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完美男配的老婆》 第 1 章 苏惟眇坐在窗边的长桌上,背靠窗棂,右手抱着一只木碗,左手捏碎了一颗核桃,丢进碗里,又捡起一颗捏碎,再丢进碗里……眼睛望着窗外的庭院,叹了口气。 这是她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确切的说,她是穿越到一本叫《女首富修炼手册》的书里了,不过她没那么好运穿成磨难重重最后成为一方巨贾的女主,而是悲催地穿成了女配,那种拿着一手好牌却生生打成烂牌的女配角。 苏敏看小说的时候对这种角色,是白眼翻到眼皮抽抽,怎么会有这种蠢人啊? 最最坑的是她现在穿成了她最不待见的角色,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父母疼爱的富家小姐搞成了被家族厌弃被夫君厌恶最后惨死的下场。蠢且笨! 她记得原书中女配用计嫁给了男配,在得知男配心里爱的是女主后,与外人勾结陷害女主,差点把女主弄死,最后自己也不受待见,死于一场大雨中。 现在剧情已经发展到女配与男配成亲不久,距离女配作死也差不远了。 呜呜呜,暴风雨哭泣!! 她才刚刚经历了一次死亡,才不要再经历一次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觉。 虽然穿成了一个拿着黑化剧本的女配,好歹还活着,还能呼吸,能思考。这也算是另外一种活着的形式了。 她醒过来那会儿,从原主苏惟眇的贴身丫鬟知春嘴里,得知原主是摔下了楼梯,昏睡了好几天。 当然刚开始那会儿,她还不晓得自己是穿越到了一本书中。只是以为自己是单纯地穿越到了古代。 直到一个叫古宁的原主闺蜜的到来,苏敏才知道自己竟然穿进了一本书里。 她那叫一个悲从中来,差点原地晕过去。 “惟眇,我知道你为了你堂兄苏碏的英年早逝而伤心悲痛,可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像这回摔下楼梯,太疏忽大意了啊?!”古宁说得语重心长,“知春,你可要好好看着你家夫人,可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幸好只是碰伤了额头。” “我知道。”苏敏点头,神情有些萎靡。心里却如巨石砸开水面,波涛不绝。原来原主叫苏惟眇?还有个叫苏碏的堂兄?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叫闵安,是一个内陆省府。 当她知道自己穿越到一本书中了,心里不是不绝望,得知原主叫苏惟眇,心里更是绝望。 可是绝望有啥用?命运就是对她这个小可爱下手了。 她心情沉重地回想书中的情节,发现自己想破头,也只能记得一些大的情节转折,对男女主角之间的糖都没有吃多少,就指着女主气场全开,威风凛凛地叱咤商场,那样才过瘾! 对那些配角基本不在意,看到原主因为嫉妒而陷害女主时,她当时真想拍死这个蠢货!不就是一个男人吗?竟然朝对她好的女主下手?这个人的脑袋what了?没有基本的思维判断能力吗? 说好的是念过书的富家小姐啊,怎么比某些目不识丁的农妇还短视,分不清好坏呢? 她觉得原主就是被自己给蠢死的,活该!真是一点都不同情她。 吃女主和男配的小小一颗糖时,她还暗戳戳地想:嗯,这个糖她吃了!大呼男配可爱! 这个时候她作为女孩子,还是有点同情女配的,一心一意爱着男配,偏偏男配只对她只有责任,要不是他当时睡了女配,他是肯定不会娶女配的,毕竟他对女配的明示暗示都拒绝了。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痛,叫爱而不得。一点都不爱你的男人,你上赶着巴着人家作甚? 女配最后悲惨死去,还是没有得到过男配的爱。 直到最后女主成为一方巨贾,男配心里爱的还是女主,还向女主提亲了。 哎呀呀,女配有点儿可怜! 这点儿可怜的心思转瞬即逝,她转过身就去磕女主的糖了。 偏偏老天不长眼,让她穿成了这个可怜可恨又可悲的女配。 她想发出土拨鼠尖叫!!! 一点都不甜,好吗? 人家穿越,不是公主郡主,也是世家千金,她偏偏就穿成了一个已婚妇女。这令她很是忧愁,毕竟她是个连男人手都没拉过几次的单身汪,一下子切换成已婚妇女,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不甜又怎样?她还能去死不成? 不甜就不甜吧,关键是别走惨死的剧情啊! 古宁看着苏惟眇神情反复变换,心道:她莫不是摔坏了脑袋,傻了吧? “知春,你家夫人自醒来就这样了?”古宁担忧地望向知春。 “没有啊,我家夫人好着呢,”知春摇头,“夫人,您要的红茶买回来了,现在就泡吗?” “好,让古小姐也试一试这茶。”苏惟眇回过神,连连点头。 “我近来时常有些头疼,你别见怪。”苏惟眇转头看着古宁说。 “这是哪里的话?你要好好养着才是。”古宁皱了一下眉,显然不认同苏惟眇的说法。 看着倒是真心实意的担忧苏惟眇。可是苏惟眇心里有些不确定。 “多谢你的关心。”苏惟眇点点头,看着对面的人,总有一种自己在看电视的感觉。 “快别这么说,你可要按时吃药,早点好起来。”古宁拉着她的手,叮嘱得语重心长。 本着不打扰病人休养的想法,古宁留下她带来的各种补品就走了。 听知春说这位古宁小姐在她昏睡期间数次前来探望。 《女首富修炼手册》是她刚看不久的书,因为该书是部两百万字的巨著,她都是跳着看的,一目十行如行云流水,也看了不短的时间,加上作者断更了一阵子,她再去看的时候,就把前情概要忘得不是一星半点。 大体剧情就是女主遭受各种困难折磨,却心智坚韧,绝不轻易放弃,不断成长,最终成为一地女首富的故事。当然,有女主,肯定也有男主和一干配角。 苏惟眇就是其中一个配角,一个和女主颇有关联却无甚紧要的配角,一块不大不小的绊脚石,最终死于自己的愚昧无知。 唉唉唉……她这是走的什么背时运?刚刚才死了一回,好容易又活了,结果这个壳儿却是个短命的主。苏惟眇就这么哀叹连连。 苏惟眇啊苏惟眇,你这就是千金小姐不做,官太太不做,非要干陷害人的错事,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典型哟。 一开始就是错误,所以才导致最后的悲惨结局吧。 苏惟眇哪一步走错了呢? 她错在强求不属于她的妄想,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这就是她悲惨结局的开端啊。 她当初看这个小说时,对这个女配角有印象,是因为正好和她同名同姓,一个原本善良的人却走上了黑化的不归路。但她也仅限于知道这两点,这个人的其他事,她都没有关注过。 偏偏她如今成了这个书中人。 作为一个网文爱好者,穿越二字对她来说不陌生,早八百年就出现了,只是穿书流行起来的时间不算久。偏她就撞上了大运,赶了一回潮流。 偏她看网文是秒抛的,这句话看完,上一句话可能就忘了。所以《女首富修炼手册》这本书,她除了知道女主相关的感情线和大致剧情线,其他角色的事真不晓得个啥。 嫁给赵海潮,是苏惟眇悲剧的开端。 而如今这个开端已成定局。 苏惟眇想着这一团乱麻的故事,欲哭无泪。 她看网文也是把自己代入到女主,哪个莫事会代入到黑化女配呢? 奈何她如今是真真切切代入到黑化女配了。 如何改变黑化女配的悲惨结局?这是苏惟眇的切身大事。 总之这一切都很梦幻。要不是她额头还在隐隐作痛,她真的会以为是在做梦。 她竟然莫名其妙得了这种力量,这可能是原身本来就有的隐藏力量,不过书中从未提及这点,那应该是穿越产生的某种副作用?反正她就拥有了一身力气。 捏核桃只是小意思。当初她可是捏碎了一只茶杯,弄伤了自己的手,现在伤口才结痂呢。 有大力又怎么样?她又不能去拯救世界。现在也只能捏捏核桃了。 偏偏这力量还不能外露,不然怎么向人解释啊? 苏惟眇被鬼上身了吗? 一想到那种情景,她觉着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夫人,”知春推门进来了,撩得珠帘清脆作响,“该喝药了。” 苏惟眇应了一声,将手里那颗核桃,丢进木碗里,身体却没有动。 又是喝药,从她穿过来开始,每天都在喝药。这药真是难喝! “夫人,大夫说了,要按时喝药,才会快点好。”知春苦口婆心劝道,她当然知道喝了这么些天的药,谁也受不了。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上,端起药碗递给苏惟眇。 苏惟眇叹了口气,把木碗往窗边的边桌上一放,伸手接过药碗,扬起脖子,一口将药喝光了。 一旁的知春,已经对她家夫人吃药的方式不奇怪了,夫人是这么说的: “药又不会因为你慢慢吃就变得不苦,相反,药丸留在舌头上的时间越长,尝到苦味的几率就越大,让药丸没有在舌头上停留的机会,就不会苦了。尝到苦味的是嘴巴,不是肚子,让苦涩的药快点下肚,方是上策。” 头一次听到这番话的知春一愣一愣的,她跟着夫人已经好几年,夫人虽然饱读诗书,但从不和她讲什么大道理。 不过细想一下,她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 毕竟谁愿意自找苦吃呢。 “今天阿胶蜜枣,可甜了。”知春在一旁看着,一手递上手帕,一手接过空药碗。 苏惟眇接过手帕擦嘴,看到托盘一边放着一碟蜜饯,伸手捡了一颗,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甜是真甜。 “把这些核桃拿到厨房,晚上炖鸡汤。”苏惟眇指了指木碗。 “是的。”知春点头,最近夫人爱上了吃核桃,她不仅爱吃核桃,还爱剥核桃。核桃炖鸡汤是夫人最近常喝的汤。 知春将那碟蜜饯拿出来,放在桌上,端起装着空药碗、木碗和使用过的手帕走了。 过了这些□□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一向自己动手的苏惟眇还没有完全适应。只是她突然拥有了个大力的金手指,稍一用力,就能把手里的东西给捏碎。 知春只是认为她的手也伤了,才会摔了那么多东西,更是不敢让她沾手拿什么东西,每样物件都是送到她手边。 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破坏,苏惟眇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上手,就两手交握在身前,维持一个很有礼貌的仪态。 她又拣了两颗蜜枣,丢进嘴里慢慢吃,让蜜枣甜蜜的味道驱散口腔里残留的药汁苦涩味道。 原主素来恪守大家闺秀的礼仪,只怕使计嫁给男配是她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只可惜,原主费尽苦心达成的事情,怕是要毁在她手里了。她的目标注定是要背道而驰的。 听说她这个便宜丈夫出门办公差去了,这些天都没有回来过。 希望他能晚点回来吧,现在这种米虫生活的状态,对曾经作为社畜的她来说,是难得的休假时间。 窗边,看那盆长势喜人的茉莉花,绿叶葱葱,枝叶活泼,已经开出不少白色小花。 她走近那盆枝叶茂盛的茉莉花,凑近深吸了一口气,真是清香啊。 此刻悠闲自得的苏惟眇绝对想不到,那个她希望晚点回来的人,这么快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天天气很好,她悠闲地躺在躺椅上,遮着脸,晒太阳。 “夫人,大人回府了。”她的丫鬟跑到她的面前,满面喜悦地对她说。 ※※※※※※※※※※※※※※※※※※※※ 捉虫 第 2 章 午后,阳光明亮,微风轻拂。 “什么?你再说一遍。”苏惟眇差点叫起来。 “我说大人回来了。”知春重复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里?”苏惟眇连忙问。 “据说大人方才到,现在前院梳洗更衣。”知春赶紧将得来的讯息上报。 苏惟眇只觉得脑仁疼,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 这她才刚刚感叹这是社畜难得的休假时光呢,她那个便宜丈夫就回来了。 她才说希望他晚点回来,他就到了,这是许愿反弹吗? “大人终于回来了!夫人盼了好久呢。”知春有些欣喜,她以为苏惟眇只是没料到大人这么快回来,这会儿正是喜难自已呢。 要知道夫人对大人的喜欢,千言万语也不足以表达。 苏惟眇用意念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原书剧情,对她来讲简直是个噩耗——苏惟眇对布政使大人情深似海,喜欢得不得了。 这是什么鬼?让她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表现出满满的爱意? 她只想仰天长啸:臣妾做不到啊。 这是什么人设啊?喜欢你没道理?她拿捏不了这种人设啊!老天爷喂,为啥让我来到这里? 爱这个东西,她都不知为何物,怎么去演啊?她又不是演员。这样看来,她还不如穿成个弃妇呢。 冷酷到底、一拍两散,她十分擅长。拖泥带水、情意绵绵,她只有干瞪眼。 这可是第一仗啊,竟然来得这般快。 “夫人,大人往这边来了。”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 “啪叽”木梳子掉到了地上。 “好,知道了。把外衫给我拿过来。”苏惟眇呼气吸气,走到圆桌旁,拎起茶壶,到了一杯水,扬起脖子,“咕噜咕噜”一口喝完。她需要冷静一下。 知春赶紧俯身捡起木梳子,又走到衣架处,取下外衫。 苏惟眇已经学会了怎么穿这些一层又一层的衣衫,从知春手里接过外衫,利落地穿上。 “那要吩咐厨房按时上菜吗?”知春也不知道大人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要和夫人一起用饭。 “先等一等吧。”苏惟眇话音刚落,刚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外面就响起了行礼的声音。 苏惟眇理了理衣袖,在圆桌旁坐下来。 要说她那便宜丈夫,是书中的完美男配,书中是这么描写他的外貌的: “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 真真的相貌不俗。 只是文字到底是文字,每个人对文字的想象总是有偏差的。所以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她倒要看看这个年纪轻轻就出任布政使之位的大人,是何许人也。对于年轻与否,人与人之间的认知可能会出现偏差。 来人穿一身天蓝色的行袍,外罩一件深蓝色的褂子,脚蹬一双黑色马靴。走动时带起一阵风,袍角翻飞。 外貌看上去只有二十许,英俊沉郁,气质卓然,眼眸是纯正的黑色,五官却是罕见的立体,一双眼睛平静如未起风的湖面,深不可测。 身姿挺拔如松,行动利落如风。果真比文字描写得形象,果真是难得的美男子。 原本端着表情的苏惟眇,见此美男子,不禁眼睛发亮,绽出笑容。 原主不瞎嘛,煞费苦心嫁给这么个帅哥。 “大人回来了。”苏惟眇起身。 赵海潮神色平静,眸光平和,不见急躁,脸上甚至有几分忧色,进来后在圆桌的另一边坐下。 “夫人伤势如何?可有按时吃药?” 赵海潮语气关切,温和。只是带着几分扭捏,仿佛很少做这种事。 是了,他对这个新娶的夫人并不上心,一向视而不见,当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自然不曾这般关切了。 “劳大人挂心,药在按时吃,只是头隐隐作痛,其他只是皮外伤。”苏惟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可心跳如鼓。 “夫人好好养着,不必操心家中事务。”赵海潮细细叮嘱。 “是,”苏惟眇乖巧地点点头,“大人在外奔波劳累,也要珍重身体。” 知春一直在给夫人使眼色,快开口问大人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苏惟眇视若无睹,径自端坐着,目视前方,看着一边摆放着的大花瓶。心想:要坐到什么时候啊?赶紧走吧。不然她得绷着到什么时候啊?就怕她绷不住啊。 “多谢夫人挂心。我还要出门做事,不能陪夫人用午饭。”赵海潮的忧色已去大半,“夫人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方才她的那个笑容太过耀眼了,仿佛看到一件极其美好的事物,而表现出由衷的喜悦。不似她往常那般,总带着几分隐忍。 她从来表现得克己守礼,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家里传信给他,说是夫人在花朝节上摔着了,昏睡了几天才醒来,大夫也说了,只需吃药养着,除了脑袋有凝滞之症,其他只是些皮外伤。 只是他这新夫人,似乎太过拘谨了些。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他竟然全然不记得了。 “不妨事,大人公务要紧。只是大人也要按时一日三餐。”苏惟眇赶紧体贴表态。真是一枚善解人意的贤妻。 “夫人安好就好。”赵海潮起身,望着她,神情有些复杂,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才一阵风似的走掉了。 苏惟眇在他的注视下,露出个笑,心里却想:这个态度有点儿奇怪啊! 那神情,那语气,竟然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还是说她感觉错了? 过分英俊了!这个相貌堂堂、谈吐温和的人就是她那便宜丈夫?原身的眼光不错。 方才太过紧张,一直担心自己会应对不当。这会儿才醒过神,她从未和这般美男子距离这么近,耀眼堪比明星啊。 苏惟眇为美色所惑,禁不住咽口水。 “夫人,为何不留大人一起用午饭呢?”知春觉得夫人脑壳可能被浆糊糊住了。 这是她爱得不得了的大人诶,夫妻二人一起吃个饭很正常啊。正好可以借此缓和关系嘛,偏偏夫人无动于衷。 “你没听到大人公务繁忙吗?”苏惟眇揉了揉眉心,嗯,头是真的痛。 “可是总也要吃饭的啊。”知春小声嘀咕。 “好了,开饭吧。”苏惟眇抿唇,看着帘幕随风飘动。摸了摸肚子,还是先吃饱肚子为上。 知春也不想这样,害怕令夫人思虑过度。她没有再说,出门去安排开饭事宜。 苏惟眇眯着眼睛,还在思索刚才和赵海潮的对话,初觉平淡无奇,细想却有些怪异,仿佛太过关心了些,又有些复杂。 她起身走到梳妆台旁,双手撑在台面上,手指弯起,轻轻扣着,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按照剧情的话,赵海潮对苏惟眇没有感情,之前也只是把她当做好友的妹子,就算娶了她,也只是当做家里多了个老妈子吧。 不过她现在不打算做这个老妈子,天天都蹲在屋里,等着赵大人吃饭,等着赵大人回家,等着给赵大人宽衣拖鞋。 用罢饭,苏惟眇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那盆长势喜人的茉莉花,绿叶葱葱,枝叶活泼,看样子,这个夏天,会开出好多白色小花。 几个小丫鬟在忙着收拾饭桌,知春在拧帕子。 苏惟眇用帕子擦手,“晚点把这茉莉花搬出去,让它晒晒太阳。” “好的,夫人。” 小丫鬟们收拾了碗碟,悄无声息退下了。 “你先别忙活了,去吃饭吧。”苏惟眇摆摆手。 待知春也出门去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人在屋子里东摸摸西看看。 南窗下有一张刺绣架子,绷着的布上还有一副未完成的刺绣,月光下的茂林修竹,图是好图,绣品也是好看,只是尚未完成。 看得出刺绣的人,花了不少心思,因为是双面绣,另一面是苍松傲立悬崖。 放置在这屋里,绣品的主人定是原身了。 唉,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绣品竟然没有完成。可惜她连普通的针线活都做的马马虎虎,更是没有刺绣这等高深技能。 看了一会儿刺绣的苏惟眇,打了个哈欠,折身走向卧房里间,脱了外衫,开始睡起了午觉。她穿越之前就保持着雷打不动的午休习惯,穿越了也不打算改变。 要找个法子不再刺绣才好。 寂静可闻虫鸣声,还有外间屋檐下守门的两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 知春吃了饭回来,看到两个小丫鬟坐在门口低声聊天。她猜测应是夫人在午休。 夫人自摔伤起,每天都会午休一个时辰。 希望夫人早日康复啊。 她去自己屋里取来针线篮子,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 两个小丫鬟马上围过来。 “知春姐,你在绣什么啊?” “知春姐姐,你什么时候指点一下我啊?你绣得那么好。” “就是就是,也指点指点我呀。” “我这绣的算什么,夫人绣的那才叫好看。”知春把针线篮子放在膝上,取出还没绣完的绣品。 “对对对,夫人真是人美,手也巧啊。” “悄悄问一句,那副双面绣,夫人绣好了吗?我真的好想看啊,一定漂亮极了。” 知春回想起架子上未完成的绣品,也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才会重拾刺绣,转脸又沉下神色,“好呀,你们还敢催起了夫人?” “哎呀,我们哪里敢,知春姐姐你就没问过夫人?” “夫人现在养好身体最重要,没得让这些事劳累了。”知春开始飞针走线。 两个小丫鬟伸着脑袋,津津有味地看她走针串线。 随着夜色降临,苏惟眇有些坐立不安。赵海潮迟迟没有回来,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转到六点了。 之前知春这丫头,一直在强调以往她都是要等着赵大人回来一起用饭的。 直到苏惟眇沉下脸色:“意思是,大人今儿要是不回来,我连饭都不能吃了?” “夫人,奴婢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知春呐呐,随后下去安排晚饭了。她只是希望夫人和大人感情和美啊。 这顿晚饭吃得苏惟眇有些不高兴,这知春是她的丫鬟,竟然一心以赵大人为重。 她吃罢晚饭,吩咐厨房把晚饭备着,草草洗漱,只说头痛,就熄灯睡了。 苏惟眇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心道:这下,应该可以避免和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了吧。 第 3 章 躺在床上的苏惟眇一直没有睡着,她随时都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不知什么时刻,屋外果真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大人,夫人头痛,已经歇下了。”是知春的声音。 “嗯,夫人仍旧头痛?可有请大夫?”另一人问道。 “前儿个……大夫来看过,只是说要吃药。”答话的仍是知春。 “……好生…..留心。”赵海潮的声音低下去了。 然后就是知春的声音,“大人慢走。” 苏惟眇才放下心,看来今夜可以安心入睡了。 安睡一夜的苏惟眇,次晨起得很早。 她洗漱了就在院子里散步,这些天,她若起得早,都会在庭院里四处走走。 突然听到读书声,不禁有些好奇,谁在这个时候读书? 虽说晨读有利于记忆,据她所知,这府里也没有学生啊。 循着声音走去,就看到一人立在窗前,左手执书卷,右手背在背后,正在诵读。 正是昨儿才见过的赵海潮,他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袍。 他也看到她了,就停了下来,望着她。 “大人,我只是路过,你继续。”苏惟眇笑一笑。 “夫人,起得早。”赵海潮微颔首。 “大人也早。”苏惟眇说罢就准备走了。 “夫人留步,进来说话。”赵海潮喊住了她。 苏惟眇停下脚步,这叫她做什么啊?既不知缘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人找我何事?”苏惟眇跨进书房的门槛。 “稍等。”赵海潮将书放在书案上,转身走到书架面前,伸手取书。 苏惟眇打量着这间书房,布置也简单大方,只一书案,若干把椅子挨着书案,两面墙都是书架,摆放了不少书,空余的空间不多。 片刻间,赵海潮就朝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递到她的面前。 藏青色书封面,书名竖排:朱子家训,白底黑字。 “这是?”苏惟眇并不去接书,面露疑惑,望着赵海潮。 “这是《朱子家训》,是希望夫人可以熟知内容。”赵海潮说的坦坦荡荡。 什么?要我读这书?没道理,做个官夫人,还要参加考试吧? “为何要我读这书?”苏惟眇仍旧不伸手。 “这是朱用纯先生所著,全书506字,字字珠玑,夫人今新入赵家,此为治家良策,当读之。”赵海潮伸手拉她的手,将书塞到她的手中。 他的手,温热干燥,而她的手,因着在晨光中走了路,沾染了雾气,冷冰冰的。 这这这……还不能拒绝了?再说了,她治家哪里需要用到这书?该书以“修身”、“齐家”为宗旨,该是读书人或者入仕之人读。她一个内宅妇人,读这做甚? “我能不读吗?”苏惟眇盯着手里的书,觉得头又痛了。 赵海潮摇头,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很短暂。 苏惟眇点头,赵大人算你狠。 “大人在读什么书?”苏惟眇打算参观下赵大人的书房。 “《钱谷大要》。”赵海潮如实回答。 “大人真是勤勉。”苏惟眇赞叹,这刚刚升任布政使,就开始熟读此类有关征税的书籍了。 书中说这个完美男配,读书很厉害,简直就是个学霸,不及弱冠之年就高中进士,然后出仕,一路从九品知县做到了从二品的封疆大吏布政使,不过才短短十年。 就是说眼前这个男人,将近而立之年。可是看上去,却要年轻许多。 “当是如此。”赵海潮不自谦也不自夸。 苏惟眇从未亲眼见过这么年轻的高官,布政使这个官职,比对现代社会,应是省财政厅的厅长。真是年轻有为。 “这是百姓们的福气啊。”苏惟眇走到书架面前,浏览过去,有《论语》、《尚书》、《周礼》、《史记》、《资治通鉴》、《文选》等诸子百家、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还有《洗冤录》、《宝鉴洗冤录》、《刑钱指掌》、《福惠全书》、《学治臆说》等运用于政事的书本。 “这些书,你都读过吗?”她当然知道有些人的书房只是装点门面的,许多书都未曾读过,甚至连翻都不曾翻过,只是摆在那里,让众人瞧一瞧,这人到底是多有文才,读过多少书。 “自然。我三岁开始启蒙,至今二十多载,读这些书,不算多。”赵海潮走到她身旁不远处,也望着书架。 算是博览群书了。苏惟眇不擅长读书,但是也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可惜这架子上的百分之九十八的书,她都没读过。甚至有些书只是听过名字。 “我能借书拿回去看吗?”苏惟眇偏头看着赵海潮,眼里亮晶晶的,让人不忍拒绝。 “自然。”赵海潮点头。她必定是看中了哪本书,不知她对哪些书感兴趣? “我要看那上面最右边的那本。”苏惟眇指着书架的最上面。 “《酉阳杂俎》?”赵海潮顺着望去,眉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 这本唐人所写的“志怪小说”,所记有仙佛鬼怪、人事以及动物、植物、酒食、寺庙等等事物,一部分内容属志怪传奇类,另一些记载各地与异域珍异之物。权当做扩大知识面的读物,他亦只在年少时候看过。 “正是。多谢大人帮我取下来。”苏惟眇笑眯眯,双手握在一起。 “夫人还是读完《朱子家训》,再来换这本吧。”赵海潮弯一下嘴角,看着苏惟眇的笑一点 一点从脸上消失,转脸的时候,还翻了个白眼,竟然觉得有点儿趣味。 “大人说得是。”苏惟眇不打算和他争论,大不了不看嘛,这么多年,她没看多少书,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言罢,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夫人,你忘了东西。”赵海潮几步追上来,将那本她之前放在书案上的《朱子家训》再次塞到她手里。 “好吧,那我走了。”苏惟眇认命地将书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夫人,好好读,我会抽查的。”赵海潮看着她的背影道,心想:她一定在狂翻白眼。 赵海潮没有想错,苏惟眇是一路翻着白眼回去的,手里攥着那本书。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干什么不睡懒觉?早起干什么要散步?干什么要去看谁人在读书? 真是好奇心太重,事实证明,你的好奇心不会害死猫,只会害死你自己。 是蜜饯不好吃?还是茶不好喝?她干啥偏偏跑到了赵海潮的书房。 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她已经不好好读书很久了好伐? “……好好读,我会抽查的。”苏惟眇看着手里那本书,也不敢太用劲,万一给撕烂就麻烦了。她模仿赵海潮的语气,更是觉得生气。 苏惟眇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 “夫人,你又去散步啦?” 知春立在廊下,迎过来。 苏惟眇点点头,抬脚进了屋。 “夫人,早点要好了。今儿是在饭厅用还是送到房间来?”知春跟了进去。 “哎。”苏惟眇将手里的书,摔在桌子上。她现在给气得都没有心情吃早饭了。 “夫人,这书是你要看吗?”知春看了看桌上的书,她不识字。 “是。”苏惟眇点头,她并不想看这书,她想看只怪小说啊。那本《酉阳杂俎》是流传至后世有名的“志怪小说”呢,与《博物志》并列两大“志怪小说”代表,她对神仙传说、精灵鬼怪之类的故事很有兴趣。 苏惟眇拖拖拉拉地来到饭厅时,赵海潮已经坐着了。 一看到他,苏惟眇差点掉头就走了。 “夫人来了。”赵海潮看着她,点头微笑。 苏惟眇挤出个笑容来,在圆桌边上坐下来。这个饭厅是供主人日常就餐所用,所以桌子并不大。就算苏惟眇有心要坐得距离赵海潮远些,现实条件也满足不了她。 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包子、馒头、鸡蛋、腌制的酱菜、稀饭。 赵海潮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长袍,估计外面套上官服,就可以去衙署了。 “早餐换了新样式?”赵海潮举筷前笑问。 “大人不喜欢?”苏惟眇偏头,不答反问。 “没有,夫人受伤,还要操心餐食,有劳夫人了。”赵海潮说罢,举筷夹了一个包子。 “应当的。”苏惟眇差点耸肩,拿起筷子,先夹了腌制的酱菜,就着稀饭喝了一口。 整个用餐过程,两人都不再言语。 食不言,寝不语,这很好。苏惟眇吃着香菇肉包子的时候这样想。 望着空空如也的餐盘,苏惟眇将最后一口包子吞下肚,难道今天的早餐少了?看来男的果真吃得多啊。 “大人吃好了?”苏惟眇放下筷子。 “吃好了。”赵海潮点头,神色满足。和往常吃的炸酱面、油泼面、臊子面不一样。 “好吃吗?”苏惟眇又问。 赵海潮看着面前那双黑亮的眼睛,点点头。 “成,若是大人有想吃的菜,提前说,我让厨房买了来做。”苏惟眇点头。 “夫人安排就好。”赵海潮淡淡道。 随即他起身,往旁边走几步。一个小厮已经将晾着官服的架子搬过来了。 苏惟眇端坐在凳子上,笑看着,也不动。 赵海潮看她一眼,取过官服,自己穿戴了起来。 “大人慢走。”待赵海潮穿戴完毕,戴上官帽,阔步往外走,苏惟眇才起身送出门。 走到庭院里的赵海潮,突然停下,回身看她,露出一个笑,“夫人,不要忘了读书。” 苏惟眇脸上的笑凝固了,嘴角动了动,没有答话。 赵海潮没等她回答,转身大步走了。 苏惟眇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腹诽道:读书,读书,难道你赵海潮的夫人是按考试应聘的吗? 她偏不读,看你能将她奈何。 苏惟眇撇撇嘴,转头回到屋里,就将那书扔到了床罩顶上,眼不见为净。 ※※※※※※※※※※※※※※※※※※※※ 捉虫 第 4 章 天气晴朗如昨日,苏惟眇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百无聊赖地看账本。这是管家早饭后送来的,都是汉字,看得比阿拉伯数字慢多了。 她本想看看古时候的账本到底长啥样,结果把她看得头痛,这米面粮油价钱如何,她如何得知? 看着看着,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直到知春进屋将她叫醒,她右手托着脑袋,一脸倦意,“什么事啊?” “大人回来了,带了大夫,说一会儿给夫人诊治。” 苏惟眇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还不到十二点呢。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还带了大夫。 “打水来,我梳洗下。”苏惟眇哈欠连天。 等她梳洗好,换了衣裳,知春又给她重新梳好了头发。 她带着知春来到花厅,赵海潮坐在上首,一位花白胡子,穿着一袭灰衣的老者坐在下首,已经奉了茶。两人正在聊天。 赵海潮先发现苏惟眇的,他望着她,“夫人,来了。” 苏惟眇不紧不慢走过去,面带笑容。 “何大夫,这是内子,”赵海潮起身介绍道,“这是从京城来的何大夫。” “何大夫好。”苏惟眇点头笑。 “赵夫人好。”何大夫起身行礼。 一番诊治后,何大夫看了之前大夫开的药方,换了一味药,其他的诊断结果和前一位大夫的几乎一致。 赵海潮对这个何大夫很客气,还留他吃了午饭,再亲自送到门口。苏惟眇也跟上去。 “这位何大夫是什么来头,竟然要劳得大人亲送?”苏惟眇道。 “何大夫曾在太医院任职,今重归故里。得老师引荐。”赵海潮语气平淡。 难怪!苏惟眇一笑。其实她已好得差不多了,按着原来的方子再吃几个疗程,应是就能痊愈。 “其实,我已经快要好了,大可不必劳动请何大夫来看。”两人并肩往回走。 “你时常头痛,何大夫说脑部有淤血凝滞,不能大意。”赵海潮语调平缓,却偏头看她。 “大人说得是。”苏惟眇在他清冷目光的注视下,挤出个笑,点头。 赵海潮不言语,点点头,大步往前走了。 苏惟眇挺直了脊背,看他大步远去的身影。 心里爱着女主,却还对夫人不失关切,也不知该怎么评价他了。 或许真如书中的设定——耿直、倔强又富有责任心的完美男配。 想及此,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苏惟眇觉得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再没见过赵大人的身影,简直不要太爽。她让知春去打听了下,才知赵大人每天照常上衙署,有时回来得很晚,有时甚至不回来。 “夫人,大人真有这么忙啊。”知春坐在圆桌面前,纳鞋垫儿。 “唔……应该是吧。”苏惟眇不甚在意,一边看着一本地方志,一边嗑瓜子。 大人都这么多天没回来了,偏她家小姐还这么淡定,该吃吃该喝喝,一样不落下。 那些大人老爷们平时有什么消遣,知春也道听途说了一些。夫人就不担心万一大人去了那秦楼楚馆之地? “夫人……”知春怒其不争。 “哎……你这个小丫头,别操心这些事,”苏惟眇嗑瓜子的手丢开瓜子皮,去端茶杯,发现茶杯空了,顺手将茶杯递到知春面前,“去给你家小姐我,倒杯茶吧。” 知春丢下手里的活计,接过茶杯,起身去倒茶了。 她家小姐哟,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那书本。 苏惟眇抬眼瞧知春,她这个丫头啊,小姑娘的身体,老妈子的灵魂。 通过这些天的实验,苏惟眇确定了自己的能力还是稳定的,捏碎东西很容易,一只手搬动笨重的梨花木圆桌也不在话下,甚至连梨花木架子床都被她搬动了。 她有些兴奋,拍了拍手,这屋里已没有什么是她搬不动的了。 这等力量万万不能泄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有了这等力量傍身,苏惟眇觉得自己更有底气了,走起路来也轻快了不少。 “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知春从游廊走来,夫人在屋里呆了几天,待不住了。 “成,那咱们现在就走。”苏惟眇这几天也不光是在屋里以搬东西为乐,还不断地回想书中的故事情节,可惜她没想起多少。 那就出去四处看看,没准又会想起什么情节呢。 闵城是关中地区的省会城市,又是王朝旧都城,规模自是不小。沿街商铺林立,来来往往都是人。 坐着马车走了一圈城里的主要干道,苏惟眇叫停了马车,撩开帘子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刚刚她竟然看到了招牌是“闵城邮局”的铺子,心生好奇,不知道和现代的邮局有什么差别。 仰着头查看四周建筑的苏惟眇,蓦然看到了一个尖尖的建筑顶,这不是中国建筑里的飞角,更像是哥特式风格的建筑样式。 奇怪,这儿怎么会有这样的建筑? “知春,那个尖尖的房子是什么地方?”苏惟眇伸手指着那处。 “夫人,我也不知道。”知春顺眼望去,摇摇头。 “那我们去看看。”苏惟眇背着手,抬脚就走。 这的的确确是一座哥特式建筑,直耸向天空的尖尖屋顶,修长而富有线条感。建筑矗立在一片空地上,周围的建筑都稍有距离,一圈竹篱笆围绕四周,空地上有两棵茂盛葱浓的树。 笼罩在尚未散去的薄雾中,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这个好像是一座教堂? 突然响起的钟声,将陷入沉思的苏惟眇敲醒了。 “夫人,这座房子建得好奇怪啊,又高又尖的屋顶。” “这是一种并不常见的建筑风格。”苏惟眇走进了篱笆。 “诶,夫人……你要进去吗?”知春直觉这座房子好生古怪,不敢进去,可是眼看着夫人不仅进去了,还越走越远。 苏惟眇走到了那两棵树的阴影下,距离紧闭的双开门咫尺之遥。 门外有三级石阶,石阶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仁心教堂,始建于1868年。 始建于1868年,那现在是多少年苏惟眇站在石碑前,惑于这个时间。 下面又是几排英文小字,大概是写哪个人奉谁谁谁的教喻来到这里传递教义,修建此教堂。 “这位夫人,你竟然会说英文。”一个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苏惟眇才惊觉自己竟然那些英文字句读了出来,她望着来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子,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此刻正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啊……我只会一点点。”苏惟眇下意识的要谦虚。 “不止一点点了,”外国男子走下台阶,朝她伸出右手,“我叫詹姆斯.哈登,是这个教堂的教士。初次见面,欢迎你。” “你好,”苏惟眇伸手和詹姆斯……轻轻的握手,“我叫苏惟眇。” 她伸出手才记起自己现在手劲儿可大呢,万一把人手给弄折了,岂不给人添麻烦,也给自己找不自在?可是伸出的手也不好就这么收回,于是她只好稍微动了动手指。 “夫人!你……”最终还是跟过来的知春,就看到了她家夫人和洋人握手的画面。何止吃惊,简直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那可是洋人啊,夫人怎可如此?”知春冲过来,抱住苏惟眇的一只胳膊。 “没事,”苏惟眇轻轻摇头,转头看洋教士,“她是我的丫鬟。知春,他是这座教堂的哈登教士,不必大惊小怪。” 看来她要时刻谨记自己不能随便伸手,时刻保持小心谨慎。 “我远远看到尖尖的屋顶,所以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哈登教士吧”苏惟眇说清了来意。 “完全不会,欢迎你来参观。”哈登教士热情邀请苏惟眇进去参观,他来此地传教多年,还从未遇到过一位能说流畅英文的中国女士。 实在令他惊喜不已,就连他的那些从自己国家带来的先进器械,这位女士都能说上一些,不可谓不见多识广。 为了不吓到同行的知春,苏惟眇还特别注意没说几句英文。 知春紧紧跟在一旁,胆战心惊,生怕这个笑容满面的洋人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们二人吞下肚去。 参观完教堂的苏惟眇被哈登教士送出门,上了马车。 “夫人,我早前听说和洋人握手会被吸取了魂,可吓人了。”知春还在害怕,心想终于可以回去了,抱着苏惟眇的手臂,恨不能飞奔而去。 “事实证明,传言不可尽信。”苏惟眇扬眉,“也没见我们少一根汗毛。” “之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洋人各种可怕。可是这个哈什么教士,还是蛮和蔼的。”知春心有余悸,觉得夫人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洋人也有好人和坏人嘛,”苏惟眇靠着车壁打盹,“咱们一会儿再去邮局看看。” 一直担惊受怕的知春忘了问夫人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咚”一下,马车突然停下来,不防备的苏惟眇往前一倾,一把抓住旁边的窗沿,才避免整个人摔出去。 “怎么回事啊?我的头哟!”头还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了车壁。 第 5 章 苏惟眇在马车里“唉唉唉”直呼痛,知春在旁边手忙脚乱地上去扶她。 “看看外边儿咋回事儿。”苏惟眇捂着头,推知春。 知春神情焦虑,转身钻出马车厢。 “夫人。”知春回身,神情有异。 “发生了何事?”苏惟眇捂着额头,拉开窗帘子。只见外面有一架马车,和他们相对而行,堵住了他们的路。 对面马车帘子被撩了起来,一张脸出现了,脸色略苍白,眼神冷郁。 “原来是赵夫人啊。”那人扬起一个笑,语气柔和。 苏惟眇心里“咚”一声,这又是认识原主的人?这回要遭了! “是宋老板。”知春悄声道。 “赵夫人没事吧?不若去前面的医馆看一看?”那人见苏惟眇捂着额头,心下了然。 这个宋老板是何许人耶?苏惟眇一头雾水,面上镇定,“小事,无需去医馆。” “无事就好,”宋老板没有多事,只吩咐车夫,“让道一边,请赵夫人先通过。” “多谢。”苏惟眇神情冷淡,放下帘子,知春也坐回位置。 对方的车架挪了位置,他们的马车得以通行。 “夫人,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宋老板,听人说他前些日子去了京城。不知何时竟回来了。”知春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 “他怎么了?你怎么好像很怕他?”苏惟眇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知春是她的丫鬟,按理不会和那位宋老板有往来。 “他是赵大人的同门师兄,你大婚的时候还曾来过府上参加宴席。后来也曾来府里几次。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他冷冷清清的,有些瘆人。”知春皱着眉,她不喜欢这个宋老板,阴沉沉的。 他是赵海潮的同门师兄?确实不是个温和的相貌,只是他的言辞倒是温和。 如果苏惟眇看书足够认真,她就会知道书中对此人着墨颇多,每一件事背后都有他的身影。 但她看小说一向不认真,从来只关注事关女主的主线剧情,以及她的情感剧情。于是她就错过了得知真相的捷径。 “他是大人的师兄,为何没有当官做大人?”苏惟眇心中有不少疑惑,却不能一次得知个完全。 “这个不知道,他统共来府里的次数也不多。”知春摇头。 苏惟眇也没想着知春能回答这个问题,决定暂且不管这个人。还是先去邮局看看。 “他是做什么生意的?”苏惟眇随口问道。 “具体不知道,听说他和陈家、古家都有生意合作。你可以问古小姐啊,她一定知道。”知春忙着建议。 那个古小姐,怕还是少来往的好。女子素来心思细腻,何况这位古宁小姐还是个做生意的,怕更是目光如炬,很快就被其识破。她何必要将自己置于这种危险难测的境地呢? 当然这话不能给知春说,毕竟在她眼里,古宁小姐是她家小姐的手帕交。 “再说吧。”苏惟眇不甚在意的说,手扶着软垫,打算换一个坐姿,乍然看到窗沿边有几个凹印记。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记起,刚刚突然停车,她随手就抓住了窗沿,从而留下此印记。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怎么了?”知春看她盯着窗口看得认真,以为她头晕又犯了。 “没事,我换个位置。”苏惟眇抬手挡住了知春的视线,说话间就坐到了窗口的位置,背靠窗。 一想到那几个印记,她有些坐立难安,一门心思想着该如何将那印记抹去。 “夫人,你不是答应大人要先在屋里养好伤,再出门的吗?”知春觉得有些奇怪,夫人从来在意大人的感受,没道理承诺了大人的事情,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在屋里养了几天啊。”苏惟眇靠着窗口,侧耳倾听,外面街市繁华,声音嘈杂。 “可是还没完全好啊。夫人还是该听大人一言,在屋里养好了,再出门,更为妥当。”知春还是担心苏惟眇的伤,心里总觉得自从夫人摔着伤了脑袋后,一切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可她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要她说,夫人以前对大人太过小心翼翼了,一切以大人为重,几乎完全压制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如今这般,好似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这件事,她觉得应该听大人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这个小丫头,就别瞎操心了。再说了,我答应他好好养着,并没有答应他不出门啊。你说我说得可对?”苏惟眇有心想逗一逗知春。 “这……夫人……”知春哑口无言,她竟然也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 苏惟眇看知春一眼,愉悦地笑起来。不得不说,她很喜欢看对方这种被她说动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觉得身边跟着个小丫鬟也挺不错的。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极其关注自身隐私和个人空间,很是不喜欢身边总跟着个人。到目前,她都还在努力适应总有个人跟在身边。 闵城邮局就在永乐大街上,在一群闵城著名的商铺中间,和旁边人来人往的商铺不同,邮局门前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 苏惟眇走进去,打量着屋里的布置摆设,和寻常的店铺无甚两样。 左边是和当铺银楼一般的柜台,有点类似现代银行办理业务的窗口,右边则设有茶座,此刻店里没什么人,柜台里坐着个伙计在整理文件,外面有个伙计正在擦桌子。 店铺大方整洁,各种东西安置合理,给人的感觉就很敞亮。 “夫人要拍电报吗?”擦桌子的伙计一见来人,笑脸相迎。 好家伙,现在已经有电报了吗? “你们现在可以往哪些地方拍电报”苏惟眇有些好奇。 “京城直隶,江浙沪,两广的省府都可以,”伙计笑着介绍,“夫人打算拍到哪里?” 嗯,面儿还广嘛。这就相当于镖局?那挺不错的。 “我就看一看都能送到哪儿。”苏惟眇她也没有要拍电报的人啊。 说话间,又有几人走了进来。 “古小姐,您来了?”伙计笑容满面地迎客。 古小姐?不会是那个古小姐吧?苏惟眇没有转身,相反还挺直了脊背,望着上方的牌匾,打定主意不回头。 “是,照例拍到申城。”来人正是古宁,她是邮局的老顾客,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旁的桌边。 “惟眇?”古宁还是看到了苏惟眇,她很是吃惊在这里遇到苏惟眇,“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就是看到这铺子,就进来看看。”苏惟眇扬起一个浅淡客气的笑。 “这是邮局,开了没多久,也就闵城有一家,收发信件极为便利。”古宁笑着介绍,她知道苏惟眇平时出门较少,没机会见识到这些。 “那是极好。”苏惟眇点头,脸上仍旧保持着笑。 “我先拍个电报,你稍等我一下。有话同你讲。”古宁说完就走进了里间,那里已经有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以供客人专用。 苏惟眇便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知春立在一旁。 有伙计奉了茶,苏惟眇道谢,却并不饮用。 “夫人,你和古小姐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呢。”知春轻声说。 “是啊……是啊……”苏惟眇皮笑肉不笑,她此刻倒是想拔腿就跑。 这是什么相逢?她压根不想要。 苏惟眇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坐着发呆。 心理活动却十分活跃,这个古宁,就是文中的反派女配啊,专门给女主使袢子,结果也是死亡结局。她俩是手帕交,还真是难姐难妹啊。 看来她走向正派之路,困难重重啊。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难道黑化女配就只配结交反派女配了? 这样的剧情,她还是早早想法子,远离剧情和主要人物的好,毕竟保住小命要紧。 古宁很快就办好了事情,拉着苏惟眇的手腕走出了邮局。 “难得你出来,我们去云来楼,吃你喜欢的桂花糕,怎么样?”古宁笑容和煦,一点反派女配的样子都没有。 “好啊。最近喝药喝得多,嘴里总是很苦。”苏惟眇同意。 人都抓着她的手腕,邀请她去吃糕点了,她还能挣脱了,跳上马车回家去? “药虽然苦,但还是按时吃的,吃了药才能早点痊愈啊。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药倒进花盆里,结果把花儿浇死了。”古宁说得苦口婆心。 “自是不会的。”苏惟眇咋舌,原主还干过这种事情? “我呀,要请知春监督你才行。”两人前后登上马车。 “知春是我的丫头,自会是站在我这边的。怎会替你监督?”苏惟眇歪着头笑道。 “监督你喝药这事,可不一定哦。”古宁竖起食指摇了摇。 “这回夫人按时喝药,眉头都没带皱的。我可以作证。”知春笑道。 “哟?当真如此?那可真是转了性子了。”古宁颇为吃惊。 “疼痛难忍,自然还是咬牙喝药的好。”苏惟眇自我调侃。 “听说前几天,何大人登门给你问诊了,”古宁有些担忧,“何大夫怎么说的?他可是咱们这有名的大夫!” “你怎么也知道啊?”苏惟眇没料到就这么个事情,怎么就传到古宁的耳朵里去了。闵城也不算小了啊。 “这事只怕已经传遍闵城了,听说连总督大人都知晓了此事,当日还特允你们赵大人早早回府呢。这也算是传为一段佳话。” 竟有这等事情?她就晕了一下,然后就传得满城风雨了?她又不是名人,怎么还传她的事情啊?苏惟眇深觉莫名其妙。 “这事怎么会传遍闵城呢?也不是什么大事。”苏惟眇皱眉。 “你不知道吗?你现在是闵城的红人呢。自从你嫁给赵大人后,人人都艳羡你成了年轻有为的布政使大人的夫人。”古宁有些忧心,那些人就是见不得商家女,高嫁成了官夫人。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苏惟眇撇嘴,“各人有各人的人生。”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就怕你之前在那些官员夫人的宴会上受了气,嘴上不说,自个儿伤心呢。你知诗书识礼仪,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哪里配不上赵大人?往后,只管挺直了腰杆,让他们瞧瞧这般年轻的二品大员的夫人。” 苏惟眇咧嘴笑了,古宁不愧是反派女配一号啊,能说会道,安慰人还怪有一手的。 这话谁都能说,但古宁说出来,就是能让人会心一笑,松快不少。果然是真心实意的宽慰之语! “笑了就好,记住了啊,”古宁拍了拍苏惟眇的手,“对了,你堂兄的七七马上就要到了,你是要回去的,对吧?” ※※※※※※※※※※※※※※※※※※※※ 小仙女们,晚上好。 第 6 章 马车在摇晃中前进,苏惟眇靠着车壁,腿全放在座椅上,她把一方手帕蒙在脸上,心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她一个不晕车的人,已经吐过两回了,脸色苍白,唇色几无,整个人看上去很萎靡。 “夫人,要喝点水吗?”知春坐在一旁,在给她捏腿。 苏惟眇没有吱声,搁在身旁的手,半举着摇了摇。 没想到她也有今天,浑身无力,就跟抽筋拔骨了一般,晕车晕成这般,也真是罕见。至少她从未见过。 哎,好想念现代社会高速发到的交通工具啊,哪里会遭受这般罪? 不是说莱阳距离闵城只有四十里路吗?四十里就是二十公里,开车时间不足一个小时。 可是这会儿,已经走了一个半时辰了,被告知才走了一半多的路程。 她可不可以不去了啊? “嘚嘚”的马蹄声响起在马车旁,接着响起一个声音:“夫人如何了?” 知春倾身,半撩开帘子,忧愁道:“回大人,这会儿许是睡着了。” “好好照看夫人。”骑在马背上的赵海潮,点点头。 她这回晕马车竟然晕得这般厉害?他也只能放缓行程。 巳时中出发,马车到达莱阳,已经未时末了。 苏惟眇是被赵海潮背着进苏府的,她身软无力,知春扶不动她。 “哎哟,眇儿这是怎么啦?”听闻女儿姑爷回来的苏二夫人,迎出门,就看到姑爷背着女儿。 “岳母好。”赵海潮打招呼。 “夫人,小姐她晕车,路上吐了几回。”知春回答。 “哎哟,怎么晕得这般厉害?”苏二夫人跟着往里面走。 到了苏惟眇出嫁前的闺房,一群人七手八脚帮着扶人。 谁知苏惟眇刚被放下来,头一歪,就吐了。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随着苏二夫人的一声惊叫,知春并其他几个丫鬟,纷纷愣住了。 赵海潮还坐在床沿,鼻端飘着一股酸臭气息,他双唇紧闭,神情冷凝,放在床沿的手,抓了抓床沿。 任谁都看得出来姑爷的脸色不好。 “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啊….”苏惟眇眯着眼睛,嘴里喃喃。 “姑爷,快快快…..去旁边房间换衣裳。”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苏二夫人,“知春,你们几个,服侍小姐,把这屋里都收拾干净了。” 赵海潮没有再看苏惟眇,起身往外走。 跟个醉鬼一样! 完了完了,要被美男子讨厌了!苏惟眇摸着皱起的眉心。 她要是被谁吐了一身,一准讨厌这人,再不想看见那谁了。 好了好了,讨厌就讨厌吧,到时离婚会更顺利。 几个丫鬟齐齐动手,花了好些时间才把床铺并脚踏收拾干净,并换上干净的铺盖毯子。这期间,苏惟眇就躺在屋里一角的软塌上,闭眼歇息。 “小姐,你手怎么这么凉啊?”知春给苏惟眇盖薄被时,惊讶道。 “嗯……我要吃酒酿赤豆小元宵。”苏惟眇把手缩回被子里,望着知春。 “好,我现在就去让厨房做。”知春点头。 且说赵海潮这厢,去旁边房间沐浴更衣完毕,苏家二房大少爷苏骞就来了。 “刚听说妹夫你们来了。”苏骞笑着敲门进来。 看着赵海潮刚换的衣衫,他笑着,显然已经听说了那事。 “我那妹子,娇惯了一些,妹夫你多担待。”苏骞道。 “无妨。”赵海潮轻轻摇头,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年轻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再见挚友,再好不过。 “走,咱们上我那书斋喝酒去。”苏骞点头,兴冲冲建议。 赵海潮点头,两人兴致勃勃地往苏骞的书斋而去。 苏骞苦读多年,仍未高中,除了偶尔去附近的书院同人一起读书,其他时间都是在自己的书斋里看书。 他的书斋地处僻静,少有人前往,府中的丫鬟仆役都被告知不要随意靠近书斋,以免打扰大少爷读书。 两人都为读书人,见面难免会讨论时局事件。 “咱们真的和英格兰签订了藏印条约?”苏骞问。 “是的。”赵海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酒。 “何其无耻!何其不公!”苏骞愤愤不平,“啪”一下将酒杯放在桌面上。 “我们国家积弱已久,地大物博,在那些国家看来是块大肥肉。”赵海潮摇头,继续喝酒。 说起这令人愤恨的时局,两人相顾无言,唯有一杯一杯喝酒。 如今朝堂内,洋务派和守旧派的斗争,此起彼伏,针锋相对。由是连带着让地方官场也几番震荡。赵海潮就是在这震荡中步步高升的。 拎着食盒在外面听墙角的苏惟眇,把食盒放在地上,她也蹲着,回想着藏印条约是什么时候签订的。她从念书起,就对语文历史特别感兴趣,号称“历史小达人”。 藏印条约是在1890年3月17日签订的,苏骞还在和赵海潮确认这个事情,说明此事发生不久,现在应该大致就是4、5月份。 苏惟眇的脑袋转动,一想到那些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心潮澎湃。这些事情是书中都没有写的。可却是她那个时代真切发生的。 难道书中的世界是以真实世界为原型进行塑造的? 如真是如此,那真是个混乱的年代啊。 世道不太平,出个门都得小心。那她的游山玩水的计划可能要搁浅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骞笑看着蹲在地上的自家妹子。 “我……过来给你送酒酿赤豆元宵。”苏惟眇站起来,拍了拍手。 “是给我送的?你不是晕车在休息吗?还送什么食盒过来?让人送过来就行。”苏骞提起食盒,脸上带着了然的笑,“进来吧。” “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苏惟眇笑笑,捏了捏手臂,心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1901年汽车才会进入中国。而且还是先到上海的,传到这内陆地区就更久了。 那就是说在这之前,她只能坐马车或者坐轿子,再不然就是骑马。晕车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都成亲了,还不放心?”苏骞悄声说。 “不想吃,我就拿走了。”苏惟眇说着要去抢食盒。 “诶……你可是很久没送食盒来了。”苏骞提高了食盒,不让苏惟眇得逞。 绕过屏风,就看到端坐在长桌一头的赵海潮。 他抬起眼皮,看苏惟眇,意味不明。 “大人,我这给你赔罪来了。”苏惟眇揭开苏骞放在桌上的食盒盖子,端出酒酿赤豆元宵,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夫人何罪之有。”赵海潮淡淡说。 生气了生气了,书中赵海潮每每这般语气说话时,就是气还没消。 “大人先吃元宵,这可不是普通的元宵。”苏惟眇接着往外端,送到苏骞面前一碗。 “我保证大人吃了会说好吃的。”苏惟眇笑眯眯的,从桌下拖出一张凳子,在一边坐下来,率先吃起了元宵。 “确是不错,这是加了什么?”苏骞吃了一口,问道。 “小赤豆、红糖、炒得喷香的白芝麻。”苏惟眇扳着手指数。 赵海潮默默吃着酒酿赤豆元宵,一言不发。他知道苏惟眇看着他,就是想从他的面部表情得知他是否喜欢吃,但是他故意不露情绪。 苏惟眇倒确实观察了一会儿,但是也不是抱着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想法。 反正书中对完美男配的设定就是——喜食甜食。她送酒酿赤豆元宵过来前,就想到了一点。 待几人吃完,苏惟眇也没多留,拎着食盒,拍拍衣衫,走掉了。 回到寝房,苏二夫人就在等着她了。 “听说你又送吃食到你哥的书斋去了?” “是啊,哥哥念书辛苦。”苏惟眇将食盒递给一旁的丫鬟手里。 “听知春说,你前儿个摔了,磕到脑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苏二夫人很是担忧,这才离家多久啊?就发生这等事情。 “就是脚滑摔了一跤,大夫看了,开了药吃,”苏惟眇走过去,拉着苏二夫人的手,“而且大人请了何大夫来给我看过了,也说没有大碍,只需吃一阵子药。” “既是受了伤,就不要回来啦,这样跑来跑去,怎么养伤?” “这不是离家这么久,想念爹娘嘛,所以就回来啦。” “你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你就是想回来给你堂兄七七上坟烧香。”苏二夫人有些埋怨。 “哎呀,娘,你都猜到了。心知就行,何必说出来?” “姑爷肯陪着你回来,也是不错。”苏二夫人有些欣慰。 他如何不肯回来?回来就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女主,巴不得早早回来呢。 苏惟眇只是笑,不答话。 “你呀,以后可不要这般任性。没得姑爷定要回来给堂舅子上坟的说法,何况他还官居高位。”苏二夫人劝道。 “娘,你别担心这些了。我离家这些天,你们怎么样?” “我们都好着呢,你和姑爷相处怎样?可还和睦?”苏二夫人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也好着呢。”苏惟眇笑眯眯。 “你在家当闺女时,就爱使小性子,如今做了人家的夫人,可不要再这样啦。姑爷是男人,又身居高位,你得大度些,不要计较太多。”苏二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为什么我就得大度些呢? “娘说得对,我记着呢。” 苏惟眇仍旧笑着。 “你上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苏惟眇愣住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她老娘怎么问这种问题啊?哪有老娘催闺女生孩子的? 第 7 章 原本风和日丽,到上坟头天夜里下起了雨。 苏家梅院的人将上坟的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可是主要人物还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了?江瑜还没回来?”苏二夫人走到苏大夫人身旁,关切地问。 “原本昨天就该回来的,她下茶园去看今年的春茶了。”苏大夫人很是忧愁,她接连丧父丧子,如今与守寡的儿媳妇相依为命。 “同去的人也没人回来报信?”苏二夫人又问。 苏大夫人仍旧摇头,看到和苏二夫人同来的苏惟眇,挤出一个笑:“惟渺回来了。” “大伯母。”苏惟眇抿唇,浅笑点头。 苏大夫人原本想夸苏惟眇出落得更漂亮了,只是眼下有许多焦愁的事情,她也提不起精神,于是只是笑了笑。 “大伯母放心,嫂子会回来的。“苏惟眇肯定的说。 苏大夫人点了点头,望着细密的雨幕,忧愁不减。 一大群人都站在苏府的大门,等着江瑜回来。丫鬟仆役们窃窃私语,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 苏惟眇陪着站在大门口,她只知道大概剧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她也不知道。对于江瑜上坟这件事情,书中的篇幅也不长,被她给忽略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幕里出现了几个身影,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 等待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望着那处,却看不大真切。 直到一匹马在苏府大门前的青石板上,扬起了马蹄,停了下来,众人才看清。 马背上有两人,都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一样。长辫子的男人跳下了马背,将另一人扶了下来。 “是少夫人!少夫人回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其他人跟着欢呼起来。 苏惟眇看到女主衣服湿了、头发也散乱了,裤脚上还沾有不少泥污,被苏府的新姑爷扶着,往这边走来。 “少夫人!你可回来了!“江瑜的丫鬟赶紧跑了过去,扶住她。 “这是怎么回事啊?江瑜你没事吧?“苏大夫人也快步走过去,她从出生起,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也没有遭遇过什么磨难,看到江瑜这个样子,不由得红了眼眶。 “娘,我没事。“江瑜抬头露出一个笑。 “快别站在这里了,扶嫂子进屋。“苏惟眇一个箭步窜出去,扶住了江瑜的另一只胳膊。 “好好好,先进屋。罗妈,快让人打热水来。“苏大夫人赶紧跟上去,还不忘吩咐人做事。 苏二夫人愣在原地,看了看已经进去的女儿,又看了看立在门口的女婿,脸色变了变。 “李妈,去大少爷屋里取干净衣服来,让姑爷换上。”苏二夫人看了眼立在她旁边的李妈,又看着浑身湿漉漉一动不动的赵海潮,“姑爷,去眇儿屋里换身干衣服吧。湿衣服穿着容易着凉。” “好,岳母。“赵海潮回过神来,冲苏二夫人点头。 “眇儿这丫头,素来爱找江瑜玩耍,大人莫往心里去。“苏二夫人担心女儿扶着江瑜就走了,丢下姑爷在这里,姑爷会生气。 “无妨,夫人热心肠。“赵海潮移开视线,江瑜被人扶着,消失在了游廊转角处。 苏二夫人点点头,引着赵海潮往里走。 苏惟眇扶着江瑜进了她的卧房,梅院里的丫鬟们都忙活起来,找干衣服的,打热水的,找鞋子的,忙碌不已。 她站在一旁,倒是有些无所事事。索性退到屋外等江瑜换好了衣服才进屋。 罗妈端着姜茶,跟着苏大夫人进来了。 “儿媳妇,先喝碗姜茶,祛湿,防止风寒。“苏大夫人将姜茶碗送到江瑜手中。 “谢谢娘。“江瑜冲她露出个笑,埋头喝起姜茶来。 “嫂子,你没有受伤吧?发生什么事了啊?“苏惟眇在圆桌旁坐下来,看着江瑜问。 “没受伤。昨天夜里下了大雨,我们就打算一早赶路回来,哪知路上遇到了山洪,幸得赵大人相救,才留得了性命。”江瑜喝姜茶时,她的丫鬟桃英就在用帕子给她擦头发。 她的头发此刻散开了,又黑又亮又长,真是漂亮。 “万幸万幸,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苏大夫人双手合十,连念了几句佛号。 “夫人,我就说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罗妈在一旁笑着。 “没受伤就好。“苏惟眇连连点头,露出欣慰的笑。 “眇妹妹,赵大人救我回来,也淋了雨,你别顾着我了,去看看赵大人的情况吧。“江瑜喝完姜茶,对苏惟渺说道。 “赵大人是男子,必定是无碍的。“苏惟眇爽朗一笑,结果站在她身后的知春就扯她的衣服。 “嫂子说的是,我这就回去。“苏惟眇起身,还是接受别人的良好建议。 毕竟在众人眼中,兰院的大小姐对赵海潮这个夫婿是满意得不得了,今天她扶着江瑜走了,撇下他在门口,会令不少人觉得奇怪。 “就是啊,非常感谢赵大人。晚些时候我们再备下席面感谢吧。“苏大夫人和气地说道。 “大伯母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苏惟眇客客气气的。 赵海潮来到苏惟眇的寝室里,房间布置如从前。架子床、书桌、衣柜、衣架子、屏风、圆桌圆凳,和赵府里的布置相差无几。 几个小厮在往卧房旁边的浴房提水,进进出出好几趟。 “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一个小厮说完,提着空桶走了。 赵海潮走进浴房,脱掉湿漉漉冷冰冰的衣衫,泡进热气腾腾的水中,几个深呼吸,背靠着桶壁,真是舒服啊。 直至此刻,他的心都在砰砰跳动,幸好这一回他赶到得及时,江瑜没有受伤。 记得上一世,江瑜遭遇山洪,差点死了,被救回时满身伤痕。 往事历历在目,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这一回,他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他提前筹划,定能化解一应危机。 雨淅沥沥下着,没有停的迹象。 知春撑开伞,回头看自家小姐。她家小姐已经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言语,就盯着霏霏细雨编织的雨幕,仿佛雨幕中能开出花来。 苏惟眇抄着手,感叹这雨怎么突然就下起来了。 书中没有描述这个场景。 赵海潮救了江瑜,竟然这般巧妙! 之前赵海潮同她回来,当天傍晚时分,有紧急事情要处理,饭都没吃完就走掉了。 按理说,赵海潮此刻应该在抗洪救灾、安置受灾百姓的前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并救下江瑜 “小姐,咱们走吧。”知春走到她的身旁,轻声细语。 大人衣衫湿透,小姐却在这里看雨。和往常不太一样。 苏惟眇点点头,仍是抄手抱臂,和知春一起走进雨幕中。 算了,还是去关切一下她名义上的丈夫吧。免得惹人注目。 苏惟眇沿着游廊走到自个儿卧房门前,一推门,竟然没有推开。 诶,这是什么情况 她下意识使劲儿又推了一次,结果就悲剧了。 门竟然倒了,“砰”一声倒在了地上。把苏惟眇给吓了一跳。 她看着地上的门,咽了咽口水,妈呀,这可如何是好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一抬眼,就看到屋里一人立在门旁边,满脸震惊。 震惊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只穿了一条裤子,薄薄的衣衫披在肩头,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有不少水珠。 苏惟眇露出欣赏的笑,暗道:不错,身材挺好的,还有六块腹肌。 “这……” “这门不知为何就突然倒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下。”不等衣衫不整的赵海潮说话,苏惟眇率先撇清关系。 “大人,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以免着凉了。”苏惟眇笑眯眯的。 赵海潮眼神沉了沉,转身进了浴房。在她带笑的注视下,他竟然有一种被女流氓调戏了的感觉。 不对,是错觉。 她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怎会这样看人? 闻声赶来的有知春,和几个丫鬟。她们看到倒在地上的双开门,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了何事?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丫鬟给知春使眼色,推举她来问。 苏惟眇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看着一地狼藉,又道:“许是年久失修了。” 几人看看地上的门,又看看自家小姐,不知说什么好。 “别看了,去给管家说,找个人来安门。”苏惟眇摆摆手,等几人散了,她斜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望着唰啦啦下个没完的层层叠叠的雨幕,竟然觉得心神宁静。 不多时,知春跑了过来,走到她身旁,手里拿着一双干净的鞋子。 “小姐,你的鞋子湿了,换一双干净的吧。” 苏惟眇偏头,看了看那双绣了花朵的浅蓝色鞋子,从知春手里拿过鞋子,扔在地上,弯起一只脚,将鞋袜脱了,换了鞋,再如法炮制,给另一只脚也换了鞋。 “真是贴心啊。”苏惟眇望着知春,笑眯眯的说。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知春,这这这……夫人就这样换了鞋子?干净的袜子还在她手上呢。 “小姐,你回屋吧,下雨,外面凉。”知春蹲下来,收拾湿掉的鞋袜。 苏惟眇侧脸,看了眼洞开的门口,撇撇嘴,感觉私人领地被侵占了,有些不爽。 “不急,我再呆会儿。”苏惟眇收回目光,望着被雨水充满的庭院。 知春叹口气,拿了鞋袜,走了。 赵海潮从浴房穿戴好衣衫出来,就看到苏惟眇毫无形象地站着换鞋,鞋后跟都没穿上,靠在柱子上,要多懒散有多懒散。 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记忆出错了,大家闺秀苏惟眇会这般糟蹋自己煞费苦心维持的形象? ※※※※※※※※※※※※※※※※※※※※ 内容更换了,小仙女们下午好! 第 8 章 觉察到有人在看她,苏惟眇回头,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赵海潮,眼珠子转了转,站直了。 嗯,不知是因为沐浴还是下雨天,赵大人被一股湿润的气息笼罩着,添了几分柔弱。 其实苏惟眇一直觉得清朝的男士发型真的是不忍直视,光亮的大脑门,背后拖着一条黑黝黝的长辫子,毫无美感可言。 实际上,还是要看脸,脸好看,穿一麻布袋都是有型。 巧的是,赵海潮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算他时常表现出一副不怒自威的严肃表情,也比寻常人好看太多。 苏惟眇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直到赵海潮先移开了视线。 她方才弯唇一笑,抱臂进门,从倒在地上的门上踩过,绕过屏风,从赵海潮身旁经过。 走到圆桌旁坐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假意邀请赵海潮过来坐谁知他真过来坐下了。 “大人救了嫂子,大伯母他们都很感激,说要备席好好感谢大人呢。”苏惟眇喝一口水,笑眯眯的。仿佛在表彰某个见义勇为的英雄。 “来来来,大人请喝水!”苏惟眇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 赵海潮看了眼苏惟眇,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按说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他对江瑜的感情,可瞧她言行,仿若不知一般。她当初丧心病狂地与外敌联合,差点害死江瑜,所以赵海潮觉得苏惟渺是那种不动声色却会在人背后捅刀子的人。 “夫人也很感谢我?”赵海潮一边端茶杯一边问,同时盯着她的脸看,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那是自然。”苏惟眇点头,神情不似作伪。 赵海潮垂下眼睛,喝水。或许,现在许多事情未发生,苏惟渺还没有变化,仍旧是江瑜的好妹妹。 他明显感觉到了苏惟渺对他态度的变化,可是上辈子实在有些久远,加上她又过世了,他确实不大确定苏惟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了。 “大人在前线抢险救灾,还能救了嫂子,真是万幸。”苏惟渺仍旧笑着,说罢,只顾着低头喝茶。 “确实万幸。”赵海潮语调平和。 “哎哟…..这门怎么倒了?”苏二夫人带着李妈过来了,走到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被吓得不轻。 “眇儿,发生什么事了?”苏二夫人在李妈的搀扶下,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没事儿。”苏惟眇剥起了橘子。 “姑爷淋了雨,喝碗姜茶,暖和驱寒。”苏二夫人说,李妈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一碗姜茶。 “多谢岳母。”赵海潮客气道谢。 “哎哟,都是自家人,客气啥。”苏二夫人笑眯眯看着赵海潮喝姜茶,再慈祥不过了。又暗暗瞪了一眼全程作壁上观的苏惟眇,这个丫头成了亲,变懒惰了,只顾着自己吃橘子,都不关照夫婿了。 被瞪的苏惟眇无知无觉,将另一半橘子推到赵海潮那边,努努嘴:“大人,吃橘子,这橘子甜着呢。” 哎哟喂,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啊?一旁的苏二夫人看得很着急,当初给她说了门亲事,她哭着不干,后来称心如意地嫁给了赵海潮,不过几个月光景,怎的这幅惫懒的模样? “多谢夫人。”赵海潮喝完姜茶,果真拿起那一半橘子,慢慢吃起来。 “娘,下午还是要去上坟吧?”苏惟眇吃完最后一瓣橘子,拍拍手。 “自是要去的。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苏二夫人说起天气,脸上就浮现了几分忧愁。 “晌午就要停,咱们让厨房张罗午饭吧,吃了好去上坟。”苏惟眇搓搓手,想站起来,又想起自己半穿着鞋子,肯定要被老太太批评,动了动身体,复坐了下来。 “怎的喝白水?茶叶子也不加点儿?”苏二夫人看到了清清白白的茶杯。 “最近我不爱喝茶。”苏惟眇回答。 “你不爱喝,姑爷要喝啊。”苏二夫人念叨,哪里有给人喝白水的道理?姑爷再怎么也是客,兰院没有这种待客的道理。于是张罗着让人泡茶来。 “岳母,不用了,白水挺好的,自带回甜。”赵海潮道。 哈哈哈,这是什么答话?苏惟眇没忍住,哼笑出声。被苏二夫人瞪了一眼,堪堪忍住了继续笑,摸了摸鼻子觉得颇为无趣。 正值此时,管家来了,又对着躺在地上的门长吁短叹了一番。 赵海潮起身,说要去书斋找苏骞。苏二夫人乐呵呵地将人送出门。 苏惟眇又剥了一个橘子,还在想:赵海潮怎么就这么合适地救了江瑜?发水灾的地方和发山洪的地方相隔甚远。难道两人甚是有缘? 晌午时分,雨果真停了,还出了太阳。 午饭后,苏家一大群人,集结在苏府大门口,准备出城上坟。 苏二夫人生怕贵婿受寒着凉,殷切地劝说赵海潮坐马车,谁知一向骑马来骑马去的赵海潮竟然答应了。 害得一旁默默祈祷“不要答应不要答应”的苏惟眇,很是失望。 苏惟眇的懊恼还没收起来,正好赵海潮转头看她,她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 太假。赵海潮腹诽,转身正要上马车。 只见一行人从大门走出来,正是江瑜等人,她被桃英搀扶着。 她穿一身素白的衣衫,神情悲伤,整个人仿佛被悲伤浸润得湿漉漉的,但她仍旧挺直了腰杆,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惹人怜爱。 苏惟眇偷偷观察赵海潮的反应,从江瑜出现,他的目光就像追光灯一样,始终追随着她。 哦哟,难怪书中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赵大人的心思,偏偏他还掩耳盗铃,以为不说出来,别人就无从知晓。但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苏惟眇抬头,望了望天,觉得自己即将或者已经被绿云罩顶了。 真是好极了,苏惟眇翻了翻眼皮子,然后往马车停放处走去。 “夫人,请。”待苏惟眇走到马车旁,还被赵海潮礼让了一番。 她看了看赵海潮伸出来的手,笑眯眯的说:“大人,何需如此客气?” 说话间,她伸手搭着赵海潮的手,上了马车。 外人看来,只道他们夫妇感情甜蜜,连上个车都要扶着。 众人没有多寒暄,纷纷上了马车。 成群结队地往城外的山上走,苏家的祖坟就在城外五里地的山上,因连着几场雨,路面泥泞不堪,甚是难走。 马车摇摇晃晃的,苏惟眇跟着摇晃的节奏一起摇晃,觉得颠簸感减轻了。 赵海潮端坐着,面色沉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苏惟眇托着下巴,光明正大地看着赵海潮。 “大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苏惟眇轻声道。 赵海潮抬眼看她,并不答话。 “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 “恶人闻之,可也;恶己自闻之,悖矣。” “大人,以为这个故事如何?” “夫人,这个故事讲得好。”赵海潮语气淡淡。 “负钟人,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辈罢了。”苏惟眇呵呵笑道。 “夫人,说得极是。”赵海潮看向苏惟眇,慢吞吞地说。他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典故,或许她意有所指。 “我也觉得这个故事很好。”苏惟眇点点头,全程带笑。 “想不到夫人也读《吕氏春秋》。” “恰好读过这一段。”苏惟眇仍旧笑,很是得意。 “不知道那本《朱子家训》,夫人看到哪一章了?”赵海潮英俊的脸上浮出一个笑。 苏惟眇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了,然后眉头微皱,似乎在回想这件事。 “我现在又不想看《酉阳杂俎》了。”所以《朱子家训》看不看都无所谓。苏惟眇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赵海潮缓缓笑了,想不到她竟然耍起了无赖。 本打算将事情挑破的,苏惟眇临时又改了主意,她有点儿想看他是否终有一天会承认自己的心意,毕竟是那样一个倔强固执的人。 今天是给苏碏上坟,不是时机,还是安安生生的去烧香上坟吧。苏惟眇这般想着,撩开帘子看外面。 “这天儿真晴了啊!“她高兴地说。 “是啊,小姐,天好得不得了。“知春欢快地应和。 赵海潮沉默着,心中在想,自己重活一回,为什么不能迎娶意中人?过自己希望的生活?难道要走前生的老路?默默守护一旁,结果得到她一句:我不能嫁给你? 这样真实不甘心啊!既然老天爷已经给了他机会重来,他为何不能抛开礼教束缚,为自己活一次呢? 只是苏惟眇,终究无辜。 这时的苏惟眇,不知道自己的这席话,已经让赵海潮的心里坚定了某种决心,决心要走出一条新路来。 雨后的阳光,分外明亮。 苏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郊外的苏家祖坟,马车停在外面的大路上,众人陆陆续续从马车里钻出来,踩在泥泞不平的地上,往目的地走去。 苏惟眇扶着苏二夫人,被嫌弃,“眇儿,你自己稳稳的走就行,别扶我了,免得我们娘俩一块儿给摔了。” 苏惟眇忍不住笑了,这个苏二夫人也不是那么无趣嘛。 “娘,我保管走得稳稳当当的,摔不了。“苏惟眇拍了拍胸脯。 “小姐,还是我扶着你吧。“知春走近。 这个小丫头,又拆她的台。苏惟眇无奈笑笑。 江瑜从马车上下来,率先往那边走去。其他人,也慢慢动起来。 上香祭拜之前,丫鬟仆役在准备祭品、纸钱等物品。 江瑜和苏大夫人站在前排,江瑜的眼睛红肿,想是在马车上又哭了一通。 此刻她站在亡夫的墓前,她仍旧记得他的音容笑貌,欢度的时光仿佛在昨日,如今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时。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第 9 章 祭拜完毕,众人准备返回。 “你们先回吧,我要再呆一会儿。“江瑜擦了眼泪,对众人说。 苏大夫人的悲痛不比江瑜少多少,只是她看到儿媳妇哭得差点晕过去,自己也勉力撑住,被两个丫鬟扶着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苏家三房只是跟着走了个过场,也就钻回了马车。 苏惟眇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同,苏二夫人欲言又止,跟着走了。 赵海潮借口陪同夫人,留了下来。 苏惟眇见状,很是无语,你搁这儿,人家还怎么话凄凉啊? “嫂子,别哭了,哭多了伤身。”苏惟眇走过去,轻声劝道。 “我知道的,只是忍不住。实在接受不了他已经离开的事实。每每深夜醒来……”江瑜叹气,说着话,又要开始流泪了。 苏惟眇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她有一个朋友因故去世,他也是很年轻,当她获知噩耗时,整整哭了两个多小时,后来连续哭了一个月,每每想起此人已不在人世,眼泪自己就下来了。 真是无法控制地被这种悲伤的情绪攫住了咽喉。 生死无法控制,却总是最能敲击人的心房。 “堂兄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苏惟眇其实不擅长安慰别人,通常她都在呆在一边儿,看别人难过而手足无措。 赵海潮立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情形,面无表情,他知道江瑜没有对他表现出半分的男女之情,每次见到他,都是客气的称呼他“赵大人”。 赵海潮素来是高傲的,他有自尊,有底线。不可能死乞白赖地缠着江瑜。 要是苏惟眇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想法,肯定会被吐槽:你脸皮这么薄,还追什么女仔啊? 江瑜蹲在墓碑前,看着墓碑出神。 “大人,我们去那边等嫂子吧。”苏惟眇看得出江瑜想要独处,知情识趣地喊赵海潮一起走。 赵海潮第一意识是不想走的,可是苏惟眇都走了,他实在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更何况江瑜都说了想自己呆一会儿。 大太阳照耀着,泥泞的道路已经开始变干变硬。 苏惟眇的衣裙下摆已经沾了些泥污,鞋子就更脏了,偏她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走在水洼遍地的路上。 苏惟眇走在前,赵海潮走在后面,他不甚放心,回望了一次才走了。 这一回头正好被苏惟渺瞧见了,她哼笑一声,不要这么明显好吗? 虽然依照人物设定,不会有实质的绿帽子,但毕竟她并不想要这种精神意义上的青青大草原。 看来是要找个时间,把婚离了。她还是享受自己给自己做主的人生。 苏惟眇站在马车附近,背对着晒太阳,知春要去给她搬条凳,被她拒绝了。 赵海潮走过来,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知春站在苏惟眇旁边,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好多次,可两人稳如泰山,谁也不说话。 只听得树林子里的鸟叫声,此起彼伏,编织成曲。 既来之则安之,苏惟眇决定秉承这个原则。 沉默令时间冗长,可苏惟眇浑然不觉。 她知道女主不肯令亡夫的心血付之一炬,即将振作起来,走向发家致富的路。 当然了,她身边这个人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也不知道赵海潮筹备工作做得如何了。 想到这儿,她偏头,瞄了眼不动如松的赵海潮。 谁知接到了一个冷漠的眼神,一个无意识的冷漠眼神。 苏惟眇是谁,当然抗住了,还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无害的笑容,却不知这个笑容在赵海潮眼里是挑衅。 “夫人站了这么久,还是回马车上休息吧。“赵海潮眼里的冷漠已经退散。也不知道他方才在想什么。 “大人说的是。“苏惟眇笑一下,转身朝马车走去。 不料她刚爬上马车,那边儿就传来呼叫声。 耳朵很尖的苏惟眇听出是江瑜的丫鬟桃英的声音,她正要下马车,脚踩滑了摔到了地上。 “小姐。“知春连忙来扶,也没能挽救她膝盖着地的命运。 “没事儿。“苏惟眇扶着马车身,站了起来。 一看,早已没了赵海潮的影子了。 驾车的两个车夫,惊醒过来,一个也往那边跑去了。 “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苏惟眇看了看沾了泥巴的裤腿,抬腿抖了抖,就要往树林走。 “小姐……“知春要扶她。 可是苏惟眇已经走开了,路滑不好走,等她走过去,只见到桃英跌倒在地上,正在哭。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桃英,怎么啦?嫂子呢?“苏惟眇有点喘。 “少夫人被人劫走了!!少夫人,被劫走了,怎么办啊?那几个人一下子从树林里冲出来,抓了少夫人就跑了。” 桃英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脸上又是泪又是泥,她因为冲上去想要拦住歹徒,被推开跌倒倒地,一身沾满了泥巴,看到苏惟眇跑过来,哭着陈诉。 “有几个人?持有凶器吗?朝哪里去了?”苏惟眇皱起眉头,同时脑袋里在高速运转,当时有这个剧情吗? “朝那边,那边树林跑了。”桃英一边哭一边抹泪,一边试图爬起来。 “哎哟,桃英姐姐,我扶你起来,地上凉。”比苏惟眇慢一步的知春,见到桃英这般模样,赶紧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少夫人……哎哟,这可怎么办?”桃英一站起来,还想去追。 “你追上去有什么用啊?知春,扶她回马车那儿。”苏惟眇言罢,转身往马车所在处走去。 桃英要追,又觉得苏惟渺说得有道理,被知春扶着,跟上苏惟眇的脚步。 确实有这个剧情,一伙蒙面劫匪在江瑜祭拜的时候将其掳走,然后赵海潮策马狂追,只是去救江瑜不止他一人。 苏惟眇本打算自己让马车夫驾车追上去,看到底是个啥情况,可是桃英死活也要跟上去。听得她直皱眉。 “你跟上去能做啥啊?现在你和知春,回去告诉家里人,搬救兵要紧。我和老胡去追去看看,何况大人已经追上去了。嫂子会没事的。”苏惟眇只觉得脑仁儿疼,她看小说时,也没觉着这个丫头对江瑜多么忠心耿耿啊。 “小姐,你怎么能一个人追上去呢,你和我们一起回去找人啊。”知春虽然也认为桃英不该追上去,但是也不认同苏惟眇追上去。 那些个匪徒持刀劫走少夫人,来者不善,刀剑不长眼,小姐要是有个万一该怎么办? “哎呀,听我的,准没错。”苏惟眇说着爬上另一辆马车,催促老胡驾车。 只听得知春在后面喊她,桃英又哭了起来。 “小姐,歹徒拿着刀呢,咱们就这么追上去?”老胡一边驾车一边问。 “我们先驾车追上去,看看具体情况。大人已经过去了,没准我们到的时候,大人已经打跑了匪徒了呢。”苏惟眇坐在马车里窗口边上,撩开帘子往外看。 此处山林,地势较为平坦,只是路滑难走,树影重重叠叠,早已看不到人的踪迹。 不多时候,却出现了一个路口。泥地脚印杂乱,并不知他们走的哪一条路。 “小姐,走哪一条路啊?”老胡也犯了难,因为他也分辨不出匪徒们走的哪一条路。 “走左边吧。”苏惟眇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该走哪条路,只是跟随直觉做出了判断。 事实证明,苏惟眇确实走对了路,她赶到的时候,看到赵海潮正和匪徒对打呢。 匪徒骑马,但被赵海潮追上缠住了,才让苏惟眇追上了。当然,也幸好老胡的驾车技术好。 苏惟眇没来得及细看双方打斗,只觉得很是心惊肉跳,她到处搜索江瑜的身影。 “大人,嫂子呢?”苏惟眇高声喊道。 赵海潮也看到了探出窗户的苏惟眇,他分了神,没想到她竟然会追上来。 “往前去了。”赵海潮躲过匪徒的迎面一刀。 “那我去追嫂子,你快点打完过来啊。”苏惟眇转头吩咐车夫驾车继续往前追。 “小姐,我们这样追上去,不安全吧,要不等大人一路?”老胡表示很担忧。 素闻大人武艺高强,和这贼子缠斗了这么会儿功夫,料想那贼子功夫也不浅,那这伙贼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等了,先追上去,”苏惟眇摇头否决,“快点儿,老胡,不然可能追不上了。” 老胡虽然觉得追上去风险太大,可是小姐这般严正命令,他也只好扬起了手中的小皮鞭,对着马儿下了手。 一辆马车的一侧车轮陷入了泥中,车子行进不得,有两人下来推车,推了半天车子纹丝不动。 苏惟眇看到这辆马车,直觉是她要追的那伙人。她想不动声色,先靠近些。谁知还是被那伙人察觉了。 两个贼人相视一眼,觉得来的只是一个老车夫和一个大小姐,嘿嘿一笑,可以把这只肥羊一起绑回去,还能多一笔银子呢。 于是两人从开始的慌张,变成了得意。 两人也不使力推车了,反正来了个现成的马车,还比他们这车好,就用这送上门的豪华马车,岂不美哉。 老胡刚把车停下来,苏惟眇钻出了马车,站在门口,也不下车。 “你们最好现在乖乖把人给我放了,我可以不报官追究责任。”她看着那两个贼人。 “哟呵,这狠话说得……让我乖乖怎么样,只有我娘对我说过这话。一个小姑娘,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诶!兄弟,放狠话的肥羊还见得少了?有他们哭爹喊娘求饶的时候!” “哈哈哈……不知这个小美人儿会哭得……如何的梨花带雨” 面对两个贼人的嬉笑,苏惟眇的眉头越皱越深。 “有完没完了?”苏惟眇跳下了马车,往前走了几步。 “小姐,你不要再往前了。”车夫老胡吓得不轻,很是后悔听了小姐的话。 “趁着有话赶紧说,我怕一会儿没机会。嫂子,你在车上吗?”苏惟眇喊了两声,没听到江瑜的回答。 难道人不在车上了苏惟眇吓了一跳,赶紧快步走过去。 第 10 章 那两个贼人显然没有料到有这么不怕死的人,竟然往他们所在的马车跑过来了。 “头儿说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走。”贼人甲说。 “那成,马车也是现成的。”贼人乙奸笑着点头。 “嫂子,嫂子。”苏惟眇跑到了马车旁边,拍了拍马车厢外壁。 撩开帘子一看,就看到江瑜的脸,她嘴里塞着一团布,眼睛挣得大大的,她的脖子以下都在麻袋里。 “嫂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苏惟眇想要伸手摘掉江瑜嘴里的布团,可是手不够长。 江瑜手脚都被困着,无法动弹,她只能奋力摇头了。 “那就好,我稍后就给你解开。”苏惟眇安心了,江瑜没受伤就好。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欺近的两个贼人,他们也没有拔刀,估计对付一个小姑娘用不着。 “我再说一次,你们现在上去解开她的绳索,给她赔礼道歉,说出幕后指使,我就放过你们。我是认真的。”苏惟眇努力绷着脸,想要严肃一点,可是她确实长了一张再和气不过再柔弱不过的脸,这给人一种她很好欺负的假象。 “哟呵!口气更大了!”贼人甲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我数到三,按我说的做。我说过给你们机会的。”苏惟眇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能动口绝不动手,当然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懒,只想动动嘴皮子。 “不要逼我动手。”苏惟眇再次重申。 两个贼人却被她一副故作严肃的神情逗笑了,一个捧腹大笑,一个笑得直不起腰。 他们俩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还没有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指着鼻子教训呢。还说什么“给过你们机会”,哈哈哈,他们才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贼人甲伸手就要去抓苏惟眇。 “既然你们不想要,我也不强求。”苏惟眇伸手,顺势抓住贼人甲的胳膊,将他摔到了不远处的泥潭里。 他们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贼人乙愣在原地,眼看着兄弟被放倒在泥潭,立马握拳朝苏惟眇冲了过去。 贼人甲从泥潭里抬起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泥水,站起来,“呸”了一声。 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还从未被一个小姑娘打飞到泥潭里过呢。他自认不是君子,这个仇立马就要报了。 两个贼人都冲过去,想要暴揍苏惟眇一顿。 苏惟眇一看不好,觉得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下手就稍微重了些,结果一手将贼人乙的胳膊弄得“咔吱”一声,骨折是没跑了,贼人甲从空中摔落到树枝上,再一次摔进了泥潭。 贼人俩都趴地上动不了了,痛得“嗷嗷”直叫唤。 “我说了给你们机会的。”苏惟眇活动了下手腕,转身钻进马车,将江瑜从麻袋中解救了出来。 “嫂子,走,我们回家。”苏惟眇刚将江瑜扶下马车,自己也正准备跳下来。 霎那间,拉马车的马儿突然仰天长啸,撒开蹄子往前冲,将陷入泥潭的车轮拉了出来,拉着马车奔向了前路。 慌乱之间,苏惟眇紧紧抓住了马车厢门框,她这是倒了什么霉,明明刚才耍帅救了人,怎么反倒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 怎么才能让马车停下来呢? 马儿狂奔,车厢颠簸不已。只能稳住自己不掉下马车的苏惟眇,也是手足无措。 毕竟她从小生活在城市,连马儿都没怎么见过,马车更是见得少了,对驾马车更是一窍不通。 她会不会就这么死了然后又穿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应该是不能了,在那个世界,她的躯壳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悲从中来。 上辈子,她英年早逝,难道这一世也是这个命运 不不不,还不是绝境,她怎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于是她观察两边的道路,评估跳下马车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还是说等马儿跑累了,自己停下来 可是抓了这么久的门框,她觉得手软。只凭着一股子劲儿,告诫自己觉不松手。 忽然间,她听到了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糟糕!会不会是歹人追上来了?苏惟眇心下一惊,她努力在颠簸摇晃中将自己藏进车厢,这样至少要安全点。 “夫人!夫人!”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好像是赵海潮的声音 他怎么追上来了 江瑜已经被救下来,他不趁机献殷勤,跑来追马车作甚 也对,自己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他撇下自家夫人不救,确实容易引人非议。 “夫人……夫人!”赵海潮的声音更近了。 “我在这里。”苏惟眇大声回答,努力将车帘子抛出去。 “夫人……”赵海潮已经骑马追了上来,就在马车后面,因为路面太窄,他无法御马超过马车。 “夫人,你能打开马车后门吗?” “不能,我没法子过去。”此时紧紧扒拉着马车门框的苏惟眇,很是担心马车散了架,自己就这么在高速中摔入泥地里。 马车在前狂奔前进,马儿在后紧追不舍。 直到驶入一处开阔地带,赵海潮瞅准机会,赶紧御马超过马车。 “夫人,你把手伸给我,我拉你过来。”赵海潮很是焦急,看到苏惟眇可怜兮兮地紧紧抱着门框的样子,竟然有些安慰。 “不不不,我不敢。”苏惟眇连连摇头。 这匹马为何会疯了似的狂奔,显然是有人对马动了手脚。 经过打斗、在马车里颠簸了这么长时间,她又怕又累,只觉得手趴脚软,害怕一松手就力气尽失。 “我一定会抓住你的。”赵海潮承诺。 “我……不敢。我不敢。”苏惟眇还是摇头。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河,如果马车不能停下来,就会冲入河中,很危险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抓住你的。”赵海潮朝她伸出手来。 一听他这么说,苏惟眇更是着急,前面是条河有很高的悬崖吗?如果悬崖很高,那自己摔死的几率岂不是很大 “你真的能抓住我吗?”苏惟眇眉头皱着,看着赵海潮的眼睛。 “我当然能,夫人不相信我吗?” 苏惟眇望着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再好看不过的手。 她当然不相信他,只是苏惟眇相信他而已。 最终她点点头,朝他伸出手。 “我数一二三,然后你松开另一只手,好吗?”赵海潮看她被说动,松了口气。 “好。”苏惟眇点头。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 苏惟眇闭着眼睛,在赵海潮数到三后,松开了抓门框的手,紧接着她被赵海潮有力的右手,抓上了马背,以面对面的姿势,共乘一骑。 马车仍在狂奔向前,在几十秒之后冲入了奔腾的河流中。 苏惟眇紧紧抱着赵海潮的腰,她的心跳如鼓,四肢酸软无力,大口喘着气。 她的气息在赵海潮的脖颈间游荡,这令他有些不适,扭了扭脖子,却被靠在他肩膀上的某人扳了回去。 “别动,让我靠一靠。”苏惟眇咕噜道。 此刻,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仍旧紧握在一起。 “呜呜呜,大人,吓死我了。”苏惟眇着实被吓得不轻,脸缩在赵海潮的颈窝处,嘟嘟囔囔。 “没事了,别怕。”赵海潮轻声说。 “嫂子呢?” “她没事。” “坏人被抓了吗?” “跑了一个。” “你不是武功好吗?怎么打坏人打了这么久” “……我再练练” “……” “……” 苏惟眇最终靠在赵海潮的肩膀上睡着了,赵海潮就让马儿这样慢慢走着。 途中又下起雨来,于是两人借住在一户农户家中。 夜里,苏惟眇竟然发起烧来,把赵海潮急得,可是大雨未歇,他又不能冒雨回莱阳苏家。 只得起身,给她热了姜茶,灌她喝了一碗,又给她拧了冷水帕子敷额头。 还被农家女主人夸赞会照顾人。说他夫人有福气,嫁给了他这般体贴的人。 其实赵海潮此时已做官约十载,哪里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只是看别人做过,自己做起来,实在手生得很。 喝姜茶和敷冷水帕子,也没能让苏惟眇一下子就好起来,相反她夜里还开始说起了胡话。 自言自语,嘟嘟囔囔。 “妈,我好想你啊。” “我好想回家。”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赵海潮没明白苏惟眇何出此言,只当是她烧糊涂了。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赵海潮伸手拭了拭苏惟眇的脸颊,轻声回答。至于她想的谁,他不知道。 苏惟眇当然不会回答,她又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半边脸埋进枕头,睡了过去。 赵海潮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帕子,却没了睡意。今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追上去的时候,那几个贼人正将江瑜塞进马车跑了,他又追了一截路,拦下了他们。 其中一人的武功着实不错,和他缠斗时,另外两人又驾车跑了。 不知为何苏惟眇竟然出现了,像是从天而降,她似乎并不害怕,先追了上去。 等他摆脱那个贼人追上去时,只看到几个贼人躺在泥地里,江瑜站在马车旁,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一见到他,立刻喊:“惟眇在马车里,马车跑了。” 他当然看清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容,正是那人,江瑜会心心念念的那人。 他没有下马,追那辆马车去了。甚至没有问出那句关怀的话,他知道她安好就行。 只是苏惟眇倒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她似乎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她,有些不同。至少今天追上来的行为,就很是令他吃惊了。 今天的事情,是许多人一生都不会遭遇的场景。苏惟眇看似柔弱的身躯里,竟然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看来,她耍无赖的样子也有些可爱的。 第 11 章 天亮了,苏惟眇醒了,她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情。觉得事情发展太快,她真来不及应对。 幸好这回平安无事,以后就算要救人,也要先保全自己才是。 一偏头,看到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 妈呀!有个男的睡在她旁边?! 苏惟眇着急忙慌要起来,手一推,结果“咚”一声,将睡在床边儿上的某人,给推到地上了。 赵海潮还在睡梦中,结果摔地上去了。 “怎么了?”他摸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 苏惟眇已经躺好了,这才睁开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人,早。”推你下床的绝对不是我。应该不会发现是她推的,她是一个弱女子,怎么有本事推他下去。 赵海潮看了她一眼,摸着后脑勺,伸手拿起挂在一边的外衫,往身上套,才龇牙咧嘴,这磕地上真疼。 苏惟眇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昨晚竟然和赵海潮同床共枕了?!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刚才这么一闹腾,她举手,觉得还是有些手软。 “为什么没有回家?”苏惟眇决定还是先搞清楚状况。 “返程时,天黑雨大,借住在此。”赵海潮穿好外衫,坐在床沿上穿鞋子。 “这是什么地方?” “一户农家。”赵海潮穿好鞋子,起身往外走了。 这确是一间再简朴不过的房间,黄橙橙的土墙,简易架子床,挂的蚊帐也是有点发黑,屋里也没什么家具摆设。 苏惟眇在打量之间,已经穿好了外套,穿好鞋子下地。 “夫人的热退下来了吧?”一个女声在外响起。 “已无碍,多谢招待。”是赵海潮的声音。 “客气啥?这赶路遇到大雨,是常见的事情,也不止你们。”女子笑呵呵的说。 通过听声音,苏惟眇判断此人是个体态圆润的中年大婶。 “夫人,也醒了吧?这是洗脸水,先洗把脸。“女子响快地招呼。 “有劳。”赵海潮客客气气的。 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赵海潮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这一幕看呆了苏惟眇,赵大人在给她端洗脸水?!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穿戴好了就过来洗脸。”赵海潮将木盆放在屋里靠近门变的柜子上。 哦哟,声音太冷淡了吧。不过一想自己又不是他意中人,介意这些作甚?从兜里翻出手帕,走了过去。 “我用这个。”苏惟眇抖了抖手里的手帕,先将其丢进了水盆里。 赵海潮见状,点点头,往旁边让开了一些。 苏惟眇很是不客气地用自己的手帕洗了脸,洗完脸,看一眼站在旁边不知在想什么的赵海潮,撇撇嘴。端了水去门外,倒进一旁屋檐外的菜地里。 “洗脸吧。”不多时候,苏惟眇端着木盆回来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看一眼赵海潮,然后出了门。 “还给你们当家的专门打一盆水啊。“大婶笑呵呵地说。 “他啊,爱干净得很。”苏惟眇笑一笑。 “这么讲究,那岂不是很难伺候?我家那口子,脾气大,喝了两口黄酒,就东倒西歪,很难伺候的。搞得一屋子乱糟糟的。”大婶聊起天来很快活。 “还好,他动手能力不错。”苏惟眇总不能说她不用动手,他也不用动手吧。 “我看你们当家的,相貌堂堂,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你们哪里人啊?” “我们都是莱阳人。” “我看你们当家的,对你挺好的,刚成亲不久吧?” “大婶,你怎么看出来的啊?”苏惟眇睁大眼睛,凑近一点。 “嗨,你们两个看起来这么年轻,当家的还给你端洗脸水,定是刚成亲的。那种成亲几年的,都是娘子给当家的端茶递水,当家的是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大婶说起这个有些愤愤,但也很轻微,显然对此类情况司空见惯。 “大婶真是火眼金睛啊。”苏惟眇笑眯眯回答。 “哪里哦,不过是见得多了。早饭弄好了,你们吃了再走吧。” “那就太打搅了啊。” “粗茶淡饭,莫要嫌弃才是。”大婶搓了搓围裙进了厨房。 “大婶你莫要谦虚才是。”苏惟眇言罢,看农家小院的布置。 院子里有鸡鸭笼子、长条凳上放着簸箕,簸箕里晒着东西。鸡鸭鹅的叫声,与狗叫声,此起彼伏,烘托出一副很热闹的农村早晨图卷。 赵海潮立在门内,看她。也不和他商量,就要留下来吃早饭。 “自作主张!”他冷哼一声。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苏惟眇走进来,发现他把她的手帕捏在手里。 “呐,给我吧。”苏惟眇从他手里拿走手帕,又拧了拧水,才抖开了,别在衣襟上。她觉得力气大也有用处,比如现在可以将手帕稍微用力就拧得很干,和现代洗衣机脱水后的效果差不多。 只是要控制好力度,否则就要将东西弄坏了。 赵海潮看着她的行为,没有言语。 “昨天,嫂子还好吧?”苏惟眇虽然昨晚问了一回,显然今天已经忘记了。 “应该是回家了。”赵海潮道。 “那就好,”苏惟眇点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像是专程冲着嫂子去的。苏家有得罪什么人吗?或者说梅院又得罪什么人?” “做生意哪里有不得罪人的。只是倒不至于要绑人。”赵海潮平淡的说。 也是,苏家在莱阳做生意许久,若说一个人也没得罪,没有一个仇家,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件事情,能得利的有谁? 结果一目了然。 当然或许只是苏惟眇一目了然,毕竟她知道哪些人是反派角色。 半夜雨就停了,此时路面已经干了不少。 “我们现在就走。”赵海潮望着远处的山林,突然说。 “为什么这么急?”苏惟眇不解,她昨天折腾那一通,晚饭也不曾吃,早就饿了。 “事情恐怕有变。”赵海潮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呀,吃了早饭再走,”苏惟眇一急,扯住了赵海潮的衣袖,“我饿了,走不动。” “我们骑马,不用你走路。”赵海潮如是说。 “可是,马昨儿跑了那么远的路,又没有吃好的粮草,肯定也饿了。”苏惟眇揪住他的衣袖,不肯撒手。 苏惟眇是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一定要吃早饭。 “你若实在要走,便走吧,我要吃饭!”苏惟眇松开手,往门外走去。 赵海潮看着被她揪过的衣袖,褶皱仍旧在,只是那只葱白纤细的手已经不在了。 从未有人这样拉着他的衣袖,状似撒娇。 “过来吃饭吧,咱们农村,就是粗茶淡饭,别嫌弃啊。”大婶端着碗碟出来了,正好看到跨出门的苏惟眇。 “好啊,”苏惟眇转身,看向屋里的赵海潮,露出一个笑,拉住他的手,“夫君,咱们吃饭吧。” 赵海潮在看到苏惟眇那个笑时,直觉她不怀好意,直到被她拉住手,从屋里走出来。 没看出来,他夫人的手劲儿还不小。 赵海潮吃玉米馒头时,如是想到。 农家的早饭,野菜稀饭、玉米馒头、自制酱菜,和赵府的比起来,确实寒碜了些。 但这丝毫不影响苏惟眇的好胃口。她吃得很开心很满足,与坐在赵府的雕花餐桌上吃饭,一般无二。 她吃的时候,还向大婶请教如何制作酱菜,同时还讲自己怎么做酱菜。两人在餐桌上讨论得很是高兴。 当赵海潮不存在一般。 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赵海潮看一眼旁边的苏惟眇,颇有些怨念。 一顿饭吃结束,苏惟眇觉得很满足,她没有上去帮忙收拾碗筷,而是凑到赵海潮耳朵边,轻声问:“大人,你带钱了吧?” 她一般出门都有带钱的习惯,但是昨天在高速行驶的马车上被甩来甩去,钱袋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赵海潮默默看着苏惟眇拿着他的钱袋,给农家大婶取了一块银子。 大婶推辞,但苏惟眇不肯,执意要她收下,两人又推了一番,最后大婶给她装了一罐自制酱菜,让她带回去吃。 苏惟眇笑眯眯地收下了,将酱菜罐子塞到赵海潮手里,钱袋则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上了马背,苏惟眇坐后面,抱着赵海潮的腰。 “那是我的钱袋。”赵海潮硬邦邦的说。 “我是你夫人,你的不就是我的?”苏惟眇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她敢肯定,赵海潮一定皱眉了。 如果可以,他一定不想与她同骑。 “大人,好好骑马啊。”苏惟眇坐在后面,胆战心惊。 马儿撒蹄子奔跑起来,苏惟眇吓得紧紧抱住了赵海潮的腰。 赵海潮本想吓一吓她,结果吓到的是他自己。 苏惟眇抱得太紧,暮春时节的衣衫也不算厚,两人贴得太近了,这让一向不习惯与人近身接触的赵海潮,不由得绷住了一身骨头。 “赵海潮,你慢点儿,吓死人了!你是不是想丧偶,然后再娶啊”苏惟眇吓得口不择言。 “你先松一松手。” “我不,我一松手就掉下去了。”苏惟眇脸贴在赵海潮的背上。 直到赵海潮降下速度,苏惟眇仍是不肯撒手,只是略微松了一点儿,至少不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跑了一段路程,就被苏惟眇叫停了。 “哎哟!不行了,我骨头都要散架啦,你慢点儿啊。”苏惟眇觉得自己要分裂成几块儿了。 她从未骑过马,也从未与人共骑过。从不知道骑马这般遭罪。 赵海潮气闷,不开口。他从不知苏惟眇这般娇气。 好容易到了苏府门口,苏惟眇从马背上下来,腿一软,就要倒地,赵海潮只得扶住了她。 “小姐,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门房迎上来。 “梅院大少夫人呢?也一起回来了吗?” “嫂子还没有回来吗?”苏惟眇脸都缩成一团了,她靠在赵海潮的身上,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 “就是啊,大少夫人一直没有回来,不是和小姐姑爷一起吗?” 第 12 章 苏惟眇有些莫名其妙,看赵海潮,他不是说江瑜没事吗? 赵海潮扶着苏惟眇刚刚进门,知春和几个丫鬟都跑了过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知春跑到她身边,扶着她另一只胳膊。 “说嫂子没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惟眇靠着知春,觉着还是知春靠着舒服些,赵大人靠着,硬邦邦的,有些硌人。对另一个丫鬟招招手,她两边各扶着一人,往兰院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昨天赵大人在大雨中骑马送回苏大少夫人,今天赵大人骑马送回苏家大小姐。 更为相似的是,他都是那个被留在原地的人。 “昨天你坐马车追少夫人去了,我和桃英想了想,觉得回来找人去找你们更好。跑回来时,老爷夫人们也刚刚才到家歇着,立刻又派了家丁人手出去找,谁知道到了山林时,都没有找到人,沿着大路找,没有找到你们,最后下起了雨,老爷才说让大家回来。” “今儿一早,又派人出去找了。老爷正要去报官呢,就听门房飞报说小姐姑爷回来了。” “嫂子呢?” “也一直没有找到,甚至连老胡都没找到。”知春忧心忡忡地摇头。昨天桃英回来,就被大夫人训斥了一通,说她没有照看好主子。 她也很是忧心,跟着其他人出去找人找到天黑下雨,才回来。苏二夫人看她一身都淋湿了,只让她下去休息。 幸好小姐平安回来了,真是菩萨保佑! 苏惟渺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陈长青带走了江瑜! 他打算拉着这个寡妇私奔了? 不过苏惟渺觉得私奔有什么意思?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是人就需要与他人产生联系,需要亲朋好友之类的人际关系。若是少时的苏惟渺,定会觉得私奔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是,现在的苏惟渺已经在社会上遭遇了一些磨难。 她可不相信那些浪漫的事情了。 “小姐,大少夫人她,不会有事吧?”知春忐忑不安地问。 苏惟渺摇摇头。 苏二爷原本和苏二夫人在花厅里,忧心忡忡,打算早饭后去梅院和苏大夫人商量下,要不要去报官。不过心里又觉得女婿也在,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紧接着门房跑来说小姐姑爷回来了,他心里石头落了地。 看到被丫鬟左右扶着的苏惟眇,苏二爷叹了口气。 “爹,娘,我回来了。”苏惟眇乖巧地说。 苏二夫人迎了上去,满满的心疼:“哎哟,眇儿,没事儿吧?可吓坏我了。” “没事儿,娘。就衣服脏了些。”苏惟眇摇摇头。 “快回屋里梳洗休息,”苏二夫人抓着苏惟眇看了两圈,确定她真没事才放心,“姑爷没事吧?” “没事啊。”苏惟眇以为是在问自己,结果才看到赵海潮过来了,她闭嘴了,看着苏二夫人对赵海潮嘘寒问暖。 “海潮啊,昨天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二爷拉着赵海潮进了花厅。 苏惟眇撇撇嘴,望天翻了个白眼,“走走走,咱们先回去。” 被扶着进了屋,她就倒在软榻上了。感叹:还是这儿舒服啊!昨晚睡在陌生的床铺,她有些认床。 知春去拿了干净衣衫,又派了小丫鬟去厨房准备吃食和热水。兰院又是一片兵荒马乱,丫鬟和小厮进进出出,端水提桶。 和昨天一个样儿,兰院的丫鬟小厮私下议论苏家这是怎么了,事儿就没顺过。昨儿大少夫人差点死于山洪,这下又遇到了匪徒,连小姐姑爷今天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苏惟眇洗了一个战斗澡,换好衣衫,坐在凳子上吃糕点。 知春在一边儿给她擦头发,又问起昨天的的情况。 “昨天我们追了上去,当然追到了那群人,其中一个人正在和大人打架......”苏惟眇讲得滔滔不绝,连旁边的两个小丫鬟都听得津津有味。 “那最后呢,大人赶到,打跑了匪徒?”知春追问。 “是啊,但是不知哪个刺了马屁股,马就拉着马车狂奔起来,把还没下马车的我也拉着跑了。一直跑呀跑呀,我给吓坏了,紧紧抓着车厢门框,生怕自己掉下去了。后来大人赶到了,把我从飞驰的马车上抓了下来,我得救了!只是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无法赶路,才在一处人家借宿一晚,今儿才赶了回来。” 苏惟眇讲得口干舌燥,连着喝了两盅茶。 “大人,真是英武!好像传奇小说里的情形啊!英雄救美!”知春笑眯眯地说。 另外两个小丫头连连点头附和。 合着,她讲了半天,她们就看到了赵大人的英明神武?明明她是想表现自己的勇敢啊!苏惟眇觉得颇为无趣,放下杯子,捡了一颗蜜枣丢进嘴里。 两个小丫鬟给她捶腿揉肩,她躺在躺椅上,很是惬意,觉得这日子赛神仙。 “太吓人了,小姐,幸好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夫人昨儿一宿都没睡好。”一个小丫鬟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很担心。知春姐姐还和他们一起出去寻找小姐了。”另一个小丫鬟附和。 “就你嘴甜~”苏惟眇笑道。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赵海潮语气有些沉重。 “幸好你们平安无事。只是江瑜到底人在哪里呢?”苏二爷将手里盘着的核桃,放在桌上。 “派人去找,总是能找到的。”赵海潮道,他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很焦急。 “匪徒横行,掳劫百姓,自当由官府出面处理。我这就回衙署,点人去查此事。”赵海潮说着起身,同苏家父母告辞,推辞了苏二夫人的挽留,执意走了。 两人送赵海潮出了花厅,看着他大步远去。 “女婿有事要办,你执意留他作甚?”苏二爷很是不满苏二夫人的喋喋不休。 “他梳洗了再走也不迟,何必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也不见他对眇儿有多着急上心。苏二夫人觉得苏二爷心太大,完全不管女儿的处境。 虽然当初赵海潮来下聘时,信誓旦旦称虽不富贵,但是会好好对待眇儿。 如今成亲不过数月,就有赵海潮夫妇不和的传言流出,特别是眇儿摔下楼梯,磕到了脑袋,也不见他从公务中抽身回去看顾。如今江瑜不见了,就着急忙慌地走掉,看来那些传言不全是假的。 苏二爷一般不管这些琐碎的事,对于传言,他也听说过一二,可是他看好赵海潮这个人,他一介书生,虽然身世坎坷,不算富贵,可是耿介正直,定不会亏待眇儿的。 当然,每个人对于亏待或有不同的理解。苏二爷是个男子,又是个精明的商人,才不会细看这些儿女情长。 在他看来,女儿知书识礼,嫁给赵海潮也不算高攀。之前给女儿说了一门亲事,她明确反对,还在亲戚们面前闹了笑话,聘礼都差点送进了苏家兰院,可是紧接着,赵海潮也上门提亲了。 女儿中意赵海潮,他也中意这个女婿。这样就很好了。 至于女儿的婚后生活是否美满幸福,是否开心愉悦,这就不是他一个当父亲的会深问的了。 苏二夫人不一样,她是母亲,人心后宅事务,她再清楚不过。原本想着赵海潮上无高堂在此地,也无妾室通房陪侍左右,眇儿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日子再好不过了。没曾想到,竟然有那样的传言。 可是她见苏惟眇似乎并不知情,内心很复杂,不知道是该说破此事,还是闭口不言。 此刻正在吃蜜枣的苏惟眇才不会知道苏二夫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她也不打算琢磨这个人。 赵海潮前脚刚走,就有小丫鬟跑来给苏惟渺报信了。 “大人走了?”苏惟眇吐掉嘴里的果核,偏头看着小丫鬟问。 “是的,刚刚走,急匆匆的。”小丫鬟点点头,揣摩苏惟眇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大人他必定是有要事处理,真是辛劳,”苏惟眇抿唇一笑,然后将手里的白瓷碟子递给小丫鬟,“这些蜜枣你们拿去分了吃吧。” 小丫鬟接了白瓷碟子,说了句“谢谢小姐”,接着就端着出去了。 苏惟眇让知春去休息,等她走了,就倒在软榻上,腿毫无形象地架着。 经过昨天这么一折腾,她累得不行,昨天夜里有些发热,睡了一宿,今儿个竟然好了,这是身体抵抗力变强的体现啊。 看来她要继续加强锻炼,跑步要继续起来。 转而又想到江瑜,江瑜多半是和陈长青在一起,可是赵海潮昨天没有给她说起其他人,那他是见到了陈长青还是没见到呢? 应该是见到了,否则他不会把江瑜放在现场不管,而来追马车。 如果他见到了,为何又要不对她说呢?难不成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赵海潮对江瑜的感情,此时还没说开,就算见了陈长青应该也不会怎样。 苏惟眇直觉在这件事上,赵海潮身上有说不通的地方。 至于哪里说不通,她还没想到。 想不到就不想了,苏惟眇决定放过自己,闭着眼睛睡觉。 梅院里,苏大夫人哭得眼睛都红了,昨儿个差点遭遇山洪才回来,上山祭祀又遇到了匪徒,她怎么这么命苦?送走了丈夫,送走了丈夫,难道又要送走儿媳妇吗? ※※※※※※※※※※※※※※※※※※※※ 小仙女们,晚上好~今天二更 第 13 章 苏二爷和苏二夫人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此种情形。 “大嫂。”苏二爷简单点个头,走进了客厅。 “大嫂,快别哭了,对眼睛不好。”苏二夫人走到苏大夫人身旁。 “说惟渺和赵大人回来了?”苏大夫人满怀期望。 “是的。关于江瑜,海潮说回衙署点人去找,有官府的人出动,总比我们瞎找要快些。”苏二爷点点头,手里盘着两颗亮铮铮的核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多谢赵大人了。”苏大夫人激动地说,眼泪顿时又要流下来。 “江瑜她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苏二夫人在一旁安慰。 “惟渺没事吧?”苏大夫人还是相信官府的,尤其是曾在莱阳做过县令的赵海潮,有他出面帮忙找江瑜,她放心了一些。 “没事,就是一身都是泥,脏兮兮的。”苏二夫人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大夫人连连点头。 “大嫂,虽然咱们分了家,但是梅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会袖手不管的,你不要太过忧心。”苏二爷一边说一边盘核桃。 苏二夫人也在一旁劝慰苏大夫人。 晚些时候,苏二爷匆匆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陈家少爷被绑匪绑架了,陈家收到了索要赎金的信,就用飞镖钉在陈家的大门上。 不少人目睹了大门上的飞镖,没多久莱阳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爹,那陈家怎么处理的已经送赎金去了吗?苏惟眇连忙问道。 “能怎么处理陈家现在就这一个儿子。”苏二爷叹气。 “报官府了吗?” “官府知道了又如何?县衙就那么几个人,怎么去和土匪抗衡”苏二爷将核桃转得更快了。 “向更上级的官府报啊,剿匪可以出动驻军嘛。”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知道这些事?”苏二爷有些诧异。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知县做不了的主,就报给知府,知府也做不了,就报给巡抚,再不行,报给总督,上报朝廷,总是有法子的。” “这些事情呢,自然有人去操心。你就不要琢磨这个了。” “我没有……”苏惟眇正要辩解。 “老爷,老爷!咱们府大门外发现了这个。”门房急匆匆地跑进来。 “是个什么东西”苏二爷接过来。 正是他刚才说的,飞镖加索赎金的信,信写在一块白布上,朱红的笔迹,看着像是血书,有些吓人。 “这这这……”苏二爷吓得不轻。 但他还是取下白布看信,正是一封索取赎金的信。 信中说苏家大当家江瑜在他们手里,三天后准备五万两白银,放在指定的地点,他们拿到了钱,到时自然会放江瑜回来。 三天内也不怕自己三天内被抓了苏惟眇撇嘴,心里冷哼。 苏二爷带着这封信去了梅院,尽管已经尽量安抚苏大夫人,她还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整个梅院,人仰马翻。 所幸罗妈和汪管家还算做事稳妥,苏惟眇也在场,她安排事宜很是仔细周到,算是镇住了场子。 苏二爷赶紧让人去请三爷、四爷到主屋商议。 苏惟眇没有跟过去,三叔和四叔是什么反应,她都能猜个大概。 苏二爷要找他们商议,也是因梅院现在两个寡妇,一个晕了,一个被绑架索赎。 这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都是煎熬,苏惟眇回到兰院,苏二爷还没睡,和苏二夫人在卧房里对灯叹气。 苏家现在四分五裂,已经分家,都不景气,五万两银子,从何凑起,是个很大的问题。 可江瑜也不能不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苏二爷为此焦头烂额,连连叹气。 “爹,娘,”苏惟眇敲门,然后走进去,“大人派人来传话了吗?” “没有,”苏二爷摇头,“不过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他了。” “那就好。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也好做处理。”苏惟眇点头。 “爹,你和三叔四叔商量情况怎么样?” “能怎么样?都没有银钱拿出来。话倒是都说的好,定不能不救江瑜的,可一说到筹钱,都摇头叫穷。”苏二爷说到此处,也是连连摇头。 苏家如今怎么出了这等事情呢 难道苏家的招牌要就此走上毁灭之路吗? “绑匪为何会要五万两赎金呢?问陈家要多少?” “三万两。”也不知道绑匪是如何定下问哪家要多少赎金的。 “我应该找老陈商量下。”苏二爷突然站起来。 “和他能商量什么?”苏惟眇问。陈家和苏家有仇,你不知道吗? 哦,对,他们确实不知道。 “关于绑匪和赎金筹集。” 尽管苏惟眇再三劝苏二爷不要去陈家'找陈老爷商议,可是她怎么能劝得动苏二爷呢。 随便吧,你非要去找不痛快就去吧。苏惟眇看着苏二爷出了门,无奈地耸耸肩。 苏二爷当然无功而返,陈老爷说在想尽办法筹集银子,要按照绑匪爹要求交赎金到某地,好换得陈少爷平安回来。 五万两银子不好凑,就算是全盛时的苏家也不见得时时都备有这么多现银,何况是此时末路的苏家。 苏府兰院的马厩,苏惟眇在马厩外面绕了几圈,面有忧色。 “小姐,你来马厩做什么啊?”知春表示不解。 苏惟眇望着正在吃草料的几匹马,叹了口气,可惜她不会骑马。 现在这个环境,不会骑马,就相当于没有车,哪里都去不了。 看来她要先学会骑马,然后才好出去溜达。 “我爹娘呢?”苏惟眇随口问了句。 “老爷出门了,夫人在家。”知春回答。 真是一个交通不便、信息不同的时代,到现在都没有江瑜的消息传来,江瑜也没有回来。 赵大人到底是怎么核查的? 苏惟眇蹲在马厩前的空地上,颇有些无聊。 “小姐,小姐!”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 “什么事,跑这么急啊?”苏惟眇托着下巴,望向来人。 “大少夫人回来了!”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苏惟眇从地上跳起来,脚底生风的往梅院跑去。 知春赶紧跟了上去,小姐现在跑得飞快,她都快跟不上小姐的节奏了。 苏家梅院,丫鬟小厮都聚在一堆,悄声议论。 “送夫人回来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我见过,早几年见过!” “快说,快说,他是谁?” “他就是陈家的长子,听说他之前去申城做生意了,不知何时回来的。” “就是那个据说洋人满地走的申城?” “是的,当时都说陈少爷和陈老爷吵了一架,还被关在了祠堂,后来就听说陈少爷去申城了。” “看他穿衣打扮,混得挺好的嘛!” “可不是,听说他在申城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退一万步讲,在外面生意做得不好,回来也是陈家大少爷啊。” “说得也是。不过陈少爷长得倒是很英俊。” “那可不老早就和古家小姐定了亲事的。” “不过,听说陈少爷不满意这门亲事。” “他满不满意又如何陈家是陈老爷当家做主啊。” “不过陈少爷在外生意做得好,那可不一定了。” “在外是在外,回来还是陈老爷做主。” 苏惟眇走到月亮门下,正好听到这些有人议论陈少爷,于是停下脚步,靠着墙壁听墙角。 陈少爷果真是男主光环加身啊,就算去了这么久的申城,闵城还是有他的传说。 真是“哥不在江湖许多年,江湖还有哥的传说”,一点儿也不假。 “但是他为何会送少夫人回来啊?”这话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自然是喜欢她啊!苏惟眇在心里说道。不过这种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陈少爷素来端方,自然是搭救了少夫人,然后将少夫人送回来的。” 这人说的话,的确是实情。至于其中搭救的缘由,他们就无从知晓了。 听到这里,苏惟眇才加重了脚步声,装作刚到,从月亮门穿过来。 “大小姐。”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丫鬟小厮,纷纷向苏惟眇行礼。 因着苏家四房,苏惟眇是头一个姑娘,算是苏家的大小姐,所以都称呼她为“大小姐”。 如今她还是布政使夫人,苏家的下人们都很识相,对她很客气。 再加上她以前时常来梅院找苏確玩耍,也和大少夫人交好。 “嗯,都在啊。”苏惟眇跟领导视察似的,朝众人微笑点头。 她走进去,只见苏大夫人坐在主位,江瑜坐在左下首,一个穿着禇红色衣衫的年轻人坐在右首。 他面容白净,眉眼带笑,时不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大伯母,嫂子。”苏惟眇露出一个笑,走到江瑜旁边。 “快坐吧。”苏大夫人面容祥和。看得出,江瑜回来了她很高兴。 但是苏惟眇看出了她的不高兴,亦或者说是忧愁。 “陈少爷搭救江瑜并送她回来,我们苏家梅院自是万分感谢。只是江瑜她遭受这一番折腾,需先养好身体,再设宴感谢陈少爷吧。”苏大夫人如是说。 她言辞客气又诚恳,可是却是在赶人。 “大夫人说得对,晚辈正要告辞,”陈长青很擅长顺势而为,闻言就起身,看着江瑜,“江瑜,你好好休息。” 江瑜望着他,抿唇道:“多谢陈少爷。” 言罢,转开眼睛,不愿再看陈长青。 陈长青朝苏大夫人行礼,又深深看一眼江瑜,才抬脚走了。 “汪管家,好好送一送陈少爷。”苏大夫人高声道。 “是的,夫人,”一直立在一旁的汪管家应声,“陈少爷,这边请。” 待汪管家送陈长青出去了。 苏大夫人霍的站起来,走向江瑜。 “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第 14 章 什么传言我怎么不知道? 苏惟眇兴致勃勃地想,随即又担心自己露出津津有味吃瓜的笑容,赶紧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 “什么传言?”江瑜面露疑惑。 “外面那些传得街头小巷的传言,你不知道?”苏大夫人愣了愣,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现在忙着生意,哪里管那些事情?”江瑜苍白的脸,更显出几分憔悴。 苏大夫人先前被那些传言气得不轻,打定主意要同江瑜问个一清二楚。 “大伯母,传言不过是外人的捕风捉影,哪里能当真嫂子如今操持家中生意,忙碌不已,如今又遭受这等磨难,当请来郎中,诊脉开药,调理好身体,才是当前要紧的事情啊。” 苏惟眇这时摆着一张笑脸插话。 苏大夫人看了眼江瑜,又看了看苏惟眇,觉得这个丫头说的话也在理。 “我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捕风捉影,但是,江瑜,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记住了!”苏大夫人语气严厉。 “娘说的是。”江瑜点头。 苏大夫人眼睛转了转,似乎没有料到江瑜没有讲大道理反驳她,还规规矩矩应了。 “瞧瞧衣衫也脏了,快去梳洗吧。”苏大夫人似乎才看到江瑜的衣衫沾染了泥污。 一旁的桃英赶紧去扶自家小姐。 “是啊,嫂子先去梳洗吧。大伯母,我陪嫂子去。”苏惟眇笑眯眯点头,跟着江瑜走了。 留下苏大夫人坐在客厅里出神。 “夫人,看样子少夫人是全然不知情啊。” 苏大夫人身边的罗妈这样说道。 门前阳光明亮,斜斜地打在地板上,同一块地板明暗分明。苏大夫人看着地面出神,没有答话。 罗妈眉头微微皱着,心底叹了口气。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现在苏家梅院还有两个寡妇。 虽然少夫人看着好像没有任何问题,但陈少爷倒确是对少夫人与众不同。 不过这两个人就算真的彼此属意,也断断走不到一起的。先不说苏家会不会让少夫人改嫁,陈家怎么会允许长子娶一个寡妇呢,还是莱阳苏家的寡妇。 这么一看情势,那些个传言,似乎就立不住脚了。 如今梅院这般情形,有少夫人在,孤儿寡母也能守望相助,不必留下夫人一人苦苦支撑。 想到这里,罗妈松了一口气。 苏惟眇将江瑜送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嫂子劳累辛苦,梳洗了好好歇着,我改天再来看你。”苏惟眇看着江瑜,抿着嘴微微笑着。 江瑜经历了这么些事情,身体累,心里也有些乱,回身看苏惟眇,轻轻点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屋。 苏惟眇看着桃英跟着进了屋,转身往外走,脸上浮现一个轻松的笑。 江瑜平安回来就好。看来她消失的这些时间,确是和陈长青在一起了。 按照书里的设定,江瑜到最后确实是和陈长青两情相悦,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两人的心是个什么状态。只是有些传言,但都没有说破。若真是已经动情,赵大人怕是机会渺茫了。 赵大人先是救下遭遇山洪的江瑜,又前去营救被匪徒劫走的江瑜,还以为无人能看出他的意图,真是天真啊,天真!或许就是因着他有这般自欺欺人的天赋,所以哪怕是他一直陪在女主的身旁,也没能俘获女主的芳心吧。 想及此,苏惟眇忍不住笑起来。想不到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赵大人,竟然有着这般纯真的一面。真是匪夷所思。 看到苏惟眇突然自个儿笑起来,知春有些莫名,自从小姐摔下楼梯,醒来就时不时自个儿发呆或者发笑。她心中有些忧虑,可是看小姐平时也没什么问题,于是觉得不解。 “小姐,你笑什么呢?” “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就笑了。”苏惟眇如实回答,看知春一脸莫名,又是一笑,大步往前走去。她也不指望知春能明白她为何而笑,毕竟她也不可能对人人说赵大人是个天真鬼。 嘻嘻!天真鬼这个名号不错,很是不错! 由是回到兰院的苏惟眇,都是面带微笑。让沿途的丫鬟小厮俱是觉得奇怪,怎么大小姐这般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呢?众人内心猜测,交头接耳,最终纷纷摇头。 一走进花厅,苏二夫人就迎了上来。 “娘。”苏惟眇一笑。 “说江瑜回来了,还是陈家大少爷送回来的?你是从梅院回来的?是个什么情况?”苏二夫人接连发问,面有忧色。 “是这样,江瑜没事,不必担心。”苏惟眇点头。 苏二夫人听了,点点头,既然江瑜已经回来了,那也不必赵大人费心去找寻了,这样她也能稍微宽心。 “没事就好,”苏二夫人走到椅子处,坐下来,看着苏惟眇,“眇儿,你已回来几日了,是该回闵安了。” 这话令刚刚坐下来,正在给自己倒茶的苏惟眇愣住了,她娘这是怎么了?赶她走啊? “怎么了?不让我再在家陪你几天?再说我才回来几天啊。”苏惟眇继续倒茶,然后放下茶壶,端起茶杯,慢慢喝起来。 “你新婚不久,哪有在娘家长住的说法?没得叫人看了笑话。”苏二夫人当然不会说出她内心的忧虑,有些事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没道理说出来令女儿心中生刺,日子久了,如鲠在喉。 她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自问还是知道几分的。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苏惟眇的芯子已经被换了。 谁敢看我的笑话?有胆就当着我的面儿说,没胆就憋着别说话。苏惟眇心里这般接话。可是她也知道这话不能当着苏二夫人的面儿说,苏二夫人也是爱女之心啊。 “娘说的是,我明儿就回去,行不行啊?”苏惟眇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如今你嫁到赵家,好好操持家中事务,但也不必事事委屈了自己。”苏二夫人见苏惟眇这般说,心中宽慰不少,但一想到女儿明天就要走,又忍不住一番叮嘱。 “我晓得的。”苏惟眇放下茶杯。 “你既然明天就走,你喜欢的那些吃食也一并带些,”苏二夫人点头,“李妈?李妈?” “来了,夫人。”片刻间,李妈从外面进来了。 “眇儿明天就回闵安,把她喜欢吃的那些东西都准备些,让她带回去,”苏二夫人细细吩咐,“酒酿多装一些,白芝麻也要带一些,走走走,我们去看一看,你给我列个单子……” 苏惟眇看着苏二夫人拉着李妈细细说着给她装哪些东西,出了花厅。 她垂眼,看到清亮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不由露出笑容。苏二夫人的爱女之心真是,令人眼眶湿润。 也罢,总不能一直住在苏家。 “小姐,我们要等大人一起回去吗?”知春问道。 “大人公务繁忙,咱们自个儿回去就成。你去给大伙儿说一声,明儿回闵安。”苏惟眇笑笑,赵大人那个天真鬼现在还真的特别忙碌呢。如果她没有料错,他这会儿正奔走在抗洪救灾的前线呢。 “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安排。”知春点头,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不就是回闵安吗?值得这般高兴?苏惟眇表示不解。 苏惟眇端起茶杯,垂眸,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 回闵安,确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即便苏惟眇出发前头晚上,特意早些休息,指望着睡个好觉,第二天坐马车能舒坦点。 但是事与愿违,第二天坐马车,苏惟眇还是吐得个昏天暗地。 苏惟眇手里攥着手帕,眯着眼睛,所以说,道路既然这般难走,就当多住几日,不然这来来回回,也太折腾了。 “小姐,你好点吗?”一旁的知春急得不知所措。 苏惟眇心里想笑,她这样算是好点吗?罢了,她此刻心里极其不好受,浑身无力,也无甚精力去辩。她这样子,马车夫也不知道是该赶快一点,还是该赶慢一点了。 苏惟眇要是知道自己还要遭受这般罪,肯定不愿意这么早就回闵安了。她就是记性不好,忘记了这一茬。 途中一番折腾,回到赵府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苏惟眇扶着知春的胳膊,几乎将一半的重量靠在知春身上,扶将着进了屋。 傍晚时候,屋里的灯点亮了。 苏惟眇舟车劳顿,睡了一觉,觉得好了许多,就爬起来,打算好好吃个晚饭。 她既然回来了,自然要过问一下赵大人是否回来吃饭。 管家来答话,说是大人今天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连日降雨,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大人在统筹负责安置之事。 苏惟眇边听边点头,“大人自是辛劳。吃食衣衫等一应事物,准备妥当,大人随时回来都能用。” “这个我自是晓得的。夫人,请放心。”管家笑道。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苏惟眇点头。 “是的,夫人。”管家笑着下去了。 “看吧,我就说大人很是公务繁忙。”苏惟眇笑眯眯地看着知春。 知春摸了摸头发,笑的有些讪讪。她也只是替小姐担心啊,偏小姐对此不甚在意。 “夫人,我去厨房看看晚饭。”知春放下手里的活计,撩开帘子,出去了。 苏惟眇起身,走到桌案边,随手翻了翻案头上放置的几本账册。之前她通过查看账本,大致了解赵海潮的家产有几何,他确实财帛不丰,家中仆人也不甚多,虽说布政使的官邸占地面积不小,但是有一些房屋院子都是封了的。 财帛不丰的赵大人家,自然没有多少账本要看的,就说管家,也不像是大家族那般规矩繁琐,上无公婆需要伺候,中间也没有妯娌小姑大姑刁难,自主当家,日子再好过不过了。也难怪城中的夫人小姐们都认为赵大人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上好的女婿人选。 看账单难不倒苏惟眇,她之前也是念过会计的,工作后也经常接触财务工作,这些个账单再简单不过,只是管家这事,她没怎么学过,幸好在成亲前,就是管家在主理庶务,本来苏惟眇才接过来没多久,她就摔伤了,管家的事情又交到管家手里了,管家是再好不过的人,一应事务都要向苏惟眇请示的。 她也乐得当半个甩手掌柜,照现下的情形,没准哪天她就和赵海潮离婚了。 昨天夜里雨就停了,早晨时地面已经被风吹干了不少。 知春领着两个小丫鬟端着水进了主屋,苏惟眇还赖在床上呢,被子蒙头盖脸的,全然瞧不见她一根头发丝儿。 “夫人,该起来了。听说大人昨儿夜里回来了,宿在外院书房。”知春将茶水放在圆桌上,走过去,俯身道。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 “夫人,万一大人一会儿找你一起用早饭,就来不及梳洗了。”知春笑笑,夫人定是昨天累到了,这才起不来的。 又是大人大人,真不知这知春到底是谁的丫鬟。 被子从里面掀开了,苏惟眇坐了起来,哀怨地看了知春一眼。 知春笑着,走到一旁,张罗早间梳洗事宜,知春虽然看着有些憨,但有一双巧手,各种发髻她都能梳。 苏惟眇一听知春说大人可能会找她一起吃早饭,她就有些想发笑,她这个贴身侍女还真的是……过分天真呢。 当然,天真的也可能是另有其人。 “夫人,大人请你一起用早饭。”赵海潮的贴身侍从来到了主屋外面,隔着门帘道。 梳妆镜里的主仆二人,脸上都露出了笑,知春是高兴,苏惟眇是疑惑。 知春这个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她的头发刚刚梳好,请她过去吃饭的人就来了。苏惟眇示意知春出去回话,知春喜滋滋的放下梳子,出去了。知春这丫头难道喜欢赵海潮不成? ※※※※※※※※※※※※※※※※※※※※ 我又回来了,还有小可爱在看吗?疫情当前,大家都要平安喜乐啊。 第 15 章 饭桌上,是玉米稀饭、白灼青菜、素炒青椒土豆丝,水煮白鸡蛋,清淡家常又不失营养。 苏惟眇时不时瞅一瞅一旁的赵海潮,脸自然是英俊无疑的,只是眼底却有些泛着青色,可以看出这个人没有休息好,甚至有些忧思。看样子,他这个官当得也不轻松。 饶是赵海潮为公事所烦扰,也看出来苏惟眇不时瞧他的目光。 “有事?”赵海潮放下筷子,看向她。 “没,没有。”苏惟眇被瞧出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着摇头。 “大人最近甚是繁忙,当要注意身体才是。”苏惟眇说得客客气气的。 “听闻夫人回来途中,遭了不少罪,这几日休养得如何?”赵海潮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想不到他这个夫人晕马车竟是这般厉害。 “尚好。”苏惟眇自然看出了赵海潮的嘲笑之意,腹诽:晕马车有什么好奇怪的?在现代,谁会坐马车啊?除了王室那几位,或者公园旅游景点才有马车坐。 不过汽车不知比马车强了多少倍,快捷又平稳,再舒适不过。想到这里,苏惟眇不由有些低落,也不知她此生还能不能重回自己的时代,享受现代社会科技发展的果实。 “这些天,雨水过多,你没事就不要外出了,” 赵海潮起身准备往外走,又停下来解释,“水患成灾,城里来了不少灾民,乱糟糟的。” “有很多灾民吗?”苏惟眇放下碗,“是如何安置的?” “有不少,官府在安置。”赵海潮说罢,就匆匆忙忙出门去衙署了。 看来这水灾着实棘手。只盼着雨早些停了。 雨淅沥沥地下着,滴答滴答,很有规律地打在青瓦上,从屋檐流下来。 这雨已经下了好几个小时,时大时小,不停地变换,总之就是没有停。 临窗听雨本是极好的意境,有些惬意,有些寂寥,有些轻松。雨幕将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苏惟眇本是很喜欢这种意境的,只是这雨自打她回了闵安,就没有停过。饶是她衷爱此情此景,也多少觉得有些疲乏。 原本她还拿着一本书,窝在临窗的软榻上,专心的看书。可惜看书没有持续多久,她就睡着了。 “夫人,这雨天凉,还是要盖一下。”知春从外间端着热水进来,去给苏惟眇盖毯子,恰值苏惟眇醒了。 “没多大的事。”苏惟眇不甚在意,但也不愿驳了知春的好意,手里捏着毯子,往上拉了拉。 “还是要当心的,现下虽已经四月,但下着雨呢,还凉着呢。这雨下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知春走到小方桌旁边倒水。 “春天么,就是要下几场雨,好滋润滋润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农人才好耕地种庄稼。”一说话,苏惟眇倒是没了睡意,坐起来,毯子披在肩上,接过知春递过来的水杯,握在手里,暖有些凉的指尖。 难怪明代有诗《春雨》诗曰:“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滑倒解学士,笑坏一群牛。” “这雨下得,大人几乎都住在衙署了,夫人竟然还想着地里的庄稼。”知春嘟囔道,她想不明白大人都不回家了,夫人还跟个没事人一般,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大人是在忙正事,你休要再说这般话来。”苏惟眇摩挲着杯身,看着知春,正色道。 “是的,夫人,我知道了。”知春在苏惟眇严正的目光注视下,点头回答。 其实她心里就是觉得,夫人对大人太过上心,容不得旁人多说一句大人的不是。但是大人都外宿在衙署了,夫人就不担心吗? 苏惟眇当然不担心了,笑话,她担心个什么劲儿。 她巴不得赵大人就在衙署住下了,屋里就她一人,再惬意不过。 知春这般担忧,不外乎就是奉了苏二夫人的命令,或者是真心为苏惟眇的幸福着想。 “大人如何行事,可不要在外面去议论。这点,可要记清楚了,”苏惟眇思索片刻,觉得还是要切切叮嘱一番, “你是我身边的丫头,旁人听了难免觉得是我的意思。大人吃着皇粮,为国事、百姓操劳,乃分内之事。这般议论,成何体统?把下面的人都给管好了。” “是的,夫人。”知春有些惴惴,点头应了。一般夫人不会这样严厉地训斥下人,看来夫人当真生气了。 还别说,经历这一遭训斥,知春便再没说过这般话,她原本就是为着夫人好,现在夫人已经明确拒绝,她自是知道该如何做的。 洪涝灾害这种自然灾害,不仅来势汹汹,人力不可阻挡,它带来的次生灾害,也在逐渐显现,无家可归者人数众多,就算官府将城中几处学堂都腾空出来收容灾民,仍旧是杯水车薪。 苏惟眇已经好几日不出门,她伏案涂涂写写,觉得毛笔实在不好用,不由得想起上次在教堂看到哈登教士用的羽毛笔,其实就是钢笔的前身,虽然比不上现代的圆珠笔、中性笔等一干书写工具,也比毛笔好用不知多少倍,至少人笔尖是硬的啊。 她回苏府的时候,翻看了之前原身的字帖,人家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怕是她练断了手也是望尘莫及。所以这几天她涂涂写写的东西,事后她统统都烧掉了,就连知春也没见过她写的字。 看书也看得挺累的,以前她可是一目十行,看书超级有速度,现在手里的书偏偏都是繁体字,看得很是头痛,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所以苏惟眇还真的挺闲的,每天都去厨房转一圈,也不能天天围着灶台,何况现在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做饭,丢了几张菜单给厨子,她就甩手不管了。 她思前想后,瞧着这天雨已经停了,拍手决定去教堂一趟,从哈登教士那里借支羽毛笔来用。苏惟眇说风就是雨,叫知春去吩咐套车,自己去翻找出一件黑色斗篷,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抖就披在了肩上,一边系带子,一边往外走。 街上素来人声嘈杂,马车慢慢走着。苏惟眇坐马车时,从来都不会规规矩矩的,时不时要撩开帘子瞅瞅外面的情况,这一看就把她吓了一跳。 街上多了一些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面色憔悴,蓬头垢面,他们神情麻木又僵硬,走得畏畏缩缩,躲避着街上的其他行人和来往的车马。与素来还算干净整洁的闵安街道格格不入。 苏惟眇一眼就断定那些应该是未安置的灾民,之前她听赵海潮说灾民都是有官府安置的,怎的是这幅情景? 没道理啊!因着赵海潮的人设关系,他素来执政为民,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的乌纱帽的无良官员,是故苏惟眇对他的话还是相信的。此刻见到这般景象,她心里生出些疑惑来。 到了教堂附近,聚集的灾民更多了,这里相对较为宽阔,成为不少灾民的聚集点。 看到这么多人,苏惟眇瞬间觉得头痛,马车停下,马车夫跳下去将横在前方的条凳取下来,放置在地上。 知春先撩开帘子下了地,苏惟眇随后出来,扶着知春的手踩到地上,看到周围不远处的成堆聚集的灾民,心里很沉重。 面对巨大自然力量的碾压,人类实在太过脆弱。苏惟眇带着知春走进了教堂的院子,一个挎着篮子的壮实中年女仆从一旁的排屋走过来,见到苏惟眇一行人,就走了过来。 “你们是来找教士的?”壮实中年女仆嗓门很大,她上次见过苏惟眇,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和哈登教士相谈甚欢,后来教士就告诉她,这个客人以后来了就直接引进门。 “是的。”苏惟眇点头。 “教士在里面,门开着,进去就行了。”女仆道。 “大婶,外面那些灾民,什么时候聚起来的啊?我看有不少人。”苏惟眇决定向这个人打听打听情况。 “嗨,都三四天了,越来越多。天可怜见的哟!都是发水灾村子淹没了,无处栖身,才辗转到这里来的。都是可怜人啊!这不,教士让我准备了一些干粮,发给那些小孩子。”女仆说起来,满面愁容。 “确实,这是我的侍女知春,我让她去帮你分发干粮吧。”苏惟眇指了指知春。 “那是再好不过了!您可真是心善。”女仆笑起来。 “不知大婶怎么称呼?” “我娘家姓蔡。” “那知春,你跟着蔡大婶去帮忙吧。也不知道到底城里有多少灾民无处安置。” “是的,夫人。”知春点点头,随着蔡大婶走了。 苏惟眇往教堂去,找哈登拿羽毛笔,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给。不管了,反正先开口嘛。她自是可以付些银钱的。 哈登在教堂后面的工作间,伏案疾书。苏惟眇立在门边,敲了敲门。他才从案牍中抬头,看见是苏惟眇,高兴起来,起身走出来。 “密斯苏,好久不见,你好吗?”哈登教士笑眯眯地问。 “还不错,正好天气晴朗,就来教堂看看。”苏惟眇神色轻松。 “欢迎欢迎。”哈登教士拍了拍手。 “我来还有一事,你的羽毛笔还有多的吗?我也想尝试一下这个新东西。”苏惟眇笑着直奔主题。 “当然没问题。”哈登教士很是爽快。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蔡大婶,要去给外面的灾民分发干粮,哈登教士真是善举!在这异国他乡,也关心百姓疾苦。” “我能做的不多,这几天,涌进城里的灾民很多,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真是太糟糕了。”说起外面的灾民,哈登教士皱起了眉头。 他这个教堂也不大,因为所处地方较为宽阔,就聚集了不少灾民。他信奉上帝,心有怜悯,决计做不出驱赶灾民的举动。能做的也是给那些没食物的妇孺病弱提供一些食物。 “确实非常糟糕。不过我听说官府是设置了安置点给灾民们的,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在大街上?” “灾民太多了,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只怕很快灾民就会充斥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灾民,人们吃不饱没地方住,很是危险的。”哈登教士连连摇头。 他来自遥远的英国,辗转印度和香港,最后来到内地的闵安,见过太多的苦难,太多的悲惨,和不少的人性中的凉薄和恶意。所以他忧心忡忡。 “你说的不错。眼下也不知官府的具体安置政策,可是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苏惟眇虽然没有见识过那种极度混乱的场面,也庆幸自己没有见过。 但在她的时代,新闻报刊杂志还有历史书籍,都是了解这些混乱场景的渠道,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自己永远没有遇到这情景的机会。 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中,有一句话:“无论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无论谁死了,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死亡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这个人是人类的一部分,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人类的一次缺失。她深以为然。 “哎,我倒是愿意收留一些妇女儿童,可人手不足,食品短缺,都是问题。”哈登叹气,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灾民在他的教堂外死去。 没有人愿意遭遇灾难,也没有人生来就是遭受苦难的。 “教士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如果官府指派人手过来帮忙,并且分配食物,你的教堂大约可以收留多少人?至于和官府的沟通,我这边有些渠道。”苏惟眇等的就是这句话,哈登教士终于说了出来。 两人就大致的操作流程以及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进行了口头敲定,并且苏惟眇还打算用羽毛笔将其记在了纸上。 “密斯苏,你用起羽毛笔来,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使用。”哈登教士赞叹道。 “这个本来就比毛笔好用啊,毛笔的鼻尖太软了,”苏惟眇蓦然记起她写的鸡爪字简直无法见人,正准备在纸上写,又直起身,将笔递给了哈登教士,“教士,不若你来写?毕竟你使用这个笔更为熟练。” 哈登教士看着递过来的笔片刻,接过来弯腰写了起来,他记得这位密斯苏英文流利,料想是去哪国念过书或者专门请先生教过英文,自然看英文也是无障碍的。 天际飘着几片乌云,令原本晴朗的天空多了几分阴沉的气息。 这雨不知何时会下下来,外面那些人今夜可有片瓦遮头?可有饭食有水饮?想起刚才在车上,透过间隙看到流落街头的孩童的眼睛——透着可怜和无助。 诚然,她不是个有着一颗菩萨心肠的人,可到底心怀怜悯。 他们走到教堂的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看向外面闹哄哄的那处人群聚集处。 原本事情可以顺利结束,哈登教士本打算就送苏惟眇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院子外发生了喧闹,看过去正是放干粮的地方。 “不好了!教士!那边打起来了!”一个大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上、衣衫上、头发上都沾了泥污。 第 16 章 现场足以用混乱来形容,苏惟眇和哈登教士冲出来,就看到两个衣衫脏污的男子扭打成一团,周围的妇孺,涩涩发抖,无一人敢上前。 苏惟眇看傻了眼,打架打成这样,她也只在电视上看过,哪里亲身经历过,一时之间,有些蒙圈了。直到一身脏兮兮的知春蹭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知春的声音有些怯怯的,带着几分哭腔,又怕被责骂。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事了?”苏惟眇看到自己的丫鬟,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有些着急。 “刚刚我们在分发饼子,说的只发给女人和孩子,可是有个男的冲上来抢,这丫头不让,那人硬抢,还打翻了篮子,这丫头急了,冲上去揪住那人的袖子不准走,那人哪里管这些,黑心的,将人推到了泥地上。” 蔡大婶赶忙上来把前因后果一筒子倒了出来,她心里也愧疚,人家好心让侍女来帮忙,结果发生了这种事。 好啊!硬抢东西不成,还又是推人又是打人的!苏惟眇气腾了,她最烦的就是这种行为。又看到知春泪眼汪汪的。 “你受伤没?有没有哪里痛?”苏惟眇连忙问。 “手臂和肩膀,不是很痛,就是......”知春声音渐小,到后面就几不可闻了。 苏惟眇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哪里痛得比较严重,必定是臀部了。尾椎骨的痛,谁摔过谁知道。 发放食物本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她相信大部分灾民都是可怜的,但其中就有个别人,不遵守现场秩序,总是为了谋取自身的利益而公然破坏它,甚至伤及他人。 “你现在好好和蔡大婶站在旁边,一会儿我陪你去瞧大夫。”苏惟眇抬手,用帕子给知春擦眼泪,这个丫头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搁在现代社会,还是在上初中的年纪呢,在家父母疼爱,在学校和同学朋友学习逛街玩游戏,可在这个时代,哎。 “嗯......谢谢夫人。”知春抱着手臂点点头,蔡大婶扶着她往旁边慢慢走去。 苏惟眇抬眼望向打作一团的人,皱起了眉头,她最是讨厌打来打去的暴力场景,尤其是这种毫无美感毫无技术的贴身搏击——暂且成为搏击吧。 哈登教士正在招呼住在附近的几名青壮男子,上前拉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分开两人。 事情经过正如蔡大婶所言,得到了几名围观者的证实。哈登教士很生气,他没想到第二天发放干粮,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我发干粮给大家,不是让人来抢的,更不是让人来打架的!”哈登教士喊得脸都涨红了。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有人麻木,有人害怕,有人羞愧,有人恨不得将那个抢饼的人打一顿。 “教士,不若我们先把事情问清楚,再看怎么处理。”苏惟眇建议。 “也好。”哈登教士点头,他虽然能说不少中国话,但对人文环境了解不算透彻。既然有这么个有官府渠道的夫人,愿意帮着处理这事,于他再好不过。 “夫人。”其中一人对着苏惟眇喊了一声,他一身都是泥巴,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要不是他的声音和体型,苏惟眇还真没认出这个是她的车夫。 “你说说方才的情形。”苏惟眇看了他一眼,手里叠着方才给知春擦眼泪的手帕,动作也有些漫不经心。 原来刚刚车夫看到知春被人推倒了,他就上去帮忙,拉扯之间,和那个抢饼子的人打起来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讲述经过时,心中很是忐忑,就怕夫人一个生气将他给辞退了。苏惟眇在听他的一席话时,也在观察周围人的神情变化,可以断定他基本所说属实。 妇女和儿童站了一圈,更外围的有一些男人。众人都看着这个站在人群中央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上等料子做的蓝色绣花衣衫,干净整洁,神情淡淡的。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明显和这位洋教士也是认识的,不知她会怎么对那个抢饼的人? 如果有人眼睛够利、心够亮,就可以看到她淡然表层下的深深厌倦。 苏惟眇本身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也不耐烦处理,偏偏又撞到了她面前。 “他说的,你认可吗?”苏惟眇问那个被几个人押着手臂的抢饼的人。 那人就算脸上几乎沾满了泥污,也可看出他一脸倔强,梗着脖子,不愿意低头,他往地上“呸”了一口,神色里有轻蔑之色,似乎不愿意回答一个女子的提问。 “既然无话,那就当做默认犯下的抢劫罪行。把他送到衙门去。”苏惟眇心下稍微松了口气,之前听知春和车夫的陈词时,她脑袋里就在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如若哈登教士很有手腕,处理得到,那她就放手不管。 若不然,她自是要管上一管了,再怎么打了她的人,还打了两个,无论如何都不当就这么算了。 一听到要扭送到衙门,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抽气。就连那个抢饼的人也愣了愣,望着她,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来。他本想着大不了再被打一顿,反正他只抢了一个饼子,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凭什么送我去衙门?我......只抢了一个饼!凭什么只能发给女人和孩子?”听声音,抢饼的人年纪很年轻。他很是不满,挣扎起来。 “我本不欲多说,既然你问了,那我且回答几句。第一,教堂在发放干粮时就已经明确说了,只有老人、女人、孩子才可领取。” “你一不是老人,二不是女人,三不是孩子,所以你不在可领取之列;第二,你自知不该领取,却跑到领取处出手抢夺干粮;第三,你抢夺不成,还打伤布施之人,更和前来阻止你这种抢劫行为的人扭打成一团;第四,你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 “至于为什么只有女人、老人和孩子能领取,因哈登教士心有慈悲,妇孺老弱本就势弱,生存能力远远低于男子,为了给他们多一线生机,才定下这条规矩,你身为一个男人,不知去找活路养活自己,还来和妇孺老弱抢东西,强抢不成,受制于人,犯错不自知,毫无悔过、愧疚之心。”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导致大家都没有干粮可领。你能承受众人之怒吗?你年纪不大,就做强抢之事,何谈以后?莫不是要去落草为寇?”苏惟眇咬字清楚,分条陈述,到最后问及他的处境和前程,何其诛心。 那人似是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开口就说出这番话,条理清晰,一步一步,竟然还说到了以后。他情绪复杂,先是震惊,接着悔恨,然后是愧疚,最后化成了愤怒。 “眼下不知何时死,谈什么以后?你是高高在上的夫人,哪里知道我等草民的疾苦?”那人说的悲怆,后一句质问变得咬牙切齿。 “我确实不知,也不想知道,”苏惟眇无所谓地耸耸肩,接着话锋一转, “但现在这些是天灾,你是在制造人祸。大家都是因为水患,痛失家园,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陷入眼下的困境,这般困境不是教堂导致的,也不是发放干粮的人导致的,更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导致的。大家都只有咬牙坚持,挺过这个难关,待水患消弭,才好重回家乡。而你在做什么,打破大家的饭碗?” “送他去官府!”不知道谁起头说了这一句,人群里渐渐都响起了这种声音。 也不知道官府对这类案子是怎么审理的,苏惟眇有些犯难,真将人送去官府,是死是活只怕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古代衙门的黑暗,只怕不死都要脱层皮。 “说得好!”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朗声道。他说完话,紧接着几个衙役冲过来,将那人押解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苏惟眇只愣在原地,暗道:完了,赵海潮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那些话他听到了多少? 书里也没描写这个剧情啊,她是不是只有跟着女主转悠,才能看到剧情发展 苏惟眇自然不会以为赵海潮是来寻她的,赵海潮会出现在这里,是从水灾现场回到衙署草拟折子上递中书省,写完了折子,听属下汇报说城中灾民越来越多。 安置点已经无法容纳,导致一些灾民在城中各处街道聚集,无序聚集发生各种事故的几率增加,这事不容掉以轻心,没得前线洪水退了,后边的安置工作出了问题。 于是他带了些人来到了街上,犹是才听到了他家夫人的这番话。 他之前真是小觑了这位夫人,她处处以他为重,不会逆了他的意思半点,他竟不知她有此等伶俐的口舌,偏又说得有理有据。 难道自己对她的记忆有误?赵海潮不禁有些怀疑自己。 “哈登教士,既然人已经交给官府了,自有官府去判他的罪,至于是否继续布施,就看教士的决定了。”苏惟眇看了眼赵海潮,转而对哈登教士说。 哈登教士点点头,他也觉得一切发生的很快,不知官兵何时来的。也不知这个带兵过来的年轻官员到底是何人。 这时赵海潮翻身下马,走了过来。苏惟眇见状,只想赶紧原地消失,偏又不好直接走掉。 “有劳这位大人了。”哈登教士客客气气地朝赵海潮稽首。 “分内之事。”赵海潮随意点点头,心下觉得这个洋人待人还是蛮有礼的。 “大人。”苏惟眇规规矩矩朝他行礼,神情也很是得体,除了眼睛不看他。 哈登教士没想到苏惟眇认识这位大人,心想她的官府渠道或许和此人有关。 他这个夫人是什么时间结识的这个洋教士,他早听闻城中有个洋教士在传教,在官府的帮助下还修建了一栋尖塔教堂,只是未曾得见。 “夫人不介绍一下?”赵海潮笑眯眯地看着苏惟渺。 第 17 章 苏惟渺倏地抬眼,盯着赵海潮,觉得他眼里的笑意很是莫名其妙。 切,不就是介绍人嘛,她有什么不会的? “这位是布政使司,赵海潮大人,”苏惟眇愣了片刻,还是充当了介绍人,“这位是这间教堂的哈登教士。” 她还想着将教堂安置灾民的事情寻求赵海潮的帮助呢,这下人正好撞到面前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免得她跑去找他了。 “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要去寻大人呢。”苏惟眇心态转变得特别快,刚刚还担心赵海潮听到了她那番高谈阔论之词,恨不得原地消失,就当她从未出现在此地,这会儿想起还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得罪了赵大人。 “哦?夫人竟要去寻我?”赵海潮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毕竟他这些天在外奔波,有时就宿在衙署,他的夫人可是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如今倒说要去寻他,怕是另有事情。 “正是如此,大人稍候,”苏惟眇笑笑,转头看着哈登教士,“哈登教士,此间发放食物之事被打断,不若着人继续。其他事情,不如进去商量?” 他们要商议的事情,自然不能就在外面的街上落实,定是要坐下来好好商谈的。哈登教士自是同意,安排蔡大婶带两个过来帮忙的妇人继续发放食物,赵大人带来的衙役在一旁站着,有震慑作用,避免再出现方才的事情。 苏惟眇央了蔡大婶请人去请个大夫来,她没忘记知春还伤着呢,只是眼下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府。 赵海潮在一旁,看苏惟渺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安排了,半点为难都没有。看这般情形,是安排事务的一把好手,偏也没见她接过家中的庶务管理。 “大人,里边请。”苏惟渺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赵海潮不置一词,抬脚往里走。苏惟渺冲哈登点点头,跟上赵海潮的脚步,与他并排走。 “大人,你看这教堂如何?” “不如何。”赵海潮看着这个一眼就可望穿的院子,实在无法品评。 “用来安置灾民如何?”苏惟渺直奔主题,她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赵海潮的脸,想从他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来判断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赵海潮先是愣住了,面部表情凝固了,眼珠子也不转动,就这么微微偏着脸看着苏惟渺。 不行吗?他干嘛这幅表情看着她?苏惟渺心里打鼓,在现代时,她没有什么机会对这样的事情做出决断,只是从纸上得来的知识。 不行就不行嘛,干嘛用这样瘆人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她不准备退缩,眨了眨眼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人,回神了。” “夫人怎么想出这等好法子?”赵海潮突然爆出大笑。 “也不是我想出的,是哈登教士有心帮助灾民,教堂还算宽敞,虽容不了许多人,但还是可以安置一些妇女孩子的。我们一合计,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是要征求官府意见以及增派人手,最主要的是双方商讨一个合适的安置方案。”苏惟眇一说到正事上,立刻滔滔不绝。 所以才有了门前她说要去寻他一事,赵海潮心中了然。原来并不是为了他而寻他,是为了旁的事情。 “大人,你觉得怎么样?”他还没说同不同意呢。苏惟眇忍不住催促,她其实是个急性子。拍定了的事情,她恨不得立马就给完成。 走在后面的哈登教士,一直没说话,他心中在猜测前面两人的关系,也在思量之前安置方式的可行性。 苏惟眇见赵海潮打量四下环境,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倒是不急了,总归灾民是归官府管的,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提提建议,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端看这些执政父母官了。 她索性不说话了,站在那儿,心里想的是在街上看到的衣衫褴褛的人群,在这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谁人管得了衣衫是不是脏了。 反正她也不打算就这么掉头走掉,就算死磕也要磕一个结果。 赵海潮抬脚往前走了,苏惟眇磨蹭了几秒钟,就跟了上去。陪着赵海潮将这间教堂里里外外逛了个遍,期间还不时问些问题,哈登教士都能一一回答,苏惟眇有时会根据自己的看法进行补充,当然她尽量不说得太前卫,太超出这个时代。 直到响起一阵“咕咕咕”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赵海潮的话。 苏惟眇抿着嘴巴,双手交叠,挡在肚子前面,都怪自己中午吃得太少了,现在就饿了。她暗暗瞪了赵海潮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肚子饿了?若真没见过,现在去外面街上,保管可以看个够。 “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哈登教士,我今天先走了。至于具体安置事宜,赵大人定然会安排人来与你对接,当然我也会时刻关注这件事。”苏惟眇向哈登道别。 她是个一饿就手软的人,肚子空了,觉得整个人被抽光了力气,现在只想赶紧去填饱肚子。 “当然没问题,密斯苏。”哈登教士连连点头,个人素养让他不会去嘲笑一个肚子饿了的女士。 “这事我着人即刻去办,争取早点落实下来。”在苏惟眇的瞪视下,忍笑的赵海潮正色道。 “告辞了。”苏惟眇挥挥手,转身就走。 赵海潮辞别了哈登教士,追上了苏惟眇的脚步。 “夫人如何不等我?”赵海潮走到了她的身旁,语气轻松。 “大人不是跟上来了吗?”肚子饿了,等什么等?苏惟眇偏头一笑,语气格外温婉。 赵海潮连着这些天都在外奔波劳碌,神经紧绷着,却意外在这里遇到苏惟眇,心情很是放松,或许是因着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苏惟眇,很是新鲜。 苏惟眇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眸,心里没明白这个天真鬼到底为何事而喜悦。不过她亦不打算探究,眼下还是先去看看知春那丫头的情况。 好在知春没有大碍,都是些擦伤,除了衣服脏了些,大夫开了几贴活血化瘀的药膏,说贴了准能好。 “知春,你今天很勇敢,但是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不要冲上去,你这个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是那个家伙的对手?而且万一他手里有刀呢?岂不是更危险?东西嘛,让他抢去好了,有什么打紧?人才是要紧的。记住了吗?” 在回去的马车上,苏惟眇对着知春说了这番话,把知春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说夫人安排得差事,她只想做好。 “别哭了。记住我说的话,知道吗?”苏惟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格外温和。 “嗯,我会记住的。”知春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直点头。 “乖孩子,”苏惟眇露出一个颇为慈祥的笑,“快把眼泪擦一擦。” 骑马走在马车旁的赵海潮将这番话听了一耳朵,有些诧异苏惟眇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惟眇倚着车壁,心中仍有不平之气,本来么,依着她的性子,定是要将那人好好教训一番才解气,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不想使用武力了。还是替今天挨了打受了委屈的知春和车夫不平。 马车一路行的慢,苏惟眇捧着不时咕咕叫的肚子,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似乎这样可以避免肚子继续唱空城计。 忽然之间,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进了苏惟眇的鼻子,她嗅了嗅,这甜腻腻的味道,不是凤梨酥是什么? 她侧耳听了听,撩开车窗的帘子,“大人,你闻到了吗?” 早就闻到了香味的赵海潮作摇头不知状,只是他带着笑意的眼眸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 “我想吃凤梨酥,你帮我买,好不好?”苏惟眇此刻完全忘记自己的实际年龄,露出了几分卖萌撒娇的意味。 吃下几块热乎乎的凤梨酥,苏惟眇心里舒坦踏实了不少。看来赵海潮也不是一个对别人请求无动于衷的冷漠家伙嘛。吃到了许久未吃的凤梨酥,她不介意给帮忙买凤梨酥的人多发几张好人卡。 灯火融融,偶有夜风习习。苏惟眇撑着灯笼来到了赵海潮的书房外,她本不愿在入夜后出门,可是她心中有事,弄清楚这事,宜早不宜晚。 “夫人,还没睡?”披了一件斗篷的赵海潮正坐在书案后面,奋笔疾书,抬眼看了看推门进来的苏惟眇,又埋头写字去了。 “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大人。”苏惟眇将灯笼放在门边,走到书案的近处。 “夫人但说无妨。”赵海潮搁下手中的笔,望着她。 “今天那人会怎么样?”苏惟眇并不打算拐弯抹角。 “应该会关几天就放了,他也没犯什么大罪。”赵海潮思索片刻,才知道苏惟眇问的是何人。 “会挨板子吗?”苏惟眇见他回答得这么痛快,迟疑地追问。 “没有开堂审理,应是不会。”赵海潮一路从县令走到今天的布政使,不知审了多少案子,他一门清。 “那就好。他虽然犯下错,但罪不至死,我是担心进了牢房,不死也要脱层皮。听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苏惟眇松了口气,若此人因此事而有折损,倒是她也有些罪过了。 “我以为,夫人是来唤我回房歇息的,不料竟不是为我而来。”赵海潮起身,语气揶揄。 第 18 章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苏惟眇撑着灯笼走得飞快,赵海潮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他这个夫人着实有时候很是有趣啊。 苏惟眇走得飞快,该死的,赵海潮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符合人设啊。 她回了屋,拴上门,吹灭了灯,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怀疑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活泼?又觉得赵海潮的表现有些奇怪。 按照书中情节来看,赵海潮绝对是不会对苏惟眇说这种话的,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本不该说出这种话的人说出了这种话? 这必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苏惟眇很是疑惑。 第二天清晨,苏惟眇没有睡懒觉,她很早就起来了。 天气是上好的晴天,苏惟眇穿戴整齐,让另一个小丫鬟来给她梳了头发,知春受了伤,就让她好好休息。 她已经清算了一下自己有多少财产,打算在帮助灾民上面略尽绵薄之力。 知春擦了药膏躺了一夜,第二天又活蹦乱跳了,陪着苏惟眇出门。 教堂里的安置工作进展得很是快速,苏惟眇到的时候已经有部分灾民住进了教堂专门辟出来安置灾民的地方。 官府也增派人手,现场虽然人多,还算有序。苏惟眇直接去找哈登教士,说明采购了一些粮食送过来,当然得到了哈登教士的衷心感谢。 “教士,别这么客气了,”苏惟眇笑着摇头,“这里一下子安置了这么多人,要特别注意清洁卫生,避免疾病。对住进来的人员要进行统计,进行规范管理。再从其中挑一些人出来,负责打扫卫生、厨房做饭什么的,也让他们自立起来,不要窝在原地等待别人的帮助。这些都是我粗浅的看法,希望能对安置工作有所助益。” “你真的想得特别周到啊。”哈登教士频频点头。 苏惟眇自告奋勇去统计人数并将入住人员登记造册,她忙活了一天,觉得很满足,看到现场工作更加规范有序,她体会到了久违的成就感。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体会到。 以前在工作中的成就感,持续时间很短暂,很快就被生活和工作中的琐碎打破,可是即便短暂,也是一种很好的感受。 以前工作的时候,天天想着什么时候中个五百万,就立马辞了工作,过自己想得那种悠闲的日子。如今她倒是阴差阳错的过上了米虫的生活,可是似乎又闲得太过无聊些? 所以她是过不了富贵悠闲生活的劳碌命吗? 人员名单统计工作直到傍晚才结束,苏惟眇累得不行,还是去将工作情况和哈登教士汇报了一下,他现在可是教堂的主理人。说完工作,就是聊天。 “密斯苏,之前忘了问你,你是在哪里学习英文的?” “以前在汉城粗浅的学过一些。”苏惟眇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实情了,然后表示现在正好可以和教士请教请教。 哈登教士欣然同意,随后他又说起他见过的辉煌教堂和虔诚教徒,又问苏惟眇有什么信仰。 苏惟眇想说自己曾经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现在么,也不知道该信啥了。严格要说的话,她信她自己。苏惟眇又问起洋教士的国家以及外面的世界。 赵海潮匆忙回到家中,他今天又去了堤坝抢修现场了,一身衣衫都弄脏了,才回家沐浴更衣,准备好好吃个饭再睡个觉。 他从浴房出来,穿一袭浅灰色的居家长衫,长辫子也散开了,清俊的脸庞上还挂着水珠,黑亮的眼睛一片沉寂,还是有些疲惫之色。 他坐在矮榻上,闭上眼睛,手指捏着眉心,紧接着打了个哈欠。没办法,他已经忙碌了十多天了,忙于疏散民众、安置灾民、调派人手抢修堤坝、调配赈灾物资等等工作的分配监督。 “大人,饭食是送到这里还是餐厅?”侍卫在门外说。 “夫人呢?”赵海潮睁眼问道。 “夫人早饭后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侍卫接着回答。 “夫人去哪里了?”赵海潮又捏起眉心来。 “这个,不知。”侍卫迟疑。 “去请管家过来。”赵海潮觉得颇为头痛。 当赵海潮出现在嘈杂却有序的教堂时,与他昨天见到的场景截然不同。当他知道苏惟眇来了这里时,他有些冒火,灾民安置点何其混乱和脏污?她一个女人跑到那里去做甚?简直是胡闹。可是看到如今这般情形,他心情复杂。 “大人,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派驻到教堂的官府工作人员负责人见到赵海潮来了,还以为这位大人这个时候来监工呢,忙不迭地将安置工作汇报了。 “做得很好,但是也不能放松,尤其是安全方面,谨防有人闹事。”赵海潮听取了下属的工作汇报,叮嘱道。 “是的,大人。”听到上官对自己的工作成果予以肯定,那人也很是高兴。 “对了,夫人那边。”那人指了指教堂的主体建筑。又将夫人今天的所作所为给赵海潮说了一通。 大家伙都在私下说,赵大人新娶的夫人,真是与一众太太千金不同,她昨天当街斥责那个抢饼人的事在傍晚时就传遍了衙门。今天竟然放下身份,今天在教堂帮忙了整天,她还问了不少人各项工作的进展。 甚至还和不少灾民拉家常聊天,问人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几亩地,种什么粮食,收成怎么样,有什么收入来源等等琐碎的问题,甚至问到以前灾年是怎么渡过难关的,官府又有怎样的赈灾手段。 总之,这位年轻的夫人的言谈举止,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年轻稚嫩,甚至有些问题问得很是老道毒辣,也许回答问题的人并不会察觉。 她是真的很关心灾民们的生活,甚至以后如何安身立命她都想到了。她不只是说说而已,还让一个会写字的衙役跟着记录了一些情况和问题。 她在登记造册时,查看了每处灾民的住宿环境,问了大家的感受,提了一些改进的建议,还特别提出什么“环境卫生”,甚而垃圾如何收集处理。 登记人员姓名时,会询问是否生病或者不舒服的地方,也会一一登记备注。 甚至有人说夫人今天来的时候,就拉了几车粮食过来。 夫人人美心善,大人真是娶了一门贤妻。 这些事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就变了样子。出入灾民安置点,是不顾身份;给灾民捐赠粮食是沽名钓誉;果真是小小商户女,登不得大雅之堂。当然这是后话,当事人也未必会听到这些难听的话。 当赵大人来到教堂时,看到他夫人正在和洋教士说话,知春跟在旁边。 她衣衫沾了些泥点,精神头不错。笑颜熠熠,美丽夺目。他的夫人长得不差,只是素来遵循礼仪,有大家风范。少有如今这般开怀。 她竟然会过来帮忙,布置的事情还有条有理,甚至考虑周全。 若说他来的路上,心中有怒,现在看,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心中很是复杂:惊讶、敬佩、疑惑交织。 “如此,还要教士多加费心了。”苏惟眇浅浅一笑,转头,就看到了隔着人海,立在门口的赵海潮。 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又偏头和哈登教士说话,“这不?大人来验收工作了。” “我想赵大人定会满意的。”哈登教士拍了怕手,面色愉悦。 “希望如此。”苏惟眇点点头,看到赵海潮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苏惟眇自知自己今天的行为,在这个大环境下不可谓不出格,城中的官家太太小姐若是得知了,免不了又要讥笑嘲讽她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商户女,还自甘下贱和灾民为伍。 管他们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只是心中仍有担忧疑虑,不知赵海潮会是个什么反应,斥责还是赞扬? “赵大人。”哈登教士稽首,他昨天专门去了解了这个新任布政使大人的情况,年纪轻轻就担了高级官职,前途不可限量,而且风评不错,是一位肯干实事的难得的官员。而且还在极力促成记起织布局的筹建。 “哈登教士,”赵海潮颔首带笑,“安置工作进展快速,成果很好。我代表官府感谢你!” “赵大人客气了,能力所能及地出一份力,我也很高兴。”哈登客气连连,一点也不居功,转头夸起了苏惟眇,倒是密斯苏,出谋划策,很是能干。” “夫人着实辛苦了。”赵海潮转眼看她,上前一步,竟是拉住了她的手。 他这是神经错乱了?素来熟读儒家典籍,明经文章的一阶儒生竟然当众拉住了她的手!他不知道这是大庭广众的场景吗? 不,他当然知道,他又不是傻子。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想不通原因的苏惟眇想要挣脱被握住的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挣脱。 “这位是,我夫君。”苏惟眇朝面带笑容的哈登教士说。 “原来密斯苏就是布政使大人的夫人。”哈登教士点点头,他就说嘛,昨天他猜测她是某个高级别官员的夫人,毕竟连布政使大人都称呼她“夫人“,今天官府来的衙役小吏们也这么称呼她,他就隐约有些猜测,他当然不会觉得一个普通官员的夫人会受到这般礼遇。却原来正是布政使夫人。 “非是我故意隐瞒,只是行走在外,不好事事都用大人的名头,还望教士见谅。”苏惟眇解释,只怕过了今天,闵安城里的人就都会知道布政使大人的夫人混迹灾民安置营了。 “好说,好说。”哈登教士笑眯眯回答。 “只是过了今日,大人怕是要为此担些风言风语了。”苏惟眇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赵海潮。 “夫人莫怕,担了又何妨?”赵海潮竟体贴地安慰她,还拍了拍她的手。在外人看来,正是一副夫妻情深的画面。 第 19 章 “大人,今天还真是格外体贴呢。”大人,莫不是烧坏了脑子?苏惟眇笑呵呵的。 哈登教士走到书案处,取了一本书,递给苏惟眇,“密斯苏,这是你说的那本书,你今天就可以带回去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苏惟眇登时很高兴,接过那本书,拿在手里翻看了两页,就藏在了袖子里,“多谢教士了。” “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哈登教士点点头。 辞别哈登教士,登上回府的马车。赵海潮也钻进了马车,于是知春只有坐在车夫旁边了。 “夫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赵海潮笑笑。 “我就当大人夸我了。”苏惟眇抿唇,又担心赵海潮想太多,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我提的那几点,和举办酒宴是一样的道理,客人名单,礼物名单,采买清单,做事的人的职责分工清单,所有的事情都是由这些清单组成,只要拟好单子,增减人手,就能大致把事情做好了。” 当然,这些话她就是拿来糊弄一下赵海潮,举办大型宴会对承办从来要求高,哪里是耍几句嘴皮子就能办好了的。何况她最烦办宴会。 “当然,主要是大人安排的人手,都很利索,办事可靠,才有这下的局面。大家通力合作嘛。”苏惟眇这会儿忘记了一句话,叫做:多说多错。 “我竟不知夫人还会洋文,从未听人提起。”赵海潮理了理衣袍,笑着说。 “此等小事,无人问及又未使用,也就没必要张扬。”苏惟眇早已想好了说词。 赵海潮想:也是。若是被人知道她一个富商小姐会洋文,在这不通商贸的内陆地区,褒贬不一,徒然惹人非议。 苏惟眇见他没有继续问,认为敷衍过去了,稍微放下心来。 “夫人也能看懂一些洋文?”赵海潮沉吟片刻,又出声问。 “也就能看懂一些简单的,这不还在向哈登教士请教学习呢。”苏惟眇刻意强调自己只会一点点,为了以后能看懂大篇洋文,还要点名在向教士继续学习,这样以后一切才说得通啊。 “夫人倒是勤敏好学,”赵海潮点头,“夫人为何要继续学习洋文呢?” “这个嘛,”苏惟眇的脑袋高速运转,在组织语句, “现在全国,已经有涌进许多舶来品,洋人来我国做生意的,不在少数,和洋人打交道,自然要懂一些他们的语言才好,不然被人诓了都晓得。岂不麻烦。况且,国内其他地方已经建好机器局、船务局、报刊、学校,使用的不少资料都是洋文,若无人翻译,怕是大多数国人都是看不明白的。由此可见,语言相通是商贸往来的必需桥梁。” “夫人果真是博览群书,涉猎颇广。”赵海潮听了她这番话,倒觉得自己之前真的小觑了她。 “比不得大人。”苏惟眇赶紧摇手否认。您可别再这么说了,她可担不得“博览群书”一词,若是如此,那他读书几十年且读的都是经史典籍又该用何词形容? “不知夫人将《朱子家训》读得如何了?” 面对赵海潮的突然提问,苏惟眇真的是懵圈了。什么《朱子家训》?她可从未读过这书,也没有兴趣读。 等等!这书名似乎有些耳熟。她记起了,他曾给她塞了一本《朱子家训》,让她熟读,且还要考她。 “尚且读了几页,只是去莱阳又耽搁了。”苏惟眇勉勉强强解释道。 “不妨,夫人既能习得艰深难学的洋文,读薄薄一本《朱子家训》定不是什么难事。且过些日子,考一考夫人。”赵海潮语气淡淡带笑。 “我回去空了,定然好好读,不枉费大人的一番苦心。”苏惟眇这场面话说得漂亮。 “夫人记得就好。”赵海潮眸光明暗交替,辩不明其中真实情绪。 苏惟眇嘿嘿嘿笑着应了,赶紧转移话题,“大人你工作了一天,还来验收工作,实在是太敬业了。” “唔。”赵海潮应了一声,靠着车壁,闭了眼睛养神。 苏惟眇见他闭眼休息,心知他定是极度疲惫的,他□□凡胎非神仙,奔波劳碌这么多天,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于是闭口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唔,眼睫毛比她的都长都卷,真是个睫毛精。 哈哈,赵大人不仅是“天真鬼”,还是“睫毛精”。 她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胳膊腿儿都酸痛,看来晚上回去要让人给捏捏肩膀捶捶背才行。 要说赵大人的忙碌,是苏惟眇从未见过的。马车才刚刚停在府邸门外,知春朝众人嘘声,马车里一直没有动静,多半是两个主子都累到了,睡着了,于是她体贴地准备让主子们多休息一下。 可是知春的好意很快被打破了,两个官兵骑着马停在了布政使官邸门前,说要找大人。 赵海潮听到马蹄声就醒了,可是苏惟眇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很是香甜,他鬼使神差地静默不语,就这么看着她,心底仍有疑惑。 知春不敢耽误大人的公事,赶紧通报了,“夫人,有人来找大人。” 苏惟眇揉着酸胀的脖子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头靠在赵海潮肩膀上睡着了,赶紧直起身,还摸了摸嘴角,怕自己睡觉流口水了,嘴角和脸都是干燥的,她放下心来。 赵海潮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置一词,起身下了马车,随后带着那两人进府去了书房。 苏惟眇也不打算继续在马车里睡,她扶着知春的手下了马车。一进屋,就吩咐人去准备艾草叶烧水,准备沐浴。 她脱了外衫,挂在外间的衣架上,去了人多的地方,她总是要在外间屏风处脱了外套,换上居家服,才进卧房,外间就当做她的衣帽间吧。 知春也被她赶去自己房间换衣衫去了。 苏惟眇一边穿外袍,一边捶打肩部、手臂,这干了一天活,果真是极为累人的。她先走到圆桌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仰着脖子一口喝光,然后几步走到矮榻边,一下倒在软塌上,伸展四肢,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具身体也不是很健壮啊。她是有必要制定一个锻炼规则来。 或许是因为白天太过劳累,她躺在软塌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知春进屋,摇了她半天,才将她摇醒了。 即便苏惟眇再怎么不想起来,也还是得起来去沐浴梳洗,她可受不了自己在外奔波了一整天不沐浴就去睡。 用艾草烧的水泡了澡,才舒坦了,浑身的酸疼也减轻了,在沐浴时,她用布巾将头发包裹起来了,免得头发打湿了,晚上又晾不干,现在又没有吹风机可以用,所以她一般晚上不洗头发,尤其是沐浴后就要即刻入睡的。 知春站在她身后给她摘包裹头发的布巾,“夫人,厨房煮了热的橘皮茶,你睡前喝点吧。” “好,你也早点去休息吧,还有记得擦药。”苏惟眇眼皮子都快合上了。 “夫人,大人还在书房。”知春将布巾搭在臂弯。 “知道了,也别管了,你自去休息吧,我也要去会周公了。”苏惟眇起身,哈欠连了,把知春往外推。看样子,赵海潮还是会宿在书房,卧房依旧是属于她一人的,欧耶! 关好了门,苏惟眇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检查了窗户是否关严实了,直到确认一切都已妥当,才愉快地钻进被窝,几乎是脑袋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这夜赵海潮在书房处理公事直至深夜。 本来这夜也会如往常一样安然度过,可是苏惟眇却没能睡个安生觉。 门被拍得震天响,可苏惟眇迟迟没有醒来,她心大,素来睡得很沉,加上白天太过劳累。 “夫人,醒一醒啊……”知春差点把手都拍断,才把苏惟眇叫醒。 苏惟眇只梦到有人敲鼓,可鼓声实在太过密集,其中又夹杂着呼喊声。陡然从梦中醒来,才知道确是有人在敲门。 “什么事啊?”苏惟眇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她一定要将敲门的人打一顿。 “夫人,我是知春,你开门啊。”知春深知要叫醒自家夫人是很不容易的,一听到里面在问话,赶紧回答。她声音不敢太大,也怕小了屋里人听不到。 “知春,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情。”苏惟眇半穿着鞋子,哈欠连连地走着去开门。 “夫人,大人生病了。”门刚开,知春劈头就是这句话。 “大人?大人怎么了?”苏惟眇还没彻底醒过来,睡眼惺忪,她还弯着手指按摩额头,一副深深缺觉的模样。 “书房的小厮过来说,大人生病了。”知春脸色凝重。 苏惟眇揉了半天的脑袋,才听进了这句话,然后被这个消息吓得瞌睡虫都跑掉了。顿时有些头大,夜里急症怕是棘手,也不知道能不能连夜请来大夫,这个时代的医术不怎么发达,挂掉的几率很大啊。 她又觉得疑惑,这赵海潮素来身体健壮,不是什么柔弱男子,怎么会突然夜里病了?实在没有道理。 事实证明,并不时所有的事情都有道理可讲的。素来身强体壮的赵大人就是病倒了。 “管家呢?着人去请大夫了吗?”苏惟眇一边弯腰穿鞋一边问。 “不是很清楚,小厮只急匆匆来说大人病了。”知春忙着给苏惟眇整理她的外袍。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苏惟眇穿好了鞋子,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了。 他是男二号,怎么也是主要角色,应该不会就这么挂掉了吧。 第 20 章 苏惟眇来到赵海潮的书房时,书房伺候的小厮侍卫都在,屋里有三人,其他人都在屋外。一见到苏惟眇,纷纷行礼。 “夫人,你来了。”管家正满面焦急,站在床边,束手无策,一看到苏惟眇,心定了一下。 “大人怎么样了?可去请大夫了?”苏惟眇走到床边。 “已经着人去请了,”管家忧心忡忡,“夜里大人处理公事很久,小厮来添茶剪烛,发现大人面色潮红,高烧不止。才着人去请夫人过来。” 只见赵大人躺在床榻上,面色异常的潮红,气息不稳,眉头时不时皱起。苏惟眇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烫得不行,就这么烧下去,可了不得。 “大人,大人,你能听到吗?”苏惟眇俯身,凑近了问道。 可是赵海潮昏昏沉沉的,并不能回答她的问话。 苏惟眇伸手,翻了翻他的眼皮子,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了摸他的手心,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她想打哈欠,可是看到站了一屋的人,她伸手遮住嘴巴,堪堪打了个哈欠,真是瞌睡虫又回来了。 “知春,再去取些蜡烛来,点亮一点。”苏惟眇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来,“白叔,你也坐着等吧。” 等了些时候,大夫才来了,去请他的侍卫帮他拎着药箱。 那大夫一看病患症状,连连摇头,说恐是疟疾。 苏惟眇吓了一跳,这病在现代社会要医治并不困难,但这是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啊。 纵使留着大夫,他也看不出什么。念他年纪大,又是深夜打搅他,遂着人送他回去了。 苏惟眇让人将房间里点上许多蜡烛,仔细观察赵大人的症状,觉得并非是疟疾。应该只是一般感冒,只是来势汹汹,才让素来强壮的赵大人都倒下了。 她让管家回去休息,其他人留几个在外候着,其他人也去休息,还有天亮着人再去请大夫。她的一番安排,妥当又有条理。 “去打一桶冷水来,还要两罐酒,布巾多拿几条,盆儿两个。”苏惟眇吩咐。 知春带人下去置办了,很快就将东西都备齐了送了进来。 苏惟眇将赵海潮的衣衫都解开了,把留下来伺候的知春吓了一跳。 说实话也将苏惟渺吓了一跳,即使她事先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并且也知道男子的肌肤不同于女子,只是没想到差别会这么大,硬邦邦的,她还悄悄用手指戳了戳。 噫!以前只是在杂志上或者电视上看过肌肉线条这么美好的□□,这会儿竟然亲眼所见。 想不到赵大人看起来瘦精精的,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子。看来赵大人虽是书生,却并不文弱。 不过她感叹归感叹,心中还是记着救人为重。 “把水倒进一个盆里,再把酒倒另一个盆里。”苏惟眇决定使用物理疗法给他降温。用清水和酒打湿的帕子,轮流给他擦拭身体四肢。 擦拭的时候,赵海潮时不时哼哼两声,苏惟眇便轻声安慰:“没事,擦了你就舒服了。” 在一旁处理帕子的知春,已是瞌睡连连,完全没有见到自家夫人的温柔模样。 主仆二人几乎一夜没闲着,折腾得够呛,直至天亮。 赵海潮的高温已经降了下来,只是还没醒过来,苏惟眇觉得是他太累了。 苏惟眇趴在床沿睡着了,直到敲门声响起。原来是管家着人又请来了大夫。 大夫诊断结果:病人已无大碍,应是身体劳累,虚邪入体。于是开了草药方子,让人煮了草药水,给病人泡澡。 “白叔,那你好好送一下大夫,另外大人就交给你们了。”苏惟眇满脸疲惫,这一夜她几乎没睡,昨天又累得慌,她需要躺回去好好睡个觉,让自己恢复体力和精力。 “是,夫人请放心。”管家对于夫人亲自照顾大人一夜很是欣慰,尤其是在大夫诊断大人可能是疟疾时,夫人竟然不顾自身安危,整夜照顾大人。 苏惟眇此刻并无心情解释什么,因为无论怎么解释,他们现在是夫妇。 苏惟眇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窗外鸟雀鸣叫声清脆悦耳,阳光洒在地板上。窗台上的茉莉花亭亭开放着,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她起身,走到窗边,坐在扶手椅子上,望着眼前的洁白花朵,觉得心里很是宁静。 “知春,知春!你进来一下。”苏惟眇偏头朝门的方向喊道。 “来了,夫人!”知春应声,接着很快就进屋来了,她语气惊喜,手里端着装着茶壶的托盘,“夫人你醒了啊。” “嗯,”苏惟眇点点头,“你也一夜没睡,休息好了?” “嗯,我晌午就醒了,多谢夫人关心。”知春站在圆桌旁,斟茶倒水。 “大人情况如何了?”苏惟眇少不得要关心一下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大夫开了药方子,着人抓了药熬了给大人喝,说是没有大碍,但是要服药休养几日。”关于大人的情况,知春醒来洗漱好了,安排好夫人的饭食,就亲去书房问明了情况,就等着苏惟眇问呢。 “很好。用饭情况如何?”苏惟眇起身,走到圆桌边,端起一杯茶慢慢喝。 “说是用了些蔬菜粥。”知春说完就出门去,带着小丫鬟端着洗脸水进来了,伺候苏惟眇梳洗完毕,她还是自己给夫人梳头,虽然苏惟眇体谅她受了伤,但她觉得梳头还是可以的。 苏惟眇自认为也算是心灵手巧的人了,叠纸折星星折纸鹤,穿针引线缝补衣服。可是这时的发型,她真是不会梳,原来自己也有手残的一面。这个认知令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最终也接受了,她要承认自己的缺点。 “能用饭便好,吃饱了饭,才好恢复体力和精神。”苏惟眇看了镜子,对知春给自己梳的头很是满意。 “夫人,饭菜都给你备着呢,我马上去拿来。”知春放下梳子,脚步轻快的出门去了。 苏惟眇慢条斯理用饭,顺便安排晚餐菜单,以及给赵海潮准备的病号餐,她虽爱吃,但也不大讲究一日三餐定要吃什么饭菜,所以决定索性和赵海潮吃一样的,懒得去安排其他菜单了。 吃了饭她在屋里转悠了两圈,还是换了衣衫走出了房门。 苏惟眇刚走进书房所在的院落,一个正在洒扫院子的小厮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夫人您来了,大人已经醒了。夫人进去即可。” 苏惟眇笑着点头,看来是被专门吩咐过了。她不过是衣带不解的照顾了一宿,院子里的人就对她刮目相待了? 她这般辛苦照顾他,一来是认为撇开立场他确实是个好人,这是来自读者视角;二来么,怎么着他和原主夫妻一场,她现在顶替了人家的躯壳,还是要帮着尽一尽义务;三来她有过一些医务经验,又恰巧研究过疟疾,是以懂得稍微多一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是陌生人也要救一救的。 故而,她也没想过旁人要因着这事,就将她捧得高高的。她耸耸肩,敲了门得到屋里人的许可才跨了进去。 “夫人来了,”赵海潮倚在床头上看文书,“夫人进来即可,何须这般客气?” 这不是客气,这是礼貌!礼貌!苏惟眇在心里纠正。 “大人怎的看起文书来了?莫不是忘了昨夜急症来势汹汹,吓坏了满屋子的人。”苏惟眇不接他的话茬,走近了,脸色不善地说。 ”夫人教训得是。“赵海潮从善如流地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拿眼睛望着她笑。 苏惟眇只是不想自己昨夜的辛苦付诸东流,见他这般不好好休养不免脸色不愉,但也没想他能就这么放下。 他病容稍减,脸部及脖颈皮肤已恢复正常色调,只是唇血色稍淡,眼睛明亮,看来精神状态不错,亦证明治疗起了效果,好吃好喝再加上稍微锻炼,恢复如初是迟早的事情。 “也吓坏了夫人?” “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请摸着你的良心再发言。”苏惟眇不答反问。 笑话,她当然被吓到了,他可是以后女主崛起之路的重要角色,怎么能在此刻挂掉?再说了,他是完美男配,活到书中完结都没挂,肯定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挂掉啊。 赵海潮在闵安是否生病,书中毫无描写,甚至如何开展抗洪抢险赈灾工作,也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如果她没记错,现在江瑜正在努力打理苏家的生意,而且十分艰难。 “夫人莫气。昨夜多亏夫人的悉心照料,多谢夫人了。”赵海潮见苏惟眇生气了,赶紧端正态度。 “大人这么说就见外了。”苏惟眇笑笑,她又不是真的生气,当然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歉意“。 “你休息得可好?”赵海潮语气关切。 “还不错,”苏惟眇走近一些,“我看你还发烧没。” 说着话也不等人家点头答应,坐在床沿上,倾身直接伸手摸上了人家的额头,手心手背分别感知温度,后颈、手心处都分别摸了,情况确实不错,没有高烧也没有低烧,看他还在看书,乏力应该减轻不少。 “温度都是正常的,大人好好养着即可。你那些个文书,”苏惟眇直起身,看了眼书案,“还是暂时放一放,你是布政使,底下那么多人,此刻不拿来用,什么时候才用?” “夫人说得是。”赵海潮放在被子上的手,手指摩挲着,没有动。 “那大人好好养病。”苏惟眇点头,准备结束探病,回自个儿的院子,好好放松放松,顺便着人去教堂看看情况。 她准备起身的时候,手被拉住了,复又坐在的床沿上。 “夫人,不若再和我说会儿话?”拉住她手的某人笑问。 第 21 章 “大人,想要说什么?”苏惟眇笑得温温和和的。 “夫人为何要帮助那些灾民?”赵海潮清楚的记得,之前的苏惟眇可从来没有去过教堂,更没有去帮助灾民,她只是待在家里,打理家中庶务和做饭等他回来吃。 这时的苏惟眇还是关注饮食,甚至整理了一些菜单,让厨房按着她排好的单子来做菜,一日三餐都不带重样的,只一点不同,她不再洗手做羹汤,更是少有定要等他一起吃饭的。 难道因为他的重生,事情的发展甚至人的行为处事都发生了改变? 比如上一世,他也是负责安置灾民、治理水患的,可是他并没有累得病倒。又或许是因为他提前知晓事情,更加卖力布置,希望更大地减少损失,才劳累过度而病倒? “难道不该帮助他们吗?”苏惟眇歪着头问。 “并不是,只是……”赵海潮似乎被问倒了,他斟酌词汇语句,“夫人怎会去教堂呢?又是如何识得洋教士的?” “自从我摔伤,在家养伤数日,快被闷坏了,所以出门四处逛逛,见到一尖顶建筑,从未见过这样的房子,一路寻去,才知是一座教堂,故而识得哈登教士。”苏惟眇并不打算掩盖,大大方方照实说了。 赵海潮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咳嗽起来。 苏惟眇见状,立即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水,端给赵海潮喝了。 “大人正在吃药,怎的还是泡了茶水喝?”苏惟眇怪道,“知春,知春,进来一下。” “夫人,大人。”候在门外的知春来得很快,进了屋,给两位行礼。 “去换一壶开水来,不要泡茶了。把茶壶里剩下的茶都倒掉。还有,取一个柠檬过来。”苏惟眇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好的,夫人。”知春端起托盘出去了。 “回头,我给小五嘱咐一下这事。”苏惟眇转头对赵海潮说道。 这也太快速了吧。赵海潮看得有点瞠目结舌,他这个夫人真是想到就要做到啊。 “大人,可是不愿我在外结识朋友?”苏惟眇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 “夫人多虑了。在外行事,注意分寸即可。”按着赵海潮的儒生为官的设定,他应该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是这是有着丰富经历的赵海潮,他原先也看不惯江瑜,只觉得她聪慧狡黠,又觉得她虽然家境没落,但不该抛头露面去做生意,可是江瑜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位置,何其德才兼备,何其眼界高远,何其令人钦佩。 苏惟眇是与她截然不同的,可是天天困居在家宅中,眼界日益狭窄,耽于情情爱爱,最后竟然辨不清是非黑白,沦为敌人的棋子。 这一世,他想,或许让她也去外面走动走动,见识见识,或许不会再走上老路,也算他对她一片深情的报答吧。 “那是自然,我尽量不丢大人的脸面。”苏惟眇很是吃惊赵海潮的回答,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夫人在外抛头露面呢? “听说你还给教堂捐银子捐粮食的?”赵海潮又问,他知这消息应是无误的,只是她竟然一个字也没同他讲。 “嗯,不过我是从我嫁妆中出的,又因事情急迫,所以没能和大人说这事。还望大人见谅我的善做主张了,”苏惟眇点头,这事没啥好瞒的,“以后再有这等事,我都会找大人商量的。” “夫人做的很好。”赵海潮点头。 “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理个菜单让厨房做。”苏惟眇又说起饮食。 “鸡汤很好喝。”赵海潮点评了今天的汤,小五说了,这也是夫人拟好的菜单。 “晚上换一个香煎豆腐,和糖醋里脊怎么样?”苏惟眇记得赵海潮这个完美男配,私下是个爱吃甜食的,可是他从不说,觉得外人可能会认为吃甜食的人软弱,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官,就像他从不说喜欢。 “很好。”赵海潮笑着点头,怎么办,这个夫人好贴心的感觉。 知春端了半热的开水过来,还用一只盘子装着一只柠檬并一把小刀,她知道夫人怎么食用这能酸掉牙齿的柠檬果。她尝过,还真好喝,酸酸甜甜的。 苏惟眇起身,过去净了手,走到桌旁,亲自动手切起了柠檬,切了三片放进茶壶,然后舀了两匙蜂蜜,用小汤匙搅拌,一壶蜂蜜柠檬茶就算泡好了。 “大人尝一尝这茶水。” 她亲自倒了一杯,端给赵海潮。 酸酸甜甜,很是爽口。赵海潮表示很满意。连泡茶都这么心思巧妙。 “夫人,好手艺。”赵海潮喝完了整杯茶。 “大人喜欢就好。”苏惟眇神情淡淡,她并不觉得会泡个茶就是好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此茶胜在新奇少见而已。 “过几天就是我娘的生日,我是要回去祝寿的,大人工作这般繁忙,不去也是没有问题的。想来爹娘也不会怪罪。”苏惟眇是看到原主留下的笔记,才知道苏二夫人的生日,她正好回去,也和江瑜往来。 “岳母的生辰就快到了?”赵海潮手指摩挲着杯身,似问非问的语气。 “正是。”苏惟眇点头,若是她记得不错,苏二夫人生辰后不久,就会发生那件事情,她正好借此机会在苏家住些日子,定要保全女主。 夫妇二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得外间小五禀报:“大人,衙署的几位大人来看望大人了。” 赵海潮就要起身更衣,苏惟眇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中接过茶杯,顺手扶住了他的手肘。 “大人身体方才恢复一些,要当心才对,我扶你去书案那里。”苏惟眇轻声细语地说。 赵海潮欲言又止,随苏惟眇扶着他,绕过屏风,走到书案旁,在圈椅上坐下来。 苏惟眇又去找了件披风,拿过来给赵海潮披上,系好带子,然后又绕到屏风后将茶水端了过来,复又回到了屏风后,收拾起软榻上的薄被和枕头,并几件衣衫,一并收好了塞进一旁的柜子里。 小五进了屋,正在和赵海潮说来了哪些访客。 不多时赵海潮就看到苏惟眇从屏风后出来了,“既然大人要会客,我先走了。” “夫人好走。”赵海潮点头,眉眼带着几分笑意。 “夫人好。”小五后退两步,面带喜悦,自从昨夜夫人不合眼地照顾了大人一整晚,他就决定要尊敬夫人了。 苏惟眇略一颔首,走出了书房。她也不打算过问赵大人和同僚下属关系如何,结交什么样的朋友。 她甚至想够没想过,带着知春火速回了自己房间,途中还去了一趟厨房,巡视了院子,觉得大家的工作都开展得还不错,表示满意。 另外在厨房着重强调了卫生,她坚持一点,宁愿要一个卫生干净做菜味道一般的厨子,也不要一个做菜好吃但不讲卫生的厨子。 就在苏惟眇在想是不是要准备客人的饭菜时,小五来报说是来探病的大人们都已经走了。她听了点点头,挥手让小五走了,也没问其他。 小五心底还在想:以为夫人会问几句关于大人的事情,以前夫人是挺爱问的,可是这些日子,夫人从未问过一句,他有些疑惑。 可是看夫人对大人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帖帖,心里又很是宽慰,替大人高兴。只盼着大人也能看到夫人的好啊。 苏惟眇才不管小五是怎么想的,她对待赵海潮,就像是对待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一般,你对我客客气气的,我也就投桃报李罢了。何况苏惟眇并不打算得罪赵海潮这个现成的大腿,虽然她不准备抱这个大腿。 第二天苏惟眇睡了个懒觉,吃饱了饭,也没过问其他事情,让知春去吩咐人套车,她要出门。 正当她在屋里换外出衣衫时,一个小丫鬟来报:“夫人,古小姐来了,已经在花厅。” 这是苏惟眇定下的规矩,凡是她的访客,都引到花厅招待。她可不喜欢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她的卧房,给她卧房守门的是一个叫绿水的结实丫头。凡她出门,她的卧房定是锁上的,由绿水看守。 “来得这么早。”苏惟眇嘀咕道。 “夫人,不晓得古小姐这个时候来作甚。”知春道。 苏惟眇很是不喜欢应酬访客,之前还庆幸城中的官家太太千金小姐看不起苏惟眇这个商户女,但凡个宴请也不会下帖子请她的,她还暗喜: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她就宅在屋里也能怡然自得。 严格来说,这位古小姐是她醒来后的第一位访客呢,这么些日子没见,不知她登门所为何事。 等到苏惟眇步履姗姗走进花厅时,才发现坐在椅子上正在打量屋里陈设的女子,并不是她曾见过的古宁。 那这个古小姐又是谁?苏惟眇慢慢挪着步子,脑袋里在使劲回忆书中情节。 要是她没有记错,这个应该就是古宁的妹妹——古筝,书中描写古家姐妹俩都和苏惟眇有交情,至于是到底有多深的交情,就无从得知了。 “苏姐姐,你终于来啦,”在椅子上把玩手帕的古筝,一看到苏惟眇,脸上扬起一个明丽的笑,起身来迎,“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刚回家,就听姐姐说你之前摔下楼梯的事情了,对不起啊,没能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面对来客炮弹似的发问,苏惟眇的脸部肌肉抖了抖,走过去,脸上笑着。 “快快请坐,摔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你的关心。”直觉不喜欢来人,客气话苏惟眇还是会说的。 “那就很好了,我从京城给你带了礼物,”古筝笑容满满,将桌几上的一只盒子,推到苏惟眇面前,“看看,你 第 22 章 “你真是有心了,”苏惟眇打开盒子,里面是黑色的皮质手套,还是两双,稍小一双还有一圈毛毛,外面罩了一层蕾丝花纹,“实在有心!多谢你。” “算是祝贺你成亲。”古筝抿唇笑着,眉眼弯弯,似是极其为苏惟眇开心。 若不是苏惟眇知道剧情发展,都要以为对方是真心相贺了。话说回来,古筝现在也没有黑化,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看到昔日闺中好友傻傻呆呆,越走越高,日子越过越好,反观她自身艰难处境,更是愤懑难平。所以说,人心啊,最是难测。 “我很喜欢。”苏惟眇拿出手套,观看了一番。 “这是舶来品,洋人从遥远的海外运来的,我敢说咱们闵安城里还没人有这个呢。”古筝笑嘻嘻的说,她敢打赌苏惟眇没有见过这个玩意儿。 “那可真是沾了你的光了。”笑话,不就是一双皮手套,更华丽更漂亮的手套她又不是没见过,她自己就有一双柔软保暖的小羊皮手套呢。若是原主,大约真没见过。 “哎呀,苏姐姐,你就不要客气了。安心的收下吧。你和赵大人一人一双,正好呢。”古筝说起俏皮话来,也是诚意满满。 “行啊,”苏惟眇笑着点头,“你姐姐最近忙什么呢?” “她啊,就是做生意咯。你知道她的,以后要接我爹的衣钵,天天都在外边忙着。听姐姐说洋布销得很好,她就更忙了。最近又听说咱们这儿也要建什么织布局,看姐姐的意思,很是想要参与。” 古筝说起自己那位异常忙碌的姐姐,语气颇为无奈。她就搞不懂为什么姐姐对做生意那么上心,生意简直比她这个妹妹还重要。 “这样挺好啊,你们家就你和你姐,若你姐不接手,难不成要便宜外人?”苏惟眇了解现在这个社会,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是个什么大致情形,就连在现代都有父亲家的亲戚吃绝户呢,何况是现在,怕是更甚于现代。古宁能接下古家的摊子,对姐妹俩有益无害。 “姐姐接手生意,也正出于这个考虑,现在我们家的叔伯亲戚都还时常上门打秋风呢,”古筝很是讨厌那群如吸血鬼一般的亲戚,可惜父亲念及旧情,每每都要接济一番的,“算了,不说他们了,说了就来气。” “那你说说你出门一趟,是个什么情形?”苏惟眇笑着建议,她倒是想要了解了解旁人眼中的世界,她自己老是一副读者视角。 “去直隶,自然要经过京城,所以在京城玩了一些日子。京城很大很大,估计有是个闵城大吧,吃的玩的也都和这里不同的。还有,皇城真的太大气磅礴了!甚为壮观。”古筝兴致勃勃说起途中见闻。 据苏惟眇所知,现在的京城并没有现代的大,毕竟后面这么几十年,扩展得不是一星半点,都挨着湖北的地界了。当然古筝是不会知道的。 东拉西扯一番下来,苏惟眇觉得这个小丫头也不算讨厌,只是处处都要显摆自己见多识广,吃了从未吃过的东西,得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见到了广袤无垠的大海,归根结底,都要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来。 附和之词,苏惟眇自是信手拈来,一派宾主尽欢的乐呵景象。 “苏姐姐,我发现你成亲后,变得更为风趣活泼了呢。不若以前那般……端方。”古筝笑眯眯的总结道。 “是这样吗?!”苏惟眇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 “就是这样,以前你多半要劝我静心学习,未来好帮一帮姐姐的。可是今天这么久了,你一个字都没说。赵大人的魔力也太大了吧!”古筝语气再正经不过。 “这个嘛,”苏惟眇叹了口气,开始胡说八道了, “以前做姑娘时,事事要听爹娘的教导,一刻也不得分心,事事都有人盯着。现在成亲了,我自己当家作主,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你既不爱听那些话,我何苦再说?何况你登门是客,我怎么好教导客人呢?这传出去啊,还要说我是个多么爱训人的人呢。” “竟是这样吗?”古筝听得瞠目结舌,“那,苏姐姐,你之前做姑娘时的日子,还真是艰难啊。” “谁说不是呢?”苏惟眇同情地点点头。 “赵大人好相处吗?之前听外界传闻,他可是冷心冷面,固执迂腐,额,不是,是刚正不阿!”古筝诚恳发问。 这个小丫头的脑筋是离家出走了吗?当着人家夫人的面儿,说人家固执迂腐,这合适吗? 如果古宁在场,估计要瞪她一眼,让她闭嘴了。 “还不错,他很忙的,我也不常见到他。”苏惟眇这话相当于啥也没说。 “你们不是夜夜都睡在一起吗?如何不常见到他?”古筝有些吃惊,因为她听说成亲了的夫妻,是要睡在一张床榻上的。而苏姐姐竟然说她不常见到赵大人。 “……你一个姑娘家,把这话挂在嘴边,当心你姐罚没你的零花钱。”苏惟眇扶额,她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没心没肺的。她以为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该是含蓄的。 “我是不懂就问嘛,为何要罚没我的零花钱?”古筝噘嘴,很是不忿,她的零花钱可是有许多用处呢,胭脂水粉自不必说,她还酷爱看戏听曲子。 “这话你可别当着你姐或者你爹的面儿说,否则……”苏惟眇摇摇头。 “孔子说过要不耻下问,我这问了,还不对了?”古筝很是不明白。 “你问的又不是学问,而是隐私,别人可以选择不回答。”苏惟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知春刚刚倒的茶水。 “苏姐姐,你好像更能言善辩了呢。” “是吗?那一定是大人给我作了良好的示范,对我产生了正面的影响。”苏惟眇仍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古筝好像并不关心那些弯弯道道,脑回路好像也与众不同。 “奇怪,难道一个人的脑袋摔了后,反倒更聪明了?”古筝摸了摸鼻子,表示不解。 “你如果想试验一下,也可以啊。回去后,从楼梯上滚下去,保管你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痛苦。”苏惟眇点头建议。 “我才不要,我已经够聪明了,才不需要呢。”古筝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 苏惟眇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小丫头有点儿趣啊。 “明天有一出戏,不知能不能请得动咱们的布政使夫人赏脸光临啊?”古筝问道。 “什么戏啊?” “反正你明天来看就知道了。“古筝神神秘秘的说,也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关子。 赵海潮大人病倒的第二天下午,又来了一拨大小官员前来探病。苏惟眇连面都没有露,反正是来看赵海潮的,她只是吩咐人准备好茶水糕点。 其实照苏惟眇的看法,现下正是抢险救灾工作的重头时刻,各级官员们撸起袖子加油工作,就是为赵大人分忧了,比来探病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她总不能借此不让那些人登门。 苏惟眇倒是带着知春出了门,上了马车直奔教堂,她在家的这几天,也是挂心教堂的安置工作是否做到位了,是否有遗漏,能不能做得更完善。这些事情总要眼见为实,她也不放心全然听信别人的说辞。 不过第二天苏惟眇还是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白梨苑,地处繁华地段,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夫人,听说这白梨苑是咱们这儿头几号的戏园子,遇上他们的角儿登台,一票难求呢。”知春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随着苏惟眇站在白梨苑大门外。 看戏她没有看过现场的,于是古筝邀请她来看戏,她就愉快的答应了。既然她现在生活在这个世界,她势必要了解周围人的生活状况。 书中压根没有具体写苏惟眇嫁给赵海潮之后是怎么过日子的,出现的剧情都是她整好一大桌菜,等着赵海潮回来吃,而赵海潮却对她的作为视而不见。 甚至有些情节只是为了体现男配的完美和完美男配对女主忠贞不渝的情意,至于苏惟眇其他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书中没有任何文字描写,偶尔从侧面可以窥见几分,也极为有限。 苏惟眇看着手帕上多的一划,想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足一个月,之前一门心思的回忆剧情,或者遇到各种事情,她还没有过什么社交活动。 待她一进门,就被张望着大门口许久的古筝看到了,对方连连朝她挥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可来啦,苏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古筝挽着苏惟眇的手臂,吐吐舌头。 “怎么会,我答应要来的。”苏惟眇自认为是个诚实守信的人。 “哎,你不是和姐姐一样认为,出入戏园子是不入流的事情嘛。”古筝撇撇嘴。 那不是她说的啊。但苏惟眇没办法对之前的事情进行否认,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不知道原主是不是个戏迷还是厌恶看戏。 “行了,我这不都来了吗?”苏惟眇和古筝说说笑笑地走进了戏院大堂。 宽阔的一楼大堂被一张张方桌圈椅搭配占满了,已然坐下了不少人,堂倌在各个桌子之间穿梭为客人服务。 古筝是个戏迷,早就是白梨苑的座上宾客,这次也早早定了前排的座位。两人携手而来,落座。知春和古筝的小丫鬟在方桌后的条凳上坐下,凑在一处说话。 还没开戏,大堂里人声鼎沸,就连二楼的的几个包厢都点起了灯,今天来的客人真不少。 古筝正悄声说着城里有哪些人爱听戏,时常来白梨苑听戏,哪个角最受欢迎,哪个角唱的最是好听,哪个角的扮相最美,总之都是关于戏的。 苏惟眇暗道看不出古筝竟是个戏迷,不过有这么个爱好,是挺好的。不过也是个砸钱的爱好,不过这对古筝来说都不算什么事。 “话说当日灾民如潮水涌入城中,城中各级官员都忙个不停,就连教堂都给灾民发放粮食。虽然是洋人,也有一副慈悲心肠!” “什么洋人慈悲心肠,还不是将人送进大牢关起来了?” “还有这等事情?何人将那人送进大牢?” “正是布政使赵大人的夫人!” “她一介妇人,还管起了抓捕之事!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第 23 章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那天教堂外的情况描述得绘声绘色,好似他就在当场一样,同时也极尽所能地明嘲暗讽新任布政使大人管教不严,竟然容得女眷在公事上指手画脚。 “夫人,这些人好好一张嘴却乱说话!我去……”知春皱起眉,双手捏成拳,就要起身冲上去找他们理论。 “知春,”苏惟眇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按回了凳子上,“听我的话,好好坐着。” 知春一脸愤愤,可是夫人的手劲儿有些大,按得她不能动弹一丝,只能点点头,待夫人收回了手,她就只能揪着帕子出气。 “他们说的事是真的啊?你当真在大街上怒斥了那个贼人?然后还帮着教堂安置灾民?”古筝凑近了轻声问道,她那仿佛盛放了星光的亮晶晶的眼睛里,夹杂着种种情绪:期待、震惊、佩服、高兴。 “快点回答我啊。”古筝扯了扯苏惟眇放在桌上的袖子,语气虽低,却饱含兴奋。 “是,也不是。”苏惟眇点点头,又摇摇头。 “诶!我说,你们这些个老少爷们儿,满嘴仁义道德,一口一个一介妇人如何如何,怎的不见你们到街上去帮助帮助灾民?啥事也不做,数落起别人来,倒是头头头是道啊!”突然间,从二楼一个包厢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大堂里说闲话的被这么一打断,都有不满。 “你何文越不是老少爷们儿,怎的也来这白梨苑消磨?”一个圆圆胖胖的男子,戴着一顶瓜皮小帽,硬生生将他的脑袋削的扁了,和他圆滚滚的脸相对,平白生出滑稽感。 “我消磨归消磨,可不像有些人,长了一张嘴,说的却不是人话,也不知吃的是什么东西?”被称作何文越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穿一身光鲜的锦衣,靠在栏杆上,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手里捏着一柄锦扇,一忽儿张开一忽儿收起。 “何文越,你好歹是个读书人,怎的说话这般没有高低?”一个瘦瘦的男子,一袭长衫,同样的一顶瓜皮帽子,戴着他的头上,显得有些大,他一手扶着帽子,连连摇头叹息。 “何文越,你脑子抽风了啊?作什么为一个女子说话?难不成是听说这位夫人容貌妍丽过人?”又一个阴阳怪气道。 “你说话当心点,搬弄是非也就罢了,还敢说赵大人的事,难道你也想去和那位贼人作伴啊?”何文越收拢的扇子,一下一下拍着左手。 “我们不过是在讨论水灾一事,提及几句而已,你莫要含血喷人啊!”先前那个戴瓜皮小帽的胖子指着二楼的何文越道。 “大伙儿都有耳朵呢。”何文越呵呵笑道。 “好了好了,各位!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大伙儿都入座了啊,入座了!”白梨苑的管事出来,拍拍手,笑呵呵的说。 随着他的话音,戏台一边的锣鼓班子弹奏起来,将刚才的争吵声掩盖了。 “哟呵,今天这个二世祖还有点良心嘛。”古筝嘀嘀咕咕。 “怎么了?”苏惟眇饶有兴致的看着戏台,听到古筝似乎在说话,便随口问道。 “一会儿要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我啊,苏姐姐,别忘了。”古筝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况且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苏惟眇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台上演员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戏服色彩鲜艳,生旦扮相俊俏秀美,唱腔大气磅礴,是典型的秦腔戏班子。底下时不时响起喝彩声。 苏惟眇观看全程带笑,时不时动作文静的鼓掌。一节唱毕,演员退到后台,舞台空了出来,主持人登台报幕。 “苏姐姐,这戏好听吧?咱们这秦腔可有历史传统了,在本朝最为鼎盛时,光是咱们城就有三十多个戏班子呢。就是现在,城里也都有十多个呢。”古筝先喝了两口茶水,看着苏惟眇,喜滋滋地问。 “确是不错。”苏惟眇点头,她以为古筝这种小姑娘会更喜欢黄梅戏一类的,唱词唱腔更柔美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姐才会和我一起看戏。”古筝语气有些落寞。 “我想总有一天会的。”苏惟眇觉得世事无绝对,事情演化中,会出现很多分叉,就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就像她来到了这里,一定是某个环节出现了错误。 “哟,古二小姐又来听戏了啊?”突然有人朝古筝说起话来。 “关你什么事?”古筝白了那人一眼。 “你家姐姐说了,这戏园子乱糟糟的,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那人摇着一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锦扇,遭了白眼也不以为意,反倒笑眯眯的劝解。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一天就知道对别人的事情唧唧歪歪的,我告诉你,要是你再到我姐面前告状,我就把你的扇子烧了。”古筝狠狠道。 “暴力狂,我好怕怕哦。”那人将扇子挡在胸前,故意吊着嗓子。 “滚开!死娘娘腔!”古筝挥了挥拳头。 旁观两人斗嘴的苏惟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叹两人怎么不再斗上个百八十回合,料想不比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差。 “这位夫人是?从来没见过呢。”那人眼睛一转,看向苏惟眇,很有兴致的样子。 “如果我劝你不要在这位夫人面前自露丑态,你一定是不信的。没办法,我说真话的时候,永远没人信。”古筝撇撇嘴,耸耸肩。 古筝的这番话,更令那人对这位陌生的夫人生出了兴趣。 “苏姐姐,你别理他,他就是个不学无术只吃饭不长脑子的二世祖。”古筝转开身子,不看那人了。 很可惜,这位二世祖不仅长了脑子,还蛮聪明。他仅仅凭借姓氏就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夫人,失敬失敬!”那人扇子一收,语气放轻,朝苏惟眇拜了一拜,“在下是闵城何家的何文越。” 古筝转身,瞪大了眼睛,看了何文越一眼,他他他......是怎么知道苏姐姐的身份的? “客气。多谢你为我说话。”经过刚才的事,苏惟眇瞧这个年轻人很是顺眼。 “夫人言重了,在下不过实话实说。”何文越说话很客气,全然不见刚才和人互怼的刻薄。 “我在这里的事情,还望你莫要外传。” “听到了没有?”古筝扬了扬拳头,低声威胁。 在屋里养病的赵海潮,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工作,紧急的公文会被送到府邸书房,给他批示,还有僚属人员前来商讨救灾的章程,故他也不算闲。 “夫人回来了没?”赵海潮放下手中的文书,问进来添茶的小五。 “还没有。”小五轻轻放下茶壶,心道:大人您都问了两遍了。 赵海潮不言语,小五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他又看了会儿文书,丢开在一旁,觉得心里无端有些烦闷,起身走出了书房。 候在屋外廊下的小五,听到声响,立刻起身,一边拍衣服一边转头,“大人有吩咐?” “我随便走走。”赵海潮略摇头,沉静的面容呈现出一些疲惫之色。 于是乎,赵海潮就逛起了院子,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小五不近不远地跟着,心里嘀咕大人怎么想着逛起了花园,要知道大人可从不逛院子,他每天都很忙很忙,在府中的时间,大部分都呆在书房看书写字或者处理公务,再不然就是在院子里练功。 他敢肯定大人连眼前花圃里开的是什么花都不知道。就是成亲后,大人的作息时间也无什么变化,好在夫人温良贤淑,处理府中事务井井有条,又对大人一心一意,不曾为大人添一丝一毫的困扰。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苏惟眇的院子外,从游廊望过去,可以看到她的寝房。 “你觉不觉得夫人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怎么不一样了?” “诶,我也感觉到了,比如夫人现在出门比以前多了。” “那确实。夫人比以前更宽容了,我上次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精美的瓷器,夫人也没多责骂,只说按照以往规矩办。” “嗯,上次洗澡水稍微凉了些,夫人也没有责骂我,只是被知春姐姐教训了一顿。” “可是你们说,大人什么时候会回正屋啊?” “哎呀!你这个死丫头,害不害臊啊?!” “哎呀,我没有,我这是说的实话嘛。” “我看不回也没什么啊,至少夫人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啊。” “夫人没有不高兴,我们底下的人日子也好过啊。” “哎,快别说了,走了走了,一会儿夫人就要回来了,快去准备准备。” 几个小丫鬟坐在花圃后面的石阶上,背对着院门,悄声议论着府里男女主人的事情。 初初听到这些话,赵海潮皱眉,脸色沉得跟块寒冰一样,跟在后面的小五要出去呵斥那些闲言碎语的丫鬟侍女,被赵海潮抬手制止了。 瞧着几个丫鬟步履匆匆地消失在翠绿的树枝后面。赵海潮袖子一甩,转身走了。 小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赶紧快步跟了上去。心里哀嚎:这这这……大人指不定会如何生气。主子一生气,倒霉的就是下面伺候的人。他瞬间觉得乌云罩顶。 赵海潮一路脚下生风,回到外书房,越想越生气。 “大人,您喝水。”小五战战兢兢地倒了水放到赵海潮的手边桌上。 “茶呢?!”赵海潮一喝水,舌头尝到的不是往常的味道,杯子在桌上重重一放。 “是……是夫人吩咐……大人你在喝药……才换了白开水的。”小五磕磕巴巴说道,他心里几乎要哭了。 “哼!”赵海潮虽然记起了这回事,心中气仍旧未平复,相反更是旺盛了一些。 “……”小五静默不语,悄悄往后退了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去把我的衣衫收拾好。”赵海潮指了指屏风后,小五自是立刻就按照吩咐办事了,他看着茶盏里的白开水,一口像是刚剥了皮的杏仁一样白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好啊,他的夫人竟然乐得他睡在外书房! ※※※※※※※※※※※※※※※※※※※※ 求~收藏呀 第 24 章 古筝这个小丫头太会缠人了,苏惟眇无力地靠着车壁,她硬是被古筝拖着手,在云来楼吃了两碟糕点,四盏茶,将那天在教堂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彻彻底底的,甚至没有遗漏一句围观者的话,她才得以脱身。 什么啊?简直比古宁难缠多了。被迫当了说书人的苏惟眇筋疲力尽。 “夫人,这古筝小姐还真是无赖,夫人你看戏都看得累了,还去云来楼坐了这么久。”知春坐近一些,给苏惟眇捏起了肩膀。 “这边,这边。”苏惟眇换了个姿势,闭着眼睛,任由知春给她按摩。 马车一路摇晃回去,苏惟眇觉得浑身都更不舒服了,瞌睡虫也找上来了,只想赶快回到房间,沐浴更衣然后去会周公。 “叫人准备沐浴,饭食后面再用。”苏惟眇一走进外间,习惯地开始脱外衫,换上家居棉袍,一边打哈欠伸懒腰走进里间。 她的哈欠凝固了,看着堂而皇之坐在圆桌边的人,她面露疑惑,难道她走错房间了?看了看房间的布置摆设,确是是她的房间啊,挨着窗户的边几上还有她自制的桌旗呢。 “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啊?这是……怎么了啊?”苏惟眇拉了拉棉袍的衣襟,退到屏风后将衣衫拾掇整齐了才重新走出来。 “夫人看到我竟然这般吃惊?难道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吗?”赵海潮面带微笑。 你当然不该出现在这里啊,这是我的卧室!我的!苏惟眇心里在狂喊,可是脸上只能挤出一个尽量不那么尴尬的笑。这实在令她很是措手不及,毕竟在她的预演里,没有这一出戏。 因为完美男配爱的是女主啊,虽然被迫娶了女配,那个啥夫妻生活也不见得多和谐啊。 “自然是因为大人突然出现,我……很是欣喜啊,”苏惟眇变身假笑女孩,“大人能搬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呢,只是大人也该提前给我说一声,我也好叫人,好好将屋子收拾一番,你看这乱得很。” “不妨事,都由夫人做主。夫人不是要沐浴吗?已经准备好了。”赵海潮指了指和卧房有一门相通的浴房,笑容和煦。 “是,”苏惟眇垂在身侧的手,捏着棉袍,“大人请便。” 赵海潮抿唇颔首,在灯下看起书来。 苏惟眇正要往浴房走,走了两步,脚步一转走向了衣柜,她抱着衣服穿过屋子时,对上赵海潮的温和无害的目光,艰难地笑笑,小跑着钻进了浴房。 她将浴房和卧房之间的门栓好,觉得无力极了。方才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强颜欢笑。 偏偏她不能阻止赵海潮搬回卧房,对方无过无错,双方又没有因为什么矛盾冲突闹翻脸。而且他们才成亲几个月,正是新婚燕尔。 浴房里已经准备得再妥当不过,胰子、布巾、室内拖鞋、放置衣服的架子,都按往常一样摆放着。 她走过去,将衣衫放在凳子一头,自己在旁边坐下来。 苏惟眇痛苦地抓头发,她也太命苦了,刚刚被古筝折腾着说书已经是筋疲力尽,现在回来了还要对着一尊送不走的神。 面对赵海潮她要打起精神,谨慎应对,万一出了纰漏就麻烦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他要找她履行夫妻义务,她怎么办啊? 真是越想越绝望,早知有今日,她就该把事情挑破了,借故和他大吵一架。能合离最好,再不济也是他睡他的书房,卧房仍旧由她独享。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抓头发的时候,抓到发簪,才记起自己太过慌张,竟然忘记取下头饰了。 都怪赵海潮,他搬回来干什么啊?为什么这个时候搬回来啊? 她真想尖叫两声,吐吐心中的郁气,下一秒又记起一墙之隔的赵海潮,苦着一张脸,卸了钗环,脱了衣衫,沉入浴桶水中。 “夫人……夫人!”断断续续的呼喊声,远远近近,听不甚真切。 苏惟眇动了动眼皮,陡然睁开眼,差点滑到水下,她赶紧伸手抓住了桶沿。 糟糕,她怎么在浴桶里睡着了,水已经快凉了。 “我没事,别敲了。”她朝门的方向喊了一句。 敲门声和呼喊声都停下了。 苏惟眇闭了闭眼睛,还是没起身,她心里抵触回房间。 这都叫什么事啊?她忍不住拍了拍水,才起身擦水穿衣。 苏惟眇磨磨蹭蹭了半柱香的功夫,才从浴房出来了,她的头发用一块布巾包着。 不知是因为被打断睡眠,还是沐浴,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从浴房出来的苏惟眇,眼底眉梢染了几分冷霜的气息,也不搭理仍旧在圆桌边坐着看书的赵海潮,径直从他身旁经过,走到梳妆桌边上,在圆凳上坐下来。 知春轻手轻脚地进屋,手里拿着干净的布巾,走到苏惟眇身后,先取下包着头发的已经湿掉的布巾,然后用干布巾擦起了苏惟眇的黑羽毛般的长发。 坐着的苏惟眇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人给她擦头发。 赵海潮擦头发的手艺很是笨拙,他才刚从知春手中接过布巾,擦了两下,头发的主人就哼哼:“轻点儿。” 她真是在哪里都能睡着啊,赵海潮心底叹气,连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柔软。 知春领着两个丫鬟,将饭食轻手轻脚地摆放在圆桌上,然后静悄悄地退出了房屋。 知春福一福,也退出了房间。 “饭食来了?!”一直闭眼睡觉的苏惟眇皱了皱鼻子,砸吧了两下嘴巴,然后睁开了眼睛。 “行了,不擦了,我要吃饭。”苏惟眇摇摇左手,右手摸着肚子,看来糕点什么的果真不能饱腹,只能当做零嘴吃着玩。 身后的人果真停了下来,走到一旁将布巾搭在衣架上。 “给我梳头啊。”半天不见梳子落在头发上,苏惟眇转头抗议。 “大……大人!”她正好看见往衣架上晾布巾的赵海潮,所以刚刚给她擦头发的不是知春,而是赵海潮?她扫视一眼屋子,早没有知春的身影。才明白眼下屋子里只有她和赵海潮。 “大人怎么……”苏惟眇抓起书桌上的梳子,自己梳起了头发。 “夫人不高兴?”赵海潮和颜悦色地问。 “怎……么会?只是大人,这等事情,知春来做就好了。”苏惟眇尬笑,不再看他,对着镜子梳头,可好巧不巧,在镜子里也能看到某人的笑脸。 按理说,赵海潮长相英俊,笑起来更是格外好看。可今儿瞧着的苏惟眇,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夫人,我来?”不知何时赵海潮已经走到她身后,伸手要取她手中的梳子。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马上,”苏惟眇避开他的手,“大人,你先坐,稍等一下。” 看着加快速度梳头发的苏惟眇,赵海潮嘴角浅浅一弯,收回手,走到圆桌边坐下来。 食不知味,味同嚼蜡。如果可以,苏惟眇永远不想体会这两个惨烈的词,她一向都是吃嘛嘛香,可旁边坐着一个时不时朝她笑一下的赵海潮,她真的心里突突突的,看着饭菜都没什么胃口。 “夫人多吃点,夜还长着呢。”赵海潮用公筷夹了菜到她碗里,语气温和地劝解道。 听了这话的苏惟眇,更是一哆嗦,她觉得头更痛了。 “大人也是。”她努力巴拉碗里的饭菜,眉眼间布满愁思。 此时的苏惟眇的内心很矛盾,她希望这顿饭赶紧结束,可又怕结束。 于是她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斯文优雅。 直到赵海潮按下她的手,“夫人莫要贪食,小心积食,夜里睡不舒坦。” 苏惟眇愣了愣,心里叹口气,放下筷子。 望着眼前的人,这干净俊俏的面庞,漆黑明亮的眼睛,墨黑有型的眉毛,面带微微的笑,正是曾经的苏惟眇渴盼已久的人,期望已久的关切,可是那个苏惟眇已经不在这里了。 只有她这个不知何故出现在这里的异乡人。 想及此,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垂下眼睛,想这些做什么?她拍了拍手,招呼知春进来收拾碗筷。 知春带着绿水一起进来,悄无声息的收走碗碟,并退出了房间。 苏惟眇盯着跳跃的明亮烛火,突然微笑起来。 “大人,你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赵海潮倒茶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她,睫毛扑闪,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我相信。”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不信。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事情不是努力就行的。”苏惟眇摸了摸仍然湿润的头发,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 赵海潮一边喝茶,一边思考。她的确有些奇怪,这情绪转变得也太快了。 从一进屋直到吃饭,她的慌张和故作微笑,他都看在眼里,即便她刻意掩盖,也一目了然。吃完饭后,她的情绪就不同了,仿佛从中悟到了什么。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她当时说这话的意味,她已经堪破幻想,而他仍在其中。原来早在那时,就注定了他之后的欢愉和痛苦。 苏惟眇又找了干净的布巾,坐在圈椅上,继续擦头发。 赵海潮看着反复擦头发的苏惟眇,突然笑了笑,脱了外衫,先倒在床上。 头发最终都会擦干的,苏惟眇磨蹭许久,连每寸头皮都干了,慢吞吞的爬上床,拖拖拉拉的拉被子过来盖住。 睡在外间的赵海潮笑出了声。 “不许笑。”苏惟眇瞪眼睛。 谁知旁边的赵海潮笑得更大声了。 苏惟眇“切”了一声,瞪着床顶。 “睡吧,夫人。” 第 25 章 次日苏惟眇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昨晚是听着旁边的呼吸声逐渐绵长,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身体仍旧紧绷着。 她伸了个懒腰,昨夜她半梦半醒,没有睡踏实。 “夫人,你醒了。”知春端着洗脸盆进来了,张罗着洗漱事宜。 苏惟眇下了地,知春拿了衣衫过来,服侍她穿戴,洗脸净手,坐在梳妆镜前,让知春给梳头发。 “夫人昨夜没睡好?”知春见她眼底有青色,还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回答她的是苏惟眇的哈欠。 知春偷偷笑着,被苏惟眇瞪了一眼,“好好给我梳头。” 梳头的时候,苏惟眇还是哈欠连连。 “夫人醒了!”赵海潮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柄剑,额头上都是汗水,走到圆桌边,将已经入鞘的剑放在圆桌上,倒了水仰脖子就喝。 “早。”苏惟眇看他一系列动作,以及屋里多出来的东西,只觉得自己的地盘被冒犯了。 这种日子简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夫人今天有事要忙?”赵海潮从衣架上抽条布巾,擦汗水。 “是,今天十五,铺子和庄子的管事都要来汇报工作。”苏惟眇道,在梳妆桌上的首饰匣子里掂量戴哪个珠钗环佩。 “夫人辛苦。”赵海潮擦了汗水,转身往浴房走去。 “比不得大人。”苏惟眇笑笑。 夫妇二人在三食厅用早饭,将近结束时,管家过来了。 “夫人,诸位管事都已经到梨花厅了。” “成,白叔,都布置好了吧?”苏惟眇搁下筷子,捡起搁置在桌面上的叠成方块状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巴,然后抬头望着管家。 “是,都按夫人的吩咐布置的。”白管家点头,不知道夫人肚子里卖的什么关子。 “很好,有劳了,咱们这就去梨花厅,”苏惟眇起身,笑眯眯的看着赵海潮,“大人,你慢用。” “夫人自去忙,若有问题,只管让人来府衙找我。”赵海潮唇角一弯,也是个笑。 “那就先谢过大人了。”苏惟眇福了福身,往外走去。 知春对着赵海潮福了福身,紧跟着苏惟眇而去。 “大人,那老奴就去了。”白管家对着赵海潮说。 “白叔,多看着点夫人,别受了委屈。”赵海潮叮嘱。 “是,明白了,大人您放心。”白管家笑呵呵地说,然后脚步轻快地走出了三食厅。昨晚大人搬回主屋,看来夫妻二人是和好了,善哉! 工作汇报地点就在梨花厅,平时苏惟眇也在这里会客,之前都叫花厅,这是苏惟眇给取的名字。 她查账和接受管事汇报工作,这些和以前上班的工作内容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少了。 她制定了规章制度,几乎是照抄之前公司的了,只是做了因地制宜的消减,铺子每七天汇总账本和经营问题送到府里,她查看账本以及对经营问题,每个月十五庄子和铺子的管事带着账本儿来赵府找她当面汇报工作。这是第一次见所有的管事,不可马虎。 虽然三个铺子的人手都是苏家二老爷给配置的,一般陪嫁的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了的,这不是易主了嘛,苏惟眇也得见一见众人。 汇报结束,已经近午时。 “夫人,汇报终于结束啦。”知春捶了捶肩膀,站到苏惟眇身旁,看着管事们离开的背影。 “辛苦我们知春了,走吧,咱们回去吃午饭。”苏惟眇耸动肩膀,坐久了真是浑身不舒服。 “夫人辛苦,夫人辛苦。”知春抡起小拳头给苏惟眇捶肩。 苏惟眇笑着摇摇头,今天的汇报工作还算顺利,只是仍然有一些经营问题,只有慢慢来。 “我瞧着管事们的脸色,都不是太好诶,”知春笑眯眯的,“看他们敢小看夫人!” “你呀,收起你那得意的样子,”苏惟眇摇了摇头,“今天不过是见一见众位管事,了解了解大家的工作情况。” 知春笑着,反正夫人今天可威风了,几个问题就把几个管事问得脸都红了,而且夫人好聪明啊。 “我不管,反正夫人就是很厉害!”知春笑着跟在苏惟眇身旁,走出了梨花厅。 苏惟眇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净了手,坐在案几边儿上,知春正在摆放碗碟。一荤一素一汤,一人食,足矣。 她这儿正吃着一半呢,有人从门外撩开帘子进来了。 “大人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苏惟眇夹菜的动作停住了,她抬眼望着进来的人。 “看来夫人处理的很顺利啊。”赵海潮走过来,在案几另一边儿坐下。 “还行吧,”苏惟眇继续夹菜,“大人吃了吗?” “还没。”赵海潮摇头。 “知春,去吩咐厨房给大人……”苏惟眇偏头喊道。 “不必,取一副碗筷来,”却被赵海潮打断了,“我和你一起吃。” “可是,这些菜……我”苏惟眇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和她抢食的人,偏她还不能拒绝。 “夫人也吃不完吧。”赵海潮仿佛没有看到苏惟眇的惊慌或者尴尬。 苏惟眇笑眯眯的,捧着饭碗。赵大人坏人胃口的技能还真是满点啊! 知春快速的取了一副干净碗筷用漆盘端了来,心中喜悦:啊啊啊,大人又和夫人一起吃饭了!赵大人真是太贴心了。 看着赵海潮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苏惟眇颇为无奈,慢吞吞的吃着饭。 真是可疑,太可疑了。 赵海潮的脸皮没这么厚的啊。 “怎么了?”赵海潮发现她一直盯着他看,笑问。 “大人你……胃口不错,药吃了吗?”苏惟眇放下碗筷。 “饭后吃。”赵海潮回答利落。 苏惟眇点点头,她也就是随口问问,并不是要多贴心提醒。 饭吃罢,知春和绿水撤了碗碟出去。屋里吃饭的两人都还坐着没挪动。 “眼下灾民大多已经安置下来,只是缺衣少食的,夫人以为如何?”赵海潮问道。 “给他们粮食啊。”苏惟眇愣了愣回答。 “哪里来的粮食给?”赵海潮又问。 “大人已经有了法子,偏还来问我。”苏惟眇哼了一声。 赵海潮笑起来。 “不错,我确是有个法子。” 一辆马车停在莱阳苏家大门外,后面跟着几个骑马的人,马车上一前一后下了两人,苏府看门的小厮,连忙迎了上来,帮忙提东西。 来的正是离开没多少时日的苏惟眇,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会儿,才大步往里走去。 苏二夫人对于自己女儿短时间内的再次回来,先是有些疑惑,待苏惟眇说明来意。 “怎的回来的这般早,到时提前两天回来就行啦。”苏二夫人心里很高兴,嘴上还是埋怨女儿回来得过早。 “我这坐一趟马车要休养好几天,所以还是提早回来,到时才有精神给娘祝寿啊!”苏惟眇又说了几句俏皮话,把苏二夫人逗得直乐呵,心里感叹还是女儿贴心啊。 儿子一天就知道埋着脑袋读书,更不要说什么贴心话了。儿媳妇哪里比得过女儿贴心。 当苏二夫人知道此次回来的苏惟眇,还带了几个侍卫时,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哦,那几个侍卫呀,是大人让护送我回来的,这不是正值水灾,又有匪患,恐路途不安全。”苏惟眇早已编好了应对说辞。 其实是她要带的,她说了两句,赵海潮立马点了几人随行。 “那就好,”苏二夫人放心地点头,随即担心又浮上面容,“女儿,那些你和洋人往来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苏惟眇心里哀嚎,她这又是要解释一遍吗? “没有,不过是教堂安置灾民,我恰好经过,就帮了一点小忙。旁的事没有,这事大人也知道。”苏惟眇不打算说细节,含糊的一概而论。 不知是不是苏二夫人对当官的姑爷很是放心,反正她一说赵海潮也知道,苏二夫人的忧愁便消散了,只是抓着她的手,叮嘱她要“恪守妇道”。 苏惟眇听到这四个字,差点当场呕吐了,其实心里已经呕吐了,但是呢,脸上竭力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我晓得的,娘。” “娘,您好好在家,我去找嫂子玩耍了。”苏惟眇站起来,愉快地开溜了。 苏惟眇在梅院并没有找到江瑜,院子里的丫鬟说少夫人去了主屋。此时的苏家已经分家,梅院两个寡妇,支撑已经破败的梅院很是不易。 江瑜这个时候在主屋做什么?主屋是苏家议事的地方,除了各房当家理事之人,闲杂人等概不能入内。就连身为苏家大小姐的苏惟眇,也没有资格进主屋议事厅。 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苏惟眇很好奇,脚步一转,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去哪里啊?”一回到苏家,知春就改口叫她“小姐”了,没办法苏家的夫人太多了。 “你跟着就是,别废话。”苏惟眇回头瞪了知春一眼,她这是要悄悄过去看情况,咋咋呼呼的,大家不就都知道她到了吗? 谁知道她刚刚摸到议事厅外窗下,就听到屋里爆出一声怒吼: “江瑜,我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事门儿都没有!” ※※※※※※※※※※※※※※※※※※※※ 小剧场: 某日,赵大人加班回到家中。 小五:夫人真是冰雪聪明啊,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端着一盅红酒炖牛腩,吃得很陶醉!) 赵大人:是吗?(为什么小五都有我没有?生气!) 第 26 章 突然爆出的吼声把偷听的苏惟眇吓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哟!”苏惟眇脸都皱成酸梅干了,幸好屋里的吵架声盖过了她的痛呼声。 “小姐,你没事吧?”一直猫在转角那边的知春一见自家小姐摔了,飞奔过来扶人。 “哎......”苏惟眇在知春的帮扶下,勉强从地上起来了,她靠着墙壁,摸着痛得很的屁股,眉头皱得像是吃下一只酸柠檬一样,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还不忘朝知春打手势,“嘘,噤声!” 苏惟眇趴在窗边,还想听清楚点,谁知议事厅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手里捏着一串珠子,气冲冲地奔下台阶,往外走了。 主仆二人刚刚连拖带挪的藏到了转角处,就看到又有两个人走出来了。 “二哥,我觉得老三说的也有道理啊。这个事本来就风险很大,咱们苏家已经不是从前的苏家了啊!经不起咯!” “唉!这个事情我再想想。” 两人说着话,一起越走越远。 苏惟眇靠在墙壁上,心里在琢磨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情,竟然还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在被苏惟渺瞪了两次后,知春也不敢再催她走了,扶着她的胳膊,沉默不语。 正在苏惟眇疑惑的时候,又有人从议事厅大门走出来了,正是江瑜,她神情落寞,垂头丧气的慢慢往外走着。 苏惟眇没有立刻冲上去,有她摔到地上现在不便奔跑的原因,也有其他的原因。总之来找江瑜的苏惟眇,眼睁睁看着江瑜慢慢走出了她的视线。 “小姐,你不是要找少夫人吗?她已经走了。”知春小声说。 “没关系,梅院又不远。”苏惟眇笑一笑。 她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刻,至少她认为这个时刻应该独处,一小会儿。 苏惟眇回到兰院时,苏二爷正在花厅和苏二夫人说话,他已经知道女儿回家的事情,所以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苏惟眇,他一点也不奇怪。 “你过来。”苏二爷将手里的核桃放在桌上的漆盘里,朝苏惟眇招招手。 “爹,什么事啊?”苏惟眇姿态乖巧,走过去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听说你见了闵城里的几个掌柜管事?”苏二爷刚得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很是困惑,他这个素来乖巧听话的女儿,怎么还知道管理铺子的事情? “是的。”苏惟眇点头,这事她爹迟早会知道,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你还新订了一些规矩?”苏二爷又问。 “是的。”苏惟眇仍旧点头。 “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给你出主意?”苏二爷有些迟疑,毕竟他女儿从未表现出什么做生意的天赋。 “我自己想的,毕竟不能再事事来烦扰爹娘。”苏惟眇想表现自己的贴心。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苏二爷最疑惑的就是这点。 “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了呢,我又琢磨了许久,想着先试验一下。”苏惟眇把这归于多年沉淀。 “我给你配置的人,都是经过挑选了的,而且也会定期向我汇报工作,你大可不必过问,你那点手法还不够看。”苏二爷不想让女儿抛头露面,虽然江瑜在做生意,但那是形势所迫,他的女儿不需要做这些。 “那我多多向爹你学习呗。”苏惟眇乐呵呵的说。 “老爷,既然女儿有心学,用她的嫁妆铺子试试手,也不是不可以嘛。”苏二夫人笑着劝道。 苏二爷没吭声,伸手拿了漆盘的核桃,在手里转悠了起来。 “你还让人去外地收了不少粮食,这是怎么回事?”苏二爷盘着核桃又问。 “是有这么回事。”苏惟眇有些心虚。不过她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还买了一千担?”苏二爷敲了敲桌面,眯着眼睛问,面露不悦。其实已经很不悦了。 “是的。”苏惟眇坦然点头,不知道这事怎么没有报到苏二爷面前,按理说粮店掌柜是要给主家报的。这是苏惟眇早前就让人去买的,这会儿应该刚刚运回来吧。 “这次水灾,粮价上涨了不少,你是如何提前知道的?”苏二爷不信这是苏惟眇的决定,“是姑爷告诉你的?” “不是,此事大人全然不知情。”苏惟眇也没打算赖在赵海潮头上,他要是知道苏惟眇提前屯粮,怕是要大骂她奸商了。 苏二爷此时心中有些得意,一千担粮食盈利也不会太低,只是此事苏惟眇没有提前知会他,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很是不悦。 “这事不算小,你怎么不同我商量?就算那是你的嫁妆铺子,可是你对生意一窍不通,怎的就胡乱做主了?”苏二爷将桌子拍得直响。 “我......也不算胡乱做主,而是每年雨季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灾,只是今天特别严重。此事是我不对,以后我都向爹请教!爹你就别生气了。” 苏惟眇斟茶请罪,加上苏二夫人在一旁劝解,说看到女儿做事有主见,心里很欣慰。苏二爷又吃了苏惟眇的请罪茶,此事方才算过了。 不知道等他知道那件事情时,是不是要拿起大棒将她揍一顿。苏惟眇抿唇,决定还是不要在此时将事情说出来,他晚点知道才好,到时她在不在苏家都未可知。 自从苏惟眇回来,她就满院子的转悠,苏家各院的丫鬟小厮都能时不时的看到这位大小姐。 有人猜测这位刚嫁人的大小姐是想家了,才短短时间就第二次回娘家。 关于这位新任布政使大人的新夫人在闵城的行事,也传回了莱阳,各种说法都有,甚至苏二爷在和人谈生意的时候还被问到,搞得苏二爷觉得挺没面子的,又不好翻脸。回来看到笑眯眯问好的女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家兰院的苏二夫人过生辰,自是要请一众亲戚来看戏吃酒席的,兰院的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十分忙碌,苏惟眇也在一旁帮着清点查看物品,安排诸多事宜。 苏二夫人还私下对苏二爷说女儿自出嫁以来,懂事不少,各种安排也很是妥当,她原本还担心女儿在夫家不熟于料理庶务,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心中很是安慰。 总之苏惟眇在苏二夫人的寿宴操办事宜上出力不少,得到兰院二老的一致好评,连一向闭门读书的苏骞都说要专门感谢小妹。 寿宴这天,宾客如云,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苏家几房及一众亲戚齐齐聚在苏家的大院里,人声鼎沸。 苏惟眇陪江瑜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被江瑜赶去帮苏二夫人招待客人。苏惟眇推辞不得,只得去了,在苏二夫人身边当一个假笑娃娃。 宾客几乎都已经入席,各种菜肴都陆陆续续上桌,只听得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在苏二爷耳朵边说了几句。 苏惟眇暗自捏了捏腰,准备去江瑜那桌入座,她早就安排好了的。谁知被苏二夫人一把拉住了。 “怎么啦?”苏惟眇悄声问,其实她想说:有话好好说,不要拉拉扯扯。 苏二夫人悄悄瞪了她一眼,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一下令苏惟渺不明所以,她想或许不方便在这个场合讲,没有再问,自顾笑笑,没有走开,环视满场宾客,只觉乌压压的一片。而且朝这边看过来的目光还不少,她只有规规矩矩地站着。 苏二夫人对自己女儿的表现很是着急,直到今天姑爷都没露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虽然她也知道姑爷公务繁忙,尤其是此时此刻。难道女儿就不会和姑爷说说,怎么着也来露个面,免得一干人以为女儿婚姻不幸福,才成亲没多久,连丈母娘的寿宴都不登门祝贺了。 可是女儿偏偏对别人的询问毫不在意,只说姑爷忙于公事,如此云云。也不知她是真不介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苏惟眇巴不得赵海潮不要出现,她才不想和他装什么夫妻,没准有些眼尖的人已经看透了,还暗地里嘲笑她呢。 “娘,没事,我就入席啦。”苏惟眇偏过头,在苏二夫人耳边说悄悄话。 却见此时,有几人走进了院子,正朝着这边走来,几个侍从手里抱着木盒子跟着。为首的正是被大家问候了无数次的赵海潮。 他面带笑容,穿一身深蓝刺绣锦袍,阔步而来,先和苏二爷请了安,然后给苏二夫人祝寿,并奉上贺礼。 众人纷纷往这边瞧,都想看看苏家这个当大官的女婿。 作壁上观的苏惟眇,笑眯眯的看着,也不说话。 “辛苦夫人了。”最后赵海潮才望向苏惟渺,走到她的身边。 “大人一路奔波才是。”苏惟眇笑呵呵。 “你不是不来吗?”趁着苏二爷招呼众人入席,苏惟眇悄声问。 “夫人莫气,我这不是来了嘛。”赵海潮拍拍她的手臂。 我呸,老娘才没有生气好吗。腹诽只为出气,嘴里说出的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大人言重了。” “贤婿啊,过来这边。”苏二爷迫不及待地要将姑爷介绍给家族亲友了。 “夫人,那我先过去,一会儿去找你。”赵海潮笑得如开在春风里的花儿。 苏惟眇微微含笑瞧着他,轻轻点头,赵海潮方才放开她的手臂,往人群里去了。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埋头悄声交谈,说新婚夫妇感情好,蜜里调油的。 ※※※※※※※※※※※※※※※※※※※※ 小剧场: 众人:瞧瞧这对小夫妻真是恩爱呀! 赵大人笑得如沐春风。 苏惟眇:我不是,我没有。(哑巴吃黄连) 感谢在2020-03-30 12:57:39~2020-04-02 12: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kachen22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7 章 宴席结束,就是看戏。一堆妇人围着苏二夫人这个寿星,众星拱月一般,都说苏惟眇嫁得好,赵大人不仅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公正的好官,关键是位高权重,对苏惟眇又是极好的。 苏惟眇不耐烦听七大姑八大姨的吹捧,假装脸皮薄,遮着脸在众人的调笑声中钻出了人群,找到正在嗑瓜子喝茶看戏的江瑜,在她旁边坐下来。 “怎么,被说得脸红了?”江瑜一脸揶揄的笑。 “连嫂子也取笑我!”苏惟眇瘪着嘴巴,很是伤心的说。 “哪里是取笑了?你和赵大人感情好,我是为你高兴呢。”江瑜赶紧澄清。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感情好了?苏惟眇咂舌,真想一吐为快,可是最后也只有埋着头,默默嗑瓜子,假装害羞。装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埋着头脖子痛。她支着下巴,望着戏台。 “诶,我说,苏姐姐,我都找你半天了!”古筝不知从那里蹦了出来。 “倒是你,跑哪儿去了?”苏惟眇直起身坐端正了。 “我刚刚去戏班的后台瞧了瞧,看他们怎么化妆扮相。”古筝在丫鬟搬来的圆凳上坐下来。 “这个人家会让你瞧?” “这有什么不能瞧的?”古筝得意一笑,探出身子,朝江瑜笑,“江姐姐好!” 江瑜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着点点头。 “那你是瞧会了?”苏惟眇故意逗她。 “怎么可能瞧着就瞧会了嘛,那一罐一罐的胭脂水粉哟,可难弄了。”古筝撇撇嘴。 几人凑在一处聊天,气氛融洽。直到一个小丫鬟找过来,说二夫人找苏惟眇过去。 这有什么事啊?非得叫她过去?苏惟眇心里犯嘀咕,跟着小丫鬟去了。 原是赵大人衣袍上洒了酒,要去厢房换衣衫,故着人去请了苏惟眇陪着赵大人。 他又不是小孩子,自个儿回房换了就行,难不成还指望着她亲自给他换衣衫?苏惟眇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在众多的目光注视下,只好陪着赵海潮回厢房换衣衫。 苏惟眇偏头打量由小五扶着的赵海潮,他脸色潮红,显然喝酒过多且上头。 “大人,你这是喝多了吧!”苏惟眇啧啧,“小五,好好扶着你家大人。” 喝不了就不要喝啊,逞什么能啊?况且这个场合就你位高权重,你要不喝,别人也不敢强劝啊。苏惟眇理解不了,她平生最是厌恶劝酒。 回到房间,苏惟眇还在向是不是已经着人去哥哥那里拿衣衫去了,却看到床上有一包衣服,拆开看,正是赵海潮的衣衫。这个来吃个寿宴,还自带包袱啊? 赵海潮双目沉静,面颊潮红,不胡言乱语,亦不动手动脚发酒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可是小五要伸手给他解扣子,他就挥手打掉小五的手,两次如此,小五不知所措的望着苏惟眇。 “去帮忙打热水来吧。”苏惟眇摆摆手,小五一溜烟的跑出了房间。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苏惟眇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问。 “不知道。”似是神游状态的赵海潮回答。 “你吃药了吗?” “没有。” “你是谁?” “赵海潮。” “你今天怎么来了?” “参加岳母寿宴。” “你醉了吗?” “嗯。” “你喜欢江瑜吗?”她凑近了悄声问。 他嘴里咕哝了一句,待她要贴近挺清楚时。门被推开了,她赶紧起身,退两步坐在圆凳上。 等小五端着热水盆进屋时,他看到他家大人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而她家夫人坐在桌边的圆凳上,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托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身上仍旧穿着湿哒哒的衣衫,他以为夫人会帮大人更衣呢,谁知夫人只在自顾发呆。他好容易帮着大人褪去外衫,夫人摆摆手让他将大人扶上床,又在一旁看着他给大人擦了脸和手。 知春在一旁负责拧帕子,待收拾得差不多,夫人姿势未变,让他们出去。 小五偷偷问知春:夫人这是怎么了? 知春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也猜不到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更令小五想不到的是,夫人后脚就出来了,命他在此候着,她自己带着知春潇潇洒洒去了前院看戏去了。令小五哭笑不得,大人和夫人不是和好了吗?怎么夫人不顾醉酒的大人还自己看戏去了? 醉酒醒来的赵海潮,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一看房间布置也不怎么熟悉,脑袋转了转才想起身在何处。房间里别无他人,他没有唤来人进屋伺候,自己换了一身衣衫,然后坐在圆凳上,慢慢喝水。 其实他今天来,有自己的私心,这私心却不能说。 他远远看到她,她瘦了许多,只是眼睛仍然清亮,笑起来令他移不开眼睛。他知道,终有一天,她会绽放万丈光芒,他敬她亦爱她,可是她爱的是他人。 这一次是不是要重蹈上一次的覆辙,是不是要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他是不是还会得到同样的结果呢? 若说这次重生有什么遗憾,那便是重生在了成亲后。他已然失去许多先机,甚至还娶亲了。可是苏惟眇的种种行为,皆因他而起,叫他如何去责怪她? 前生种种遗憾,这次是不是可以弥补? 不论如何,这次他已经占了先机。他顿时信心大增,放下茶杯,出门去了。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苏惟眇所在,她穿一身蓝色绣花衣衫,明亮显眼。江瑜坐在同一桌,穿着橘色衣衫,一桌几人正在聊得开心。 他立在廊下,没有立即过去。 “我嫉妒她,恨她,甚至想要将她从我们之间除去!”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可是此刻两个人坐在一桌,聊天看戏,亲密无间。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一刻能永远延续,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苏惟眇迟早会知道他的心思。可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不知道。 苏惟眇没发现赵海潮的出现,她听古筝给她普及秦腔的各种知识,觉得自己是长了见识。 直到江瑜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说:“你不过去看看?去吧去吧。” 她顺着江瑜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看到了站在廊下发呆的赵海潮,不知他在看哪里、想些什么,就好像一颗长着黑漆漆枝干的树一样,矗立在那里。 其实苏惟渺想说,其实不用去看的。在江瑜鼓励的眼光和古筝挤眉弄眼下,她起身慢步走了过去。 “大人醒了,休息得可好?”苏惟渺站在石阶下,仰面笑问。 “尚好,看的什么戏?”赵海潮点头道,语气温和。 “唱的蛮好听的,快要结束了。”苏惟渺朝戏台方向看去。 “过去看一看?”她直觉赵海潮看起来心事重重,颇是困扰的样子,不过她不会问。 赵海潮没说话,从台阶上走下来,两人并肩往院子中走去。 因为有赵海潮的加入,原本的聊天话题没有继续,大家都望着戏台,一本正经地看起戏来。 晚上的宴席不像中午的那般正式,就着看戏时摆放茶水果碟的桌子,大家挪动椅子围桌而坐,丫鬟小厮忙碌地上菜。就这样,赵海潮坐在了江瑜的左手边,而苏惟眇坐在他的左手边,再左边是古筝,两个人头凑在一处,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还没专门向赵大人道喜呢。”江瑜朝赵海潮举杯,赵海潮成亲的时候,江瑜是寡妇需要避讳,不能出现在喜宴上,所以她并没有去赵府吃喜酒,而是窝在梅院自己屋里,“还有多谢上次赵大人的搭救之恩。” 当时苏大夫人说要设宴好好感谢赵大人,可是赵大人公务实在繁忙,没能抽得开身,是以感谢宴自然没有设成了。但江瑜心里一直记着赵海潮的恩情,这次苏二夫人办寿宴,她就借着这个机会向赵海潮表示感谢了。 “多谢,客气了,救人是我应做的。”赵海潮也举杯,看着江瑜坦坦荡荡的笑脸,不禁心下黯然。 “我听说闵城也要筹建织布局了,是真的吗?”江瑜眼睛亮晶晶的,她觉得这个洋布很有前景,机器织布应该比人力手工织要快得多,这样就提高了生产力,不仅能降低售价,还能有更多利润。 “确有此事,怎么,对织布局感兴趣?”赵海潮点头,这事已经有些眉目,他最近这么忙,一是救灾安置灾民,二就是织布局筹办事宜了。 “确实,听说这洋机器织布,织得又快又好,成本还比土布低上不少,同样的棉花能织更多的布,我当然感兴趣,有很大的兴趣。”说起生意,江瑜是眉飞色舞,一扫数日来的阴霾心情。 “正是如此,我国已经建成几个织布局,运行情况良好,产值是大大高于土布。”赵海潮直言相告,他此次负责筹备机器织布局,这方面的资料看得不少。 “那真是很好,不知道这次机器织布局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办呢?”江瑜更是兴致勃勃,洋布在闵城莱阳都有销售,买的人还不少,要是能做成这个生意,对苏家的生意必定有所助益。 “应是官督民办。”赵海潮直言,这是目前所有官府创办的机器局、船务局,基本沿用官督民办的模式,除了火器兵工厂。 一旁原本和苏惟眇说看戏趣闻的古筝都竖起了耳朵听了一耳朵。 “怎么,你对做生意感兴趣?”苏惟眇笑问。 “咱们这要真是办了,那倒是好,不用去外地进洋布了。”古筝笑眯眯的说,她姐有时也会在她耳边念叨几句生意上的事情,为的就是避免古筝啥也不知道。 苏惟眇淡然一笑,不置可否,自顾端起茶壶给自己斟茶,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强烈的感情,甚至有嘲讽一闪而过。喝了两口茶,吃起饭来。 古筝又不是真的对做生意感兴趣,又同苏惟眇继续说起在直隶港口见到的大船来,跟个庞然大物一般停在码头上,好多人去海边看稀奇。苏惟眇附和几句,有时提出几个刁钻的问题。 在苏惟眇再次端起茶杯时,被赵海潮拦住了。 怎的,我连喝杯茶都不能自己做主了?苏惟眇偏头看赵海潮,示意他松开。 “夫人,不要喝这么多茶,当心晚上睡不着。”赵海潮用有些生硬的语气说着关切的话。 “不妨事。”苏惟眇稍微一用劲,就推开了赵海潮拦着的手,然后一口将茶饮尽了。 晚宴结束,送走宾客,苏惟眇还要帮着安置留宿的宾客,忙得脚不沾地,期间她频频悄悄打哈欠,本已极为困乏,奈何又要装贴心乖巧的女儿,直到赵海潮来了,苏二夫人让她回屋去歇着。 你怎么不早说啊?非得等到你女婿来了才说。苏惟眇边打哈欠边腹诽。 极为困乏又哈欠连连的苏惟眇,跨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幸好被赵海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夫人小心脚下。”他揽着她的肩膀。 “太困了,太困了。”苏惟眇嘟囔道,还要忙着打哈欠。 “咱们这就回去歇着,你慢点儿走。”赵海潮在一旁扶着她。 苏二夫人看着女婿扶着女儿走远的身影,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 小剧场: 受访者:赵大人、苏惟眇。采访者:小安 小安:请问两位在开始相处的恩爱表现怎么看? 赵海潮:......挺好的(有些不自在) 苏惟眇:这个嘛,装得挺辛苦的(小小声) 赵海潮:(怒目以对) 苏惟眇:我这说的实话嘛,这不是#真心问答#时间吗?(无辜状) 第 28 章 苏惟眇困倦得很,抓着赵海潮的手肘,哈欠连连地往自己卧房走。她不知为何自己一下子就好像被瞌睡虫上身了一样,哈欠不停,昏昏欲睡。 她定是太累了,才这般。要知道之前苏惟眇从未在赵海潮面前表现这幅模样。 知春几步远地跟着,低着头,心里为小姐高兴。 苏惟眇定是不稀罕她的高兴,她理解知春的心思,却不能认同。 因为她压根不打算完全按照原主的行为做事。 进了屋,苏惟眇直奔床铺,倒下来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住,就不愿意动了,任旁边人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 赵海潮无奈一笑,这样的苏惟眇,他从未见过。 知春端着水盆进来时,只看到她家夫人搁床上躺着了,睡得甚是香甜,她只有过去帮她取下珠钗首饰,解了外裳,洗脸擦手。 小五另外端了盆水给赵海潮泡脚,就退到外间去了。毕竟夫人也在卧房里,他再留着多有不妥。 洗了脸脱了外衫的苏惟眇,顿觉舒爽许多,翻个身,抱着被子满足的睡去。 赵海潮费了点劲儿,才将她挪到里间。这一夜赵海潮才发现他家夫人睡相并不算好,可明明之前都睡得规规矩矩的,他很是不解。 踢被子、翻身、将腿搭在他身上,令他不能安然入睡。 这一夜没睡好的换人了,苏惟眇算是阴差阳错的为自己之前的委屈报了仇,只此刻睡得正香甜的某人不自知。 备受折磨的赵海潮只睡了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然后就听到小五在外轻轻敲门的声音,语气焦急的喊他。 他拿开搭在他胸膛上的手臂,起身下地,穿衣出门。 这一夜睡得很踏实的苏惟眇醒得挺早,旁边的床铺没有一点暖气,看来某人已经起床好一会儿了。 她起床,换了衣衫,走出门,打算去大院里跑步,没办法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体真的娇弱得很,光靠食补是不行的,绝对要进行有氧运动,加强锻炼,待身体强健了,去学会骑马,马车又颠簸又慢,骑马快多了。 当她在院子里跑第十圈的时候,知春跑来找她了。她一早起来端着水盆去伺候小姐洗漱,可是推门进屋,没找见人。她在兰院找了一圈没找着,问了一个小丫鬟,才找到这里。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啊?”跑得气喘吁吁的知春,叉腰喊在院子里绕圈跑的小姐。 “跑步啊。”苏惟眇也有些喘,决定今天就跑十圈吧,一口是不能吃成一个胖子的。 小姐在闵城赵家时,也时不时跑步,只是想不到回了苏家,小姐还在跑。 “找我什么事啊?”苏惟眇放慢脚步。 “听说,大人已经回闵城了。”大人怎么自己走了?知春不解。 “嗯,咱们还要在这住几天。”我好不容易跑一趟,多不容易啊。 知春点点头,小姐素来有主见,她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在莱阳逛了一下午的苏惟眇刚回到兰院,就被苏二夫人逮着了,说要同她说说体己话。 此时转头闪人已经来不及,苏惟渺硬着头皮跟着进了花厅,苏二夫人要说什么话,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不外乎又是讲夫妻相处之道啊巴拉巴拉的。 “这次不是说姑爷不来吗?怎的又来了?”苏二夫人昨晚想了很久,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决定还是问一问女儿。 “最近因为水灾,他忙得很,本来是来不了的,最后又来了,估计挺赶时间的。”苏惟眇语气平和,她明白苏二夫人想要知道内情的心情,可她也不知道啊。 “知道他忙。” “你啊,他不仅是你的丈夫,还是朝廷大员。要敬重他,爱戴他。”苏二夫人说得语重心长,这是她这么些年从婚姻中得来的经验,男人,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是需要女人的仰慕、爱戴和敬重的,这样夫妻关系才能走得更长久。 “我知道了,娘,多谢你的教诲啦。”苏惟眇咧着嘴笑,关于夫妻相处之道,她知道的理论知识可不比苏母少。 这么说是全了苏母的一片爱女之心。 两人叙话,一盏茶都尚未喝完,就听到外间仆人们闹哄哄的,接着传来苏父的怒喝声。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出了花厅。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惟眇有些摸不着头脑。扶着苏母的手臂,走到了主屋。 “二爷,大夫人遣小的来请二爷和二夫人前去主屋,有事情要说。”那人是梅院的仆人,吐字清楚,有礼有貌。 “发生了什么事?”苏二爷沉声问。 “小的也不清楚,大夫人只说了请二位过去就知。”仆人要么半点不知情,要么事情尚未有定论不好说。 “那我们现在过去。”苏二爷站起来,手里捏着一串珠,就要往外走。 “爹,哥哥不在家中,我陪你们过去。”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事情,苏惟眇打定主意要多多见到主角。 苏二爷看了一脸笑的女儿,看着倒是比在家做姑娘时要稳重不少,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点点头,先出门去了。 “我们走吧,娘。”苏惟眇挽着苏二夫人的手,往主屋去了。 暮色时分,风在夹道里刮来刮去,凉飕飕的。 走在前面的梅院的仆人,神情焦急,走得很快。 苏惟眇陡然想起书中的情节来,那些情节就突然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女主被人陷害偷情,当时场面极度混乱,导致女主流产了。完了,这怕是一场针对女主的戏码啊! 书中没有明确说此事何事发生,想不到竟然是发生在此时。 “知春,你扶着娘。”苏惟眇丢开苏二夫人的手,拔腿就跑。 等她越过她爹率先冲向主屋时,苏二爷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女儿,摇摇头,决定收回刚才的话,什么稳重?他一定是误解了这个词的意思!瞧瞧她,哪里和稳重沾了半分钱的关系? 主屋里站了不少人,苏家竹院的人都到齐了,闹哄哄的,屋子中间跪了两个人。 “江瑜,捉奸成双,你还敢狡辩?”说这话的是苏三夫人,她义正言辞,再公正不过。 “我没有,当时王成来找我,说三叔约我谈织布局的事情。”江瑜站在屋中央为自己辩驳。只可惜她说什么,他们也不听。只是揪着一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搂搂抱抱,还被这么多人亲眼撞破。 “你,你简直气死我了!”苏大夫人听说了情况,颤抖着手指着江瑜,“我儿苏碏才过世多久?你就敢偷汉子。” “娘,你相信我,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江瑜连连摇头,丈夫苏碏早逝对她的打击非常深,如今她却被人诬陷,这么辩解都无人听。她走过去抓住苏大夫人的衣袖,连连辩解。 “你太令我失望了!”苏大夫人一把推开江瑜,江瑜接连遭受儿子夭折、丈夫早逝的重击,加上连日为入股织布局的事情操心,身体很是虚弱,不防被苏大夫人推开退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一个箭步扶住了江瑜。 “嫂子,没事吧?”对上江瑜的一双泪眼,苏惟眇关切地问。 江瑜轻轻摇头,借着苏惟眇的手站了起来。 她看着周围那些熟悉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要置他于死地,心中很是愤怒,可是她已然处于劣势了,百口莫辩。 满堂人,七嘴八舌,众口铄金,就想将江瑜的罪名定下来。甄渠一口咬定大少夫人江瑜与学徒房管事汪成有私情。 “江瑜,你一个寡妇,不知道为亡夫守贞,竟胆敢在热孝时就做出这种龌龊事!你还要不要脸了?说起来,你们江家也曾是关中的大户人家,怎么没落到教养出这样的女儿?你怎么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怎么对得起护你疼你的苏確?怎么对得起信任你让你当家的苏家?” “你自甘下贱,有辱门楣,我们苏家的脸面哪里搁?莱阳、闵城乃至整个关中地区的人会怎么看待苏家?苏家的生意要怎么做下去?你这等不守妇道,要沉塘!”苏三夫人说得头头是道,义愤填膺,字字句句全然是为了苏家,都怪江瑜毁了苏家的体面和生意,仿佛江瑜的罪名已经被定下了。 苏大夫人听了这番话,更是被气得直发抖,她也是大家小姐长大的,后来嫁入苏家,夫婿、儿子为她撑起一片天空,苏家上下,谁人有那个胆子在苏大夫人的面前造次? 在她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之前,她的生活都是一帆风顺的,如今这番恶言恶语,真是差点晕过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二爷觉得有些莫名,这都是个什么事情?怎么大房就出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是孤儿寡母,两个寡妇相依为命,如今怎么还出了这等事? “这个事啊,确是大家有目共睹,作不得假的。”苏三爷捏着他的一撇胡子,虽不像苏三夫人那般口出恶言,可他这般平和又冷酷的语气,却在为这件事下定论。 “我没有,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认。”江瑜红肿的眼里有泪,脸也脏了,她伤心,是因为苏大夫人不肯相信她。 旁人说的,只能伤她的皮毛,只有她在意的人不信她,才会伤到内里。 她自问从进门起,侍奉公婆也是勤勤恳恳,一路走来经过这么多事,她的婆婆竟然不信她。宁愿听信旁人的言语,这如何不伤她的心? “小的有罪,小的罪该万死!”汪成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头都不敢抬一下,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江瑜看一眼汪成,想不到这个平时忠厚老实的人,平日的生意事务,也打理得有条有理,自己也对他信任有加,谁曾料到他今天竟然做出这种事。 “如今奸夫已然认罪,江瑜你还要如何狡辩?”苏三夫人振振有词。 苏惟眇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很是生气,手捏成拳,恨不得上去给苏三夫人一个大耳刮子,她以前素来是忍不下这种气的。正要上去理论一番,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苏惟眇转眼看到江瑜软倒了,正要往地上倒,她赶紧伸出双手扶住了。 ※※※※※※※※※※※※※※※※※※※※ 小可爱们动动手指,戳一戳收藏呀~~鞠躬 小剧场: 某一日两人吵架。 苏惟眇:大人脸皮薄,定会去书房睡,这下卧室专属她了。 脸皮薄的赵大人:哼哼哼......先让你得意一小会儿。感谢在2020-04-02 13:07:44~2020-04-03 12:4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kachen22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9 章 主屋里的人愣了愣,没想到江瑜就这么晕倒了。 苏三夫人看着这一幕,想着这不会江瑜在演戏吧?装晕也甭想逃过这劫! “快来人,”苏惟眇稳稳扶住了江瑜,“知春,让人快马去请大夫!” 一时之间,江瑜的丫鬟桃英也已经冲到旁边,几人扶着江瑜往外走。 “事情还没了结,要往哪里去?”苏三夫人不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上前两步喊道。 “且等着吧。”苏惟眇回头,冷眼扫了一圈正屋里众人的表情。 她脚步不停,扶着江瑜到了隔壁的软塌上躺下。 “桃英,你去打盆热水来。”苏惟眇在软塌边上的圈椅上坐下,一手靠着扶手,语气淡淡地吩咐。 桃英听了吩咐去了。 不出片刻,知春就来回禀:“夫人,请大夫的人已经快马出府了。” “好,其他人都过来了吗?”苏惟眇点头,抬眼看知春。 “是的,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办理了。”知春点点头,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夫人这么安排是有什么用处。反正她按照夫人的吩咐做事就行了。 软塌上的江瑜还昏迷着,脸色苍白,连唇色都不再嫣红,和脸上的脏污,让她看起来格外凄凄惨惨。 这大少夫人真是可怜,太命苦了。 “知春,你觉得我嫂子会做那种事吗?”苏惟眇突然出声问。 陡然被问及的知春,有些呐呐,抬眼望着苏惟眇,不知她的用意。 在苏惟眇眼神的鼓励下,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少夫人,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而且大少夫人和大少爷的感情很好的。” “她当然不会做那种事,只是如今她和大伯母孤儿寡母,两个女人相依为命,人人都觉得好欺负。”苏惟眇望着躺在榻上的江瑜,语气有些悲慨。 桃英端来了热水,她和知春两人帮江瑜擦脸擦手。 “人怎么样了?”苏二夫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还没醒,”苏惟眇望向来人,“娘,外边怎么样了?” “哎,他们都还在呢。”苏二夫人忍不住叹气,外间刚刚说谁来看下情况,大嫂还气着,不愿意来,竹院刚刚那般模样,料想也不愿来看的,索性她进来看看。 苏惟眇听了没有做声,这主屋经历了多少的审判和冤屈?怕是没有人说得清楚了。 据她所知,苏家的生意是在苏大爷的手里发扬光大的,苏家其他几房在经商一途,都没有什么天赋,不过是跟着大房过好日子罢了。如今大房父子二人相继离世,他们就开始朝着孤儿寡母下手了,真是不要脸至极。 “娘,你觉得外面的事到底有什么玄机呢?”苏惟眇直言问道。 苏二夫人仍旧是叹口气,在苏惟眇旁边的圈椅上坐下,埋头想了片刻,摇头叹气,“这些事,我哪里知道呢?我又说得上什么话呢?” “怎么不能说了?就许三婶大放厥词,我们都不能言语了?”苏惟眇有点恨苏二夫人的认命和不知反抗,二房基本是苏二爷当家作主,苏二夫人半点外面的事情都不管的。 “你莫要惹你三婶,她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又爱记仇。”苏二夫人声音低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苏惟眇缓缓露出一个笑。 这时听得外面起喧哗,苏惟眇皱起眉,朝知春示意,知春会意,立刻转身去外面看情况。 须臾,喧哗更甚先前。 这些人是苍蝇投胎吗?片刻也不让人安静。苏惟眇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心,显然已是极为不耐烦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做这个动作,代表她内心完全不想忍住了,发作就在片刻之间。一手拍在桌上,就要起身。 “我出去给他们说下情况。”苏二夫人起身往外走。在她看来,女儿这次回家,和之前就有些不同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似乎比之前更大胆了,更敢说出自己的看法。 大夫来得很快,去请的人是骑马带着大夫回来的。 苏惟眇向大夫简单说了下情况,就站在一边看大夫诊脉。一时之间,屋里一派安静气氛。 大夫诊脉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众人,一手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恭喜啊,这位少夫人是有身孕了。” 喜脉?!有喜了!! 众人都有些晕,包括苏惟眇,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刚刚在正屋里,那群人吵吵闹闹,闹得她心里很烦躁,压根儿没有心思想剧情。 “这位夫人有身孕一阵子了,但气血略有不足,伤神焦虑,可不利于保胎。我给开个养气血保胎的方子,照着抓药吃几个疗程。” “大夫,那我家夫人什么时候会醒来啊?”桃英连忙问,她最关心自家夫人的身体,至于喜脉,那也得夫人醒来养好身体才行啊。 “她这是气急攻心,又加上太过劳累、焦虑,才会晕倒。等她睡醒了就行。”大夫答。 “谢谢大夫,”苏惟眇扬起一个笑,“桃英带大夫去写方子,然后按方子去抓药。” “是,”桃英应下,“大夫请。” “知春,去吩咐我们院里的厨房,把鸡汤熬上备着。” “诶,夫人,我这就去。”知春应声而去。 苏二夫人在一旁,看苏惟眇将事情安排得有条有理,心中有些欣慰,女儿出嫁不过数月,就能将事情料理得明明白白,是极好的。 苏惟眇带着大夫到正屋里,将事情给众人说了一遍。 苏大夫人听了消息,先是一喜,又是一忧,也不知这胎儿有几个月了,是不是当真是確儿的骨血? 苏三夫人的脸色就不好了,可以说沉如水了。 “有劳大夫了,”苏惟眇微颔首,“知春,着人送大夫回家。” 这个大夫自是知道莱阳苏家的,听闻现在苏家是大少夫人当家的,料想就是眼前的女子了,冷静自若,不愧是当家人。苏家主屋里几房的老爷夫人都在场,必定是在商议事情,大户人家,哪家没有点儿私隐?他拱了拱手,随知春出去了。 苏二爷坐在左首的椅子上,没挪窝,心想:我闺女做了官夫人,果真还是有些派头的。有几分镇定! “父亲,三叔,”苏惟眇朝两人行礼,“此事必有蹊跷,当查清楚了再定夺。苏家没道理相信一个仆人的话,而不信自家大少夫人的话。” “你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了。”苏三爷取下烟枪,在桌子边上磕了磕。 “就是啊,惟眇,你是刚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没得劳累了身体。”苏三夫人脸上堆起笑。 心中暗恨这个死丫头这个时候跳出来为江瑜出头,是几个意思?都是出姓之女了,还想管娘家的事情,真是没教养!之前那个死丫头的冷眼如刀,还真是有点唬人。 苏惟眇站在屋中间,看着两人的嘴脸,胸中怒气慢慢升腾。 “再说了,奸情被这么多人撞破了,怎么就有蹊跷了?众目睽睽之下,还想狡辩不成?当这么些人的眼睛都瞎了?她江瑜与人勾搭成奸,不要脸皮,是大家都看到了的。” “不只是我,你三叔也是见到了的。况且揭发奸情的也是大房的甄渠,他可是大少爷的小厮,怎么可能做出背主的事情?对于这种败坏的女人,自然要沉塘!”苏三夫人作痛心疾首状。 “三婶,你含血喷人起来,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啊!你们见到了什么呀?你这么说嫂子,何来凭据?单凭一个下人的只言片语?这等恶奴,胆敢攀咬少夫人,要我说,还是打一顿板子,再扭送去官府!” “而你,身为一个长辈,这等事情不说查清楚始末真相,只想着沉塘,沉塘,池塘惹到你了?你就是这么当人长辈的?”苏惟眇翻了个白眼,一番话全然不将苏三夫人放在眼中。 苏惟眇这话一出,吵吵嚷嚷的大厅霎时间安静下来,都望向她,面色惊骇不在少数,万万不敢相信苏家大小姐竟然在这种场合,这般说身为她长辈的苏三夫人,一副全不把她当做长辈的姿态。 毕竟整个莱阳谁不知道苏家大小姐素来知书识礼,莫说当众顶撞长辈,就是厉声训斥奴仆也未曾有。 这苏大小姐是疯了,还是吃错药了? “你……你竟然这般和我说话,”苏三夫人用手绢抹眼角,扑向苏三爷,“看你侄女……” “放肆!苏惟眇,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苏二爷“啪”一声拍桌子,“给你三婶认个错。” 眼下江瑜怀有身孕,他们竟然还想着将她置于死地,何其狠毒的心。 “嫂子怀有身孕,三婶竟然口口声声要把人沉塘,”苏惟眇梗着脖子不认错,“这是□□裸的谋杀!” 苏三夫人俯身趴在桌子上,见苏惟眇不肯认错,抽抽噎噎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让我如何有脸面再见人啊?” 苏惟眇不理会苏三夫人的哭闹,继续质疑:“三婶先不要急着哭。我看这两个刁仆敢攀咬少夫人,焉知背后无人指使?此间众人皆不准离开!” “都给我把门守好了!禁止往外传递消息!”她侧身朝门口高声喊了一句。 “是,夫人!”一个带刀侍卫立在门口应了一声。 这才令屋里的众人惊醒过来,纷纷朝门口望去,才发现门口早已被苏惟眇从赵家带来的人给守住了。 ※※※※※※※※※※※※※※※※※※※※ 啊,今天没有小剧场。 第 30 章 跪在地上的两个仆人,一个是甄渠,另一个就是汪成,没想到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被突然回家的大小姐搅乱了。 甄渠是不太相信大少夫人会对不起少爷的,只是当时确有个黑影闯入了梅院的院子,令他不得不怀疑有外男进了院子。 “胡闹!”苏三爷气得跳脚,把烟枪在桌子上敲得直响。 “眇儿!”苏二夫人喊了一句,她真没想到苏惟眇竟然让人把守门口,禁止进出。这如何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做的事情。 这会儿苏三夫人也不哭了,当即跳起来,指着苏惟眇:“你一个外嫁之女,几时竟敢回娘家撒泼?” 苏惟眇冷笑:“我外嫁又如何?无论如何我都是苏家的女儿,而你才是外人!你一个商人妇胆敢指着朝廷二品大员的夫人叫骂,又是谁给你的胆呢?” 苏三夫人气得不行,她嫁入苏家这么些年,丈夫对她言听计从,何时受过这些等气?以前看二房的苏惟眇文文弱弱的,谁知如今竟然这般凶悍。 她喊道:“苏惟眇,你仗着做了官夫人,就回娘家耍威风?就这么给长辈说话?他二叔,你倒是管教管教你的好女儿啊。” 苏二爷也有些懵逼,她女儿几个月不见,竟然这般剽悍了?这在闵城城受了多少苦啊?不过她今天也确是过分了,叔伯婶娘都在场呢,实在不像话了。刚刚与长辈对骂,这会儿还让人把门守住禁止进出了。 “太胡闹了!你把人撤走!”苏二爷又拍了一下桌子,脸色沉下来。 苏惟眇听了,只想问一句:爹,你手疼不? 知道赢得她爹的支持很重要,当即道:“梅院两个仆人如今看着梅院无男子,就想攀咬一口,仆人的话可信,偏偏不信堂嫂说话,是什么道理?难道他们对于梅院的仆人的了解胜过对堂嫂的了解? 堂嫂嫁入苏家至今,是什么样的人,大家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如果你们还有良心的话。再说,江家兄嫂尚未到场,你们就想直接将江家的女儿沉塘?” 苏二爷觉得女儿说的有些道理,有所松动。 苏惟眇暗觉有戏,进一步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可轻信一家之言,就下定论?自古以来,查案子也是要多方举证,交互验证,以证双方证词的真假,为何又不采纳嫂子的陈述呢?难道就因为江家没落了?” 苏三夫人本想看到苏惟眇吃瘪,可人家说得头头是道,偏还说动了苏二爷的样子,跳脚骂道:“江家的女儿又如何?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情,还好意思提江家?不怕抹黑江家的脸面?” 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菊院叔婶,一改之前的沉默不语,竟然认为苏三夫人说的有道理。反正他们只关心苏家的声誉和生意,至于其他就无暇顾及了。 苏惟眇道:“既是这样,那不如报官好了。” 苏三爷顿时不同意了:“苏家的家事自有苏家的规矩,就算闹到衙门大人跟前,大人也是不能管的。你把我们关在这里,才是要报官处理的!”继而吵着要离开。 苏惟眇耸耸肩,无所谓:“那就报官好了,拿我的名帖,或许还会快些受理呢。” 苏三爷拿烟枪指着苏惟眇:“荒唐!我苏家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不帮着苏家,反倒帮着一个外人。” 他转头望着苏二爷:“二哥,你看看她,看看她。” 苏三夫人接着说:“且不说完全没有把我和当家的当做长辈看待,你和二嫂还坐在这里呢,她这般行事,目无尊长,不敬父母,她是要做什么?” 苏惟眇不为所动,“我只是要为嫂子讨一个公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有规矩者,都是要查明真相,才按规矩办事。如今你们偏听偏信,实不公允。若是衙门查明是构陷,相关人等都是要受罚的。” “她说得对。”正此时,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苏惟眇正要为来人的话拍掌,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人,她一个人坚持己见,真是说得嘴巴都酸了。虽然不及古代那些舌战群雄的大佬,也是打了不少口水仗。 却听知春欣喜的声音:“大人来了。” 苏惟眇还在纳闷:什么大人?却见一前一后走进两人,没有被拦在外面。 走在前的人留有胡须,年龄稍长,着朱红绸衣。 后面那人,穿着一身蓝绸衣衫,更为年轻。 有胡须的男子沉声道:“本官正同赵大人谈事,竟然有人夜击鼓报案,一问是赵大人岳家,便邀赵大人同来。” 旁边的年轻男子称是,随后看向苏惟眇,颔首示意:“夫人。” 正是之前已经回闵城处理公事的赵海潮,苏惟眇朝她露出一个放松的笑,点点头。这下江瑜有救了,且不用她再据理力争,孤身对抗一群蛮不讲理的人了。 想着既然官府来人了,那她暂时休息一下吧,毕竟嘴仗也不好打,她可累了。 她早就想好了,要是他们不顾她的阻挠,非要把江瑜拿去沉塘或者给江瑜头上扣个不贞不孝的罪名,她也要死死守住的,除了上次路遇匪徒,她还没大打出手过呢。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知春马上贴心地为她倒了茶水,她喝着茶,暗想:自己之前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律例规矩,真是班门弄斧。 苏三爷此刻也收了长烟枪,道:“劳烦两位大人星夜造访,这个是苏家的家事,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就不给官府添乱了。” 知府孙大人料想赵大人肯同他一路来,说明示意他管这个事情。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清官断不了,而是官员们不愿意干这事。干这事,尽得罪人啊。 苏二爷也起身,向来客见礼,然后引人入座,吩咐丫鬟上茶。 孙大人看了一圈屋里的人,笑问:“是哪位着人去报的案啊?” 苏惟眇起身:“是我。” 孙大人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这位就是赵大人新娶进门的妻子?他倒是头一回见,之前只听说过莱阳苏家只有这么一位大小姐,颇为知书识礼,想不到竟然有这等魄力。 苏惟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事情经过,当然着重强调了没有实际的证据就给人草草定罪,无视国纪王法,轻视人命。如此这般,才遣人去报官。 赵海潮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能言善辩的苏惟眇,早在教堂外的街上,他就有幸见识过她的伶牙俐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识到了。 苏三夫人见苏惟眇得了陈述的先机,暗叫不好,一等苏惟眇才说完话,她迫不及待开口:“孙大人,我们好几个人亲眼所见,都是人证呀,可不是编造的。人证都在这屋里呢。” 孙大人没有接话,而是看着赵海潮,“此事大人可有指示?” 赵海潮全程面无表情,就连此刻也只是抬眼,“此乃孙大人辖区事务,秉公办理即可。” 孙大人闻言,缓缓点头,“大人说得是。” 全程保持沉默喝茶的苏惟眇,听了这话,很是不解,她放下茶杯,抿唇,心里狂喊:喂喂喂,赵大人,你的心上人正在吃苦受罪诶?你不是应该趁此机会为她出头,然后抓住她的芳心吗? 你竟然表现得如此平淡?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吧? 她盯着赵海潮看,可人家端着茶,就是不接她的眼神,她只有白白着急。 孙大人于是大手一挥,决定在苏府主屋夜审此案。 苏家正屋被当成了临时公堂。孙大人如今坐在知府大人的位置上,不知审了多少的案子,审问起来,威严不减,一时之间,正屋里安静地不得了。 审案过程中,大房仆人甄渠一口咬定汪成与江瑜有奸情,并且某夜亲眼撞见有个黑影潜入院子。竹院所说的人证也口口声声说亲眼见到江瑜与汪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奸夫”汪成垂着脑袋亲口承认了。 苏惟眇没有忍住,上前抬手就给了“奸夫”一巴掌,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的力气实在太大,尽管她已经练了一整天如何控制手上的力气,可此时实在愤怒,力气稍微大了点,将汪成一巴掌拍倒在地上,还吐了血。 一时之间,众人都吓呆了。这是什么手法?这这这……大小姐也太凶残了吧?! 赵海潮也惊呆了,他夫人何时这般彪悍了? 苏惟眇也有点儿吓到,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朝尖叫声最大的苏三夫人望去:“三婶,我打的可不是你啊。” “少夫人醒了。”这时桃英进来了,她直奔到苏惟眇跟前,回禀这个好消息。 “她怎么样?”苏惟眇脸上露出笑,轻轻拍了拍手,完全看不出来她刚刚才把一个壮硕的男人打的吐血。 “喝了汤,知道大人在审案,欲自陈事情经过。”桃英这话是江瑜教的。 苏惟眇笑着点点头,转身问:“孙大人,还有一人尚未问话。请大人准允她来回话。” 第 31 章 江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条理清楚地说了事情经过。她脸色仍旧很白,只是较之前红润了一些,说到气愤处,语气还是不能平静。 端坐主位的赵海潮,将江瑜的状态看在眼中,方才在门外,护院头领就给他汇报了情况,他自然也知道云舒晕倒的事情。想到屋里这些人竟然要将江瑜沉塘,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所幸被突然回苏家的苏惟眇拦住了。 她什么时候生了这些魄力,竟将苏家几房老爷都镇住了?这是赵海潮不知道的,他现在当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内里,现在最重要的替江瑜洗刷冤屈,还她清白。 江瑜是什么样的人,他自问还是了解一些的。首先她和亡故的苏家大少爷苏確感情深厚,她爱他至深,怎会做出背叛感情的事情? 其次,江瑜性子大大咧咧的,对感情方面说是迟钝也不为过,就算他这个旁人能一窥学徒房管事汪成的情思,她也是看不出来的,不然为何如今都对他的情意不知一分呢? 再次,江瑜虽不拘世俗,也是有道德感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人人唾弃的事情。 如上三点足够让他相信江瑜是清白的,那陷害她的人该怎么办呢? “以上所述,绝无半点虚言,望大人明察秋毫,还我清白。”江瑜说话的时候,苏惟眇一直站在她旁边,给她鼓励。 江瑜抬头朝苏惟眇笑笑,真是多谢她。虽然她嫁到苏家才三年,和一直喜欢到梅院找苏確的苏惟眇还算熟悉,她方才出嫁不久,正是新妇,如今为了她,怕是要落一个“彪悍泼辣、目无尊长”的名声了。真是难为她了。 “嫂子,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的。”苏惟眇俯身在江瑜耳边轻声说。 这一番简单直白的话语,却令江瑜莫名红了眼眶,苏家满门,如今竟只有这个小了她许多的堂妹信她支持她,连相依为命的婆婆都不信她,她望向苏大夫人所在,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嫂子,我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让你哭啊。”苏惟眇悄声凑过去。 这是尚未长成的女首富啊,现在还会因为这些话热泪盈眶。多么鲜活,不再只是纸上的文字描述。 “苏江氏,你所说可有人证物证?”孙大人又问。 “人证就是甄渠,是他给我说,三叔约我过去谈铺子的事情。”江瑜答,甄渠现在反咬一口,当然不可能亲口说出实话。 “可还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孙大人继续问,其实从之前的各方供词中,已可以得知她没有其他的证人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想翻盘何其困难。 当然了,他也可以判苏家证据不足,不能设私刑。本来么,沉塘就是民间习俗,并无任何法律依据。 眼看着事情已成定局,江瑜“通奸”的罪名洗脱不了了。 苏三夫人打着厚粉的脸,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哼!报官又如何?也洗脱不了“通奸”的罪名,到头来还是要按照族规家法处置。 “孙大人,我能提几个问题吗?”苏惟眇抬头望着主位的方向,脸上带着浅笑。 “当然可以。”孙大人点头,巡抚夫人要提问,莫说几个了,就是几十上百个都行的。 “第一点,甄渠和汪成都是梅院的管事仆人,梅院现在是苏大少夫人当家,他们两人也都分别被委以重任,本来有大好的前途,他们为何要咬定和苏大少夫人有私情呢?如果真的有私情,岂不是更易获利?为何要向竹院告发呢? 第二点,汪成咬定私情,他拿什么证明和苏大少夫人的私情确实存在呢?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第三点,为什么恰恰撞破奸情的是竹院呢?据我所知,前阵子竹院因为玉石铺子的事情和苏大少夫人闹得不可开交,当时竹院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还砸坏了一只雍正朝的青花瓷瓶。 且今日,竹院咄咄逼人,一口咬定要沉塘,那是不是可以怀疑是他们挟私报复,设计陷害苏大少夫人?”苏惟眇咬字清楚,一口气说完,很是流畅。 还不等苏惟眇说完,苏三夫人忍不住了,“你你……含血喷人!一派胡言!” “据以上,此案疑点重重,还需彻查清楚。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苏惟眇不受苏三夫人影响,她说完看着苏三夫人,露出一个笑。 发怒吧,怒火可能会让你露出马脚。 “我说的疑点,查清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三婶,不必在这个时候上火。”毕竟以后上火的时间多了去。 “他二叔,你女儿真是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啊。”苏三夫人咬牙切齿。 苏二爷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也没见过自己女儿的这一面啊。 就在现场陷入安静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赵海潮开口了:“夫人说得在理。” 他当然看出了苏惟眇在极力帮助江瑜,只是不知她们姑嫂二人的关系原来这么好。发生这种事情,苏家满门上下,只有苏惟眇还在为江瑜说话。 苏二爷本想再拍桌子让苏惟眇住口,可是赵海潮刚刚才出口赞她说得对。他要再这样,岂不是不顾女婿的脸面? 赵海潮虽身为他女婿,可人家是身居高位的巡抚大人啊,二品大员,是闵城的父母官。他怎么能只把他当做普通的女婿呢? 听了这话的苏惟眇朝赵海潮笑了,就是嘛,怎么也要为身为女主的江瑜说话啊。不然她都会以为自己记错剧情了,女主身陷困境,既然心里喜欢人家,那就要真心实意地帮助她啊。 “禀告二爷,有客人登门拜访。”一个苏府的仆人快步进来,递了名帖给苏二爷看。 苏二爷一看名帖,心道: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又是苏惟眇让人去报信的? “去请客人过来。”苏二爷手里捏着名帖,吩咐仆人。 屋里的都有些好奇此时登门拜访的是什么客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瞧。 苏惟眇也有些疑惑,来得会是谁呢?她从江瑜的眼睛里也看到了疑问。 不过片刻,就有两人走了进来。 “哥哥!嫂嫂!”先坐不住的是江瑜,他们怎么来了?谁通知他们的? 江琪向孙大人自我介绍了身份,两人陈情泣泪:“我妹子与妹夫伉俪情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望大人明鉴。还她一个清白。我夫妇二人前来,带来了一个人,还请大人准允她进来。” 孙大人愣了愣,这是出现转机了?他看向旁边的赵大人,只是赵大人没有任何示意。 “准允。” 现场的人几乎都不认识这个走进来的老妇人,她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旧衣,神色有些凝重,走到屋中,看到跪在一边的人,有些动容。不过还是朝主位上的大人们磕头行礼。 “民妇汪贾氏,是汪成的老娘。前天我在街上,遇到两个人,说是民妇儿子的朋友,将我诓骗至一处屋子后,把我关了起来。我嘴里被塞着布团,喊叫不得,过了些时间,他们就带着汪成来了,当着我面,威胁他要帮他们做一件事情,做好了就把我放了,不做,就将我母子二人一起杀了。 汪成于是昧着良心,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当初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让他做什么事情,直到我被好心人救了出来。我怕汪成已经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就是来苏府找他,才知道发生了这等事情。民妇可以发誓,汪成绝对与少夫人之间是清白的。”汪贾氏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将事情经过讲述得清楚明了。 她说完,回头看汪成,汪成埋着头,不敢看他老娘。 “孽子,你还不肯说出实话?”汪贾氏咬牙,恨铁不成钢。 汪成才慢慢抬起头,他脸上和衣服前襟上还沾了些血迹,脸上露出悔恨的神色,若不是因为他们抓了老娘来威胁他,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背弃良心的事情,又怎么会这么对待少夫人? 他深深伏地扣头,“我有罪。” 随后他承认玉石铺子里的马掌柜,抓了他老娘,威胁他陷害苏少夫人。他不得以才做下这等错事,甘愿领罚。 苏三夫人脸色很不好,她紧咬着牙关,没有吭声。 苏惟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看来和竹院脱不了干系。 孙大人立即着人前去拿马掌柜来问话。抓住了正准备逃走的马掌柜,遂拿了人前来。 掌柜被带到苏家主屋时,矢口否认,还口口声声自称冤枉,说他们含血喷人。 “不要考验本官的耐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一遍,或者你更想去衙署被审问?”孙大人凭着多年审案的经验,断定此人定然知晓一些事情。 “大人,属下等在这人的包袱里搜出不少金银玉石。”一个捕头走上来,将包袱里的东西呈给两位大人过目。 “这这……是苏家玉石铺子的东西。”苏二爷哆哆嗦嗦,这个马掌柜竟然私吞了铺子这么多东西。 孙大人示意捕快,“去他家走一趟。” 捕快点头,领命而去,他跟随大人已久,自然知道大人吩咐的意思。 苏三爷也起身过来,凑近了看金银玉石,脸色越来越沉,“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些都是他家的钱财啊,竟然被这么个恶仆私吞了。 赵海潮神色晦暗莫辩,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汪成将与马掌柜见面的前后经过讲得清清楚楚,先前还咬死不认马掌柜,夸下双肩,伏地认罪,承认抓了汪成老娘并以此威胁他陷害江瑜的事情。 “你为何要陷害江瑜?你们有什么过节?”孙大人紧追着问。 第 32 章 马掌柜抬头,望向主位,忽然转头看着坐在一边的江瑜,神色愤恨,“我管理玉石铺子多年,大少夫人接印掌管生意后,忽然要查玉石铺的账单,说账有问题,要赶我走。 账面上缺数不过几百两银子,她就要赶我走,全然不顾我为苏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过冷血无情,我气不过,才想了这个计策。” “你监守自盗,只是赶你走,已然是网开一面,看在你为苏家效力多年的份上,你却不知好歹,用此毒计谋害主家。吃里扒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这号人。”苏惟眇冷笑,居高临下看着马掌柜。 马掌柜气得直哆嗦,他当然认识眼前人正是苏家唯一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温婉知礼的大小姐竟然这么犀利毒辣? “至此案情已然明了,玉石铺掌柜不满江瑜赶他走,抓了汪成的母亲威胁汪成陷害江瑜,江瑜,你是清白的。”孙大人作总结陈词。 “下官就告退了。待案子了结,到时再将结案呈给大人过目。”孙大人起身,朝赵海潮行礼,也没同其他人寒暄,就着人带着相关人等,离开了苏家主屋。 苏惟眇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个掌柜就敢陷害苏家梅院少夫人?就算梅院目前两个寡妇,可还有其他几房啊。 其他几房但凡对梅院多有照顾,底下的人也不敢这么做的。那么这件事情必定是和其他竹院有关的。梅院一旦彻底垮掉,得利的就是其他几房了。 她再看屋中众人时,竟不知其中有多少鬼又有多少人,瞬间不寒而栗。人心啊,可以是最明亮的,也可以是最黑暗的。 从案发的薄暮时分,至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屋里的人基本上都紧绷着神经,此刻才得以放松。 苏三夫人率先气冲冲地走了,紧接着苏三爷同赵海潮和苏二爷拱手,也走了。 菊院的人也紧跟着苏三爷后面走了。几个来当目击证人的仆人也纷纷退下了,出了门才觉腿软。 江瑜的冤屈被洗清,苏大夫人有些羞愧,她竟然不相信江瑜,却信了几个外人的话。婆媳二人差点抱头痛哭。 苏惟眇走过去,笑道:“嫂子,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瑜望着这个以前跟着她玩耍的小丫头,此刻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竟然有光芒在闪耀。小丫头长大了,今天竟然在众人皆不信她的情况下,不仅信她还帮助她。 竟然把一个男人打得倒地,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力气。以前这个堂妹总是文弱了点,自从去她外祖家住了一年回来,后来又嫁给赵海潮,整个人更稳重更活泼了。 江瑜握着苏惟眇的手:“惟眇,今天谢谢你。” 苏惟眇笑得更盛了,心道:你不仅今天会谢谢我,以后谢我的机会还很多的。 不过她不忘给某人刷好感,“也要多谢赵大人来得及时。” 赵海潮缓步走过来,“无事就好。以后有事,可以找夫人商量。” 江瑜笑望着苏惟眇,点头,“多谢赵大人。” 江琪夫妇也郑重地给苏惟眇道了谢,她倒是大大方方受了,“好说好说,她是我嫂子,我当然要护着她呀。” 苏二爷却在这时过来了,乐呵呵的,“海潮,咱们去书房聊。” 苏惟眇在心里对她老爹翻了个白眼:你急吼吼地把赵大人拉走干啥,殊不知人就喜欢在这儿多待一阵儿呢。 苏二夫人走过来,叮嘱江瑜好好养身体,也将院子里的人过滤过滤,添些新人。 苏惟眇撇嘴:添新人不要钱啊,这会儿梅院哪里有多少钱,何况按照剧情,江瑜还准备入股织布局呢。 苏二夫人准备带着女儿回院子,谁知苏惟眇却说要送江瑜回去。 苏二夫人叹气,以前女儿就喜欢去梅院找苏碏玩,后来苏碏成亲,她才去得少了些。后来和江瑜关系还不错,时常走动。便由着她去了,只让她早点回去。苏惟眇当然笑眯眯的应了。 送江瑜回梅院的院子,进了屋,江瑜在桃英的搀扶下,在床上坐着。 苏大夫人去安排江琪夫妇的住处,已经不早了,苏大夫人邀请两人住下来。江琪夫妇也放心不下江瑜,就点头同意了。 待桃英出门去打热水去了,原本东张西望的苏惟眇才走近江瑜,“嫂子,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一定要仔细点啊,不论是饮食还是出行,亦或是屋里的花草香料,都要特别留意,最好请了可靠的人来看看。” 江瑜靠着床框挂着的帐子,笑眯眯看着苏惟眇,她今天情绪起伏很大,此刻放松下来,空荡荡的,听苏惟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心中好像没那么空了。 苏惟眇略作迟疑,还是决定说一下,“嫂子,从今天的事情看,三婶他们明显脱不了干系。就算在苏家院子里,也需得当心。” 虽然她是二房的女儿,说这话有些没有立场,可是她是真这么想的。信不信就看江瑜的了。 江瑜叹口气,“我会的。”她自问和竹院素来无过节,对三叔和三婶也是以礼相待,偏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快别叹气了,孕妇就要开开心心的,这样有利于胎儿的发育。”苏惟眇拍了拍江瑜的手。 “好,我会记着你这个美丽的小麻雀的话的。你赶紧回去吧,二叔二婶,还有赵大人肯定都在等你。别让他们等久了。”江瑜反过来抓住苏惟眇的胳膊,把她往外推。 苏惟眇大笑,“好了,我这就回去。再说,他们等我干嘛呀。” “好好的,我明天再来看你。”苏惟眇回身,挥挥手,大步往外走去。 在门口遇到桃英打水回来,知春提着一只热茶壶,看到苏惟眇,“夫人,要回去了?等我把茶壶拿进去。” 苏惟眇点点头,站在廊下等知春。挂在半空中的月亮,光芒真是温柔啊。 主仆二人出了梅院院子,走在夹道里。 苏惟眇虽然蛮开心赵海潮来救场了,虽然他也没说什么话,可有他盯着,知府大人是万万不敢徇私的。 只是赵海潮为何去而复返?而且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来得有些巧了吧?! “小姐,走啊。”知春快步走进了大门,才发现自家小姐没有跟上来,忙回头。 “来了来了。”苏惟眇抬手想要卷一卷头发,没有摸到原本该垂在肩膀处的头发,才记起自己现在是个已婚妇女,头发已经被梳了起来,盘成了发髻,压根儿就没有垂发给她卷手指了。 真是尴尬的身份啊,穿越成什么不好,偏偏成了一个已婚妇女。 虽然这个苏惟眇的身高令她满意,约莫有一米七,真的感觉很好,视线都不一样了。相貌也是顶好的,就这两点,她比较中意。至于夫君什么的,她都没好好谈个恋爱呢。 知春在看到自家小姐走得慢了,以为是今天累到了,就走回去扶着她。 苏惟眇看着知春,叹口气,真不知该说知春什么好了,实在是太贴心了吧!!可是她此刻不想消受。 即便她走得再慢,偏路只有那么一截,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苏家二老和赵海潮都端坐在花厅里呢,只有两个仆人在屋里端茶递水。 气氛还算融洽,苏惟眇心里放松了点,走过去,朝坐在上首的苏家二老,福了福身,“爹,娘,我回来了。” “可算回来了,你嫂子怎么样?”苏二夫人殷切地问,面上还有几分紧张。 “已经安置,遵照医嘱,应是无碍。”苏惟眇走到赵海潮旁边的位置坐下。 面对赵大人投过来的目光,苏惟眇抿唇微微一笑,嗯,话不要多说,免得再次让大家想起她刚才的凶悍。 赵海潮看着苏惟眇,他竟不知她是这样言辞毒辣的主儿,这是素来温文知礼的苏家大小姐?她竟然像是疯了一样,胆敢对抗整个苏家的长辈!这勇气实在罕见! 就算是他,面对阖府家族长辈的威压,也不会应对轻松,何况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看来他对她知之甚少啊。 也幸亏她今天强势地站在江瑜这边,才没有酿成大错。苏家的这潭水真是不浅。 苏惟眇今天这么做,她当然想到了旁人会怎样评判她,会怎样议论她,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和议论吗?她当然在意,只是保住女主才是正事。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帮助江瑜,自然是越早越好。她毕竟是占了身份的便宜,如今女主是她的堂嫂呢。 谁也不能妨碍她抱紧女主的大腿!毕竟她不想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眼前的赵海潮大人也是女主江瑜的爱慕者呢。 偏偏赵大人还不知道她已经是洞悉一切的那个人,知悉全局的感觉真是好爽! 要是她不能扭转与女主为敌的局面,只怕自己还是逃不了惨死的结局。 苏二爷看着自家女婿女儿当着他们的面眉来眼去,也不知该是喜是怒。 咳嗽一声,引来苏惟眇的注视,“爹,嗓子不舒服?快给我爹添茶。” 一个仆人立刻走过去添茶。 苏惟眇笑了,转头问赵海潮,“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赵海潮露出几分笑,“就说起刚才在主屋的事情。” 苏惟眇了然一笑,“大人以为如何?” 赵海潮一弯唇,“方才孙大人已经判案了。” 看来赵大人不打算透露自己的想法了,苏惟眇端起茶喝了一口,杯盖还捏在手里,“大人说得是,竹院是□□裸的构陷嘛。” “要是没有竹院的首肯,区区一个玉器行的掌柜,就胆敢构陷我苏家的大少夫人?那他真是胆大包天啊!就算他胆大包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没想过事情败露,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吗?” “再想一下,此事若成,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苏惟眇说完,还点点头,对自己的分析表示满意,满足地喝了一口茶。 苏二爷对赵海潮这个高官女婿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对女儿就没有必要这么客气了。 苏二爷骂道:“苏惟眇,你是要造反啦?目无尊长,不遵礼法,口出狂言,竟然还和你三婶互呛,还动手打人。我是这样教你的?啊?你自己说说看错在哪里了?啊!?” 第 33 章 苏惟眇真不耐烦听这些,心里狂翻白眼,嘴上说得好听多了:“是的,父亲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做。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三婶这么激动?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堂嫂沉塘?为什么偏偏是她带人撞见的?” “我记得隆记玉器行在竹院手里,现在又不肯让出梅院的份子,不就是仗着梅院无子想独吞玉器行吗?亦或者说是想要苏家的大印?” 苏二爷气得不行,这个逆女,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和场所吗?这些弯弯绕绕怎么能在官爷女婿面前说呢?道:“你这个逆女,瞧瞧你都说的什么话?编排长辈,你还有理了?” 苏惟眇瞬间火大,心道:长辈?竹院有个长辈的样子吗?“我只是合理怀疑,何来编排一说?这些都是疑点,父亲就没有怀疑过吗?还是说您对三叔和三婶是满心信任?” 苏二爷被问住了,愣了片刻,“你说的这些事,都是没有证据的。你一个晚辈,还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和长辈呛声,让人怎么看我们苏家?怎么看你?怎么看……”他想说赵家,临到嘴边又收住了,看了眼赵海潮。 赵海潮没有说话,他也没想到父女俩当场就吵了起来。夫人真是霸气啊,竟然就这么和亲爹争论起来了,若是换了他,也未必敢直接和父亲争执。 父女俩争执起来,苏二爷声音洪亮,苏惟眇听得直耳鸣。她扶着头:“哎哟,我头痛!” 苏二爷以为她又要装,没有理会,结果苏惟眇却晕倒了。幸亏赵海潮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避免了她直接摔到地上。 苏二夫人连忙站起来,奔过去,“眇儿,你这是怎么了?” 因着苏惟渺晕倒,一时之间有些兵荒马乱,去给自家主子端糕点的知春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她赶紧奔过去,糕点都差点扔地上。 赵海潮看着他手上扶着的某人,咬了咬牙关,对上苏家父母着急的神情,咬牙将苏惟眇打横抱起来,往她以前的寝室走去,知春在前引路。 星夜时分,那个倒霉悲催的大夫又被抗来了,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心里那个气哟,这苏府真是欺人太甚了,大晚上的请了他登门看病一次,他这才刚刚回到家中歇下,又被震天响的敲门声撬了起来,可怜他一把瘦弱的老骨头哟,怎么吃得消?! “这位夫人,是脑中有淤血未完全消散,才晕倒的。”大夫捏着自己的山羊胡。 “怎么脑中还有淤血?上次不是说快要好了吗?”听了大夫诊断的苏二爷在一旁坐不住了。 知春“扑通”一声跪下来,“回老爷,小姐还在吃药呢。” “把吃的药给我看看。”大夫又说。 苏二爷点头,示意知春去取药。她才起身,转身去屋里的箱笼处拿药。 大夫取药看了看,闻了闻,又细细分辨药丸中含有哪些药材,方才点头,“这药丸是极好的,按照医嘱吃这个要就行,不要动怒生气,好好养着。” 一直站一旁的赵海潮,心里有些愧疚,她上次摔伤还没痊愈? 苏家父母听了大夫的话,稍微宽心一些,命人送大夫回家。 “知春,你接着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苏二夫人没有忘记刚才的问题。她多少有些觉得是知春没有照顾好小姐,只是没有说出口。 知春在苏二夫人颇为严厉的神情下,还有些害怕。 恰在此时,躺在床上的苏惟眇醒转过来,赵海潮是最先发现她醒过来的人,“夫人醒了。” 苏惟眇还觉着头有些晕,伸了伸手,“知春,水。” 知春一见自家小姐醒了要喝水,望了望苏惟眇的方向,又看苏二夫人,苏二夫人摆手。 “我就是不小心,脚滑,就摔下了楼梯,医……大夫已经看过了,只要按时吃药,不日即可康复。”苏惟眇坐起来,说得轻描淡写,还带着几分笑。现在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然比旁人都关心的。 “你这孩子,平日都是仔细可靠的,怎么现在倒毛毛躁躁的?”苏二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欣慰。 “主要是今天用脑过度了,我自己会留心的。”苏惟眇咧嘴一笑,从知春手里接过茶盏,慢慢喝了两口。 “这时候也不早了,爹娘早些安置吧。我这头晕,就睡了。”苏惟眇作势就躺了下来。 “可要好好歇着,”苏二夫人还是放心不下,“知春,让她按时吃药。” “知道了,夫人。”知春给苏惟眇盖被子。 吃药睡下的苏惟眇,睡得很沉,没有像那晚一样翻来覆去,搭在他身上的不是她的腿就是手臂,她规规矩矩睡在里侧,歪着头。 他曾有负于她,她为他吃了许多苦。 放心,这一次不会了!赵海潮伸手,轻轻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 有些事情可以被预料到,而有些事料想不到。 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清晨的雾气还挂在树梢上没有散去,苏二夫人身边的丫鬟红梅就来到了苏惟眇的院子里,只见苏大小姐闺阁房门紧闭,四下也不见洒扫的丫鬟仆人,安安静静的。 她奉夫人的命,来看看小姐今早是否好了些,谁知却是这个场景,她东张西望,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红梅姐姐来了。”红梅都没有听到脚步声,有一个人靠近了。 红梅赶忙循声望去,来的正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知春,“这大早上,院子里怎么没个人影?他们莫不是到哪里躲懒去了?” “不是的,是小姐还未起身,我就让大家伙先别来这院子里,可不敢打扰小姐休息。”知春放轻了声音,好像生怕打搅了屋里的人。 红梅有些吃不准,以前小姐尚待字闺中时,也不是这么不经打扰的,怎的出嫁了,倒还不经打扰了?“小姐可是近来睡不安稳?” “也不是……”就是起得晚了些。知春摇头。 “你快过来,我给你说个事情。”红梅拉着知春快步穿过了月亮门。 “什么事啊?”知春忙问。 红梅和知春在月亮门边的翠竹下,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了。两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要告诉小姐去。”知春很是不平。 “哎呀,你告诉小姐,不是让小姐徒增烦恼吗?”红梅拉住知春。 知春一脸气愤,但又觉得红梅说得有道理。当初小姐嫁给大人时,多少人眼红嫉妒啊,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说了一大箩筐。什么命好才能嫁给赵大人那种青年才俊,什么知书识礼、真真的大家闺秀啊。 经过昨天的事情,就将她家小姐说得一文不值了,真是太见风使舵了。 苏惟眇就没有料到流言传播的速度会这么快。她第二天一早就从知春口中知道自己在整个苏府都出名了,只是出的是恶名——目无尊长,和长辈呛声,教养全无。 知春为自己家小姐抱不平,她家小姐救下了大少夫人啊。 苏惟眇在心中哀嚎:诶诶欸,我那是在救女主啊。说就说吧,她也不可能管住所有人的嘴巴。 “小姐,你不生气吗?”知春放下茶壶,“那些个碎嘴的,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苏惟眇托着下巴,望着桌上的新鲜的插花,“这种事情,生气有什么用?不理会他们即可。” 知春想她家小姐,最近开阔了不少,外面那些人说得那么难听,她家小姐还不甚在意的模样。 “大人一早就出门去衙署了。”知春还不忘向自家小姐通报姑爷的去向。 苏惟眇点点头,其实她对赵大人的去向还真不怎么在意。 “夫人一早就派人来看小姐怎么样了呢?”知春倒好茶,就站在一边。 “什么时候来的?你是怎么回话的?”苏惟眇喝了一口热茶,抬头看知春。 “我就说小姐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所以起得晚了。”知春笑着回答,邀功的语气。 “很好。你也别在这儿忙了,去吃饭吧。”苏惟眇开始埋头吃饭。 “好的,小姐。”知春笑着出去了,她家小姐最近吃饭的时候都不爱有人在边上。 昨天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今天想到了,但是她还是会做那些事,因为那是她认为正确的事情。 流言蜚语又如何?那些人关她什么事情呢? 江瑜正在房里休息,她听丫鬟桃英说了外面的传言,心里又是觉得对不住惟眇,又是感激惟眇。 江瑜的嫂子道:“你那个堂妹,还真是护着你。” 江瑜点头,“这次多亏了惟眇回来了。” 正说着话,苏惟眇就来了,她精神很好,一点儿也看不出受到了流言影响。 三人聊了一会儿,苏惟眇问:“江嫂子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汪成的娘的?” 江瑜的嫂子愣了片刻,拿眼睛看向江瑜。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苏惟眇笑一笑,看了看两人。 “嫂子,在这里都可以说的。”江瑜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是一位姓陈的少爷把人交到我们手里的,他让我们赶紧带人来苏家,还叮嘱我们不要同外人讲这个事。” 江瑜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苏惟眇心里一喜:是陈长青吗?就是男主啊!瞬间很开心,这下好了。 “你说说详细情况呗。”苏惟眇凑近了一些。 苏惟眇又想到江瑜现在是处在低谷期,距离成为女首富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现在最要紧的呢,就是努力抱紧女主的大腿,在女主面前刷存在感,与大佬相互扶助于微时。 流言什么的,就让它慢慢飞吧,就看它能飞多久,飞多远。 第 34 章 十人中,若有一人不在乎流言,另外九个都是在乎的。 苏惟眇不在乎流言,本质上是因为她从不把自己当做其中一员,而始终抱着旁观者或者读者的态度。 她在扮演角色的同时,从未忘记过自己本身的来处。 换句话说,她不会顾及旁人的生死和痛苦。 她要做成的事情,不管有多少困难,她都不会放弃。 赵海潮主动提及让苏惟眇在莱阳再住些日子,休养身体,她自然一口答应,就算赵海潮不说,她也会提出来。退一步讲,若有人阻止她留在莱阳,她也有法子应对。 她觉得自己此刻无所畏惧。 “昨天的情形,夫人,不怕吗?”赵海潮问。 “怕,怎么不怕?光凭我一人,说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苏惟眇剥橘子吃,“可是有大人派给我侍卫在啊,心里有了底气,就不那么害怕了。” 你可知你对抗的是什么?不仅仅是一场故意谋划的偷□□件,亦不仅仅是苏家的长辈宗族,更是整个宗族社会的权力。 看着悠闲吃橘子的苏惟眇,赵海潮心里默默叹气,若他不是重生而来,只怕早已跳起脚来,他一定会制止她不守礼法的行为。 “大人也觉得我做得不对?”苏惟眇见赵海潮沉默不语,轻飘飘的问。 “不是。”赵海潮摇头,她做得很好,保护了江瑜。 “不论大人是否认同,此事已成定局。若大人有想法,早同我说便是,随便什么都行!”苏惟眇看了他一眼,她名声都这般臭了,这下他应该会提离婚了吧。 今天在莱阳传,很快就能传到闵城去。 “夫人,你养好身体就行,别的不用担心。”赵海潮竟然在安慰她。 “大人,你不生气吗?”苏惟眇丢开橘子皮,偏头问。 坏消息不胫而走,很快闵城的太太小姐们就都知道了布政使夫人大闹娘家,乐得看了个热闹。 “瞧瞧,我就说,小家子气的商户女,就是眼皮子浅,这才当了几天官夫人?就敢回娘家撒泼了?” “可不是嘛?听说啊,她牙尖嘴利,可是当场与她那三婶对骂呢,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她爹娘俱在,如何不管教她?” “她爹娘倒是在场,可也管不住她啊,可真真是个疯子!” “这......她爹娘都管束不了她,那赵大人呢?传说赵大人可是在场啊!” “那就不知道了。她活脱脱一个悍妇,你说赵大人会不会休了她这般伍德行的啊?” “赵大人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不过听说苏惟眇还在娘家,没有回闵城。” “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赵大人啊,要我说,赵大人就该趁此将她休弃!让这样的女子做夫人,没得污了赵大人的名声。”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从多少人的嘴里说出,又传进多少人的耳朵。 苏惟眇头上的“忤逆不孝,凶悍无德”的帽子,就这样被众人安上了。 可以说人人都在盼着听到赵大人休妻的消息。 苏家兰院的老爷夫人倒是气得不得了,苏二爷跑到女儿房里把她骂了一通,苏二夫人就只知道垂泪了。 苏惟眇借口头痛,卧在床上,听了父母的哭诉,挤出几滴泪,说怪自己太鲁莽。 苏二夫人本不愿女儿继续在家住,她就是担心赵海潮借此休妻,可是姑爷又开口让女儿留在家里住些日子,养好身体再回去。她又不好不顾女儿的身体,非得赶她回闵城。 “你呀,真是,我是怎么给你说的?你不听我的话也就罢了,连你爹的话也不听,如今闹成这般,该如何收场?你三婶睚眦必报,你三叔又惯是听她的。”苏二夫人在苏惟眇的床边,絮絮叨叨,她总是担忧,不是担忧女儿婚后生活过得不顺利,就是担忧女儿被休弃回家。 如今看来更是担忧第二点。用一双满是忧虑的眼睛看着苏惟渺,直看得苏惟眇撇开眼,不与她对视。 “你这个死丫头,我给你说的时候,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的转头就抛在了脑后?”苏二夫人恨恨道。 “......”苏惟眇沉默,只管听着训话。 “如今姑爷让你在莱阳住,不让你回闵城,莫不是存了别的心思?”苏二夫人越想越觉得不该留下女儿,要是姑爷一直不来接人,又如何是好? 他能存什么心思?苏惟眇腹诽。 “娘,你就别着急了。去忙吧,我也歇一会儿,爹骂得我头疼。”苏惟眇拍拍苏二夫人的手。 “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啊!”苏二夫人恨铁不成钢,想着去和苏二爷商量看看姑爷的想法。 苏二夫人说的对,她一点都不担心,赵大人最好趁此休妻,以免以后影响他的仕途。 她暗戳戳的激动地搓了搓小手手,心想距离自己第一个目标不远了。 你看,只要肯坚持,肯努力,就没有离不了的婚(不是)做不成的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达成第一个目标,真是太好了。 不仅救下女主,还能离婚,真是一举两得,她真是太聪明了,忍不住为自己点赞。 她沉浸在完成目标指日可待的激动情绪中,完全没料想到事情已经出现了变化。 苏惟眇在苏家,没事的时候就去找江瑜,也不说以前的事,就捡着让她养好身体和日常饮食上说。 这次事件对江瑜的打击很大,她从未料到他们竟然想弄死她,本来她因丧夫而消沉,可又不甘心梅院就这么败落,所以鼓起劲儿致力于梅院的复起。困难重重,她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可是他们太欺负人了,实在太过分了!江瑜想不通,还悄悄哭了两场。 桃英看在眼里,也劝过少夫人,可是没什么用。她一见到苏惟眇来了,连忙去迎,经过此事,她对兰院已经出嫁的大小姐敬佩得不得了,觉得她漂亮聪慧,无人能敌。 “眇小姐,你来啦,少夫人在里面。”桃英面色有异。 “嫂子怎么了?”苏惟眇停下脚步。 桃英将事情说了,苏惟眇听了蛮焦急,可她不擅劝解,在桃英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她慢吞吞的进了屋。 “少夫人,眇小姐来了。”桃英疾走两步,到了门口,朝里面喊。 江瑜眼睛红红的,在苏惟眇进来前才用手帕擦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 “嫂子,我来看看你。”苏惟眇咧嘴笑笑。 “快过来坐吧。”江瑜朝她招招手,让苏惟眇在挨着的圈椅上坐下来。 “嫂子,我嘴笨,也想劝你两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有个小宝贝呢,所以切不要过度伤悲,那样对孩子不好。你现在要放宽心,把自己和胎儿养的健健康康的。”苏惟眇用最真诚的语气说。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好。”江瑜憔悴的脸露出个笑。 “那是自然,至于生意上的事,我虽不擅此道,但给嫂子打下手许是还有点用。”苏惟眇腆着脸毛遂自荐。 “你呀,”江瑜被她认真的神情和率直的语气给逗笑了,“听说你因为多买了一千石粮食,被二叔痛骂了一顿?” “不不不,”苏惟眇连连摇手,理直气壮地纠正,“哪里是一顿?分明是三顿!” “现在粮食价格上涨,多买了,也是赚了。二叔竟然还骂了你三顿!这样说来,二叔之前对我还算和气了。”江瑜摇头笑着,语气揶揄。 “我觉得自己正在走往被骂三十次的道路。”苏惟眇苦着脸,比吃了黄连还要苦的样子。 “为何这样说?你又做了什么事?”江瑜笑问。 “我把那一千石粮食捐给灾民了。”苏惟眇小声说,这事就赵海潮知道,没敢告诉别人。 “啊?”江瑜这回事真被惊讶到了,她全完没想到苏惟眇竟然瞒着二叔做出这等事情。 也是了,她在主屋不惜和苏家长辈撕破脸,孤身一人为她辩论,完全没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她觉得不论赵大人孙大人是否及时出现,并审明案件,苏惟眇都会护着她。 为她得罪竹院的叔叔婶婶,甚至连二叔二婶的话也全然不听,她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哪里来的勇气。 这两件事情,都足以证明苏惟眇不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她能够明辨是非,能够看清黑白,能够鼓足勇气,能够做出决断,她已然不是原来那个苏惟眇了。 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她的转变,但她无疑是成长了。 “我爹还不知道呢。”苏惟眇更小声的说。 “你呀你,真是胆大包天啊!”江瑜爽朗的笑起来。 “……我也不忍心看着那些灾民……饿死呀。”苏惟眇摸了摸鬓边发,讪讪的说。 “你在闵城的事,我已经听说啦。真是想不到我们眇妹妹还有一副侠肝义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江瑜语气昂扬。 “我……那不是没遇到过这些事吗,以前我都是躲在爹娘哥哥的身后,哪里有机会遇到这种事啊,就算遇到了,也不会让我说怎么处理的。”苏惟眇把这些都归到兰院父母身上,何况她说的是实情。 “你给嫂子说句实话,成亲后过得舒心吗?”江瑜担心苏惟眇过得不是很如意,才有了这种转变。 “还不错。”苏惟眇早就想好了说词。 “那就好,看得出来赵大人对你颇为上心,为你高兴。”江瑜放下心来。 “嫂子,机器织布局应该没多久就要成立了,你打算入股多少啊?” “我问了下赵大人,一千股怕是至少都要十万两。”江瑜说起这个,情绪又低落下来,主要是她现在手上没多少银子,十万两对现在的她来说不蜇是个庞大的数字。 “嫂子,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凑齐十万两。”苏惟眇轻轻说。 ※※※※※※※※※※※※※※※※※※※※ 小可爱们,求~收藏呀 第 35 章 苏惟眇在娘家小住,本来没有碍着其他人什么事情,可是关于苏惟眇与赵大人新婚三月就关系破灭,苏小姐疑似被休住回娘家的消息,几乎传得莱阳县人人皆知。 到底是谁在背后中伤她呢?她本不欲将此事告知父母,但又想查明流言的源头。矛盾之下,有些苦恼。 江瑜却帮她打听到了,原来传言是从闵安城传来的。 苏惟眇心道:难道她不在闵安的时候,赵大人有了新的追求者?赵海潮不笑的时候,脸再黑一点,就是活脱脱的黑面神,关键是赵海潮不黑不白,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从闵安城中传出呢?”江瑜有些疑惑,又问及苏惟眇与赵大人相处如何,赵大人是否在外拈花惹草? 苏惟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大人拈花惹草?我可谢谢你哟,堂嫂啊堂嫂,这赵大人心里可是只有你啊。 当然苏惟眇不会说这话,赵大人不是男主,江瑜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算全部人都知道了,江瑜也不要知道。 女主是要和男主发展感情的喂。 “惟眇,我在好好同你说话呢。这个夫妻相处呢?不管外人怎么看怎么说,最主要的是两个人坦诚相对,多沟通,才不会被外界的流言破坏。”江瑜不明就里,劝慰道。 “嫂子说的对,我会记住的。我要相信赵大人,也要问问赵大人。”苏惟眇呐呐,无奈地笑了笑,点头说道。 江瑜都被她逗笑了。 苏惟眇还不知道这话被赵大人听了一耳朵,赵海潮听了这天真的话,心里更是愧疚,为他那不可不能不会言说的心思。 等桃英和知春两人端着果盘过来,看到赵大人,连忙喊了声:“赵大人。” 屋里两人听着丫鬟们清脆的声音,面面相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看吧,赵大人来接你了。”江瑜揶揄地笑。 苏惟眇垂下眼睛,作娇羞状,内心台词:其实他是来看你的。 赵海潮走了进来,看到屋里姑嫂两人笑得很开心,他多久没见到过江瑜展颜了,如今能笑就好。 “这是什么情况?”他看到屋里的摆件、器具上都贴了小纸条,纸条上写了字,细看了下才知上面写的人名以及银两数目。 刚才还叽叽喳喳说的苏惟眇这会儿闭嘴了,等江瑜解释具体情况。 “这个呀,就是入股登记,我把我们院儿里的东西物件抵押给苏家的丫鬟小厮们,若到时盈利了,就给他们分红,如果不幸亏了,他们就搬东西回家。反正这买卖他们不会吃亏。”江瑜道。 她没说是苏惟眇出的主意,因为苏惟眇专门托她保密,苏惟眇的原话是:“要是让我爹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铁定要扒了我的皮,所以嫂子,求你千万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苏惟眇只知道提出点子,实际怎么操作她也两眼一抓黑,可江瑜是女主啊,拥有主角光环,听了苏惟眇的话,脑海中迅速布置了框架以及具体怎么实行。 苏惟眇听了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未来大佬果真是大佬。苏惟眇立刻表示自己要当第一个入股的人,叫来知春当场数银票,江瑜也给她立了票据。 赵海潮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操作,可是说是目瞪口呆,闻所未闻。 “惟眇帮了不少忙呢。”江瑜说。 苏惟眇面上笑着,内心:夸我吧,我在帮江瑜哦。 江瑜顺道又问起机器织布局筹建入股的事情。 “现在募股明细尚未确定,到时会出公告。”赵海潮回答得有些公事公办。 苏惟眇面上保持着笑容,在旁边干着急,内心戏:你说说具体情况给江瑜,对公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你这样,实在太轴了,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要是赵大人听到此话可能会说:我已经有老婆了,不需要找女朋友。当然,前提条件是赵大人知道女朋友为何物。 苏惟眇一面想促进赵大人与江瑜的交流,一面又想赵大人不是男主。在一旁傻呵呵的喝茶吃点心。 其实赵海潮此次来找江瑜,是因为收到了江瑜着人送来的一千两银子,说是要捐给灾民。 他原先还担心,江瑜准备要入股机器织布局,此刻正是缺钱的时候,怎么还能拿出一千两用于赈灾。 如今看到眼下的情形,心中松了口气。 梅院里热热闹闹,其他几院都伸长了脖子打听是什么事情。 实际情况也瞒不了人,苏三夫人知道后,撇嘴冷哼:一个寡妇一天整这么多幺蛾子,一点都不安分。不过玉器行她是不会给江瑜的。菊院的人也只是看着不说话。梅院要败他们梅院的东西,不关他们什么事情。 苏惟眇这几天都往长房跑,天黑了才回来,苏二爷在花厅等她,问她梅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苏惟眇简直想翻白眼,不过克制了,如果能从她老爹这里拿些银两也是不错的,实际上苏惟眇想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二爷骂道,心道梅院真的不行了,连家伙什都抵押出去。 苏惟眇心想还是要扭转她爹这个想法,和女主对着干是没有好下场滴!她心平气和地和她爹聊了聊,关于机器织布局的事情。 大概是机器是怎么工作的,是怎么提高效益的,而且是未来发展的趋势,如果不在现在下水,就吃不到头期利好了。如今制度不允许民间办机器局,都是官方督办,民营企业家协办的模式。 她爹听了问道:“若都用机器织布了,那些靠手工织布的织户怎么养活自己?机器效益高,织出那么多布卖到哪里去?” 苏惟眇回答:“手工织布迟早会被淘汰,有远见的人应该想着怎么转变方式去养活自己,而不是一味地守着自己手中的家伙什吃饭,时代变化万千,跟不上的人是要多吃些苦走些弯路的。” “至于洋布卖到哪里去?土布卖到哪里去,洋布就能卖到哪里去。而且机器织布降低了成本,洋布的售价会低于土布的售价,你是买物美价廉还是买贵的?爹,新事物涌进来了,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苏二爷被他女儿这番话震得目瞪口呆,这个是她的女儿? 他若有所思:这个女儿当时去搬家至武汉的外祖家住了一年,武汉作为通商口岸开放多年,商业很是发达。 “爹,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前途?苏家在闵安地界经营多年,各种生意都有涉及,布庄是经营最久的,我相信以苏家的招牌,肯定可以走得更远。” 苏惟眇再接再厉地问,而且她很看好苏家的。 “行行行,我考虑考虑。”她爹摆摆手说,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女儿就是想骗他出钱入股机器织布局。 如今看到赵海潮来了,心思一动,不若去让这个完美女婿向苏二爷说项,没准还能成功。 自梅院出来,走在苏家的廊道上。 苏惟眇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差点平地摔跟头。 幸好赵海潮长臂一伸,将她搂扶住了。 跟在后面的知春松了一口气,默默垂着眼睛看地面。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赵海潮问。 “没什么。”苏惟眇这时回过神了,摇头回答。浑然不觉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赵海潮松开手,有些伤神。 “你怎么来了?”她又问。 “你忘了,我说过要来接你回家的。”赵海潮答。 苏惟眇内心戏:回什么家?她的家就在这里。恍然间才想起之前他确实说过这话。不过她这些日子在苏家住得舒畅,压根忘了这回事。 “当然没有,”苏惟眇笑,“大人你公事繁忙,哪里用得到你亲自来接嘛。” 赵海潮却从这话当中品出了几分端倪:他夫人不太愿意回家。这个认知令赵大人不由自主地皱眉。于是落后了几步,走在前的苏惟眇转身看他:“大人,有何不妥?” 赵海潮摇头。 “我倒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苏惟眇正儿八经的说。 “有何不妥,说来听听!”赵海潮道。 “哎,虽然不少伙计小厮丫鬟来入股,可还差一截呢,也不知道嫂子最后能不能凑齐十万两,这可是她带着梅院翻盘的好机会啊!”苏惟眇很是忧愁的感叹。 赵海潮看了她一眼,笑笑没有说话。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此行他虽有意找苏二爷谈一谈,但绝不能表现出是他的意思。 “大人,你就没什么说的吗?”苏惟眇悄悄瞪了他一眼。 “夫人是希望我去劝一劝岳父?”赵海潮漆黑的眼里,冒出几分笑意。 “是的,”苏惟眇欣喜地点点头,“那你去吗?”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自是如夫人所愿。”赵海潮微微一笑,完全看不出正中下怀的得意。 两人回了兰院,正好听到苏二爷的怒吼:“去把小姐给我叫回来!现在就去!” 完了,那件事被老爹知道了!苏惟眇暗叫不好,停下脚步,怎么这个时候知道了啊?她这还没走呢。 ※※※※※※※※※※※※※※※※※※※※ 小可爱,求~戳一下收藏啊(手动卖萌:) 第 36 章 “大人!”苏惟眇一把抓住赵海潮的手腕,“是不是你给我爹说了?” “我一直和夫人在一块儿,如何去告诉岳父?”赵海潮看她神情慌张,觉得有些想笑。 “不是你派人去说的?那会是谁?”苏惟眇疑惑。 “苏惟眇!你给我过来!”苏二爷站在花厅大门口,一张长满褶子的脸沉得如冷湖的水。 苏惟眇还没被人这般咆哮过呢,她吓得一抖,抓赵海潮手腕的手不由得更紧了。 “夫人莫怕,你先松松手。”赵海潮觉得手腕有点疼了,想不到他家夫人手劲儿这么大。 这个老头子,脾气太不好了!她回来几天,都被骂了多少回了?苏惟眇看到赵海潮面上的忍耐,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大力神附身了,万一她把赵大人的手腕给捏出个好歹,也不太好吧。听说有残疾的是不能当官呢。 “我这都被骂了多少回了?我们赶紧回闵城去。”她赶紧松了手,搓着手,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她倒不是怕苏二爷,只是真受不了有人骂自己,她有一颗玻璃心。 “好,不过在回去之前,还是要先进去。”赵海潮点头。 “你走前面。”苏惟眇轻轻推了推赵海潮。 赵海潮看她几秒,在她催促的目光中,先往花厅走去。 苏惟眇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后。 “苏惟眇,你给我过来,别躲在后面!”苏二爷手里的鸡毛掸子敲着桌面,发出巨大的声音。 “爹,有话好好说。”苏惟眇躲在赵海潮身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扬起个笑,小声说道。 “你真是胆大包天啊!我竟不知道你的胆子何时这般大了!两千石粮食,背着我说捐就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啊?!过来!”苏二爷气得差点昏过去。 他今天见到一个从闵城来的朋友,人家赞他慷慨,悄悄捐赠了两千石粮食给灾民,还是他从一个关系要好的官员那里知道的。要不然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大人,”苏惟眇扯了扯赵海潮的衣袖,“帮我说说话啊~” 赵海潮握着苏惟眇的手,走到了苏二爷的跟前。 “岳父,这事我可以解释。”赵海潮拍了拍苏惟眇的手,目光温和。 “她做的事,你解释什么?”苏二爷的怒气正盛,对着高官女婿也没有了往常的和颜悦色。 “正好此事,我是知情者,”赵海潮正色道,“正好还有其他事情要和岳父商量,不知是否可移到书房。” 苏惟眇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地问:去书房做什么?你要怎么劝? 赵海潮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苏二爷看着女婿女儿眉来眼去,也不知该继续发怒还是该高兴小两口感情好。 既然赵海潮都说话了,苏二爷还是很给女婿面子的,把鸡毛掸子狠狠往地上一掷,瞪了苏惟眇一眼,衣袖一甩出了花厅去。 “大人,加油!”苏惟眇挥了挥小拳头。 “你在这里等我。”赵海潮薄唇轻抿,一双引人注目的漂亮眼睛,带着温和亲切的光芒,对着苏惟眇笑。 “好吧。”苏惟眇垂下眼睛,她的眼睫毛又长又黑,宛如描出来的一般,而当她垂下眼睛的时候,乌黑的睫毛就在雪白的面颊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她无疑是很漂亮的,只是赵海潮不曾这般细致的近距离的看着她。 他本想说她要是打算再住些日子,也是无妨的,可是这话都到他嘴边了,还是被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给咽下了。 苏骞回来,就看到自家妹妹坐在花厅的椅子上,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某人睡着了,他恶作剧地吓醒了苏惟眇。 “哥,你怎么回来了?你在书院怎么样?”苏惟眇捏了捏脸,想让自己清醒点,她本是坐在椅子上等赵海潮,谁知不知不觉睡着了。 “尚好。你怎么还没回家去?”苏骞纳闷,他这个妹妹并不喜欢读书——就是他考试要读的那些书,对野史杂书倒是很感兴趣。 “我就不能在家里多住几天吗?”苏惟眇撅着嘴巴问。 “能能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怕我那妹夫不乐意吧。”苏骞笑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乐意。”苏惟眇翻白眼。 “你呀,还这么孩子气!”苏骞摇头叹道。 “你真不打算回来帮爹经营生意?” 苏惟眇问。 “我是要走读书科举的。”苏骞道。 苏惟眇点头没有继续问,她将前几天发生的闹剧告诉给了苏骞,当然尽量弱化了自己的彪悍言辞。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苏骞听得一愣一愣的,很是纳闷。 “就是不知道啊,很是莫名其妙的。”苏惟眇摇头。 苏骞一直以来都将重心放在读书上面,家中的其他事情,几乎不过问,何况是其他几房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你是怎么做到的?帮着江瑜对抗家中一众长辈?”苏骞很是惊诧。 “那个,我这次回来,不是带了几个侍卫嘛,有人给我镇场子呢。”苏惟眇搓着手指,回答尽量减省。 “好家伙!”苏骞点头,一个弱女子护着另一个弱女子,那是何等艰难,赵府的侍卫都是会武功的,正好派上了震慑的用场。 “妹夫没说什么?”苏骞问。 “没有,他后来在场嘛,情况也是知道的。若不是他们欺人太甚,我靠一张嘴也说不过他们,双拳难敌四腿,哪里会叫侍卫出来嘛。”苏惟眇委委屈屈的说。 “勇敢,太勇敢了!”苏骞鼓掌,和竹院长辈对骂,质问父亲,他都不敢这么干。 “我怎么觉得,你都不像是在夸我啊。”苏惟眇皱眉道。 “虽然事情办对了,但你这次实在鲁莽,”苏骞正色道,“常言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这番怕是把三叔三婶得罪狠了!” 谁知苏惟眇却吃吃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在跟你好好说话呢。”苏骞眉毛一竖,瞪她。 “哥,你说三叔三婶是小人,他们要知道了,你也把他们得罪了!哈哈哈……”苏惟眇忍不住笑得更大声。 “你……你还笑?!”苏骞佯怒。 “不过,哥,你说的对!”苏惟眇朝他竖起大拇指。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骞辩解。 “你就是这个意思!”苏惟眇笑着点头。 一个要辩解,一个又不听,兄妹俩在花厅里闹作一团。 突闻“咳、咳”两声,笑闹的两人停了下来,纷纷起身。 “爹!”苏骞大声喊。 “爹。”苏惟眇小声喊。 不知道赵海潮到底和苏二爷说了什么话,反正翁婿俩走出书房时,已经是云消雾散,雨过天晴,暖风习习。 “以后诸事,多问问女婿,不可擅自做主!”苏二爷手里两颗核桃转得滴溜滴溜的,“说你呢,苏惟眇,听到了吗?” “是的,爹,我听清楚了。”苏惟眇作乖巧状态。勇敢承认错误,但打死不改。 苏二爷看了儿子一眼,冲他招招手,然后转身走了。 “我先去,”苏骞会意,“海潮,一会儿去我那书斋聊一聊。” “好。”赵海潮点头。 等苏骞也出去了,花厅只剩下二人。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为什么老头子出来就春风满面啊?明明刚才还电闪雷鸣的。 苏惟眇很是好奇赵海潮到底是怎么降服她这个暴躁老爹的,走过去抓着赵海潮的衣袖问。 “这等事情,就不劳烦夫人费心了。”可是赵海潮只是冲她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不说就不说。”不稀罕!苏惟眇撒开手,耸耸肩,去椅子上坐下来。 很有眼力见的知春,送了一盏茶过来,就退出去了。 赵海潮看苏惟眇气鼓鼓的样子,埋头喝茶时,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可惜不打算给赵大人眼神的苏惟眇没瞧见。 她知道要是赵海潮打定主意不告诉她,那她休想从他嘴巴里撬出一个字。 苏骞很快就从书房出来了,笑嘻嘻的同苏惟眇说:“妹妹,就将海潮借给我吧。” 然后两人就去了苏骞的书斋,留下苏惟眇一个在花厅枯坐着。 晚餐桌上,苏二夫人一听赵海潮说是来接苏惟眇回闵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与苏二爷相视一眼,满意了,放心了。 对于他们好像巴不得现在就将她扫地出门,让赵大人领走,苏惟眇嗤之以鼻。 结婚真是没意思,以前的家就不是自己的家了,父母也不是自己的父母了。苏惟眇心里有些难过。 但苏家父母哥哥都是为她开心的样子。她想说:她和赵大人真的不和,好吗?比真金还真。 可是她说出来应该会被打死,原主费尽心机才嫁给了并不算喜欢她的赵大人,这会儿又转性了?她可能会被大师拉到太阳下做法。 “夫人伤还没养好?要不再住上几日?” 赵海潮看她有些消沉,问道。 苏惟眇连忙想要点头,可是苏母已经先她一步投出反对票了:“快好了,回去养是一样的。明儿准备大马车给你。” 苏惟眇简直想哭,真想问苏二夫人一句:苏惟眇真的是你亲生女儿吗?这么急着把她扫地出门? 第 37 章 “也好,明儿再请大夫过来看看,药方子带回去即可。”赵海潮点头道。 这一行为博得了众人的一致好感,除了苏惟眇。 她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吃饭。 吃了晚饭,苏母果真没有安排赵大人住宿,叫苏惟眇领着赵海潮回去歇着。 “我这些天吃了药才睡,总是睡的不踏实,怕扰了大人好眠,不如母亲让人把隔壁收拾一下给大人住?” 苏惟眇觉得自己甚是体贴。 苏母正要斥责,谁知赵海潮说:“不妨事,夫人若夜里要喝水,我在也好照应。” 瞧瞧这话,多么令人熨帖啊。苏母笑得合不拢嘴。 “大人,我们走吧。”苏惟眇气得不行,又不好表现,只得说。 回到房间,知春正在铺床。 “夫人,药温在炉子上呢,一会儿就可以喝了。”知春道。 “水准备好了吗?大人要沐浴。”苏惟眇问,他从闵城骑马风尘仆仆来,沾染了一身灰尘,当是要沐浴的。 “已经准备好了。”知春整理好床铺,应道。 苏惟眇趁着赵大人去沐浴的时候,火速将睡衣换上,洗漱完毕,正在喝药的时候,沐浴后的赵大人进来了,受到惊吓的苏惟眇顿时呛住了,实在难受。 赵大人递了水杯给她,她一股脑灌下去,道了谢,先爬上了床。 幸好有两条被子,可以一人一条,盖同一条被子该是多尴尬。 苏惟眇把自己裹得只剩个脸在外面,好是天热还不热哦,要是六月天估计得把她热死。 赵海□□了灯,上了床,钻进棉被里。 “夫人怕我?”黑暗中响起赵大人的声音,近在耳畔。 苏惟眇心道:完了完了,要被识破了,一点情真意切也没有对吧? “怎么会?大人又不是洪水猛兽。”她清了清嗓子。 “那夫人躲那么远干什么?”赵海潮轻笑一声。 苏惟眇当然不肯承认,不再说话。 幸好赵海潮未追问,也没有其他动作,一夜安然过去,可怜苏惟眇紧绷着,仍旧一夜未睡踏实。 半夜她爬起来要喝水,枕边人正是酣眠时候,她还是只有自己抹黑,爬下床去自己倒水喝。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夜里她要喝水,他会照应。照应个屁哦!苏惟眇灌了一肚子冷水,搓了搓凉冰冰的手指,往床上爬。 谁知睡梦中的赵海潮突然翻身,导致苏惟眇一滑,摔在了他身上。 “你没事翻什么身啊?”苏惟眇嘀咕。 “夫人?怎么了?”赵海潮的声音饱含睡意,但他倒是手快的扶住了苏惟眇,火热的大手,不偏不倚的搁在她的腰肢上。 “没事,你松手。”苏惟眇动弹不得。 “松手你就掉下去了。”赵海潮倒是醒了,笑出声,手臂一动,瞬间将她挪到了里间。 苏惟眇腹诽:要不是你翻身,我也不会差点掉到床底下去。 紧接着,被子盖在了她身上,可是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并没有挪开。 居然吃我豆腐!苏惟眇伸手去推紧紧贴在她腰上的大手,大手纹丝不动。 “赵大人,我要睡觉。”苏惟眇拍了拍大手。 “夫人,难道我们不是在睡觉吗?”赵海潮陡然手臂一弯,将她轻轻松松的揽进了怀里,嘴唇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问。 苏惟眇双手弯曲,挡在胸前,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这样,我怎么睡啊?”苏惟眇挣扎了几下。 “夫人不是说我不是洪水猛兽吗?既然如此,躲那么远做什么?”赵海潮哼笑道。 “我这样睡,不舒服。”黑暗中,苏惟眇直觉得自己的脸滚烫不已,他的身躯像火热的炉子,歪着头,拼命想离炉子远一点。 “不要动,”赵海潮的声音更低沉了,一只腿就轻松的压住了她的双腿,“还是说,夫人,想做点别的事?” 啊啊啊啊……这是饱读圣贤书的赵大人会说的话吗?赵大人,你的剧本呢?台词都念错啦!! 赵海潮见怀里的人,果真消停了,满意的睡了。 是要使出大力将他推开压制?还是继续扮演文弱的富家千金?苏惟眇枕着火热的胸膛,心里陷入了天人交战。 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耳边响起轻微的呼吸声,声音绵长,显示主人已经入睡。 最终自己也败给瞌睡虫了。 次晨,吃过早饭,苏家兰院就准备送大小姐出门。 苏二夫人很高兴赵大人来接苏惟眇了,毕竟成亲了,女儿老是回娘家的话,会被视为夫妻关系不睦的。 当苏惟眇看到父母兄长都喜气洋洋的时候,心里哀叹:难道原主是捡来的? 从莱阳回到闵城,其实苏惟眇心里不愿意回去,她就想呆在莱阳,抱女主的大腿。 奈何父母都赶她回闵城。 她真的是被命运捉弄,为啥穿成已婚的呢?那种未婚时候的策马奔腾的潇洒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情绪不高的苏惟眇,一上了马车,就靠着车壁打起盹儿。知春默默无语地坐一旁,不多时也开始打瞌睡。 这次为了避免苏惟眇再晕车,赵海潮专门告诉车夫赶车稳当点,慢慢走。她上次晕车吐成那样,让他刻骨铭心。 赵海潮骑马,都觉得和郊游差不多了,他一次马鞭都没有扬,只凭缰绳控马。 这回,她应该不会再吐了吧。他想。 “停车!停车!”传来知春惊慌失措的喊声。 马车还没停稳当,苏惟眇扶着知春的手臂,跳下马车,奔到路边狂吐。 简直太惨了吧!她坐个马车,就跟受刑差不多。苏惟眇蹲在路边,觉得自己太丢脸了,晕马车,晕了一回还晕二回。 赵海潮见她这幅形状,下令原地休息。 苏惟眇在知春的搀扶下起身,挪到旁边一块石头处歇息,知春扶着她坐下后,又去取了水袋来,让她漱口。 “夫人,你如何?”赵海潮走过来问。 苏惟眇漱口了几次,朝他摇手。 有人说晕车就经常坐车,坐多了,就不会晕了。苏惟眇想,她或许还坐得不够多。 “我也太惨了。”苏惟眇双臂环抱膝盖,把脸贴着膝盖,呜咽道。 赵海潮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开了。不多时又走了回来。 “来,吃点橘子,可能会好点。”一个红彤彤的橘子递到了苏惟眇的眼前。 “是吗?”苏惟眇抬眼看他,然后接过橘子,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真有一股清新的气味。 她正剥着橘子吃呢,突然天空下起雨来。一行人匆匆上马车的上马车,上马的上马,冒雨找到一间破庙躲雨。 几个侍卫在破庙里生了火堆,苏惟眇坐在火堆边,尽管已经披上了一件斗篷,还是有些瑟瑟发抖。 她枕着自己的膝盖,埋着脸,看着有些可怜。 赵海潮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来,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的膝盖,她哼哼了两声,撇开脸继续闭着眼睛。 待雨停了,一行人开始赶路。 苏惟眇已经睡着了,脸红红的,赵海潮探了探她的额头,觉得她有些发烧。 抱着她钻进了马车,瞧她歪坐着靠着车壁角落的可怜模样,赵海潮叹口气,坐下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 今天起来她瞧着就不甚自在,还躲着他,难不成是她昨晚害羞了?确实,自他重生以来,他们就不曾亲近过。 之前躲他如洪水猛兽,这会她倒是甚为依恋地趴在他的怀里,他偏头看了看,若有所思。 苏惟眇私自以苏家的名义捐赠粮食两千石,这事倒叫他刮目相看,原本以为她就是一普通富家千金,虽不骄纵奢侈,但她从未表现过会做出这种事情的魄力。 关键是她有一腔扶弱济贫的侠义之心。这是他远远未曾料到的。 苏惟眇睡得不安稳,小声嘀咕着什么,像是在说梦话,偏有语句含糊不清。 赵府梨花厅,在家养病的苏惟眇不得不在这里接待登门拜访的古筝,她名为探病,实际就是来八卦的。 瞧着古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呵样子,苏惟眇突然有些理解古宁的忧愁了,要是她有这么一懒散不务正业喜好八卦的妹子,估计姐妹都没得做了,不是她被气疯,就是她妹被她弄疯。 怀着对古宁的深切同情的苏惟眇,对着古筝那对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眼睛,扶着脑袋称头晕,拒绝再给她当说书先生。 “瞧你不说话,那些传闻大致不假了。你也太厉害了,连你三婶都敢骂!你三婶可是莱阳顶顶厉害的,管你三叔管得死死的。”古筝几乎是抚掌大笑了。 “怎么不假了?首先关于江瑜的,那都是诬陷,是不实的。至于我和我三婶对骂,那是不存在的,我就和她讲道理,怎么可能骂人嘛?这不是坏我名声嘛。”苏惟眇不依了,敲着桌子反驳道。 “没有对骂?闵城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古筝表示不信。 “我怎么可能对长辈不敬嘛?我是那种人吗?”苏惟眇大言不惭。 你就是这样的人,惹急了你,啥话都敢说。古筝抿嘴,郑重地点头。 “你说你这,怎么就不信我说的了呢?”苏惟眇直摇头。 “那样才解气啊,这个从戏剧上来讲,就是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大家都爱看呢。”古筝笑嘻嘻的说。 “这不是戏剧,这是生活。”苏惟眇偏头打了个哈欠。 “现在闵城有好多人,都等着你看你的好戏呢。”古筝气愤的说。 “我有什么好戏看?”苏惟眇百无聊赖地剥瓜子。 “看你什么时候被赵大人休弃。”古筝撇撇嘴,觉得那些人就是不安好心,见不得人好。 “是吗?”苏惟眇顿时来了兴致,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呢。 “是啊。我这是听别人说的,满城多少太太小姐盯着你,就等你的笑话呢,”古筝极不情愿点头,“你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啊。” “他们有一定的几率看到这个的。”虽然她苏惟眇也不知道这个几率有多大。 “什么?!”古筝吃惊的跳起来。 “我是说有一定的几率,毕竟万事皆有可能嘛。”苏惟眇耸耸肩。 “不行!”古筝叫道,“你可是我们的标杆,是我们商人家族中出的官夫人。可不能就这么被她们打倒了。” 她什么时候成标杆了?怕是很快就要成为污点标杆了。苏惟眇嗑瓜子。 “夫人,有你的信。”知春手持一封信,走到了苏惟眇的身旁。 谁会给她写信啊?苏惟眇很是疑惑,拆开信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第 38 章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惟眇只觉得此刻头是真的痛,是了,她早该料到的。 只是她去了莱阳,难免就把教堂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那送信之人可还在?”苏惟眇将信装进信奉,抬头问知春。 “送信来的是蔡大婶家的小子,还在门房呢。”知春回答。 “你去请他到这里,我有话要问他。”苏惟眇点头,走到处于梨花厅一旁的书案处。 “诶诶诶……苏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这着急忙慌的。”被冷落在一旁的古筝问道。 “这是要紧的事,我怕是没时间招待你了,你且回家去,这几天最后不要出门走动了,也告诉你姐姐。”苏惟眇自己研起磨来。 古筝有些懵逼,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惟眇呢,由是愣在椅子上,没有动身。 “快些个去吧!”苏惟眇拿起羽毛笔,抬头看着古筝。 “什么要紧事啊?”古筝想要问个明白。 “可能是瘟疫。”苏惟眇神情凝重,言罢还叹了口气。 这两个字何其深重,击中了古筝的神经,她愣住了。 “你在开玩笑吧?”古筝喃喃。 “都说了可能是,这要等大夫诊断了才知道。你千万要记住,不要声张此事,待出了结果,我会让人去你家里给你送消息。记住了!”苏惟眇语气郑重。 她忽然有些后悔告诉古筝这个事情,毕竟她不能仅仅通过哈登教士的信作为判断依据,有失谨慎了。 “哦哦哦……那我现在回家去,你要记得给我送消息啊。”古筝半天才反应过来,瘟疫是什么概念,人人都知道。她拔腿就往外走,还不住回头叮嘱苏惟眇给她送确切消息。 “我知道,快去吧,记住我的话。”苏惟眇目送古筝走出梨花厅,然后埋头写起信件来,她想写简体字,又担心哈登教士不认识,索性就写英文了,她一边写一边想,要从那些方面做好防范措施。 她的回信还没写完,知春就领着蔡大婶的儿子进来了。 “小的蔡小二拜见夫人。”来人规规矩矩鞠躬行礼。 “行,你把那情况再给我说一说,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吧。”苏惟眇直奔主题。 这场谈话也不久,就五分钟以内,旁的他也不甚清楚。立在一旁的知春,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不晓得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只是夫人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惟眇问完了话,又埋头将信写好,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了,交给蔡小二,嘱咐他快快给哈登教士送去。 此事宜早不宜迟。 “大人回来了吗?” 苏惟眇捏了捏后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曾听说,我去书房问一下。”知春作势就要往外走。 “不用去问了。”苏惟眇摆摆手,他总会回来的。 小五看着知春的背影,心中纳闷:今儿个知春都过来问了两次大人是否回来。 一定是夫人想念大人了!想了半天的小五这样告诉自己。 再说了,现在大人回来也不一定是先回书房啊?他看多半都是直接回主屋的。 你说这人吧,不想他出现的时候,他非要出现,这指望他出现时,他却迟迟不出现。 没错,说的就是咱们的赵大人。 这天苏惟眇将信送出后,心里一直不安,她遇到事情比较悲观,总是做最坏的打算。 直至傍晚时分,知春才来回话:“大人从外间回来了,直接去了书房,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 “什么人?”苏惟眇问道。 “我远远看着,好像是宋老板。”知春语有迟疑。 他来做什么?苏惟眇面露疑惑。不过听知春说这个宋老板是赵海潮的同门师兄,那也就不奇怪了。 苏惟眇想了一下,就将此事放下,手里捏着一本书,埋头看了起来。 “去问问,大人是否要留客用饭。”盯着书上的字看了一会儿,苏惟眇又叮嘱道。 知春应声出去了,苏惟眇觉得手里的书看起来也颇为无聊,索性丢开,埋头趴桌上,闭着眼睛养神。 “最近尊夫人行事,倒令人耳目一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穿月白圆领长衫,白净的面皮,带着三分笑。 “宋兄还关注这些事情”坐在对面的穿绛紫色长衫,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出和煦的笑意,手中捏着一只白瓷茶杯。 “名动全城,总有耳闻。”宋銘谦笑意更深。 “夫人她乃性情中人。”赵海潮微笑道。 “你不生气”宋銘谦含笑问道,他记得自己这个同门师弟,素来迂腐固执,哪里会容许自己夫人做出这般出格事情,现在满城谁不知道新任布政使夫人是何等肆意妄为。 “开初确实吃惊,”赵海潮浅饮一口茶,放下白瓷茶杯,“后来,便知她做得对。纵是行为激烈了些。” “这可不大像是你会说出的话。”宋銘谦笑意更甚,手持白瓷杯喝水的动作,优雅美观。 “事实如此,我亦不能罔顾。”赵海潮道。 “若是老师知道,你已然懂得变通,定会极为高兴的。”宋銘谦感慨道。 “能得老师高兴,也算幸事一桩,”赵海潮略微点头,“只是不知师兄有何打算真的不走仕途了” “于仕途,我已然全无机会,怕只能在这商场上尔虞我诈了。”宋銘谦语气低沉了几分。 赵海潮面露忧色,不言语,只好喝茶。 “老师有你这般出色的学生,已然足矣。” 宋銘谦放下白瓷茶杯,起身,侧看身旁人一眼,衣袖一抖,大步往外走去。 “不必相送,来日再见。”那人走到门口是,扬起手臂。 彼时他初入老师门下,师兄先他入门几年,一袭圆领月白长衫的师兄站在廊下。 “这就是先生新收的弟子了吧。”师兄笑宴宴。 “见过宋师兄。”赵海潮连忙行拱手礼。他早听闻师父门中有一弟子,最是温和宽厚,常穿一袭月白衣衫,温温润润如暖玉。 后来在师父门下念书,他也确实受到宋师兄的照顾。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赵海潮的回忆。 他循声望去,只见穿一袭淡蓝色衣衫的苏惟眇立在门边,目中带笑。 “夫人进来吧。”赵海潮放下白瓷茶杯,杯里澄净茶水已然冷却。 苏惟眇慢步走近,看着空位,“客人走了” 赵海潮点头。 “夫人,找我有事” “确有一事。”苏惟眇在空位坐下。 赵海潮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今天教堂报信给我,说灾民安置点出现批量生病的情况。”苏惟眇直话直说。 她刚知道消息时,蛮急的,后来慢慢冷静下来。 许多事情,她去做名不正言不顺,赵大人就不一样了。 “消息可靠”赵海潮有些诧异,她人在家中坐,也能知道外面的消息。 “应该可靠,哈登教士那里来的。”苏惟眇点头。 以她对哈登教士的接触了解,还有书中对这个洋教士的只言片语的介绍,他应当是可靠的。 他的夫人还和洋人有往来。也是了,上次她还从洋教士那里借了书。 “若是如此就麻烦了。”赵海潮沉吟,他在灾民安置时,就已经配置了大夫,还让人特别注意营地的卫生,就是怕水灾过后出现时疫。 “大人,杨先生来了。”小五在门口报。 “请他进来。”赵海潮扬声。 “大人,那我先走了。”苏惟眇起身,这个杨先生是赵海潮的一个幕僚,为政务献言献策。 赵海潮点头。 杨先生穿一身棕褐色布衫,在门口见到苏惟眇,向她拱手行礼,“夫人。” 苏惟眇笑颔首,没有多言,自顾走了。 杨先生觉得近些时间,城中的传言实在太过夸张,把夫人说得跟个五大三粗的河东狮一样子,其实夫人本人瞧着倒是温婉。 情况不乐观,赵海潮匆匆吃了晚饭,就出门去了衙署。直至后半夜,才回了家。 赵海潮看了看主屋的方向,一片漆黑,当夜就宿在了书房的软塌上。 他疲惫至极,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接下来几天几乎都是如此,这是后话。 苏惟眇倒是有点儿高兴,这下卧室又是属于她的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了哈登教士的信,看了信的她又去找赵海潮。 “大人?你起来了吗?”苏惟眇直接进了书房。 许是赵海潮实在累,苏惟眇竟然没能把他喊醒,当她走到榻边,看到熟睡的赵海潮,眉清目秀,面容恬静,不复冷凝,她竟然起了捉弄之心。 她动作轻轻地靠近,伸出食指,轻轻的、轻轻的戳了戳赵海潮的脸。 戳了一下,人没醒,又戳了两下。 唔,皮肤手感挺不错的。 还长得这么好看!她想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赵海潮一般都要冷着一张脸了,只怪他长了一张实在清秀无害的脸,若不是冷面冷眼,怕是毫无威严可言。 不足三十岁的布政使大人,确实是年轻有为。 好儿郎是好儿郎,可惜心里念的是别人。 苏惟眇想到这里,觉得颇有些无趣,下手不由得重了一些,正要收回手时,却有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本是弯着腰俯身的,被这么一拉,重心不稳,顿时向着榻上之人扑去。 四唇相接,两双眼睛都瞪大了。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局面。 “哐当”端着水盆进来的知春将水盆掉到地上了。 “大人恕罪,夫人恕罪,我什么也没看见。”知春捂着眼睛,也不管地上的水盆了,转身跑了出去。 ※※※※※※※※※※※※※※※※※※※※ 小可爱们,戳一戳收藏呗。 第 39 章 这一刻仿佛十分漫长,漫长的像时间静止了。其实,时间过得很快。 他们在彼此的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像一个吸力十足的漩涡,似乎随时会把人吸进去。 然后苏维秒开始动了,她迅速爬起来,背对着榻站着。 她捂着自己的左心房,心跳如鹿撞,脸颊灼热。 她倒是想要拔足奔出房间,但此刻她这般布满红云的模样,也不好叫人瞧着。 赵海潮也起身,坐在榻上,他耳根泛红,脸色冷清清的如秋天早晨将化未化的薄霜,眼黑沉沉的像夜里即将滴落叶尖的露珠。 他觉得嗓子眼发干,舔了舔唇瓣,不由记起方才那柔软触感,带着几分冷香。 撑在榻沿的手,不由得抓紧了。 那一刻他觉得眩晕,又甘愿沉沦。 她站着没有动,心中千头万绪,又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现代人,不就是不小心亲了一下嘛,何必比一个古代人还要羞涩? 赵海潮这个读圣贤书的迂腐书生,才是应该羞涩的那个吧? 她偷偷偏头去看他,却见他一双含着笑意的明亮眼眸,她瞬间觉得自己的气势弱了一截。 “那个,情况怎么样?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惟眇偏头,移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问道。 “要等几个大夫诊断后,才能下结论。”赵海潮回答,故作镇定。 “好吧,我去让人重新打水。”苏惟眇不待他回答,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盯着地板上的那滩水迹,还有孤零零的铜盆,不由得露出一个像月光一样温柔的笑。 奔出房间的苏惟眇,风拂过,她觉得脸颊不那么烫了,瞪了一眼躲在一旁的知春和小五。 “还不去重新打水?”苏惟眇斥道。 “是是,我马上去。”知春笑得有些促狭,她觉得夫人一定是在不好意思,其实她撞见那个场面,也怪不好意思的。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知春朝小五使眼色。 苏惟眇站在廊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或许她就不该跑出来?既然都跑了出来,那索性就不回去了,径直走掉了。 苏惟眇不会再进书房,这在赵海潮的意料之中,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她确是一个在这方面羞怯的女子。 接下来的时间,赵海潮又忙碌了起来,早出晚归,不在话下。 苏惟眇看在眼里,也帮不上其他忙,只有在饮食上多费心思。 小鸡炖蘑菇、清蒸鲈鱼、茄盒子、白灼青菜、豆腐回锅肉等等,轮流着来,变着花样来。 赵海潮看到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丰盛饭食,面上虽不显,心里是高兴的,吃得心满意足。 苏惟眇倒不像从前那般,时不时关切地给他布菜,或是轻声询问饭菜是否合他的胃口。 她对那桌菜的兴趣,比对他的兴趣大,只顾着闷头吃,吃相文雅秀气,但绝不是小鸟胃。 那天的事情仿佛对她毫无影响,她既不躲着他,也不对他表现出多殷勤。至少赵海潮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时疫,就再不好不过了。”苏惟眇放下碗筷,端起白瓷茶杯,垂首喝了一小口,放下茶杯时才说话。 “教堂此次情况甚好,只有几个病例。”赵海潮也放下筷子。 苏惟眇点头,确是,哈登教士在这方面安排得很周到,当时出安置方案时,她也添了些,虽说执行起来,可能会打折扣,但总胜过没有。 这次十几个人接连腹痛呕吐,以为是时疫,当时大家都惊慌失措,幸好官府及时派大夫前往,诊断为食物中毒引起的急性肠胃炎,并非时疫,众人才堪堪放下心来。 赵海潮为此紧急安排人手清查各个安置点的住宿、饮用水和厨房清洁卫生,及时查漏补缺,忙得不可开交。 “饮食从来就是重中之重,尤其是近来,雨水泛滥,细菌滋生,饮食住宿就更要注意清洁卫生,何况安置点人员众多,更是困难重重。”苏惟眇再认同不过,这些在现代社会,几乎都是常识。 可在不同的时空里,人们未必知道几百年后的常识。 赵海潮频频点头,她说的再正确不过,侃侃而谈,很是自若。 当初她在书房见到那份最新的安置手册,还补充了几条,他都不得不赞一句“夫人真是博学”。 苏惟眇睇他一眼,他这个神情,让她觉得自己多言了。 天晴朗,风和煦。 苏惟眇带着知春又来到了教堂,屋前的空地上搭建了一排帐篷,被安置在这里的妇女儿童和老人,几人在打扫庭院,几人在浆洗晾晒衣衫,还有人在厨房帮忙,劈柴烧火择菜。 一群小孩儿在树底下玩游戏,还有读书声从屋里传来。 那是一个自告奋勇来教孩子们读书的年轻秀才,在领着孩子们读书背诗。 沿途走来,遇到的人,都会和苏惟眇打招呼。他们听说这个年轻女子是个大官的夫人,他们能在此落脚,这位年轻的官夫人出力不少,是以都很是敬重她。 苏惟眇也笑呵呵的搭话,与众人家长里短,毫无架子。 “夫人来啦!”蔡大婶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了苏惟眇,脸上堆着笑,上前打招呼。 “蔡大婶。”苏惟眇笑盈盈。 “按照夫人说的法子,熬了汤水分与众人,大伙儿都感谢夫人呢。”蔡大婶笑呵呵。 “那便好,有劳蔡大婶安排了。”苏惟眇点头。 “哎呦!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婆子就只是跑跑腿而已。”蔡大婶谦虚地一笑,心里很是受用。 原本想着官太太,要么高高在上瞧不起穷苦人,要么端着架子言语冷淡。可这位布政使夫人,不仅年轻漂亮,又心地善良,还擅言辞,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这里突然安置了这么多人,蔡大婶肩上担子重啊。可也要保重身体才是。”苏惟眇浅笑如拂面的微风,让听了的人倍感舒服。 “多谢夫人挂心,老婆子晓得的。”蔡大婶笑得更是开怀。瞧瞧赵夫人多么关切她这个老婆子。 “夫人是来找教士的吧,教士正在屋里待客呢。夫人可以去看一看读书的孩子们。”蔡大婶轻声说。 又闲聊几句,蔡大婶就被一个中年女子叫走了,安置营地里的事情不少,蔡大婶瞬间从一个帮佣的仆妇变成了一个小管事,负责组织安排灾民们的伙食住宿,许多事情都要过问她,她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知春尽职尽责地跟在苏惟眇身旁,瞧着她家小姐利落活泛了不少,俏皮话也说得很溜,自从小姐摔了醒过来,似乎哪里就有了变化。 苏惟眇立在门口,听屋里的孩子们读书。 不多时候,另一侧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 “密斯苏,你来啦。”哈登教士朝她招手。 苏惟眇走过去,“哈登教士,陈少爷。” 陈长青拱手,“赵夫人。” 他穿一件银灰色衣衫,袖口和领口都绣了竹枝,风度翩翩,公子如玉,带着温和的笑容。 “原来两位认识啊!”哈登教士笑道。 原来陈长青是来给安置在教堂的灾民送温暖的,哈登教士对他的善行大大赞扬了一番,末了,赞道:“二位真是同道中人。” “略尽绵力,当不得教士的盛赞。”陈长青很是谦虚。 “绝对当得起。”哈登教士朗声笑道。 “密斯苏,你不是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吗?这位陈先生可是去过申城的,见多识广。”哈登教士道。 “还未有机会请教。”苏惟眇客气笑。 她若是不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好好向他请教,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她也是被逼无奈去勤学好问。 两人一同离开教堂。 “还未曾感谢你,护着江瑜。”陈长青正色道。 “她是我嫂子,我自当护着她。”苏惟眇浅笑,不论陈长青心里怎么想,她都表现出一副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是,赵夫人的高义,某记下了。”陈长青向她拱手行礼。她的言行举止,跌破了一众人的眼睛。如果她尚待字闺中,这般对抗长辈,只怕嫁个好人家都难。不仅得罪了苏家长辈,还被人说得很难听。 “你是我堂嫂什么人啊?我护着她,你记什么恩情?”苏惟眇见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故意笑问。 “总之,如赵夫人有什么用得着陈某的地方,陈某定当全力以赴。”陈长青颔首。 “那就择日不撞日吧,你把在申城的见闻,讲给我听,就算报了这恩情了。”苏惟眇洒脱地说。 “这……”陈长青愣了愣,还可以这样吗?苏家大小姐还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呢。 “怎么?不行啊?”苏惟眇疑惑地问,她自认为这个报恩算是非常合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自是可行的。只是你确定只要听我在申城的见闻?”陈长青点头,觉得苏惟眇提出的条件,实在是小,怎么可以和她帮助江瑜的事情相提并论? 哦,太简单了吗?苏惟眇漆黑的眼珠子左右上下地转溜了几圈。 “那我再加一样?”苏惟眇笑笑。 陈长青含笑点头。 “那就委托你在申城,帮我采购一些东西,当然不是一次就买好,怎么样?”苏惟眇觉得最好是有个购物清单,可以让她选择。 “当然没问题。”陈长青笑着应下了。 “好吧,那就先讲一讲见闻吧。”苏惟眇点头。 跟在后面的知春,心里有些惴惴,不知道小姐怎么就要听申城的见闻了。小姐以前不是挺不喜欢陈少爷板着一张脸嘛,怎么现在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 小可爱们,中午好!求个收藏呀~ 第 40 章 小五觉得最近大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在大人问夫人是否回来的第三次,他的回答还是否定的,大人的脸色就沉得跟冰刀子一样了。 他轻手轻脚放下茶壶,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夫人这些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甚至比大人回来得还晚。 也不知道夫人在外面做些什么,他偷偷问了知春,知春棱着一双眼睛盯着他:“是大人让你来问的?” “没没没,我就只是问一下,免得大人到时问起我,我又不知道。”小五连连摇手。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啊。”知春瞪他一眼,拔腿就走了。 小五只好垂头丧气回去了,反正大人一般不会问,就算问了,他如实回答就行了,他一个小厮,去哪里知道夫人去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只是看着大人冷冰冰的脸色,他心里只是祈祷夫人早点儿回来。 赵海潮手里握着书卷,却半天也没有翻一页。 他记得,以前夫人都是在家做好饭菜,只等着他回来。他回来了,她就给他更衣擦脸。似乎不论他什么时候回来,她都在家中。 现在不知道哪里出了变化,她竟然整日不在家中,甚至有时回得比他还要晚。 他竟然,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可他明明喜欢的另有其人,怎么会对一个他曾经一直漠视的人,这般在意? 难道他竟是个朝秦暮楚的人? 要说苏惟眇自己,她对这些天倒是比较满意,通过陈长青,她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通过自身所学知识和书中的背景设定,可以判断出现在大致的社会环境。 而且她每天锻炼身体,并注重饮食营养的搭配,重新骑上马背,她感觉很好,只等她再学些日子,应该就可以骑马到处走了。那样她就可以避免再在长途马车上吐得天昏地暗了。 她觉得自己这些天很充足,终于不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米虫,一个每天只会在家绣花做菜等着丈夫回家的家庭主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 她终于和之前相比,有所不同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充满了力量,精神蓬勃,有用不完的精力。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试图摆脱苏惟眇原本的身份限制,要全由着自己的本性来做事,就算轻狂又何妨?就算背负骂名,就算势单力孤,她也无法畏畏缩缩、遮遮掩掩,含糊地活着。 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重获生命,何须再畏首畏尾?只管放开了手脚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就连哈登教士都说她更开朗爽快了。 苏惟眇笑笑,她岂止是开朗爽快?简直可以称作得意忘形了。 “大人也太忙了些!”尽管苏惟眇之前叮嘱过她少说大人的事,但最近大人又时常晚归,大多时候宿在书房。有时会忍不住叨叨两句。 “唔。”正在吃樱桃的苏惟眇含糊应了一声。 他自然忙得很,在原书中筹建机器织布局是贯穿全书的重要剧情,几乎所有的重要人物都会与此事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苏惟眇抽时间去了一趟莱阳,看望江瑜,也和她聊了聊织布局的事情。 江瑜看苏惟眇对生意变得挺上心,心中也有忧虑。 “惟眇,二叔怕是不会让你抛头露面做生意吧”江瑜问。 “他不允许我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苏惟眇撇撇嘴,“我听哈登教士说,他们那里也有不少女孩子,去学校念书,当老师授课,在工厂铺子里做活的,我们怎么就不能了我瞧着嫂子就很好啊。” “若说读书做事没用,那天底下怎么那么多男子苦读寒窗十年甚至几十年,天南地北往来买卖货物,挣下许多财富,在家里作威作福的。”苏惟眇表示不服。 “你这张嘴,何时这般能说会道了”江瑜听得目瞪口呆,她出来做生意,是因为她家道中落,哥嫂又不善做生意,她才接下这个担子的。 非是她放着好好的富裕生活不过,跑出去做生意的。 如今听了苏惟眇的这番话,她觉得有些道理。 城里的洋教堂,她早有耳闻。不曾想到苏惟眇还结交了洋教士。 “掌握财权才是当家做主,我想嫂子定是再明白不过。”苏惟眇笑道。 苏家几房一直以梅院为尊,是因梅院的老爷少爷是做生意的好手,挣下了不少财富,其他几房也跟着受惠,是以苏家大事几乎都是由梅院拍板的。 当然也会开会,只是其他几房的人做生意都不太擅长,都跟着梅院干,一般没多大的意见。 江瑜嫁到苏家三年,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秘,谁手里有钱,谁出钱就谁说了算。 若是可以选择,她当然希望可以过那种世俗的幸福的生活。 可是老天没有给她选择,她不过成婚三年,先是幼子夭折,接着丈夫又过世。接二连三的我打击,让她都失去了幸福生活的能力。 如今她只想着重振苏家的生意,不枉费爹和丈夫对她的悉心教导。 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她摸着尚不凸现的肚子,脸上浮现温柔的神情。 梅院的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至少将江瑜从丧夫之痛中暂时拉了出来。 苏大夫人有些后怕,万一当时将江瑜沉了塘,江瑜没了,孩子也没了。 事后她每天都去佛龛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她苏家梅院血脉不绝。 自是事事都看顾着江瑜,不消苏惟眇来说,她都带着罗妈,誓要将梅院守好了。 最终苏惟眇厚着脸皮表示想要去跟着学习怎么做生意,学徒房有好几个苗子,此时还闲置在家。 她相信一旦江瑜重新树立起梅院的招牌,一定会找那些人回来干活儿的。 她不能跟着江瑜学的话,也可以跟着那几个未来大管事学的。 经过苏家竹院的大肆渲染,苏惟眇在莱阳的名声臭得很,把兰院的老爷夫人差点急坏了。 幸好儿子已经成亲,不然怕是人家看着苏家兰院的门楣,怕是求不到一门好亲事。 苏二爷直呼苏惟眇是忤逆子孙,气得胡子都在抖。 苏二夫人心中暗自不满竹院,本来只是苏家的事情,关起门来,大家都能好好说,现在捅出去,闹得满城风雨。生生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每每想起,几乎咬碎银牙。 当然她也认为女儿做得不对,彪悍强硬,连她都为之震惊。 她那乖巧善良的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子。 她私以为是苏惟眇婚后生活过得并不如意,虽说上无高堂需要伺候,但闵城里官员众多,富豪不知凡几,出身商户的女儿不知遭了多少罪。 被认为遭了罪的苏惟眇,此刻正骑着马儿,在郊外的草地上跑得正欢腾。 至于苏惟眇这个在城市生活的现代人为何骑马学得如此快,那归功于她前生家里有一匹马,虽说是一匹饱做苦力的马儿,但她自小就时常在马背上,骑马很溜。 只是这具身体太过娇贵,需要时间适应。从知春那里套话得知,原身并不会骑马。 所以她自是要学一学,还要好好学一学。 连陈长青都赞她学得很快。 这天夕阳西下,她骑马回到家,先下了马背,然后将知春扶下来,将缰绳和马鞭交小厮。 知春站都站不直,只觉腿软身颤,紧紧抓着苏惟眇的手臂,皱着一张脸,又不敢叫苦。 “这马儿还没跑起来呢。”苏惟眇打趣地笑道,真是个娇弱的姑娘啊。 “哪里可以和夫人相比”知春挤出一个笑。 “下次带你跑马一圈,怎么样”苏惟眇故意道。 “夫人,你……”知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恰值此时,马蹄声渐近,苏惟眇扶着知春,往旁边走了两步。 谁知马儿却在近前停了下来,门口的另一个小厮立马跑过去,从翻身下马的赵海潮手里接过了缰绳。 “大人?”苏惟眇笑着他。 赵海潮目光含着打量,看来她刚从外面回来。 “夫人今天回来得早啊。”他笑笑。 “是比大人早一点。”苏惟眇装作完全听不出他话里的嘲笑之意。 “不知夫人都在忙些什么啊?”赵海潮面带和煦的笑。 “也没做什么,就是去郊外骑马,然后去云来楼吃点心喝茶。”苏惟眇坦然道。 她倒是毫无隐瞒!赵海潮不作声,往大门走去。 “诶,大人,你等我一下。”苏惟眇正要撒手追上去,又想起知春腿软走不动路,回头看她,谁知那丫头扒拉开她的手,示意她走。 “那你慢一点啊。”苏惟眇笑道,然后去追赵海潮去了。 听了苏惟眇的喊声,赵海潮的脚步没停。 可惜苏惟眇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天锻炼身体也初见成效,她几个箭步就追上了人。 “诶,大人,让你等等我呢。”苏惟眇追上去,先抓住了赵海潮的手臂。 赵海潮不理,想要挣脱手臂的限制,岂料竟然没有挣脱。 “夫人这是做什么?”他瞪她一眼。 “我有事要问你。”苏惟眇仍旧没有松手。 “你要说便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仍旧瞪她。 “这又不是在外面,拉拉扯扯怎么啦?”苏惟眇不以为意。 “不可理喻!”赵海潮火气有些大,撇开眼睛。 “你今天是吃了火//】药了?啧啧,这暴脾气!”苏惟眇偏头去看他的眼睛。 “松开,好好说话。”赵海潮不甘,又瞪了她一眼。没办法,谁让他竟然无法挣脱她的控制呢?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那好,你保证不会走那么快。”苏惟眇点头,手里仍然没松。 赵海潮没好气地点点头。 苏惟眇满意地松开手,然后笑了。 “你要问什么?”他问。 “织布局的入股人定下了吗?是谁啊?”苏惟眇饱含期盼地问。 “定下了,陈家和苏家,各持股一半。”赵海潮一边理袖子一边回答。 耶!这个剧情还没有变化,虽然她感觉江瑜定可以入股织布局,然后重振苏家梅院的生意,但还是要有了确定的结果,心里方才踏实些。 而且陈家也入股织布局,主理人应该是陈长青没跑了,那他倒是可以经常和江瑜见面了,不知道两个人的感情会不会进一步发展? 赵海潮瞧着眼前的人,一副开心极了的样子,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明眸皓齿,像是迎着太阳初开的花朵般美丽。 “那个,就是上次在教堂外抓的那个小贼,人放了吗?”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就像上次在兰院花厅,她被她爹训斥时,她向他寻求帮助的模样。 可怜又可爱的小眼神,他极为受用。 这是苏惟眇第二次问他,关于那个小贼。不知道她如何可以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 “不知道,这些天我没来得及过问。”赵海潮如实回答。 “这么久了都还没过问啊?人在牢里怎么样了啊?”苏惟眇感叹官府的办事效率。 “应该还在牢里。” “你什么时候过问啊?” “这个事有专门的人审理。”他是布政使,不会天天去审理案件。 “那你明天去问一下呀,本也不是什么大罪,没得把人折腾得起劲。”毕竟牢狱之灾没有好受的。她又揪着他的衣袖。 可怜赵大人的官服衣袖,短时间内被揪了好几次。 ※※※※※※※※※※※※※※※※※※※※ 小可爱们,周末愉快~求个收藏呀~ 第 41 章 最近赵大人有点儿怪怪的。 这是苏惟眇乃至整个赵府的人的认知,不过苏惟眇觉得天底下只要是人就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有自己的或大或小烦恼。 她只是觉得赵海潮竟然对她颇为不耐,要知道原有剧情中,就算苏惟眇做错了事情,赵海潮顶多冷漠对待,从未想过休妻。 赵海潮现在已经对她不耐烦了,那是不是可以认为朝着休妻的方向又进了一步 于是在赵府上至管家,下至庭院洒扫仆从,都绷紧了皮,好好做事,甚至连闲话都少了的情况下,苏惟眇心里还偷偷乐着,照样出门会友玩耍。 这一天晌午,新建成的机器织布局厂房外。 赵海潮正在听监造房屋的一众人汇报工作,兼巡查宅院房屋各处,一群人正围绕在大门口,说新造的大门如何如何,守卫安排的计划已久车辆停放所在。 却瞧见两人骑马而来,到了门口方才停下来。众人纷纷看向来人。 “这里就是新建的机器织布局?”苏惟眇看着宽阔的大门,上面空荡荡的,还没有挂上匾额。 “正是,这将是我们闵城第一座机器织布局。”陈长青自豪不已。 “修建得蛮气派嘛。”苏惟眇笑眯眯的打量这座新宅院的门面。 这不是陈少爷嘛?怎么和赵夫人一起出现在这里?其中有人认识两人,心中有些诧异。 有些不明就里的人,偷偷伸长了脖子,一副吃瓜看戏的模样。 “咳咳”有人假意咳嗽,试图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本来纷纷看好戏的众人,纷纷收回眼睛,继续汇报起工作来,“大人,这处大门打算设置两个守卫,再设置一个门房,登记来访人员和车辆……” “门房安排几人?守卫几班倒?”赵海潮问道,眼睛还望着那个方向。 众人只觉得赵大人的声音冷了几分,明明在呈报的文书里有写的。 “门房安排两人,和守卫一样,都是三班倒。”那人连忙回答。 “那些机器已经运到了吗?”苏惟眇问道。 “三天后机器就会运到码头。”陈长青笑,在机器采办环节,他亦帮了忙的。 “是吗?看来织布局很快就可以开业了!”苏惟眇也很开心,这代表着她踏上了投资的第一步,希望不会令她失望。 “可能要一阵子,毕竟还要教织工们如何机器。”陈长青说。 “那倒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功。织工们都已经招好了吗?” “已经从土布厂挑选好了,只待机器安装好,培训上岗。”陈长青很有信心,他对外国的机器厂房多有了解,知道会带来的巨大产能,对闵城甚至整个省份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那就太好了。关于机器,我有一点想法,织土布的纺织机若出了故障,大把的人都会修,但这个洋机器,怕是没有几个人会修。” “所以可以让机器工厂的师傅也教一教我们的人,不求全部织工学会,挑选几个脑袋灵活、手脚灵活的人,来做这个活。如果以后出现机器故障,也不至于要让机器工厂派人过来修,一来耗时,二来往来也有路费成本。”苏惟眇笑着说。 “你这个想法,非常好。我会亲自安排这个事情。”陈长青听了非常赞同。 “如此便好,你办事,我放心。”苏惟眇笑哈哈。 两人都骑在马上,短暂了说了一会儿话,还能听到两人爽朗的笑声。不多时,就见一人骑马离去,另一人下马走过来。 “原来赵大人在这里啊。”陈长青冲赵海潮拱手行礼,笑得坦荡。 “是,看一下房屋的情况。”赵海潮脸色平和,只是语气和平时相比,冷淡了几分。 “我是来看看厂房情况,机器安装布置图是否需要修改。正好赵大人在,就一起看一看吧。”陈长青道。 “也好。”赵海潮点头。 “行了,就这些了,拿去给厨房的掌勺师傅。”苏惟眇在一张纸上勾勾画画,然后交给知春。 “是。”知春接了纸张,转身出了房间。 她方才走出主屋,在廊下就遇到迎面走来的赵海潮,只一眼瞧见他面色冷凝,赶紧退到一边,“大人!” 这回赵大人啥话也没说,甩着袖子径直走过。 知春回身瞧了瞧赵大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纸张,心想赶紧办好小姐交代的事情,赶紧往厨房去了。 苏惟眇正在灯下看那本英文书,听到珠帘脆响声,还以为是知春,眼睛都没抬,“这么快就回来了?” 直到来人在圆桌一旁坐下,她抬头一看,微微一笑,“大人回来得早。” “夫人今天没出门?”赵海潮问。 “出门了,怎么了?”苏惟眇又将目光移到了书页上。 “做什么了?”他又问,声调毫无波澜,像是在盘问犯罪嫌疑人。 苏惟眇没答话,缓缓抬起眼睛,看向旁边的人,慢条斯理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在盘问我?” 他没有回答,沉默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将书合上,放到一边,手放在桌上,屈起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扣着桌面。 美丽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绝不愉快的笑,她活了两辈子,还从未遭人盘问过呢。 “所以,你去做什么了?和谁在一起?”赵海潮偏头,冷漠的看她。 “哼哼!有点儿意思!”原本告诉他也无妨,但她突然间不想说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你可以查呀,”苏惟眇的手指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毫无规律,面上带着嘲弄的笑,“我想,凭着你手段,没有什么是你查不到的。” 苏惟眇嘲弄的漫不经心的笑脸,大大的刺激了赵海潮的神经。今天亲眼目睹的一幕幕,历历在目,她爽朗又纯真的笑,不知为何格外的刺耳。 “怎么?你一个已婚妇人和旁的男人来往密切,不应该解释解释?”赵海潮的声音,冷得像是冬天雪原上吹过的夹杂着雪粒子的风。 “什么叫来往密切了?”苏惟眇皱起眉,两手合拢,十指交叉,“合着我嫁给了你,连出门结交朋友都不行了?” “从现在起,夫人身体不适,闭门谢客,在家休养。”赵海潮猛地起身,丢下这句话,抬脚就往外走。 我去你丫的,还敢禁我足?苏惟眇猛的一拍桌子。 “赵海潮,你给我站住!”她喊了一嗓子,可是赵海潮头也没回,苏惟眇顺手将桌上的茶杯丢了出去,茶杯飞到院子里,砸得稀碎。 知春从厨房回来,就看到大人黑着脸,气冲冲的走了。她被吓得都没敢行礼,紧接着她看到从洞开的门里飞出一个东西,砸在地面上,声音格外清脆。 完了!砸碎的是那套很漂亮的老贵老贵的白瓷茶具!知春在心里哀嚎。 夫人又和大人吵架了吗?答案是肯定的。 接着又有几样东西哗啦哗啦地一个接一个地从屋里飞出来,砸出清脆无比的碎裂声音。 整套茶具都洗白了!知春缩在屋外的走廊下,没敢进屋。其他丫鬟个个都缩在抱厦屋里,面面相觑,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触霉头。 屋里的苏惟眇在砸了几只杯子后,看着桌上硕果仅存的一只茶杯,叹口气,为什么要砸漂亮的杯子? 生了一会儿气的苏惟眇,气消了,冷哼一声:你说禁足就禁足?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毫不意外的,赵大人又住回了书房,并且当晚两人都没有一起吃晚饭。 可把管家白大叔愁坏了,也不知道大人和夫人因何吵架,因着苏惟渺在屋里素来不喜多人在屋里伺候,当时无人在门外值守,一向在主屋里干活的知春,又正好去了厨房,是以无人听得吵架的一鳞半爪。 众人都只看到大人气冲冲的走了,接着夫人砸了几个杯子。 后来进屋伺候的丫鬟仆从都格外小心,生怕惹得夫人不高兴。 苏惟眇倒仿若无事一般,该干嘛干嘛,当晚让知春将饭食端到主屋吃的,休息时间也和平常无异。 你不让我出门,我偏要出门。人在不同的年龄或者面对不同的事情时,有时候总会生出点逆反心理。很不巧,苏惟眇就生了这种逆反的心思。 她决定明天照样出门练习骑马,早点达到骑术精湛的地步。 哼,等她明天出门,看要禁足她的赵海潮会是什么反应。 她怀着这样得意的心情,美美的会周公去了。 赵海潮一夜都没睡好,天刚亮,他就起身了。 他素来待人还算和气,只是冷颜少语,他甚至在想昨天和她说得话是不是太重了,她素来坦荡,不会无缘无故的喝陈长青往来。可他昨天就像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心中邪火丛生,无从浇灭。 罢了,希望她在家休养的日子,能够反思自己的行为过失。 虽然他现在不像以往那样在意人言,可是他也确实不赞成她的行为。 小五当然也知道了昨天傍晚大人和夫人吵架的事情,于是从昨儿晚餐开始,他都绷紧了皮,干活格外仔细小心,绝不多说一句废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次晨,他也早早起了,洗漱穿戴整齐后,就去了书房外的廊下,坐在椅子上守着,这两把椅子还是夫人让放置的呢。 哎,好好的吵什么架啊?若非如此,他此刻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眠呢。 果不其然,他刚刚轻手轻脚的在椅子上坐下,不过一刻钟,书房的门就开了,大人走了出来。 “大人,早!”小五赶紧起身。 赵海潮瞥了他一眼。 “我去打水!”小五麻溜的走了。 赵海潮望着蒋蒋开亮的天空,静谧深邃,广袤无垠。 人心也当如此,可为何有时候人心那么小,竟然容不得她对别人笑得那般天真愉悦? ※※※※※※※※※※※※※※※※※※※※ 小可爱们,晚上好!原谅我今天回来晚了,一章奉上~求个收藏呀~ 第 42 章 最近在赵大人手底下做事的官员小吏们,都觉得心里有些苦。本来性子就比较冷淡的赵大人,不知道是怎么了,疯狂地工作起来。 找负责筹建机器织布局的各个环节的人,汇报工作,写工作计划,银钱预算修改,达成目标值设定等等,搞得一众人都苦不堪言。不仅不能准时下班,还要陪着上级领导加班。 赵海潮这天又回去得很晚,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哒哒的马蹄声格外大。 “夫人今天也没出门。”小五不等他问,自动报告消息。 “哦夫人在屋里做什么”赵海潮一边解扣子,一边问。 “没有出门,都在主屋里呢。”小五也觉得疑惑,夫人这几天连主屋的门都没迈出过。 倒像是真的在履行大人禁足的决定。 赵海潮心中疑惑更甚,根据他对苏惟眇的了解,她不像是会乖乖禁足在家的人。 当时他走出主屋的时候,她那声大嗓门的喊声,他都是全听到了。 她当时气得很,听闻还砸了不少东西。 怎么第二天竟然好端端的在家里呆着,哪里也没去? 瞧她说那话的气势,都能想到她第二天会做什么事。 可是为什么呢? 赵海潮想不通,上一世苏惟眇几乎没有体现出这些特质,她娴静守礼,除了那件事,几乎可以说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禁她足这一世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变化? “大人,要去看看夫人吗?”小五瞧着他神情变化,小声问道。 苏惟眇坐在床上,靠在架子上,正看一本书,面有倦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唉,她都在屋里躺了几天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骑马过度,她这次来例假,颇为不舒服,小肚子坠疼坠疼的,又加上这时候没有卫生巾可以用,草木灰垫进布条中,这让她极为不适应。 啊呜!好想念七度空间和自由点,还有护舒宝。 这个时代有什么好啊? 没有汽车、火车和飞机也就算了,连卫生巾都没有,这可难坏了她。 这个时候出门就各种不方便,所以她决定就宅在屋里,这几天与床铺为伍,尽量降低自己的不舒适感觉。 可恨,赵海潮刚说了要禁她足,她还想着正大光明破了他的禁足令,谁知亲戚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她是有心无力啊,只是心里还有些郁结。 等她亲戚一走,她……应该最好不要骑马。 唉!她把书丢到一边,长长地叹口气。 又过了几天,苏惟眇仍旧宅在屋里,进进出出的也只有知春和其他几个丫鬟。 疑惑的人,远远不止赵海潮一人,甚至连主屋的几个丫鬟都在悄悄议论。 “大人这次有些过分了,居然禁夫人的足。”一个丫鬟偷听到赵大人和管家的对话。 “什么?夫人被禁足啦?” “是啊。我亲耳听到大人和管家说的。” “不会吧?” “所以夫人这些天才没有出门?” “应该是这样。” “夫人也太可怜了!” 众人议论了一番,觉得不敢置信,府里这两位最近不是关系变好了吗?大人看着温温和和的,竟然这样对待夫人。纷纷为苏惟眇感到难过,更是悉心伺候。 苏惟眇觉得进出屋子的丫鬟神色都很奇怪,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可怜的味道,甚至连知春都是如此。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坐在垫子上看书,问正在收拾屋子的知春。 “没有啊。”知春摇头。 “那你和其他几个丫头,怎么奇奇怪怪的?”苏惟眇不信。 “这个......”知春迟疑。 “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苏惟眇瞪她。 “就是夫人被禁足的事情,大家伙都为夫人不平呢。”知春抿了抿嘴巴,一鼓作气说了。 竟是这事?她宅在屋里又不是遵循禁足令啊!苏惟眇心里的念头转了又转。 “大家都怎么说的?”苏惟眇颇有兴致的问。 知春将众人的看法说了一通,只等着夫人降下处罚。夫人治家向来严格,妄议嚼舌根,是要被罚的。 所以,众人都觉得她可怜得很!是了,这个时代还是那套说法,丈夫是天是地,是一个女人的一切。 我呸!这种说法太恶臭了!苏惟眇心中很是不屑,直翻白眼。 “这些话就不要传出去了。”苏惟眇皱眉道。 知春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去做事了。 苏惟眇骑着马顺利出门,她回身望去,觉得很奇怪,不是说她被禁足了吗? 那她出门的时候,门房的人怎么没有拦她? 算了,管他的呢。若真有人拦,怕是也拦不住她啊。 现在苏惟渺已经熟悉了整个闵城的地图,她这些天宅在屋里,就是在看这些。她经常去的练习骑马的地方、机器织布局所在地、衙署的地址,到她住的地方的路线,她已然再熟悉不过。 她外出骑马时,就穿着更方便利落的裤装和短上衣。 经过集市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在耍胸口碎巨石的把戏,看得她自己都觉得疼。已经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还真有人表演这个啊?她有点好奇那个巨石是什么做的,当然不可能是石头,那砸下去,躺着那人还会有命啊? 于是她骑着马在人群外围观看,随着锤子往下落,把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最终这场表演顺利结束,随着众人的喝彩声,有个人牵着衣衫的下摆,在捡人们仍在地上的铜钱。 人群渐渐散去,苏惟眇驱马靠近了一些。 “那是真的石头吗?”她扬了扬下巴。 表演杂技的几人,顿时警惕起来,交换了眼色。 “自然是真的。”其中一人道。他们也看出眼前骑马的女子,不是寻常人家的。 “你们在这里表演多久了?从哪里来的?”苏惟眇随口问起来。 这时却瞧见两个衙役大摇大摆的过来了,正在收拾东西的摆摊卖艺的几人,顿时神色有些紧张。 “官爷,您们来了。小的正准备送过去呢。”方才回话的那人笑着迎了上去,从怀里摸出了一只荷包。 这是明目张胆的收取保护费啊。苏惟眇在一旁不言不语地看着。 虽然官府有收取税金的权力,但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两个衙役收了荷包,也没有多说,转身就走了。刚才递荷包的那人唯唯诺诺笑脸相送。 “诶,我瞧你方才耍的那一套剑法不错。”苏惟眇从钱袋里摸出一块银子,掷出去,落在了方才耍剑的男子怀里。 随后她也不听人的谢语,驱马离开了。 赵海潮正在边看文书,边听僚属汇报工作。 忽见一小吏进来禀报:“大人,外间有人求见,自称您的夫人。” 汇报工作的那人没有再继续,而是等着主位上的赵大人发话。其中有人没有见过这位闻名闵城的赵夫人。 “请夫人进来。”赵海潮放下文书,挥挥手让众人散了,众人鱼贯而出。 苏惟眇是第一次来衙署,她将马缰绳交给一个衙役,随人大摇大摆地进了衙署大门。 进了一间屋子,格外的宽阔,两边有不少椅子,一侧则是书案,两边靠墙的架子上,放了许多文书卷宗、书籍等等。 赵海潮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书,正在看。 “大人。”领她进来那人朝案几后的人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坐。”赵海潮看她一眼。 苏惟眇依言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手边的桌上已放置了一杯热茶,她看了一眼,没有动。 “上次说的那个人,已经放了吗?”两人自从上次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就算是同住一个屋檐下。 “放了。”赵海潮语调平平回答。 “如此便好,那人现下安排在哪个安置营呢?”苏惟眇本就不打算和他闲话家常。 赵海潮有些气,所以她登门就是为了问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连这都要问清楚?”赵海潮脸色依旧不甚好。 “我这不是要秉持着有始有终嘛。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苏惟眇一笑。 他沉默。 “听说机器织布局的机器已经安装好了,你去看过了吗?”苏惟眇觉得自己话太多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也就不强人所难。 “尚未。”赵海潮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还没有完全消气,可是听到她来了,心底有点儿雀跃。 听了赵海潮说的那个名字,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幻听了。 “那好吧,这是我在云来楼买的白桃酥,给你搁这儿了。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苏惟眇起身,将一只纸袋子放在桌上。 “对了,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去,听说嫂子来了,我要去见一见她。”走出两步的苏惟眇,又回身道。 看着桌上一丝不动的茶杯,和那一袋儿糕点,赵海潮心情有些复杂,继续埋头看起了文书。 对于闷葫芦状态的赵海潮,苏惟眇没觉得有啥好奇怪的,沿着原路走出了衙署,只是途中有人探头探脑的打量。 一出了衙署大门,从衙役手里接过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背。 “谢了。”苏惟眇丢给刚才给她牵马的人一块银子,调转马头,走了。 那人捏着手里的银子,目瞪口呆,他在这衙署当守卫多年,给不少人牵过马,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银子呢。 自此闵城开始流传布政使夫人出手阔绰,喜好赏赐,帮她牵个马都能得一两银子。 ※※※※※※※※※※※※※※※※※※※※ 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43 章 苏惟眇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一个富豪。 虽然她一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富豪,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当然此一消息传出去,大把人私下吐槽奚落,说她行为高调,一定是没有听过“蹦得越高,摔得越惨”这句古话。 我tm只是出门勤快了些,就叫蹦得越高了?苏惟眇觉得那些风言风语,槽多无口。 当然这是后话了,她当下骑马离开衙署,直奔机器织布局而去。 两者相去不远,就隔了几条街。 原本机器运来安装时,江瑜便是要来的,只是苏大夫人不放心她出门,哭哭啼啼的,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加上陈长青来信告知,机器悉数运齐,他先亲自看着让人安装,待好了她亲自来机器织布局看一看。 苏惟眇来的时候,厂房里热闹得很,一排排机器已经安置好,两个机器厂配置的工程师,在教织工们如何使用。 江瑜和程长青也坐在一旁听工程师的讲解。 “嫂子!”苏惟眇悄悄跑过去,轻声喊道。 “惟眇来啦!”江瑜惊喜不已,“快过来坐。” “眇小姐。”桃英笑眯眯的打招呼,连忙去搬了一张条凳过来,挨着江瑜放着。 苏惟眇笑着落座,听工程师讲课。他使用实物进行讲解,指着机器的各个组成部分,开关按钮,机器的工作原理,诸如此类的。 江瑜听得很高兴,她对织布局的未来充满希望。 听了一会儿,江瑜起身,桃英连忙上前扶着她。 “嫂子,你慢点。”苏惟眇也起身,扶住江瑜的另一只胳膊。 “你们呀,不要这么紧张,”江瑜笑道,“我就是不能久坐,坐久了不舒服,要起来走两圈。” “小心些总是无妨的。”苏惟眇眨巴着眼睛,再活泼不过。 江瑜知道她也是一片好心,她总不能枉顾周围人的真心实意。 三人慢慢往外走去,在机器厂房旁边的屋子,就是会办们办公的地方,几张桌案,若干椅子,简单大方。 “嫂子,这些机器织布的速度比人工纺织要快很多吧?”苏惟眇悄声问。 “嗯,快了十倍不止。”江瑜点头。 “若是洋布在市场上流通,织布耗时且售价高于的洋布的土布,恐怕就没有多大的生存空间了。 这筹建机器织布局,也算是闵城的一件大事,很多人都知道。那些土布织工会不会认为机器织布局抢了他们的饭碗,闹事啊?”苏惟眇慢条斯理的说。 江瑜听了,沉思片刻,略略点头,“确是有这个风险,不过机器织布局是官府办的,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去官府闹事吧?” “他们闹事,何须去官府?直奔着机器织布局而来就成。”苏惟眇并不认为毫无此等风险,若说是几个织工,怕是没有那个胆量来闹事,怕就怕后头有人指使并组织。 书中就有这个剧情啊,而且随着这个剧情的展开,男主和男配都帮女主挡了刀棍,情意满满呢。 是不是要让这个剧情按照原有的开展下去,苏惟眇内心有过纠结。 “这个事我同他们商量商量。”江瑜又想了想,觉得苏惟眇提的点很对,确实,不说省内有多少织工,光是闵城里的织工就不知凡几了,若被竞争对手加以利用,形成规模,可就麻烦了。 “嫂子,你最近怎么样?饮食如何?”苏惟眇开始闲话家常了。 “近来吐得厉害,胃口不怎么好。”江瑜也不打算隐瞒。 “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或者偏好什么口味啊?”苏惟眇又问,若有的话,她能出一出力气,那也是很好的。 “少夫人最近吃什么都吐,喜好辣的食物。”一直不吭声的桃英说。 “嫂子,吐也要吃啊,这样身体的营养才跟得上,肚里的孩儿也能好好发育。”苏惟眇眼里亮晶晶的。 “我也只有尽量吃了。只是时常吐,都不怎么好出门,幸好这几天有所缓解了。”江瑜笑着点头。 “如此便好。”苏惟眇庆幸的说。 “听闻你最近在学习骑马?”江瑜笑问。 “是啊,不过嫂子是从哪里听说的?不会是又有我的什么传闻都传回莱阳了吧?”苏惟眇皱眉道。 如若是真的,那她也太惨了点,都快赶上绯闻女孩了。 “你还怕人说?我以为你是不怕的呢。”江瑜打趣她。 “怕是不怕,可是我是一个低调的人,不喜欢自己做点儿啥都被传得人尽皆知。”苏惟眇这话说得毫不心虚。 三人说说笑笑在织布局的院子里散步,新栽种的树还没恢复生机,耷拉着叶子。 江瑜走了一会儿就累了,要回屋歇脚。 于是桃英去置办茶水了,屋里只有江瑜和苏惟眇闲话家常。 不一会儿,陈长青走了进来。 “你怎么今天才来?我以为机器到码头那天,你就要来呢。”陈长青笑道。他现在和苏惟眇还蛮熟的,也不讲究虚礼。 “有事绊住了脚,故没有来成。”苏惟眇摇摇手,颇为无奈。 “他们教得很仔细,我觉得再学些日子,织工们就能上岗了。”陈长青评价机器厂派来的两个工程师。 “如此甚好。”江瑜笑得温婉。 “那他们答应教怎么修理机器了吗?”苏惟眇没有忘记这一茬。 “他们原本不是很乐意答应,但经过我好好的沟通,他们同意教了。只是那使用说明书和修理说明书都是洋文,职工们都看不懂。”就连他自己也不甚明白洋文,陈长青有些苦恼。 “不是还有哈登教士可以请教吗?我觉得完全可以请哈登教士来将洋文说明书翻译成中文,那样就很好理解了。”苏惟眇又道。 “诶!我怎么忘记了?”陈长青和江瑜都觉得甚好,而陈长青起身,打算立刻就去请哈登教士。 还是江瑜发话,“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他才暂时歇了心思。 陈长青和江瑜商量机器织布局如何运作,苏惟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喝茶,原身本不会多少做生意的事情,就是要多听多看。 而且这两人都是未来的大佬呢,怀着向未来大佬好好学习的心,她听的是专心致志。 赵海潮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江瑜、陈长青、苏惟眇三人围桌而坐,饮茶谈笑,好不惬意。 他的眼神不由得沉了沉,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破土而出。 真的是哪里都有陈长青的身影,上一世江瑜和他两情相悦,虽然迫于各种原因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但这一世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比如江瑜的孩子保住了,还比如对他一往情深的苏惟眇竟然也和陈长青有往来。 看样子都相处得不错。 “赵大人来啦。”先看到赵海潮的是江瑜,她面带微笑,起身。 待赵海潮走了进来,陈长青也起身朝他行礼,“赵大人。” 最后站起来的苏惟眇,眼睛不看他,轻声道:“大人。” 只是她交握的手,轻轻相扣,露出了她的心情——看戏的心情!看吧,一听说江瑜在这里,就巴巴的赶来了!不知道赵大人有没有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可惜江瑜的心里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 怕是赵大人的一腔深情只能枉付了。 “既然都在,就谈一谈机器织布局的运营,毕竟织布局的实际管理是两位在负责。”赵海潮略点头,径自走到主位坐下。 “当然没问题。”江瑜笑道。 陈长青也是点头称是,两人各自落座,独留苏惟眇一人站着。 “夫人也要在这里听?”赵海潮声音浅淡如溪流。 “不可以吗?”苏惟眇歪着头问。 “不可以。”赵海潮断然拒绝。 好吧,反正她也没什么立场在这里听,苏惟眇撇撇嘴,转身慢吞吞的往外走。 “赵大人,其实赵夫人对织布局提出了一些颇为有益的建议,留下来,也是无妨的。”陈长青道。 “是啊,赵大人。”江瑜也觉得苏惟渺留下来也无妨,反正刚刚他们已经聊了很多。 听到这话的苏惟渺放慢了脚步,若说陈长青的话不顶用,江瑜的话,赵海潮总不会不听吧,她觉得自己留下来的几率挺大的。 她竖起耳朵听的结果是。 “不行。”赵海潮硬邦邦的说。 苏惟渺忍不住回头看他,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在这里碍了他的眼,影响他和心上人相处? 可是旁边有陈长青这么大个电灯泡啊,也不多自己这个电灯泡,她保证自己将灯泡瓦数调整到最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这种三个大佬商谈的场合不多,她或许又能学到点什么呢。 当然还可以看看赵大人会不会露出马脚。 两人见赵大人坚持,不好再劝。只道赵大人太过刚直了,连这点都不通融。不过也许赵大人有他自己的考量,两人对官场不甚了解,于是闭了嘴。 苏惟眇对上赵海潮冷冰冰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转身甩着袖子走了。 好歹做了这么些日子的挂名夫妻嘛,这么小气!苏惟眇在心里骂赵海潮。 不让听就不让听,哼!她还不稀罕听了。她倚着柱子,望着明亮湛蓝的天空,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道在陈长青的刺激下,赵海潮会不会鼓起勇气向江瑜表白啊?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 第 44 章 苏惟眇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赵海潮迂腐固执,读的是圣贤书,怎么会将情情爱爱诉诸于口。 大约仍旧是深埋心底,但是处处为心上人着想。就算周围人都洞悉了他的心意,只怕他仍旧是要做那个掩耳盗铃之徒。 也不知道她当初提及的典故,他是否还记得,是否会反思己身。 当然这些就不是她可以知道的了。 她倚着柱子,站了一会儿,被旁边厂房的喧闹声吸引走了注意力。 于是她抬脚走进了厂房,崭新的机器一排排陈列,旁边的现场教学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看着都让人心怀希望。 就让她跟着江瑜走上挣钱的大道吧。 苏惟眇正在向一个工程师请教机器动力问题时,忽然间周围的声音歇了下来,她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抬眼,只见众人散开,纷纷向来人行礼,“赵大人!” 同她讲话的工程师自然也是认识筹办机器织布局的赵大人,拱手行礼。 苏惟眇袖手,看着赵海潮的冷淡面孔,垂下的眼睛转得滴溜溜的,暗道: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难道和江瑜他们聊得不开心? 赵海潮没有理会她,问起了现场的情况,他主导筹办事宜,花费许多心血,几乎是方方面面都会过问。 他问了几个问题,都很是切中要害,倒令机器厂的两个工程师心下有些佩服,没想到还能遇到这般务实的官员,由是在接下来的培训教授工作更为尽心。 “机器织布局开业在即,大家加把劲,好好学。”末了,赵海潮对众人说。 应和声此起彼伏,苏惟眇已经悄悄退到了人群外围,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溜走了。 赵海潮不过和旁人多说了两句,转眼看,苏惟眇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江瑜正在和陈长青说话,就看到苏惟眇快步的跑了过来。 “嫂子,要回去了吗?”她笑得俏皮。 “嗯,这边的事情看得差不多,后续按照计划开展,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何况还有陈少爷看着呢。”江瑜点头,她在外跑久了会觉得有些累。 “陈少爷,你要送嫂子回去吗?”苏惟眇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在两人之间逡巡。 “是。” “不是。”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答,只是江瑜是否定回答。 陈长青有几分尴尬,江瑜则眼睛望向旁边。 “嫂子,就让陈少爷送你吧,我也去送你,现在我会骑马了。”苏惟眇说起这个有些得意。 “这,怕是多有不便。”江瑜有些迟疑。 “你现在大着肚子,身边又只有桃英一个丫头,和一个车夫,万一再遇到歹人,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难道你忘了上次?”苏惟眇本意是不想提上次遇到匪徒那一茬的,可又怕说服不了江瑜,只有说得严重些了。 “正是如此。”说起上次的匪徒事件,陈长青心有余悸,连忙对苏惟渺的话表示赞同。 这时赵海潮走了过来,他见几人面有难色,问道:“怎么了?” “那再不是让赵大人也一起去?”苏惟渺笑宴宴,拉住了赵海潮的手臂。 若是平时,赵海潮大抵要挣开她的手,说大庭广众之下不应当拉拉扯扯。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动,任由她抓着,她的手修长纤细,指甲剪得短短的,与他深蓝官服相映衬,更显得她的手白皙漂亮。 这这这......不太好吧?江瑜错愕,让一个从二品的布政使送自己回家,也太不合适了吧!虽然名义上,他当管她叫一声堂嫂。可谁都知道赵大人将近而立之年,比她大了好几岁。 最终江瑜拒绝了苏惟眇的好意,同一让陈长青送她回去。 苏惟眇只好笑呵呵的应了,这样也好,多多相处,和陈长青促进促进感情嘛。 赵海潮在一旁看着苏惟渺高高兴兴地将人送出了门,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和马,越走越远了。 苏惟眇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赵海潮的手腕儿呢,她呵呵两声,心想:赵大人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亦步亦趋跟着她穿过院子走到了大门口? 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秀恩爱?那样你只会更没有机会啊!她表示搞不懂赵海潮的心里在想些啥。人说女人的心思难猜,殊不知人的心思就难猜,不分性别。 她大大方方松了手,两手搓了搓,脑子里在回想:我刚刚应该没有用力吧?应该没有吧!看赵海潮面色无异,也没有挣扎,那就是没有捏痛他了。 “那个,大人,咱们也回家吧?”苏惟眇拍了拍手,准备去院子里牵自己的马。 赵海潮愣愣的,没有回话,也没有动。 苏惟眇偏头看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难道是不舍得江瑜走了? 不过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大人你就不要表露出这种情绪了吧。 “走走走,咱们回家。”苏惟眇直接上手,拉住他的衣袖,往里走去。 自从两人一同从外面回来,关系缓和了不少,至少一起用饭食了。只是赵大人依然住在书房。苏惟眇啥也不说,就好像上次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 这一天,赵海潮照样在衙署里处理公务。 谁知外间有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禀报:“苏家大少夫人被人劫走了。” 赵海潮倏地起身,手里的笔掉到了铺开在桌上的纸上。 “备马!”他像风一样地冲了出去,途中遇到他的下属。 “大人,何事如此匆忙?”那下属急忙跟上问道。 “即刻点人,跟我出城捉拿盗匪。”赵海潮脚下速度不减。 “是,大人。”下属抱拳道。 顷刻之间,骑马的兵丁侍卫,鱼贯出了府衙,往城外奔去。 赵海潮不停让马儿加快速度,心乱如麻,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的来了吗?只是时间点和上一世对不上。 - “嫂子,这是我新做卤味,有鸡爪、鸭掌、鸡翅、鸭翅、茶叶蛋、卤肉……”苏惟眇笑眯眯的拍了拍漆木食盒,对自己的手艺成品如数家珍。 “这么多?你怎么想到要做这个?”江瑜很是吃惊。 “上次你不是说嗜辣吗?所以我专门给你做了辣乎乎的卤味,在上面浇了一层辣油,很是入味!”苏惟眇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眇小姐,你太好了!”桃英笑呵呵的说。虽然眇小姐和以前有所不同,但给人的感觉是更好了。更活泼开朗,更坦诚直接。 “哎呀,送点卤味就太好了?你的标准也太低了吧?”苏惟眇故意打趣桃英。 “反正眇小姐就是好。”桃英也不懂什么标准不标准的,反正她看的是事实。 “瞧瞧这个丫头,惯是会说话的。”苏惟眇笑道。 “你好好伺候嫂子,我把东西放到马车上,然后再去云来楼拿糕点,再回来。”苏惟眇说完这话,脚步轻快的走出了机器织布局,上了马车,对车夫说了去云来楼。 马车轱辘轱辘走起来,苏惟眇这几天为了把卤味做出自己吃过的那种味道,费了不少劲,尤其是昨夜,她睡得晚。因着她特意给车夫说了驾车慢一点。 慢悠悠的,她倒是不晕车了,只是一会儿瞌睡虫就找上她了,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就靠着车壁闭眼睡着了。 直到她醒来,马车还在走,速度快了不少,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还有多久到云来楼?”苏惟眇问。 “快了。”外面的车夫回答。 耳朵没有听到街市上应有的喧闹声,太过安静了,甚至只有风声。她直觉哪里不对,偷偷撩开帘子,发现外面是山林草地。 完了!苏惟眇暗道不好。 对方是些什么人?劫持她做什么?原身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千金,难道是为了勒索赎金?那些人难道不知道她嫁的是当官的吗?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停车!这不是去云来楼的路!”苏惟眇说话前捏了捏拳头。 “夫人莫慌,只是请夫人去做客。”车外那人道,只是将马车驾驶得更快了。 “谁请我去做客?”苏惟眇问。 “到了夫人自然知道。我劝夫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夫人怀有身孕。”车外的人回答。 她怀有身孕?她怎么不知道?苏惟眇登时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一定是将她当做了江瑜! 在原书中,江瑜确是被绑架至土匪窝,关了好些天,才在赵海潮带兵大破贼帮,成功解救。 所以剧情已经开始了吗? 车外那人见马车里没有动静,以为自己的威胁起到了作用。 不出片刻,他闻到了一股特别香的味道,是卤菜的味道,车夫忍不住咽了淹口水。 苏惟眇打开食盒,一手拿着一只鸡爪啃,一手拿盒子里的卤味,悄悄往车外丢,希望有人能够聪明的发现她留下的线索。 他们是不是要将她抓到贼窝去?那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打他个片甲不留? 算了吧,她空有力气,毫无战斗经验,若真的因此受伤,那好痛哦! 她趁着丢卤的翅膀爪子时,偷偷观察到外面并没有其他人。 顺手将一只鸡爪捏碎了丢到窗外,她又大口吃起来,吃的很快,粗略的将肉啃掉,骨头扔到窗外。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我是孕妇,经常要吃零嘴才行的。”苏惟眇哼道。 她手里捏着一只鸭爪,掀开车帘子,才看到车外有两个人。 “要吃吗?”苏惟眇笑问。 那人嘿嘿一笑,正要接,苏惟眇趁此机会将那人轻轻松松推下了马车。 驾车的那人,神色巨变,就要拔刀,却发现自己也飞了出去。 苏惟眇赶紧抓住缰绳,架着马车朝前狂奔。 她当然知道应该掉转车头才是回去的路,可是她本不会驾马车,更何况是掉转车头了。 “妈的!臭女人!给我站住!”跌倒在路边草丛里的匪徒爬起来,狂吐嘴里的泥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被女人拍飞的一天。他愤恨不已,誓要将场子找补回来,追着马车而去。 至于另外一个匪徒,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直接飞到荆棘丛里,动与不动,被刺笼罩着,嘴里哀叫连连,“大哥,大哥,快拉我出去!救救我!”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45 章 苏惟眇倒是想要解开车架,直接骑马往回赶,可是她骑不了没有马鞍的马。 她驾马车在前面跑,后面俩匪徒在追。 她心里还祈祷路上能遇到个什么人,搭救她一把。 前方倒是真出现了几个骑马的人,几人来势汹汹,看到驾驶马车的是个女人。 “哟呵!看来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其中一人哈哈大笑,其他几人也都附和。 “那就跟我们走吧!”另一人道。 “两个蠢货,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让他们自己走回来!”开始那人看到追在马车后的两个匪徒,骂道。 不知为何,苏惟眇的马就不听指挥了,跟着前面的马,小跑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苏惟眇很是吃惊。她用正常力气,扯了扯缰绳,马儿不为所动,照旧往前走。 且看几个匪徒面色轻松,说话随意,她估计他们的老窝就在附近。 “我给你们提个醒,现在送我回去,我不会报官,也不会让家人请人来收拾你们。”苏惟眇没有怎么打过架,万一到了匪徒窝,人家人多势众,还有刀啊剑啊箭啊的冷兵器,她会不会吃亏还真不好说。 “呵!真是大言那个什么啊!你以为我们怕你报官吗?官府来剿了多少次了?哪一次成功了?” “就是,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我们老大可厉害了呢!” 面对苏惟眇的好心劝解。那群匪徒并不以为意,还纷纷的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苏惟眇翻了个白眼。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的以为别人在说笑话。他们瞧着她是个弱女子,不论她说什么话,他们都不以为意。 苏惟眇叹气,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她的相貌实在太过文弱,毫无武力值的样子,完全不值得担心。所以甚至还派了两个蠢货去劫持她的马车。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把我绑走。”苏惟眇问道。 其中有一个绑匪心中有疑惑。难道他们真的绑错了人?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这就是苏家江瑜的马车。 “我管你是谁!反正到了我们的地盘就由不得你了。”这个绑匪说道。 苏惟眇被绑匪们嚣张的态度给气到了,手都捏成了拳头,不过她面上还是笑着的,心道:你们能这样想,也不算有错。有你们哭的时候,就让你们再天真一会儿吧。 “你们的地盘?口气真是大呀!”苏惟眇笑呵呵地说。 “口气大不大,我不知道,但地盘是蛮大的。你见了自然就会知道,很快就到。”那个绑匪笑道。 “我是真心诚意建议你们赶紧给我放了的。”苏惟眇又说。 “你还是真心诚意的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吧。”绑匪的神态很轻松。 不消片刻,又有几匹马出现在了路上,迎面奔来。 这边的绑匪欢呼起来,哟呵,来接应他们的人来了。 两边的人挥舞着手里的刀剑长棍什么的,相互打招呼。 哎,糟了,这么多人,打起来可真的很费劲。苏惟眇有些忧心。 不如就此发难吧。苏惟眇捏了捏拳头。 忽然间一个匪徒伸出手,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背,俯身把耳朵贴在地上,似乎在听着什么东西。 “我们赶紧走回寨子里!”他飞快地爬上马背,大声对着众人喊道。 听闻此言的众人,都飞快地赶起马来。 眼看着马儿就要加快速度。苏惟眇赶紧拉住了缰绳。于是马儿只能原地踏步。 肯定是有大队的人马朝这边赶来。所以匪徒们才急着赶回寨子。 一定是他们发现,她不见了,所以来救她的。那真是太好了! 苏惟眇决定将时间拖一拖,怎么着都不能跟他们进了山寨。 哪曾想马儿忽然狂奔起来,苏惟眇只来得及将缰绳紧紧握在手里,不让自己从高速奔跑的马车上掉下去。 糟了!这样她完全没有办法揍那些匪徒嘛。她心想。 看来她对于古代的交通工具的使用方法掌握得还不熟练,甚至出现紧急情况怎么排除故障都不知道,比如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马怎么就突然狂奔起来。 几个绑匪骑着马,围绕在她的马车的前后左右。 风吹得她的头发都乱了!她吐了吐被风吹到嘴巴里的发丝,她怎么不会轻功啥的啊?直接嗖嗖嗖的飞下去,再好不过。 她咬紧牙关,手里紧紧攥着缰绳,突然将缰绳往旁边抖过去,将右侧一个骑在马背上匪徒扫下了马背,同时也使用同样的方法将左边的一个匪徒也扫了下去。 伴随着落地声和叫声,其余的匪徒纷纷拿起武器,朝苏惟眇攻过来。 苏惟眇一把握住刺向她的长..枪,用力一转,将长..枪从匪徒手里生生夺走,再顺着这个方向,将长..枪送回去,再将一匪徒逼下马背。 一柄长..枪在苏惟眇的手里,被她使得毫无章法,可是却轻轻松松将七八个匪徒全都打得哭爹喊娘,哇哇乱叫,一个个东倒西歪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惨叫连连,□□不断。 “我提前给你们说过的,放我回去,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是你们呢?偏偏不信邪,对别人良好的建议充耳不闻,所以啊,你们是活该!”苏惟眇将长..枪抗在肩膀上,觉得这个长..枪实在好用,她摊开手,用很是无奈的语气说。 这些倒地的匪徒,都是在外面跑得,过的是刀口上添血的生活,甚至有些人还有打仗的经验,此刻也只能捂着自己的痛处,手痛、脚痛、腿痛、背痛、肩膀痛、脸痛,总之能痛的地方都在痛。 倒在地上哀嚎连连的匪徒们,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厉害,将他们一干人等,纷纷收拾了。 他们还从没被打成这样过呢。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恶狠狠得盯着苏惟眇。 “我本来是不想动手的,谁叫你们这么过分呢?非要逼着我揍人。不过你们应该要感到荣幸,因为你们是我揍得第二批人。”苏惟眇连连叹气,其实她觉得打人也不大好,因为手会痛。 这可是一双很少沾阳春水、保养得当的柔滑细腻的千金小姐之手,哪里用过长..枪呢。 “你不是苏家大少夫人江瑜!”其中一个匪徒说,听闻江瑜是有些功夫,不过都是花拳绣腿,在他们这里完全不够看的。 “我当然不是。你们的业务能力实在太差了吧,人都没有弄对就抓走了。”苏惟眇啧啧道。 “你是谁?”匪徒问道。 “你管我是谁!快说你们要抓江瑜做什么?谁让你们抓的?”苏惟眇朝那人走了两步,伸出□□,戳了戳那人的脸。 “啊啊!”直戳得那匪徒哇哇叫,没办法,他的脸被揍得不轻,又红又肿。 “不说的话我就再让你尝一尝,什么叫做分经错骨手。”苏惟眇出言威胁,手里的长..枪又动了动。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们就算做匪徒,也有自己的节气。绝对不会出卖我们的老大和客户。”那个匪徒梗着脖子,一副忠义的模样。 “那就最好不过了,”苏惟眇露出一个微笑,“像你这么忠心的人,知道的消息肯定多。你不说可以,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那个匪徒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苏惟眇正蹲在地上和这个匪徒说话,有一个匪徒悄悄地爬了起来,手里拿着刀,在悄悄地靠近苏维妙。 可惜苏惟眇就好像脑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长..枪一扫,将那名匪徒扫飞到一边,砸在另外几个匪徒的身上,又引得众人连连嚎叫。 “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谓。好歹都分不出。活该被揍啊。”苏惟眇撇撇嘴,将长..枪一头搭在肩上,一头握在手里。 谁知此时又突然冲出了几个人,朝着这边来了。 来了三四人,一见这个场景,有些六神无主,他们平时能打善斗的兄弟们,此刻瘫倒在地上,哀哀叫唤。 “兄弟!是谁下的手!是谁敢打我们青石寨的人?”一个骑在马上的匪徒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跑到一个匪徒面前,急切的问道。 “就是?谁这么不长眼,敢惹我们青石寨?”另一个匪徒怒喝。 苏惟眇已经躲在马车后面,在不明敌人的实际情况时,把自己隐藏在暗处才是王道。 “就就就……是躲……在马车……后的那人!”被问话的匪徒断断续续的回话,费力的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马车。 后来的四个匪徒,相互看一眼,拔出了挂在腰上的弯刀或马刀,一步一步以形成包围之势靠近马车。 苏惟眇又不傻不聋,她躲在后面,看准时机出手,将先探出头的那个匪徒打飞到一边地上,又将从后面包抄而来的匪徒揍趴在地。 她处于紧张状态,下手也不克制收敛,一击即中,两个匪徒都没能爬起来。 一根长..枪被她用得大有横扫千军之势。 还有两个要解决,谁知那两人一露面,见到她,瞬间惊讶,都掉头就跑。 “啊啊!就是那个女魔头!” “怎么又是那个女魔头?啊啊啊!太可怕了!”两个匪徒惊叫连连,抱头鼠窜,哆哆嗦嗦爬上马背,沿着来路狂奔而去。 女魔头?女魔头在哪里?苏惟眇朝四周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除了绿油油的草丛和绿意盎然的树木,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难道他们嘴里的女魔头是她吗?可是这两个家伙又是谁? 哦!她知道他们是谁了!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苏惟眇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朝着那两人逃跑的方向使劲儿扔出去。 “咚”一个人跌下了马背,滚到了路边上,马儿径直往前跑了,另一人见状,死命扬起马鞭抽打身下的马儿,马儿吃痛跑得更快。 苏惟眇翻身上马,追上去。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感谢在2020-04-21 16:44:21~2020-04-22 22: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然成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6 章 赵海潮把马骑得飞快。他的内心很是焦急,担心事情发生突变。担心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他们都是骑马的好手,一路问下来都说有看到过这一辆马车,直到后来出现了几个岔路。领头的赵海潮一马当先地选择了一条路,其余的人都跟着他。 一时之间,泥土道路尘土扬扬。 突然间路中出现了啃过的卤鸡爪鸭掌,还残留着卤香味。 是苏惟眇做的卤味,这几天家里时常飘着这种香气,她做得很高兴,说要多做一些给江瑜送去。赵海潮的鼻子动了动。 “这边,加快速度!”赵海潮沉声道。 “是!”下属的答话被淹没在嘈杂的马蹄声中。 “大人!前面路上有马车,还有人!”一个眼尖的官兵指着前方。 “快过去看看!”赵海潮心急如焚,御马超级快。 他是最先赶到的人,只见十来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人已经晕过去了,有人在哼哼唧唧的叫唤。 那辆马车,他一看就知道是江瑜惯常乘坐的那辆。马儿伸长脖子在吃路边的青草,帘子翻动,里面毫无动静。 赵海潮他冲到了马车边,喊道:“江瑜,你没事吧?” 他等了须臾,都没有听到回应,他撩开帘子,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江瑜!江瑜!”他连着朝四周喊了好几声,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大人!四周没有人!”随行的官兵已然在附近查看了一番。 难道江瑜已经被掳走了?赵海潮心里更是着急。 已有官兵去问倒在地上还没昏过去的人。 “马车上的人哪里去了?”官兵揪着那人的衣衫问道。 “救救我!”那个匪徒气若游丝。 “问你话呢,马车上的人哪里去了?你们是什么人?”官兵毫不手软。 “救救我!”匪徒咕哝着这句话,然后双眼一闭,不省人事。 官兵以为人就这么挂了,一探颈脉,才知道人只是晕过去了。 “大人,这些人应该就是时常活动在附近几个县的青石寨的匪徒!”官兵们通过对那些人的兵器以及服饰,大致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又是青石寨!青石寨是活动在闵城附件几个县的最大的匪帮,他们占领了几个山头,做些打家劫舍、拦截路过的客商、绑架勒索的非法勾当。 官府屡次派人清剿,可是青石寨人多势众,能打善斗,凶狠彪悍。不勤加训练且人手不足的衙役们哪里是匪徒们的对手? 附近的几个县曾经联合起来,打退过好多次匪徒,匪徒们都是骑马来去,速度很快,往往是抢了东西就走,衙役们追上去,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从未打进过人家的老窝,还是没能绝了匪患。 上级府衙又不肯派驻军进行剿匪,由是匪患不绝。 “留几个人将这些人捆了,押回去。其他人跟我走!”赵海潮一挥手,骑着马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一众官兵自然是紧紧追了上去。 - “啊啊啊!女魔头追来了!快关门!快关门!”一个人颤着声音尖叫着,匍匐在马背上,冲进了青石寨的木头大门。 守门的几个匪徒,闻言纷纷如临大敌,手里捏紧了刀。 “你瞎叫唤什么呢?什么女魔头?”一个人骂骂咧咧的。 “就是啊!后面追你的怕是个女鬼吧?瞧把你吓成什么样了?”另一人幸灾乐祸的笑道。 “不是叫你们去接应洪哥了吗?怎的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人呢?”开头那人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家伙,自从上次被揍得鼻青脸肿回来后,就留在寨子里养伤,没怎么出过门。今天不过是让他去山下接应一下,却这般闹闹嚷嚷的回来了。 他正要再训斥几句。就听得大当家面前的红人,寨子里人称“刀爷”的阔步走了过来,叱骂道:“闹闹什么呢?” “回刀爷的话,这个小子,办事忒不靠谱了!”开先那人脸上堆着笑,对刀爷恭敬有礼。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 “快点走!不要给我耍花样!不然我就打折你的腿,让你不用走路。”山道上,一个女子骑在马背上,手里牵着一根绳子。 绳子另一端绑着一个瘦卡卡花脸男子,他满脸不情愿,又透着害怕,瑟瑟缩缩的跟在马后面。 拷问了这个家伙半天,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又不愿下狠手,怕将人弄死了,也是造孽。 青石寨应当就在这附近了,和书里描写得景致和地形差不多。 成,先将这个家伙带回闵城,交给衙门有司,然后再将青石寨的所在告知赵大人,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 “走吧!”苏惟眇掉转马头,往回走。 诶诶诶……!怎么往回走了?花脸男子满脸焦急,到了寨子里他就有救了,虽然这个女魔头是很厉害,但是寨子里高手如云,尤其是大当家的功夫更是高超。 这都快到青石寨了,女魔头怎么又要往回走了? 她不是说要去青石寨吗? “你以为我傻呀?带你去青石寨,然后放你回去吗?想太多!”苏惟眇看着花脸男的神情,就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嗤笑道。 “救命啊!救命啊!”花脸男突然扯起嗓子高声喊起来,声音有些凄惨。 “我给你说过要安静的,真是太不听话了!”苏惟眇正要扯过绳子,打算揍一顿不听话的匪徒。 恰值此时,忽闻纷纷马蹄声渐近。 从方才她前进的方向,来了一队人马,乌央乌央的。 “刀爷!刀爷!救命!”花脸男一扫方才的郁卒和害怕,笑逐颜开,高声冲来人喊道。 他们的速度极快!苏惟眇要走已然来不及,有人从两边包抄,断了她的去路。 “就是她!她就是女魔头!”苏惟眇瞧见方才跑掉的那人指着她喊道。 苏惟眇看过去,那人扬了扬脸,满是得意,全然不复之前的害怕。 “你还敢回来啊?有点儿胆量!”苏惟眇手里的绳子没松,“不过刚才跑得好像被鬼追的人是谁啊?” “你……你个女魔头休要得意!”那人梗着脖子叫骂道。 “难道是自己挨了打,觉得不够,也要让你的兄弟们尝一尝挨打的滋味?”苏惟眇歪着头,她早就将周围的地势打量清楚了,附近没什么高处,也不好埋伏。 “你……不要高兴太早!我们刀爷,是寨子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今天死定了!”那人笑哈哈的搓手。 “刀爷救我!”被捆着手的花脸男求救道。 “敢问姑娘是哪条道上的?”刀爷已将对面马上的年轻女子打量了一通,穿戴俱是好料子,弯眉毛圆眼睛,皮肤白净,容貌姝丽,乍一看不像是混道上的人。 可是手下说她武艺不俗,将派出去的三批十几个人,都撂倒了。 她手里的那杆长..枪,是青石寨一个兄弟的,刀爷的眼睛不由得闪了闪。 “你管我是哪条道上的?”苏惟眇翻了个白眼,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刀爷,看她的眼神。 “如若姑娘自报家门,今日便算是一场误会,此事就此揭过,否则,就要请姑娘走一趟我们青石寨了。”刀爷笑道。 他也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来路,只是此人几次三番坏他们青石寨的事,怕是留不得了。 “误会?这里面没有误会!你们劫持了我和我的马车是因,他们挨揍是果。有因就有果,你可不要误会了!现下我要将劫持我的贼人,送到府衙。”苏惟眇摇摇头。 “姑娘怕是外地来的,没有听过我们青石寨的名头吧?”刀爷冷笑道。 “我听过青石寨,打家劫舍、绑架勒索、抢夺过往客商的钱财货物,还有要补充的吗?”苏惟眇神色自若。 “看来今儿是不能善了了。”刀爷冷哼道。 “确实如此。”苏惟眇点点头。 刀爷本就打算让众人瞧一瞧自己的手段,他知道自己是大当家眼前的红人,这令不少人不爽他,觉得他得位不正,没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靠着溜须拍马吹捧大当家,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如果今天将那个撂倒他们十几个兄弟的女魔头收拾了,自然又是一份功劳。 所以他并不打算让手下出手,而是要自己亲自动手。 虽然说和一个女子对打,说出去不甚光彩,可对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一个有“女魔头”之称的女子。 刀爷被称为刀爷,是因为他使一把锋利的短柄朴刀。 他单手持刀,驱马向前,直奔苏惟眇面门。 苏惟眇反应极快,握着长..枪去格挡。对方一击不成,迅速变换招式,又朝她攻来。她堪堪躲过一击,目光一转,下手攻击对方的马。马儿不堪一击,倒地不起,连带这将刀爷也带倒在地。 刀爷倒地后,一个翻滚,就站了起来,他目光喷火,没想到对方一下子竟然将他的马撂倒了。 他双手握刀,朝苏惟眇冲过去。这回他也想砍苏惟眇的马,可是她的长..枪有优势,在他靠近马匹之前,长..枪就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并顺势往下压,他不敌,竟然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握着刀,使劲儿往上抬,可是压制在他肩膀上的□□纹丝不动,急得他涨红了脸,继而额头冒汗。 这时有人从苏惟眇的背后偷袭,她驱马避让,长..枪顺势一抖,将刀爷扫倒在地,然后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正好打中身后的偷袭之人,将那人也扫下马背,飞身过去,砸中了几个他们自己人。 刀爷被巨大的力量拍飞出去,扑在地上,沾了一身一头的尘土。 “刀爷!” “刀爷!”他的手下急急喊道。 有两个人下了马,飞奔过去,将刀爷扶了起来。 他被几个手下扶起来,脸色极为难看,他行走在刀口剑锋上多年,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闪开!”刀爷双臂一抖,满脸凶狠,双手紧握朴刀,朝苏惟眇冲过去。 “哐当!”朴刀与长..枪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接下来的这一幕,让现场目睹的人终生难忘,那把跟了刀爷几十年的朴刀,竟然在一柄普通铁杆长..枪下,断成了两截。 刀爷脸色铁青,这本该是他长威风的时刻,可是他却这么容易的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手里,叫他往后如何在青石寨立足?如何在道上混? “给我宰了她!”刀爷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地喊道。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47 章 刀爷从青石寨带来的弟兄们,刀枪棍棒,齐齐上阵,朝着苏惟眇而去。 苏惟眇很是无奈,跑又跑不过,而且跑起来还容易被当成靶子,况她不擅长在马背上对敌。她索性下了马,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打起来也更为稳当。 十几个人一起上,苏惟眇下手就重了些,没道理在这里和这些匪徒们打车轮战,当务之急还是往回跑。 一个又一个人飞出去,砸到了人或者马,再不是就滚到路边的草丛里,也有飞到树杈上下不来的。 她回去了就要去报官,把这些匪徒都抓起来,她打起来也累了些。 率先赶到的是赵海潮,他左手攥着缰绳,右手紧握着长..枪,冲过来,长..枪一伸出来,将一人撂倒在地。 接着他眼看着背对着他的女子,手里铁长..枪一甩出,就将一个匪徒扫倒了。 那人很是警觉,立刻转过身,一双眼睛警惕地望向他。 “大人!你终于来啦?”那人立马露出笑。 “你怎么在这里?江瑜呢?”赵海潮看着眼前人,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果真是心上人呀,一听到心上人出了事,赶来的速度太快了。苏惟眇眯着眼睛,脸上带着笑。 “她不在这里,”苏惟眇将长..枪柱在地上,“这群人劫持了苏府的马车。很不巧,我在马车里。” 赵海潮环视四周倒在地上的人,和方才看到的如出一辙。 “嘿!你要往哪里跑?”耳朵很尖的苏惟眇霍的转身,掷出了手里的长..枪,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掷出长..枪后,苏惟眇才反应过来,完了,被赵海潮看见了,她怎么解释啊? “夫人好身手!”赵海潮忍不住为这漂亮的投掷动作喝彩。 苏惟眇面色尴尬,讷讷不语。她只是担心,看到自己突然间这么能打,会不会被怀疑鬼上身? 这时一群官兵才蜂拥而至,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不轻。 到底是什么绝世高手,将这群令人闻风丧胆的匪徒,揍成了这幅模样? 赵海潮下马,走到她的身旁,“夫人,你可有受伤?” 苏惟眇神色有些恹恹,摇了摇头。她就是累得慌,好像被透支了体力。 “我就是累。”苏惟眇伸手遮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她并不打算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觉得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 赵海潮看着眼前人,她的衣衫、脸上、头发上都沾了些灰尘,有几率碎发散落在脸颊上,素来富有神采的眼睛,此刻半眯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在苏惟眇软倒的一瞬间,赵海潮连忙伸手将她接住了。 “夫人!夫人!”赵海潮焦急地喊了两声。 苏惟眇扑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很安心的睡了过去。 - 赵海潮觉得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一方面他觉得被劫持的不是江瑜心里有所宽慰,另一方面看到是苏惟眇他心里的担心并没有平复,细细咂摸其实有些复杂,当然第一就是担心她有没有受伤,其次是很疑惑为什么是苏惟眇被劫持到这里了。 赵海潮本来就不打算去剿匪,只是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希望能把江瑜找回去,如今人找到了,虽然不是江瑜。众人就骑着马往回走。 回去的途中,为了能让苏惟眇睡得更安稳些,赵海潮选择了马车,他在马车里,发现了那一食盒卤味都还在,不由得想起那些被丢在路上的鸡爪鸭掌。她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自知境况危险,还悄悄留下标记物。 苏惟眇枕在赵海潮怀里,睡得还算安稳。 他埋头看着脸颊红扑扑的苏惟眇,她呼吸平稳,睫毛弯弯,在她的眼下投出一抹阴影。 不同于苏惟眇的平静,他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此刻才非常的后怕,发现不论是被抓走的是江瑜还是苏惟眇,他都没有办法不担心。甚至是在看到被抓走的是苏惟眇的时候,他心里的担心更为深重。 不过没有留给他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 “幸好你们还在!”苏惟眇一醒过来,就直扑向食盒,她在睡梦中都闻到了这该死的香味,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抵不过口腹之欲,她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此刻急需补充能量。 她弯腰拉开坐垫下的抽屉,找出了一条帕子和一壶水,用水将帕子打浸湿,仔仔细细的擦了手掌、手指、手腕,然后再从抽屉里扯出了一条帕子,垫着手,从食盒里拿了一只卤鸡爪。 “大人,你要吃吗?”苏惟眇举着一只卤鸡爪,朝赵海潮的方向伸了伸。 此刻心绪不宁的赵海潮,毫无吃鸡爪的心情,他想不到苏惟眇此刻竟然还有心情去吃卤鸡爪。 一面又为苏惟眇似乎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妥而宽慰几分。 “不吃就算了。”苏维妙拿回了鸡爪,自己啃了起来。 对于赵海潮表现出来的对江瑜的担心,苏惟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她自己在看书的时候,就深知完美男配赵海潮对女主江瑜的情深意重。 他被她深深的吸引,甚至后来为了拯救女主,不惜破坏自己的一贯做事原则,由此可见,女主江瑜在完美男配赵海潮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 苏惟眇吃卤味吃的津津有味,赵海潮想心事想得愁眉不展。 - 闵城里的众人,也都急得一锅粥。 先是江瑜发觉苏惟眇迟迟未回来,派人去云来楼问,才知道苏惟眇根本没去过云来楼拿东西。 陈长青去衙署找赵海潮,却听人说苏家大少夫人被劫走了,陈长青慌得六神无主,他知道今天江瑜会在机器织布局,于是跑到机器织布局,见到江瑜,才知道她并没有被劫走。 完了!被劫走的很可能是苏惟眇!江瑜被吓得不轻,陈长青和桃英在一旁温言相劝,也没能减轻几分江瑜的焦急。 “衙署的人说,赵大人已经带人去追了!赵大人出马,你还不放心吗?他武艺高强,就算是碰上青石寨的大当家,也未必会吃亏。”陈长青说。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江瑜瞪他一眼。 “我这是实话实说,再说了,我们只有干着急!若是赵大人就拿不下,我们就更没啥机了。” 陈长青对自己的武力值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吃喝玩乐肯定比得过赵海潮,可是当官打架就比不过了。 他和赵海潮同为男子,也能窥到对方的心思。 若照陈长青的性子,你赵海潮都娶了一门妻子了,就好好过日子,别没事往江瑜跟前凑。 当然了这不妨碍他自己往人家跟前凑。 - 苏家大少夫人被劫走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赵海潮急忙带人去救,救回的却是他自个儿的夫人。 这令城里看热闹的人颇为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只是看到衙门捉回了不少青石寨的匪徒。 苏惟眇完好无损地回到闵城,江瑜对她更为亲切,陈长青还送了几个西洋玩意儿给她,因为他们都认为是苏惟眇替江瑜遭了难。 但是旁人并不会这么以为。当然被救回来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夫人,那么众人也都觉得,这个布政使夫妇的感情也是特别深厚,果真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 令赵海潮不解的是,经过这件事情,苏惟眇好像并没有什么触动,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找他质问,她仿佛当做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而是照样做自己的事情的同时,出入机器织布局,和江瑜往来也是十分密切,这在张海潮看来是有一些不同的。 因为上一世的情况是,苏惟眇在在得知赵海潮心里爱的是江瑜的时候,她非常痛苦,然后做出了报复的行为,但是这一次,苏惟眇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困惑于自己的内心,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朝秦暮楚的人。他上一世确是深爱江瑜不假。 可是这一次,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他忍不住因为上一世的情分对于江瑜多有关照,他也以为自己就是喜欢江瑜的。 通过这次事情,他觉得好像自己的内心有了一些改变,但是变化在哪里,他目前还没有自我清晰的感觉到。 于是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平常的生活一样,只是说这件事情经过赵海潮上报以及斡旋,然后朝廷准备派驻军对南青石寨的土匪进行一个围剿。 这对闵城附近的老百姓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也有利于民间的商业发展,因为之前有很多往来的客商被劫货物和钱财。 对于青石寨的人为何要劫持江瑜,官府也在一个审讯的过程当中,但是底下这些人都不是特别清楚,上面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称只是奉命行事。 苏惟眇得知这个审讯工作进展的不是很顺利,她心里有点气,因为她这次确实遭了不少的罪,首先就是她因为自己身体的状况,就是身娇肉贵没有怎么锻炼过,所以她回来后,浑身痛了大概有七八天,行动不便。 而且她更想查清楚此事的幕后主使是谁,当然她心中是有人选的,但是这件事这个不能用她说出来,正相反,是要由官府去审讯这些匪徒,查出幕后主使。 ※※※※※※※※※※※※※※※※※※※※ 看文的小仙女们,周六愉快~戳一戳收藏呀~ 第 48 章 刀爷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了青石寨。 旁人问起刀爷是咋回事,他竖着眉毛,眼睛一瞪,只说是遇到了赵海潮带着官兵来了。 对着大当家,他满脸悔恨,将事情照实说了,谁知道却被大当家骂了一顿。 “一个年轻面嫩的女子,将你们二十多个人全揍趴下了?”大当家不相信他的说辞。他山南山北的道上走了这么些年,从未听说过谁的武功能高超到如此地步。 “是啊,是啊。”刀爷连连点头。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拿这种话忽悠我。我知道赵海潮确实是个人才,武艺高强。败给官兵也没什么丢脸的,就别怪到什么武艺超绝的陌生女子身上了。” 大当家皱眉,最后连连摇头,这个老刀怕不是喝酒上头了,还没醒过来? “大当家,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派人去城里查一查就知道了。”刀爷急急地争辩道。 大当家不耐烦地摇头,就要往外走。 “大当家!你听我说,那个女子能坐进江瑜的马车里,定是和她认识的。只要派人盯着江瑜,何愁找不到那女子?” 大当家也有些头疼,有人给他送银子,让他派人去绑走江瑜,两次都没有成功,心里觉得底下的人做事不力。 既然已经收了人银子,没道理事情几次都办不好。 但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人家肯定会加强防范,短期内暂时不宜再动手,但总要派人去城里盯着才行。 可恨这次损失了这么些兄弟,这个仇他定要找赵海潮报回来。 - 江瑜问苏惟眇经过,她只是含糊地说自己在马车里睡着了,后来才发现有异常,她当然没有和土匪们硬拼了,还没到土匪的山寨呢,赵大人就带着人赶到了,于是顺利被救了回来。 江瑜很是贴心,怕苏惟眇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也就没有多问。 苏惟眇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土里,生怕赵海潮来问她为啥会武艺。 但是这些天,赵海潮早出晚归的,她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 一般来说,两人在饭桌上总要见到的,可是苏惟眇回来后就病了,加上四肢酸痛,饭食都是端到她房间用的。 不见面挺好的,万一他要问起来,她还得抓破脑袋想。 - 筹备已久的机器织布局,这一天终于开业了。 机器织布局的大门外街上,挤满了人,锣鼓喧天,彩带飘飘。鲜红的绸布将大门上方的牌匾盖住,只等着来人将其扯下,宣告本省第一家机器织布局的成立。 讲话、掀红布、放鞭炮,热热闹闹,街上但凡路过的人,总要停下脚,围观看上几眼。 纵然苏惟眇不爱热闹,这种场合,她也出现了,当然她没有资格和立场上台讲话,但不妨碍她在台下鼓掌。 知春和桃英站在苏惟眇身后,两人相互看一眼,俱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高兴。 前几天,苏惟眇就在想这天穿哪件衣裳,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般郑重的样子呢。 倒是赵海潮没料到苏惟眇会来,他甚至没有听她说起过这件事。 “夫人怎么来了?”赵海潮也在间隙问过苏惟眇。 “我是跟着嫂子来的。”苏惟眇面带微笑,看着在前面讲话的江瑜,眼神都没丢给赵大人一个。 弄得赵海潮竟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苏惟眇经过对现场的观察,她来得早,就在织布局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多了不少兵丁,尤其是前门外。 奇怪,据书中的描写,机器织布局开业只有十来个兵丁充门面,面对来势汹汹的土布织工,一时之间没能拦住。 愤怒机器织布局抢了自己饭碗的职工们,手里拿着铁球、木棍、铁棍或者其他工具,冲进机器所在的厂房,一通乱砸,仿佛对方是杀他父母的仇敌。 甚至当时赵海潮和陈长青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尤其是陈长青受伤较重,江瑜还为此颇为挂念。 苏惟眇问了江瑜,才知道这些都是赵海潮安排的人。 甚至由赵海潮提出,江瑜程长青照办的提前安抚土布织工,为土布织工们想好了出路,要么去机器织布局做工,要么继续纺织土布,纺织出的土布根据平均市场价格由苏陈两家收购,但是有时间限制。 这些都是苏惟眇不知道的,她这些天连大门都出不得,没办法,浑身骨头痛,剧烈体育运动的后遗症。 哦~所以这一切都是赵海潮安排的!苏惟眇恍然。 他怎么会提前安排好这些?书中没有这个剧情啊。 她对这个剧情记得很清楚,完美男配赵海潮还为女主挡了一下攻击,虽然没有陈长青受伤重,但到底受伤了,可是江瑜抱着重伤的陈长青,伤心难过得近乎肝胆俱裂。 当赵海潮见到这一幕时,他的黯然神伤,怕是只有一众读者可以知晓了吧。 不错,苏惟眇正是这个读者。 看来今天不会有英雄救美的戏码了!苏惟眇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 机器织布局对面的茶楼上,有几个人手里端着茶碗,眼睛却盯着对面热闹的场景。 “看!女魔头也在!” “嘘!你小声点!在哪里?” “那个穿蓝色衣裳的,站在赵海潮旁边的那个。” “女魔头终于出现了!” 几人摩拳擦掌,这些天大当家派他们乔装潜入城里,打探女魔头的消息,可是过了这么些天,他们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如今她竟然出现在了机器织布局。 看来果真是和江瑜相熟的人。 “快,回去告诉大当家!我们要继续盯着女魔头。” - 仪式结束,城中的乡绅富户、各级官员纷纷走近新落成的机器织布局参观,江瑜和陈长青忙着给众人介绍。 苏惟眇看着大腹便便的江瑜忙前忙后,有些忧心,孕妇就该好好歇着嘛! 这里人多,还真不是孕妇该来的地方。所以她把知春也派去照看江瑜了。 一群人在厂房里参观得津津有味,毕竟这么多台机器摆在宽敞的厂房里,这群没见过的人看着确实壮观,苏惟眇是见惯不怪了,她见过更壮观的厂房好伐。 就在苏惟眇以为今天会平静的过去时,她看到有人跑到赵海潮身旁,耳语几句,赵海潮脸色不变,眼神却变了。 糟糕,怕是事情有变!苏惟眇直觉。 接着有几个兵丁去关厂房的门窗了,今天因开业参观,厂房里的门窗都是开着的。 苏惟眇拍拍江瑜的手,小声道:“嫂子,你就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江瑜拉住她,“你出去做什么?待在这里。” 苏惟眇挣脱她的手并悄声说,“我会小心的。”然后像是一条泥鳅一样哗一下从人群里窜了出去。 厂房距离大门也不算远,吵闹声传进来,大家都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江瑜带领众人继续参观。 苏惟眇来到外面,她从院墙上悄悄看大门外面,织户们手持棍棒铁钎已经冲破了手持□□的兵丁们组成的人墙,冲到了紧闭的大门口,那个阵仗还是将她吓了一跳,她确实没有机会见识这种暴力场面。 部分兵丁退回大门内,也有人跑回衙署拉救兵,眼看着大门已经快守不住了,她走过去帮忙。 众位兵丁有些没好气,赵夫人一介女流之辈,跑来凑什么热闹?可又没工夫让人滚蛋,他们忙着抵住大门,哪里有多的精力想这些。 可是抵门的兵丁们,明显感受到大门的晃动渐渐停止了,只听到一门之隔的吵闹声,大门呈现出一副坚不可破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哪路神仙相助啊?兵丁们有些疑惑。 没过多久,赵海潮忽然出现,把苏惟眇拉走,让守门的众人撤走,作乱的人冲进来,被从后门包抄进来的官兵来了个瓮中捉鳖,闹事的人悉数被带走。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赵大人对苏惟眇有些无语,虽然他知道她似乎会些功夫,可这是什么场合?一群已经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人,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一场乱事在大门口的天井内就被消弭了,厂房内的参观还在继续。 “你不是在里面陪客?跑出来干什么?”苏惟眇问。 赵海潮皱眉:陪客是个什么鬼? 苏惟眇跑进去,对着江瑜笑眯眯,“嫂子,已经没事了。” “你真是的,外面那么危险,你作什么跑出去?”江瑜捏着苏惟眇的手,低声质问。 “没事的,不是还有赵大人吗。赵大人会保护我的!”苏惟眇有些不好意思,保护她个鬼,完美男配只会保护女主!她饰演的角色是女配。 “那也不成,刀剑无眼,赵大人万一没护住你呢。”江瑜摇头,经过上次的绑架事件,她虽然相信赵海潮的武艺,还是觉得应该避免暴露在危险中。 尤其是苏惟眇最远就去过汉城,省内也就去过闵城和莱阳,她不像时常在外经商的她,对有些危险识别不了。 额!赵大人你听到了吗?女主在质疑你哦! “你再这样,不听我的劝告,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你就不要再说什么跟着我学习的话了。你入股的银子,我回去让账房给你送来。”江瑜沉着脸说。 “诶……嫂子,别别别!我听你的就是了,保证不让自己陷于危险当中,除了来织布局,去云来楼还有教堂,其他地方我都不去,要是回莱阳,也让人护送!你看怎么样啊?”苏惟眇连忙拉着江瑜的手,撒娇道。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一心要跟着未来女首富发财的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股?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中午好啊~戳一戳收藏呗:) 第 49 章 这时赵海潮进来了。 “赵大人,你来得正好!惟眇不懂事,你要看着她啊!怎么能就让她这么跑出去啦?”江瑜怒气尚未消。 她觉得丈夫有劝解妻子的责任。你明知有危险,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陷于危险呢? 苏惟眇咬着下嘴唇,腹诽:我的江瑜姐姐诶,你这是往他心上扎刀子啊! 赵海潮愣了愣,没料到这劈头盖脸的质问。 若是旁人,不对,一般人不敢这么质问他。 可质问他的是江瑜,他上一世喜欢的江瑜,即便现在,他也未能完全看清自己的内心,他是否仍旧喜欢她? 他把目光移向站在江瑜旁边的苏惟眇身上,只见她面带几分笑,一言不发。 他甚至有种错觉:他的夫人似乎大有看戏的架势。 联想起之前的种种,他忽然间好像知道了什么事情。 “江瑜,事情已经处置好了,除了大门外需要修整,没有其他损失。”陈长青从外面进来,将外面的情况说给江瑜听。 江瑜听了,心里松了口气,她好不容易筹集了银子,还和陈家搭伙,才购置了这些机器,若是真就这么被一群人打砸了,她岂不是要呕血!这是她目前全部的心血啊!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是想说新事物的出现,必定会迎来与之相对的旧势力的反扑,哪怕他们不能改变最终结局,也要使绊子让这个结局的到来晚一点。所以我们更应该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她露出浑不在意的笑容。 苏惟眇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安保问题,关于织布局的,还有几个主事者的人身安全。 江瑜没想到苏惟眇竟然想到了这么多,陈长青也觉得颇有些道理,只有赵大人没有表态。 “那咱们就着手出一个安保方案。”苏惟眇拍拍手,眼见江、陈两人都看赵大人,她才后知后觉:“赵大人以为如何?” 赵大人才意识到:他夫人这是参与织布局的管理了? 苏惟眇笑呵呵,给自己安了一个职位:“我是嫂子的助理。” 陈长青、苏惟眇都是说干就干的人,于是决定今天就草拟方案,打算让人去酒楼买吃食回来,就在织布局加班。 江瑜也认为这事宜早不宜迟。 苏惟眇写字是用的从哈登教士那里得来的羽毛水笔,比不上现代的钢笔,比毛笔好写多了。她没有原主写簪花小楷的功力,写出来就露陷了。 所以她一在哈登教士那里看到羽毛笔,说什么也弄了同样的。 几人坐在会桌边,就开始忙碌起来,苏惟眇在纸上写写画画,还把织布局的布局简单地画了出来,每写一条就和江、陈二人商议一番,赵大人就在一旁看着,他从不知苏惟眇对这些事情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苏惟眇一抬头发现赵大人在发呆,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赵大人,回神。” 她心想:就算想看人家江瑜也不用这样吧,很容易被发现诶。 几人吃了饭才散去,各自回家,苏惟眇在回去的马车中睡着了。 到家了也迟迟不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子空中,竟是被人抱着在走。 她大惊,挣扎之下差点摔到地上,赶紧就近随手一抱,回过神才发现赵海潮近在咫尺的脸,她的手正搭在他的脖颈上,她屏住呼吸,撇开眼:“大人放我下来吧。” 心道怎么不叫醒她啊? 她如愿被放下来,赶紧退开一点,“多谢大人,我自己可以走。” 扫了一眼四周,知春也不在,然后她摸着脑袋走了。 赵海潮看着她脚步不甚平稳地走着,途中还扶了柱子,他心里有些堵,说不上为什么。 他回到书房,看书也看不进去,心中躁得慌。 苏惟眇回了屋,草草梳洗了,换了衣衫睡了。全然不知道赵大人在这座宅院里的书房里不能入睡。 - 闵城中,某处宅子里。 “全都被抓了关起来了。” “废物!”那人冷斥一声,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那接下来怎么办?银子要发给他们家属吗?” “你蠢啊!这个时候发银子给他们家属?你是怕官府找不到你吗?” “是是……”屋外那人诺诺退了。 这么多人怎么大半天连个大门都没冲进去?好不容冲进去了还很快就被擒了?他们计划了这么久,竟然就这么被平息了。 组织这次冲击织布局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很是愤怒。 好你个赵海潮! - 自织布局正式开业,苏惟眇时常去那里,看江瑜怎么做事,再力所能及地帮忙做点什么。由是去得比总办赵大人还要多。 织布局的人几乎都知道常常来找江瑜的是总办布政使大人的夫人。 只是她很少和布政使大人同时出现,一度被人猜测两人感情不好。 赵海潮很看重织布局,为了筹建织布局,花了很多精力,又逢着开业发生这样的事情。审问闹事者是要处理的事情,他也决定多去织布局看看。 发现苏惟眇和织布局的人都很熟的样子,走近了才看到她挽起袖子在修理机器。 赵海潮:她一个富家小姐怎么还会修理机器?才知道她竟然和洋教士一起翻译了机器使用说明书和修理说明书。这两件事情都令赵大人对苏惟眇刮目相待。 苏惟眇去洗了手回来,听到江瑜在对赵海潮夸她,赵海潮笑得很开心。 她本着不打扰男配与心爱的女主接触就悄悄退到门外,恰好看到陈长青来了,说起安保方案的投入使用情况,两人在廊下聊了起来。 有人来找江瑜谈洋布的销售事情,赵大人就走开了,他心道:这个去洗手的人怎么大半天都没有回来? 却看到苏惟眇和陈长青在廊下相谈甚欢的场景,心里顿时有些起火,就算他们成亲以来他一直冷落她,可是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来织布局帮忙就算了,还和别的男子聊得如此开心? 他心里又联想起上次的事情,火气更大了。 陈长青看到赵海潮,打算简单汇报下工作,可瞧着赵大人神情冷淡,似是不甚高兴的模样。 苏惟眇有些懵,猜测他怎么这幅表情?难道江瑜被人叫走了?男配没能和女主好好相处心里不高兴?她心道赵大人这个样子有些萌。 她决定不要接触不高兴的人,朝陈长青挥挥小手,笑眯眯地先溜了。 这一幕看得赵大人更起火。 苏惟眇跑去找江瑜了,她现在双身子,要多留意。 赵海潮当然不会一直呆在织布局,他还有其他公务要处理,未在织布局多停留,便回了衙署。 - 晚上苏惟眇回到家中,却遇到赵海潮在亭子里喝酒。 他这是在借酒浇愁吗?难道是今天在织布局和江瑜聊得不愉快?或者是看到江陈二人相处愉快而吃醋不高兴?苏惟眇胡乱猜了一通。 “夫人,你可回来了。”小五看到她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有什么事吗?”苏惟眇问,小五是在书房伺候的小厮,有啥事也直接汇报给赵海潮,一般轮不到她来管。 “大人今天自衙署回来,关在书房看书。”小五苦着脸说。 赵海潮看书不是挺正常的事嘛,你一个书房小厮干嘛这幅神情?苏惟眇没说话。 “看了也没多久,就让我去酒窖取酒,然后坐在亭子里喝了起来。以前大人也喝酒,可是一般喝几杯,最多喝一罐,可是今天……”小五回身瞧了瞧亭子,“大人已经喝了三罐了。” 喝就喝呗,据她所知,现在蒸馏酿酒技术还没大规模推广,酿出来的酒度数不高,没那么容易醉人的。 “哦?你没有劝一劝大人别喝了嘛?”苏惟眇觉得这个小厮不大称职,明知对方继续喝酒不利于身心健康,就要劝一劝啊,何况你还是他的小厮。 “我劝了,可是大人不听啊。”小五表示很无辜,也很心酸,他劝得是苦口婆心啊,可是大人只吩咐他取酒,旁的一概不听。 “那就没办法了,都不听劝的。”苏惟眇瘪嘴。 “夫人,你去劝一劝嘛,大人一贯都听夫人劝得。”小五劝道。 呸!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听她的劝了?苏惟眇都要摇头叹气了。 若是叫江瑜来劝一劝,多半是会听吧。可惜,现在这个时候,江瑜已经回莱阳了。 她素来不擅长劝人,更何况还是一个醉酒的男人。 就算那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也不行。 “那你去取披风过来,夜里凉。”苏惟眇道。 小五一听,喜笑颜开地跑开了。 - 苏惟眇慢吞吞的走到亭子里,看到石桌上五六只酒罐,乱七八糟地摆着,还有一些酒迹蔓延。 酒气太重了!苏惟眇嫌恶地用手在鼻端扇了扇。 赵海潮伏在桌上,枕着左胳膊,右手里还攥着一只酒罐子。 天知道这个榆木脑袋布政使到底喝了多少酒! “诶,大人,”苏惟眇伸出手指,戳了戳赵海潮的胳膊,“大人?赵大人?”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啊?非要喝成这幅德行?苏惟眇耸耸肩,她自己永远也理解不了这种买醉的行为。 清醒时都想不清楚的,难道喝醉了就能想明白?何其荒谬啊! 苏惟眇伸手想将酒罐子从他的右手中取出来,谁知道他虽然人不清醒,手里的劲儿倒是没有松的。 她倒是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他的手掰开,可又不想伤了他。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控制好力道,终于从他的手里拿走了酒罐子,惊得她一身薄汗。 谁知道酒罐子倒是拿走了,她的左手就成了替代品,被他紧紧握着不放。 她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右手支着脑袋,偏着头盯着赵海潮看。 所以她为什么要管一个醉鬼?就算他长得好看,身形挺拔,都是她会喜欢的类型,可是有一点就足以否决一切,那就是他的心上人是别人。 她可不准备喜欢一个心里揣着别人的人,就算这个人条件再好,再是她的菜。就算她此时还占着身份上的便宜,这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也幸好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内情,没有被他的温和体贴所打动,否则等到了她一腔真心都付与他,才知道他爱的不是她,才是真惨。 那一瞬间,她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原主的嫉妒会那么强烈,甚至想毁了女主。 幸好,她不是原主,她知道一切,她可以保护好自己。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就说出真相吧。让我们都放过彼此。 ※※※※※※※※※※※※※※※※※※※※ 小仙女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50 章 忽听得醉酒的赵海潮嘴里嘀咕着什么。 苏惟眇撇嘴,表示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撇开眼睛望向一边。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倾身过去,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平时一本正经的赵大人在醉酒后会说出什么话?还是一本正经,亦或是其它? “不要离开我……”赵海潮嘀咕道。 “夫人,披风来了。”苏惟眇正要继续听,岂料小五这时捧着披风奔来了。 后面是什么呢?她猜测应该是个人名。是江瑜? 不应该,江瑜从未来到他的身边,又何来离开之说? 啧!她干嘛对一个醉鬼的话较真? “愣着干嘛呀?搭把手,扶大人回去。”苏惟眇道。 “是是……”小五麻溜地给赵海潮披上披风,系上带子。 扶他回房的途中,全程赵海潮都抓着她的手,在回书房还是卧房的问题上,苏惟眇几乎没有迟疑,果断地往书房走。 好容易扶回房间,往下放的时候,还把她带倒了,正好倒在他的身上。 小五掩嘴笑着就要走,她喊道:“还不过来给大人更衣打水洗漱?” 小五手脚麻利地打来了水,赶来的知春也进来了,顺带服侍苏惟眇洗了脸。 赵海潮躺在床上,像一只幼猪仔一样哼哼唧唧的。 知春和小厮都笑着退出了房间,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苏惟眇坐在床边,又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手,结果不仅没有挣脱,还把自己手腕给弄红了,真是皮糙肉厚!什么破毛病啊? 她捏了捏他的手臂,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凑近了看,赵海潮大人并不算大众意义上的帅哥,他浓眉大眼高鼻梁,脸型偏方偏圆,反正没有半点儿雕刻般的轮廓,嘴唇不厚不薄。 因喝酒的缘故,他的脸颊泛着潮红,啊,羞涩的赵大人。 她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平时一脸沉重的赵大人此刻任她搓扁揉圆。 她走又走不掉,有不能砍掉他的手或者她的手,观察了一会儿赵大人,她的瞌睡也来了,躺倒空的一侧很快就睡着了。 反正他们又不是第一回睡一块儿。 - 第二天醒来,苏惟眇睁着惺忪的睡眼同他打招呼,“早啊。” 随即她揉着一晚上都没有动弹的手臂翻了个身。 这件事情对赵海潮大人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他一早醒来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人。 一动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腕,她本来皮肤白皙,手腕上的红印特别醒目,这刺痛了赵大人的眼睛,他……竟然抓着她的手腕一晚上没松开。 不知是宿醉让他头痛还是此刻的情形让他更头痛。其实他们同榻次数不少,可他以前未明晰自己的心意,倒不觉得什么。 如今他心意已明,反倒不如从前镇定。 赵海潮有些惊慌失措地跑去了隔壁的浴房,沐浴回来,他发现她竟然还睡在他的床上,完全没有要起床的迹象。 他躲在屏风后面穿戴官服,准备去衙署。 苏惟眇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瓮声瓮气问道:“你要去衙署了?” 屏风后的赵大人停下了穿衣的动作,听着外面的声音。他愣了下,回答:“是。” 她打了个哈欠,又说:“不要忘了吃了早饭再出门。” 继续穿衣的赵大人答:“是。” 随后他匆匆忙忙地跑出了自己的书房。 赵大人在衙门办公这一天都有些神不守舍,老是出神,吓得他的下属们以为他病了。他想起她娇媚的睡颜,就心跳加快,脸色发红。 师爷说:“大人可是身体有恙?卑职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给您瞧瞧?” 当然被赵大人拒绝了。 - 傍晚出了衙门回家的路上,赵大人还有些担心她还在他的房里。 一进门,房里空无一人,被褥都被收拾好了,完全没有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他的心顿时有些空落落的,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望。 问了小厮,才知道她今天晌午才起来,用了饭就带着知春出门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顿时有些生气,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她以前也是惯常出门的。 他独自去绿水厅吃晚饭,不多时就听仆人来报:“夫人回来了。” 苏惟眇喜气洋洋地回来了,知春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她问:“大人回来了?” 仆人答:“大人在绿水厅用饭。” 苏惟眇带着知春往绿水厅去,她正想向赵大人介绍介绍怎么喝红酒,赵大人虽然对西洋事物不排斥,但也绝对不会主动尝试,这是她观察得出的结论。 她刚刚到绿水厅,就听仆人说大人已经用完饭,回房去了。 罢了,她也不是一定要讲解的,带着知春回了自己屋,然后又让知春送了一瓶红酒过去给赵大人,知春送去了很快就回来了,说没有见到大人,大人在书房处理公务。 苏惟眇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随后就洗漱睡了。 赵大人确实在书房,却没有处理公务,而是坐在书桌前发起了呆,方才他听到仆人来报说她回来了,他下意识地不想见她,匆匆吃了饭逃也似地走了。 书桌上摆着一瓶红酒,是她让人送来的。他当然见过红酒,只是并不喜欢那个口感,不如二锅头带劲,也不如汾酒绵软。 苏惟眇本就不关注赵大人的行程,自然也就不知道赵大人在躲她,应该说她完全没有想到。 - 却说莱阳苏家,自从上回的事情后,竹院虽然折了马掌柜,但竹院自家人没有事,只是因牵连之过,受了些罚,然后就被放回家了。 但是还是一门心思想要将江瑜搞下去,只是如今兰院和菊院,三房合并入股机器织布局,他们也不好再明着来,只是暗地里打坏主意。 当时菊院的苏四爷,还专门去竹院问他们是否愿意入股,苏三夫人一口回绝了,刚要置江瑜与死地不成,转眼又和泼出去的苏惟眇死丫头大吵一架,她才不相信他们会愿意让他们竹院好过呢。 苏四爷见劝不动,只有黯然回去了,这是他好不容易腆着老脸去和苏二爷和江瑜求来的机会,奈何竹院并不领他的情。 他回去后又被苏四夫人拉着吹了几句枕头风,便歇了再去搭理竹院的心思。 苏三夫人冷眼看着其他几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里气得很。 只是她逢人便说兰院的苏家大小姐,如何盛气凌人,如何不将她当做长辈,她如何心酸,云云。 苏家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不在少数,可竹院也总有一些朋友,总有人愿意听苏三夫人说, 苏家大小姐——如今的布政使夫人的名声,就总和嚣张跋扈沾了几分边,这其中苏三夫人的功劳可不小。 且不说莱阳,就是闵城都有不少人都听闻的。 - 为机器织布局的事情忙里忙外的,还要看账本的苏惟眇,这天终于被知春说动出门去逛街了。 “夫人,那就是花容,现在城里卖胭脂水粉最红的铺子。”知春指着一个人头攒动的铺子说。 人气是蛮高的,店铺进进出出的人多得很。 虽然这间店铺不算多当道的好铺子,可是装修得很别致,清雅又古韵。 苏惟眇带着知春踏进了店铺,只见店里陈列货品的架子,都是竹制品,精巧雅致,配上漂亮别致的胭脂水粉盒子,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这间铺子的掌柜和小二都是女的,也是逛胭脂水粉铺子的绝大多数都是女子,鲜少有男子逛的。 很不错的购物环境!苏惟眇环视店内布置摆设,表示很满意。 她和知春两个正在看最新一季的胭脂,照苏惟眇的想法,看准了就付钱即可。 “掌柜,把这几个给我包起来。”苏惟眇指了指货架。 “好呢!夫人您稍等。” “哟!这不是赵夫人吗?”忽听得一个带笑的女声。 本来店里人就不少,苏惟眇也不会觉得就是在说她,毕竟天底下唤作赵夫人的何其多,但那人的声音有些尖锐,愣是拔高地超越了店里的其他声音。 她循声望去,见一女子穿着芙蓉色上衣,下着百花曳地裙,鹅蛋脸,丹凤眼,眉梢翘着,带着一股子笑意。 她是谁?苏惟眇心道,可都对上人的眼睛了,她只能微微一笑了。 “是都指挥使庄大人的夫人。”知春悄声在她身后说。 那女子笑着,已经走近了。 “庄夫人。”苏惟眇微微颔首。 “赵夫人可好?之前夫人在家休养,于是没有登门打扰,后来我又去了乡下,才回来,不想就在这里遇到赵夫人了。”庄夫人笑道。 她倒蛮开心见到赵夫人的,因为在闵城的高官夫人中,就赵夫人是出身底下的商户女,庄夫人自己原先因着自己只是一个小县令的女儿,被城里的夫人们暗地里嗤笑了多少回。 可是自打赵夫人来了闵城,她们嗤笑的对象就变成了赵夫人,庄夫人倒是松快了不少。 只是最近她回到城里,才知道赵夫人自己玩自己的,从未和各家的夫人们聚过会,而且闹出了不少笑话,惹得大家都去聊赵夫人的八卦。 她是真心感谢赵夫人将她从众人之口解救了出来,于是见到苏惟眇,脸上的笑是真诚的。 “挺好的,多谢庄夫人挂心。”苏惟眇语气平和,面带浅笑。 “如此便好。刚得了一筐鲜虾,明天打算宴请几位夫人吃虾,不知赵夫人可有空来啊?”庄夫人笑眯眯的点头。 “是吗?”苏惟眇又是浅淡一笑,“真是多谢庄夫人的美意,那我就厚着脸皮登门了。” 庄夫人又拉着她的手,聊了几句,买了几盒胭脂水粉,方才带着丫鬟离去。 苏惟眇从胭脂铺子出来,看着庄夫人登上马车离去,庄夫人为啥要请她赴宴? “夫人,你明天真要去赴庄夫人的宴啊?”知春有些担心,她知道城里的官夫人们都很是瞧不起小姐,只因着她商户出身,便好似天生比她们矮了一截。 之前夫人去赴宴回来,总是心情低沉许久。 “去,怎么不去?”苏惟眇回答。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中午好~欢迎小仙女们踊跃留言鸭!戳一戳收藏呗:) 第 51 章 苏惟眇这天从外面回来,衣衫都没有换呢,古筝就小脸带愁着急忙慌找上门了。 “这是怎么了”苏惟眇仍旧在梨花厅待客,端着茶杯,痛痛快快饮了两杯茶水。 “唉,我爹和我姐吵架了,然后我姐被禁足了。”古筝唉声叹气,全无往日的欢乐。 “怎么会”苏惟眇疑惑不解。 古宁素来得古老爷的喜爱,不仅带着长女做生意,还手把手教。而且古宁素来能洞悉古老爷的心思,断不可能到轻易和父亲吵架的地步。 能让父女俩吵得这么厉害,古宁还被禁足了,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可不就是嘛,我也没想到。当时我不在家,回来后听下人说他们吵得可凶了,然后我姐就被禁足了。”古筝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很是担忧。 “那你问了你姐吗”苏惟眇咋舌。 “问了,就因为我姐要入股织布局,然后我爹不同意。就这个事情。”古筝显然觉得这是件小事,不值得姐姐和爹吵成那样。 入股织布局,显然不是小事。但对于对生意没兴趣也不了解的古筝来说,是小事。 “你觉得我姐做得对吗?”古筝又问,“是了,筹建织布局的是你家赵大人,你定然觉得织布局是个好东西。” “我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显然你们家还是你爹说了算。”苏惟眇把玩着空空如也的白瓷茶杯。 “啊……你能去看看我姐吗?”古筝迟疑。 - 马车停下来,苏惟眇下了马车,看到的却是人来人往的云来楼,她以为是去古府。 她对古筝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姐她,一被解除禁足,然后就来了这里。”古筝面有忧虑,姐自从被禁足,心情就很不好。 苏惟眇点头,跟着古筝进了云来楼,直奔二楼包间。 推门进去,只见一桃红衣衫的年轻女子,坐在圆桌旁,一只手肘支在桌面上,面向窗口。 走近一看,圆桌上摆放了满满一桌菜和几瓶酒罐。 “姐,你怎么喝上了”古筝走近,看着桌上的好几只酒罐子,有些忧心。她这个姐姐一心情不好,就爱喝上两口酒。 虽说她跟着父亲在外做生意,吃饭应酬少不了,喝酒也是家常便饭。可是也不带这么喝的。 古宁没有应声,又喝了两口。 “你怎么来了”古宁睇她一眼。 苏惟眇见此情景,一时半会儿没有开腔。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和苏姐姐来云来楼吃点心喝茶。”古筝看苏惟眇,示意她不要说漏嘴。 “惟眇也来了”古宁掀了掀眼皮子,看着苏惟眇。 苏惟眇神色轻松地点头,径自在一张圆凳坐下。她也不劝古宁,拿起一只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喝起来。 古筝瞧着她也加入了喝酒的行列,在一旁急得不行,这这这……她是请苏姐姐来劝姐姐的啊,怎么苏姐姐也喝上了? 难不成苏姐姐表面上是个千金小姐,内里是个酒鬼? 要不她斟酒的姿势,如何这般娴熟,仿佛做了千百遍这个动作。 古筝疯狂朝苏惟眇使眼色,苏惟眇面带笑,点点头,“这酒不错!” 哎!看来她找错了人!古筝垂头丧气地在古宁的左手边坐下来。 她姐姐性格强势,素来不怎么听人劝,她自己劝了很多次,一丁点儿用都没有,所以才请了苏惟眇过来,谁能料到两人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这是有名的杏花酒。”古宁点头,两人无视屋里的其他人,推杯换盏,好不融洽。 跟着一起来的知春,欲言又止了很多次,想要劝苏惟眇不要喝酒,可是小姐素来有自己的主意,断不会因她的几句劝解,就放下酒杯的。 看着一旁满脸郁卒的古筝小姐,心里讨厌得不行,都怪她非要拉着小姐来这云来楼。 以前小姐也常来云来楼,都是吃点心喝茶的,从未像这般饮酒。知春心里急得不行,可是苏惟眇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她也不好断然去拦。 古宁满脸愁绪,神情低落,把自己妹妹古筝和丫鬟都轰了出去。 苏惟眇给知春使眼色,让她也出去。 “我原本以为在我爹心里,我还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通过这件事情,我才发现,我毫无话语权,一切都是我父亲做主,虽然让我跟着他做生意,也不过是因着无子,才让我去做生意。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觉得让我出去做生意,丢了他的面子。” “所以我什么也做不了,古家还是我爹说了算。他因循守旧,不愿意去改变,我觉得洋布、洋机器是一个很好东西,又更好更快的东西,为什么不用呢?摆在的眼前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布庄以后的日子,将何其艰难!” 古宁一边喝酒,一边语调平静的陈述自己的想法。 “我真的很失望。做了这么多得不到承认,还被关在屋子里。”古宁脸色漠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们女子做事,本就比男子艰难数倍,做出点成绩还轻易被否决。只恨我怎么不是男儿身,那样就可以做许多事了。” “以后会的,女子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做生意、出远门、当官,会有这一天的。”苏惟眇没想到古宁内心有着这样不同于当下普遍人的想法。 “会吗?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古宁满腹愁绪。 “会的。”苏惟眇重重点头,就是因为有古宁和江瑜这样的女子的努力做事,才有了后来女性受教育和出门工作的机会。 “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古宁很向往,不像她辛苦为家族生意忙前忙后,她爹不仅断然否决她的提议,还为了避免她暗中搞事情将她禁足。 她认为这一次否决和禁足,是对她做事能力以及之前做的事情的否认。 她爹只想让她早日嫁人。可是她怎么会轻易嫁人? 苏惟眇不语,手执酒杯,慢慢抿一口酒。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惟眇放下酒杯问。 “我打算去申城走走。那边是对外贸易港口,应该有不少机会。”古宁回答。 看看古宁,一个身受封建礼教桎梏的女子,就有这样的反抗觉悟了。 “去申城?你自己去吗?”苏惟眇吃惊的问。 “当然不止我自己,还有丫鬟小厮啊。”古宁一笑。 “哦~你爹会同意你去?山高水远的。”苏惟眇觉得有些悬。 “我有个舅舅在那边做生意,我过去,可以投奔他的。”古宁笑,她当然不会一个女子,孤身去那么遥远又陌生的城市。 “哦。”苏惟眇恍然,难怪如此。 “你最近常去机器织布局?”古宁问。 “去过几次,也不算常去。”苏惟眇不知道她问这做什么。 “陈长青也经常在织布局?” “大部分时间都在吧。” “他倒是惬意。”古宁冷哼一声。 噢!她竟然忘记了这个重要剧情!苏惟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古宁和陈长青是青梅竹马,两家的长辈曾经定下两人的口头婚约。 古宁把程长青当做未来夫婿,芳心暗许,借着两家故交,时常去陈家找陈长青玩,陈长青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可是陈长青不喜欢她,说只把她当邻家妹妹。 可她对陈长青的喜欢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直到某一天她得知陈长青喜欢江瑜,将江瑜视为情敌。 “你还喜欢他吗?”苏惟眇鬼使神差的问。 “喜欢吧,我用心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呢。”古宁道。 那倒也是!苏惟眇心里认同,要忘记一个人,大约是要费些时间的。 “我大概永远都忘不了他吧。”古宁打了个酒嗝。 怎么能轻易说永远呢?苏惟眇心中轻哂。 “有时真是特别羡慕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古宁冲她笑。 “你们都觉得我特别喜欢他吗?”苏惟眇喃喃道。 “难道不是吗?我永远都记得你当时的开心劲儿,就是你知道他来提亲的消息时。”古宁又笑。 “那你觉得我喜欢他什么呢?”苏惟眇其实到现在也没怎么明白这事儿。 “大约是因为他救了你?我也说不上什么原因。你说人的喜欢有没有期限呢?什么时候失效?为什么会失效?”古宁显然已经喝得不少了。平时她很少或者说几乎不会用这样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 “会有期限吧。那你觉得赵大人喜欢我吗?”从没有人对苏惟眇说过这个。 “应该是没有你喜欢他那般喜欢吧,大婚的时候,没觉得他有多高兴。”古宁慢慢回忆慢慢说。 不知为何,她就回想起了,骑马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不像是高兴喜悦的样子,她参加过一些婚礼,新郎官都是喜气洋洋的,可是赵大人太冷淡了。 “不过你喜欢他就好了。”末了,古宁又补充。 “如果我不喜欢他了,该怎么办呢?”苏惟眇左手支在桌面上,托着脑袋,继续喝酒,她觉得这酒不辛辣刺喉,味道带着点清甜,喝得很是尽兴。 “你在说什么啊?你喝多了吗?”古宁趴在桌面上。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当该追求内心所思啊~”古宁直起身,直接端着酒壶开始喝。 可笑她一现代人,竟然还没有一个古人想得开,真是多年受的教育白受了。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关于剧情开展,男主一言难尽的评论,在此说明一下,因剧情开展较慢,前面男主是比较坑,因为他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沉湎于上一世的感情(自我感情哈,江瑜不 第 52 章 苏惟眇哈欠连连,任由知春扶着下了马车。 她和古宁喝了不少酒,古宁还要喝得多些,幸好云来的醒酒汤也是一绝,她吐了一回后,又连着喝了两碗醒酒汤,在云来楼里休息到傍晚,才乘坐马车回来了。 “夫人,你小心脚下。”知春一边叮嘱,一边小心扶着她往里走。 “没事,摔不了。”苏惟眇哈哈一笑。 走到主屋外,她朝知春挥挥手,“你去让人打水过来吧。” “那你小心点啊!”知春不放心。 苏惟眇进了屋,脱了外裳,将其搭在衣架上,四下嗅了嗅觉得自己一身都是酒味儿。 看来还是要沐浴才成了。她这般想着,撩开帘子,走进了里间。 只见屋里灯亮着,赵海潮坐在圆桌旁,脸色冷清。 “你怎么在这里?”苏惟眇问,今天才吐槽了他,晚上回来就看到他在她屋里。 “有些事要求证。”赵海潮语气毫无起伏。 “什么事儿?”苏惟眇走过去,才看到圆桌上摆着几样东西。 正是她的手书,英文信件以及简笔字写的安保方案。 哦,她忘记烧掉这些了。 “这些东西,恐怕要解释一下吧。据我所知,夫人是不会洋文的,可是据哈登教士说,你能流畅地说洋文,而且那些机械说明书也是出自你的手。”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字?” “你先前可是很喜欢刺绣的,可是最近却突然不绣了,还把那些绣线什么的给了丫鬟。” “苏惟眇从未习武,而你却武艺高强,撂倒了一群土匪。” “所以,你到底是谁?” 终于来了,这一刻,她想象了无数次,会是哪种场景下自己掩盖已久的东西被挑破。 她心中先是惊慌,接着就是平静,在圆凳上坐下。 “你明明在三源县救灾,如何会出现在关庙村救了江瑜?” “上坟的时候,你又为何非要留下来?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有人要劫走江瑜?” “你明明在三源县,为何那天又正好在莱阳县令府?” “还有在机器织布局,你为何会早早安排那么多兵丁,一等他们打进来,就来个瓮中捉鳖?” “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苏惟眇不答反问,不同于赵海潮的语调冷清,她的声音甚为悦耳轻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何人惬意谈天呢。 赵海潮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容柔和甚于以往,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轻飘飘,仿佛毫不在意。 “难道所有的一切,你都提前知道?还是说事情的背后,也有你的一份?”苏惟眇唇角勾起,说完冷哼一声。 “所以,你又是谁呢?”她笑晏晏地问。 赵海潮面若寒冰,他显然未料到苏惟眇观察入微,连这些事情背后的联系都能猜到,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他的事情,从未与任何人提及。 两两相对,苏惟眇面色平静带着浅笑,赵海潮面沉如水眼如寒星。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赵海潮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苏惟眇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轻柔笑言。 “什么事?”赵海潮警惕的问。 “别那么紧张。不是杀人放火,也不会伤天害理,是你绝对可以做到的事情。再说了,我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吗?”苏惟眇笑着安抚。 “你说。”赵海潮心里绷得发紧。 “咱们合离吧。”苏惟眇仍旧是面带笑意,语气平平。 “你说什么?”赵海潮不信。 “你听得很清楚。”苏惟眇不信他没有听清楚,他可能只是有些吃惊罢了,或者没想过她会提出这种条件。 “这就是你的条件?”赵海潮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她神态如常,没有不安,没有苦衷,仿佛在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是。”苏惟眇点头。 “为什么?”赵海潮不死心的问。苏惟眇有多喜欢他,他自然知道,就算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沾沾自喜被人喜爱。 “既然你问了,那今天就一并说了吧,”苏惟眇点点头,“你还记得在莱阳上坟时,我说过的典故吗?负钟者,乃是掩耳盗铃之徒,大人也是负钟者啊。不知道这样说,你明了没有?” 苏惟眇也不打算将赵海潮得罪狠了,一则他确实非大奸大恶之徒,二则机器织布局人家还管着呢。 她果真知道了!赵海潮的脸色霎时苍白,他读书几十年,为官十年,还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自欺欺人之辈。 “我确实不是原来的苏惟眇,但你又何尝是原来的赵海潮呢?”苏惟眇轻声道。 - 看着赵海潮失魂落魄的走了,苏惟眇看着桌面上的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起身,放在火烛上,烧了。 她了解赵海潮,如果说是她犯了什么过错,他为了她的名声,也定然不会休了她。可若是他的过错,她又提了要求,料想他定然不会拒绝。 “夫人,大人怎么走了啊?”知春掀开帘子进来了。 正在看着火盆里被火苗焚化的纸张的苏惟眇,眼皮子都没有抬,“给我卸钗环。” 知春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方才回来时的神态,截然不同,她也不敢多问,走过去给苏惟眇卸钗环。 卸掉妆发的苏惟眇,起身走进了隔壁浴房。 泡进水中时,她想着:距离第一个目标的实现,更近了。 - 自此以后,赵府仆人似乎都觉察到了某种变化。 夫人不再过问府中庶务,只交给白管家全权打理。偶尔去厨房巡视一圈,也少言少语。 大人和夫人几乎都每天出门,早出晚归,也不再一起用餐。 大人仍旧住在书房,夫人仍旧住在主屋,两人几乎不再有任何交集。 苏惟眇当然不会以为和离书,第二天就能被她拿在手中。 她在等,等赵海潮如何处理。 - 江瑜在闵城赁了一座小宅子,她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不方便在进行长途跋涉,偏偏机器织布局的生意又离开不了她,索性就暂时在闵城住下了。 苏惟眇知晓后,大呼早该如此,免去了往返路途折腾,让一早让人去云来楼置办了席面,送到宅子里,也作乔迁暖房之酒。 江瑜颇为不好意思,只觉得苏惟眇太过隆重了。 “这算什么隆重啊,嫂子你让我多赚点就行啦。”苏惟眇笑眯眯的,一副财迷的样子。 “你什么是变成小财迷啦?”江瑜取笑道。 “财迷不好吗?没钱寸步难行啊。而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投偷不抢,靠自己的脑袋挣钱!”苏惟眇沾沾自喜,“当然,这也要感谢嫂子给我挣钱的机会!” “说得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江瑜点头。 两人正在说笑,谁知道后脚陈长青就拎着礼物登门了。 “你们又在讨论什么生财之道?”陈长青笑问,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女子,一到堆就巴拉巴拉讲如何做生意。 近日,织布局出的第一批洋布,已经悉数售完,客商们都带着洋布回家了。在售卖方面,苏家和陈家联手,很有成效。 加上江瑜的脑袋瓜子实在聪明,为了体现洋布的结实耐用,用了洋布去现场试验,打下了口碑。 “席面这么丰盛!赵大人要来吗?”陈长青将礼物递给桃英后,盯着桌上摆着的菜碟子看。 这几天都没怎么见赵大人来机器织布局,他想着赵大人定然是公务繁忙。 “不来。”苏惟眇简短地回答。 “云来楼的席面果然有排场!”陈长青笑道。 “快别说了,咱们入席吧。”江瑜道。 几人吃完了饭,然后参观了宅子,此宅邸虽然不大,但堂屋正房厨房厢房和院子都没少。 “嫂子,稳婆可请好了?要早几日请到家里来住着,免得到时发作了,再去找人。”苏惟眇瞧着江瑜圆圆的肚子,关切的问。 “已经请好了,请了两个。就按你说的,提前请来住着。”江瑜觉得苏惟眇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想得很是周全。 “如此再好不过了。”苏惟眇笑着点头。女人生孩子,在哪个年代都是关口。再是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倒是你呢?”江瑜瞧了瞧苏惟眇的肚子,明显想要打趣她。 “我还早着呢。”苏惟眇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说。 “诶,我瞧着隔壁院子是哪家?到时给邻居们备个礼,登门拜访一下。”陈长青伸长了脖子,往隔壁院子瞧。 “已经备下了,到时就着人送过去。”江瑜回道。 “这里还是蛮宽敞的嘛,到时我也来嫂子这里住一住?”苏惟眇笑嘻嘻的说。 江瑜只当她在讲笑话,一笑了之。 苏惟眇也没有再深说,到时候,一切自然会明了。 “你放着好好的官邸不住,跑到这里住什么?”陈长青不解。 “我就那么一说。”苏惟眇回答得理直气壮。 陈长青摇摇头,他觉得越和苏惟眇接触,就发现她毫无大家闺秀的诗书礼仪,相反,她的鬼点子很多。 几人正说着话,忽一人从外间进来。 “好消息!好消息!赵大人又升官啦!”那人喜笑颜开。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53 章 赵海潮最近工作顺畅,因为有着前世的经验,此次抢险救灾以及灾民安置工作较之前更为周到有效,朝廷在邸报上表扬闵城的抗灾救灾工作,总督大人亲自嘉奖了他。 上面觉得提拔这个官员提拔得很好,赵海潮较之前世,圆滑了些,不少事情都学会了融会变通,这是前世的他花了很长时间和遇到了许多事才学会的,他毫不居功,只说是大人们指导有方。 至于那些诋毁他的风言风语,此刻也不足为惧。 诋毁赵海潮的由头,无非是他管家不严,导致妻子飞扬跋扈。说她跋扈也就是因着她大闹娘家,被一群讲究孝道、礼仪人伦的人所不喜。 他对诋毁之言,不闻不问。 机器织布局的闹事者,统统都被关进了大牢中,调查工作正在开展。 江瑜和陈长青见没有实际损失,便不欲追究到底。 升职的旨意下来后,闵城的众位官员都虚伪地恭喜了赵海潮一番,这般年轻的巡抚大人,着实少见啊。 赵海潮辞别众人,翻身上马,离开了衙署。 他回到家中,白管家携着众仆役已经等着了,他也是刚得知消息,府里众人俱是高兴不已。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众人朝着赵海潮行礼。 赵海潮扫视众人,没有看到苏惟眇的身影,自从那晚后,他就没有见过她了,就算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从不知一个人可以这般冷酷无情,前一刻还笑盈盈的和他说话,自从那件事后,她仍旧笑得温婉,可一双漆黑黑的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对他再不放在心上。 “大人,夫人出门去了,料想还不知道这事呢。”白管家一看赵海潮的眼神,就知道他在看谁。 大人和夫人最近的状态,白管家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两人啥也不说,他也不知道两人出啥问题了。 赵海潮黑漆漆的眼睛如一池深潭,他点点头,一挥袖子走掉了。 众人见赵海潮啥话也没说就走掉了,面面相觑。 大人这是想着夫人呢。 - “惟眇,恭喜啊!”江瑜笑道。 “看来要改口叫巡抚夫人了。”陈长青点头道。 “嘿嘿嘿……多谢!”苏惟眇心里苦,可是面上还得笑着回应他们的恭贺之词。 “行!我也不留你了,你快点回去吧。回去见赵大人!”江瑜抿嘴笑。 “没事儿!我……”苏惟眇笑。 “行了,回去吧。我这儿又不会跑,你随时可以来。”江瑜推推她的手臂。 “行!那我先回去了。”苏惟眇点头。也没多说啥,随即带着知春走了。 两人上了马车。 “夫人!”知春喊道,面色高兴。 “恭喜夫人!”知春暗想看谁以后还敢给夫人脸色看,现在大人可是闵城排名第二的大官了。 “多大点事儿啊,瞧瞧!”苏惟眇撇撇嘴,随手抓起瓜子嗑起来。 路过云来楼的时候,苏惟眇喊道:“诶,停车!” - 赵海潮在书房里看书,他看着平时惯看的书,可是书页半天也没翻一页。 “大人,夫人往这边来了。”小五端着茶壶进来,将其放在桌上,笑眯眯的说。 “嗯。”赵海潮冷淡颔首。 小五瞧不准大人此刻的心情,摸了摸耳朵,端着托盘出去了。 赵海潮放下书,又抓在手里,一贯冷峻的脸竟然浮现出几分忐忑。 不多时,门被敲响了,他倏地抬眼看去,只见苏惟眇,一身深蓝绣花衣衫,立在门口,面带浅笑。 她对上他的眼睛,然后跨进了门槛,朝他走了过来。 “恭喜赵大人。”她将一包纸袋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夫人。”赵海潮轻声,话一出口,又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心里黯然。 “那事儿,想得怎么样了?”苏惟眇状似随口问。 “你真的想好了,要合离?”赵海潮放下书卷。 “你可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要求严苛,更何况是合离的女子。”他继续说。 苏惟眇倒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层担心。所以在书中,苏惟眇就算犯了大错,赵海潮也允诺不会休妻,她永远是赵夫人。 “我知道。”她点头,他能有这份心,也算是个良善之人。 “就算你父母家人会因此遭人非议?被别人指指点点?”他又问,声音很轻。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嘴里,别人的眼中。生活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至于我父母,我想他们活了几十年,也至于就被人说几句,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再说了,我也不能全为他们而活啊。”苏惟眇神色淡淡,甚为豁达。 “我选的路,我会自己负责。”末了,她语气坚定。 她的这些话,把赵海潮那两句话,全都给堵回去了。 赵海潮看着眼前人,只觉得她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光芒,她坚定不移。 通过这些日子的事情,他竟然真的有点相信她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 那你当初为何要煞费苦心嫁给我呢? 这句话,赵海潮心底想了几番,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都说了,她不是原来的苏惟眇了。 看赵海潮默然不语,苏惟眇心里有些没底了,他素来好面子,注重名声,不会就为着这个,不同意合离吧? “赵大人,你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苏惟眇强调。 赵海潮神色变了变,没有答话。 苏惟眇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 赵海潮升官这事儿,很快就传回了莱阳。苏家兰院上下是高兴得很,特别是苏二夫人,她瞧着姑爷和女儿感情好,姑爷升官了,自家女儿以后就是巡抚夫人了。 至于苏家其他人,就心情复杂了,尤其是竹院的。 那个死丫头名声已经成那样了,现在偏偏还做了巡抚夫人。苏三夫人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至于菊院的苏四夫人,还备了点东西送到兰院,见着苏二夫人,又把苏惟眇人好命好嫁得好的话说了一通,极尽赞美之词。将苏二夫人说得内心受用极了。 自家的女儿被夸赞,就跟夸她自己似的。 苏三夫人得知了,咬着牙齿骂了一句,“马屁精!” 转头对丫鬟道:“去把管家给我叫来。” 她决定不再忍受梅院和兰院了,她眼看着他们发了财,心里恨得要死,完全忘记了菊院的苏四爷登门请他们入股的事情了。 - 这天苏二夫人正在叫人清点东西,都是要送去闵城给苏惟眇的。 “夫人,小姐和姑爷回来了。”李妈从外面进来,喜气洋洋的说。 “怎的回来了?到哪里了?”苏二夫人又惊又喜。 “已经进大门了。”李妈欢喜的回答。 “老爷请夫人去书房。”一个丫鬟进来说。 “什么事儿?”苏二夫人问。 “姑爷和小姐,都去了书房。”丫鬟回答。 苏二夫人满面疑惑,还是带着李妈往书房去了。 - 苏惟眇只在书房露了个面,就被赵海潮打发去了花厅等。 她坐在花厅椅子上,不言不语,也不喝茶。 今天一早,赵海潮就着人来叫她去绿水厅,说要一起用早饭。 来叫她的小五,眉开眼笑的,想着大人和夫人就要和好了。 他在用饭完毕时,才说:“我们现在就去莱阳,把事情告诉你父母。” 苏惟眇自然点头同意,她巴不得此事速战速决。 她大不了被骂一顿,然后再回闵城,反正她不会回莱阳生活的。 于是她此刻独坐花厅,本来她想要现场听听赵海潮要怎么说这事,可是人不让她在现场。 也罢,她真的不耐烦听苏二爷的雷霆怒吼,索性就在花厅躲懒。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了进来。 苏惟眇循声望去,头一个是苏二夫人,旁边是苏二爷。 苏二夫人满面泪水,扑过来,把她抱进怀里,嘴里喊道:“我的儿哟!你怎么这般……原想着是门好亲事,没想到!没想到啊!” 苏二爷面色铁青,啥话也没说。 赵海潮神色冷清,站在后面。 赵海潮他到底和他们怎么说的啊?他们怎么这样? 被苏二夫人紧紧抱着的苏惟眇,心里懵逼得很,她原想着逃不脱被大骂一顿的,却是这样? 苏二夫人泣不成声,悲伤得不能再悲伤了。 “没事,眇儿,回家来,回到娘身边来。啊,别伤心。”苏二夫人拍着她的背。 她不伤心啊,只是看着赵海潮有些黯然的神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对不住他。 “娘,我没事。”苏惟眇轻声说。 后来苏惟眇听李妈说,当时屋里没人伺候,他们都是候在门外的,屋里人说话也听不清楚。 只听得老爷的怒吼:“你!混账!混账!你当初是怎么给我说的?啊?” 然后就听到老爷把手里的核桃砸了的声音,知道被砸的是核桃,还是后来他们进屋收拾时,发现核桃的碎片,才知道的。 接着就听到夫人在哭。 照苏二爷的话说,“我苏家还没有过合离的女儿。” 可是现在提出合离的是赵海潮,他现在又官至巡抚,他们苏家也惹不起。 好在,他提出的条件还算丰厚,对苏惟眇也算不得薄情寡义。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五一节快乐呀! 第 54 章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刚刚升任巡抚的赵大人,休妻啦!” “真的?那个彪悍粗俗的商户女当真被休弃了?” “那还有假?怕是满城人都知道啦?听说今儿个苏惟眇就要被扫地出门啦!” 一时之间,刚刚升任巡抚的赵大人休妻的消息,传遍了闵城。 城里的从前就不待见苏惟眇的夫人小姐们,看成了这个笑话,乐得很。 也有人感叹,可怜苏惟眇成亲不到一年,就被休弃! 这巡抚夫人的位置还没做热和呢,就被赶下来了! 都指挥使家的庄夫人,心里就有些失望,哎,她又要成为那个最不受待见的官夫人了。 - “你这不是胡闹吗?”江瑜眉头紧紧皱着,她刚刚才听说了消息,转头苏惟眇就登门了。 “我没有胡闹,嫂子!”苏惟眇摸着额头,“我们是和离。” “那结果不都一样吗?”江瑜气不打一处来。 “你当真是没过过苦日子!你们之前不都是还恩恩爱爱的吗?怎的转头就和离了?”江瑜是真心替苏惟眇着急。 不说休弃,就算是和离,这个世道对女子如何?一个和离回娘家的女子,又会有怎样的苦头要吃?就算父母包容,旁的人指指点点,如何能过平常日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就算他是高官大人,我也给你讨个理!”江瑜觉得苏惟眇可心可人,再好不过,赵海潮是瞎了眼要和她和离? “不是的,嫂子,”苏惟眇摇头,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说实话,“是我提出的。” “什么?你提出的?”江瑜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呀?” “我……发现他不喜欢我。”苏惟眇迟疑道。 “不喜欢你?怎么会?明明……”江瑜更是吃惊。 “我素来羡慕嫂子和堂兄,感情深厚,相亲相爱。”苏惟眇开始编造理由。 “可你不是喜欢他吗?当初你要嫁他时,可是当真开心得紧。”江瑜疑惑,觉得前后说不通。 “我那时,不知道他不喜欢我。我想要的感情,是彼此相爱的,而不是单方面的。”苏惟眇说罢,垂下眼眸。 “那赵大人怎么会同意?”江瑜觉得奇怪,赵海潮刚刚升任巡抚,此时和离对他的名声和他的仕途,都不是好的影响。 “他为何不同意?”苏惟眇反问。 不管如何,反正她已经和赵海潮和离了。她已经让人收拾好东西,搬离了赵府。 “不说了,反正,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嫂子,你不用担心,”苏惟眇又笑起来,“从此我就要和嫂子做邻居啦。” “做邻居?”江瑜懵了。 直到她走出院门,看到对面院门大开着,门口堆放了许多东西,知春在指挥人搬东西。 “你怎么搬到这里了?”江瑜觉得事情超过她的想象,“你不回莱阳了?” “对呀,暂时不回莱阳了。回去了,爹娘天天瞧着我,怕也觉得心烦。索性就过来和嫂子作伴,只希望嫂子不要嫌弃我。”苏惟眇笑道。 事后江瑜在想这件事情时,恍然发现这些时日,苏惟眇所表现出的决断力、思考力、执行力,都是以前在闺阁时没有的,她的主意大得很,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 时间往前推半年,她完全不敢想象苏惟眇今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此时的苏惟眇不仅仅是一个千金小姐,也不仅仅是一个官员的夫人。而是作为一个人,有自己的判断、想法,并为实现自己的想法而努力。 同时,这也意味着,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当心点啊,按我画的图纸摆放就行。”苏惟眇对着搬东西的人说。 “是,夫人。”搬东西的人应答。 听到这个称呼的苏惟眇,扶额叹气,她不想再听到这个称呼了。 “你也过去帮知春看着点。”江瑜对桃英说。 “是的,少夫人。”桃英甜甜笑着,跑去找知春了。 “嫂子,咱回屋去吧。”苏惟眇快步走过来,扶着江瑜的胳膊。 - 苏惟眇本来还想问一问赵海潮到底是怎么和苏家二老说的,可是她想着都和离了,这些贴心话也就不必说了。 直到她搬家完成,在屋里收拾自己的东西时,发现一个箱子里有一个木盒子,有点儿眼生,这不是她的。 她伸手拿起来,端详盒子外观,好料子,还蛮沉的,放在桌上,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叠叠纸张,都是文书样的,还有盖章和红手印,竟然是一些银票和店铺契书,还有账本几册。 “知春!知春!”她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知春应着声,往屋里跑来了,“小姐,什么事啊?” “这是谁给的?”苏惟眇指着木盒子问。 “是大人身边的小五送来的。”知春低下头,她就是怕小姐生气。 “你不经我允许,就敢随便收东西啊?”苏惟眇冷声道。 “我是想着,小姐搬出来,总是有许多花费的,银钱多一点,也是好的。”知春小声道。 “下回可不准随便收东西回来啊,给我记住了。”苏惟眇仍旧冷着脸。 “是的,小姐。”知春应道。 “好吧,出去忙吧。”苏惟眇摆摆手。 不是说赵海潮穷得很嘛,他哪里来的店铺?而且还给的不是一间,给了三间铺子并一处庄子。 他的俸禄有多少,她是知道的。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和铺子田庄?难道是贪污受贿的? 本来打算收下这些东西的,就当做分手费了。 一想到可能是贪污受贿的,她所接受的教育又令她心有不安了。 不过她从心底不相信赵海潮会是这种人。 - 苏惟眇刚刚住进新居,所有的东西都尚未完全归置好。就有客人登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登门的是一向流连于各大戏园子的古筝。 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一定是有人在造谣,所以她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跑到赵府了找苏惟眇了,可是门房为难的告诉她:夫人已经搬走了。 搬走?那就是说不是传言!古筝都懵了。 她又问了门房苏惟眇的新住址,门房说不知道。她还是找到白管家,才知道了苏惟眇的新住址。 苏惟眇看到满头大汗的古筝,让知春去取泡在后院井里的冰西瓜和李子来,在这之前,她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古筝。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苏惟眇穿着一身藕粉色衣衫,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袍子,很是居家休闲。 古筝将整杯水喝完,才说:“我去赵府找你,才知道你搬了出来。” “你为什么搬到这……”古筝打量这间屋子,这间屋子实在不够宽敞,甚至不足梨花厅的一半大。 “我和赵大人和离了。”苏惟眇斟酌了一下,如实而直接说了。 “为……为啥呀?”古筝很不理解,她就是去邻近的县城听了几场戏,闵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是因为你之前被匪徒劫走吗?”古筝又问。 “不是,”苏惟眇摇头,“你别问了,这是我和赵海潮之间的事情,我们已经商量妥当。你还是个小姑娘,管这些做什么?” 她认为鼓掌还是个没长大的姑娘,有些事她知道了也不算是好事。 “是不是他……对不起你啊?”古筝喃喃道。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苏惟眇哭笑不得。 “我猜的。”古筝有些讪讪,摸着头发。 “别瞎猜。我还说等我这里安顿好了,再请你过来做客呢。”苏惟眇拉着她在圆桌旁坐下来。 “是吗?”古筝没想到这一层。 “自然。”苏惟眇点头。 这时知春端着果盘进来了,切好的西瓜和李子,红红绿绿一片,清爽极了。 同时绿水端了水和帕子进来。 “先洗手。”苏惟眇拍了一下正准备那西瓜片的古筝的手。 古筝摸了摸被打的手背,听话地去洗手了。 苏姐姐有时候比她姐姐还要严苛些。 “知春,给阿筝的随从们送些茶水去吧。”苏惟眇对知春说。 “那这里现在有多少人伺候啊?”古筝一边吃西瓜一边问。 这宅子这般小,也不知道住不住得下。 “也就七八人吧。”苏惟眇想了想回答。 “啊?这么少!”古筝惊讶。 “不少了。”苏惟眇淡然,当时她陪嫁的人统共也就十多人,她搬到这间宅子里后,分了些人手给江瑜,毕竟梅院分派过来的人不多,江瑜现在又正是用人的时候。 分过去的人,苏惟眇也是好好敲打了一番的,当然这里离得近,也不怕底下人不听话。 她现在手里这些人,使唤足够用了。门房马夫住在前院,她和丫鬟厨娘们住后院,住着也不算打挤,当然自是不能和在赵府相比较。 “你姐姐怎么样?”苏惟眇问,也不知古宁打算什么时候去申城。 “我爹又将一些生意交到姐姐手里,姐姐又忙得不见人影,”古筝语气有些落寞,随即语气开朗起来,“不过,姐姐开心就好啦。” “如此就好。父女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嘛。”苏惟眇轻轻摇着团扇。 “不知道,反正爹和姐姐以前从没这样吵过的,更别说禁足了。爹从来都说姐姐是他的掌上明珠,逢人就夸赞姐姐呢。”古筝觉得莫名,反正她的脑袋瓜子没想出个啥来。 “都过去了。你姐姐心里有数,等她空了,请你们姐妹俩同来玩,怎么样?”苏惟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团扇。 “这西瓜真甜,凉凉的,太爽口舒心了!”古筝又拿了一块西瓜咬起来。 “别贪嘴,现在天热了,就更不要多吃凉性的东西。”苏惟眇劝道。 “和姐姐一样……唠叨。”古筝埋头吃瓜,最后两个字吐字不清。 “再给我嘀嘀咕咕,就立马回家去。”苏惟眇斜她一眼。 “哎呀,苏姐姐,上回的红酒炖牛腩,实在太好吃了!这次再做这个菜,好不好?” “你以为牛腩天天有卖啊?”苏惟眇翻了个白眼。 “那卤肥肠总有得吃了吧?”古筝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苏惟眇,又可怜又萌萌的。 “真是个小吃货!”苏惟眇点点她的脸蛋儿。 “那不都是苏姐姐好手艺啊!”古筝拍马屁拍得贼溜。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欢迎踊跃留言并戳一戳收藏呀~ 第 55 章 古筝厚着脸皮在苏惟眇这里蹭饭吃,苏惟眇决定看在她这么为她担心的份儿上,亲自下厨做菜给这个小吃货。 这可把古筝给高兴坏了,自从她得知苏姐姐手艺好以后,时常去赵府蹭饭,可是苏姐姐自己很少下厨,除非她心情特别好。 备菜这些都是苏惟眇指挥厨娘做的,她只要掌勺就好。 苏惟眇让人去对门问了,才知道今天江瑜去了机器织布局,于是就备了三四个菜。 凉拌卤肥肠、凉拌鸡、凉拌黄瓜、青菜丸子汤。菜端上桌的时候,古筝手里捏着筷子,跃跃欲试。 “闻着就好香!”古筝深深吸口气。 “行了,开动吧。”苏惟眇在竹椅子上坐下来,抓起一旁的棕扇,扇个不停。 “哇!真的好好吃!”古筝吃了一口凉拌鸡,只觉得麻辣酸甜在舌尖跑过,鸡肉嫩滑不柴,又入味。 凉拌菜的精髓就在于红油和调料,这个苏惟眇深谙其中的道理,并且熟练掌握。 她前生就是个饕餮,哪里有好吃的馆子,她都能寻过去吃一顿,一顿不够就两顿。 不仅如此,她还会做不少美食,只要她感兴趣,就能放手一试,且成果都还不错。 古筝在苏惟眇这里酒足饭饱,还赖在凉床上躺了两刻钟,才登上马车,施施然走了。 - 却说赵海潮升任巡抚后,他曾经的同年同门,或者下属,有不少人约他喝酒赴宴。 他能推的都推了,不能推的就赴宴了。 宴席中的闲聊,众人见赵大人兴致不高,只顾着慢慢喝酒,席间众人,相对而视,联想起赵大人最近的传言,心照不宣。 “听闻大人休妻了,不知此言是否为真啊?”有人借着喝酒,问出了这话。 “未曾休妻,乃是和离。”赵海潮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又带着几分低沉。 “哦~”那人意味深长,接着端起酒杯自饮一杯。 总之,闵城曾经的单身汉,又恢复单身了!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单身汉,又膝下无子女,于是有人就往这方面动心思了。 这晚赵海潮从外间赴宴回来,喝了不少酒,颧骨和眼角都红红的。 他从马上下来,路都走不稳,一早等在门口的小五上去扶着。 “大人回来了。”白管家跟上去。 “夫人今天来过,见大人不在,留了样东西,就走了。”白管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她在哪里?”赵海潮醉醺醺的,停下脚步,偏头看着白管家。 “酉时来的,坐了两刻钟,见大人未归,便走了。”白管家轻声回答。 “她可有说什么?”赵海潮问。 “未曾说什么,老奴问了夫人可有话带给大人,夫人摇头。”白管家觉得这次见到的夫人,和以往不同,客气了许多。 “她留了什么东西?”赵海潮觉得心里有了答案,但是他又不愿意接受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一只木盒子,夫人没说是什么,但是叮嘱老奴定要当面交给大人。”白管家回答。 当赵海潮坐在书案旁的圈椅上,看着面前的那只他再眼熟不过的木盒子,心里沉甸甸的。 他伸手打开木盒子时,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在看到这只盒子时,心里还抱有幻想,可是盒子打开的瞬间,将他的所有幻想打破了。 他送出去的东西,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他闭了眼睛,手指捏着眉心,她怎么……怎么如此顽固? 他记着她素来爱财,怎的还将东西退回来了? 她离开不过几日,他竟然觉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沐浴更衣后,提着灯笼走出了房间,脚步不受控制的来到了主屋外,曾经那里灯火辉煌,吵闹嘈杂,富有烟火气息。如今那里,漆黑一片,无声无息。 当他推开那扇门,屋里黑漆漆的,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到屋里空空荡荡的,屏风、软塌、衣架、多宝阁、圆桌、梳妆桌、梨花木架子床,甚至圈椅,都没有了。 那些是她的嫁妆,一并随着她搬走了。 这间屋子里,再无一丝一毫她的气息。 除了珠帘相撞的清脆声响,她曾经说过,那声音清脆好听。 这屋里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深深的攫住了他的心脏,令他觉得呼吸不畅,头脑发晕。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内心,他后悔了,后悔放她走。 可是,他必须放她走啊。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忽然听到有人在叫。 “大人!大人!”那声音清脆悦耳。 “大人,你发什么呆呢?”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竟令他的手指有触电的感觉,他冷不丁一退缩,谁知那只手紧追而来,紧紧捏着他的手。 他的心,奇异地跳得咚咚如敲鼓。 “咱们去云来楼,吃你最喜欢的白桃酥,好不好呀?”那女子巧笑嫣然,依偎着他的手臂。 她怎么知道他喜欢吃白桃酥?他心中升起疑惑,望着她。 “我请你吃,要不要吃?”她赫然是苏惟眇,她扯着他的手臂,状似撒娇。 “好。”他鬼使神差答应了。 紧接着,画面一转,来到了人来人往的码头。 她穿一身香芋色衣衫,发髻梳得整齐漂亮,簪着一支珠钗,脚边放着一只小皮箱,站在那里,冲他笑。 “大人,我要走了。珍重!”她笑眯眯的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仿佛盛放了星光。 “你要去哪里?”赵海潮拼命往她走去,可是怎么也走不到她跟前。 她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站在那里,冲他笑,嘴里只说着那句“我要走了”。 “不要!不要!”赵海潮大喊。 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知道,她此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不要!不要!”赵海潮大叫着从梦里醒来,他坐起来,大口喘气,梦境里的感觉太真实了! “大人,您怎么了?要水吗?”在外面守夜的小五一个激灵,醒了,听到屋里的动静,隔着门问道。 “不用。”赵海潮回答。 他摸着胸腔,感受到自己砰砰有力的心跳。 还在回味方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了。那种被难过深深攫住的感觉。 他又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仍旧无心睡眠,索性披衣起身,点了灯,走到书案后坐下,处理起文书来。 屋外的小五,见到屋里的灯亮了,以为大人会有吩咐,于是也一宿没睡好。 虽然赵海潮并没有要水要吃食,但小五还是时刻警醒着。第二天盯着两只厚厚的黑眼圈,端洗脸水进屋。 天将亮未亮时,赵海潮就换了衣衫,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练起功夫来。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把小五搞得差点郁卒了。 大人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啊?他心里狂叫道。 白管家曾经劝过大人要注意身体,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可劝谏效果甚微,大人依旧我行我素。 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大人向来听夫人的劝的。小五想道。 - 被人念叨的苏惟眇,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心道:难不成有人在骂我? “夫人,夜里凉爽,还是要用毯子盖着肚子啊,这种天,多容易中暑啥的。”在一旁做针线活的知春道。 “中暑就是太热了啊。”苏惟眇笑道,觉得知春没说对。 天气热了,她都不爱出门了。 不出门的时候,就或躺或坐在竹躺椅上,饮茶吃瓜,再惬意不过。 这个竹躺椅,是她画了图纸,专门让人制作的,还给江瑜、陈长青、哈登教士各送了一把。 然后把图纸卖给了一个家具铺子,反正她暂时不打算开家具铺子,图纸卖了也无妨,反正她脑袋里装的图纸还多着呢。 卖图纸也是一项进项,银子收进荷包时,她捏着鼓鼓胀胀的荷包,心里很是满意。 她陪嫁的铺子和庄子,都还在她手里,只是日常经营,苏二爷也会过问,担心她万一将嫁妆糟蹋光了。 她将那些东西给赵海潮送回去后,没有下文,想着他收下便好,此事就此揭过。 - 苏惟眇从陈长青处得知他订购了申城等地的报纸,每次随着货物送来,也还算方便。 于是苏惟眇时常去找陈长青借阅报纸,后来陈长青读完报纸就直接让人送到她的住处,省了不少事情。 这一天,苏惟眇照常泡了一壶老鹰茶,倒了一杯,正在嗅茶香。 只见绿水快步从外间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份东西。 “小姐,陈家送来的报纸。”绿水双手奉给苏惟眇。 “嗯。”苏惟眇应了声,接过报纸,翻阅了起来。 不多时,屋里传来苏惟眇的喊声,“知春!” 知春应声而入。 “嫂子今天在家吗?”苏惟眇问。 “没有,少夫人今天去机器织布局了。”知春早上还看见江瑜上马车呢。 “让人套马车,我要出门。”苏惟眇起身。 “哦,好的!”知春觉得奇怪,小姐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了,她怕热。她出去吩咐了事情,又转回来帮苏惟眇整理头发。 “小姐,去哪里啊?”车夫轻声问。 “去机器织布局。”马车里的人回答。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 第 56 章 陈长青正在处理事务,就听人来报苏惟眇来了。 “陈少爷,我找你有事儿。”苏惟眇进来就说。 “什么事?”陈长青微笑,想着报纸才刚给她送过去吧,怎么人就登门了? “我看这报纸上,说有商行在卖缝纫机,不知道是否可以帮我采购啊?”苏惟眇手里还捏着报纸呢。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你要采购缝纫机?”陈长青吃惊。 “是啊,我看报纸上登的广告,说是缝制衣服很快的。你知道我有一间成衣铺子,这不是洋布已经产出上市了嘛?我可以用洋布裁衣,有广告效应啊。”苏惟眇点头,将报纸上那块登广告的地方指出来。 “这个想法不错。”陈长青点头。 两人正在谈论缝纫机的造价成本和使用成本,就见一人从外面进来了。 “赵大人!”先发现来人的是陈长青。 “我来看看情况。”赵海潮语气淡淡的,像是没有甜味的枇杷般寡淡。 自从赵海潮升任巡抚,仍旧担任机器织布局总办一职。 这是自苏惟眇搬离赵府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赵大人。”苏惟眇露出一个拘谨又短暂的笑,对赵海潮客客气气道。 赵海潮盯着她,没有说话。 陈长青霎时想起两人现在的关系,顿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尴尬。 “方才机房的师傅找我有事,我先去看看。”陈长青溜之大吉。 这让本来就打算告辞的苏惟眇,觉得有些难做。 “为什么把东西送回来?”赵海潮轻声问。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你也不需要对我做出额外补偿。”苏惟眇手里拿着报纸,垂下眼睛,轻声回答。 “那是我的承诺。”赵海潮道。 “我不需要,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苏惟眇快速说,她准备要走了。 “你父亲知道吗?”赵海潮又问。 “既然说是给我的,那我就有权处理。赵大人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苏惟眇朝他微微鞠躬,绕开两步就要走。 “我希望你能收下。”赵海潮没有转身,这句话却成功令苏惟眇停下了脚步。 “恐怕你的期望落空了。”其实苏惟眇想要问他那些铺子和庄子是怎么回事,以她有限的信息来看,赵海潮并不富裕。 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决定要分开,就不要再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话头在她的舌尖翻来转去,还是咽了回去。说出来的还是这句无足轻重的话。 赵海潮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他觉得有些头痛。 她比他想象的要固执许多。 - 稍晚些时候,苏惟眇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江瑜,当然得到了江瑜的赞同。 正好陈长青最近会去一趟申城,处理商贸行的事情,苏惟眇便托他购买两台缝纫机。 因着购买缝纫机的钱不够,苏惟眇去了铺子上收钱,结果被巡查铺子的苏二爷碰了正着。 于是苏惟眇被逮着训话。 父女二人坐在铺子内堂里,掌柜让人奉上热茶就退出去了。 “听说你时常去机器织布局?”苏二爷手里把玩着核桃。 “偶尔,偶尔。”苏惟眇笑着打哈哈,她倒不是怕苏二爷,只是听不得人聒噪。 “来铺子上拿钱做什么?钱不够用?每个月的银子和账本没交给你?”苏二爷觉得自己养了的纨绔女儿,人家都是纨绔儿子。 “要买东西。”苏惟眇含糊其辞。 “买什么?”苏二爷追根问底。 “我打算给成衣店添置两件东西。”苏惟眇这么说,只是想说自己没有乱花钱。 “什么东西?”苏二爷不觉得成衣店还需要添置什么。 “缝纫机。”苏惟眇还是说了,因为她东西肯定是要买回来的,她爹今天不知道,总有一天要知道的。 “什么机?”苏二爷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这个。 “缝纫机,就是缝制衣服的,它有固定的针脚,缝制衣裳很快的。和机器织布局的纺织机一个道理,”苏惟眇将正好带在身上的报纸拿出来,递给苏二爷看,“喏,就这个图片。” “这么贵!”苏二爷睁大了眼睛,将那广告看了几遍,只惊叹其价格之高。 “你这个败家子!之前买了两千石粮食,一声不吭的全捐了,现在又买这个劳什子机器?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苏二爷将报纸一丢,气得不行。 “爹,这个机器做好一件衣裳的速度,比人手工快多了。”苏惟眇在现代会使用缝纫机,她念大学时去羊毛外贸工厂兼职打工,就学过。 “快多少你知道?谁会用这个机器?什么时候可以收回成本,你这些都不了解清楚就买?”苏二爷劈头盖脸就将苏惟眇训斥了一顿。 哎,她这是倒了什么霉?每每都能被这个老头子骂得惨不忍睹。 “还有,你现在和离了,就不要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情了,回莱阳,爹还是养得起你的。”苏二爷语重心长地说。这时他还不知道苏惟眇将赵海潮的补偿退了回去。 “爹能养我一辈子吗?”苏惟眇笑嘻嘻的问。 这倒是把苏二爷给问住了,按理说照兰院的财产,让自己女儿安安稳稳度过富足的一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他心里明白,女儿现在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有了长远的目光,会为了自己的将来作打算。 这些转变让他这个当爹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嘴上骂的厉害,细思女儿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 “我知道,按我们家的财产,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爹,世道变化太大了。我现在又是这种状态,人总是要朝前看的。”苏惟眇没有激烈地反驳,而是语气淡淡的说这些话。 她现在已经摸准了这个老头子的脾气了。 “女婿……不是,海潮不是给了几处产业,说是补偿,这样,钱还有盈余。产业都交到你手里了?”苏二爷忽然想起这事。 苏惟眇端着茶杯埋头喝茶,假装没有听到这话。 “问你话呢,苏惟眇!”苏二爷斜她一眼,拍了拍桌子,“别想糊弄我!” 她摇了摇头。 “没给你?”苏二爷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个赵海潮!我要找他说道说道!” 苏二爷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诶诶诶……爹,你听我说。”苏惟眇连忙丢开茶杯,一把抓住了苏二爷的袖子。 “你松开!”苏二爷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掉抓住他衣袖的手。 “你先坐下,咱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急红脸。”苏惟眇将人拉回来,按坐在椅子上。 苏二爷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好好说”的神情,盯着苏惟眇。 苏惟眇立在一旁,搓了搓手,心里在组织语言。 “快说!”苏二爷又拍了拍桌面。 “那东西我给退回去了。”苏惟眇快速而小声的说。 “你说啥?”苏二爷又拔高了声音,桌子拍得咚咚响。 苏惟眇腹诽:你明明听到了,桌子都拍得震天响了,还装没听清楚。 看样子她不再说一遍,她爹是不会罢休的,于是她只能再重复一次了。 “逆女!逆女!败家!败家!”苏二爷连连痛呼。 在苏二爷看来,既然是男方的错误,男方给出补偿是应当的,这东西他们苏家收下,一点也不为过。 “你你你……倒是大方啊!那么多产业,说不要就不要!现下倒是缺了银钱用了!”苏二爷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又被挑战了。 之前说也不说就捐了两千石粮食,这回又是不知会一声就将东西给退回赵家了。 “苏惟眇!你胆儿够肥啊!”苏二爷骂道,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打。 “爹,你别激动,别激动!”苏惟眇又不是傻子,当然是赶紧躲了。 她飞也似的从楼梯上窜下来,直奔等在门外的马车,一边往马车里钻一边喊道:“快快快!立刻走!” 正在伞下和人唠嗑的马车夫闻声,赶紧跳上马车,掉转马头。 他知道在后面追的准时苏二爷。 - 苏二爷追到楼梯口就没有再追了,直接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投掷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霉,原本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谁知女儿嫁了人过后,就像只皮猴,没大没小,胆大包天,转了性。 难道婚姻生活会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改变? 他看着自家女儿的马车逃之夭夭,心中叹气。 “老爷,赵大人来了。”忽听掌柜说。 “快请。”苏二爷回身。 也不知这个前女婿找上门有什么事。 赵海潮被指引上楼。 “海潮……赵大人……”苏二爷话一出口,就觉得这么喊不是很合适,就改了口。 “伯父,还是喊我海潮即可。”赵海潮语气平和,面带微笑。 “那好,”苏二爷点头,“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是专门来找伯父的。”两人各自落座,店铺里的掌柜送了茶水来,就悄悄咪咪下了楼。 “有事,但说无妨。”苏二爷一副明事理的样子。 “这些东西,夫人……她不肯收,所以我想交给伯父保管,她以后想做什么事,我希望伯父可以让她自己做选择。”赵海潮将那只木盒子放在桌面上。 “你这是……既然惟眇都拒绝了,你又何必……”苏二爷虽然内心觉得收下没问题,但自己女儿都送了回去,他再收下,有些说不过去。 “这是我的心意。”赵海潮语调克制,他说完这些话,没有再继续聊苏惟眇,也没有立刻离开,相反,还和苏二爷聊起了别的事情。 好儿郎,好容易成了他苏家的女婿,又飞走了。 苏二爷实在喜欢这个年轻人,就算当初他提出和离时,他怒火冲天,发了好大一通火,也仍然无法令他对赵海潮的欣赏减损多少。 ※※※※※※※※※※※※※※※※※※※※ 小仙女们,日安~ 第 57 章 夏日炎炎,苏惟眇摇着蒲扇,心里在为怎么筹钱而发愁。 难道她真的要卖掉那些漂漂亮亮的首饰吗? 就在苏惟眇几番纠结后,决定卖掉一些首饰时。 当初骂她骂得很厉害的苏二爷,让成衣铺的掌柜给她送银子来了。 苏惟眇收了银子,心情大好,问还没走得掌柜,“王掌柜,我爹怎么又同意给我钱啦?” “老爷自然是心疼小姐,只是嘴上说的厉害罢了。”王掌柜笑眯眯回答。怎么说话讨人欢心,他深谙此道。 “成,那就劳王掌柜走一趟了。对了我之前请你将制衣的学徒伙计造一份名册,还有哪些在我们店铺里寄卖帕子绣品之类的姑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苏惟眇顺道就问起了工作。 “学徒伙计的名册已经造好,只是寄卖人的名册还差一点。”王掌柜据实答了,现在他负责的成衣店,实际所有人正是苏惟眇,他原本以为苏大小姐,千金小姐做惯了,哪里会这些生意上的事情。 谁知这个认知后来差点将他坑惨了。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他深知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大小姐,不仅会做生意,还相当与时俱进。 “成,这事儿七天内搞定,没问题吧?”苏惟眇心里琢磨了一下缝纫机啥时候可以买回来,投入使用之前,还是要对使用者做一个调查。 “没问题。”王掌柜回答,大小姐安排的事情,都规定了完成时间,长期的工作也规定了固定的回顾进度时间。 为此苏惟眇还单独制定了一份工作进度回顾手册,一份工作交接手册,册子里哪些事项,当前处理进度,谁经手的,谁交接的,谁承接的,都记录在册,一目了然。 - 一个人只要还生活在这个社会中,就无可避免地同人打交道,被人所议论。 即便苏惟眇在和离并搬离赵府后,她减少了相当一部分的外出行程,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一些想看她热闹的熟人。 当然她减少外出,不是说怕见人,主要是天气炎热,她不耐热,还是在屋里躲阴凉。 这天苏惟眇从布庄查看生意,从里间出来,掌柜相送。 店里有几人正在挑选布匹。 “哟!这不是前巡抚夫人吗?”一个黄衫女子,拿着团扇,掩面而笑道。 “什么前巡抚夫人啊?她不过做了几天巡抚夫人,就被休弃了。”另一个粉衣女子笑着反驳道。 “原是这样啊!不是听闻赵大人夫妇感情和睦,怎么突然就被休弃了呢?”先前那黄衫女子轻摇着团扇,露出吃惊的神情,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是啊,有些人啊,就是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官夫人不做,偏偏抛头露面做起了生意!” “不是她堂嫂也是做生意吗?听说还是机器织布局的会办呢?” “是个会办,谁不知道是怎么入的织布局啊?” “听说还挺着大肚子呢,也不知道是谁的。” “听说当时还被抓奸了呢! ” 那两人一唱一和,好不得意,幸灾乐祸。因着店里人不算多,氛围安静,两人说话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大。 苏惟眇原本打算听听就算了,不管被外人认为她是被休弃还是和离,都不重要,反正她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行。 她放着官夫人不做,跑来做生意,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们说得也不算错,只是语气尖酸了些。 可是她们竟然说江瑜肚子里的孩子,言谈之间,竟然觉得孩子来路不明。这就是□□裸的诬陷了。 都走到门口了,苏惟眇折返回来,走到两个女子面前。 “两位是吃了狗屎出门的吗?不然为何满嘴喷粪?”苏惟眇也懒得和她们讲道理,说人闲话的才不会同人讲道理的。 “你!” “你这个!”两个女子气得脸都变形了,她们从没被人这样说过。 “我好歹是做过几天巡抚夫人的。只是你们怕是永远都不会有做巡抚夫人的机会。” “还有,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俩满嘴喷粪,我不介意赏你几个大嘴巴的。”苏惟眇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知春赶紧小跑着跟上去,她觉得夫人今天好厉害,几句话就将那两个碎嘴胡言的女子说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店铺里的活计见东家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就没再上前殷勤介绍布匹了,若是可以,他们只怕要拿了扫帚将人赶出店铺去了。 现在连阿猫阿狗都敢当着她的面儿,阴阳怪气的诋毁她了。 不过是一群狗仗人势的家伙,现在看她不是巡抚夫人了,就可以随意欺辱了。 她们也不打听打听她苏惟眇何时怕过人的,连青石寨的土匪她都敢骂敢打的。 - 教堂里的学堂仍旧开着,一些人返回了故乡,一些人留了下来,留在城里讨生活。 至于为何学堂还开着,而起还有两位老师授课,这是苏惟眇和哈登教士商量的结果,程长青听说了,也非要掺和进来。 一位便是之前的那位秀才,聘请他继续担任老师,他高兴的留了下来,在教堂旁边的排屋里分得了一间屋子住,饭食由蔡大婶负责。 至于另一位老师,则是哈登教士,他教数学,有时候也讲讲别的东西。 本来哈登教士还请苏惟眇来教课,苏惟眇连连摆手,她耐心有限,若是教了几遍孩子们都不会,她就会忍不住打手板的。她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哈登教士劝了几回,苏惟眇仍旧拒绝,哈登教士才罢手。 这也就是苏惟眇为啥会出现银钱短缺的情况,教堂学校的学生们大多是灾民的孩子,穷苦得很,就算教堂只收取非常少的学费,还是有学生买不起笔墨和书本,于是苏惟眇掏钱买了书,又买了写工具。 她在买那些东西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价,买了后才知道为啥穷人家养不起书生了,因为书本、笔墨纸砚无一不贵的。 可是她话都说出去了,银子也花了,虽觉肉疼却无法。 到底,苏惟眇还是给孩子们授课了几次,若说是授课,不若说是讲故事。 她讲的就是《战国策》中的《触龙说赵太后》一章,她先教学生们读了一遍课文,然后用通俗大白话把这个故事讲了一遍。 “触龙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想问一下同学们,你们觉得自己的父母爱你们吗?”苏惟眇笑眯眯的问。 底下的同学们,相互对视,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觉得爱的,就举手!”苏惟眇面带鼓励的微笑,举起自己的右手示意。 结果只有寥寥几个学生颤颤巍巍、迟疑不绝地举起了右手。有人悄悄举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你说说为什么你觉得父母不爱你呢?”苏惟眇点了一个没有举手的学生起来回答问题。 “我爹曾经经常抽水烟,抽了就时常打我,我娘在一旁默不作声。所以……我觉得他们是不爱我的。”那个学生摸摸索索站起来,挠了挠脑袋,才小声回答。 若是平常,小声回答问题会被老师斥责,因为课堂要求就是回答问题一定要大声。 他的回答引得不少人的赞同,看来挨打的孩子还不少。 “对,我也是!”有不少学生举手赞同。 苏惟眇点点头,拍了拍手掌,指了一个先前举手的学生,“你刚才举手了。说说看,为什么觉得你父母是爱你的。” “我们家遭了水灾,流浪到闵城。我们家的房子没了,带出来的钱也不多,可是到了闵城,我爹就去找活干,他现在在码头上搬货,早出晚归,很是辛苦,衣衫都是湿了干了,反反复复,回来时,衣衫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送我来念书,他说了念书才有出路,我觉得,我爹辛苦挣钱都要送我念书,希望我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所以是爱我的。”那个学生开始语调平静,到后半段,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得非常好!”苏惟眇鼓掌,环视众位学生,“你们今天能够坐在这里,都是因为你们的父母是爱你们的。在吃穿都很紧张的情况下,还是愿意缩衣节食供你们念书,这是最好的爱了。” “文中的赵太后,爱她的小儿子长安君,即便暂时会令长安君处于一种不自由的甚至危险的境地,可这也是在锻炼长安君的能力,一旦赵太后百年,长安君也是曾经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的,他也能够借此自立。” “至于你们,虽然读书很辛苦,但是想想父母挣钱又何尝不辛苦,所以各位同学,更应该谨记于心,努力学习,争取做一个有用的人,争取对社会对国家做出贡献。”苏惟眇笑容明亮,但凡讲课,她总要以勉励总结陈词。 恰值此时,铃声响起。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苏惟眇收拾起书卷。 “起立,老师再见!”有人带头喊。 “同学们再见。”苏惟眇想若是她老妈看到这一幕,也算心满意足了,她老妈曾经就一心希望她做老师的,可是她念了商科,毕业后进了公司。 如今也算是偿了她老妈的心愿吧。 - “努力学习,争取做一个有用的人,争取对社会对国家做出贡献。”教室外面立着两人,他们已旁听了许久,其中一人重复这段话。 “怎么样,密斯苏讲课讲得很好吧?善于将书本和实际情况相结合,让学生们能更好的理解文中的意思。”哈登教士笑眯眯的对身旁的人说,不吝夸赞之词。 苏惟眇拿着书本,脚步轻松的走出了教室。 “赵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她笑着,望着来人问。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 第 58 章 她脸上的笑容实在过于明亮耀眼,令赵海潮无法移开目光。 她更开朗了,甚至对着他都是一张笑脸。似乎瘦了一些,眼底有几分青色,看样子没有休息好。 “我过来看看学堂的情况。”赵海潮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是吗?学生们刚刚下课。”苏惟眇自从上次在机器织布局见过他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撇开前夫的身份,赵海潮做朋友的话,还是不错的。 说起来建这所学堂,当初还多亏了赵海潮从中帮忙呢。 想不到他来会碰到她在上课,他记得她曾说过,不会下场教学生,怕误人子弟。 是什么令她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呢? 既然她的想法并不是一成不变,那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哈登教士没有陪同?”苏惟眇有些诧异,据她所知,巡抚大人莅临,哈登教士是要作陪的。何况哈登教士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他有事被叫走了。”赵海潮不甚自然的说,他才不会说是自己将人打发走的。 苏惟眇点点头,哈登教士确是不是个闲人,有不少事情要忙。 “你近来可好?”他轻声问。 “还不错,你呢?”她神态轻松。 “尚好。”和她相比,他是紧绷的,他在竭力掩饰。 “那就很好,”她点头,“我要回家了。” 她把那座宅子称之为家吗?这个认知,令他的心沉了沉。 “我送你。”他的话脱口而出。 “不用麻烦了,我是坐马车来的。”苏惟眇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手。 “......”他沉默。 “这种天气,这么热,赵大人就早些回去吧,我们又不顺路。”苏惟眇瞧着天空,即便夕阳西下,热气未散,外面还像个蒸笼。 “顺路,我要去机器织布局。”他语气肯定。 这个时候去机器织布局?太阳都落山了啊。 “赵大人,真是矜矜业业啊。”她干笑两声。 - 出了门去,苏惟眇登上马车后,赵海潮才翻身上马。 “赵大人。”苏惟眇掀开帘子,探出脸喊他。 “嗯?”赵海潮勒住缰绳,侧身回应。 “你没带随从吗?”她没有看到一个他的随从。 “没有。”他垂眸回答。 “青石寨被剿了?”她又问,近来她忙于生意和学堂等事宜,没怎么关注青石寨的事情。 “暂未达成。”他有些赫然,原本朝廷已经准备派驻军清剿,不知为何清剿文书迟迟未下达,他曾去问过,其中水不浅。 “哦。”她点头,青石寨能在闵城外屹立不倒多年,料想不只是简单的土匪。 他再转眼看,她却已经放下了帘子,帘子被风轻轻吹动。 马车轱辘前行,一骑随行一侧。 她变了不少,似乎长高了一些,苗条了一些,笑得更真切了些。 那座宅子他不是没去过,只是他都是悄悄去的,只是都远远站着,不曾靠近。 他知她过得很好,心里为她高兴,又止不住失落。 她离开了他,过得更快乐了,反观他,心里空了一大块。 从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他知道自己有时脾气变得古怪,可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马车晃晃悠悠的,最终到了目的地。 马车夫牵着缰绳,回身道:“小姐,到了。” 马车里毫无动静,他正准备敲车门,被一只手拦住了。 他看到手的主人,跳下了马车。 赵海潮伸手,轻轻撩开帘子,看到某人靠着车壁,睡得正香。 她睡得真甜,他露出一个笑,随即笑又消失在了嘴角,她定是没有休息好,才会这般就睡着了。 - 恰值此时,对面的门开了,桃英走出来,看见苏惟眇的马车。 “眇小姐回来啦!”她欢快地走过来。 直到走近了,才看到马车旁还站着一人。 “赵大人!”桃英赶紧立住脚,鞠躬行礼。 马车里的苏惟眇睁开了眼睛,嘴里咕哝道:“到了啊!” 她说完话,伸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 她还没睡够呢。苏惟眇磨磨蹭蹭的钻出马车,才看到给她掀帘子的竟然是赵大人。 “赵大人还没走?”她睇他一眼。 “……”赵海潮腹诽:不是自己要走,就是赶他走。她到底是多不待见他? 其实这回他错怪苏惟眇了,她问这话没毛病啊。 前夫什么的,不敬而远之,难道还上赶着凑上去? “眇小姐,少夫人请你一块儿用晚饭呢。”桃英对着苏惟眇笑说。 “哦,我先回去梳洗换个衣衫就过去。”苏惟眇耸肩,伸手捏了捏刚才靠着车壁靠麻了的手臂。 桃英听了,行礼回了对门。 “赵大人不是要去机器织布局吗?赶紧去吧,免得天晚了。”苏惟眇真诚建议。 赵海潮才记起方才他想的借口,他就算去机器织布局,也不用赶在这个时候。 看着赵海潮上马,驱马离去。 苏惟眇打着哈欠往自家大门里走,心想:难道赵大人还想去江瑜家吃晚饭? 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呸了两下,喊知春备水,她要梳洗。 - 最近古家布庄从外面进了一批洋布,也在闵城里销售。偏陈长青此时又去了申城,织布局的事情都压在了江瑜头上,让江瑜忙了起来。 这天苏惟眇又在对门吃饭,她听闻此事,忍不住抱怨怎么能让一个孕妇忙成这样。 “也不是很累,只是要想法子,去解决问题。”江瑜安抚道,她知道苏惟眇是为她着想。 “嫂子,明儿起,出门的事情我替你去办,”苏惟眇看着她,皱起眉,“你挺着个大肚子,我也不放心啊。” 江瑜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上露出柔和的笑。 “就这么说定了。”苏惟眇拍板定了。 江瑜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真的是越来越会拍板定事了呢。 “嫂子,你笑什么?”苏惟眇疑惑。 “我是开心啊,为你开心。”江瑜笑言。 “少夫人,江夫人来了呢。”桃英笑着从外面进来。 “快请进来。”江瑜扶着腰就要起身。 苏惟眇赶紧一个箭步,窜到她身边,一把扶住了江瑜的手臂和背,嘴里叫道:“哎哟,我的嫂子耶,你就好好坐着别动。江大嫂马上就进来了!” “就是就是,快坐下!你身子重,不要起来迎我,那些虚礼就不要了。”说话间,江瑜的嫂子走了进来。 自从江瑜搬到闵城住,她的哥哥嫂嫂时常登门看她,尤其是江大嫂来得很勤,每回来都要带几样新鲜的食材。 “江大嫂这回又带了什么啊?”苏惟眇笑眯眯的问。 “惟眇也在啊,这回事新鲜的笋,今儿早上才从竹林里挖的,最是新鲜不过。”江大嫂很是爽快。 “那可真好。”苏惟眇扶着江瑜重新坐下来。 桃英和知春端了茶水瓜果进来,摆放好,也在屋里的小杌子坐下。 “晚上可以吃腊肉炒笋了!”苏惟眇笑道。 “你呀,就知道吃。”江瑜笑她。 “人生都离不开吃喝二字啊。”苏惟眇理直气壮。 “惟眇说得对!”江大嫂觉得这个苏家大小姐,真是个可人儿,人长得美,风趣活泼,没有架子,又帮着江瑜,还自己管理铺子。 原先也是一桩好姻缘,只是不知怎么突然就和离了。 她和江瑜说过这事,“惟眇就是太年轻了!赵大人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身居高位,又无妾室通房,也没有外室,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赵大人又升了官,该是好好抓在手里,赶紧生个孩子,她怎么就同意和离了?” 江大嫂的这番话,可以说是问出了大多数人的疑惑,撇开那些看笑话的人不说。 “这话你可别当着她说了,我劝过了的,没用。”江瑜摇头,她自然没讲苏惟眇的原话。 “她真心对你好,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往错路上走,而不劝劝她?”江大嫂急了,她现在是把苏惟眇当做自家妹子看待。 “现在说这些没用的。”江瑜倒觉得未必是条错路,至少在她看来,赵大人对惟眇是有情的。 后来江大嫂登门时,看到苏惟眇自己小日子过的挺好的,没有憔悴不堪,也没有伤心抹眼泪,反倒更随性了些。 她也就不提那话了,心里慢慢将这事忘了。 “这日子该近了吧。”江大嫂瞧着江瑜圆溜溜的肚子。 “是呢。”江瑜点头。 “那你就少出门了,虽然说是出门坐马车,可万一要是在外面发作了,如何了得?”江大嫂有些担忧。 “我刚刚才和嫂子说了呢,从明儿起,我替她出门,她就好好在家养胎。”一旁的苏惟眇狂点头。 “是吗?那就麻烦惟眇啦。”江大嫂笑起来,宽心不少。 机器织布局的事情,苏惟眇不算陌生,就算这些日子她没怎么去过,江瑜也是将生意讲给她听了的,有时候还丢给她几层账本看看。 “说什么麻烦,都是自家人!”苏惟眇浑不在意的摇手。 “稳婆呢?找人去看了,近些日子都不会出远门?”江大嫂事事都要操心的。 “看了的,过些日子就会请人住进来。”江瑜回答。 “还要请人住进来?”江大嫂有些吃惊,“也是,这样稳妥些。” “这也是惟眇建议的。”江瑜笑。 “哦?惟眇真是厉害啊!”江大嫂叹道,没生过孩子的苏大小姐竟然还懂这些门道。 “哪里哪里。”苏惟眇谦虚。 几人喝茶吃瓜,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忽听得外面吵闹起来,知春和桃英赶紧起身出去看情况了。 不多时,知春撩开帘子进来焦急地说: “小姐,不好了!少爷打人给抓起来了!”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59 章 “哪个少爷啊?”正在吃西瓜的苏惟眇抬头,轻飘飘问。 “就是骞少爷啊!”知春焦急的很,偏自家小姐不急。 打的什么人啊,就被抓起来了?苏惟眇颇为不解。 照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打架斗殴一般不会被抓,当然除非导致的后果严重,官府才会抓人。 “打了谁啊?打得怎么样?”江瑜忙问。 “来报信的是成衣铺的伙计,说不清楚。”知春回答。 苏惟眇和江瑜,相视一眼。 苏惟眇丢开西瓜皮,拿起布巾擦手,起身,“嫂子莫急,我去看看情况。” “我让杜账房去找你,有些事他出面处理会比较好。”江瑜道。 “好,多谢嫂子,”苏惟眇放下布巾,“江大嫂,那你陪嫂子吧。” 等苏惟眇出门时,知春已经吩咐马夫套好马车,登车即可出发。 知春提着苏惟眇出门用的布包,跟着钻进了马车。 马车奔走,苏惟眇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正值烈日当空,热得很,本是在家吃瓜饮茶的纳凉时刻。 偏她还得出门去看她那个被关起来的嫡亲哥哥。 苏骞不好好在书院念书,跑到闵城打什么人啊? 说实话,苏惟眇从不觉得打架斗殴有什么乐趣可言,她上次将一帮土匪揍得东倒西歪,可她竟然觉得手被铁枪磨破了皮痛得很。 - 苏惟眇来到衙门的牢房外,竟然没能进去见到苏骞,守门的衙役看到奉上的银子,愣是没收,当然也不让探望。 银子竟然不好使?苏惟眇颇为奇怪。 难道苏骞揍得是哪个了不得的大官?他怎么会和大官有交集?还有分歧到打人的地步? 苏惟眇来到衙署外,竟然遇到杨先生携一人往里走。 “杨先生,请留步!”苏惟眇硬着头皮叫住了赵大人的幕僚,希望人家还记得她长啥样。 穿深灰色布衫的杨先生循声望去,看到来人,眼底浮现笑意,他让同行那人等一等,走过去。 “夫人来了。”杨先生客客气气的拱手拜礼。 “赵大人在吗?”苏惟眇此时没有纠结称呼。 “在的,夫人请随我来。”杨先生作请状。 不经通传,就直接带她进去。这么好见?苏惟眇有些诧异,按理说她现在又不是赵海潮的夫人了,他的幕僚下属也不必这般恭敬客气。 不过旁人对她客客气气的,不管是因着什么原因,她乐得接受这种客气。毕竟没人愿意被人恶意对待。 只是观看同行的胡须中年人,肩挎一个木箱子,她猜测应该是个大夫。 可是为什么要请大夫来衙署?哪位大人受伤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没有多问。 谁知这大夫竟然是一路随行。 这座巡抚衙门,是苏惟眇第一次来,穿堂两廊,大门、仪门各若干。穹堂峻宇,规制壮丽。 “夫人,请稍后,我进去通传。”杨先生回首道,虽然他觉得不用通传,大人很乐意见到夫人的,可是面子上要过得去嘛。 其实两扇门大开着,只是看不见屋里人。杨先生上了台阶,轻轻扣了扣门,随即进去了。 不过片刻,杨先生就出来了,面上带着笑,请人进去。 - 苏惟眇一踏进去,就看到了侧对着门坐在椅子上的赵海潮,他听到动静望过来。 哎哟!这谁下的手啊?瞧瞧一张俊脸,嘴角、颧骨都挂了彩。苏惟眇登时觉得自己的脸都痛起来了。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她走近了些,觉得脸上的伤更醒目了。 “这谁下的手啊?”她瞬间明了后面的大夫是来干嘛的了。 赵海潮没作声,偏开脸。 “诶,让我看看!”苏惟眇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制止他转开脸。 这个动作令在场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啊啊啊,小姐在做什么?小姐竟然捏着赵大人的下巴!一旁的知春抿着嘴,心里狂喊。 哈哈哈哈,大人这是被调戏了?!一把年纪的杨先生摸着胡子,觉得赵大人还是蛮有希望的。 这女子是谁啊?胆敢对正二品的巡抚大人上下其手!大夫赶紧垂下眼睛,非礼勿视! “大夫,你快来看看开什么药,”苏惟眇转头看大夫,“可千万别留疤啊。” 她对这种外伤毫无经验,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赵海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的手还捏着他的下巴颌呢,他的喉结轻轻滑动。 苏惟眇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甚是不妥,他们已经和离了,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干嘛这么关心他的伤势啊? “大夫快来看看吧。”她有些不自在,收了手,背在身后,退开两步。 大夫很快就查验伤势并开了药方,随后被杨先生送出去了,知春也被杨先生给叫出去了。 “你以为是谁下的手?”赵海潮一手搭在扶手上,不冷不淡的问。 不不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苏惟眇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感觉。 “你来找我有事?”他又问。 “揍你的人不会就是我哥吧?”苏惟眇觉得自己要哭了。 千万别啊!千万别啊!苏骞还要参加科举考试,可不能有案底。 苏骞的功夫如何,她是不知道的,难不成苏骞的功夫超过了赵海潮?据她所知,赵海潮文武兼备,武艺高强。 尽管微乎其微,苏惟眇还是抱着能够听到否定回答的希望。 他点头,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为什么打你啊?”苏惟眇扶额。 “因为你。”他轻声回答。 “因为我?!”苏惟眇不敢置信,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她也没给苏骞诉苦,让他去揍人啊。 “不会是因为咱们合离的事吧?”苏惟眇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他颔首,撇开视线。 哎!这不是给她找事情吗?苏惟眇现在只想将苏骞揍一顿解气。 她一路坐马车奔波,天气又热,又被苏骞的莽撞行为给气得不轻,手里的团扇使劲儿摇着,也还是觉得闷热。 “先坐下喝口水。”他起身拿起茶壶,才发现茶壶里是茶水,而她素来爱和白水。 “来人,”他扬声喊,立刻有人进来听吩咐,“去取一壶白开水来。” “是。”那人垂手而去。 “你不会躲开啊?”苏惟眇使劲儿摇着团扇,“你不是武功很高吗?” 他没有说话,全然不见方才吩咐人的气势。 “他一冲上来就动手,我……”他总不能说自己故意不还手,故意挨揍的吧。 “你的随从呢?也不知道将人拉开?”苏惟眇呛声。 “事情太突然,都没反应过来。”他轻声说。 苏骞当街暴揍一省行政长官巡抚大人,这样的案底要是写进形状,他怕是这辈子都别想考上了。 没反应过来?他们到底是做什么吃的?苏惟眇刚要说,又觉得自己这样指责他的随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还有为苏骞开脱的嫌疑。 当然,她确实想帮苏骞开脱,但也不是这种开脱法。 “我哥他被关在哪里啊?”苏惟眇问。 “我现在去揍他一顿!”她又补充。 他毫不怀疑她能将苏骞揍一顿,但是,“你不担心会将他打得没命?” 毕竟她的武力值,他是见识过的。 “嘿嘿。”苏惟眇尴尬,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能放了他吗?” “也不是不行。”没有人发现此时他的耳根还泛着红。 - 也不知苏骞的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他竟然当着一众官员的面儿将赵海潮揍了一顿。 你说就算你要揍人,那也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无人的小巷子,给他套一麻袋揍一顿就解气了嘛。 偏要众目睽睽下揍了他,还把自己给揍进牢房了。 所以他念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孙子兵法》就没有读一读吗? 巡抚府衙一众官员都在场呢,你将人家的主官揍得鼻青脸肿的,人家不抓你抓谁? 众人都十分气愤,当场就将人投进了大牢。 后来才知道他们将赵大人的大舅子,不是,前大舅子给抓了起来。 本要立马将人放了的,谁知人嚷嚷着不肯走,非要赵大人来见他。 这要是被苏惟眇知道了,她肯定得将苏骞大骂一顿。 苏惟眇走到牢房外,准备接苏骞回去。 牢门打开了,几个捆手绑脚的人被推推搡搡出来了。 苏惟眇退开几步,撇开眼睛,没打算看一堆犯人。 “嘿!洪哥,那不是女魔头吗?!”忽然有人大叫起来。 “嚷嚷什么?闭嘴!”押解他们的狱卒叱道。 听到“女魔头”三个字的苏惟眇,抬眼望去。 “真的是女魔头!” “女魔头怎么在这里?!” “快走,别叫女魔头看见我们!”不等狱卒再骂,几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原来是你们啊!”苏惟眇抱着手臂,踱步过去。 那些人正是上次被擒获的匪徒,他们伤得很重,在牢房里养了这些日子,才堪堪可以走路,于是他们要被押解去做苦力。 几人见她走过去,反倒低着头,或者举手遮住脸。 “你们恢复得不错嘛!这是要去哪里啊?”苏惟眇笑着问。 匪徒们抖着抖着,要往前面走。 “他们要去采石场做活。”一个狱卒回答。 他们已经听说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啧啧,就算是前夫人,还是和夫人的待遇没什么两样。 “可要好好做活啊,不要再沦落为土匪哦!”苏惟眇笑眯眯的叮嘱。 匪徒们怯怯的,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仿佛快点离开,女魔头就不能伤害他们了。 这群家伙,为什么叫夫人“女魔头”?他们一定是中邪了! 嗯,一定是的,他们关进来时伤的很重,嘴里嚷嚷着被“女魔头”打的。 可是夫人,弱不禁风的富家千金,怎么能将这伙穷凶极恶的匪徒打成那副样子? 他们一定是疯了。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欢迎大家踊跃留言讨论呀~ 第 60 章 看到苏骞手上和脸上都有伤,只是不严重,都是擦伤。 苏惟眇抿着嘴,想笑又生生忍住了。 “哥。”她迎上去,知春奉上一只钱袋给送出来的衙役。 两个衙役相视一眼,没有接。 “多谢两位的照顾。”苏惟眇客客气气道。 “应该的,夫人。”两个衙役拱手,行礼后,就直接走了。 知春看看捧着的钱袋,又看看苏惟眇。 苏惟眇摆手,示意她收起来。 兄妹二人上了马车。 “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没有受伤吧?”苏惟眇连忙问。 “没有。”苏骞摇头。 “你为什么要去揍赵大人啊?” “他欺负我妹子,我怎么不能揍他?”苏骞说着又捏起了拳头。 苏惟眇心里一暖,她以前没有哥哥,没有堂哥,也没有走得近的表哥,在父母两边她都算排在前面的,凡事她都冲在前面,护着底下的各家弟弟妹妹。从来没有一个冲在她前面,说要保护她的哥哥。 “下次见了他,我还得揍他!言而无信的小人,当初信誓旦旦说会照顾好你的,这才多久啊?我妹子这么好,他……”苏骞说,仿佛此刻若是赵海潮在他面前,他的拳头已经招呼到他脸上去了。 “诶诶,小妹,你别哭啊……那咱们下次不见他了!你……心里还想着他啊?”苏骞看到苏惟眇眼里闪着泪光,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不是,”苏惟眇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哥,我这是有些感动!” “感动啥啊?你是我妹子,我就该护着你啊。”苏骞见她笑了,也笑了。 “你下次可别这样,你是要考科举的。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就揍了巡抚大人?要背上这条,你以后的科举之路怎么走?”苏惟眇正色道。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在通过不少方法了解这个社会,不算不食人间烟火。天底下多少人读不起书,而读得起书的,出头的又有多少?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点也不为过。简直比现代的高考还要难上许多。 “是,我这次莽撞了。”苏骞自省,但他不后悔揍了赵海潮,亏他还将他引为知己呢,简直就是幻灭嘛。 苏惟眇将苏骞接到自己的宅子,供他洗漱更衣。苏骞脸色不咋好,他妹子就住这么寒碜的宅子啊? 一回来,苏惟眇先喝了两杯水,洗了手,才去了对门见江瑜。 -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当然忽略她捏着赵海潮的下巴翻来覆去看人家脸上的伤。 “所以赵大人还给你讲了条件,才放了苏骞的?”江瑜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我的谈判能力不怎么样,可是嫂子,你也不用这么笑我吧。”苏惟眇嘟着嘴,幽怨的说。 要不是看你是个孕妇,她说什么也要将你拉上,反正在说服赵大人这件事上,江瑜肯定比她的胜算大。 “什么条件?”江瑜兴致勃勃的问。 “两个月的晚饭。”苏惟眇垂头丧气的回答。苏骞真的是她亲哥吗?简直就是来坑她的嘛。 若非他惹出这档子事情,她怎么就会沦落成小厨娘?招待已经离婚的前夫上门吃饭! 虽然苏骞是本着给她出气的心去做这件事的,但是还债的还是她自己啊。 “意思是从明天起,他每天都要过来吃晚饭,直至两个月后?”江瑜复述自己理解的意思。 “嗯。”苏惟眇生无可恋地埋头在桌上,她这才过了多久的潇洒日子啊?简直不要太惨了! 江瑜想笑,可又竭力憋住,她觉得如果她笑了,苏惟眇一定会难过的。 “嫂子,我怎么觉得你笑得,有点儿……幸灾乐祸呢?”苏惟眇陡然直起身,看到了江瑜的憋笑,她语气不是很确定地问。 “哪有?你看错了。”江瑜坚决不肯承认。 “也许是我今天太累了,眼花了吧。嫂子,那我先过去了,吃点儿东西,就歇着了。明儿再过来听你吩咐。”苏惟眇喃喃道,起身,垂着双臂,无精打采地往外走。 “好呢,你慢点儿啊。桃英,送送惟眇。”江瑜叮嘱道。 她轻摇着团扇,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她倒是觉得赵大人未必如惟眇说得那般——不喜欢她。 - 次日清晨,苏骞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才记起昨晚的事情。 太寒碜了!比他拿苦读的书斋都还要小还要旧。他直摇头。 他睡在昨夜才收拾出来的前院的一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并两张椅子一张桌案,旁的就没有了,甚至连个衣架都没有。 早饭桌上,兄妹二人各坐一方。 馒头、包子、小菜、白粥、白水蛋,简单又不失营养。 “小妹啊,你昨天好像没说他们为啥把我放了?”苏骞问。 “没说吗?说了吧?哥,快别想这么多,吃了早饭,你就回莱阳。我也要出门去做事。”苏惟眇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说起这个,你搬回莱阳吧,看看这宅子,多小啊,多的人都住不下。还没有咱们家的别院大。你也住不习惯吧。”苏骞劝道。 “我觉得住的挺好的啊。搬回莱阳,一来是距离闵城太远,我又受不了长途坐马车,天天奔波我也受不了啊。二来,回去了那些风言风语更甚,爹娘听着心里也不好受,我不在跟前,他们说着说着就没啥意思了。”苏惟眇如实回答。她当初也是凭这两条说服苏二爷的。 吃了早饭,苏骞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苦口婆心劝苏惟眇回莱阳,不论他说得动听也好难听也罢,苏惟眇就是不为所动,坚持不搬回莱阳。 直到在苏惟眇的再三催促下,苏骞才出了门,跟着苏惟眇去了对门,见江瑜。 苏骞见了江瑜,无外乎说些珍重身体的话,寒暄一阵,就被苏惟眇催着出门,登上马车回莱阳去了。 哎,可算走了。苏惟眇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嫂子,你尽管吩咐我吧。”她转头对江瑜笑道。 不多时候,杜账房带着一个人来了,几人立在屋里,听江瑜的吩咐。 接下来苏惟眇代替江瑜去盯着机器织布局,杜账房等人负责其他工作。 - 苏惟眇精神抖擞,拿出了以前上班的劲儿,坐着马车去了机器织布局。 第一天上班的苏惟眇,很是敬业,不仅到厂房查看织布操作,检查成品布,查看原材料的质量,各种采购交接工具。 她从厂房里出来,顿感饥肠辘辘。早上出门出得急,她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呆这么久。 午饭怎么解决?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她正要叫知春去云来楼买些吃食回来,就看到知春从外面进来了。 知春手里拎着一只食盒,面色喜悦。 这个小丫头这么会做事,连午饭都准备好了?苏惟眇正要出口称赞她呢。 “小姐,这是陈少爷让人送来的。”知春将食盒放在桌上。 这个食盒原本是送给江瑜的,可陈府的人不知道今天来机器织布局的是苏惟眇,还是照样送来了食盒。 好吧,那她就帮嫂子吃了吧。懒得让人再出去买饭食了,她正饿得慌呢。 她招呼知春一起过来用饭,吃了饭继续在机器织布局处理事情。 直到快要到傍晚,苏惟眇才起身,捏了捏肩颈,又喝了剩下的半盏茶。 又和厂房里的管事交代了事情,才带着知春出门登上马车回去了。 - 马车停在院子门口,知春叫醒靠着车壁打瞌睡的苏惟眇,两人下了车。 努力工作真的很累啊。苏惟眇打了个哈欠,然后进了对门的院子。 她还得给江瑜汇报工作呢。 等她汇报完毕,进了自家院子。 “小姐,赵大人来了。”知春小声说。 他来做什么啊?苏惟眇暗想。 待她跨进屋,看到赵海潮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边的桌上摆放着瓜果和茶水,他正在喝茶,脸微微向下垂着。 这时她已经想起了昨天答应的事情,说实话,要不是他真的登门了,她可能就把这事忘了。 “赵大人,来得准时嘛。”苏惟眇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 “你回来了。”他偏头看向她,语气温和。 他脸上的伤搽了药,比昨天要好一些。想着他就顶着这张脸去衙署办公,有些想笑,不过她忍住了。 “那你稍坐片刻,厨房里已经在准备了。”苏惟眇说。 “好。”他点头。 她进屋说了没几句话,就出去了。 - 他过来吃晚饭,是掐着时间来的。当然他还是提前了一点点时间,照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个尺度分明的人,到得太早或太晚都会惹她不快。 尤其是这个时候,他断不能惹她不快的。 她时常外出,他是知道的,只是听说她最近出门的次数变少了。 这是她搬进来后,他第一次踏足这座宅子。 宅子无疑是小的,前面的院子也不大,但她布置得很好,沿着墙根种了一排花,马车停放在前院一个角落。 她比他想的要回来得晚,他想象的是什么呢?一来到这里,饭菜就已经备好,她坐在桌边,笑脸相迎? 是,开始他是这么想的,但实际情况与之截然相反。 仆人对他冷淡,但还算有礼,请他入客厅落座,奉上瓜果茶水,便都消失了。 他不禁嗤笑自己,都和离了,你还想她把你当夫君伺候着? ※※※※※※※※※※※※※※※※※※※※ 看文的小仙女们,中午好呀~ 第 61 章 说是客厅的屋子也不大,方桌一张并数张圈椅,靠窗的一侧,摆放了软塌和躺椅,一端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摆放着几册书,四壁也不是空空荡荡的,挂了几幅画。 傲雪红梅图、绽放的水仙花、蝶恋花、孔雀图,画的张幅都不大,他一一看过去,细看才知道蝶恋花和孔雀图,不是画的,而是两幅绣品,不论是花朵还是孔雀,都栩栩如生。 她竟然把绣品裱了挂在墙上当画作,和纸画穿插,难辨真假。 知春领着丫鬟们将饭食摆上方桌后,苏惟眇才姗姗来了,她换了一身衣衫,素淡的绿色,衣襟、袖口处绣了些花朵。 “赵大人,请坐!”她看他,指了指椅子。 一旁的木架子上已经放了装着清水的铜盆,他走过去净了手,用搭在一旁的干布巾擦了手,才走过去在她的左手一方坐下来。 凉拌黄瓜木耳、白灼菜心、魔芋烧鸭子、竹笋炒肉丝。 很家常的菜,就像从前一样。 他有多久没有同她一起同桌吃饭了? 上一次还是在府中,时隔许久了。 “怎么?菜不合口味?”苏惟眇看他盯着面前的菜,半天不动。 “没有,很好。”他回过神,立刻摇头,拿起筷子。 “你脸上有伤口,魔芋烧鸭子少吃点,里面放了不少姜蒜香料,凉拌菜里放了不少蒜,可以酌量,其他的但吃无妨。”苏惟眇说完,举筷夹菜,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好。”他应道。 他夫人真是太贴心了,有没有?他心里起了波澜。 吃饭过程中,无人言语,倒也不算怪异,因之前两人用餐时,也不怎么说话。 寂静地吃过饭,苏惟眇摸了摸肚皮,觉得自己吃太多了。 哎呀,比平时她一个人吃饭要吃得多啊。这样下去,非得长胖不可。 “怎么了?”他放下筷子,见她脸上浮现愁绪,当即问道。 “没事,”苏惟眇脸上的愁绪瞬间消退,起身,“那我就不送大人了。” “饭后不宜立刻走动,容我稍坐一会儿了?”他语气柔和,如春天的和风。 也是,苏惟眇没再反驳。容人家再多休息一会儿。 知春带着两个丫鬟进来收拾桌面,他二人起身走到窗前的矮榻和凉床边。 苏惟眇动作随意地在摇椅上坐下来,掩嘴打哈欠。 哎,一吃饱就犯困! 赵海潮在一边的凉床上坐下,看到矮几上几本书,其中一本正是《朱子家训》,他伸手取来,果真是他想的那一本。 “今晚竟然没有月亮!”苏惟眇望着洞开的窗外的夜空,只有璀璨群星闪耀着,忍不住感叹。 她看了会儿星空,偏头,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是《朱子家训》啊,”她凑近看一眼,“正好,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带回去吧,这就是你那本。当时搬走的时候,没找出来还你。” 那几本书都是游记话本之类的杂书,只有这本《朱子家训》是个另类,与其它书格格不入。 “你看到哪里了?”他翻开书页,想看看有没有书签什么的,谁知空无一物。 她一个字也没看,除了封面上那几个字,索性闭嘴不答。 他睇她一眼,她坦然自若。 你管我读不读?你管得着吗?她移开目光,望着窗外,翻了个白眼。 到赵海潮离开时,苏惟眇盯着他,要他将《朱子家训》带走。 他没有拒绝,拿着书,出门走了。 这才对嘛,苏惟眇抱着胳膊,倒在软塌上。 躺了一会儿,叫知春来给她捏肩膀。 - 次日,苏惟眇回来得比较早,照例去江瑜那儿汇报工作,然后回到自己屋里,洗手洗脸,衣衫也没换,倒在软塌上睡着了。 驱蚊香点着,一点一点弥漫在房间里。 她枕着右臂,酣然入睡。 赵海潮走进屋子,就看到了躺在软塌上的人。 知春正要去叫醒,被赵海潮拦住了。 “让她睡吧。”他轻声说。 知春有些纠结,一方面觉得小姐就这么睡在这里,不大好;另一面又觉得两人怎么着曾经也是夫妻,应是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 迫于赵大人的威势,她放下茶水瓜果后,就出去了。 只盼着小姐早点醒过来吧。 他在方桌边靠墙的圈椅上,坐了一会儿,眼光总是不受控制的瞟向某个方向。 反复几次,他起身,轻手轻脚走过去,倾身瞧她安静睡颜。 苏惟眇醒来时,入眼是昏黄的灯光,她起床向来不肯利索的爬起来,总是要磨磨蹭蹭的,尤其是现在她独自居住,更是随心所欲。 她翻了个身,打哈欠,伸懒腰,才堪堪清醒过来。 当她看到端坐在一旁的凉床上,看书的赵海潮,她确实有些被吓到。 “你来多久了?”她揉了揉眼睛。 “来了一会儿。”他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对上她的目光。他的语气温和,如同被阳光照得温热的湖水,不冷不烫,恰到好处。 这人还真是!虽他以前说话语气泰半都是温和的,但总透着几分不自知的冷漠,这点她深有感触。 如今嘛,又是另一种温和,冷漠悉数卸掉,甚至带着几分温柔。 这是受刺激了,还是转性了? 她本想说“你别动我的书”,又想着他昨天在这屋,今天又来了一会儿,没准早就把她那几本书的书名都知道了,索性闭嘴。 天气太热了,总是瞌睡连连,又很难睡得好。 她起身,埋头找鞋子穿上,径自出去了。 - 今天的晚餐,照旧四个菜:凉拌鸡、虎皮青椒、香菇油菜、海带豆腐汤。 香气扑鼻而来,苏惟眇觉得更饿了,招呼赵海潮赶紧入席。 “你今天去机器织布局了?”他慢吞吞的走过来,轻声问道。 “是。”苏惟眇诧异他问她的行程,转念一想,她去织布局这事,他很好知道。毕竟他是机器织布局的总办。 他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可是她开始吃饭了。 他垂下眼睛,举筷用餐。 寂静无声,只有筷子与碗碟相碰撞的声音。 苏惟眇还是觉得困乏,吃饭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 “赵大人,我可以问个事吗?”她丢下了筷子,看向他。 “当然。”他咽下口中食物,竟然有些紧张。 “当初江瑜被陷害一事,后来有查出什么吗?我还是觉得竹院有问题。”说起此事,苏惟眇不由得皱起眉。 “没有证据,亦没有相关线索。”他回答。 “不可能毫无痕迹,一定有哪个环节不对。”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屈指轻轻扣着桌面。这是她思考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她手指纤细白皙,一下一下扣着桌面,他看在眼里,仿佛扣在他的心弦上。 - 苏惟眇替江瑜上机器织布局做事,她做得很顺手,原本江瑜就制定好了各项规矩制度,照章办事即可,她也不过是盯着些,不让出什么纰漏。 机器织布局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位替江瑜做事的是赵大人的前夫人。 赵海潮也每天准时去吃晚饭,苏惟眇也没有多费心,反正每日三餐都是厨娘按照她开的单子来做的。 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新任巡抚大人赵海潮的三把火会从哪里烧起来。 巡抚衙门的官员们,心都吊着呢,虽然他们中有些人对赵海潮也算认识,只知道他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赏罚分明,这样的官,对百姓对国家,无疑是好的,只是对下属官员们,恐怕就未必了。 赵海潮在担任布政使期间,着力于抢救安置灾民,亲自在前线指挥工作,在水灾退去后,大力抓水患治理和灾民返乡安家方面的工作。许多事情都要亲自过目,方才准允。 在安置灾民方面,邀请城中乡绅富商,亲自游说他们捐粮捐物。 他自己以身作则,捐了大笔银子,他的岳家不仅捐银子,还捐粮食,给他挣足了面子里子。 凡事皆有利弊,主政官员大事小事都抓在手里,不放权,底下的官吏也不好开展工作。 相反,赵海潮又让他们失望了,在水患治理、灾民返乡安家的工作初步落实后,他也征求各衙门有司的人商讨长治久安之策,令行禁止,绝无怠慢。 他实在是会做官,会做事,该他年纪轻轻就当了巡抚大人。 - 这天赵海潮来到巡抚衙门,召集幕僚属官开会,在座的众人,心里都突突的,巡抚大人上任已经有些日子,一来忙于与上一位的事务交接,二来关注重点在机器织布局。 虽然机器织布局所产生的利润,官府只占两分,可这是省内头一份的,必定要做出个榜样来,一来好对上有个交代,二来也是希望机器能带来发展,三来也不枉费他辛苦筹划。 故而,新任巡抚赵大人,一把火都没有烧。 今儿把众人叫来,怕是要开始烧火了。 “今天请各位来,开这个会。第一个,青石寨匪帮为祸已久,不能再任其发展,须当商量个对策来;第二,如何给返乡灾民减免税赋。”赵海潮坐在主位上,面容沉静,声音洪亮而清朗,言罢环视众人。 “大人说的是,青石寨确是危害极大,许多过路的商人被打劫,”一个官员道,“只是青石寨的匪徒,大多都穷凶极恶,武艺高强,之前有几个县的衙门联合起来,剿了几次,都没能成。结果,青石寨的匪徒愈加嚣张。” “是啊,大人,几十几百个衙役哪里是那些匪徒的对手,定要上报朝廷,派驻军出动,方可一举剿灭。”又一个官员说。 两人说完,引得不少人附和。 “不过青石寨匪徒众多,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贸然出兵剿灭,恐怕不能一网打尽。可先探其实际情况,再次上报朝廷,或许更为妥当。”一个官员提出建议。 有人开始献言如何刺探青石寨的实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好生热闹。仿佛下一刻就要亲自挽起袖子,上青石寨剿匪去。 “看来众位的意见,都是剿灭了?”赵海潮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今儿不就是商量如何剿匪吗?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62 章 赵海潮瞧出了众人的疑惑,放下茶杯。 “我且问一问众位,可有人知道这青石寨的匪徒,是从何处来的?”赵海潮抛出问题,观看众人的反应。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大人准备招降青石寨的匪徒? 众人又是一番此起彼伏的讨论。 “兵不刃血,乃是上策。众位就先朝着这个方向想一想法子吧,”赵海潮说,“接下来,说说灾民减少赋税的事情。” 会议仍在进行,阳光在不断的移动。 不知今天她是否会收下?看向窗外的间隙,他忍不住想到。 - 苏惟眇正坐在书案后面,看账册,就看到知春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小姐,又送来了!”知春为难的说。 这些天赵大人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都让小五送午饭过来,说是衙署食堂的饭菜,小姐不愿意要,每回都让她送回去,可小五每天准时送过来。 哟!这么执着?都送了好几天了。苏惟眇掀了掀眼皮子,继续看账册。 她在某次晚饭的时候,给赵海潮说了,让他不要送食盒过来。 他当时没有表态,只说:“你总是要吃饭的吧。” 苏惟眇腹诽:我是要吃饭,可不一定要吃你的饭啊。 “你就当做,投桃报李吧。”他沉吟片刻,这样说。 要不是她的亲哥落到他手里了,她怎么会同意前夫来吃晚饭? 这是哪门子的投桃报李?被迫投桃,还要被迫接受人家的“报李”? 照苏惟眇对原书的了解,对男配角色的了解,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素来心高气傲,脸皮子薄,此事算是揭开了。 哪知道还是照旧收到食盒,只要她去机器织布局,食盒一定会准时送到。 而且还是她熟识的小五送来的。 “夫人,你就收下吧,不然回去了,大人会打断我的腿的!求求夫人可怜可怜我吧!”小五说得可怜兮兮的。 “打断的是你的腿,关我什么事?”苏惟眇语气凉凉的说。 小五又是哭又是求,整个人哭哭啼啼,婆婆妈妈,让路过的人还以为她在怎么收拾人家呢。 “行行行,走走走,赶紧走。”苏惟眇最是不耐烦这个,满脸嫌恶地挥手,让人滚蛋了。 食盒仍旧送来,她也暂时收下,可是只是放在那里,回去的时候又原封不动的让人给送回赵府。 “小姐,还是照旧处理吗?”知春期期艾艾的问。 “嗯。”苏惟眇头都没抬。 知春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抓了抓头发,实在理解不了,为何小姐就是不收赵大人送来的食盒,明明每天两人都一起吃晚饭啊。 吃晚饭的时候,两人也是说说笑笑的,看起来没有半点隔阂。 可是转眼,小姐就将人送来的食盒搁置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对于当时收下,转头就让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知春也问过苏惟眇,她说:“我要是不收下,小五又要哭哭啼啼的,我懒得听!” 亏得她以为小姐有一点点被赵大人打动了呢。 - 在屋里养胎的江瑜,正在和江大嫂聊天,却听桃英来报有人登门。 来的正是苏大夫人,她当初就不是很赞成江瑜住到闵城,可她又被江瑜说服了,可心底的不赞成仍旧存在,只是暂时退一步。 “娘,你怎么来了?”江瑜笑问。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苏大夫人故意瘪嘴做出一副不痛快的样子,“住在这么小小的房子里,如何舒心?” “大夫人来啦。”江大嫂笑眯眯的。 “亲家嫂子。”苏大夫人点点头。 几人各自落座,开启闲谈模式。 “我孙子乖不乖啊?”苏大夫人直瞧着江瑜硕大的肚子,面色愉悦。 “大部分时间都挺乖的,有时候比较皮实,老是伸手蹬脚。”江瑜神色温柔地轻抚肚子。 “那你饮食怎样?睡得好吗?瞧你写来的信,都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什么细节都没有。”苏大夫人接连发问,也表达了对于江瑜信件内容的不满。 “胃口还不错,什么都能吃。”江瑜笑。 “就是呢,她是我见过的少有的胃口这么好的孕妇。”一旁的江大嫂点头笑道。 “我听说惟眇也挨着你住的?”苏大夫人压低了声音问。 “是啊。”江瑜点头。 “这个丫头主意也太大了!和离了就该回娘家啊,兰院又不是养不起她,干什么独门独户的住在闵城?”虽然苏大夫人很感激苏惟眇当初奋不顾身、背负恶名救下江瑜,也救下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梅院的血脉未来。但她还是不能认同赞成苏惟眇的所有行为。 “娘,这点,我想眇妹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要不是她主意大,今天或许不是这番光景了。”江瑜拍拍苏大夫人的手。 “我……不是说不好,而是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多不方便啊。你二叔二婶只她一个女儿,就算她回家也不会亏待了她的。”苏大夫人只是不想苏惟眇一个和离的女子流离在外,过苦日子。 “大夫人,不是我说,要我看,惟眇妹子,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她也不会让自己过苦日子。就说如今吧,她就住在对门的宅子里,虽说房子不大,可门房、家丁护院、丫鬟小厮厨娘,都有人手,也都规规矩矩的。她手里又管着铺子,不缺银子,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心,都让我好生羡慕呢。”江大嫂说得绘声绘色。 “是这样吗?”苏大夫人疑惑了。 “只是说和离了,名声上不好听,可我瞧惟眇妹子不是看重面子名声的人。”江大嫂笃定地说。 “她若是看重面子和名声,当初就不该为护着我,得罪苏家竹院,背了个剽悍无德的骂名。”江瑜点头,深以为然。 若是在意名声面子,也不会放在好好的巡抚夫人不做,和离了当个抛头露面的女商人。 说起往事,苏大夫人觉得恍如在昨日,心有戚戚焉。回想起当日的苏惟眇,多么鲜活泼辣!多么口齿伶俐! “我也只盼着她过得好。”苏大夫人道。 “夫人,少夫人。东西都归置好了。”这时罗妈从外面进来。 “娘,你来就来,何必还带东西呢?”江瑜一听便知道苏大夫人此行给她带了不少东西来。 “我就爱带,怎么了?”苏大夫人瞪眼睛。 “多谢娘。”江瑜笑道。 “要我说,你就跟我回莱阳去,在家里生产,这里又小又窄,现在天气又热,如何住的宽心呢?”苏大夫人还是想劝说江瑜回莱阳。 “是啊,少夫人。现下也快中秋了,中秋节总要回家去过吧。等中秋过了,产期也快到了。家里的东西都备置妥当了,再说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出门巡查铺子和谈生意啊。”罗妈在一旁劝道。 “是啊,我也觉得你回莱阳,会住得更舒心,有大夫人在一旁照看,我和你哥哥也更放心。”这回江大嫂没有帮江瑜说话,相反她还反过来帮着苏大夫人劝江瑜回莱阳。 - 三人正在劝江瑜呢,只见帘子撩开,一月白衣衫女子笑着走了进来。 “这么热闹啊?” “惟眇,你来得正好!”被围在中间的江瑜朝她伸手。 “大伯母来啦。”苏惟眇向苏大夫人行礼,“江大嫂也来啦!” “惟眇,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一劝你嫂子。”苏大夫人将事情经过说了。 几双眼睛都盯着苏惟眇,她瞬间觉得压力有点大。 “这个嘛,主要看嫂子的实际情况和她的意愿啊。”她摸了摸鬓角。 “我是让你帮忙劝她回莱阳,不是让你来评理的。”苏大夫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众人瞧苏大夫人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们说得有道理,莱阳苏家梅院,地方宽敞,人手充足,又是江瑜住惯了的地方,在那里生产再好不过。反观此地,确实又小又破,狭窄陈旧,人多了就显得拥挤。 “我不管,我是你娘,你就回苏家生产,让苏確和他爹也看一看,咱们苏家梅院有血脉相承了。”最后苏大夫人忍不住拿出了长辈的权威。 - 江瑜搬走比搬来的时候要快速许多,不仅有罗妈帮着张罗收拾东西,苏惟眇也派知春带人去帮忙。 几个女人在屋里喝茶聊天,屋子外面人进进出出,收拾东西,很快就将东西打包好了。 “嫂子,”苏惟眇站起来,“我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和你们一起回莱阳。” “好。”江瑜点头。 这下好了,苏惟眇竟然肯一起回苏家,兰院的两口子也会高兴的。苏大夫人这样想。 只能说她还不了解苏惟眇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江大嫂在絮絮叨叨地叮嘱江瑜各种事宜,无外乎是生孩子这事。 论做生意,她和丈夫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江瑜;可是论生孩子,她可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对这方面有不少经验。原本她以为江瑜会在闵城生产,距离近,她还可以时常登门看看。 这下回了莱阳,就远了,要登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 小仙女们,中午好~ 第 63 章 赵海潮的心情很不好。 他这天兴致勃勃的出了衙署,去苏惟眇的宅子吃晚饭。 谁知道敲了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赵大人,您来了。”门房恭恭敬敬给他行礼。 屋檐下、屋里的灯都没点,只有院子里点了两盏灯。和往常灯火通明的景象截然不同。赵海潮不由得心生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小姐今儿不在家中,不过小姐列了菜单子,大人是否要在此用晚餐?若用,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做。”门房语气客客气气的。 “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小姐今儿应该不会回来。”门房答。 “她去了何处?”他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 “小姐今儿回莱阳去了。大人不知道吗?”门房看着面前的赵大人的脸色变化,后一句话的声音轻了许多。 “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 “小姐没说。只吩咐我等守好宅院。”门房摇头。 “小姐是和苏少夫人一起回去的。”门房补充道。 赵海潮没再问话,只是点点头,转头,才看到对门,大门紧闭着,不见灯火,黑漆漆的一片。 “大人要用晚饭吗?”门房又问。 他摇摇头,转身走了。 人都不在,独他一人吃,有什么趣味? 她一句话都没有捎带给他的,明明下午她还让人把食盒送回给他。 告诉他又怎么样?他难道还能追着去莱阳苏家和她吃一顿晚饭吗? 她撇开他,如此干净利落!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简直是铁石心肠! 偏偏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赵海潮慢吞吞的往回走,全然不复来路上的眉开眼笑。 - 赵海潮嘴里的铁石心肠的女人,此时正蹲在地上铺着茅草和断砖的地上。 不错,她此刻就在又脏又破的牢房里。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一天。反正原书中是没有这个剧情的,恶毒女配从来没有蹲过牢房,不管是公家牢房还是私人牢房。 又脏又乱,还有苍蝇嗡嗡飞的牢房,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这种地方。 事情要从几个时辰前说起。 她带着几个护院,护送江瑜回莱阳。三辆马车,七八匹马,也不算特别显眼。 而且他们走的是官道,匪徒一向不怎么在这一带活动。 按照原计划,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回到莱阳苏家,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吃着热腾腾的爽口饭菜,喝着烹香的茶水,然后再沐浴,洗去一身尘土,好好坐在窗口,对着庭院和月亮,摇着扇子纳凉。 可是很不幸,先是他们的一辆马车在路上出了问题,修理马车费了些时间,加上他们又走得慢,邻近傍晚时,他们在将要进到莱阳的地界上,遇到了埋伏已久的匪徒。 一时之间,场面乱糟糟的。对于怎么搞乱场面,让人心生恐惧,是匪徒们的拿手好戏。 本来苏惟眇带着护院,带着江瑜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他们人多,又拿住了苏大夫人的马车,江瑜如何能撇下苏大夫人,自己逃命? 于是乎,他们一行人,悉数被劫上了青石寨。 看着江瑜挺着个大肚子,苏惟眇心惊胆战的。 桃英和知春搀扶着江瑜,在铺了衣衫的茅草上坐下来。罗妈扶着苏大夫也挨着坐下来。 苏大夫人受了很大的惊吓,差点昏了过去,多亏罗妈在一旁,扶持着她的身体,也扶持着她的心。 “嫂子,你还好吗?”苏惟眇此时很关心江瑜的身体,这个时候,她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我还好。”江瑜点头,露出几丝笑,安慰苏惟眇。 “放宽心,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的。”苏惟眇只能这样宽慰他人,也宽慰自己。 “他们可不会这么容易就将我们放了。”江瑜一笑,当初她被抓到这里,不仅有苏家给的赎金两万两银子,陈长青还使了些手段,他们俩才得以平安出去。 这一回,他们不仅绑架了她,还绑了娘和眇妹妹,如何肯轻易放了他们? 怕是要把投入到机器织布局的银子都花了。 - 青石寨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恭喜大当家,贺喜大当家!大当家果真是英勇无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他们全数擒获!”刀爷拍马屁很是顺溜。 “行了!将人都关起来了吧?”何偃青大手一挥,很有气势。 “是的,已经关起来了。男人和女人分开关的。”刀爷连忙点头。 “好!弟兄们都辛苦了,开始吃喝吧。” 何偃青点头,他今天很开心,事情很是顺利。 众人高高兴兴落座,开始吃喝起来。 “大当家,我们这次赚翻了。”刀爷等何偃青落座了,他才在其旁边坐下,大肆吹捧。 “嗯。”何偃青端起碗,大口喝酒。这次筹划许久,总算成功了。 这次人在他手里,就是他说了算。 “那明儿一早就给苏家送信去?”刀爷问道。 “你来安排这个事。”何偃青道。 “是的,大当家。”刀爷开心的接下了这个事差事。 “大哥,喝酒!”桌上另一个汉子,端起碗,向何偃青敬酒。 “好!”何偃青豪爽举碗。 大厅的欢声笑语,和牢房的凄清冷落,两相对照。 - 夜色降临,街上人烟稀少,冷冷清清的。 “大人!大人!”赵海潮有些浑浑噩噩,他还在为苏惟眇一声不吭的回了莱阳不高兴。一路走回赵府。 忽然听得马蹄声和叫喊声,也没觉得是在喊他。 “大人!赵大人!”他看向来人,只见来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衣衫上还沾染了血迹。 “大人!快去救救小姐,青石寨的匪徒将他们掳走了。”骑在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时,摔倒在地。 来人是苏惟眇宅院里的一个护卫,他见过的。 “到底怎么回事?”赵海潮心中的伤感霎时间飞走了,他快步走过去,抓住那人的肩膀,急急问道。 “小姐带着我们几人,和少夫人一起回莱阳,在接近莱阳的地界,被埋伏已久的匪徒袭击了,我们的人都受了伤,小姐让我回来给大人报信。”护卫喘着气。 她被匪徒劫走了!他心里轰的一下,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多久了?事情发生多久了?”赵海潮急忙又问。 “两个时辰了,”护卫回答,他都要哭了,“大人,快去救救小姐他们吧!” 她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上次还把一众匪徒揍得满地找牙呢。可若是他们抓了江瑜来威胁她呢? 赵海潮不敢再想会发生什么。 他的心倏地绷紧了。 - 苏惟眇当然不会认为救兵马上就能到,明天早上能到都算不错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尽量不说话,门口还有带刀的匪徒把守着呢。 “给我们食物和水!”苏惟眇抱着双臂,走到门口,对两个守卫说。 虽然在别人的地盘上,贸然喝水就食,有很大的风险,可是几个人折腾了这么久,滴水未进,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虽然说把我们关在这里,但没有说不给食物和水吧?这天这么热,我们若有个好歹,你们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吧。去取干净的食物和水给我们,这些银子就是你的了。”苏惟眇拿出一块银子,递过去。 “你这个女人!给我乖乖滚回去。”一个抱着刀的匪徒接过银子,在手里颠了颠,丢给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语气不善的说。 前面在大鱼大肉的好吃好喝,他们苦命的在这里守着,一点油水都没有。 啊!果真是不能沟通的人呢!苏惟眇捏着眉头,看吧,和一帮野蛮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她真想拆了那几根木头,打碎他们的牙齿,可是回头看缩在草垛上的几个人,她又被迫把这个想法放下了。 还是应该保存实力,不轻易表露出能力,万一匪徒在食物里或者水里下毒,那就完蛋了。 “你们知道上一个和我这样说话的人,现在在哪里吗?”苏惟眇耸耸肩,用闲聊的语气说。 这时一个人从过道那边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两位哥哥,这是我特地给两位哥哥送的酒菜!”那人笑着说,嘴巴甜得很。 “你这小子真有心啊!” 那人在看到苏惟眇时,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女魔头……女魔头怎么在这里?”那人伸手指着苏惟眇,说话哆哆嗦嗦的。 另外两个匪徒相互看一看,又看看苏惟眇。 “这个是女魔头?不像啊!”匪徒甲说。 “是啊,完全看不出来啊。”匪徒乙点头。 “你吃多了酒,眼花了吧?”匪徒甲转头问那个匪徒。 “真的是她!就是她!”那人狂点头,还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脸,当时他脸肿了好久,痛了好久,幸亏他机灵,跟着刀爷跑回来了,否则只怕此时也在采石场做苦力呢。 “哦!你是那个漏网之鱼啊!”苏惟眇意味深长的说,“话说,你们那位刀爷还好吗?” “女魔头!”那人大叫一声,转身风一般的跑掉了。 “疯疯癫癫的!”匪徒乙嗤笑一声。 “女魔头真有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匪徒甲摇摇头。 女魔头确实在他们寨子里比较有名,就说这人武艺十分高强,甚至可能连大当家都打不过她。被她揍过的人,简直是生不如死。 不过他们也只是听说,没有在女魔头手底下挨过揍,也没有见过女魔头。 “你也认识我们刀爷?”匪徒乙问。 “有过一面之缘。”苏惟眇点头。算了,识破了她的身份也好,这样他们也会对她有所顾忌,至于要下手黑她,她观察了这个牢房的构造,外人确实很难从外面进来。 “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突然响起桃英的尖锐喊叫声。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64 章 听到桃英的尖叫声,苏惟眇没工夫再和这两个匪徒磨叽,她转身跑过去查看江瑜的情况。 看着江瑜衣衫上的那抹红色,苏惟眇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儿里了。 见红了!情况怕是不好!虽然她没生过孩子,现代社会有许多科普知识资料啊。 苏大夫人吓得不行,嘴里念着“菩萨保佑”,又念叨自己不该非要江瑜回莱阳,好好呆在闵城,就不会遇到匪徒,然后被劫上山寨,也不会动了胎气,见了红。 罗妈一边要宽慰苏大夫人,一边要查看江瑜的情况。 “见红了,羊水没有破。”罗妈轻声道。 “嫂子,你感觉怎么样啊?”苏惟眇颤声问道。 “肚子有些疼。”江瑜竭力隐忍,咬着牙齿小声回答。 “你们扶着她,保持一个舒适的姿势。我去同他们交涉。”苏惟眇吩咐众人,起身就要走。 江瑜抓住了她的手,她眼里含着水光,“小心点。” “我会的。”苏惟眇点点头,觉得鼻子酸酸的。 江瑜心里也绷着,此时竟然要惟眇一个小姑娘去同那帮凶恶的匪徒交涉,她心里真不好受。 可看一看一旁垂泪的苏大夫人,两个惴惴不安的小丫鬟,除了惟眇,竟无人去做这事。 - “我要见何偃青,去把你们的大当家何偃青叫来!”苏惟眇走到门口。 两个正蹲在地上吃菜喝酒的匪徒,没有吱声,也没有理会,径自喝酒吃菜,充耳不闻。 “我再说一遍,去叫何偃青过来见我!”苏惟眇一字一句地说。 她没有发怒,也没有歇斯底里,她只是在说话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将铁门撕开了。 对,撕开了,像是撕开一张药膏一样。 两个匪徒看着一向牢固的加厚铁门在那个女人手里,轻轻松松被撕开了。 “快去!不然这个门就是你们的下场。”苏惟眇的手仍旧扶着门,仿佛那门还好好长在门框上。 两个匪徒目瞪口呆,吓得屁滚尿流,飞快跑了。 啊啊啊!看来真的是女魔头! - 正在好酒好肉吃着的何偃青,在看到一个人溜进来,在和刀爷咬耳朵,他眼光一闪,垂下眼眸,继续喝碗里的酒。 “大当家!大当家!女魔头来了!女魔头来了!”不多时,两个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刀爷的脸色唰的白了。 “何事如此慌张?好好说话!”刀爷站起来,叱骂道。 “大当家!”两人跪倒在何偃青面前,“女魔头说要见你!” “对对对!”另一个点头如捣蒜。 单枪匹马,夜闯青石寨!真的是比汉子还汉子!在座的众人闻言,很是吃惊。女魔头的传言,在青石寨流传,他们也听说过一些。 “哈哈哈,该不会是想给我们大当家当压寨夫人吧!”一个人哈哈笑道。 “就是啊!这深夜送上门的,多不容易!” “大当家,你就去见一见吧!” “她在哪里?”何偃青放下碗。 “在牢房里。”两人哆哆嗦嗦的。 众人一默,这是什么情况?女魔头怎么会跑到他们的牢房里去? 难不成是挖地道过来的? “说清楚!”何偃青沉下脸。 - 何偃青双手背在背后,带着人,气势汹汹来到牢房,在看到立在墙上的铁门时,他的眼睛闪了闪。 “何偃青,我有笔交易要同你谈。”一个穿着月蓝色蜀锦刺绣衣衫的女子,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你觉得你这样有资格和我谈交易吗?”何偃青忍住发笑,冷着脸问。 “要是没有,你不会出现在这里。”苏惟眇才不会为对方的匪气所震慑,她冷着一张脸,语调平静。 牢房门口挤满了想要一睹女魔头风采的人,他们的目光在苏惟眇身上和靠着墙的大铁门之间,来回着看。 “你想谈什么?”何偃青问。 “生死和前程。”苏惟眇答。 “落草为寇,实非你们的本意。都是逼不得已,为了活下去。但是这条路长久不了,你要说青石寨都在此处扎根多年,覆灭是早晚的事,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就没想过要走别的路吗?难道你打算一生为匪,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是贼吗?”不错,苏惟眇想要凭借已知的剧情,说服他。 “你又有什么明路可指吗?”何偃青一笑。 “江瑜是苏家的当家,她生意做得很大,未来还会做得更大。你跟着她做事,稳赚不赔。”苏惟眇扬了扬下巴。 何偃青看坐在稻草上皱着眉的江瑜,很是怀疑苏惟眇的说辞。 诚然,苏惟眇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了。青石寨不知道哪天就被官府剿灭了,届时他是不是只有身死刀下或者逃出去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你有什么条件?”何偃青问。 “现在派人快马去请大夫,然后我要你的房间,”苏惟眇回答,“给我的人治伤。” - 当江瑜等人从牢房挪到何偃青的房间时,她们几人还有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凭着眇小姐的一番嘴皮子,人家就悉数答应了? 这么好说话的话,在山下被抓时,怎么不和这土匪头子说做交易呢。 何偃青先叫了个寨子里的老大夫过来给江瑜诊脉,只说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卧床静养即可。 知春和桃英服侍江瑜在床上躺下,苏大夫人则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照苏惟眇的想法,她这会儿就想出去将那帮子人给狠狠揍一顿。 江瑜这怀个孩子容易吗?还没诊出脉时,先是差点被泥石流冲走,然后又被劫走,接着差点被沉了塘。这会儿又遇到土匪绑架。真是太不顺畅了! 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也不是发火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江瑜好好养着,不担惊受怕,努力给她创造静养的环境。 - “让我来说一说,看我说的对不对,怎么样?”苏惟眇坐在椅子上。 何偃青点头。 “你们之所以次次都能逃脱官府的追捕,不过是因为有人提前给你们递了消息。”苏惟眇慢慢说。 何偃青脸色不变,心里道:难道官府已经查出了内鬼? “而这个消息是递给你们的三当家的。若有一天青石寨真被官府端了,他也能以卧底在此,由人保下来,性命无虞不说,还能衣食无忧。而你,和你的兄弟们呢,只有做刀下亡魂的份了。” 何偃青脸色不变,心里道:是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你手底下的人,不都是个个武艺好吗?去给江瑜做事多好?不用打家劫舍杀人性命,还能安安稳稳过好日子。难道你就不想娶个老婆生孩子?” 何偃青脸色不变,其实已经意动。 “你怎么就敢说江瑜生意会越做越大,并且会给我们差事做?”何偃青问。 “我当然敢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苏惟眇笑问。 何偃青蹙眉,他自然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曾经的巡抚夫人。 “她是我嫂子,有我的举荐,哪里会不成?”苏惟眇胸有成竹地说。 何偃青也知这个苏惟眇和她堂嫂江瑜,关系亲近,两人在闵城比邻而居,走动异常频繁,甚至苏惟眇还替江瑜去机器织布局坐镇。 而且他还听了些苏惟眇的传言,传言说在她成亲前,她是个知书识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可是成亲后,不知为何变得跋扈剽悍,带着人在娘家堵门,与苏家长辈在祠堂前对骂,好不威风。 他当时听了觉得有些意思,一个女人怎么成亲后变化这么大? 今天见了真人,他觉得确实有点儿意思。 果真是个胆大的! “若他用你的项上人头,倒是可以换一个不错的前程。”苏惟眇微笑。 何偃青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即便是微小的变化,他坐直了身体,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看向了别处。 “你何不为自己谋取一个前程呢?”苏惟眇不紧不慢的说。 - “大当家,她说什么?”刀爷一见到何偃青出来,立刻迎上去问道。 他是生怕何偃青信了苏惟眇的话,要他说,这个女子满嘴谎话,但是他被苏惟眇揍得太惨了,可能是心理阴影太大了。 苏惟眇听到了这话,撇撇嘴,看了刀爷一眼。 刀爷恨得不行,可又不能冲上去打苏惟眇一顿。 两扇门被关上了,两个带刀的壮汉守在门口。 何偃青看了刀爷一眼,“派去请大夫的人出发了吗?” “是的,已经出发一刻钟了。”刀爷回答,不知道这个时候能去哪里请到大夫来。 “把门给我看住了,不许人进出。”何偃青看一眼紧闭的大门。 “是,大当家!”两个守卫朗声回答。 “大当家,那你同意她的交易的了吗?”刀爷换了个问法。 “她让我们去谋取个前程,你觉得如何?”何偃青笑问。 “我们能谋什么前程?”刀爷喃喃,都落草为寇了,难不成要下山做个良民? “你自己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何偃青冷哼一声,走掉了。 突然被训斥的刀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大当家真的被那个女人说动了? 若真是这样,那他怕是要另做打算了。 他和这个女人结了仇,怕是无法善了。 ※※※※※※※※※※※※※※※※※※※※ 看文小仙女们,中午好! 第 65 章 再次见到何燕青的众人都有些瑟瑟发抖,想起了先前在山下时掳走他们的凶恶形象。 看到何燕青走了出去,之春赶紧过来问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苏惟眇回头看了一圈屋里的众人。 “现在就是照顾好嫂子,其他的只有等着了。”苏惟眇语气很冷静。 她在心里祈祷,但愿那个跑去找救兵的人能够顺利找到赵海潮,然后尽快来救他们。 江瑜躺着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始终紧皱着。 若她非怀有身孕,倒也不至于如此后怕,紧张只是怀有身孕的她心肠变得更加柔软,有些多愁善感,更经不得什么惊吓。 至于苏大夫人,她紧紧地坐在床边紧紧抓住罗妈的手,两个人都吓得不轻。 苏惟眇在椅子上坐下来,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竖起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尽管何偃青已经答应和他做交易,可是她的内心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下来,她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尽管这一天的经历已经令她十分疲惫,可是她仍然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 她闭起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有蟋蟀声、鸟叫声、犬吠声、蝉鸣声。偶尔有几有会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 知春看着苏惟眇安然坐在那里,面容平静,眉宇宁和,她的心也慢慢的平静下来,尽管仍然害怕和恐惧。 苏惟眇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那样平静,她的心情很复杂。 一面担心,何偃青是否会信守承诺。一面又担心,派去派出去的请大夫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可是她也知道,光是担心毫无办法。 她不能撇下屋里的人独自逃走,她只能和他们待在一起,尽己所能地保护她们。 “你们不要太紧张,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大家都累。”苏惟眇睁开眼睛,安抚众人。 “有我在这儿来,大家放心吧。”他又是一笑。 她们几人方才在牢房里看到了,苏惟眇就像是被大力神仙附身了一样,轻轻松松将那个铁门给摘了下来,他们都吓得目瞪口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什么时候苏惟眇竟然这么厉害了。 他们一面吃惊,一面又庆幸,觉得有救了。 桃英一直都守在江瑜的身旁。 “小姐,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替你看着。”知春轻轻走到苏惟眇身边轻声说道。 “好,我睡一刻钟。准时叫醒我。”苏惟眇拿出怀表交到知春手里。 “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守着。”知春看着苏惟眇,手里紧紧地捏着怀表。 苏惟眇闭着眼睛,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养神。 知春在苏惟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睛紧紧盯着门口,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怀表的时针。 - 何偃青回到大厅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等他。大厅里灯火通明,一些人还在划拳喝酒。 看到他进来纷纷喊到“大当家”。 “大当家,那个女人的话可信吗?”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男子,走到何偃青身旁问。 “她说的话未必可信,不过江瑜的话,倒有几分可信。”何燕青慢慢说道。 “她现在是苏家的当家人。”黑色锦衣男子点头道。 “那应当值不少赎金啊,”他又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他说着笑起来,仿佛看着一大笔银子跑进了他的怀抱。 “明天先让人去打探打探消息。”何偃青不置可否,只这么说道。 “大当家,听说那个女魔头可是巡抚大人的老婆,会不会有官兵打上门?”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傻呀,什么巡抚大人的老婆,她早就不是了。”又一个人反驳道。 不是现在的老婆,也是曾经的老婆呀,那个人心里嘀咕道。碍于对方是三当家的心腹,他没敢继续说。 “就是啊,听说那个女人一和离,立刻就搬走了。”有人附和道。 那个女人居然这么容易就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何燕青心里疑惑。 这些想法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以三当家为首的一拨人,觉得苏惟眇不可信,放着好好的肥羊不宰,还当祖宗一样供着? “我自有用处。”何偃青一抬手,打断众人的纷纷议论。 “各处务必严格把守,在外小心行事。”他又对众人说。 “是。”虽然有人暗中不服大当家的,但明面上还是整齐划一地应声。 何偃青把自己房间贡献出去了,纵然心里有点不爽,然后他就住在了原来房子的旁边的屋子。 刀爷也觉得,何偃青就这么把房子让给那几个肥羊,心里其实不赞同,但也不好明着再反对大当家。 何燕青拎着自己的长柄马刀,住进了旁边的屋子,大大咧咧的。 他的一众属下,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 何偃青躺在自己不熟悉的榻上,抱着手臂,正准备睡觉。他的长刀放在他的枕头旁边。 夜半十分,忽然间听到了急促的号角声。 他霎时坐了起来,身躯紧绷着。一把将他旁边的长柄马刀抓在手里。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官兵攻上了山门口!”他的一个手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禀报。 “真的是官兵?来了多少人?”何燕青沉声问道。 “是的,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反正也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来势汹汹。”手下回禀道,声音里有些恐惧和担忧。 “领头的是谁?”何燕青问道。 “不知道,官兵没有自报家门。”手下回答。 没有自报家门,会是谁呢?旁边几个县的,应该不可能这么晚过来,那就是从闵城来的,到底是谁去报的信?官兵这么快就打上门来了! 既然是闵城来的,那为何没有提前报消息过来? 何偃青的心里有很多疑惑。 “三当家呢?”何偃青问道。 “应该已经有人去通报三当家了。”手下回答。 “叫醒弟兄们随我出去迎敌。”何燕青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人拱手说完就走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带人攻打。何偃青脸色铁青,握着长柄马刀,起身出门而去。 - 寂静的夜里,突然间喧闹起来。 声音有近又有远,奔跑声,喊叫声,夹杂着涌来,听不太真切。 一直没有睡着的苏惟眇,瞬间惊醒了,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 她跑到门边上去听了一下动静,发现外面吵闹得很。 隐隐约约在说什么有人攻上山寨了。 苏惟眇心中一喜,难道是赵大人过来救他们了? 她跑过去,轻声叫醒几人,让大家警惕起来,自己找了一根棍子,然后到门边守着。 不多时候就有人来敲门。 苏惟眇隔着门问是谁,来人说是大当家让她们出去,跟他走。 “你让何偃青自己过来跟我说。”苏惟眇这样回答。 “让你走就走,费这么多话干什么?”门外的人不耐烦了。 接着就响起了踹门声。 屋里众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全都盯着苏惟眇看。 “不论发生什么事,呆在屋子里。”苏惟眇叮嘱众人。 她出生在太平盛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是怕的,可是看着众人害怕的眼睛和惊恐的神情,她的内心竟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她现在是这里最有武力值的人,她得保护她们。 她有神力在手,何须惧怕屋外的匪徒们? - 门口来了更多的人,一波一波的想要冲进屋里,可是都不得其所,都被苏惟眇打了回去。 这个人才知道女魔头的名声不是盖的。 “怎么办?攻不进去。”一个人说道。 “对啊!想不到女魔头真这么厉害!”有人叹道。 “你去再叫些人过来。”另一个人说。他就不信了,车轮战也打不趴下女魔头。 一个一个匪徒们从门里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东倒西歪的惨叫连连。 苏惟眇本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信念,愣是没有让一个匪徒冲进屋里。 她的脸红扑扑的,头发有一些散乱。 可是她双眸明亮,手里捏着长棍。稳稳的守在门口,守在她们的前面。 - 知春觉得她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场景。 她从不知道小姐的身影可以这么高大,可以这么坚强。 她仿佛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他们的面前,保护着她们。 江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场景。肚子不停的抽动,令她难以集中精力想一些事情。 她汗水淋漓。打湿了衣裳。 “少夫人,你怎么样?” 桃英的声音又轻又紧张。 江瑜直冒冷汗,无力回答问题。 她的手指紧紧地揪着桃英的衣袖。 一双秀眉蹙着,黑眼睛湿漉漉的。 惟眇,她只是个千金小姐啊!如今却站在危险的前端,保护她们。 她望着苏惟眇的背影,心里又酸涩、感动、害怕,五味纷杂,杂乱无章。 “江瑜,你怎么样了?”苏大夫人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转头看罗妈,“这是不是要生了啊?” “可是,刚刚大夫诊脉,说卧床静养就行啊。怎么会?”罗妈不敢置信。 “这山寨里的大夫,谁知道医术怎么样。”苏大夫人紧张道。 “那现下如何是好?”罗妈忧心忡忡,走过去摸了摸江瑜身下的被褥。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奉上今天的更新,祝好! 第 66 章 夜黑风高,大队人马悄悄在山林里移动。 士兵们接受命令,沉默向前。 当他们出现在青石寨瞭望台的视线中,一部分人已经趁着夜色摸进了寨子里。 战事一触即发,一开始官兵们占领了优势,他们如同从天而降,打得青石寨的匪徒一个措手不及。 青石寨的匪徒反应快速,立刻组织了拦截,双方短兵相接,喊叫声和打斗声交织着,一片嘈杂。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士兵们一边拿着马刀和□□对敌,一边高声喊道。 青石寨的匪徒们,仓皇起身,从屋里奔出来,加入打斗场面。 场面混乱嘈杂,刀剑相碰撞的声音,喊叫声,在昏黄的火光中,交织出一副战斗图。 “大人!让我去吧。”一个黑袍男子说。 “你留在这里,按计划行事,我会按事先约定的方式通知你。”赵海潮摇头,他的腰间配了一柄剑,手里则握着一杆□□。 “可是大人……”那人还要再说。 “不必再说,小心行事。”赵海潮抬眸,看向那座倚山而建的寨子,眼神里充满坚定。 “是,万望大人小心。”黑袍男子抱拳,无可奈何道。 随后,赵海潮一挥手,带着几个穿夜行衣的的人,快速往寨子的方向行去。 青石寨里的一间小院落里,地上几乎躺满了人,要么晕过去了,要么抱着伤处捶地叫唤。 还没怎么遭受这种碾压的匪徒们,觉得自己宁愿去干很脏很累的活,也不愿意遭受这种无法缓解,只能承受的痛楚。 果真是女魔头啊!刀爷诚不欺我耶。 可惜,为时已晚。 - 苏惟眇手里紧握着一柄□□,立在门口,环视众人。 她面上无甚波澜,实则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几个侍卫,从院子一角的水井里打水,一侧的偏房里,灶上烧着火,正在烧热水。 不久前,江瑜发作,将要生产,吓得一众人手忙脚乱。 苏惟眇一没生过孩子,二没见过人生孩子,三门口需要她守着,她堵在门口只能干着急。 幸而之前被一并掳进来关在牢房里的马夫侍卫,趁乱打晕守卫,从牢房里跑了出来,东奔西走,逮着一个人,把刀架在人脖子上,逼迫人带路找到了大当家的院落。 他们还带来了之前给江瑜诊过脉的赤脚大夫,赤脚大夫有个女儿,也一并被带来了。 几人正在屋里给江瑜接生,有时传出来几声喊叫,有时又一片平静。 守在外面的苏惟眇,只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她满头满身的汗,头发丝湿透了,胡乱的贴在脸上。 可她神色冷凝如冰,目光就跟刀子一样,甚是不耐烦。 “都给我闭嘴!否则我就送你们去见阎王!”她听得那些家伙的哀叫和□□,皱着眉,很不耐烦的叱骂道。 “你也给我闭嘴,哼哼唧唧的,跟猪叫一样!”苏惟眇偏头,冷冷的瞥一眼被绑在柱子上的刀爷。 这个家伙,非常讨厌让他很没面子的苏惟眇,眼看着大当家就要相信她了,他心里有了其他注意,打算趁大当家出去御敌的时候,寨子里正乱,他带了一些人摸到大当家的院子,要将住了何偃青屋子的一众人,拎着去投奔三当家。 可苏惟眇的战斗力实在太厉害,他带来的人全都被打趴下,他自个儿也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 他心里破口大骂,问候她十八代祖宗,可是人不给他机会,用不知从哪里摸来的抹布塞进他嘴里,他就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了。 这个女魔头,现在都不准他在出声了。 苏惟眇想的是,且不管外面如何乱,她只要守好门,让江瑜在里面安安生生的生孩子,其他的也想不了太多。 这个赵海潮,这么久了都还不来,太慢了!她黑着脸,内心吐槽赵海潮。 回头看,屋里灯火通明,人影憧憧。院外,短兵相接,灯火摇曳。 嘶喊声时近时远,极为混乱嘈杂。 她能感受到时间一寸一寸流逝。 - “开门!开门!”院门外突然间响起了叫门声,伴随着重重的拍门声。 苏惟眇霎时间站直了身体,眼睛盯着门口。 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人进来。 刚刚知春才满脸惊慌来报了江瑜的情况给她,孩子还没生下来。 “怎么回事?快开门!快开门!”不见人去开门,外面的声音更大了,把门拍得震天响。 “来的是什么人?”苏惟眇握着□□指着刀爷,语气冷冰冰的问。 刀爷也不哼声,神色颇有些得意。 他以为苏惟眇既然问了他话,就要拿掉他嘴巴里的抹布,谁知她目光一转,抬脚往门口走去。 一点儿再问的意思都没有。 不管怎么样,他马上就要得救了!刀爷在心里冷哼。 她一定猜不到来的是谁。 以为将门堵住就行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 苏惟眇一手撑着门,门就纹风不动。 可是架不住有人从围墙上爬了进来,虽然第一个爬上来的,被苏惟眇轻松用□□推了下去,可很快就有更多的人爬上了不算高的围墙。 - 不知何时,有箭矢破空飞来。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中箭,倒在她的面前。 那一刻,她仿佛失聪了,失去了对躯体的控制。 她从不知死亡可以再次距离她这么贴近,原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困境的。 霎时间,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开了。 那箭矢擦着她的脸颊飞过,钉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柱子上,箭羽晃动了几下。 “你在发什么愣?”那人在她耳边狂吼。 她只觉得四肢毫无知觉,说话声和喊叫声,都遥远而朦胧,听不真切。 “苏惟眇!打起精神来!”那人一边格挡飞来的箭矢,一边拉着她,躲到了柱子后面。 “没事,别怕。我来了。”那人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在她耳畔轻声安抚。 她不为所动,毫无反应,平日里灵动活泼的眼睛,此刻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虚空,毫无光彩。 “眇眇,你说话,你应我一声。”他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血迹,他的声音竟然止不住颤抖。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才慢慢转动起来。 “嫂子呢?”她问。 “她没事,他们都没事。”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害怕打碎了什么。 “孩子呢?”她又问。 “也很好。”他的声音轻柔的像是雪花飘落。 “我睡一会儿,我好累。”她觉得那股气息,让她内心安宁,头歪在他的肩窝,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春天的霏霏细雨。 “先不要睡。”他道,可她已经睡过去了,和他很是贴近。 这事,官兵们冲进了院子。 “大人!外面已经收拾干净了!”有人来禀报。 “清点人数。”赵海潮语气沉静。 “是。我这就派人去。”那人回道。看到一向冷静不近女色的赵大人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女子,只是瞧不甚清楚面容,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到底是谁。 赵海潮感受到了那道探究的目光,侧了侧身体,想要遮挡住那目光。 “大人,你受伤了!?”那个官兵吃惊道,看见赵海潮右后背上插了一支箭。 赵海潮刁了他一眼。 “属下马上去请大夫。” 于是好些官兵看到一向冷情寡淡的赵大人,不顾自身的伤,硬是抱着一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进屋将人安置好了,才接受了军医的治疗。 众人都认为一向武艺高强的赵大人,一定是为了救那个女子才受的伤,否则怎么解释会受伤? - “惟眇怎么了?”见到赵海潮抱着人进来,正抱着小婴儿的江瑜,急忙问。 赵海潮一张脸,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一言不发,只小心翼翼将怀里的苏惟眇,放置在软塌上。 然后叫知春过去看看苏惟眇是否受伤,又叫军医过来诊脉,得到军医的再三保证,才堪堪放下心来。 “大人,依属下之见,现在最需要治疗的是大人你啊。”军医盯着那支后背上很突兀的箭尾,觉得巡抚大人太胡来了。 “这边请。”赵海潮的目光从榻上移开,抬手一指,领着军医出去,在外间接受治疗。 那一场耗时一夜的剿匪,直至天明时,何偃青宣布投降,结束。官兵全面接管青石寨,缴械不杀。 晨光中的青石寨,残垣断壁,被火烧了大半。 为祸乡里多年的匪患,到此被清除,流传到闵城及周边的县城,广被称颂。 闵城里的各级官员,也都没有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烧到他们那里,偏先烧了匪帮青石寨。 一时之间,不知该是庆幸,还是后怕。 巡抚大人赵海潮再次吸引了全城人的目光。 总督大人亲自登门,看望受伤的赵大人,随后登门探病的人就络绎不绝。 赵海潮开门迎客了一天,就闭门谢客,称要养伤。 “大人,你要出门?”白管家很是忧心,他以为赵大人不见客,是打算安心养伤,谁知他转身就换了身衣衫,就要出门。 赵海潮一边扣扣子,一边点头。 “大人是要去莱阳?夫人醒了,自然会有消息传回来,你这个样子,怎么能骑马去莱阳呢?”白管家差点要跳起脚来。 “我想看着她醒来。”赵海潮望着窗外绿油油的景致。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又回来晚了:) 第 67 章 莱阳苏家竹院。 “那个死丫头果真还没醒?”苏三夫人闲闲地嗑着瓜子,幸灾乐祸地问。 “确实还没醒,我刚刚听梅院的人在夹道里悄悄议论。”丫鬟垂着头回答。 她悄悄抬眼睛看穿得珠光宝气的苏三夫人,擦了□□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 自从上次苏惟眇带人大闹主屋,将苏三夫人弄得颜面尽失,灰头土脸回来的苏三夫人,就对苏惟眇恨之入骨,时常咬牙切齿的咒骂。 还对外面不知情的人垂泪自己在苏家被一个晚辈践踏,话里话外都是苏惟眇没有被教好,目无尊长,毫无礼义廉耻。 她就是被苏三夫人派去梅院打听苏惟眇消息的人。 “哼!老天有眼呀!让她目无尊长,出嫁女还敢回娘家撒泼。”苏三夫人冷笑连连。 “希望她就这么睡下去,不要醒了。”苏三夫人压低声音,阴恻恻的说。 丫鬟不忍直视苏三夫人的扭曲表情,垂下眼睛。 其实他们只知道苏惟眇昏迷不醒,至于旁的情况,兰院将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 有没有受伤,伤得怎么样。来诊脉的大夫是兰院自家药铺的,他们也撬不开人家的嘴巴。 “行了,你下去吧。”苏三夫人将一个小荷包递过去,丫鬟收下退出房间。 苏三夫人摇着扇子,看着桌上的一摊瓜子壳,对现下的结果很是不满意。 “倒是江瑜,竟然让她平平安安生下了孩子。哼!哼!”苏三夫人说起这个,脸色更加不好了。 “真是命贱,这样都能劝须全尾地回来。”她心绪难宁地咒骂了一句。 不过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也查不到她头上来。 想到这里,她心里勉强放宽一点,又嗑起了瓜子。 - 兰院。 丫鬟们端着盆,进屋擦拭家具、地面。 “都仔细点儿!”李妈在一旁看着。 丫鬟们都轻声应了,埋头做活。时不时拿眼睛瞟里屋,隔着一扇屏风,就是眇小姐的床榻了。 只是屏风处立着李妈和眇小姐的贴身丫鬟知春。 窗户大开着,有风徐徐吹来。 几个丫鬟被盯着做完了屋里的活儿,就端着盆儿出去了。 “你说小姐都昏睡了这么几天了,什么时候会醒啊?”一个丫鬟压低了声音问同行的人。 “我怎么知道啥时会醒?”被问到的丫鬟白了同伴一眼。 “小姐会不会醒不过来了啊?”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乱讲,当心夫人将你乱棒打出去。” “我是猜测嘛,都这么几天了……”说这话的人声音更小了。 “诶,那天姑爷亲自送小姐回来的,很是担心小姐的样子,他们会复合吗?” “我怎么知道?” “我看姑爷对小姐还是有情的。” “赵大人素来嫉恶如仇,关爱百姓……”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我亲眼看到赵大人坐在床边上,抓着小姐的手。他们复合是早晚的事情。” “嘘,别说了,李妈过来了。” 丫鬟们纷纷闭了嘴巴,看着李妈扫了她们几眼,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 兰院的另一间屋子里,苏二夫人正对着佛龛朝拜。 “求菩萨保佑我女儿早点醒过来……”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苏二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凝神思索,手里的核桃慢慢的转动着。 他没有阻止苏二夫人一天拜三次佛。 这回看到之前活蹦乱跳、精神好得随时要气死他的女儿,被抬着回来的,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大夫来看了,她只是有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照理来讲完全不应该出现这种昏睡数日的情况。 每天被叫来诊脉的大夫,摇头表示不知道病人为何迟迟不醒来。 拜了佛的苏二夫人,还站在佛龛前,静心祈祷。 这时小厮来报:“老爷,夫人,赵大人来了。” “他来做什么?”苏二夫人棱起眼睛,自从赵海潮和苏惟眇和离后,她就不待见之前还很满意的前女婿了。 “请去花厅吧,我去见一见他。”苏二爷起身。 “赵大人直接去……去看小姐了。”小厮表示被夫人瞪,心里压力挺大的。 “他真是欺人太甚了!咱们家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苏二夫人登时就发火了。 不等苏二爷做出反应,苏二夫人率先出了门。 “夫人,你不要着急。”苏二爷只有追了上去。 - 苏惟眇张着双臂,一脸懵逼,她的手里还拿着半块糕点,另一半块还在她嘴巴里。 “呜…..”这是什么情况? 这人是怎么回事?一看见她就不管不顾的把她抱住了。 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让她无法开口说话。 来人坐在床边,倾身紧紧抱着她,她感受到了对方强硬有力的胳膊横在她的后背,两人隔着薄薄的衣衫,几乎是贴在一起。 她终于醒了!这个认知让刚进门的赵海潮激动不已,他的行动比他的意识更快一步的将人抱进了怀中。 “你终于醒了!”他的语气轻轻的如同叹息。 苏惟眇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却听到了他短促的叫了一声。 不就是拍了他一下吗?叫唤个啥?苏惟眇翻了翻白眼。 “你松开我!”苏惟眇终于咽下了嘴里的糕点,但嘴里残留的糕点渣渣让她吐词不清楚。 终于被某人松开的苏惟眇,觉得空气瞬间充盈了胸腔,再通畅不过了。 她需要喝水,然后水杯就被端到了她的嘴边。 苏惟眇也没客气,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水。 “别急,慢点喝。”他的声音很温和,看她咕噜咕噜喝水的欢快模样,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抬眼,瞥他一眼,这人是烧坏了的脑子吧,干嘛对着她做出这幅姿态? 他坐在床边,两人面对面,呼吸可闻,距离太近了。 “你怎么在这里?”饮水需求得到满足的苏惟眇,姿态闲适地往后靠向床架子。 赵海潮动作很快地伸出手,为她扶正了背后的软枕头,这个软枕头是苏惟眇画图,让知春带着丫鬟们缝制的,里面装了松软的棉花,比一般的枕头更舒服。 面对他含情脉脉的神情,苏惟眇觉得自己遭遇了奇幻事情,难道她醒来在不同的时空吗? 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问了一遍。 “我来看你。你昏睡了好几天了。”他回答,脸上有几分可疑飘红。 “所以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迫切想要知道那天的具体情况。 难怪这么饿!还这么累,浑身没劲儿。 唔,她需要再吃块糕点。 她伸手拿床边圆凳上漆盘里装着的糕点,他直接将漆盘端起,放在她的面前。 苏惟眇抬眼皮看了看他,拿了块糕点塞进了嘴里,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赵海潮正在讲那天的事情,才说了一点儿,就被打断了。 - “老爷,夫人。”端着粥和小菜的知春,在门口遇到了步履匆匆的苏二爷和苏二夫人。 苏二夫人一进门,也没来得及去看坐在床边的赵海潮,她直奔苏惟眇而去。 被挤开的赵海潮,只得起身,他手里还捏着一只杯子。 “我的眇儿,你终于醒了!菩萨保佑!”苏二夫人的眼泪又出来了。 “爹,娘。”苏惟眇喊道。 “醒了就好。”苏二爷也松了口气。 面对苏二夫人要给她喂饭的行为,苏惟眇拒绝了,她笑:“娘,还是让知春来吧。” “去请梁大夫来。”苏二爷吩咐。 “海潮来啦,过来坐。”苏二爷一挥手,招呼赵海潮一同坐在圆桌旁。 苏二夫人在一旁看着知春给苏惟眇喂饭,虽然她不想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虫,但她现在确实没什么力气。 一时之间,屋里的氛围还算融洽,苏二夫人并没有朝赵海潮发火。 - 等梁大夫登门给苏惟眇诊脉,梁大夫称:“小姐醒过来就好了,只是现在进食最好是软和的,开始食用量不要太大,温补的即可。不要剧烈运动,需要好好休养。” 赵海潮的伤口出血,染红了衣衫,又让梁大夫给他包扎伤口。 “你受伤了?”苏惟眇才知道,她看着赵海潮坐在圆桌边,脱了外衫,右后背缠着白色的纱布,只是已经被染红了。 此时苏二爷带着苏二夫人出去了,前姑爷要包扎伤口,他们不好旁观。 苏二夫人张罗着给苏惟眇煮酒酿丸子。 “被什么所伤?”苏惟眇问。据她所知,赵海潮武功高强,在书中很少又受伤的情况出现。 “这是箭伤,”梁大夫已经剪开了纱布,看到了伤口,“大人的伤口处理的很好,只是要静养,不宜走动,方能更快愈合。” 赵海潮脸色沉静,一言不发。 “如果反复出现伤口崩裂出血,一旦伤口发炎,处理不当,发生溃烂,后果不堪设想啊。”梁大夫一边上药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候,伤口发炎,极容易发生感染,确是不容轻心。苏惟眇很认同梁大夫的话。 “大人,你听到大夫的话了吗?”眼见梁大夫说了这么多,某人竟然一言不发,她忍不住问。 “听到了。”从脱衣到现在都没开口说话的赵海潮,回答。 “听到了也要记住了。”苏惟眇翻了个白眼,织布局还指着这位爷呢。 “虽然大人年轻力壮,恢复得快,大人可莫要掉以轻心。按时换药,按时吃药,不要沾染生水,忌生姜蒜。”梁大夫小心地往伤口上撒药粉。 “是,有劳梁大夫。”待包扎完毕,赵海潮道谢。 “知春,去送梁大夫。”苏惟眇看一眼一直呆在一旁的知春。 “是的,”知春点头,走过去帮梁大夫拎药箱,“梁大夫,这边请。” 梁大夫对赵海潮躬身一礼,才随着知春出去了。 “你怎么会中箭?”苏惟眇皱眉问道。 “你不记得了吗?”正在穿衣的赵海潮,回头看她。 我该记得什么?苏惟眇表示很懵逼。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中午好~ 第 68 章 苏惟眇觉得眼前遇到的场景,已经超过了原书剧情。 “你刚刚说什么?”苏惟眇觉得自己幻听了。 “赵大人为了救你,中箭受伤了。”江瑜重复道,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你还不知道吗?”江瑜额头上戴着抹额,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是吗?她一定是听错了。苏惟眇瞪大了眼睛,摇摇头。 江瑜才又将事情讲了一遍,当然着重放在她怎么守门,赵大人赶到怎么抱着她进了屋,如何着急,情况如何紧急。 苏惟眇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回想起当时赵海潮的愕然表情,苏惟眇知道是这样没错了,只是某人没向她讨要这份人情。 赵大人是爱民如子的好官,自然会救她。怎么会向她讨要人情呢? 因为原书中本没有这个剧情,苏惟眇没有被掳进山寨,更不要说苏大夫人一干人也被掳上了青石寨。 倒是有江瑜被劫进青石寨,赵海潮带人连夜去救的情节。 看来剧情确实发生了改变,苏惟眇心里咯噔一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改变?她开始回想。 从她穿到这个世界,从救下江瑜开始,事情就起了变化。 比如她没想到赵海潮会提前知道一些事情,自从和离她搬出赵府后,她就在想现在的赵海潮到底是何许人。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江瑜见苏惟眇木着一张白净的脸,双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哦……没事,我在回想那天的事情。”被江瑜拉手臂,才回过神的苏惟眇,扬起一个笑脸。 “那你想到了吗?”江瑜揶揄的笑。 “想到什么?”苏惟眇不明所以。 “赵大人是怎么救了你的啊。”江瑜也想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奈何她那会儿正在屋里生孩子,没能亲眼目睹。 苏惟眇摇头,那晚的记忆有些缺失了,她回想起来,只是觉得累得不行,那种从内里泛滥出的深深疲惫感,她不想再体验一次。 “我也是听他们说的。”江瑜说,当时有几个侍卫目睹了,回来讲给她听的。 苏惟眇了然地点点头,“如今匪患已除,算是还了所有人一片安宁。” “就是啊,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惊险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生产。”江瑜回想当时的情景,仍旧心有余悸。 “幸好有你啊,眇妹妹。”江瑜说着抓住苏惟眇的手。 “我,当时有没有吓到你们?”苏惟眇回想起自己病急乱投医,为了震慑牢房的守卫,竟然直接上手将厚重的铁门撕了下来。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几个目击者。 完了,自己被大力神附身的传言是跑不掉了。 “当时,很吃惊。不过,幸好你在,所以我们才能得救,才能安然坐在这里。”江瑜抿着嘴巴,挂着一个浅淡的温柔的笑。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那样子。”苏惟眇做了个撕门的动作。 “多亏你的本事,多亏你的勇气。我心里只有感激,你数次救我,这份恩情如何才可以报答?”江瑜紧紧握着苏惟眇的手,说得眼眶含泪,很是动容。 看江瑜说得这般郑重其事,苏惟眇有些郝然,她帮助江瑜,是因为知道她是书中的女主,未来会成为女首富,她只是想跟着赚点了钱财,从未想过要她的报答。 “说什么恩情?都是一家人。”苏惟眇浅浅的笑。 “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孩子。怎么能这般轻描淡写的揭过?”江瑜道。 “若嫂子真要报答我,也不是不可以。”苏惟眇想定了主意,笑道。 “你想要什么?我会尽自己所能为你达成。”江瑜用眼神鼓励苏惟眇说出来。 大有“说出你的梦想,我帮你实现”的豪气。 “让我跟着你做生意赚钱就行啦。”苏惟眇露出白白的牙齿。 “这个,你上次说过的。”江瑜蹙眉。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啊,我的梦想呢,不会轻易变化的。”苏惟眇点点头。 江瑜听苏惟眇这般说,就知道自己别想让她改口了。 她素来爱听别人的意见,但在某些方面极为有主见,也不轻易更换目标。 “我已经叮嘱过他们,不能将这次的事情往外说。”江瑜道。 “有劳嫂子了。”苏惟眇点点头,这事确实不好让外面的人知道。 “那赵大人怎么办?”两人说过了严肃的事情,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什么怎么办?”苏惟眇掀眼皮子,打算装傻充楞。 “怎么报答他的恩情?”江瑜笑问,苏惟眇素来恩怨分明,绝不含糊。 苏惟眇没答话,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她这才从江瑜嘴里知道这事呢,如何片刻就想到了报恩的法子? “这个要容我想一想,”苏惟眇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掰着手指头,数一条掰一根手指头,“给他请大夫治疗,给他请厨娘食疗,然后……” “然后怎么样?”江瑜看热闹不嫌事大。 “给他一笔银子,加班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车马费、饮食费,那就不请厨娘了。”苏惟眇边说边掰手指,觉得这些差不多了。 “不够吗?”看着江瑜目瞪口呆不认同的表情,她皱眉问道。 “就这些吗?”江瑜没想到苏惟眇竟然掰扯出这么多费用名目。 “那就再送一面锦旗?嘉奖衙门拯救百姓于危难之间。”苏惟眇觉得这些就差不多了,比照现代的优抚规格,算是面面俱到了。 瞧瞧,她连加班费都给出了,谁让人家大半夜不睡觉,为了救她们,和匪徒干了一晚上架呢。 “你就只想到这些吗?”江瑜扶额,她怎么觉得苏惟眇竟然一窍不通啊,那是她的前夫啊,她搞这么多合适吗? 苏惟眇给了她一个“不然呢”的表情。 “你之前看的话本子上,不就有这种报恩的吗?”江瑜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确了。 “那只是话本啊,真实的生活怎么能照着那种用来消遣的话本来做事?就算是按图索骥,也按错了图吧。”苏惟眇痛心疾首的说。 “……”她是这个意思吗?当然不是!江瑜觉得苏惟眇平时看着挺机灵一姑娘啊,怎么在这事上不开窍呢? 前儿个和离时,她说人家不喜欢她。 照她看来,人家赵大人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哪里不喜欢她了?分明是爱得深沉,偏某人不知。 “我说真的,嫂子,你以后也少看些话本吧,话本就是个消遣玩意儿,怎么能当生活哲学来看?”苏惟眇郑重的说。 “还有,孩子以后也少看这些吧!就算看,也要告诉孩子,那不是真的。”她又说。 “你就没考虑过‘以身相许’吗?”江瑜觉得自己要是不直说,她还要在话本上掰扯得更远。 “当然没有!那怎么行?”苏惟眇棱起眼睛,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就算要报恩,怎么能是以身相许呢? 江瑜待再要说,奶妈抱着孩子过来了。 “哎哟!小可爱来啦。”苏惟眇顿时被小小的一团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看着眉开眼笑逗弄的小婴儿的苏惟眇,江瑜心中叹:看来赵大人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她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 苏惟眇在莱阳时每天都去梅院逗弄新生小婴儿,觉得很是有趣。 苏三夫人猫哭耗子假慈悲地登门看苏大夫人,带了些中看不中用的礼物,还假惺惺的掉了几滴眼泪。 “大嫂啊,老天有眼,幸好你们平安回来了。”苏三夫人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滴,说得好不情真意切。 “你来做什么?”苏大夫人没有给她好脸色。 “大嫂,之前我也是被奸人蒙蔽,才做了错事,大嫂就不肯原谅我吗?”苏三夫人说着又要流泪。 苏大夫人沉着脸,罗妈动了动嘴巴,觉得这人真是好生无耻,当初一口咬定诬陷少夫人,如今还有脸登门,脸大吗? “奸人蒙蔽?说得好生客气啊!”这是门外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众人皆看向门口。 就见苏惟眇穿着一身月白衣衫,姿态闲适地走进来,明亮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苏三夫人手里捏着帕子,正要擦眼泪,却被打断,对上苏惟眇冷飕飕的目光,她登时心里有些发虚。 这个死丫头不仅没彻底昏过去,还很快就活蹦乱跳起来。 “你走吧,”苏大夫人瞥一眼苏三夫人,就移开了目光,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没事就不要来了。” 看着一向温和且新昌柔软的大嫂,冷着脸说出这般扫她颜面的话,苏三夫人心里很气。 “不走?要我送你吗?”苏惟眇笑眯眯的问。 “你被休回娘家,还好生得意!?”苏三夫人垂下手,紧紧捏着帕子,仍旧要口出恶言。 “我如何,关你何事?”苏惟眇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你……”苏三夫人还要继续说。 “我劝你还是为子女,积些口德吧。”苏惟眇凉凉的说。 苏三夫人霎时住了嘴,掩面奔了出去。 她正好有个即将议亲的女儿。 “你得罪她作甚?她素来小气,你又要被记恨了。”苏大夫人慈爱地看着苏惟眇。 “我早就彻彻底底的把她得罪了,不差这一桩。”苏惟眇浑不在意的挥挥手。 “少一桩是一桩。”苏大夫人叹气。 “你这就要回闵城了?怎的不再多养些时日?”苏大夫人忧心忡忡。 “还有事情要做呢,”苏惟眇笑答。“我过来一是辞行,二是有事叮嘱大伯母。” “你说。”苏大夫人连忙点头。 “务必要看好家宅,现在嫂子还在月子里,孩子也还小。”苏惟眇正色道。 ※※※※※※※※※※※※※※※※※※※※ 看文的小仙女们,中午好啊~ 第 69 章 苏惟眇此番着急回到闵城,一则是她不放心撒开手不管事,二则她在兰院天天看着苏二夫人愁眉苦脸,随时都在求神拜佛,让她能够有个好姻缘。 好似女子的一生便只有嫁人一个唯一的目标和出路。 没有了姻缘,女子便活不下去了。 她当然不赞成这些看法,就算当下社会绝大多数人都认同,可是她是外来的。 外来的和尚,不管本地和尚如何念经,本地的和尚也不要指望着外来的和尚一起念经。 她偏要让众人看看,婚姻不是女子的唯一出路。 于是她一等梁大夫发话,说她恢复得不错,不需要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她立刻就决定返回闵城。 可是她低估了苏二夫人的爱女之心,她不顾形象的拖着苏惟眇的手臂,死活不让人走。 “李妈,你快来拉开我娘。”苏惟眇叫刚赶到的李妈。 李妈奔过来,“哎呀,小姐,你就听夫人的吧。夫人她只是担心你啊!” “我好得很,只是要回闵城而已。”苏惟眇觉得她娘简直说不通。 她怎么就不能出门了? 苏惟眇只要愿意,倒是可以痛痛快快撂开手,直接走掉。 可是她认为的自己的能力,不是用在推搡妇女老幼上的。 这边正拉扯得不可开交。 却见梅院的桃英过来了。 她不是应该跟在江瑜身边,寸步不离吗?怎么会过来?苏惟眇心中纳罕。 “眇小姐,少夫人请你过去一趟。”桃英行礼。 “娘,这下你可以松手了吧。”苏惟眇颇为无奈的说。 “我要跟着你去。”苏二夫人道。 - 苏家梅院。 江瑜正在见大掌柜和账房等人,一个个面色凝重。 “少夫人,陈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掌柜文植亮很是不解。 “对啊!陈家如何……”杜账房面容焦急。 “少夫人,眇小姐来了。”桃英打帘子进了屋。 苏惟眇伴着声音,走进了花厅。 看到江瑜的一干下属都在,她心里嘀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伙都在? “眇小姐!”几人见到走进来的苏惟眇,纷纷朝她行礼。 经过这段时间的各种事情,他们再无人认为苏惟眇只是一个天真未凿、罔知世故的千金小姐,相反,她颇有做生意的头脑,总是能在危急时刻,想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点子。 苏惟眇笑着点点头,走到案边,看向江瑜,“嫂子,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陈家说要退出机器织布局,要将股份出售,问我们是否有意购入。”江瑜简单明了说了事情,没有讲前因后果。 实际上也没什么前因后果可以讲,因为他们从没想过陈家会退出,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机器织布局已经在挣钱了。 当初陈家也是挤破了脑袋想要入股机器织布局,为何此时又要退出呢? 此刻布匹已经陆续出货卖出,只需要坐等入账,陈家偏偏要退出。 “退出机器织布局,应是陈茂则的主意吧。”苏惟眇说。 显然如此,陈长青此时还在申城,陈家当家作主的只能是陈茂则了。 “想也是,他当时就不同意入股机器织布局,是陈长青执意这么做,不知他当时是如何说服陈茂则的,但是在陈长青不在闵城的当口,他就提出退出。说明陈茂则一直不看好机器织布局。”江瑜道。 “那现在?嫂子是打算认购陈家的股份?”苏惟眇问。 “机器织布局是未来的大趋势,未来咱们只有赚钱的份。且若是任由别人入股,在经营上,未必能达成一致。”江瑜很心动,但目前账上的资金不算多。而且还要说动兰院和菊院,要说动他们并不容易。 “少夫人,咱们账上的钱,也不够啊。”杜账房面有难色。 “既然大家都认为机器织布局是赚钱的买卖,那陈家为什么要退出?商人的本色是盈利,就算当时和苏家有过节,在盈利方面,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文植还是想不通。 “这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苏惟眇点头,“会不会是他们有官府的内部消息?” “对啊,我们问问赵大人啊。没准赵大人知道些什么。”文植点头赞同。 “机器织布局本就是官督民办,官府牵头组织的,应该不会下黑手吧,毕竟官府还占两成股份呢。”杜岳疑惑。 “咱们这样,分两头行事,去问问赵大人是什么情况,同时和二叔、四叔商量认购陈家的股份。”江瑜拍板了。 她实在看好机器织布局的未来发展前景,若是按照预计的那样,年底盈利是很可观的,而且客商们的订单都订到了明年。 梅院需要在机器织布局的盈利,否则何谈振兴梅院呢? “惟眇,赵大人那边就由你去,怎么样?”江瑜看向苏惟眇。 正在努力回想剧情的苏惟眇,突然被点名,一脸莫名地抬眼望着江瑜。 “去吧,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回闵城了。”江瑜笑道,还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睛。 苏惟眇瞬间明了,看来江瑜已经知道了她在兰院的困境。 “说服我爹和四叔,不需要我帮忙吗?”苏惟眇笑问。 “咱们分工明确。放心,我有办法说服他们。”江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最好不过了。”苏惟眇点点头,耸肩,准备要走。 “如果是打架的话,我会叫上你的。”江瑜抿唇笑,她已经对苏惟眇那莫名其妙的本事深有了解了。 “打架?”苏惟眇笑,指了指屋里的一干人等,“有他们呢!” “你应该可以完成任务吧?”江瑜笑眯眯的问。 “保证完成任务。”苏惟眇无所畏惧的笑答。 赵大人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况真要对上了,他未必是她的对手。 谁挨打还不一定呢。 苏惟眇挥挥手,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一个千金小姐,怎么走出了匪气的步伐? 文大掌柜和杜账房疑惑,不过眇小姐时不时就会表现出一副豪气冲天的豪爽气势,他们也见惯不怪了。 豪爽再过一点,不就是匪气了嘛。 - 恢复得活蹦乱跳的苏惟眇,登上了回闵城的马车。 这回气势很足,但是侍卫就有八人。 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的马车在苏府大门口时,侍卫们就骑马出现在了马车后面。 领头那人,苏惟眇是认识的,是赵府的护院头领。 “夫人。”她一出现,侍卫头领朝她行礼。 “有劳。”苏惟眇略一颔首,弯腰钻进了马车。 知春朝侍卫头领笑着点一点头,跟着苏惟眇进了马车。 “小姐,那是赵府的叶侍卫呢。”知春道。 “知道。”苏惟眇姿态闲适地靠着车壁,微点头,语气清凉凉的像是刚从井里起的梅子酒。 “是赵大人派来的吗?”知春试探的问。 “显然如此,不然你以为谁能使唤得动叶侍卫?”苏惟眇不看知春,都能从她的问话里,猜出她是个什么表情。 “赵大人很看重小姐的安危呢。”知春拿眼睛轻轻看苏惟眇的表情。 “嗯。”苏惟眇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随着马车开始移动,她闭上了眼睛。 知春便不再言语,她觉得虽然夫人和赵大人和离了,但赵大人不像是不在乎小姐的样子,相反,通过这次绑架事件,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赵大人有多看重小姐。 可小姐醒来的这些天,从不曾问起大人的任何事情。 仿佛把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 若是有男子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她心里不知道会多欢喜。 可小姐仿佛当那些事情不存在一般。 若是从前,小姐就算嘴上不提,也会悄悄做菜送过去。 现在的小姐确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不过她是小姐的丫头,小姐当时挡在前面,保护她们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从今往后,她要将小姐照顾得更加好。 小姐既然不想提起赵大人,那她以后都不要再提及了。 闭着眼睛的苏惟眇,完全不知道她身旁的小丫头的心理活动。 相反,她又在努力回忆书中剧情。 陈家此举,是出自何人的授意?陈家又是为了什么要退出? 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她知道自己会穿越到一本书中,她一定会将那本书都背下来,想背诗词课文一样。 可惜啊,千金难买早知道。 - 闵城古家。 “爹,如今陈家要退出机器织布局,正是我们的机会啊。”古宁道。 “机器织布局是挣钱,既然是挣钱的买卖,那陈家为何放着到手的盈利不要,反要退出?”古老爷摸着胡子,不甚赞同。 他也是商人,商人的本质是无利不起早,做生意是要盈利的。 现在明眼人都知道机器织布局的洋布卖得多好,对闵城及周边县城的土布生意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放着这么赚钱的买卖不要,那陈家在图谋什么? “我听说陈家在申城和京城的钱庄,遭到了挤兑。”古宁说出她早晨才从邮局获悉的消息。 “有这等事情?消息靠谱吗?”古老爷吃惊不已。 当初他死活不同意古宁入股机器织布局,为此还罚她禁足在家,父女两大吵一架。 可是他目前看到了机器织布局的发展前景,确是很好,土布的市场最终会全部都被洋布挤占。 其实他内心有些后悔当初的孤注一掷,看到机器织布局赚钱,心里是很羡慕的。 “消息可靠,不然陈长青为何还逗留申城?”古宁回答。 “爹,难道又要眼看着机会溜走吗?”古宁劝道。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中午好呀~ 第 70 章 赵海潮坐在书案前,坐得端正笔直,俊秀的面孔沉静如静谧无波的湖面,黑漆漆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书案上的文书。 阳光从大开的窗户投射进房间,在书案不远处的地面投下明亮的光彩。 “大人,夫人来了。”小五敲门进来禀报,语气透着掩藏不了的高兴。 “嗯,”赵海潮看他,“请到书房来。” “是的。”小五领命而去。 且不说大人发话请不请的,白管家已然领着夫人朝这边来了。他自下去准备茶水即可。 她要到闵城前,他就收到消息了。他还知道她先回了自己的宅子,梳洗休息了一阵子,才出门坐马车过来的。 他原本听闻她不是先来赵府而有些忧虑,转而又觉得她回去更衣梳洗一番再来见他,是不是比较重视和他的见面呢? 他一直不想太过靠近她,以免为她所反感。 可是经过这次绑架事件,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她受到任何伤害。 上一世被绑架的只有江瑜,苏惟眇压根没有受到波及。 事情起了变化,那上一世的事情是否还会照常发生? 不,他要改变某些事情。 而某些人也变了,比如苏惟眇,她不再是娇贵的富家千金,她心怀良善,同情背井离乡的灾民,并且尽己所能地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 尽管她嘴上总说着要跟着江瑜挣钱,实际上她对需要帮助的穷人很慷慨,不仅捐粮捐物,还筹办学校,亲自去劝说家中有孩劝人家送孩子来教堂学校读书,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劝人送女孩子来念书,同时尽量减免家庭困难的孩子的书本学费。 她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考虑周全,极有见识,不管是管理铺子做生意,还是操心机器织布局的经营,亦或是学校工作的开展。 当他看到那些详实可行的商业方案、经营管理细则、学校运行规则,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钦佩。 不论她作何想法,他此生都没办法放开她了。 - 这是苏惟眇搬离赵府后,第二次来。 白管家领着她,殷勤地介绍府中花草树木。 “瞧瞧,那棵桃树,长得甚是壮实。来年肯定能挂果子了。”白管家指着庭院里枝叶茂盛的一株树,欢喜的说道。 “那很好。”苏惟眇也不觉得厌烦,她就喜欢看到硕果累累,压弯树枝的丰收景象。 “后院那一棵梨树,已经许多年了,结出的梨子,水分有足,又甜。”白管家继续说。 “那棵梨树开花也挺好看的。”苏惟眇点点头,脸上带着浅笑。 “就是呢。”白管家褶子脸露出平和的笑。 “不知夫人近来生活可好?”他又问,虽然同在闵城,但他并无什么机会见到苏惟眇。 “白叔,你就别叫我夫人了。”苏惟眇微微一笑。 再怎么他们已经和离这么些时日了,可别影响赵大人迎娶新夫人。 她这些日子也知道,城里不少人在打赵海潮的主意,他年轻,相貌俊美,身居高位,就算迎娶过一任妻子,也没有子嗣,还是城里的黄金单身汉。 虽然她觉得那些人也就只能做做白日梦了,要现在的赵海潮随便迎娶一门夫人,那可不容易。 据书中的情节,完美男配在发妻——黑化惨死女配(苏惟眇本尊)挂掉后,他一直未再娶。 虽然她现在好好的,也不会走上黑化惨死的路,但完美男配的人设就决定了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娶。 “夫人,永远都是夫人。”白管家不肯退让。 就算眼下和离了,他相信他家大人一定可以重新迎回夫人的。 苏惟眇摊摊手,露出一个“你随意就好”的表情。 “夫人,您来啦。”小五小跑着迎了上来,喜笑颜开的朝她行礼。 “是啊,好久不见了。”苏惟眇笑着点头,她已经不想去纠正他们对她的称呼,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错了。 “大人在书房等您。”小五露出一个明亮的笑。 “好。”苏惟眇点点头,直接往书房去了。 - 虽然门开着,但她还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 “请进。”站在书案前的人,转身朝她看来,抬脚朝她的方向走去。 苏惟眇在赵海潮的殷勤引导下,在圈椅上落座。 “赵大人,这般客气,倒是令我有几分不适应。”苏惟眇整理着衣衫裙摆。 “……”这话倒是把他噎住了,他从没有这般殷勤对待一个女子,而且生怕把人怠慢了。 “机器织布局的事情,想必赵大人已经知道了。不知道赵大人有什么指教?”苏惟眇又被真打算要他回答,就直奔主题了。 “我确实刚刚得知消息。如果我没有猜错,江瑜打算认购陈家的股份。”赵海潮点头道。 果真了解江瑜的性格啊,苏惟眇笑眯眯的点头。 “你也赞同江瑜的做法吗?”赵海潮问她。 “为何不呢?现在有机会大赚一笔,拱手让人,岂不可惜?”苏惟眇手持团扇,轻轻摇着。 “你想听我说什么?”赵海潮不动声色地发问。 “陈家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退出?你定是知道的,说一说吧。咱们也就不绕圈子了。”苏惟眇语气闲适。 要不是她当初懒惰,不肯好好看书,哪里用得到在这里求人? 怪她自作自受吧。 “我确实知道。”赵海潮点头,看表情却知道别想轻松要他开口说出。 苏惟眇半天没听他继续说话,偏着头看向他,绣着一支荷花的团扇支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珠子盯着他。 “怎么不说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苏惟眇的手指轻轻转动团扇的扇柄,目光一转,似笑非笑,“难道说要嫂子亲自登门,你才愿意说?” “不是。”他立即轻轻摇头。 原本呢,她觉着赵海潮确实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做事素来耿介,说话更是有的放矢,虽然性格有些执拗,但无伤大雅。 如今竟然是这般拖沓情形。 嫂子真不该将这差事交给她,她更是不应该仗着对他的了解,就接了这差事。 亏她还说保证完成任务呢。 罢了,她回去再想个说辞吧。 总归她是比旁人知道的多。 “喝口茶吧。”他亲自斟茶,轻轻推到她的面前。 她就是性子急,才坐下片刻,也不寒暄,就直奔主题。 以他对她浅薄的了解,她一得知答案,必定会即可起身离去。 没办法,也不知道她为何就这般不待见他呢。 苏惟眇掀眼皮子,看他将茶盏推至她的面前,语气里有几分讨好。 她睇他一眼,将团扇放在桌上,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柠檬茉莉花茶,她一掀开茶盖,就闻到了这独有的香甜气味。 “你到底说不说啊?”她放下茶盏,催促道。 你都不关心关心我的伤势。赵海潮心里有点儿幽怨。 “有人在背后给陈茂则出主意。”他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只是语气有些低落。 “陈茂则没有长脑子吗?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惟眇登时有些无语,语气一高扬,就更觉得热气沸腾,一把抓起团扇,狂扇起来。 陈茂则白手起家,挣下这份家产,成为莱阳数一数二的富商,这几年和别人合作,生意更上一层楼,且在闵城都排得上号。她偏说人没长脑子。 她是激愤之语,非是真心话。 他知道,她一张嘴厉害着呢。 “他肯定长了脑子,不然怎么会有如今的陈家?”苏惟眇手里的团扇摇的频率降低了,“定是他背后之人给了他切实的好处或者证据。” “在不久的未来,有人会朝机器织布局下手。”她语气笃定。 “夫人思维缜密!”赵海潮差点为她鼓掌了。 “什么夫人?不要乱讲话,”苏惟眇慢悠悠的摇着团扇,“你这样会影响我再嫁的。” 赵海潮的脸色陡然沉了沉。 “也影响你再娶啊。”苏惟眇又在不知不觉中补了一刀。 经过绑架一事,就算耳边常有人说赵海潮如何担心她,如何看重她。 她都在心里狂摆手:你看错了,他的心上人是江瑜。 可是她又不好将这事宣扬出去,不然叫江瑜如何做人啊? 徒增更多是非而已。 反正就是,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又聪明伶俐,还薄有资产,确是讨人喜欢,但是赵海潮是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不对,就算有微博的喜欢,也绝对不是真爱。 毕竟书的设定就是:完美男配此生只爱女主。 对女配,顶多有不忍和同病相怜,都是爱而不得的主啊。 “给陈家出主意的人,是和你们不同阵营的人,对吗?”她轻声问。 书中的大背景就是朝政腐败,守旧派和洋务派各自为政,相互攻讦,今天洋务派站了上风,明天守旧派又获得了制高点。 她果真,连朝局政事都知道。 “是的。”赵海潮点头。 “好了,我让人给嫂子送消息回去。”苏惟眇用扇柄点了点桌面。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换药吃药?有没有忌嘴?”她话锋一转,貌似不经意的问起。 “啊,脸上的伤倒是好了,没有留疤,不错。”她一双明媚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打转。 令他有些不自在,眼睛垂着,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自从上次她说“脸上可不能留疤”,他还专门要了上好的祛疤药膏涂抹。 原本他想男子面上带点儿疤,无伤大雅,可是看她这么说,他不由得对自己的脸上了几分心。 “你怎么脸红了?”她忽然凑近,幽香在他鼻端萦绕,又香又软的团扇,轻轻贴上了他的面颊。 向来古板的人,竟然脸红了,这令她忍不住恶作剧。 “是因为我吗?”她脸上带着笑,指尖轻抚上他的下巴。 他双手紧紧握着,心里在想她为何要这般,自己应该怎么做,才不会惹得她的讨厌。 “你可真是,”她恶作剧地靠近他的耳朵,“纯情呢。” 这个女子,好生……无耻!素来面皮薄的赵海潮,脸色绯红,咬着牙齿。 紧接着她一下子退开了,响起她银铃般的笑声。 ※※※※※※※※※※※※※※※※※※※※ 看文的小仙女们,中午好呀~ 第 71 章 “对了,有一封给你的信。”苏惟眇笑完了,从她随身携带的绣花小布包里取出一封信,放在了桌面上。 “谁写的?”赵海潮清了清嗓子,边拿起信件边问。 他一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就知道不会是某人的手书。略一思索就知道,能请得动苏惟眇亲自带信的能有几人。 “你看不就知道了。”苏惟眇语气闲闲的,团扇轻摇。 赵海潮展信看罢,也不言语,神色若有所思。 “你什么想法?”苏惟眇偏头看他。 “如同我当初所言,何偃青投诚,又为清剿负隅顽抗之徒立了功,朝廷自然会从轻处罚。”赵海潮这回没有啰嗦。 “要说这何偃青,确实武功高强,又讲义气,也是个人才。可惜为世道所逼迫,才落草为寇。”苏惟眇一番感慨。 “你怎么知道他是为世道所逼迫?”赵海潮问。 “在山寨里从其他土匪那里知道的。”苏惟眇面不改色。 我还知道你以后会官至总督呢,她撇撇嘴,当然不会将此话讲出来。 “这次他们专门设伏,点名要抓江瑜。我想这背后定是有人谋划,到底是谁要取江瑜的性命。还望你能从何偃青这边入手,查出背后主使之人。”苏惟眇皱着眉。 爷爷的,敢绑到她头上了,没把那些家伙揍得半身不遂,是便宜他们了。 “已经在清点从青石寨缴获的所有物品。”赵海潮点头。 “如此便好。”苏惟眇用团扇遮着,轻轻打了个哈欠。 “你此行回程还好吗?还晕马车?”赵海潮看出她的疲惫,语气关切的问。 “行得慢,尚可。”苏惟眇答。 “小叶给你添麻烦了吗?”他又问。 谁是小叶?她反应了下,才想起他说的就是叶侍卫。 “哦,你说他呀,多谢你派人随行保护。如今我平安抵达,人你就撤回来吧。”苏惟眇正色道。 “好。”赵海潮思考片刻,点头同意了。 她就说赵海潮还是个可以沟通的人嘛。 目前看来,她的眼睛还没瞎。 “成,那就这样吧,我回去了。”苏惟眇觉得困意连绵,好似下一刻她就能趴在桌上睡过去。 “我送你。”赵海潮起身。 “别别别,可千万别,”苏惟眇连忙摇手,看他脸色不大好,她后知后觉地想可能自己的语气太嫌弃了,又解释,“你可是伤员,好好养伤才是要紧事,我自个儿能回去。” “那个晚餐呀,我写了菜单子,让厨娘过来给你做饭,刚已经把人领了过来,交给白叔安排了。你就甭跑来跑去的了。”她又补充道。 “那你呢?”他抬眼问。 “我嘛,厨房里还有人手的,反正饿不到我。”苏惟眇浑不在意的笑笑。 - 闵城古家。 古宁在外面检查铺子回来,看到自家小妹古筝又在擦脂抹粉,扮演角色。 若是往常,她定然又要说一说她的,眼看着到了议亲的年纪,怎能还如此不成体统呢。 不过如今她爹松口入股机器织布局,她心里高兴,也对小妹多了些宽容。 “耶?我姐今天竟然没有骂我?”古筝停下动作,疑惑不已,看着古宁走远的背影,问身旁的小丫鬟,“那是我姐吗?” “确实是大小姐啊。”小丫鬟点头。 “我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高兴得都不骂我了!”古筝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奴婢也不知道。”小丫鬟摇头。 “难道我不久就会有姐夫了?”古筝猜测道。 “二小姐,你不要这么说,当心大小姐知道了。”小丫鬟劝道。 “嗨,不管是哪个,只要不是陈家那个家伙就行。”古筝拍拍手。 “诶,我们刚唱到哪里了?咱们继续,继续。”古筝转眼又找小丫鬟和她对唱戏本。 “哦……好像是这里……”小丫鬟翻着戏本子。 古筝又吊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 “爹,你不是说好好考虑的吗?怎么转头又不同意了?”古宁登时站了起来,语调拔高。 “我说了是好好考虑,现在考虑结果是不行。”古老爷硬声道。 “爹!这是好不容易的机会!”古宁喊道,“你知道现在省外有多少人筹建工厂吗?虽然都是官督民办,可是他们已经走在好多人的前面啦。更不要说外国有多少工厂,生产坚船厉炮……” “够了!我是你爹,这件事我说了算。”古老爷梗着脖子说。 “爹,你真是食古不化。”古宁气愤不已。 “你书读到哪里去了?竟然还顶撞你老子?”古老爷“啪”给了古宁一巴掌。 “爹,你怎么不去京城、申城、花城看一看?怎么不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我们不跟上发展的脚步,落后的是我们,挨打也是我们。”古宁说得眼眶都红了。 古老爷撇开脸,不去看自家女儿的眼睛。 “难道我只是在和陈家置气吗?陈家不就是比我们富有,比我们会攀关系,所以形势比我们强,才可以随随便便就毁了两家长辈口头之约。”古宁继续道。 “你还想着陈家那小子?”古老爷问。 “我才没有!”古宁大声说,“他如今和一个寡妇纠缠不清,我古宁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和一个寡妇抢男人。” “没有就好。”古老爷点头。 陈家和古家的纠纷,闵城不少人都知道。陈古两家祖上就在闵城经商,也都认识,后来两家有了孙辈,陈古两家的老爷子就口头为两个孙辈定了婚约,原本也相安无事。 后来不知道怎么被小孩子们知道了,就有小孩子用这件事来闹两人。 看到古宁,就说:“哟,这不是陈家的小少夫人吗?” 看到陈长青,就说:“陈长青,不要脸,小小年纪就娶老婆啦!!” 陈长青为此揍了不少人,在小时候也落得个“小魔王”的称号。 他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觉得不过是两家长辈的片面之词,况且他对古宁只有兄妹之宜,原本看有人因此事取笑她,他还为她出头过几次。 殊不知,古宁却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并且默默的以嫁给陈长青为人生目标。 就在两家不断施压,陈长青快要妥协的时候,他遇到了尚未婚配的江瑜,对其一见倾心,于是他更是激烈反对这门婚事,为了能够有自己做主、安身立命的底气,他带着部分家资,去到申城拓展业务,一年后回来,江瑜已经嫁给了苏家梅院的苏確。 他晚了一步,心情复杂,恨天意弄人,于是再次远走他乡,几年后再回来时,江瑜丧夫,成了寡妇。 古宁只知道陈长青心里有人,可是不知道是谁,直到陈长青再次返回闵城,暗地里多次关照江瑜,她才知道他心里的人是谁。 素来高傲的古宁,可不允许自己为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尤其是这个男人心里还没有她。 但她仍旧恨江瑜,若不是江瑜,当初陈长青就会答应婚事,只怪江瑜出现得太不是时候。 都是她,让她成为了闵城的笑柄。 这次陈家和苏家入股机器织布局,陈长青和江瑜作为两家各自的会办,往来密切,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她同时也看到了机器织布局的广阔发展前景。 所以她才对机器织布局,如此执着。 陈谷两家联姻失败,这成为古宁心中的一个破洞,无法填补。 “可是这次真不能入股机器织布局啊。宁儿,你相信爹,爹不会害你的。”古老爷苦口婆心劝道。 “爹都已经决定了。”古宁垂下眼睛,慢吞吞的走出了房间。 - “苏姐姐,你和江姐姐这些天怎么都不在闵城啊?”古筝好不容易蹲到苏惟眇回家来。 “有事回了趟莱阳。”苏惟眇靠着凉床,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说话的兴致不高。 “江姐姐是要等生了小宝宝再回来吗?”古筝兴致勃勃的问。 “是的,”苏惟眇点点头,“你怎么有空找我玩?你爹和你姐又吵架了?” “这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古筝吃惊道。 “你的脸上写着啊,”苏惟眇扯着嘴角一笑,“忧愁,苦闷。” “难道苏姐姐,你还会看相?”古筝问。 “看什么相啊,我哪里有那本事?”苏惟眇“噗嗤”一声笑了。 “对了,我听说这次剿匪成功,赵大人又受到了嘉奖。”古筝说。 “是吗?应该会被嘉奖吧。都嘉奖了什么?”苏惟眇表示头一回听说。 “你不知道吗?”古筝兴味浓厚地问。 “知道什么?你直接说便是了,何苦还要来问我一遍?”苏惟眇用蒲扇轻轻打了下古筝的手臂。 “听说总督大人有意把他的侄女嫁给赵大人呢。”古筝压低的声音,神神秘秘的说。 “是吗?你从哪里听说的?消息可靠吗?”苏惟眇手里的蒲扇停止了扇动。 “你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吗?”古筝不相信。 “我在莱阳啊,怎么去知道这些?”苏惟眇耸耸肩,反问道。 古筝以一种很奇怪的神情,盯着苏惟眇仔细端详。 “你一点都不介意吗?再怎么曾经是你的男人诶。”古筝觉得奇怪,不论是话本还是戏文,逢着这样的时刻,主角们不总是要吃一番醋吗? “快说说总督大人的侄女怎么样?有她的消息在外流传吗?她长得美吗?”苏惟眇连忙问道,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完全不管古筝的问题。 怎的苏姐姐还一副兴致勃勃听八卦的样子呢? ※※※※※※※※※※※※※※※※※※※※ 看文的小仙女们,中午好呀。 开了个新文案《啊,将军再见!》,戳一戳收藏呗,鞠躬~ 关于赵海潮前期的迷惑行为,在此解释下,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会 第 72 章 清晨,苏惟眇吃过早饭,回卧房换了身衣衫。 知春负责给她找衣服,绿水则带着几个丫鬟在洒扫庭院,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小姐,之前你让人送信给几位掌柜,说不让他们来探望,他们都说心里过意不去呢。”知春一边在衣柜里取衣衫,一边说。 “是吗?替我管好铺子,多多挣钱,就好了。”苏惟眇对着镜子,在挑选首饰。 “小姐说得是,这些天我在街上都看见好几个女子拎着咱们铺子出的包包呢。”知春高兴的说,当时包包样品做出来时,她就很喜欢。想着到时候上市了,她也去买一个。岂料后来小姐送了一个给她。 “嗯,只是在成衣店铺销售,规模确实小了点。”苏惟眇揽镜,轻轻描眉。 “哇!小姐又要扩张店铺了?”知春发出惊叹声。 上次小姐就将成衣店旁边的铺子盘了下来,售卖包包和一些绣品。 “这只是计划,还没落实呢。”苏惟眇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眉毛画得如何。 “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知春捧着衣衫过来。 “我知道。”苏惟眇笑笑。 “哦。”知春点点头,没办法,最近小姐越来越自恋了。对,“自恋”这个词还是小姐自己说的呢。 - 两刻钟后,穿戴整齐的苏惟眇,在会客室见到了有阵子没见的几位掌柜。 几人纷纷关切起苏惟眇的身体健康,因为苏惟眇被绑架的事情并未泄露,知道的人不多。他们都以为苏惟渺只是回莱阳小住时染病,故在莱阳苏家养病了一些日子。 这半年多以来,苏惟眇带着大家努力变着花样挣钱,挣了钱,她也不吝啬,会给大家发奖金,大家伙儿的荷包都鼓了不少,自是更加尽心尽力的做事。东家慷慨,惹得苏家兰院其他铺子的掌柜都艳红他们呢。 “多谢各位的挂念,我已经完全康复,会继续带领大家,挣更多的钱。”苏惟眇笑呵呵的说。 “挣钱固然重要,但东家的身体健康更重要。我们会好好管理铺子的,多为东家分忧。”成衣店的王掌柜笑着说,他和苏惟眇的接触比其他几位更多些,因为最近的挣钱项目都在成衣店这块。 “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各位掌柜也要注意身体。”苏惟眇点点头。 开场一番寒暄后,各个掌柜开始汇报近期的工作成果和进度,苏惟眇听得很认真,她端坐在长会议桌的主位,面前桌上是各处的账册,旁边放着一个本子,手里握着羽毛笔,时不时在本子上‘唰唰唰’写东西。 有时候她会打断汇报,提出问题,并且要汇报人当时解答。 知春和绿水负责在会议室听吩咐,或者添茶,或者帮忙传递账册物件。 这一次的会议比以往都长,眼看着距离中午的饭点更近了。 绿水频频看向知春,想要知道要不要准备几位掌柜的饭食。 两人走到一角,悄声说了几句,绿水就出去了。 直到临近午时,会议才算结束。茶已经添加了不知道多少回。 “今天的会呢,比以往的要久一点,一来是因为上一次旬日例行会议取消,事情积压了;二来是这次几个店铺都会有一些变动,有一些新的计划,希望这次的会议结束,大家回去后能够发散思维,想出更多可行性较高的点子,为大家的荷包做出更多的贡献。”苏惟眇最后作总结。 这次参加会议的有七个掌柜、管事,他们跟着苏惟眇这些日子,可以说涨了不少见识,从最开始对千金小姐不以为意,以为她可能就会绣绣花做做菜的内宅活,做生意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可是前有苏家少夫人江瑜的例子,他们也不能说辞了这份差事,反正还是听苏二爷的管理嘛。 后来才发现苏惟眇的想法不少,而且也愿意听众人的意见,她在工作的时候总是精神饱满,不仅脑子转得快,而且眼睛也很刁钻,尤其是对于看账册,在掌柜们眼里很完整周全的账册,到了苏惟渺手里,总能发现些问题。这从某种程度上也打消了某些人想要做假账的念头。 在苏惟眇带着大家挣了更多银子后,掌柜和管事对她都算心悦诚服了。毕竟大家在外打工,最要紧的就是挣钱嘛。 “东家放心,我回去后就召集伙计开会。”一个掌柜说。 “嗯,销售策略和方案,也要因地制宜,但是最基本的规则,一定不能错。”苏惟眇点头。 “这个是当然。”那个掌柜连连点头。 “今天开会到这个时间了,大家就留在这里吃一顿便餐吧。”苏惟眇起身道。 “好好好,多谢东家的款待。”王掌柜高兴不已,他来这座宅子的次数比其他人多一点,曾经有过一次在这里吃饭的经历,后来他逢人就说小姐府上的厨子手艺很好,不仅菜品新鲜少见,而且好吃。 其他掌柜管事听说了,心里也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在小姐府上吃一顿,没想到机会就这么从天而降。 由是,众人都很高兴。 - 因着人多,午餐就在会议室开席。 知春带着绿水将账册文件搬进靠墙的柜子里,另有两名丫鬟在收拾会议桌。 一个掌柜正在和苏惟眇将他们店铺的挣钱途径,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即便是会议室门窗具是打开着,那个人影的出现也遮挡了一些光线。 有人朝门口望去,想着这是谁啊? “赵大人。”一个丫鬟端着托盘往外走的时候,对着那人行礼。 众人纷纷吃惊:这就是赵大人?赵大人不是和东家和离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当然也有人是没有见过赵大人的,心里在想: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和东家姐和离了的赵大人? 哎,我们东家这么好,赵大人长得一表人才,可是眼瞎啊! 一时之间,屋里众人心理活动活跃。 “你说的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不过首先要做好市场调查,看看同在闵城的有多少竞争对手,甚至闵城周边的县城,同时也要了解这些同行的优劣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苏惟眇背对着门口,正在鼓励这个提出点子的管事。 “东家,好像是找你的。”那个管事示意她看门口。 - 天气炎热,偶尔有风吹过。两人立在屋檐下。 “你怎么来了?”苏惟眇觉得奇怪,往常他逢着晚饭点登门,其他时候不曾来过。 她脸上的笑还没有完全敛去,整个人焕发着活力,高兴、投入、兴致勃勃。 那一刻的苏惟眇是他没有见过的,他知道她嘴巴利索,能说会道,可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不同于在苏家主屋的横眉冷眼、不同于在教堂外的大义凛然,不同于课堂上的和颜悦色。 总之,不同于以往他见过的任何的苏惟眇。 她可真是,回回都能带给他惊喜。 他隐约知道一些,她在经商一途确实有着超乎想象的能力。 可是看到一群店铺掌柜管事,围着她,听她讲如何做生意,这种情形,怕只有曾经江瑜在鼎盛时期才有的场面。 “听说你正在筹钱,我有。”赵海潮想了想,还是说了。 苏惟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又回身看了看会议室门口,“请这边走两步。” 她率先往一边走了几步,回身看没有跟上的赵海潮,用眼睛示意他跟上来。 他走两步,站在她的身旁。 “你那点俸禄,能有多少?”苏惟眇低声问,“你哪里来的钱?” 合着,我在她眼里是个地地道道的穷人?赵海潮恍然。 “你不会是贪赃枉法了吧?”苏惟眇见他不答话,凑近了些,声音放轻了两度,棱着眼睛问。 若真如此,那赵大人的人设也崩毁得太过了。 快快快......否定我,还是肯定我? “我赵海潮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赵海潮怒了,你可以避着我,可以离开我,可以不喜欢我,但怎么能质疑我的品行呢。 看到赵海潮变了脸色,苏惟眇还不知死活的跟了一句:“不是有许多贪官嘛。” “那不然你哪里来的钱?”苏惟眇撇撇嘴,丝毫不觉得自己怀疑错了。 “还有上次的铺子庄子,你怎么会有哪些?”完全不符合书中对他这个人的设定啊,突然拿出那么大笔财产,怎么不叫人怀疑嘛。 “我看你不需要我借了。”赵海潮说着就要往外走。 “诶诶诶,留步留步,赵大人留步。”苏惟眇抬手就将他的手臂就握住了。 赵海潮挣扎一下,发现对方的手纹丝不动,才想起苏惟眇那莫名其妙的武力值。 “那你说说,那些铺子庄子是什么回事。”苏惟眇问了才想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手里没松开,抓着人手臂,就往内院走。 从另一面来说,她从始至终太过相信书里的设定,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官。 她就不信了,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若他真是贪官污吏,她第一个不放过他,怎么也得将人胖揍一顿解气。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 第 73 章 先哲们早就告诫过人们,不要自以为是,不要先入为主。 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苏惟眇就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她一直以为赵海潮是个收入微薄的穷官员。 直到赵海潮说明了自己资产的由来。 这误会可就大了。苏惟眇心里咂舌。 “原来是这样啊,”苏惟眇双手交握在身前,有些尴尬,“赵大人,对不住啊,我误会你了。” 她以后还是不要随意猜测了。 刚刚你可不是这样。方才抓着他,露出一副随时要揍他一顿的凶狠表情的,是谁啊? “你不会和我计较吧?”苏惟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赵海潮本来还有些气,可是看她鲜亮的笑容,黑亮的眼睛,更甚以往的明亮,心里那点儿气就已经消了。 “要想我不计较,也不是不可以。”赵海潮慢吞吞的说。 就算苏惟眇明知他在敲诈,她还是同意了赵海潮在这里吃午饭。 于是原本热闹的席桌,变得格外安静。 因为巡抚大人自从挨着苏惟眇落座后,对着众多的眼睛,说:“大家随意。” 人虽然话这么说了,可是大家怎么随意得起来嘛?以前虽然也去过赵府的梨花厅开会,但几乎没见过赵大人,谁让赵大人公务繁忙呢? 大家伙儿都默不作声,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就能和巡抚大人同桌用餐了啊。 苏惟眇知道大家都拘谨着,笑着说:“大家都不要客气。” 众人笑着拱手应了,但这一餐饭,吃得安安静静的,吃完饭,大家没多留,纷纷告辞走了。 苏惟眇自己倒是吃得舒心随意,她也理解大家的拘谨。 看着坐在圈椅上的淡然的赵海潮。 苏惟眇腹诽:怎么还不走啊?他不用去上班吗? “你明知对方阵营要对机器织布局采取某些错事,还要借钱给我们去认购陈家的股份?”这不是把钱往水里仍吗?苏惟眇问道。 赵海潮看她,若有所思,没有答话。 “还是说你已经采取了某些措施?”苏惟眇猜测道。 她知道什么?还是说聪慧的她猜到了什么? “你就放心吧。”他缓缓露出一个笑。 放心个屁啊!这么久了,都没有将竹院的罪证查出来。苏惟眇撇撇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团扇。 “那就多谢赵大人了。”苏惟眇笑眯眯的。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来。 “赵大人就该这样,多多笑一笑啊。”苏惟眇给出良好的建议。 赵海潮顿住了,然后收敛了笑容,他实在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虽然不笑的面瘫脸也好看,但灿烂的笑容更令人神清气爽、心情愉悦啊。 算了,要不要笑也是一个人的自由。 端坐在一旁的赵海潮,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吐槽,他静静的坐着,她也在身旁,窗外偶有清风拂来,他的内心奇异的很是安静平和,自重生以来,他都是忙碌而焦躁的,为了改变一些事情而马不停蹄。 这一刻,他才真切的放松下来,长久以来的不安、焦虑、筹谋,在此时都已经烟消云散。 于是两人就面朝着洞开的窗户,各自发呆,各自愣神。 “大人,该去衙署了。”门口出现了穿着黑衣的叶侍卫。 赵海潮起身看她。 “赵大人,慢走。”苏惟眇露出一个笑,挥了挥团扇,坐在凉床上,姿势没动。 他点点头,抬脚走了。 - 文植一听眇小姐请他过去,立刻就放下手里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眇小姐,您找我!”文植跨进会客厅时,苏惟眇正坐在书案后面,伏案涂涂写写。 “文大账房来了,你坐吧,我马上就好。”苏惟眇抬头,看他一眼,示意他在书案旁的椅子上就坐。 “好。”文植点头,落座后,绿水就端来了茶水。 片刻,苏惟眇从书案上直起身。 “这次叫你来呢,是筹到钱了。”苏惟眇开门见山。 “真的?”文植高兴不已,睁大了眼睛。 “我都叫你来了,还能使假的?”苏惟眇笑。 “眇小姐,我不是怀疑……我是太高兴了。”文植有些语无伦次。 “你回去告诉嫂子这事,然后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她。”苏惟眇也不啰嗦,将封好了的信交给文植。 “是,我这就回莱阳。”文植起身,接了信,揣进怀里,朝她行礼,即刻就走了,连茶都没喝上一口。 苏惟眇点头,这事只有交给文植去办,她才放心。 - 坐在案牍前久了,她起身准备去走动走动。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人都走了,别看了。”是知春的声音。 “他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接话的是绿水。 “你刚才去送茶,不就近距离看过人了嘛。”知春笑道。 “我……多看两眼也好啊。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来啊?”绿水的声音里含着期盼。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现在要往返闵城和莱阳,来这里的机会还多呢。”知春说。 绿水没有说话。 “你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看上人家的?”知春取笑道。 “.…..我不跟你说了。”绿水要去打知春。 “给你说一下啊,小姐虽然现在单出来住,可规矩不能坏了,你可别做什么傻事,你若真是稀罕那人得很,就去同小姐说一说。”知春劝诫道。 “我能做什么事啊?不就人来的时候,去奉奉茶。人家现在是苏家的大账房先生,就是娶个正经的小姐也不是不行,哪里会看得上我这么个小丫头?”绿水有些幽怨。 “你既然知道,还凑到他跟前做什么?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知春就想不通了。 “你知道什么呀?我那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嘛。”绿水颇为苦恼。 “哎……总之把我的话记住了。”知春再次叮嘱。 两人边说边走远了。 听了一会儿墙角的苏惟眇,曲着手指,摸了摸发髻。 绿水这丫头看上文植了? 这俩人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而且人文植,可能真不见得瞧得上绿水。 - 这天赵海潮又来吃晚饭了,苏惟眇秉承着要多债主多宽容的精神,尽管不是很愿意,但还是好好款待了人晚饭。 吃了饭,赵海潮要走,苏惟眇出去遛弯,顺带送人,刚走下屋檐呢,忽然瞥见附近有一条蛇。 “也不是不可以……”赵海潮语气平和地说。 苏惟眇登时尖叫一声,同时人已经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赵海潮的身上,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啊……有蛇!蛇!”她吓得不行。 临时充当树的赵海潮愣住了,他嘴里的还没说完的话消失了,素来冷静的双眼,出现了别样的情绪,他的手微微一动,在想要不要伸手抱住她。 她的叫声引来了叶侍卫等人。 “怎么了,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叶侍卫急问。 “有蛇,蛇,快把它弄走!快点!”苏惟眇的脸颊擦着他敏感的脖子。 叶侍卫身手敏捷地捉住了蛇,捏在手里,“夫人,别怕,我已经捉住了,是一条草蛇,无毒的。” “快弄走!快弄走!”她抓得更紧了,脸都不敢看向叶侍卫所在的方向,赵海潮本来要往旁边移开一点,却引得她伸手拍他的背,“哎,你不要动啊!” 他立刻就停下了动作。 这样惊慌害怕的苏惟眇,是众人都没见过的。 “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在前院忙碌的知春和绿水也闻讯赶来。 结果看到苏惟眇跟树袋熊一样巴拉在赵大人的身上,而赵大人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不,赵大人怎么会发呆,他一定在思考。 叶侍卫去放生那条吓得苏惟眇花容失色的草蛇去了。 “已经拿走了吗?还有吗?”苏惟眇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拿走了,莫怕。”赵海潮的声音低沉温和,她听了莫名得到了安抚。 “再让他们四处检查检查。”苏惟眇一发话,小厮侍卫丫鬟都在不小的院子里四处查找起来。 “真的没有了吗?”她不放心的问。 “没有了。”赵海潮看了看周围的空地,确定空无一物。 苏惟眇才从他身上下来,颤颤巍巍的,落地的时候,脚一软,又扑在他的身上,他立时伸手,本想握住她的肩膀,却扶住了她的背。 “我腿软。”她的声音轻轻的,在昏暗的灯光里,透出一种可怜兮兮又娇弱的味道。直直的戳中了他的心扉。 她柔软馨香的身体,隔着薄薄的几层夏日衣衫,贴着他的胸怀,而她的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环在他的腰上。 “好吓人啊。”她嘟囔道。 “别怕,我抱你进屋?”赵海潮道。 直到赵海潮将她打横抱起,进到屋里,将她安放到软榻上。 “让知春他们检查下屋子里。”她扯着他的衣袖,弯着腿坐在榻上,连脚都不敢下地。 “我去检查。”赵海潮说完话,方才觉得有几分不妥。 “我怕,你在这陪我,好吗?”她葱白的手指依旧捏着他的衣衫不放。 他看着衣衫上细白的手指,伸手握住了,“别怕,我在。” 知春和绿水在里间检查,叶侍卫被叫来检查房梁、瓦片。 折腾了好一阵子,后来还买了硫磺回来,在屋檐下院子角落都放了点了硫磺的盆,整个宅子里都弥漫着或浓或淡的刺鼻硫磺味儿。 没办法,谁叫这宅子的主人怕蛇跟怕什么似的。 面对凶狠的匪徒,她眉毛都不带皱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惟眇,偏偏害怕蛇虫鼠蚁。 这刷新了周围人对她的认识。 ※※※※※※※※※※※※※※※※※※※※ 看文的小可爱们,周末愉快啊~~ 第 74 章 莱阳苏家。 “诶,惟眇,说真的,我真没想到赵大人这么壕气!”江瑜拉着苏惟眇的手,语气很是吃惊。 “我也是啊。”苏惟眇心有戚戚地点头。 “你们成亲的时候,你不知道?”江瑜觉得有些奇怪。 “没有细问。”苏惟眇摇头。 “嫂子,这事最好不要外传呀。”她又补充道。 “放心吧,你叫文植来送信,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也叮嘱了文植。”江瑜笑道。 苏惟眇点点头,如此她便放心了。 “哎呀,我们的小宝贝在哪里呢?”苏惟眇笑道,她就是来看孩子的。 江瑜示意桃英去抱孩子来。 “嫂子,恭喜你坐满月子。”苏惟眇这次是来参加孩子的满月酒的。 她朝知春招招手,知春将一个黑漆木匣子抱过来,放在矮几上。 苏惟眇伸手打开漆木盒子的盖子,满面笑意地看着江瑜,“这是给小宝贝的礼物。” 只见黑漆木盒里是一层米白色绢布,上面摆放着黄澄澄的黄金项圈、手镯、长命锁。 “这花纹没见过啊!”江瑜抓起长命锁,惊讶道。 “这是,我自己画的花纹,拿去银楼打的。”苏惟眇抿着下嘴唇,竭力降低得意的笑。 “惟眇,你可真是,厉害啊。这花纹真好看!这个小老虎太可爱了!”江瑜喜欢得不得了,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 桃英领着奶娘抱着小婴儿进来了。 江瑜伸出双手,将孩子接过来,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小公主,你好呀!”苏惟眇凑过去,笑眯眯的看着睁着眼睛的柔软孩子。 “刚刚吃饱了?”江瑜问。 “是的,少夫人。小小姐吃得可香甜了呢。”奶妈笑着说。 江瑜满意的点点头,又埋头逗弄怀里的小孩:“这是你姑妈给你的,可漂亮了!” 逗弄了一会儿,抬头看苏惟眇,“你要抱一下吗?” 苏惟眇袖子里的手指搓了搓,有些意动,可又觉得自己力气大,怕伤着小孩,不知道抱小婴儿要用多大的力气? “小婴儿太……软了吧!?我不太敢抱……”苏惟眇迟疑不决。 “没事,你右手扶着她的脑袋脖子,左手放在她后背屁股上,很简单的,而且她现在一个月啦,不像刚出生那会儿,那才是软趴趴的呢。”江瑜鼓励道,当初苏惟眇醒来,让她抱一下小孩子,她跳得远远的,说小婴儿太软了,她无处下手。 苏惟眇看着小婴儿睁着黑亮的眼睛,柔软的小脸蛋,淡淡的眉毛,可爱极了,她现在是出于想抱又不敢抱的阶段。 “来,试一试,没关系的。”江瑜看她表情,都快被逗笑了。 “我毛手毛脚的……等她大一点我再抱吧。”苏惟眇挠了挠耳朵,还是不肯接过来。 “那你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办呀?你不可能不抱啊。”江瑜伸出手指,用软布巾小心翼翼地擦小婴儿嘴角的口水。 “我……到时候再说吧。”苏惟眇不在意的说。 要她在这医疗条件这么差的古代生孩子,想都不要想。 何况她现在是单身,她自己做主。 “我听说赵大人可是时常去你那吃饭啊,怎么样,想过要复合吗?”江瑜笑眯眯的问。 “我……没有想过啊。”苏惟眇摇头。 江瑜腹诽:这个赵大人到底会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啊?白长了一张俊俏的脸啊! “你可以考虑一下啊,”江瑜放低了声音,“听说城里有人给他做媒呢。 ” “都传到莱阳啦?”苏惟眇惊呼。 “消息可不是传的快。”江瑜道。 “你知道这事儿?”江瑜又问。 “略有耳闻。”苏惟眇有些心虚。 “那赵大人怎么想的,你知道吗?”江瑜简直是操碎了心。 “没问过这事。”苏惟眇如实回答。 江瑜惊愕了,她该怎么说这个小姑娘? 苏惟眇笑眯眯的继续逗弄小婴儿,江瑜也不好再说她了。 “少夫人,陈少爷来了。夫人请你过去。”苏大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过来回话。 欧耶,既然陈长青回来了,那她的缝纫机也回来了。苏惟眇很开心。 “我一会儿就过去。”江瑜先是面上一喜,眼睛一亮,须臾就恢复了如常的表情。 小丫鬟福一福,退下了。 桃英小心地从江瑜手里接过孩子。 “惟眇,你在这里稍坐,我去去就回。”江瑜起身。 “不打紧,嫂子你尽管去忙。”苏惟眇挥了挥了手。 - 梅院的会客厅。 宾主各自落座,圈椅旁边的桌几上,摆放着还散发着热气的香茶。 “陈少爷这一路,很是辛苦吧!”苏大夫人罕见的没有冷脸以对,正相反,面带和善的笑。 “一路虽有波折,但还算顺利。”陈长青温声回答。 他心里觉得很奇怪,上一回也是在这里,苏大夫人可是恨不能立刻叫人将他打了出去,怎的今天不仅请他落座后奉上香茶,还和颜悦色的同他说话?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苏大夫人的转变如此之大。 “年轻人多去外面见识见识,挺好的。这个申城,有多大?那边的洋人当真遍地走吗?”苏大夫人微微笑着点头。 “是。申城比闵城要大上许多,至少有两倍吧。那边的洋人确实不少,也不能说是遍地都是洋人。”陈长青难得受到如此客气款待,很是礼貌的回答。 “我连省都没有出过……”苏大夫人慢慢说。 “少夫人来了。”忽然听得外间门口的丫鬟喊道。 江瑜穿一身灰蓝色织绣衣衫和裙子,一步一步走来,裙角随着摆动,像是蓝色的波浪,煞是好看。 她丰腴了一些。他望着她从门口走进来。 “苏少夫人。”他起身,客客气气的说。 “娘,”江瑜走到苏大夫人身边,朝陈长青颔首致礼,“陈少爷。” “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去看看我的宝贝孙女。”苏大夫人说着就起身,要往外走。 “娘……”江瑜喊了一声。 苏大夫人只是挥了挥手,罗妈跟在她身边。 江瑜看着苏大夫人带着罗妈消失在门口,有些不解,以前是生怕她见什么外男,坏了名声,怎么今天这么大大方方的还让他们单独见面? “听说你被绑到青石寨了,可有伤到哪里?” “你一切可都还顺利?” 两人不约而同,问出了最挂念对方的话。 “对不起,我竟然没有在你身边。”陈长青说起此事,颇为后悔,他若是早些处理完事情,早些回来,她可能就不会遭此劫难了。 “我没事,一切都好。”江瑜绽出一个笑,在陈长青深情的饱含担忧的注视下,她的眼睛忍不住红了。 “那就好,”陈长青点点头,“退出机器织布局的事情,都是我爹的主意,我没能及时知道消息……” “可以猜到,”江瑜一笑,“不过现在,你可就不是机器织布局的会办了。” 陈长青恍然一笑,想起当初入股机器织布局时,苏陈两家还有争论,如今陈家算是彻底退出。 果真是江瑜啊,他一知道这个消息时,就猜到江瑜可能会认购陈家的股份。 如今见到猜想成为现实,他一点也不意外。 -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小宝贝,快快睡……”苏惟眇轻轻摇着摇篮,面带微笑唱着这首摇篮曲。 奶妈已经出去休息了,知春和桃英坐在窗子下,小声讨论着绣活。 “堂嫂!堂嫂!我要见堂嫂!”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喊声。 偏着头在推摇篮的苏惟眇,皱起眉,抬头看了看桃英。 “我去看看。”桃英将绣活一丢,起身快步出去了。 知春将篮子放在小杌子上,也出去了。 不多时候,喊声不仅没有降低,还更大声了,而且已经近在门口。 苏惟眇眉头皱得更甚,看了看已经睡熟了小婴儿,没有要睁眼的迹象,起身,袖子一甩,往外走去。 “谁在这里吵吵闹闹?”苏惟眇走到门口,就见到外面一群丫鬟婆子,拉扯成一团。她沉着脸,低声呵斥道。 “眇小姐,是竹院的丹小姐,非要闯进来,小的们拦不住。”一个婆子道。 “堂姐,堂姐,你救救我爹娘,求求你!”早已被泪水弄湿了妆容的苏丹见到从屋里出来的是苏惟眇,伸着双手就要朝她奔来。 知春使劲儿拦着,可是苏丹还是冲到了苏惟眇跟前,妆发惨淡,眼睛红彤彤的,紧紧抓住了苏惟眇的裙摆。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苏惟眇受不了有人跪在她面前。 “堂姐,你快救救我爹娘吧!求求你了!”苏丹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桃英你去看着孩子,知春去找奶妈过来。”苏惟眇抬眼说道。 “你起来说话吧,说说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虽然竹院的两口子做事恶心,但祸不及子女,苏丹确实没有做错什么,她对这个比她小了几岁的堂妹,没什么感情,因为没什么来往。 “我爹娘被官兵抓走了!他们进来,二话不说,抓了人就走了。”苏丹带着哭腔。 “什么时候的事情?”苏惟眇问。 “就是刚刚的事情,我很害怕,跟着去了官衙,人都没见着。就想着求堂嫂帮帮忙,堂嫂主意多,又认识很多人,她一定有办法的。”苏丹哭哭咧咧的,好歹把事情说了遍。 “对了!!堂姐!堂姐夫是巡抚大人,他一定可以放我爹娘回来,是吗?求求你帮帮我吧!以前是我爹娘对不住你和堂嫂,我替他们给你道歉磕头,只求求你救救他们啊!”苏丹说起来,又要哭了。 知道来找江瑜,还不算笨嘛。 “他早就不是了!”苏惟眇摇头道。 ※※※※※※※※※※※※※※※※※※※※ 看文的小可爱们,周末愉快啊~~ 第 75 章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杵在这里?不想我的宝贝孙女睡觉啦?”苏大夫人一进月亮门,看到一群人站那儿,顿时心惊胆战。 因着当时江瑜生产的环境极其艰苦,苏大夫人一直认为她的原因导致江瑜和孩子都遭了不少罪,所以对这个孙女,尤其疼爱。 江瑜处理事情的时候,就算是奶妈带着孩子,苏大夫人大多都在一旁看着的。 “大伯母,大伯母!”正嘤嘤哭着的苏丹,仿佛又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 苏惟眇当初的彪悍,她是如雷贯耳,时常听她娘在耳边念叨,她本来是找江瑜的,没想到苏惟眇会在这里。 她是着急昏了头,才会向苏惟眇求救。 一向看着文文弱弱的苏丹,今天爆发出了极其不同于平常的情绪和行为。 面对扑过来的苏丹,苏大夫人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罗妈两手扶住了。 “这是怎么了?”苏大夫人看看苏丹,又看向苏惟眇,一脸莫名其妙。 “大伯母……你一定要救救我爹娘啊!我爹娘……被抓走了…….嘤嘤嘤……”苏丹又是鼻涕眼泪双管齐下,一张小脸白惨惨的,看着怪可怜的。 苏大夫人还是听得一脸懵逼,心道:土匪窝不是已经被官府端掉了吗?怎么又被抓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啊?苏丹,你好好说呀…….”苏大夫人的袖子被苏丹紧紧攥在手里,一惯胆子小的苏大夫人,心里又是一阵惊悸。 上回被劫上山寨,苏大夫人几乎吓破了胆,紧紧靠着罗妈,整晚都精神紧绷着,回到莱阳苏家,养了这么久,又有江瑜和小宝贝陪伴着,她的精神才恢复了一些。 “说三叔三婶被官兵抓走了。”苏惟眇语气淡漠。 “怎么会这样呢?”苏大夫人一副又要昏厥的模样。 苏丹也说不清楚自己爹娘为啥被抓走,她就只知道爹娘被抓走了。 难道官府已经查出了背后的主使者?苏惟眇心里猜测,面上不动声色。 不多时,江瑜也来了,她是听文植来报才知道竹院的两位,被官府抓走了。 - 苏家竹院的苏三爷和苏三夫人在同时被官府抓走,犹如巨石在苏家砸出了巨大的波浪。 几房的人齐聚在主屋,商量该如何处理此事。 竹院的两兄妹在看到二叔和四叔愿意帮着想办法,心里放宽不少。 “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打听清楚官府到底为何抓人。”苏二爷道。 “对,要把这事弄清楚,官府总不至于突然就把人抓走了。”苏四爷点头,仍旧是一副虚弱的样子。 “谁领着人上门把人给抓走的?”苏二爷问道。 “已经问清楚了,是莱阳县令曹大人亲自来的。”文植在江瑜的示意下,回答了这个问题。 “曹大人怎么说啊?”问话的还是苏二爷。 “曹大人说是奉上面的命令办事,和青石寨的匪徒有关联。”文植沉声回答。 苏二爷愣住了,屋里众人的神情都有了变化。 “这……这怎么可能呢?”苏二爷喃喃道。 “就是啊……”苏四爷也懵了,“三哥虽然是蛮横霸道了一些,但也没有胆量去招惹青石寨的匪徒吧。” 苏四爷的话算是问出了全场人的心声。 “是啊,我爹娘怎么可能和青石寨的匪徒扯上关系呢?”苏丹的眼泪又下来了。 江瑜悄悄看苏惟眇,只见她面色平静,双眸沉静。 从进了主屋,坐在江瑜身边,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安静沉默得像是一盆绿植。 “江瑜,你怎么看?”苏二爷看向江瑜。 “我没有什么看法,现在最要紧的要先打听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在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前,我不好妄言。”江瑜面色平静,语气平和。 按理说,当初竹院竭力要将江瑜坐实罪名,将她沉塘,她心里不是不怨恨的。 可人家现在没有落井下石,就很好了。 众人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一个个心里都各有所思。 堂嫂她多半不愿意救爹娘了,当初竹院怎么对待江瑜的,苏丹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现在江瑜是苏家的当家人,她的意见很重要。 “堂嫂!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爹娘,我知道他们曾经那样对你,我代他们向你道歉。”苏丹走到江瑜面前,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丹妹妹这是什么话?这件事还要弄明白其中内情才好像法子,”江瑜道,“二叔,你说对吧。” “额……是的。”苏二爷点头。 “惟眇啊,你也去赵大人,打听打听情况?”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惟眇被点名了。 苏惟眇抬眼,发现屋里众人都看向她,有些目光含着期待。 “我试一试吧。”苏惟眇点头,嘴角挂着一丝笑。 苏二爷见他女儿愿意帮忙,露出一个宽慰的笑。 他问之前还担心苏惟眇心里记恨竹院,不愿意帮忙,如今见他女儿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稍微放心了下,没办法,自从女儿成亲又和离,到如今,她变了许多。 她对一切都仿佛不在意,我行我素,视礼法规矩为无物,可是他相信她这么做,都是事出有因。 若是苏惟眇知道她爹这么看她,不知要作何想法。 - 苏惟眇当天就返回了闵城,苏二爷和苏二夫人心里很宽慰,毕竟惟眇愿意为竹院奔走。 竹院的两位做事,确实特别不靠谱,自私自利,可是他们终究是苏家人,两笔写不出个“苏”字。 就算苏二夫人心里很看不惯竹院,此刻也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小姐,你怎么还亲自回莱阳打听这事?派个人去不就好了?”知春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表示很不解。 苏惟眇抱着手臂,靠着车壁,露出一个“不然我能怎么办”的表情。 “当初三爷和三夫人对你和少夫人那个样子,还到处说你的坏话,败坏你的名声,为何要帮他们啊?”知春问。 “我这是帮苏家。”苏惟眇叹气。 “上回咱们被绑到青石寨,差点就没命了。匪徒一个个凶残的很,竹院怎么会和匪徒有勾结?”知春满肚子疑问。 “这就要问官府,到底查出了什么。”苏惟眇闲闲道。 “难道竹院真的和匪徒勾连?”知春脸都白了。 “我怎么知道?”苏惟眇打了哈欠。 苏惟眇回了闵城,确实去见了赵海潮,不过得到的消息嘛,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她写了信,让人送回莱阳,回了自己的宅子。 - 雨水哗啦哗啦从上而下,滴滴答答打在树叶、地面、屋顶上,层层雨幕交织,放眼望去,水汽氤氲,朦朦胧胧。 “这雨下得好啊!”苏惟眇从敞开的窗口,望着水汽迷蒙的雨幕,高兴的说。 知春端着白瓷果盘从屋外进来,裹挟着一阵水汽而来。 “是啊,这雨下下来,一下子就不热了呢。”她将果盘放在摇椅旁边的矮几上。 “是啊,真是神清气爽!”苏惟眇伸手拿了一串葡萄,一颗一颗捻着,扔进嘴巴里,此刻凉意徐徐,再吃着甜蜜蜜的葡萄,再舒心惬意不过了。 唔,要是有台电视或者手机可以追剧,就堪称完美了。 “哎!”真是毫无消遣啊!对于一个在现代社会,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有十二个小时都手捧着手机刷微博追剧听音乐的人,被放到一个连电灯都没普及的环境里,还是多么难过啊。 “小姐叹气做什么?”知春问。 苏惟眇露出一副“说了你也不懂”的幽怨表情,往后靠着椅背,手里把玩的折扇“刷”的一声打开了,遮在了她的脸上。 心中有许多话,可是无人可听啊。 她从未同人说起过,只是在闲暇独处时刻,望着某个方向的虚空,发呆愣神。 知春咬咬嘴唇,看着苏惟眇,欲言又止。 小姐时不时就会这个样子,她独自坐在那里,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 每当此时,她就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小姐距离她好远好远。 即便小姐真的对她很好,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给她留一份,不拘什么东西,也从不乱发脾气,时常都笑眯眯的,鲜活而又灵动。 可是,她觉得此刻的小姐,是孤独的。 明明这宅子里上上下下十多人,都是围着小姐转的。知春很是不懂。 折扇覆面的苏惟眇,也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知春想了想,退出了房间,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坐下来,做起了绣活。同时交代几个小丫鬟不要闹腾,仔细打扰到小姐。 真想回到现代啊,苏惟眇在心里叹息。 她这样想着,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沉入睡眠。 - “大人,下雨了,府里白管家派了马车来。”叶侍卫道。 赵海潮望着雨幕,点了点头,放弃了骑马回去的想法。 后背的伤尚未痊愈,偶有隐隐作痛。 “你要遵照遗嘱,不要让伤口沾到生水。听到没?”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哎,你有伤在身,饮食上还是要忌口,但是也要保证营养充足,才可早日痊愈。”她说。 ※※※※※※※※※※※※※※※※※※※※ 小可爱们,晚安! 第 76 章 莱阳苏家梅院,这天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迎来送往,热闹极了。 “大嫂,恭喜恭喜啊!”苏二爷领着一家子人来到了梅院的大门口。 “都来啦,都快进来吧。”苏大夫人高兴得很。 “我们一大家子都来啦,大嫂!”苏二夫人笑眯眯的。 “都进来!”苏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过。 不多时,苏四爷带着菊院的一群人过来了,欢欢喜喜的入了梅院。 院子里摆满了桌椅板凳,不少宾客已经落座,丫鬟小厮往来期间,端茶递水,引导客人入座,十分忙碌。 江瑜带着孩子在屋里,还没出来,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穿着柔软的新衣衫,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四处看个不停,她醒着时爱到处看,但睡着的时间比较多。 等宾客来得差不多了,就要开席了,江瑜抱着孩子出来,给众人瞧了瞧,小婴儿半道上就睡着了,苏大夫人接过来,抱在手里,显摆了一通,才将孩子交给奶娘抱回屋歇着了。 苏惟眇回了一趟闵城,在即将开席的时候,才进来,摸到苏二夫人所在的席桌,悄悄坐了下来。 “怎么现在才来?”苏二夫人悄声问。 “在路上耽搁了。”苏惟眇轻描淡写的说。 苏二夫人盯着她瞧了瞧,见她神色未有奇怪之处,方才歇了心思,转头和苏四夫人说话。 苏惟眇落座后,四下张望,没有瞧见竹院的苏丹姐弟。 “赵大人怎么说的?竹院的真和匪徒勾结?”苏二夫人还是不放心,当初苏惟眇叫人送回来的信件,只江瑜、苏二爷、苏四爷看了。 “此事官府正在查,还没到通报的时候。”苏惟眇说罢,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茶。 她爹可真想得出来,为了自己弟弟的事情,就要让女儿去找前夫打探消息。 难道他们不会觉得她会难堪吗? 想及此,她撇撇嘴,虽然打探消息顺利,但结果并不乐观啊。 - “你希望他们勾连匪徒吗?”当时赵海潮这样问她。 她拿眼睛瞪他,一副“你有毛病吧”的神情。 “这事还能以我的意愿转变?”苏惟眇表示无语,“他们做了什么事情,该承担什么处罚,那也是他们应得的。” “若他们真的勾连匪徒,你会为他们求情吗?”他又问。 “我为什么要求情?”苏惟眇翻了个白眼,“还是说我求情,你就会罔顾法纪,对他们的罪行视而不见,网开一面,放他们回家?” “自然不会。”赵海潮摇头。 “那不就结了?”苏惟眇瞥他一眼。 该不会是觉得她太过冷酷无情了吧?苏惟眇摸着下巴想。 算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跑这一遭也算没有驳了她爹娘的颜面。 “那我走了。”苏惟眇起身,衣袖一抖,就要往外走。 才迈开了脚步,袖子就被人拽住了。 “干什么?”她眉梢轻轻一挑,声音清脆,似是雨珠从荷叶划过,滴落水面的悦耳声音。 他的修长手指,捉住她的衣袖,没有松手。 “你找我就没有......没有别的话说?”他轻声问,觉得脸颊发热,心跳如鼓。 每每都是为了他人的事情,几乎都是说完就走,不会多做停留,偏偏他还每次都眼巴巴的盼着见她。 想他活了这么几十年,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抓着人家的袖子不撒手,还干巴巴的问出这样的话来。 苏惟眇的眼睛眨了眨,歪着头想了想,好像还真有。 “他们下次再让我来找你打探案情,你要拒绝我登门,这样他们就知道我彻底失了大人的欢心和怜惜,不会再找我来说项了。” “当真如此?”不会是她想出来拒绝和他往来的借口吧? 看出他的疑惑,她装作不知,连连点头。 - “你想什么呢?”苏二夫人转头就看到自己女儿端着个茶杯,发着呆,轻拍苏惟眇的手臂。 “没事,怎么了?”苏惟眇从回忆里回过神,又喝了一口茶。 “人多着呢,你发什么呆?”苏二夫人道。 “惟渺回来啦?”这时有几个中年大婶走了过来,在这桌坐下来,脸上带着关切的笑,看着苏惟渺。 “是呢,刚才回来的。”苏二夫人笑道。 “惟渺啊,不是婶婶我多嘴,赵大人那多好的条件啊,人长得好,又身居高位,通房妾室都没有,你放着正经的官夫人不当,何苦呢?”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藏青色绣花衣衫,大盘子圆脸的富态大婶,语重心长的说,那架势颇为心痛。 “就是啊,多好的亲事啊!而且你们才成亲多久?就离了?”另一个高瘦大婶眉头皱成川字。 “对啊,到底是为了啥啊,你忍让一下啊,多好的一门亲事啊!”有人附和道。 苏二夫人的脸色变了变,瞥一眼苏惟眇,见她抿着嘴巴,嘴角挂着几分疏离尴尬的笑,没有说话。 这一帮亲戚,当初多么艳羡苏惟眇得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心里泛酸也不是没有的,但又觉得有个高官夫人做亲戚,那也是很有面儿的事情。可后来苏惟眇带着侍卫回娘家大闹那个阵仗,他们心里有些发虚,对着亲的叔叔婶婶都能这般毫不留情,又何况是他们这种旁支亲戚呢。 后来听说苏惟眇和离了,他们心里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有人还抱着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面对众人一副热心关切的笑脸,实则不知有几个是在看她的笑话,她看了看场合,那句“关你们何事?”在舌尖打转了几圈,还是被她咽下了。 “几位婶婶说的是呢,赵大人的条件,确实是我高攀了,”苏惟眇垂下眼眸,轻声细语的,“这不是高攀不起嘛,我能有什么办法?” 围着的几位大婶,面面相觑,她们本是想来打探打探八卦的,弯酸弯酸人的,结果人家大大方方承认自己高攀不起了。 “哎呀,惟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苏家的女儿哪里差了?这是赵大人没有眼光。”先前那个大盘子圆脸大婶笑呵呵道。 “就是啊。”其他几人纷纷点头附和。 “女孩儿家怎么好在外面,风吹雨打的,该回家来,你爹娘心疼你呢。”张婶继续保持一副“我真为你心疼”的神态。 “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张婶又说。 这话倒是说到苏二夫人的心坎里去了,她一直不赞成苏惟眇还在闵城,回到莱阳家里,她还年轻,再过两年,再找人给她看一门亲事,她可舍不得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样终老。 “看看你张婶多关心你。”苏二夫人道。 “谢谢张婶关心了,你们好好吃菜啊,我先去找嫂子说点事,回头再来陪各位婶婶。”苏惟眇觉得自己的脸都僵硬了,她还是赶紧溜了溜了,再待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绷住这张笑脸。 - 旁观苏惟眇被七大姑八大姨围攻,江瑜以为她会发火呢,谁知没冷脸也没怼人。 看到苏惟眇几乎是一阵小跑,来到身边的空位坐下,江瑜忍不住偷笑。 “脾气更好了嘛。”江瑜笑道。 “这点小事,不值当发火。”苏惟眇温和的笑笑。 “哎呀,我们的眇妹妹长大了。”江瑜开心的笑。 知客司在台上念叨今天这个酒席操办的缘由,巴拉巴拉的。 “陈少爷。”苏惟眇同安然坐在一旁的陈长青打招呼。 “苏小姐。”陈长青面色淡然。 “陈少爷,也给你发了请柬?”苏惟眇有些好奇。 “自然。”陈长青点头。 苏惟眇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去看江瑜,悄声问:“诶,嫂子,怎么大伯母会给陈少爷发请柬?” 要知道,以前苏大夫人可是恨不得让人拿了扫帚将陈长青赶出去,巴不得他永远不要登门。 “你自己去问娘吧。”江瑜眼睛一转,看向了别处。 苏惟眇闭了嘴巴,她才不会去自讨没趣呢,没得又被念叨一遍。 酒席热闹不已,一众人吃得热热闹闹的。 - 被七大姑八大姨烦扰得差点暴走的苏惟眇,在酒席结束后,就打算登上回闵城的马车。 临行前,她去看小婴儿,顺道同江瑜道别。 “哎哟,这些婶婶们,精力太旺盛了,怎么就抓住我不放了啊?”苏惟眇摇头叹息。 “是太热情了些。”江瑜点头。 苏惟眇狂点头,她之前虽然暂时脱了身,但只要她一到苏二夫人身边,就有婶婶找她说话,不拘说什么,就问她平时都做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江瑜又问。 “怎么奇怪了?”苏惟眇疑惑。 “她们围着你东问西问,然后又极力劝你回莱阳,”江瑜看着苏惟渺,顿了顿,继续道,“她们是来相看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为了你的亲事。” 亲事?我的亲事?苏惟眇震惊了,手指指着自己的脸,瞪大了眼睛。 “我这不是和离了吗?”苏惟眇瞠目结舌。 “和离了也能再嫁啊,二叔二婶怎么舍得你孤身一人?”江瑜说得理所当然。 看着苏惟眇一脸错愕的表情,她迟疑地问:“你不会是打算独身一辈子吧?” “还是你被赵大人感动了,要同他复合?” “我怎么……还真没想过这个事儿。”苏惟眇讷讷。 “那你可以想一想了,免得哪天突然被定了一门婚事。”江瑜虽然不赞同父母做全部的决定,但当下社会大环境如此,有许多事是她做不了主的。 “难道女人的终极使命就是结婚生子吗?”苏惟眇语气低落。 是了,在现代社会多少女性饱受催婚之苦,不少人坚称女性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开始贬值。好像女性作为人的价值就可以完全撇开,端只看她是否结婚生子。 这本身就何其荒谬绝伦! 而她身处宗法制度更加严苛的时代,所以才会有一系列围绕着她的出格言行的流言蜚语。 那些人以为可以用唾沫将其淹死,可她顽强如斯,不仅没有消沉,还活得比之前更加恣意,更加明亮,更加幸福。 就算旁人眼里,她只是个被抛弃的失婚女子,当哀婉自伤,闭门不出,躲在角落里默默咀嚼痛苦。可她没有封闭自己,而是大胆的走出去,用双手创造价值和财富。 她活得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外人却只承认他们严重的她是什么样子。 “小姐,老爷请你过去呢。”知春撩开帘子,走进来说。 “去吧,别难过,我会永远支持你。”江瑜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惟眇咧嘴笑笑,望着摇篮里的小婴儿,轻轻道:“小公主,祝你平安喜乐。我下次再来看你哦。” - “爹,找我什么事?”苏惟眇跨进门槛,走到圈椅边坐下。 “惟眇啊,你会闵城收拾收拾,搬回来住吧。”苏二爷说。 “怎么了?”苏惟眇登时绷紧了神经,她刚刚才听江瑜说了那番话,这会儿就让她回莱阳? “你就听你爹的话,搬回来吧。”苏二夫人叹息道。 “我这在闵城还有事情要处理呢,来来回回的,耗时又麻烦,而且我若回来住,难免有些难听的闲言碎语,你和娘听了,平白惹得你们生气。”苏惟眇还是之前那套说辞。 “你......你和长辈对骂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闲言碎语?”苏二爷手里两颗核桃把玩得滴溜转。 “那是,事急从权嘛。”苏惟眇自然是狡辩耍赖。 “且不说那些,你赶紧搬回来住。”苏二爷知道她能言善辩,压根不打算和她继续辩。 “让我把事情先处理了再说,缝纫机刚刚买回来,我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苏惟眇不会轻易退让,她只说暂时先不搬回来,没说什么时候才搬回来。 总之她又巧舌如簧地噼里啪啦说了怎么使用缝纫机,怎么让缝纫机创造利润。费了好一番功夫,还是在承诺一定会搬回来的情况下,才堪堪从两人手底下脱身成功,一溜烟的往大门口跑去。 她脚步如飞,脑袋里在快速思考怎么让苏家二老把那些念头打消掉。 眼看着马车近在咫尺,她露出笑脸,松了一口气,还是赶紧出发的好。 “堂姐!堂姐!让我和你一起去闵城吧。”苏惟眇听到这声音,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 哎哟喂,这个魔音!魔音!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 第 77 章 苏惟眇自从回到闵城,就投入了缝纫机的培训大业,一发而不可收拾,几乎天天都扎在成衣铺子里,她让掌柜把隔壁铺子的二楼也盘了下来,当做缝纫机工作室。 同时,江瑜出了月子,身体和精神经过休养,不仅恢复了,还更甚从前。带领着手底下的人,将生意开展得更加蓬勃,对于洋布的市场,她不仅看重当地市场,也着力派可靠之人开拓邻近县城,甚至省外的市场。 闵城机器织布局出产的洋布,不仅物美价廉,还花样多多,这些都得益于苏惟眇,她提出给布料增加各种花纹,并且画了很多份图样稿纸,甚至提出生产质量上乘的高等面料,以开拓更宽广的市场,满足不同客户的需求。 江瑜重返职场,苏惟眇将她接过来的工作悉数归还,埋头处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由此就不怎么去机器织布局了。 苏惟眇看到两台缝纫机摆在她面前时,她高兴不已,在现代社会她母亲在羊毛衫厂上班,她经常去那里玩,由此学会了使用缝纫机,当时老板娘还说她心灵手巧,以后可以吃设计这晚饭,她大学没有念设计专业,但是使用缝纫机很是熟练,只是不知道这个古早版的缝纫机使用起来怎么样。 她决定先教会知春学习使用方法,然后在成衣店挑选了几名学徒来学习,她亲自教,知春可以当助手。主仆二人很是忙碌,早出晚归。 这不,她正在会客室里教知春如何操作缝纫机。 “这个呢,一定要小心,要特别注意手指,扎了话会很疼的。”苏惟眇站在一旁,弯着腰,看知春进行实际操作。 “真的非常疼的。”她这么说,是因为她开始不熟悉这个古早缝纫机的操作,结果扎到了手指头,血珠子冒出来,吓得她尖叫连连。 引得正走到大门口的赵海潮,风一般的冲了进来,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是她扎破了手指头。 不过倒是给了赵海潮献殷勤的机会,他不仅很会包扎伤口,还送来了良好的金创药。 她只是伤了个手指头啊,哪里用得到金创药啊。搞得这么浓重,弄得苏惟眇都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赵海潮那副小心的模样,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此中毒而命不久矣,对此,她表示很嫌弃,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受用的。 毕竟谁不喜欢被人珍之重之,捧在手心那种受重视的感觉呢。 即便只是幻觉,也是美好的幻觉啊。 “我知道了,小姐。”知春战战兢兢的,觉得小姐是在吓唬她。 要想学会使用缝纫机进行衣服缝制,并不那么容易,至少比苏惟眇计划的要耗时一些。 就像她本来计划自己五天达到熟练使用缝纫机的程度,可事实并非如此,她至少花了两周才完全掌握了使用方法,甚至还算不上熟练。 看来她的缝纫机项目的落地,要延迟一段时间了。 - 缝纫机的使用说明书、维修说明手册,都是全英文的,苏惟眇自己翻译了一些,剩了些就拿到教堂找哈登教士帮忙翻译。 在这里结识了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江颂年,一个阳光开朗、朝气蓬勃的青年。 江颂年来找哈登教士,并且帮哈登教士翻译了所有的缝纫机使用手册和维修手册,为了更贴合国人的阅读习惯,他还专门将其润色修饰了一番,使阅读的人能更加顺利的理解其中的意思。 “江,你真是太贴心了,这份翻译很棒!我相信密斯苏一定会非常高兴,并且会很感谢你的。”哈登教士拿着翻译稿件,开心的说。 “密斯苏?就是这两份稿件的主人?”江颂年意外竟然是一位女士。 “正是,她今天就要来这里取这两份翻译稿件,如果可能的话,我为你引见。”哈登教士笑容满面。 “就是那位筹办教堂学校的密斯苏?”江颂年笑问。 “哦!这你也知道?”哈登教士有些吃惊,点点头,“正是这位密斯苏。” “能得到哈登教士的引见,真是再好不过了。”江颂年笑起来,就能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士,十分了不起!”哈登教士不吝夸赞。 “显然如此。”江颂年点头,在这个年代,能想到筹办学校,并且付诸行动同时还成功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人。 知识的力量,何其强大,何其绚丽。他读了多年书,还远渡重洋,在异国他乡求学,才明白这些道理。 不知这位苏女士到底是何许人,这里的学生和老师对她都颇为称赞。 如果能结识这样的人,共同为了国家的进步做出贡献,为国出力的道路上,能有这样一位同行者,他表示由衷的自豪。 就在江颂年辞别哈登教士,走出教堂的门时,一群孩子在草地上围成一堆。 “苏老师!我!我!我知道!”此起彼伏的声音,还有高高举起的手。 “好!咱们一个一个来。”那位苏老师清脆的声音,饱含笑意。 “你想见的密斯苏来了。”哈登教士望着草地的方向,拍了拍身边青年的手臂。 江颂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直到苏惟眇走到近前时,江颂年才发现这位密斯苏,竟然是如此的年轻。 她步伐矫健,面带笑容,一看就是爽朗大方的人。 “哈登教士,好久不见啊!我的东西翻译好了?”她走过来,语气熟稔地同哈登教士说话。 “你来得正好,刚刚翻译好。”哈登教士扬了扬手里稿件。 “哇!这么快!非常感谢你!”苏惟眇接过来,翻看起来。 “这也太完美了吧!谁给你捉刀代笔的?完全不像是你的字迹啊。”她看到的稿件,简直堪称完美,她原本只是请哈登教士将有些专有名词翻译出来,她再拿回去润笔完善,结果她看到了什么?一份准确完整且已经修饰过的完美稿件,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是这位先生!”哈登教士指了指一直站在他旁边,但是一眼不发的青年男子。 他面容俊朗,鼻梁挺直,浓眉大眼,剪着短发,黑亮整齐,看着就是很干净一人,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容我为你介绍,翻译稿件出自这位刚从大英帝国回来的江颂年先生,这位就是筹建学校的密斯苏了。”哈登教士愉快地为两人做了介绍。 “哦!”苏惟眇有些吃惊,“幸会,江先生。” “很高兴认识你,密斯苏!”江颂年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 苏惟眇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指节分明的手,愣了片刻,伸出右手,短暂交握,各自收回。 “真是十分感谢江先生了。”苏惟眇再次道谢。 “举手之劳,密斯苏筹建学校,是了不起的事情,江某佩服不已,如今能有幸结识密斯苏,深感荣幸!”江颂年真挚的说,他声音优美,赞美起来,尤其悦耳。 称赞苏惟眇的人不在少数,但能达到江颂年这种地步的,少之又少。 苏惟眇听着别人诚心诚意的赞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只是认识之初。 从那以后,江颂年自荐到教堂学校授课,做起了江老师。 苏惟眇有时去教堂上课,或者找哈登教士聊天,大部分时间都能见到江颂年。 他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青年老师,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而且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知道苏惟眇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于是时常以此为借口同她往来。 当他知道苏惟眇不仅筹办学校,还自己做生意时,他并没有觉得特别意外,这样一个明亮的女子,怎么能在宅院里埋没了呢? 他们有许多共同话题,有不少同样的想法,他为此高兴不已。 就算听人说她和离了,他只叹那个男子没有眼光,并为此暗自高兴。 - 直到那一天,突然下起了雨。 两人站在教堂门口的石阶上,对着层层交织的雨幕。 “希望孩子们都有躲雨的地方。”苏惟眇拢了拢袖子,天气渐冷,一场雨下来,吹来的风都带着凉意。 “孩子们精灵着呢,肯定都能找到躲雨的地方。”江颂年笑着说,他撑着伞,为她遮住从屋檐溅落的雨水。 “但愿如此。”苏惟眇点头。 “密斯苏?”江颂年出声。 “什么?”苏惟眇抱着手臂,偏头看他。 “你既然对外面的世界这么感兴趣,有没有想过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呢?”他的声音以雨声为背景,像是一支变奏曲下的轻吟浅唱。 “外面?没想过要亲自去,现在的交通啊,对我是一种折磨。我坐上三个时辰的车,两腿就会浮肿,太痛苦了!”苏惟眇一想起时下的交通,不寒而栗。 “若是坐船呢?你晕船吗?”江颂年又问。 “我不晕船,但是一想到要很长时间都呆在船上,也是很痛苦的事呢。”苏惟眇仍旧觉得很是可怕。 若非逼不得已,她还是打算暂时在闵城莱阳这一亩三分地上呆着吧。 听了她的回答,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状态,是不痛苦的呢?”他带着笑意问。 “身体健康,充足的睡眠,一日三餐,有水果蔬菜,有茶水饮料,有朋友恋人,不那么多的工作,最好不用出门,在家里就可以完成工作。”这是许多现代人的终极梦想,她说了也不怕他笑话,反正这也是她的理想生活啊。 还真是别具一格呢? “怎么样?很是无趣吧?不是拯救天下百姓,也不是为发展民族实业而不眠不休。”苏惟眇当然知道江颂年的理想。 灰暗的雨幕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举着伞走来。 “你怎么来了?”直到那人走近了,苏惟眇才看清来人的脸。 “我来接你。”他语调低沉,目不斜视,眼里只有她,抖开搭在臂弯的斗篷,给她披上。 苏惟眇伸手捏住斗篷的领口,系上带子,侧身看江颂年,“江先生,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不若我们送你回去吧。” 江颂年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沉着一张脸,在听到苏惟眇这样说时,他平静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不赞同。那种敌视,只有男人才能明了。 “好啊,多谢密斯苏。”江颂年欣然同意。 苏惟眇点点头,走进赵海潮撑着的雨伞下。 雨滴密集的落下来,打在伞面上,叮咚作响。 “不要走到伞外面,当心被淋湿。”赵海潮伸手虚揽住苏惟眇的肩头。 “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惟眇顺从地往他靠近了些。 苏惟眇和那人说话的语气熟稔,明显是熟人,江颂年暗暗猜测那人的身份。 直到上了马车,三人各自坐定,局面颇有些局促。 “江先生,你住在哪里啊?”苏惟眇笑问。 江颂年说了一个地址,苏惟眇敲了敲车壁,给外面车夫说先去那个地方。 赵海潮从上了马车,就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像一只静默无声的花瓶。 “一场秋雨一场寒啊。英国的天气也不怎么好吧?”苏惟眇端坐着,笑着同江颂年聊起了天。 “是啊,特别不好,经常有雾,恶劣的时候很恶劣,晴朗的时候也很可爱。”江颂年语气轻松,笑容和煦。 “那你花了多久才适应那边的气候?”苏惟眇又问。 “江先生在英国留学?”静默的花瓶发出了声音。 “啊,是的。”江颂年没有料到那人会突然发问。 “最近才回来的吧?”赵海潮又问。 “这你都知道啊?”苏惟眇“噗嗤”一声笑了。 马车外面雨声淋淋,车厢里谈话氛围还算融洽。 直到江颂年下了马车,马车重新又动起来。 “啊~今天好累啊~”苏惟眇将腿伸直,放到对面的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接着打了个哈欠。 “腿痛?”赵海潮问。 “是啊,今天教学生们一个新游戏,把我折腾得够呛。”苏惟眇点头,背靠在车壁上,和刚才的端坐姿态,截然不同。 “对了,我的马呢?”这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是骑马来的教堂。 “还在教堂里,明天让人来牵回去。”赵海潮答。 “哦,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叫我啊。”苏惟眇闭起眼睛。 他唔了一声。 一只手爬上了她的小腿,苏惟眇登时就睁开了眼睛,看到赵海潮俯身,两只手在她的小腿上。 “你做什么?”她就要缩回双脚,却被对方握住了,不能动弹。 “别动,我给你捏一捏,不是刚刚才说腿痛吗?”赵海潮神情不似作伪。 巡抚大人给她捏腿?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别别别。”苏惟眇觉得还是算了,倾身要去解救自己的双腿,却被某人顺势抱着坐在他的大腿上。 苏惟眇简直是如坐针毡,挣扎着要下去,没能成功,她怒视他,“你耍流氓啊,赵海潮?” 赵海潮的眼皮子跳了跳,双眼如沉潭,凑近了她,呼吸扫在她的脖颈处,“你怕是对流氓这个词,了解不够深入。” 苏惟眇:黑人问号脸。 这是赵海潮会说的话吗?他是抢了谁的台词啊? 事实是,赵海潮还用行动证明了什么是“耍流氓”。 他垂首,亲她的唇,辗转反侧,也不肯离去。 而苏惟眇还沉浸在“赵海潮竟然对她耍流氓”的震惊中,唇齿半张着,正好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中午好啊~ 第 78 章 她面对突如其来的入侵,本能的往后退缩,下一刻,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后颈,阻止了她。 他闭着眼睛,在她柔软的唇上辗转,呼吸渐渐加重。 苏惟眇被亲得迷迷糊糊的,脑海里竟然升起一个疑问:冷淡迂腐的赵大人竟然这么会? 他气息稍重,退开一些,看她两只眼睛挣得圆圆的,水光淋淋的红唇,眼神一暗,喉结滑动一下,把她放到了身旁的位置,她的双腿放在他的膝盖上。 一时之间,车厢里安静得只听得见衣料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不再看她,双手抚上她的小腿,隔着布料,给她按摩腿部肌肉,料子不厚,可以感觉到他手掌中的温度。 苏惟眇背靠着车壁,看着他的侧脸轮廓,他一言不发,很是专注地为她按摩小腿。 “为什么亲我?”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的,带着两分笑三分冷淡和五分漫不经心。 他手里按摩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接着又若无其事继续捏着,不得不说,他的手艺还不错。 他不答话,她也不恼,手指把玩着披风的绣花边,眼睛时不时从他脸上瞟过,”你今天吃错药了?“ 赵海潮心里那个气哟,他天天死皮赖脸登门蹭饭,时常带着她喜欢的礼物,把身边的侍卫调去保护她,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他是什么意思了。 他之前是做错了不少事,他也正在努力弥补。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她总有一天会看见他。 直到今天,他隔着雨幕,看到她和一个青年留学生相谈甚欢,那人年龄和她相称,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般配感,令他的心中瞬间升起巨大的危机感。 他升任巡抚以来,主持整个省的军政事务,繁忙更甚从前。除了每晚雷打不动去苏宅蹭饭,其他时间,他也没机会和她相处。 这个留学生,相貌不俗,很有学问,而且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苏惟眇对外来事物和外面的事情都极为感兴趣,这几点无疑都很对她的胃口。 她对周围人都挺和善的,但并算上心,唯一得到她的真心的怕是只有江瑜了。 她对江瑜实在太好了,好到令他都有些嫉妒。 对,嫉妒,即便他自己后来都觉得莫名其妙,当时的感觉就是如此。 从一开始她就对江瑜的事情格外上心,在上坟后江瑜被劫走,她可以说是奋不顾身,以身犯险都要救下江瑜; 接着在江瑜要被沉塘时,她孤身一人,愣是把场面控制住了,所有人都在骂江瑜时,只有她在为其说话; 再是江瑜要入股机器织布局,筹措银两时,她不仅出银子还想法子帮她筹集; 然后是最近的绑架,以她的身手她绝对可以逃出来,可她没有,她跟着一块儿被绑上山,就为了保护江瑜,结果她自己昏睡好几天; 江瑜在莱阳坐月子,她就在闵城帮助她处理事务,甚至每天都去机器织布局点卯,勤奋程度超过了去她自己名下铺子的趟数。 越想越惊心,他手下的力道就无意识加重了。 ”哎哟,你轻点啊,腿要断了。“苏惟眇不满地叫了一声。 难道她喜欢的是江瑜? 她她她......喜欢女子?赵海潮被这个结论惊呆了,半响没出声。 苏惟眇把自己的双腿放下来,瞪了他一眼,亏她说要感谢他的好心呢。 赵海潮不论心里如何惊涛骇浪,面皮上是半点不显的,宦海多年,他早已经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领,只是他举在前的双手,微不可查地颤动下,就被他放在膝盖上搭着,他的眼睛,幽暗深邃,闪烁着无法掩盖的惊讶。 “为何不答?”她抬眼看他,似笑非笑。 “你当真不知?”他倾身凑近她,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 苏惟眇眼波流转,心里冷哼一声,她偏不接这个招。 外面雨声潺潺,叮叮咚咚敲击在马车顶,像是无数的珠子噼里啪啦落在玉盘上,清脆如注,连绵不绝。 “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她没有推开他,只是伸出纤细的指,轻轻的点了点他的脸颊,语气轻飘如雾。 他不答,他能说是听从内心的驱使吗? “醉红楼,还是明月阁?”这完全不像是赵海潮的做事风格,他读的都是圣贤书,差不多“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不离口了,怎的今天会这样? 他如玉的脸上忽然露出浅笑,像是含苞许久的昙花倏忽绽放。 “还笑?”苏惟眇登时就怒了,你给我耍了流氓,现在就耍赖了? 她伸手推他,将他压制到背抵车壁,欺身上前,含住了他嫣红的唇,而且还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她故意亲得毫无章法,又咬又啃的,像是在报复他之前的行径。 赵海潮又是享受又是痛苦,忍不住哼了一声。 意乱情迷,欲念渐起。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小了,伴随着车夫“吁”马的声音,马车停下了。 苏惟眇退开,看着他脸颊上带着薄薄的一片红晕,咬了咬下唇,露出一个笑,“我到了,赵大人慢走。” 她说罢,弯腰掀开帘子,出了马车。 “小姐,你可回来了,没有淋雨吧?”知春撑着一把打伞,关切的问。 “没有。”苏惟眇笑着摇头。 马车夫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的赵大人出来,有些不解,以前每次大人都会亲自送夫人进去,然后再出来的,有时候还会呆上一些时间,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惟眇得意一笑,现在赵大人可不敢出来呢。 待主仆二人进去,大门从里面关上了,车厢里的赵大人才敲了敲车壁,声音有些沙哑,“走吧。” - 云来楼的某间包房里,坐着七八个年轻男子,喝酒吃菜聊天,热闹得很。 “来来来,咱们大家举杯,为迎接江兄归国,干杯!”一个穿着白衫的年轻男子率先起身,举着酒杯。 “是是,欢迎江兄回来!” “热烈欢迎江兄凯旋!” “来啊,江兄!” 其他人纷纷附和,都陆续站起来,举起杯子。 “江某在此多谢各位了!”江颂年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同众人举杯,接受大家的善意祝愿。 开始大家都七嘴八舌问着江颂年国外的见闻,江颂年温和有礼,有问必答,随着一杯杯酒下肚,大家聊的内容就天南海北了。 “对了,江兄,听说你现在一家学堂授课?”一人问道,“不知是在哪所学堂啊?” “江兄已经在授课了?”有人头一次听说。 “不算正式授课,只是去帮忙。是教堂的学校,正好和哈登教士认识。”江颂年不卑不亢地回答。 “教堂的学校?” “那不是巡抚前夫人筹办的嘛?” “这事我知道,我认识一个在教堂学校教书的先生,确确实实是咱们巡抚大人前夫人筹办的,听说其中大部分资金都是她出的。” “她这么有钱?” “她未必有钱,可她娘家是莱阳有名的富商,自然有钱。” “那她又是怎么变成巡抚大人的前夫人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反正是赵大人升任巡抚不久,两人就和离了。” “可是我听说赵大人对这个前夫人念念不忘呢,总督大人的侄女说给他做续弦,他愣是没同意。” “要是我,我也不同意。巡抚已经是咱们省的主政父母官了,何必再和总督大人结亲?” “你懂什么?若是结亲,仕途更加牢固。” 密斯苏是巡抚大人前夫人?江颂年愣住了。 “不过要我说,这位苏小姐,也是个奇女子,放着好好的官夫人不做,非要跑出来经商做生意,像那个苏家梅院少夫人一样。” “她俩不是姑嫂嘛。官夫人有什么好当的,满城官太太千金,有几个看得起商户出身的苏小姐?听说她就只参加过几次太太小姐的宴会,还遭人奚落,后来一气之下就不去了。” “那赵大人也不管?” “不管,随她去。不过人家后来硬是做到了巡抚夫人,那些早先奚落她的人,又腆着脸登门拜访,邀请她列席宴会。” “那她去没去?若是我就要去,好好显摆显摆,抖抖威风!让他们狗眼看人低!” “不,她没去,而是称病在家,闭门谢客。” “那她真病了?”江颂年忧心的问。 “听说人转头就乔装打扮,从后门溜出来,四处闲逛。” 江颂年露出会心一笑,虽然他没亲眼所言,可他就是知道她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隔壁包间,就没这么热闹了。只有两人安坐桌边。 “小姐,我去骂一顿这些家伙,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掰扯这些风言风语。”知春愤愤不平。 “哎,别去。”苏惟眇按住了知春的手。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来云来楼吃糕点喝茶,休闲消遣消遣,就听到了一出关于自己的传言。 他们嘴里说的那些,有些确有其事,有些就是瞎编乱造了。 比如她筹建教堂学校是真,她称病在家却偷溜出门玩也是真。 至于什么赵大人对她念念不忘,纯粹瞎编乱造嘛。 虽然这段时日,他的行为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不过天知道他到底唱的是哪出戏。 书中深爱女主几十年的完美男配啊,怎么会为她这个推进剧情的女配驻足呢? 这完全是瞎扯淡嘛。 更何况,你爱我,我就要爱你吗?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中午好呀~ 第 79 章 听着隔壁屋的人还在饮酒畅谈,苏惟渺放开茶盏,起身道:“咱们回吧。” 知春紧跟着她,两人在走廊里,经过隔壁房间时,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密斯苏,你也在这里啊!”走出房门的人,欣喜不已。 “江先生,好巧啊。”苏惟眇对来人露出一个笑。 “我在这里会朋友。”江颂年温和的笑答。 “那不打扰江先生了,我正要离开。”苏惟眇点点头。 “请等一下。”江颂年走过来。 “有事?”苏惟眇笑问。 “上次你说的莎士比亚的书,我已经拿到了,你要看吗?”江颂年笑望着她。 “是吗?那我什么时候找你借比较方便?”苏惟眇有些高兴,她不过是在和江颂年聊天时提到过想要看些外国的书,没想到对方这么上心。 “我明天会去上课,咱们在教堂见,好吗?”江颂年笑着回答。 “好,那就明天见了。”苏惟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不再闲话,彼此告辞,江颂年借着送她下楼,两人又聊了几句,看着她登上马车离去,他驻足片刻,才折身回了楼上包间。 “江兄这是从哪里回来?这般春风得意!”有人看到江颂年进屋的身影,不禁笑道。 “身体畅快,自然心情畅快。”江颂年笑着。 “来来来,江兄偷溜,半晌才回来,罚酒一杯!”有人嚷嚷着,给江颂年的酒杯满上了。 屋里这群人并不知他们刚才谈论的主角,方才从门外经过,江颂年也不打算提及此事,包间里又恢复了朋友相聚的热闹氛围。 - 闵城古宅。 古宁才从外面回来,看到她父亲同一人在书房外的庭院里,正在说话。 “古宁,回来了啊,过来,过来。”古老爷见到刚回来的长女,朝她招招手,唤她到跟前来。 “什么事啊,爹?”古宁应声走过去。 她走到近前,对着客人露出一个浅笑,“宋老板好。” “古小姐。”宋銘谦彬彬有礼,微微颔首。 “古宁啊,宋老板打算和我们合作,你也来听一听,说说你的看法。”古老爷对着女儿说,虽然父女俩前阵子才吵了架,而且因为机器织布局的事情,两人分歧很大。 “这事有爹做主,我自是无话可说。”古宁笑着说。 古老爷被自己女儿噎住了,目光闪烁,咳了一声,“爹年纪越来越大,往后的事还是要靠你自己。古家还是要靠你们年轻这辈啊。” 古宁心思转了几转,还是猜不到她爹为何要同宋老板合作。 宋老板曾经和古家有过合作,眼下听她爹的意思,怕是有更深入更广阔的合作意向。 这个宋老板来自京城,背景深厚,做生意走的路子不同于寻常。 通过和他的接触,她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心思难以捉摸,而且不怎么愿意吃亏,并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 “怎么,古小姐不愿意和宋某合作?”宋铭谦眉毛扬了扬,露出一个再温和无害的笑。 “怎么会?”古宁面上笑着,内心却被那双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刺地哆嗦了一下,这是一双即便是带笑也泛着寒光的眼睛。 “那咱们坐下,好好聊聊。”宋铭谦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古宁依言坐下,内心腹诽:这是我家,用得着你请我坐? - 身在莱阳的江瑜,真是不堪苏丹的骚扰。 当她听到丫鬟来报:“少夫人,丹小姐又来了。” 她不由得皱起眉,闭上眼睛,伸出手指按揉眉心,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她进来吧。” 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苏丹就从门口跑了进来。 “堂嫂!官府的人要把我爹娘押到闵城去,该怎么办啊?”苏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心知求江瑜很是不妥,可是她别无办法。 去了兰院,二叔说已经派人去打听打点;去菊院,四叔时不时咳上两声,四婶再抹着眼泪,去替四叔顺气,全然没空闲搭理她。 她弟弟在刚开始那会儿,吓得六神无主,担惊受怕,时间久了,就跟个没事人似的,时不时跑腿替牢房里的爹娘送点东西,其他是指望不上的。 “可知为何要押往闵城?”江瑜已经恢复成平时的表情神态。 “问了衙门的衙役,要么说不知道,要么不肯说。”苏丹摇头。 “二叔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吗?”江瑜又问。 苏丹还是摇头。 江瑜又差人去兰院问一问。 回身看着愁眉苦脸的苏丹,心中有些触动,虽然当初要置她于死地的是竹院,可做错事的不是苏丹。 如今观苏丹身为一个弱女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营救父母,到处求人,四处奔走,已经将尊严面子统统丢开,也是一片赤诚的孝心啊。 竹院这棵歹竹竟然出了这么一棵好笋,真是难得! “坐下喝口茶,宽宽心。”江瑜说罢,走到书案后继续看起账册来。 苏丹双手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赵海潮这天早早地下了班,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苏宅。 仆人们在院子里忙碌做活,晾晒被子、擦洗马车、打理花圃,看到他,纷纷向他行礼问好。 他面容和煦,脚步轻快,往会客室去了。 走到门口时,就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 “小姐,这样就完成了吗?”知春站在缝纫机旁边,眼睛紧紧盯着,缝纫机吧嗒吧嗒穿针走线。 “很快就完成了。”苏惟眇小心地压着布料,在台面上移动着。 “好期待啊。”知春欢喜的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用这种新鲜玩意儿做出来的衣服呢。 自从那次马车里“耍流氓”事件后,赵海潮第二天还是准时走近了苏宅的门。 苏惟眇借给他的厨娘已经重回苏宅,他照旧每晚准时去吃晚饭。 她待他没什么变化,和往常一样。 这不禁令他有些怀疑那晚在马车上发生的事,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只有隐隐作痛的嘴角,提醒他那并不是梦境。 “哇!看着好漂亮,摸起来好舒服!”屋里的惊叹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走进屋,看到她站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两个丫鬟站在她旁边,她们正在谈论他手里的那件东西。 “赵大人。”两个丫鬟朝他行礼后,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出去了。 “来啦。”她抬眼看他一眼,目光又回到了她手里的东西。 “嗯。”他朝她走去,走近了才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件衣裳,她正偏着头在仔细端详手里的衣衫。 “你来得正好,来替我试一试这件衣裳。”她忽然抬头看他,白净的脸蛋上带着几分笑。 “什么衣裳?”他问。 “你试了就知道,”她不肯直说,却催促他,“快把衣裳脱了。” 啊?要脱衣裳?他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足以令她明了他的疑惑。 “不脱掉,怎么试衣服?”她反问。 赵海潮搭在盘扣上的手指,顿了顿,还是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待他脱掉了外袍,身着灰色织锦长衫,望着她,仿佛在问是不是还要脱。 “不用再脱了,这是外面穿的。”她走近他,将衣衫张开,他伸手进袖子,她站在他身旁,帮着他穿,整理袖口领子,有时候离他很是贴近,有时又有点远,有时她的手指会碰到他的身体,冰冰凉凉额触感。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着,透过衣衫,都可以看到内里肌肉绷起的微微弧度。 “怎么,这里紧吗?”他感觉她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其实她是在扯那处的皱起的衣衫布料。 “有一点。”他绷着声音回答。 “按理说不会啊,我使用的是平均数值。”苏惟眇捏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头,打量着他的胳膊。 “什么是平均数值?”他好奇的问。 “就是觉大多数人的衣服的尺寸。”她直言不讳,反正他听了也未必会明白。 他果真只是哦了一声。 “你还觉得哪些地方不舒服吗?”她帮着他扣了两颗扣子,一边扣一边问。 他确实有些不舒服,可是她未必想知道。 穿在他身上的是一件外穿长袍,只是款式有些不同,有一圈三指宽的立领。 “这里扣起来,怎么样?”她的手忽然伸到了他的喉咙处,他的喉结忍不住滑动了一下。 “有点紧。”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干巴巴的。 “那还是把这颗扣子取消掉?”她歪着头,盯着他的颈窝处看,“那如果外出,风雪太大,雨雪飞到脖子里,应该会很冷吧。” “把扣子往下移一下,应该会好点。”他的喉结又滑动了下。 “这点可以。”她点点,有笑意露出,转身拿起放在书案上的羽毛笔,微微弯腰,在本子上刷刷刷记下来。 她又就衣裳的一些细节,同他确认了。期间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随着她手里的线伸手抬腿。 “今天也太配合了吧。”她给他解领口上的扣子时,眉眼带笑的说。 他一向都很配合她啊,何止今天? “你还要回莱阳吗?”衣衫脱下时,他突然问。 “回去做什么?”她把衣衫搭在臂弯里,语气不解。 “你爹娘怎会同意你一直住在外面。”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同意的。 “他们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我愿意住在哪里是我的自由。”她忽然回身,与他面对面站在,正色道:“你也不许当他们的说客,否则,以后别来我这。” 她不耐烦天天有人在耳朵边说教她,尤其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说教她无非是想要她改变主意,同意按照他们的意愿去做。 “他们……也只是担心你。”赵海潮道。 “我知道。可并不代表我要接受他们所有的付出,希望他们无病无灾,日子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她耸耸肩,神情有些无奈。 “我会站在你这边的。”他忽然伸出手,温热的指腹抚上了她皱起的眉头。 “什么?”她被突然伸过来的手打散了注意力,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 “要少皱眉。”她总是喜欢皱眉,或许不是喜欢,而是无意识的。他的手指轻轻摸过她的眉心。 “什么呀?”她伸手要挥开挡在她眼前的手,却被某人顺势捉住,捏在手里。 “你这个……”她蹙眉瞪她。 “手怎么这么凉?”他问,接着把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脖颈处暖着。 又拿错剧本了,也不知道他拿的是哪个的剧本。据她所知,书里没有这种腻腻歪歪的人设啊。 知春本来端着茶盘进屋奉茶的,结果看到两人这幅状态,赶紧转身偷偷溜走了。 “天冷手凉有什么奇怪?”苏惟眇略使力,就将自己的爪子拯救了回来。 赵海潮看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挣开了他的手,抿着嘴唇,暗道:他要努力习武,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夫人反制了。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苏惟眇走到一旁,将那件衣裳晾在衣架上,还将其理得整整齐齐的。 他还不如一件衣服受她重视呢。 任重而道远啊,他心中不禁升起一分悲凉三分惆怅。 ※※※※※※※※※※※※※※※※※※※※ 看文的小仙女,中午好~ 第 80 章 “关于青石寨的案子,已经审了,快结案了。”赵海潮重新穿好自己的外袍。 弯腰趴在桌案上改图纸的苏惟眇唔了一声,头也没抬,嘴里问道:“结果怎么样?” 半晌都没等到回答,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提起这茬的是他,现在不说话的也是他。 同他那日耍了流氓再耍无赖,异曲同工。 真是欠揍的人啊! “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老是含着半截?”她直起身,眯着眼睛看他,才发现他的神色不算好,眼眸半垂,面容凝重,冷冰冰的,阴恻恻的,不怒自威。 她半张着嘴,眨了眨眼睛,心里在揣测他为何这幅神态。 他不说话,她也没催,就这么站着,看了他一会儿,手里依旧捏着那支已经快掉光毛的羽毛笔,全然不知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到了图纸上。 等她发现时,咬牙切齿叫了一声“oh!no!,手忙脚乱将羽毛笔放进墨水瓶中,去抢救那张已经被墨染了的稿纸。 “多谢啊。”在赵海潮帮忙将书案上的稿纸拿到一边的架子上晾起后,她语气随意的道谢。 “太客气了吧。”他淡笑道。 “所以,案子怎么样?你脸色这般奇怪。”苏惟眇用帕子擦着沾染了墨汁的手指。 看着他递过来的一叠纸,她不明所以,拿过来,翻开看,越看脸色越不好。 “胆子真大!这是□□啊!”苏惟眇咬牙切齿道,挽起袖子,“他们还在牢里吧?” “你要做什么?”赵海潮问。 “当然要先暴揍他们一顿啊,敢把歪主意打到我头上来。”苏惟眇把状纸往他怀里一塞,就要往外走。 苏惟眇自问没有主动惹事,可惹事惹到她头上了,她也不能怂啊。 “你干什么?”她看着抓住她胳膊的手,皱起眉头问。 她两眼瞪得圆溜溜的,两颊鼓鼓的像一只生气的河豚,黑黑亮亮的眼睛里弥漫着怒气和被怒气掩盖的恐惧。 当他知道事情真相时,如何不怒?简直是怒火中烧,拍着桌子道:“给我狠狠的查!” 就是此时,他也是愤怒的,他们怎么敢? 幸好她平安无事,当他见到她时,心里感慨道。 “你觉得你进得去牢房吗?”又不是菜市场,他见她生气,也着急,可是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 “怎么进不去?”牢房里的门应该比青石寨的门结实不了多少吧!徒手摘门,做了一次,就可以做第二次。她用空的那只手捏成拳头,挥了挥。 “他们犯了法,自有惩戒。你闯牢房,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赵海潮拉着她,慢慢说。 “我揍了他们就痛快了。”她嘴硬道。 明明懒散得要命,可一到要做事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他对她的了解,可能比想象的要多。 诚然她是一个和平爱好者,对打打杀杀本就没什么兴趣。可是该刚的时候不能怂的。 “那他们会被判处什么样的刑罚?”她心里想着纷繁复杂的事,全然不知自己的手腕还受制于人。 “至少都是流放。”他答。 苏二爷最近还在奔走营救他们呢,也不知道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内心作何想法?想及此,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小姐,你的信。”知春尽管不想打扰两人相处,可是苏惟眇说过有任何她的信件立即拿给她,所以她硬着头皮瞧了瞧门,手里捏着信,进了屋。 苏惟眇这才发现某人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她动了动手,拿眼睛看他,示意他松手。 他自然从善如流地松开了。 她拿过信,拆开看,脸上的笑褪得一干二净,眼神变得冷漠,手指紧紧捏着信纸。 她不开心!她很少表现出自己的不开心,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懒散的,大多时候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什么事令她表露出这样的情绪?他疑惑。 “这是第九封信了!真是没完没了!”她生气的喊道。 来信的措辞一封比一封严厉,从开始的温言问她何时回去,到现在已经是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她的不孝。 合着她住在外面,就是不孝了? 她被气得不轻,将信纸揉成团,扔到了地上。一甩袖子,走到书案处,坐下来,埋头涂涂写写去了。 赵海潮看了她几眼,见她专注于案牍,轻轻走过去,捡起了滚到屋角的纸团。 “不许看!”她的余光扫到他的行为,立刻出声制止。 纸团都被他捡到了手里,闻言,他倒真的没有掰开看,而是朝她走过来。 “我不看,那你说说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不开心?”他走到书案近旁站定,望着她。 她抬头看他,只觉得他眼神晦暗难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她垂眸,撇撇嘴,留个他一个脑袋顶。 “你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给你想个解决办法。”他说,说完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一声。 回顾来路,她好像从来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这个认知并没有令他高兴,相反,令他不快。 他竟然从未帮助过她——令她愉悦的那种帮助。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的语气又恢复到那种淡然了。 “说说看吧。”赵海潮兴致勃勃,觉得自己一定要在这件事上帮助她,令她高兴些。 谁知下一秒,有一只手从他手里飞快的抢走了纸团。 “不劳你费心了。”她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朝他挥了挥手里的纸团,然后当着他的面,将纸团揉啊揉,揉成了碎片。 看着他惊愕的神情,她笑得更是得意,碎片纷纷掉落,她拍了拍手,笑意戛然而止,冷泠泠的一双狭长眼睛,盯着他。 “还不走吗?”她歪着头轻声问。 赵海潮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点点头,飞快的走了。 果真被吓到了!苏惟眇摇摇头,有些失望。 怎么就不能让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呢?不断有人来找茬。她觉得有些无奈,重新坐回圈椅,随手拿起一本搁置在书案边的游记杂文,翻看起来。 不多时,她听到脚步声,眼睛都没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以为是知春或者绿水进来了。 下一刻,她手里的书被抽走了,被塞进了一盘核桃。 什么鬼?她不知所以。 抬头就看到一张笑脸,“捏核桃应该很容易吧?” “我很喜欢吃核桃,拜托了!”他笑说。 “你!”苏惟眇随手抓起一颗核桃,真想丢到眼前人的脸上,可是一想自己的杀伤力,有顿住了,怒气被生生忍住,令她的面部肌肉格外活跃。 - 当然苏惟眇最终没有闯进牢房将竹院那两人暴揍一顿,但这个消息传到莱阳苏家时。 无异于一颗巨石砸起惊天骇浪。 苏二爷后退两步,差点被椅子绊倒。 “老爷,怎么了?”苏二夫人连忙扶住他,面容焦急。 “去请四爷和江瑜。”苏二爷在苏二夫人的搀扶下,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来,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招手吩咐小厮。 “这是怎么了?信上说什么?谁来的信?”苏二夫人冒出一连串的问题。 成亲这么多年,苏二爷有时候脾气比较暴躁,除了当初苏大爷离世,他还从未表现出这等惊慌失措。他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由不得苏二夫人不急。 他为了救三弟三弟妹,努力奔走,万万没想到自己要营救的人,竟然背地里想要弄死他女儿。 自从上次大闹苏家后,他女儿就背上了“不敬尊长、蛮横剽悍”的骂名,可他女儿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要说置谁于死地,甚至在努力帮助他人。 她有一颗善良的心,不然也不会背着他捐了那么多粮食给灾民,更不会筹建什么只会花钱的教堂学校。 “老爷,你倒是说话啊!”苏二夫人瞧着苏二爷一脸悲悲切切的样子,更是担忧。 “让我缓一缓。”苏二爷有气无力的说,他伸手摸索着端起一杯茶,手有些哆嗦,差点将茶杯打翻在地。 “老爷。”苏二夫人捧住茶杯,忧心忡忡。 先到的是江瑜,来请她的小厮面容忧愁,只说二爷有请。她就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二叔,你找我什么事啊?”江瑜从门外走进来,姿态大方,面带浅笑。 “江瑜来啦,坐吧。”苏二爷面色苍白,指了指椅子。 江瑜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有人过来奉茶。 “二叔,这是怎么了?”江瑜很少见到苏二爷失态的样子,上一次是她公爹过世,不知道这次是什么事情啊。 她正要关心关心苏二爷,想着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一份信纸就递到了她的眼前。 这是?她看看信纸,又看看苏二爷,苏二爷点头让她看,她疑惑地展开信纸,笑意慢慢褪去,面色逐渐冷凝,眉头紧紧皱着,双眼泛着寒光,手指紧紧捏着纸张,都变了形。 这个消息实在太具有冲击力了,在江瑜的脑袋里炸开了花。 她自问嫁到苏家几年,从未得罪过竹院,除了上次的沉塘事件,几乎撕破脸皮。 他们竟然对她动了杀心! 真是人心难测啊! 上次如果不是惟眇在的话,她坟头上的青草怕是都很高了。 “二叔,这还真令我大开眼界呢。”江瑜冷冷笑道。 这时苏四爷在苏四夫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二哥,二嫂!”菊院夫妇跟人打招呼,四夫人扶着四爷坐下来。 四爷的身体从小就不大好,这些年都是各种药材养着,药罐子不离身,四夫人忙着照顾他,很少出门,所以这二人几乎不管其他三房什么事情,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默默的活着。 “二哥叫我来有什么事啊?”四爷气喘吁吁地问。 “我苏家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事情!”苏二爷叹息道,挥手示意江瑜将信交给四爷。 “所以二叔还要为他们奔走吗?”江瑜冷着一张脸问。 如果上次竹院的诡计得逞,苏家梅院岂不是满门覆灭?而且还要殃及无辜的惟眇。 “我会上官府,要求官府秉公处理,绝对不能姑息养奸!”江瑜决定这次不再退让,上一回竹院陷害她与人通奸要将她沉塘,当时还有个替罪羊,这次看他们去哪里找替罪羊。 “三哥三嫂真的做出这种事情?”四爷不敢置信。 苏二爷张嘴欲言,神情颓败,只是长长的叹息。 第 81 章 最近江瑜很是忙碌,在收棉花等织布原材料时,遭到了很强劲的竞争对手。 棉花这种农作物,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栽种,也是要分地域的。虽然本地的棉花产量能满足本地对于棉花的需求,且大有余留,但外地每年都会来此收购棉花。 现在订棉花订得早,今年就给明年下定了。 古家和宋铭谦联手,在生意场上明里暗里打压苏家,竞争异常激烈,江瑜忙着应对各种经营问题。 每每累得不行,看到女儿那张软嘟嘟的小脸,她就什么烦恼辛苦都抛在了脑后。 苏惟眇也特别喜欢小星星——江瑜女儿的小名,出门逛街看到各种适合小孩子的玩意儿,都要买上一份,让人给送到莱阳苏家去。 陈家倒是丢了芝麻也丢了西瓜,原先死活要退股,现在眼看着年关将近,机器织布局好好地,苏家也都好好的。 当然,除了苏家竹院两口子,勾结匪徒,还被关在牢房里,只等着年后宣判。 年关将近,各方都忙碌不已。 - 苏惟眇忙碌得很,直到她去教堂上课的路上,才想起自从第九封催她回去的家书过后,她好像再也没有收到了。 她问知春:“最近都没有我的信吗?” 知春肯定地摇头。 难道是苏二爷知道她被人陷害,差点丢了命,所以打算网开一面,不再拘着她了? 要不取信问一问是什么情况?她又觉得算了吧,自己好不容易被放过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何必上赶着把自己给交代进去呢?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一想,到了教堂,踏进教室的门,看到熟悉的学生们,她扬起笑脸,把这事给忘在了脑后。 在和学生们讲起对未来的期许时,她的心里竟然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真奇怪,她自从来到这里,身若浮萍,毫无归属感,只是凭着自己已知的剧情和知识,努力摆脱原主的悲惨命运,同时希望多挣些钱好傍身。 她从未想过未来,她要做什么?她要去哪里? 苏惟眇从教室里出来,就觉得自己可以想一想了。 “密斯苏!”江颂年看到她的身影,高兴的喊道。 苏惟眇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江颂年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自行车诶!苏惟眇几乎两眼放光。 江颂年看到她笑得灿烂,心里也更高兴。 “你竟然有自行车?”她吃惊道,她可是好久没有见到过和现代社会相关联的东西了。 江颂年就知道她会喜欢这个东西。 “你要试一下吗?”江颂年笑问。 苏惟眇高兴的就要上手,可又想起她不应该会,转头看江颂年:“你教一教我?” 江颂年觉得密斯苏真是太聪明了,他不过讲了一遍,并且示范了一次,她自己就试着练习,练了没多久就能骑上路了。 教堂里,道路平坦,苏惟眇骑着自行车,一圈一圈的,好不惬意。 她倒是骑得高兴,可这一幕落入有人的眼中,就未必了。 赵海潮对苏惟眇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知道她今天去教堂学校上课,处理了公务,就想着过来接她,一道回去。 “赵大人!”今天的苏惟眇着实高兴,远远看到他,朝他挥手。 赵海潮面带笑意,伸手回应他,可很快他的笑容就卡住了,因为他看到转角处快步走出一人。 “密斯苏,你不要骑得太快了!当心摔倒!”出来的人正是他上次见过的江颂年。 原本来的路上,心里还挺高兴的,可现在他就乐不起来了。 除了这个自行车比较高,其他都还挺好的。她都骑了多少年的自行车了,难道还会摔倒? 事实告诉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轻忽大意。 结果苏惟眇快骑到赵海潮近处时,地上有一块大石头,她避让不及,摔倒了。 赵海潮飞身过去,抓住了她,避免了她摔得太难看。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吗?”他关切的问。 “密斯苏,怎么样?”江颂年跑了过来,满头大汗。他方才一直担心苏惟眇摔倒,结果,都怪他这个乌鸦嘴,密斯苏真的摔倒了。 “没事,没事。我没有摔倒,只是自行车摔倒了。”苏惟眇一手抓着赵海潮的手臂,一手摇着。 江颂年待要走近一些,关心苏惟眇的伤势,可是对面揽着她肩膀的男子,目光如炬,逼停他的脚步。 他刚才好像听到她喊“赵大人”,眼前的男子莫不是——那位年纪轻轻的巡抚大人? 不是说两人和离了吗? 瞧着眼前的样子,不像啊。 苏惟眇脸上带着笑,准备过去把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来,刚要动,“哎哟”一声。 “怎么了?” “怎么了?” 两声问候,来自不同的人。 “好像脚扭到了。”苏惟眇喃喃。 - “苏姐姐,你怎么又成伤患了?”古筝嘴里吃着一片桃子果脯,笑呵呵的说。 “我也不愿意啊。”苏惟眇摸了摸头发,有些尴尬,谁叫人家说的是事实呢。 “话说那天,赵大人抱着你一路走出来,两人还共骑一马,好多人都看到了,”古筝笑嘻嘻的说,“不少人都说两位郎才女貌呢!”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苏惟眇觉得尴尬死了,因为赵海潮竟然就这么横抱着她,走出教堂的院子,然后骑马回来,沿途街上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 她脚脖子扭伤得比较严重,一路上因为忍着疼痛而绷着脸,也没心思看路人的表情。 赵海潮把马骑得飞快,很快就赶了回来,到家没多久,大夫也就来了。 夸她长得好看,她接受。 “都传到你耳朵里去了?”苏惟眇感叹。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满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恢复单身的赵大人呢。”古筝伸手向桌子上的果脯碟子,捻了一颗,丢进嘴里。 “那我岂不是又称为众矢之的啦?”苏惟眇吃着果脯道。 古筝看着她,摇摇头,她怎么觉得苏姐姐完全不担心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呢。 担心什么?反正那些人也只能动动嘴皮子而已,她照样过她的生活,要不是古筝这个小喇叭时常上她这儿广播,她也未必会知道自己在外面有这么多传闻。 只是她脚踝肿得老高,下不了地,被困在软塌方寸之地,才觉得多有不便,不过她要个什么东西,都有知春和绿水拿给她,也算不得十分不便。 “好些日子没见过你姐,她怎么样啊?”一号女配在做什么呢?她有些好奇。 “她啊,还是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忙,我有时候几天都见不到她人。”古筝摇头,她就没见过比她姐姐更忙的人,她爹都没她姐忙。 “你爹是将担子都交给你姐了?”苏惟眇笑。 “一半一半吧,但整体来说还是我爹说了算。”古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两人正说着话,知春撩开门帘进来了,“小姐,江先生来了。” “请进来吧。”苏惟眇只愣了两秒钟,对着知春点头。 在古筝满脸“江先生是谁”的疑惑表情中,知春退出了屋子。 “江先生是谁啊?”古筝还是按捺不住问了。 “教堂学校的老师。”苏惟眇答。 “哦~”古筝意味深长,露出一个八卦的笑。 “停止你脑袋瓜里的胡思乱想。”苏惟眇瞪她。 古筝抿着嘴巴,嗤嗤笑着。 门帘又被掀开了,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几包东西,面若冷玉,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令整个房间都跟着光彩起来。 “密斯苏,”江颂年笑笑,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知春,走过来,“你脚怎么样了?” “多谢江先生来看我,请坐吧。”苏惟眇端正了坐姿,已经理好了衣裙,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江颂年颔首,走过去坐下来,绿水过来奉茶。 “我的脚还好,大夫说没有伤到筋骨,涂了药,过阵子就能好了。”苏惟眇道。 “如此便好。”江颂年点头,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她的脚伤,又觉得贸然登门,担心有不妥,反复思量,还是找到哈登教士问了她的住址,买了几样礼物,拎着登门了。 “你的自行车没事吧?”苏惟眇问,那天走得急,完全顾不上地上的自行车。 “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江颂年连连摆手。 “那就好,下次还能用。”苏惟眇点点头。 “你还打算骑车吗?”江颂年惊愕,他以为经过这么一摔,不少人都会退却。 “自然,我还不是特别熟悉自行车,多练练就熟悉了。”苏惟眇才不是那种容易退缩的人呢。 “我这里有一只药膏,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我用过的,效果很好,你可以试一试。”江颂年从外衣兜里拿出一支白色管状的药膏,放在椅子扶手旁的小桌上。 知春取了药膏,拿给苏惟眇。 “从国外带的啊?”苏惟眇接过来,看了看外包装上印的字。 “嗯。”江颂年点头,抿嘴笑得有些腼腆。 “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啊。”苏惟眇点头。 “不用这么客气,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江颂年摇头。 苏惟眇这才发现一直活泼多话的古筝,竟然安安静静端坐在一旁,像只鹌鹑一样,脸上保持着娴静的笑,恰到好处。 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这是我一个妹妹,姓古。” “这位是江先生。” “古小姐,你好。”江颂年颔首。 “江先生好。”古筝微微笑着。 几人坐着闲聊,苏惟眇不好叫一个来探望的人,饭都不吃就回去了,所以打算留他用餐,古筝厚着脸皮不走也要蹭饭。 - 巡抚衙门。 赵海潮正在处理公务。 “大人,江颂年去了苏宅探望,夫人还留他吃饭。”叶侍卫进来轻声禀报。 他批复文书的手顿住,锐利的眼神扫向叶侍卫,“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叶侍卫赶紧移开视线。 赵海潮望向墙上挂着的圆钟上指示的时间,心下有了主意。 ※※※※※※※※※※※※※※※※※※※※ 看文的小仙女们,周末好~今天晚了一点~ 第 82 章 “这是?”苏惟眇看着桌上的文件。 “打开看看。”江瑜笑着说。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苏惟眇翻开文件,然后咧嘴笑了,果真赚得不少嘛。 “这是你的。”江瑜说。 “哇!比我预想的多。”苏惟眇开心的点头。 “还有这个,这是上次从赵大人那里借来的钱,加上利息。”江瑜再推上一个箱子。 苏惟眇点头,她知道这事,陈茂则见机器织布局一直安安稳稳的,就死活闹着让陈长青来重新入股,陈长青为此和陈茂则大吵一架,然后陈长青一气之下,搬了出来住,然后陈夫人病倒了,陈长青两头为难。 两头为难的陈长青病倒了,江瑜心软,同苏惟眇商量后,同意陈家重新入股,但是有别的条件,陈家答应条件,于是重回织布局。 小星星坐在摇篮里,知春和桃英在逗她玩耍。 苏惟眇玩着拨浪鼓,叮叮咚咚的,吸引了小星星的注意力,葡萄一样的黑眼睛,朝她看过来。 “小星星,喜欢这个吗?”她手里的拨浪鼓没有停下。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给你呀。” “她那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欢啊。”江瑜笑道。 “咱们小星星看着呢,肯定是很喜欢。”小星星现在已经半岁多,苏惟眇已经敢抱她了,主要还是冬天穿得多,抱着不是那么小一团了。 “你真的好喜欢小孩子啊。”江瑜说。 “错,我只是很喜欢小星星。”苏惟眇否认。 当是个孩子她就喜欢啊?她有那么来者不拒吗? 桃英领着知春出去端凤梨酥去了。 苏惟眇一人在摇床旁边,逗弄小星星。 “你和赵大人,进展怎么样啊?”江瑜放低了音量。 “什么进展?”苏惟眇撇嘴,当听不懂。 “你别给我装糊涂,赵大人现在这个态度,你……谁敢再给你说亲啊?”为了这事苏二夫人没少找苏大夫人抱怨,意思是赵海潮都和离和还拦着她女儿,难不成一辈子都不嫁人了? 她也听到几回,之前那些动了心思的人,都没敢再登苏府的门了,毕竟也没谁脑子进水了,去和巡抚大人抢女人啊? 虽然吧,两人和离了,可闵城许多人都知道,巡抚大人下了衙署,每天都去甜枣巷的苏宅。 原本那些好事者还以为赵大人在外面偷偷养了女人,结果是他前妻。 “这不挺好的吗?没人敢给我说亲,爹娘也不硬逼迫我回莱阳。”苏惟眇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俩之间曾经也不清白,都是夫妻了,还怎么清白?就让他再多做一会儿挡箭牌吧。 “可是二婶也没想你们复合呀。”江瑜道,虽然她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我也没想啊。”好容易和离了,再复合干啥啊?虽然吧,他这些时间对她也挺好的。 “要我说,你俩复合算了,免得二婶一天到晚还想着去给你说亲。总比来个陌生人好。”江瑜道。 “真心建议吗?”苏惟眇嘟着嘴问。 “还是说你比较中意那个江颂年?”江瑜又问。 “算了吧,他这个人倒是挺不错,阳光开朗,为人也坦率耿直,见识也还不错。我就不要去祸害人家了。”苏惟眇摇头。 “那不挺好的吗?我也觉得这个小伙子不错。”江瑜笑。 “不考虑,想这些事就头疼,我宁愿去看账册。”苏惟眇叹气。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赵大人的吗?现在还喜欢吗?” “也许时间已经消磨了那种喜欢的感觉吧。”苏惟眇只能这样解释了。 “喜欢这个东西呢,来得快去得快,转瞬即逝。”她托着下巴,嘟囔道。 “你酒喝多了吧?”江瑜道。 “怎么可能?”苏惟眇瞪她一眼,“倒是嫂子最近处理棘手的事情,很是辛苦,我都没怎么帮上忙。” “生活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嘛?做生意也一样,有问题、挑战、竞争,从来不曾停歇。你的进步很大啊!缝纫机的投入使用,加快了做衣服的速度,而且你搞那个培训班,我觉得很有意义,可以让更多女子有养活自己的本事。”江瑜说。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江瑜总结。 “能帮到一些人,我很高兴。希望以后可以帮到更多人。”苏惟眇做了个“握拳”向上的动作。 “一定可以的,算我一份。”江瑜点头。 - 闵城机器织布局。 陈长青和江瑜刚查看完厂房的生产设备和工人的操作情况。 “这批货出来后,汉城的订单就可以全部交货了。”陈长青说。 “不错,按照生产计划来。”江瑜点头,每当她走近机器织布局时,就会想起当初的艰难岁月,更加立志要做大做强。 “你们都在啊。”这时苏惟眇来了。 “惟眇来了。”江瑜笑。 “嫂子,我刚去了云来楼,新鲜出炉的蛋黄酥,好吃极了!就顺路给你送过来。”苏惟眇说完,知春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云来楼来这里,可不顺路啊。”江瑜笑。 “顺,怎么不顺?在我心里就是顺路的,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只要你愿意,就没有不顺路的情况。”苏惟眇一本正经的说。 “你呀,这张嘴,真是……太贫了。”江瑜摇摇头。 “这话有些道理。”陈长青点头说。 “可不?” 几人正在闲聊,文植进来了。 “少夫人,有一个消息。”文植说。 “说吧,这里没有外人。”江瑜道。 “刚刚古家公布了古宁的婚事。”文植回答。 江瑜手里捏着一块糕点,看向陈长青,两道目光想触,又各自分开。 “和谁?”江瑜问。 “富隆商行的宋铭谦。”文植抿唇回答。 “不奇怪,富隆商行和古家合作的这些日子,搞了不少事情出来。”江瑜道。 陈长青手里拿着块糕点,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苏惟眇问。 一号反派女配已经和幕后黑手联手了吗? “是古老爷亲口说的。”文植答。 古宁最终还是和宋铭谦扯上了关系,还是这种复杂难断的婚姻关系。 “看来古家和富隆商行会进一步合作,我们要想应对之法了。”文植说。 “确实,刻不容缓。”江瑜点头。 - “大人,这是夫人着人送来的。”叶侍卫双手捧着一只白木盒子。 “是什么?”赵海潮不明所以,接过来,亲手打开。 一瓶红酒,凉凉的玻璃瓶里装着红色的液体,随着他手的晃动而翻动。 “说什么了?”他问。 “未曾。”叶侍卫摇头。 他挥退侍卫后,就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观赏那瓶红酒,很是愉悦。 赵大人原本以为只有他得了一瓶红酒,不料得知她竟送了不少人,送回苏家几房各一瓶,单独送了一瓶给江瑜,陈长青有,洋教士也有。 他有些不淡定了,望着那瓶红酒,真想把它砸了。偏偏无处发气,怒气冲冲来到苏宅,她人却没在家。 “大人,小姐外出赴宴了。”绿水奉上茶水,还是说了苏宅主人的去处。 她原以为赵大人听了就会离开,谁知端坐在椅子上的赵大人只是“嗯”了一声。 绿水不再言语,行礼后,退出了会客室。 烛泪一点一点从烛身滴落,层层叠叠堆积在烛台上,那盏茶已经没有了温度。 突然间外面有了动静,脚步声、开门声、马蹄声,错杂交织。 他走出门去,看到她走在庭院里,步伐不甚稳当,知春在一旁扶着她,她也走得有些偏偏倒倒。 待她走近了些,显然看到他了,伸手指着他,笑着偏头同知春说:“嘿,赵大人竟然在这儿。” 知春在一旁哄着她:“是的,夫人,你仔细脚下。” 她浑不在意地摇手,嘴里说:“我当心着呢,有你在,我摔不了。” 事实证明,不要对现实抱有盲目的自信,喝了酒的人特别重。 知春没有扶住她,眼看着她就要摔倒在地了,赵海潮心有不忍,快步上去扶住了她,她双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抬头朝他笑:“赵大人,我送你的酒,你喝了吗?好不好喝?” 他没有回答,看着知春,知春连忙说:“夫人今晚在陈府上用餐,大少夫人也在。” 她靠着他,没听到他回答,不满地摇他的手臂:“你还没说呢,我送的酒,好不好喝?嗯?” 他要是不用双臂圈扶着她,她就会像没有骨头一般软倒在地。闻着她身上的酒气,他脸色不好看,问:“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知春有些颤:“几杯吧。” 没有得到答案的苏惟眇很是不满,嘴里嘟囔道:“好不好喝?赵大人?赵大人?” 他望着她撒娇的样子,没有再问知春,将她打横抱起,回了屋。 一路上她都在问同样的话:“赵大人?好不好喝?” 他的喉结动了动,终是回答:“好喝。” 可是她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反复问着同样的话,一声一声“赵大人”唤得他心绪缠绵,恨不能就这样紧紧抱着她。 回了屋躺下的她倒是规矩了不少,只是嘴里一直在喊他,“赵大人……赵大人……”这一声声无意识的喊声,令他停住了脚步。 他从知春手里接过帕子,轻柔地给她擦脸和擦手,谁知她转头就吐了他一身,他脸色极为难看,一旁的知春吓得不行,心道:完了完了,大人会不会打小姐? 赵大人当然不是那种打女人的男人,何况还是他曾经的夫人。 他冷静道:“好好照顾她。” 然后就去隔壁沐浴更衣了。沐浴更衣完毕的赵大人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再回去看她到底怎么样,可他心底有个小人儿在不停地催促他:快过去看看她啊。 他都走到门前了,停下脚步有些犹疑,谁知知春端着水盆出来了,见了他忙道:“大人。” 他道:“我看看她好些了没。” 知春让开了门,赵大人就堂堂正正地走进了苏惟眇的卧房,她睡的不甚安稳,口里喃喃喊着什么,他走近了凑过去听,待他听清楚了,他的神情凝住了,她喊的是“赵大人”。 他愣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度温柔的笑,望着眼前人,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我在,别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为什么要让她别怕? 赵大人生平第一次上衙门晚了,一众官员衙役都到了许久,赵大人到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有些人不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赵海潮绷着脸,不苟言笑。 其实心里有些囧,喝醉了苏惟眇睡觉很不规矩,第二天醒来时她直接半边身子都压在他的身上,他知道她昨晚睡得不好,也就想着再陪她睡一会儿,谁知一睡就起晚了。 真是羞愧,他出仕做官十多年,爱岗敬业,从来没有晚到过一天。 如今竟然迟到了,神话破灭。 ※※※※※※※※※※※※※※※※※※※※ 中午好,各位看文的小仙女。 第 83 章 宿醉醒来的苏惟眇,按着隐隐作痛的头,睡眼朦胧,只觉得浑身骨头酸痛。 哎!醉酒后遗症太难受了,她以后要少喝酒。 她坐在床沿上,哈欠连连,耷拉着脑袋,嘴里喊:“知春,知春!” “小姐,你可算醒了,”知春很快就进来了,“茶水热着呢,小姐要喝吗?” 苏惟眇点头嗯了一声。 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头痛难耐,接过知春递过来的茶杯,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光了,将茶杯塞回知春手里。 “让人备水,我要沐浴。”喝了水润了嗓子,她的声音不再嘶哑,只是语气仍旧有些有气无力。 “不先用饭吗?”知春问。 “先沐浴。”苏惟眇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衣衫都有一股子难言的味道。 “好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昨晚回来直接倒头就睡,只是擦了脸和手,她就估摸着今天小姐起床就要沐浴,早让人准备好了汤水。 “好。”苏惟眇满意的点点头,穿上拖鞋,一边打哈欠一边去了隔壁浴房。 知春则在抱着干净的衣衫进了浴房,放置在架子上,就出去了,关好了门,守在外面。 小姐素来爱独自沐浴,不喜欢人在一旁伺候。 她望着浴房的门,脸上露出局促的表情,不知道被小姐知道了,算不算她的失职啊? 苏惟眇困于醉酒后遗症,不甚清醒,就没有留意到知春神色有异。 她脱掉衣衫,走进浴桶,将自己埋进水中,才觉得周身笼罩的气味消散了些。 沐浴后,顿觉神清气爽的苏惟眇,坐到圆桌旁,自在安心的用起了饭食——文火熬的小米粥,浓稠香甜,搭配自制清新小菜,玉米馒头,水煮蛋,对于被酒水浸泡了一夜的肠胃,再滋补不过了。 小米粥入口,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暖暖的。苏惟眇满足地喟叹。 知春在一旁站着,双手交握着,局促不安。 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姐呢? “红酒都送回莱阳了吧?”苏惟眇想起昨天送出去的礼物。 “是的,派去的小蔡,昨儿就回来了。”知春回答。 苏惟眇点头,这红酒不定人都喝得惯,主要么,是图个新鲜。 “对了,小姐,早些时候成衣铺子派人来,说那几个女工都上手了,问小姐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知春道。 “是吗?那敢情好,等我吃了饭,咱们就去瞧瞧。”苏惟眇笑道,顿时觉得这饭吃得格外舒心又香甜。 “好呢。”知春也高兴,教那几个,她也是出了力的呢。 饭罢,两人高高兴兴出门,直奔成衣铺去了。 - 古宁的婚事一经公布,闵城的人不免想起她之前的那桩婚事。 轰轰烈烈,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古陈两家的祖上就相熟,口头给孙辈定下了娃娃亲,两家人往来密切,甚是亲近。只等着孩子长大,就可以进行婚嫁了。 偏偏在下定前夕,事情出了变故,陈长青一口拒绝这门亲事,在被陈父狠揍一顿后,身上伤都没好,就亲自去古家,负荆请罪,只要求退婚。 古老爷气得不行,可又不能将有伤的人再打一顿。 陈夫人爱子如命,陈老爷没办法,上门和古老爷商量退亲的事情。 长辈倒是商议好了,古宁却不愿意退。她喜欢陈长青已久,满心以为自己会嫁给陈长青,心底以未来陈少夫人自居,多年欢喜,如何肯退? 古老爷同她言明利弊,陈长青不愿意娶她,陈夫人爱子若命,口头婚约又如何?现在陈家铁了心要退婚,就算拼力一搏,她嫁进了陈家,日子如何过? 古老爷不愿意自己珍爱的女儿嫁进陈家,同意与陈家解除口头婚约,双方退还信物。 自此起,古陈两家明面上还有合作,实际已经闹翻,后生意合作渐渐取消。 曾经往来密切的两家人,也少了往来。 当然这事原本是暗地进行的,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传言不胫而走,在闵城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陈家恃强凌弱,逼迫古家退婚。 有人说古家小姐不知羞耻,死活要嫁进陈家。 有说古宁深情可怜,一腔真心错付的。 也有说陈长青是负心汉、没有良心的。 从此后,饱受流言蜚语困扰的古宁,性情变了不少,对陈家又恨又怒,可自家实力不足,如何斗得过陈家? 她开始努力学习做生意,勤勤恳恳,把全部心思放在经商上面,努力壮大古家的实力。 “你来做什么?”古筝抱着双臂,瞪着来人,没好气的问。 “我找你姐姐。”来人回答。 “嘿,你还有脸来我家啊?难道你们陈家人的脸皮都是血脉里带的?你爹先是死活要退出,然后又要死要活的厚着脸皮要加入,啧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哦!”古筝好一顿冷嘲热讽。 之前退亲那会儿,她还小,又在外祖家,古家对此事闭口不提,她对这事不甚清楚,直到近日,旧事重提,她才算了解个大概。 总之向她姐姐退亲的人就不是什么好人! “真是伶牙俐齿。”陈长青淡淡说。 “也比不了陈少爷冷情心狠。”忽然一道声音插进来。 “姐姐!”古筝回头看来人,欣喜不已。 “姐姐,你不要理这种人!”古筝转头瞪陈长青。 “去玩吧。”古宁拍拍古筝的手,古筝翻了翻眼皮,冷哼连连地走了。 “什么风把陈少爷吹来了?”古宁皮笑肉不笑看着来人。 “听说你要嫁给宋铭谦。”陈长青道。 “关你何事?”古宁笑出了声。 “我劝你慎重考虑这门亲事。”陈长青和宋铭谦也有过了解,他觉得此人行事阴险狡诈,非是良配。 “哈哈哈哈哈.....”古宁仰天长笑了,当初这个人死活要同她退亲,现在她要成亲了,又跑来告诉她慎重考虑亲事。何其可笑?可笑啊! “真是笑话!这种话你如何说得出口?” “陈少爷走好,恕不远送。”她的声音冷若冰刀。 陈长青自知本不该走这一趟,可是又不忍看着她所嫁非人。他又深知古宁不会听他的建议,只会轰他出门,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要走一趟。 “这份资料,你看一看吧。”陈长青将一封信搁在石桌上,转身走了。 古宁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牙关紧咬,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 陈长青,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当初的选择。 - 工作开展顺利,令苏惟眇心情大好。 从成衣铺子出来,她想着:既然这么高兴,不若下厨吧,做些新菜。 “去一趟菜市场。”苏惟眇瞧了瞧车壁,让车夫改道。 “小姐,你要做菜啊?”知春惊喜地问。 “是啊,也该更新一下菜单了。”苏惟眇搓搓手,点点头。 “哇!好开心啊!又有好吃的了。”知春很开心,每次只要小姐下厨,那必定是美味的新菜式,今天可以一饱口福了。 苏惟眇看知春露出喜悦的笑脸,她心里也跟着高兴。 从菜市场采购回来后,苏惟眇就进了厨房,知春给她打下手,张厨娘在一旁看。 “知春,去拿一瓶红酒来。”苏惟眇看着张厨娘按她的示范切茄子。 “啊?小姐,你要在这里喝啊?”知春面有难色。 今天看小姐的样子,好像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想什么呢,快去拿。”苏惟眇催促。 她在现代是个上班族,自己在外租房子住,吃烦了外面的饭菜,时常在家里做饭,她惯来爱尝试新菜品,电视节目里播放的做菜视频,她看一次就会做。 正好手上有红酒,就突发奇想做个红酒炖排骨。 忙活了许久,端上桌的菜有:红酒炖排骨,青豆蒸蛋,炸茄盒,罗宋汤。 她洗净了手,来到餐桌边,看着一桌还算丰盛的晚餐,心情愉悦。若是还在现代的话,她肯定卷起袖子,拿着手机换着角度狂拍照片了,然后精心加上各种贴纸和滤镜,再发到朋友圈,显摆自己的厨艺了。 可惜啊,这里没有手机,也没有朋友圈。 知春和绿水端着碗碟,进来了,两人正兴高采烈的说着今晚的晚餐。 “行了,都坐着吃吧。”苏惟眇率先落座。 两丫头正准备入座,就听外边说赵大人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坐下去,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点:这桌菜她们吃不成了。 正拿起筷子的苏惟眇,皱起眉:这人是踩着饭点儿来的? 啧啧,他是算着时间来的? 当初约定的三个月之期,早满了。可人赵海潮就能隔三差五的登门,专挑饭点儿来,她又不能将这个挡箭牌轰出去,只能叫知春添一副碗筷。 “我真是有口福啊。”净手落座的赵海潮,愉悦的说。 “您哪次没有口福啊?”苏惟眇咬着筷子,要笑不笑地嘲讽道。 知春端着盆子出去了,她飞奔向厨房,希望大家还没开动,小姐做的菜还没被一扫而空。 赵大人抢了她们的晚饭,她决定不要告诉小姐昨晚的事情,就让小姐忘了吧。 “今儿怎么亲自下厨?”菜一入口,赵海潮就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心情好啊。”苏惟眇笑着回答。 赵海潮闻言,笑着点头,继续夹菜吃,还给苏惟眇夹菜。 “诶诶诶,我自己来。”苏惟眇赶紧道。 赵海潮露出一个“你高兴就好”的笑,接着愉快的吃饭。 “这是什么做的?”他指着排骨问。 “红酒炖排骨。就是昨天让人给你送过去的那种红酒,从法国运来的。”苏惟眇回答。 “很好吃。”他点头赞道。 “那是自然,我做的菜,自然好吃。”苏惟眇一点也不谦虚。 对于她的不谦虚,他也算有所领教,在外面她还假模假样的谦虚几句,在屋里的话“谦虚”俩字就离家出走了,这是他这段时间死皮赖脸登门蹭饭得出的结论。 “你头还痛吗?”他问。 “我没有头痛啊。”苏惟眇摇头。 “如此便好。”赵海潮道。 苏惟眇点头,开开心心的吃饭。 她心里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问起她是否头痛? ※※※※※※※※※※※※※※※※※※※※ 中午好呀,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84 章 “昨晚的事,你还有印象吗?”吃罢饭,赵海潮试探的问。 “昨晚有发生什么事吗?”苏惟眇嘴里含着橘子,语气含糊不清,眼神却清亮无晦。 “......没有。”赵海潮被这样的眼睛盯着,莫名有些心虚。 夜宿此处,本不是他的作风,是他的私心。 他满心以为两人关系会由此更近一步,谁知她却不记得。 “你最近在看什么书?”他岔开了话题。 “《文选》。”苏惟眇继续吃橘子,她平时要看的书,都搁置在软榻旁边的矮书架上,这样方便她随时翻来看。 “是萧统先生的《昭明文选》?”赵海潮有些吃惊,他的印象中,她一向爱看奇闻杂事类的书籍。 “是啊,有问题?”她觉得橘子真好吃,甜滋滋的。 “你怎么会看这类书籍?”他还是有些好奇。 “书本么,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也没有规定只有读书人可以看。”她现在闲暇时间多,有大把的时间看书,把孔子、孟子、荀子的书都看了一遍,虽然赵大人藏书颇丰,可又不只是他家有,她哥也有不少书。 这部《文选》就是从苏骞的书房里搬走的,苏骞也闹不明白他妹怎么想起看这些书,可是拗不过他妹非要看。 “你这是要去考科举吗?”苏惟眇有个良好的习惯——读书就会写笔记,咔咔咔写得整整齐齐的,这是十几年读书时间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难以移除。所幸她又不缺笔少纸,就当是练字了吧。当赵海潮看到书案上她的读书笔记时,惊呆了。 “当朝准女子参加科考吗?”苏惟眇翻了白眼,没好气的问。亏得他还是主政父母官呢。 “你这个笔记......有些读书人都未见得有写这么系统有条理的笔记。”赵海潮翻看笔记,除了字写得丑了点,条理清楚,一目了然。 “他们不爱写,又关我什么事。”苏惟眇撇撇嘴。 “听说教堂学校,不收年龄大的学生?”赵海潮突然记起下属们的谈论,大意是说教堂书院规定了入学学生的年龄,超过了就不能入学了。 “是有这回事。每个年龄段的人,学习能力和认知能力是不一样的,五岁小儿和十五岁的孩子还在同一个教室读书,听同样的课程,那肯定是不行的,我们授课是有针对性的,不能覆盖所有年龄段。现在教堂学校差不多就算是小学水准,暂无多的师资力量去教十几岁的孩子,他们应该学更高级的课程,更深层次的知识。老是炒剩饭,也炒不出什么新意,必须要摄入新知识的。”苏惟眇语速又快,吧啦吧啦讲了一大段,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 赵海潮听了,点头不语。 “行了,你可以走了。我也要准备休息了。”苏惟眇又拿起一个橘子,动手剥了起来。 “晚上不要吃太多水果,当心积食。”他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橘子。 “行行行,给你吃,行了吧。”苏惟眇瞥他一眼,起身催他走。 “好,那我走了。叫底下人注意防火防盗。”赵海潮点头,正好她刚才那番话,对他有了启迪。他正好可以回去将筹建新式学堂的文书修改完善一下。 “嗯。”苏惟眇打着哈欠,随意挥挥手。 赵海潮走到门口,回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已重新在软榻上坐下,低头翻着一本书,烛火摇曳,映衬着她俏丽的脸。 - 春光灿烂,鸟雀叽叽喳喳。 古筝脚步轻快地走出大门,她正准备上街去梨花苑看戏,就看到一辆马车在她家门口停下了。 “苏姐姐,是你啊!”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影,令古筝停下了脚步,吃惊地朝马车的所在处走去。 “是啊,你要出门啊?”苏惟眇面带浅笑。 “没有要出门,苏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古筝笑着摇手。 “你姐姐在家吗?” “又是来找姐姐的,都没有人来找我玩。”古筝叹气。 “还有谁来找你姐啊?”苏惟眇随口问。 “就是那个......陈长青。”古筝语气不是很情愿。 “他能有什么事?”苏惟眇不绝问出了声。 “我也觉得奇怪啊。不知道他和我姐说了什么,反正他走了后,我姐就脾气不太好。”古筝无奈的说。 这个陈长青简直是他们家的克星啊! 两人边说话边往里面走。 “是吗?”苏惟眇不好评价,就她所知,陈长青和古宁还颇有些瓜葛,不然怎么古宁是女配一号嘛。 “可不是,不知道那个负心汉怎么还有脸登我古家的门。”古筝颇为不爽,语气有些尖刻。 她说完又突然想起苏惟眇和陈长青颇有往来,有些咂舌,小心的偷看她的表情,看她是否生气。 “快带我去找你姐。”苏惟眇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并没有不愉快的神情。 “好,姐姐这会儿肯定在书房里。”古筝暂时松口气,更殷勤地给人带路。 很快来到一处屋宇前,古筝停下脚步,拍着房门:“姐姐!姐姐!你瞧瞧谁来看你啦?” “进来吧。”屋里响起古宁的声音。 “咱们进去吧。”古筝拉起苏惟眇的手,推门走进了古家的书房。 “惟眇!”坐在书案后的古宁,有些欣喜,“怎么有空来找我?快请坐吧。” 宾主各自落座,丫鬟奉上茶水后便离开了。 “我不请自来了。”苏惟眇笑。 “哪里的话,你来,随时都欢迎。”古宁笑。 “你最近都挺忙的,好久没见过你了。”苏惟眇笑着寒暄。 “没办法,我爹交了许多事情给我。”古宁话虽这么说,但神情愉悦。 “听说你要成亲了。”苏惟眇不打算再顾左右而言他。 “是啊,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古宁点头,端起茶杯吃茶。 “怎么这么突然?都没听你说起过。” “你当初还不是一样?我不过是出省一趟,回来你就成亲了。”古宁说起往事,语气仍有埋怨。 “谁让你跑那么远啊?一时半会儿都通知不到你。”苏惟眇可不知道当初的具体情形,只有胡编乱扯了。 “你是来祝福我的吗?”古宁看着她的脸问。 “我希望你幸福。” “如果你真的喜欢宋铭谦,不论他是什么样的人都喜欢,那我只有祝福你。” “如果为了你的幸福,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古宁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陈长青让你来的?” “不是。”苏惟眇摇头。 古宁盯着她,但笑不语。 她不相信她的话,苏惟眇霎时就明白了。 她以为她是陈长青请来的说客,那么陈长青之前来古宅,就是要劝她不要嫁给宋铭谦。 “苏姐姐,你为什么不赞成姐姐嫁给宋铭谦呢?”古筝送苏惟眇出府的路上,她很是疑惑的提出了问题。 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在书中,宋铭谦是个坏人吗? 苏惟眇答不上来,她只是直觉这门亲事不妥。 “小姐,你别伤怀,古小姐不听你的劝,早晚会后悔的。”知春见不得苏惟眇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闭嘴!”苏惟眇轻声呵斥。 后悔是一种多么折磨人的情绪,她不希望她后悔。如果一个人生出后悔的情绪,就是对当前情况有不满。 她为什么会一时兴起来劝说古宁呢?不过是因为想起她初来乍到,她对她的宽慰之词,在云来楼,她痛快饮酒,却很是伤感的模样。 那时,她真切的感受到,对方不只是书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而是有血有肉、有悲欢离合、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啊,和她别无二致。 每天登门蹭饭的赵海潮,会为了讨她的欢心,亲自去买胭脂水粉给她,他会迟疑、会吃醋、会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面对许多层出不穷的困难而从未妥协的江瑜,她会伤心、会难过、会高兴、会想出各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还有陈长青,他对江瑜的感情是复杂难言的,不完全是喜欢和爱,也夹杂着些许恨和不甘,他可以枉顾人言帮助她,也会因她对亡夫的深情而怨怼她。 和她一样会痛、会冷、会哭、会高兴、会饮酒、会醉倒。 和她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啊。 苏惟眇浑浑噩噩爬上马车,斜靠着车壁,不言不语,一副痴痴傻傻的情状,吓坏了一旁的知春。 - 朝中保守派和洋务派的争斗,进行得如火如荼,此时虽然洋务派暂时占了上风,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对方挑出个什么错处。 赵海潮虽有心不予理会朝中派系争斗,但他身在其中,无法做到片叶不沾身。 而且他面临着很大的心里压力,他做了不少事情,试图扭转事情原先的走向。 “大人,永安堤业已修成,另外东边沿河而建的堤坝,已经建成15座,另外5座,预计两个月内可以竣工。” “去岁添置的巡逻马队,成效颇为不错,沿岸地方治安情况较以往更好,百姓生活安定。” “是的,今年提供的水情预报,为提前加固沿河堤坝起了不少作用。虽然雨季即将到来,有了那些堤坝,相信两河的水,必然能各归其道,不致酿成灾祸。” “关于在九坝增加文武童生名额,增辟书馆和考场,今年的秋闱即可投入使用了。九坝的读书人和老百姓都很高兴,不用再跋山涉水去参加考试了。” “今年的秋闱考试安排已经......” “......” 赵海潮在衙署里忙得天昏地暗,雨季即将来临,堤坝的检修,在建堤坝能否按时完工,科举考试安排等等诸多事宜,下属们都要报给他决策。 等他忙完公务,从衙署来到苏宅,却不见往日的灯火通明,仆从也都三五人聚在一处悄声议论。 院落里点着硫磺,散发着淡淡的味道。 难道她外出还没回来?赵海潮心里疑惑,正准备抓个人问一下,就看到知春从后院出来了。 “大人来了。”知春行礼。 “她还没回来?”赵海潮指了指黑漆漆的会客室。 “小姐已经歇下了,只是......”知春欲言又止。 “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不得隐瞒。”赵海潮道。 “小姐今天去了古家,回来情绪就不太对,晚饭也没用,只是呆呆坐着,天还没黑,就回了卧室。”知春一番思量,还是照实说了。 “你把她今天外出的情况说一说。”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 第 85 章 苏惟眇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他疯了。 堂堂巡抚大人竟然拖着她的手,非要让她出门逛街。 “有什么好逛的?”她不满地咕哝道。 “灯市可是很热闹的,有许多好看的花灯。”赵海潮绞尽脑汁,只挤出这几句干巴巴的话。 他惯来不擅长讨好他人,偏又想着让她开心。 “要是不好看怎么办?”苏惟眇挑刺。 “你不去看,怎么知道好不好看?”赵海潮道。 她确实不曾逛过夜晚的闵城街道,黑暗降临,她潜意识觉得其中潜藏着许多危险,不喜在晚上出门闲逛。 “去看了花灯,然后去明月楼吃东西,怎么样?”赵海潮鼓动道。 “我不想去。”她摇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明月楼新菜有腌笃笋、樟茶鸭、藿香鲫鱼……”在赵海潮即将开启背菜名的模式时,被对方打断了。 “我去,”苏惟眇摸了摸肚子,“要先去明月楼吃饭。” 赵海潮笑了,他就知道她对美食没有抵抗力。 苏惟眇穿上鞋,瞪他:“你笑什么?” “没有。”赵海潮憋住不笑,摇头否认。 苏惟眇穿了鞋站起来,暗道:你当我瞎啊? 不过人家这么拉下面子,邀请她出门吃饭,她面上虽有些不情愿,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还不走?”她先走两步,到门口,回身看他。 金色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映衬着她脸上的浅笑,晃了他的眼睛。 他跟上去,两人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院门上街了。 - “你怎么知道明月楼出了新菜?”苏惟眇身子歪着靠在车壁上,翘着二郎腿,双臂随意地交叉在前,手指一下一下扯着衣裙的布料,语气闲适的问。 “在府衙里听人说的。”赵海潮回答,他才不好意思说为了投其所好,了解了城里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或者做菜有特色的饭馆酒楼,对每家的招牌菜都能背出来,如果她去他的书房,没准能看到一本儿专门登记城中饭馆的册子。 “也是,大人们定然是经常下馆子的。”苏惟眇点点头,在这个没有多少消遣活动的时代,除了听戏说书、下馆子、上茶楼,还剩下奔青楼喝花酒了。 “我没有。”赵海潮赶紧说。 “你是没有啊,天天上我那儿蹭吃蹭喝的。”苏惟眇白他一眼。 他露出一个笑。 “对了,上次说要交生活费,你去交给我的管家婆了吗?”苏惟眇突然想起这事。 “没有,我这不是打算直接交到你手上。” “是吗?”苏惟眇撇撇嘴,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看外面的情景。 马车外的街上,来往的人比白天少了些。 她突然看到一处牌坊,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烟柳摇曳,人声鼎沸,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诶,那是什么地方?这般热闹?”她将帘子再掀开一些,指着那处问身旁的人。 “也算是酒楼。”赵海潮顺着她的手望去,心道怎么走了这条道? “明月楼也在那里吗?”她问。 “不是。”明月楼怎么可能和风月场所混为一谈?而且两地隔着几条街呢。 “你去过那些酒楼吗?”她觉得那片楼宇临河而建,春柳和灯火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甚是好看。 “我怎么可能去......”赵海潮的声音戛然而止。 马车突然停下来,他连忙伸出长臂,将随着惯性往前倾倒的苏惟眇护在怀里。 “啊!”苏惟眇叫一声,手摸着鼻子,两眼泛着泪花,望着他。 “怎么了?撞到哪里了吗?”他语气焦急。 “我的鼻子好痛......”她的语气含糊不清。 什么破胸膛,这么硬? “让我看看,流血了吗?”他看着她,就要伸手拿开她捂着鼻子的手,被她一手拍开。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赵海潮问。 “大人,前面有人倒在地上。”车夫回答。 马车走这么慢,还能撞到人?不会是碰瓷吧? 一个穿着灰衣的人蜷缩着,躺在马车前面的地上,双臂抱着,护在胸前,生死不知。 “马车没有撞到人,他走着走着,突然就倒地了。”马车夫有些不知所措。 赵海潮下了马车,走过去,蹲在地上,查看那人的情况。 惹得街上路过的不少人,驻足观看,不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被某人叮嘱留在马车上的苏惟眇,掀开门帘,才看到此时差不多就在春柳灯火处,相距不过咫尺。是故此处比旁的地方要更为明亮些。 “这不是老包吗?”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你认识他?”赵海潮抬眼望去,盯着那个说话的问。 “我......” “你过来。”赵海潮朝那人招招手,据他对此人的探查,这人不像是犯病,倒像是另外一种情形。 那人从人群里走了过来,走近了些,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的面孔,一拍大腿:“这......这就是老包!他不是去给他老娘抓药了吗?怎么躺在这里了?” 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他是不是抽水烟?”赵海潮沉声问。 “老包呀,是老烟枪了,一见到水烟馆,就走不动道。这回呀,估计是去抓药的路上,又晃进了水烟馆。”那人叹息道,显然不是第一回见到这种情况。 赵海潮吩咐车夫和那人合力将老包送去附近的医馆,围观的人群才渐渐散去。 “水烟是什么?”苏惟眇好奇的问。 “鸦片。”他神情凝重,语气沉重。 外敌就是用鸦片和大炮打开我们的国门,令神州大地的老百姓饱受其苦。虽然官府已经张贴告示,揭示鸦片的危害,提倡大家不要吸食鸦片,但效果甚微,城中仍旧水烟馆林立。 “一旦沾染此物,整个人都被毁了。”苏惟眇叹气。 “戒不掉?”他问。 “我从没听说过谁戒掉了毒品。”苏惟眇耸耸肩。 “现在没有马车夫,怎么办?”她把目光从灯火辉煌处移开,望着他,“你会驾马车吗?” - 赵海潮驾马车,苏惟眇就坐在他旁边。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苏惟眇四处张望。 “什么问题?”赵海潮目视前方,一副专心驾车的模样。 “你去过那些酒楼吗?”她朝旁边的楼宇抬了抬下巴。 “没有。”他目不斜视,快速回答。 “你都没看,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些酒楼?”她语气促狭。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真的没去过吗?”她又问。 “本来还说要是你去过,就让你带我去看看呢。既然你没有去过,那我找别人带我去,陈长青应该去过,毕竟他打小就在闵城长大。”她也没等他的回答,自顾自说道。 “你不能去。”他马上说。 “为什么?我又不是出不起钱。”苏惟眇不以为意的掀了掀眼皮。 “总之,你不许去。”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苏惟眇耍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打个响。 “还是说你打算亲自带我去见识见识?”她笑问。 直到下了马车,进了明月楼包厢,点了菜,苏惟眇都没能从他嘴巴里撬出一个字。 假正经!官场里狎妓的人何其多,他怎么会没有去过? 不然他怎么解决? “你怎么了?鼻子还痛?”赵海潮给她倒了热茶,关切的看着她。 她惯常话多,从进了这包厢,就没说过几句话。 她看着推向她的茶杯上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匀称,指节分明,她的心里跳了跳。 打住!打住!她想歪了,赶紧撇开眼睛,不去看他的手。 完了完了,为什么要这样联想? 真是一点都不纯洁! “没有,不痛了。”她伸手,轻轻碰了碰鼻尖。 “今天为什么不开心?”他轻轻把玩着一只空茶杯,轻声问。 “也没有不开心,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她摇头,颇有些感叹的味道。 “你想通了什么?”他把玩茶杯的手指顿住,心里升起隐隐的期待。 “要不要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她露出一个向往的笑。她怎么肯轻易吐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有些事永远不可与人言说。 “你打算去哪里?”他丢开茶杯,手握成拳,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突然想起那个梦: 她穿一身香芋色衣衫,发髻梳得整齐漂亮,簪着一支珠钗,脚边放着一只小皮箱,站在那里,冲他笑。 “大人,我要走了。珍重!”她笑眯眯的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仿佛盛放了星光。 “还没想好。”她偏头看他,觉得他整个人都紧绷着。 “你不是说要跟着江瑜挣钱吗?怎么又要走?”他想看她,又怕从她眼里看不到一丝留恋。 “这个,不冲突吧。”她笑答。 “你对此地毫无留恋吗?”他看着她,双眼泛红,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该留恋吗?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苏惟眇轻轻勾起嘴角,语气透着极淡极淡的嘲讽。 她本就是异时空来客,对此地何谈留恋?就算她也交了几个朋友,但她仍然是孑然一身啊。 “我不值得你留恋吗?”他突然伸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将人拉近了——近在咫尺。 这些时日,不论他用什么招数,她笑晏晏的就是不接招,他如何看不出来她的回避? 论文,她胡搅蛮缠,净扯些歪理;论武,她一身神力,一只手轻而易举就能将他压制得无法动弹。 总之,他文武都争不过她,又存心不想让她不开心,不想碍了她的眼、拂了她的意,总想着来日方长,她总能回头看他的。 谁知他今天方知,她有离开这里的心思。 离开这里,等同于离开他。 “我不值得你留恋?”他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问。 她直觉就好像近距离挨着一只火盆,他的气息灼热,所到之处,令她的皮肤不自觉的热了起来。 落在她唇上的吻,不同于上次的温柔辗转,颇有些攻城略地的凶狠味道。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呀~ 第 86 章 “你有完没完啊?”苏惟眇伸手,轻轻松松将他推开了。 每次都来这一招。 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恰值此时,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敲门进来了。 赵海潮心里咯噔一下,又要被讨厌了。 “吃饭,吃饭。”苏惟眇马上被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吸引了注意力,说起来她来到这个时空后,还很少在外用餐,寻常也就去个云来楼,喝茶吃糕点。 赵海潮见她见到美食开心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每次看她吃饭,都会觉得饭菜怎么这么香,自己也跟着多吃了。 虽然苏惟眇心里略有不爽,可是看着平日冷若上仙的某人露出一副小可爱的样子,她抿唇埋头吃菜,心里狂喊:赵大人,你的人设崩掉了! “吃饭。”赵海潮抿着嘴巴,拿起了筷子,心里在想:难道我操之过急了? 两人在吃饭上面,颇为一致,都吃得开开心心的。 “他们家的陈年花雕酒,挺不错的。”赵海潮说。 “我在外面吃饭不喝酒。”苏惟眇摇头拒绝了。 “没让你喝。”赵海潮笑,觉得她摇头瞪眼的动作很可爱。 那你还说?她腹诽。 饭菜可口,两人几乎是一扫而光,都吃得很满足。 - 两人出了明月楼,沿着大街走,走了一段路,街两边楼宇挂了一排一排的红灯笼,摊铺林立,各种形状的花灯在摊位上挂着,夺人耳目。 “哇!想不到人这么多。”苏惟眇东看一看西望一望,很是高兴。 “花朝节的时候,人更多。”赵海潮面带温和的笑。 夜空晴朗,万千繁星,与地上的点点灯火,遥遥呼应。 她走在前面,几乎会光顾每个摊位,有卖热腾腾的栗子糕、煮玉米的,也有卖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的,卖花灯的也不少,和现代社会的夜市一条街类似。 可惜,她刚刚吃饱了,肚子里装不下了。她摸着肚子,颇为遗憾。 吃不下小吃的苏惟眇就买了不少小玩意,被她收入囊中的有戒指、耳坠子、手链、簪子,胭脂水粉她也没放过。 瞧着她买得兴致勃勃的样子,赵海潮纵然惊讶,但不影响他递出钱袋子。 谁要你付钱了?这话正要脱口而出,她陡然想起自己这次出门没有带银子,张了张嘴,没有吱声。 赵海潮一瞧她的神情,就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倒是能伸能屈。 不过他还是愉快的付了钱,还帮忙拿东西。 苏惟眇本不想麻烦人家,不过想着巡抚大人不仅陪她逛街,还付钱买东西,还帮忙拿东西,何必拒绝呢,不要白不要。 行至卖花灯的摊子时,她停下了脚步,各种形状的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姐,我这有兔子灯、公鸡灯、莲花灯、、、、、、您看您要哪个?”摊贩热情的介绍道。 “我要那个。”苏惟眇指着花灯群里的一只说。 在摊贩不解的眼神下,苏惟眇把那只狐狸灯提在手中,还用手指拨弄狐狸圆滚滚的尾巴。 这位小姐看着漂亮文弱,他以为他会选择可爱的兔子灯或者漂亮的莲花灯呢,这两样卖得最好,也做得多。 至于狐狸花灯什么的,只是专门用来装门面的,这下被买走了,他又要重新做一个丑丑的狐狸花灯了。 河边上有一些人在放花灯,基本都是莲花灯,一朵又一朵,随着水流,蜿蜒向前,与水面的波光粼粼相映,水光与火光辉映成趣。 人们蹲在岸边,对着花灯闭眼许愿后,将承载着人们愿望的花灯放入水中,任它随水飘走。 苏惟眇立在不远处,看人家许愿放花灯。 “你要放花灯吗?”赵海潮问。 “我才不要,愿望都是要自己努力去做才可能实现,怎么会因为随随便便放个花灯就能实现呢?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苏惟眇摇头,一手拿着花灯,一手捏着一串糖葫芦。 呃,他看她看得认真,以为她也想要放花灯呢。 “赵大人,你要放花灯许愿吗?”苏惟眇偏头问。 不许就不许,干满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苏惟眇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暗自摇头。 “我们回去吧。”苏惟眇说。 两人走出了灯市的范围,街道上变得冷清起来,不仅没有摊贩,也少有行人。 “你真的不吃糖葫芦吗?酸酸甜甜的。”苏惟眇还在游说赵海潮吃糖葫芦,当然她也不是一定要他吃的,只是想要逗逗他。 啧啧,真是没情趣,这和方才在明月楼的人是同一人吗? 遥遥一盏灯火,映照在冷清清的石板上,平添了几分清冷。 有野猫喵喵叫了几声,从街道上飞跑过去,消失在黑暗里。 对于危险的感觉,来自于人的天性,以及后天的训练。但有些人天性不足。 突然一柄剑从黑暗处刺出来,直奔两人而来。 “小心。”赵海潮话出口时,已经抱着她,旋转,避过了袭击。 看着刺客招招凌厉,赵海潮手里没有武器,只能以防守为主,处处受限制。 接着又有几个刺客跳了出来,有刺客朝她走来,明显想要抓住她威胁赵海潮,或者直接杀了她。 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飞起一脚将那个刺客踢倒在地,还抢了对方手里的刀,扔给了赵海潮。 这些经受过训练的刺客,招招透着杀机,没想到对方一个弱女子,一脚就将他们的人踢飞了一个,朝她围过来。 不就出门吃个饭逛个街吗?怎么还有刺客跳出来啊? 太苦逼了!也不知道赵海潮是得罪了什么人。 心里抱怨归抱怨,她还是要提起精神对付刺客,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凭刺客武艺高,也吃了落挂,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次苏惟眇下手比上次重,几个刺客倒在地上,都没有哼哼唧唧多少,就晕过去了。 和赵海潮对打的几个刺客,见情势不好,就逃走了。 苏惟眇将手里的糖葫芦砸了出去。 这个刺客,武功很厉害,和赵海潮过了这么多招,竟然还没被拿下。 “大人,你没受伤吧?”苏惟眇走过去问。 赵海潮望着刺客逃走的方向,摇了摇头,“你呢?有没有伤着?” “到底是谁要对你下杀手啊?”她摇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赵海潮沉默,脸色很是不好。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伏击,对方知道他武艺高强,派了这么多人来,要他命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只是对方料错一点,就是苏惟眇。 - 次日,巡抚大人遇刺的消息,传遍了闵城的大街小巷,引得人们议论纷纷。 全城戒严,巡逻的官兵增加了许多,满城搜捕刺客。 “看着情形,巡抚大人伤得很重?” “多半是吧,不然也不会派这么多人上街搜捕刺客了。” “哎哟,赵大人是个好官啊,希望他没事。” “听闻赵大人回府后,就再没出来过。” 诸如此类的议论,层出不穷。 - “哎哟!我的大人诶!”白管家愁得不得了,虽然他也看了赵海潮的伤口——手臂上的划伤,大夫也看了,说是皮肉伤,但一想到遇刺这件事,他心里就焦得很。 “夫人,你真的没事吧?”他又挂心苏惟眇。 “我真没事,白叔,你别担心,大人只是皮外伤,按时擦药,很快就可以康复的。”苏惟眇回答。 “现在满城都在说大人伤得很重,我这个......”白管家忧心道。 “你只管按着大人说的做便行了。”这是赵海潮吩咐的,只是不知道他肚子里装的什么计策。 看着白管家忧心忡忡的走了,苏惟眇转身进了书房。 外界口中重伤的巡抚大人,正坐在书案后看文书。 “你干嘛让人传播这样的谣言?”苏惟眇不解,她对这类勾心斗角的把戏不热衷,也懒得操心。 昨夜赵海潮让人招来巡逻官兵,处理现场善后事宜。叶侍卫则驾着马车,送两人回去。 先送的苏惟眇回苏宅,她一夜安睡,第二天听到赵海潮重伤的消息,心道:难道刀上抹了毒药,所以才重伤了? 她急忙来到赵府,却见赵府守卫森严,附近停了不少马车和马匹,叶侍卫只让她一人进府。 担心巡抚大人伤势的人不少,登门求见而不得,聚在赵府门外。 “那是谁?怎么可以进去?”有人问。 “巡抚大人的前夫人,没听到叶侍卫唤那女子‘夫人’吗?”有见过苏惟眇的人说。 “也可能是别的夫人啊!” “据我所知,赵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改口,就算和离了,搬离了赵府,还是称她为‘夫人’。赵大人的心思这么明显了,偏还有人要给他说亲。” “也是哦,要是没有赵大人的授意,怎会如此?照这么看,赵大人对他夫人是有情的,怎么又要和离呢?” “我们外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就是赵府的人,也未必知道内情。” 苏惟眇自然不知道这些议论,她倒是真有些担心,急忙来了,却见到另一番情形。 “算了,你别和我说了。”苏惟眇摆摆手,她就不听那些阴谋诡计了。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下午好! 第 87 章 赵海潮心里却有些高兴,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他嘛。 “既然你无事,那我就回去了。”苏惟眇拍拍手,准备走。 “慢着,”赵海潮叫住了,“恐怕你暂时不能走了。” “为什么呀?”苏惟眇瞪圆了眼睛。 “才说你聪明呢,”他起身,“有刺客逃跑了,万一他们去找你怎么办?” “他们找我干嘛?”苏惟眇不解。 “你想啊,你是我曾经的夫人,我陪你逛灯市下馆子,还时常去你那吃饭,他们抓你,自然是来威胁我或者报复我。”他轻言细语分析。 “抓了我能威胁到你?”苏惟眇不信,“你会被威胁?” “会,我在意你,他们自然能拿捏我。所以你不能回去,呆在这里,比较安全。”赵海潮点头。 苏惟眇想了下,觉得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她虽力气大,但也经不住经受过严密训练的刺客的袭击,而且万一他们抓了知春或者绿水,她也不能放任对方伤害她们啊。总之,她就是那个受限的人。 “可是我什么东西都没带啊。” “让知春回去给你收拾东西,送过来。” 就这么着,苏惟眇在赵府住了下来,不是住的她以前住过的屋子,而是住在仅与书房一墙之隔那屋。 不知情的赵府众人,都感叹夫人的大义,虽然和离了,但一听说大人受了重伤,马上就赶回来照顾他。 - 赵海潮躺在床上见了几位官员,商谈事情好一阵。 “大人,已经抓到的刺客都含毒自尽,目前在逃的刺客还未搜捕到,不过下官已经加派人手,全城搜捕,城门出入口也已经戒严。” “关于禁烟,告示再次贴出,一经查处,必当严惩。下官已让了搜查了全城的水烟馆,不排除还有遗漏。” “河堤大坝检修工作,正在如常开展,已经完成检修的八座,都没有大的问题,小问题都在补修……” “……” “万望大人以身体为重,早日康复。”末了,几位官员,拱手拜礼。 “有劳几位了……”赵海潮又说了些嘉勉的话,几位官员才告退离开。 “都说了,要以身体为重嘛,怎么还谈事谈了这么久啊?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离开的几位官员,听到身后屋里传来清脆的女声。 “我看你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亏我还辛辛苦苦回来照顾你……”几人越走越远,目光相交,意味深长。 看来坊间的传闻不假,一向冷漠执拗的赵大人,竟是一位妻管严。 看来他们很可能喝到赵大人的喜酒啊。 苏惟眇踮起脚,看那几个官员都走远了,才歇了话头。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不然怎么体现我伤重呢?” 是这样体现的?苏惟眇翻了个白眼。 “夫人,庄重点。” “你叫我什么?”苏惟眇瞪他,“不许这么叫我。” - “什么?惟眇搬回赵府住了?”苏二夫人觉得自己要晕倒了,李妈赶紧扶住了她。 苏二爷手里仍旧把玩着核桃,传闻巡抚大人遇刺,闵城全城戒严,搜捕刺客。 惟眇竟然在此时搬回了赵府!其中缘由,他也猜不透。 难道他那个曾经的女婿真的伤重? “二叔二婶!”江瑜从外面走进来,“有闵城的消息了?” 苏二爷将他知道的消息说了,江瑜面色沉重。 “眇妹妹没有让人送消息回来吗?”她又问。 “没有,她去了赵府,只让知春回去收拾了东西送过去,让宅子里的人都不要外出。旁的话也没有。”苏二爷道,他这个女儿一向胆大妄为,做什么事都自有主意,这回也不肯给个准话。 陈长青打听来的消息也没有什么不同,江瑜心里蛮着急的。 “眇妹妹什么都没说,有两种可能,一是赵大人伤重,她无暇顾及其他;第二么,可能赵大人情况并不如传言的那般严重。”江瑜猜测。 “这个丫头,怎么这个时候去赵府?”苏二夫人摇头叹气。 都和离了,现在去凑什么热闹? 莱阳苏家为此事焦急不已,城里还有人也为此焦头烂额。 - “刺杀是你做的?”宋铭谦睁圆了眼睛,满面怒气,质问躺在床上裹着纱布的人。 “这是京城的命令。”躺着那人声音嘶哑回答。 “为什么我不知道?”宋铭谦红了眼睛。 “你若知道了,肯执行命令吗?”那人咳嗽,牵动伤口,不觉嘶声。 宋铭谦愣住了,咬着牙齿,撇开脸,呼吸急促。 确实,他若真提前得知这道命令,真的忍心对他的师弟下毒手? 他自问做不到。 明知道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阵营,有不同的立场,他觉得这种争斗,远远不至于要彼此的性命。 “啊!”宋铭谦怒吼一声,将手里的杯子砸了,怒气冲冲的走了。 就知道他会这样。床上那人想,然后闭上眼睛。 - 街上多了许多官兵,百姓少了许多。 古宁和古筝被古父勒令不许出门,说城中现在正乱着呢,他自己也呆在屋里。 古宁呆在家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躲在书房里,看账册写字,不受影响。 对一向爱出门的古筝来说,就难熬多了,她跑去找了父亲,又来骚扰姐姐。 “姐姐,照这个架势,赵大人是不是伤得很重啊?”古筝问。 “不知道。”古宁头都没抬。 “如果赵大人真的不幸挂了,那苏姐姐不就成了寡妇?”古筝有些忧心地说。 “不会,你苏姐姐已经和离了。还有你出去可不能说这话。”古宁从账册中抬头看她。 “可是我听说苏姐姐回赵府了呢。要我看啊,苏姐姐对赵大人比她说的要关切多了。”古筝把玩着一支毛笔。 若是赵大人真的因此挂了,对古家倒也算一桩好事。 虽说苏惟眇同赵海潮已经和离,她不再是巡抚夫人,可显然赵大人对苏家的关切,并未因此减少。 相反,他仍旧关照苏家,并且和苏惟眇往来更加密切。 若苏家没了赵大人的支持,看江瑜能得意到几时。 惟眇终究无辜,可她是站在江瑜那边的啊。 自从她得知惟眇为了维护江瑜不惜对抗苏家长辈,她就刻意减少了和惟眇的往来接触。至于古筝和她接触,那也只能说两人有些脾性相投。 还有陈长青,惟眇竟然明里暗里撮合他和江瑜。 “姐姐,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古筝担忧的看着古宁,她正在滔滔不绝说关于苏惟眇的事情呢,谁知古宁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我没事,你去玩吧。”古宁的声音平静,又有些有气无力。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要坚持自己的选择。 古宁的目光又落到了眼前的账册上。 - 再看赵府,府中上下都绷紧了皮,轻声细语,脚步都放轻了很多。 赵海潮是这间宅邸的主人,他的安危,实乃关系着众人的前途生死。 重回赵府的苏惟眇,也就围着书房转悠,因着赵海潮还是重伤之人,不便出屋子,苏惟眇也很少出去,要么在卧房,要么在书房。 总不好她出去嘻嘻哈哈的,那众人就该起疑心了。 他端坐在书案后看公文,她毫无形象的趴在软塌上看书。 夕阳金色的光芒从半开的窗户缝隙投射进来,正好打在软塌上。 她曲着一条腿,躺在软塌上,脸上盖着一本书,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握着书本的一角。 显然已经睡着了,赵海潮看着这一幕,不禁笑了。 还说要好好看书呢,没看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他俯身,拿走蒙在她头上的书,那只握着书本一角的手,垂下来,落在颈窝处。 他嘴角的笑就没有消散,将书放到一旁的矮桌上。 榻上的人无意识的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眼看着人就要落下软塌,赵海潮连忙伸出双臂去接。 结果是,人接住了,他也滑坐在了地上。 她枕着他的手臂,脸埋在他的胸前,又动了动脑袋,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脸贴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他以为她会醒来,吓得一动不动,结果人只是重新换了个姿势。 坐在地上的赵海潮,陷入了两难。 他是起来呢?还是就这么坐着? 他们许久没有这样贴近了,他都快忘了那种感觉。 那次留宿苏宅,他生怕她半夜醒来,哪里敢抱着她睡?挨近了都怕弄醒她。 如今?人可是自己滚到他怀里的。 - 直到夜幕降临,屋里一直没有点灯,纳闷的叶侍卫进了屋,点了灯,才瞧见近来夙寐忧思的赵大人怀里抱了个人,竟然就坐在地上,背靠软塌睡着了。 “大人,大人!”叶侍卫连着低声叫了几声,都没能叫醒赵大人。 “大人。”被赵大人抱在怀里的苏惟眇哼了一声,似是梦呓。 赵海潮陡然睁开双眼,眼里闪过光芒。 叶侍卫的手伸到一半呢,没想到夫人就这么喊了一声,大人就醒了。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掩饰尴尬。 “有事?”赵海潮看了看怀里的人,复抬头轻声问。 叶侍卫赶紧点头。 赵海潮正要说话,怀里的人又动了,左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脑袋往他的怀里埋了埋,哼了两声。 他对叶侍卫摇摇头。 想要起身,可是发现坐久了腿有些麻,手里又抱着个人,不好起身。 他看着叶侍卫,朝书案抬了抬下巴。 叶侍卫不愧是跟了他许久的人,立刻会意,轻手轻脚走到书案处,提笔在纸上刷刷地写字,写好了,就拿来给赵海潮看。 赵海潮看了,脸色沉了沉。 见他没再吩咐,叶侍卫轻声退出了书房。 放在矮桌上的纸上写着‘老包死了’四个字。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今天二更,补昨天没更的。 第 88 章 苏惟眇睁开眼睛,朦胧看见烛火摇曳,那人还坐在书案后批示公文。 原本蒙在她脸上的书,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矮桌上。 “你怎么还在忙啊?”苏惟眇打了个哈欠,起身下地,“你现在是重伤之人,怎么有精力去处理那么多的公文?” “马上就好。你饿了吗?”赵海潮抬头看她一眼。 “饿了。这都什么时候啦?你怎么不叫我吃晚饭啊?我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苏惟眇摸了摸肚子,语气幽怨。 “晚饭已经备好,立刻就可以用饭。”赵海潮说着搁下手中的笔,起身。 书房里另外搬了张桌子,放在窗边,当做饭桌。 “哦。”苏惟眇点头,往饭桌那边走,就看到矮桌另一边放了一张纸,她弯腰拾起,“老包死了?” 赵海潮点头。 “哎,可惜一条人命啊。”苏惟眇放下纸张,摇头叹道。 “吃饭吧。”赵海潮走到她身旁。 下午睡久了的苏惟眇,吃了饭,毫无睡意,精神很足。 “你什么时候才会好啊?”她玩着自己的手指。 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外面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风言风语了。 “我伤得这么重,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吧。”他说的时候,盯着她的脸。 “是吗?”苏惟眇皱眉,“我这样住在这里,多有不妥吧。” “何处不妥?”他问。 “哪里妥了?”她反问。 “咱们成亲吧。”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 “你在说什么?”苏惟眇不敢置信。 “我喜欢你。”他的目光不肯有一丝一毫退让,亦握住她的手,不肯令她轻易退却。 她她她……被人表白了?!还是固执冷清的赵大人?! “怎么会?”她摇头,“你喜欢我什么呀?” 虽然这些时日,她确是感受到了他明里暗里对她的好。 而且,平心而论,和他相处的时候,她确是随心自在,没什么顾忌。 可是完美男配喜欢女主的设定,在她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是以她并不相信赵海潮是真的喜欢她。 “你的一切,我都喜欢。我能感受到,你心中并非对我无情,你愿意和我成亲吗?”他的眼睛深深凝望着她。 “我承认,我对你,确实有些好感。”苏惟眇缩了缩手,没能成功。 他的眼睛满含期待。 “可是那些好感,不足以和你成亲。”她知道说这话可能难以理解,可这是她内心所想。 他眼睛里的光熄灭了,这个答案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来日方长,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愿意和我成亲的。”他很快又燃起了斗志,只是握着她手的手没有松开。 “你……”她正要辩驳。 “你不要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凑近了,压低了嗓子说道。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她不服气的说,不是她做的事情她才不要背锅。 “咱们为何会成亲,你当真忘了吗?”他露出一个浅薄的笑。 他竟然知道了!他竟然知道当初的内情! 苏惟眇的吃惊是实实在在的,她知道赵海潮从某些途径知道不少事情,可是没想到连这事他都知道。 据她所知,这件事情,苏惟眇做的极为隐秘,甚至连贴身丫鬟知春都不知晓此事。 那赵海潮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愿意再娶这个不择手段的人?”她的声音因为极度吃惊而有些颤抖。 赵海潮素来刚直,怎么会容忍一个不择手段的女子成为自己的妻子? “我愿意娶你。”他这样回答。 “不论你是谁,我都愿意娶你,都想娶你。”他捉住她的双手,补充道。 他的目光明亮耀眼,有些灼人。 那一瞬间,苏惟眇心想:完了,这个人彻底识别了她,她不是真正的苏惟眇。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他轻轻摩挲她的手腕。 苏惟眇只是摇头,她觉得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还是不要知道这么多吧。 “你冷吗?”他伸手握住她轻轻颤抖的肩膀。 “我没事。”苏惟眇嘴巴机械的说着这句话。 - 闵城某处宅子。 “现在外面都在传他身受重伤,你还说你没有重伤他?”宋铭谦质问道。 “我确实没有重伤他,他当时只受了皮外伤,他武功有多高,你是知道的,我顶多和他打个平手。”榻上的人解释。 “那怎么会这样?京城是不是不只是派了一队人?” “我不知道。”榻上的人回答。 京城不止派了一队杀手,十分有可能是这种情形。宋铭谦心里不由得更慌乱。 “我去信打听一下。”宋铭谦起身往外走。 “你打听有什么用?”榻上人问。 - 夜深人静,门框轻响,一个人影轻轻进了屋,走到了床榻边,望着榻上安睡的人。 他眉眼俊朗,轮廓优美,鼻梁高挺,眉头蹙着,仿佛梦里都有许多事要忧思筹划。他的睡姿端正又规矩,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长辫子堆在枕头边。 这个人洞悉了她的秘密,一旦被公之于众,她会面临的是什么,她一清二楚。 轻则她无法在闵城立足,重则身死。 身死是不是可以回到现代? 安睡的他像一头洁白无害的羔羊,她静静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有多久?他还对旁人提起过吗? 她被这些问题困扰,辗转难眠,于是披衣起身,来到了他的榻前。 如何让秘密永远消失?她知道很多种方法,可是她的良知和行事准则不允许她这么做。 也许是时候筹划离开这里了。 她垂下眼眸,心底轻轻叹息,转身走出了房间。 她的背后,榻上方才还安然入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果真,能触动她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吗? - 莱阳苏家兰院。 “哎呀,老爷,这都几天了?你到底去不去闵城?”苏二夫人哀哀叹气。 “城里仍旧在抓捕刺客,我们就不要去添乱了。”苏二爷手里的核桃转来转去。 “可是眇儿都去赵府几天啦,一个消息也没传出来,你就不担心吗?”苏二夫人有些生气。 “她去的是赵府,又不是牢房,有什么好担心的?”苏二爷气得不行,他这个夫人怎么就总是听不明白呢? “那赵大人的伤势,现在是怎么说的?”苏二夫人问。 “仍旧没有消息,不过每天都有几位大人出入赵府。政令不断在颁布,很有可能是赵大人伤势有所起色。”苏二爷坐下来,推测道。 “哎!总是没个准信!过两天,你必须得进城看看惟眇,你不去我就自己去。”苏二夫人说完,冷哼着走了。 一个个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苏二爷叹气。 - 闵城赵府。 “大夫,大夫,您快点儿啊!”小五替大夫背着药箱,在前面走得飞快,不时停下了等大夫。 “哎哟,怎么啦这是?赵大人伤势恶化了?”大夫叹气。 “呸呸呸!才不是呢。”小五反驳。 “那你这着急忙慌的?”大夫不解。 “哎呀!您快点儿就行了。”小五急得不行,都想背起大夫就跑了 大夫进了屋,发现躺在榻上的不是赵大人,而是赵大人的前夫人,当然,很可能不久就要去掉“前”字。 “大夫,快来给夫人诊脉吧。”白管家一见大夫,就跟见了救星一样。 大夫点点头,在塌边的凳子上坐下,开始诊脉。 “夫人这是忧思过甚,风邪入体,没什么大碍,吃两副药就好了。”大夫点点头,诊断道。 “有劳。小五去送大夫。”一直坐在塌边的赵海潮朝大夫点点头。 “是的,大人。大夫这边请。”小五送大夫出去了。 “大人,夫人没事,你就不要太着急了。”白管家劝道。赵大人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夫人得了不治之症了呢。 “行了,白叔,你去忙吧。”赵海潮盯着榻上的人。 白管家给叶侍卫使眼色,两人都出去了。 真是娇弱,昨天都好好的,今天一下就病倒了。赵海潮看着她想道。 是被昨天的事情吓到了吗?他伸手轻拂她的脸颊。 她从来都是精神满满的生机活力状态,少有这般孱弱的时刻,除了青石寨那次,他真是被吓得不轻,肝胆俱颤。 昏睡中的苏惟眇,只觉得浑身沉重,使不上力气,连睁开眼皮都费力。 她终于费劲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焦急担心的面孔,她的手被人握在手里。 “大人?”她声音嘶哑不成调。 “我在,要喝水吗?”握着他手的人连忙回应。 “要。”她回答。 他把她扶着坐起来,圈着她的脊背,喂她喝水,极为小心关怀的模样。 “我怎么了?”她连喝了三杯水,嗓子才不再干涸。 “你病了。别担心,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只要吃两副药就好了。” “嗯。”她还是浑身无力,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 “先别睡,要吃饭吗?”他轻轻托着她的下巴。 “嗯。”她只能紧紧靠着他,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病着这些天,端茶递水,吃饭喝药,都是赵海潮亲力亲为,完全不假手他人。 赵府的下人都说夫人是照顾大人才累得病倒了。 - 闵城街上的官兵少了许多,城门口仍旧戒严。 有人说这次搜捕抓住了好几个刺客。 也有人说抓了这么久,刺客早就已经跑了。 这场声势浩大的抓捕刺客行动,倒是抓住了一些逃犯,破了好几起悬案。 官府公布消息:巡抚大人伤势缓解。 城中百姓的生活秩序恢复如常。 只是赵府仍旧守卫森严。 这天赵府外面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吵吵着要找苏惟眇。 正巧遇到外出回来的叶侍卫,就领着人进府了。 苏二夫人急得不行,催着苏二爷,死活要进城看女儿。 谁知却撞见女儿和前女婿同床而眠的情形,两眼一翻就要晕倒。 “夫人!” “苏夫人!”登时乱做一团,呼喊声此起彼伏。 被吵醒的苏惟眇,揉了揉眼睛,见到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口中喃喃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 看文的小仙女们,中午好呀~ 第 89 章 霎时她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顿时将头埋下来,不敢看众人了。 白管家和叶侍卫面面相觑,眼底都透着彼此都能明白的喜悦——大人这是终于如愿以偿了? 既然都睡到一块儿,那距离再次成为赵夫人还会远吗? 苏二爷叹气,然后撇开了脸。 苏二夫人哎哎哟哟的叫唤起来,很是伤心的流下了眼泪。 扶着苏二夫人的李妈,垂着眼睛,不敢乱看,嘴里安慰着苏二夫人。 赵海潮看着埋在他胸前的毛茸茸的脑袋,眼底泛着高兴,不过他面色还算沉稳,赫然也是一闪而过,早在众人进来时,他就扯了薄毯过来,盖住两人。 “白叔,请去书房,我稍后就到。”他清了清嗓子,看向白管家。 “苏老爷,苏夫人,这边请!”白管家立刻以饱满的热情邀请来客去隔壁书房。 苏二爷哼了一声,先抬脚走了。苏二夫人擦着眼泪,由李妈扶着跟了上去。白管家立刻跟着去招待了。 叶侍卫垂下眼睛,退出房间,还贴心的替两人关好了门。 “人都走了?”苏惟眇瓮声瓮气的问。 “都走了。”赵海潮答。 “他们怎么来了?”苏惟眇扬起脸,脸颊飘红。 “我也不知道。”赵海潮摇头。 “啊!好尴尬啊!”苏惟眇哀叫一声,身子一软,脸埋进了枕头。 “咱们曾经是夫妻啊。”也没有那么尴尬吧。 “那是曾经啊!你懂不懂‘曾经’是什么意思啊?”苏惟眇抡起拳头想揍他,又记起自己力大无穷,一拳下去,不害人性命,也要伤筋动骨,闷闷不乐的收回了手。 “我们随时可以成亲,只要你愿意。”他的手包住了她的拳头。 “你快起来。”她瞪他,伸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我现在是伤患,要起来也是你起来吧。”他算是看出她的不好意思了,从前她可都是大大方方的,不过看她不好意思,也挺可爱的。 “你还知道自己是伤患啊?”苏惟眇呲牙,翻身就爬了起来,越过他下地穿鞋。 她动作太大,跳下去的时候,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胳膊,“慢一点。” 她眼角一挑,冷哼一声,瞪他。 - 书房这边,苏二爷和苏二夫人各自坐着,白管家已经着人奉上茶水瓜果。 “这些日子,多亏夫人……不,苏小姐的细心照料,我家大人才能好得这么快……苏小姐真是心地善良啊!”白管家当然不遗余力的夸赞苏惟眇,同时也再三强调赵大人的伤势。 白管家言辞和善又不失风趣,又有新奉承,纵然苏二爷夫妇心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 “怎的还不来?”苏二夫人没有多少耐心,好容易在李妈的劝慰下,擦了泪,愁容满面的坐立不安。 “许是大人的伤……我去看看。”白管家说着要起身。 就见苏惟眇扶着赵海潮进来了,她托着他的手肘,走在他的身旁。 倒确实般配!可她女儿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如何能再嫁他?见此情形的苏二夫人想起就忍不住叹气。 苏二爷看了一眼,就撇开眼睛,转动着手里的核桃。 赵海潮慢慢走过来,再慢慢坐下,看着的确是一副重伤的虚弱模样。 白管家起身,出去了。 从进屋就不知道把眼睛往哪里放的苏惟眇,默默退到赵海潮身后,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老爷,苏夫人。”赵海潮朝两人颔首致礼。 苏二夫人没给好脸色,将脸转到一边。苏二爷瞪她,她也不理会。 “海潮,你的伤如何了?”苏二爷开口,顿了顿,还是把开始想要问的话咽下去了。 “有所好转,多亏眇眇的悉心照顾。”赵海潮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情况,他伤势的实际情况还不能透露出去。 “惟眇,你过来。”苏二夫人瞪着在一旁作壁上观的苏惟眇。 靠着靠墙而放的五斗柜的苏惟眇,被点到名,望着叫她的人,咬着下嘴唇,有些讪讪。 她就说不来的,尴尬啊!他非要抓着她来,他要是以往梗着脖子走了就好,偏这回不同,他不肯轻易放弃,摇着她的手臂,不肯撒手,黑亮的眼睛里盛满期待地望着她。 完完全全一副赖皮的样子,可她却不忍违心的拒绝他了。 她半晌没动,屋里几人眼睛都盯着她。 “你娘叫你呢。”苏二爷没好气的说。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到了苏二夫人跟前。 苏二夫人示意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在苏二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苏惟眇依言坐下了。 “我希望能够迎娶眇眇为妻。”赵海潮语气真诚,望着苏二爷。 苏二爷一向对他颇为赏识,从他这里作为突破口,比直接对着苏二夫人要容易一些。 “不行!我不同意!”率先反对的是苏二夫人。 苏惟眇给吓了一跳,她虽然猜到她娘不会同意,没想到会是这么激烈的反对。 “你说你!当初提和离的是你,现在又求取的也是你!你把我苏家的女儿当什么了?无媒无聘的,你让我女儿上门伺候,你让外面的人怎么说她?” “你当她就只能嫁给你赵海潮了吗?” “亏得你读书多年,为官多年,你就是这么做人做事的?” “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当初提和离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难道忘了?” 苏二爷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数落赵海潮,手里的核桃转个不停。 以前都是苏惟眇挨骂的,现在换赵海潮挨骂了。 “我没有忘。出尔反尔的确实是我。”赵海潮面带愧色。 “那你还有脸来求娶?”苏二爷质问。 赵海潮当初提和离的时候,到底是说的什么理由?让苏家二老不仅痛痛快快同意了和离,还没有责骂苏惟眇。 这一点一直令她不解,后来她也就放弃追究了,不论如何,她丝毫未损。 那时的她也未必料到会有今日。 赵海潮脸色变了又变,竟是无言以对。 “赵大人好好养伤吧,我领我女儿回家了。”苏二爷吐了口气。 “我已经延请大夫治疗了。”赵海潮硬着头皮说。 “等你治好了再说吧。”苏二爷说罢,一撩袍子就要走人。 走了两步,他脚步一顿,侧身回望,沉声道:“还不走?” 苏二夫人率先起身,拉住苏惟眇的手,拖着她就往外走。 这是个什么情况?苏惟眇还是懵的,她去看赵海潮,投出一个“发生什么事”的疑惑表情。 赵海潮抿着嘴巴,皱着眉,冲她露出一个“挽留”的眼神。 苏惟眇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笑,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无奈神态。 “看路。”捉着苏惟眇手的苏二夫人低声呵道。 苏惟眇哦了一声,埋头看路,跟着苏二夫人走出了书房。 - 几人走出书房,正要往外走。 却在庭院里被白管家和叶侍卫拦住了去路。 “苏老爷,此番留苏小姐在赵府,一方面确实有我们的私心,大人一直对苏小姐念念不忘;另一方面,是因为当初大人遇刺,苏小姐也在场,那群刺客肯定认出了苏小姐,是怕万一刺客对苏小姐不利。此时刺客事件尚未查清,若苏小姐回苏宅或者莱阳,岂不是置苏小姐于危险中?” “如今赵府守卫森严,比别处更安全,若为苏小姐的安危考虑,留在这里,才是上策。”白管家言辞恳切,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惟眇也在现场?”苏二爷皱起眉。 “正是,所以大人才留苏小姐在赵府。”叶侍卫补充。 “你没伤到哪里吧?”听了这话的苏二夫人又是一阵头昏脑胀,抓着苏惟眇的手,翻来覆去看她是否受伤。 “我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少。”苏惟眇再三强调,还是没能让苏二夫人放心多少。 “老爷,那还带眇儿回去吗?”苏二夫人望着苏二爷,迟疑的问。 赵府的守卫,他们也是看见了,整个闵城,怕是再也找不出比赵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苏二爷沉吟片刻,折身回了书房。 “你真没受伤?”苏二夫人还是抓着苏惟眇的胳膊,左瞧右看,上回苏惟眇昏迷着回到兰院时,她那种提心吊胆的又爬上了心头。 “没有。”苏惟眇摇头。 “我要检查一下。”苏二夫人现在也觉得苏惟眇有时候不肯说实话,有些事被她说得轻描淡写。 就像上次青石寨的事情,她回答得意简言赅,后来还是同苏大夫人聊天,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凶险的情形。 从那以后,苏惟眇在苏二夫人心中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 “哎哟,我真没事。”苏惟眇搞不懂为啥苏二夫人就跟听不懂话一样,非要拉着她去方才的卧房,要她脱了外衫,挨着挨着检查她是否有外伤。 “娘,我都说了没事吧,你怎么不信我说的话呢?”苏惟眇一边穿外衫,一边抱怨。 “我倒是想信你,可你是怎么给我说的?”苏二夫人床沿坐下来。 “我说什么了?就让你不相信我了?”苏惟眇瞠目结舌。 “好,既然今天说到这儿了,我就给你好好说一说。反正这儿就咱们娘儿俩。”苏二夫人点点头。 苏惟眇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一,我问你婚后生活怎么样,你是怎么说的?”苏二夫人正色问。 “挺好的呀。”苏惟眇完全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她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不用上班,不用做饭打扫,不用出入受限,也没公婆让她伺候,也不用担心没钱花。 这完全符合现代社会一个米虫最向往的生活啊。 “我说的事夫妻生活!”苏二夫人扶额,她觉得自己有些鸡同鸭讲。 “也挺好的呀。”赵海潮忙于政务,她完全不用应付他,他也不同她讲什么规矩,给她很大的自由。 “他不能生,你不知道啊?”苏二夫人压低了声音。 “啊?什么意思啊?”苏惟眇吃惊。 “我……你是个木头脑袋吗?”苏二夫人恨恨地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 “哎呀,我聪明着呢。”苏惟眇往后退了退,伸手握住了苏二夫人的手。 “你是说……你是说……赵大人他……”不能人道吗?苏惟眇张大了嘴巴,又觉得不妥,伸手挡住了。 “你这个死丫头,真不知道?那你们同房的时候,你就啥也不清楚?”苏二夫人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炸了,呼了口气。 看她那样子,她确是啥也不知道。苏二夫人扶着额头,连连叹气:“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苏惟眇歪着头,脑袋里在整理思路,经过她同赵海潮的接触,他应该没啥毛病啊,可以说……很有活力啊! 怎么她娘得知的消息是这样的呢? “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啊?”苏惟眇问道。 “上次提和离,他自己说的,不然我们会这么容易答应你们和离?”苏二夫人没好气的说。 难怪上次他自己和她爹娘在书房里谈,他爹发怒都砸了核桃,她娘抱着她哭哭啼啼的。 这就解释得通了,他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所以她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责骂,相反,她爹娘还更加心疼她,对她多有宽容,甚至允她独自住在闵城。 “他有那毛病,既然你们都和离了,那是万万不能再让你跳入火坑了。” “女人这一生,若是没有子嗣,日子该如何艰难?” “你说说你,好容易和离了,怎么又和他纠缠不清?我听说他时常去找你,城里传得风风雨雨的。” “早知,当初就不该让你独自住在闵城。回了莱阳,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没准已经找好人家再嫁了。现在两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何人还敢登门给她说亲啊? 苏二夫人回想起来,不禁捶胸长叹,后悔不已。 “娘,你别这么担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苏惟眇对她娘的爱女之心,每每提及都颇有感慨,她轻轻拍苏二夫人的背,软语劝道。 “你是我女儿,我如何不担心你?这辈子我都会担心你。”苏二夫人叹道。 要不要告诉她娘,其实赵海潮没什么毛病?算了算了,她要这么说,又要引出一连串令她难以应对的追问。 “如今你是怎么想的?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苏二夫人固然不赞同苏惟眇再嫁给赵海潮,可她想知道女儿的真实心意。 “我……”没怎么想,她呐呐。 如果她告诉苏二夫人,她这辈子不再嫁人,她会不会被气晕过去啊? “你倒是说话啊!”苏二夫人催促。 “我也不知道啊。”苏惟眇硬着头皮快速回答。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跟人这么不明不白住进赵府,还……同榻?”苏二夫人觉得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 这时门被敲响了。 - 苏家二老来时焦急不已,去时怒气冲冲。 不论哪里的长辈,总是难以对付。 苏惟眇本来还想着就这么走了呢,结果也没走成。 她靠着窗框,望着苏家二老越走越远的身影。 “没走成,你不高兴?”赵海潮走到她的身后,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她回头,看着他的脸,面容舒朗,眉宇温和,嘴角噙着几分笑。 “也没有那么不高兴。”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的,像是初开的茉莉花散发的淡淡清香,时而盈鼻,倏忽又消散。 他脸上的笑更大了,像是绽放的花朵,亮晶晶的眼眸里盛满喜悦。 世人都知赵大人读书二十多年,做官十多年。 可是人们不知道,赵大人是第一次谈情说爱。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定要如实回答。”她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脸上的笑像是悄然绽放的昙花。 “你说。”他很喜欢她的主动亲近,不由往前一步,靠她更近,还伸手抓住了她另一只手,握在手中。 “当初提和离时,你是怎么和我爹娘说的?”她轻声问。 赵海潮的身体陡然僵硬了,面部表情凝固了片刻,又如雪融化般,露出清淡如雪莲花的笑。 “你想知道吗?”他把玩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想。”苏惟眇点头。 ※※※※※※※※※※※※※※※※※※※※ 中午好~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第 90 章 “我撒了一个谎。”赵海潮嗓音低沉,斟酌片刻,才吐出这几个字。 “是什么?”苏惟眇追问。 他沉默,舌头在嘴巴里转了几圈,思索着该如何说,既然她能信服,又让自己不那么羞愧。 “其实,那不是真的。”他继续铺垫。 “所以,那是什么?”她仰着脸,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揪住了他的衣衫。 他忽然笑了,一扫方才的局促不安,他敢打赌她一定是知道了。 他双臂环着她的腰肢,忽然凑近,咬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你流氓!闷骚男!”她的脸上登时飘起了红云,咬牙低声骂道。 本想看着他出糗的,结果自己被调戏了的苏惟眇,表示极度不开心。 “撒手!”她松开揪着他衣衫的手,就要逃离他的环抱。 “我不是,难道不好吗?”好容易抱得美人在怀,他如何肯轻易放手。 “赵大人,你读的是圣贤书吧?”苏惟眇故意讽刺他。 “如果不是圣贤书,你以为你还在这儿?”他不松手,轻飘飘的语气,像是窗外忽然拂过的微风。 流氓有文化,真可怕!苏惟眇深以为然。 两人又斗嘴了几句,就听得门被敲响了。 “大人,几位大人已经来了。”叶侍卫的声音响起来。 “去去去,找你呢。”苏惟眇拍拍他的手臂,语气颇为嫌弃。 “我先去议事,你要是觉得闷,可以看那些书解闷。”他摩挲着她的手,抬着下颌,指了指软塌旁的一叠书。 苏惟眇点点头,心道:赵大人的人设崩得太惨了! 明明是可以做一朵孤高冷清迂腐固执的高岭之花的,偏偏遇到情爱,就这般无赖厚脸皮腻腻歪歪的。 全然不管人家的人设是因为谁而崩掉的。 - 苏二爷歇着苏二夫人,刚才进了兰院,后脚江瑜就来了。 “怎么样?二叔二婶,你们见到眇妹妹了吗?” “见到了。”苏二爷点头。 “眇妹妹都还好吧?”江瑜试探的问,因她看着两位的脸色不算多好。 “她没事。”苏二爷回答,脸色却仍旧沉重。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都是这幅样子? “眇妹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江瑜又问。 苏二爷将事情简单说了,侧重点就是苏惟眇此时呆在赵府最安全。 “倒也是这个道理。”江瑜点点头。 “那赵大人的情况如何?是否如官府所言,已经脱离危险了?”江瑜关切的问,机器织布局由赵海潮筹办建立,后又担任会办。 若不是赵海潮对苏家的扶持与帮助,苏家也不可能少了这么多麻烦。 “是,看着精神还不错。”苏二爷回答。全然不提自己还将人狠狠骂了一顿。 事后他才有些后怕,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巡抚大人,兼任朝廷的兵部侍郎,被他劈头盖脸责骂了一通,就算他是前岳父,也不能这般恣意妄为。 只是那小子,对惟眇的心思,他作为父亲,不知是喜是忧。 “那是不是咱们苏家又要办喜事啦?”江瑜有些高兴,她就觉得眇妹妹和赵大人没这么容易断了关系,看赵大人跑苏宅跑得多勤啊。 “这个,到时再议吧。”苏二爷松了口气。 “我看赵大人对眇妹妹,用情颇深,对她又很是宽容……”江瑜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哎!江瑜啊,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啊。”苏二夫人叹气。 这门亲事不好吗?江瑜纳闷。 - 江瑜带着疑问回了梅院。 回去时,听到下人在议论。 “听说古小姐的嫁衣都是从苏州定做的呢。” “是吗?苏州可远了呢。从那边买,要花不少钱吧?” “那肯定啊!但是古家也不差钱啊!” “富隆商行的老板,也不差钱啊!他们两家联姻,置办的东西都海了去了!我有个邻居家的小舅子,就在富隆商行做事,说聘礼采购清单都老长了,天南海北的东西都有。” “哇!想不到排场这么大!古小姐嫁得好啊!” “那可不?当时和陈家退亲时,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古小姐嫁得人家,完全不输给陈家嘛!” “就是啊!听说富隆商行的宋老板,年轻有为,没有家累,都是自己当家作主,古小姐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肯定比嫁到陈家伺候婆母要松快很多!” “是啊是啊!我听说宋老板长得也不差呢。” “哪里是不差?我见过的,论气质,比陈少爷还要矜贵几分呢。” “哟!你还知道气质啊?” “我还是觉得陈少爷更好,宋老板,听说有点儿那啥?阴沉沉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 自从古家公布了古宁和富隆商行老板宋铭谦的婚事后,满城都在议论,曾经和古宁定过口头亲事的陈长青,也被人拉出来,旧事重提了一番,连带着又说陈长青放着好好的古家小姐不娶,现在和一个寡妇纠缠不清,简直是自堕身价。 江瑜听了,还为此生了一场闷气。 陈长青好不容易才哄得她重展笑颜。两人和好如初,在机器织布局这场生意上的配合打得更好。 只是把苏大夫人愁坏了,一直担心江瑜会改嫁。 她的心情也很矛盾,一方面吧,这么久以来,她和江瑜的情分早已不仅仅是婆婆和儿媳妇,情同母女,她也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另一方面吧,她又私心希望江瑜能留在苏家,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 孰轻孰重,苏大夫人心里很是犹豫。 陈长青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有所了解,若江瑜真是她女儿,她是愿意陈长青做他女婿的,关键是江瑜是她的儿媳妇。 江瑜从未想过她和陈长青的未来,那是她不敢想的。 倘若真要想一想,那必定是没有出路的。 索性不想,就这样得过且过? - 闵城苏宅。 “苏小姐还没回来吗?”江颂年敲开了苏宅的大门,礼貌的问。 “还没回来呢,江公子。”知春面带浅笑。 “那苏小姐可平安?”江颂年又问。 “平安。”知春回答。 “若是我家小姐回来了,会转到江公子的好意的。”知春补充道。 “有劳知春姑娘了。”江颂年拱手行礼。 “不妨事。”知春屈膝回礼。 江颂年又点头致礼,才转身走了。 “这个江公子来了好几次了啊!又是来找咱们小姐的吧?”绿水望着年轻男子走出大门。 “是啊。”可惜这么谦恭有礼的翩翩公子,怕是注定要落空了,她家小姐啊,怎么走得出赵大人的手掌?知春有些同情这位江公子了。 “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小姐,不怕赵大人收拾他?”绿水啧啧道。 “他只怕未必知道小姐的前夫是赵大人。”知春摇摇头。 “那咱们要不要提醒他?虽然咱们小姐是好,可有赵大人在,哪里有江公子的地儿啊?”绿水觉得敢和赵大人抢人的江公子,真是勇气可嘉,令人佩服。 “可是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也该知道才是啊。”知春觉得疑惑。 “那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绿水问。 “不知道,不过江公子倒确实一位有风采的公子。”知春答。 “话说我们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啊?”绿水问,小姐不在家,文植只来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那就不知道了。”知春摇头。 如果赵大人动作够快,只怕小姐以后都不会回这个宅子了。 “你说咱们是不是很快就会重回赵府了?”绿水问道,颇有些兴奋。 “我怎么会知道,毕竟小姐的心思这么难猜。”知春忍不住叹气。 就比如她就从未想过小姐会和赵大人和离,也从未想过小姐离开赵府后,小姐竟然会租了这座宅子,就这么带着他们在闵城住下了。 他们所有人当时都以为会直接回莱阳苏家的。 “那倒也是,”绿水点头,“不过这些天城里说什么的都有。” “关它呢,咱们就守好宅院,等着小姐回来就好了,旁的事不必管。”知春道。这些天,她是苏宅的主心骨,约束下人、打理宅院都是她处理。 - 宋铭谦看罢手里的信件,脸色沉了又沉。 “怎么样?”原本躺在榻上的郑骁已经可以坐起身,背后垫着枕头靠着床架。 宋铭谦冷哼一声,料想被证实,可他并不开心。 “你以为京城会对我们完全放心吗?说不定此时,就有暗探在监视呢。”郑骁讥讽笑道。 宋铭谦手里紧紧捏着信纸,脸色变换不定。 “就连你的婚事,他们都不放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郑骁冷哼道。 “这是我的选择,我的时间不多了。”宋铭谦声音低沉,脸色晦暗不明。 “我们只是他们手里的剑啊!带着仇恨和怒火,刺向他们的敌对者。”郑骁叹气,他们明知如此,可是他们别无选择。 “我们也在不断的朝着我们的目标靠近。”宋铭谦眼神阴鸷,将信件放到火上烧掉。 “上次青石寨,我们错失先机,接着就步步错,京城早对我们不满了。”郑骁道。 “我们一定可以扳回这局的。”宋铭谦抬手,提笔,蘸了墨水,开始写信。 “你喜欢古小姐吗?”躺了许久的郑骁用百无聊赖的语气问道。 “我们这样的人,哪里配谈喜欢?”宋铭谦姿态未变,神情未变,眼睛盯着信纸,黑字一个一个落在上面。 “你那个师弟,倒是个情种。”郑骁慢吞吞的说。 宋铭谦运笔的手指一顿,接着继续写字,紧闭着双唇,没有答话。 “现在满城都在传你师弟对和离了的前夫人,念念不忘!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你见过那个女子吗?” “见过两次。”宋铭谦答。 “当真是个美人?”郑骁来了兴致。 “还行吧。”宋铭谦语气平平。 “我给你说过吧,那晚和你师弟交手时,现场有一个美人,不仅人长得美,关键是武艺高强,她一出手,就撂倒了四五个人。” “现场还有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宋铭谦皱眉,抬眼望向郑骁。 “正是如此。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女子就是那个前夫人?” “我听闻她是富商之女,没听人说过她会武功。”宋铭谦疑惑。 “是不是,见一见就知道了。你师弟重伤,你作为师兄,理当前去探望才是。”郑骁笑道。 宋铭谦沉默片刻,继续执笔写信。 书案上的烛火摇曳,灯花呲拉作响。 ※※※※※※※※※※※※※※※※※※※※ 中午好呀,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91 章 “宋老板,这边请。”一个小厮在前引路。 “有劳。”宋铭谦客气道,随着小厮指引往赵府内走去。这不是他第一次来。 “你们家大人好些了吗?”他语气随意又不失关心的问。 “大人略好了些,只是仍旧需要卧床养着。”小厮低声回答,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宋铭谦哦了一声,手里捏着一柄折扇,看了看跟在他身侧的郑骁,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仍旧需要卧床养伤?宋铭谦不由得皱眉,心里纳闷不已,难道真的伤得特别重? “听闻苏小姐在照看你们大人?”宋铭谦又问。 “是的。”小厮只答,也不多言。 宋铭谦没再继续追问,很快就到了书房外。 “宋老板请,大人在里面等你。”小厮言罢,转身匆匆走了。 宋铭谦走进去,看到坐在书案后面的赵海潮,背打得笔直,除了脸色白了点,看不出其他毛病。 “师兄来了,请坐吧。”赵海潮的脸色平和,浮起几分笑。 和往常一般无二,宋铭谦也不客气,在书案就近的椅子上坐下来。 郑骁没有跟进来,他等在屋外。 “你伤怎么样?”宋铭谦担心还是担心的,也不需作假。 “好一些了,你看,现在都能这样坐着。”赵海潮颔首,伸出双臂,放在了椅子扶手上。 小五麻溜的奉上了热茶给宋铭谦,又端了白瓷青花瓷杯送到赵海潮的书案上,然后悄悄退出了。 “如此我也放心了,师父在来信中也问及你的身体,他老人家远在千里之外,也是担心得很。”宋铭谦点头。 “有劳师兄来看我,”赵海潮说,“不知道上次我的提议,师兄考虑得怎么样了?” “多谢你的好意,孰是孰非,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我心中已有计较。”宋铭谦将手里的折扇,刷的打开。 “倒是你,何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见赵海潮不说话,宋铭谦又提起之前的事,当时他的师弟严辞拒绝了。 “师兄当真希望我答应你的建议?”赵海潮微笑道。 宋铭谦心中诧异,近一年来师弟的变化真是不小,照他耿直的性格,肯定会再次严词拒绝的。 “我既然提出,自然是真心希望你考虑的。”宋铭谦回答,若是得了赵海潮的帮助,他在闵城的事情会进行得更加顺利。 两人又你来我往的聊了些其他事情,包括回忆往事、即将举办的婚宴。 直到后来,宋铭谦起身告辞,他都没见到苏惟眇露面,心中破有些遗憾, 赵海潮起身相送。 一直守在书房外的郑骁,睁着一双锋利的眼睛悄悄四处打探,可是并没有探到别的什么人的踪迹,除了远远的几个路过的小厮,以及脚步慵懒走过的一只猫。 看来今天是探不到那位武艺高强的美人了,郑骁心里不免叹息。 宋铭谦走出书房,和郑骁交换了眼神,便知人没有露面。 “你还有伤,回去吧。”宋铭谦回头对赵海潮说。 赵海潮立在门里,点点头。 两位来客心有不甘,但又毫无办法,只得慢慢走了。 “尽快查清楚那个女子。”宋铭谦低声对身侧的人说。 - 等两位客人走了,从转角处走出来一人,正是苏惟眇,她脚步轻快的走向书房门口。 “怎么还站在这里?客人都走了。”苏惟眇望着他,露出一个笑。 “做什么去了?”赵海潮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了一些。 “就随便走了走。”苏惟眇由着他,和他一同往屋里走。 “今天没睡午觉?” “睡了一会儿,”苏惟眇是有机会就不会放过睡午觉的,“刚刚来的客人,就是你师兄宋铭谦?” 赵海潮轻轻点头。 “哦,他是来请你去喝喜酒的?”苏惟眇笑。 “算是吧。”赵海潮回答。 “什么叫算是啊?”苏惟眇不满地瞪他,“他人怎么样啊?想不到古宁竟然会和他成亲。” “他来探病,加送喜帖啊。” “倒是挺关心你的嘛。” “我们年少时拜了同一个师父,师兄对我还不错,只是后来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赵海潮语气有些闷闷的。 反派女一号和反派男一号,要成亲了!苏惟眇脑子里飘过这几个大字。 “你都可以见外客了,那我明天就回去了。”苏惟眇说道。 “你要回去了?” “怎么?舍不得我?” “舍不得。” - 古宁成亲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天天气晴朗,微风和煦。 苏惟眇打算再去探望古宁,顺便送上添妆礼。 古宅修缮一新,仆人们喜笑颜开,忙进忙出。 古筝早在门口等着苏惟眇了,她一得到信,就过来候着了。 “苏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啊?马上就要办喜宴的时候啦,到时来不行吗?”古筝问道。 “我是和离的人,按照风俗,不能来参加你姐的婚礼。”苏惟眇自己虽然不在意,但周围人都在意啊,她就不给人添乱了。 “是吗?”古筝表示不解,“苏姐姐,我以为你和我姐生气,不来了呢。” “生什么气啊?我这不是来了?” “听说你之前都住在赵府啊?是不是很快就会搬回去啦?”古筝八卦兮兮的问。 “你想什么呢?” “不是我这么说的,满城的人都在猜测你们什么和好呢!” “太八卦了吧!” “谁说不是呢?太八卦了!那苏姐姐,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和好啊?” “不要瞎打听!快带我去见你姐。” 古宁没有想到苏惟眇竟然还提前登门给她添妆,她为自己之前的冷漠,有些汗颜。 两人吃着茶,聊着天,彼此都没提起那天的不愉快。 古筝从外面跑进来,脸带笑容,“准姐夫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祝你幸福!”苏惟眇起身,不准备多留些时间。 “在坐一会儿啊!”古宁劝道。 苏惟眇不肯,执意要走,古宁送她出门。 这时宋铭谦走近了,身边还跟着郑骁,大部分时间,两人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那晚就是那个女子!”郑骁道。 “你确定?”宋铭谦也看到了正在和古宁说话的湖绿衣衫的女子,那正是赵海潮曾经的夫人。 “可以确定。”郑骁点头。 “你跟上去看看。”宋铭谦轻声说。 “好。”郑骁答一声,转身就走了。 - 苏惟眇本打算从古宅出来,就直接回苏宅。 但是出门前,赵海潮千叮嘱万叮嘱:刺客还没肃清,还不安全! 于是苏惟眇还是坐上马车,回了赵府。 她刚一回到赵府,白管家就找了过来,满面笑意。 “白叔,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竟然这般高兴?”苏惟眇笑问。 “今天是大人的生辰。”白管家笑答。 “是今天吗?”苏惟眇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确实是今天。去年夫人还亲手给大人做了一碗长寿面呢。”白管家说。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没穿过来,还是爱慕赵海潮甚深的原身做的。 “所以呢?” “不知今年夫人是否还愿意为大人煮一碗长寿面?”白管家问。 “当然没问题。”煮面是很小的事情,也没什么难度,她欣然答应了。 答应煮面的苏惟眇,并没有只煮一碗面,相反,她兴致勃勃的做了一些菜。 于是在书房里处理公文的赵海潮,在刚刚点燃烛火不久,就听到敲门声。 “大人,我进去了?”门外的人说。 “进来。”他语气里又不加掩饰的喜悦。 苏惟眇端着一个漆盘,小五也端了一个,进屋后,小五麻利地去摆放东西到桌上,然后就悄悄退下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赵海潮还在书案后看文书,只听得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苏惟眇风一般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哎呀!别看了!”苏惟眇拿掉他手里的文书,抓起他的手,要拉他起来。 “怎么了?”赵海潮嘴里问着,但身体却很顺从的站了起来。 “你闭上眼睛。”苏惟眇踮起脚尖,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做什么?” “叫你闭上你就闭上。”苏惟眇笑说。 赵海潮照办了,然后苏惟眇牵着他的手,走了起来。 她到底要做什么?他心里疑惑,又有些期待。 “我没说可以睁开的时候,不许睁开眼睛啊!”苏惟眇松开了手,就要抽走,却被他抓住不放。 “马上就好!你先松手!”她的语气带了几分娇憨。 她果真很快,片刻就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糕点上点着蜡烛,一碗荷包蛋牛肉葱花面,几个小菜,两只酒杯,一瓶酒,摆放在桌上。 “赵海潮!祝你生日快乐!”她的笑容在烛光中,璀璨夺目。 “先许愿,然后再吹蜡烛!”她双手交握,抵着下巴。 他照着她的动作,嘴里说:“希望眇眇可以早日回到我身边。” “喂!许愿在心里许愿啊!怎么能说出来?就像你去寺庙的佛堂里拜菩萨,许愿也不会说出来吧?”她差点跳起来,嘟哝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觉得会灵验吗?”他弯着嘴角问。 “快吹蜡烛。”她指了指细细的插在糕点上的蜡烛。 他依言照办。 “先吃面,不然要糊掉了。”她忍不住催促。 两人在桌边坐下来,她斟酒,他埋头吃面。 吃菜喝酒聊天,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烛泪层层叠叠堆积。 后来事情是怎么失控的呢?谁先吻的谁? 苏惟眇捏着眉心,想不起来。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床上只有她一人,只觉得浑身骨头就像是散了架,只爬起来一瞬间,她又倒了回去。 心里忍不住又问候了一遍赵海潮。 她倒下去的时候磕到了脑袋,不由得叫出了声。 “小姐!你怎么了?”闻讯从外面跑进来的人,竟然是知春。 “知春,你怎么来了?”苏惟眇揉着眼睛,哼了两声。 “是大人派人叫我来的。”知春脸红扑扑的,垂着眼睛,不敢看苏惟眇露在外面的洁白的胳膊。 “他人呢?”苏惟眇问。 “啊?你说赵大人啊?他被叫走了。”知春惶然不知。 竟然跑掉了!赵海潮你有胆!苏惟眇抓着头发。 “听说昨晚机器织布局出事了!”知春也是听说的。 ※※※※※※※※※※※※※※※※※※※※ 晚上好!小可爱们~ 第 92 章 烛火摇曳,饭香菜香酒香糕点香,混杂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温馨而又甜丝丝的。 赵海潮埋头吃面,吃相好,速度快,很快就将一碗面扫光了。 他吃得有些面颊发红,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苏惟眇。 “这么快?”苏惟眇手里捏着一块糕点,她才吃了两块糕点,人就将一碗面吃光了。 他抿了抿嘴巴,点头。 “试一试这个酒,看看能喝得惯吗?”苏惟眇将一只装了红酒的玻璃杯,推到他面前。 红酒入口,有些涩,他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吞下酒,点头道:“好喝。” 她右手转动酒杯,轻轻喝了一小口,闻言微微挑起眉,露出一个不赞同的笑。 喝不惯这种酒的人很多,此酒涩味稍重,若是能搭配雪碧,可以冲淡一些涩味,可惜这里没有雪碧。 他竟然说好喝,真是见鬼了。 “你不会有受虐倾向吧?”她啧啧摇头,虽是问句,但语气显出她心中已有定论。 “也许呢。”他露出一个浅笑,端起酒杯,朝她举起,在空中停顿几秒,然后扬着脖子,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牛饮!她不赞成的轻微摇头,不过随即又觉得酒嘛,爱怎么喝就怎么喝。 “别只顾着喝酒,吃菜。”她放下酒杯,却伸手拿起酒瓶,给赵海潮空了的酒杯倒酒。 她倒想知道他酒量到底如何。 他觉得今晚的她特别美,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笑容灿烂,红唇嫣然。 “谢谢你,眇眇。”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向冷清的面容,笑意更甚。 苏惟眇眼波流转,但笑不语,手里捏着酒杯,朱唇轻启,喝酒。 却看赵海潮,玉面染烟霞,眼含秋水,看煞人也。 她眼尖地发现他的耳朵尖尖都红了。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攀上了他的手腕、手肘、胳膊。 “你的耳朵怎么红了?”她侧身,凑近了,不怀好意的问。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绷了一下,就像被拨响的一根琴弦。 这个人十七八岁就考上进士做官,如今已然近十年,他沉浮宦海这么多年,竟然还纯情得像一个少年。 当官的人,总有人上赶着巴结他们,给他们送宅子美人,送金银玉器,反正各种可以送的不可以送的,只要这个官员敢收,他们就敢送。 “你去过河畔的酒楼吗?” “没有。”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她心里忽然升起几分恶作剧的情绪来,她偏着头,打量他,忽然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喉结,他霎时打直了身体,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月光皎洁,从窗户投进屋,照在近处的地板上。 对上她的眼睛,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揶揄,忽然间怒火就从胸中腾起来了,她在耍弄他,她看准了他不会做出格的举动,他没有动。 她的脸庞在月光下如白玉盘一般透着光,几丝笑意爬上了她微微弯起的嘴角,他们相握着的手,她的手动了动,温柔地摩挲着他的手掌,令他的心颤了颤,十指相扣。 月光下,她的眼睛对他下了蛊,他弯腰凑近她的脸,望着她眼睛里的自己,噙住了她饱满而柔软的唇,比想象中更软更甜,胜过他吃过的所有食物味道,他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背,防止她的退缩。 当然她没有退缩,她仰着脸,朱唇微微开启,温柔地接纳他。 他毫不餍足,想要获得更多。 她空着手勾上了他的脖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一吻结束,他的唇仍旧靠在她的唇边,他轻声说:“眇眇,你真甜。”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唇,声音有些迷离:“大人,你更甜。” 他顿时重重地吻住她,凶狠地舔舐着她的唇和舌头,身体里的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半晌,两人脸贴在一起,她喘着气,胸脯起伏不定。 他喘息着,热气喷进了她的脖子,她怕痒,缩着脖子要躲,他得寸进尺地将整个脸埋在她的肩窝,他的声音有些闷:“眇眇,不要动。” 听着他饱含欲望的声音,她倒真是没敢再动了。 男人真可怕!不就接个吻吗,他这个阵仗,简直是要吓她。 他的体温高的有些烫人,苏惟眇伸手摸他的脸。 他抬起头,她才看清他的眼神亮得惊人,脸庞有些发红,她简直要被他那灼热的目光烫伤,慌忙移开目光,却听得他一声轻笑。 她顿时凶巴巴道:“笑什么笑?”谁知他却笑得更凶了。 她顿时有些气,瞪着他,脸上忽然又露出那种温柔的笑,他即刻停止了笑,生怕她像刚才那样,他可遭不住啊。 她却乐呵呵笑了:“大人,你真可爱。” - 回忆起昨夜事情经过的苏惟眇,埋在枕头里的脸红得要滴血一般。 先撩人的是她,可此时浑身酸痛的也是她。 想不到赵海潮竟然是个狠人,下手这么重,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吗? 她翻了个身,就觉得浑身的骨头和细胞都在抗议。 “你说机器织布局怎么了?”苏惟眇揉着眼睛。 - 沐浴完毕才躺上床,美人在怀,赵海潮心满意足,闭眼睡去。 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微弱光亮透过窗户,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屋里家具摆设的轮廓。 叶侍卫冒着被训斥的风险,在天尚未亮透的时候敲响了门。 “笃笃笃”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屋里的人压低了声音:“何事?” “有要事要禀。” 赵海潮轻手轻脚下了地,披衣去开门,脸色透着几分不爽。 “大人,机器织布局出事了!”叶侍卫脸色沉重。 “出了什么事?”赵海潮问,他猜测是大事,不然小叶也不会这个时候叫醒他。 “昨晚上机器织布局着火了。” 赵海潮心里“咯噔”一下,出了房门,回身将门关好,又才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机器织布局怎么会失火?” “属下一得知这个消息,就派人前去查看,刚刚派去的人回来说,火势很大,机器织布局大部分房屋都烧起来了。” “派了救火队过去吗?”赵海潮皱眉,脸色冷凝。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会发生机器织布局起火的情况! 赵海潮披着衣裳,回了书房,派出去的人回来汇报消息:火势特别大,还没有控制住。 一支一支的救火队被派过去,衙役,百姓,参与救火的人很多。 起火时间是在后半夜,就连出早摊的小贩都还没出门,家家户户关门闭会的,正是寂静时刻,所以等人们发现时,机器织布局的火势已经足够大了,机器织布局的人提着桶来来回回提水救火,杯水车薪,没能控制住火势。 赵海潮坐马车亲自去了现场,只看到火灾现场一片狼藉,残垣断壁,除了大门和部分院墙尚存,整个棉花等原材料仓库、机器所在的厂房、成品仓库,全都付之一炬。 他见此场景,是何等心痛,这机器织布局几乎是他一手筹建的,选址、房屋规划、建造房屋、开门剪彩、第一匹布是如何织出来的。 江瑜、陈长青、苏惟眇等等许多人,为此付出的辛勤汗水,都被这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的。 他们又会多难过多心痛啊? 陈长青也赶来了,他看着熟悉的房屋已经全部倒塌,木板、砖块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没了,都没了……”他失魂落魄叹息。 “为什么机器织布局会起火?当时再三强调防火的重要性……”陈长青很是不解。 “赵大人,你也来了?”他看到了赵海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前几天才检查了仓库,看有什么隐患,都好着呢。” “都是按规矩操作的?”赵海潮眉头紧锁。 “是的,我不定时会检查,而且反复同伙计们讲过这个。”陈长青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天才检查过的仓库厂房,今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火灾。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是意外还是人为? “传我的令,务必要查清楚机器织布局起火的原因,即刻就开始!”赵海潮脸色铁青。 - “天!怎么会起火?”苏惟眇觉得头更痛了,更没力气爬起来了。 “我也是听说的,也许没有大碍呢,小姐,你先别着急。”知春劝道。 “你去准备洗漱的水。”苏惟眇嗷嗷叫了两声,还是决定爬起来,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也投了银子在里面呢,如何叫人不着急? 趁着知春出去端水的时候,她拖着酸软的身体,赶紧穿衣。 平时可以快速完成的动作,今天就慢了不止半拍,而且每个动作都伴随着酸痛。 没看出赵海潮竟然是这样的人,明明长了一张清心禁欲的脸,表里不一!表里不一! 尤其是她下地穿鞋的时候,龇牙咧嘴的,咬着嘴唇,没有出声,心里又问候了一遍赵海潮的祖宗。 有了知春的帮助,洗漱、梳头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她是痛苦在心里,口难开。 “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苏惟眇耷拉着脸,木木的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 “还没有,赵大人也还没回来。”知春专心给她梳头。 “你是坐咱们家的马车来的吗?” “不是。”知春摇头,当时赵大人是直接派了赵府的马车去苏宅接的她。 “大家这些天都还好吗?” “都好着呢,都在问小姐什么时候回去。”知春笑起来。 “都还有良心嘛,还知道想我。”苏惟眇满意的笑道。 她刚刚装扮完毕,就有丫鬟端着饭食敲门进来了,说是大人吩咐准备的。 是她原来惯常吃的吃食,还算有心嘛!她咂舌。 可以一想到昨晚某人的凶狠,完全忽视她的求饶,心里嗤笑一声:就凭这就想让她消气?想得美! 此时她有些矛盾,若想知道机器织布局的最新最真的消息,留在赵府,无疑可以获知第一手消息; 可她又下意识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见赵海潮,这个人在床上的可怕,让她心里有了阴影。 ※※※※※※※※※※※※※※※※※※※※ 晚安哦,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93 章 机器织布局的这场火,第二天就在闵城传开了,城里的人们议论纷纷。 赵海潮回到府中,见了一些官员,忙了好一阵子,踱步来到卧房。 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她现在心情如何?机器织布局的事情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她肯定会很难过,毕竟当初的她也费了不少心力。 他来到卧房外,守在外间,一看到他,就起身行礼,“赵大人。” “夫人起了吗?”赵海潮问。 “起了,在里面呢。”知春回答。 他点点头,进了屋,屏风后的床上没有人,他四处打量,才发现软塌上躺着一个人,侧着身,脸朝着门的方向,手臂横在额头上,正好遮住眼睛。 他露出一个笑,她没走,他心里很高兴。 她总是在他的世界来来去去,不由他。 没有避开他,是不是代表她心里对他的情意,比表现出来的要多一些? 他无法掩饰自己的高兴,放轻了脚步,走向躺在软塌上的她。 “停下!”就在他要靠近软榻时,榻上的人陡然出声。 他愣住,只见她已经移开手臂,睁开了眼睛,正坐起来。 他张了张嘴,有些哑然。 “你坐那边。”她坐起来,盘着腿,背微微弯着,手指了指一边的圆凳。 “怎……怎么了?”他不解。 “从今天起,你不许靠我太近。”苏惟眇咳了一声,脸色正经道。 “这是怎么了?”他温和的笑,正要往前走。 “去那边坐。”苏惟眇手指着圆凳,眼睛瞪得滴溜圆,大有他不坐过去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他站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圆凳,犹豫片刻,还是抬脚朝圆凳走去,坐下来。 她点点头,对嘛,这才像样嘛。 他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忍不住抿嘴笑了。她这是害羞了? “机器织布局到底怎么了?”她目露担忧。 “起火了,库房和厂房都烧得一干二净。”他沉声道。 什么?她霎时直起身,给疼得龇牙咧嘴。 他要起身去扶她,她皱着眉,直摆手:“别别别,你好好坐着。” “你这是怎么了?”他颇为担忧。 她咬着牙,露出一个“都是你的错”的神情,怎么了?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都烧了,原料、成品、机器都没了,这次当真损失惨重! 也不知道嫂子是否已经得知消息。 她闭了闭眼睛,手挡在额前,叹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竟然全烧了!” 这一定是有预谋的纵火,否则怎么可能几个地方都烧得一干二净呢? 会是谁呢? “我嫂子知道吗?”她的声音很轻,这次事情对江瑜的打击怕是很大。 “已经派人去送信了。”赵海潮答。 “我觉得这绝对不是意外!如果是意外,不可能全都烧了!”苏惟眇按了按眉头,颇为头痛。 “你也认为是有人蓄意谋之?”他问。 苏惟眇重重点头。 “头痛?”突然间,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拇指轻轻按动,力道恰到好处。 她陡然睁开眼,才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了她的身旁,双手的拇指,在轻柔的给她按眉心和太阳穴。 “放松点。”她正准备挥开在自己头上为非作歹的手,近在咫尺的他,目光专注,轻声道。 她的双臂垂下来,搁置在身侧,觉得他按摩的手法还不错,放松下来,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默默享受。 她能感受到他的指腹不凉不热,力道不轻不重,似乎极为用心,极为照顾她的情绪。 “我已经下令彻查了,不用太担心。”他的声音近在咫尺,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灼热,又带着薄荷的清凉。 我只是担心我的钱啊!她没有睁眼,只是嗯了一声。 她面容白皙,神态安静,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 此时的她,看着乖乖顺顺的。可是只要她一睁开眼睛,她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直率的光芒,就可以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听从别人安排的乖顺之人,她有自己的主见,能明辨是非,且口齿犀利。 不论是怎样的她,都能完完全全夺取他的注意力。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的目光就很难从她的身上移开了。 陡然间,他想起昨夜的情形,眼眸暗了暗,手上的动作停了。 “好了吗?多谢。”她睁开水亮亮的眼睛,他可以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他的倒影。 她伸手推开他的手,双手撑着软榻,往旁边移动了一些,“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回去了。” “回哪里去?”他的手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腕。 “自然是回我家啊。”她瞥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他脸色黯然,他以为经过昨晚,她会愿意留下来的。 “我们成亲吧。”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睡了一觉,就要成亲,也太草率了吧! “咱们不是才和离没多久嘛。”她不太赞成他的提议。 “咱们都……那样了……这样对你不好啊。”他想起昨夜的经过,不由得双颊飘红。 “你不说谁知道?”她撇嘴。 这个女人……诚心的,还在躲避他!到底要回避到什么时候? “到底怎样才肯嫁给我?”他轻轻问,带着几分委屈。 “诶!你别靠我太近了。”她往旁边让,伸手推了推他。 “昨晚我们靠得更近呢。”他凑近了,低声说道。 - 机器织布局的这把火烧了过后,闵城开始暗潮涌动。 莱阳苏家梅院,花厅里聚了不少人。 “文植,我们这次的损失有多少?”江瑜急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有看到小星星时,能展露笑容。 “目前还在估算。”文植正色道。 “咱们账上的钱,看看还有多少。客商付了定金,我们交不出货,肯定是要退定金的。”江瑜说。 “是的,少夫人。”杜岳点头。 “陈少爷以为呢?”江瑜见陈长青自来了入座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望着他问。 “理当如此。”陈长青回过神,点头道。 江瑜又吩咐了一些事情,众人听了吩咐,各自散去,屋里只剩下江瑜和陈长青两人。 “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有些不对劲。”江瑜走到陈长青面前,关切的问。 “没事,”陈长青一笑,“只是这次亏这么惨,我爹定然又有许多话要说,我还在想怎么应付他呢。” “这个事情,相信官府也会找我们商量,看怎么处理后续事情。可惜机器织布局,建成不足一年,就遭遇如此大劫。不知道机器织布局还会不会重建。”江瑜不无担忧。 “赵大人猜测此次起火,或许不是意外。”陈长青说。 “定然不是意外,不然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彻底。”江瑜脸色凝重,她知道官场争斗凶残,只是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谁在暗中策划的。 “赵大人已经派人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陈长青回答。 “这件事,不是我们经营出了问题,你回去好好和你爹说清楚缘由,相信他也不会太过生气。”江瑜笑着建议。 “希望如此吧。”陈长青叹。 “最近古家频频出手,抢夺我们的市场,看来这个宋铭谦果真有两把刷子。”江瑜又说起另外一件愁心事。 “这件事,确实有些古怪。”陈长青点头。 为何,独独和苏家过不去? 自从富隆商行和古家结盟,就势如破竹,在闵城及省内其他县城,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宋铭谦在商场上的打法,出其不意,变幻莫测,手段有时过于阴损,可这不影响他的计谋达成。 - 闵城某一处宅子。 “什么?机器织布局被烧得一干二净?”宋铭谦得知属下汇报的消息,惊讶不已,还站了起来。 “是的,属下亲自去看过的。”那人回答。 “烧得好,烧得妙啊!”郑骁先是抱臂,闻言狂野地鼓起掌来。 “好了,去忙吧。”宋铭谦挥手,让那人退下,眉间又涌起了淡淡的忧虑之色。 他对自己的内心想法和自己在做的事情,从来清楚明了,也按照计划执行,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只是在面对曾经诚挚相待的师弟时,总是会回想起那段无忧无虑的读书时光。 那时候,他就是抱着自己的目的,才费尽心思拜师的,虽然时间不长,可后来的日子与其相比,那段时间就显得尤为温馨可爱。 可是他也明白,从很久以前,他就选了一条另一条路,与师弟的路截然不同。 那时他们就已然相去甚远,朝的方向不一样,永无再相交汇的时刻。 “你这个样子,有什么用吗?”郑骁的声音不咸不淡。 宋铭谦默然不语。 “这是京城的斗争在闵城的体现,看来咱们这边,暂时领先。”郑骁语气平淡,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 “京城的斗争,永无宁日。”宋铭谦叹气,他在京城待了很久,又是个人精,见多了不同阵营的人相互倾轧。 “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不开心呢?”郑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不论怎么说,机器织布局都是师弟费了心血筹建的,如今毁之一炬,想必他会格外难过吧。 宋铭谦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致。 “苏惟眇还是回了赵府,依我看,你师弟未必会放人走,怕是没有机会再试探她的功夫。”郑骁说。 那天在古宅遇到那晚武艺高强的美人,才知道正是赵海潮的前夫人苏惟眇,他跟上去,看着人坐的马车进了赵府。 “暂时先放一放,来日方长。”宋铭谦沉吟片刻,语气冷冷清清,像是刚从水井里打捞上来的冰镇西瓜,透着丝丝儿凉气。 “你觉得机器织布局被烧一事,双方会不会从中大做文章?”郑骁兴致勃勃的问。 必然如此,双方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窗外的天空,一团一团乌云被风吹着,堆积到了一起。风呼呼的刮过,吹得门帘叮叮作响。 风雨欲来啊! ※※※※※※※※※※※※※※※※※※※※ 早上好!看文的小仙女们,补前天的,今天还有二更掉落哈。 第 94 章 本打算要回苏宅的苏惟眇,被一场突然而至的瓢泼大雨困在赵府。 她对着层层密密的雨幕,耳朵里是噼里啪啦的下雨声,歪着头叹气。 “小姐,喝糖水。”知春端着漆盘进屋,就看到某人曲着腿,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 “放着吧。”苏惟眇没有动,仍旧望着窗外的雨幕。 “小姐,你在想什么?”知春放下茶杯,抱着漆盘,踌躇片刻,试探的问。 “为什么此时下雨呢。”苏惟眇兴致不高,语气颇为懒散。 “铺子上的账本已经送来了,我都给你收好在箱子里,锁好了的。屋里一切都好,大家都盼着小姐早些回去呢。”知春说起宅子里的事情,试图令她高兴一些。 “嗯,成衣铺子的缝纫机使用得怎样?”说到工作,苏惟眇恢复了一些活力。 “我也去看过了,大家的学习进度还不错。不少女子找过来,问是否有活可做呢。”知春也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女子,是需要在外面做活养家的,做丫鬟只是一条路,没做丫鬟做其他活的女子更多。 苏惟眇点点头,若有所思,“想来工作的女子,都会什么本事?” “啊……就缝缝补补,或者会刺绣,”知春不明白小姐为何问这些,“掌柜说,来的人可多了,只是我们人手已经够了,大部分女子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本事嘛,都是可以学的。”苏惟眇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难就难在,那些女子并没有学习的途径。 这里的学堂只教授文字知识,而且上学的几本都是男子,除了有钱人家的女儿,其他很多女子根本没有受教育的机会,不能识文断字,也没有经过其他技术培训,根本就找不到工作。 在外奔走被视为抛头露面,女子不被允许,所以外面做生意、当掌柜学徒的都是男子。 只有参与工作,才能有经济能力,才能有话语权。这种理论在现代随处可见,可在现在的社会,不啻是惊世骇俗之语。 “知春,你过来,给我说说看来找活的人都是写什么人,再看看当下女子在做的活计有哪些。”苏惟眇从软塌上下来,走到圆桌旁坐下,拿起羽毛笔,就在纸上刷刷写起来。 知春看着突然恢复活力的苏惟眇,露出笑容,小姐果真对这些事很热心啊。 - 莱阳苏家。 “二叔,最近古家的动作不少,尤其是和富隆商行合作后,势头更猛了。”江瑜有些忧心。 苏二爷点点头,这段时间,古家对于苏家生意的抢夺,更显著了,各处掌柜最近来汇报工作,几乎都说收益有所下滑。 “现在看来,富隆商行之前的那些动作,无疑是提早布局了。”江瑜思索片刻道。 “富隆商行的宋铭谦,到底是什么来头?”苏二爷疑惑。 “从京城来的富商,出手阔绰,人脉十分广,而且有官府背景。他为人很低调,刚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手下人在外面活动,他很少露面。只是最近和古家的婚事,倒是令他走入了众人的视野。”这些是江瑜派人打听来的情况。 “京城来的。”苏二爷沉吟,然后嘴巴紧紧闭着,神情紧绷。 “二叔,有什么不妥吗?”江瑜不解地问。 苏二爷摇摇头,“幸好你提前准备,这些回合,我们也不算输。只是这次机器织布局被一把火烧了,这损失啊,太过惨重了。” 说起这个,苏二爷听说了这事,是又急又气,可是机器织布局已经烧了,说什么也挽回不了,只能说幸好,机器织布局运行近一年,也给苏家挣了一些钱,虽说投入还没全部收回,也只能想着亏得少了。 “是啊,这场大火谁都没料到,”江瑜点头叹气,“事情都发生了,我们都得往前看啊。” “听说四叔病了。”江瑜又说。 “是,受了凉,卧病在床。我把这事也告诉他了,也没有怨怼之词,只说气运不好。”苏二爷叹气,他之前才去了菊院,他的弟弟躺在床上,虽然咳嗽,面色还算红润. 这个小弟,自小身子弱,这么多年,可以说都是泡在药罐子里,饱受折磨。 “四叔还好吧?”江瑜问。 “老毛病了。”苏二爷道。 - 话说另一头,自从苏家竹院老两口被流放西北后,竹院就跟透明人一般,遣散了大批仆从,只留下了五六个,当时为了打点,卖了几个铺子,只剩下两个铺子,苏丹咬牙硬撑着,让她弟弟苏浩去读书,日子虽然清苦,还算过得去。 她时不时去菊院找苏四夫人聊聊天诉诉苦。苏二爷到底不忍心他的侄子侄女就这么垮塌下去,还是多有帮扶。 只是苏丹心中终究是有怨恨的,竹院落难时,他们都不肯尽心尽力为他们奔走。害得她父母背井离乡,饱受流放之苦。 她听到机器织布局被一把火烧了后,心中快意得很:他们的报应来了! “小姐,有你的信。”苏丹的丫鬟手里捏着一封信跑进来。 苏丹接过来,拆开看了,才知道是她爹从西北写的信,大意是西北劳役之地,天寒地冻,风沙太大,黄沙漫天,他们苦不堪言,让苏丹想想办法,再给他们捎带点银钱或者有用的东西去,信末说了让她好好照顾苏浩,通篇下来,没有一字是问及苏丹的。 可这时的苏丹不在乎,她爹娘终于有了消息,他们都还好好活着,西北苦寒之地,书信往来,不甚便利,这封信能送到她手里,已属不易。 这时苏浩从外面回来了。 “苏浩,爹娘来信了。”苏丹欣喜不已,拿着信要给苏浩看。 “能吃饭了吗?我饿死了。”苏浩推开苏丹拿信的手,径直走到圆桌边坐下。 “你不想知道爹娘的消息吗?”苏丹脸色沉了沉,声音都低了一些。 “信上说什么了?”苏浩没好气的问,他爹娘做下这等蠢事,还得他颜面尽失,现在学堂里的同学们,都对他奚落嘲讽,都没人和他玩了。 “爹娘在那边日子过得很辛苦,让我给他们捎带东西过去。”苏丹简单的说。 “做苦役本就艰苦,又不是去享受的。”苏浩冷嘲热讽。 “苏浩!你怎么说话的?”苏丹气得脸都白了。 苏浩闭了嘴巴,但脸上是“难道不是吗”的神情。 “这些事,你不用管,好好在学堂念书就是了。”苏丹说罢,咬着嘴唇,又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然后收了起来。 “小姐,可以吃饭了。”苏丹的丫鬟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快快快,本少爷饿了!”苏浩迫不及待地挽起袖子。 苏丹走过去,坐下来,丫鬟摆好碗碟,就出去了。 “对了,姐,我学堂里的笔墨快没了,你给我银子,我自己去买。”苏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给苏丹碗里夹了一个鸡腿。 “笔墨这么快就用完了?”苏丹有些纳闷。 “我们最近写文章写得多。”苏浩回答。 “你好好吃饭。”苏丹道。 - 朝阳的金光染红了天际,夺目绚烂。 苏惟眇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抬眼,就回到屋里,埋首书案,修改那份商业计划书,背景资料还需要补充完善,才能为决策提供更好的依据。 她重回苏宅,一时之间,很是忙碌,先登门的就是各铺子的掌柜管事,交账本儿、汇报工作、关心东家,让寂静了许久的小院,变得热闹非凡。 晌午的时候,倒是有一个令人意外的访客。 “密斯苏,你终于回来了。”江颂年对她露出清朗的笑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江老师来啦,屋里请坐吧。”苏惟眇那会儿正站在院子里,一颗柿子树就在她的背后,抽出了几颗新芽。 江颂年点点头,随着她走近会客室。 还是那间布置比较西化的会客室,只是桌上的果盘里的水果换了几样,丫鬟进来奉茶。 “江老师,最近我因故没能去学校,同学们都还好吗?”苏惟眇端起茶杯,她最近有些上火,泡的是清热降火的菊花茶。 “同学们都还好,只是问起密斯苏什么时候会再去给他们上课。”江颂年对上她明亮爽朗的眼睛,有些腼腆。 “是吗?哈登教士好吗?你好吗?”苏惟眇心情不错,语气轻快。 “是的,哈登教士一切都好……我也好。”江颂年今天能见到她,也是喜不自禁。 就算他知道她曾经是别人的妻子,可那是曾经啊,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大家都好就行,”苏惟眇点头,“对了,这书我已经看完了,可以还你了。” 她伸手从一旁的矮书柜上拿起一本书,正是他曾经借给她的莎士比亚的书。 “你这么快就看完了?”江颂年喃喃道。 “我空闲时间还算多,能看书的时间也就比较多。不算快。”苏惟眇笑。 “上次说的出去看一看,不知道密斯苏现在还愿不愿意出去看一看?”江颂年道。 “为何说起这个?”苏惟眇都快忘了当初自己说的话。 “我有个同学最近回国了,在申城办了一份杂志,邀请我过去。如果密斯苏还愿意出门去走一走看一看,我可以充当你的向导。”江颂年慢慢说,他心中很是忐忑,不知道密斯苏会不会认为他太冒失了。 “你是……在邀请我和你同去申城?”苏惟眇放下茶杯,偏头看着他,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是的。”江颂年犹疑片刻,咬牙点头,有种破釜沉舟的壮烈感。 苏惟眇眯起眼睛,仔细端详江颂年,那边直接锐利的目光,把江颂年都看得不自在了。 “有什么不妥吗?”江颂年小声问。 “当然不妥,”苏惟眇肯定的说,“江老师,我把你当做一位很聊得来的朋友,这样的邀请,实属不妥。” 毕竟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一男一女一同离开本地去外地,无媒无聘,非亲非故,就是私奔啊! 何况她对江颂年,并无男女之情。 ※※※※※※※※※※※※※※※※※※※※ 看文的小仙女们,周末愉快啊!二更掉落,争取今天有三更吧。 第 95 章 江颂年脸色变了又变,额头上竟然冒出了汗,他伸手用袖子擦了擦。 果真是他冒失了啊! 江颂年带着“完了,要被她讨厌了”的心情,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本莎士比亚的书都没拿。 看着匆匆往外走去的江颂年,知春端着装着糕点的漆盘,心中纳闷。 江公子这是怎么了?糕点还没吃呢。 她疑惑归疑惑,还是端着糕点进了会客室,江公子不吃,小姐也要吃嘛。 江颂年有些丧气,耷拉着脸,走出了苏宅,刚走到大门口呢。 就瞧见一架马车停到了跟前,他一边往旁边走,一边想着应该是苏宅的访客。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深蓝色刺绣长袍的男子。 两人目光相遇,都认出了彼此。 他怎么在这里?又来找眇眇?还不死心?赵海潮心中升起疑问。 就是这个人非要将密斯苏留在赵府?为她招致那么多流言蜚语。江颂年心里如是想。 赵海潮盯着他看了片刻,脚下步伐未停,霎时收回目光,径直进了苏宅大门。 跟在他身旁的叶侍卫则盯着江颂年看,大人曾经让他调查过此人,江家算是省内的一地主富户,家中颇有良田,他本人从国外留学回来不久,人长得标致,品性也不坏,只是坏就坏在他竟然对夫人别有用心。 就算夫人同大人和离了,满城谁不知道夫人是由大人罩着的? 当初还有眼瞎的想跑去苏家说亲,都被他暗中处置了。 夫人不能嫁给大人以外的人。 希望这位气质甚佳的江公子不要自寻死路! 巡抚大人神色冷淡如常,倒是他的侍卫眼神锋利如刀,江颂年觉得自己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个侍卫的眼神饱含威胁。 怕什么?密斯苏现在又不是巡抚夫人。江颂年腹诽道。 下一秒才想起来,自己被密斯苏拒绝了。 她说把他当做一位很聊得来的朋友! 江颂年觉得汗颜,密斯苏算是有涵养,没有当即叫人将他打出去,而且她端详他时的眼神,那其中冷淡的光,和方才赵大人看他的眼光中的冷淡,一模一样。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非常冷淡,仿佛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江颂年有些沮丧,慢吞吞的走了,走之前又看了眼苏宅的大门和门口的大马车。 - 赵海潮走到屋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个味道不错。”她的声音里透着愉快。 “小姐,你别吃多了,免得到时晚饭又吃不下。”知春在旁边劝。 “是是是,我们的知春可以多吃一点。”苏惟眇笑眯眯的说。 “小姐,你不是还没写好那个什么什么书吗?去写吧,天黑了在灯下写的话,熬眼睛。”知春还是劝说。 “你这个管家婆!真是会安排嘛!”苏惟眇指着知春,揶揄的说。 赵海潮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一个丫鬟从廊下走了,朝他行礼:“大人。” 屋里的人的目光望过来,不惊喜也不讶然。 “小姐,我去备茶。”知春端着漆盘,小碎步的走掉了,经过门口时,又向赵海潮行礼。 他走进去,果然见到客座上放着一只茶杯,看来方才江颂年还在这里喝茶了,也不知停留了多场时间。 “怎么过来了?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重伤在身啊,还四处溜达?生怕旁人看不出你是装的?”苏惟眇此时的坐姿很是放松,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臂搭在椅子扶手上。话里话外都带着嘲弄。 她有时就爱用这个腔调说话,他知道。 “我不过来,你肯去看我?”赵海潮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她的茶杯,一碟糕点和一本合上的书。 她自是不肯的,好容易才离了赵府回到这个安乐窝,何况这才过了几天啊,有什么好看的? 她不肯好好答话,他也不恼,径直伸手端起她面前的茶杯,仰着脖子大大的喝了一口。 “这是我的杯子。”她望着他,幽幽怨怨的说。 “我不介意。”他在她幽怨目光的注视下,将杯里的茶水喝光了。 可是我介意!苏惟眇心里喊道,可是又什么用?人家都把茶水全部喝掉了。 她以前觉得赵海潮是一个挺讲理的人,就算他喜欢的是江瑜,那种可靠的气质完全没有因此受影响。毕竟他说一不二,一诺千金。 甚至全书都没见他说过一句算得上俏皮的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时不时冒出几句勉强算俏皮的话,她都有种要去纠正他“剧本拿错了”的感觉。 全书最可靠的完美男配的人设崩得太彻底了。 “刚刚有客人来?”他放下茶杯,目光时不时瞟向客座,没有坐在他这个位置,不算近。也不知道知春等人是否一直在屋里。 “是江颂年,替学校的同学们来看我。”她点头。 说起江颂年,她心里冒出几分可笑的感觉,在国外读过几年书回来,又看她对外来事物接受度高,就敢冒昧邀请她去游申城。 如果他不是故意的,那也说明他不是一个忠实可靠的人。 就算是朋友,也断然不是这种的。一男一女做朋友在这个时代的人的眼里,不啻是私通苟且,他们才不会相信什么友情。 以前就看过“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情吗”这样的帖子,网友们纷纷以自己的经历来回答,不论是个人觉得也好,还是自己经历或旁人经历,亦或是自己的杜撰之词,总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毫无定论。 她觉得不论是不是朋友,不论是男是女,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许女性友人没有那么忌讳,但对男性友人,还是有诸多顾忌。 她自问在与人相处中,基本算是保持了她心中的那个距离的。 至于别人怎么想之类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在想什么?”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双眼紧紧看着她,心里却在想那个江颂年到底和她谈了什么?他心中的妒忌之火又烧了起来。 “大人,你会和一个女子做朋友吗?可以一起喝酒谈天,畅谈理想的那种朋友。”她偏头,对上他的目光。 “不会,”他轻摇头,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我愿意和眇眇做朋友,不仅仅是朋友的那种朋友。” “那你当初和我接触?”她皱眉,眯起眼睛。 “为了回到你的身边。”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指、手掌。 所以他处心积虑、费尽心思,都是为了她? 不,准确的说,是为了他自己。 他想娶她,她不见得就想要嫁他。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火气,起身就要走。 “怎么了?”他紧紧捉住她的手,她没能走脱。他也没明白她突然生气为哪般。 “你走吧。”她没有使蛮力挣脱,心情有些复杂,脸色变得沉静。 “为我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得到你生气?”他有一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如果说一开始他没明白,须臾之间,心思变幻多端,他略一想,就明白了她心中的症结。 “难道我不该生气吗?你把我当猴耍啊?”她撇开眼,不看他的眼睛。 “消消气,我是在追求你啊,哪里算处心积虑。”不知何时,他已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悄声说。 自从他明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停的想要靠近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尤其是自从他们有了亲密接触后,他更是一逮着机会,就想贴近她,就像此时这般的拥抱,甚至更进一步。 明明他以前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啊,现在怎么这般色//欲熏心啊?这个认知,令他不自在。 可是他很快就想通了,因为他喜爱怀中的女子,自然百般想要靠近她。 他紧拥着眼前人,将人吻得气喘吁吁,红唇潋滟,可心中的不餍足感更甚。 “眇眇。”他低低的叹息。 两人贴得很近,距离只有几层衣衫,她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本来她被亲得意乱情迷,可是那种触感,令她回想起了自己的悲惨遭遇。 “我的商业计划书还没写完。”她挣开他的环抱,一溜烟跑去了书案处。 赵海潮动了动手臂,坐回圈椅,脸色不大好,欲念一起,难以平复。 坐在书案后的苏惟眇,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 - 闵城陈家。 “你这个逆子,还要和一个寡妇纠缠多久?你是非要气死你娘和我才罢休,对吧?”因为机器织布局的损失,陈茂则火气很大,又想起外面那些流言,随着古家嫁女儿,而愈演愈烈,搞得他都没脸出门了。 “爹,我们在说机器织布局的事情,你又扯旁人做什么?”陈长青很气啊,他爹总是只认准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劝都不济事。 “要我不扯也行,你赶紧给我成亲!”陈茂则气呼呼的。 “这事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陈长青沉着脸说。 “哎呦喂!我的儿子啊!你难不成还能娶苏家那个寡妇?”陈夫人捶胸顿足,眼泪就流了下来,“连古宁都嫁人了。” “这事我心中自有主意,你们不要太担心。机器织布局的事,咱们该赔客商的定金就赔。”陈长青梗着脖子说。 “你有什么主意?和你一般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硬是半点也不着急。”陈夫人叹气。 “爹,不要和富隆商行搭伙,宋铭谦不是好相与的,他们每每都想占便宜……”陈长青劝道。 “这事我自有主意。咱们陈家虽然富裕,还可更进一步。”陈茂则说起这事,野心勃勃。 “爹,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呢?”陈长青颇为无语。 “对了,申城那边的生意,你抽空去看看,那边也不能荒废了,是你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陈茂则道,陈家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是多做打算,方是上策。 江瑜的名字,在陈家,是提也不是,不提也不是。陈长青就跟个死心眼一样,认准了江瑜,其他女子一概不能入他的眼。 原本陈家父母也打算给儿子相看门亲事,肯定是希望结一门好亲事,可陈长青在闵城是出了名的——名声不好,先是和古家退亲,然后又和一个寡妇纠缠不清,好人家的哪个愿意把女儿嫁进陈家? 就算陈长青长得一表人才,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不嫖不赌,家世清白,但架不住那桃色流言。 陈夫人相看了不少,最后都不了了之。 - 关于机器织布局起火的调查,进行得不算顺利,因为烧得太干净,某些蛛丝马迹也没了。 有人着急,也有人看戏。 因为机器织布局起火,布匹啥的一烧而空,那些涌进闵城采购布匹的客商,都涌进了古家的布庄。 洋布没有了,土布也要买回去的,不然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一时之间,闵城乃至周边县城的布匹存货被一扫而空,客商们有些满载而归,有些空手而回。 京城派出的钦差大人,已经来到闵城,没去见督抚大人,而是在掩盖行踪,在闵城及周边县城打探消息。 而某一天,赵海潮和在戏园子听戏的钦差大人,撞了个正着。 “想不到,吴大人也爱听戏。”赵海潮笑着说。 “赵大人,幸会幸会!”吴大人拱手,笑呵呵的。 - 莱阳苏家。 平时安安静静的苏家大门,起了吵闹声。 “苏浩,你胆儿肥啊,看今天怎么收拾你!”一个穿绸缎衫的男子没好气的说。 “关你什么事啊?你给我放手!”被拧着耳朵的苏浩,嘴里骂骂咧咧的。 “我会让你知道,关不关我的事。”穿绸衣的男子道。 “去请二爷和四叔。”穿绸衣的正是苏骞,他抓着苏浩进了大门,吩咐看门的小厮。 “是的,二少爷。”小厮应了,飞快的跑走了。 “苏骞,你给我松手!别以为自己比我多念了两年书,就自以为了不起!倒管教起我来了。”苏浩挣脱不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不多时,苏家众人,齐聚苏家主屋。 苏二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来叫苏丹去主屋时,她以为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等她一进去,发现梅院、兰院、菊园的叔伯婶娘都在场,而一个人跪在地上。 先挨着叫了叔伯婶娘,才发现地上那人竟是她弟弟,她心里霎时觉得不好了。 “苏浩!你这是怎么了?”苏丹冲过去,急急的问道。 “苏浩,你做错了什么事,你自己说。”苏二爷气得不轻。 “我没做错!”苏浩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了什么事。 苏丹看了看苏浩,又看了看众人,正要开口。 苏浩倒是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抱着苏丹的小腿,“姐姐,我想爹娘啊!我特别想他们!然后才去了酒楼喝酒,姐姐!我好想爹娘啊!” “你那去的是正经酒楼吗?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敢上青楼喝花酒!”苏骞呵斥道。 其实苏骞知道这事,也是巧合,他在书院读书,放假时回家,怎么可能去外面喝花酒。 而是他的同窗,说现在那些小孩儿不学好,年纪轻轻就上青楼喝花酒,那人碰巧认识苏浩,回来就把事情给苏骞说了。 现在竹院没人,苏骞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苏浩不学好,就这么沉沦下去。虽然竹院做的事不地道,可做错事的不是苏浩和苏丹,他也不愿去怪罪两个弟弟妹妹。 “你竟然去青楼?!你哪里来的钱?啊?”苏丹那个气啊,她省吃俭用,想着他好好念书,以后有出息了就好。结果人好的不学,偏上什么青楼。 苏浩呐呐不言语。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苏丹只恨自己现在手里没有鸡毛掸子,她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冲出了门。 众人一惊,这苏家是出河东狮吗?前有苏惟眇对骂长辈,现有苏丹痛斥亲弟。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今天3更掉落,补齐啦,祝看文愉快~ 第 96 章 赵海潮几乎是住在了苏宅,他的东西越来越多,书案上有他的书本和笔墨纸砚,衣柜里多了他的里外衣衫,鞋柜里多了他的鞋子。 苏惟眇看着霸占她空间的那些物件,觉得头痛。 这都是不平等条约的后果,他用尽方法诱她一样一样答应,偏她当时都被鼓动得头脑发热答应了。 他们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合拍,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便难以合上。 她自问不是个重欲的人,谁知一遇上赵海潮,每每都是她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我们成亲吧。”只是这一条,苏惟眇咬紧牙关,没有同意。 “那我们这算什么?”他气息灼热烫人,贴着她更近一步。 “谈恋爱啊。”她气息不稳,头脑还没有昏沉。 “什么时候嫁给我?”他总是要撩拨她,要她回答他的问话。 “不知道……再看……”她埋在他的肩窝处,含含糊糊的回答。 “要是这里有了孩子呢。”他滚烫的手掌抚上她沾着薄汗的光滑肌肤。 孩子?苏惟眇陡然一个激灵,指甲掐着他的背。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她躺在被窝里,呼吸渐渐平顺,困意袭来。 身旁的人,长臂一揽,就将人搂进了怀里。 只有此时,他的心才平稳了一些,她真切存在。 他心中的不安全感,日益加剧,就算是他使了手段,成功入住香闺,也只有在此时,那些不安暂时的烟消云散。 这种不安全感,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剧烈。他都不得而知。 他想他可能中了一种毒,只有她可以解。 看来他要尽快让怀中人,同意嫁给他。 明明上一次是她用了计谋才嫁给他,这次他用了计,都没能令她松口。 要说他们现在的状态,和成亲是一样的,除了没有名分。 对,他想要成为她的丈夫,人人称呼她为“赵夫人”。他想要给她名分,也想给自己一个名分。 可惜他心中思虑万千,睡着的某人只是哼了哼,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全然不知他心中的情意和焦虑。 - 闵城古家。 古老爷一早起来,就乐呵呵的。宅中的人都知道,今儿个大小姐要带着新婚夫婿,回来给老爷过寿。 古筝也很开心,自从姐姐成亲,不住在古家,家里就冷清了许多。 “爹,姐怎么还没到啊?”古筝踮起脚尖,满怀期待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哎呀,你不要急,他们肯定在路上了。”古父微微笑道。 “哎哟!姐姐在家时,没见爹你这么开心,时常板着脸。”古筝笑眯眯的说。 “咳!说什么呢,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古父老脸一红,不甚自然。 “诶.....瞧瞧,姐姐来了。”古筝惊喜的发现门口的人,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 这个丫头!跑什么跑?人都回来了,还能跑了不成?古父觉得小女儿太跳脱了,自从大女儿成亲,他就格外关注小女儿,要管着她,结果古筝天天哀叹希望姐姐赶紧回家。 这不,古宁就携新婚丈夫回到古家,给古父过寿。虽然两家住得不远,但也是分家立户另成一家了。 成婚不过几日,古宁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和温和淡定的宋铭谦站在一起,也算相衬。 “爹,我回来了。”古宁笑一笑,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 “岳父。”宋铭谦朝古父拱手行礼。 “都来了就好!”古父欣慰的笑。 一行人寒暄过后,宋铭谦随着岳父去了书房聊天,古筝就拉着古宁的手去了卧房说笑。 因着古父不是整寿,不打算大办,只宴请关系近的亲朋故旧来吃饭喝酒。 - 这天苏惟眇正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信,是要写给江瑜的,这些信件极为隐秘,由文植亲手转交给江瑜。 知春端着装着汤盅的漆盘,进了房间,将漆盘放在书案一头,揭开盖子,白色的水汽随即腾空而起,“小姐,汤药好了,你趁热喝。” 说罢,她就站在一旁,脸色闪烁着迟疑和犹豫。 “好。”苏惟眇抬眼,看一眼还散发着热气的汤药,目光触及知春的脸,抿嘴,继续写信。 “小姐,这汤药喝多了也伤身啊,咱能不能别喝了?”知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劝一劝她,当然小姐可能不会听。 “暂时不能。这事儿,你可得瞒好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苏惟眇写好了信,搁下羽毛笔,盯着知春,严正的叮嘱。 “我知道的,小姐。”知春咬牙点头,虽然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可小姐既然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辛苦你了。”苏惟眇露出一个笑,端起药盅,试探了温度,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光了汤药,把空盅放回到托盘上。 她拿起期盼里的濡湿的手帕,擦了擦嘴,又擦了手指,眼睛盯着书案上慢慢变干的信。 知春端着托盘出去了。 希望赵大人不要来了,这样小姐就不用再喝这种汤药了吧!她心中有事,走路有些心不在焉,迎面撞上一人。 “大.....大人。”知春有些惊惶,赶紧端着托盘退开两步,给赵海潮让路。 “小心点。”赵海潮看一眼知春手里的托盘,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就奔屋里去了。 屋里的苏惟眇才装好信,搁置在一旁,从案头上堆叠的账本中取了一册,找到书签,继续看,才看了几列字,就看到赵海潮进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苏惟眇抬眼,望着来人。 “忘了带一样东西,回来取。”赵海潮笑,熟门熟路走到书案后的架子边,取下他之前放在那里的一册卷宗。 “有一股药味,你哪里不舒服?”赵海潮手里捏着卷宗,鼻子深嗅了嗅,疑惑的问。 “最近有些上火,抓了副药调理一下。”苏惟眇微微笑着回答,面不改色,毫无破绽。 “我最近有些忙,你照顾好自己。是找济世堂的梁大夫看的吗?”两人离得近,赵海潮伸手将她鬓边掉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温柔。 “我知道,你也是。是以前在莱阳一个大夫那里开的方子,小毛病。”苏惟眇笑眯眯的回答。 眼前人眼眸清亮如水潭,皮肤光滑细腻,煞是好看。 他忍不住倾身,手抬起她的下巴,在红唇上印下一吻。 “那我先走了。”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苏惟眇全程面带微笑,直到人消失在门口,脚步声渐远,接着院子里响起说话声,她才徐徐吐了口气。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这事就要瞒着赵海潮。以他的性子,知道了怕是要大发雷霆。 她拍了拍胸口,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没有什么漏洞,于是埋头看起了账本。 - 莱阳苏家。 江瑜最近忙得不得了,机器织布局被烧,有许多后续事情要处理。 虽然这一年苏家也赚了些银子,可是要填补机器织布局这个缺口,也不轻松。 “少夫人,这是眇小姐的信。”文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江瑜。 “她还说什么了吗?”江瑜接过信,边拆信边问。 “眇小姐的城西分店开好了,售卖成衣、包包、绣品,委托我们给她派几个能干的学徒,我已经挑了人选名单,给少夫人过目。”文植面带笑容回答。 “那不错,咱们也入了股的,你也多看着点。”江瑜展信看。 “我知道了,少夫人。”文植点头。 “上次放出去的线,应该可以收了。”江瑜露出一个笑。 她对苏惟渺在信中的提议很有兴趣,和文植等人商量了一番。 苏大夫人每天逗弄小星星,日子过得很舒心,被绑架的阴影渐渐释怀。 “小星星,看这里看这里,喜欢奶奶手里的拨浪鼓吗?”苏大夫人玩着一个拨浪鼓,笑得很开怀。几个丫鬟围在一旁,嘻嘻哈哈逗小星星。 “大嫂。”门外走进一人,正是苏二夫人,她面容焦虑。 “这是怎么了?快过来坐。”苏大夫人赶紧招手。 桃英拿走她手里的拨浪鼓,去哄小星星了。 苏二夫人走过来,在圈椅上坐下来,焦虑不已地开口:“大嫂,你说怎么办啊?惟渺那个丫头,又和赵海潮扯到一处去了。说现在他每天都宿在惟渺那里。这可怎么办?现下谁还敢给她说亲啊?” 说着说着,苏二夫人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这,你们和惟眇谈过了?她是个什么想法?”苏大夫人语气平和,经过这些事,她已经不觉得苏惟眇是那个什么事情都要父母做决定的姑娘,相反,她是一个有主见且有担当的姑娘。 “谈过了,她让我别担心,别......听外面的传言。”苏二夫人呐呐道,心里不认同女儿的说法,可又不能说服女儿,只能暗自着急,以及找人说一说,这话又不能到外面去说,只能找苏大夫人唠唠嗑了。 “那就对了,她有主见,也不是会吃亏的主。照我看,赵大人稀罕咱们惟眇呢。你别这么担心!”苏大夫人笑着宽慰。 现在是心胸开阔,她儿媳妇都能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撑起苏家梅院,她虽不能在生意上帮到江瑜,但通过江瑜,她知道很多事女子不见得不能做,当然这是她心中隐隐约约的感触,还说不清道不明。。 苏二夫人瘪着嘴,心里的委屈更重,她女儿如今出息了,经营的三个铺子,收成都很好,可是她觉得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能结一门好亲事,嫁一个好男人。 “哎,我知道你就是担心惟眇,担心她过得不好,担心她以后的生活。可是惟眇有本事,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这就很好呀,至于她的婚姻大事,我觉得不用担心。”苏大夫人笑眯眯的说。 不知道苏惟眇若是知道她大伯母这么看好她,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会不会高兴呢? 尽管苏二夫人找到苏大夫人吐槽聊天,心中的焦虑暂时得到了缓解,好像那些宽慰之词起了作用。 可仍旧不能消除她心中的焦虑。 - 闵城中暗潮涌动,赵海潮格外忙碌,但是这天他提早走了。 众人都觉得奇怪,赵大人一向兢兢业业,把工作看得比啥都重要,就连休息的时候也从不摸鱼,这回竟然早走了。 赵海潮匆匆登上马车,丢下一句话,“去苏宅。” 叶侍卫骑马跟在马车后,脸色凝重,如丧考妣。 他到苏宅时,院子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他径直去了会客间,她一向在此处处理公务,会见来客。一进去,果不其然,她姿态闲适的躺在躺椅上,左手举着一本书,正在看,听到动静,朝他看来。 她看向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怎么了?” 他顿了顿,走过去,将一张纸拍在躺椅旁边的矮桌上,“这是你喝的去火的药汤!?” 她一听他的问话,就知道那件事败露了,不过她并不慌张,尤其是在他满面怒气时,她伸手拿起那张纸,举到眼前看了看,偏头看他,“有什么问题?” 听了这话的赵海潮,心中的怒气更甚,他原本担心她的身体,于是让人去查了她在喝的药,才知道那是什么药方。 “你就这么不想生我们的孩子?”他双目怒睁,眼里有血丝,一副盛怒的模样。 “是的。”苏惟眇点头。 ※※※※※※※※※※※※※※※※※※※※ 看文的小仙女们,晚上好啊~ 第 97 章 赵海潮没料到苏惟眇竟然这般直截了当的给了否定答案。 他的脸色青了又白了,原本盛着波涛汹涌的怒气的眼睛,霎时间光秃如海浪褪去的潮湿沙滩,不敢置信、痛苦、失望等情绪在他俊朗的脸孔上得到体现。 他怔怔的凝望着她,她就像早就料到了他的怒气,表情很平静,甚至没有出现过事情败露的慌乱,一双往日闪着光亮的眼睛此时像一口无波的古井,回望着他。 “为什么?”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她心中讶然,虽然她早已料到,可现在看他这么难过,她心里也有些难过。 怎么说呢?直接说她现在不打算生孩子?还是说她觉得生孩子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现在......”她咬了咬下唇,“不打算生孩子。” 赵海潮凝望着她,怒气已经消散,有些灰心,动了动手指,张了张嘴巴,却什么话也没说。 她的面容依然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悲悯,仿佛在看一个人无理取闹。 他狼狈的转过身,步履有些不稳,大步离去。 苏惟眇往前倾身,站了起来,脸色变了几变,还是没有追上去。 - 自从上次汤药事件后过后,赵海潮就不再来苏宅。 苏惟眇表面上不为所动,只是苏宅的仆从都在私下议论此事。 她以为自己说得很明确,而且是心中所想,没有撒谎。可是显然她还是低估了他们之间的鸿沟,不仅仅是年龄的差距造成的,更多的是时代的不同造成的,两个来自不同时代的人,想法及思维模式,大概率会出现很大的差距。 不被理解,才是这个世界对她的一贯反馈。 就像铺子里的掌柜管事对她很服帖,那也是因为她能挣钱,他们的荷包鼓了。但他们也未必认为天底下的女子都可以做这些事情。 是她想得太美好,以为凡事坦诚相待,多少都能得到对方的理解。 罢了,来到这个世界,非是她的本意,她也从未奢求别人能理解她。 - 莱阳苏家。 “你终于舍得回来啦?”江瑜笑眯眯的看着来人。 “嫂子,”苏惟眇笑笑,然后凑近看她怀里的小星星,“小星星,给姑姑抱,好不好呀?” “你现在敢抱了?”江瑜取笑她之前硬是不敢抱软趴趴的小婴儿。 “嗯,小星星长大了一些嘛,应该没那么软了。”苏惟眇点点头,从江瑜手里接过小星星。 小星星睁着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看,嘴角流下了口水。 “哇!咱们的小星星流口水了!”苏惟眇笑哈哈。 她轻轻抱着小星星,连多一分的力气都不敢使出来。 江瑜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满脸愉悦的逗弄小星星,一副爱极了的模样。 “这么喜欢小孩子,有没有想过自己生一个?”江瑜笑问。 “噫!我喜欢小星星就好,为什么要自己生一个?小婴儿多麻烦啊,要是小星星哭了,我就直接丢给她娘,完全不需要担心如何哄她不哭。”苏惟眇眼皮都不眨一下,专心看着笑得流口水的小星星。 “你怎么会这样想?”江瑜简直哭笑不得。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苏惟眇撇嘴。 “你就因为这个不想生孩子?”江瑜又问,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也不完全是吧。”苏惟眇摇头,腾出一只手给小星星擦口水。 她抱着小星星在屋里兜了几圈,小星星果然哭了,苏惟眇如临大敌,赶紧跑到江瑜跟前,将孩子还给她,“快快快!小星星哭了!” 江瑜哭笑不得,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啊。 奶娘听到孩子的哭声,就进来了,抱走了小星星,“少夫人,小小姐应该是饿了,我抱她喂奶。” 等到屋里没有旁人了,江瑜清了清嗓子,轻声问:“听说,你和赵大人闹别扭了?”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苏惟眇摇头。 “听谁说的不重要,关键是,是真的吗?”江瑜不肯轻易说出消息来源。 “嫂子倒还有心思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何偃青就要刑满释放,你已经准备好对接了?”苏惟眇笑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这事了,文植亲自去办,你就放心吧。”江瑜回答,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手脚倒是挺快的嘛!苏惟眇点点头。 “倒是你啊,二婶时常来梅院说起你的亲事,我听得都头疼了。你和赵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总可以和我透露几分吧?我保证,不经过你的允许绝对不会告诉旁人的。”江瑜数次听到苏二夫人来抓着苏大夫人的手倾诉吐槽,真是一颗担忧子女的父母心啊。 她以前可能不能理解父母的那种担忧的心情,可是自从她有了小星星,她就能体会一些做父母的心情了。 “我们没闹别扭,只是某些观念不合。”苏惟眇竭力说得轻描淡写。 “什么观念不合?”江瑜有些吃惊,她倒觉得闹闹别扭不算什么大事,观念不合才是大事。 “关于孩子吧。”苏惟眇语气淡淡,若微风轻拂。 “你有孩子啦?”江瑜霎时高兴起来,仔细打量苏惟眇的肚子,“几个月啦?” “没有啦。”苏惟眇偏头,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她没想到江瑜会是这个反应。 “那是怎么回事?”江瑜再三催问。 “我不想这么早生孩子,他就生气了。”苏惟眇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就为这个?”江瑜问。 苏惟眇点头。 “我觉得赵大人的想法没什么毛病啊,他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巴不得你早些给他生个孩子,然后你俩顺理成章的复合。”江瑜分析道。 啊?这下轮到苏惟眇吃惊了。 “赵大人都而立之年啦,他若是成亲得早,孩子该有几个了吧。可是看看他现在,老婆没有,孩子也没有,就算当了高官,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啊。而且我听说赵大人幼年就失去母亲,少年失去父亲,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心里应该也挺孤单的吧。希望有孩子,也不算过分的要求啊。”江瑜继续说。 还有这些故事?苏惟眇从未关注过赵海潮的家庭身世,因为书中并没有描写。她也就没去过问。 确实不算过分,就是现代社会,三十岁的男子,没有孩子的也不算多。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江瑜又问,她觉得这样蹉跎下去,毫无意义。 苏惟眇摇头,她没有细细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还喜欢赵大人吗?”江瑜换了个问法。 喜欢吧,不然也不能容忍他登堂入室,入侵她的底盘。于是她点头。 “那不就结了?你们彼此喜欢,赶紧复合不久行了?”江瑜拍拍手。 “一定要成亲吗?”苏惟眇摇着嘴唇。 “既然彼此喜欢,就不要再蹉跎时光了啊。不要像我和苏確,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很愉快,可是太短暂了。余生,我都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他了。惟眇,我不希望你错过幸福的机会,不希望你以后遗憾。有时候,一旦错失,就是永久失去。我不希望你体会这种苦楚滋味。”江瑜说起往事,眼里不由得闪着泪花。 她和苏確夫妻一场,虽然只有短短几年的缘分,可足以令她回味一生。 他们彼此扶持,互相懂得,相互包容,彼此欣赏,鹣鲽情深,曾经她以为会这样度过一生。 可是事情急转直下,命运之神匆匆从她身旁夺走了苏確,留下她一人在这世间。 肝肠寸断,心碎神伤,又如何?一切都无法挽回。 “嫂子……”苏惟眇看着垂泪哽咽的江瑜,呐呐不安,她知道苏確的离去,对江瑜的打击何其大,如果没有小星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来。 “我会好好考虑的,嫂子,你放心。”苏惟眇轻轻碰了碰江瑜的肩膀。 接着苏惟眇搜肠刮肚讲了好些笑话,才令江瑜重展笑颜。 “好好考虑?什么时候可以考虑好?”江瑜笑了,仍旧不放过她。 “至少要好几天吧,你总不能让我现在就给你答案吧。”苏惟眇辩解。 - 忽见文植从外面跑进来,额头上还冒着汗。 “少夫人,大消息!”他快步走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坐下慢慢说。”江瑜连忙问道,很少见文植这般不顾仪容。 “闵城的消息,赵大人被免职了!”文植急急回答。 “什么时候的消息?”江瑜惊呆了,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可不算好。 “我一听说这个消息,就立马赶回来报信。”文植气喘吁吁。 他才看到苏惟眇也在这里,她也是满脸震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可有说什么原因?不可能这么平白无故就免职啊!”江瑜接二连三的问道,神情焦急。 “我打听了,好像是和机器织布局有关,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要再打探看看了。”文植面色为难,他也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可是没有什么机会,而且他还要尽快回莱阳苏家传消息。 “惟眇,你知道这事吗?”江瑜转头问呆愣的苏惟眇。 “我不知道,也没听他说起过。”苏惟眇摇头,其实赵海潮很少和她说起公事,除非涉及到机器织布局,或者她主动过问,他才会说。 “嫂子,我……先回了,有事我会写信给你的。”苏惟眇愣了一会儿,转身就跑掉了。 ※※※※※※※※※※※※※※※※※※※※ 看文的小仙女们,晚上好啊! 第 98 章 - 暮色四垂,大风呼啸,灯火初放。 街上行人脚步匆忙地往家赶,准备收摊的商贩还在卖力吆喝,想趁着在天黑之前卖完摊上的货物,才好回家去。 牛车、驴车、马车,各种各样的人,在大街上穿梭。 骑在马背上的苏惟眇,有些气馁,她已经找遍了好几条街上的酒馆茶楼,可仍旧一无所获。 赵海潮不喜欢交际应酬,她竟不知道他平时都喜欢去什么地方做什么消遣,只知道他爱吃甜食却不想被别人知道,他倒爱吃云来楼的点心,可她方才从云来楼出来,没有找到人。 找人真是不方便,她心里有些急了。 若是现代社会方便,一个电话过去,就能知道人在哪里。 她心里气得很,可仍旧不打算就这么回去,掉转马头又去了明月楼。 夜晚的明月楼仍旧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苏惟眇从马背上翻下来,手里捏着缰绳就大步进了明月楼。 她径直来到柜台处,掌柜正在埋头打算盘,她伸手敲了敲柜面。 “客官几位?是堂食还是雅座?”掌柜抬起头,笑容满面的问。 “我是来找人的。”苏惟眇直截了当的说。 “不知道客官想要找谁?”掌柜的笑容不变,仍旧客气有加。 明月楼的吃食享誉闵城,不少达官贵人都是这里的常客,就算是来这里找人的人,也要以礼相待。 “赵海潮大人在这里吗?”苏惟眇目不转睛的盯着掌柜。 “不知客官是?”掌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起了苏惟眇的身份。赵海潮被免职的消息,还没有在城里传开,陡然间来个人问及巡抚大人的行踪,他不得不慎重其事。 “密斯苏,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忽然间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能这么叫她的,不是哈登教士就是江颂年了,苏惟眇侧身,看着来人。 果真是江颂年,他穿一身月白衣衫,面带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倒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风范,可惜苏惟眇此时完全没有心思欣赏美男。 “是啊,好巧。”苏惟眇笑着点头。 “密斯苏也是来用餐的?”江颂年笑问。 “不是。”苏惟眇回答,她面色坦荡如常,毫无芥蒂。 江颂年本来有些羞愧,还是鼓起了勇气和她打招呼,她一副坦荡如常的模样,倒令他有些汗颜。 掌柜见到江家去国外念书回来的少爷,也认识这位姓苏的姑娘,便去拨弄自己的算盘去了。 两人正在说话,忽见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正要往里走,那群人里不只是谁眼尖看到了柜台处的人。 “哟呵!这不是咱们的前巡抚夫人嘛?”一个尖利带着嘲讽的女声响起来。 苏惟眇不打算和江颂年继续寒暄,转头又去问掌柜。 掌柜原先还在纳闷这个女子是谁,陡然间听到女子说话声,才抬头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来。 原来这位就是在闵城大名鼎鼎的巡抚夫人苏惟眇? 只见她肤色白皙,眉宇间有一股英气,红唇紧闭,神情淡然,在听到尖利的声音后,秀眉微蹙,待看清说话的人,神色更为不耐,没有反驳那人的话,而是偏头看他,露出询问的神色。 “赵大人今天未曾来过店里。”掌柜回答,他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前巡抚夫人的事情,听闻她聪慧过人,很有经商管理的头脑,名下几家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曾见过她家的一个掌柜,红光满面,荷包沉甸甸的,好不开怀。 “她怎么会来这里啊?”有人附和着问了一句。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她早就被休弃了,现在不知和哪个野男人混呢。”有人好不得意的说。 几人的声音不算低,引得周围食客纷纷引颈观望,露出一副吃瓜的八卦表情。 那群人中有一人,苏惟眇认识,就是总督大人的一房小妾。这位正得宠的小妾,之前一门心思想将她的妹妹嫁给赵海潮,她好不容易磨得总督大人答应问一问赵海潮,可赵海潮一口回绝了。 总督大人倒不觉得什么,赵海潮除了个性孤高了一点,但办事还是挺能干的,何况人家朝中有人,历来各省督抚不和者居多,他们搭档还算顺利,他在官场多年,是决计不会只为了将小妾的妹妹嫁一门好亲事,就将赵海潮给得罪了。 是以他个小妾知会一声也就罢了,可是小妾不甘心啊,觉得对方不肯娶她的妹妹,就是看不起她,她做总督大人的小妾之前,也是颇受了些旁人的奚落嘲笑,一朝翻身后,哪里会容得下别人再看不起她? 于是这位小妾逮着机会就给总督大人吹枕头风,人家这枕头风吹得高明,不是直接说人不好怎么样,而是借别人的口夸人家——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就做了巡抚,怕是要成为当朝最年轻的总督。 这种捧杀之词,小妾也是个人精,断然不会自己反复提及,只是时不时说一说,倒也没想着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毕竟人家是二品大员呢。 可是她极为看不惯苏惟眇,觉得这个女子不仅泼辣无德,还不知羞耻,已经和离了,还公然同前夫勾勾搭搭。 总督大人的宠妾不喜欢的人,自然有想要巴结总督大人的那些人来巴着宠妾的,阴阳怪气一唱一和的人就是宠妾的狗腿子。 这位小妾面若芙蓉花,穿着桃红绣衣,身段样貌确实不算差,却总有一股子风尘妖艳味儿,看人的眼睛,要笑不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样奚落的话,苏惟眇不是第一次听到,她脾气不算好,但也不愿动手,只因她现在力量太大,她害怕一个弄不好把人给弄死了,那就玩大了。 她扫视众人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可往外走,就必定要经过那群人。 “也对哦,我忘了你大闹娘家时,可是威风得很,把你的长辈吓得哟,三个月都在做噩梦!”有个女子嘻嘻哈哈说道,然后引得同伴们一阵大笑。 “如果某些人继续在公众场合胡乱攀咬,我不介意出手教训一下,保管让人终生难忘。”苏惟眇微微笑着,说出的话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她甩了甩手中的鞭子。 “本来就是嘛,你敢做不敢认啊?”又有人嘲讽道。 “不知道又上哪儿勾搭了个小白脸!”有人语气愤愤道。 “你们......”江颂年看不过,就要上前理论。 苏惟眇抬手拦住了江颂年,示意他不要掺和。 “想不到还挺护着小白脸呢。”有人继续阴阳怪气。 一群人堵着去路,不肯退让,各种嘲讽的、戏谑的、奚落的、憎恨的冷漠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苏惟眇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定是要看她的笑话看够了才罢休。 可她眼下没有时间同她们磨叽。 “我能勾搭年轻英俊的小白脸,那也是我的本事,你们也去勾搭一个,试一试?”苏惟眇呵呵一笑。 众人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般毫无羞耻的话来,纷纷露出一副受了惊吓的可怜样。 “都滚开!老娘今天没工夫和你们掰扯!”苏惟眇将鞭子捏在手里,抬手推开了挡在路中的那人,结果把一群人都推倒了,哀叫咒骂响成一片,苏惟眇袖子一抖,扬长而去。 江颂年也被这一幕惊得不轻,他咽了咽口水,密斯苏真是厉害的真女子啊! 他赶紧追出门去,就只看到苏惟眇已经翻身上马,她看见了他,只是抬手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回去吧,江老师,不必和她们理论,脑子有毛病的人是听不进人话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颂年仰望着骑在高高马背上的人,“那你一切小心。” 找了这么久的人,又在明月楼里掰扯这么久,苏惟眇有些累了,也不知道叶侍卫找到人没有,算了,她还是继续找找看。 待骑马的人消失在暮色中,他才折返回明月楼,心里想着定要将此事的影响消弭。 - 闵城内一处赛马场,马场旁边有一座凉亭,凉亭周围有青葱的矮灌木丛。 透过灌木丛间隙,可以看到有两人坐在亭子里,一人趴在了桌上,一人坐在一旁叉着腰。 “诶,我说赵大人,你把我拉到这儿,就是为了陪你喝酒?”陈长青有些无语,他没喝几口,倒是对面趴桌上那人喝了不少。 桌上的人毫无反应,不知在想些什么。 “免职确实令人不高兴,可是被复起的也不少啊,何况你还是从巡抚......起点高嘛。何必要喝闷酒呢?喝闷酒伤身啊!”陈长青劝得苦口婆心,说的头头是道。 “何况你还年轻着呢,本朝就没有出过你这么年轻的巡抚吧。”陈长青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的说,他不怎么看历史这类的书籍,所以也记不清。 “赵大人,振作点,我看好你!”陈长青握紧拳头,挥了挥。 陈长青说得斗志昂扬,可惜对面的人压根就没有任何回应。 蟋蟀躲在草丛里鸣叫,和此起彼伏的蛙声,交织成一首田园变奏曲。 陈长青□□肩膀,不再言语,而是打量着露一个头顶的赵海潮。 这个人曾经也表现出对江瑜的好感,那好感实在朦胧,变幻莫测,不可捉摸。但眼睛利的人通过一番观察,都能看出来。 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的转变,他表现出的不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好感,但他仍然帮助江瑜。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很中意苏惟眇,至于他们和离的缘由,外人却无从得知了。 照陈长青的想法,既然喜欢一个人,有机会与之在一起,自然要努力并且用心,打动佳人芳心。 可赵海潮却和苏惟眇和离了,反正他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苏惟眇人长得好看身上是有许多优点,为人爽朗耿直,鬼点子多,几乎是无条件对江瑜好,这点令他很感激她。 “赵大人,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啊?”陈长青问道。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昨天的改天补了。 第 99 章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趴在桌面上的赵海潮,突然直起身,垂着头,喃喃道。 “什么?”陈长青没有听明白,凑近了一些。 谁知赵海潮却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了亭子。 这是发什么了什么事情?陈长青纳闷,看着走得东倒西歪的赵海潮,喊了两声还没有得到回应,只得跟了上去。 白白的月亮照耀着大地,亮堂堂的,不打灯笼,一点都不影响走路。 陈长青看前面那人走得歪歪斜斜的,好歹没有摔倒,所以他也没有说要去扶着,只是步调闲适的跟在后面。 野鸟在树枝间低叫,蛙鸣、蝉叫,此起彼伏。 陈长青觉得赵大人的心情不好,实属正常,免职确实是大事件,难以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他的仕途,可以说一直顺风顺水,就连陈长青这个官场外的人,都知道人人都羡慕仕途顺畅的赵大人。 闵城盛传赵大人的老师在京城,为他的顺利仕途出了不少力。 这样的夏夜,本就稀松平常,照陈长青的想法,他大不了送赵大人回去,索性也没有旁的事情。 偏偏陈长青没有料到途中并不顺利,路上就他俩,结果突然从旁边跳出了几个黑衣持刀人,明晃晃的刀刃上反射出白亮亮的月光。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陈长青环顾四周,怒斥道。 黑衣人相视一看,不说话,举着刀慢慢将两人围拢。 “喂!赵大人!你醒一醒啊!”陈长青扯了扯赵海潮的手臂,可是他晕乎乎的欲倒,对此时的危险毫无所知的模样。 陈长青只得自己徒手和刺客对打,然后抢了刺客一把刀,他奋力和刺客搏斗,然后抓着赵海潮就跑,一边跑还得一边打追上来的刺客。 刚跑了没多远,就听到嘚嘚的马蹄声,片刻之间,就见一人骑着马靠近了。 “吁~”马上那人收紧缰绳,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 刚开始陈长青以为是刺客的帮手,或者是过路的人,正准备呼救呢,他拉着赵海潮跑出了一截,才看到擦身而过的人,竟然是苏惟眇。 哎哟喂,这个祖宗,这么危险,跑过去做什么? “快回来!”陈长青看一看将将欲倒的赵海潮,又看向只有个背影的苏惟眇,大声喊道。 几个刺客被突然冒出来的苏惟眇,给吓了一跳。 “你们识相呢,就赶紧滚!否则一会儿可别怪我下手狠。”骑在马背上的苏惟眇,俯视众刺客,告诫众人,声音清脆。 哎哟喂!这个大小姐在搞什么啊?这个时候跑去激怒刺客,有什么好处啊?陈长青让赵海潮靠着一处土墙,跑过去帮苏惟眇。 刺客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的大放厥词,并不在意,相反还心生嘲讽:“哪来的滚哪儿去,不然要你命!” 苏惟眇翻了个白眼,又是一群不听好言相劝的家伙! “啊!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苏惟眇无奈的点点头。 既然做到了先礼后兵,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众位刺客觉得受到了严重的挑衅和侮辱,相视一眼,纷纷围攻过来。 面对发疯下死手的刺客,陈长青招架的很辛苦,心里苦得像吃了黄连:苏大小姐诶,你这是坑队友啊! 等他和一个刺客打得难分难舍,精疲力尽,突然发现那个刺客从自己眼里飞走了,而他根本没有动手推人。 “哎!这些刺客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是找你们谁的?”苏惟眇拍了拍手,皱着眉,很是无语的说。 陈长青望着倒在地上打滚的刺客,目瞪口呆,擦了几次眼睛:我这是见鬼了? 有谁来帮忙打刺客了?环顾四周,除了仍旧倒在土墙边的赵海潮,就只剩下他和苏惟眇还站着了。 “你你你......”陈长青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指着苏惟眇,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啊,就说是你把他们打趴下的,记得啊。”苏惟眇伸手推开他的手,往土墙走去。 看着歪着身子靠在土墙的赵大人,苏惟眇乐呵呵的笑了:哈哈哈,简直是毫无形象啊!如果有手机就好了,她可以拍下来,然后勒索他,不从则将糗照公之于众。 他的脸飘着几片红霞,双目闭着,睫毛颤颤,竟有几分可怜惹人爱的柔弱气韵。 “赵大人!赵大人?”苏惟眇喊了两声,见人毫无反应,就直接上手了。 陈长青抚着受伤的手臂,走过来,就看到苏惟眇正在赵大人的脸上为非作歹,摸脸拨睫毛。 “咳咳......你武功竟然这么厉害?”陈长青问道。 “如你所见。”苏惟眇抬头看他一眼,一伸手,轻轻松松就将赵海潮扶了起来。 喝醉酒的人有多沉,陈长青是知道的,可他眼睁睁看着苏惟眇轻轻松松扶着——或者用搂着更贴切,他张着的嘴巴里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过来搭把手!”直到苏惟眇喊他,他才走了过去,帮忙将赵海潮弄上了马背。 虽然苏惟眇可以直接背他,可是有马可用,岂不更好? 陈长青用没有受伤的手牵马,赵海潮垂着手坐在马背上,苏惟眇走在一旁。 一行人走在洒满月光的土路上,伴随着昆虫鸟雀声织就的夏夜变奏曲。 仿佛将方才那场危险重重的刺杀不存在,这只是一场惬意闲适的趁夜赏月活动。 陈长青后来才想到,上次他们被绑架到青石寨,还能全身而退,苏惟眇的不凡身手在其中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 机器织布局被付之一炬,筹建者赵海潮又因此被罢免,此一局保守派获胜。 嘉奖的信件从京城发来,被送到了宋铭谦手中。 拿着表扬信的宋铭谦,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 倒是郑骁抢过信件看了,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 “别这样子,若是被京城知道了,不知道又有怎样的惩戒。”郑骁笑着劝道。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好不容易离开京城,虽仍旧是线被捏在别人手中的纸鸢,好歹算是飞上了天空。 宋铭谦面无表情,却垂下了眼眸,他早就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如何演戏,如何戴着面具待人接物。 只有在回到这间书屋时,在郑骁面前,他方才能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 至于他的师弟,他们早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只听得外间响起说话声,声音清脆,又大方有礼。 “找你的来了。”郑骁侧耳倾听,对宋铭谦露出一个笑,带着几分揶揄,然后他拍了拍宋铭谦的肩膀,就转身走掉了。 果不其然在外面遇上迎面而来的古宁,这位古家大小姐,颇有做生意的头脑,在外行走这么多年,早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她深谙与人往来的门道,见到郑骁,露出一个笑,“郑老板。” “铭谦在里面。”郑骁微微一笑,目光示意屋里,然后大步走掉了。 这位郑骁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比宋铭谦爱笑多了,可是据她所知他武艺不俗,至于是怎么个不俗法,她目前还没机会见识。 古宁思索之间,已经走进了书房。 - 醉酒了的赵海潮,格外的乖巧,不撒酒疯也不胡言乱语,他静静的垂着脑袋,靠着柱子眯着眼睛打瞌睡。 方才还皎洁的月亮藏进了厚厚的乌云后面,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他们跑了一截路,才来到这间亭子里躲雨。 雨水噼里啪啦从天上落下来,砸的避雨的亭子屋顶砰砰响,雨声嘈杂不已,清醒的两个人都望着厚厚的雨幕,没有说话。 “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陈长青说。 “什么?”苏惟眇茫然问道,雨声太大,她没有听清楚。 陈长青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你问。”你问我不一定答,苏惟眇点头。 其实她也有些好奇陈长青有什么事情会请教她。 “你是怎么看待城里关于你的流言的?你会生气难过想打人吗?”陈长青问,他也饱受流言蜚语的困扰,虽然他是男子,自问心里承受能力还不算差,可每每听到,心中很不是滋味,气愤起来想把那些人的嘴巴缝起来。 “无视他们,反正又不会对我造成实质影响。如果造成了实际影响,那我就要还手了。”苏惟眇笑眯眯的回答。 “你觉得江瑜是怎么看待流言的呢?”陈长青又问。 苏惟眇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她就说嘛,原来在这里等着,这才是他本来想问的吧。 陈长青面对苏惟眇了然的笑容,摸了摸鼻子,有些赫然,撇开了目光。 “你觉得呢。”她不答反问。 “我……觉得她面对压力的心态挺好的,很务实。只是如果长期处于被流言包围的状态,也不利于生活啊。”陈长青慢慢说道。 “我也觉得嫂子的内心很强大,她能出面做生意,其实就已经做好了面对铺天盖地流言蜚语的准备。她在意的亲人朋友,能理解她,相信她,我想她会更开心的。”比如你。苏惟眇说,她觉得他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原本靠着柱子的赵海潮,突然往旁边倾倒,苏惟眇眼疾手快的抬手,扶住了他,露出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可还是让他靠在她的肩膀上。 赵海潮哼了几声,不甚安稳的动了动,挪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陈长青,露出一个笑,“你心里有什么顾虑呢?迟迟不肯嫁给赵大人?” “我?”苏惟眇才反应过来陈长青是在问她。 陈长青点头。 “你替他问的?”苏惟眇目光落在赵海潮身上。 陈长青摇头,“我只是好奇。” “你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苏惟眇扬扬眉,玩笑道。 “那你又为何迟迟不娶江瑜呢?没胆吗?”她继续说,毫不在意在别人心上捅刀子。 果真,陈长青的脸色变了,不是愤怒,而是羞愧、黯淡,一副饱受折磨的模样。 “我倒有个法子,让你成功娶到嫂子。要不要听?”苏惟眇心思千百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什么法子?”陈长青果真很感兴趣,双眼露出了光亮。随即又顿觉失望,苏惟眇怎么肯帮自己撬她堂哥的墙角,虽然她堂哥已经挂了。 “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她又是一笑。 “你想要什么?”陈长青心中陡然一紧,神色警惕。 “诶!怎么这个表情?”苏惟眇啧啧道。 ※※※※※※※※※※※※※※※※※※※※ 看文的小仙女们,晚上好~ 第 100 章 暴雨疾至,来得迅猛,去得也快。 大雨将大地冲刷一新,只有雨珠从屋檐滴落。 苏惟眇正要细说,一直趴在她肩头的赵海潮突然站了起来。 “雨停了。”他睁开了眼睛,望着前方,走了两步。 “你去做什么?”苏惟眇诧异问道。 “找夫人。”赵海潮有些困惑,发现这个亭子里的石桌和石凳消失了。 一旁的陈长青忍不住笑了,他可是第一次见到赵大人这般稀里糊涂的模样,赵大人是个正直为民的好官员,性格冷淡,不苟言笑,眼里只有工作工作工作。 只有在苏惟眇面前例外,开怀、大笑、偶尔的恶作剧。 苏惟眇被他这幅懵的样子,逗得笑了。 听到身后传来大笑声,赵海潮转头,面露疑惑,望着正在大笑的苏惟眇。 “眇眇,你来找我了?”他还是疑惑,语气不确定,走回到她的身旁,喃喃问道。 这一幅痴汉的模样,令陈长青不忍直视,伸手蒙住了眼睛。 他抓起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用力一拉,将苏惟眇拉了起来,拥进怀里。 “我好想你。”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在她的耳边说。 苏惟眇微微颤了一下,他喝了酒,体温很高,和被冷风吹了这么久感觉有些凉飕飕的她一贴近,顿觉温暖不少,她伸手环抱着他的腰。 “我们回去吧。”她在他胸前蹭了蹭,说道。 这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是叶侍卫带着人赶到了,他一赶到,就看到他家赵大人抱着夫人腻腻歪歪的。 所以大人距离抱得美人归更近一步了吗?叶侍卫如是想到。 这一晚的惊心动魄只属于其他人,赵海潮次晨从自己卧室醒来时,脑袋里只记得自己找到了夫人。 “眇眇!”他喊了几声,屋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应。 难道昨晚是自己做梦?他敲了敲被宿醉缠着发疼的脑袋,闭着眼睛,仔细回想。 结果他的喊声引来了小五,“大人,您起了?我这就给打水来。” “好。”他应了一声。 “等一下,谁送我回来的?”他揉了揉眉心,问道。 “陈少爷和叶侍卫,大人有事吗?”小五道。 “无事。”赵海潮摆摆手,果真是做梦呢。 - 夕阳西下,苏惟眇才从外面回来。 “我去准备热水了。”知春笑道。 “去吧去吧。”苏惟眇摆摆手,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硫磺味儿。 哎,又到了蛇虫鼠蚁到处出没的季节了,真是讨厌啊! “小姐,赵大人来了。”绿水快步过来禀道。 “在哪里呢?”苏惟眇问道,这些天都消停了,怎么又来了? “那里。”绿水伸手一指。 “行,你去忙吧。”苏惟眇点点头,脚下停顿片刻,心里已经想了许多,双手背在背后,往前走去。 屋里已经点了灯,昏黄的灯光和窗外昏黄的夕阳,两两相照。 那人就坐在灯下,身板笔直,左手持一卷书,正在凝神细看。 苏惟眇咳了两声,果真引得那人投在书本上的目光,转向了她。 “你回来了。”他先是露出一个明亮的笑,随即放下书本站了起来。 苏惟眇嗯了一声,走了过去,看着他,想问的话在舌尖溜了一圈,又被吞下了喉咙。 “看什么书?”她俯身探出手去拿放在矮桌上的书,一只手先她一步将书拿了起来,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直起身。 他将书放到她的手里,一双雪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两人站的位置距离很近,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他的眼睛里探知到了他心意的苏惟眇,竟然觉得心慌气短,那双眼睛太黑了太亮了,看多了会引诱人沉溺其中。 她有些慌乱的撇开眼睛,目光放在她手中的书上——她最近正在看的一本杂文书。 “这不是你会看的书。”她翻了两页,嘀咕道。 “你看,我就看。”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又过来蹭饭?”苏惟眇轻笑一声。 “嗯,还是不欢迎?”他轻轻点头。 “不欢迎,你就不来了?”她的目光落在书本的字上,哼一声。 “要来。你在哪里,我都会去的。”他的鼻子嗅了嗅,她用的茉莉花的头油,混杂着皂角的味道,他凑近了一些,左手虚环着她的腰。 “你去找我了?”他的脸几乎埋在她的脖子上,这个味道令他无比确定,那晚的拥抱不是梦,她去找他了,而且还回抱了他。 谁去找你了?做梦呢!苏惟眇撇嘴,就要反驳,一只灼热有力的手放在了她的腰窝处,将她紧紧搂进了怀里。 “你去找我了。”这回不是问句,他很高兴。当时两人不欢而散,他当时又气又怒又伤心难过,回去后没多久他就后悔了,她一直以来都不待见他,这回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喜纠缠不清,又讨厌死缠烂打,他怕惹得她彻底的厌弃,一直隐忍着,不来打扰她。 原本他还期盼着她会主动来找他,可是几天过去了,她没来,十几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来。 他有些绝望,她可能永远不会来找他了。 她不来找他,就只能他去找她了。 赵海潮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腰,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一阵从洞开的窗户刮进来的风,吹灭了蜡烛。 此时夕阳已经落入群山,只有微淡的金色光芒点染着天际一线,暮霭沉沉,笼罩大地。 苏惟眇迎来了一个吻。她闭上眼睛,张开唇瓣,接纳了他。 他的脸滚烫,吻无声,强硬迅疾,他身上的肌肉紧绷着,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她手里的书掉了,微凉的手指抚上他很烫的脸。 他吻着,一直吻着,就像这些天的思念和他想说的话都在这一个滚烫灼人的吻里。 他迅疾的攫取,令她步步沦陷,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衫,只想要无限的贴近他。 慢慢的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了,这种压抑着的有些沉重的窒息感,感觉很爽。她想自己一定是中了他的毒。 他修长有力的双臂,紧紧搂着她,贴着他的胸膛。 - 苏惟眇的脸埋在自制的柔软枕头里,乌黑的头发散乱地披在她雪白的肩头。 “饿吗?”赵海潮伸手轻轻理她的黑发,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几分欲望满足后的餍足味道。 “唔……不吃。”她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半边脸仍旧贴着枕头,半边脸对着他,只是眼睛仍旧闭着。 “真不吃?”他凑近一些,扒着她的脸问。 “不吃。”她哼了哼,动了动脸,皱着鼻子,示意他的手赶紧拿开。 她这幅迷迷糊糊的可爱情态,令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找我就为这个?”苏惟眇仍旧闭着眼睛,声音轻轻柔柔的,半晌不见他答话,咕哝道:“那现在你可以滚了。” “生气了?”他露出一个笑,极为短暂便散了,脸色变得凝重,只是闭着眼睛的某人看不见。 苏惟眇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赵海潮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我要去京城。” 她的眼睛陡然睁开了,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她的双眼亮若星辰,她望着他,然后皱起眉,疑惑不解。 “滚滚滚……你现在就走。”她呼他一巴掌,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度,几分暴躁、几分冷漠。 赵海潮抓住她的手,握在手中,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他吃吃笑道:“原来夫人这般舍不得我。” “油嘴滑舌!谁是你夫人?”苏惟眇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曾经是,现在是,以后是。”赵海潮凑近一些,亲了亲她的眼睛,“能少翻白眼吗?” 苏惟眇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去京城办事,过阵子就回来。”他说完,亲在她嫣红的唇上。 “你还来?”苏惟眇缩着身子,往后退。 “夜还很长,”赵海潮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笑、几分委屈,“何况我就要去京城了。” 嘿!你还委屈上了?该委屈的人是我吧!苏惟眇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肢。 - 莱阳苏家。 梅院因为苏惟眇的到来,变得热闹非凡。 “这次叫你回来,主要是有个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江瑜笑道。 “什么事情啊?让嫂子这么上心?”苏惟眇脸上笑着,坐下来,伸手拿桌上的点心吃。 “这不是机器织布局烧了?以后指不定能重建呢。”江瑜说。 确实会重建,只是还要等一段时间。苏惟眇在心里补充道。 “嗯,所以嫂子有什么想法?”她吃了点心,就端茶盏。 “外边那些沿海的城市,也修建了不少工厂,咱们也去找时间去看看,一来参观参观人家的工厂是怎么运转的,而来看看是不是有二手的机器,若真筹建,就可以买下来。二手的总归比一手的要便宜些。”江瑜说得兴致勃勃。 “你打算亲自去?”苏惟眇有些吃惊,小星星还小,她亲自去不太现实。若是带着小星星吧,这么小的孩子,长途奔波多累啊。 “我就有这么个想法。至于什么时候去,那还得再看呢。”江瑜道。 “这个想法挺不错的。现在关键是机器织布局能否重建,什么时候重建,由谁主持重建。我倒是一直都想去外面看看,到时候我可以走一趟。”苏惟眇笑道。 “你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江瑜瞥她一眼。 “那你到时和我一起去呗。”苏惟眇吃点心喝茶,嘿嘿一笑,反正都是还远着的事情。 “多亏你的提点,最近生意场上果真有不少针对我们苏家的,我提早布置了,这会儿估计有些人在骂娘吧。”说起这事,江瑜就忍不住乐。 “咱们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他们这次败了,估计还会组织反扑,要比之前更加当心才行。”苏惟眇觉得还是不能大意,反派只所以是反派,鬼点子馊主意,一个赛过一个的。 “我已经让他们多多注意。”江瑜道。 “不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也没得千日防贼的道理,索性让他们大干一场,露出马脚,也好收拾。”苏惟眇说罢又咬了一口糕点,“嗯!这个糕点好吃!” “你呀!多吃点。”江瑜将糕点盘子往苏惟眇这边推了推,“你这个想法也有道理,我和他们再琢磨一下。” 苏惟眇点点头,她向来只负责出大方向的主意,详细的操作还得靠江瑜和她那帮下属。 “你这次回来,就在家多住些时日吧。我们都不在闵城,留你独自在那里,也不放心。”江瑜劝道。 “那之前怎么放心?”苏惟眇噘嘴道。 “之前赵大人还在闵城,有他在,谁敢找你麻烦?现在他不在城中,那些想找他麻烦的人,不得找到你头上?”江瑜叹气,苏惟眇脑袋瓜很灵光,可有时候在某些方面是真不开窍。 看着苏惟眇懵懵懂懂的样子,她直摇头,“不然你以为二叔二婶会同意你自己住在闵城?” “所以,嫂子也是这样认为的?”苏惟眇喃喃问。 在得到江瑜的肯定答案后,顿时觉得手里的糕点都不香甜了,她把半块糕点丢进盘子里,嘟着嘴,露出一副不甚高兴的样子。 她原本还以为大家是看她有能力自食其力,才能顺利独自住在闵城的,搞了半天,原来都是看在赵海潮的面子上? 为什么呢?就因为赵海潮是她前夫?因为他是巡抚大人? “别气了,我们也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江瑜拍了拍她的手。 苏惟眇长长的嗯了一声,明显没有被劝慰到。 “你知道吗?何偃青娶老婆了。”江瑜决定说些开心的事情。 苏惟眇先是哦了一声,眼睛望着虚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几秒钟后,她叫道:“谁?谁娶老婆了?” “何偃青。就是青石寨的何偃青。”江瑜回答。 “哦,那个土匪头子。他不是出狱没多久吗?怎么就讨上老婆了?祸害的是谁啊?”苏惟眇很困惑。 “梨花苑一个唱戏的姑娘。”江瑜说。 “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算是梨花苑的姑娘,怎么瞧得上一个曾经的土匪头子?”苏惟眇顿时燃起了一把八卦火。 江瑜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稀松平常,绝对算不上惊天地动鬼神。刚出狱的何偃青,接受了江瑜的建议,白得两分股,入伙了苏家梅院,他的那一帮还没死掉的兄弟,都能有一口饭吃。 他手底下一个小兄弟,是被他救回山寨的,然后一直跟着他,直到此时,小兄弟说他还有个姐姐,在梨花苑,何偃青怕这个小兄弟被骗了,就亲自带着人去了梨花苑,去了几次,才找到了小兄弟的姐姐,姐弟相认,一番痛哭流涕,小兄弟的姐姐很感激何偃青,敬佩他心中有仁义。 何偃青又一眼相中这个姑娘,想讨来当媳妇,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直到最近拜了堂成了亲。 何偃青高兴得很,给江瑜送了几坛好酒和一些礼物,很感激她威逼利诱的劝解,才有了今天娶了媳妇过上好日子的他。 自此,何偃青带着手底下一帮弟兄,负责苏家生意的安保工作。 还别说,颇有成效。江瑜表示很满意,对何偃青也是客客气气的。 “想不到他还有这等姻缘际会。”苏惟笑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何偃青心中有义气,也是被迫才落草为寇,如今能自食其力走上正道,也是很好的际遇了。”江瑜点头。 “那嫂子呢?”苏惟眇凑近一些,放低了声音,“你和陈长青,你是怎么想的?” “我欠他良多。”半晌,江瑜才轻声说。 “难道嫂子准备一辈子奉献给苏家吗?”苏惟眇问,鼻头酸涩,红了眼眶。 “我还有小星星。”江瑜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笑。 “我知道。可这并不影响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啊。如果是我,我一定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停下追求幸福的脚步。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人都应该追求幸福的。” “虽然你是我嫂子,可在我心里,你就跟我亲姐一样,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是幸福的。” “我不希望苏家就将你困住了,如果是这样,就违背了我当初救下你的本意了。一生受困于此,和死亡又有多大的差别。” “嫂子,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想起书中江瑜的结局,虽然做了女首富,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江瑜也早早过世了。 她不希望江瑜走上老路,即便有小星星这个变数存在,她觉得也不足以完全改变江瑜的结局。 “我希望你可以和爱人,相亲相爱,相守到白头。”苏惟眇忍住泪水,望向别处。 “怎么了?”江瑜明显的感觉到了,苏惟眇的情绪不对,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背上攫住了,她走过去,轻轻拍着苏惟眇的肩头。 “我们都会好好的,别担心,我会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江瑜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苏惟眇的背。 苏惟眇擦了擦眼角的泪,无论如何,她都是希望可以改变两人的原有结局的。 - 闵城某处宅子。 “操他妈的!这个寡妇心眼儿这么多!竟然等在这里呢!”郑骁叉腰破口大骂。 原本宋铭谦就派眼生的手下人去办这些事的,按理说怎么也怀疑不到他们头上来,毕竟那些人和他们没有一点瓜葛,就算要深查,也查不出个什么。 可偏偏那个寡妇手段了得,竟然给他们下套,这下子,他们亏大发了! 这次连素来沉稳的宋铭谦都黑了脸,他还真是低估了那个寡妇的手段! “那个青石寨的土匪头子,现在给苏家梅院做事呢。寡妇真是好手段!”郑骁气得不行,抱着自己的剑,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 “确实好手段。咱们轻敌了。”宋铭谦敲着书案,不像郑骁那般咬牙切齿。 “那咱们怎么办?之前的布置就全都完了?”郑骁急切问道。 “不会,还有机会。”宋铭谦微微摇头,心中有了主意。 - 苏惟眇才从梅院回来,就被李妈拉着去了苏二夫人的房间。 她很是莫名,不知道她娘在卖什么关子,问李妈呢,李妈又摇头说不知。 她信了才有鬼!苏惟眇心中嗤笑,她娘那点心思,李妈怎会不知情? 不过她还是跟着李妈,来到了她娘的卧房。 “眇儿,来啦。”苏二夫人正在她的百宝柜里翻腾东西,听到响声,回头看了她一眼。 李妈则退出房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娘,你找我什么事啊?”苏惟眇在圆桌旁坐下来。 “没事不能找你?”苏二夫人嗔怪道。 “什么事非要到卧室来说?”苏惟眇表示不解。 “等下你就知道了。”苏二夫人神神秘秘的,不多时就走了过来。 “你看看这个,”苏二夫人将一册书放在她面前,“看看……是不是有这些症状。” 这本书,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苏惟眇纳闷,翻开一看,顿时又合上了,抬头问:“娘,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那个,他不是有问题吗?你看看是不是册子上说的那种情况。”苏二夫人立在一旁,竭力镇定的说。 “这个是……那个……治疗手册?”苏惟眇想了半天,才记起苏二夫人说的是什么。 她看什么看啊?赵海潮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是的。”苏二夫人点头。 “或者你拿回去,拿给他看,看是什么情况,到时再就医吧。”苏二夫人心里也很尴尬。 “这是哪里来的啊?”苏惟眇又看了看书的底页,没有看到任何标识。 “这你就不要管了,记得收好了。你反正不肯听我的,和他纠缠不清,也没办法说别的亲事了。你若当真还想和他在一起,就给他好好说,不能讳疾忌医。”苏二夫人说起来,有些气又有些伤心。 谁让女儿不省心,她还得腆着一张老脸,四处悄悄求医。 她能如实告诉她娘,她已经和人睡过了?功能毫无问题? 可她实在不喜在外议论这事,就算对方是她娘,她也觉得难为情。 何况他们现在是和离的状态,她娘要是知道实际情况,不知会不会被气得不轻啊? “怎么?你在想什么?”苏二夫人见她女儿表情不定,心里登时又着急了,难道前女婿已经不可救治了? “没事,我回去拿给他看。”苏惟眇将书塞进袖子里,“娘,你别这么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记得啊,千万不能忘了。”苏二夫人叮嘱道。 “不会的。”苏惟眇随口保证。 等苏惟眇回到自己卧房,就将书本塞进了自己的衣柜底层,然后就抛之脑后了。 ※※※※※※※※※※※※※※※※※※※※ 看文的小仙女们,周末愉快!今天二章合一章更新,看文愉快啊~ 竟然更到一百章了~容我开心一下。 第 101 章 莱阳苏家兰院的饭桌上。 “惟眇,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住着。”苏二爷吃饭的空挡,还是放下了不离手的核桃,他照例要喝点小酒。 “知道了。”苏惟眇应道。 苏二夫人看了看埋头扒拉饭的女儿,给她夹了菜到饭碗里,“不要只顾着吃饭,菜也要吃的。” “知道了,娘。”苏惟眇回答。 “你哥过几天就要回来。”苏二爷说,苏骞今年准备参加秋闱考试,几乎都在书院里读书,少有回家的时候。 “嗯。”苏惟眇点头。 吃了饭,苏二爷就外出巡查铺子生意去了,苏二夫人去忙别的了。 苏惟眇坐在自己卧室里,发呆出神。 赵海潮在出发去京城之前,特意悄然来了一趟苏家,找苏二爷密谈了一番,其中内容外人不知,只是没几天,苏二爷就派人去闵城将苏惟眇接回了莱阳苏家。 苏惟眇这次没有唱反调,她答应了赵海潮,他离开闵城的头一天,她就要回莱阳苏家。 至于赵海潮是怎么令她同意的,旁人不敢问,江瑜擦边问了,她随便编造了个理由,人家信不信,她就不管了。 能怎么办?她总不能说是在床上答应的吧。 这回赵海潮在床上格外凶狠,反正就是很会了,时间长还花样多。反正就是她不答应的话,他就不松手。 回想起这个,苏惟眇焦愁得直抠脑袋,她又没个闺中密友可以讨论的。 至于赵海潮娶京城做什么,他没说,苏惟眇也没问。 - 日子一天天过去,还算平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直到有一天,苏惟眇正在梅院喝茶吃点心,江瑜在给她说生意上的事情。 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文植,丢下了一个爆炸消息,“城里的教堂被群众打砸了,还放了火。” “什么?”江瑜很吃惊。 “有人员伤亡吗?官府的人去了吗?”苏惟眇立即站了起来,丢下手里没吃完的糕点,急急问道。 “现场一片混乱,有些衙役到了,但是聚集的百姓太多了。”文植脸色凝重,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场景,到现在心里都有些后怕。 “那学生们呢?哈登教士和马老师在吗?”面对苏惟眇的一连串提问,文植都只是摇头以对。 天哪!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苏惟眇急得不行,她不记得书里有没有描写这个情节了。 谁是幕后推手?完全无从得知。 “嫂子,我是教堂学校的负责人,我要去现场看看具体情况。”苏惟眇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 “可是现场这么混乱,你就这么过去,万一事态失控,可如何是好?赵大人现在也不在闵城。”江瑜更忧心忡忡,她见识过百姓聚众闹事是个什么情景,事态发展无从控制,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是学校的筹建人之一,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也不能就坐在家中。”苏惟眇说道。 “你呀,就是凡事都想着亲力亲为,那怎么行?”江瑜沉声道,“这样子,我请何偃青带人去闵城打探消息,然后你再做定夺,怎么样?” 苏惟眇心中转了一圈,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于是点头。 江瑜立刻吩咐:“文植,让人去请何先生。” “是,少夫人!”文植点头,立即就去了。 苏惟眇一屁股坐在圈椅上,也无心去吃糕点、喝茶水了,撑着脑袋,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百姓围攻教堂,是何种缘由?老百姓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教堂闹事。 “怎么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江瑜皱着眉想,她觉得这事透着股奇怪的感觉。 “确实透着古怪!”苏惟眇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书中有这个情节。 两人毫无办法,只能焦急地等待。 - 幸好何偃青做事很靠谱,傍晚之前就回来了。 何偃青风尘仆仆,直接来见江瑜,还带着一人来。 “我们赶到的时候,教堂外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把教堂的墙砸坏了,说是教堂拐带了他们的孩子,然后遇到了他,他说知道事情经过,所以我把人给带过来了。” “拐带孩子?”苏惟眇皱眉,和江瑜对望,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疑惑。 “苏少夫人,密斯苏。”江颂年点点头。 “江老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惟眇连忙问江颂年。 “今天早些时候,有一些人找到教堂,说是孩子不见了,让教堂交出孩子。据我所知,昨天放学后,所有的学生都是全部离开了的。” “马老师和哈登教士在和他们交涉的时候,被打伤了。他们完全不听教堂的解释,群情激愤,然后不知在谁的带领下,一群拿着棍棒锄头铁楸的百姓,冲进教堂,一通打砸,等官兵赶到的时候,才得以稍稍控制局面,他们抓了一些领头人,投进了牢房。据闻,督抚两台都下令要严查此事。” 江颂年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下,现场情况,完全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概括的。 “那孩子找到了吗?”苏惟眇立刻问。 “找到了,是一具尸体,就在教堂后的水塘里找到的。百姓们认为是教堂谋杀了那个孩子,才气愤不已,砸了教堂。”江颂年黯然摇头。 “教堂为什么谋杀孩子?有什么好处吗?他们一群人就没有脑子?”苏惟眇简直气疯了。 “官府的人赶到后,护着哈登教士和马老师,有人高喊‘官府受贿,保护洋人’,聚集者数千人之众,场面极度混乱,道员和知县无力处置,还是巡抚衙门下发签文,派出大队人马,才驱散了群众。”江颂年面色沉重,这个事情是谁都没想到的。 “近日我收到朋友的来信,说皖地有教会拐迷儿童,群起焚毁教堂之事,近来又蔓延到汉地,恐会波及闵城,不曾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江颂年忧心忡忡。 众人皆是黯然,民情激愤的场景,混乱程度可想而知。 “为首的几人都被抓了?”江瑜问道。 “是这么说的。”江颂年点头。他是第一次见这个驰名闵城的苏家大少夫人,现在的苏家大当家。 “马老师和哈登教士伤得不重吧?学生们呢?”苏惟眇觉得此刻脑袋发胀。 “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他们二人现在由官兵看守,旁人不得靠近。今天是星期六,孩子们不上课。”江颂年回答。 “那就好。教堂的其他人呢?”苏惟眇都可以想象那混乱的场面。 “蔡大婶没事,他们见人多,就躲起来了。只是小蔡,为护着马老师,挨了一顿打,骨头断了两根,在医馆里住着,我已经替他交了医药费,怕是要养一阵子了。”江颂年甚为疲惫。 “多谢你了,江老师。”苏惟眇感激的说,感谢他带来的消息,也感谢他帮小蔡交医药费。 “那城中的秩序现在如何?商业活动以及百姓出行,是否受到影响?”江瑜问道。 “城中目前是戒严的状态,人们可以自由走动,只是进出查得严。”答话的是何偃青。 “领头人中,可有那孩子的亲属?”苏惟眇又问。 “还不知道。”江颂年回答。 一时之间,众人静默不语,整个房间里都安安静静的。 随着暮色四起,丫鬟进来点了蜡烛,便又退出去了。 - 从那天开始,教堂学校就算毁了。 教堂屋舍垮塌,残垣断壁,家长们都不允许自家孩子去教堂,紧紧拘在家中,生怕步了那个孩子的后尘。 全国各省教案迭出,朝廷命各督抚“即行严密查拿,从重治罪”,各省未结各案从速办结。 让他们孩子能读上书的好人苏惟眇,成了人们口中的坏女人、骗子、杀人犯的帮凶,勾结洋人残害同胞的罪大恶极之人。 曾经他们对苏惟眇有多感恩,如今就有多愤恨。 “滚!滚出我家!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一个圆胖的中年妇女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端着盆子泼水,然后“哐当”一声把歪斜的木门给关上了。 苏惟眇躲避不及,那盆污水溅落了一些到她鞋面上和裙摆上。 “密斯苏,回去吧。就算教堂学校重建,他们也不会再送孩子去念书了。”江颂年叹口气,今天苏惟眇要去各个学生家了解情况,安抚众人的情绪,她的想法诚然是好的,可是没有一家人好好对待她,重则被大骂泼水,轻则也是闭门不出。 他们今天已经跑了七八家了,无一例外。 “他们现在已然认为你勾结洋人,残害人命,哪里会给你好脸色看?”江颂年看了看那家破败陈旧的屋舍,摇了摇头。 “真是令人气馁呢。不管怎样,学校都确实有保护学生安全的责任。学生在放学后没有回到家中,隔日被发现死在学校里,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过,一定要严查真相,那样才不枉学校‘教书育人’的宗旨。学校没有尽到责任,出现了疏漏,都应该对所有学生家长有一个说法。死去的人,需要公正清白,活着的人也需要真相。”苏惟眇望着泥地上流动的那滩污水。 目前学生死亡事件还在调查中,这是苏惟眇亲自去府衙要求的,她是学校的负责人之一,有权提出这个要求。府衙没有拒绝她,只是说调查需要时间。 “有劳江老师和何先生陪我走一趟了。”苏惟眇没有去擦脏污的鞋面和裙摆,露出一个笑,抬脚往前走去。 苏惟眇要走访学生家,江颂年自告奋勇同行,并且称自己或许可以帮上忙,毕竟学生们都还蛮喜欢他的。 至于何偃青,是受江瑜的嘱托,在她看来,苏惟眇此时前往闵城,无异于闯进危机四伏的地方,她嘱托何偃青务必要保证苏惟眇的安全。 知春自然也是要跟着苏惟眇的,尽管苏惟眇想让她留在屋里,可她执意要跟着。 于是这一趟走访之行,有四人。 可惜走访之路,极为不顺利,但苏惟眇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她打定主意要走访完每一个学生家,就算被所有人拒之门外、冷面咒骂,她亦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 看文的小仙女们,中午好~ 第 102 章 从交口称赞的好人到人人喊打的败类,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如果苏惟眇来回答,答案是:一天。 她就在这一天之中,经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算她当初因为商户女的身份,遭到了一些闵城的官家太太小姐的奚落和嘲讽,她都毫不在意,因为她觉得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她完全不在意他们,又何必去听他们说什么话呢? 嘲讽也好,奚落也罢,巴结也罢,她统统不在乎。 因为她没有付出过,她没有费尽心思去讨得他们的欢心,无所谓他们的厌恶喜欢。 可是教堂学校不一样,她付出了诸多心血,并且一心希望教堂学校可以让更多的孩子读书识字,未来有更多的选择,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她同样不求他们的回报,只是她的心血如今被人踩在地上,叫她如何还能保持淡定? 哈登教士和马老师,仍旧住在由官兵看守的一处宅子里。 苏惟眇要求见两人,但是被拒绝了。 她只能在守卫把守的宅子外,远远看了一会儿。 曾经那些笑脸相迎的人,此刻冷着一张脸,“对不住了,苏老板,我们也是按上头的意思来办的。”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她之前在闵城耀武扬威,不过是凭借着赵海潮这面大旗,一般的事情,根本不会抖到他的面前,就算是大事,抖到他的面前,他也能给她兜住。 此时大旗暂时倒了,那些溜须拍马之辈,就对曾经巴结还来不及的赵夫人敬而远之了。 “明白的,多谢了。”苏惟眇保持住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起身走了。 苏惟眇走出没多远,风带着隐隐的说话声到她耳边,“切!她以为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夫人啊?可惜咯,靠山倒啦!” 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趁着还能得意赶紧的吧,晚了怕就没机会了。苏惟眇的脸沉下来,目光冷如刀。 知春也听到了那些话,脸上很是愤愤不平,可是她也知道不能发作,只有咽下这口气了。 - 走访至苏宅附近时,苏惟眇打算回去看看。 众人都没有反对她的决定,知春还认为,去看一看也好,没准小姐的心情会更好呢。 到了苏宅外,知春皱眉,还不如不来呢。 只见素来干净整洁的苏宅大门外的地上,有好多烂菜叶子、已经发臭的鸡蛋、树枝、断了的土砖等等,原色木门上也有些蛋液滑过的黏腻痕迹,简直是大型灾难现场。 “我去看看。”知春惦着脚,从满地乱渣的地面上捡可以下脚的地方,飞奔至大门前,扬起手,拍起了大门,“开门!开门!……” “谁啊?”过了半天,大门没有开,只听到有人在门里面问。 “我是知春,小姐回来了,快开门!”知春语气急促,揉着有些痛的手。 “知春姐?”门里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是我!快开门!”知春没好气的回答,小姐这才几天不在啊,家里就乱成这个样子了,大门外简直就没个可以下脚的地方。 江颂年看着眼前的情景,皱起眉头。 何偃青眼眸沉了沉,然后警惕的望向四周。 苏惟眇有些木然,脸上浮现浓浓的疲惫,可眼睛明亮依旧。 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门边伸出个脑袋,打探来人,然后缩回去,朝里面喊道:“真的是小姐回来了。” 门房小哥的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这都是怎么回事啊?这大门外乱成啥样啦?”知春厉声问道。 “这个…..也不赖我,就这几天,每天都有人跑来叫门,然后扔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还被丢进了院子里。”门房小哥缩了缩脖子。 知春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院子里果真有两人在打扫。 “先把这扫出一条路来啊!”知春道。 门房小哥赶紧拿了一把扫帚,走出来,麻溜的扫出了一条小道,供人行走。 “小姐,咱们进去吧。”知春回身喊道。 “请吧。”苏惟眇侧身,看了看等在一旁的江颂年和何偃青。 院子里已经扫干净了,从角落里堆着的不小的一堆垃圾,就可以看出那些扔东西的人何其疯狂。 “小姐回来啦!” “小姐!”留在府中的仆从都出来了,他们的脸上有喜悦,看到苏惟眇回来,心里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绿水跑出来,喜不自胜,这些天她要约束宅中的人,好好把宅院守好,就等着苏惟眇回来。 “辛苦你们了。”苏惟眇点点头,环视众人,然后引着客人进了会客室。 绿水带着一个丫鬟来奉茶,然后被苏惟渺叫着留了下来,说一说这几天是个什么情况。 一说起这个,绿水忍不住红了眼眶。 “昨天上午,我听到大门外闹哄哄的,就开门看了,发现外面来了许多人,一见到门开了,那些人很激动,不仅破口大骂小姐,我气不过,骂了几句,那些人就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朝我扔过来,我们赶紧退进门内,紧紧关好大门。” “他们还在外面叫骂扔东西,过了很久才散去,我让人去店铺上报信,报信的人回来说街上多了许多官兵,盘查往来行人,为了避免出乱子,除了去采买物品,都拘着大家在宅子里,等着小姐回来。” 绿水被吓得不轻,但那些人只敢在外叫骂扔东西,没有爬墙或者撞击大门,否则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做的很好,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苏惟眇点头,她平生最讨厌聚众闹事。 “今天他们才刚走不久。”绿水心有余悸,面有忧色。 “看来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苏惟眇思索片刻,结论不太好。 “我去打探打探情况,看在背后闹事的究竟是谁,”何偃青说,“我会让几个兄弟过来守着,以防再有人上门闹事。” “有劳何先生。”苏惟眇颔首。 何偃青点点头,起身走了,其实他觉得苏惟眇本身武艺不俗,偏偏江瑜对这个堂妹实在不放心,嘱托他一定要随身保护她的安全。 “我看衙门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让你去见哈登教士和马老师了,你也别凑上去,万一他们要咬准你是学校负责人之一,要将你扣留起来,就麻烦了。”江颂年分析道。 衙门对苏惟眇的态度,他看在眼里,不外乎现在赵海潮失势,那些人墙头草而已。 “也不是不可能。”苏惟眇这些天算是又见识了一波黑暗现象,这里根本没有法治可言,就算有律法,府衙留着不办理,老百姓也无甚有用的办法。端看你有没有运气,遇到一个好官了。 这时苏惟眇才陡然觉得赵海潮算是开明且办事公正了,他是在其位谋其事,真正为百姓做事、正理的人。 “我去打听下学校方面和官府方面的消息,然后再来这里报消息给你。”江颂年说。 “多谢江老师了。”苏惟眇觉得自己这几天和人说的谢谢,比来了这里一年都说得多。 “应该的。我怎么能眼看着一心为了学生,为了国家的教育的密斯苏,被陷于不义呢?等我的消息。”江颂年露出一个如春风秋月的明朗笑容,一扫这几天的忧郁愁结。 苏惟眇露出一个笑容,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消沉?要打起精神来,努力闯过这个难关。 这是她从未想过会遇到的难关,经过这些天的事情,她方才明白,就算这只是书中世界,也是人的世界,那么就有险恶的人心。 这样看来,她之前真的是过得太顺了呢。 “那我在这里等江老师的消息。”苏惟眇起身,神情轻松了不少。 她本身是一个很容易焦虑的人,之前一直顺风顺水,没有什么好焦愁的,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她一时之间甚是措手不及。 力能扛鼎又如何,人在世上行走,靠的不仅仅是拳头,更重要的是脑子。 这些天有江瑜、父母、朋友的安慰和帮助,她感受到了不少的温暖,他们对她的关切,加强了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 苏惟眇送江颂年出去,门房小厮正在开大门,就听到外间一声惊叫:“哎哟!我的天啊?这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众人不由心中一惊,门房小厮开门的动作停下了,纷纷看向苏惟眇,苏惟眇用眼神示意他们悄悄看看外面的情况。 “哎哟!这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啊?”来人连连骂道。 “开门。”苏惟眇突然道,她露出几丝微笑,这个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是谁。 门房小厮闻言,连忙把两扇大门都打开了。 “哎!这是知道我来了?”来人走到大门前,跺了跺脚,借此抖掉鞋子上不小心沾的脏物。 “哟!苏姐姐你回来啦,我这真是赶巧了。”来人正是许久不露面的古筝,她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 “在院子里就听到你的声音了。”苏惟眇笑道。 “咳……密斯苏,那我先走了。”一直走在后面的江颂年走出来。 “那……江公子也在啊。”古筝的脸色突然变化,明媚一敛,做出一副端庄的派头。 “古小姐。”江颂年轻轻颔首,不待多说,一撩袍子,就出门去了。 “诶……这人……”古筝的声音低下来,凑近苏惟眇,“苏姐姐,江公子怎么在这里啊?” “我不告诉你。”苏惟眇故意道。 “哎哟,苏姐姐~~”古筝拉着她的衣袖,撒起娇来。 - 傍晚时分,大门外的巷子里突然响起杂乱纷呈的声音,马蹄声、脚步声、说话声,混杂不已。 接着大门被拍得震天响:“开门!开门!官府办案!” “里面的人,快开门!官府办案!”叫门声,一声高过一声。 “里面的人,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要撞了啊!”又有人加入了拍门的行列,听得那声音,只觉得大门随时可能垮塌下来。 “来了,来了!”伴随着门里的答应声,“吱呀”一声,大门开了。 “这间宅子的主人苏惟眇可在?”为首的官兵高声问道。 “官爷,找我们家小姐什么事啊?我家小姐不在。”门房小厮瑟瑟发抖。 “人在不在,我们一搜便知。”为首的官兵冷眼一眨,率先走了进去,两队官兵紧随着进了苏宅的大门,将门房小厮推到一边去了。 “屋里的人都出来!不出来一会儿给搜出来!哪个是管事的?”领头的官兵大声吆喝着,又指挥手下人去搜房屋。 “官爷。”绿水两手交握着,战战兢兢走过去。 “苏惟眇当真不在?”领头的官兵冷飕飕的问道。 “不在。”绿水摇头。 “我可是听人说她今天回来了。”领头的官兵冷哼道。 “是回来了,没呆多久,又走了。”绿水点头,竭力镇定的回答问题。 “回来说什么了?可交代过什么事?”那人又问道。 “没说什么,只叫我们守好宅院。”绿水回答。 “知不知道撒谎的后果?”领头的官兵露出一个刻薄的笑。 “不敢撒谎,我只是实话实说。”绿水赶紧摇头。 “大人,屋里没人!” “大人,后院没人!” 被指派出去搜查的官兵陆续回来汇报。 “还真被你说中了呢。”领头的官兵看着绿水,阴恻恻的笑道。 绿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双唇紧闭着。 “主子不在,那你这个管事的和我们走一趟?”领头的官兵笑容阴冷。 - 与苏宅一巷之隔的对门,宅院里黑漆漆的,有几个人影,猫着身子,贴在墙根处,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一个人影要往前走,被另一个人影拉住,低声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我不能让他们把绿水带走,牢房是什么样的,你再清楚不过。”那个人影轻声回答。 “就是因为我再清楚不过,所以你不能去。”那个人影不肯松手。 “你以为牢房是什么样的?你以为各个都是赵大人那样的好官?碰上他们这群蛀虫,进去一趟不得脱一层皮啊!”那人继续苦口婆心劝道。 “你当初说我的时候,不是说的头头是道吗?怎么到你自己,反倒拎不清了?”那人嗤笑一声。 “闭嘴!”苏惟眇心里一团火,偏手腕还被人死死捏着,“你松开!” ※※※※※※※※※※※※※※※※※※※※ 中午好!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103 章 事情要从两刻钟之前说起。 苏宅的后门被敲响了,守在后门的小厮警惕的没开敢开门,问清了来人身份,去禀了苏惟眇。 苏惟眇亲自去,后门开了个缝隙,就瞧见了那张吊儿郎当的脸。 “是你!你怎么来了?”苏惟眇皱眉,心里已经猜测了好几种缘由。 “这事,此处说话不便。”那人左右看看,露出不赞成的神情,望着苏惟眇。 “进来。”苏惟眇退开一步,让小厮开了门,那人像泥鳅一样,滑溜的闪身进来。 在他的要求下,屏退了小厮,苏惟眇环抱手臂,问:“说吧,什么事儿?” “我刚得到消息,官府要来抓你,你赶紧先出去躲躲。”那人穿一身麻布黑衣,还是瘦精精的,一副斗鸡撵狗的嚣张样子。 “你哪儿来的消息啊?再说了,抓我做什么?”苏惟眇棱着眼睛,有些不以为然。 “有人想要整你呗,此乃良机啊!嗨,你不是挺聪明的嘛?这会儿怎么想不明白了?”那人撇撇嘴,笑嘻嘻道。 “章潮东!你给说说话客气点。”苏惟眇眯了迷眼睛。 这个章潮东就是原先在教堂外抢饼的那小子,被扔进大牢,关了好些天,然后被放了,苏惟眇找到他,让他去闵城一家镖局,领了一份差事。 “人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给你介绍一份工作,是希望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要再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苏惟眇是这样对他说的,语气不严厉不温馨,甚至有些冷漠。 她做了这事,也就抛在了脑后,毕竟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如果章潮东自己放弃了自己,那她也无话可说。因为安稳的生活从来就来之不易。 谁知道这个小子,年纪虽小,能吃苦肯干事,踏踏实实的在镖局做事。 苏惟眇本也不知道这事,还是介绍这份工作的成衣店的王掌柜和她说起,她才记起有这么个人,有这么回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是苏惟眇当时的批语。 后来他时常去成衣店找王掌柜,苏惟眇便叮嘱王掌柜好好教教这小子。 她有时候去成衣店时,还会遇到他,见面少不了提点几句。 想不到这个小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跑来给他报信。 “我现在的名声,差不多人人喊打,你还敢登我的门?”苏惟眇皮笑肉不笑的问。 “名声,那是个什么东西?你在乎过吗?如果你在乎,当初就不该在教堂外说那番话,也不该吃力不讨好的去办什么学校。都是一群白眼狼,你当初出钱出力,还给他们减免书本费,就为了让他们读上书,可是他们现在是怎么对待你的?毫无感恩之心,畜生不如!” “就这样的人,你还登门拜访什么啊?他们不念就不念了,对你又不会有什么损失,相反,你还能省下一笔钱。” “这样不好吗?”张潮东翻了个白眼,说得义愤填膺。 “不好。”苏惟眇摇头。 “快别说这些了,赶紧和我走!官兵很快就要到了。”张潮东赶紧摆摆手,制止苏惟眇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个女子能说会道,长篇大论下去,不知道能说到什么时候。 苏惟眇本不欲离开苏宅,心中陡然想起江颂年的那番话,于是招来知春和绿水,叮嘱一番,才带着知春随张潮东从后门走了。 才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远远而来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于是他们三人才躲进了对面的宅院。 这院子原本是江瑜在住,自从江瑜回了莱阳住,仆从都回了苏家,只留了一个老伯看门。 他们匆匆才躲进院子墙根,官兵举着火把啥的,就从巷口进来了。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 “不知官爷找我家小姐有何事?”绿水心里怕得要死,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到了衙门自然就见分晓!”领头的官兵先是一笑,接着大手一挥,“把这位管事给我带回去,什么时候她主子去衙门,就什么时候放她回来。” 两个官兵上来,一边一人,握住绿水的胳膊就往外走。 “官爷!官爷饶命!”绿水腿都软了,被两个官兵拖着走。 院子里的其他仆从,厨娘、丫鬟、小厮,都瑟瑟发抖,满脸焦愁,甚至有人还掉了眼泪,跟着往外走。 “官爷!你们不能带她走,她只是个丫鬟啊!”厨娘不忍,大声喊道。 拿了人的官兵可不管这些,大摇大摆往外走。 有人哀哀哭起来,没想到做个丫鬟,还要遭受这些。 那两扇新漆的柏木门,大开着。 忽然见几人从外间走进来,随后有人把大门个关上了。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本事,敢掳走我的丫鬟!”当头那人声音冷凌凌的,像是冬天结了冰的石头。 “我道是谁呢!苏惟眇你回来得正好,教堂那桩案子,还要劳你走一趟衙门。”为首那官兵露出一个冷然的笑。 “既然正主回来了,”那人又说,看了看两个架着绿水的官兵,两人会意,将绿水放开了。 绿水一个小丫鬟,哪里遭受过这种对待?腿软就要踉跄摔倒,被疾步过来的苏惟眇,一把扶住。 “小姐。”绿水轻声喊道,眼里都在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事吧?”苏惟眇问,绿水轻轻摇头。 厨娘走过来扶住绿水,苏惟眇伸手轻轻握了握绿水的肩膀,然后绿水由厨娘扶到一边去了。 “可有协办文书?奉的是哪位大人的命令啊?”苏惟眇双眸明亮,也没有推诿,直接问。 她从进院子就观察了院子的情况,院子里有官兵七八人,院子里的架子、篮子都滚落在地上,晾晒的干菜还没干透,也滚在了地上,沾染了泥土。 “可惜了这干菜啊,我可是很喜欢吃呢,”苏惟眇走两步,捡起一块掉在地上的干菜,拍掉尘土,“再晒两天,就可以收起来了。” “没有文书吗?”苏惟眇手里捏着那块干菜。 领头的官兵不耐烦道:“废什么话?让你走一趟就走一趟。” “没有文书,你们擅闯民宅,毁坏百姓财物,和土匪有何差别?”苏惟眇冷冰冰的问道。 - “姐,天下狼心狗肺的人这么多吗?”本来要留在苏宅等江颂年回苏宅送消息,可才坐了一会儿,就被苏惟眇给硬生生赶走了。 于是她心有不甘,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谁又惹到你了?”古宁在看账册,眼睛都没抬一下。 “没有人。只是最近几天,关于苏姐姐的传言,说得真难听!”古筝很是不忿。 古宁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写。那些传闻,她也略有耳闻, “白眼狼确实多。”她点头道,眼睛继续盯着账册。 “哎,苏姐姐真可怜,做了好事,现在还被人骂。”古筝叹气。 “你今天见过她了?”古宁问。 “见过,她有些不高兴,但整体还算平静。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连她最喜欢的凤梨糕,都没吃一块。”古筝嘟嘴,趴在桌面上。 “她会看开的,而且她并没有那么在乎名声。”古宁说完,不由露出几丝笑,在声名这块,苏惟眇要比她看得淡得多。 “可是被这么说,是个人都不会开心啊。而且江老师说,苏姐姐其实对教堂学校付出了很多心血,她恐怕没有我们以为的那样不在乎吧。”古筝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你快别念叨了,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古宁道。 “姐!你就知道撵我回去,算了,我不打扰你和姐夫了。”古筝叫一声,随即有放低了声音。 - 古宁送妹妹回古家,正好和下完棋的宋铭谦一同回家。 “你为什么要针对苏家?”古宁直白的问。这些天,她看出了不少端倪。 “被你发现了啊,”宋铭谦丝毫不意外,“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不久。”古宁撇开视线回答。 “个人恩怨。”宋铭谦的回答也很直白。 什么?古宁猛然回头看他,只见他神色平静,不似作伪。 “你们能有什么恩怨?怪手下没能抢走苏家的生意?”古宁笑着猜测。 “在更早之前。”宋铭谦简短的说。 不等古宁继续发问,他提出了问题:“你不是很恨苏家的寡妇吗?” 古宁心中咋然,他果真知道一些内情——她本不欲让人知道的。 “我恨她做什么?我们毫无往来。”古宁不打算承认。 “恨她坏了你的婚事。陈长青就是因为苏家的寡妇,才非要退亲的吧?”宋铭谦直言不讳,他当初查到这些时,多少有些吃惊。 古宁袖子中的手,攥紧了,她沉着脸,眼睛里泛着冷漠的光芒,极为不高兴听到宋铭谦说到的事情。 “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苏家,为何不能联手呢?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那个寡妇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好?”宋铭谦双眼望着前方,用蛊惑的声音说。 当然不!她恨不能将江瑜踩在脚下,方能发泄心中多年来的怨恨,可惜她不准备在她的新婚丈夫面前透露出来。 “我的目标不是弄垮苏家。”古宁摇头。 ※※※※※※※※※※※※※※※※※※※※ 日安!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104 章 “那你的目标是什么?”宋铭谦问道。 “你的个人恩怨又是什么?”古宁不答反问。 新婚不久的夫妇,在昏黄的灯光下,两两相望,沉默良久。 “不论我的恩怨是什么,我认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在某种程度上说,江瑜是苏家的大当家,她对外是代表了苏家。”宋铭谦语气温和。 古宁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要合作吗?”宋铭谦又问。 “我现在还可以说不吗?”古宁冷哼一声。 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富隆商行的宋铭谦宋老板是古家的女婿,两家视为一体,就算不是古家的意思,外人也不会来区分的。 “对苏家的事情,我都要知道。”古宁又说,言罢她抬脚往前走去。 宋铭谦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堪比春花秋月,可惜古宁没有看到。 来日方长,他又想。 - 苏惟眇这么嚣张,为首的官兵登时就怒了。 “来啊,把她给我带走!”他左手按着挂在腰间的佩刀,右手指着苏惟眇,喊道。 章潮东立刻上前,挡在苏惟眇面前。 “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苏惟眇冷哼一声,脚尖一挑,就将地上的竹竿捏到了手中。 她拍拍章潮东的肩膀,示意他让到一边去。 张潮东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动。 “就你这小身板,到一边去,让你见识见识。”苏惟眇面带几分薄薄的笑,手里捏着竹竿点点地,厨娘扶着绿水和丫鬟小厮都退开了,几乎快站到了院墙根上。 知春早就识相的退开了一些,她又过来拉走章潮东,语气颇为嫌弃:“你就不要去添乱了。” 一向为虎作伥的官兵嚣张惯了,他们出现在哪里,哪家不是将他们捧着,嘴里一口一个“官爷”的。何时曾见过这等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领头的官兵,右手拔出了刀。 把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太恶劣了吧?”苏惟眇摇头啧啧叹道,右手一抬,手里的长达数尺的竹竿,将官兵和苏宅的人分隔开了。 “现在从我的院子滚出去,我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否则,不要怪我……”苏惟眇双眼泛着寒冷的光。 院子里的其他官兵也都拔出了刀,一副正经应对的状态,没办法,苏惟眇耍竹竿的那一手,让他们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之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手里有了强权,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她通常不喜欢动手,奈何最近动手稍微多了些。 就在这时,大门被拍得当当响,把院子里剑拨弩张的氛围打破了。 苏惟眇看一眼章潮东,示意他去看看门外的情况。 章潮东从门缝里看清了外面的人,然后开了门,几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赵海潮一看这个情况,登时就怒了。 一群官兵面面相觑,有几个赶紧收起了刀。 再怎么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免了职的巡抚大人,也比他们这些小兵丁强到哪里去了。 何况同来的还有主管一省刑法之事的按察使大人。 “这不就是抄家现场呗。”看到赵海潮出现,苏惟眇就知道,今天她不用动手了。 “大人。”领头的官兵垂下了脑袋,没办法,形式比人强,他就得低头,收起那副嚣张的嘴脸。 “无文书,强闯民宅,都给我带回去!”按察使大人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身后的两列官兵跑出来,将院子里原来的官兵带了出去。 院子里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海潮兄,那我就先走了。”按察使大人对赵海潮说。 “有劳克复兄,改日再登门拜访。”赵海潮拱手回礼。 随着按察使大人的离去,门房小厮跑去将大门重新关上,其他人则开始收拾乱糟糟的院子。 - “你怎么回来了?”苏惟眇将竹竿丢下,望着赵海潮问道。 “听到教堂的事情,我就往回赶了。”赵海潮语气平静,其实心里着急得很,除了必要的休息,几乎都在赶路,两匹马轮流骑,才在这个时候赶了回来。 没办法,谁让京城那么远呢。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他不等她继续说话,走近她,抓住她的双手,仔细的端详着她。 苏惟眇抬眼看他,片刻又撇开视线,谁叫那双眼睛里盛放的担忧、焦急、思念,令她不敢直视。 “我没事。”苏惟眇摇头。 赵海潮此刻无心去戏谑她的闪躲,长臂一张,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心中才稍稍放宽一点。 他知道人言可畏,那些难听的话有多伤人,那些犀利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扔向她,不知道她该有多难过。 教堂学校的筹建,苏惟眇付出了多少心血,他都看在眼里。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一定会难过。 他急急赶回来,就是想要在她伤心难过时,抚慰她的心,让她开怀一点。 “怎么没有让人给我拍电报?我给了你地址的。”赵海潮轻声问。 靠着他的胸口,她才突然记起,这个人说过不论怎样的情况,他都会和她一起面对的。 忘记了。她想说。可这话能伤人心,她不想他为她长途奔波回来,她还在人心口上扎刀子。 “你那么远,而且我还有嫂子他们帮我嘛。”苏惟眇换了个说辞。 忙着收拾东西的丫鬟小厮,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都纷纷垂下了眼睛。 “咱们进屋吧,外面站着怪累人的。”苏惟眇退开两步。 - 自从赵海潮回来后,教堂的事情就是他在外面处理,每次回来给她通报最新消息。 苏惟眇安安心心的在屋里,看看账册、杂文,日子又恢复到之前那般。 因为一连串的主要剧情变化,机器织布局已毁,在赵海潮被免职后,并没有出现外敌来联络苏惟眇,让她做陷害之事。 教堂学校那个死掉的学生,被查证是窒息死亡后才被抛入水塘的,但是凶手是谁还没查出来。 因为教案的缘故,教堂学校的事情被拔高了级别来处理,朝廷文书诏令下达,督抚大人都发了话,这案子侦查得还算快。 没多久,被抓的几个打砸教堂学校的领头人,被斩首于菜市口。 当时轰动一时的事件,暂时落下帷幕。针对教堂的赔偿工作,正在有序开展。 闵城的局面,也是全国各省出现教案的地方的一个缩影。 因为办事不利,被免职问责的道员、县令不算少。 - 苏惟眇收到了哈登教士的信件,他在信中说了当时事情的大致经过,又谈到教堂学校的未来,以及他自身的健康状况。 她当即就提笔给哈登教士回信。 赵海潮这时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样东西,面带几分笑。 他看到苏惟眇,还专门将东西背在身后,不想让她提前发现。谁知苏惟眇沉迷于写回信,压根没注意到他手里有没有东西。 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嘴里说了句“回来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海潮默默走到圈椅处坐下,时不时看一眼正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信的人。 从他进屋开始,她就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 赵海潮觉得好不容易养熟了的,经过这些天的分离,好像那种熟稔感又散了许多。 只有在夜里,他紧紧拥着她,贴在一起,他方才觉得又熟悉了一些。 “这么凶,做什么?”苏惟眇伸手捏了捏他的腰。 “我们成亲,好不好?”赵海潮轻声说,声音有些嘶哑。 怎么又扯到这个事情上了?她不知道该以何表情面对了,脸埋在他的肩窝,闷声不答话。 “好不好?”没听到她的回答,他轻轻晃了晃她。 “我们都这样了,你还不打算给我个名分?”他凑到她的耳朵边,轻言细语,语气带着几分幽怨。 名分?!赵大人这是说的哪门子话?苏惟眇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 “你还笑?”他瞪她一眼。 结果听了这话的苏惟眇笑得更大声了。 “已经是男朋友了,你还想要什么名分?”苏惟眇咬了咬嘴唇,歪着头问道。 他自然看到了她眼里的戏谑,可是他才不满足做什么男朋友,他要的是成为她的丈夫,走在外面人家都称呼她为“赵夫人”。 看他气鼓鼓的模样,苏惟眇觉得很是有趣,她就爱看他这个小表情,这是她独享的,外人没有机会瞧见。 她满脸的趣味,偏他多年所受教育令他开不了口,他扑上去,故作凶狠的吻住她,重重的,攻城略地。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有点儿长,他压制住她,在红唇上辗转不退。 “你明明……明明知道…..”他有些委屈,又有些凶狠。 她是了解他的,无论是他的抱负理想、为人处世,还是他的心思,可恨的是,她总喜欢捉弄他,对他的心思故作不知,然后还做出一副无知的模样。 - 这次教案很是凶险,身在莱阳的苏二夫人都听说了,她心中焦急得很,和苏二爷商量,决定无论怎样都要将苏惟眇接回莱阳苏家住,外面实在太凶险了。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闵城?”苏二夫人简直是一刻也不能等,捏着帕子,起身就要出门。 “你慢点,这么慌里慌张的做什么?”苏二爷慢吞吞的起身。 “你倒是快点啊!”苏二夫人觉得闵城那么危险,早一点接回女儿早一点安心。 苏家两老才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他们要去接的人,出现在了大门口。 “爹,娘,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着急忙慌的。”苏惟眇笑着问。 “伯父,伯母。”紧跟在苏惟眇身边的赵海潮,客气有礼。 叶侍卫带着几个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 女儿和前女婿同时出现,这是什么情况?苏家两老面面相觑。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 第 105 章 “我和你爹正准备去接……看你呢。”苏二夫人说到一半,在苏二爷的眼神示意下,改了话头。 “哦,不用了。我决定回来住一阵子。”苏惟眇笑道。 “那感情好,感情好!”苏二夫人笑呵呵的点头。 一行人转头,走近了兰院的宅院,步入花厅,宾主各自落座,李妈张罗着奉茶和糕点的事情。 “怎么舍得回来了?”苏二夫人心里高兴女儿回来,又忍不住有几分怨气。 之前她怎么劝她的啊,偏她脾气硬,就是不肯回来。 “娘,我想你和爹了,所以回来陪陪你们啊。”苏惟眇笑得没眼没鼻的,可开心了。 “回来就好。”苏二爷神情比苏二夫人平静许多,只是沉吟着点点头,手里仍旧转动着两颗核桃。 只是为何赵海潮会跟着一起来,苏家二老想了想,还是没能猜到缘由。 “不知海潮前来,有何事?”苏二爷问道。 “我送惟眇回来。”一直安安静静的赵海潮回答。其实他本次行程是想提亲了,可是他没能获得苏惟眇的首肯,即便他软磨硬泡,苏惟眇还是不肯点头,只说时机未到。 苏二爷心里门儿清:这是前女婿还没拿下女儿,不然今天就该是提亲了。也不知道前女婿的病治得怎么样了。 赵海潮其实不愿意苏惟眇回莱阳住的,可是又不能说服她成亲或者搬到赵府住。 苏二夫人则打量女儿,然后又瞄了两眼前女婿,撇开眼睛没有说话。 嘴上说着送苏惟眇回来的赵海潮,一直坐着,半分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苏二爷叫上赵海潮去了书房聊天。 苏二夫人则抓着苏惟眇的手,先是诉了之前她经历的事情,他们作父母的是如何担心的,又仔仔细细问了当时的情景,苏惟眇尽量捡些轻松的说,差不多就是一笔带过的意思。 “你又是这般,轻描淡写,是不是觉得说了,我这个作娘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苏二夫人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娘……我真的,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掉。”苏惟眇摊摊手,尽量说得语气轻松,可是半点也没减少苏二夫人的担心。 凭心而论,苏二爷虽然脾气有些暴躁,苏二夫人容易担惊受怕,动不动就爱抹眼泪。 可他们对她这个女儿还是好的,在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不仅容许女儿和离,还允许她做生意。 他们对她多有宽容,自己则承担了许多外面的压力,闲言碎语、恶语中伤、明嘲暗讽,他们也谈及过,可她几乎是完全不管,只依照自己一惯的性子来做事。 其实,如果没有他们的包容,很多事情她是做不了的,就算有一身力气,怕也只能暂时出去在外面乔装打扮做苦力过活。 而反观她,每每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几乎是全然不顾旁人的感受,偏她嘴皮子利索,总能诡辩成一幅自己有道理的样子,殊不知,若对方是个不愿意听她诡辩的人,也是枉然。 “如今回来了,就好好在家里住着,不要总是跑出去,外面多危险啊!”苏二夫人抹了眼泪,仍旧絮絮叨叨说道。 “我知道了。”苏惟眇笑着点头。 诶?正要准备长篇大论说服女儿的苏二夫人,愣住了,这是很罕见的场面啊,以往苏惟眇总是能找出许多理由来反驳自己的。 “娘,我知道了。”苏惟眇再次道。 “哎……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娘不会害你的。”苏二夫人连连点头。 “小姐回来了就好,夫人你就别哭了,伤眼睛。”李妈在一旁宽慰劝道。 - 兰院自是又留下赵海潮用餐,苏家二老自然对赵海潮感谢一番,不论苏二夫人怎么说,人家救了苏惟眇是事实。直至再不离开就要留宿时,赵海潮终于起身告辞,苏惟眇起身相送。 “最近可能有些难听的话传出来,你不要听,就算不小心听到了,也不要难过。”赵海潮殷殷叮嘱,语气温柔。 “我知道了。”苏惟眇步子随性,神态轻松。 他见她回来后,整个人放松了,在外面的张牙舞爪、尖锐冷漠都悉数收起来了,眉宇间多了一些平和。 这很好,不好的是,马上就要分别了,她半点不舍都没有。 见他直愣愣的盯着她看,苏惟眇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赵海潮但笑不语,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又吃我豆腐。”苏惟眇往后让开,拨开他的手。 谁知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握住了。 “怎么?很舍不得我?”她没有挣扎,白净的脸上倒是浮现出笑意。 她纤细白净的手指,在他的手掌心胡乱划动,双眼眨动,仿若星辰在闪耀。 “舍不得。”赵海潮抓住在他手掌心作乱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 自从苏惟眇回到莱阳苏家,确实引起了一些风言风语。 宅在屋里没有出门的苏惟眇,倒是不知道这个事情。 她每天去梅院逗弄小星星,和江瑜谈天谈地,生意生活啥都能聊。 这天她去找苏二夫人,却听到屋里苏二爷和苏二夫人正在说话。 “这些人,嘴巴怎么这么碎啊?”是苏二夫人的声音。 “那些人的话,听一听也就算了。”苏二爷道。 “我的女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哪里轮得到他们来说三道四?”苏二夫人还是愤愤不平。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说,你这些天就少出门,不就听不到了。”苏二爷继续转着手里的核桃。 “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咱们有没有吃她家的米……”苏二夫人恨声道。 “你呀,就不要想这些了。”苏二爷也很无奈,他出门也遇到几个老熟人问起儿女之事。 苏惟眇矗在门口听了会儿墙角,就轻手轻脚的走了。 流言蜚语终究还是流传出来了,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闲话。 只是苏家父母一句话都没有在她面前透露过,与平时一般无二。 这让她心里生出了被人护着的暖洋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舒服,暖融融的,像是冬日的阳光照射在身上。 在那晚也是,从天而降的赵海潮,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现在每天看到小星星的胖嘟嘟的笑脸,江瑜为了苏家生意忙碌却充实的模样,都令她感到安心。 对,安心,一个人的心安了,才会有通体舒泰的安稳感觉。 这是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 她想,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又加深了。 而她并不想斩断这些联系。 她决定了,要继续跟着江瑜,一起挣钱。 - 赵海潮来苏家的次数倒是变多了。 这天赵海潮来的时候,苏惟眇又在梅院逗弄小星星,他就寻了过来。 他看到苏惟眇正抱着小星星在走廊走动,嘴里念念有词。 她神情温柔,动作温和,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光辉。 赵海潮看得眼睛都直了,他站住没动,咬了咬舌尖,心里却有了其他念头。 “诶,你来啦?”抱着小星星的苏惟眇看到了他。 他抬脚朝她走过来,“这就是小星星?” “是的啊,是咱们的小可爱小星星,小星星给这位叔叔笑一笑?”苏惟眇抱着小星星摇晃,笑着逗弄她。 小星星盯着陌生的叔叔看,张着嘴笑了,留下了口水。 苏惟眇看他的神情——想要抱孩子又退却的纠结表情,露出一个笑:“你要抱一抱小星星吗?” “我……可以吗?”赵海潮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些迟疑。 “当然可以,”苏惟眇点头,“不过你会抱孩子吗?” 赵海潮一想,自己还真不会抱孩子,因为从未抱过,他比划了一下姿势,抿着嘴,发现自己确实不会。 “你双手像这样举着……这样……看我的手势。”苏惟眇教他。 两人在走廊里,苏惟眇手把手教赵海潮怎么抱孩子,他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你不要这么僵硬嘛,放松一点儿。”苏惟眇拨弄他的手臂。 好容易赵海潮才学会了正确抱孩子的姿势,幸好小星星很乖,被陌生人抱着,也没有哭闹。 “你可以慢慢走动,对……对,就这样呢,走几步。”苏惟眇满面笑容。 赵海潮学的很用心,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抱着自己的孩子。 可惜他抱了一会儿,小星星就哭了,他手忙脚乱,“眇眇,小星星哭了。” “哎哟,我们小星星该吃奶了。”苏惟眇从他手里接过小星星,转头交给了从屋里出来的奶娘手里。 “你学得很快嘛,再多练练就好了。”苏惟眇转头对赵海潮说。 赵海潮点点头,确实,以免之后手生。 - 机器织布局好容易建立起来,现在又被毁,江瑜心里一直想着重建机器织布局的事情。 自从机器织布局被毁后,官府对于是否重建的问题,一直没有正面的回复,而且赵海潮还因此被免职,于是大家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赵大人,重建机器织布局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些天赵海潮来苏家的次数多了,江瑜逮着了机会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说实话,机会很大。”赵海潮道。 “真的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是现在的布政使大人负责?还是说赵大人要复起了?”江瑜有些激动。 “重建之事还要些时日。”赵海潮明确回答。 “只要能重建机器织布局,就是很好的事,这次我还要入股机器织布局。”江瑜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看机器采购了?”苏惟眇兴致勃勃的问。 ※※※※※※※※※※※※※※※※※※※※ 看文的小仙女们,晚安! 第 106 章 闵城的官场风起云涌,自从巡抚赵海潮被罢免,一干被免职问责的道员知府知县也不在少数,现任布政使也被免了顶戴,罪名是办事不力。 是以机器织布局重建一事,确实无人敢在此时提及。 一时之间,省内官场人人自危,生怕受到波及。 “大人,咱们此时就坐以待毙?”杨先生忧心忡忡问道。 这些时日,城里风起云涌,波浪不小,他随赵海潮远赴京城,满以为赵大人找了京城的靠山,回来后不久就会官复原职,谁知道回来了一些时日,一点动静都没有。 “静待时机。”赵海潮望着挂在书房里的那副字,沉吟道。 杨先生闻言,轻轻叹气。 “不知大人有什么计划?”他还是不肯甘心就这么啥事也不做。 “过些日子你自然就知道了。”赵海潮不肯直言。 杨先生应一声,又问:“不知大人何时去苏家提亲?” 府中有白管家操心赵大人的婚事,现在就连杨先生都问起了。 说起这个,赵海潮有些头疼,主要是苏惟眇现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不好再三逼迫。 “大人与苏二爷好好谈谈,相信他会同意的。”杨先生建议,赵大人明明很看重夫人,偏偏不去提亲,让一干旁人都着急了。 “此事我心中有数。”赵海潮只能说。 杨先生点点头,告退了。 - 陈家也因机器织布局被毁而颇有损失,陈茂则心里又急又气,可是又没有办法。 他去找宋铭谦说此事,宋铭谦却说:“我当初可是叫你退股的,谁曾想你退都退了,最后又眼红银子,重新入股了?” 陈茂则面对宋铭谦的嘲讽,呐呐不语,几欲张嘴,最终还是作罢。 这回陈茂则是更加相信宋铭谦背后的靠山,是如何权势滔天了,这加重了他想要和宋铭谦合作的愿望。 宋铭谦一句关于合作的话都没有,陈茂则心有不甘的走了。 “这次怎么没提合作的事情?”看着陈茂则远走的背影,郑骁抱臂走到宋铭谦身旁,他觉得这次提的话,陈茂则准要答应。 “还没到时机。”宋铭谦神情冷淡,刚才的和风细雨早已烟消云散。 “陈茂则是个人精,保不准会看透其中缘故。”郑骁道。 “看透又如何?他陈家需要进一步壮大,就必须和人合作。陈苏两家素来是竞争对手,又夹杂着恩怨,所以陈家断无和苏家合作的可能。”宋铭谦轻轻笑道。 郑骁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 机器织布局被毁,苏陈两家皆有损失,唯独古家大赚了一笔,他们原本积压在仓库的土布销售一空。 这令古老爷笑得合不拢嘴,逢人都笑呵呵的。 多亏女婿聪明有脑子,不然他恐怕还要抓破头皮想着如何将那些土布卖出去。 古宁这些天特别忙碌,在机器织布局重建之前,当地的洋布需求并不会随之消失,她忙着联系远在申城的洋商,购进大批洋布,以此来抢占市场。 “古宁啊,你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也别冷落了姑爷啊。”古老爷笑眯眯的劝道。 在他看来,生意远远不及女儿的幸福重要,并不是说生意就不重要了,古宁这些天在忙什么,他是完全清楚的,把利润一算,心里乐开了的花。 “知道了。”古宁抬头一笑,她这个爹,生意进项多了,开心得不得了,偏还叫她不要这么忙,要不是她忙进忙出,哪里有这么多收入? 古老爷神情愉悦的哼起了小曲儿,连带着对古筝都放松了一些。 - 古家的动作并没能瞒过苏家。 江瑜早就在让人着手办理此事,只是这大宗的生意,没个重要人物亲去商谈,终归怕出岔子。 这天苏家各院的人齐聚主屋,谈事情。 刚回苏家的苏惟眇也参加了会议,这一年来她在做生意上的头脑和本事已经得到了苏家长辈的一些认可,是以才有这个机会进主屋议事。 要知道苏家自从开设主屋会议,至江瑜入内议事,期间从无女子入主屋议事的先例。 这下好,苏家的儿媳妇进主屋议事,还当了苏家的大当家,苏家的女儿也有本事进主屋议事了。 江瑜将这些天的事情以及对苏家产生的影响大致讲了一遍,听得众人都是神情凝重。 机器织布局被毁,对于苏家的沉重打击,众人早前就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个数目统计出来后,心理还是相当不好受。 “古家现在已经在准备从申城购进洋布,想先一步抢占市场。目前看机器织布局重建几率不明,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也去购进洋布进行销售,一旦机器织布局重建,咱们再自产自销洋布,两位叔叔以为如何?”江瑜笑问。 “古家去采买洋布了?这事可信吗?”苏二爷问道。 “消息确切,是申城那边传回的消息,也在闵城得到了佐证。”江瑜点头。 苏四爷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经过江瑜的苦劝,苏二爷同意先从申城购进洋布售卖,但这么大笔生意,谁去申城办? 江瑜肯定不行,小星星还小,又离不开她,且不可能带着孩子长途跋涉。 苏二爷一把老骨头,在莱阳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苏四爷就更不必说了。 “我可以去。”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没开腔的苏惟眇,举起了手,望着她爹。 “绝对不行!”苏二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苏惟眇脸一垮,看一眼江瑜,江瑜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虽然她心里觉得苏惟眇去是可行的,她有脑子,有能力,还有见识,最重要的,她绝对可行。可是她太年轻了,又是一个富家千金,光凭这两点,就很难说服苏二爷同意。 “爹,我真的可以去!”苏惟眇再次毛遂自荐。 “我说了不行!这个人选,咱们再看看,”苏二爷起身,先对江瑜说,又转头看苏惟眇,“你别想给我打歪主意!现在给我回去!” 这次主屋议事整体顺利,如果不算最后苏二爷咆哮而去的话。 - 苏二爷回到兰院,心里的气都没消,而且还越想越气。 这个苏惟眇简直太气人了,她就不能不要这么惊世骇俗吗?现在已经回苏家了,难道还要抛头露面继续做生意? 他苏宗庭的女儿,绝对不能一直抛头露面。 于是晚一点回兰院的苏惟眇,又被苏二爷叫到跟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说说看,苏惟眇!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在闵城做生意也就算了,你还想跑到申城做生意?你腿倒是长啊!” “就经营了几家铺子,还算不错,你就尾巴翘上天了?翅膀硬了?” “我给你请先生叫你读书识字明事理,不是要把你教成生意人!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找门好亲事!” “你真是要气死我啊?好容易回来消停了几天,又开始蹦跶了?” “你脾气火爆,直言直语,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玩转点,在外面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结果你呢?得罪了人,差点酿成大祸!” “你是不是以为生意做得好,就不认我是你爹了?我告诉你,没门儿!” 苏二爷咆哮着将苏惟眇痛骂了好一阵,兰院的丫鬟小厮都绕着走路,不愿意去听苏二爷的咆哮声。 “哎哟,小姐这才回来几天啊,就又被骂成这样了?”一个丫鬟叹气道。 “哎,也就刚回来那会儿疼爱得很,没几天就现出原形啦!”另一个丫鬟嗤笑道。 “小姐也真是脾气好,一个字都没还嘴。” “是啊,小姐脾气比以前好多啦,以前她还敢骂三夫人呢。” - 苏惟眇垂头丧气回到卧房,把自己给摔进床上。 哎呦喂!还不如就住在闵城不回来了。 回来就时不时得挨一顿骂,她也太惨了吧! 呜呜呜,她要离家出走! 她也就是在心里哼哼唧唧,连打一拳床铺都是不敢的,万一给砸出一窟窿,她晚上就没地儿睡觉了。 “小姐,你别气啦!”知春端着托盘进来了,“有你喜欢的凤梨酥,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不想吃。”苏惟眇兴致缺缺。 “老爷也只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嘛,我听李妈说,上次那事也把老爷夫人吓的不轻呢。”知春把托盘放在圆桌上,端起装着糕点的瓷碟子,走到苏惟眇跟前。 “哎!老爷子骂人太凶了!”苏惟眇叹气,她听得耳朵痛,现在脑仁里都还突突的。 照这么发展下去,她还不得有天被压抑出心理疾病啊? 想想还是在赵府那段日子好过,耳朵边特别清净,一点儿噪音都没有。府中除了赵海潮,就数她最大,没人敢给她甩脸色看。 哎,头痛啊! “小姐,要吃凤梨酥吗?”知春劝道,“吃一块呗。” 苏惟眇摇头,知春看出她现在在是真没心情吃,方才将瓷碟子放回圆桌。 “小姐,你想搬回闵城了?”知春轻声问道。 “知我者,知春也。”苏惟眇望着床顶的蚊帐花纹。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安! 第 107 章 没等苏惟眇离开莱阳,赵海潮就又来到了苏家。 那时苏惟眇刚刚午睡起来,正是精神通透的时刻,她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的软塌上,就着阳光,安静的看了起来。 赵海潮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幅美人夏日读书图。 “在看什么书?”赵海潮脚步轻轻的走过去,突然发问。 “喂喂喂……你怎么又来啦?”苏惟眇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都丢了出去,被赵海潮轻松接住了。 “来看你,有空出去走走吗?”他把书捏在手中,凝视着她,笑着问。 那是怎样一种笑容呢?期待、温柔,又带有几分羞涩,总之,苏惟眇觉得是一种不该出现在赵海潮脸上的笑。 毕竟他从来是个冷漠而不苟言笑的人。 换成另一种话来说,那是他的人设。 对于赵大人的崩人设,苏惟眇第一时间都会生出一种颇为意外的感觉。 “好啊。”苏惟眇点头,她刚才观看了外面的天气,还是适合出去遛弯的。 - 看着苏惟眇随赵海潮出门去了,苏二夫人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 苏二爷手里转着核桃,喝了一大口茶水,看了他夫人一眼,她心中的忧虑,他何尝不知? “莫要焦愁,你女儿又不傻。”苏二爷说起来,忍不住露出几分笑。 他女儿现在和女婿的相处模式,倒是比最开始那会儿好。 开初吧,他女儿太贤惠了,处处以女婿为先,更谈不上交心了,现在他女儿几乎将前女婿吃得死死的,偏身为朝廷大员的前女婿,不仅没有厌烦,还对她处处照顾。 原先他还多少有些担心女儿同女婿说不上什么话,只能在内宅中帮衬庶务。 现在么,他有些同情前女婿了。当然这些都是撇开外面的闲言碎语。 “她是不傻,就是太不傻了,凡事都不知道退让,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苏二夫人手里捏着帕子。 “那不然怎么办?”苏二爷问。 “你这个做爹的,倒是一点都不为女儿担心啊。”苏二夫人有些着急。 “担心也没有用。我出去了,还要见几个客商。”苏二爷说着起身往外走了。 “你你……”苏二夫人没想到自己还正说着呢,苏二爷竟然就这么走了,站起来指着他的背影,半天也只有将余下的话咽下了。 “夫人,莫担心。我看小姐聪明着,福气还在后头呢。”李妈劝道。 - 满眼碧绿,青翠欲滴,鸟儿叽叽喳喳在树林里飞来飞去。 “驾!”随着一声高喝,一匹黑马从树林中穿过。 一匹枣红马紧跟着,追了上去。 穿过树林,就是一片长满荷叶的湖泊,此时湖水都被掩藏在田田碧叶和朵朵荷花下,风送来阵阵扑鼻的清香。 “啊!跑了一圈,好舒服啊!”骑在枣红马背上的人,带着白色的遮阳纱帽,在湖边跑了一截,就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放眼张望着一望无际的荷塘,大声喊道。 “在屋里这些天,快闷坏了吧?”黑马背上的人正是赵海潮,阳光下,他眯着眼睛,笑问。 “这不明摆着嘛。”大喊大叫的正是苏惟眇。 “听说你又被骂啦?”赵海潮竭力掩饰自己的笑意。 “看我笑话,对吧?”苏惟眇刁了他一眼,“有意思吗?” “要我去帮你说项吗?”赵海潮抿着嘴摇头,然后又问。 “你愿意去?”苏惟眇不太相信,心想指不定赵海潮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自然愿意为你分忧。”赵海潮点头。 苏惟眇偏头,仔细打量他的神态表情,觉得他未必愿意帮自己说动父亲,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他会让自己去申城? 马儿沿着湖畔慢慢走着,时不时低头啃地上的青草。 “在想什么?”赵海潮见她半天不言语,不由问道。 “我觉得你这次应该不会愿意帮我。”苏惟眇摇头。 “任何时候,我都会愿意帮你。”赵海潮凝望着她。 “这可是你说的啊。”苏惟眇笑。 诚如他所说,他任何时候都会愿意帮她,就算她看着不怎么相信。 - 一只小舟穿梭在田田的荷叶之间,掀起一波一波碧绿的浪花。 小舟一头放了一些刚采摘下来的莲叶、莲蓬和莲花,红绿相映衬,清新的香味萦绕,格外沁人心脾。 “这个莲子真甜。”苏惟眇坐在船里,伸手即可采摘莲蓬,她剥开一只莲蓬,剥了莲子,丢一颗进嘴里,连连感叹。 “你怎么知道这个湖泊啊?”她都不知道呢。 “碰巧知道的。”赵海潮与她面对面坐着,隔了一段距离,他动作熟练的摇着桨。 “莲子,吃吗?”她剥了一颗白嫩嫩的莲子,倾身送到他的面前。 赵海潮盯着近在咫尺的白皙手掌,眼神沉了沉。 苏惟眇喂他吃了一颗莲子后,就不肯再剥了,扒着船舷玩水。 “小心点,坐稳。”赵海潮看她一会儿伸手玩左边的水,一会儿又伸手摘右边的荷花,不放心的不时叮嘱。 他为什么要选这个游玩项目啊?下次不能再选这么危险的了。 “你怎么还会划船啊?还这么娴熟。”苏惟眇比划他划船的样子。 “小时候,家乡有很多纵横交错的河流。”他的语气平淡,完全没有那种人回忆往事时的沉溺感觉,甚至看不出他对故乡有几分挂念。 “所以你很小就学会了划船?”她把荷花放进水里,拨弄着湖水。 “是。”他回答。 噫!这个回答,怎么着也太过简短了吧。 “你的家乡在哪里啊?”苏惟眇问,书中对于赵海潮的家世背景没有介绍,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也没听人说起过。 他说了一个地名。 “那你怎么来这里做官了?”去家乡做官或者家乡附近嘛,在哪里做官不是做呢,离家近是一个很优越的条件啊。 “我外祖家在这边。”赵海潮说起这个,神情终于不似之前那么沉闷了。 “那你母亲是远嫁诶。”苏惟眇感叹,现代社会交通这么发达,隔了几千公里都算远嫁,何况是在交通状况不佳的这个时期? 在古时候的远嫁,基本等同于老死不相见了。 “是。”赵海潮点头,垂下的眼睛有些红。 “那你母亲在家乡吗?”苏惟眇只能猜了,反正当初赵海潮和苏惟眇的婚礼的情况,她什么也不知道,而且苏家父母也没有提过赵家父母。 “不,她已经去世了很久了。”赵海潮有些恍惚,他许久没有回忆起母亲了,直到近来,却时常梦见她。 苏惟眇没再说话,安慰之词说不出口,有人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则人生只剩下归途。” “子欲养而亲不待”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你能说说你记忆中的母亲吗?”她轻声问,非是要刨人家的底细,而是忍不住想要了解他的过往。 “我母亲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很受我外祖父母的宠爱,后来她遇到了我父亲,毅然远嫁,再后来生下我,没过几年就过世了。后来我被带回外祖家,在外祖家长到十几岁,才回到家乡。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说话轻轻柔柔的……” 听赵海潮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苏惟眇的眼前浮现出故事脉络,一个身世波折坎坷,却仍然倔强的长大。年少时不知又几多心酸落泪的时刻。 “你什么时候到你外祖家的?”她问。她心中陡然电光火石,不会他父亲也去世了吧? “母亲去世不过几年,父亲也就跟着去了。我外祖很强硬,硬是带走了我。” “你外祖定然对你很好,他把你教养得很好。”她露出一个笑。 “对,我外祖待我很好,不仅让我上学,还请师傅教我武艺,更教我做人的道理。”说起这,他心情松快了不少。 后来的事情,可以猜想,他外祖年事已高,撒手人寰,又留下他一个人。 “你恨过命运吗?”虽然她都说不清命运是什么。 “恨过,但是毫无用处。”他语气嘲弄。 赵海潮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像这样对着一个人,把往事一一说过,把内心受过的伤痛都抖出来,过一过人的眼,也在日光下晒一晒。 “你还有我呢。”不知何时,苏惟眇已经坐在了他的近旁。 风吹过,莲叶婀娜摇曳,莲花颤颤巍巍,清甜的香味一直环绕在侧。 第 108 章 莲叶在风中摇摆出层层叠叠的波浪,‘哗啦啦’的响成一片。 吹得人一身都沾染了清香的莲叶香味。 “你被免职,心里还难受吗?”苏惟眇咬了咬下嘴唇,手里掐着一片莲叶。 “现在不难受了。”赵海潮露出一个淡淡的轻松的笑,凝望着她的眼睛。 “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苏惟眇笃定的说。 “你相信我会复职?”赵海潮问,她从未对他说过这话。 “当然相信,你不仅会复职,还会走得更远。”苏惟眇重重点头,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同对方做了交易。 朝堂之中,派系固然重要,可派系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倒戈相向,随时都能发生。 “为什么相信我?”赵海潮有些意外,这样笃定的话,从没有人对他说过。 他们说什么呢?不要消沉?保重?大抵如此吧。 “这还需要原因吗?”书里就是这么写的啊,就算他暂时遇到了困难,凭借他自身的能力,复职是早晚的事情。 她知道,他绝对不甘于此,就这么被保守派拉下马,然后把余生过成碌碌无为的庸常模样。 面对她亮晶晶的眼眸,他凝视片刻,就移开了视线,她的目光里,对他全然的信任,令他有些赫然。 苏惟眇以为他心中仍有块垒,又说:“你一心为民,修筑堤坝、治理水患、安置灾民,你筹建机器织布局,为了发展属地的商业,你在偏远地区修建考场,方便学子们就近考试。哪一件拎出来,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而且,我相信你会复起,不只是因为这些。” “你是赵海潮啊,你一定会实现你的理想的。” 苏惟眇说完,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感觉自己像个高喊口号的骗子呢? 于是她转头,做出一副专心剥莲蓬的样子。 “我会努力做到的。”赵海潮说,只是恐怕和她心目中那个高大上的人有些不同。 “加油!”苏惟眇挥了挥拳头,笑得眉眼弯弯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希望她不会对他太失望。他不是那个完美的人。赵海潮露出一个笑。 “那你还要重建机器织布局吗?”苏惟眇瞧他心情不错,就问道。 “你希望重建吗?”他问。 “当然希望,先进的生产力才是国家民族发展的内在动力。”苏惟眇点头。 “会有那一天的,我们一起努力。”赵海潮点头道。 “好啊!我要努力挣更多的钱!”苏惟眇握紧了拳头,一副充满了信心的模样。 - 风一阵阵吹来,摇动着一柄柄的荷叶,送来一缕缕沁人心脾的清香。 太阳渐渐西斜,轮廓逐渐清晰,累累浮云堆叠在太阳周围,被染成红的、紫的、橙的、黄的、金的,成了此刻天地间最为绚丽的一道风景。 青青的草地上,铺着一块毯子,毯子上摆放着一只竹色茶盘,里面有两只茶杯和一只茶壶,几碟糕点和卤菜,糕点和卤菜都所剩无几,毯子一角放了两只硕大的莲叶,里面包着莲蓬和莲花,还沾着水珠,新鲜极了。 “这卤鸡翅是哪里买的啊?味道不错。”苏惟眇盘腿坐着,手里捏着一只卤鸡翅,吃得津津有味。 “和你的手艺相比,如何?”赵海潮也是同样的姿势,坐在一旁,手里正在剥莲蓬,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甚于我,这是老卤水才能卤出来的味道啊,那种沉淀的厚重感,嗯!香!”说到吃,苏惟眇自觉可以滔滔不绝,讲个三天三夜都不用歇嘴的。 “你喜欢就好。”赵海潮将剥了莲子放进一只白瓷碟子里。 “你不吃吗?”苏惟眇吃完一个鸡翅,舔了舔嘴巴,看这碟子里还剩三个翅膀,有些意动,他要是不吃,就全都是她的了。 “当然要吃。”赵海潮丢下空空的莲蓬,拍了拍手,拿过茶盘里的毛巾擦了擦手,伸手拿了一只鸡翅,咬了一口。 他自然知道她爱吃这些,不然也不会准备,只是他觉得凡事‘过犹不及’,所以不愿她吃太多。 噫!我又不会跟你抢。苏惟眇见状摇摇头,捡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她是不抢,只是吃了一块糕点后,又将手伸到了装鸡翅的碟子里。 结果鸡翅自己跑到她的手中了,诶?转头看去,就对上赵海潮带笑的眼睛。 “只许吃这一个了,吃多了对肠胃不好。”他说着将剩下的鸡翅拿了起来,然后送进了自己的嘴巴。 “成,你说的有理。”她不咸不淡的说,慢条斯理的咬鸡翅。 远远望去,田田荷叶翻滚着碧绿的波浪,红莲在其中起伏不定,红裳翠盖,如点缀其中的点点丹霞。 “今天的活动安排很不错嘛。”苏惟眇只觉得神清气爽,她宅在屋里多日,能出来游览一番,心情舒畅,别有一番心境。 “你喜欢吗?”他问。 “喜欢。”她点头。 “能得你喜欢,就再好不过了。”赵海潮说。 从前他觉得有些事不用说出来,对方应该可以感受得到。直到后来,他才明白,有些事有些话就是要讲出来,不然别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 “吃莲子。”他将装莲子的白瓷碟子,放到她的近前。 “不是不让我吃吗?”苏惟眇嘟着嘴巴,做鬼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卤味料重,少吃点。莲子清热解毒,可以再吃点。”赵海潮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愧是读书多年的书生啊,要讲起道理来,也是罕逢敌手的。 亏得她以前还觉得他话少呢,果真是认知不清醒嘛。 - 暮色降临,一弯弯弯的月亮从东方升起,斜斜的挂在黑色的天空中。 他们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间,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一束一束烟花冲上天空,绽放出璀璨的花朵,照亮了夜空。 “哇!有人放烟花!”苏惟眇兴奋的指着夜空,“真的好漂亮啊!” 美丽的烟花一朵又一朵地在夜空中绽放,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赵海潮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靥,觉得心中很是满足。 他爱极了这感受,爱极了此情此景。 “你愿意嫁给我吗?”在灿烂的烟花下,他握着她的手,掏出了一枚戒指。 ※※※※※※※※※※※※※※※※※※※※ 晚安,看文的小可爱们。这两天的有些短小,后面争取补上。 第 109 章 看着在她面前单膝着地跪了下来的赵海潮,苏惟眇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然后伸手捂住了,眼睛瞪得滴溜圆。 赵大人竟然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这是个什么魔幻场景啊? 他在哪里学的这套啊?苏惟眇惊吓之余,心里还是有些喜悦。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求婚呢。 赵海潮见她呆愣原地的模样,又重复问了一遍,他神情几分喜悦、几分忐忑、几分紧张。 “我……你……我考虑考虑。”过了半晌,她讷讷的说,声音低了几度。 “你要考虑多久?”赵海潮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至少三天吧。”苏惟眇有些不确定。 “三个时辰。”赵海潮讨价还价。 苏惟眇摇头不答。 “一天,好不好?”赵海潮觉得三天时间太长了。 “你以为是菜市场啊?”苏惟眇弯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 莱阳苏家梅院。 “听说赵大人来提亲啦?”江瑜笑得合不拢嘴。 可能整个苏家的人都知道了吧。苏惟眇面有难色,完了,又成为话题的中心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来看小姑子的江大嫂,手里抱着小星星,笑得可开心了。 这段时间,关于苏惟眇的事情,城里说什么的都有,江大嫂也听了不少。 不过她觉得惟眇和赵大人很般配,两人郎情妾意,复合是早晚的事情。 “那你是同意了?”江瑜又问,她觉得么,惟眇就是嘴巴太硬,其实心里是有赵大人的,可偏偏为着当初的事情,不肯松口。 被两个人炯炯有神的眼睛近距离盯着,苏惟眇表示压力有点大,抿着嘴巴,点点头。 “这就对了,大妹子,女人还是要成亲的好,何况还是人品好相貌好的郎君呢?”江大嫂乐呵呵的说。 “就是啊,你们彼此属意,何苦还要分开?”江瑜说,心中有些伤感,有些人只能怀念了。 苏惟眇也只有笑着应了。 - 其实当初苏惟眇不太愿意同意的,在赵海潮来提亲的时候,她还觉得可以先定亲,成亲的事往后挪一挪。 可是苏二爷不同意,现在已经到处都是风言风语了,苏家的脸面所剩无几。 要是苏惟眇再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赵海潮一起去了外地,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苏惟眇多番思虑,同意亲事,但是婚期要往后延迟。 去申城迫在眉睫,来不及再等办了婚礼再出发。 苏二爷之所以同意苏惟眇去申城,就是因为赵海潮会一同前去,否则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苏二夫人先是不同意,后来经过苏二爷做思想工作,算是勉强同意了。 - 天气晴朗,白云朵朵,偶有微风拂过。 闵城的码头上,人来人往,拥挤又热闹。 “惟眇,一路顺风。”江瑜已经叮嘱了很多事情,甚至有些事还写在了纸上,到码头送别时,千言万语就汇成这一句话了。 “嫂子,你们在家好好的,有事呢多问问陈长青。”苏惟眇笑着点头。 “知道啦。”江瑜颔首。 “知春,要照顾好小姐啊。”苏二夫人还在叮嘱知春。 “放心,夫人,我一定将小姐照顾得妥妥当当的。”知春拍着胸脯保证。 “出门在外,一切小心。惟眇,就拜托给你了。”苏二爷对着赵海潮说。 “岳父放心,我定会照顾好夫人的。”赵海潮说着看向正在和苏二夫人话别的苏惟眇。 “在外面,不要使性子,记住了吗?”苏二夫人还是很不放心,女儿从长这么大,很少会离开过她这么久。 船终于要开动了,赵海潮握着苏惟眇的手,登上了扬帆的船只,仆从携包抬箱跟随。 她穿一身香芋色衣衫,发髻梳得整齐漂亮,簪着一支珠钗,脚边放着一只小皮箱,站在那里,冲他笑。 梦里的场景近在眼前,赵海潮望着她,握着她的手,微笑着。 这一次不是梦境,她真切的站在他的面前,他们一同远行,而不是如同梦里那般——她要离开,他守在原地。 苏惟眇一直在朝岸边的人挥手,面带笑容,觉察到他的注视,便转眼瞧他。 “瞧我做什么?”她挑了挑眉毛,问道。 “我曾经梦到过这个场景。”赵海潮回答。 “哦?”她有些诧异,“和今天的场景一模一样?” “在梦里,你也穿着这身衣裳,笑着同我道别。我说什么,你好像都听不见,只是冲我笑。”现在回忆起那时的梦境,历历在目,恍然在昨日。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语气清清淡淡,如江面上升起的雾霭。 “那我最后走了吗?”她出现在别人的梦里,她有些好奇自己在别人梦里都是怎样的。 “不知道,后来我就醒了,只觉得心里很难过。”那种难过他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府中上下的人,都知道赵大人自从和离后,就茶饭不思,心情时好时坏,大家都绷紧了皮,生怕做错事,惹得东家厌烦。 “原来我还在你的梦里出现过啊?你梦到我的次数多吗?还是只有这一次?”苏惟眇倒不觉得伤心,兴致勃勃的问。 “你梦到过我吗?”他问。 苏惟眇摇头,她时常做梦,但很少梦到熟悉的人。他果真有几分失望。 “梦不梦到有什么要紧?你现在不是在我身边吗?”她摇了摇他的手臂,笑得轻松自在。 甲板上站了许多人,靠着栏杆,挥手和岸上的人道别。 “和他们挥挥手!”苏惟眇抓住他的手,举起来挥了挥。 船渐行渐远,岸上的人的面容渐渐模糊,身形越来越小。 站在甲板上的苏惟眇,此时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闵城的地界。 她心里有些激动、兴奋、不舍得,总之情绪混杂。随着船的移动,她心里又升起了不安的漂浮感。 直到赵海潮进到她的舱房,他神色镇定,看见她,眼里浮现笑容,她心里不知为何,霎时安静了下来。 “现在好一点吗?”赵海潮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关切的问。 苏惟眇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靠着枕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微微点头。 她绝对没想到自己会晕船,并且晕得这么厉害,眩晕感袭来时,他们的船开出去还不足二里地。 她的头晕沉沉的,手忙脚乱的去吐了一通,再被河风一吹,就开始头痛起来,于是被赵海潮扶着回了舱房。 回了舱房,她又吐了几次,直至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吐得直冒酸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躺在干涸水坑里的鱼摆摆,丝毫不能动弹。 “我给你找了几只橘子,你闻一闻这个橘子皮的味儿,看会不会舒服一点儿。”赵海潮亲手剥了一只橘子,将橘子皮放到她的鼻端。 苏惟眇想要伸手接过橘子皮,可手上没什么力气,还没举起来,就滑落了下去。 “我给你拿着。你要吃点橘子吗?”赵海潮说。 在得到苏惟眇的肯定后,赵海潮一只手剥橘子喂她吃,一只手捏着橘子皮在她的鼻子下。 她在吃了两瓣橘子后,就摇头不肯再吃了,又喝了半盏热水,才恢复了几分精神。 “我想听故事,你给我读话本吧。”她说。 ※※※※※※※※※※※※※※※※※※※※ 晚安,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110 章 知春和小五立在舱门外,听到从门缝里传出的读书声。 “哇!是大人在读书诶!”小五有些吃惊,待听清楚读的内容时,他忍不住捂住嘴巴笑了。 知春见他发笑,把耳朵凑过去,然后也忍不住笑了,但她竭力保持嘴巴紧紧闭着。 舱房里的赵海潮已经读完一段,满以为某人已经在催眠声中睡着了,岂料那人睁着一双大眼睛,反倒更精神了的模样。 “哎,那个语气不对。”苏惟眇语气弱弱的。 赵海潮瞪她,被逼着读《红楼梦》也就罢了,还要求声情并茂,他别别扭扭读完一段,还被吐槽语气不对。 “读书就是要沉浸其中啊,不然怎么叫读?我是说,你要是再饱含感情一点,就和电视台的男主播一样让人着迷了!”苏惟眇解释,殊不知她越解释越添乱,她要安慰的人并没有感受到。 “你睡不睡?”赵海潮将书合上,又将语气放轻柔了一些。 “现在又不想睡了。”苏惟眇眨巴着眼睛,露出几分巧笑。 赵海潮将书放在一旁的桌上,倾身过去,伸手探上她的额头,温度有些低。 感到额头上汗津津的苏惟眇,条件反射的想要往后退一点,谁知她已经抵着枕头了,无处可退,就任由赵海潮将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哎,不要摸她的脸,刚刚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有一些黏腻。 赵海潮神色未变,起身往舱门走去。 哦~走了。苏惟眇舒了一口气,又生出几分被丢下的不适感。 她一定是晕船太厉害,脑袋都不能正常运转了。她挠了挠头发,动了动脑袋,换了个姿势。 就是苏惟眇以为赵海龙拉开门出去了,却听到他的声音:“去打一盆水来。” “是,老爷!”小五麻溜应道,然后拉着知春一溜烟走了。 听到这个称呼的苏惟眇,被呛住了,咳嗽起来,她伸着脖子,都只能看见赵海潮的一个侧影,他立在门边,和门差不多高,然后他关上门,转身朝她走来,原本就不宽敞的舱房,因着他站着,显得有些逼仄。 赵海潮给咳得脸都红了的苏惟眇端来了一杯水,弯腰扶着她的脊背,她就着他的手,将杯子里的水喝了大半。 苏惟眇重新躺下,还是觉得头晕乎乎的,脸贴着枕头,很是萎靡不振。 “老天爷!这得坐多久的船啊?”她哀哀叫道。 “也就十几天吧。”赵海潮从未见过这般虚弱的苏惟眇,心里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她比较受罪。 “你坐下。”她朝他招招手,人高马大的,往眼前一站,把她的视线都给遮挡完了。 赵海潮依言坐下,一双沉静的黑眼睛,凝望着她。 “哎呀,你不要这样看我。”苏惟眇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这么明目张胆的注视,令她有些心慌意乱。 终于知道害羞了。赵海潮弯起嘴角。 “他们为什么叫你老爷?”这是苏惟眇比较感兴趣的,在她看来被称作“老爷”的,至少是她爹那个岁数的。 这将将三十岁的赵海潮,被称为“老爷”,她总是觉得有些违和。 “有什么不对?”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一点都不老啊。”苏惟眇觉得躺着有些憋闷,坐起来,准备将枕头的位置换一换。 “我不老吗?”赵海潮几乎是在她要坐起来的那一瞬间,就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拿枕头,直到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你觉得自己老吗?”苏惟眇反问,现在的社会审美如何,她不甚清楚,但是在现代社会,大家都是以“年轻不显老”为美的。 “‘老爷’只是一种称谓,我父母俱已不在人世,上面没有老爷,所以我自己就做‘老爷’了。”赵海潮笑着说。 “哦~是‘青天大老爷’的‘老爷’吗?”苏惟眇发挥想象力。 赵海潮笑起来,亏得此时此刻她的脑袋瓜想得出来。 说起年龄,赵海潮三十,苏惟眇才二十,与她相比,他确实要老上许多。 “你会讲笑话吗?”苏惟眇又问。 这时舱门被敲响了,知春在外面说:“水来了。” “进来。”赵海潮望向舱门道。 知春推开门,小五端着水盆进来了。知春关好舱门,正准备拧帕子给苏惟眇擦脸,就听赵海潮说:“你们都出去吧。” 小五和知春对视一眼,然后默默无声的退了出去。 “你干嘛打发走我的丫鬟啊?”苏惟眇不满地嘟起嘴。 她觉得脸和手都有汗,脖子更是黏腻得很,擦一擦再睡,会舒服很多。 赵海潮没说话,转身,拧起了帕子,然后仔细而轻柔地给她擦脸、擦脖子,最后还擦了手,才罢休,全程他一语不发。 方才咳嗽引起的红潮已经褪下脸颊,她的嘴唇都无甚血色,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又文弱。 “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陪你。”他揽着他的肩背,让她重新躺好,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你不走?”她捏着他的手指,轻声问。 “不走。”他回答。 “嗯,不许走。”她应一声,乖顺的闭上眼睛,手仍然与他十指相扣。 - 闵城某处宅邸。 “他们都出发去了申城?”宋铭谦又问。 “是的,我亲眼看到他们登上船,直至船开走。”郑骁点头,他一得到消息,老早就在码头上蹲点了。 这次赵海潮没有来同他道别,机器织布局被毁,他也摘不干净,眼下两人对于未来都是无话可说,谁都说服不了谁,此时此刻再回忆往事,就显得有些矫情和可笑了。 往日种种云烟,再提起,毫无意义。 郑骁一看宋铭谦的神情,就知他所料不错,宋铭谦还是放不下往日情谊。 “你以为你们还能重回同门师兄弟的欢乐时光吗?”郑骁的语气几分尖刻、几分讥讽、几分冷漠,清亮的眼睛里,是死水般沉寂的冰湖面。 “当然不能,你们不是一路人。你忘记了吗?你选了另一条路,如果说赵海潮走的是阳光道,那我们走的就是独木桥!” 他没说的是,在外人眼中,他们就是朝中权贵的走狗和打手,哪里能和朝廷的封疆大吏相比? “我不想一辈子受制于人。”宋铭谦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片雪落在窗棂上。 “你以为我想吗?”郑骁冷笑——像是冬天从荒原呼啸而过的寒风,尖利而冰冷。 “你不要忘了,你的大仇还未报。”郑骁又出言提醒,宋铭谦的秘密他都知道,同病相怜,走狗和打手总是同进同出。 “我当然没忘,一辈子都不会忘。”宋铭谦低声吼道,闭了闭眼,掩盖了眼底的阴鸷疯狂,他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报仇,早就已经将自己的命出卖给了魔鬼。 仇恨的火焰一天不熄,他就永远是魔鬼的囚徒。 “现在赵海潮离开闵城,没有他的庇护的苏家,要收拾起来,再容易不过。”郑骁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冷漠又无情。 - 船上的日子甚为无聊,苏惟眇这晕船的毛病一直没好,除了每天去夹板上走一圈,其他时候都呆在舱房里。 每次出去夹板上时,赵海潮都会陪着她,还引得不少同船的乘客的艳羡,都说这位郎君好生疼爱夫人,这位气质柔弱的女子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嫁的这样体贴俊朗的郎君。 他们对外称夫妻,苏惟眇要辩驳:明明不是,只能算作定亲。 赵海潮凑近,在她耳边说:“我们同房而眠,若说不是夫妻,别人要么不肯信,要么说我俩是私奔。” 这样一来,势必又会在船上引起议论,行程中很无聊,船上又只有这么大的地方,人也是那些,不出一个小时,保准传得满船人都知道了。 一想起要被人指指点点,她觉得还是算了,对于外人对两人身份的猜测,表示默认。 虽说两人同房而眠,但苏惟眇因为晕船,精神不济,赵海潮看得见吃不到,倒没有丧心病狂做坏事。 两人几乎二十四个小时都腻在一起,原本苏惟眇还担心会两看相厌。 毕竟有诗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实际情况是,不仅没有相厌,相反,两人相处得极为惬意,她休息时,他要么跟着一起休息,要么坐在一旁看书;她醒着时,他要么同她聊天,要么给她读话本。 “你去过申城吗?”苏惟眇问。 “没有。”赵海潮摇头。 “那你去都去过什么地方?”她又问。 赵海潮一边回忆一边说了一些地名,引来苏惟眇的一连串问题,甚至有些问题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们二人相处和睦甜美,跟着的侍从们也都很舒心。 - 月亮从东方升起,洒下皎洁的光辉。 闵城苏家梅院,灯火明亮。 桃英带着两个丫鬟在铺床,江瑜抱着小星星,正在用拨浪鼓逗她。 “也不知道眇小姐现在到哪里了。”桃英笑着说。 “约莫行了一半的路程了。”江瑜想了一下道。 “少夫人,听说那申城里,洋人满地走,街道商铺都有很多很多呢。”这些都是桃英听来的。 “是这么说的。”江瑜点头。 “少夫人,你有没有想过去申城看一看?”桃英笑问,如果少夫人去的话,她也可以跟着去见识见识,其实她心里还是向往的,这次知春就能跟着眇小姐去申城呢。 “这个以后有机会的,现在事情多,我走不开,而且小星星这么小,实在不利于长途奔波。”江瑜说,继续逗弄小星星,“宝贝儿,你说是不是啊?娘以后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满了一岁的小星星,冒出了两颗牙齿,可把江瑜乐坏了。 “文大掌柜来了。”一个丫鬟进来说。 “请到厅里。”江瑜有些发懵,随即起身,将孩子交给桃英。 这个时候文植还来了梅院,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一边走一边希望不是什么大事情。 “少夫人,我们的商船进了水,货物都被打湿了。”文植面容焦急。 ※※※※※※※※※※※※※※※※※※※※ 晚安,看文的小可爱们~ 第 111 章 江瑜见文植急得不行,这一年以来,文植越来越有大掌柜的风范,寻常事情,他都能做到不动声色,眼下看来,损失的确很严重。 下属急了,她这个大当家的就不能再急躁了,没得上下都急疯了,办起事情来就不稳当了。 “文植,别急,先坐下,给我说下大致情况。”她面容镇定,语气平和。 随后她又招来一个小厮,“去请何先生来。” 原本这艘货船早两天就该到了,可途中耽搁了,才在今天傍晚到的,天色已晚,不好卸货,于是打算明儿一早再卸货,晚上也是派人守着的,谁知这个时候派去码头上的人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说船进水了。 文植还没来得及去码头亲自查看情况,因事出紧急,就先来找江瑜禀报此事了。 那边厢何偃青还没歇下,正在屋里和他新娶的夫人说话,就听到外间小厮来请:“何先生,少夫人有请。” 江瑜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人,她这个时候还叫人来请他,定是有事。 也没二话,叮嘱了夫人,就出了门,跟着小厮去见江瑜。 “少夫人找我何事?”何偃青走进来,开门见山的问。 “今夜我们的一艘货船在码头上出事了,要请何先生带几个弟兄,和我走一趟码头。”江瑜说。 这时杜岳也来了,江瑜叮嘱桃英好好哄小星星睡觉,带着一群人,举着火把,出了梅院,朝码头而去。 - 码头上有几个身影,正在焦急的等待。 只见来路灯火晃动,一群人快速走了过来。他们赶紧迎了上去,嘴里喊着“少夫人”。 江瑜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码头的木栈桥,登上了船,进了船舱,舱里码着的货物,还湿哒哒的滴着水,地面上满是积水和泥沙。 “少夫人,船靠了码头,我们几个都守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船舱进水了,我们赶紧搬货舀水,才发现船有个大洞。”一个穿着短打衣衫的中年男子,羞愧的说。 何偃青进了船舱,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就看到了那个被凿出来的大洞,回来告诉江瑜:“少夫人,那个洞是人为凿出来的。” 江瑜看到那个洞时,气得不行,这一定是有人针对苏家。 众人神色都很凝重,这一船货物尽毁,于苏家损失惨重,东家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谁这么丧尽天良啊?竟然凿别人的船!狗日的!”杜岳忍不住骂道。 “少夫人,明儿一早我就去报官。好好的船停在码头上,就让人给凿了这么大个窟窿,肯定是哪个黑心肝的人做的!”文植气愤不已,苏家在少夫人的带领下,一年下来,好不容易挣了些银子,这下估计全赔进去了。 “人家啊,是有备而来。成,你明儿去官府走一趟。”江瑜的心都在滴血,她辛辛苦苦挣了钱,打算扩大梅院的生意,这次损失惨重。 她环视被水打湿的货物,在船舱里站了半晌,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船舱。 这夜江瑜都没睡好,她知道这是有人专门针对苏家,可惜没把人抓住。 幕后之人,她已有了眉目,奈何没有证据。 不过一天,苏家的货船进了水,货物全被水浸泡的事情,就传遍了闵城的大街小巷。 原来下了定金的客商,陆陆续续来找江瑜,要求退定金。江瑜没法子,货没办法按时交给客商,尽快退款是必须的,有了拖延的话,传出去估计就是苏家做生意不讲信誉,吃客商的定金。 文植来请示时,江瑜点点头,大手一挥,“都退给他们。” “少夫人,那些客商从我们这里退了定金,转头就去了古家的店铺进货。”文植有些不忿,好像被客商抛弃了。 “咱们不能按时交货给他们,他们拿着钱就是想买货,去古家的铺子,也是正常。”江瑜沉吟片刻回答。 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觉得这次的事情背后有古家的手脚,可毫无证据。 报到衙门里,官府不过是派了两个衙役过来,例行公事的询问了码头上的船工或者搬货工,显然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查出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事情的结果早就被江瑜料到了,可是她此时没有办法。 陈长青听说了货船的事情,来找江瑜。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古家做的?”这段时间古家针对苏家,在各种抢苏家生意,陈长青早有耳闻。 “你怀疑他们?”江瑜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古家最近对苏家可不手软。”陈长青点头。 “其实,我也怀疑是他们做的。不过我现在没证据,也不能去衙门告他们。”江瑜说,她嘱托何偃青去调查此事,到目前都还没有结果,此事怕是查不出什么眉目,苏家就这么吃了这个闷亏,是显然的结局。 苏二爷为此事也是急得不行,可是毫无办法,货物已经湿损了,苏家也只有将这个事扛起来。 苏四爷倒是不急,他急也不行,况且他的身体是急不得的。自从上次机器织布局被毁,苏四爷就退股了,他经营着菊院的产业,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也还算平顺。 只是苏二爷很看好江瑜做生意的本事,一直没有退股。这次货船进水造成的损失,令他心痛得不得了。 - 日常晕船的苏惟眇,觉得浑身软趴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舱房里休息。 就算生性属宅的她,也快被天天关在舱房里给憋疯了。 可是反观赵海潮,他安安稳稳的坐在舱房里的狭窄书案边,读书写字,俱是稳如泰山,没有半分不耐和急躁。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我好想念脚踏实地的感觉……我这躺得,骨头都软了。”苏惟眇哼哼唧唧,在床榻上翻过来滚过去。 “我陪你出去走走?”赵海潮停下笔,转头看她,笑着说。 “一个时辰前才去走了,船就这么大,走过去走过来,都是那些地方。”苏惟眇又滚了一圈,语气不是很乐意,就算最开始觉得河景美丽得很,可看多了,就觉得稀松平常了,一点惊艳的感觉都没有了。 “那我给你读话本?”赵海潮又问。 “不要,听你读话本,估计我又睡过去了。”苏惟眇摇头,赵海潮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就算读的语气毫无波澜,也是动听的。对她来说,甚是有催眠效果。 “那你来练字。”赵海潮说,他偶然瞧见过,在铁盆里尚未烧完的纸上,她的字写得真是一言难尽。 “不要。”苏惟眇直摇头,她写得那狗爬字,一写出来,就露馅了。她从不捏着毛笔写字。 “那我给你画画?”赵海潮露出笑。 “你会吗?人物画?”苏惟眇双手撑着下巴,很有兴趣的问道。 赵海潮点头,“不若照相机拍的照片。” “好吧,让我先整理一下头发和衣衫,可不能把我画丑了。”苏惟眇翻身下地,对着一面放在小方桌上的小镜子,整理头发和衣衫。 在船上时,赵海潮尽心尽力满足苏惟眇提出的各种要求,有些她没有提的,他觉得好的,他也做,讨得她的欢心。 若是有心,讨一个人的欢心,并不难。除非这个人专门针对你,拒绝你的各种讨好行为。 苏惟眇没有要拒绝的觉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由是在船上的日子,也不算太过难熬。 - 闵城某处宅子。 “这下,苏家那个寡妇估计要气得跳脚了!”郑骁语气开心,极为得意。 “这事办的隐秘吧?”宋铭谦又问。 “放心,很隐秘,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郑骁点点头,笑着回答。 宋铭谦点点头,不论如何,事情已经做下了,他不会对苏家手软的。 “你这次……”郑骁正要说,却听外间有人说话,“夫人来了!” 郑骁从来都很自觉,不打扰人家夫妻二人相处,所以在听到古宁来了时,他就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而是抱着手臂,走了出去。 古宁面色平静,走进书房,看着站在书案边的宋铭谦,“这次苏家的事,是你让人做的?” 宋铭谦整理纸张的手没有停下,“你也听说了苏家的事情?” 古宁点头,她当然听说了,不仅莱阳人尽皆知,消息都传到了闵城。 “是我授意的。”宋铭谦将木盒子关上,放到一旁的博古架上,转身继续整理堆积如山的书案。 古宁久久没有说话,她的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高兴报复了江瑜,一方面又觉得这种方法太过不体面。 “你不高兴我这么做?”宋铭谦抬眼看她,轻飘飘的问道。 古宁对上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 在苏惟眇都忘记何年何月时,他们终于到了申城。 陈长青早已安排好人来接苏惟眇一行人,入住早就安排好的客栈。 劳累不已的苏惟眇,完全无心欣赏申城的景致,她一上马车,就靠着车壁闭眼睡起来,经过这些天晕船的经验,她倒不晕马车了。 赵海潮小心扶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他怀里睡,她已是很熟悉他的气息,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身上,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眼睛都没睁,就继续睡了过去。 倒是随从们十分惊讶看到的新事物,看着目不转睛,兴致很高。 就连赵海潮内心都是震惊的,他是第一次来申城,竟然和闵城有如此多的不同之处。 ※※※※※※※※※※※※※※※※※※※※ 晚上好,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112 章 若说申城和闵城有什么不一样的,在苏惟眇看来,她觉得人多了些,街道多了些,还多了些洋人和西洋建筑。有几分大城市的味道,但又完全不同于现代的大城市。 就在赵海潮以为她可能会多少有些不适应新环境时,睡饱了觉的苏惟眇,已经穿戴梳洗完毕,在会客室里和陈长青安排来的人聊天了。 罗胜觉得这位从内地来的富商夫人,远不若想象的因循守旧、呆板刻薄、高高在上,她平易近人,极为擅长聊天,但绝对不好糊弄,脑子转得极快,不出半个时辰,就将申城的地图街道、商铺位置、码头市场问了个遍。 罗胜一一说了,很是详细,暗道这位夫人到底是来闵城做什么的。 恰值此时,一扇门开了,走出一个身材高大、气度威严的年轻男子,罗胜绷得更紧了,仆从们都叫他“老爷”,但和他见过的所有富商都有些不一样,他寡言少语,扫射过来的眼神如刀。 正在兴致勃勃说话的苏惟眇,转头看向来人,笑得更盛了,“来啦。” 他走过来,在苏惟眇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拉起她的手,笑问:“在聊什么?” “就市场商铺,还有哪里有好吃的。”苏惟眇笑起来,然后又问了罗胜几句,才放人走了。 赵海潮笑起来,“我到时陪你去。” “好啊。”苏惟眇点头。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见一见几位洋商,次日,她就在罗胜的引见下,见了几位洋布商人。 此行他们的身份是富商携夫人来申城游玩的,和洋商见面也都是私下的,赵海潮一直都陪在她身侧,即使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他不了解。 - 在这之后,赵海潮似乎很是忙碌,总有客人登门拜访,有时候他也出门就是一天,晚间才回来。 在申城,苏惟眇算是见识了十里洋场的繁华热闹、华光流彩。 她兴奋不已,买了样式新潮的洋装、包包手袋、皮鞋、帽子,有种回到现代社会的熟悉感觉。 苏惟眇也没空管他,每天和知春一起出去,买了不少东西,只是知春不愿意穿洋装,任凭苏惟眇怎么劝都不同意。苏惟眇只有作罢,安心地打扮起自己来。 这天她在罗胜的陪同下,带着知春和小五刚从一间百货商店出来,拎了大包小包。 苏惟眇张望着,打算找家饭馆歇脚吃饭。 “诶!密斯苏!真的是你啊?”突闻惊呼声。 “江先生。”苏惟眇看着满脸惊喜的江颂年,有种他乡遇故人的高兴感。 “这街上也不好说话,不若进去坐一坐?”江颂年指了指街对面的咖啡店。 “好啊。”苏惟眇点头。 一行人进了咖啡馆,苏惟眇坐下来,才发现还有三个跟班站着呢,笑了笑,指了旁边的位置,“都坐,我请大家喝咖啡。” 小五和罗胜在隔壁桌坐下了,知春想了想,还是坐到了苏惟眇身旁的位置。 “密斯苏,你怎么会来申城啊?”江颂年最开始看见苏惟眇的身影时,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再三确认了才敢上前打招呼。她穿了最时兴的洋装,和平时大不一样,难怪他认不出。 “我来长长见识。”苏惟眇笑着回答。 “谁陪你来的呢?”江颂年问,一位女士单独来到这么远的申城,就算带了随从,也还是太过危险了些。 “我丈夫。”苏惟眇搅了搅咖啡,她虽然在男女之情上拒绝了江颂年,可是他作为朋友还是帮助了她,尤其是在饱受流言蜚语打击的时候。 “那很好。申城虽然繁华,若密斯苏是孤身前来,实为不妥。”江颂年点点头,他出发的时候他们还没成亲,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赵大人就得手了。 “我知道,多谢你的关心,”苏惟眇点头,“你对申城熟吗?” “不知有什么可以为密斯苏效劳的?”江颂年笑问。 - 来了十里洋场,当然是要去看歌舞了,苏惟眇不打算放过,她一说,江颂年就同意了,表示愿意带路,毕竟他要熟悉些。 苏惟眇称就是听戏而已,只是唱的歌不同罢了。 她回去打算和赵海潮说这事,却听赵海潮先说那天要见个朋友。 苏惟眇想着如果不是她已经和人约好要看歌舞表演了,她倒是愿意见一见赵海潮的朋友,毕竟从未听说过赵海潮还有朋友。毕竟在剧情中,他只是围绕着女主转,几乎对他的家人朋友没有人描写。 去看歌舞这天,苏惟眇穿了衬衣搭配背带马裤,脚上踩着长筒靴,活脱脱一个公子哥的模样。 赵海潮见了她这身新潮的装扮,点头笑:惟眇自从来了上海,就随性了许多,像是一条重返大海的鱼儿,自由自在,惬意万分。 江颂年穿着一身三件套西服,帅气逼人,惹得苏惟眇都多看了几眼。 三人来到了歌舞厅,安排落座。 已经来了很多人,听说今天歌星秦如玉会登台献唱,不少人慕名而来。 知春第一回见到这种场面和布置,不由得赞叹:确实与众不同的。 苏惟眇也是第一次见到正儿八经的名场面,这自然不是后世那种仿制舞台,虽然比不得现代的精美,但具有这个时代的特色和韵味。 音乐起的时候,舞女们穿着盛大裙子依次登台。苏惟眇看得很起劲,不时还和江瑜说几句,一曲完毕,她自然而然地鼓起掌来。 突然一阵骚动,只见几个穿着长衫的人进来了,随着几人的落座,骚动平息下来。 苏惟眇随意看了下,只见人头攒动,她就坐回了沙发上,喝茶嗑瓜子,江颂年轻声同她聊一些申城的事情。 瓜子嗑多了就渴,渴就喝多了水,然后就要跑洗手间。不过苏惟眇没想到自己就上个洗手间,也能遇到这种事。 先是在洗手间听到歌舞厅的两个台柱子秦如玉和宋墨互怼,为了争得某个督军的青眼,这俩人也不是说爱这个督军爱得死去活来,只是想攀上督军这个高枝儿,生活无忧。 苏惟眇听得津津有味,心道:看来这两个女人也不傻嘛。 这边厢儿刚被迫听了墙角,出得门去透透气,就遇到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在纠缠一个女子,那女子再三躲避然后哀求,那人都不放她过去. 苏惟眇实在看不下去了,心想:这是老天爷要我救美人啊。 苏惟眇是个大力神手,她一出手当然轻松完胜。美人梨花带雨,再三感谢她。 原来美人叫海蓝,是来这间歌舞厅工作的。苏惟眇心想这个姐妹真是命苦啊,这个时代但凡日子过得去,哪家人会让好好的女孩儿来这儿工作啊。 她好心送了海蓝一路,然后才返回大厅。她刚刚回去,正好一曲终了,苏惟眇笑一笑,望向舞台,鼓起掌来。 压轴登台的就是秦如玉,她身形高挑,一袭亮闪闪的衣裙,闪亮登场,博得一片掌声。苏惟眇也听得很认真,不愧是台柱子啊,嗓音真好听,犹如黄鹂鸣翠。 一曲完毕,获得满堂彩。一些人开始退场,苏惟眇不愿意和人挤,打算稍等一等,江颂年也同意。 当然赵海潮也没想到他夫人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他走到他们那边时,苏惟眇托着下巴在打量桌上的古董台灯,和精美瓷器。 果真豪奢啊,难怪要价不低。 “密斯苏喜欢这些东西?”江颂年笑问。 “就是见得少了些。”苏惟眇摇摇头。 她一偏头,就瞧见了赵海潮,黑亮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戏谑。 她倒是没想到赵海潮会在这里,他的身旁还站了几个身高与他相仿的男子,此时几人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赵海潮心里想的是:他夫人竟然和江颂年来这里。 他走过来,伸手握住苏惟渺的手臂,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夫人。” 苏惟渺看了看他的手,伸手放在他的手中,站起来,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眉毛一扬:“原来大人是来这里见朋友啊。” 她说话的时候先是看着赵海潮的,然后才朝那人点头一笑:“你好!我是苏惟眇。” 赵海潮的朋友大吃一惊,原来这个穿着时髦的女子竟是海潮的夫人。 按照他对赵海潮的认识,他怎么可能娶这么一个前卫时髦的女子为妻呢?他要娶的必定是大家闺秀嘛。他笑道:“嫂夫人还真是与时俱进。” 苏惟眇眼珠子一转,笑吟吟:“多谢夸奖。” 手里却捏着赵海潮的手指,行啊,见朋友就见朋友,还在这种地方见朋友。 她来此地只是见识见识申城的歌舞厅,至于男人来这里,那她就不知道了。 赵海潮的朋友见苏惟眇丝毫不怯场,穿着时髦,而且出现在歌舞厅,一点都不像内地保守妇女的做派。 “想不到啊,海潮。”那个眉宇明朗的男子笑看着赵海潮,其中的意味只有对方才能明了。 “我的幸运。”赵海潮笑答,只希望捏着他手的某人能放松一点。 自从赵海潮携友人出现,江颂年站在一旁,面上带笑,看着携手挨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登对至极,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知道自己只能做她的朋友了。 ※※※※※※※※※※※※※※※※※※※※ 晚上好,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113 章 如今歌舞散场,观众都陆续离开大厅,也没剩几个人,是以他们一群人站在这里说话,也不算打眼。 赵海潮的朋友说了几句客套话,说要请赵海潮携夫人参加宴会,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被簇拥着走了。 几人走出歌舞厅,江颂年本来是打算送苏惟眇回去的,如今看来,这里也没他什么事儿了,给叫了一辆马车来,就自个儿回家去了。 外人眼里的赵氏夫妇,伉俪情深,恩爱非常,一路无事,回到了客栈。 “你怎么会去那里啊?”赵海潮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而且还是和江颂年,他心里不舒服,可又不好明着较劲。 “我去涨涨见识咯,”苏惟眇伸懒腰,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摘取头饰,“我还没问你呢,你见朋友怎么就去了歌舞厅呢。” 赵海潮笑笑,脱了外衫,走到她身后,伸手替她取一只发夹,“夫人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去,少拍我马屁。”苏惟眇在镜子里瞪他,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含混过关。 赵海潮笑出声,露出白白的牙齿,他弯腰,下巴碰了碰她的发顶,“朋友邀约,不好断然拒绝。况且,夫人这么喜爱西洋事物,我去瞧了正好回来和夫人讲一讲啊。” “谁是你夫人?”苏惟眇翻白眼,这人自从在歌舞厅介绍她的身份后,就上瘾了一般,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 “你答应了和我成亲,咱们回去就办酒席。”赵海潮自然不依,手扶着她的脖子,亲了亲她嫣红的嘴唇。 在申城的日子,赵海潮见到了苏惟眇不同以往的一面,她完全不惧怕那些新鲜的事物,甚至表现出他从未见过的那种开心。 他想:她是真的很喜欢大都市的生活。 两人的关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她也乐于和他分享买来的新鲜事物或者是在外的见闻,她的衣衫换得很快,款式繁多,穿褂子马步裙、洋装,裤子、裙子不拘,甚至还穿了一回学生装——蓝布衫和黑裙子,不过她好像不喜欢那种装束,只穿过一回便作罢。 这个城市有这么多新鲜的东西,苏惟渺拍电报给江瑜,打算在闵城开一家百货行,专门卖这些新奇的洋玩意。 于是她更多的是在外面观察市场,由罗胜领着,在赵海潮的陪同下见了一些当地的商人。 - 莱阳苏家梅院。 江瑜收到从申城拍来的电报,很是高兴,她就知道苏惟眇去办这事,很是妥当。将文植和杜岳等人召集起来,商量起后续事宜来。 陈长青很是忙碌,还是时不时找借口去找江瑜,他成为抱孩子的一把好手,小星星对他也很是亲近。 江瑜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舒坦的,只是最近苏家的商船进水,货物损失,她很是焦愁。 这里面有一批从江南采购的茶叶,损失最是惨重,泡过水的茶叶,如何再卖? 可江瑜却在偶然中得知进过水的茶叶,另有一番不同的清香,她实验一番,喝了茶的人都说茶好喝。 于是江瑜召集众人,将这批湿损茶叶,重新上市,采用先试喝再订货的模式,又在莱阳和闵城都广而告之,茶叶销售的成果不错。 这次又令苏家众人,对江瑜刮目相看。 “少夫人,眇小姐说没说申城怎么样啊?和咱们闵城大不一样吗?”桃英坐在一旁做绣活,看着摇篮里的小星星。 “这申城,和咱们闵城确实大不相同,有很多舶来品、洋玩意儿,是咱们这里没有的。”江瑜还在灯下看账册,书案上摆放着苏惟渺从申城拍来的电报。 “真的是洋人满街走吗?”桃英问,她这也是听说的,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证。 “这个她倒没说,只说有很大很高的船只,码头特别大,能容纳几十只船停泊。”江瑜回答。 据她所知拍电报是按字数算的,惟眇写这长篇大论,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银子。她知道惟眇写信,素来不简洁,很口语化。 这些日子,苏惟渺从申城拍来的电报不下五封,后面几封倒是用字简洁许多,她不禁想:许是终于意识到拍一封电报要花不少银子。 “知春这回是见了大世面了。”桃英笑,当时得知知春要跟着眇小姐去申城时,她们几个抓着知春的手,要让她好好看看,回来同她们讲一讲世人口中的大城市是个什么样。 她们这些丫头,有些人从来没离开过莱阳,有些人最远去过闵城,远在千里之外的申城,只是听人说过,从未想过要去看一看。 “少夫人,你想过要去申城吗?”桃英问,陈少爷倒是去过申城,还在那边生活了几年。如果少夫人要去的话,她也就能跟着去见识见识了。 “暂时没想过。”江瑜摇头,以后有机会就去走一走吧。 - 苏惟眇站在六层楼的楼顶上,一览上海滩的滚滚江水,心道这个城市真是繁华。 她望着绚丽落霞,却感叹:这十里洋场的繁华,如烟花般绚烂,不知会熄灭在几时。 届时硝烟四起,人人流离失所。 他们在码头上看到远洋海船这个庞然大物,同行之人莫不惊叹,也不知这大船从哪里来。 停靠在上海的大船,有南下而来的东瀛的船只,也有北上而来的南洋船,有些船从更远的美洲或者欧洲来,船只的到来,贸易的发展,让这个昔日小渔村迅速成长为一座大都市。 繁华的港口,让近来兴高采烈的苏惟眇沉静下来,她有些闷闷不乐,说不上什么原因。 一直留意她的赵海潮敏锐地感知到了她的低沉,甚至是他们登上大船时,她站在途中,感叹了一句:“如果有人一生都在船上,从未踏足过陆地,他会不会太过寂寞了。” 她想起了《海上钢琴师》中的主角,那个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1900。 赵海潮回头看她:“你说谁?” 苏惟眇摇头:“随口感叹而已。” 之后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游览大船时,她只是站在甲板上吹风,赵海潮没有去,他曾在船务局当过差,对船体构造很是了解,没有兴趣再去游览,却不知苏惟眇为何也没有游览的心思。 他想: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啊。毕竟她从来到申城,对任何的事物都有关注的兴致。 风从海上来,在耳边猎猎作响,苏惟眇望着远处,海天一线,烟波浩渺。 赵海潮问:“你在看什么?” 苏惟眇仍旧望着远方:“天气条件合适的话,可以看到海市蜃楼。” 赵海潮循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水天浑然一体。难怪古人能写出“极目楚天舒”的句子。 从码头上回来后,苏惟眇就沉静下来了,也不再天天出门逛街看新鲜事物,而是躲在屋里,伏在案上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什么。 知春这些天也跟着苏惟眇见了不少世面,从心里感谢她家小姐,这下她再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了。 苏惟眇觉得自己带上知春的决定无比正确,她就吃吃喝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和在家没什么区别,极度舒适。她想着自己无论走哪里也要把知春带上啊。 这刚呆在屋里一天,请帖就送上门了。 苏惟眇心里奇怪怎么会有请帖给她,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邀请赵海潮携夫人参加三天后在督军府举办的宴会。 赵海潮几乎天天出门会友,从不带她的,这回是怎么了? 她把请帖放在桌上,也不再理会,去一边儿的贵妃榻上躺着看闲书。 知春还觉得她家小姐和姑爷的感情更好了了,看来不久可能就会添个柔软可爱的小孩儿了。 苏惟眇看了会儿书,就把书搁脸上,睡了过去。 赵海潮携夫人参加了晚宴,这回她穿着正式的传统服装,珠宝行头也是一样不落下,把赵海潮都惊艳了一把,不过他家夫人一向美丽,在穿衣打扮方面很有品味。 在宴会上,人们才知道之前在申城各大百货商店大肆购物的竟然是关中某省巡抚大人的夫人。 只是不知道这位某省巡抚大人,是怎么搭上申城督军的线的。 苏惟眇从来不觉得这种宴会有什么好玩的,一群陌生人吃吃喝喝、相互攀比、各种八卦,有什么意思? 比如她已经从好几个人嘴里听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今晚某个银行的行长带着一个脸生的丫头出席宴会了,珠光宝气加身,也还是有几分上不得台面的怯弱感觉。 她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不过既然来了,面子上还是要做好的。 “赵夫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都听说关于你的传闻呢。”一个穿紫色旗袍的女子笑道,她自称是军中某个将官的夫人。 “就是啊,听闻前儿个有一位夫人,横扫城里的好几家百货公司呢。”另一个穿米色桔梗长裙的女子附和道。 “是吗?真是让大家见笑了呢,我呀,就是爱买东西。”苏惟眇笑眯眯的说。 买东西买成那样子,岂止是爱买东西啊?几个女子心里都有些不屑,不过就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仗着有几两银子,就敢在申城耀武扬威了。 “我家中姊妹众多,这回我要来申城,自然要给家里的姊妹兄弟带些礼物回去,”苏惟眇装作没看见几人神情举止中的不屑,“不知道几位夫人可以给我推荐些特产吗?就是只有申城有的,旁的地方都没有的。” 不错,她要打探申城这些富商官员的夫人太太们都用什么,穿什么,爱买什么。 她们嘲讽就嘲讽好了,反正她也只是听一听而已。 “不知道赵夫人的娘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啊?”有人问道。 “我娘家,就做点儿小生意。”苏惟眇淡淡笑着回答。 小门小户的商户女,众人心中更是不屑了,纵然心里不想搭理她,奈何督军都喊她嫂子,叮嘱他的夫人,好好招呼苏惟眇。 有督军夫人照应着,众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踩压攀了高枝的小商人的女儿了。 苏惟眇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借着去洗手间溜了出来,就算屋里的窗户都开着,可是人太多,这个天气,还是闷热难耐。 她站在走廊里,伸手理着头发,就听到有人喊她: “赵夫人。” ※※※※※※※※※※※※※※※※※※※※ 日安,看文的小仙女们。 第 114 章 苏惟眇循声望去,只看影影绰绰的灯影里,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是谁啊?”她出声问。 过了片刻,灯影里的人往前一步,出现在苏惟眇的视线中。 是一个穿着豆绿色织锦水纹旗袍的女子,戴着泛着光泽的珍珠项链,头发整整齐齐的卷着,齐肩长度,黑色的发间别着几只珍珠发夹,看着聘聘袅袅,有一种文弱的清新的少女气质。 灯光不甚明亮,苏惟眇看了半天,才恍然道:“是你啊。” “夫人竟然还记得我。”那女子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在珍珠的温润光泽下,显得更加明亮。 “美人嘛,总是会记得深一点。”苏惟眇笑道。 那女子只是轻轻浅浅的一笑,“夫人说笑了,和明珠般的夫人相比,都黯然失色。” “那日未曾好好向夫人道谢,以为再也不能当面向夫人道谢了,谁知道今晚竟然又见到了夫人。”海蓝说道。 “我不过是举手之劳,那人后来没有再来缠着你吧?”苏惟眇问道。 “没有。”海蓝摇头。 “那就好,要小心这种人,他们可没有道德可言。”苏惟眇松了口气,若是那混账东西再去纠缠,这姑娘怕是难以应对啊。 海蓝点头,那人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原本她以为救她的是位留过洋的高门豪族的千金小姐,今晚在宴会上,她才得知对方竟然是内陆某省大员的夫人,一群女子围着她,只因督军说了“嫂夫人是他的贵客”。 “夫人的恩情,海蓝暂时无以为报,他日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夫人不要忘了我。”海蓝对她深深一拜。 “哎,真不用这么客气。”苏惟眇笑着摇手。 “夫人,出来透气?”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门里走出来。 “嗯,你怎么也出来了?”苏惟眇点点头。 “出来找你,我不过是和人聊了一会儿,就不见了你的身影。”赵海潮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这个动作,他这些天已经做得非常熟练了。 “我又不会跑了。”苏惟眇笑道。 海蓝知道,眼前的高大男子就是那位官员了,他与她见过的、听过的官员都不一样,就冲着他们夫妇二人的恩爱,她就觉得他是不同于别的官员的。 “此地比不得家中,有海风,当心着凉了。”赵海潮还对她晕船那副虚弱的模样记忆尤深,他希望她一直都活蹦乱跳的,精力充沛,他见不得她遭罪难受。 “我哪里有那么弱?”苏惟眇反驳,正要介绍一下海蓝,转头一看,灯影绰绰,哪里还有海蓝的身影。 “走,咱们先回屋里。”赵海潮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风吹来,花影在橘色的灯光中摇曳。 就在苏惟眇以为与海蓝只是萍水相逢,却在后来的事情当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 闵城古家。 古老爷喜气洋洋的设宴款待新姑爷,自从富隆商行和古家联手,生意扩展是蹭蹭蹭的,看得人格外喜悦。 这回机器织布局被毁,他家的洋布挣了不少钱,把他乐得不行。 古宁看着高高兴兴的父亲,与宋铭谦视线相接,然后抿着嘴,给古父夹菜。 “岳父,今天我陪你喝酒。”宋铭谦拿起酒壶,给古父斟酒。 “好好好!”古老爷连连点头。 古筝看了一圈桌上众人的神情,撇撇嘴,低着头扒拉白饭。 “不要只吃饭,菜也要吃。”古宁夹了菜放进古筝的碗里,自从她成亲,对小妹的管教就疏忽了不少。 “知道啦。”古筝应道。 吃了饭,宋氏夫妇宿在古宁的闺房里,宋铭谦今晚喝得有些多,脸颊飘红,还是小厮扶着到卧房的。 “怎的喝这么多?”古宁嗔怪道。 倒在床上的宋铭谦哼哼了两声,没有回答。 - 苏惟眇在申城玩得乐不思蜀,吃喝玩乐,一样不缺,心情还舒畅,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了。 至于赵海潮在外忙忙碌碌的做什么,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这天赵海潮从外面回来,苏惟眇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摊开一副报纸正在看,抬起头看他,下巴朝书桌扬了扬:“有你的信。” “谁寄来的?说什么事?”赵海潮脱掉外袍,递给小五,挽着袖子,朝她走过来。 “不知道,你自己看。”苏惟眇摇头,目光仍钉在报纸上。 赵海潮在沙发一侧坐下,伸手拿起土黄色的信封,只见信封上写着“赵海潮亲启”字样,封口处的火漆完好无损。 火漆是印章的字样,他看到上面的标志时,脸色沉了沉。 知春端着托盘过来,把茶盏各自放下,就抱着托盘走了。 赵海潮展信看了,久久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 “信上说什么?”苏惟眇从报纸后面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问。 赵海潮将信纸地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报纸,接过信看了,抬眼看他:“你不想去?” 他不说话。 “是你族中亲戚?”苏惟眇从落款上猜测。 “是我叔父。”赵海潮叹气。 苏惟眇挪到他身旁,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想去我就陪你去,你不想去,咱们就回闵城。” 赵海潮侧脸看她,伸出长臂,将人搂得更贴近了些,喊了声“眇眇”。 他抱着她,下巴靠着她的肩窝,露出疲惫的神情。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事,也尽量减少和他们的往来,可这并不是说他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正相反,他的内心饱受煎熬。只是他从不曾对人说过这些事。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双臂抱着他的腰,脸蹭了蹭。 抱了一会儿,她仰着脸,轻声道:“要不,就让我这个丑媳妇去给公公婆婆上柱香磕个头?” “我夫人是最好看的。”赵海潮看着她的眼睛,良久,亲了亲她的唇角。 - 赵海潮带着苏惟眇转道吴中的家乡,她得以了解赵海潮的成长故事,他一直是家族中这一辈的楷模,年少时就天资聪颖,踏实勤奋,只是性子太执拗。 后父母相继过世,他由其叔父教养长大,性格更是冷清,然后在外求学考试,与家族中的人联络更少,到后来在外地做官,几年不回吴中的。 苏惟眇想:赵大人完全不像是父母早亡的人,他固然有严格教导他的叔父,可是后来他很长时间都孤身在外,也只带着一个老仆。 难为这样一个人,只能默默喜欢一个人。 赵家叔父很是高兴赵海潮娶妻,虽然苏家不是什么官宦世家,可是世代经商,也是关中的商贾大户。他也很满意这个侄媳妇。 苏惟眇待赵家人客客气气的,也在申城买了不少礼物送给各房亲眷,她看得出赵家叔父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子的。 赵海潮自回到族中,对待族中亲戚很冷淡客气。 两人在吴中没待几天,就有人来赵家送信,说有申城来的信件给赵海潮。原来是关中老家去信申城,告知苏骞中举的好消息,罗胜立刻着人跑一趟吴中给苏惟眇送信。 苏骞是苏惟眇的亲哥,也和赵海潮颇为聊得来,两人当即决定出发,返回闵城。 途中,苏惟眇不耐长途奔波,病倒了,赵海潮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 等苏惟眇一行人回到闵城时,已经只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天空簌簌的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 “哇!下雪了!”苏惟眇将帘子撩开一个小缝隙,叹道。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毡帘拉下,捂得严严实实的,“你还想再病一场?” “你竟然凶我!”苏惟眇瘪嘴,指责他。 “马上就要过年了,有许多好吃的,你要是着凉了就不能吃了,岂不是错失美食?”赵海潮安抚道。 “巧舌如簧。”苏惟眇嗤笑一声,往后靠着贴了毡毯的车壁。 “是不是巧舌,你不是最清楚了?”赵海潮靠过去,将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 “流氓。”苏惟眇瞪他,却引得他低低的笑了。 赶回来的次日,就是苏骞的酒席了,红彤彤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雪花飞溅。 - 莱阳竹院。 “小姐,这是兰院送来的东西,说是眇小姐从申城买回来的。”一个丫鬟抱着一只盒子,从掀开的毡帘处进了屋。 苏丹正在看账册,年关了,她还是觉得账册没怎么看明白,所以打算再过看看,定要看明白了。 “先放着吧。”苏丹回答。 “苏浩人呢?”过了一会儿,苏丹抬头问。 “浩少爷,定是去兰院吃酒席去了。”丫鬟放下盒子。 “这不还没到时间吗?”苏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她弟弟定是又过去凑热闹了。 自从上次苏浩不学好,跑去逛青楼,她摘了根树条子,将苏浩揍了一顿,他老实了不少。 当着苏家众人的面,将苏浩狠打了一顿,回了竹院,苏丹又哭了一场,把苏浩弄得很愧疚,发誓说再也不去学坏了,要好好念书。 这几个月,在苏丹的各种防范下,苏浩好歹顺利念完了这学期的书。 苏丹父母仍旧在西北服苦役,只是每每来信,总是颇有怨言,不是要钱就是索物。她赶在天冷之前,寄了银钱、棉被、厚衣物过去。 也幸亏有二叔的帮衬,竹院才能走到今天。 那些怨恨,似乎减少了一些呢。 ※※※※※※※※※※※※※※※※※※※※ 中午好,看文的小可爱们。 第 115 章 苏惟眇回到莱阳,通过江瑜的口,才知道富隆商行和古家联手抢夺苏家的生意,陈长青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说服自己老爹和苏家联手对抗。 于是在苏惟眇离开的这几个月里,苏家的生意下滑了许多,就连她管理的那几家铺子,都不同程度受到影响。 “爹,你想没想过,为什么富隆商行和古家要针对我们苏家呢?”苏惟眇看向一直转着核桃的苏二爷。 “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银子,为了将生意做大做强。”苏二爷沉着脸说,和江瑜比起来,他实在算不得做生意的好手,所以才和梅院合股经营。 苏惟眇摸了摸发髻,觉得苏二爷说得有些道理。 “这趟申城之行,如何了?”苏二爷问道,他活了这几十年,都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反呢。个死丫头,拍电报只拍个江瑜,都不拍给他。 “还算顺利,和咱们这儿比,洋玩意儿更多,洋人更多,更繁华。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有茶馆咖啡馆照相馆之类的。”苏惟眇一点也不狂热,她见过繁华热闹的现代大都市,也没觉得申城如何了不得。 “照你这么说,申城也就那样了?”苏二爷诧异。 “是啊,比闵城大一些,繁华一些,人多一些。”苏惟眇点头。 “你这一去,走了好几个月。”苏二夫人觉得女儿离开太久了。 “这不是地方远嘛,路上就花了不少时间。”苏惟眇笑道。 “来,娘,我给你带了礼物,咱们回屋去看。”苏惟眇起身,扶着苏二夫人走了。 苏惟眇这回的事情办得很漂亮,就算是一开始就不同意她去申城的苏二爷,也淡淡一笑,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 江瑜自是不必说,很是开心,话里话外都是夸赞苏惟眇的,让苏二爷也得意了一把。 - “哎哟,给我买这么洋气的东西做甚?”当苏惟眇打开箱子,取出洋装和一套西式首饰时,苏二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嘴上还是责怪苏惟眇不该给她买这些东西。 “让我娘也洋气洋气啊。”苏惟眇取出首饰,给苏二夫人比划。 “夫人,这是小姐的孝心啊。时刻都记挂着你呢。”李妈在一旁笑着说。 “就是呢,小姐一直念叨着要给夫人买礼物,跑了好几条街的店铺,才买到呢。”知春笑眯眯的说。 苏二夫人高兴得不得了,又拿起洋装在自己身上,对着镜子比划,被苏惟眇推着去换上才罢休。 李妈去厨房看饭食,知春去沏茶水。屋里就只剩下娘儿俩了。 “你这回还去了赵家?”苏二夫人拉着苏惟眇的手,在圆桌旁坐下来,压低了声音问。 “顺道去走了一圈。”苏惟眇点头。 “他们人怎么样?”苏二夫人也听说过赵海潮的身世,在她看来,定是那赵家对他不好,才让外祖接回了家中抚养长大。 “还行吧。”苏惟眇眼珠子转了转,赵家年轻一辈,只有赵海潮要出息些,做的官要大些,他们定是没有料到这个丧母失父的小子,长大了能有这么大出息,心里后悔着呢,想要巴结吧,有多少有些拉不下脸来。 就算他们有心巴结,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给他们巴结。 赵海潮对他们冷冷淡淡,客客气气,他们碰了软钉子,也不好惹恼了赵海潮,于是从苏惟眇这边下手,他们知道这苏惟眇只是个小商户的女儿,应当好说话些,没成想,这位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你说什么,人家都能给遮掩过去,偏还寻不出人的错处。 当然了,赵家那一群叔婶伯娘堂兄弟姊妹,也不能明面上怎么样,嘴里都夸苏惟眇呢,盼着她能在赵海潮面前说些好话。 可苏惟眇就是装作不知,她心疼赵海潮还来不及呢,给你们说情?简直是做梦。 “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们俩往后,好好过日子。”苏二夫人叹气。 “这,娘你不是不同意吗?”苏惟眇有些诧异。 “但凡人是个好的,至于……有病就去看大夫。”苏二夫人有些不自在,转头问起洋装的布料、款式、花纹来,岔开了话题。 苏惟眇笑,这几个月,她和赵海潮朝夕相处,颇为融洽,彼此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算是磨合了几分吧。照着这个状态,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这没几天就过年了,他一人在闵城,叫他来咱们家里过吧。”苏二夫人快速的说道。 要不是苏惟眇耳朵尖,怕是要没听明白了。 “这样可以吗?不是讲究不能在别人家过年吗?”苏惟眇是真诧异了。 “这是别人家吗?”苏二夫人叱道,起身往屏风后走,“快帮我把这洋装换下来,有些紧凑了……” “来了。”苏惟眇咬着嘴唇笑,“口是心非”说的就是她娘吧。 - 这天晌午,天空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书房里的炭火烧得旺盛,书案后坐着一人,正在奋笔疾书。 “老爷,夫人来了。”门帘被拉起,一个人侧着身,偏着头进来了。 “哎哟,外面的雪下大了。”苏惟眇搓了搓手里的暖炉。 “怎么来了?”赵海潮抬眼望去,只见她穿着一身淡蓝色滚边毛领衣衫,披着一件玄色披风,扬着一张笑脸。肩头和头发上还有细细的落雪。 “下这么大的雪,路不好走,你该好好在家呆着。”在苏惟眇解开披风的带子时,他已放下笔,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伸手捻去她发丝间的雪花。 她一身风雪的寒冷气息,一脱了披风,就往火盆旁凑过去。 “我来看看你这个大忙人。”苏惟眇伸手在火盆上烤着,时不时两手相互搓着。 赵海潮笑,走两步,拉过她的手臂,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我给你暖一暖。”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不像火盆烤着,会很干燥。 苏惟眇看着他笑,也不和他客气,任由他拉着,在铺了软和的坐垫的软塌上坐下来,熟练的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她随口问道,她知道这些多半和他的申城之行有关系,但具体是什么事,她就不清楚了。 “把关于申城之行的事迹记录下来。”他回答。 “你这是写游记呢?”她笑道。 “也算是吧。”他亦笑。 “对了,我娘让你去我们家过年,你去不去?”苏惟眇觉得这屋里太暖和了,她一放松下来,就忍不住眯起眼睛打瞌睡。 半晌没听到他说话,她戳了戳他的手心,正要问一句“要不要去?不去就算了”,岂料他却问:“可以吗?” “你去就去,不能去便罢了。”苏惟眇以为他有顾虑。 “求之不得。”赵海潮凑近了在她耳边说道。 “哎呦,讨厌死了,”这么近距离的骚扰,把苏惟眇那点儿睡意都弄没了,“你能好好说话吗?” 说罢,她瞪了他一眼,却只换得某人一笑。 “咱们去堆雪人吧?”苏惟眇本来是想打雪仗的,可一想自己的力气,怕是控制不好,还能用雪球将人砸伤了。 - 闵城某处宅子。 淡淡的熏香味儿在屋里弥漫开来,炭火烧得旺旺的,暖和极了。 古宁靠在软塌上,喝着冰糖雪梨水,正在同宋铭谦商量事情。 忽然听到脚步声渐近,不一会儿,古筝从拉开一条缝隙的门口钻了进来。 “姐姐!”古筝高兴的喊道,看到宋铭谦也在,喊了一声“姐夫”,换来宋铭谦的颔首。 “你怎么跑来了?外面还下着雪呢。”古宁放下茶盅,直起身,望着古筝问道。 “外面的雪景,可好看了呢。”要是在雪景中唱戏,应该很有唯美的意境吧,古筝幻想着。 “你是不是去打雪仗了?”古宁摸了摸她有些湿润的发髻。 “就堆了两个雪人。姐,苏姐姐已经回来了呢,她给我们也带了礼物。”古筝笑得开心。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古宁不知道这事。 “就她哥的酒席的头一晚吧。快来看一看是什么礼物。”古筝对拆礼物比较又兴趣,打开盒子。 “听说苏姐姐过了年就要成亲了呢。”古筝一边拆礼物盒子,一边说。 “你听谁说的?”古宁没注意这种消息。 “听说是他们去申城前,赵大人又去苏家提亲了呢,这回苏家同意了,只是把婚期往后延迟了。”古筝继续说。 “定在什么时候?”古宁又问。照她猜测,苏家应该不会送请帖给古家,毕竟两家最近在生意上的摩擦很大。 “就过了年吧。”古筝已经拿出了礼物,一只棕色的皮包,她发出一声“哇”的惊叹,显示出她对这件礼物的满意。 坐在一旁的宋铭谦就像是透明人一眼,不说话,但耳朵竖起来,听着两姐妹的聊天。 赵海潮要成亲了?宋铭谦心里有些诧异,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到请帖。 他是不打算请他了?还是说请帖还没送出来?他们师兄弟真的已经分道扬镳了吗?两人的关系再无修复的可能? ※※※※※※※※※※※※※※※※※※※※ 日安,看文的小可爱们~ 第 116 章 春节刚过,苏家兰院又忙碌起来,筹备苏惟眇的婚事。 苏惟眇丢开店铺生意这么久,要看账册,忙着写商业计划书,这回她在申城这么久,有些点子正好可以写下来,反正她负责战略提出,是否适用于现在的状况,还要和江瑜、陈长青商议。 绣嫁衣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苏惟眇拿笔的手,可绣不出。 她借口忙,到梅院躲懒,心道:原来的嫁衣不是还在吗?正好可以拿来用啊。 在她娘气呼呼的审视下,她直觉不要说出这话,否则不知道会被念叨好久。 “你呀你,看看海潮,什么都是他在张罗,你能不能上点心?”苏二夫人恨铁不成钢。 赵海潮对于婚事很看重,一应物品都要他过目了才行,就连嫁衣,都是他请了几个绣坊的师傅登门量体裁衣。 “我这不是在和他一起拿主意嘛。”苏惟眇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啥事都没做。 “你在哪里拿主意了?我怎不知?”苏二夫人不信。 “我这不是在看嫁衣的料子和款式吗?”苏惟眇扬了扬手里的稿纸,都是她自己画的花样子。 “当真?”苏二夫人狐疑。 “自然,娘你来看看哪个好看?”苏惟眇起身,走过去拉着苏二夫人的胳膊,到书案前看起了花样子。 赵海潮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母女俩和乐融融的在看图纸。 “海潮来啦?”苏二夫人先发现了赵海潮。 “伯母。”赵海潮笑着点头。 “正好海潮来了,你们俩商量看看要哪个花纹,可要抓紧了。”苏二夫人叮嘱道。 “知道了。”苏惟眇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我去厨房看看。”苏二夫人不打扰年轻人,笑笑就走了。 赵海潮朝她行礼,待苏二夫人走了,才朝苏惟眇走过去。 “在看什么花纹?”他问。 “就是嫁衣的绣花样子,你来看看,你喜欢哪种花纹。”苏惟眇笑着朝他招手。 赵海潮走过去,边看图样,边问道:“你画的?” “自然!好看吧?”苏惟眇好不谦虚的点头。 “你画的都好看。”赵海潮笑答。 “真的?”苏惟眇直觉他在说笑话,太违心了吧? “绝无虚言。”赵海潮看出她的不信,握住她的手,“只要是你画的,我都觉得好看。” 得,滤镜太厚了。 “那你看喜欢哪个,咱们就选哪个。”苏惟眇摊手指着图纸。 - “听说你要成亲了?”宋铭谦神态温和。 “是。”赵海潮没有隐瞒,这事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 “怎么,不打算给我发请柬?”宋铭谦端起茶杯,姿态斯文的喝茶。 “自然要请师兄喝喜酒。”赵海潮笑,本来苏惟眇说小范围宴请亲朋好友参加即可,不用广发请柬,但赵海潮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和苏惟眇成亲了。 最后还是苏惟眇说服了他,理由是他被罢职在家,还喜气洋洋广宴宾客,不是很妥当。也是这么个道理,他本也不是爱张扬的人。 宋铭谦抬眼,赵海潮素来不苟言笑,就是同门相处的日子,也少见他这般开怀的笑。 看来是真的很中意苏惟眇。 “师兄,你也成亲了,就好好过日子吧,不要执着于过去了。”赵海潮道。 “没有过去,如何有今天的我?”宋铭谦捏紧了茶盏,语调低沉。 一个人的现在,都是由过去构成演化的。 “人生短暂,何必执着于过去的痛苦,而错失现在的美好呢?万望师兄三思。”赵海潮说罢,起身,朝宋铭谦一拜,转身离去。 要不是今天在街头遇到,两人怕是也没有什么机会在这里喝一盏热茶,此刻,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人就已经走了。 此时看来,郑骁的话不无道理。 他们师兄弟早已分道扬镳了。 是他太执着于两人曾经的同门情谊了,就像他执着于过去的仇恨一样。 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后,精美的茶盏碎成了两块。 - 灰白的天空,已经有乌云在开始堆积,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过年的气息还没有散去,街道的人家或者店铺还挂着好些大红灯笼,和皑皑白雪相映成趣。 赵海潮停下脚步,回身朝方才走出来的茶楼的二楼看去,那里的窗户半开着。 他凝望了片刻,就转身大步走了。 谁知道走了没多远,在街口的时候,一个人从侧面的巷子里冲出来,一个趔趄,摔倒了他的跟前。 那人是个半大的少年,“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有几个人从巷子里追了出来,嘴里喊着:“站住,你别跑了!” 跟在身后的叶侍卫,警惕的注视了快速发生的一切,按了按腰间的佩刀,眼睛盯着摔倒在雪地里的人。 后面追上来的几个人,完全对他们视若无睹,冲出去两人,将倒在雪地里还没爬起来的人抓了起来。 “呸!臭小子!你倒是继续跑啊?你爷爷我这么些年,也没见谁欠了招财楼的前,还跑掉的呢。”后面那人跑得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骂道。 “得了,把这小子带回去!”那人啐了一口, “抓牢了!可别让他给溜了,这个龟孙子诶!害得老子这个天儿,不能在炕上暖和暖和,搁这冰天雪地跑一遭!” 被抓住那人喘息不已,一句分辨的话都没有。 赵海潮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一切,看着他们像个无事人般,就要走时,他说话了。 “你们在做什么?”他沉着脸问道。 这时街上的人不多,两边人又隔得近,就算他不大声说话,对方也能听见。 “一边儿去啊!别管闲事!”领头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赵海潮,见对方就两人,而且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姐夫!堂姐夫救我!”被抓住那小子挣扎着,朝赵海潮喊道。 姐夫?堂姐夫?那是什么?赵海潮被喊懵了,但外表看不出来。 据他所知,他即将过门的夫人,是没有弟弟妹妹的。 “带走!”领头那人见赵海潮没有再说话,一挥手,就要走。 “堂姐夫!我是苏浩啊!你记得不?竹院的苏浩!”两个人一边抓着苏浩的胳膊,拖着走了,他顿时扯开嗓子嚎起来。 “确实是苏浩。”叶侍卫在赵海潮耳朵边轻声说,当初他调查竹院的时候,见过苏浩很多回,故而识得他。 倒是赵海潮,他没怎么见过苏浩,而且也没有将这个毛头小子放在心上,自然不认得他。 “堂姐夫,救命啊!”苏浩嚎叫道,心道:完了,堂姐夫见死不救,他怕是要被招财楼的打手打死了! 可怜他风华正茂啊,就要被打死了吗?想及此,嚎叫得格外凄厉,引得街旁的屋子的人探头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慢着。”赵海潮出声,叶侍卫顿时就一个箭步出去,将那些人的去路拦住了。 “你们为什么抓他?”他走近了两步,沉声问道。 - “你个小混蛋!啊!你真是要气死我啊?”苏丹这回气疯了,大冬天的,小脸涨红,手里提着的鸡毛掸子,狠狠的往跪在地上的苏浩身上招呼。 “哎哟!姐,别打了……”苏浩抱着脑袋,一个劲儿躲。 “上回打了你,是不是打得太轻了?你就不长记性!上回上青楼喝花酒,这回上招财楼赌钱!我今天要打死你这个不学好的混蛋!”苏丹一边骂一边挥舞着鸡毛掸子。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屋里一干人等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苏惟眇,她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这……女中豪杰啊!想不到去年还哭鼻子到处求人救她爹娘的苏丹,这会儿就能这般彪悍的收拾苏浩了。 苏丹这般痛打苏浩,倒是叫苏二爷不好再出口教训苏浩了,苏四爷坐在椅子上没说话,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只是苏四夫人心有不忍,出言劝苏丹:“哎呀,够了,苏丹,你别打了。” “苏浩,你快认错啊!”苏丹充耳不闻,苏四夫人只好又劝苏浩。 “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苏浩抱头鼠窜,苏丹追着他打。 原来这天苏浩在招财楼赌钱,先是赢了几把,他心里就得意了,然后输了一把大的,他又想捞回来,周而往复。 输得钱越来越多,他没有银子了就跟赌坊借贷,一夕之间,欠了赌坊高额债务。 他心里有小聪明,就想着一跑了之,谁知人家赌坊的打手不是吃素的,分分钟将他逮住了。 于是就出现了之前那幕,幸而遇到了赵海潮,才没被抓回招财楼受苦。 苏浩被狠揍了一顿,然后被罚跪祠堂,这回苏丹没有心软,非要叫他跪上两天。 一来是要给苏浩一个教训,另一个是苏丹赔了不少银子给赌坊,就算是叶侍卫、文植大掌柜陪着一起去招财楼处理该事,高利息不算,本金和基本利息也是要还的。 这对于如今的竹院来说,简直是一笔大大的银钱了,苏丹苦心经营,省吃俭用,结果一下子就搭进去了,叫她如何平复? “赌博害人不浅啊!”苏惟眇感叹道,“这种赌坊不能取缔吗?” “要想取缔,谈何容易?凡事在开业的赌坊,哪一个背后没人?”赵海潮道。 上一世,他耿直得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判断事情非黑即白,后来才明白世间事情哪里那么多非黑即白?官场上看的不是你能力如何强,还要看你处的阵营。 ※※※※※※※※※※※※※※※※※※※※ 日安,看文的小可爱们。 第 117 章 暮色时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 很快将即将融化殆尽的残雪覆盖住了,路上、草丛、屋顶、树枝上又是白白的一片。 次日清晨,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有几只鸟儿振翅在雪地里扑棱。 穿得熊滚滚的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扫雪工,三五成群的从街巷里走出来,拿着扫帚和铁楸,开始清扫一夜被落雪覆盖的街道。 狗吠、鸡鸣声,在袅袅炊烟中响起来。 渐渐的街上的行人多起来,人们都慢吞吞的走得小心翼翼。 “又是一场雪了啊!” “好看是好看,可是冷死了,快快快,进屋去,这冷风跟刀子似的。” 几个丫鬟脚步匆匆的跑过回廊,掀开挂在门上的毡毯,钻进了屋里。 尽管屋里烧着炭火,苏惟眇还是把自己裹在薄被子里,她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从最开始欣赏雪景的雀跃心情,到现在只觉得冷得直发抖。 “小姐,喝杯热茶吧。”知春将一只白瓷杯递给她。 她赶忙接了过来,双手握着,拉了拉被子角,然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口小口喝着热茶。 温热的红枣冰糖菊花茶水,顺着喉咙,进到胃里,顿觉暖心。 “小姐,外面又堆着厚厚的雪呢。”知春和绿水在一旁忙着熏衣,以前小姐还很喜欢下雪,说是雪景好看,可是又很怕冷。 “这次我不赏雪了。”苏惟眇摆摆手,她还是躲在屋里暖和暖和吧。 知春一笑,三人正在屋里聊着天。 突然听到外间小丫鬟慌慌张张行礼的声音。 知春听到声音,起身去门口迎接,刚掀开毡毯,赵海潮就弯着腰进来了,她忙退开两步,“赵大人。” 赵海潮怀里抱着牛皮纸包着的一堆东西,大步跨进屋,解开大氅,被知春接了过去,然后才朝坐在软榻上裹紧小被子的苏惟眇走去。 “裹成这样?这么怕冷?”赵海潮扬起一个笑容,她这个样子,只露出两只手和脑袋,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挨着她坐了下来。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赵海潮笑呵呵的说,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下雪呢,你也来啦?”苏惟眇捧着茶杯,朝他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猜猜是什么?”赵海潮拿起软塌旁桌上的托盘,放在自己膝盖上,将那堆东西放进托盘。 “烤红薯。”苏惟眇动了动鼻子,做出一副嗅的动作。 “是糖炒栗子。”赵海潮摊开牛皮纸,香甜的糖炒栗子的气味扑面而来。 “好香啊。”苏惟眇手作扇状,在自己鼻子下扇了扇。 赵海潮去净了手,剥起栗子来,他很拿手,剥得又快又好,一颗一颗递给她,谁知苏惟眇连手都懒得动手,张着嘴巴,等待投喂。 他愣了愣,在苏惟眇眼神的催促下,还是将温热的香甜栗子送到了她的嘴边,看着她红唇紧闭,细细咀嚼栗子,他的眼神暗了暗。 “果真香甜可口~”苏惟眇吃完一颗,点点头,露出满足的神情,眼睛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剥栗子。 赵海潮又埋头剥起了栗子,一副温和的模样。 苏惟眇笑着,栗子吃得很开心。 “你也吃。”苏惟眇撇开脸,眼睛看他, 知春将热茶端了过来,然后就拉着绿水退出了房间。 来到隔壁抱厦,才见叶侍卫和小五都围着火盆坐着呢,盆里的炭火燃得很旺。 两人衣衫外和鬓角的雪已经融化成水,顺着头发滴落下来。 “叶侍卫,小五,你们来这么早啊。”知春笑着说。 “大人来得急,就怕糖炒栗子冷了不好吃。”小五笑着回答,叶侍卫只是点点头。 “大人亲自去买的?”绿水问。 “不是,”小五摇头,“是亲自炒的。” 啊?屋里烤火的几人都很吃惊,虽然赵大人对他家小姐好,是有目共睹的,可是赵大人炒栗子,是一种非常难以想象的画面。 “当然是真的。自从上次夫人提了一嘴,我们大人就记在心上呢,这糖炒栗子不是那么好炒的,我家大人炒了好多次,这回终于成了......”小五正说得眉飞色舞,结果被叶侍卫的咳嗽打断,他看叶侍卫的神情,后面的话就渐渐消失了。 没办法,叶侍卫就是有那种让人害怕的魔力。 “大人怎么会炒栗子呢?且说一说,回头我给我家小姐说。”知春说道。 小五一听这话,噼里啪啦的说了,这回叶侍卫也没再咳嗽打断他。 且说隔壁屋两人,一个剥栗子剥得高兴,一个吃栗子吃得开心,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 “好吃吗?”赵海潮有些期盼的问。 “好吃啊。”苏惟眇点头,寒冷的冬天,胃被香甜可口的栗子抚慰,连带着都不那么冷了。 当他再次将一枚栗子递到她的唇边时,她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把栗子往他嘴边推去,“你吃。” 在她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他将那颗栗子咬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 可是她的手没有缩回去,转而握着他的手腕,进一步捏了捏,喟叹道:“你的手好暖和。” 她的纤细手指温凉,和他灼热的肌肤相贴,触感分外清晰灼人。 “想我吗?”苏惟眇靠近他一些,露出一个顽皮的笑。 “想。”他咀嚼栗子的动作慢下来,回了一个字。 “有多想?”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脖子。 他没有回答,而是精准的噙住了她的唇,他的手臂就着薄被紧紧抱住了她。 他无师自通,甚于她,原来还有些生涩的亲吻,此时已经再纯熟不过。 直到他松开她,靠在彼此的肩头,都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这静谧的温柔时光。 幸好婚期不远了,他很快就能和她成亲了。赵海潮更加迫不及待的期待这一天了。 - 天气放晴了些许,阳光照着雪地,有些刺眼。 紧闭着的苏家大门被敲开了,接着一个消息惊动了苏家所有人。 嚎哭声是从竹院传出来的,然后梅、兰、菊院都派了人去竹院问是什么情况。 苏惟眇刚睡醒午觉,洗了脸,正立在书案前,俯身提笔,在淡黄纸张上涂涂画画。 “小姐!发生了一件大事。”毡毯被掀开了,知春快步跑了进来,喘着气说。 “什么事啊?不要跑这么急,担心摔倒。”苏惟眇将那一笔画好,才直起身,神态轻松地盯着画纸,脑海里还在构思下一处景该如何下笔。 “刚刚西北来信了,说三爷和三夫人去了。”知春神情复杂,当初他们被匪徒绑架,就是因为竹院的人偷偷向匪徒高密,她心里恨死了他们,而如今听闻他们的死讯,她没有觉得大快人心,先是悲伤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不值得怜惜。 “什么?”苏惟眇愣住了。 自从她改变了书中许多原有剧情后,事情就朝着另外的方向发展了,甚至因她的选择和推动,许多事情都节外生枝了。 比如原主在原书剧情中,她从不会去什么申城,更不会去赵海潮的老家。 蝴蝶效应产生了,她就是那一只蝴蝶。 苏丹哭得撕心裂肺,苏浩哭得一塌糊涂,整个竹院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 苏家几院的人都齐聚在竹院,苏二爷发话,才稳住了局面。 函件是官府的人送来的,大意是问清楚苏家要不要派人去收尸扶棺回莱阳,不收的话,西北那边就直接处理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前阵子的信里都说好好着呢......这叫我们怎么办啊?”苏丹哭得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望着几位叔叔婶婶,只盼着他们拿个主意。 “爹娘肯定还活着,一定是他们骗我们的!”苏浩用袖子擦了眼泪鼻涕,大声说道。 人家骗你做什么啊?苏惟眇动了动嘴巴,没有说出口。 竹院一团乱,苏二夫人多留了一会儿,敲打了竹院的仆从,不可在这个时候作妖添乱。 要去西北扶棺回来,谁去走这一遭,还没个定论。 稍晚些时候,赵海潮来了,也差人去打听这事。 苏二爷面容沉沉,手里抓着两个核桃,也不转动了,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虚空发呆。 苏三爷纵然有许多做得不对,但他再怎么也是他的亲弟弟,如今天人永隔,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些悲凉。 苏家四兄弟,四弟打小身体弱,一直都离不了药。大哥才没了几年,三弟现在也没了。 哎,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连连叹气。 “这是老天爷在折磨我们苏家吗?”他重重叹息,不甘心地质问老天爷。 可惜老天爷永远不会给他回答。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苏家竭力掩盖消息,消息还是被透露了出去。 收到消息的还有宋铭谦,他几乎比苏家先一步收到这个消息。 连着阴沉着脸数天的宋铭谦终于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他弹了弹信纸,弯起唇角:这真数天以来的好消息。 这一局他还是领先一步。 “信上写了什么?”郑骁忍不住问道,宋铭谦沉着脸好些日子了,不知道是什么好事令他展演。 宋铭谦不回答,直接将信纸递出去,郑骁接过来看了,露出几分笑,心道:原来是为着这事?早知道他早些去下手,岂不是安了大家的心? ※※※※※※※※※※※※※※※※※※※※ 晚安啊,看文的小可爱~我回来了~ 第 118 章 原本计划重创苏家的生意的宋铭谦并没有得成功,相反苏家还进行了反击,这令宋铭谦越发沉默。 郑骁将他的沉默看在眼里。 他握着拳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古宁倒是发了一通火,无外乎是事情不顺利,没有报复到江瑜,而且苏家也没受什么不可挽救的损失。 古老爷为此将古宁叫回家,好好的劝了她一通。 “阿宁,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已经成亲了,就放下罢。你爹我现在,就希望你和阿筝俩,平安健康。”古老爷语重心长。 古宁一怔,她爹知道了,不由得心中一紧,“难道我不该恨她吗?要不是她,我……” “阿宁,恨并不能让一个人幸福。我是你爹,我希望你幸福。”古老爷道,他知道古宁性子拧,不是劝一句就能让她回心转意的,但他相信她定会思考此事的。 “我知道了。”古宁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说了这一句。 - 积雪已经融化,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中。 丫鬟仆从进进出出,擦灰拖地,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知春抱着一摞账册,脚下生风地穿过回廊。 在门口差点和端着茶盏出门的绿水,撞一个满怀。 “小心账册啊!”知春侧着往旁边让了让,才堪堪保全了账册。 “小姐正找你呢。”绿水瞪她一眼,差点让她打翻了茶杯。 “我马上去。”知春点点头,昂着头,进了屋。 窗明几净,家具桌面,都一尘不染。两支腊梅花在花瓶里散发着幽香。 香炉烟雾袅袅,苏惟眇坐在书案后,正在专心看账册,一侧书案上摆放了一摞账册,另一个摆着一小摞已经看过的。 知春走过去,将手里的账册,在大书案的一边摆放好。 “小姐,你找我啊?”她摆放好了,才问。 “你把这一摞归类一下,按纸条上的数字排列。”苏惟眇伸手指了指旁边那一小摞账册。 “好的,小姐。”知春立刻开始动手整理起来。 听着外面富有生活气息的热闹声响,苏惟眇此时的心极为安静。 待她看完手里的那本账册,就站起来,伸懒腰,扭脖子,活动活动筋骨。 “我娘呢?”苏惟眇问。 “这会儿夫人找大夫人去了。”知春回答。 “那就好。”苏惟眇松了口气,这些天她娘对她太过关切了,一天送三次糕点或者汤水,她再这么吃下去,不出一个月就得胖上个好几斤。 知春憋着笑,夫人觉得小姐看账册辛苦,老是送各种吃食过来,搞的小姐不胜其扰,虽然不少点心都被小姐分给他们吃了,但她看得出来,小姐真的是一个克制力很好的人,饮食有度,少有放纵的时候。 “小姐,你说老爷他们现在到哪里了啊?”知春问道。 “估计还在路上吧。”苏惟眇脑袋里想了下路程。 “老爷也真是心善。”知春道。 西北来信后,经过商榷,苏二爷决定带着苏浩前往西北,将竹院夫妇带回家。 同时赵海潮也一同前往。 这令原本定好的婚礼时间延迟了,不少人为此而感到有些惋惜。 其中尤其是江瑜,她一直觉得赵苏两人,情缘未断,复合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苏惟眇素来主意大,别的都能听几句劝解,感情的事情却不听的。于是只能盼着她自己想通。 绿水撩开毡帘,步伐轻快的走进来。 “小姐,有你的信。”她喜气洋洋的将一封信递到苏惟眇面前。 苏惟眇看绿水的笑脸,也笑了,接过信,拆开看了,是赵海潮的来信,她认得他的笔迹。 他在信中说:途中一切顺利,诸人安好,盼她舒心胜意,并想她。 就他乖觉!苏惟眇笑了,这人现在的嘴巴就跟抹了蜂蜜似的。 知春绿水相视一笑,心想这准是大人的来信,瞧她家小姐笑得跟花儿似的。 - 时光飞逝,庭院里的桃树枝都冒出了骨朵儿。 “小星星,看这里,看这里~”梅院里的丫鬟仆从都知道眇小姐在逗小小姐了,逢人都笑的小小姐格外喜欢眇小姐。 “算着时日,二叔他们也在回来的路上了吧。”江瑜说道。 “应该是。”苏惟眇抱着小星星,笑开了花。 “哎哟,我的小公主,不要揪我的头发啊!”苏惟眇摆着脑袋,想将自己的头发丝从小星星的胖手中解救出来。 “这么喜欢孩子,尽快生一个啊。到时小星星就有弟弟或者妹妹,可以一起玩耍了。”江瑜怜爱的轻轻握住小星星的胖手。 “喜欢孩子就要生啊?那我还喜欢黄金呢,岂不是要去开个金矿才行?”苏惟眇不以为意,偏着脑袋将自己的头发从小星星的手里拯救出来。 “你那是什么歪理?”江瑜打了她的胳膊一下。 “就是这个道理啊。”苏惟眇将小星星放在软塌上,挨着她坐下来。 “我看赵大人也挺喜欢孩子的哦。”江瑜笑。 又想骗我生孩子,想得美!苏惟眇不接话。 - 山不清水不秀的荒郊野外。 一队人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走着,三辆马车,并若干匹马车,十几人。 “二叔,还有多久才到家啊?”苏浩脸色苍白,神情委顿,小声问着坐在马车里的苏二爷。 苏二爷没有答话,他闭着眼睛,靠着车壁,神色悲痛。 他在来的路上,心情沉重,在见到两人尸身后,大受刺激,悲痛不已,吃不好睡不好,若非必要,连话都不想说。 任谁遇到这样的遭遇,内心都是没办法安然平静的。 幸好赵海潮跟着一起来了,否则主事的人都浑浑噩噩,事情不知道办得怎么样。 赵海潮骑在马背上,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仅揽下途中一干事务,连苏二爷的饮食起居都颇为关切。 苏二爷比他想象的要悲伤,苏浩当场就哭晕过去,浑浑噩噩了几日,一般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二人的死因,说是苏三夫人得了风寒,没能好好医治,加上住宿环境恶劣,伙食也不好,断断续续了一阵子,过了年眼看着都要好了,谁知道病情突然急转直下,一睡不起,当天夜里就去了。 而苏三爷则一直水土不服,又没有药吃,在做活时受了伤,没多久就离世了。 两人过世的时间,就相隔几天。于是服劳役的场地上报了。 章潮东骑着马缀在队伍后面,这次他能跟着赵大人办事,他觉着得亏自己机灵。 为了尽快回莱阳操办丧事,他们一行人也没敢再路上耽搁,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就放不住了。 星夜时分,还有几十里路才进莱阳的地界,一伙蒙面黑衣人从道路旁的草丛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直接亮刀子朝人砍。 队伍受到冲击,顿时乱了。赵海潮驱马,大声呵斥,招呼随行侍卫应敌。 在车厢里浑浑噩噩的苏三爷和苏浩,听闻外面的声响,探出头一看,一支冷箭就射在了车板上,把两人吓得半死,赶紧手忙脚乱的关好车窗。 听着外面打得乒乒砰砰的,两人相视一眼,脸色惨白,冷汗淋漓。 ※※※※※※※※※※※※※※※※※※※※ 晚安,看文的小可爱们~ 第 119 章 黑衣人众多,他们埋伏已久,以逸待劳,来势汹汹,务求速战速决。 荒无人烟的原野上,只有刀剑相碰撞和惨叫的声音,刺耳,而又令人胆战心惊。 苏浩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去拉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情形。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帘子,突然间,“咚”的一声,有什么重重的撞在了马车上。 “快走!”外间的人拍了一掌马车,低声呵道。 一个人跳到了马车上,抓住缰绳,脸上沾染了血,眼里有泪,他望着在奋力打斗的人,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屁股上,拉车的两匹马顿时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二叔,这是怎么了?”苏浩哆哆嗦嗦惊叫,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二爷,双手拢在袖子里,紧紧地握在一起,在马车动的那一刻,他弯腰探出,伸手来开了帘子,“潮东!” “他们呢?海潮和叶侍卫呢?”苏二爷惊问,声音嘶哑。 “大人让我们先走。”章潮东没有回头,瞪大了眼睛,望着前方,专心的驾驭马车。 苏二爷心里“咯噔”一下,他朝马车后面望去,只见几人被黑压压的刺客围住了。 这个时候,他们先走,对剩下的人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苏二爷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自己是招惹了什么仇家。 他张了张嘴巴,喘着气,“再快点,我们去找人来!” 他和苏浩手无缚鸡之力,回去也只是添乱,章潮东也只会些花拳绣腿的招式。 “驾!”章潮东努力的赶着马车。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山路,两边的森林里,不知名的鸟叫声此起彼伏,风吹动树叶,在丛林里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惊慌失措的马蹄声,惊起一群群飞鸟,振翅离开枝头。 “他们追上来了!他们追来了!!”一直神经紧绷的苏浩,突然尖叫起来。 苏二爷探出头去,听到从风中传来的杂乱无章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章潮东更加急迫的驾着马车,心里又急又慌,那些人追来了,那大人和叶侍卫他们呢? 他不敢再深想,手里更用力的抓紧了缰绳,一双泛红的眼里闪烁着水光。 任凭章潮东再怎么奋力驾驶马车,他们都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那群黑衣人追上了。 “跑得也不怎么样嘛。”领头那人冷笑一声,一手捏着缰绳,姿态闲适的坐在马背上。 章潮东梗着脖子,涨红的脸上满是汗水,却没有说一个求饶的字,他知道就算他跪地磕头求他们饶过他们的性命,他们只是会嘲笑,嘲笑过后还是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求饶没有任何用处。 即便这样想着,可心里仍旧是害怕的,他咽了咽口水,想他年纪不大,就历经坎坷,想不到今天会死于乱刀之下。 车厢里的苏二爷和苏浩,相视一眼,静默不语。 苏浩更是紧紧捉住苏二爷的衣摆,害怕,恐惧之余,心里很后悔,要是当初他不去西北扶灵,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马车里的人,都出来吧,还要我去请吗?”领头那人道。 苏浩闻言抖了抖,身子软趴趴的靠着车壁,竟是动都没有动一下。 苏二爷脸色沉了沉,这些人追了上来,海潮他们是不是已经?他简直不敢想,此行回了莱阳,他们就要成亲了啊。 马车挡不住贼人的刀,他也不能放着章潮东一个没经过什么事的小伙子,在外面独自面对群敌环伺和死亡威胁。 他起身,往外走。 “二叔……二叔……”苏浩哀叫。 苏二爷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弯腰钻出了马车。 章潮东看到他,呐呐道:“二爷,你怎么……” 苏二爷朝他点点头,然后望向那个骑在马上的领头人,“不知壮士与我们有什么仇怨,非要取我等性命?” “你自己做下的事情,你竟做不知状,莫不是早已忘了?”那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吃吃的笑起来。 “还请壮士明示。”苏二爷确实不明白对方是什么路数。 “看来你真的老糊涂了,连徐家都忘记了!”那人笑声一收,咬牙切齿吼道。 徐家?苏二爷眯起眼睛,脑海里在搜索关于徐家的记忆。 “你是……是徐家的孩子?”苏二爷记起了,确实有徐家,当年和苏家是竞争对手,只是徐家势弱,徐家当家人又刚愎自用,心胸狭窄,撑不住徐家,徐家没落了,便再没了音讯,从莱阳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看来你是记起了。”那人冷笑道,比月光还寒冷。 “也好,至少你死得明白。”他面巾里露出的眼睛,锐利异常,紧紧盯着苏二爷。 “徐文厚呢?”苏二爷问道。 “他死了,你不知道吗?”那人桀桀的笑起来,仿佛前来了结仇怨的厉鬼。 “怎么会?”苏二爷不敢相信。 “可他就是死了。”那人说话冷飕飕的,自带冰雪。 然后那人抬起右手,往前划拉了那么一下,他身后的黑衣人,举着泛着冷光的刀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作为旁观者的章潮东,还是没有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知道对方是和苏家有仇。 心里不免哀嚎:他小小年纪,就要因为陈年旧怨命丧于此了。 就在刀要砍向苏二爷和章潮东时,一柄□□斜杀出来,将那两人掀翻在地。 - 月光洒满大地,他躺在地上,脑袋昏沉。 想不到他重活一回,竟然会命丧在荒郊野外的原野里。 他若死了,她会不会伤心?会有多伤心? 可怜他救国救民的理想还未实现,机器织布局还没重建,还没同她成亲。 他不甘心啊! 可是他对自己的躯体毫无控制能力,只能漂浮在黑色的海上,随波逐流。 炙热的太阳挂在天空,可是海还是黑色的,一边被炙烤着,另一边枕着寒冰,冰火两重天,将他的躯壳都打结了。 他一直在海上漂啊漂啊,又累又渴,仿佛下一刻就要濒临死亡,可他又被推离。 “海潮,你醒一醒……” 有个声音在呼唤,可是他睁不开眼睛。 ※※※※※※※※※※※※※※※※※※※※ 晚安~ 第 120 章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将整个宅院都笼罩在层层叠叠的雨幕中。 本次去西北扶棺,本就仓促,在返程途中又遭遇这般险恶的事情,对整个苏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苏家上下都愁眉不展,竹院的苏丹神情恹恹,时常暗自垂泪,多亏菊院的四夫人,时常来开解她,还带着十多岁的女儿过来,希望苏丹能开怀一些。 大家都在等着他们回来,一回来,就要办葬礼。葬礼之事,由苏大夫人和苏二夫人联手主持。 原本在书院读书的苏確都回来了,在家中读书,用他的话说:如今苏家上下,除了病榻之上的四叔和几个半大小子,剩下的满门妇孺,他在书院也不能安心读书。 江瑜管理苏家的生意,抚养小星星,由是苏家上上下下都是忙碌的。 不,还有一个不算那么忙的人,就是苏惟眇,她原本每天都要在宅院里巡视一圈,帮苏二夫人办些事情。苏宅之中又有何偃青镇守,平安无事。 这天苏惟眇突然找到何偃青,让他带些人跟她走一趟,要瞒着其他人。 他很是诧异,可江瑜也点头了,说要劳烦他走一趟。 出了门,朝着西北方向走,何燕青就知道这一行是什么缘故了。 “小姐,是要去接二爷他们?”何偃青问。 “正是,”苏惟眇点头,神情凝重,“不瞒何先生,此行颇为危险,所以请诸位都提起精神来。” 苏二爷不就是扶棺回来吗?何来危险?何偃青心中仍旧疑惑。 可他又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闺阁小姐,可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当初在青石寨,他可是亲眼看到了她的高强武艺,就连她都说此行危险,就是转头吩咐众位兄弟都要绷紧了皮。 一行人乔装打扮,风餐露宿,加紧赶路两天。 傍晚时候,他们途径一家客栈,众人下马进店,饱餐一顿。 在掌柜问及是否歇店时,苏惟眇摇头,“把我们的马儿喂好。” 何偃青知道接下来还要赶路,千金小姐苏惟眇同他们一样,一直呆在马背上,她一声都没吭,神情自若,仿佛不知疲惫一样。 太阳彻底落下,从东边升起的月亮,越升越高,越来越大。 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翻上马背,离开了客栈。 趁着月光,疾驰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 - “大家保持警惕。”苏惟眇神情冷凝,手里握紧了长/枪。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射下点点光斑,他们手里紧握着刀枪等武器,耳朵听着动静。 在蜿蜒的山路上,转了几个弯,何偃青突然听到了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抬手,勒住马缰绳,一直注意他动作的众人,纷纷采取措施,让马儿放慢了速度。 “是一架两马的马车,速度很快。”他侧耳倾听,然后说道。 “距离我们有多远?”苏惟眇放低了声音问。 “不算远。”何偃青回答。 众人正准备驱马前进,突然听到何偃青说:“等一下,有大队人马来了。” “大概多少人?”苏惟眇神情凝重。 “至少有二三十人。”何偃青说。 “咱们先过去,看是什么情况。”苏惟眇说。 何偃青点头,这个时候途中会遇到什么人,还真不好说。 后面的情况,当真是凶险得很,就算是身经百战的何偃青,也觉得此行着实凶险,虽然对方只有三四十人,可个个身手不俗。 这次,何偃青才知道上次苏惟眇没有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面对穷凶极恶的蒙面人,她以一当五,一柄□□,横扫当场。 她不下死手,只是将人掀翻在地,无力还手。 她的良善,令她掣肘颇多,甚至负伤了。在何偃青等人的通力合作之下,那群黑衣人还是败下阵来,只两人逃脱,还被苏惟眇掷出的长/枪所伤。 当她拉开马车帘子时,只看到瘫软靠着车壁的苏浩,还有一直在发抖却强自镇定的苏二爷。 “大人呢?”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不在车厢里,还能在哪里? “大人和叶侍卫,让我们先走……”章潮东流下泪来,都怪他没有能力。 “他们在哪里?你带我去。”苏惟眇丢开帘子,抓紧□□,翻上了马背。 当苏惟眇看到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时,她手忙脚乱从马上下地,还差点崴了脚。 她明亮的眼睛,在那一刻失去了光彩。 如果他死了,脑海里出现这个想法时,她的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 “大人!”她三步做两步跑过去,跪在地上,把□□丢在地上,伸手想要摸他,又停下了,“赵海潮!你醒一醒!” 她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鼻息,极为微弱。 “赵海潮!”她边喊他的名字,边擦他脸上的血污。 遍地都是躺得横七竖八的尸体,两口棺木孤零零横在草丛里。 章潮东挂着泪水在里面找叶侍卫。 “叶侍卫在这儿!他还活着!”突然听到章潮东的喊叫声。 - 赵海潮重伤,昏迷不醒。叶侍卫伤得轻些,也睡了两天才醒。 还有两个随从还活着,一个因为脑袋磕着了,昏睡过去,从而逃过一死;另一个也是重伤,胳膊都断了。 因重伤之人,不好挪动,苏惟眇做主包下了客栈二层,让众位伤者治伤休养。 苏浩经过这一吓,给吓出病来了,也卧床养着。 苏二爷一直有些惊神,神经有些紧绷,晚上睡不好。他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生意,哪里遇到过被几十人持刀追杀的情形,后怕不已,加上他们一行十几人,只余下七人,更令他愁眉不展,忧思甚重。 何偃青带着弟兄们,守着客栈,看到几个陆续赶到的大夫,进房间为赵海潮诊治,他心中有疑惑:这些大夫是谁请来的? 客栈里停了两口棺材,客栈掌柜直叹气,这多影响生意啊?会招来霉运的。 苏惟眇一直守在床榻前,她按时吃饭喝水,只是不爱说话,除了大夫来诊治的时候。 章潮东前前后后的跑着,端茶递水,在厨房守着煎药,充当小厮。 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惟眇,从前她是多么爱说话的一个人啊,俏皮话、诡辩,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可自从赵海潮受伤,她寸步不离的照顾他,像是突然被点了哑穴一般。 - 江瑜一直心神不宁,时不时就要问桃英,“有我的信吗?” “没有呢,少夫人。”桃英摇头,心道:少夫人今天这是问第五次了吧。 “有我的信,即刻给我送来。”江瑜说,然后埋头看账册,看了一会儿,就看向旁边,发起呆来。 不知道眇妹妹是否顺利?怎的这么久都没有捎信回来? 可她别无他法,只能干巴巴的等着消息。 她提心吊胆,直至第二天早晨,晨雾还湿漉漉的笼罩着,文植脚步匆匆的敲开了梅院的门。 还在睡梦中的江瑜,被桃英轻轻一推,就醒了。 “少夫人,文大掌柜来了,说有急事。”桃英轻声说。 江瑜掀开被子,就下地穿衣,回身看在床上好眠的女儿,拍拍桃英的手,“你好好看着小星星。” 文植没等多久,江瑜就出现了。 “少夫人。”文植将一封信交给江瑜,他说完,抿着嘴巴,神情凝重。 不是好消息,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坏消息。江瑜急忙拆开信来看。 看完信的她,脸色瞬间白了,她被吓得不轻,后退两步,手扶着椅子坐下来,“先不要声张,让我想想怎么办。” - 苏惟眇两辈子都没有过这种体验,当她看到浑身是血生死不明的赵海潮时,她才有那种深深的失去的恐惧感。 她的心思再明确不过: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失去他。 她是真的喜欢他,就算她嘴上不承认,还不时捉弄他。 如果这个人就这样死掉,那她的余生都没有了色彩。 恐惧、害怕、焦急,种种情绪在她的脑海里抢夺地盘。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赵海潮是她不能喜欢的人,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呢? 喜欢和爱,都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也不问值不值得。 - 七天后,苏二爷一行人抵达莱阳苏家。苏丹跪在棺木前,哭得都昏了过去。 苏家几房都是一片愁云惨淡,苏二爷沉默了许多,苏浩还躺在床上,人们都认为他们只是太过悲伤。 葬礼如期举行,白花、纸钱、白幡,挂在苏家的门庭上。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本来就是在流放地死掉的,苏家也没有大肆操办。 总之葬礼从来都是沉重而哀伤的,连卧床数日的苏浩都穿上了丧服,和苏丹跪在灵堂里,哭得悲悲戚戚的。 只是可怜的苏丹,又哭得昏了过去,这些天,她特别悲痛,眼睛红彤彤的,还肿着。 苏惟眇也列席了葬礼,她站在江瑜身旁,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江瑜神情平静,对于苏三爷夫妇的遭遇,她不高兴也不同情。当初他们出卖她时,可没有手软。 陈长青跟着陈茂则来灵堂上香祭拜,他的眼睛搜寻着江瑜的身影,看她脸色平静,心里稍微安慰了些。 古老爷也出席了葬礼,他一人前来,祭拜过后,没有多留,就走了。 葬礼过后,苏惟眇同江瑜回梅院。 “你今天就要去闵城吗?”江瑜问。 “嗯。”苏惟眇点头。 “赵大人的情况怎么样?”江瑜又问,当初赵海潮等人没有同二叔一起回来,都还没见过他。 只是听苏惟眇说他在家中养伤。 - 闵城某处旧宅子里。 宋铭谦脚步匆匆走过小小的前院,退开正屋的门,走了进去。 “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来了这里?”宋铭谦进门就问。 然后他就看到躺在床上的郑骁,赤着的上身,缠满了纱布。 “你怎么搞成这样?”宋铭谦眉头皱得更凶了,“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郑骁武艺高强,据他所知,还没有失过手的时候,更别提被伤成这样了。 “失手而已。”郑骁淡淡的说。 宋铭谦面色凝重,“派你去刺杀谁?” 郑骁惨白的脸色浮现几分笑,这次不仅全军覆没,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差点没回来成,任务失败得彻底,上头免不了责罚。 “还能是谁?”郑骁轻哼一声,又因牵动伤口,发出嘶嘶声。 “你……”宋铭谦有些气愤,听郑骁这么说,他瞬间就知道是说得谁了,闵城的硬骨头,除了赵海潮,还有谁? ※※※※※※※※※※※※※※※※※※※※ 下午好,看文的小可爱们。 第 121 章 朝廷守旧派与革新派的争斗,又起波澜。由上而下,各地的争斗也是水深火热。 宋铭谦的性情更是变得冷漠多疑,苏家竹院的败落,也没有让他产生多少愉快的情绪。在他的意识里,只要苏家还在,他的仇就还要报。 仅仅是一个竹院,怎么够? 古家和富隆商行联手,再加上宋铭谦利用他背后的势力,尽力打压苏家和陈家。 他们对赵海潮这块绊脚石下手,是他早就料到的,所以他一早就在劝赵海潮投入他们这派,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动用了这么多高手。 宋铭谦想,他无疑是一个失败的游说者,屡次劝解赵海潮没成功,现在再劝陈茂则也没成。 他气急败坏地回来了,心里暗骂陈茂则不识好歹。 劝说陈茂则,他是软硬兼施,许之以好处不能,恫吓也不成。 “哟?这是怎么了?”郑骁躺在床上,仍旧不忘讽刺宋铭谦。 宋铭谦没有说话,脸色自是不好的。 “劝说那个老匹夫失败了?”郑骁很容易就猜到了结果。 就连贝勒爷的名号都不好使,那只能说明他还没见识过贝勒爷的手段。 “那怎么办?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郑骁的眼神暗了暗,如果他们两个都办事不力,估计责罚更不轻。 “既然他不听劝,那就给他点颜色瞧瞧。”宋铭谦冷笑道。 - 撇开苏家的一团混乱,苏惟眇悄然来到了闵城赵府。 “这个,可以多吃点。”苏惟眇舀了一碗汤,给赵海潮喂。 想不到她苏惟眇也有给人喂汤的一天。 赵海潮面带浅笑,喝着汤。 他受伤严重,尤其是左手臂,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呢。 自从他回到闵城,苏惟眇就搬来照顾他,可谓无微不至,他一面很感激,一面又觉得自己这次受伤值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惟眇,对他寸步不离,细心呵护,关怀备至。 “笑什么?”苏惟眇问。 “开心。”他笑意不减。 “受伤这么重,开哪门子的心?”苏惟眇翻了个白眼,继续喂他喝汤。 赵海潮抿着嘴巴,不答话。 “不好好将身体养好,当心我悔婚不要你了。”苏惟眇侧身将空碗放到旁边的漆盘里。 他在嘴里咂摸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养好了,就要我了?” “冲着你这句话,我要再喝一碗汤。”赵海潮伸出手。 “过犹不及。”苏惟眇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心。 他趁此握住了她的手指,她动了一下,没有挣脱,就由他握着了。 怪他这回太大意了,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为什么要让他们先走?”她问。 “我答应过你,要保护他们的。”赵海潮回答,他以为那些黑衣蒙面人是冲着他来的,只要他留下来断后,其他人跑掉,应该是能活命的。 只是他没想到那群人竟然追上去,要杀人灭口,他奋力搏杀,还差点丢了性命。 “你很重要的,我是说,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我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 “嗯。”她沉默片刻,重重点头。 真想快点将她娶回家,可因着苏家的事情,还有他身受重伤,原本定下的婚期不得不往后延迟。 “有你在真好。”赵海潮感叹道。 - 苏家的葬礼一过,苏二爷就病倒了,病情来势汹汹,当时晕倒了,连夜请大夫上门诊治。 次日消息传到闵城赵府,苏惟眇简单收拾了下,带着知春,匆匆回了莱阳。 苏惟眇赶到的时候,苏二爷还没醒,苏二夫人一下子扑在她的肩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娘,大夫怎么说?”苏惟眇轻轻拍她脊背。 “大夫说二叔是急火攻心,才会一下子晕倒,扎了针吃了药,情况已经缓解了。”江瑜也在,她先站出来将事情说了,昨夜发生这事,也把她吓了一跳,当即叫桃英照顾好小星星,自己带了丫鬟仆从来兰院帮忙。 “多谢嫂子了。”苏惟眇脸色稍微缓和,她走到床边,查看苏二爷的情况,呼吸舒畅,脸色正常,脉搏跳动有力,应是无大碍。 为了不打扰苏二爷休息,江瑜和苏惟眇来到花厅说话,丫鬟奉了茶,就出去了,知春守在门口。 “可查到背后之人了?”江瑜问。 “尚未,我猜测朝中派系之争,波及到赵大人,毕竟他一直锐意改革,很是为保守派看不顺眼,之前也有过数次失败了的刺杀行动。至于他们为何要追着我爹,好像另有隐情。”苏惟眇摇头。 其实从章潮东的描述中,她可以大胆猜测,徐家与苏家有恩怨,徐文厚就是这个关键点,这个人死了,有人认为是苏家导致的,要找苏家给他报仇。 她看书的时候真没注意到这块,所以现在对于徐家和苏家的恩怨是两眼一抹黑。 “什么隐情?”江瑜疑惑。 “嫂子,你知道徐家吗?应该也是在莱阳做生意的。”苏惟眇问。 江瑜想了想,摇头,“没什么映象,这个和徐家有关?” “多少有些关联。”苏惟眇点头。 “这样,我写信让问下我哥,若他也不知,可以打探一下。然后我们再去问问四叔,他可能知道。”江瑜道。 “好啊。”这再好不过了。 “这个徐家,好像和苏家有旧怨,所以才找上我爹的。”苏惟眇立在书案旁,看着江瑜写信。 “自从我嫁进苏家,从未听谁说过和徐家有恩怨的。”江瑜觉得很奇怪,若是如此,那就要打探她嫁进苏家之前的事情了。 内宅的夫人们,对外面做生意的事情几乎都是不知情的。现在苏家,怕是只有苏二爷和苏四爷知情了。 结果是问了苏四爷,苏四爷想了半天,摇头说没有映象。 这令两人大失所望,想着可能只有等苏二爷醒了再问他了。 - 闵城陈家。 “这下咱们家接了一个大单子,你可别给我到处跑,好好去药材坊里给我盯着,这批货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陈茂则眉眼带笑,但是语气很严肃的对陈长青说。 陈长青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爹,这种订单怎么会轮到我们家呢?我记得上一次做这个是古家。” “你管这么多做甚?约莫是要打仗了,扩充补给。”陈茂则瞪了儿子一眼。 这些天陈长青跑莱阳跑得少了些,他便将更多的生意上的事情交给他做,这样挺好的,免得一天到晚闲的发慌,老是跑去莱阳找那个寡妇。 陈家再不济,也不会娶苏家的寡妇。 何况,这次的订单要是做好了,后面可能会有更大的订单。 陈长青还是觉得这次的订单来得蹊跷,是,他承认自家的药材行出产的药品,质量上乘,绝不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是很好的药材。可是朝廷军需,做好了是大好事,可做不好就是要丢性命的。 “爹,你真的接下了这个订单?咱们能不做吗?”陈长青觉得里面有问题,希望能劝说陈茂则放弃这个订单,一切还没开始,推掉还来得及。 “不行,这个单子我已经接了。”陈茂则回答。 “历来做军需单的都是朝中有人的,咱们家从不结交朝廷中人,怎么做得下这种单子?”陈长青还是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没能劝说动自己的父亲。 陈长青觉得自己的口才没问题啊,可是怎么也劝不动自己的老爹。 “好了好了,我要出门了。你好好做事。”陈茂则挥挥手,走出了客厅。 陈长青还是觉得有问题,跑去问了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大掌柜,才知道宋铭谦竟然找过他爹。 “他找我爹为什么事?”陈长青皱起眉,更是觉得来者不善。 “这个我不知道,老爷在里间单独见的他。”大掌柜摇头。 陈长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少爷,有什么问题吗?”大掌柜问道。 “没有,你去忙吧。”陈长青摆摆手,转身离开了铺子。 他骑着马在街上晃了两圈,然后奔莱阳的方向而去。 “诶,少爷!老爷让你去铺子做事啊!”两个随从忙追上去。 - “十多年前,是有个徐家,做布匹生意的,不过和我们苏家没有生意往来,我们也没有利益争斗。徐文厚这人,有些投机取巧,手段不干净,苏家没有和他做生意。”这是苏醒后的苏二爷对于徐家的描述。 那为何有人将徐文厚的死怪罪在苏家的头上?这是令所有人疑惑的。 这时文植从外面进来了,他带来了江瑜哥哥的回信。 江瑜一看完信,边上的苏惟眇巴巴的望着她,“嫂子,信上说什么了?” “徐文厚做生意失败,老婆病死,自己抽土烟而亡,留下一子不知所踪。”江瑜总结了信的内容。 “这和苏家有什么关系啊?”苏惟眇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信上没说。”江瑜摇头。 这是人在家中坐,怨从天上来? “难怪后来就没了徐文厚的消息,我还以为他自知做事不当,改过自新另寻生活了。想不到……哎!”苏二爷叹气。 “那人为何要将徐文厚的死,怪罪在苏家的头上?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可惜人当时跑了,不然也能问个清楚。”苏惟眇摇头。 人生就是如此,数以万计的暗箭埋伏在你的周边,稍有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寥寥数字,就写完一个家庭的破败,三个人的人生的倾覆。 那晚前来复仇的就是徐文厚的儿子吧,数十年来,为仇恨所困,又如何正常生活? 一时之间,众人感叹唏嘘。 “现在徐文厚的儿子,认定我们苏家是害死他父亲的凶手,肯定会再次找我们麻烦的。”苏二爷叹气。 “凭什么把这些算在我苏家的头上啊?”苏二夫人不服气。 “可惜也不知这人现在身在何处。若是能找到这人,解开恩怨内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江瑜道。 “他为仇恨蒙蔽十多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解开的。”苏惟眇不觉得这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让何先生去查这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结果。”江瑜说。 - “哎哟!哈哈哈哈!想不到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陈大少爷,竟然说不动自己的老爹。看来你爹对你的好口才是有免疫力了。”苏惟眇笑得直拍桌子。 江瑜忍着笑,忍得很辛苦。 陈长青默了默,他说这事不是为了让她们笑他的,而是想听听她们有没有办法劝住自己的老爹啊。 苏惟眇笑了一会儿,就觉得够了,直起身,做出正经神色,“这么说吧,陈少爷,你爹完全是在作死啊。现在朝廷是个什么状况?你们家在朝中没有大树,还敢接军需单?这不是明白着整你们家吗?军需单稍有差池,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何尝不是这样觉得的?可惜他在劝说他爹这事上,从来没有成功过,除非先斩后奏。 “这件事确实风险很大。”江瑜也这么说。 她虽然没有接手过军需单,可是其中的猫腻还是多少听说过一些的。放眼莱阳,或者整个闵城,哪个做军需单的不是朝里有人的? 不说药材了,就是棉被布料,都是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的,若是出了问题,朝廷要问责追究,家破人亡都是有可能的。 就算陈长青找两人商量对策,可此事已成定局,陈家已经在开始制作军需单的药材,并且由陈茂则亲自负责。 陈长青颇为无奈,想他也是闵城中的少爷中的佼佼者啊,上头还不是压着个怎么也说不通的老爹。 不过陈长青在打理陈家其他事情上,还是做得蛮顺利的。毕竟他有男主光环嘛。 ※※※※※※※※※※※※※※※※※※※※ 下午好~ 第 122 章 婚礼尽管一直被延迟,但这天终于到了。 比第一次婚礼更为盛大,宾客如云,热闹非凡。 苏惟眇再次正式入主赵府主屋,一切仪式结束后,她被搀扶着进了卧房。 “饿的话先吃点东西。”赵海潮轻声叮嘱,屋里圆桌上摆放的食物,都是苏惟眇爱吃的。 知春和绿水侍立在屋里,都喜气洋洋的。 瞧姑爷对小姐,多好啊! 苏惟眇偷偷从盖头下打量屋里的摆设,和从前一样,干净整齐。这是他们和离后,第一次回到主屋,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时光啊时光,谁能料到今日呢? 那个世界,她再也回不去了,她深切的明白。最近,她回想起现代事情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在这个世界,努力生活,有亲朋好友,也有爱的人。 未来或许还有很多困难,但人生就是如此啊。 不论在哪个时空,一个人的路都只能自己走。 赵海潮是被人扶着回到卧房的,他面色潮红,一身酒气,显然喝了不少酒。 扶他回来的陈长青和叶侍卫,朝苏惟拱手一拜,然后笑着退出了房间。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苏惟眇起身,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今天高兴!”赵海潮笑起来,“这个盖头应该我来掀的。” “谁让你喝成这样?”苏惟眇撇嘴。 “不行,夫人,盖头,重新盖上,我要掀!”赵海潮捉住她的衣袖,直起身来。 “夫人,是我的盖头!”赵海潮不撒手,竟是撒起了娇。 苏惟眇重新坐回去,把盖头重新盖好。 赵海潮站起来,理了理衣冠,眉开眼笑,用系着红绸的小秤掀开了红红的盖头,黛眉红唇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他从没见过这样妆容的苏惟眇,上一次成亲,他很不情愿,连看都没怎么看她,更何况看清楚她的妆容了。 原本垂着眼的苏惟眇,见对方半天没动静,抬眼一看,见他一副呆愣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看傻了?”她吃吃笑道。 “夫人,你真好看。”他弯腰,亲上她的唇。 - 赵海潮再次见到了宋铭谦,对方更阴郁了些。 “你新婚燕尔,怎么有空来?”宋铭谦笑道。 “师兄,回头吧,仇恨不会令你开心的。”赵海潮语重心长。当时苏惟眇一说徐家的事情,他瞬间就猜到了很可能是宋铭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铭谦愣了一秒钟,作不知状。 “或者该叫你徐铭谦,这是我调查的结果。”赵海潮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宋铭谦面前。 宋铭谦放下茶盏,拿起信拆开看了,沉默良久。 “这就是你的调查结果?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呢?” “当初要不是苏家四处散播我父亲‘行为不端,手段阴损’的谣言,我父亲何至于没有生意可做?何至于家业败落?何至于我母亲病重却无钱看病,活活病死?何至于我家破人亡,我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 面对宋铭谦字字泣血的指控质问,赵海潮沉默,他知道规劝无法一下子消解人心中的恨。 苏家确实有人说过徐文厚“行为不端、手段阴损”,但并没有散播得人尽皆知,可是那时苏家在莱阳是数一数二的富商,和苏家做生意的何其多,听闻苏家都不愿意和徐文厚做生意,其他人自然也就能避就避了,加之徐文厚本人确实行事如此,渐渐就无人同他做生意了。 徐文厚本来就家底不丰,一心想要壮大家业,急功近利,心胸狭窄,后来生意失败,生活不如意,他开始赌钱抽土烟,把家底败光了,心中更是愤恨苏家对他的打压,他一直认为是苏家断了他做生意的路子。 每每喝醉时或者清醒时,都抓住他儿子的胳膊,恶狠狠的告诉他:“咱们家现在这样,都是苏家害的!你要记住,莱阳苏家是我们的仇人!仇人!” 喝醉酒的徐文厚,时常对老婆孩子拳打脚踢,一边打人一边咒骂苏家。 这对幼时的宋铭谦的是多大的打击啊,痛苦、贫穷、挨打挨饿,都和苏家有关,渐渐的他的心里真的将苏家当做仇人,尤其是他母亲的死,对他的打击特别大。 他母亲去世后,他爹更是疯疯癫癫,没多久就死在了土烟馆。 他认定他们家的悲剧,和他一生的不幸都是苏家造成的。 他为了出人头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将真实自己装在温和的壳子里,包裹住那些累累伤痕。 他幼年开始就被父亲灌输仇恨,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仇恨的种子,父母亡故后,仇恨的种子就发芽了,多年过去,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要拔掉这棵仇恨的大树,谈何容易? “令尊的生意失败,并不是苏家导致的。就算苏家揭露了你父亲的手段,他只要改正,堂堂正正做生意,总会有人和他做生意的,退一步讲,就算在莱阳做不了生意,还可以换一个地方。”赵海潮说。 宋铭谦恶狠狠的盯着赵海潮,仿佛随时会扑上来撕咬。 “师兄,你好好想想吧,你现在已经成亲,组建了一个小家庭,放眼未来,不是比执着于过去,更幸福吗?” 赵海潮不擅长劝解他人,今天能说这么多话,已然是不容易。 “幸福?那是个什么东西?”宋铭谦冷哼,像是冬天里结成的第一根冰柱,脆脆的,冒着寒气。 “苏家竹院的事情,是不是你的手笔?”赵海潮问。 “这种毫无根据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宋铭谦温温和和地笑起来。 - “小姐,这是铺子送来的账册。”知春抱着一摞账册,放在书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嗯,开会的会议记录都整理好了?”苏惟眇点头,现在知春不仅仅是生活助理,而且做了部分工作助理的事情。 看她乐在其中的样子,苏惟眇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是的,在这里。”知春开心点头,将账册最上面那本捧起来,单独放到苏惟眇面前的桌上。 她只是认得几个字,偏小姐不仅教她认识更多的字,还把会议记录这种工作交给她,她观摩了很久,这次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心中很是忐忑,也不知道小姐会不会满意。 苏惟眇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知春,抬手翻开册子,凝神看起来,看完后,叫来知春,给她指出哪里遗漏了,哪里记错了,并提笔在上班批注了。 “我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重写一份。”知春说,她一直担心自己的字太丑,谁知道小姐竟然略过了这个。 知春去一旁重写会议记录了,这时赵海潮走了进来。 “回来了。”苏惟眇起身,伸了个懒腰。 赵海潮点点头,走过来,“工作处理好了吗?” “暂时告一段落。”苏惟眇回答。 “咱们出去走一走?”赵海潮朝她伸出手。 苏惟眇成亲后的生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府中人口简单,庶务也不算复杂,而且还有白管家帮忙打理。 “看你样子,见面谈话不顺利?”两人在庭院里慢慢走着。 赵海潮点头,“他不肯听我的劝。”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劝过来的。”苏惟眇倒是看得开,世人本就如此,何苦执着于令他人改变心意? “我是不希望他完全被仇恨吞噬,而且还是莫须有的仇恨。可他已被仇恨浸润太久了。”赵海潮感叹。 “这种怕是只有他自己想通了。” 不过这件事,我不会就让它这样过去的,不论赵海潮是否同意或者偏袒,这个梁子都是已经结下了。苏惟眇这段时间,一直在让人调查此事,事关重大,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 赵海潮官复原职的消息,在闵城掀起了巨大的水花,一时之间,城里的人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毕竟之前人们都纷纷猜测,赵海潮在这种位置上被免职,再复起到这个位置是万万不可能的,谁知道万万不可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之前嘲笑的商户女苏惟眇,再次成为了巡抚夫人。 就连江瑜都很诧异赵海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起原职,她喜出望外:这下重建机器织布局有望了。 陈长青得知这个消息时,也笑了,他的想法和江瑜的一样。 苏家兰院自是不必说,高兴得很,连自从遭遇伏击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的苏二爷,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当天还喝了几杯小酒。 在书院读书的苏確更是如此,他倒不是只觉得自己妹妹苦尽甘来——重新当了巡抚夫人,而是更多的是觉得赵海潮又可以为民做事了,这就是他们同为读书人的特别之处。 从消息传开的那天起,苏惟眇隔天就收到了好几封信件,就连江瑜都写了信来。 苏惟眇拆着信件,却见一旁的赵海潮兴致不高,放下信件,望着他,“怎么了,复职了,你不开心吗?” “开心。”赵海潮露出一个笑。 “那为何闷闷不乐?不能告诉我原因吗?”苏惟眇一笑,伸手摸着他的下巴。 “你不好奇我为何可以官复原职吗?”赵海潮偏头,蹭了蹭她的手。 ※※※※※※※※※※※※※※※※※※※※ 晚上好,各位小可爱。要完结了卡文令我头秃,我争取努力码字,尽快完结。新的故事还在琢磨中,很快就可以和各位见面啦。 第 123 章 “是因为和你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背道相驰了?”苏惟眇的笑容敛了敛。 这是放在谁身上,都不是可以坦然接受的一件事情,不值得高兴。 但也不必太过耿耿于怀,因为人生中有许多不可以避免的事情。 赵海潮轻轻点头,垂下眼眸,他并不吃惊她能一语中的,因为她已经做了太多令他吃惊的事情,在他看来,仿佛没有多少事情能令她感到意外。 “我相信你现在做出的选择,都是经过你内心的思量才定下的。依你的性子,这定然是目前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这个世界有许多的危险和不如意,都是要人们咬着牙扛过去的。因为这就是人生啊,没有一帆风顺的。而且,人的想法是会不断变化的。” “你如果是在意我会对你的选择不满,那我告诉你,我没有任何不满。你不必因此有负担。” 苏惟眇轻声说,就像她,初初来到这里时,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当周围的人都是npc,她只是个游戏玩家,所有的行为就好像在演戏一般,她不会对npc们有任何的不满与期待,还一心期盼着能一觉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直到后来,她发现没有人可以一直演戏,也没有人能十二个时辰置身游戏中,不是演戏,也不是游戏,不论是对周围人而言,还是她自己,都是真真切切的生活。 她会冷会热,会渴会饿,会高兴会难过,会痛会流血,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和她的经历有着密切的关联。 如果一个角色要用一生去扮演,那这个人与角色就融为一体了。 苏惟眇曾经是她的角色名称,如今又不仅仅是她的角色名称。 她总是能够这样准确无误的抚慰他的内心,这令他极为愉悦,这些天埋在心中的忐忑犹疑,在她的笑容里,刹那间烟消云散。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赵海潮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中。 苏惟眇咬咬嘴唇,心道后面的剧情还长着呢- 自从赵海潮官复原职,他几乎是立刻着手重建机器织布局的事情,此事进行得格外顺利,甚至宋铭谦都很是配合,当然嘛,他配合并不是看在赵海潮的面子上,相反,他对赵海潮的决定还很是吃惊。 “师弟,早就该如此了嘛,我都给你说了多少回了!”宋铭谦露出一个笑,他数次劝说赵海潮投入保守派的怀抱,都被拒绝了,这一回赵海潮没通过他,直接找上了保守派的领头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以后还赖师兄的关照。”赵海潮露出一个克制的笑。 “好说好说,咱俩谁跟谁啊?”宋铭谦笑得和气。两人聊天一团和气,仿佛那天的针锋相对不曾存在过。 机器织布局确定重建,那批之前在申城看过的机器,就能运到闵城,直接投入使用,不用再从洋人那里订购新机器,费钱且耗时。 江瑜自然是巴不得如此,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银子,众人都夸赞她有先见之明。现在人人都知道苏家梅院的少夫人,做生意的手段是杠杠滴。 陈茂则不亲自来找江瑜,相反,他叫陈长青来与江瑜商量,重建机器织布局时入股的事情。 陈长青纵然有些不乐意,还是厚着脸皮登门找江瑜,只因着江瑜这些日子都不怎么搭理他,纵然他心意不变,可他娘直嚷嚷:且不说她是苏家的寡妇,而且她还生了个女儿,如何进陈家的门? 陈夫人的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苏大夫人的耳朵里,气得不行,直说下次陈长青再登苏家的门,就让仆人将人打出去,没得糟践了江瑜的名声。 她原本觉得陈长青这个小伙子,人长得很精神,做事又比较稳重,是配得上江瑜的,可谁让他有个那么不省心的娘啊。 在原有的废墟之上重新建造房舍,设计图纸沿用原来的,还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优化设计,赵海潮处理日常公务的同时,也时时紧盯着机器织布局的重建工作。 苏惟眇只是同申城那边的人联络,盯着机器的运输事宜,处理店铺的事务,开新店的筹备工作,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天,赵海潮比以往回来得早些。 苏惟眇被按察使夫人邀请喝茶,直到傍晚时分才得以脱身回来,一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处理文件,修改店铺装修图纸。 赵海潮回来后直奔书房,他知道他夫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书房里,简直比他还忙碌。 一踏进书房,果不其然,就看到伏案执笔写字的苏惟眇,她坐姿很随意,几乎是两条腿都盘着在椅子上,蹙着眉,望着面前的图纸。 “回来了?今天这么早。”伸手往书案一头拿茶杯的苏惟眇,正好看到某人进来了,她左手端起茶杯,右手仍旧握着笔,一边喝茶,右手的动作没停。 “嗯。今天还在改图纸?”赵海潮走近书案,一眼就看到她在修改图纸,这份图纸已经出现在她的书案上有好些天了,她改来改去,总是不能完全满意。 “是啊。”苏惟眇点头,又接着喝了两口水,把茶杯放回去。 赵海潮伸手,将茶杯从她手里接过,放置在原来的位置,心里默默道:从他进来到现在,她只看了他一眼,就一眼。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赵海潮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在图纸上涂涂画画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问。 “什么日子?中秋节还是重阳节?还是你的生日?”苏惟眇头都没抬,凑近了一些,看刚刚修改的部分。 都不是!赵海潮忍住了,说了一句“那你先忙”,然后悄然离开了书房。 改图纸改得正起劲的苏惟眇,完全不知道某人是什么时候离开书房的。 天光渐渐暗淡,知春进来,又点了两支新蜡烛,没办法,小姐总是觉得屋里的光太暗了,尤其是她坐在书房的书案后时,对灯光的明亮度的要求,简直奇高无比,最夸张的时候,一次点了十支蜡烛,这要是让旁人瞧见,怕是要惊呼:这简直是败家子啊! 不知何时,赵海潮又回到了书房。 苏惟眇正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啥。 图纸真是难画啊! 两只宽厚的大手攀上了她的肩膀,轻轻的按摩起来。 “嗯……舒服!左边一点点。”苏惟眇轻哼道,赵海潮这按摩的手艺倒是不错,自从某次她试用了后,觉得很是受用,他也乐得取悦她,时常给她揉捏肩颈和手臂。 怕是任谁也想不到,在外面不怒自威的巡抚大人,回到家中,就替夫人按摩揉捏。 对于赵海潮的复起,城中有些人倒是颇为担惊受怕,怕那位凡事不按牌理出牌的巡抚夫人,找他们的麻烦,毕竟他们当初没少找她的麻烦,没少在背后说人家的闲话。 可是时间过去了几个月,他们愣是没有见到素来泼辣凶悍的苏惟眇上门找麻烦,毕竟人家曾经在某个场合说过:那些看我笑话的人,那些诋毁我的人,最好不要犯到我的手里。 可惜他们不知道,苏惟眇才没空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呢。何况他们当初对她的冒犯,早就过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早把那些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这个手艺,开一盲人按摩店,还是能养活自己的。”苏惟眇抓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轻轻把玩着,笑眯眯的说。 “是吗?能养活夫人吗?”赵海潮笑问。 “啧啧……恐怕手就废了。毕竟我可不好养啊。”苏惟眇歪着头,笑着摇摇头。 “只有夫人可以享用我的按摩。”赵海潮回握住她的手,包裹在双手中。 苏惟眇抬着一双明晃晃的眼眸,细细端详他的面孔,这个人呀,如今竟然是一个情话boy了,真是难以想象。 “诶,你这里是什么?”苏惟眇突然凑近一些,伸手点了点他的耳朵轮廓边。 “是什么?”赵海潮没有动,任由她的手在他的耳朵上乱动。 “你去做什么了?”苏惟眇搓了搓食指和拇指间的白色粉末。 “长寿面,快点吃,不然要糊掉了。”赵海潮立刻转身,揭开食盒的盖子,从中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 油汪汪的汤汁里,卧着形状不一的面条,上面卧了几片青菜、牛肉片,还有一个白白嫩嫩的荷包蛋。 为什么要吃长寿面?苏惟眇差点问出口,她陡然间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疑惑还没有褪去。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你当着忘了?”赵海潮凝望着她。 苏惟眇张了张嘴,她确实忘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没有过过生日。 “快点吃,不然真的要糊掉了,糊掉了就不好吃了。”赵海潮将一双筷子塞进她的手中,催促道。 苏惟眇握着筷子,埋头吃起了面条,吃了两口,又望着他:“这是你亲自做的?” 赵海潮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看她,他其实心里有些忐忑,毕竟是他第一次亲手做面,没想到会这么难,希望她不会觉得太难吃。 难怪这么厚薄不均!苏惟眇埋头继续吃面,虽然面条厚薄不均,荷包蛋太老,青菜太熟,还有些过咸,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 “好吃吗?”赵海潮看她慢条斯理吃面,忐忑的问。 苏惟眇连连点头,虽然做得不算好吃,也不难吃,要以鼓励为主,不让打击人家的自信心。 况且人家是一番好心。 看到苏惟眇将面条一扫而光,碗底只剩下了一点汤汁,赵海潮心里才定了,看来她没有觉得难吃。 如果苏惟眇知道就因着她的捧场,赵海潮之后有一段时间都沉迷于做面条给她吃,估计她就不会觉得那么愉快了,可能还会后悔当初自己太过宽容了- 关于机器织布局重建事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就在苏陈两家商量定了各自的认购股份,临到头却出了变化。 富隆商行非要插一脚进来,一来就要认购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苏陈两家肯定不干了,当初机器织布局被毁,他们两家损失惨重,如今好不容易重建了,如何肯让出自己的股份? 于是闹得不可开交。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他姓宋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要认购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江瑜气呼呼的说。 “嫂子,先喝茶水,消消气。这是今年新制的菊华红枣茶。”知春奉上茶,苏惟眇推到江瑜面前。 江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香甜的茶水,将事情经过给苏惟眇讲了一遍。 “我爹同意?”苏惟眇有些诧异。 “就是啊,二叔同意,可这事又不能是他一人说了算。宋铭谦倒插一脚,毫无道理。”江瑜也很气这个。 她知道二叔是觉得当年徐文厚的死,苏家多少有几分责任,此番退让也不过是想着让宋铭谦一次,想要补偿他。可是,机器织布局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又岂是苏家说如何就如何的? 富隆商行的老板是古家的女婿,古家是苏家的竞争对手,一下子闵城几家大的布庄行都入股机器织布局,到时是个什么样的光景,是很难说的,至少从此时来看,是复杂的。 何况陈家并不同意。 更何况,当初宋铭谦是如何算计苏家的?不要以为这些事没有摊开在明面上,就没有发生过。 这些天,何偃青带着人一直在调查当初在新河镇的伏击事件,矛头无一不指向以宋铭谦为首的团伙。 最终在各方人士几番商量争论后,富隆商行入股百分之二十。常务会办仍旧由苏家和陈家各出一人担任,总办由赵海潮兼任- 机器织布局重新开业这天,来宾如云,热闹非凡。 苏惟眇在这里见到了古宁,自从上次后,两人渐行渐远,几乎不复往来。 “赵夫人。”古宁客客气气的说。 “宋夫人。”苏惟眇略颔首,平静如故。 苏惟眇目送古宁走入人群,心道:不知她会走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一起饮酒仿佛在昨日,是时间走得太快,还是人心变得太快。 古宁的疯狂底色,此时尚且还没有机会暴露出来,她就仍旧是那个能干大方的古家大小姐,又或者说是夫君朝中有人的宋夫人。 从她选择江瑜的那一天,就注定不能和古宁做朋友。 “小姐,古宁小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呢。”知春有些懵懂的说。 “自然不一样,她现在是宋夫人。”苏惟眇笑道。 即便是旧机器,在苏惟眇和哈登教士的通力合作下,早已翻译成中文,刊印成册,发给各个师傅,进行机器组装- 谁也不知道古家的衰败来得如此迅速,钦差自京城来,然后古老爷锒铛入狱。 此时恰值宋铭谦和郑骁回京城述职,古宁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和管家商量,也没有想出个什么有用的法子。 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登门向苏惟眇寻求帮助,她知道,或者说闵城中都在盛传,要想搞定巡抚大人,得先搞定巡抚夫人,谁让巡抚大人爱妻如命呢。 听了这话的苏惟眇,一脸懵逼,心道:爱我如命?那是个什么奇葩传闻?她怎么不知道? “这公事,我无权过问。不过我可以问一问赵大人,看是个什么情况。”苏惟眇没好拒绝,任是谁的父亲被抓进牢狱,做子女的都是要担忧的。 “谢谢你,惟眇。最好……最好我能见我父亲一面。”古宁说,她没想到苏惟眇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原本她以为怎么也要谈一谈往事旧日情谊的。 “我就给你问一问,可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成。”苏惟眇不明其中缘由,不肯允诺。 送走古宁,苏惟眇心里还在纳闷这个传闻,到底是从哪里传出的?又是谁传出的?他们是从哪一点看出他赵海潮爱妻如命的? 关键是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难怪之前时不时有人递拜帖送礼的,或者有人通过别的官员夫人牵线搭桥寻到她面前的,难道那些人都是希望她去给赵海□□吹枕头风啥的? 可怜苏惟眇还一直以为是大家在巴结她,所以时不时递帖子请她做客啥的呢。 不过可惜啊,她完全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深意,而且从未接受过不熟悉的人赠送的东西。 这天赵海潮回来,苏惟眇就将事情说了。 “这事可能不行,是钦差大人直接拿的人,地方上无权过问。”赵海潮沉吟片刻,回答。 “京城来的钦差大臣,真的手持尚方宝剑,如朕亲临?”苏惟眇问。 “是,一般带着尚方宝剑,就是为了避免地方插手钦差事务。”赵海潮说。 “太不人道了,连探视都不能。”苏惟眇摇头道。 最终在赵海潮的斡旋下,古宁还是得以进到牢房见了古父一面,不过几日,古父形容枯槁,神色憔悴。 两人交谈了一刻钟,然后古宁悄然离开- 自此后,求见苏惟眇的人变多了,最开始她还不好意思统统拒绝,就挑着见了几个,结果都是请她办事的,搞得她很郁卒。 这天她逮住刚从衙署回来的赵海潮,怒目圆瞪,“赵海潮,你三天内给我查清楚,到底谁传的你爱我如命。” “怎么了,这是?”赵海潮在圈椅上坐下来,揽住苏惟眇的腰,将人拉到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就因着这个,这些天,净是些登门请我办事的,我能办什么事?真是搞笑死了!说什么‘搞定巡抚夫人,就能搞定巡抚大人’,这不是扯淡嘛?他们以为衙门是我们家开的啊?我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简直无视法律纲纪!”苏惟眇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赵海潮“噗嗤”笑了,正正好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笑什么笑?啊?你这个夫人太难当了,平时参加什么官夫人的宴会,被嘲笑也就算了,现在还有人上赶着来让我办事,这不是和我添堵嘛?”苏惟眇登时炸毛了,偏头质问道。 “没有没有,很好当的。”赵海潮连忙劝慰。 “哪里好当了?你说说看?我一天到晚,就防着有人在暗地里使坏,或者变相的贿赂,有时候简直防不胜防。你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下次在外面,你不要左一句‘夫人说得好’右一句‘夫人说得对’,我到底说啥了啊?搞得大家都以为啥事我都能做主。”苏惟眇翻翻白眼。 “咱们家是你当家作主啊。”赵海潮觉得没毛病。 “下次你在外面,就不要对我太好,对我差一点,就不会有人还以为可以找我办事了。”苏惟眇想了想,说道。 赵海潮摸了摸鼻子,那估计就有人上赶着找他了。 “答应不?”苏惟眇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下巴,语气有几分娇嗔。 “我尽量,”赵海潮凑上去,含住了她的唇,含混不清的说,“在家里……为夫要……对夫人更好一些。” “哎呀,你讨厌!跟你说正经事呢。”苏惟眇推了推他的肩膀,退开了几分。 “讨夫人欢心就是正经事啊。”赵海潮说得一本正经。 我呸!到底是讨谁欢心了?苏惟眇越和赵海潮接触,就越看清他无耻的本质,不过他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双臂紧紧箍着她柔软的腰肢,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覆上了垂涎已久的红唇- “成也萧何败萧何”这句话,可以适用于很多人,比如古家。 古家的生意更进一步,主要赖于通过富隆商行获得的军需订单,可如今又因为这事,古老爷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自从被投入牢房,他只见过古宁一次,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关押,再也没见过除了狱卒以外的人。 且说回京城述职的宋铭谦和郑骁,也没有好过,他们二人私自敛财的证据被送到了主子面前,于是两个在外面的老板,在此刻又成为了奴仆。 郑骁当场身死,宋铭谦逃脱在外。 可怜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报仇雪恨的宋铭谦,在苦心经营多年后,还是落得个四处逃窜的下场,当他乔装打扮,灰头土脸走在尘土漫天的官道上,回顾来时的路,竟然觉得又长又短。 他费尽手段,千辛万苦才走到人人称他为“宋老板”的地步,如今又回复到了最开始辗转奔波的境地。 一场空啊!他的仇人毫发无损,而他此时却一无所有。 他东躲西窜,辗转回到了闵城,才知道一夕之间,古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躲在暗处,看古宁进进出出,她瘦了很多,脸色平静,整个人都紧绷着,眼底有青色,定是没有睡好。 可他不能现身见她,那些追捕他的人,一定也在监视着古家和古宁,一旦他与她相见,她也会不安全,就让他们以为他不在意这个女人,和她成亲只是为了敛财吧,这样她还安全点。 看着古宁下了马车,往古宅大门走去,突然间,她好像有所感应地回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他吓得立刻躲回了暗处,再去看时,她已经走进了大门,只留下一个朦胧的背影- “你知不知道?现在到处都在追捕你,你还敢来这里?”赵海潮咬牙低声问来人。 “我找你,就是想问一下古家的事情,他还有救吗?”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半边脸。 “你觉得呢?”赵海潮不答反问。 “也是,派系之争,拿住了对方的痛处,如何肯轻易撒手?”那人□□肩膀,悲哀的说。 现在古家就是保守派的痛处,就算保守派此时是占了上风的,可是这种不伤筋动骨的小打小闹,也是革新派断然不肯放弃的。 “你跟我来。”赵海潮抓住那人的肩膀,拉着他往黑夜里走去- 倒下一个古家,闵城人的日子照常过。 只是古宁和古筝姐妹俩,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痛楚,古老爷被提上京城后,案子还没审完,他就病死狱中。 于保守派而言,损失了一枚棋子,于革新派而言,失去了痛击保守派的机会。 可是,这世间有两个女子,失去了父亲。她们流泪泣血,甚至没有机会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只有在经过多方打点,耗费许多银两后,才得以将古父的尸身领会,被一床草席卷裹着,瘦瘦小小的,不复生前的圆润富态。 亲自去扶棺的是古宁,打点各种事宜时,她都挺着,背挺得笔直,脸色平静得像是一块玻璃,没有眼泪,也没有悲伤,直到见到古父的尸身时,她冲过去,流泪痛哭,撕心裂肺。 这一场无法讨还的冤屈,无人可诉,无处可伸冤。 因为案件审理结果,就这么几个字:犯罪事实清楚,犯人于狱中病死。 古宁痛哭过后,很快就收拾好自己,披麻戴孝,扶棺回乡- 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苏惟眇知晓事情经过后,不免唏嘘感叹。 这世间有多少不公,有多少冤屈,无人知晓? 古父的葬礼,来宾寥寥,古家上下仆从,都是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嘤嘤嘤的哭着。 古宁和古筝跪在最前面,古筝悲痛万分,古宁则神情木然,呆呆的望着棺材,双目无神。 苏惟眇带着知春前来吊唁,她走过冷清的古宅庭院,来到几乎只有主仆的灵堂,献花上香。 “节哀顺变。”望着悲伤的古家姐妹,苏惟眇道。 待走出灵堂,她才对送出来的管家说,“好好看着她们姐妹,有事让人去赵府送信给我。” “是的,赵夫人慢走。”古家的管家泪泪纵横- 鞭炮噼里啪啦的震天响过。 苏惟眇望着新落成的校舍,笑得很满足。 这不是她一个人做成的,出力的有江瑜、陈长青,当然还有赵海潮,其次还有很多人,都为这次新式学校的建成奉献了自己的力量。 望着周围人的笑脸,她也笑得很开心,直到身旁的人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推了她一下,“该你上台讲话了。” 当苏惟眇站在木制台上时,她望着底下站成一排一排的女学生,看到了笑容熠熠的江瑜。 “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我主持筹建这所女子学校,是希望有更多的女子走出家门,走进教室,接受教育。跟进一步,是希望能够让各位同学有自食其力的能力,走进社会参加工作。从最基本的来讲,不仅可以养活自己,也能为国家为社会做出贡献。” “其实我特别佩服一位女士,她是我的堂嫂,她也是苏家的大当家,她让大家看到了,女子也可以做生意,并且可以做得很成功。因为江女士是接受过教育的,当然我这样讲,并不是说人人受了教育都可以做到江女士的层次,而是说女子的智力并不低于男子,眼下我们看到的在外做事的几本都是男子,那是因为,一个是人们一直以来的习惯,二是因为受教育的又出门工作的女子实在太少,久而久之,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样子,闵城中几乎所有的店铺商行的掌柜、管事和伙计,都是男子。” “我希望各位同学努力学习,提升自己的能力,这样有一天,咱们才能看见女伙计、女管事、女掌柜。谢谢大家!下面有请我们的嘉宾,江瑜女士,上台致辞!” 赵海潮很是激动,他率先鼓起掌来,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台上的人。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有激动、憧憬、忐忑和坚定。 闵城第一女子学校第一位荣誉校长的讲话,后来被印在校刊的扉页,校训过后就是这段话。进入学校念书的女学生知道这段话,甚至没有进去念书的女子也知道,最后被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谁说女子不如男”? 曾经平凡的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作为一名女子学校的荣誉校长站在台上,为第一届学生讲话。 也许这就是爱丽丝梦游的仙境吧。 ※※※※※※※※※※※※※※※※※※※※ 各位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大肥章掉落,最近三次元太忙,加上结局很卡,于是拖拖拉拉到现在,请多多包涵啦,正文可以到此完结吧,番外还不确定。 啦啦啦,终于写完一个故事啦,感谢一直陪伴的小仙女们~感谢在2020-07-22 23:47:04~2020-08-03 01: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υip) 追-更:zpo18.com (ωoо1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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