,瞥了一眼还赖着床的齐豫,将梳子砸了过去:“别装睡了,饭都做好了,快起来穿衣裳!” 齐豫动了动身子后,掀起被子蒙住了头,再无下音。 林脩赤脚跳上了床,抢夺齐豫手里的被子,逼他露面。 可是任凭林脩怎么用劲儿,都掰不过齐豫。 林脩便骑在齐豫腰上,挠他的痒痒肉。 齐豫大手一捞将林脩裹紧怀里,没有治不了他的时候。 林脩又推了齐豫一下,纹丝不动。 “御河之所以还留在这儿,就是想跟你亲口说句道别,难不成你想用这种永不相见的法子留他在这儿吗?”林脩也不闹腾了,语重心长的和齐豫聊。 “我害怕。”齐豫将头埋在林脩后背,蹭了蹭。 “害怕?害怕什么?”林脩偏过头望了一样齐豫,胡子拉碴的不成样子。 “我害怕开口留住御河。”齐豫停住磨蹭,认真回了一句。 林脩听毕僵在了原处,没想过齐豫会与自己这么直白的诉说。 毫无保留,敞开了心扉,将内心的脆弱展露出来。 他害怕分离,他不想锁住别人的生活,那他想尽办法的留住自己,是不是经过了很大的挣扎。 为何?御河是他的近侍,那自己算什么呢? 林脩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翻过身去,林脩面对着齐豫,“这不是你逃避的理由,御河还在下面等我们,去说一句再见,然后送他离开吧。” 经过林脩的软磨硬泡,齐豫磨蹭着穿上衣服,被林脩推下了楼。 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暗影烧了两壶好酒。 “呦,暗影,以前没见着你这么主动吃饭。”林脩一下楼便调侃上暗影。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林脩一下楼便调侃上暗影。 暗影放下刚拿起来准备试吃的筷子,溜到了一边。 林脩拉着齐豫坐到了主位,将他按在御河身旁。 御河急忙递上一双筷子。 四个纷纷落座,开动筷子吃饭。 已是七八月份,天气逐渐闷热,好在建造小楼时四面开口通了风,这一顿饭吃的清凉。 御河满上酒水,起身对着齐豫一饮而尽,道:“将军,这一杯酒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在继父的鞭下。” 林脩听毕,更动容的望着御河,没想到心地柔软又善良的御河还有这遭遇。 不过他说的没错,是要感谢齐豫。 林脩又将目光转到齐豫那儿。 齐豫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接下御河这一番话。 御河又满了一杯,继续敬道:“这一杯酒是感谢将军的知遇之恩,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添这身本领和名扬三界。” 齐豫听毕,默不作声喝光了杯中的酒。 御河再满一杯:“这一杯酒……是与将军谢罪,今日过后我便要离开,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齐豫捏着手中的酒杯,没有再痛快的喝下去。 饭桌之上,气氛登时凝重起来。 “何谈谢罪一说,我也没什么好嘱咐的,喝完这杯酒,就当是送别你了。”齐豫说完,仰头灌了这杯酒。 林脩激灵着叫着暗影一起举杯,道:“既然是送别酒,我们也该与你喝一杯。” 说着,林脩与暗影也喝光了酒。 御河与齐豫间的隔阂消失殆尽,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饭桌上又恢复了热闹。 酒到一半,暗影忽而机警起来去:“梅谷外头来人了。” 说着,暗影拿剑向界外打探去。 其他三个也放下筷子,向外走去。 天宫,忠良收到寒潭指示,带着一众天兵来到暖梅谷,因为这强大的结界而被阻隔在外,便用力击打着。 可是费了半天的劲儿,那结界还是纹丝不动,没有丝毫破绽。 忠良便亲自挥刀劈去,结界轰鸣不断。 暗影俯在树丛后面,紧握武器,准备出去与忠良干上一番。 正日思夜想着取他首级,上赶着来了。 “暗影,不要冲动。”随后赶来的林脩按住了暗影,又与身后的齐豫道,“你把结界打开,我出去跟他聊会儿。” 齐豫双手抱胸,置若罔闻。 “你快些吧,我也想在这儿过安稳的日子,不想被他打扰。”林脩拍了一下齐豫的肩膀,眼睛转到头顶上空的结界示意道。 齐豫想了一下,若是没人劝走天兵天将,怕是永远不得安宁。 望了林脩一眼,还是信任他,起飞至结界正中央,双手擎着用力一挑,光壁破碎,结界大开。 一众天兵不明所以,皆谨慎的向后退去。 林脩借此时机,窜动忠良面前,先寒暄一句:“好久不见,越发威风了。” 可不是嘛,如今站在面前的忠良再也不是憨憨的大块头,身着银甲,头戴发箍,,手握长刀,身后是一众甘愿舍命的天兵,全都信服在他的脚下,听他命令。 忠良见着林脩,先是一阵懵,而后收回利器,上前抓着林脩的肩膀转着打探:“有没有受伤?” 头七过后,忠良先去找了林脩,想着他在天宫老受欺负,这下自己风光了,想接他来自己身边生活。 没想到听宫人说起,才知道林脩失踪,忠良派人多方打听,无一点消息。 今日竟突然出现在眼前,忠良很是惊讶,转念一想,他从暖梅谷中出来,定是被齐豫捋来的,便又担心齐豫会伤害林脩。 天宫之上,齐豫对林脩做的事可都历历在目。 林脩转了一圈,笑道:“我好好的,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在我家外头干嘛呢?” “你家?”忠良望了眼谷内,这才想起,暖梅谷是曾经火狐一族居住的地方。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忠良又疑惑了,林脩不是该在天宫吗,怎么无缘无故跑到这儿来了? “哦,这个啊。”林脩挠了挠头,为难道,“我在天宫待腻了,便偷摸着跑下天宫回了暖梅谷过活。” 要不是那堵强大的结界,忠良还真的全信了。 “你可千万别在天宫上说,要是他们知道我离了天宫,我就算不死也不会好过。”林脩揪着眉头,委屈巴巴的求道忠良。 本来还有些怀疑,见着林脩这般模样,忠良心都软了,笨手笨脚的安抚道:“我不会说的,你放一百八十个心。” 草丛中,齐豫咬牙切齿的嘟囔道:“平日里没见你对我这么温柔!” 前头的暗影与御河听着这个大醋坛子抱怨后,也没敢回话安抚,只能林脩来才行。 听毕,林脩恢复了笑颜,问道忠良:“那你带着这么些天兵来干嘛?难道是想捉我回去!” “不是的。”忠良急忙摆手,与林脩直言道,“是十三叔跟我说齐豫藏在暖梅谷,让我来说他。” “十三叔……”林脩念叨着,不知该作何回,又想起临走前在寒蝉房中发现的那几张纸,十三叔好像很是针对齐豫。 “这儿怎么可能有齐豫呢?”林脩没有再多思索,又脸不红心不跳的谎骗忠良,“要是他在谷中,我也不敢待在这儿了。” “说的也是。”忠良彻底信了林脩的话,不过又揪着眉头道,“这谷中的条件肯定不如天宫,不如你随我回去,我现在是大将了,你待在我身边不会再受人欺负,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 表露着表露着,忠良激动的拉起林脩的手,这一番话是出自内心,忠良想与林脩更亲近一步。 从前是能力不够,给不了林脩太多,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只要是林脩想要的,忠良一定全都满足他,只要林脩愿意跟他回去。 “还蹬鼻子上脸了。”树丛后,齐豫的火焰蹭的蹿了起来,手中暗暗发力,长戟展出,身子半起欲想前冲去。 “将军,你忍一忍。”暗影按下长戟,劝道,“林脩好不容易说动了那小子,你别再出去暴露了,再者他们人那么多,就算你再厉害,也防不住一场硬仗,你再等等,看林脩怎么说。” “你说是不是?”暗影撞了一下身旁的御河,想让他也劝上一句。 御河也不知怎么了,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平日里最会来事的人,这会儿紧急时刻一句话也没说。 “是,将军,你还是再等一等。”御河心不在焉,顺着暗影的话劝了一句。 好在齐豫听劝,又蹲回草丛,不过长戟未收,随时准备着杀出去。 前头,林脩尴尬着从忠良手中抽回双手。 没想到忠良还有这份心意,可林脩是万般不想再回天宫了,而且在暖梅谷,已经有了牵绊……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在这儿挺好的,不用惦记我。”林脩干笑了两声,“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回去做晚饭了,你快带着你的人回天宫去吧,别吓着我养的大黑狗。” 忠良抬头,望着还在头顶上的大太阳皱起了眉头,这做的是哪门子晚饭。 忠良锲而不舍的与林脩道:“那要是你想回去了,随时来找我。” 忠良虽想,但也不会强迫林脩。 “好好好。”林脩敷着摆了摆手,“你快走吧。” 说毕,林脩转身回了谷中。 忠良望着林脩消失背影,失落的带着一众天兵上了天宫。 “你说谁是黑狗呢!”草丛里,齐豫一把捞过讪讪回来的林脩,对着他的脖子啃了上去。 “只有狗才咬人。”林脩不岔的反驳道,又挨了齐豫一口。 “将军,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御河没有再回去的意思,直接在此与正在打闹的齐豫道了别。 齐豫停下撕咬,望向了御河。 自忠良来后,御河的情绪就不太对,脸色也是越发的惨白。 “好,那等你安稳下来后再给我书信。”齐豫嘱咐一句。 御河轻轻点头,再与齐豫作揖后,驾云飞出了暖梅谷。 而后,暖梅谷又罩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结界。 御河走后的那晚,暗影又消失不见了踪影,晚饭只剩齐豫与林脩。 齐豫再次提起山后的那处山洞,林脩这才想起,因为御河的到来而耽搁了此事。 两个商定等明日再去探探。 凡间,御河出了暖梅谷后,一路向南来到一座小镇上。 再去找齐豫前,御河已经在这儿买了一座小屋,准备在此安身。 此处小镇位于南天门下,那条通向天宫的大道就是由小镇延展过去,在此居住终日可以看见仙神下凡。 御河一回小屋便守在门前,坐在门槛上静静望着天空,不稍一会儿,忠良带着一众天兵威风凛凛的路过此地。 御河起身观望,那一行银甲转瞬即逝,御河还是瞧见了沉着脸的忠良。 “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林脩。”等天上连一只飞鸟都不见了的时候,御河才缓缓坐下,托着腮帮子兀自忧伤起来。 御河知道忠良对林脩的心思,也没敢奢望什么,只想待在此处,偶尔能看上一眼忠良,也觉得满足了。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早日等林脩睡醒,已经日近晌午。 两个吃过午饭后,由齐豫引着来到丘后的山洞里。 即使在白日,洞口内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不掌灯很难行进。 齐豫捡了颗石子向里头撇去,不见声响。 林脩在洞口犹豫了,心想,齐豫使了这么大劲儿都探不到洞底,还不知里面有多深呢,万一再有其他变故,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怎么,不敢下去?”齐豫故意挑衅。 林脩摇头:“这可不能乱来,万一……” 话还没完,齐豫已经纵身跳入洞里。 林脩深叹了一口气,跟他一齐跳了下去。 “为什么要跟我跳?”齐豫揽过林脩的腰,坏笑的问道。 林脩按住齐豫的脸,移到了一旁,无心与他玩笑。 天宫都跟着齐豫下了,林脩还有什么不敢的。 两个飞速下落,好在越往下越开阔,不知哪儿透来的光,视线也明亮了。 洞壁上满是结实的藤蔓,齐豫随意一勾,停住了脚。 再下个几丈就着陆了。 林脩依靠齐豫胳膊架着,向下探头。 洞底十分的整洁安静。偶有水流滴落的声音,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从拐角处跳跃着飞出,洞中的光亮便是来自此处。 “下去吧。”林脩拍了拍齐豫的胳膊。 齐豫松手,两人迅速坠落到地。 眼前的一幕更让叹为观止。 十分宽敞的洞穴延绵数几里,穴中物件应有尽有,是一件幽静的地下小院。 林脩放下戒备,上前探索。 屋中纤尘不染,仿佛来至人间仙境。 水流声来自岩壁流落的泉水,伸展成了清澈的小溪,流淌到里头的一件小堂内。 两个顺着浠水踏入房中,一张简单的床榻位于中央,四周挂满了零碎小物件。 绕过床榻的一面平坦墙壁上,一张画像赫然在目。 “狐王朗逸!” “先君寒先净!” 齐豫与林脩对画中人像脱口而出,惊诧着对视了一眼。 画中,朗逸笑意盈盈的站在赤红的梅树下,落英缤纷,打在朗逸肩上发上。 寒先净自身后环上朗逸的腰身,情意缱绻的给他拂去落瓣。 两个亲昵的让人发酸。 “朗逸杀了寒先净,天大的笑话。” 林脩气愤又无奈的扔下一句,出了小屋。 溪水潺潺,林脩坐在桌前发愣。 想起狐王朗逸的亲切的笑容,林脩也才小五岁的年纪,记忆中朗逸经常拜访各家各户慰问。 妖界之所以这样和睦,正是从他为王开始,社稷大同,没有阶级之分。 因为与寒先净的这一段暗情,断了自己的性命,还被泼了一身脏水。 林脩不岔。 “天儿不早了,我们上去吧。”齐豫来催。 已经在洞中待了许久,透过洞口能看见天黑。 林脩没有要走的意思,抬眸狠上几分。 “齐将军,在这个地界你难道没有想说的话吗?” 齐豫站在穴口处,不语也回避林脩的目光。 “朗逸是你所杀,火狐一族是你所灭,只因为你无脑听信他人谣言,不分青红皂白的带领十万天兵碾压暖梅谷,现在,你不该为上千条冤魂谢罪吗?” 林脩双目猩红,直逼齐豫。 “朗逸勾引先君,难道他就没错吗?火狐一族被灭,他这个领头人也脱不了干系!” 齐豫压抑许久的怒火,也一并发泄出来。 无数次否认寒先净与朗逸的关系,直到看见这副画。 齐豫认了,也彻底的怒了。 “为何你只针对狐王,难道先君就没错吗!” 林脩气红炸了,其实他本意不是这样想的,而且忽而想到,齐豫与寒先净是…… “错了!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齐豫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 林脩心有不忍,收敛回脾气,想上前安抚齐豫。 齐豫头也未回,蹿出了洞口。 探险之后,暖梅谷中的气氛骤然下降。 每到餐时,都是齐豫主动做饭。 林脩想帮忙,他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也不说话,挑来柴火就往灶台里添,煮完了的饭就吃。 一开始林脩忍着,但三天都过去了,齐豫愣是没说一句话。 望着齐豫冷漠的砍柴背影,林脩暗骂一句,你是想自己一个人过是吧? 之后,林脩故意和齐豫错开吃饭,晚上就睡在一楼大堂,通风还凉快。 两个各过各的,林脩也腾出自己的时间,接到雀鸟返回的信封后去了结界。 蛇蜕已经在立。 “大王,好久不见。”林脩寒暄。 没有万玲倩在身旁,林脩面对一脸严肃的蛇蜕,还是很拘谨的。 蛇蜕担忧问道:“小狐,齐豫没再对你……” “没有,他已经不是天将了,我哪儿还能让他欺负了。” 想起齐豫,林脩又气不打一处来。 “那就好。”蛇蜕又谈道,“我找到你信上说的那个鬼面了。” 林脩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听说去了天宫,但没有人信他,都以为他脑子坏了说胡话,可也确实在妖界找不到他踪影了。” 鬼面与天宫有联系,在林脩预料之内,但没想到他这么快行动,刚好错过了…… 林脩自顾自的想了一会儿,忽而察觉到头顶上空蛇蜕的目光。 思绪转了又转,抬眸道:“大王今日亲自来,可不会就为了这件事吧。” “还有一事。”蛇蜕也不拐弯,直言,“与齐豫有关。” 不想听见这人的名字,还偏偏都在提他。 “有什么事?”林脩问得有些生硬。 “我想拥齐豫为王,通灵天宫,平息三界。”蛇蜕更直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惊得林脩长大嘴巴,脑中空白了一片。 “我也不瞒你了,齐豫是你万姑与先君寒先净的儿子,他有资格成为天君。” 这关系林脩已经猜出来了,可是亲自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很震惊,而且还是蛇蜕说的…… “齐豫恐怕不想成为天君。”林脩咽了口唾沫,望着界外的蛇蜕。 齐豫设这层结界的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 “我知道,所以来找你了。”蛇蜕道。 “找我!我!”林脩由惊诧变成了惊慌,他大概是明白蛇蜕的意思了。 “齐豫只带你一个进了暖梅谷,其中缘由我无权多问,但你也成了唯一一个能靠近他,劝说他的人。” 林脩低头不语。 “小狐,你能不能先放下仇恨,为了大局劝齐豫回宫夺位。”蛇蜕求道。 林脩十分的为难,本来就在纠葛着和齐豫的关系,好不容易抛却了天宫妖界的仇恨,可在洞中看到寒先净与朗逸的画像后,林脩就该明白,一切都无法轻易脱离。 “好,我试一试。”林脩答应下,又道,“但是齐豫已经臭名昭著,想要回宫,还需要……” 林脩贴近蛇蜕与他低语聊道。 “放心,我会劝玲倩去的。”蛇蜕听毕,点头答应。 “妖王,还有一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林脩转了话茬。 蛇蜕疑惑:“直说。” “寒先净与狐王是什么关系?” 蛇蜕听毕,怔在原地。 “也罢,早晚也要知道的。”蛇蜕直言,“寒先净与朗生是爱人。” “那寒先净又为何和万姑……”林脩虽清楚,但不从别人口中确认,是万般不想承认的。 “寒先净与玲倩出了齐豫外,没有任何关系。”蛇蜕道。 “怎么会……”林脩低头思索。 “要是非要缠点关系,那只能说寒先净这个王八蛋,为了延续血脉而骗了玲倩的感情。”蛇蜕情绪激动道。 林脩惊诧抬头。 “玲倩一直认为,齐豫的出生是一个错误,所以这些年都没认过这个儿子。”蛇蜕道。 林脩不岔:“那齐豫又做错了什么!” “是啊,齐豫又做错了什么,这一切都要怪寒先净。”蛇蜕咬牙切齿道,“他骗了玲倩生下齐豫,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爱人会被这个他不敢承认的儿子屠杀,而朗生和火狐一族又做错了什么。” 太过复杂,林脩这个百年后的小妖仙未察觉到这层关系,听蛇蜕说完,仿佛遭了五雷轰顶。 “齐豫没错,火狐一族也没有错,这一切都是寒先净造的孽。”蛇蜕镇定了下情绪,严肃的望着林脩,“我与你说的这番话,千万不能让齐豫知道。” 林脩懵愣抬头,依旧惊诧的说不出一句来。 “齐豫自小跟着寒先净长大,受他影响很多,寒先净称不上一个好人,但绝对是一个给人希望与信仰的神,如果齐豫知道后,信仰破灭,那才是真正打垮他的利器。”蛇蜕添了一句。 林脩重重的点了下头。 知道事情的全貌后,林脩心里头早有的想法迅速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一定会劝齐豫回宫夺位的。”林脩比之刚才更加决然。 林脩坚信,齐豫的出生不是一个错误,而是天意使然,他该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指点江山。 见林脩也有了动力,蛇蜕自是高兴,聊了几句后回了妖界。 林脩到了天黑才回小楼,炊烟升起,齐豫宽大的身影在忙着做饭。 “将军你大人有大量,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林脩站在齐豫忙活的身后,真诚的道了句歉。 齐豫将手里的柴火扔到地上,回头来了一句:“还不快做饭,等你等得都快饿死了。” “得嘞。”林脩笑不拢嘴,急忙向灶台里添火。 不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出锅,小楼又热闹起来。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齐豫悄然下凡,看似平静的天宫,实则暗地里炸了锅,议论纷纷。 齐豫虽然杀了忠德天尊,但放眼三界还没有谁敢给他定个罪名,要他性命,顶多留在狱中好生养着。 如今一个大将没有音讯的消失在一众视线中,挠的一众心头痒,又担忧天宫新的权势关系。 凌霄殿放出消息,天君因齐豫擅自离宫气坏身子,大政全权交由寒蝉,锦秀宫外也围了一圈忠家兵,形式再清晰不过。 忠良辅了寒蝉,锦家被压制。 不过锦家也不是善茬,锦秀为三尊之一,平日虽是清幽,但也积攒不少兵马势力,可保他暂且的安稳。 说来忠家与锦家对垒也是万万不太可能,万年修来的三尊鼎力,不会因一朝一夕就破碎,众仙神心知肚明。 安稳,不管怎样,不管因谁,都可长存。 凌霄殿 大堂早被寒蝉清空,锦华被困于后堂,终日摔碗摔盆,还真营造被齐豫气着的样子,其实是朝寒蝉撒的。 寒蝉不是齐豫,大门一关,双耳紧闭,只顾前堂事。 “十三叔,我没有找到齐豫。”忠良入殿禀报。 九月炎夏,屋中密不透风,寒蝉经不得一点风吹,手中的笔顿了几顿还是放下了,抬头紧盯忠良,他一脸的心虚。 寒蝉浅笑:“那忠将去了这么久,可是见到什么熟人了?” “没有,我哪儿有什么熟人!”忠良急着辩解,也因着屋子闷,出了一脑门子汗。 寒蝉似懂非懂的点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道:“我想帮林脩正名,天宫翻遍了都没找到他,以他的功力也不能擅自下凡啊,他能跑哪儿玩去?” 忠良竖着耳朵紧听着。 “忠良。”寒蝉忽而点他,嚇的忠良一哆嗦,寒蝉又言,“你先前和他一起误入陨仙台,知道下凡的困难,那次你们又是怎样逃脱雷劫的呢?” 话已至此,忠良全然明白,林脩是与齐豫一同离的宫。 只是忠良不敢去相信,林脩会撒谎骗自己,只为了掩护齐豫。 认识林脩也有些时候,忠良始终觉得他对齐豫有所忌惮,总是带着假意去讨好却不会轻易靠近,同齐豫下凡简直是笑话。 忠良忽而又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就是这样,矛盾着都不知道该笑谁了。 “我派人追踪御河,见他消失在暖梅谷中,齐豫就在暖梅谷!”寒蝉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齐豫怎甘心这样下去,他日必定卷土重来,别说你爹的仇报不了,恐怕连天宫都要让他翻覆了。” 忠良一听,瞬时震怒。 寒蝉再激道:“御河从你身上拿走天牢钥匙,而林……暗影又从我这儿偷得通行令,可见有预谋,趁他们还在暖梅谷休养生息,赶紧断了后路,报了大仇。” “我一定不会让齐豫再回来的。”忠良咬牙切齿,压制的怒火再次被挑燃。 寒蝉暗自松了一口气,重新提笔批阅文书,语气淡然道:“我派去的人通报,齐豫还未联络过一兵一将,你要趁此时机屠灭暖梅谷。” 忠良领命,回去大营,重新点兵布阵。 时隔几百年,将领移位,梅花重生,暖梅谷却又要面临着一场荼毒。 …… 出征暖梅谷一事,因着祭拜寒先净而暂且停滞。 西方圣天,寒蝉带着一众仙神设坛守灵,超度寒先净亡了百年的仙灵。 今日,也是朗逸的生辰。 因着寒先净的忌日,齐豫昨夜喝的大醉,至今未起,林脩悄声去了后山洞里,给那张画像带了些吃食酒水。 三界只记得寒先净的风光大忌,尸骨未寒的朗逸却只落了骂名。 “狐王,和寒先净交好,你是否后悔过。”林脩倒了一碗酒,端到画像偏朗逸那边。 画像中的王笑得依旧明媚。 林脩刚想开口谈万玲倩的事,身后来了一道壮大身影。 齐豫醉醺醺的赶来,不悦问道:“怎么不叫我来?” 林脩回头,面对此番情景十分的尴尬,他本是跟这几个毫不相干,却明明白白清楚一切,心境难免会有起伏。 与寒先净和朗逸还好说,一张画像,两个痴人,与齐豫,前尘往事现下纠葛,乱了头脑。 林脩上前扶住齐豫,只道了一句:“你醉了。” 齐豫甩开林脩的手,径直向画像走去,手中捏了一诀蓝火。 “齐豫,你想干什么!”林脩急忙上前阻止。 齐豫未言,设下结界拦住林脩,蓝火烧上画像,相依着的两个顿时吞入火海中。 “齐豫,你以为烧光画像就能抹掉他们吗,别自欺欺人了!”林脩吼向齐豫。 万玲倩也是,朗逸也是,齐豫抹掉他们无非是因为寒先净,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君怎么可能有错呢。 齐豫是真的醉了,望着灰飞烟灭的画轴还不过瘾,团了一簇火焰,向屋中各处弹去,顷刻间浓烟滚滚,小屋红光乍现。 林脩拍打着结界,没有丝毫的办法。 跳动的火焰在齐豫周遭曼舞,齐豫越发用恨的推送火球。 直至林脩呛烟倒地,齐豫收回结界,夹着他飞出去洞外。 洞口不断冒着黑烟,齐豫又挑了几块巨石,彻底封上洞口,任里头的精致景物毁灭。 林脩软倒在齐豫怀中,呢喃道:“这与屠尽暖梅谷有何区别,你终究还是那个齐豫,偏执无度。” 齐豫未闻,带着林脩回了小楼,夜色降临,却没有炊烟飘起,静悄悄的暖梅谷仿佛是在祭祀死去的亡灵。 西方圣天的祭祀坛上,也燃起来猛火。 不知何处刮来的烈风,将坛中纸钱吹散到白绸缎上,绸缎连着整个祭台,登时满堂红光,将一众仙神团团围困。 “事有蹊跷,大家莫要乱动。”文曲星君掐指捏诀,向灵台处寻去,一众仙神追随。 寒蝉持剑斩断白绸,不悦道:“哪儿有蹊跷,父亲的祭台快烧成灰,还不赶快灭火。” 众仙神听闻,又准备各施神通灭火。 文曲星君阻止,反驳道:“不可轻举妄动,周遭的火势虽大,却没有一丝热意,此番火势来的很是奇怪。” 寒蝉也不是不觉奇怪,只是文曲星君当着众仙的面驳了自己的面子,让他十分的不悦,直接压道:“我是储君!先灭火!” “不能灭!祭坛那团蓝火有怪。”文曲星君也急了眼。 一众向祭坛望去,鼎中发着幽幽蓝火,不见灭的意思,确如文曲星君说那样,可寒蝉如今地位也不可小视,众仙面面相觑,不敢乱动。 文曲星君一代老仙,可不受寒蝉管制,捏来拂尘向鼎中抽去,蓝火熄灭,一个轻巧的铁盒滚落脚边。 周遭的火势瞬间消失不见,犹如一场梦境。 文曲星君用拂尘挑开铁盒,一张染着血的白布抖落,众仙凑近打探,寒蝉立于台上观望。 文曲星君谨慎捏起白布,布上沾血写了几行字。 只扫了一眼,文曲星君惊的抬眸,对上寒蝉。 凑在最前头的一仙人眼浊瞧不清,便一字一字大声念出:“众仙听令,本君寒先净还尚有一子,名为齐豫,带其回宫拟旨立为储君,指日接替君位,不得有违,不得多疑,不得不服。” “齐豫!”那仙人读完后才嚼出其中意味,与文曲星君一样,望向寒蝉。 大堂静默,寒蝉站在高台之上,双目猩红,面上的尸斑越发黑紫,可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当年先君带回齐豫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底下有仙神开了口。 接着,更多的声音响起。 “别说,这样仔细一想,齐豫与先君有几分相似。” “别忘了,齐豫是先君养在凌霄殿亲自带的,比十三还亲……” “住嘴!”文曲星君喝住那仙神,再望向寒蝉时,已经冷了脸,“十三……” 仅一瞬,寒蝉收敛回冷气,扯着嘴角与一众笑道,“诸位仙神若真有此事我定会查明,大家先不要张扬出去,等过些时候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齐豫都找不到了,怎么查明。” “若真有此事,赶紧把齐将找回来,天宫不可一日无主。” “锦家该把主位让出来了。” “……” 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提到寒蝉。 寒蝉努力想爬上最高的位子,可最终只因一个装神弄鬼的盒子被万人踩在脚下,是自始至终,都因为鬼胎一说,把他排除在天宫之外了。 寒蝉笑得越发僵硬,不再理会底下的喧嚣,燃上香火,兀自一人给寒先净灵牌叩首。 匍匐在地上的身躯不断抖动着,寒蝉对着地面咬牙切齿问了一句:“父亲,就算死了这么久,也要让齐豫继位吗?” 微风吹过,卷走香火上的灰烬,星火烧的更加旺盛。 一众仙神逐渐安静下来,随着寒蝉一起叩首完成祭祀。 没有些时候,西方圣天祭祀的怪事传遍天宫,天宫瞬时分为三派,一派挑明了支持齐豫回宫继位,一派因齐豫杀害忠德的罪名而反对齐豫回宫,另一派中立,只求天宫安稳。 与此同时,忠良筹备了十万天兵,向暖梅谷出动。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谷中,天色已亮。 林脩放走雀鸟后回了小楼,齐豫还在昏睡。 一夜未阖眼,林脩疲倦的躺在齐豫身旁休息,却也不敢入睡。 盯着满脸青胡茬的齐豫,又想起昨日火烧石洞,林脩火气蹿起,若不是深陷这些破事中,林脩都想一走了之,再也不用跟着齐豫受气。 越是对齐豫愤恨,心窝上的伤口越痛,多年来提醒着林脩,不能忘记从前的种种。 齐豫极力想抹去的,林脩都一一记在心里。 为了缓解痛疼,林脩干脆咬上齐豫的手背,谁惹的就让谁偿还。 齐豫吃痛醒来,一双警备的眸子望向林脩,另一只手已经捏上他的细颈。 “怎么,想杀人灭口?”林脩一个尖锐的眼神瞥过去。 齐豫讪讪收手,看林脩还躺在床边缘,大手一捞将他裹进怀中,脸埋进他的颈窝。 林脩推他,质问道:“你还记得昨晚干了什么吗?” 齐豫使劲儿向林脩身上蹭,不说话。 林脩无奈,困意又袭来,只好借着齐豫醒来眯会儿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巨响惊起林脩。 林脩蓦地起来,齐豫已经飞速起身穿衣,扔下一句“等我回来”后飞去外面。 林脩困意全无,站在窗子前向外看,阵法裂了几条巨痕,头顶上空袭来乌压压的一群黑影,暖梅谷被团团包围住。 齐豫一身布衣停于谷中央,手中的长戟已经伸出,目含戾气,朝一众吼道:“谁敢破阵入谷,我定杀的你们片甲不留。” 锤击阵法的天兵停住手,向后退去。 “我敢!”天空中一声震吼,忠良提着两把白银锤向阵上砸去。 顷刻间阵法破裂,暖梅谷大开,四下暗流涌动。 齐豫挥戟,在半空画了一圈,圈中飞鸟雀兽尽然陨落,而后喊道:“谁先来送死!” 无人敢应。 “懦夫!”忠良大骂一声,挥锤向齐豫砸去。 空中瞬时飞出两道极快的身影,迷住一众眼眸,却不分上下。 正观望之际,暗影飞来,袭击了前头一个天兵。 众兵惶恐,一时间随着暗影涌入谷中。 林脩望之,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人引了进来,然后唤来一云,随手提着一把短小匕首飞去与暗影汇合。 “现在怎么办?”暗影问道前来的林脩。 林脩回头望了一眼齐豫,跟忠良打的难舍难分,还没察觉周遭的波动。 “打,跟他们打。”林脩扔下一句,提着他那把小匕首向前冲。 暗影疑惑着紧跟其后。 谷中就三个人,齐豫被忠良纠缠住,眼下里十万铁甲,怎么打? “林脩,你说的救兵呢,可别唬我!”暗影追上林脩问。 林脩忽然正经起来,偏头反问了暗影一句:“如果我被人伤了,你说齐豫会不会过来救我?” 暗影被问的一头雾水,只觉得被林脩耍了,叫恨道:“林脩啊林脩,你真是一只狐狸,我就不该相信你。” “晚了。”林脩回了一句,蹬脚向身旁的天兵袭去。 他一个小匕首加上胳膊的长度,还没有人家矛头长,刀锋相触一刹那,尖锐的矛头插入林脩胳膊。 “啊!救命!” 求救声穿过一众混战的天兵,传到胶着的两人。 齐豫耳朵一动,给了近身的忠良一脚,反方向寻去。 忠良被踹的有些懵,回过神来时,齐豫不见了踪影,原来漫天的天兵已经杀进谷中。 忠良脸色变了几变,先下的情境已经超过预期了,只好先想齐豫追去。 齐豫寻到叫声处,暗影已经接到林脩,正与周遭的天兵奋战,忙的不得□□。 林脩面色惨白窝在暗影手臂间,胳膊不断甩出鲜血。 齐豫加速冲开前方挡路的一众天兵,以暗影都感受不到的速度接过林脩。 “往后退!”齐豫命令暗影。 战事已开,忠良恋战,天兵散乱,再不后退怕是要死在乱箭中,齐豫与暗影尚且能突破重围逃离,可有了林脩这个软肋在,要先稳下来从长计议。 齐豫抱着林脩去了山谷背面的隐蔽处,暗影断后,引着天兵去了另一方。 天兵很快占领暖梅谷,忠良暂控局面,带着一众搜山抛地,要把齐豫找出来。 齐豫揭开林脩的衣裳,给他瞧伤口,轻轻浅浅倒也不至于昏迷,齐豫拍了下林脩的脸颊:“别睡了,快起来吧。” 知道逃不过齐豫的眼睛,林脩娇弱着睁开眼睛,病怏怏的大义凛然道:“别管我,你快走。” 齐豫轻笑:“这是我们的家,走哪儿去?死也要死在这儿。” 齐豫这般反应,正背了林脩的意思,林脩生龙活虎的从齐豫怀里爬起来,说道:“我们在这儿躲着也不是长久的事,你这么厉害,出去跟他们干一架得了。” “你受伤了。”齐豫摇头,从衣袍上撕出一块布条,将林脩按在怀里给他包扎,一点儿也不慌张。 林脩也不慌,反正暖梅谷不大,十万天兵走几步就能找到,更何况雀鸟还没回来。 □□着,头顶上空响起一声急促的鸟鸣。 那只傻鸟不但飞了回来,还引来了几个被他啄伤脸的天兵。 顷刻间,半山谷的人涌向山后。 望着飞到林脩肩膀上的雀鸟,齐豫拧了眉头,再次划戟。 林脩偷摸着瞥了齐豫一眼,笑的更加得意。 天兵将齐豫围了三圈,却没人敢动,忠良赶来,站在山坡之上吆喝道:“齐豫,只有你跟我乖乖回去,我可暂且放你一命。” 本无这道命令,忠良担忧的是齐豫身后的林脩。齐豫万一将林脩放在前头挡刀……忠良会后悔的。 齐豫大笑:“不用,尽管来,但也不要伤及无辜,把林脩带出去。” 忠良一听,愣住了。 后头与雀鸟玩的林脩也顿了一下,随后起身向堵的密不通风的天兵那儿走去。 “起开啊,放我出去!”林脩与几个小兵凶道。 小兵不敢放人,也不敢伤人,看向忠良。 忠良摆手,虽疑惑,但林脩总归安全了。 刚松了一口气,再对上齐豫,他的脸却黑了几分,尤其是在林脩走后,忠良不敢松懈,手里的白银锤握的更紧。 齐豫握戟,戾气快要冲破天际,一个后划,直冲忠良而去,天兵也一拥而上。 林脩紧攥着傻鸟,看的心惊胆战,早忘了胳膊受的小伤。 没厮杀一会儿,头顶上空黑影盘旋,天色忽然暗下。 一众抬头望去,四周妖气弥漫,影影绰绰中,一条庞大向黑蛇带着一众妖怪奔来,很快占了上风。 妖界现身完全出乎忠良意料,静下一想,心道:坏了,中计了! “回宫!”忠良向厮杀的众天兵呼喊。 天兵自是欢喜,跟着忠良撤退出暖梅谷。 蛇蜕没有追去,变回人形,来到山脚找齐豫。 厮杀不少,齐豫身上挂了彩,倚着长戟歇息。 望着前来的蛇蜕,齐豫冷着脸躲闪开,回后头找林脩。 那厮眼睛黑亮,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 “过来,扶我回去。”齐豫向林脩招手。 林脩心情好,也分外的听话,顺遂着齐豫的意思,跑到他胳膊底下架着。 也不知是林脩架着齐豫,还是齐豫推着林脩,两个回了小楼。 齐豫虽没理会蛇蜕,但也没开口赶他,暖梅谷也未在设结界,天色已暗,蛇蜕带着一众小妖住下,等着小楼出结果。 齐豫一回小楼,关了房门,开始质问。 “暗影。”齐豫掐腰朝窗边喊了一句。 斑驳的影中,一道人影不情不愿的闪现,暗影现身,直接跪在齐豫脚下。 齐豫冷着脸,骂道:“你当我是傻子?谷中的阵法只有你我两个可以破开,是嫌命不够硬,想尝尝被万人刺死点滋味?” 暗影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磕了一下头,没有回话,全部默认了。 林脩看不下去,主动承认道:“是我让他这样干的。” 训暗影是小头,齐豫本想留着后半夜慢慢训林脩,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 “走,你走的还真是潇洒,是不是早想离开我。”齐豫挥手打破暗影,将他赶了出去,直冲林脩。 林脩躺在床上没有丝毫愧意,与他道:“你都成废物了,我跟着你也没意思,命可能都保不住。” 齐豫慢慢上了床榻,将林脩挡在身下。 林脩习惯了,张开双腿,给他方便。 “暗影跟了我几百年,绝对的忠贞不二,你好是厉害,竟然命令得了他。”齐豫游走在林脩身上,揭开腰带。 林脩平躺在床上,眼珠转的十分灵活,回道:“暗影对你确实忠诚,我也没本事命令他,不过是与他说,想帮齐将重回天宫,接管君位。” “住口!”齐豫抬高声调吼道,“好大的胆子,天宫之上还有天君,用你在这儿谋划!” “天君?就你那小相好?”林脩哂笑,“齐将,你可真会怜悯人。” 齐豫气恼,撕开林脩衣袍。 林脩任齐豫动作,他越发狠,林脩笑的就越开心。 “事已至此,你已与天宫对立。”林脩缠上齐豫的腰肢,趴在他耳畔轻吐,“齐将,要么死,要么战,你选一个。” 齐豫用力……,咬着林脩耳朵回道:“死也要带着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傍晚了,浩浩荡荡的十万铁甲隐着身自小镇狼狈回宫。 凡人看不见这群隐士,正热闹着准备赶夜市,夏夜外头凉爽,可缓解一天的热意。 御河坐在门前乘凉,正等着十万天兵。 体内的神脉还在,御河一大早就看见一群跟蝗虫似的铁甲呜呼啦飞过天宫,忠良在前带军,好不威风。 不敢有太大动作,等天兵过后,御河驾云上看,猜测的方位正是暖梅谷。 一时间御河不知该担心谁了,在院子里等了一天,干着急,打算着过了今日等不来人,就去暖梅谷。 终归还是放心不下。 刚过戌时,天上有了动静,御河起身观望,一眼就瞧见最前头的忠良,灰头土脸,一脸受气样。 御河放心了,心道一声:呆瓜。 收了躺椅,御河回屋睡觉去了。 过了一夜的暖梅谷,仿佛未发生过任何事,夏日的蝉鸣又聒噪着响起。 林脩紧绷着腰身从床上爬起,昨夜里,齐豫把所有的怨气都出在了自己身上,要不是林脩挤出两滴眼泪,齐豫还不肯罢休。 往身旁一找,齐豫不见了,正光着膀子立在窗前,一脸深沉的向外往。 林脩一壁穿衣一壁向窗外望去,篱笆小院外杂七杂八横陈着几头妖兽,再远了看,满谷的粗野糙兽翻着肚皮睡大觉,却每一个进院造次。 “他们可救了你的命,不下去瞧瞧。”林脩故意点着齐豫,也顺带推他一把。 齐豫眉头没有散开,还在思索。 昨日一战确实是妖界相救,而且看忠良模样,应该很快再杀过来,谷中只有三个抵挡不了多久,可是一旦与妖界联手…… 齐豫再一转念,心想:联手又如何,大不了吊着蛇蜕不作战,而对天宫,反正名声都臭成这样了,也不在乎添一个与妖界勾连。 想好了,齐豫穿上袍子往院外去,林脩小尾巴紧随其后。 蛇蜕一直在外,等篱笆门一开,前来迎接。 “我昨日可没请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齐豫没好气问。 齐豫这俨然不是赶人的口气,还很平静的询问,是个好苗头,蛇蜕开门见山道:“我想拥你为君,重启三界。” 齐豫不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被林脩牵着鼻子走,再一想,回天宫那会儿也没想过能和林脩这只小狐狸纠葛着住进暖梅谷。 这就是命数吧,齐豫认了。 “可以。”想好了,齐豫答应下,又转口道,“但是你必须听我的。” 蛇蜕摇头:“我们是在合作,我拥你为君是为了三界安稳,而你答应是为借妖界保身,当然,我想你也希望三界安稳。” “三界安稳关我什么事!”齐豫有些急眼,“我只是为了让天宫那群废物离我远点!” 见齐豫还不松口,蛇蜕又道:“最近西方圣天有一个遍布三界的传闻,说是大火烧上寒先净的祭台……” 齐豫一听,转了模色。 引起齐豫的注意,蛇蜕继续道:“文曲星君从祭坛里挑出一个铁匣子,匣子里装了一封血书,而血书上……你猜写了什么?” 蛇蜕故作神秘,一旁的林脩接话茬:“写了什么?” “众仙听令,本君寒先净还尚有一子,名为齐豫,带其回宫拟旨立为储君,指日接替君位,不得有违,不得……” “够了!”齐豫打断蛇蜕,而后凶狠很的扔了一句,“我答应你。” 蛇蜕什么满意,作了一揖道:“我定会拼尽全力辅佐你。” 再一抬头,齐豫拎着林脩气冲冲的回了小楼。 “你玩了一手好棋!”齐豫将林脩扔到床上,厉声道。 林脩一头雾水:“我不会下棋。” 齐豫无法与林脩挑明,因为挑明了也会被林脩赖掉,当年与锦华那事,这只狡猾的小狐狸至今都嘴硬不松口是故意为之,他还赖了多少事就不得而知了。 再一想,即使答应蛇蜕,齐豫与他也没得话说,不如通过林脩……也罢,反正就是随便答应着玩玩,暂保一时太平。 齐豫也明白,西天一事之后,想要太平不太可能了,忌日才过去没几天,忠良已经杀了过来,外头还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西方圣天 三界最佛的无为天尊也躁动了,天天差人打听关于齐豫的事,将天宫摸了个透,得知不是所有仙神都盼着齐豫死后,无为松了口气。 头一次听说传闻后,无为也震惊了,从未想过寒先净会…… 无为叹了口气后去到卧房中,从床底抽出一个长匣子,里面是一方画轴。 缓缓打开画轴,朗逸…俊秀的脸庞一点点展现,无为躁动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烛火摇曳,软白的蜡油流进四方蜡台,凝成丑陋的形状。 不觉中,天色已亮,无为紧闭的嘴唇张了又张,平日话许多的他,今夜只道了一句:“你可否后悔过?” 画中的人,笑得依旧明媚。 无为不忍不敢不愿再与那张画像对视,急忙收紧匣中,如吸了一口烟药,让他难以自拔。 “天尊,来客人了。” 外头,侍从轻声来报,无为收敛悲伤神情,又一副嬉笑模样出来迎接,问道:“谁啊?” “是十三叔,寒蝉。”侍从抬头打探了一眼,无为脸上难掩的停滞。 侍从只听无为便向大堂走便念叨着:“他怎么来了?” 寒蝉已经坐在棋盘前,捻子细究,许久未下棋手都生熟了,可终究也没心思再落子了。 “十三。”一入前堂,无为亲昵迎上前,可当看见那张黑皮面具后,不觉放慢脚步,笑道,“这是哪个妖怪,敢来我洞中撒野。” 寒蝉不接他这玩笑话,却又顺遂道:“妖魔哪儿敢来你这儿撒野,也就敢在暖梅谷叫唤一下。” 说至此,无为确定了寒蝉的来意,又道:“神妖分界,他们爱在哪儿闹腾就在哪儿闹腾吧。” “那如果打上天宫呢!”寒蝉绕到正在准备茶水的无为面前,逼问他。 无为收了棋盘,将茶水摆上,漫不经心道:“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无为自然说的是齐豫和寒蝉之间。寒蝉来此,哪儿在乎的是妖界,分明是冲着齐豫而来,却又不愿挑明。 面具下的面色一沉,寒蝉没接无为推过来的茶杯,冷言道:“既然你不愿帮天宫,也请你别出手,就安稳的待在西天。” 无为天尊为三界老仙,他的态度能牵动许多仙神,只要他中立,就是最好的结果。 “随心而动。”无为向来洒脱,不被拘束,呷了一口茶,问道寒蝉,“上等的竹叶青,消暑散热,不来一杯?” 对无为的回答十分不悦,寒蝉不掩怒意,甩袖离开。 无为不在意,倒掉杯中的冷茶,回屋补觉去了。事态怎样无为不得知,但心思一直没从暖梅谷离开过。 谷中,蛇蜕几乎叫来所有的妖兵镇守,俨然成了一座营地,天兵再来攻打怕是困难。 小院中也没有妖敢来涉足,暖梅谷又恢复了平静,这正是齐豫想要的,不过可憋惨了林脩。 齐豫将林脩关在小院中,胆敢出去一步,就要被折腾一晚。 林脩嘴上求饶,可下次依旧,捂着腰也出去玩上一圈,与众妖们在一起舒坦。 外头扎了营子,万玲倩偶尔也来上一次,给林脩带点东西,林脩发现,万玲倩给的东西多了许多,便立马领悟,带着东西回小楼偷摸给到齐豫。 齐豫不知,吃的甚是欢喜。 林脩多次想开口说上一句,可见齐豫欢快的模样便住了嘴,有些爱意说出来就变味了,林脩嚼了嚼味,尚且称为爱意吧。 这日林脩又算好万玲倩来到日子,趁齐豫午睡跑出小院,去山后的大营。 还未跨过山丘,林脩警觉着不远处的一片林子在乱动,竖起耳朵细听,还有细碎的脚步声。 “谁!”在自己的地盘,林脩壮起胆子喊了一句。 草丛微动,一道身影闪现。 林脩望着面具,惊诧住。 “小脩,这才几日没见,怎么就生分的认不出我了。”寒蝉上前握起林脩的手,丝毫没有惧怕不时往来的妖兵。 林脩拉着寒蝉,回了丛林深处,问道:“十三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天宫。”寒蝉气定神闲,语态随意。 林脩颔首皱眉,不再言语,闹钟一片空白,不知从何跟寒蝉说。 “不是跟你说过,等过些时候我就把你接到身边,现在我来奉行承诺了。”寒蝉步步紧逼。 林脩抬眸,摇头直言:“何来承诺一说。” 过些时候过些时候……林脩从不觉得是个承诺。 “难道你想和齐豫一起不成?他可是屠灭火狐一族的刽子手。”寒蝉再发攻势,直戳林脩痛处。 林脩摇头:“我不是想和他在一起,只是想安稳的待在暖梅谷。”……刚好齐豫也是这般想的,就…… 忽而林脩心头一阵,心中的疑惑漫上来,齐豫为何会来暖梅谷? 没等林脩细想,寒蝉变了生硬语气,与他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屠尽暖梅谷中的妖,给你一片安稳。” 林脩听毕,猛地抬头:“暖梅谷不能再染血。” “那你就跟我回去。”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四周蝉鸣不断,更显气愤凝重。 林脩收敛回所有情绪,问道寒蝉:“十三叔你是在威胁我吗?” 寒蝉只言:“我只想让你跟我回天宫。” 林脩望着那张冰冷的面具,完全感受不到十三叔往日的亲切,苦笑道:“十三叔,我们之间何时要威胁二字了。” 寒蝉听毕,染了怒意,厉声道:“何来威胁一说,那些低贱的妖也配让我动手,而你,难道忘了齐豫的所作所为了吗!” “我也是低贱的妖啊,可不想回那高贵的天宫了。”林脩不岔,脱口而出。 听闻,寒蝉立在原处,许久恢复柔声道:“小脩,我来找你就是不想让你再受苦,跟我回去,我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林脩不语,俨然不想跟他。 “今日申时我再来,希望你能给我个答复。”寒蝉又道,“可小脩你要想好了,等仙妖开战,暖梅谷很难不遭殃。” 林脩蓦地抬头,满是伤感,仙妖又怎能因他一人而停战呢,顶多保全个暖梅谷。 也罢,保全了暖梅谷,给妖界一个无形的结界。 “好。”林脩答应下。 寒蝉抬手,抚上林脩的脸颊,温声道:“小脩,我想带你回宫,补全你百般委屈,扼杀掉所有的蔑视,给你最好的生活。” 句句暖心,林脩阖着眼皮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异样的情感。 今日一谈,寒蝉信心十足的回了天宫。 林脩有些恍惚的去了后山,万玲倩一如既往的热情,给林脩拿出大包小包的玩意和吃食。 林脩提不起精神,再一想这是为数不多的见面了,多了些勇气,与万玲倩道:“万姑,你和齐豫本就是母子,又何必因为一个负心的男人而跟他置气呢,齐豫也十分的想……” “不行。”万玲倩打断林脩,倒也没生气,与林脩讲道,“齐豫是被那混蛋带大的,在他心中,那滚蛋就是不可触动的信仰,我要是跟他和好,道出了那混蛋的真实意图,齐豫会崩塌的。” 林脩听闻,惊诧的瞪大眼睛,半响没说出话来。 一直以为万玲倩是与寒先净置气,才不认齐豫,没想到大爱无疆,宁愿自己忍受煎熬也要给齐豫构建虚无的信仰。 林脩不十分的赞同,齐豫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该承受真相的责任,那怕崩塌了,再重建便是,但又不忍心打破万玲倩,林脩只道:“万姑,若我以后不来取东西了,你可以自己进院子送,齐豫肯定高兴。” “你不来?”万玲倩以为林脩说玩笑话,便怼回去,“你要是不来,我拿着鞭子去院里接你来。” 林脩嬉笑回去:“那劳烦万姑。” 两个又聊了会儿,林脩去外头找蛇蜕。 蛇蜕正与几只妖在沙阵商讨路线,营中又来了几个陌生人,林脩认出,那是来自的天宫仙神,手中都有些权兵。 几个聊的很欢,没有察觉林脩到来。 林脩听见,几个三句不离齐豫,大概能想到,从天宫下来的仙神是奔着齐豫而来,只等齐豫开口,助他登上宝座。 再想想齐豫,还在小楼里睡觉,没有半点准备。 林脩退出大营,回了小院。 齐豫已经醒来,袍子宽松的披在肩上,坐在楼后的滑石上喂鱼。 年过十月,闷热的气候有了起伏,南风减弱,北风迎上,偶有些料峭。 林脩从廊上来,坐到台沿上,扰的水中鲤鱼四散。 齐豫更显怒意,扔掉面屑,直接将林脩压在台上。 凹凸不平的竹节硌的后背疼,林脩埋怨叫了一声,齐豫翻身去了下方,双手固定住林脩的大腿根,迎着蓝天抬头望去,林脩的那张脸愈发水灵。 “胖了点。”齐豫伸手去捏林脩的脸颊,不急于惩罚他明目张胆的离去大半日。 林脩坐在齐豫腰肢,揪着他的衣领,仔细观望,啧声道:“沧桑了许多,半点将军的样子都没了。” 齐豫一颠身子,将林脩抖进怀中,捧着他的脸庞笑道:“那真的顺遂我的心意了。” 林脩翻了半个白眼,爬在齐豫胸膛,问道:“不觉着每日待在这儿很无趣吗?” “这半天是很无趣,不过现在好了。”齐豫大手抚在林脩背上,揉搓他的肩胛骨,恨不得将他揉进体内。 林脩听闻,双颊一红,不觉埋脸进了齐豫胸襟,又问道:“为何要来暖梅谷居住,不怕千百亡灵来向你索命吗?” “不来暖梅谷,又怎么将你骗下宫。”齐豫手上滑,开始揉捏林脩软滑的耳垂,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脩耳朵滚烫,不知是被齐豫揉的,还是怎么的,越发不敢抬脸看齐豫。 齐豫圈住林脩的脖颈,手指悄然进了衣领。 林脩这次没有反抗,就是待在齐豫身上不知该怎么办了,急忙往下面钻,每次都是齐豫在上掌控床笫之欢,除了心情不好外,林脩也享受其中 。 “这次,你在上面。”齐豫阻挡住林脩,将他按在身上。 林脩滚圆的大眼睛惊诧不已,问道:“你想给我……” “当然不是。”齐豫顺着林脩的裤腰一抹,将……。 凉飕飕的凉气从湖面吹来,林脩爬在齐豫身上,不知所措。 “慢慢下去,然后……” 林脩脸颊滚烫不已,虽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还是按照齐豫的话做了。 齐豫托住林脩的大腿,帮他一起…… …… 从一开始的生涩紧绷,到后来的松弛舒缓,两个一起醉生梦死,飘飘欲仙进入境界。 近一年的相触,两个的身子慢慢磨合,今日尤为紧贴,林脩不知怎么了,十分的主动与热情,也带动着齐豫……很多次,日近晌午才停下。 齐豫将软趴趴的林脩揽入怀中,不让他沾一丝木竹的凉意。 凉风吹过,天色忽而暗下来,一道闷雷从不远处轰隆而来,四周潮湿气息陡升。 “饿了,回去吧。”齐豫轻揉着林脩的肩膀,呼唤他。 林脩拉回神情,却没有动身,问道:“天天如此,日子久了会不会厌烦?” 齐豫玩笑:“厌烦了,我就离开这儿,去找一个不厌烦的地方。” “那万一是我先离开呢?”林脩趁机又问。 “那我就追到你去的地方,直到我说烦了才行。”齐豫道。 林脩没回,张口咬上齐豫的心窝处,留下一道血印。 齐豫皱眉,倒不是觉得疼,只是觉得林脩今日尤为奇怪。 “想追到我,那你还得有这个本事。”林脩舔干嘴角的鲜血,起身穿衣。 “天涯海角,我都作陪。”齐豫从后方环住林脩,两个粘着回了小楼。 晌午过后,刮了一阵狂风,紧接着风雨大作,吹得门窗作响。 齐豫吃过午饭后,脑袋十分昏沉,入了床榻便睡了过去。 林脩等齐豫睡熟,越上他的身子,揪起他的衣领一阵摇晃,齐豫睡如死尸。 林脩向外望去,乌黑的天空已经瞧不出时辰,雨倾盆而下,淋得枝叶垂下了头,林脩仿佛要出趟远门,又不舍得温暖的被窝,重新趴回齐豫身上,吸收着最后一丝温存。 “投奔十三叔是一个很好的归宿。”林脩自言自语着,看向齐豫熟睡的脸庞道,“齐豫,你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噩梦中,我又无数次想撕碎它,我的童年就在见到你的那一刻结束,我的不幸也是在那一刻开始,你在我这儿早就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可我不能这样做,你是寒先净的亲子,三界的支柱,你该死,但不应该轻易去死,暖梅谷也不是你最后的归宿,我不去天涯海角,就在天宫等你。” 说完,身中所有的温热全部抽空,林脩带着一身冰冷踏入雨中,消失在四起的烟雾中。 熟悉的草丛,因为雨水的冲刷而显得狼狈,林脩更是不堪,衣袍全湿,头发成股披散在脸上。 比林脩还有不堪的,是烟雨中单薄的身影,寒蝉不知何时来的,又或许是未走,双手背立在后,如一尊佛像肃穆于此。 “十三叔,我愿意跟你回天宫。”林脩急忙上前,摊开袖子给他遮雨,寒蝉身子弱,受不得风吹雨打。 寒蝉猛将前来的林脩拥入怀里,顾不得大雨,喃喃道:“太好了。” 淋了雨的寒蝉,如一座寒冬的冰窖,冷到林脩心尖上。 林脩强扯笑意,与他道:“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寒蝉听毕,急忙驾了一云,带林脩上了南天门。 两个“落汤鸡”从大道上瑟缩着回来,南天门的侍卫看了一眼黑皮面具后悄声退下。 早就侯在此的随从递上干索的擦脸布,而后前拥后簇的将林脩带到寒尊宫,此处是寒先净大殿,现在成了寒蝉休息的地方。 林脩打探着殿中琳琅宝物,再瞥一眼身后随从笑意不断的嘴脸,噗笑一声。 何时受过这等待遇,林脩不觉舒心,只是想笑。 “我把母后住过的偏殿修缮一番,给你做卧房。”寒蝉不顾湿透的衣裳,拉着林脩急忙奔去偏殿观赏。 林脩觉得,眼前的一切比刚上天宫那会儿的娃娃看到的还要陌生,木讷的任由寒蝉拉着,仿佛这些富贵都不属于他。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偏殿不逊于大堂,庭院前种满了梅枝,临近秋日了,枝丫上冒了几片嫩叶,枝上挂着的铁笼中有几只鹩哥,准备给林脩逗趣玩。 寒蝉记得林脩喜欢养花种草,便在庭院内陈放了许多花盆,四季的花苗都有,日日可闻花香。 怕林脩还惦记他院中养了几百年的乌龟,寒蝉也差人一并运过来,又从凡间运来一只烧练千百回才完好的大瓷缸,给这只王八安居。 偏殿的每一处陈设都经寒蝉指点,终得盼回殿主人。 “这是雪山运来的泉水。”寒蝉将林脩带入内室,欢喜的说个不停。 望着漂浮在上的水泡,林脩想起在山巅上与齐豫的几次共浴,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一边想念,一边又觉得自个儿犯贱,明明都是齐豫给的伤痛。 可望着硕大的池子,林脩真的挑不起一点兴趣。 寒蝉察觉林脩不悦,从后方环上林脩,俯身耳语道:“这泉水不是疗伤用的,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半点伤,不过可以滋补精气。” 林脩被寒蝉这一搂,吓得前倾,差点掉进池子里。 寒蝉伸手捞,被林脩拍开了。 “十三叔,我受不起天后的大殿,还是回我的小院子住吧。”林脩站在不着边际的大殿中,很是空荡与不安。 寒蝉收了还停留在半空的手,脸上的闪过一丝窘迫,他并不想放过林脩,质问道:“从前我抱你睡觉都可以,怎么才过了这一年,连碰都不让碰了。” 经寒蝉这样一说,林脩这才发现,登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这一番质问后,由不得林脩再说什么,寒蝉全掌控了局面,一步一步逼近林脩。 林脩咬着嘴唇,身体更加排斥愈发接近的气息,快要窒息了。 寒蝉再次将林脩拥入怀中。 闻着周遭的药香,林脩得到一点宽慰,镇定了不少。 寒蝉揉摸着林脩的脑袋,柔下声道:“淋了雨,赶快泡一下,把凡尘那些妖魔都洗尽。” 躲在寒蝉怀中,不用再与寒蝉那双仿佛能参透一切的眸子对视,林脩壮了胆,与寒蝉软商量道:“十三叔,我与你上了天宫,你能否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碰暖梅谷。” 脑后的手停止了抚摸,耳畔的心跳声仿佛也停下了,连拥抱也冰冷了几分,气氛凝固了。 可林脩不像也不能放弃这个时机,强硬了语气道:“暖梅谷是我的故乡,我恨尽了那个屠谷的人,十三叔,你可不要再伤我的心了。” 寒蝉思索片刻后,讪讪开口:“好,我答应你。” “如有违背,我就和谷中的早梅一起葬身于泥土。”林脩趴在寒蝉怀中,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 寒蝉听毕,身心一颤,将林脩抱的更加紧喃喃道:“我不能失去你。” 我不能失去你…… 冷漠的天宫中,寒蝉唯有与林脩要好,因为寒蝉觉着林脩与自己是同类,面对无尽的嘲讽,只能默默忍受着,卑微的活在三界中。 寒蝉忍气吞声熬过了侮辱,背负着怨气,践踏着尸首踏上了宝座,拥有了三界至上的权利,然后再站在高处,一点一点的归还给那些还来不及收敛回无情笑意的蝼蚁们。 寒蝉需要一个见证者,一个与他一起享受报复快感的卑微者。 林脩不知寒蝉这般意味,他从不觉着自己卑微,更不觉着寒蝉卑微。寒蝉对他来说,是阴暗云翳中的那一点点光亮,是被生活这滩沼泽沒过鼻翼后快要窒息的那一根岸上稻草,那怕是那一丝苦涩的药香都能给林脩带来无限的希望。 可是,全被齐豫打乱了,林脩的心乱了。 寒蝉只待了一会儿,便又匆忙去了凌霄殿。 林脩回了宫,齐豫也该激怒了,寒蝉唤来忠良,再次商议应战。 “暖梅谷不能进。”寒蝉最先下了死命令。 忠良瞪眼:“不进暖梅谷,那我去哪儿捉齐豫,难不成要守着齐豫在谷内老死?” 寒蝉哑口无言,可答应了林脩……齐豫的命与林脩的命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寒蝉还是放弃了。 “你可以引他出谷,反正不能带兵进去。” 忠良皱了眉,还想再说几句,后堂传来一阵熟悉的敲打声。 “行了,你先带兵去暖梅谷外守着,等齐豫动作。” 寒蝉烦躁起来,将忠良赶走,又差人去锦秀宫叫了锦秀来。 锦秀一来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直接去了后堂。 …… 暖梅谷 齐豫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眉心微痛,齐豫警觉着起床,挥手将额头上的银针拔去,另一只手已经锁住大夫的脖颈。 大夫吓得翻倒在齐豫的手掌中。 蛇蜕急忙上前阻止:“是我带他来的。”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齐豫暴怒,头也越发的痛,扔下手里的人,踉跄着去外头找林脩。 “你昏睡了三日。”蛇蜕不阻拦他,悠悠的在背后提了一声。 齐豫一顿,猛地冲回屋里,问道:“林脩呢?” 蛇蜕皱眉摇头:“不见了。” 齐豫不顾披散的头发和凌乱的衣衫,提着许久未展开的长戟,气势汹汹的向外头走去。 “你要去哪儿?”眼看要失控,蛇蜕急忙拦挡在前。 “捉林脩。”齐豫双眼冒火,仿佛下一刻找到林脩,就要将他拆骨入腹。 “去哪儿找?”蛇蜕再问。 齐豫已经不耐烦,绕过他后扔下一句:“天涯海角。” 蛇蜕背对着齐豫,与他道:“林脩上了天宫。” 齐豫再次停住脚步,握戟的手忽而没了力气,长戟落地,沉重的响声回荡在小楼中。 蛇蜕趁此时机,上前劝说:“林脩定是被他们胁迫,只有你我联手,才能攻进天宫将他救出来。” 满是青葱胡茬的脸冷若冰霜,齐豫眼中恢复了几分曾经的狠厉,与蛇蜕道:“让我想想,带着你的人先滚。” 事情成了五分,蛇蜕带着大夫出了小院,在谷中静等。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一次袭击之后,天宫之上再也未派兵下来过,暖梅谷又回到了以往。 直到夜里,蛇蜕收到雀鸟带回来的书信后,才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提笔嘱咐林脩安全。 自林脩消失后,蛇蜕将他的意图猜了个七八分。但凡林脩不愿的,即使死也不从,与齐豫下凡至暖梅谷,又莫名跟着寒蝉上了天宫,全都在他的意愿之内,不过与下凡不同,这次回宫全然为了大局。 蛇蜕望着不远处还黑着的小楼,兀自念了一句:“齐豫,你可别辜负了林脩的期望。” 漆黑的夜里,齐豫从地窖拎了坛透心凉的酒,猛灌了一番。 也是自今日,齐豫养成了喝酒的习惯,一直再见到林脩,都只有酒作伴。 翌日天还未亮,栅栏小门悄然打开,齐豫醉醺醺的来到山后的营地,将手中的酒坛从窗口扔进去。 蛇蜕披着袍子,防备的向外探头,困意顿无,出门与齐豫笑谈:“怎样齐将,考虑好了吗?” “我答应你,联手攻上天宫。”齐豫扔下一句,去了一旁主战的大营。 营中沙盘摆定,齐豫挥手打破沙盘,坐倒在太师椅上歇息。 被惊醒的一众将领进营,全然懵愣。 蛇蜕后入,却没了往日的紧张,与一众笑道:“往后由齐将领兵,带我们攻上天宫。” “他?”有将领质疑道,“醉的连沙盘都打乱了,怎么带领我们。” 蛇蜕不慌不忙,转头问道齐豫:“齐将,那你就说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齐豫眼皮都懒得睁开,开口吐了一字:“等。” “好。”蛇蜕附和,与一众道,“我们听从齐将的,都回营休息吧。” 一众面面相觑,不退。 蛇蜕裹了下袍子,最先出去了。 大眼瞪小眼了一番,皆无奈着离去,大营中只留齐豫一人。 齐豫歪歪扭扭着回了小院,又从酒窖里掏出一坛酒,打开窗户,望着随风飘动的梅枝一口一口的猛灌。 虽有了妖界辅佐,可终究对不过天宫的精甲,若是冒然行事定会落得大败收场。更何况,齐豫不想再将天兵引来暖梅谷,眼看着梅花要开了,林脩还没看上一眼。 喝完了一坛酒,齐豫去了书房,展开宣纸写了几封信收好,又去了大营熟悉妖兵势力。 看了一圈,齐豫不得不佩服蛇蜕的练兵之道,与几百年前那几次小战中的羸弱兵力相比,俨然成了正规军,若是配上精良的装备,可以与天兵一战。 齐豫又召集早间几个懵愣的将领,听取了所有的商议,大概摸透了几人的性子和手下兵力。 齐豫还不光有无上的蛮力,其派兵作战的本领也高人一等,凭借敏锐的洞察和绝好的记忆,重新调整沙盘,将通往天宫的几条路线都一一列出。 最先不服的几个,一天过后皆没了话语,甘心听候调遣,不禁啧谈:“只要齐豫还活着,哪怕无一兵一卒,也能卷着尘土掀起一阵风暴来,将那宝座吞噬。” 至上的宝座,齐豫连想都未想过,因为那座上之人是他最尊敬的寒先净天君,齐豫只想到是将天宫里那答应他一起赏梅的狐狸崽子拉下来,至于之后怎么,齐豫就撒手不管了。 不过总算有了丝动力,齐豫又忙活起来。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华儿,为何又闹脾气!”锦秀一入后堂,便责备起来。 等来的却是一个酒瓶的回应。 金瓶触到结界滚落在地,而后听见锦华叫喊:“放我出去!” 锦秀脸色暗沉了几分,已经劝了锦华几个月,还不见他松口。 早在察觉着寒蝉即将掌管凌霄殿后,锦秀便做好准备,抛却了颓散的齐豫,站在寒蝉这边,如一棵只能依靠强壮树干而活的槲寄生一般,毫不犹豫的抛弃旧主,攀爬上生机勃勃的新主,保住了无上的富贵,这些,锦秀自锦华儿时便教导他,也正是受此影响,锦华才找上齐豫,可到了寒蝉这儿,锦华却是死活也不愿。 自己的儿子,锦秀也是了解,一旦槲寄生与旧主纠缠久了,便长进了树中,树死后槲寄生也难逃枯萎的宿命,锦秀现在要做的便是将锦华这颗顽固点槲寄生从齐豫身旁拉开,给他新的生活。 “华儿,放你出去了,然后呢,把齐豫召回来?华儿啊,不用我跟你说你自己也明白,那齐豫还想回来吗?回来了也不过是堆烂泥罢了。”锦秀句句戳心,继续道,“你想想现在的一切,如果执意跟寒蝉作对,还没把齐豫召回来,你屁股后边的宝座就没了……” “我不会召回齐豫,也不想要宝座,我只想下凡与齐豫在一起。” 锦华泪眼婆娑,即使过了及冠之年,依旧是一副不懂事的孩童模样,可这夹杂着哽咽断断续续无力又梦幻的话,却像一把铁锤敲在锦秀心窝上,忽然意识到锦华已经不是小孩了,可这刚有意识的雏鸟却不知怎样掩饰自己,即使面对着最亲近的父亲。 锦秀要的是富贵,即使折断锦华的翅膀,也在所不惜。 “忠良马上要攻暖梅谷,齐豫到时候死的连渣都不剩,别再说胡话了。”锦秀谎骗锦华。其实忠良已经撤退回宫,而暖梅谷,寒蝉却迟迟不动。 锦华脸色骤然惨白,身体僵硬,只有滚落的泪珠还在提醒自己是个活人。 锦秀从未见过锦华这般,脸色吓得跟他一样白,心里不是滋味,想说几句软话拉回来些。 锦华动了动嘴皮子,决然冷厉道:“要是齐豫死了,我跟他一起死。”面如死灰,心如寒潭,锦华飘进内屋,不给锦秀一丝说话的机会。 锦秀在阵外急得直跺脚,摇晃着肥胖的身子,去忠德宫找忠良打探前线消息去了。 林脩自上了天宫,百无聊赖。 寒蝉事物繁忙,每日只早间匆匆来一回,而林脩却有个睡懒觉的习惯,就一直没见上面。 其实上了天宫后,林脩再也没睡好觉,晚上大把大把的时光盯着窗外夜空数星星,只在早间天刚刚亮时睡上一两个时辰,这一日再无觉了。听见屋外有寒蝉的声响,更是不愿起身,一天懒散在床上,偶有几次拜访老友,全都对他毕恭毕敬却又避而远之。 林脩晚间闷的不行出去走走,每个仙神跟见了瘟神似的,躲得远远儿的,除了寒蝉安排来的侍从,林脩都没怎么好好聊上一会儿。 此刻的天宫就好比一座牢笼,将林脩这只雀鸟困住。 暖梅谷虽有结界,活动的地方不过是一座山头和上下二层小楼,可林脩并不觉得脚上栓了锁链,反而乐在其中。 天上天下两个境况对比,林脩更加思念住在暖梅谷的这一年,就连齐豫做糊了的饭都思念,更别提晚间那温暖的臂弯。 林脩也知道,想回去,遥遥无期。 不知不觉,林脩走到了雷霆宫,硕大的宫殿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匾额上的三个大字在月光下更加闪亮。 林脩推开一道门缝,踏了进去。 皎洁澄明的月光下,雷霆宫仿佛进入午夜安眠了般,生气未被冷清取代,草木一如往常生长,地面上连一根冒头的杂草都未有,依旧保存着一丝烟火气。 林脩轻车熟路来到后堂小院。大门不知为何被几根木板封死,股股恶臭从门缝中飘出。 林脩心有涌上不好的预感,扬起肩膀撞击看似脆弱的木板。 咣咣的声响惊的院中乌鸦乱起,林脩更加着急,透过门缝隐约看到陈在地上的几道人影。 木板裂开一道缝,林脩再次聚集力量猛地一撞,与破碎的木板破开未锁的门,扑倒在地。 瞬时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不大的院子里陈列了几具尸体,有的已经腐烂成白骨,有的还散发着鲜血的腥味,树上不少的乌鸦正瞪着警觉的目光看着唯一的活物。 随着风起,飘来阵阵臭味,林脩一阵恶心,跑到门口呕吐个不停,可没有再跑出去的意思,等修正些时候,林脩再次踏入小院,乌鸦又扑棱棱的飞到树上,烦躁的叫着。 林脩借着月光,在一具新鲜的尸体处俯身探望,那人的脸被乌鸦啄出几个大洞,深红的血液凝结在脸上,不时有蠕动的幼虫向更深处藏身。 只看一眼,林脩便认出,是时常与他喝酒的侍卫,齐豫回来的前夜,林脩便是向他打探的消息,而那一夜怎样结束的……林脩仔细回想,那夜十分的高兴,好像是十三叔来了。 十三叔! 林脩不顾肮脏,再翻开身旁另一具尸体,是那夜喝酒的长者,再翻,再翻……皆是熟悉的仙神。 林脩一阵恶寒,恍惚的站在小院中,背后凉意不断,几双仿佛在盯着他,林脩想快速逃离此处,这儿再也不是那个温存的小院,往日的美好荡然无存。 最后的一眼,林脩向花坛寻去,快要步入腊月,梅花该开了,可是花坛里不见那抹赤红的身影,唯一的牵挂也没有了,林脩逃离了雷霆宫。 梅花若是还在,该早早的开了。今年暖冬,暖梅谷的梅花一茬接着一茬的开满了整座山谷,连走遍三界的老妖也不禁惊叹火海的壮观,早就听闻暖梅谷的赤梅是一绝,可真身临其中时,又是一番震撼。 被红海包围住,驻扎在暖梅谷的妖兵放松了身心,今日又是除夕,妖界早染上人界的习俗,驻扎在暖梅谷的妖兵从一大早忙活起来,三餐的烟火将谷中的寒冷驱赶走,沉寂了百年的暖梅谷再次热火朝天,一派向荣。 谷中央的小楼包裹在热闹的营地中,更显寂静凄冷,少有的酒瓶碰撞声从漆黑的二楼响起,自林脩消失后,小楼再也未掌过灯。 齐豫醉醺醺的扔掉手里的空酒瓶,又迅速的拎起另一瓶猛灌,可醉的时候越来越少,仿佛对酒失去了感觉,尤其是今夜,怎么都喝不醉了。 窗户大敞,齐豫穿着单薄的衣裳,丝毫不知寒冷,望着窗外满院的梅花和不远处升起的烟火,闻着欢声笑语,犹如坠入无尽的深渊中,带着满身的伤痕望着同一片天空,却与世隔绝了般,心中空荡荡的。 齐豫起身关上窗户,与外遭的一切彻底隔绝开,寂寥的爬上床榻,像一个身心疲惫的老人合上眼睛,独享夜晚的寂寞。 欢笑声减弱,雪花拍打窗户的声响取而代之,在风雪的轻扰下,齐豫过完了这年的除夕。 雪夜过后,小楼门前堆积了些雪,齐豫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惊醒,抬头一望,原来是昨夜忘记关窗,刺骨的寒风侵蚀着整个屋子,吹了炉罐中的沉灰四起。 昨夜酒意未消,齐豫浑身酸疼懒得关窗,任风凛冽。正醒神之际,看见院中一株梅花枝上挂着一个包裹,劲风吹拂,孤独的左右摇晃。 月半前,一妖兵替蛇蜕送信闯入过小院,齐豫一掌将他拍飞,自那后再也没有兵将敢踏足,院中忽然出现的包裹,将齐豫的火气再次勾起,瞬时飞身到梅枝旁,捏着包裹打算扔出院。 吹了许久寒风的包裹不经触碰,一下子散落开,几瓶小药罐落地,砸进雪中留下几个窟窿。 齐豫带着几分疑惑,大手扑散开柔软白雪,药罐全部展现在眼前,有解酒药、头痛散、安眠散……药罐上的字迹很是熟悉,齐豫捡起瓶子仔细回想,忽而一张熟悉的纸条冲入脑海。 几百年前,齐豫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去妖界找万玲倩,这次万玲倩失去耐心,直接差人送了张纸条,只写了两个字:回去。 这是齐豫第一次见到万玲倩的字迹,也是百年来的唯一一次,以至于都快忘记了,可还是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脑海中。 酒醉后的头疼越来越烈,齐豫捂着脑袋痛苦万分,他宁愿没有记起万玲倩的字迹,这样就可以将药罐统统扔出去。 阳光冲破层层云翳照射出来,暖梅谷又被暖意包裹,齐豫眼前一片漆黑,跪在地上好长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收起地上的药罐瑀瑀回了小楼,一袭黑袍与红梅与白雪与暖阳格格不入。 院外的一处梅树后,万玲倩目光凝炼的望着齐豫,紧握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眉头拧的更加紧。她知道齐豫认出了药罐的来历,心中五味杂陈,后知后觉的一丝愧疚涌入心头,不过很快被她踢了出去,甩过披风,消失在梅林中。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除夕这夜,宫廷里没有以往热闹。说是锦华病卧床榻不能下床,全由寒蝉置办。 寒蝉素来喜静又厌恶与天宫众仙来往,便草草交给辅佐仙官,只在那夜露了个面便不见踪影。而没了天君的除夕夜,众仙不敢太多放肆,喝了几杯酒道了几句贺也散了场。 林脩已来天宫数月,再愚钝的仙神也都察觉了,这日大宴没见林脩身影,众仙虽疑惑却不敢多嘴议论,前些时日有几个公然叫嚷重罚林脩私下凡的仙臣被关入大牢,不止如此,宫中发生了几次仙神失踪案,都曾与林脩有过联系,众仙猜疑惶恐,躲的林脩远远儿的,这次林脩未来大宴,都暗自庆幸。 林脩之所以没来大宴,并不是不想来,他巴不得跟旁人说说话,好解几个月来的闷,是因为没收到请帖。等了一天都没见到来传送的随从,他自个儿非要挣着去找礼官问问,一众随从急忙拦住他,寒蝉说了不让林脩做些劳累的活,要不然全把他们扔下陨仙台去,随从便替他去问,礼官说该送的都送完了,压根没见到林脩的。 林脩一听不干了,这几个月待在天宫实在是太无聊了,不是他无聊而是整个天宫都无趣了,未下天宫前,林脩记得宴会挺多的,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再穿插个生辰宴婚宴……每次有喜事都惊动全天宫的人,林脩也会去蹭一杯酒,再想想刚上天宫的这几个月,一个宴会都没听到过,简直跟坐道馆似的,好不容易赶上这个,还是个年终大宴,可不能放过。 林脩穿上外衣,急忙要去赴宴。 宴会堂占据了大半个瑶池,所有的仙神都来此庆年,六方形的厅堂,上百个酒桌摆开,仙云缭绕,美酒飘香,成仙穿梭在过道中推杯换盏,童仙你追我赶嬉戏打闹,舞姬薄纱轻履卖弄身姿,外头栓了的几十头伸兽抻脖吼叫,每个生灵都享受着久违的热闹。 被此番情景带动,刚入堂的林脩浑身发热,着急着要去饮酒寻欢。 随从步步紧跟,如几只纠缠不断的蜜蜂,让林脩寸步难行。走到前头几桌交叉的路口,林脩迅速闪身,消失在仙海中。 不见了林脩身影,随从顿时慌乱,几个人手不够,宴会堂又出奇的大,只好守住每个出口等林脩现身。 溜进了宴会堂,甩开了几个随从,林脩目的达到,随即大摇大摆的找酒桌喝酒。 先来到了手旁的一桌,林脩认得桌上几个,挤进来讨酒喝。 “几个仙人赏我口酒吧。” 一桌人见了林脩,如临大敌,窘迫的放下筷子,没人给他倒酒,也没人敢说话,全都瞪大眼睛望着他。 怎么又是这样!林脩心想,为什么都这么怕我,难道跟雷霆宫里的尸体有关系? 既然不受照见,林脩又换了一桌,皆是这副神情,好像林脩能吃了他们似的,林脩又不知从何问起,因为心里猜了个几分,怕是问不出什么。 兴致蔫蔫的游荡在过道里,望着桌上的美酒馋的不行,随意瞥了一眼,看见上端的一桌,几个熟悉的老仙喝的东倒西歪。 林脩化成狐狸,轻车熟路的溜到万事通老仙的袍子下,拍他小腿。 老仙喝的面红耳赤,眼睛都直了,肥爽的大腿向外一撇,看见了狐狸脑袋。 “嗯,你来了。”老仙夹了一只鸡腿,“来吃这个。” 林脩接过鸡腿,没心思吃,问道:“小院里的仙神是谁杀的?” 说完,拍了下老仙的小腿。 老仙手里的筷子还没放下,直接阖上眼睛,过了好长一会儿,若不是了解老仙的本领,林脩都以为他睡着了。 忽而,老仙面露惧意,蓦地睁开眼睛,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忠德!忠德!” “什么?”林脩以为听错了,又拍了下老仙的小腿,给他醒醒神。 “忠德死了,被他杀死了。” 听到这儿,林脩不得不问道:“他是齐豫?” 老仙毫无反应。 林脩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又问道:“是寒蝉?” 老仙再次闭上眼睛,仿佛浑身都在用劲,手中脆弱的筷子断成两节,而后老仙松劲,睡了过去。 肉都没来得及往嘴里塞,林脩夹着尾巴向入口逃去,后脊梁肉被一捏,林脩腾空而起,吓得他弓起背,狐狸毛竖起来。 “林仙,我们回去吧。”虚惊一场,原来是随来的侍从。 林脩转动身子,化回人形。林脩矮了随从半头,被拎着跟小鸡似的,随从尴尬着放手,林脩无心再参宴,闷头回去了。 一入殿门,又有随从急忙上前来报,说是寒蝉来了。 林脩身子一震,僵在门口。 “怎么,不欢迎我?”冰冷中带些温热的声音响起,寒蝉从殿中迎接林脩。 许是除夕的缘故,没有太多事务,寒蝉看上去挺悠闲,心情也不错。 林脩收敛惊诧神情,可怎么也展不出笑意,淡然回道:“本就不是我的地方,何来欢迎一说。” 自上天宫,林脩一直这般姿态,寒蝉没多加怀疑,心平气和的上前柔声道:“今日除夕别和我置气了,我包了水饺,进来吃。” 寒蝉站在林脩身前,不再上前一步或做出任何其他举动,摘下面具,眼巴巴期盼的等着。 望着寒蝉那张布满尸斑的脸,林脩心中的疑问再也问不出口,抛却周遭的繁华富贵,现在站在面前的是十三叔。 每年除夕那夜,天宫热闹渐消,酒兴过后又恢复了平静,此时正是林脩活泛的时候,酒才过半就退了宴会回到小院,冷清了半夜的小院起了蒸汽,熟悉的香味飘出,林脩急切推门而进,寒蝉依旧一袭白衣宛若世外仙人,却将衣袖挽起,白净的手指窝着勺子在锅中搅动,白胖的饺子翻滚着肚皮,寒蝉柔和一笑,林脩心都暖了。 那是在天宫从未有过的家的感觉,林脩忘不了。 “什么馅的?”泄了几个月的气,林脩松了口。 寒蝉莞尔一笑,也是许久没这样放松了,带林脩回了大堂,给他盛上一碟热腾腾的饺子。 这时烟花炸上天空,过了午夜除夕,林脩呆愣的望着火树银花,上一次年夜是与齐豫在暖梅谷过的,暗影自制了几个爆竹,结果窜进了小楼,那夜风又大,差点烧光卧房。整个除夕夜都是在救火中度过,翌日三个灰头土脸的抱着抢出来的家什,在寒风中煮饺子吃。 想到此,林脩不觉苦笑一下,心念,今年的除夕该不会有烟花了。 一闪而过的苦楚没能逃得过寒蝉的眼眸,不过寒蝉也无需再担忧了,林脩已经控制在身边,只需要时间,绝对能将齐豫彻底的抹去,在林脩心里,更是在三界之中。 聊了些不咸不淡的日常后,烟花未冷林脩便回屋里歇息去了。寒蝉今夜没有离开,在寒尊宫睡下。 夜里飘了雪,林脩惊醒了几次,梦见小院中腐烂的尸体萦绕在身边,又梦见暖梅谷陈列了籍籍尸骨,林脩想逃却逃不出这个梦境,忽而警觉着去谷中央探看,小楼已破烂不堪,寻到二楼,唯有一具身中数箭的白骨,手握长戟屹立在窗前,林脩吓出一身冷汗,梦呓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感到身体发酸,头脑发胀,竟染上了风寒。 寒蝉差几个大夫轮流医治,依旧不见效果,这病一拖便是三个月。 三月末,柳上春梢,暖风拂动,厚重的衣袍脱了几件,浑身轻松。因风寒许久未离开屋的林脩听着悦耳的鸟鸣,心绪好了许多,去外头院落走动一番。 正欣赏着刚冒芽的桃枝,宫中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都病成这样了,还出来吹风!” 忠良身着一袭轻甲,面色沉沉的向林脩走来。 望着忠良,林脩有些恍惚。从前莽撞年轻气盛的大块头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成熟稳重的将军王,七尺高的挺拔身姿,黝黑的肌肤更显分明的脸庞,双眸中参杂了许多情绪,让人难以捉摸。 林脩很想打趣一句管的闲事不少,可被他那强劲的气势压的苦笑一声:“不打紧。” 忠良脸色更加暗沉,林脩终于在他脸上寻出一丝担忧,反而笑得更加乐呵,忠良在他面前终究藏不住。 多年习得的老成在林脩面前全然崩塌,忠良气的上前将林脩自腰间扛起,带回屋里。 周遭的随从吓得脸都白了,寒蝉嘱咐过不让林脩多动,忠将这一来直接把林脩动了,几个赶忙追上去劝说。 还没来得及劝,屋里响起一阵欢笑。林脩许久没这样开心过,与忠良一个劲儿的耍贫嘴,惹得这位大将军脸红透了。 随侍只闻大将军骁勇善战,练兵严厉,还没见过这样……憨的。纷纷退去两旁不好再插嘴了,再后来,林脩干脆将所有人打发出去,屋内只剩两个。 忠良历练久了,见此情形便明白过来,直言问道:“有什么话还要退去随侍才能说。” 硕大的屋子里,气氛陡然凝聚,林脩心想,这大块头还是不会拐弯,直的都没法聊了。便打趣道:“只有你和我,你说会是什么事?” 说着,伸手搭上忠良粗后的手背。 忠良身子一颤,正襟危坐道:“要是违背天规的事,我不会帮你的。” 无趣!林脩毫不留恋的收回手。 “那指定是不好的事,还是别跟我说了。”忠良讪讪将手收回,嘟囔一句。 气的林脩咳嗦一阵,春节到今积攒的病症一起涌上来,脸憋的通红。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我错了,不气你了。”忠良抚着林脩后背给他顺气,改口道:“那你说说吧,我先听着。” 林脩打起精神,强忍着喉咙如吃了半盆鸡毛的痒意,问道:“听说你要出征了?” “嗯,这个月吧。” 要不然忠良也不会来找林脩,早就听说林脩回了天宫,可军营中忙着练兵和谋划,根本脱不开身,所以一直没来得及拜访。这次重新出征暖梅谷,他给天兵放了一日的假,自己刚好也闲了一天,头一个见的便是林脩,不过想想宫中,好像也只想见他一人。 这就来了,没想到林脩虽是病了,消息倒还灵通,看来平日也时常关心军营这边的情况。想到这儿,忠良心中升了一股暖意,自顾自的聊起来:“这次出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十三叔又下了死命令不让进攻暖梅谷,只能守在外围引诱……” “放弃攻打齐豫。”林脩打断忠良,提出要求之事。 忠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林脩无边无际说了这样一句,是什么个意思?难道是为了暖梅谷? “你放心,我不会破坏暖梅谷的一草一木。” “你不攻打齐豫和妖兵,那我才真的放心。”林脩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忠良还是不懂。 “齐豫是罪犯,我必须追捕他回天宫。” “人是我放出天牢带下天宫的,要捉连我一起捉了吧。”林脩嗓子痒的难受,提高声音快速回了一句。 忠良常年在军营,天宫的事都不是很清楚,更别提参透林脩的心思,一时之间林脩也无法与他解释,只能用多年交情试试,想到暖梅谷窝居的那群妖和不知颓了还是活了的老将军,林脩不惜说出真相,妖兵历练多年,可终究不是天兵的对手,要是强攻,不出多少时日便有了分晓。 忠良惊诧的瞪大眼睛,半响才问:“齐豫那般待你,为何要站在他那边?” “齐豫是难得的忠君,三界需要这样的人。”林脩所思所想毫无保留的告诉忠良,好让他也有所估量,只是还有一事…… “忠君!”忠良冷笑一声,“哪有忠君会杀害无辜的臣属,更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做天君。” 忠德一事不解开,会成为忠良心头永远打不开的结。林脩现下也没有劝说的有利证据,不过林脩从天牢救出齐豫,就已经相信他没杀害忠德,回天宫又零零散散找到些碎片,更加印证这个想法。 “如果忠德天尊不是齐豫杀的呢?你还会恨他吗?” 忠良咋舌,眼珠转了一圈直勾勾的看着林脩,深邃的目光又让林脩猜不透了。 “别看天尊与齐豫面上不怎么和,可我在雷霆宫住的这些日子多次见他来与齐豫商事,更何况齐豫做事向来谨慎,即使真有杀意,也不会挑生辰这种时候……” “好了!”忠良隐忍的火气蹿上来,喝止住林脩不停歇的嘴巴。 林脩吓了一跳,咬住嘴唇,眉头一蹙,眼看着心情低落下去。 忠良心头噗通跳个不停,顿时慌乱成个傻子。这些年也见过些女人,可让他心软的始终只有林脩一个。 “小脩我不是故意吼你的,练兵时间久了敛住不住脾气,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就不提这个了。” “那你先答应我。”林脩不依不饶。 “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但唯独军营里的事不行。”忠良态度坚决道,“我是将领,向上要服从命令向下要建立威望,齐豫我必须要捉拿。” “你真是块木头!”林脩恼了,“如果你服从的是个错误命令,可能殃及无辜造成不能挽回的局面,你也要去做吗?” “小脩,你身子差,别动怒了。” 忠良听不懂林脩说的这番话,也不明白他为何动怒,凌霄殿出的命令怎么会错,而打仗也只是折损妖界反叛的威风,让他们明白何为上何为下而已,之后,三界又会恢复平静,天宫依然歌舞升平。忠良现在能懂的,只有林脩的气的发红的脸和起伏的身子。 “赶紧走,从我面前消失我就不生气了。”林脩无奈摆手。与高高在上的仙神谈此事,永远也劝说不了,没有办法,他们总是站在自己的眼界和利益这边,怎会甘心从天坛上坠落与妖界人界并肩呢。这就是林脩极力想拥齐豫为君的原因,齐豫身上有一般的妖血,可以打破三界的不平等。 忠良不解的离开,踏出门槛时不舍的望了一眼林脩,他侧躺在踏上,目光如炬,不知又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忠良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这样就有可能…… 唉,忠良不敢奢盼。 转回身子,忠良快步出了寒尊宫。一回大营便接到命令,立即启程攻打暖梅谷。初春时日卸下厚重的棉衣,正是好时候。 上次一战吃了不小的亏,经过几个月的厉兵秣马,忠良做好十足的准备,即使不能攻入暖梅谷,也要将所有出路堵死,困住齐豫与蛇蜕。 召回天兵,穿上银亮铠甲,浩浩汤汤的队伍出了南天门,向小镇飞去。 寒蝉站在凌霄殿的高台,遥望着消失在尽头的天兵,面具背后的脸上露出笑意。 不出意外,齐豫将永远的消失了。 冬日的寒冷退去,到了这个时节,花草急着冒出头,人也急着抖掉蜷缩的僵硬,去外头活动活动筋骨。 御河换上轻便的衣裳出门添置些家什,独自在承仙镇住了小半年,活的越有人情味,再加上他性情温和待人真诚,一条街的邻居都与他熟络起来,隔壁的胖大婶更是看他长得眉清目秀,也不管他有没有田地,愣是要将女儿嫁给他,御河只好跟大婶说有喜欢的人,大婶失落的说,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个有福气的姑娘。 御河无奈心想:那大块头“姑娘”可没觉得自己有福气。 抱着刚买的篱笆条,御河正往街头的农场去,准备买几只鸡仔养养试试,忽而天的一角涌来大片铁骑,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百姓依旧为着几个铜板讨价还价,完全感受不到天上的变化,可身为仙神的御河愣住了,手中的竹条不觉脱手落地。 时隔忠良回天宫已经有小半年了,这段时间相安无事,也是御河过的最轻松的生活,原以为事情结束了,但还是朝着最坏的预想发展,忠良不过是养兵蓄锐准备再战,而且这次带下天兵的数量多的骇人。 御河心中无数想法闪过,去?无法同时面对忠良和齐豫。不去?又怎能独自过的安生。 思来想去,御河走到无人的角落,等着天兵飞过,再驾云去往暖梅谷,不知情况如何,只能静观其变。 要是真的一战,谷中那三个又怎会是漫天天兵的对手,御河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和他们一同战死在忠良的刀刃下,这几百年的孤寂也就有了着落。 鸡仔暂且养不了了,放下竹条,齐豫飞入云溪,消失在小镇上空。 成群雀鸟极速返回暖梅谷,乌压压的落在军营上空,蛇蜕来不及吃饭,急匆匆的向谷中走去。 齐豫手握长戟,身着铠甲站立在院中向空中探望,混浊多日的目光又恢复了厉色。 “他们来了。”蛇蜕在篱笆外围住脚,见齐豫这番模样后松了一口气。 “所有兵马到营前集合。”齐豫沉稳的下着命令。 蛇蜕向身后急着的将领道:“还愣着干嘛,快去!” 刚跑过来的将领又气呼呼的回去。雀鸟带回来的消息多少让妖将有些慌乱,天宫派来的天兵可是他们的几倍多,看来这次是准备决一死战。 齐豫来至军营,谎骗一众说他在谷外设了一道坚不可摧,劳力士也撼动不了的结界,稳定了军心,而后又让十二妖将带着几万的兵力窝藏在林中隐蔽处,与蛇蜕只带着几千精兵飞入界口处等着天兵到来。 不稍一会儿,一袭亮甲如暴风雨前夕的乌云一般,乌压压的从南门来,根本望不到尽头在哪儿。 见此情景,底下一众妖兵瞠目结舌,手中的武器握的更加紧,虽是做好赴死的准备,可看到如此多的天兵,还是紧张了一番,敌我力量实在悬殊。 齐豫微眯双目,平静的望着前来的忠良,长戟转了一圈,准备迎战。 离暖梅谷几米开外,忠良停住脚步。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停住了?”蛇蜕身后的将领疑惑道。 齐豫也不知,按照常理,忠良该加快速度冲过来了。 “慢着,我想起一件事。”蛇蜕忽而想起,林脩上天宫不久曾来过一次飞信,说是…… “他们不能入暖梅谷。”蛇蜕上前一步与齐豫道,“林脩上天跟寒蝉提过条件,不让天兵攻入暖梅谷。” 齐豫听后,万年的冷脸皱起了眉头。 蛇蜕心想,坏了,齐豫本来就对林脩上天宫的事耿耿于怀,再听到他用自己还来的条件后,会不会更加激怒的冲出暖梅谷,与忠良开这一战。 刚想再劝,对头的忠良挥刀指着齐豫,吼了一句:“齐贼,过来与我一战!”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齐贼,过来与我一战!” 目光从蛇蜕转到忠良身上,齐豫面色沉稳的可怕。 “齐豫,不要冲动。”蛇蜕紧攥住齐豫的胳膊。齐豫一旦出了暖梅谷,所有一切都完了。 齐豫厌恶的甩开蛇蜕,直勾勾的望着忠良道:“我不出去,你进来啊。” 此话一出,蛇蜕悬着的心放下了,忠良气的怒骂:“你这个缩头乌龟,只敢待在谷中与我叫嚣,有本事出来与我痛快打一场。” 齐豫听后不怒反笑:“只有莽夫才打架。” 齐豫身后可是万千妖兵的性命,自答应与蛇蜕合作便是将这个担子放在肩上,不是不能一战,只是还没有赢的把握不能随意出战。 “你!”忠良举刀对准齐豫,可终究还是不能进谷。 “今日若是无事,那我就回去睡觉了。”忠良迟迟不进攻,也验证了蛇蜕说的,林脩与…… 想到此,齐豫怒火中烧,势必要加紧反击,打到天宫捉回林脩。 知道忠良进不来,齐豫把烂摊子扔给蛇蜕后退回小楼,准备等天兵散去后去一趟西方圣天。 “既然忠将无心作战,那我们就回去了。”蛇蜕扔下一句,跟着离开了。有林脩捎来的消息,有恃无恐。 忠良预测到了这种情况,没得办法,遣散天兵在暖梅谷周遭扎营,将各个出口守得密不透风,绝不让一个妖走出去。 这夜里,一道流星从天际划过,眨眼间的功夫消失在浓墨色的夜空中。 “哎,这儿的风景真不错,还能看到流星。”守夜的天兵闲聊。 “别乱看了,守好出口,别让妖跑出去。” “怕什么,他们插翅难逃,除非跟刚才的流星一样快。” “说不定刚才就是跑出去的妖呢。” “别逗乐了,好好守着吧。” “就那一颗流星,看到一点也不过瘾。”天兵嘟囔着回了自己的位置。 齐豫看都没看底下乱糟糟的军营,踩着长戟飞出去十里多路,也就转瞬的功夫,直至戟尖摩擦出的火花后不得不放慢步伐,一夜之后到了西方圣天的随欲洞。 “齐将,天尊真的不在。”童子拦着齐豫。 齐豫按住两个童子的小脑瓜,冷言震慑道:“要是我想闯,你觉得能拦住吗?” 童子吓得冷汗直冒,头顶上的手仿佛千斤重,压的他不敢动弹。 齐豫拍了下脑袋,从两个童子中间进了洞,直奔无为卧房。 房门幽静空寂,好像真的许久未开过一样,可齐豫深知,无为就在里头。 战事吃紧,齐豫不信无为不知道,这般淡然实在让人气恼,猛地推开房门,齐豫闯了进去。 冬日里的尘埃扑簌簌的飞起,迷恍中,齐豫看见案前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看背影是无为。 齐豫不敢认,上前探望。 无为放下手中的画像,转头迎接齐豫。花白的发丝使他苍老了几十岁,枯黄的脸上蒙了一层倦怠,唯有那双淡泊的眼眸多了一份羁绊。 “你这是那般!”齐豫更加气恼,这不是他认识的无为,素来无欲无求的天尊怎得染上三千烦恼丝,又有何事让他牵挂! 齐豫上前一步,望见他手中的画像,无言了。又是朗逸,蛊惑人心的狐妖。 无为不加掩饰此刻的模样,苦笑道:“年纪大了,往日的琐事渐渐模糊,反而是放在心底舍不得拿出来的记忆越发清晰,尤其是得不到的那些,越发的折磨人。” 齐豫一心念着战事,又气朗逸搅乱了时局,根本听不进无为感叹,揪着他的衣领问道:“我已经与天宫开战,你来不来帮我?” 无为僵硬的眼珠转向齐豫,眼底多了一份笑意,自顾自的笑道:“也是,你不是我,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滋味,即使体会到了也不会后悔,你有比儿女之情更重要的事做,我输在了无欲无求,只看了他一眼便只心向南墙。” “我只知道,不争不抢只会让自己更后悔。”齐豫目光坚定,无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齐豫揪着他更贴近一寸,再问,“你借不借我兵?” 无为摇头:“你与寒蝉都是我的侄儿,我……” “好了,我知道了。”齐豫放开无为起了身,毫无波澜向门外走去。 无为痛苦的望着齐豫,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寒先净亡了,他这个做叔叔的虽然没怎么照看过两个孩子,但也不会随意站边,一旦站了,那便预示着亲手毁掉其中一方。 “画终究会旧,人也终究会死,别给自己设牢笼了。”走到门口,齐豫劝了无为一句,只听见后方一声长叹,再没了回应。 齐豫折返回暖梅谷,又到了夜里。蛇蜕前来商议战事。 “粮草还能支撑三个月,除非将梅树砍了种上粮食。” “不行!”齐豫喝住,“我再想旁的法子,天宫之上,最经不起推敲的便是人心,更何况是散乱的人心。” “怎么说?” “听说妖界的雀鸟可将信封送到天宫?” 蛇蜕点头,与林脩的往来就是通过雀鸟,看来齐豫已经确定了。 “那我就用这它来搅动风云。”齐豫心生一计,祭典既然揭明了他天君儿子身份,那便好好利用一番。 百万天兵下凡,宫中少了许多热闹,百无聊赖的仙子们极其期盼着三年一次的蟠桃会。 寒蝉不喜宴会,差宫中老仙官摆弄。仙官年岁很大又极其的传统,除了平日的莺歌燕舞再想不出其他乐事,遂在宫中征召点子给宴会助兴。 几日过后,贴子收了不少,可七嘴八舌的没有管用的,老仙头上又多了一簇白发。 今年时局又不同以往,寒蝉上任掌管凌霄殿,宫中传言夺位指日可待,老仙年纪大了 ,想借此机会讨好一番好保住职位,要是这次办不好,明年估计就要退了。 正愁着,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老仙急忙上前作揖,客气道:“林仙怎么来了?” 如今小狐狸的身份不同以往,凭借着与寒蝉的关系,任谁都得让他三份,这就是天宫仙人不愿与他打照面的原因,既要对他客气可心里又确实不服。 平日里能躲就躲,可今天林脩直接进了府,老仙只能迎面而上。 “宴会办的可还顺利?”林脩开门见山直言问道。 老仙正头疼这件事,面上不免露出窘意,结巴道:“还…还算顺利。” “顺利就好。”林脩顺遂着老仙的话意,又道,“我有个助兴的表演,不知能不能在宴上显显眼。” “哦,什么表演?”听了这么多主意,也不差这一个,说不定能解近急。 “雀鸟朝凤,从西方圣天请来凤鸟,再从人界寻来千百只雀鸟,将其腹部抹上五彩萤光,追随凤鸟在宴堂上空盘绕,假造琉璃灯顶,雀鸟脚爪再勾上装有蟠桃的篮子,等宴会高潮送至每一桌仙神的面前,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既不用劳烦仙女送蟠桃,又将宴会推到高潮,最重要的是寓意极好,好,太好了。”老仙官赞不绝口,忽而想起对面坐着的林脩,不好意思的收敛起激动,作揖道,“多谢林仙指点。” 林脩摆手:“不足挂齿,宴会事多,你忙着。” 随即起身离去了。 老仙官急忙差人去寻鸟,还没走出多远,承仙镇的郊外便遇着一群栖息在树上的鸟,罗网展开,很快搜罗回来。 有了这群鸟在,老仙松了一口气,那些办过几百年的宴堂也不管了,直接交给手下,等着蟠桃宴会的百鸟朝凤惊艳全场。 明日就是蟠桃宴,林脩望着笼中的傻鸟出了神,心想,不到万不得已蛇蜕不会走这一险招,看来是没请到援兵。 “唉!”深叹一口气,林脩也准备行动了,再一瞥桌上的华衣,又犯难了,寒蝉差来送衣裳的随从说,明日大宴要与寒蝉齐坐。 林脩想拒绝,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明天肯定要一直跟寒蝉坐在前头,不说明晃晃的招人闲话,而且根本就走不开。 不行,明天一定要去凌霄殿! 林脩心意已决,转身去柜子里翻找出一药罐,挖了两小勺放进华衣袖中。 当然,寒蝉不是傻瓜,不过林脩也根本没想过退路,他怕的是,十三叔察觉后便不再是十三叔了。 又是一夜未眠,林脩在脑中演练了几百次,至到黎明寒蝉从凌霄殿回来换衣裳,林脩头一次早早的敞门房门,与他问安。 寒蝉先是诧异,而后关心道:“天儿还凉着,怎么没穿外袍就出来了,快回去歇着。” 林脩任由寒蝉搀扶回房,脸上难掩笑意,道:“闷了几月,终于可以参宴了,十三叔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凑这些热闹,以前只能在外圈的夹缝中看歌舞,这次多亏了你,我能占个好位置。” 锦华没来,寒蝉的位置紧排两侧,自然是最好的。 寒蝉捏了一下林脩的脸颊,看他开心比看歌舞好多了:“以前委屈你了,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享最好的待遇。” “多谢十三叔。”林脩露出小虎牙,甜甜的一笑。 寒蝉稀罕的不行,这早晨亲自侍奉林脩穿戴好衣裳,带他参宴。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因着身旁有林脩作陪,寒蝉比以往热络了些,举杯邀了好几回酒,宴下也逐渐热闹起来,欢声笑语充斥满整个大堂,顶上的雀鸟变换着队形,闪烁出不同的光,引得众仙神无不欢悦,纷纷赞叹。 “十三叔,我敬你一杯。”林脩给寒蝉斟了一杯酒送到他面前。 “为何敬我?”寒蝉接酒未喝,半戏谑半期盼的看着林脩。 “感谢你带我上天宫过舒坦的日子。”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怎么会,这种生活和地位是我到死都换不来的,多谢你。”林脩眉眼低垂,假意躲避寒蝉越发明亮的眼眸。 寒蝉仰头饮了酒,随即大胆将林脩的手攥紧手心中,与他道:“没有你陪我,漫漫人生该是多寂寞,我硬逼你上天宫也是有私心的,但小脩你要相信我,几百年的相处,我早就把你当……亲人了,你呢,是否愿意永生陪我?” 林脩低着头,不敢再看寒蝉,他怕眼底的不愿暴露。 寒蝉向来疑心重,只要一个眼神不对就会立马转冷,更何况现在林脩没心思与寒蝉说这些,只有再抵一会儿…… 寒蝉倒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十三叔醉了,我带他回卧房休息。”林脩架着寒蝉,示意侍从。 侍从与寒蝉冷淡,巴不得没有他在,好喝上一番,便爽快答应下。 林脩带寒蝉回卧房安顿好,又取了他腰间的令牌,向凌霄殿去。 蟠桃大宴,几乎所有的仙官都去了,殿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守卫,林脩出示腰牌,轻松进了内室。 林脩此次来找锦华,依仗着他与齐豫不知多重的情分,劝服他收兵或者……劝服锦家出兵援助暖梅谷,这是林脩想到的最恶劣的局势,一旦天宫分成两派,势必大乱,不过对齐豫重返天宫有极大的利处。 正想着如何劝说锦华,忽而一道屏障挡住了去路,林脩抬头,望见因被屏障发出的闷响惊扰了的锦华,他正坐在门前的躺椅上,双眼红肿,脸上没了精神气 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齐豫呢?”看到林脩,锦华急忙起身冲动前头。 见锦华着急齐豫,林脩心中一喜,可看见他如笼中鸟被困在凌霄殿,即使连蟠桃宴都去不成时,心凉了半截。 “你怎么不去参宴,在这儿屏障里养身体?” “这不是屏障,是寒蝉设的结界,他不让我去找齐豫。”锦华双手按在结界上,沮丧着脸,连林脩话中的嘲讽都没听出来。 “锦秀天尊呢,他不管你?” “我爹早和寒蝉联合,控制了凌霄殿,也控制了我。”锦华说着,竟然坐在门槛上了,完完全全的妥协了。 “他们不让你出去你就真不出去,就被这小屏障困在这儿?”林脩气极了,心想,锦华但凡有点魄力也不至于落到此地步。 “那我能怎么办?” “锦秀是你爹,你只要稍微强硬点,那怕绝食抗议几天,他都会心疼放你出来,这天宫之上还是锦家坐镇,你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会不管你。” 锦华瘪着嘴委屈道:“要是寒蝉不放我,而我却饿死在殿里,我爹以后就没了依靠,他该怎么活啊。” 林脩无话可说了,站在锦华那边想也对,虽然被关在凌霄殿,但好歹天君的位子保住了,锦家向来如此自私自利,林脩高看锦华了。 “你上来了,齐豫应该也在,他怎么不来看我?”锦华眼巴巴的问,委屈的泪珠又滚落一滴。 “他死了。”林脩冷冷扔了一句,转身向外走去。 虽然是气话,不过也多了几分感情,没有锦华帮忙,齐豫现在死跟以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可能!齐豫是将神,他不可能死的!” 锦华在后头死后,林脩烦的加快步子,不想再听他哭闹了。 “锦秀殿的天牢,你去锦秀殿的天牢找一个人,他能扳倒寒蝉!”哭声中,锦华喊了一句。 林脩猛地回头,问道:“找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锦华哭的哽咽起来,又道,“扳倒寒蝉后,记得把齐豫的尸首带回天宫。” “早点跟我说,齐豫就不用死了。” “什么?” “齐豫这个死皮赖脸的,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还未收住啜泣的锦华,呆呆的看着林脩消失的背影,久久回味过来后破涕而笑。 …… 这种热闹的场合,锦秀自然要喝的酩酊大醉,林脩一点儿也不担心,即使被发现,他还有寒蝉的令牌在手。事情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也不差一次暗闯锦秀殿。 寻到大殿后头的小窝棚处,林脩爬墙偷摸到锦秀殿自设的牢房。 “你是谁?”牢房两旁的侍卫十分警惕。 林脩不做事,底气十足的出示腰牌。 侍卫看见寒字令牌后犹豫不决,锦秀曾经交代过,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仙神妖魔都不准进来,可寒蝉现又为天宫之首,不好得罪。 “你先别进来,我去宴上通报一声天尊。” 林脩急忙阻拦,故喝道:“我就是从宴上得了天尊允许才来的,要是天尊不让,我能进来外头的大门吗?难不成还是从墙上爬进来的?” 能拿着寒字令牌的仙官,自然不会做这等偷摸的事,两个侍卫对视一番,放林脩进去了。 “哼,还治不了你们。”林脩抛玩着令牌,得意的向牢房深处去。 好是奇怪,不算小的牢房竟然没有一点声响,半个犯人都看不见。 林脩不会觉得锦秀宅心仁厚没捉过谁蹲牢房,只有一个原因,牢房中关的这人极为重要,以至于将所有犯人迁走,以免被人看到。 林脩越发好奇,加快步子寻找神秘人。 打开一间又一间的牢房,至到最后一隅的铁门前,林脩停住脚步。门上发出一声一声的敲击声,林脩更加确认,敲击铁门回应了一声。 “你是谁?”敲击声戛然而止,一道嘶哑的声音穿过铁门问来。 “林脩。” “林脩是谁?” “火狐。” “火狐!你就是那个唯一活着的火狐!” “是。” 林脩已经猜出铁门里关的是谁,不认识他却知道她身份的,是碰见了几次的鬼面。 “天君不是朗逸所杀!”鬼面已经抑制不住激动,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这样简短又有力的嘶吼出来。 “我知道,狐王是不会动杀念的,无论对方是谁。”想起朗逸,林脩目光暗淡下来。 “是十三,十三杀了天君。”鬼面转为愤怒,敲打着铁门喊,这才是他跟踪林脩的原因,他要揭露百年前暖梅谷中寒先净谋杀一案。 身为寒先净的近侍,鬼面见证了朗逸生辰那夜,寒蝉与寒先净激烈争吵后失手杀了他,而后用尸毒灭口所有近侍,鬼面和几个侍卫所幸中毒不深,但被寒蝉追杀后四散到三界。 鬼面藏身于妖界的一家妓院中等待机会,至到那天遇见了林脩,他识得火狐发情的味道,便偷摸跟着,谁知那天一只大妖外散了响彻三界的神力,再一转眼,林脩已经被那只妖抱在怀里飞向了天宫,鬼面只好在承仙镇等着。 左等右等又来了一次机会,林脩还是跟那只大妖在一起,竟然飞到了暖梅谷,这次鬼面看清楚了,那只大妖便是齐豫,鬼面想赶快过去告知,却看到山坡上涌来的尸鬼,以为自己暴露,便匆匆扔下寒蝉用来炼尸鬼的玉珏后离开了。 这一等又几个月过去了,天宫没一点儿动静,鬼面实在着急,那日正巧在承仙镇看见想要上天宫的万玲倩,便借着她点力量回了天宫。 鬼面在天宫中找不到火狐气味,只好找三尊之一的锦秀帮忙,那老东西竟然把他关在牢房中,至到林脩今日来…… “小狐狸,你快去跟齐豫说,让他揭露寒蝉的恶性。”鬼面说个不停,丝毫不知外头的林脩已经吃惊的失了神,一个字也没听见。 “小狐狸,你还在吗?”外面久久未回应,鬼面察觉到不对劲儿,急忙喊林脩,这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说十三叔杀了天君?”林脩脑中聚集了许多寒蝉的模样,可怎么都想象不出温和与世无争的十三叔杀人的场景,杀的人还是…… “是十三,我,我们亲眼看到的,他还想杀了我们灭口,然后把所有罪责推到朗逸身上,你忘了吗?火狐一族就是这样灭的!” 火狐一族! 林脩双眸红肿,嘴唇颤抖的说不出一个字。 当年血洗暖梅谷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林脩从未忘记过,那些无人涵养枯死的火梅,那些丝毫不知情却遭残杀的亡魂,那个倾尽一切爱着寒先净的狐王,那个举着长戟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不过都是寒蝉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过而牵动的棋子,这一盘大棋谁都没有逃过,林脩这些年的爱恨都错付了。 “十三叔,你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待我好,怎么能泰然自若的让我陪着你。”林脩喃喃自语,身心仿佛被抽空一般,所有的情感全部崩塌。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小狐狸,等寒蝉的事揭露后,你们火狐一族就沉冤得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跟齐豫说。”鬼面敲打铁门,怕林脩受不了刺激晕过去。 经鬼面一点,林脩从痛苦中瞬时抽拉回来,事态紧急,不容许脆弱。 “我要放你出来。” “来不及了,你快去告诉齐豫,他对天君的事耿耿于怀,知道真相后肯定会收拾寒蝉的。” “齐豫已经被逼下天宫,现在窝在暖梅谷,与寒蝉派去的天兵僵持着。”林脩一壁解释着,一壁找钥匙。 铁门里头的鬼面惊诧的嘟囔道:“没想到寒蝉动作这么快,已经将齐豫扳倒了。” 齐豫耳朵尖,听得清清楚楚,反驳道:“是齐豫不愿要这位子,要不然谁能拦得了他!” 鬼面轻笑:“也是,齐豫可是将神。” 多年的记忆重启,鬼面还记得齐豫封将那日,英姿飒爽,意气风发,想必那日所有参宴的仙神都有这种感觉,齐豫已经是无人能撼动的将神。 “这里没有钥匙,应该在侍卫那儿。” 林脩抄起手旁的一根棍子,怒气冲冲的向外走去。 “小狐狸,你还在吗?小狐狸!”鬼面透过铁皮的缝隙向外打探,牢中一片狼藉,不见林脩踪影。 没过一会儿,钥匙串玲玲作响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牢房中,鬼面再次向外探去,林脩从幽暗潮湿的过道走来,青色的衣衫上沾满了鲜血,胸前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即使在门缝里也看的清清楚楚。 “你受伤了!” “嗯。”林脩咬着牙回了一声,实在没有力气了。锦秀派来看管牢房的侍卫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武力很强,可林脩也不是吃白饭的,在天宫生存早就暗自锻炼了一身本领,要不然怎么能煎熬下来,出去抢钥匙自然是有底气,受伤也在预料之中。 转动锁孔,林脩打开了铁门。 “走,我们一起离开!”鬼面冲出来,全力扶着林脩向外走。 林脩痛的手心扣紧鬼面衣袖中,阻拦道:“不,我不能走。” “不走?留在这儿等死吗?” 放出要犯,伤了侍卫,林脩这只小狐狸怕是要被寒蝉挫骨扬灰了。 “我不会死的。”林脩来不及解释,过去这么久了,锦秀该回来了,到时候事情暴露,即使寒蝉杀不死鬼面,锦秀也会为讨好寒蝉而断了这颗棋子,“你快离开天宫,然后去暖梅谷找齐豫。” 鬼面百思不得其解林脩不走的原因,但想逃出去也只剩这一次机会,只好放下他了。 “我会尽快赶到暖梅谷,你能活……能拖一阵是一阵。”虽然鬼面知道,林脩命不久矣。 “嗯。”林脩轻微点头,脸色已经刷白。 目送鬼面出来锦秀殿,林脩没有力气再爬墙出去,扒掉侍卫的袍子披在身上,强忍着痛疼回了蟠桃宴。 凤鸟鸣歌,雀鸟盘旋下落,装有锦囊的篮子已经分到齐豫拟好的仙官手中,这些挑选出来的仙官都曾与齐豫有过瓜葛,本该达至顶峰的热闹气氛反倒冷却下来,接到名单的仙神皆不敢外纸条。 条上写着:我已起兵反抗寒蝉,欲随我者,速来暖梅谷。齐豫。 寒蝉依仗权势打压众仙神已久,天宫之上早有怨言,如今这封请君令正当时候出现,撩拨了不少人的心。 一张纸条寥寥十几字,有信心收拢仙官的也只有齐豫,甘愿放弃天宫的荣华富贵前往暖梅谷的仙官,也只因写下纸条的人是齐豫罢了。 蟠桃宴会还是以冷清收了场,自大堂走出去的仙神分了心,再见已不知是什么年月,只依稀记得百鸟朝凤的惊艳。 …… 寒蝉醒来已是傍晚,林脩就守在旁边。 寒蝉望着林脩已经满是怀疑,直接喊来外头的侍从,问道:“有何异样?” “发现了这个。”侍从将纸条递给寒蝉。 寒蝉看毕,怒火中烧的撕掉纸条,第一次当着侍卫的面生气,吼道:“还有谁收到了纸条,全都给我找出来!” 侍从领命退下,屋中又只剩林脩一个。 “你随我上天宫,就是为了和齐豫里应外合来扳倒我?”寒蝉头痛欲裂,颀长点身子在烛火中摇曳。 林脩不语,抬头审视着寒蝉。 林脩被这道目光看到心里发毛发怒,不顾刚从迷药中醒来的虚弱,冲上前去抓住林脩的肩膀:“齐豫那般对你,你为何还要下贱的去帮着他?我待你不好吗,我有强迫过你脱衣裳侍奉我吗?是不是只要像齐豫那样待你,你就会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寒蝉苍白又斑驳的脸上,林脩怒目圆睁的望着寒蝉,身子颤抖不停,脑中一直想着鬼面那声嘶吼:十三,是十三杀了天君! 恐怕寒蝉永远也不会知道,林脩动手不是因为这些侮辱的话语,而是他打心底里愤恨。 挨了巴掌的寒蝉只以为林脩因提到齐豫而恼羞成怒,挤压许久的怨气也一并勾出来。 去暖梅谷找林脩的那天,寒蝉说给林脩考虑的时间,其实他根本未走,一直在不远处观望小楼,若是林脩有丝毫动摇逃跑的意思,寒蝉不惜铲平这座小楼,也不会放林脩与齐豫逍遥…… 未见生息,直到晌午才见一身素衣的齐豫无所事事的走到小塘廊上,好像没跟林脩在一起,寒蝉狂喜,已经按耐不住想立即带林脩回天宫的心。才没一会儿,林脩出现了,与齐豫好生缱绻缠绕,一声声拨动人心的喘息穿过夏日宁静的草丛,回荡在寒蝉耳边,寒蝉血脉喷张,全身已经僵硬,恨不得马上得到林脩。 明明是他认识了林脩几百年,为何是齐豫捷足先登。 为何?寒蝉想起来了,齐豫回来的前夕,林脩好像让他带他走……寒蝉心生愧疚,将所有脉动的情愫压回心底,等着申时再接林脩回天宫,寒蝉相信,只要将林脩带回天宫拴在自己身边,他早晚会忘掉齐豫的。 “这样看来你还是忘不掉齐豫。”寒蝉捂着火辣的脸颊冷笑,神色阴翳的向林脩走去。 气氛陡然凝重,只剩烛火噼啪作响,林脩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逐步向后退去。 寒蝉再次按住林脩的肩膀,将他推到不远处的床上,随即压了上去。 身体撞击坚硬的床板,林脩吃痛的低嗯一声,额头上冒出浅薄的汗水。 俯视着林脩的寒蝉,愤怒不觉间减轻,眼中展露出惊喜之色。 平日里虽清楚林脩长得好看,可这般近距离的姿态再看时,更美上一层楼,,忽闪的睫毛在烛光下翩然起舞,一双从未暗淡过的桃花眼中喊着氤氲的痛处,鼻梁如雕刻的玉如意,两瓣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露出的些许红润给白皙的皮肤添了一丝亮色。 经过拉扯,衣领散乱露出深邃的颈窝,薄软的衣袍可见起伏的胸膛。 寒蝉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想着这样的美景被齐豫糟蹋了许多次,真不应该。 又想,若是早些发现林脩的美好,这些年来的步步为营也会瓦解吧,果然狐妖有天然的魅惑,林脩更甚。 寒蝉扶住林脩柔软纤细的腰肢,伸手解了腰带,不是激怒,而是真的忍不住了。压抑多年的情愫,今夜他要全部索要回来。 林脩闭上眼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着,今夜若没死,明日定不让寒蝉碰,死也不要。 他如同断了双翼的蝴蝶,平静又脆弱的躺在床上,任寒蝉去了。 衣袍敞开的那一刻,血腥味扑面而来,因着没有衣袍的约束,伤口大开,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寒蝉双手。 寒蝉望着身下气若游丝的林脩,惊讶的张开嘴巴,竟不知要喊什么。 见过寒先净躺在脚下,见过暖梅谷尸横遍野,见过咽气的死尸怒目圆睁,这一路从血海中趟过来,寒蝉以为什么也不怵,这一刻全然崩塌。 “来人!快把仙医叫过来!快来人!”寒蝉抱着林脩的身体,发疯似的狂喊。 外头的侍卫怎么进屋的,自己怎么离开床榻的,屋里进进出出许多人,寒蝉都没感觉,目光只盯着林脩惨白的脸和触目惊心的伤口,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擦拭的血水换了好几盆,他却连睫毛都不愿回应一下。 天呢,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死? 小脩会死,小脩要离开我,这世上再也没有小脩了。 不!小脩不能死!他死了我怎么办,我该去哪儿找他,谁也代替不了他…… 寒蝉头痛欲裂,抛下屋中的一切飞出寒尊宫,找到凌霄殿中从未打开过的酒坛猛灌,不到一坛便醉了。 “醉了好,睡过去,小脩就不会死了。”寒蝉喃喃着入了梦想,接上了与林脩未完成的事。 云雨一夜,寒蝉汗流浃背,心疼的抚摸着林脩的后背,问他累不累。 林脩背对着他,未有回应。 “再不理我可要再来一次。”寒蝉掰着林脩满是牙印的肩膀,迅速将他压在身下。 林脩双眸紧闭,依旧不言。 寒蝉目光缓缓移到身下,已经躺在一片血泊中,怀中的林脩转瞬间化成了血水。 “小脩!” 寒蝉从梦中惊醒,望了眼窗外,天快亮了,心如刀剜的感觉又重回心头。 林脩要死了。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熹微的晨光中,林脩从暖梅谷的烈火中醒来,满床的血腥味仿佛让他回到百年前的屠杀中,只不过拿刀的侩子手变成了十三叔。 “醒了。”老仙医抽掉扎在林脩额头上的银针,给他把脉。 林脩从梦中转了回来,全身软绵绵的,倒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觉着丹田的气力好像被锁住了,用不上劲儿,再看向老仙医,眉头快拧成麻花结了。 “仙医,我还有救吗?”既然都睁开眼睛了,林脩不想死。 仙医未言,从一旁的木匣中掏出一块湛蓝的琥珀球,在林脩额头上滚动。 林脩只觉得冰冰凉的,还挺舒服,全身放松的让老仙医查看。 一会儿功夫,老仙医拿着琥珀球叹了口气:“伤了命脉,精元破裂了。” “什么!”林脩惊的想起身,却怎么都动不了。 老仙医按住林脩,给他看了琥珀球,蓝色的球体中一颗鲜红的精元缓慢跳动着,这正是林脩体内的精元。 老仙医指着一处细微的裂痕,道:“就是这儿,伤口过深震到精元,裂了一道口子。” 林脩立马哭丧下脸,此生都没这么难过,精元是仙神的本体,精元破肉身也随之亡。林脩虽然被喊着半仙半妖的杂种,可在天宫几百年,精元早吞噬了妖体撑起了身体,精元破碎是致命伤。 林脩沮丧想:与其忍受着精元破碎带来的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老仙医瞧着林脩吓得脸色苍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急忙宽慰道:“精元虽然裂了,但精气还没流逝,以后不要发动内力,不要剧烈活动,不要受伤流血,好生养着,还能保住一命。” “那我不就成了废人了。”林脩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能走能吃能睡,你还想要什么呢。”老仙医又不岔道,“十三给了你安稳的生活,就好好活着吧。” 不提还好,一提林脩就来气,活着从来就不是他所追求的,要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这么多次,更何况是寒蝉给他活的权利。 “仙医,我想求你个事。”林脩压下怒火说道。老仙医想立马拒绝,林脩直接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现在就绕着天宫跑一圈,累死自己。” 老仙医心想,林脩现在是寒蝉的宝贝,要是死在自己手里,命估计得跟着一起没。于是松口道:“你先说来听听。” “事情不难,精元一想让你帮我保密,别跟任何说,尤其是寒蝉。” “你这可不是小伤小病,不跟十三说的话……” “反正你现在给我治好了,等以后怎么样就不关你的事了。”林脩打断他的话,见他还不答应,又道,“你要是告诉寒蝉,他一定会逼你给我修复精元,试问,你有多大的把握能修复好呢?要是修复不好,你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老仙医听到背后一凉,林脩此言极是,依照寒蝉对林脩的喜爱,一定会倾尽所有修复他的精元,可是精元这东西从古至今从没听说过有能修复得了的,到时候精元没能修复,恐怕要降罪于仙医馆了。 “那好,我答应你。” 林脩满意点头:“多谢。” 林脩醒来的消息很快传到凌霄殿中,寒蝉如获大赦,嘴中念念有词道:“林脩还活着,林脩还活着……” “十三,要准备去看看林仙吗?”近侍平庸问道。 他自寒蝉娃娃时便伺候了,最了解寒蝉的心思,可这次却猜错了。 “不用,知道他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平庸转念一想,领悟了,寒蝉这是害怕了。 从小不愿面对的事,寒蝉都会选择逃避,从地上的酒坛可知,昨夜已经逃出来了。 “准备轻甲,我要去暖梅谷。”寒蝉再次恢复精神,眼中的怒火升了几分,他认为这次的导火线是由齐豫点燃的,林脩想帮齐豫,那他干脆灭了齐豫,反正都伤了林脩,也不差这最后一刀。 灭掉齐豫,一箭双雕,不能再拖了。 平庸转身去吩咐。 “等等!”寒蝉喊住他,“你不用随我去暖梅谷了,留下来找出在蟠桃宴收到纸条的仙官,然后全部杀掉。” 平庸眼眉一挑,问道:“若是主动递交纸条的,要不要……” “全部杀掉。” 平庸不再多言,领命欲退下,寒蝉又叫住他:“还有雀鸟,天宫之上不准再养雀鸟,你盯紧了寒尊宫,连苍蝇都不准放进去。” “是。” 寒蝉安排下命令,而后穿上轻甲,直奔暖梅谷。 此时,还有从暖梅谷返回的人。 御河在暖梅谷的草丛边缘观察了好几日,双方相安无事,便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了。 回到小瓦房时已是深夜,御河恨不得睡他个一天一夜,清静悠闲的时光总是让人留恋,等天宫的事结束后,寒蝉要彻彻底底做个平凡人。 落到门庭,黑乎乎的院子里横躺了一具似人又非人的东西,从他身上发出的血腥味直冲鼻。 御河谨慎停留在原处,手中变幻出长鞭对准那物。 静悄悄的春夜里,连风声都收紧了。 御河迅速落鞭,将那物缠绑住勾到身边瞧个仔细,不过还是没能瞧清楚,那物通体焦黑,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御河只能判断出是个人,而且还活着。 “救……我” 果然,都猜对了。 御河回屋里拿出一条棉被,将他包裹起来运回屋里。 点亮烛火,瞧清楚了点,已经被雷劈的体无完肤,两只眼睛通红,瞳孔扩张快要不行了。 御河揉按着眉心,几日没睡头痛欲裂,还遇着个这样的麻烦。 “你呀幸亏遇到我,要是别人就给你扔出去了。” 御河从柜中翻找出上好的丹药,该服用的服用,该涂抹的涂抹,忙活了大半夜,再把脉一试,保住性命了。 “水、水……” “嘿,还是个让人伺候的主。”从暖梅谷回来,御河自己都没喝上一口,只好运用法力点火烧了一壶,先给那黑鬼喂下。 大口灌了一杯温热的水后,鬼面瞬间清醒,睁眼打探。映入眼睑的是个清秀温柔的模子,让人不觉间放松警惕。 “你救了我?” “不然呢。”御河掸了一下袍子,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喝茶,瞥了一眼那人,黑乎乎的脸上看不出模样,不过御河给他把脉时探到了微弱精元,便猜测他是修仙的道士,因发功不当触动雷劫,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百思不得其解。 “多谢。”鬼面起身,朝他作揖。 “哎哎别动,好不容易疗好了伤,别再出血了。”御河心想,这人既知礼又鲁莽。 “公子,我还有事要去办,你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再报。”鬼面掀开被子,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血流了一地。 御河赶紧拦住他:“你干嘛!以你的伤势没走出去就得倒下,你还想去哪儿?” “我要去暖梅谷,公子能否告诉我哪儿是东方?” “暖梅谷?你为何要去暖梅谷?” 御河更加怀疑此人,暖梅谷现在正兵戎相见,方圆几里不见居人,这人还偏偏要去送死。 “我有急事要去找一个名叫齐豫的……人,公子你快闪开些,我身上有血,别脏了你的衣服。” 鬼面想从御河一旁绕出去,御河又变出鞭子,缠绕在他脖颈上,轻轻一拉将他的命门握在手中,威胁道:“说,你去找齐豫干什么!” 看到御河懂得法术,鬼面惊异一番,反问道:“公子可是认得齐将?” 御河打量了鬼面一番,见他没有恶意,便轻微的点了下头,手中的鞭子却没有松动一丝一毫。 “那可太好了,公子能否带我去暖梅谷,天宫之上有个叫林脩的仙神命悬一线,只有齐将能救他。” 林脩?他不是在暖梅谷吗? 御河谨慎问道:“你是谁?” “我是天君的近侍。” “即使你烧的面目全非,我也知道,你不是锦华天君的近侍。” “我是寒先净天君的近侍。”鬼面双目直面御河,满是平静,因为知道他会惊讶。 御河确实惊讶,可又在意料之中,齐豫曾经找过寒先净身边的人,全都暴死,只有一个……御河收回鞭子,立即挑明身份道:“我是齐将身旁的近侍,你找齐豫可是为了先君在暖梅谷遇害一事。” 轮到鬼面惊讶了,看来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男子就是三界第一护卫,御河。 “正是。”鬼面向他作揖,“御仙,你能否带我去找齐将,我有东西要给他。” “什么……”东西?御河脱口问出,可一想,不该对齐豫的事多嘴,只要去做就对了,“我去拿些布条给你封住伤口,天亮就出发。” 御河转身去撕更多的布条,神经再次紧绷住。 “是一道旨意,关于齐将的。”鬼面没有瞒御河的意思,坐在他后头帮忙缠绕布条,“天君曾留下……” “嘘!”御河忽然做嘘状,示意鬼面闭嘴,而后锋利的目光转向门口,喊道,“谁?”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可一股强大到甚至能压制住御河的精气环绕住小院,连鬼面都感受到了。 忽而一阵风起,门开了。 御河瞳孔张开,惊诧的忘了出击。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堂堂御河将军,竟然在这小院中饲养鬼宠,真是恶心。” 忠良堵在门前背立双手,阴恻恻的看着屋中两个。 鬼面着实被眼前高大威猛的忠良吓了一跳,且不说他昂臧七尺的身躯,就是那伶俐的气势也唬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借着月色和微弱的烛光,只见到一身天将该着的银亮铠甲,鬼面仔细回忆天宫的几位天官,不识得有这位将军,但看御河的模样,好像很忌惮。 “你怎么找来的?”御河起身,依旧未缓过神来,不过警惕的顺手将鬼面拦在身后。 忠良现在听从寒蝉命令,要是他知道鬼面的真实身份,后果不堪设想设想。 除了惊慌,御河还有些许的惊喜,从没奢侈想过能再次见到忠良,难道他是…… “你在暖梅谷外遭窝着,是为了和齐豫里应外合,趁我不注意时偷袭我?” 是的,忠良是从暖梅谷跟过来的。 御河来至忠良面前,调戏道:“是啊,怎么忠大将军发现我后不赶尽杀绝,反而偷摸追随我到小屋来,难道是想单独惩罚我?” “你……”望着御河戏谑的双眸,忠良在军营里磨练的严肃威严全都垮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咬牙切齿道,“不要脸!” “呵。”御河更上前一步,戳着忠良的心窝道,“我要不要脸你还不知道吗?” “你别逼我。”忠良捏住御河的手腕,用力向后一蜷,将他控制在自己怀里。 转身之际,御河给了鬼面一道目光,示意他走。 鬼面立即明白,停止猜测御河的暧昧口吻,隐蔽气息,悄悄退到烛火照不到的暗处,沿着墙壁溜到门后,准备伺机逃出。 只要将门口的忠良带走,鬼面就能出去,御河猛地用力,从忠良不重的力道中挣脱,反身揽上他宽大的肩膀,爬在他的耳边轻喃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忠大将军的惩罚手段。” 御河的温柔气息,使得久经沙场的忠良迷了心智,不,应该是从后花园被设计的那夜,尝过御河的身体后,忠良便跟中了蛊似的,夜里经常梦到与御河云雨,醒来被子就湿了一片。 今夜尾随他来到这儿,忠良实属私心。 揽住御河的腰肢,忠良单手将他提向床榻。 鬼面趁此机会溜出门外,走之前又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内,只看见忠良高大的身影和揽在他脖颈上的纤纤玉手,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鬼面叹了一口气,迎着渐亮的晨色走出小院准备敞开大门离开。 忽而,一道屏障腾空架在头顶,鬼面被困在院中。 鬼面猛地转回身,忠良已经出现在眼前,明明前一眼他还抱着御河…… “想跑,没那么容易!”忠良严面盯着鬼面打探,深邃的眼眸中射出一道道利箭。 御河藏着这人肯定有问题! 鬼面承受不住,避开忠良的目光,转到房中,御河的长鞭已经静悄悄的向忠良身后袭来。 鬼面屏住呼吸,千钧一发之际,不敢再有声响。 利鞭下落时,忠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空中跳跃,鞭尖扫到屏障上,转而软了力道。 这一鞭落空了。 御河没有惊诧没有放松,脚尖点地,腾到空中与忠良纠葛。 三招过后,鞭子落地,忠良抓住御河的肩轴用力一转,清脆的骨骼分裂声响彻小院,鬼面在底下听得一阵心颤。 忠良抱着毫无反抗力气的御河,安稳落到地面。 不这样决绝,御河会拼劲最后一口力气直到死为止。 “要杀就杀,我不怕死!”鬼面拍打着屏障吼道,“你快放了他!” “你的姘头还挺有骨气。”忠良俯首对御河讥笑道。 御河不怒反笑,而且笑的满面春色,反讽道:“是啊,他比你有骨气多了,他想上我,从不偷偷摸摸来我房里。” “御河!”忠良怒发冲冠,将御河的肩骨捏的更重。 御河痛的出了一脑门的汗,表情逐渐失控,却依旧倔强的笑讽道:“忠良,你来我这里不就是馋我的身子吗?何必装的这样清高,我都被你伤的动弹不了了,就别磨叽了。” “御!河!” 即使忠良恨得咬牙切齿,可却反驳不了一句,他有过这样的想法,而且很浓重,快要充斥满他的脑子。 “怎么,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放不开吗,忠大将军?” 御河这样冰冷且有诱惑的语气,忠良从未听过,俯身到他面前,堵住了那张带着火气说个不停的嘴巴,长驱直入找寻久违的美好。 御河这次没顺着忠良,反口咬住他的嘴唇撕扯。 忠良任他撕咬,任他发泄,至到他力竭松开贝齿,忠良再绕着他的舌根好好安抚。 屏障内,鬼面猛力的拍打光壁,却不见一丝撼动,反而身上的伤口崩裂,晕厥过去。 “他……”御河挣脱开御河炽热的脸庞,焦急道,“他不能死。” 御河不耐烦的运出一团精气输送到屏障内,安抚道:“他死不了。” 御河松了一口气,神情也柔和了些。 忠良见状,醋劲儿上来了:“你先管管你自己今晚还能不能活下来吧!” 御河嘴角一勾,不为所动:“死了更好。”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气的忠良大步抱御河进了屋…… 御河双臂折断,任由忠良摆弄。 比起第一次的生疏,忠良长进了不少,嘴上狠厉着,动作却轻柔,一双满是茧子的大手全程托起御河的腰身,见他露出痛苦表情便放慢动作,掌控着床笫之欢但全然顺着御河的感受。 享受了半个时辰,忠良放下御河修长的双腿,穿戴好衣裳后给他正骨。 没怎么休息,又经历了一晚的折腾,御河着实倦了,可依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观望忠良,现在的忠良越发不好琢磨,御河一个面对他还好说,关键是家里还有个鬼面,御河要想办法支开他,送鬼面到暖梅谷。 “接上骨头后,再休息几日就能活动了。”忠良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迅速拧动御河手臂。 御河吃痛的皱了下眉头,扯动下手臂,还是没有力气,骨头并没有完全接上,这可不是几日就能好的,起码得拖上一月。 “你这是什么意思?”御河质问。 忠良没应声,反倒出去打开屏障,揪着鬼面进了屋。 被精气涵养了一夜的鬼面,已经恢复了力气,不过想打败忠良,还是没有丝毫的胜算,捏在他手里的性命随时都能丢掉。 “这是筋骨散,每日在他肩膀肘上涂抹三次。”忠良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塞给鬼面。 鬼面抱着药瓶,疑惑不解的望着忠良。 “你照顾好他。”忠良自顾自的穿上铠甲向外走去。 “忠良!”御河喊道,“你要是敢关我们,你这辈子别想再碰我了!” 鬼面不明白,御河心里清楚的很,忠良是要困住自己,不再参与齐豫一战。 “碰不碰你,是我说了算。”忠良回头,朝御河邪恶一笑。 御河转头,不再理会忠良。 鬼面明白忠良的意图时,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已经在小院立起,他们成了笼中之鸟。 鸟在笼中,忠良安心回了暖梅谷,刚步入大营,便察觉起了异样。 营中众天兵拉拢着脑袋,气氛似乎很是紧张。 “怎么回事?”忠良问走来侍奉的近侍。 近侍俯首回了一句:“将军,寒仙来了。” “寒蝉,他来干什么?”忠良扫视营中一眼,重甲已经搬了出来,看来军令有了变故。 “寒仙说亲上战场,引齐豫出谷。” “就他?”忠良卸掉轻甲,冷笑道,“一副孱弱的模样,齐豫更不会待见他。” “寒仙在大营跟众将商议,将军要不要过去?”近侍哪敢接这话,急忙岔开话茬。 “去,这就去。” 忠良随意套上一件外袍,一身便衣去了大营。 刚撩开门帘,寒蝉不悦的声音传来:“忠将平日就是这般带兵的吗?怪不得这么久了还没攻下齐豫。” 忠良本还愉悦的心情,瞬时暗淡下来,且不说当着这么多将领的面,寒蝉哪儿有底气来怪罪,忠良直接反驳回去:“你让我抓齐豫,却不让我进暖梅谷,练兵练得再好有个屁……什么用!” 寒蝉摆了一眼过去:“我来引齐豫,你去召集天兵吧。” “该用的法子我都用过了,齐豫他软硬都不吃。”忠良没有要动的意思。 他堂堂天将领了命令来作战,非但没抓到齐豫,还在这小山谷中苟了几个月,将领们本就哀声怨道,寒蝉再来夺兵权随意指挥,更是驳了他的面子,忠良很是不满。 寒蝉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向忠良。 营中旁的将领大眼瞪小眼的观望,皆不敢发出大动静,心中忖度着吵起来的话该帮谁。 寒蝉走过忠良,按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代天君处理事务,天宫的一切,包括天兵天将也不能违背我的命令,让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至于如何引出齐豫,我自有办法。” 忠良双拳紧握,身子绷得僵直。 寒蝉丝毫不惧,又道:“忠将,难道你不想报杀父之仇吗?不除齐豫,忠德天尊的亡魂怕是不能安息了。” 说毕,寒蝉深重的拍了一下忠良的肩膀。 僵硬的肩膀瞬间松懈下,忠良含着怒火,下令道:“所以天兵,全部集结暖梅谷。”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春风习习,正是花开好时节,暖梅谷褪去冬日的火红,染上一层绿盈盈的春波。 谷中宁静安逸,一丝的风吹草动就会牵动每片花草飞扬。 外遭勘探的士兵加速回程,激起一片尘土。 “将军,天兵又来了!” 相安无事几个月后,烽火再次点燃,弓箭又扣到弦上。 齐豫熬过冬日的孤单,有了复苏的精神,一身金甲,摇戟上前对垒。 看见轻甲在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寒蝉,齐豫眸子多了几分狠厉,又难掩其中犹豫与愧疚。 “寒仙身子孱弱,忠将怎么连他都搬来了,是无计可施,一筹莫展了吗?”蛇蜕上前叫阵。 这一下点着了忠良的脾气,挥锤怒吼道:“你这孬种,有本事出来跟我单挑。” 为了防止齐豫与寒蝉对阵,蛇蜕故意将战火引到忠良身上,继续嘲讽道:“我出去了也是打的你屁滚尿流,怕你众部将面前丢人,还是乖乖带兵回去吧。” “蛇蜕!我非扒了你的皮!”忠良按耐不住,上前一阵怒吼,可终归不敢进暖梅谷。 寒蝉被忠良吵得不行,将他推到一边,直接看向齐豫。 “堂堂天将,三界大神,竟然让林脩出卖自己来换取你的暖巢,怎样,谷中的生活可还舒坦。” “舒坦。”齐豫淡然回了两字。 “呵!”寒蝉冷笑,“真该让小脩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活像一个战山为王的土匪头。” 齐豫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寒蝉,气氛凝结在此。 忠良在一旁嘲讽:“这就是你的法子,还不如让我跟他们骂几句呢。” 寒蝉轻吸一口气,拳头紧握,眸子中多了一份决然,干涸的嗓子微动,仰头与齐豫笑道:“早知道林脩的身子这么美好,就早点把他带在身边享用,就不安排在你身边了。” 蛇蜕一听不好,担忧的向身旁探望。 齐豫双手握拳背立在后,气息已经变得粗重,好在寒蝉他们隔得远,还察觉不出齐豫的变化,要是再用林脩激下去…… “昨日蟠桃宴,林脩提议表演个百鸟朝凤,可是他太淘气了,把不该有的东西装进篮子里,我昨日喝醉了酒就没忍住,惩罚了他一晚。” “你惩罚了林脩?”忠良在一旁,急了! 寒蝉没理会他,带笑的眼眸未离开过齐豫。 蛇蜕本想暗下劝说齐豫,可听见雀鸟传书的事情暴露后沉默了,按照寒蝉的性子,林脩不会好过,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齐豫面无表情的直面向寒蝉,依旧不言,可周遭的戾气与杀意涌动起来。 “齐豫,听说你用锁链捆住小脩的四肢鞭打过他,还听说在唁灵宴上找优伶羞辱过他,还听说你将他筋骨折断挂在南天门一天一夜。”寒蝉咬着牙含着笑,语气越发讥讽,问道,“齐豫,那你猜我昨晚对小脩的惩罚有你厉害吗?” 指甲抠进掌心,血液流淌到金甲上,齐豫的表情瞬时松动,失去林脩的恐惧漫上心头,可他依旧未言。 “你对林脩做了什么?”忠良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揪起寒蝉的衣领,逼问道。 自林脩上了天宫,忠良便觉得不对劲儿,此刻寒蝉的话和齐豫的表情,似乎又在诉说着什么,可是忠良理解不了,他一心想着林脩不要出事。 寒蝉转头,似是与忠良再说,可句句扎在齐豫心上。 “用了些药让他兴奋,缠了我一夜还不满足,不过好像用多了,今早仙医过去瞧,还没有醒过来。” “你这个混蛋!”忠良一拳打在寒蝉脸上,面具破碎,寒蝉的鬼面露出,愈发的邪恶越发的骇人,连忠良都吓得松了手。 两个纠缠之际,一道身影自上空垂直而下,在午日越发炙热的阳光下闪的一众闭上了眼。 仅眨眼的功夫,强烈的波动震得山峦颤动,万千天兵不抵冲力向后倒去,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又一道巨响回荡,天兵飞出云端,营棚连根拔起,一瞬间清空了结界外的天兵天将。 齐豫站在屏障上空,俯视着受了重创伏地不起的寒蝉,冷言道:“你成功引我出了结界,不是想杀我吗,来吧。” 生杀大权从来都是掌握在齐豫手中,齐豫从来不惧挑衅,隐忍数月,为的只是不违背林脩的嘱托,守住暖梅谷,守住妖界,还三界一个太平。 寒蝉左右环视,哪儿还有天兵的阵仗,只剩零零散散的后排兵恐惧的俯在云端上,平日威武的将领都退到后头不敢上前。 “你去。”寒蝉推出完好无事的忠良,现在看来,能与齐豫一战的也只有他了。 忠良拿着铁锤犹犹豫豫的上前,斜眼看着齐豫,喊了一句过去:“林脩让我放你一命。” 长戟挥到前头,齐豫不想与他废话了。 一向冲动的忠良,却迟迟没有作势,自顾自的喊道:“他说你是忠君,我觉得很可笑,你这样暴虐的仙神怎么配称为君。” “少罗嗦。”齐豫不耐烦了,越提林脩,他的火气就越收不住。 “虽然觉得可笑,可这话是从林脩嘴里说出来的,我就信,为了林脩,今天就放你一马。”忠良收回铁锤,放弃对峙,从云端飞回来。 底下的寒蝉不明原因,命令道:“忠良,你现在马上回去作战!” 忠良瞥了一眼过去,极为不悦:“我这就回天宫探望林脩,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指望我再帮你。” “忠良!”寒蝉吼道,“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吗?忠良!” 忠良头也未回,飞到营地重整天兵,齐豫这一次的发狠,军心挫败的连渣都不剩了。 寒蝉气愤的再望齐豫,他已经收了长戟,幽幽警告来一句:“今日起,我不再蜗居暖梅谷,带着你的守护在天宫等我,千万别让林脩死了,要不然直接掀翻天宫。” 说毕,齐豫回了结界。 蛇蜕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他手中的军令状已经准备传回军营,仙妖开战,后果不堪设想,好在齐豫镇住局面。 对于三界神将的传说,蛇蜕以及所有在场的将兵都深深切切体会到了。 今日挫败,寒蝉气愤不已,军营都没去,直接回了天宫。 风波平息,暖梅谷又恢复了平静,可齐豫今日的撼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军营士气大涨,积淀已久的战火熊熊燃烧起来,没有特定的命令,众妖兵自觉加紧训练,准备与齐将一起作战,冲出暖梅谷,打上天宫。 撼动了仙妖两界的战神,卸下铠甲后,变成了一个疯子。 小院中火光四溅,迸发出一声声巨响,齐豫运出巨大无比的火球向小楼推去,他要发泄,他要将所以的一切毁掉。 半年未见林脩,齐豫快想疯了。 “将军,有人来了,住手吧。”暗夜中,暗影带着一行人赶来,影影绰绰看不清面貌。 齐豫收手,摇晃着筋疲力竭的身子出去探望。 月色下,几个熟悉的面孔显露。 “将军,我们来晚了。”一行身着轻甲的将领向齐豫单膝跪地请罪,他们皆是齐豫曾经的部下,在蟠桃宴上收到纸条后,想也未想直接来了暖梅谷投奔。 只要齐豫还要他们,他们便在所不辞的为他效力。 齐豫神情有些恍惚,看到他们不觉想起林脩冒死在蟠桃宴派发纸条的事,心中愧疚难耐。 “将军,再忍忍,有了他们,林脩很快就能救回来。”暗影上前推了齐豫一把。 齐豫转回神情,俯首望着几个道:“追随我便是与天宫作对,你们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属下永远追随将军。”几人抱拳,义正言辞表明真心,抛却其他名利要害,在他们心中,齐豫是唯一的将帅。 “好。”齐豫上前扶起几个,“有了你们,我们的胜算又高了几重,天色不早,先随暗影去营地休息,明日再议其他事。” 齐豫累了,无心安置。 暗影带着几个走之前,又来到齐豫身旁想劝上几句,齐豫摆手:“我不闹了,回去就睡觉。” 暗影放心点头,又商议问道:“将军,要不要把御河叫回来?” “不用,他有他的选择,不必强求。” 暗影神情暗淡一下,领命离去。 “要是你想去看他,我给你放一天的假。”齐豫叫住暗影,他什么心思,齐豫看到清楚。 “御河应该不希望我去打扰他。”暗影心情更加低沉,回道,“等战事结束了,我再去找他喝酒。” 齐豫点头,只要战事结束,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战事结束…… …… 寒蝉回宫,气氛陡然凝重,整整一天,整个天宫弥漫着恐惧的气氛,血腥味传到了南天门。 “已经查出三十二个人,杀了二十三人,另外九人不明下落。”平庸一壁伺候着寒蝉泡泉水愈伤,一壁汇报。 “他们肯定去了暖梅谷!”寒蝉愤恨的拍打水面,溅的水花四起。 “继续给我查,硕大的天宫不可能就这几个人,还有,加强南天门的防守,从今日起,所有仙神没有允许不得下天宫。” “是要封锁天宫吗?”此事重大,平庸不敢随意传令。 “对,传令下去,私自下宫者当叛贼处置,格杀勿论。” 平庸想再劝上一句,可也了解寒蝉,他从不在气头上做主意,封锁天宫是他早就打算好的。 “是。”平庸只好领命退下。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一夕间,天宫成了金笼,仙神成了笼中鸟,不时有仙神被拖到南天门问斩,天宫之上人心惶惶,众仙敢怒不敢言,只好找尚有威严的锦秀天尊。 锦秀大门紧闭,拒绝见任何人。 传闻四起,锦华有意退位,寒蝉即将为君,同时,在寒蝉的严厉管控之下,不少仙神转了心思:锦家退位,为何不选同为寒子的齐豫? 那日在西方圣天的祭祀中发生的怪事,揭露了齐豫的身世,即使是假的,与多疑暴力的寒蝉相比,此刻众仙神也愿意接纳齐豫。 又听说暖梅谷出了一场波动,天兵天将倒在齐豫一个倒下,照此速度,齐豫返回天宫是早晚的事,众仙神摩拳擦掌的盼望着这一天。 天宫之上,已无安宁,笙歌鼎沸成为往日之事。 忠良忙完军营的事回天宫时,重兵把守着南天门。 “怎么,连我都不能进?”忠良火急火燎赶回天宫,本就带着一肚子火气,被几个小兵拦住后快要泄了出来。 “忠将,进可已,但是你要是想出来的话得先去凌霄殿请示,要不然别怪我们拦你,我们也只是按寒仙命令办事,你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就别进来。”天兵问难劝道。 “我的事可急了,非进不可,都让开!”忠良往前一站,七尺之躯压的几个天兵让开了道路。 “不让下去,那我还不下去了呢,让他自己带兵去吧。”忠良骂骂咧咧的进了南天门,直奔寒尊宫去。 没有林脩闹腾的寒尊宫,陷入了一片寂静,再加之锁宫一事闹得人心惶惶,除了平日领俸禄外,各宫之间已经没有来往,整个天宫都笼罩着一层灰暗。 林脩在养病,丝毫不知外头的事情。 寒蝉对寒尊宫更是加了几道封锁,警告了宫中的随侍,不准告诉林脩暖梅谷一战之事。 胸口的伤痕每日都会涌血,林脩经常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一日之间不知要晕多少次,也不知要晕多久,经常醒来就是黑夜,连晨醒昏睡都顾不上,林脩也没有心思管旁的了。 “仙医,我觉得今日好多了。”林脩摇晃着脑袋,艰难的想爬起来。 “你这是想干什么!”老仙医给他按了回去。 “太闷了,我出去透会儿气,不碍事的。”林脩乖顺的躺下,一双大眼睛向老仙医发出乞求。 “不想要命了是吧。”老仙医故意重按了一下伤口,痛的林脩心肺颤动,“先不说你精元怎样,就按这失血量看,估计都出不了这个门。” 林脩撇了下嘴,不再回话。 纸条已经发出,鬼面也送出大牢,外面情形现在如何,林脩想的心急如焚。 “仙医,那你说说外面的趣事,给我解解闷。”林脩变着法的套话。 老仙医瞥了一眼过去,心里跟明镜似的,直言道:“你可别问我,有什么话等寒蝉来了再问。” “我为什么要问他!”许久未听见寒蝉二字,本以为气消了许多,老仙医这一提又引出他的火气来,执拗道,“不跟我说就算了,我自己出去看!” 林脩掀开被子,愣直往地上跳。 侍奉的一众比林脩还急,要是他有任何闪失,宫中多有仙神都要陪葬。 一伙人跪的跪,哭的哭,拦在林脩前头,屋里乱成一团。 屋里闹着,外头也不消停。 忠良驾云飞入寒尊宫,直接落到院落里,侍卫们慌了神,寒蝉命令过不准任何人进入,好嘛,忠良直接硬闯进来。 “都起开!”忠良一手推走一个,威胁道,“谁要敢拦,我打的你们站不起来!” “忠将,你别为难我们了。”侍卫们远远儿的阻拦,却没人敢在上前,忠良的块头比他们大了两倍还多,保准挨揍。 忠良在一圈侍卫的围绕里,向里屋寻去。 与此同时,林脩推开一众,虚弱的敞开房门。 “小脩!” 忠良看见林脩,疾步赶过去。 林脩胸前渗血过多,见到忠良后放心的倒了下去。 “你怎么弄成这样!”忠良接住倒下的林脩,如同那日在南天门救□□无完肤的他时那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想待在这儿,带我去雪山山巅。”林脩拉着忠良的衣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而后晕了过去。 忠良抱紧林脩,驾来一快云,飞速甩开身后追赶的侍卫,来到了北方雪山。 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消解了夏日的炎热,才落地便觉着通体寒冷,忠良脱下袍子披在林脩身上,轻声道:“我们到了。” 林脩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艰难的动了下嘴皮,与忠良道:“把我丢进泉池……疗伤。” 忠良将林脩裹的更加紧,抱着他一步步迈入滚烫的泉池,气泡涌来,将两个团团围住。 胸口的伤痕迅速愈合,林脩渐渐有了意识,疲惫的身子这才感觉到身旁有人,抬起手臂,林脩摸到了结实的肌肉。 “齐豫,齐豫……” “什么?”忠良听不清,凑近细听。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忠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靠近林脩。 经泉水洗涤后,林脩脸颊白里透着红,即将开启的双唇红润的诱人。 忠良目光迷失在林脩的双唇中,俯身吻了下去。 “齐豫,齐豫……” 翕合的双唇,未停下的呢喃,全是齐豫。 忠良多想含住这双唇瓣,用行动告诉他,他不是齐豫,是忠良,从见他的第一眼便迷上了他,再也不愿分一丝一毫给别人。 也正是因为爱林脩,忠良停住了吻下去的动作,手指抚过林脩的额头,鼻梁,嘴唇……深深记住他的一切。 半个时辰后,气泡游走,伤痕愈合,林脩醒了过来,望着忠良愣了好久。 “这是什么怪眼神。”忠良将林脩从水中捞出来,单手架着他游回岸上。 “你不是在作战吗,怎么回来了?”林脩坐在岸上俯视着还在水中的忠良,惊诧问道,“难道暖梅谷出事了!齐豫战败了吗?” “一天天的就忘不了齐豫,你先管管自己吧。”忠良跳上岸边,找来袍子给林脩裹好,严肃问道,“你的伤是寒蝉干的吗?” 林脩摇头,又把话茬引了回来:“你怎么回来了?” “你是笨蛋吗?我为什么回宫你还看不出来吗?”忠良在林脩身上看了一圈示意。 “是因为我受伤吗?”林脩这才醒悟,满含感激道,“多谢,要不是你,我刚才可能就死了。” 忠良揉了下林脩的脑袋:“我不会再让寒蝉欺负你了,等你休息好了我就带你下天宫。” “寒蝉?你为什么觉的是寒蝉伤了我?”林脩疑惑,忽而想到什么,再次激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难道暖梅谷的仙妖都知道了吗?齐豫出谷了!” 看见林脩着急的模样,忠良叹了口气,再次抚上林脩的脑袋,责怪道:“你已经与齐豫无瓜葛了,就不用再去关心他了,想想下宫后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我不会下天宫的。”林脩神情暗淡的摇头,心想,即使要下去也不该通过忠良,“我的伤已经好了,带我回去吧。” “不可能。”忠良气愤道,“我不可能再送你回去。” “那我自己回去。”林脩猛地起身,体内的精元一震,摇摇晃晃的向池中倒去。 “小脩!”忠良急忙接住他,问道,“你怎么了?” 林脩也惊诧住了,没想到精元破裂对身体影响如此的大,强制住表情,林脩露出一丝微笑,埋怨道:“都怪你,我身体刚恢复,你还这样气我。” “好好好,我错了。”忠良急忙认错,刚才可是吓坏了。 “快送我回去吧。”林脩借此催促忠良,再不回去,估计寒尊宫里的侍卫要倒霉了。 忠良说不过林脩,只好带着他回去了。 半路上,林脩再三叮嘱忠良,说是为了带他疗伤才强行闯的宫,不准与寒蝉起任何冲突。 忠良一路沉着脸,但还是认真听完后点头答应下。 一回寒尊宫,果不其然,所有侍从匍匐在地,受烈烈炎日灼烤,寒蝉在前头焦急徘徊,他的身后站满了暗侍,手中弓箭一触即发。 林脩缓缓落地,挡在侍从前头。 “小脩!”寒蝉焦急上前搀扶,围着他检查了一圈,“你的伤……” “好了。”林脩放缓平日的语气,笑道,“多亏忠将带我去雪山泉池,泡了几个时辰后全好了。” 雪山泉池是寒先净专属,寒蝉向来不喜欢,早把他忘的干干净净,但能治好林脩,比什么都重要。 林脩转了一圈给寒蝉看,又问道:“这是怎么了?宫里的侍从是犯了什么错吗,为什么要惩罚他们?” 林脩明知肚问。 寒蝉已经因为林脩伤好的消息高兴坏了,随意找了个借口道:“没什么,瞧他们趁你不在时偷懒,小小惩戒一下。” 林脩接了这个借口,随即转身与一众侍从道:“惩罚的差不多了,都起来吧。” 满院随从四散开,林脩迈步进了房屋,忠良紧随其后。 寒蝉站在院落中,望着渐渐紧闭的房门,始终没有勇气再闯进去,林脩满身失血,奄奄一息的模样仿佛停留在此,挥散不去。 撤退了暗侍,寒蝉离了寒尊宫。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忠良在房中逗留了一会儿,又好说歹说想劝服林脩下宫,没聊几句,反倒被林脩说服独自下了天宫。 天宫之下,忠良还有一份挂念。 一别数日,算了算御河的伤该好了。 承仙镇的小院中,御河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雀鸟打发时间。 雀鸟是鬼面捉到,来逗御河开心,可御河怎么都开心不起来,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厨房传来阵阵香气,鬼面给御河端来专门做的软食:“没有菜了,我在片汤中加了几个干虾子,给你补充营养。” 说着,鬼面舀了一勺喂到御河嘴边。 “我手好多了,自己能吃。”御河伸手接碗。 “那不行,你昨天喝茶时差点打翻烫着,还是我来喂你吧。”鬼面攥住御河的手,强行放回腿上,又递了一勺过来。 鬼面一片好心,御河不再坚持,张开嘴巴接住喂来的饭食。 还未咽下去,房门敞开,忠良带着一篮果蔬肉粮进了屋。 “你就给他吃这个?”看见碗中清汤寡水的片汤,忠良揪着鬼面的衣领责怪道。 “菜肉都没了,你又设了结界,我根本没法买。”鬼面丝毫不惧忠良,怼了回去。 忠良气的瞪眼,想着将他扔出去。 “放开他!”御河喝了一声,尽管不太想理忠良。 忠良望了眼愠怒的御河,只好放下鬼面,将篮中的几个苹果塞给他,命令道:“去削个苹果给他吃。” 鬼面拿着苹果,一脸不岔的去了厨房。 忠良提起篮子,也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香气四溢,传到了御河的房间,忠良端着一碗加了肉沫菜蔬鱼子的面疙瘩汤来到御河面前:“吃饭吧。” “手疼,端不动碗。”御河撇脸。 忠良只好用他粗苯的手挖了一勺汤,递到御河嘴边:“吃吧。” “太烫。”御河依旧不给他一眼。 忠良已经开始急躁了,可依旧压制着火气,细心吹凉:“已经凉了,再不吃就坨了。” 御河这才张开嘴巴,砸吧着面汤品尝,还挺好吃。 一勺一勺的吞咽,一小碗很快见底。 “苹果拿来。”忠良将碗塞给身后的鬼面,向他要削好的苹果。 鬼面不情愿的将苹果交给忠良,他是看出来了,不是饭菜多好吃,是只有忠良喂的时候,御河才吃的开心。 鬼面越发疑惑两个的关系,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都没能套出话来,眼下里还有件去暖梅谷的急事,不能就这么困在结界中,鬼面暗自盘算着怎么才能出去。 “我的胳膊好多了,不需要人照顾了,你把他放出去吧。”御河又何尝不急此事,就等忠良再来。 御河很想单纯的与忠良相处,可时局与对阵不允许,和气的表面下,无时无刻不算计着,防备着。 “你自己一个无聊,多一人陪陪你也好。”忠良另有心思,见到鬼面第一眼时,他就联想到寒蝉的尸面,御河救护他必定有不寻常的理由,放是不可能,除非御河能亲自说明原因,忠良要磨一下御河的性子。 “你要是觉得我无聊,就把结界撤走就行,用得着这样吗。”御河推开忠良递过来的苹果,愤然道,“你走吧。” “吃完我的东西就让我走,你就是白眼狼吧。”忠良将剩下的苹果塞进嘴里大嚼,但没有走的意思。 “那你怎样才能放我?”鬼面激道,“难不成你想将我和小御关一辈子吗?” “一辈子,便宜死你!”果不其然,忠良激怒的站了起来,单手揪起鬼面。 鬼面心里怕的要死,悬空的双腿不断打着哆嗦,但还是仰着头直视着忠良,继续激道:“能在这儿照顾小御一辈子,那也值了。” 忠良另一只手握拳,想鬼面那张丑陋的脸捣去。 “忠良!”御河喝道,“你就这点本事,在我这儿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忠良不听,一拳已经捶在鬼面脸上,鬼面瞬时昏厥,忠良再起一拳…… “忠良,我胳膊痛……”御河故意蹬腿,从床上翻了下来。 忠良扔下鬼面,箭步抱起御河。 御河趁机掀开忠良前胸的铠甲,下狠心的撕咬心脏口的肌肤,鲜血渗出,染红了银两的铠甲。 忠良面无表情的将御河抱到床上,御河不松口,忠良便一骨碌爬上了床,将御河横在身前,低头望着他又凶狠又无辜的脸颊,气消了。 “行了别咬了,我不碰那鬼东西了。” 忠良说到做到,御河这才缓缓松口,大喇喇的坐在忠良身上,舌尖在嘴边扫了一圈,嘴唇红润的像涂了胭脂,鲜红的残血顺着嘴角的一侧滑落向脖颈。 忠良抬手,按住那丝擦血轻轻一擦,在御河白皙的肌肤上晕染出一朵妖娆的红花。 御河抱怨着蹙眉,忠良彻底沦陷在他的眉眼中,按住御河的肩膀,转身将他压在身下…… 在承仙镇逗留了一天,忠良回来暖梅谷。 这一回去,天也变了。 妖兵不再躲在暖梅谷中,由齐豫亲自作战,很快将天兵打退回人界,守住妖界每一寸,即使忠良回营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人妖结界观察,伺机而动。 大战未动,小战未停,三界全都陷入恐慌中,战火延绵,一直到了冬日里,北风狂啸,暴雪骤降,仙妖停战休养生息。 天宫之上,将近春节也无热闹声息,又下了几场寒雪,本就冷清的天宫又裹上一层冰霜。 林脩生了几场病,身子一直疲倦着,精神很是不好,可依旧每日出门闲逛,为的是打听仙妖之战的消息。 天宫里,众仙神一开始对战争还议论不停,听着新奇,后来一批又一批成仙离宫赶往战场,大家开始恐惧,每传来一次死讯都胆战心惊,再到后来死讯列满整个昭示台,大家变得麻木,死亡名单如家常便饭一样激不起半点波澜。 林脩每日都去昭示台数列人头,偶能碰到几个好奇的仙神聊上一会儿,剩下的大半是死了儿子失了丈夫的夫人在哭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林脩听的伤心,就去忠德殿坐一会儿,找找往昔与忠良开怀畅聊的感觉,林脩最想去雷霆宫,可在那夜小院见到几具腐烂的尸体后,他就再也不敢踏进雷霆宫了。 今日冬至,昭示台空空一片,未传来一个死讯,林脩没有觉得太高兴,因为只剩他一个孤独的观望者。 颠了一壶花酒,林脩去了忠德殿,侍从们在忙碌中招待了他,因为忠良临走前下过命令:林脩来殿无用阻拦,好生伺候。 老管家给林脩备了点心和水饺,端至大堂。 “管家,陪我喝一杯吧。”林脩将斟满酒的杯子推到对面,以手示意。 “林仙折煞我,这是天尊接客的位置,我怎么能坐。”管家低眉颔首站在后头,没有丝毫逾越。 “忠德天尊……”时局的转变就是从天尊死的那一天,林脩愈发怀念从前的日子,问道,“天尊仙逝有两年了吧。” “过了今年除夕,正好两年半。”管家记得一清二楚。 “齐豫……”林脩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齐豫,而后瞥了一眼管家,见他依旧平静,便壮着胆继续说下去,“齐豫虽然与天尊的某些观念不合,但也不至于恼羞成怒的杀人,这事真是奇怪。” 管家听毕,向两侧转头观望,而后上前靠近林脩,小声与他道:“老朽也觉得奇怪。” “哦!你为何觉得奇怪?”林脩原本只是想探探忠德殿一行随从对齐豫的态度,没想到还引出意想不到的对话。 “我伺候天尊几百年,可以说比小良将军还要了解天尊,从往日相处来看,天尊并没有与齐将不合,而是有种望子成龙的迫切与严厉。” 林脩不觉点头,他也这样认为,但凡见过两个相处的,都会明白。 管家又上前一步,俯身贴近林脩的耳畔,耳语道:“其实生辰宴那晚,十三也来过。” “寒蝉!”林脩猛地回头,对上管家一脸的意味深长。 “将近酉时宴会结束,众仙神离开忠德殿,天尊让齐豫架回房里,在这之间,我隐约见过十三的身影,但那身影一晃而过,我不太敢确定,再加上如今十三当政,我更是没有公告天宫的话权了。” “管家,能否让我去忠德天尊的房间看一看。”林脩顾不得喝酒,趁此时机查获早就想进去的现场。 管家急忙找来钥匙,带着林脩去了忠德的房间,房中一切都没变动,林脩在床周遭走了一圈,翻找着忠德死时的床褥,鲜血已经干涸,床上遗留的物件整齐的摆放在床榻边。 翻了半天,不见任何端倪,林脩没有气馁,继续在床边打探。 凹陷的床褥上似乎还保持着忠德的身形,林脩灵光一闪,推开物件躺了上去,做出与忠德死时一模一样的姿势,手放在额头上,身子向外倾斜,头上扬至床头。 “这是……”飘动的床帘下,几个快要褪色的血字显露。 林脩运用灵气覆在血字上,而后仓皇的出了卧房。 “林仙,有发现什么吗?”管家上前探问。 “把房门锁了,派几个暗侍守好房间,别让任何人进去。”林脩冷静下来,井然安排着,“我进天尊卧房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忠良。” 管家愣着听完,虽然不明白,但在林脩的带动下去行动了。 林脩又回到前堂,若无其事的吃完一碟饺子饮完一壶酒,然后如往常一般与一众道别,回了寒尊宫。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临近寒先净祭奠,凌霄殿还没有一丝动静,不少仙臣上书寒蝉尽快准备。 寒蝉直接下令,今年往后不再有祭奠,天宫之上也不允许任何仙神以任何形式给寒先净祭奠。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三界。 “不办祭奠,他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吗?”妖营中,怨气升天,齐豫恨不得冲上天宫揪着寒蝉的衣领问问。 蛇蜕在一旁擦着剑刃,不接一话,对他来说寒先净连素人都不如,不值得劳神,但他也能理解齐豫的气愤。 “怎么能不办祭奠呢。”齐豫右手握拳拍打左手掌,急的在营中徘徊,自顾自想了一会儿后,忽而双手一合,有了主意,“天宫不许办祭奠,那就在我们这儿办。” “什么!”蛇蜕不能在置身事外了,问道,“你难不成想在大营给寒先净办祭奠。” “一个祭奠而已,我自己跪拜就行,用不着你们管。”齐豫说话间,准备去外面置办东西了。 “不行!”蛇蜕上前一步挡在门前,阻止住齐豫,“要是让玲倩知道了,她一定会伤心的。” “我祭拜天君,关她什么事!”齐豫猛地怼到蛇蜕前面,怒气升了几分。 “你要是还在天宫做天将,我是不会管你的,但这是在妖界,你必须顾及你母亲的感受。”蛇蜕堵在门口,决然不让齐豫出去。 “她也配有感受!”平静了近两年的火气,因为母亲二字爆发了,“滚开!” 与此同时,齐豫灵气陡然上升,直压蛇蜕一头。 蛇蜕不得起身让开道路,在齐豫即将离去的身后嘱咐道:“那我们各退一步,你办祭奠设灵堂我都不管了,只要别让玲倩知道就行。” 齐豫未停下步子,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蛇蜕长叹一口气,叫来近侍紧盯着齐豫的一举一动,自己则守到万玲倩身旁,不敢离一步。 “怎么有闲暇来我这儿了?”万玲倩给蛇蜕递了一碗鸡汤来。 蛇蜕端着鸡汤细细小口嘬着,脑子飞速想着怎么回复万玲倩,她向来敏感,尤其还是与寒先净有关的日子。 “大雪封路,战事暂且停歇,我来你这儿养养精神。”蛇蜕小心翼翼的岔开话题,“鸡汤很好喝,还想再喝一碗。” 说着,将空碗递给万玲倩。 万玲倩默不作声地接过空碗,转身去了后厨。 依着万玲倩的性子,该再聊上几句,这般沉默更让蛇蜕心虚,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的。 “再过三日便是大寒节,正好赶上闲事,我们与战士一起吃个热乎饭,你把他们都喊过来,我跟几个厨娘忙活。”万玲倩笑着端出一碗鸡汤,站在蛇蜕面前,等他回复。 蛇蜕不敢接鸡汤,避开万玲倩的目光道:“打了几个月的仗,他们皮都紧实着呢,别让他们到处走动散了士气,等战事胜了,自有庆祝的时候。” “你说的可不对,大雪还要封几个月,该让他们养精蓄锐的。”万玲倩将盛满鸡汤的碗撂在蛇蜕手旁,强硬道,“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让他们都来我这儿,你把齐豫也叫过来。” “齐豫就算了吧。” “齐豫怎么就算了!”万玲倩提高声调,“谁不来他都得来,听见没有!” “倩儿,齐豫都长大了,你就随着他吧。”话已至此,蛇蜕挑明了。 “果然,他要祭祀那个混蛋!”万玲倩长袖一甩,鸡汤洒了一地,没等蛇蜕再劝说,气冲冲的出了大营。 “倩儿……”蛇蜕紧随其后,没敢再阻拦,万玲倩与齐豫脾气都死倔,蛇蜕要是想在中间调和,简直比登天还难,只能在后头防备着点。 这对母子,比仇人还狠心。 战线推到人妖边界,齐豫置办起东西也很方便,才一上午便差人搭好了灵堂,香火,蜡烛,白绸缎,寒先净平日爱吃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齐豫苦恼的是寻不来寒先净的遗物来做祭奠,思来想去,决定去西方升天找无为要几件,他不参与战事,自个儿哥哥的祭典该来一趟的。 正准备出发,远远儿的便感觉出一股肃杀之气。 齐豫还在判断是谁如此嚣张时,一道焰火喷向灵堂,转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齐豫怒目向焰火处寻去,望见天边徐徐而来的万玲倩,双眸的怒气不比齐豫少。 “不准设灵堂。”万玲倩一字一句,狠厉厉的与齐豫道。 “我设灵堂,与你何干!”齐豫强忍着怒意回了一句,而后运用灵气往旁边的水井弹射,激起几丈高的水花扑灭的大火。 肮脏的水染黑了白绸缎,灵堂坍塌,一上午的努力成了一滩灰水。 “那混蛋是天宫上的,他自己的儿子都不给他设祭典,还用得着你来操心。”万玲倩咄咄逼人道,每一个字犹如箭矢般穿过齐豫的身体。 “我为什么要设祭典,你还不清楚吗!”齐豫身子颤抖,几百年的寂寥像一座石墩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也正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幻化成了坚不可摧的壁垒,齐豫笑讽道,“我的母亲万玲倩与天君寒先净私通,生下我这个孽种,然后安然无事的跑到别的男人身边快活,不仅没有给我一次母爱,甚至还告诉我后悔当初没把我掐死,是天君给了我身份,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你说我为什么要给天君设祭典?” 万玲倩的脸色十分的阴沉,嘴中喃喃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 “要不然呢,我的母亲,试问你有把我当过你的儿子吗?既然没有,那又哪儿来的脸来管我……” “齐豫,不要再说了!”追来的蛇蜕喝住齐豫,上前扶住摇晃的万玲倩,解释道,“当年的情形不是你想的……” “不要说了。”万玲倩阻止住蛇蜕,全身力气已经抽空,精疲力竭道,“扶我回去吧。” “倩儿,别再替他隐瞒了。”蛇蜕揽住万玲倩,心疼道,“都与齐豫说了吧。” 万玲倩摇头,低语道:“我不是为了那混蛋,齐豫将他当成信仰,我不想因为这个打垮了齐豫的热情。” 蛇蜕不再回话了,搀扶着万玲倩下了云端。 齐豫望着两个离去的背影,再运一道灵气,直接将破损的灵堂摧毁成渣,遣散走工人后,独自回了小院喝酒。 又是烂醉的一夜。 祭奠当日,三界毫无声息。满腹怨言的仙神也不敢上书再言此事,寒蝉的手段无人敢去对抗。 寒蝉空闲了半日,独自一个去往陨仙台。 “十三爷。”猪妖早早在哪儿等寒蝉了。 “妖界那边怎么样?”寒蝉问道。 “十三爷你真是料事如神。”猪妖谄媚道,“果然如你所想,齐豫想给寒先……先君办祭典,结果被万玲倩搅黄了,两个闹得不可开交,还把万玲倩气病了,至今还躺在床上呢。” “万玲倩病了。”寒蝉有一丝惊喜,笑道,“狼王倒下,真是天助我也。” 猪妖不知寒蝉是何意思,在一旁陪笑道:“十三爷是真天子,天运自然向着你。” 寒蝉不觉抬高头颅,被奉承的很是高兴,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手帕包着的物件,向猪妖勾手。 猪妖踮脚上前,寒蝉与他耳语了一番。 “什、什么……”猪妖惊诧的瞪大眼睛,“你说万姑是……” “嘘!”寒蝉做嘘声状,拍了下猪妖的肩膀,道,“不要多嘴,交代给你的事去办就成,等我成了天君,自然有你的好处。” “哎,好。”猪妖点着头答应,但依旧难掩惊讶之情。 寒蝉立即送猪妖下了天宫,今日寒先净祭典,正是好机会。 这几日,蛇蜕一直守在万玲倩身边端茶倒水的伺候,那日争吵完后,万玲倩不仅身子倦怠,脸上也显了老态,不过精神恢复了许多。 “不用守着我了,去做你的事吧。”万玲倩拉住蛇蜕的手,催促道。 “过了今日,我再走。”今日某君祭奠,蛇蜕更不放心。 万玲倩轻笑一下,没再赶他。 吃过汤药,万玲倩准备睡下,蛇蜕去了偏房处理军营里的事,忽而外头一阵吵闹,蛇蜕出门探看。 “吵吵嚷嚷的发生了什么?” “禀报大王,北面燃起了大火,好像是齐将的住所……” “齐豫!”蛇蜕顾不得穿衣裳,嘱咐了一句,“别跟万姑说,我去去就来。”,而后匆忙去了北方查看。 半个军营的小厮出门探看,猪妖趁此时机摸进房门。 “万姑,万姑……”猪妖转了脸色,一脸恐惧的来到卧房内。 万玲倩被惊醒,双眼无神的望着猪妖,问道:“怎么了?” “万姑,我在外面看到了一个鬼影!” “什么鬼?”万玲倩半眯着眼回话,困意没有被猪妖恐惧的语气代替。 猪妖上前,趴在万玲倩耳边道:“我看见了天宫的先君,寒——先——净。” 这三个字,直接将万玲倩从床上惊坐起来:“你说什么?” “万姑,这是寒先净留下的东西,你看一下。”说着,猪妖掏出手帕递给万玲倩。 万玲倩颤抖的打开手帕,看见里面的物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火势随着北风持续的蔓延,快要将小院吞没。 蛇蜕化身为蛟,腾空飞至几里外的小河,强劲的尾巴一甩,冰冻的河面四分五裂,寒气四散,清冷了四方石木。 蛇蜕顾不得寒冷,血口大张,灌了满腹的河水,又急匆匆的回了小院,尽数喷洒到烈火之上。 转瞬间,火势扑灭,小院一片惨败。 “齐豫!”蛇蜕来不及完全幻化成人,双颊的黑鳞片在寒冷的冬日闪着清冷的光,穿过肮脏的焦木去院里寻齐豫,“齐豫!你死了没?” “你他娘的才死了,你一窝子蛇虫都死绝了!” 不远处的树木上,齐豫讪讪醒来,便听见这样一句丧气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怼了回去。 等睁开眼睛,看见小窝变狗窝后,齐豫快闪蹿到蛇蜕面前,揪着他的领子叫嚷道:“你这个心肠歹毒的人,我没有再设灵堂,你为何要烧我的院子!” “不是我烧的,我看见你这边着了火,刚赶过来灭的火。”蛇蜕甩开齐豫的手,反讽道,“你这边怎么会着了火?做完饭不知道灭掉火星?怎么连个烧饭的火夫都赶不上了。” “放你娘的屁!我这儿就没有灶台炉子。”齐豫连怼回去。 “那是怎样起的火?”蛇蜕疑惑的望向齐豫。 “区区一场火肯定烧不死我,那放火的目的又是什么?”齐豫走出焦木外,徘徊细想。 小院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妖,齐豫抬头,望见最前头追随蛇蜕一起来的近侍,忽而转头问道:“你院里还有人照看吗?” “坏了,倩儿还病在屋里!” 蛇蜕又幻成蛇蛟,飞速向院里飞去,齐豫驾云紧随其后。 底下一众妖兵小厮不知是何意味,只留在原处帮着齐豫搭建烧毁的小院。 果不其然回了小院后,房中空空如也,小厮们都出门探望北方的火势。 “倩儿!倩儿!”蛇蜕高喊着进屋寻人。 冷清清的小院中无一人回应。 齐豫不愿再进一步,站在院外等着蛇蜕。 寂静许久,蛇蜕徐徐踏出房门,手中提着一只旧簪子,喃喃道:“这是……这是寒先净给倩儿的簪子。” 齐豫顾不得簪子,急忙问道:“万玲倩呢?” “倩儿……”蛇蜕懵愣的抬头,双目无神道,“她被寒先净带走了。” “说什么胡话,天君已经死了!”齐豫朝他大喊。 “寒先净这个索命鬼,只要与他相干的,都没有好结果,我原以为倩儿能摆脱他……”蛇蜕痛苦的坐到石凳上,痛苦的摇头。 “放屁!别给万玲倩的冷血找借口,怎么非要说是天君的错,为什么不能是万玲倩找到了下家,不要你了。”齐豫替寒先净反驳。 这一番话,将蛇蜕替万玲倩忍得那口气和现在的怒火一并爆发出来。 “你这个小子又知道什么!当年寒先净死皮赖脸的追求倩儿,只是为了生下你,他心里装着的人,只有朗逸!” 听毕,齐豫怔住了,若蛇蜕仅提前半句,齐豫定会撕烂他的嘴巴,但听见朗逸二字后,所有的不岔与怒火消失的不见踪影,连反驳的底气都没了,只能任由蛇蜕说下去。 “寒先净眼中只有自己,你以为他把你带去天宫是为了什么,他只是想让你继承他的君位,然后和朗……朗生逍遥,他不配做你的父亲,更不配做倩儿的情人。” 齐豫颓然坐倒在石凳上,脑中已经没了思索,眼前只有寒先净那张和蔼可亲的面容,转瞬间五官崩塌错落,变成了一个烈鬼向自己扑来,撕咬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蛇蜕见状,收敛回咄咄逼人的语态,软言劝道:“齐豫,我知道今日的话说的有些重,但你必须要全部接受住,你现在的肩上扛得可是整个三界,这也是为何我、我们拥你为王的原因。” 齐豫双手捂面,十分的痛苦,带着哭腔问道:“我找了她许多次,为什么她都不跟我说,为什么要将我赶走。” “你当寒先净是天,倩儿不想打破你的信仰,她想让你快活又高高在上的活着。” “可我只想要她喊我一句儿子。”泪痕滑落,齐豫抬头怔怔的看向蛇蜕。 “可是倩儿现在不知是死是活。”蛇蜕叹了口气,“该去哪儿寻她呢?” 齐豫收敛起情绪,眼眸中闪出无比坚定的目光,与蛇蜕道:“天君已经死了,这个簪子绝不是他带来的,想必是寒蝉搞的鬼。” “他怎么把主意打到倩儿身上了。”蛇蜕来了丝精神。 “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齐豫眼底已不见了哀色,闪烁出自信道,“寒蝉预见打不过我们便出下策,想用母亲来牵制我和你。” “嗯,想来是这样。”蛇蜕又苦恼问道,“那我们岂不是被他牵制住了。” “无碍,我们先退一步,等救回母亲再做打算。” 这早晨,蛇蜕与齐豫头一次和睦的聊了许久。 商议过后,妖界大军向后撤退,又蜗居进了暖梅谷,与此同时,一只雀鸟衔着暗信上了天宫,进了凌霄宝殿。 寒蝉掐住鸟颈,指间火焰燃起,雀鸟焚化成灰,心中的得意越发不加掩饰。 信中是齐豫的合战书,只要万玲倩安好,妖兵愿退出人界,返回暖梅谷。 未语先行,大军已撤,昭示台摧毁,天宫暂得宁静,三界正式休养生息。 大寒悄然飘过,又一年立春时节。 梅花败落,一片盎然春色。 休养生息之间,仙妖两界不得放松,谁都清楚,双王之中必有一胜。 齐豫戒了酒意,除了每日的操兵演练,又在院中过上休闲的日子,只是心绪复杂了许多,天宫上困住的两个始终压在心室两半。 “林——脩。” 晚间,坐在树梢上,齐豫掏出荷包里的一对小虎牙,念出了许久未听过的名字,陌生了许多。 “林脩,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忘记你了。” 齐豫长叹一口气,又摇头道:“我当初做这些又是为何,还不是为了你,可是现在啊,我不得不肩负这么多人的期望,还要去争取我从来不屑的东西,林脩啊林脩,这都怪你,等你回来,我可要全部讨要回来。” 柳絮纷飞,飘过一轮红日,空荡荡的山野无有声响。 齐豫倚在树梢,无息间睡了过去。 ………… 暖春之初,天宫破天荒的开了一场百花宴,寒蝉主持,众仙神小心翼翼接收请帖,思量如何与寒蝉来往。 寒蝉性子怪异孤僻且多疑,即使再想谄媚的仙官都被排斥在外,刀枪不入的同时也油盐不进,加之站的位子高,手里权势大,先前还算有来往的几个老仙神也不再联系,这次寒蝉开办宴会,众仙神摸不着头脑,也着实不愿参与。 寒尊宫的侍从们忙着给林脩量身子骨,裁纸新袍子,过的比春节还热闹。 冬去春来,林脩身子好了许多,但依旧未脱去内衬坎肩,许是精元破损的缘故,怕冷怕热,容不得一点摔打。 寒尊宫之所以这样紧张置办袍子饰品,因为寒蝉开宴的由头是给林脩冲病,位列上位,一切物件都要最高规格。 袍子什么的,林脩只随他们去了,不过有一件事,林脩不得不做。 “我心口痛,你快去请老仙医来。” 半夜里,林脩痛苦的向外头高喊,可是吓坏了一众侍从,请太医事小,去报告寒蝉才最重要,这节骨眼上,林脩要是出了半点差池,全部小命不保。 “你让仙医速度着来,别耽搁。”林脩催促派遣的小厮,务必让仙医赶在寒蝉前头来。 小厮火速前去请来仙医。 老仙医甚至连外袍都来不及穿,进了门气没喘上一口,先给林脩把脉。 林脩将所有人赶了出去,与老仙医道:“仙医,我没事,不用给我把脉了。” “没事!”太医气恼道,“素日也不见你爱开玩笑,今日怎么这般孩子心性,老夫衣裳都来不及穿,深更半夜来给你取乐来了!” “你别气,我今夜找你确实有事。”林脩安抚着老仙医的肩膀,又道,“我跟你说点要紧的事,你靠过来点……” 老仙医也收敛了气性,将耳朵靠了过去,林脩一阵嘀咕。 “西方圣天确实有灵丹妙药,这个法子好,不仅不让寒蝉怀疑,还能请来大尊相助。”老仙医捋了把胡子,笑意不减。 “寒蝉一会儿可就来了,你再这样笑,他都以为我病好了呢。”林脩提醒道。 老仙医收了笑意,立马展出一副忧愁模样,要是再添上两行泪,活像是哭丧的。 林脩也钻进被窝,闭上双眼,要死不死的模样。 两个刚做好准备,寒蝉已经踏进卧房,直奔林脩来。 “几月不见,怎么又瘦了。”寒蝉抚摸着林脩瘦削的脸颊,忧愁问道老仙医,“小脩的病不是好转了吗?怎么又卧床了。” “未退的寒气攻心,伤着五脏了。”老仙医眉头快拧成麻花了,看的寒蝉心里一颤,茫然问道,“可有医治的法子?” 老仙医沉默一阵。 寒蝉更加急躁道:“你尽管说,即使是刀山火海里的牛毛,我都要取来医治他的。” “倒也不是这般困难,只是这一副药贴宫中没有,只有西方圣天的随缘洞里有。” “随缘洞……无为。”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人有三六九,花分贫中贵。 若得一花喜,百花皆低贱。 经寒蝉命令,宴上摆满了各色梅花,仿佛冬日还未离去过。 众仙神早已赏腻了梅花,可今日也无心思再去顾念旁的,仅是坐上台的寒蝉就让他们心思紧绷,小心翼翼的陪笑举杯。 台上竖了一道屏风,里头卧着昏昏欲睡的林脩。 开此宴一是为了庆祝妖界退兵,二是想借此来缓和与林脩的关系。没曾想林脩身子突然不好,入不了宴,吃不了酒,更是聊不上天,寒蝉独自一人喝的也并不尽兴。 含上一片香草叶,揽去一身酒气,寒蝉又去后头探望林脩。 “小脩,堂里全是你喜爱的梅花,出去看看吧。” 林脩微睁眼皮,先看了下时辰,已过戌时。 无为这个老东西,还真不管我死活了!林脩暗骂,气得又阖上了眼睛。 寒蝉只好作罢,出去外面吃酒,他本是清冷的性子,坐在高台上一个喝闷酒,台下一众仙神也不敢大声喧哗,说一句话喝半盅酒,好没意思。 才半个时辰,酒兴已尽,寒蝉打发走了一众仙神,望着西方圣天发愣。 “无为啊无为,你今日不来,那我明日再去请你,你明天不来,那我烦到你来的那一天。” 说着,又饮了一盅酒。 大堂的仙神稀稀落落走的差不多,只剩几个侍从陪在寒蝉左右,屏风后面的小厮倒是多,打着盹儿的候着林脩。 远处的沉闷的钟声响起,亥时到了,该闭宫宵禁了。 寒蝉摇晃着身子,准备去后头安置林脩,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落到寒蝉面前。 望见眼前白了发丝的人,寒蝉惊诧了半天,才反应道:“无为……” “林脩在哪儿?”无为单刀直入,没有了往日参见侄儿的热情。 “后头,我带你去。”寒蝉在前引路。 无为按住他的肩膀:“不用,把所有侍从都叫出去,我要给林脩静疗。” 寒蝉尽管不太愿意单独留两个,但见林脩憔悴的面容,只好带着一众侍从出去。 无为甩袖,又在屏风前立了一道屏障,硕大的地界只剩一个站着的紧盯一个躺着的。 “行了,别装睡了。”无为往桌上一座,拿起一杯温茶细品。 林脩先睁开一只眼睛偷偷打探了一眼,见到桌上一头白发的无为,吓得跳坐起来:“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无为也被林脩吓到了,一口茶差些喷出来,伏在桌上狂咳。 林脩蹦跳着跑到无为身旁,转着圈儿打量,笑着调侃道:“三千烦恼丝,一夜覆白雪,没想到无欲无求的无为天尊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你说,是哪位姑娘惹得你日思夜想到白头?” 无为揪着林脩的领子,将他提到面前,反问回去:“不是病的起不来吗?怎么还这样生龙活虎?看来是不需要我治疗了。” 说毕,无为背着手向屏风外走去。 “无为大神,你别走,我不侃你了,我们坐下聊些正经事。” 无为转头,严肃的望着眼巴巴的林脩,直言道:“天庭之争,我断不会参与。” “无关齐豫和寒蝉,是我有私事想求你帮忙。” 林脩拉着无为坐回凳子上,求道:“我不想再待在天宫,你带我离开吧。” 无为揪起眉头,没有回应。 林脩伤感流露,真情道:“我就像一只雀鸟,被寒蝉圈禁在寒尊宫里,根本没有自由可言,如今又伤了精元,待在宫里徒增怨气,如今你不帮我,估计没几年活头了。” “你伤了精元!”无为抓住重点。 林脩满腹委屈想吐,正愁着没有人,无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可以一吐为快。 “你来,我跟你说。”林脩向无为勾手指。 无为紧张的不行,立马凑过脸去。 林脩没聊精元破碎,将遇见鬼面的事说与他听。 鬼面涉及到寒先净的死,林脩想,即使出不去天宫,请公正严明,温和又有远见的无为主持公道也好,他是寒先净的弟弟,自是上心。只是这团大戏难为他了,这次彻底要和亲侄儿寒蝉对立。 林脩只想着无为的无为,却不知他的牵挂,这一番话后,无为心绞了三下。一位亲哥哥寒先净的死因震惊,二为亲侄儿寒蝉的狠心惊愕,三为朗逸的死惋惜。 寒先净的死状,朗逸绝望的目光,暖梅谷满天的火光,尽数回荡在心尖,剜得的心口痛。 “鬼面现在在哪儿?”无为强压下情绪,冷静问道此事的关键人物。 “我已经送下去了,但到如今了,没有一点波动,我怀疑他还没找到齐豫。” “你说的对。”无为道,“齐豫带着妖兵又退回暖梅谷了。” “你说什么?”林脩惊诧,他在天宫待得什么都不清楚,“齐豫为何退回暖梅谷?” 无为摇头:“齐豫曾经来找过我,但我拒绝了,这之后只是从别人口里隐约听到些消息。” “不对劲。”林脩警觉起来,“这其中肯定有其他的原因。” 说着,陷入了思索,无为跟在他身后一起纠结。 “我不下去了。”思索许久,林脩转身与无为道,“事到如今,你怕是不能置身事外了。” 无为领悟:“我会去暖梅谷找齐豫问清楚,你呢?真的不随我下去吗?” “我现在还不能下去,我要在天宫与你里应外合。”林脩见无为犹豫,又道:“你放心,寒蝉不会对我怎样的。” 无为还是放心不下,又问道:“你的精元怎么回事?” “唬你的,精元坏了,我还能在这儿跟你说话。”林脩不以为意道。 无为上下打量林脩一番,厚厚的棉衣下看不出什么,只是这脸掩盖不住,快瘦脱相了。 “怎么越来越瘦了。”无为一壁说着,一壁向林脩的手腕捏去。 林脩手臂堆叠,两只手藏进衣袖中,淡然道:“前些日子生了场病,没胃口吃饭就瘦了些,等过了春日暖和些,自然就胖回来了。” 林脩又打趣道:“你还有心思关心我,不如先去啃几个何首乌养养白发,要不然下次要叫你无为老仙了。” “呸。”无为碎了林脩一嘴,“按辈分,你得叫我声无为爷爷。” “无为爷爷,你赶快解了屏障去暖梅谷吧,别在这儿跟我耍嘴皮子了。”林脩说毕躺回床上,只要稍一阖眼,病态全部显出。 无为收敛了嬉笑,一脸担忧,但现下也来不及多问林脩精元的事。 林脩向来喜欢将事藏在心里谋算,他思绪又灵活让人捉摸不透,无为只能陪着他先糊弄寒蝉了。 衣袖一挥,屏障大开,寒蝉最先涌进来,见林脩憔悴的模样,又急又气的问道无为:“他怎么还没好?” “怎么,做了掌管官就不把我们这些天尊放在眼里了?”无为瞥了寒蝉一眼。 寒蝉立马作揖道歉:“叔叔,我错了。” “已经服下药丹,休息个几日就好了。”无为起身,抚了下寒蝉的肩膀,“他身子差,日后多注意些。” 寒蝉再次作揖:“多谢叔叔。” 无为轻答应一声,出去屏障外找酒喝。 寒蝉着人安顿好林脩,跟随无为去了外头。 “叔叔,近来可好?” 无为忙着喝酒,随意回道:“很好。” “叔叔,宫里好酒多的很,你回来多住些时候,我命人都给你拿过去,你喝个够。” 无为轻笑:“我在天宫喝的酒比你喝的水都多,寒蝉,几年没见长进了不少,连叔叔都会叫了。” 无为的讽刺直接斩断了寒蝉接他回天宫的想法,生硬道:“你是父亲的弟弟,叫你一声叔叔是应该的。” 无为不再回应,仰头灌进半壶酒,心想:你心里头但凡装这点情分,也不至于做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无为心里头怒着,面上没表现出来,喝了几壶酒后离了天宫。 未劝到无为的兵力辅佐,寒蝉心有不甘,本来不错的心情一扫而空,去后头望了眼林脩,还阖着眼睛。 “我知道你醒着不愿意理我。”寒蝉坐在一旁,自顾自的聊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该给齐豫接近你的机会。” 不该?你也会后悔?生来就是我的命,和齐豫纠缠也是我的缘,你何苦说这些话!林脩心里想着,不悦的翻了个身。 “我向来将你放在心尖上,你安生些,不要再折腾了。” 林脩心胸浮动,快要激起来了。 “我有什么做错了的,你尽管明说,我全由你惩罚,不要对我这样冷漠,起码让我知道怎么改。” “咳咳……”林脩呛了一口气,狂咳不止。 急的寒蝉给他又顺气又倒茶的,不敢再多说一句。 “送我回去吧。”咳完,林脩面色通红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念道。 寒蝉抓紧林脩的手:“算了,你怎样对我都行,只是别再气着自己了。” 林脩阖上眼睛,不再回应。 酒兴全无,寒蝉傻愣愣的跟在轿子后面来到寒尊宫,轿里软软传出一句:“你回去吧。” 寒蝉转身,独自一个走进昏黑的暗巷中,紧勒面颊的面具摘下,尸斑面容暴露在惨白的月光中。 怎么一切都索然无味了呢?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雪山顶上,四条粗重的锁链从玄铁柱上延伸至泉池深处,散发烫水的泉眼被石头填充住,寒冷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仅半个时辰便冰冻了池面,捆住了池中央的黑狼。 为了抵抗寒冷,万玲倩露出真身,厚重的皮毛保住了精元,下半身冻在寒冰中,估计再过个一两月,整条腿都废了。 即使身处恶劣的环境,万玲倩鲜红的瞳孔依旧不放松的环视着四周的动静,只要有一丝可以反抗的机会,她一定掀翻了这天宫。 “齐豫已经退回暖梅谷,再过几个月我便会提着他的头颅来看你。”寒蝉裹着大氅,站在冰面上俯视着万玲倩,冰冷的目光比万年寒冰还冷。 万玲倩却偏不吃他这一套,中气十足的大笑道:“你们天上的神仙都说我们妖魔蠢笨,殊不知是你们在自欺欺人,你下天宫问问,三界哪个会觉得齐豫会输。” 锁链抽动,万玲倩从严冰中生生拔出一寸,皮肉脱落,鲜血染红了泉池。 寒蝉瞳孔大张,缓缓放下发力的手掌,开始在万玲倩身边打转,欣赏着鲜血喷涌的场面,可却没等到万玲倩痛苦的哀嚎。 “果然是寒先净的儿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万玲倩咬着牙回击道,“可惜遇到齐豫,也只有输的份。” “不要再说了!”寒蝉逼近万玲倩,捏住了她的脖颈,一点点的收缩。 痛苦的模子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展露,这样死了,对齐豫有意。万玲倩想: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不如这次一下还个够吧。 瞳孔微张,万玲倩仿佛在湛蓝的天空中看到了寒先净的脸。 寒先净啊寒先净,我这就到地狱来陪你! 忽而,紧力消失,大口的空气涌入肺部,万玲倩回了神。 “想死?没这么简单。”寒蝉放开万玲倩,“你还没看到齐豫的尸首,怎么能死呢。” 万玲倩哼笑:“那我没有死的这天了。” 寒蝉倒吸一口冷气,甩袖离开了泉池。 万玲倩倔强的屹立在泉池中央,直到寒蝉的背影消失才肯倚靠向链条休息,口中喃喃道:“蛇蜕,你可千万别和齐豫说……” 寒蝉含着一肚子气回了凌霄殿,越想越气,随即下了狠心,去往后堂屏障。 被关了几个月的锦华已经习惯了囚禁的生活,在院子中过的还是舒坦。 “齐豫受了重伤,现在退回暖梅谷养病去了。” “什么?”锦华扔下茶杯,焦急的问道寒蝉,“是你伤了他?伤的严重吗?” 寒蝉摇头:“不是我伤的,听说是妖界内斗,一只狼妖伤了齐豫,不过那只狼妖在出逃时,刚好撞上了天兵,被我们捉了回来。” “那齐豫怎样了?” “伤的很重,命不久矣了。” 锦华一听,直接坐倒在地上。 寒蝉一揽衣袖收了屏障,而后蹲下吹耳旁风道:“那狼妖还叫嚷着,要是让她下了天宫,一定将齐豫的尸体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三天三夜。” “她算个什么东西!”锦华拍地而起,“要是齐豫出了什么事,我把她的皮扒了。” “这一年我迟迟没有进攻妖界,就是想着齐豫是神将,等他在妖界待够了就劝他回宫,没想到那帮低贱的妖重伤了他,现如今蛇蜕怕是当齐豫为弃子放弃给他治疗,而我们又无法接他回宫,唉!” 锦华面容枯槁,哭丧着脸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我已经跟妖界的几个小妖联系上,看看能不能将齐豫偷运出来,再不行,我们用退兵来换齐豫。” 寒蝉说的极为真挚,锦华十分动容道:“多谢你还有这份心思,即使齐豫回了天宫,凌霄殿还是由你掌管。” 锦华有他自己的心思,等接回齐豫,带他找个僻静与世无争的地界生活,再不参与三界之事,殊不知,已经进了寒蝉撒下的密网。 “这些事日后再说,先救回齐豫要紧。” 锦华点头,失魂落魄的回了小院。 屏障圈起的牢笼已经深深禁锢在锦华心里。 过了三天,三界之中忽然传道:齐豫病死在暖梅谷。 几年未露面的锦华天君当政,下令全军出击,踏平妖界。 与此同时,雪山山巅聚集了许多侍从,锦华亲临泉池,惩罚狼妖。 燃油灌进泉池一指高,融进了万玲倩凝结的伤口,埋没了干枯的血迹。 锦华举着火把,狠厉道:“挫骨扬灰都消不掉我对你的恨。” 血流尽大半,万玲倩已经奄奄一息,头晕脑胀,双眼模糊,抬头仔细瞧了一眼,最意想不到的仙神出现了。 “锦华,你是与齐豫要好的锦华吗?”万玲倩凝聚全部的力气喊道,“快杀了寒蝉!” 锦华向后退了一步,生了些疑惑。 寒蝉见状,上前与锦华耳语道:“狼妖擅长蛊惑,别被她骗了。齐豫就是这样被她蛊惑后受重创的,他的尸骨还未寒,这狼妖又在挑拨离间。” 锦华听毕,翻然大怒,直接将火把丢进燃油池中。 登时,烈火烧起三尺高,迅速将万玲倩包围。 被锁链捆住的万玲倩躲避不得,只能接受烈火的焚烧,不一会儿皮毛尽毁,血肉外翻,痛苦的扭动身子。 燃油味混合着焦皮味散发出股股恶臭,熏得雪池焦黑,花草枯萎,烈火仿佛要将山巅吞噬掉。 锦华看着火光中痛苦扭动身躯的狼妖,吓得胆都要破了,带着一众随从匆忙下了山。 寒蝉站在风口上方,望着慢慢烧的不成模样的万玲倩,一丝得意的笑从嘴角绽开。 “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爱错了人。” 说毕,寒蝉甩袖离开。 初夏的雪山,飘来一场小雪,冰晶落到烈火上融为润水。 不甘火种侵袭的雪山卷起更大的风暴,鹅毛大雪纷纷落下,炽热的泉池在雪花的攻势下终于消停,全身焦黑不见狼形的肉身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雪未停歇,落了几轮,终于将黑乎乎的残渣掩盖住,融化的雪水再次结冰,将万玲倩的尸体冰封在泉中央。 百年纯泉染了血,自此再无疗伤法。 雪山终究荒芜了。 雪山燃火的消息传到林脩耳边时,整个三界都知道了。 不顾他人阻拦,林脩冒着大风上了雪山,焦黑的尸体影影绰绰展露在扬雪中,那双瞳孔爆裂却依旧不甘闭合的眼眸倔强的盯着天地,盯着林脩。 将好的病重新蔓上身躯,林脩咯了几口血后昏厥过去。 侍从们上了雪山找到林脩,一摸他的身子热的滚烫,口中不断喃喃念着:“都死了,都死了……” 林脩被运下雪山后再也没起来过,目光空洞,任何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再后来,寒蝉下令封了雪山,林脩身旁的侍从也莫名消失。 万玲倩的死激怒了齐豫,激怒了妖界。 天宫之下,齐豫带着万千兵马发起猛攻,很快打出暖梅谷,冲击向人界。 忠良持续输出兵力,这才稍稍抵住。 锦华丝毫不管外界的事务,在小院中竖起灵堂日日为齐豫超度,自己为自己设了结界。 寒蝉坐在落地镜前,冷漠的望着人界战事的种种。 身旁几个道士奋笔疾书的画着符咒,一坛坛放了血的犬尸运到后山任其腐烂,延绵数百里的红线悄悄埋至天宫周遭,寒蝉撒下天罗地网,连自己也兜住了。 打了一天一夜的焦灼战,两军暂歇,齐豫摘下肮脏的铠甲,尽管疲惫不堪,还是例常先去灵堂给万玲倩上三香。 晚些时候,苍老许多的蛇蜕也痛苦的进屋,两个沉默的完成了祭奠。 “锦华我一定要杀的,你千万别拦我。”香火燃尽,蛇蜕摊牌。 齐豫双眸紧闭,没有回话。 “我知道你与锦华好过,不舍得杀,我只求你别拦我就行。” 相处这些时候,蛇蜕摸透了齐豫的性子,重感情讲情义,锦华与他有恩,怕是难以下手。 “不用你。”念完最后一句奠念,齐豫稍稍偏头与蛇蜕道,“我会亲手杀了他,给母亲报仇。” 蛇蜕听毕,松了一口气,齐豫终于割舍下了曾经的自己,对锦华也好,对寒先净也罢,只要没有软肋,任何事都能成功。 不过,还有一个挂念……齐豫怕是难以放下了。 两个收拾好衣袍去外头吃饭,军营响起一阵骚动。 百名妖将举矛对准天之上飘来的白衣男子,那男子散发的灵气极其强大,甚至与齐豫不相上下。 “无为。”认出飘来的那人,齐豫与蛇蜕对视一眼,随即驱散走了众妖兵,亲自来接无为。 “怎么?你是觉得我闲的无聊来找我喝酒,还是帮天宫来与我作对?”齐豫哂笑。 无为可没心思与他对嘴,缓缓落地后直接道出来意,将林脩告之自己的全说了出来。 听完,齐豫与蛇蜕本就难看的脸又冷了几分。 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皆由寒先净与朗逸的死生起,没想到全是错的,全都成了棋子,恨错了人,枉死了命,那罪魁祸首还高高在上发起新一轮的霍乱。 “无为,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无为好奇看向齐豫,若是借兵一事,齐豫根本不会开口乞求,那还有什么呢? 一旁的蛇蜕面色凝重,大概猜出了几分。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天狗食月,盈亏俱损。 七月初一这夜天象大变,月光消失,三界陷入了黑暗。 因着月食不是很好的征兆,天宫早早宵了禁,只有几盏举着烛火的卫士在南天门外巡逻。 无为收敛了灵气,飘飘然落到无人只晓的暗角落中,摸黑探进了寒尊宫。 硕大的宫殿中,只有一间屋子燃着微弱的烛火,不时有嗟叹从屋里头发出。 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无为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缓慢的徘徊在窗户前,嗟叹由他而起,孤寂的暗夜中有些孤独。 屋外,左右两个随从紧盯着四周的一切,目光如鹰眼般锐利,一看便知道是道行极高的仙人。 好在,无为的功力在他们之上,再者,即使被发现,无为还有天尊头衔在,能由着他们挤兑。 纵身一跳,无为上了房梁,没留下丝毫声响。 打开一片瓦片,无为捡起一粒小石子,对准屋里的烛台弹去,火光顿时熄灭,屋中陷入了黑暗,整个寒尊宫陷入了黑暗。 无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户跳进屋里,捂住林脩的嘴巴,急忙道:“是我。” 林脩早就没了反抗的力气和心思,拍了下无为的手背,示意他放开。 “林仙,你要睡了吗?”屋外,随从问道。 “嗯。”懒散的回了一句,林脩照常来到床边,脱下靴子扔到台前。 随从听见那一声响后,放心的离开了。 林脩摸黑找到无为,低语问道:“你见过齐豫了?” “见过了,他让我带你离开天宫。”无为扶住黑暗中摇摇欲坠的身子,关切问道,“几月不见,你的身子怎么这样差了。” 林脩顾不得自己的身子,痛苦道:“万姑死了,我一点忙都没帮上。” “她的死与你无干,即使你知道了,她的命运还是如此。”好不容易来了,无为可没心思听林脩哭诉,道,“有什么话你去跟齐豫说,我们现在得赶快离开这里。” 林脩收敛起悲伤,想到要下天宫,心中无比的激动与开心,三年未见,不知齐豫可还好? 无为揽住林脩的腰身,带他出了寒尊宫,向着南天门偏侧的小道飞去。 那也算不上个小道,不过是无为当年为下凡混玩凿出来的小洞,要是他自己一个,断不会选择这样的法子出去,但林脩身子差成这样,经受不住陨仙台的雷击,只能选择保险一些的。 “你先钻,我断后。”寒蝉放下林脩,随即向四周打探去。 此处正是南天门守卫巡逻的重中之重,稍不留神就惊动了他们。 林脩望着小洞愣了会儿神,哂笑了一句:“没想到要你这个天尊陪我一起爬狗洞。” “什么狗洞,这叫做神仙洞。”寒蝉催促,“你这个小身板,得爬些时候,快进去吧。” 林脩浅笑,随即双膝跪地匍匐进了神仙洞。 常年未清理的小洞堆积满了杂物,再加之天色黑暗瞧不清前路,林脩一进去便压碎了前头的一块树枝,不仅磕痛了膝盖,还发出了一声轻响,直接把天兵引了过来。 “谁在那边!”一行天兵追来。 无为急忙上前迎道:“是我。” “无为天尊,你怎么会在这儿?”一个光头天兵问道。 “我来找老仙谈点事,聊闷了出来走走。” “小的一直把守南天门,不记得天尊来过,请问天尊是何时来的,又是怎样进来的?”光头天兵极其谨慎问道。 “我嫌进南天门麻烦,便直接从陨仙台翻进来了。”无为强硬道,“你要是怕被罚,直接跟寒蝉说管不住我就行了。” “天尊,你要是想进我们又怎么会拦你,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光头天兵一壁说着,一壁向周遭打探。 天色太黑,根本瞧不清什么。 “天尊,既然是你那我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你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 “得了,都散了吧,别跟守着犯人似的。”无为驱赶这群天兵。 光头天兵没有离开的意思,回头与身后的卫兵道:“你快去把守夜的夜光灯拿来。” “怎么,你不相信我?”无为质问。 “哪儿敢,只是今日天狗食月,天色异常,我们要格外小心些,天尊要是嫌吵,可以到别处逛逛。” 无为原地不动,藏在袖中的长剑已经缓缓抽出,等夜光灯一来,他便要出刃了。 正僵持时,忽而从墙上跳下一个黑影,而后迅速向凌霄殿跑去。 “追!”光头天兵刀指那道身影,情急之下迅速下了命令。 一行天兵顾不得无为这边,抽刀向那道黑影追去。 无为急忙钻进神仙洞,推了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林脩:“快走!” 两个在暗道中快速爬行,很快出了南天门,在慌乱的夜色中悄悄的下了天宫。 天兵追到寒蝉卧房,不见了黑影。 光头天兵只好找寒蝉上报:“寒仙,宫里进人了,我们还没有找到,能否进你卧房搜查一下。” 寒蝉披着外袍,目光紧盯通向人界的大道,未有回应。 “寒仙。”光头天兵又唤了一声。 寒蝉未看他一眼,冷淡的对身旁的近侍道:“天兵巡逻不力,全部带下去绞死。” “寒仙饶命!”光头天兵惊诧大喊,“我们罪不该死,你饶我们一命!” 近侍守在身旁,不敢再有动作。 寒蝉依旧冷淡,吐了四字:“立即实行。” 在一片嗷嚎声中,月相回归,夜色变得格外程亮。 寒蝉站在窗前未变过位置,双眸紧盯着大道。 “林仙已经下了天宫。”夜色中,脱下面罩的平庸上前报告。 寒蝉摆手,让他下去了。 冷清的凌霄殿只剩了他一个。 “小脩,普天之下,只愿你安康。” ………… 也不知转了几个时辰,林脩不受飞速下落的冲击,昏睡过去,再睁眼时已经天亮。 “我们到哪儿了?” 无为眯缝双眼向远处探去,回道:“再有个十几里就到暖梅谷了。” 林脩欢喜:“齐豫在谷里吗?” “他在军营,说是军营生活艰苦不适合居住,让我把你接到暖梅谷安置。” 林脩听罢,有些许恼怒,嘟囔道:“我还怕吃苦不成。” “我看啊,以你现在的身板,还真只适合在暖梅谷养病。”无为似是调侃,却也道出了实话,半路上偷摸给林脩把了一脉,虚得很。再者,把林脩安置在暖梅谷,寒蝉便不会再明抢了。 “我看,你们是想把我圈禁起来。”林脩不岔。 “圈禁也好,劝说也罢,等我见了齐豫,定要跟他说你身子的情况。” “不要说。”林脩抓紧无为的衣袖,借了点力气与他对视,“算我求你,不要扰乱齐豫的战心,等他平了三界,我再亲口跟他说。” 无为思索,林脩说的也有道理。 “那你更要在暖梅谷养好身子了,要不然齐豫见到你现在的模样,不用我亲口说他也得知道了。” “那是自然。”林脩乖了许多。 无为夹着林脩回了暖梅谷,小楼依旧是原模样,没有人冷清了些,不过林脩觉着是他此生最舒服的一天。 “吃食都放在楼下,齐豫那边忙,你先自己住几天。”无为提着一壶新茶来,“我差人送来些补药仙丹,你先养着,等时局稳定了,我再找云游的仙医给你仔细瞧瞧。” “多谢。” 林脩端过茶碗,小呷了一口,清香的绿茶沁入心脾,满园绿油油的枝叶散发着勃勃生机,林脩看的痴迷了。 “你说的鬼面,他没来找齐豫。”无为不想打扰林脩的兴致,可也没有办法,只有他亲自接触过鬼面,“我派人去打听,也没见过此类人物。” 林脩转着空茶杯,陷入了深思。 鬼面是寒先净一案的关键人物,也是战事结束三界太平的关键人物,此人至关重要,但却又偏偏道路曲折。 “他会不会吓得躲起来了。”无为猜测。 “不会。”林脩坚定道,“他以鬼面那般苟且活着就是为了解开真想,不会再躲起来的。” “那会不会被寒蝉……”无为做砍刀状,不愿再猜下去了。 “寒蝉不会,他根本不知道。”林脩转念一想,道,“人是从锦秀哪儿救出来的,会不会是他?” “我这就去找他问问。”无为拍桌而起。 “无为。”林脩喊住他,“你帮我一件事。” 无为疑惑回头。 “帮我运来一块石碑。” “要石碑干嘛?”无为不敢走了,折返回来急问道。 “别问,你只管说帮不帮我,要是不帮我,我自个儿去山下运一块来。”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求你。” “这种事,以后可别再找我!”无为长叹一口气,决然离开了。 “多谢。”林脩喃喃念了一句。 在庭院又坐了一会儿,喝完一盏热茶,林脩从杂物房中翻出一把铁锨,扛到半山腰的千古梅树下,自言道:“这儿地方不错,往后就在这儿过活了。” “我林脩对着西方圣天发誓,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天宫,不得离开齐豫左右,如若违背,棺材亲建,墓碑自刻,黄土亲抛,自行入冢……” “这黄土抛完了,棺材明日再说吧。” 夜色已深,一道单薄的身影扛着铁锨下了小丘。 梅枝摇动,落了一冢的残叶。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夜已深,林脩又起了身,梦里又出现了山巅冰封的那双眼眸。 许是忘记关窗户了,风吹的床帘与地面作响。 林脩裹紧衣袍去关窗,恍惚间,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再一眨眼,林脩揽进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带着些许的血腥与风沙味。 “怎么邋遢成这样?”林脩嫌弃的推开。 齐豫不让,揽住林脩的腰肢拉的更近。 林脩搭上齐豫的肩膀,抬头仔细查看,原先的齐豫是威风凛凛的神将,如今添了几分成熟,几分自若,几分沉稳,像个心事重重的老神仙。 林脩本想调侃他几句,可又被心里的苦涩顶了回去,这般模样少不了自己的推波助澜。 “怎么又瘦了?”齐豫抬起林脩的下巴,左右转着看了一圈,一两赘肉都没有,瘦脱相了。 “天宫里的饭没你做的好吃,少吃了几口就这样了。”林脩故作轻松,想要打破齐豫的审视。 “寒蝉……可有为难你?”齐豫用劲提起林脩,将他接回床榻裹起来。 林脩浅笑:“你都难不倒我,更何况是他。” 见林脩的笑意,齐豫心情也舒畅了,尽管担子很重,但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齐豫不再多问,脸埋进林脩的脖颈,轻轻摩挲着。 许久不与旁人这样,林脩痒得很,一壁向后推齐豫,一壁调侃道:“才一见面就这样,你果然馋的是我的身子。” 齐豫搂抱的更加用力,舌尖勾上林脩的耳蜗,轻吐气道:“这三年我快馋疯了。” 说着拉开衣带,满是茧子的大手滑向骨瘦如柴的前胸,而后停住了。 “怎么这样瘦了?”齐豫都不忍心要这具孱弱的身子,怕一碰就散架了。 林脩生气的坐起身,边穿好衣袍边气恼道:“这三年铁定找了别人,都嫌弃我了。” 知道林脩故意岔开话茬,齐豫不再多言,从背后环住林脩的身子,贴在他的胸口处仔细探听还跳动的心脉,唯有此才觉得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人。 三年的空白,非但没磨掉两个的感情,反而让他们心照不宣,谁都不闹了,彼此珍惜都来不及呢。 同床而卧,今夜是三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与两个而言。 ………… 无为一夜未阖眼,又急忙返回天宫,因着昨夜被天兵看到,所以回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先打听了一番消息。 得知昨夜那一行巡逻天兵被处死后,无为先是惊诧,而后沉默了。 天宫之上龌龊不堪,无为是一刻也不想待,急忙去锦秀宫。 熟悉的白绸缎再现,无为怔愣的走近大堂,满堂哀嚎,让他想起了忠德死的那天。 “锦秀呢?”随便提起一个小厮,无为问道。 “天尊昨夜死了!”小厮哭嚎不停。 无为惊异的放下他,越过满堂的随从向内堂望去,硕大的棺椁空空如也,并没有存放锦秀的尸体。 “你说他死了,尸体呢?”无为再次揪起小厮,或许还能有丝希望。 “化成血水了。”小厮惊恐道,“昨日守夜的小厮听见一声惨叫后闯进天尊房中,只见了地上一滩血水和没融化完的头颅,他们急忙捡了几块白骨下葬,你要是不信就去棺椁里看,还有半个脑袋。” 无为大步向前,附上半人高的棺椁看去,孤零零的半个脑袋果然是锦秀,仅有的一颗眼珠瞪得滚圆,快要脱落眼窝。 无为找了块手帕遮住锦秀的惨状,想再找来小厮问清楚,偏堂里,一脸冷淡的锦华走了出来。 “天尊。”锦华站在远处,朝无为深深鞠了一躬,“请你来偏堂喝杯茶。” 年少成君的锦华从来都目中无人,即使面对三尊之一的无为也不怎么客气,锦秀一死,无为本以为他会害怕,会暴怒,会绝望,却意想不到的长大了。 看那张惨白却又淡然的脸,这一夜应该是经历了巨大的折磨,给自己筑起了坚固的城墙。 无为迈步,随他进了偏堂。 合上门后,锦华一下跪倒在地,给无为磕了一头。 无为静默看着,这本是做晚辈该行的礼数,只是晚了些,无为不怪他。 谁没个觉醒时。 “好了。”无为扶起锦华,问道,“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吧?” 锦华强忍住泪水,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珏。 无为接过,反转研究了一番,一脸疑惑的看向锦华。 “这是鬼尸玉,用来炼尸鬼的。” 无为重举起玉珏,注入灵力,一层浅淡的紫气迸发,细如蚊蝇的哀嚎声缓缓发出,很快便壮大,仿佛几百个束缚在玉中的恶鬼想要冲出来似的。 无为赶紧收了灵力,掩了玉珏的紫气。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无为气愤的将玉珏扔到桌上,质问锦华。 “这是父亲的。”锦华实言,“父亲用他炼了几只尸鬼。” 无为惊诧。 锦华急忙解释:“炼完之后他就毁了,没有用他们做什么。” “那寒蝉怎么回事?”无为洞察了一切。 锦华泄了气,全盘托出:“寒蝉身上的毒,是父亲炼的尸鬼咬的,当年在毁尸鬼时逃出一只,将还是幼儿的寒蝉咬了。” 越说,锦华的头越低,声音越小。 “锦秀啊,糊涂!” 无为心想:真是应了因果报应,天道好轮回。 “那暖梅谷出现的尸鬼,是否是锦秀遗留的?” “不不!”锦华急忙解释,“父亲只炼了几只,从没放下过天宫,三界的尸鬼是寒蝉炼的。” 着急解释完,锦华就蔫了,失神道:“父亲也是寒蝉杀的。” 无为脑子快乱一锅粥了,本来只想上天宫找锦秀要鬼面的,没想到锦秀死了,还引出这么多事。 “今日之事,你不要再与其他人说,锦秀下葬之后,你假言去西方圣天闭关,暂且安身。” 想到日后孤苦伶仃无所依靠的生活,锦华流出两滴眼泪,但很快收敛住了,又从袖中掏出一块虎符递给无为。 “这是锦家所有的兵力,你代我交给齐豫。” 得知被骗后,锦华已经准备将虎符交给齐豫的打算,没想到寒蝉这般心狠,连隐瞒都不想隐瞒了,直接动手。 若是这般如此,定是有什么大动作,锦华为君几百载,在锦秀的栽培下,目光短浅的只盯着脚边的君位,而今一切翻覆,竟想起终日仰望崇敬自己的四方百姓。 想来,有些荒唐可笑。 可自己的一生不也是如此吗? 无为直勾勾的盯着锦华,未接。 锦华跪地,双手擎上:“请天尊交给齐豫,告诉他,为了三界苍生,一定要打败寒蝉。” “那是自然。”无为接过虎符,又问道,“你可知锦秀抓了一只叫做鬼面的尸鬼?” 锦华摇头:“锦秀殿已经全部清理过,连深埋三尺的玉珏都挖出来了,未见尸鬼。” 无为捏着虎符思量,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了,只好下宫找齐豫再商量。 给锦秀添了三柱香,无为悄声消失。 …… …… 承仙镇 御河终日坐在小院望着天际,数着呼啦好几批天兵离去后惴惴不安。 连续几个月了,也没见他们回来,御河更是焦急。 御河这等法力攻了好几次结界,也没有办法撼动,可见忠良困他的决心。 “不行,不能再等了。”御河从小马扎上起身,踱步去屋里查看日期,这一月快结束,忠良该来了。 鬼面见御河急了,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站定。 “鬼面,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等这次忠良来,我豁上命也要送你出去。”御河转头,决然道。 “不行,要走我们一起走。”与御河待了快小半年,鬼面早放不下他,忽而眸子一狠,道,“你干脆找个时机灌醉他,然后剥开他的精元,散了他的灵力,结界自然就破了。” 仅这样听着,御河的心里便是一颤。 怎么能呢。 “我自有法子,不必你动手,等结界开了你就快去找齐豫。”见鬼面倔强不松口的模样,御河又补了一句,“你手中掌握了战事的关键,等你帮齐豫胜了,我自然就没事了,你放心,在此期间我不会有事的,忠良奈何不了我。” 现在自身难保,鬼面又救的了谁,叹了口气算是应下了。 御河又出去外面观望,夏夜里天空开阔,星云密布,倒是个清爽的好时节。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青石板上落赤铭,孑然一身成空想。 浊泪清酒难排忧,未瞑目人添新殇。 林脩半躺在墓碑上,仰头喝着酒,不知是几巡酒几次醉,脑中总挥不去亲自提笔写下的赤字——林脩之墓。 “看久了竟觉得亲切。” 扔掉酒坛,林脩微醺着匍匐在石板上细看,中个熟悉劲儿,日后在齐豫面前好潇洒一些,指着墓碑介绍:看,这就是我日后的归宿,还不错吧。 打了一个酒嗝,林脩去一旁吐了个天翻地覆。 迷瞪着回来时,碑前忽然多了一个身影。 “不许动,这是无为好不容易给我找来的帝王黑。”瞧清是齐豫后,林脩醉意全无,急忙上前拦在石碑前。 依着齐豫的脾气,石碑得碎成渣滓还不够。 齐豫默不作声,反手拎起林脩将他推进碑后的棺椁中,又怕木板太硬磕着他,反转身子将他护在身前,自个儿后背撞进去。 林脩转到头晕目眩,还没缓和过来,脖颈被按下,整个人匍匐进齐豫怀中,嘴巴贴上一道薄冷的唇。 “想死?”一记长吻,齐豫摩挲着林脩的下巴问道。 林脩大口喘着粗气缓和,根本回不了一个字,齐豫绝对是故意的。 等林脩想开口时,齐豫又附上林脩的嘴唇一顿撕咬,手滑进衣袍中,按住脊梁骨逼出大团狐狸尾巴。 “你想死?”揉捏着尾巴,齐豫又问道。 林脩脸色憋的通红,半响只回了一句软到骨子里的/叫,情/欲晕染开,林脩双手紧攥住齐豫冰冷的铠甲,身子不觉扭动起来。 铠甲之下,早已滚烫不堪,火山即将爆发开。 褪去铠甲,脱下两层衣袍铺在棺底,齐豫抱起迷瞪的林脩,将他轻放在上面。 “林脩,你想死?”吻上林脩的锁骨,齐豫慢慢舔舐撕咬着,思量着怎么把他拆骨入腹,永远抱在身边。 一行清泪落下,林脩悄然擦去,鼻头酸的快要掉下来了,哽咽着终究没有吐出半个字。 林脩抬起双腿,环住齐豫的腰身,脚尖一挑,将齐豫的灰狼尾巴勾了出来,双脚摩挲,故意揉捏回去。 这下,可堵住齐豫的嘴了。 夜色撩人,吵闹的知了也没能掩盖树下此起彼伏的畅快声,这一夜都疯了,一个忘了终日的疲惫,一个忘了满身的伤痛,眼中只有彼此了。 棺椁吱呀作响,一夜过后破损了几处,齐豫往上提衣,给林脩裹住纤细的膀子,又不舍的吻了几番才讪讪离去。 天亮了,该去作战了。 过了辰时,林脩才缓缓醒来,这样一觉睡到天亮的安全感许久未有了,又是在这么个野地里。 起了身,林脩才想起,是在棺材板里呢。 又觉着不吉利,急忙穿上衣袍回了小院。 院外多了几个小妖,身后拖拽着一堆东西,林脩离着远看不太清,走近了一瞧,差点没气晕过去,是一副大了两倍的棺材,棺材上面还压着一块石碑,碑上写着:齐豫林脩合墓。 “林公子,这是齐将托我们送来的,给你放到哪儿去?”几个小妖十分的为难,谁会想着做这个东西送人,也不知齐豫怎么想的。 “拖进去吧。”林脩无奈打开院门放人。 小妖走后,林脩围着突兀的棺材打转,心想:怪不得齐豫昨夜没生气,几年不见长进了不少,可谁要你陪我死了,你死了,三界怎么办,我这些年可白忙活了。 林脩再想:等找时机,一定好好说他一番。 不用多等,齐豫晚上又来了,还带着暗影一起。 “怎么,想让他来监视我?”林脩坐在窗台沿上,不屑的瞥过去一眼。 见过林脩后,暗影目光倒是一亮。 “我终日忙碌没时间陪你,想着找个熟悉的人来陪你。”齐豫上前揽过林脩的肩膀,又道,“要是御河在,我一定找他来,暗影嘛,你先凑合着。” “哼!”一旁的暗影轻哼一声略表不满。 虽说是照顾林脩,可他堂堂近侍着实觉得屈才。 “让他陪我?”林脩甩开齐豫的手,起身来到暗影身旁,捏了下他结实的臂膀,淡然点头道,“嗯,挺好的。” 齐豫上前一把将林脩领开,回头与暗影道了一句:“你还同以往,没事的时候不用出来。” 暗影巴不得呢,冷淡应下后飞出窗户,消失在黑夜中。 林脩转身趴俯回窗沿上,望着满天星空,自顾自的问道:“也不知御河怎样了?” 天宫之上,林脩只和御河交心过,如今三界混乱,四方茫茫,也不知他身在何处,过的怎样。 “暗影应该知道,你若是想他,赶明儿让暗影去寻。”齐豫揉了下林脩后脑勺,宽慰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不要这样伤感。” “那要是真的见不到了,你会觉得伤心吗?”林脩借着御河转了话锋,试探齐豫。 齐豫拧眉,细品林脩话中意味。 林脩又添了一句,道:“不是分离,而是阴阳相隔,永生不得见,你……” 林脩语结,怎还将自个儿绕进去了。 “我不知道。”齐豫摇头,“御河跟了我几百年,我早把他当做亲人,要是他不在了……我不敢去想有这一天。” 齐豫半跪在地上,扎进林脩的怀抱中索取温暖,道了一句:“要是你不在了,我会疯。” 林脩双手揽住齐豫的脖颈,轻柔的抚摸宽慰,腹中的话又咽了回去,目光紧缩在院中的墓碑上,一滴泪悄无声息的落下,很快风干在夏夜的风中。 “无为来帮我,锦华也将兵力给我了,战事估计今冬便结束,等忙完了这些,我们一起在暖梅谷赏雪,好不好?” 齐豫抬头,期盼的望着林脩,独自一个在暖梅谷赏了三年的雪梅,齐豫快麻木了,见雪不是雪,见梅不是梅,反倒多添了对林脩的思念,徒增烦恼。 雪梅之间,悲喜转换,只差了个林脩。 林脩含住嘴唇,一声好字未能说出口。 他不敢应,他怕自己兑现不了,他怕齐豫日后惦记。 “仗还没打完,先想着玩乐了。”林脩点了下齐豫的额头,“这些小事,日后再说吧。” “手怎么这么凉。”齐豫攥住林脩的手指尖揉搓,调侃道,“夏日都怕冷,要是冬日赏梅时,岂不是要裹成个粽子,让我抱着你去?” 林脩锤了齐豫肩膀一下,反怼回去:“抱着我,是你的荣幸。” “是。”齐豫打横将林脩从窗沿上抱起,举着他在房中大步绕圈。 “你快放下我!”林脩手上推搡着齐豫,却被他逗的笑个不停,许久未这样开怀了。 “不放,这是我的荣幸,怎么敢放手呢。”齐豫把脸凑近林脩,迅速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林脩又急忙捂住脸,不给他再近一步的机会,谁知一睁眼到了床上,齐豫等待到机会,俯身含住林脩的嘴唇。 林脩玩闹累了,任由齐豫动作。 这一夜林脩控制节奏,只两次便喊了停,齐豫白日事忙,晚上可不敢再熬夜,尤其是这种耗体力的事。 齐豫不舍的对着林脩的膀子啃了两口,搂他进了怀中。 夜风吹起,后半夜转了凉,蝉鸣越发疲倦,蛙叫用力撕扯出最后的一声响,落叶飘零,秋日当归。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三年之久,三界未有过太平,虽然战场遥远妨碍不到什么,可战争的恐惧无不弥漫在每个人神妖心头。 天兵一再后退,妖界一再壮大,战事持平的年月支撑不了多久,若不是忠良在,估计早就结束了。 忠良咬紧牙关在前阵守了三年,也早就筋疲力竭,麻木不堪了,唯有承仙镇的小院,暂得心灵藉慰。 月末,忠良提着大筐小篓的回来了。 鬼面如往常隐退到后厨,御河摆酒与忠良小酌。 今日也偏是赶巧,忠良提了好几壶烈酒来,大概是想喝的痛快些,释放下压力,竟连虎穴狼穴都不顾了。 御河毫无波澜的接过酒坛,一行行的摆在面前,等鬼面烧菜来。 忠良等不及,先打开一坛豪饮了一口。 御河随他打开了一坛酒,浓烈到刺鼻的酒气冲到鼻翼,刺激的他立马偏头向一侧。 忠良勾住坛口,从御河手中拿走酒坛,换了一瓶先前打开的清酒,道:“你向来酒量不好,不用勉强,喝点清酒陪我就行。” 要不是任务在身,御河真想陪他一醉方休。 想着,这样的时机不多了,鬼面出去后,还不知道局势怎样变化,还不知道忠良的命运如何。 可要是任性了这一回,日后定有自己悔的。 御河接过清酒,小酌了一口。 鬼面端菜上来,给了御河一个眼色,御河暗淡的点了下头,又打开一坛烈酒推到忠良身前。 忠良顺手接过,仰头灌进半瓶。 菜没动一口,忠良已经醉了,踉跄着起身来到御河身旁。 御河心虚的低下头,起身扶住忠良,关切了一句:“你醉了。” 忠良双指轻掰了一下御河的脸颊,将他转到面前,四目相对,悲伤道:“战事要败了,我要死了。” 御河只惊诧的望着忠良,竟不知是喜是悲,更不知如何回应。 “我会打开结界放你出去,只希望你能在我忌日时烧上一炷香,让我知道还有个挂念我的人。” 忠良凑近御河,捏着他的下巴,想将他的脸看仔细,瞧清楚了,日后好在阴曹地府有个念想。 御河甩开忠良的手,转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他现在要忍住所有的情绪,诱导忠良打开结界。 “好啊,我答应你,先把结界打开吧。” 忠良悬在半空的手一抖,随即向外头挥去,结界悄无声息的破碎掉。 御河寻到窗前,鬼面手中握着一把锤头,跃跃欲试的向屋里跳。 御河给了他一记锋利的目光,示意他走。 鬼面梗着脖子,摇了下头。 “走啊!”御河急的口语大喊,惊动身旁的忠良,瞥过来一道警觉的目光。 鬼面吓得扔下锤子,急忙跑出了大门。 “哼!”忠良不屑道,“给他十个胆也不敢进来捶我,你怎么能看上这么个东西。” 御河回身,替鬼面不岔道:“天下苍生与我相比,他的抉择还是正确的。” 忠良大笑道:“天下苍生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先君寒先净身旁的近侍,目睹了先君死的过程。” 御河说毕,忠良的笑声戛然而止,手掐上御河的脖颈,将他压到身下:“你瞒了我多少事?” “两件,这是第二件事。”御河淡然回应,掐在脖颈上的大粗手不痛不痒的,没有半点威慑力。 “那第一件是什么?”忠良想加紧手上的力道,话说完了也没舍得,便就这样了。 御河勾手,示意忠良凑前。 忠良好奇的凑上去,御河微微抬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忠良被亲的有些懵愣,将御河按回床上,又羞又恼道:“别跟我耍滑头,快说,第一件事是什么?” “我已经说完了。”御河双手交握背离在后,偏转过头不再搭理忠良了。 “说、说完了?”忠良木呆呆的回想一番,而后掰正御河的脸,道,“胡说,你刚刚什么都没说。” 眼珠子一翻,御河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明白就算了,你赶快起开,我要走了。” “去哪儿?”忠良按住御河的手腕,死死的压在床上。 “你打开了结界不就是放我走的吗?你现在这样又是几个意思?”御河反问回去。 忠良被怼的哑口无言,可又不想放御河了,愣头愣脑吼了回去:“我后悔了,不想放你了。” “难不成你还想设个结界困住我?万一你死了我就困死在这儿了,你是想让我给你陪葬吗?”御河说着气话呢,只是不想再待在结界中,太束缚了,连陪葬的权利都没有。 听毕,忠良那股子倔劲儿加酒劲儿又上来了,先封住了御河的穴道,而后一把将他抱起,直接飞出了小院,飞向了月色。 “你带我去哪儿啊?”御河动弹不得,只能依偎在忠良怀中。 “大营。”忠良吐出两字后觉得不够,又恶狠狠道,“把你栓在我身边,这样就跑不了了。” 御河无奈一笑,被忠良逗得半天想不出怎样回复,只好随他去了。 也罢,被忠良“挟持”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既有了个不错的去处,还能守着忠良到最后。 战事一败,真相全明,忠良要承受的事情还有许多,御河愿陪着他去面对。 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中。 小镇的街道上,鬼面匆忙向暖梅谷那处跑去,凭着双腿,估计得花半个月。 又出来匆忙,什么都没带,鬼面回小院收拾点东西。 此时屋中空无一人了,鬼面只能边嗟叹着边收拾着,一心想着找到齐豫打败寒蝉,好接回御河。 一道身影从房梁悄无声息落在鬼面身后,冰冷的刀剑穿过后衣领,轻轻一提将他举到半空。 “谁!” 经历了先前的磨难,鬼面悬着的心还噗通跳着,再被莫名一提,简直要了命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御河院中。”暗影用刀抵住鬼面的脖子,逼问道。 鬼面稍稍向后打量了一眼暗影,不像好人,便谎言道:“我就是来偷点东西吃,没别的意思。” 暗影怎会信,燃起火匣子,与此同时挑开鬼面的头纱想仔细观看,却被那一张布满尸斑的脸吓了一跳。 “你脸上怎么会有尸斑?你是寒蝉派来的!”刀近一寸,鬼面的脖颈见了血。 鬼面一听暗影对寒蝉如此大的怨气,心里忖度,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可以一用。 “不,我这副面容全是寒蝉害的,我恨他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跟他一派。”鬼面开始胡诌起来。 暗影半信半疑,不肯收刀。 鬼面干脆将齐豫也引出,都这样了,是敌是友看命吧。 “大侠,你可否送我去暖梅谷一程,我想找齐豫齐大将军救御河。” “御河怎么了?”暗影再次揪起鬼面,所有的高冷抛之脑后,快要将鬼面的胆汁摇出来了。 鬼面心想,看来的友,还和御河关系不一般。 “御河被忠良带走了,我躲起来侥幸逃了一命……”鬼面忽而想到,自己这样一说,暗影肯定心急着去救御河,那找齐豫的事可又要往后拖一拖了,便转口道,“大侠,我手里握着击败寒蝉诡计的重要一物,必须要早早的交到齐将手中……” “我带你去找。”暗影又冷静下来,收了双刀,提着鬼面向大营飞去。 鬼面心惊胆战的悬在暗影手中,怕他捉摸不透的性子随时丢下自己去救御河。 打探了一会儿,见暗影完全消了急躁才放心下来,心想,这人性子真沉,明明担心的快要一刀去劈忠良了,可还能压下这股急躁,要是我有他这番本领,定要将御河夺回来。 有了暗影的帮助,仅用了一夜便到了军营。 鬼面不知齐豫带着妖界打出了人界,好奇的问:“大侠,这儿不是暖梅谷,你是不是走错了?” “将军已经不在暖梅谷。”暗影推了鬼面一把,道,“他就在里面,进去吧。” 鬼面被稀里糊涂的推进军营,此时几个将领正在做进一步的计划,忽而被打断,都齐刷刷的抬头观望。 仅是鬼面的脸,就够让他们惊诧了。 齐豫拧着眉头上前,问道暗影:“你怎么带着他?” “你自己说。”暗影又推了一把鬼面。 望见齐豫后,鬼面已经懵了,这样与齐豫近距离相对已经过了几百年,那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只会舞弄着手里的刀枪兵刃,念一些虚无的兵法诵文,今日站在眼前的这位,已经是个可以掌控一切的天子,眼眸中尽显威仪之态。 “将军。”鬼面收敛回神情,给齐豫磕了一头,道,“我是先君身旁的近侍,你还记得我吗?” 这回换齐豫惊诧了,先君二字像是尘封在心底中久远的记忆,已经许久没有人提起了。 “记得。”齐豫自然记得,他派人去查过,只是没想到鬼面来到的这么突然,以至于他还没做好准备。 “记得就好。”鬼面激动起来,不给齐豫缓和的机会,直言道,“我费劲千辛万苦保住一命,是为了向你向世人揭露先君暴毙之事,不是狐王所为,全是寒蝉一手造成!”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齐豫目色呆滞,不愿这般去想,可现实非要剖个底朝天的显露在眼前,偏偏让他来承受。 而且还不止这些。 鬼面撕开缝制在衣袍内侧的暗兜,双手擎着黄色文书递到齐豫面前。 “将军,这是天君留下的遗嘱,被锦秀藏了起来,希望能借你之手让它重见天日。” 齐豫还在为寒先净的死伤神,不以为意的摊开文书,齐豫二字十分突兀的映在眼前,仅扫了一眼,齐豫便慌了神。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这是先君的遗嘱?”齐豫快速合上文书,揪起鬼面问道。 身旁的蛇蜕好奇打量,文书中究竟是写了什么,能让齐豫这般激动。 鬼面坚定道:“看字迹,将军难道还有怀疑吗?” 齐豫缓缓放下鬼面,确实不该怀疑,可是…… “你本就是天君之子,这道遗诏没有任何问题。”鬼面又补了一句。 蛇蜕越发好奇,戳了一下身旁的副将。 副将不情愿的从桌上拿起文书偷看。 越看眸子越亮,而后激动的举起,向身后的一众将领道:“将军是天之子,寒先净指明要齐豫继承天君之位,我们做的是正义之事,我们要帮将军登回宝座!” 此言一出,身后的将领沸腾起来。 “将军,既然有这道文书在,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回天宫。” “将军,你是真命天子,我们誓死与你一起!” “将军,请现在出征,一鼓作气打回去!” “……” “你们都先出去,让将军静一静。”蛇蜕喝住了一众。 一众将领义愤填膺的退出大营。 齐豫跌坐在凳子上,痛苦的捂着脸道:“这就是你生我的原因吗?” “将军,天君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只有你能担此大任!”鬼面进一步上前刺激齐豫。 蛇蜕给暗影使了一个眼色,暗影接到,将鬼面带了出去。 齐豫抬头,不掩难过的问道蛇蜕:“天君这样做,难道没有想过寒蝉的感受吗?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儿子。” “自寒蝉染上尸毒后,寒先净已经思量好这步棋了。”蛇蜕直截了当道,“即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哼,思量!”齐豫苦笑一声,“那他有没有思量过因为他做的这些荒唐举动,会使得三界生灵限于水火之中!” “他思量过。”忽而,无为进了大营,直言道,“他唯一没有思量过的是,朗逸会死,而且死的尸骨无存。” 无为愤恨道:“他该死,即使被自己的亲儿子杀死也活该,但朗生又做错了什么,暖梅谷的万千性命又做错了什么?” 谈至此,齐豫想起了林脩偶尔露出的落寞神情,愧疚难耐,愤怒难消,因为寒先净的一个决定,致使全盘错乱,步步错下去。 “一切皆有寒先净而起,那便也由他来结束吧。”蛇蜕提起文书摆在齐豫面前,道,“虽然全都是错的,但寒先净却选对了人,三界的天君只能由你来做。” 齐豫望着遗诏,眼前的小小文书比千金还重,接下了便是整个天下。 “命不由我,逼我接受,我只有将它死死的捏在手中变成我的就是。” 齐豫接过文书,而后即刻下令集合兵将,明日出发,攻下天宫。 ………… 忙碌又焦躁的蓄力之夜,齐豫忙到了半夜,挂念在心底的事终于提上来,他悄声回了暖梅谷的小楼。 小楼程亮,院中也摆了许多的蜡烛照明,嫩绿的梅枝上挂满了红色绸缎,仿佛又一片火梅汪海。 林脩坐在院中央的石凳上,沉静地望着夜空。 今日晚些时候,暗影回来告诉了林脩遗诏的事。 林脩倒没太惊诧,反倒拜托暗影下山寻些奇怪的玩意,又和暗影忙了大半夜,这才装扮出些许红梅盛放的场景。 小酒温上,消散秋夜的凉意,林脩就这样安静的守在院中等齐豫。 不论多晚,齐豫今夜会回来的。 “夜里凉,别在外头吹风。”齐豫从空中缓缓落到林脩面前,抚着他的手感触,果然是凉的。 “出来没多久一会儿,就是想和你看看谷中红梅,便让暗影帮着我做了这些。”林脩单手撑着脑袋,瞥给齐豫一眼。 齐豫转身回望,满枝的绸缎还真像这么回事,便也不顾凉意,坐下来与林脩小酌。 “明日我要上天宫,你安心待在这里,等过些时候我再把你接上去。” 林脩喝了半盅酒,摇头道:“我不上去,你明日当心些,要是成了就托人给我报个信,要是败了我就去把你尸骨找回埋进古树下。” “也罢,你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不过明日你也不用担心,有了遗诏在我会很顺利的进入天宫。”齐豫自信道。 “忠良……”林脩念叨着,忽而转头望着齐豫道,“许久之前我去过忠德殿,重新翻了一遍忠德死去时的卧房,发现了忠德天尊死前留下的字迹。” 齐豫惊诧的放下酒杯,急忙道:“还有这回事,你快说说,忠德写了什么?是不是写了凶手的名字。” 林脩点头,而后心照不宣的望向齐豫。 齐豫不情愿的领悟下,应道:“是寒蝉。” “我跟无为说过这件事,估计今晚他会去找忠良说清楚。” “忠良这道关卡解决了,上天宫就容易了。”齐豫转念一想,望向林脩抱怨道,“不是让你在谷中静养吗,怎么又操起心了。” “得了,日后你求我操心都没有机会了,你明日一去,我就撒手不管了。” 齐豫笑道:“还有一事你不能不管。” “什么事?” 齐豫神秘兮兮的凑近林脩,呼气道:“等三界平稳些,我就差人给你制一件凤冠霞帔,然后八抬大轿把你请回天宫,跟你做一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并蒂双君,就这回事,还请你多上心。” 说毕,齐豫向林脩鞠躬作了一揖。 林脩这比猪腰子还厚的脸皮刷得红透,小声嘀咕道:“你怎么不穿上凤冠霞帔,等我来娶。” “那也行。”齐豫大手一揽将林脩提到腿上,摸了一把他的小脸道:“只要能抱得美人归,怎么都可以。” 林脩轻拍掉齐豫的手,移到前头倒了两杯酒,举给齐豫一杯,道:“爷可等不到三界太平,今夜喝了交杯酒,你就是爷的人了。” 齐豫笑着接过酒杯,回道:“只喝个交杯酒怎么够,我们还要有婚约文书。” 说着,齐豫去小楼中翻出笔墨,摊在石桌上挥墨写完: 喜今日缔结良缘,珠联璧合。卜他年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天地可鉴,火梅为证。 “来,看一下。”齐豫将婚书递给林脩。 林脩看完,咯咯笑道:“我看你是喝醉了,误把红绸当火梅,到头来娶了个空亲,结了次赝婚,守了个寂寞。” “火梅就是火梅,这会儿见不到,等到了冬日再见也不迟,反正我们时日漫漫,不着急。”齐豫一壁说着,一壁将签上名字的婚书递给林脩。 林脩望着宣纸上寥寥几字,犹豫着未下笔,又抬头问道:“签上了,我们日后便是夫夫,不能反悔。” 齐豫眸子认真起来,楼上林脩的腰道:“只你一人,永生不悔。” 林脩心安,提笔填上了自己的名讳。 文书完善,一对新人向西方圣天跪拜。 齐豫乞求生活平稳,白头偕老。 林脩乞求齐豫安生,三界太平。 三磕头后,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醉了,醉了,今夜都醉了。 忠良一身酒气回了大营,一头栽倒在营门前。 御河闻声出门打探,只见一身酒气的忠良蜷缩着身子,十分痛苦的模样。 御河摆正忠良的身子,粘了满脸泪水。 “怎么了?”御河抹了一把忠良的脸,又恨拍了两下脸给他醒酒。 忠良心性憨实,但凡是哭了那便是遇到绝顶伤心的事了,御河要问清楚了,并且给他舒缓开。 “只剩我一个了,只剩我一个了……”忠良双手捂面,不愿让御河瞧自己现在的模样。 “什么就你一个了?”御河凑上去生扒开忠良的手,捏着他的脸逼问道,“有什么话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父亲死了,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两行泪水落下,忠良委屈的揪起五官,想找寻一丝安慰。 御河双手抱紧忠良的脑袋,将他哭容捂进前襟,半安慰半好奇道:“你还有我,还有万千天兵,怎么这会儿想起父亲来了?” “天兵!”忠良忽而睁大眼睛,脑子清醒了不少,自顾自道,“我真是傻,自以为手握大权可以报仇,没想到反倒是被人利用,铸成今日这种局面。” 御河一头雾水:“被谁利用?” “寒蝉!”酒醒了大半,忠良反手按住御河的肩膀,激动道,“是寒蝉杀了父亲栽赃给齐豫,挑拨我们的关系,引起仙妖之战。” 忠良一点,御河便明白了,忠德死时曾有过这个想法,只是那时事态混乱无法深究,给了寒蝉这样一个机会。 忠德之死一箭三雕。 一是拔出忠德这颗顽固的钉子,好控制天宫大势。二是污蔑齐豫将他逐出天宫。三是收揽忠良为我所用。 寒蝉可谓机关算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真相已明,你该清楚仇敌是谁了。”御河不与忠良深究其中一二,只要明白个结果便能扭转局面,再一点他…… “我这就散开天兵迎接齐豫,助他上天宫!”忠良借着酒劲儿大半夜的点了烽火台,召集了所有将领天兵。 还不明了的天兵顶着惺忪睡眼听候差遣,仗打久了已经麻木,不在乎生死输赢,只求个当下舒坦。 可当听见忠良说要散开兵力迎接齐豫时,全员躁动,与此同时,守候在外的卫兵接到一封来自妖界的信书,急忙带给忠良。 忠良打开信书,直接大声念出:“吾奉先君寒先净生前召令,接管天君之位,尔等无论信服与否,皆难违天命,拥我为君。” 忠良念毕,跪拜在地,擎着信书喊道:“臣,听令!” “臣,听令!” “臣,听令!” 左右臂膀一同跪拜信书,紧接着刀剑落地,全员匍匐在地,齐声高喊:“臣,听令!” 天蒙蒙亮,雄鸡抻颈引吭高歌,军营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安静。 营门大敞,天兵排列在两旁迎接齐豫,有谁不想一睹战神风貌,又谁不愿臣服于强者身旁。 战马嘶嘶,齐豫身着金甲,手握长戟,目光凌厉的踏入天兵军营。 黑甲紧随齐豫其后,融入一片白甲中,仙妖合并,只因他们信服的将领是齐豫。 忠良在队列尽头迎接齐豫,他单膝跪地,双手擎着虎符,朝前来的齐豫道:“大权在此,尽数交还。” 齐豫俯视着忠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当年与他碰面时,还是个连雷击都躲不开的毛头小子,如今蜕变成了手握大权的将领。 “仗还没打完,不用这么着急交权。”齐豫下马,扶起忠良道,“你可否愿意助我打上天宫,平稳三界?” 忠良眼睛红了一圈,问道:“我可是帮过寒蝉的,你不怕我再背叛你?” 齐豫摇头:“你是忠德的儿子,我相信你。” 听毕,忠良咬着嘴唇也没忍住,眼泪跟淌水似的往下流,哽咽道:“我这就去点兵,然后随你上天宫。” 齐豫点头,给他些缓和的时间,拴马进了大营。 正喝茶之际,御河前来磕头请安:“将军,多日不见,气色好了不少。” 齐豫斜眼瞥了一下御河,啧声道:“还以为你去过闲云野鹤的神仙生活去了,没想到被人抓了来做小倌。” 御河再磕头,回道:“我也是在将军手底下做过几百年副将,连收拾忠良这点本领都没有,哪儿还有脸来见你。” 齐豫大笑着上前扶起御河:“可别让忠良听见,要不然还以为我故意派你来做间隙,到时候撂挑子不干了可怎么办。” “那我就用鞭子勒住他的命门,逼着他干。”御河说着玩笑话,又逗的齐豫笑个不停。 两个寒暄一番,齐豫想起谷中林脩,聊道:“小脩已经回了暖梅谷,他近日还挂念着问道你怎样,你要是没什么事,去瞧瞧她,陪他几回。” “好啊,我也想着他呢。”御河也是高兴,迫不及待想见林脩。 “暗影也在,刚好都聚聚,他看见你指定开心。”齐豫还挂念着暗影的心思,带鬼面回来那夜,他便闷闷不乐,齐豫问了好久才问出来,原来是担忧着御河呢。 听见御河被忠良带走,齐豫反而不担心了,相信暗影也清楚忠良的为人,不会为难御河的,只是这其中纠葛的情感,齐豫是理不清了,只有御河亲自上马了。 “好啊,等过了今日我就去暖梅谷。”御河答应下。 “别明天了,就今天吧。”齐豫故意这般说,此次上天宫还有许多未知数,齐豫不想御河再掺进来。 御河通透,齐豫一点便知晓,这是一个命令,原因是何他也明白,只是…… “将军,要是……” 齐豫明白,打断御河道:“要是败了,你和小脩一起来取我们的尸骨。” 齐豫的直白让御河神情暗淡下,许久未参与战事,一直在承仙镇过着市井生活,就连听见这些话语都觉得心颤。 “我会保护好林脩,然后等你们平安归来。”御河坚定道。 齐豫拍了下他的肩膀,随后出去外面寻忠良,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浩浩汤汤的黑白大军驾着飞云,越过百里土地,向天宫进发。 与此同时的天宫,寒蝉身披君袍坐在宝座之上,静望着空旷的大殿。 初晨空寂无人,从昨夜开始,一道道屏障陡然出现在房屋前,困住了天宫的每位仙神 天亮了,有察觉到的仙神向外嘶吼,屏障与屏障间如同牢狱般阻隔了一众。 未知使得人焦虑不安,不稍一会儿,整个天宫布满吵嚷哭喊,比之地狱还噪杂。 远远儿,又闻见旷远的号角声,战士们的吼叫声,兵器的摩擦声……一众仙神更加慌乱,恐惧着怕连死前的挣扎都没有了,这才明白过来,寒蝉是想要他人陪葬。 大军越过承仙镇,直接涌向大道。 齐豫在前,从未想过会以这种姿态回宫,璀璨的天宫越发清晰在前,手中的长戟握的也更加紧。 很快到了南天门,寥寥卫兵不抵万千兵马,很快败下阵来,熊熊大军继续向凌霄宝殿逼近。 听见外头的吵嚷声,寒蝉睁开眼睛,手中捏出一道黄符,而后拉开手边的铁链,大堂中央的地板抽动,一尊巨大的鼎缓缓升上来。 鼎中沸腾着鲜红的血水,滚滚上升的气泡涌出一道人形来,此阵用人为引,交错的红绳连接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天宫,一旦启动,红绳收缩,阵中所有生灵切割成块。 启动阵法的关键就在寒蝉手中的黄符中,放林脩下宫后,寒蝉找了千百个道士做符,历经苦熬,死了上百人才制出这样一张。 无论多少仙神人妖投靠齐豫,无论天宫之上有多少生灵,今日都要一起受刑。 什么仙为上妖为下,在寒蝉眼中都该死。 黄符蜷缩在手心,寒蝉起身,缓步踏下台阶,敞开朱门亲自迎接齐豫。 “寒蝉,你这个骗子!”远远儿的,忠良喝了一声。 恐有诈,齐豫叫停大军,隔着一道台阶与寒蝉对峙。 寒蝉冷笑一声:“忠德不死,哪儿有你现在的地位,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混蛋!”挥动长矛,忠良想杀上去。 齐豫拦住他,随即喊了回去:“哥哥,别来无恙。” 哥哥!哥哥! 寒蝉心底的火气一下便炸了:“你也配这样叫我!你这个杂种!你只不过是寒先净生来继承君位的工具!” 齐豫吞了三分气,哼笑道:“那君位也是我的,哥哥可否让一下。” “你算什么东西!”寒蝉激怒道。 “我是寒先净的儿子。”齐豫紧盯着寒蝉,不疾不徐的撕扯开寒蝉的底线。 “不要再提他了!”寒蝉捂住耳朵,摇头道,“他不配做父亲,他不配!” 看见寒蝉痛苦的模样,齐豫心头一软,想起前些时日自己也曾这样纠结过,好在身旁许多人开导,而寒蝉……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些年。 “他是不配,对你对我来说都不配。”齐豫软言下来。 寒蝉张合着情绪,抬眸俯视着底下的齐豫,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百年前的大雪天,独身一人回宫的寒先净,竹篮中咿咿呀呀的小儿和满心欢喜的自己,一切本应该这样和谐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寒蝉开始嫉妒齐豫,嫉妒他可以拥有寒先净的照顾,嫉妒他封将成神,嫉妒他继承君位。 “他不配,你更不配。”只要齐豫在,嫉妒的怒火永远也不会熄灭,寒蝉又冷了几分道,“即使他放弃了我,你也不会得到他的一切,这些都该消失毁灭!” “他没有放弃你。” “没有放弃我?”寒蝉愤恨的揭掉面具露出鬼脸,苦笑道,“自从我染了尸毒后,他便不要我了,去生了你这个杂种,然后把属于我的一切都给了你。” 齐豫拧眉,不知该怎么宽慰了。 “不是的,天君从来没有放弃你。”这时,后头的鬼面上前,急忙解释道,“天君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啊。” “荒唐!”寒蝉指着鬼面捧腹笑道,“你竟然说他是为了保护我,可笑,可笑至极!” “他是为了保护你。”鬼面又上前一步,道,“天君曾经试探过要将君位传给你,但众仙神们反对,更扬言说要是让鬼胎……你做天君,他们便反了寒家,重立新君。” 鬼面这一席话,所有人都安静了。 鬼面继续道:“天君为了护你永生周全安乐,便去妖界寻了一女子生下……” 说至此,鬼面瞥了一眼齐豫,抱歉道:“这样即可以保住寒家地位,也能让你继续高高在上的活着。” 鬼面越说越小声,在寒蝉与齐豫之间不断打量,生怕哪方不愿意。 好在齐豫肚量大看的开,没有露出不悦。 寒蝉听毕,已经瘫坐在门槛上,泪水模糊了眼眶,哽咽着问道:“他真这样想的?” “当然,我一直服侍在天君身旁,比你们清楚的多。”鬼面作揖,十分真诚。 寒蝉忽而抬头,泪水未干,心却死了。 “齐豫,你有什么话想对父亲说?” 齐豫疑惑,紧盯着寒蝉未回应。 此时此刻的局面超乎预料,寒蝉性子又古怪,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那我就帮你带一句,你不配,怎么样?”寒蝉起身,直愣愣的站在朱门之间,面目表情道,“等我下了地狱见到父亲,跟他说这一句怎样?” 齐豫领悟寒蝉的意思,也罢,这是个好归宿。 “不,你帮我跟他说,三界已经太平,我会做的比他好。”齐豫回道。 寒蝉哼笑:“父亲果然没选错人。” 笑完,寒蝉忽而又想到一件事,担忧地喊道:“齐豫,照顾好林脩,关于我,不要提起一句话。” 寒蝉神情暗淡下,心想,离开我你该是高兴的,不要再因为我悲伤,好生活着。 齐豫沉重的点了下头。 而后,寒蝉撕掉手中的黄符,紧绷的红绳从黄符哪儿散落到地,阵法彻底的消失。 寒蝉转身回了大堂,一声水响炸裂开,滚烫的金鼎卷着火舌,吞噬下落入的一切,凌霄殿陷入了死寂。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屏障解除,仅一日的功夫,众仙神拥立齐豫为新君。 多年未理朝政,天宫乱成一团,齐豫忙的不得歇,差人去暖梅谷说了一声,等过些时日再来看望。 林脩已经下不了床,让御河去招呼一声。 御河无奈,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先打发仙官走。 “你身子差成这样,还不去天宫好好看看,待在这儿等死……”御河哽住,偏头看向窗外。 “天宫乱糟糟的,不去也罢,待在这儿清净。”林脩拉了下御河的衣袖,叫他回头,“你哪儿也别去,在这儿陪陪我吧。” “陪你,那岂不是要陪成老头子。”林脩打趣,想逗一下林脩。 自齐豫走后,林脩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一天醒不了几个时辰,御河要找大夫来看,被林脩拦下。 御河与暗影便商量着,趁林脩睡着,偷偷接了个大夫给林脩把了一脉,说是除了身子虚些并无大碍,可看林脩的状态,气若游丝,像是要咽气了一样。 御河与暗影毫无办法,想请齐豫来商量,可天宫之上实在太忙,只好作罢。 两个这样陪着林脩在暖梅谷过了月半,这日天气转凉,猛烈北方忽然刮起,将窗户吹得啪啪作响,御河急忙上楼给林脩关好窗户,再添些柴火。 虽然不到严寒,林脩房中早早点了炭火。 “外面阴了天,看来要下雪了。”御河见林脩睁着眼,与他叨念了一句。 林脩眯缝双眼,笑得无比开心,问道:“是今年的初雪,火梅要开了吗?” “还早,起码要等到春节那会儿。”御河说完,又觉得林脩情绪不对,转口道,“今年天儿暖,说不定过两天就开了呢,等你身子好一点,我们一起去看梅林,到时候将军也忙完了,我们一起过个开心的除夕。” 林脩扯出一丝笑意,转了话茬,道:“你把窗户打开,我想看看雪。” “天冷,你身子受不了。”御河当然拒绝,但看见林脩眼巴巴的模样,无奈打开了半扇窗,“你要是冷了,喊我来关。” 林脩点头:“放心,我不会不好意思喊的。” 御河便将火炉烧的更旺,这才讪讪离去。 没过多久,果然下起了雪。 雪花飘落进温暖的屋中,融了一地的雪水。 这夜的雪格外的大,几个时辰便堆到小腿腕,御河睡在林脩下房,只见滴滴水珠从屋顶落下,急忙警觉着上楼敲门。 静悄悄的屋中无人回应。 暗影也闻声赶来,毫不犹豫直接推门进去。 烛火点燃那一瞬,屋中静的可怕。 “小脩呢?”御河急了。 暗影也慌了,两个提着油灯夜行在梅林中寻找。 林脩这身子怎么能承受住这样的风寒,可别再出意外,要不然怎么和齐豫交代。 闷头找了会儿,不见任何踪影,御河叫住暗影,问道:“这山谷中可有其他容身之所?” 暗影被点醒,指了指半山腰处的古树,道:“林脩在哪儿备了一副棺材。” 御河听毕,拔腿而去。 有了古树庇护,风雪极少能吹进下方,给了御河和暗影方便。 烛光越过墓碑照进棺椁中,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正躺在软绸上,御河伸手去试,已经没了呼吸。 “林脩死了。” 林脩死了。 御河与暗影亲自带了这个消息到凌霄宝殿,疲惫不堪的齐豫泄了气,顾不得多想,驾云回了暖梅谷。 林脩未被移动过,静悄悄的躺在棺椁中,脸上带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大雪过后,天气尤为晴朗,融化的雪水伶仃打在墓碑上,留下一串清脆又雀跃的响声。 望着棺中的林脩,齐豫失了神。 御河和暗影悄然退下。 “林脩啊林脩,你怎么这么狠心,引我成了君王,担了天下大任,你反倒一身轻松的躺在这儿,不是让你等我些时候吗,不是要一起看火梅吗,不是要来娶我吗,你怎么这么不守诚信。” 堂堂天君,三界之首,已然哭成泪人。 一道灵气附上,涵养住林脩的身子,齐豫挑起棺盖缓缓合上,那张熟悉的面容一点点消失,齐豫的心也一点点冰冻起来。 林脩想三界太平,林脩想仙妖同等,那他便拼尽全力帮他实现,然后再躺进这座合墓中与他相合。 在这儿,齐豫已经死了。 ………… 林脩的死传到忠良的耳中,又疯了一个。 “林脩为什么会死,你不是一直守着他吗?”忠良找到御河后一番责怪,被暗影打的鼻青脸肿后去暖梅谷哭丧。 御河全程傻愣愣的,跟着他去了一遭。 忠良哭的昏天暗地,吵嚷着要随林脩一起去。 御河就在忠良身后,盯着他哭到力竭,而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暗影赶来时,空落落的半山坡只有忠良这个傻子还在抽噎。 “御河呢?”暗影揪起忠良的领子问道。 “我怎么知道!”忠良吼了回去,他现在顾不得旁人了。 忠良性憨,察觉不到御河的情绪。 暗影与御河相处百年,可是清楚他的脾性,随忠良下天宫那会儿的眼神就不对劲儿了,真的伤透心了。 御河不怕追随一个喜爱的人,哪怕等个几百年都不在乎,但只要发现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他时,说离开,那也是决然的。 “走了,他真的走了。”暗影放开忠良,念叨着离了暖梅谷。 此刻,忠良只觉得暗影莫名其妙,再过了几年后,才隐隐感觉处那一份隐匿在心底的爱,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越发膨胀,可空着的心室终究寻不到相见的人,他真的走了。 ………… 西方圣天 无为前来佛堂焚香,为朗逸和寒先净烧些纸钱,忽而撞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锦华。”无为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光头小和尚一停顿,而后加快脚步离了去。 无为一头雾水,喃喃道:“不可能认错啊。” 完结 感谢陪伴的小可爱,继续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