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玫瑰》 第1章 以牙还牙 清理门户 1940年,膏药旗占领下的上海,汪伪的傀儡政府势力正盛。作为亚洲第一的国际大都会,依旧歌舞升平的表象之下,因各方势力短兵相接,气氛变得愈加动荡而血腥。 6月中旬,一个蝉鸣的仲夏夜,一名身穿深灰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坐在公租界圣安娜西餐厅,看似悠闲地享用这里最负盛名的犹太美食——鹰嘴豆泥和抹了胡姆斯酱的pita饼。那西装的做工十分考究,桌上的半杯法国红酒也是价格不菲。 举手投足间透出的优雅,不会有人质疑他情调阔少的身份。 西餐厅有一整面的玻璃窗,临窗而坐的他很绅士地举起酒杯,浅尝一口后,望向霓虹闪烁的窗外。他确认雨已经歇了。 整整一个白天,都是阴云压境。半小时前,他刚刚在西餐厅坐定,狂风暴雨便呼啸而至,因担心这场暴雨会搅黄行动,他觉得有点懊恼,却没写在脸上。两年多的特工生涯,让他时常感觉,面部表情仿佛已遭石化。 他叫贺旭光,戴笠杭州特训班的高材生,军统潜伏在汪伪警察局的精锐特工。 每次执行任务前,他总会想起班主任戴笠的那句警训——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深情舒缓的华尔滋舞曲在西餐厅流淌。因为下雨,西餐厅的客人不多,时近打烊时,最后一对情侣也走了出去。他的目光时尔瞟向窗外,像在等待曼妙佳人赴一夜浪漫约会。 他确实在等一个人,一个名叫张建章的日伪76号特务。三个月前,张建章也是军统特工。就在两个月前,成为叛徒的他带着76号的人马血洗了军统上海站南市区联络点,当场枪杀7名军统特工,其中三人曾是称他组长的手下。 旭光清楚记得,血洗惨案也发生在夜晚,倾盆的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 他以警察局特情处处长身份赶到惨案现场——一栋白色的独门独院平房内。 手下阿南一见他来,立即汇报情况,是76号刚刚上任的行动四队队长张建章带人做的,人现在已经走了。一共打死六男一女。他抱怨说:76号真是畜牲托生的,人是他们杀的,却让警察局来收尸。 强压怒火的旭光,声音低沉地说,抱怨管个屁用。 刚走到客门门口,他就闻到迎面袭来的浓重血腥味。房间内血迹斑斑,场面异常惨烈,无论站在哪儿,鞋底都躲不过尚未凝固的红色血迹。 被打死在客厅的六名男子东倒西歪。 贺旭光注意到,每名死者的身上都携有武器,却无一人拔枪。他由此推断,血洗过程该是极其突然迅捷! 而后张建章带人从窗户及客厅大门位置同时向室内进行疯狂扫射,没给他们任何还击、甚至拔枪的机会。 走到厨房时,旭光看到,案台上还摆有几盘洗净切好、尚未来得及做的菜。仰面倒地的女子明显怀着几个月的身孕,旭光难过地闭上双眼,可又不得不面对睁开。 女子的胸前有一排枪眼,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向天花板。想是这女子听到枪击声后,第一反应不是逃走,而是想出来查看情况,结果遭人射杀,这女子应该只是这个房子的女煮妇。许是这女子与张建章相识,所以一个活口没留。 张建章甚至为免遭军统报复,血洗后,连现场也未清理,直接闪离。 很快,工部局的灵柩车驶来,他亲眼目睹七俱遗体被摞放在一起,车门关闭后,消失在雨夜,他觉得这如注的大雨就像自己和他们不舍的眼泪。 此次血洗引发军统上海区高层震怒——叛徒张建章必诛,是军统最高层下达的命令。 贺旭光通过跟踪,发现张建章有个习惯,总在礼拜五圣安娜西餐厅临近打烊时,点一份外卖,从不逗留。 可今夜,他迟迟没来。会不会不来了?贺旭光轻蹙眉头,可依旧优雅地品尝美食。 离打烊还有8分钟,旭光要等的人终于来了。只是身边较往日多了三个人:一名身穿白底青花旗袍的妩媚女子和两名手下兼保镖。 这让原想独立完成锄奸任务的贺旭光,不得不改主意。他决定启用二套方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兴许是天意。 他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红酒,抖开餐桌上的白色方巾,擦了擦手,然后丢在桌子上。这是他向窗外发出的一个行动信号。然后起身朝大理石旋转楼梯走去。 转瞬之间,绸密的子弹呼啸着击穿琉璃窗,碎裂的声音淹没了华尔兹的律动。 张建章的两个手下来不及拔枪已然轰倒在地。 藏在楼梯后的贺旭光则镇定注视着眼前的枪林弹雨,那旗袍女子无意间遮挡在张建章身后,竟让她送了命,张建章却侥幸没有死。 躲在女子遗体后的张建章,神色略带惊恐,他偷偷从腰间摸出手枪后,迅速跃起,躲到吧台里侧,欲殊死一搏。此时吧台后的两名小姐已吓晕。 可当张建章抬起头时,刚刚优雅用餐的贺旭光已幽灵般近在咫尺,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他的头,眼神从容,像看着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你是什么人? 戴老板让我送你上路! 一声枪响,子弹正中眉心。张建章“扑通”跪倒在贺旭光的脚下,被贺旭光一脚踢开,他不想让叛徒的血脏了自己擦得逞亮的皮鞋。 收起枪,踩着一地的碎玻璃,和着华尔兹的律动,他走出西餐厅,似乎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门外站着六名他的手下,其中一名叫徐寿英的男子走近他,递上一只刚刚点燃的香烟。贺旭光接过、吸了一口,吐出轻而薄的烟圈,说,那女的不该死。 徐寿英掏出一块白手帕,擦着枪口说:那些兄弟也不该死。 贺旭光没再说什么,锄奸任务已完美完成,此时此刻他只想着回家安稳入梦! 公海之上,一艘客轮正由美国驶向风雨飘摇中的上海。 第2章 海上惊魂 踏入险境 “前面就是上海了!”被嘈杂声吵醒的冷凡,将头埋进被子暗自伤感!怎么也想不到,19岁的人生一开局就这样悲催。 一个半月前,她报考法国著名的波尔多国立美术学院,参加驻美招生机构初试那天,冷凡受内伤严重。 ,一流学府的门槛似乎高不可攀。试前她听说,初试通过率只有二成。可她依旧满怀期待。眼看着考生一个个心惊胆颤地进去,大多垂头丧气地出来,冷凡也是七上八下的。 有一个印度大眼哥手拿细密画先她初试。印度细密画以绚丽宗教色彩在世界艺术品界享有重要地位不假,可冷凡实在看不出这大眼哥的技法有何建树。可没过多久,那大眼哥出来了,兴奋的像个猴子,不用说初试通过,引人羡恨。 轮到冷凡入场后,她毕恭毕敬地向评委展示她精心挑选的静态油画“秋之湖”。一众评委看上去兴趣不大,其中一大胡子评判双手一摊,“没个性、没思想、没灵魂,当个墙饰兴许还不错。” 初试未过的冷凡悲愤难当:通不过也罢,还这般毒舌。舌毒也罢,声音还那般洪亮。 几日后,冷凡才渐渐看开,那舌毒评委似乎也没说错什么。一个东方面孔拿着他们司空见惯的油画作品应试,怎能得好。 为什么不回国学习国画呢!冷凡本以为这个突出冒出逆天想法会遭到父母的各种反对,她甚至想过要演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相逼。没想到,父亲竟然同意了。这让她极为惊诧——怎么可能?以前自己的想法总会招来父母各种反对,总需她哄一哄或闹一闹,如此折腾一番才能得偿所愿。 父亲说,他在上海有个过命交情的老友,回国进修的事,此人或许能帮上忙。 一个多星期前,冷凡原本该与父母和大哥一起乘船去上海。可上船后,给父母留下一封短到不能再短的信后,就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溜下船。 几年前,冷凡曾读过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写的长篇科幻小说《八十天环游地球》。英国绅士福格先生的离奇经历曾让冷凡惊叹不已,渴望有一段可吹可显的独行经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下班驶向上海的客轮三天后才起航。上船前,冷凡一直幻想着会有怎样的奇缘奇遇发生,就算遇不到福格先生那样的绅士,也该有个风流倜傥的公子供旅途消遣解闷才算不枉此行。可是理想与现实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登船时,是何等的兴奋,这客轮算不上奢华,却也说得过去。她上上下下地逛了一圈,见着几个年轻俊郎的,却已是别人的护花使者,让她颇为失望。航行了第二天,她开始出现恶心、头晕等昏船症状,以至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吃不下饭,就算想吃,没人给她端到眼前。这几天大部分时间全靠包里的零食裹腹。 要说奇遇还真是有的。昨夜原本月朗星稀,可半夜时分天色突变,波涛汹涌尽显狰狞本色像要急于将客轮一口吞没。 一个巨大的摇晃,将她从床上掀下床,额头重重磕在床脚,她下意识摸了摸头,还出了血……还没等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无规则、全维度剧烈颠簸,她惟一能做的就是趴在地上,双手牢牢抓着焊在地板上的床腿,这造型如果讲给朋友怕是颜面尽失。她想着福格遭遇大风浪时,其实是不是也会她这般儿狼狈不堪状,反正书上不是这样写的,他总是如何机智,镇定自若什么的。 与隔壁惊叫的旅客一样,惊恐中,她一度绝望地认为可能会葬身大海,她甚至幻想——什么鱼会有那样大的福气饱食自己的遗骸?两小时后,风浪才渐渐平缓。 走到甲板上,看着同行的旅客相互拥抱安慰,她心里极不是滋味,再摸自已头上、身上的多个伤痛处,她第一次感到孤独无助,甚至眼眶发酸发热,可转念一想:“我哭给谁看。”真真地憋了回去。眼下,她的肠子都悔青了。 她总算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书不是不该看,是不该信。 虽然这次海上之旅如同噩梦,可她还是要感谢上苍肯浪下留人。 再次站在甲板上的冷凡,果然看到远处的天际线上,显现一座灰色的城市轮廓,而后这城市越来越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她对上海这个出生地,没半点印象,因为离开时,才刚刚学会走路。 她料定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无比。一想到可能会遭到大哥冷然的冷嘲热讽,她决定打扮一番,绝不能便宜他白拣乐子。 可她突然想起,客轮震荡时,她的化妆品或洒或摔坏,已全军覆没,这让她感到十分沮丧。她向同船的敏姐求助时,也只借到一面镜子。拿起镜子一照吓了自己一跳,刚上船时,那个古灵精怪的、别人口中的小仙女怎么变成一付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女鬼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她还肯定一定会把大哥气炸。跟敏姐兑换了少量法币后,她感到元气开始在体内复苏。 下午2时许,客轮终于靠岸。 躲在敏姐身后的冷凡新换了一套裤装,远远地看到冷然后,她压低帽子,顺着鱼群一样的人流涌出出口,竟没让冷然发觉。 自她踏上这块土地开始,命运就被彻底改写,这是她始料未及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相比夺命海浪更为凶险、残酷。 昨晚刚刚执行完锄奸任务的贺旭光,回到公寓后,没有开灯。 只有在黑暗中,他才能卸下全部伪装。脱下西服后,又将领带拉得松松的。 从胸前的枪套里掏出手枪后,借着窗外的路灯灯光,他反复摸着刚刚还发烫的枪口,像是要再次确认张建章已死一样。 在这个空寂的房间里,手枪是惟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伴侣。 他将枪轻放在茶几上,倒了一杯烈性酒,然后跷起二郎腿仰靠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在脑海中回放着整个事件。 酒精和眼前的大片血色刺激着他的神经,失眠的他,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意识才渐渐模糊…… 第3章 特工接站 连遭恶搞 中午时分,电话铃声大作,睡眼惺松的他接起电话,是当外科医生的二哥耀光就打来的,我今天三台手术,你替我去港口接人吧。 新投运的上海港码头人流绸密,码头工人、商贩、青洪帮、洋人、乞丐……可谓则鱼龙混杂。贺旭光载着冷然匆匆赶到上海港码头时,得知,客轮船因故晚点50分钟。 重新坐进车里躲避烈日暴晒的旭光,这才有空细看冷凡的照片,他突然感慨时间飞逝如梭。记忆中那个蹒跚学步的萌宠女婴儿,似乎在瞬间已魔术般长成豆蔻少女。只是这美少女竟成了冷然口中的极品妖孽。 冷然控诉小他7岁的冷凡被父母宠溺得无法无天。几天不惹祸,浑身便不自在。且每次冷凡惹祸,挨罚挨骂的总是他。这次冷凡逃船,他又被父母责怪没看牢。与以往受小妹诛连挨骂不同,这次父母当真动了肝火。冷然说,我这祸背得要多冤有多冤! 见笑容在旭光脸上绽放,不以为然的样子。冷然摇了摇头说,在自家地盘惹事生非也就算了,就怕以后少不了要给你贺家添乱添堵! 作为军统特工的贺旭光,确实没把冷然的控诉当回事,一个小丫头再淘再疯,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只要不是那种胡乱发大小姐脾气的就好。况且他向来欣赏性情活泼的女生,那种一举一动都拘着的大家闺秀,真不是他的菜。 等的无聊,见前方过来一名报童,他买了一份《申报》。当天报纸,惟一能让他感到振奋的是一条有关法国的消息:德国的300万军队横扫西欧各国。6月14日,法国首都巴黎沦陷。拥有240万军队的法国不到40天时间,向德国投降。6月18日,奔赴英国开展救国运动的法国戴高乐将通过英国bbc广播电台,宣讲《告法国人民书》:我们的失败是否已成定局而无法挽救了呢?法国失掉了一场战斗,但并没有失掉正义的战争……法国抵抗的火焰不能熄灭,也绝不会熄灭。 贺旭光看过后,他将报纸递给冷然,他相信中国抗日的战火也会越燃越旺。 下午2点,客轮抵港。可船客都快走光了,旭光和冷然也没看到冷凡的人影儿。 冷然急得团团转,原本打算接到小妹后,要痛快发泄一番的。现在他只暗自祈祷,只要接到人,旁的事全都算了! 相比冷然一脸的焦躁,旭光依旧淡定。他刚刚拿着冷凡的照片问过一个船客,有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那人认定下船前还见过。 他认定,人要么还在船上,要么就是下船后没看到寻人的牌子,走失了。他命手下阿南将寻人的牌子举高些,再去远处找找。他安慰冷然说,别急,人肯定给你找到! 先生,可怜可怜,给点钱吧!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个瘦弱的小乞丐将一只沾满煤灰的小黑手伸向正在四下张望的冷然。这已经是第四个冲他伸手要钱的乞丐。他变得更加不耐烦,掏出一个硬币随手一丢,挥手示意拿钱赶紧走人。 不想那只黑手从身后抓住他的衣角,赖皮赖脸地低声恳求多给点。冷然喝斥,把手给我拿开! 小黑手不但没放手,还举起拳头砸向冷然后背,叫喊到,你个骗子,你骗光我家所有钱!还害我流落街头!还故意在冷然雪白的衬衫上留下黑色手印。冷然被突如其来的画风整懵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站在不远处的旭光觉得这个身材细长、头戴破草帽的小乞丐胆子实在太大,竟胆如此撒野。他几个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小乞丐的细胳膊,还没用劲,那身体就轻飘飘从冷然身边被拎开。手感像极了女人,他下意识松开手。不想小乞丐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就想绕过他继续纠缠冷然。 被激怒的旭光要出手给这个无赖小乞丐一点教训。小乞丐见旭光来势汹汹,刚想抽身跑开,却被旭光一把揪住后脖领子。身子也不由自主往后仰,人虽然没有摔倒,帽子却掉了,盘在头顶的秀发瀑布一样垂落下来。就在旭光瞬间愣神时,听到冷然旁边喊了一句:小妹。旭光放开了手。 这抹了一身黑煤灰的小乞丐就是冷凡。冷然气得抬起手,冷凡却神气活现地说,你敢打我,我就说逃船是因为你惹我生气,看爸妈怎么收拾你! 你真行,算你狠!冷然除了吓唬,拿妹妹向来没招。 初见冷凡笑得一脸阳光的照片时,旭光还有些妒忌二哥艳福不浅。 可眼前这个看不出模样的本尊,让旭光开始忧心二哥能否消受得了这妹子? 他甚至想,如果来接站的是二哥,他还能不能泰然自若。他问眼前破衣烂衫的冷凡:您是坐船来的,还是从海底钻过来的? 书中行侠仗义的,不都是穿着斗篷、杖剑亮相的吗!你这秃手秃脚的,一看就不正宗!想着刚被他的爪子狠拽了一下,又遭他揶揄,冷凡自然要回敬的。半阴半阳说了一句还觉不爽,又假意语重心长地说,年青人,连老人家们闹着玩都辨别不出,怕是你出道有些早啊! 你有错在先,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这是贺家三少,你得叫三哥!冷然知道小妹嘴上是从来不肯吃亏的,不过也该分个场合。 冷凡有点吃惊,先是挤出笑容,后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三哥好!并端出公主的架子,高傲地伸出沾满炉灰的右手,像是等着旭光前来朝拜似的。 旭光僵在原地,军统特工,警察,这些让人敬畏的身份,却被眼前的少女,无知无惧地撕成碎片,又随手一扬,全散在风里。 冒着火星的冷然数落着冷凡,你现在脏得像一只掉进泥坑的火鸡,连个人形都看不出,居然还敢跑出来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被打回原型的妖怪!冷凡得意坏笑。 第4章 街头枪击 恶魔现身 从寄存处取出行李,放进车后备箱。旭光指着前面,对冷家兄妹说,那有一家可以沐浴的客栈。 路上,冷然的气还没全消,问冷凡:这破衣褴衫哪整的? 不能偷,只能买了!冷凡回答得不屑一顾。 这还用花钱买。你是脑袋烧坏了还是败家? 演戏,当然得花钱买道具。 …… 一路上,兄妹俩一直在舌战。 经过一家百货洋行时,冷凡嚷着要进去买化妆品。可刚要进去,就被门童拦住,冷凡明知是乞丐的扮相惹的祸,可面子上终究过不去,刚想痛快一下嘴。不想被旭光抢先一步说:我的人也敢拦! 被解围的冷凡并不领情,心想,鬼才是你的人呢!口红、香粉、胭脂……专拣贵的,而后冲旭光道:我三哥也叫了,还成了你的人了,总得送点见面礼吧!旭光刚要付帐,却被冷然拦住,说,你谁都敢讹。 进了客栈,那老板一见是旭光,立即快步迎上来,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旭光只冷冷地说,开一间可以洗澡的上房。那老板立马命人开了最好的房间。 冷凡觉得旭光说话的语气,更像这店是他开的。看来,这个贺家三少在这个地界很有面子。 洗澡前,冷凡对着镜子照了照,吓了一跳,这是谁,这是谁?真是我吗?她迅速脱掉衣服,并全部扔进了垃圾桶。在浴桶里狠狠洗过三遍,才觉神清气爽。 换上一件白色修身鱼尾款蕾丝连衣裙,又化了精致的淡妆,冷凡才款款地走了出来。 再见冷凡时,旭光愣住,眼前的白衣少女身材修长、皮扶白皙,眼神灵动、秀发松散地盘在头顶,与刚才判若两人,比照片鲜活生动许多。冷凡故意凑近他:惊艳到你的,是衣服还是人? 旭光回过神来,我只奇怪,你这嘴招惹了谁,脑袋被打成这样?冷凡用鼻子“哼”了一声。三人走出客栈。 哥特式、罗马式、文艺复兴式、巴洛克式……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许多堪称当代建筑艺术的典范之作,加上万商云集、五方杂处的景象让冷凡感叹上海的繁华。 冷然告诉冷凡,你是因祸得福,法国刚刚成了沦陷区。 冷凡惊讶地说,怎么会呢?听说那里的葡萄庄园正结出果实,引领世界潮流的风尚活动正一轮接一轮展开。 旭光说,上海也是沦陷区,只不过站在这繁华当中,听不到城外的隆隆枪炮声罢了。 车行至一条商业街的入口处时,贺旭光突然听到商业街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随之而来的是慌乱的人群发出的惊恐尖叫和哭声。井然有序的交通瞬时因奔逃涌出的人流变得堵拥不堪。 旭光命阿南将车停在路边。迅速掏出手枪、下车,与阿南分立在车的两侧,手臂微屈,顺着枪口方向警觉地扫视前方。 冷凡被眼前的乱象搞的不知所措,持枪的旭光表情冷峻,像是随时投入一场电影里才可见的街头激战。她顺着旭光的视线将目光投向前方。 突然看见从前方的人流中冲出一名身穿黑色中山装的青年男子,他跑的飞快,可是又随着两声近距离的刺耳鸣响,这名男子向前扑倒在地,距离车头不过七八米远。血从头后部泉涌般汩汩冒出,滩流在地面上,还形成多个支流,向四周漫延,其中一支已流过车轮。 冷氏兄妹俩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魂飞魄散的冷凡更是吓得捂住了眼睛,冷然将妹妹紧紧搂在怀里。 车外见怪不怪的旭光则很淡定,只是锁紧了眉头。在他枪口的正前方,三个便衣特务气喘嘘嘘地跑过来。 旭光与阿南同时认出,其中领头的那个人,是76号行动队二大队队长刘亮。旭光和阿南收起了枪。刘亮走到倒地男子近前,确认人已死亡后,责怪旁边的瘦高个,怎么给打死了!不是说要活的吗! 瘦高个小心解释是意外! 刘亮也注意到了几米远外的贺旭光,我当谁,是贺处啊!听说你高升了!还没来得及给你道喜! 旭光径直朝刘亮走了过去。两人小声耳语了几句。旭光折返回来后,吩咐阿南:走!上车。 比起刚刚铲除的张建章,贺旭光认为,这个刘亮其实更加该死。 30岁出头的刘亮,自少年时就混迹黑帮,因头脑聪明下手又够狠,自然风声水起,后投靠在上海赫赫有名的青帮老大季云卿,并深受器重。 季云卿在日本特务组织头目李士群的拉拢下,将其座下刘亮等一批精锐弟子带入76号。76号又策反了相当数量的原中统、军统人马作为核心力量,由他们招收、训练一大批流氓地痞。76号由此迅速扩编至万余人,成为上海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日伪特务机关。 这个机构为焊卫、巩固汪伪政权,军统、中统、中共全被列入其打击名单。几乎每天都有人会死在76号。 刘亮算得上76号原老级别的特务。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怕是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即有国共两党的骨干成员,也有枉死的无辜百姓。其中他做的最为惨绝人寰的一件事就是,两年前,他将其养父母一家五口灭门。 那时贺旭光刚刚进入警察局不久,他听局里的人说过,刘亮将一家五口绑在一起,然后焚屋。听着屋内传来求救声和惨叫声,他只是哈哈大笑,并痛骂,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而灭门起因,是这一家五口对他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对外抱怨说,当年瞎了眼收养了一个畜牲。祸从口出,不知这话,怎么传到刘亮那里,他一怒之下灭门。为了脱罪,他说这养父母一家系中统特务,此举乃是大义灭亲。 从倒地男子身边经过时,冷凡虽然惊魂未定,还是禁不住看了一眼,那个开枪的男子朝尸体狠踢了两脚,又骂了几句她没听清楚的脏话。这让冷凡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地问旭光:“你不是警察吗,怎么不抓他们?他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当街杀人!” 这种事经常发生,以后你就不奇怪了!旭光简单的回答,让冷凡觉得这个三哥实在冷血的不近人情。 第5章 误会初生 世交聚会 这家宴冷凡吃的很不爽,除了胃口莫名不给力,这家宴的气氛,看似气氛热烈,却是难以她融入的。 席上,冷凡倒是听明白冷贺两家的世交渊源。冷家原来在杭州开过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饭馆的生意一直还错。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年冷重突发重疾,浑身无力,连上茅厕也要人架着,饭馆因此关了门,花钱如流水般的治疗,并未让冷重的病情有任何好转,甚至加重。冷家因此由“小康”跌入负债模式, 相邻四年的贺有福家,是从山东一路逃难到杭州的,当年若不是冷家肯收留,并借钱给贺家开起一间杂货铺,难免不会饿死、病死在逃难的路上。当得知上海有一名医可妙手回春时,贺家不惜出高价请来诊治,冷重这才渐渐康复。至此,两家过命交情更深。 两年多以后,杭州不仅倍受战乱困扰,且暴发时疫,搞的人心惶惶,贺家被迫举家搬迁到上海,而冷重则举家投奔了美国的远房亲戚家。两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书信往来。 两家还有一桩事没在席间公开说的。冷重病好后,又喜得千金冷凡。只生养三个儿子、没有女儿的贺家,也因此格外疼惜冷凡,两家因此订下娃娃亲。 当年,为将冷凡许配给谁,两家还很纠结。后来商定,交给天意决定吧!请人搞了个颇为隆重的抓周仪式,哪料想,冷凡爬着爬着,竟伸出双手各抓起一个名签,右手老二,左手老三。这一意外举动让两家面面相覤,这天意太容易让人想偏。后来本着右手为大的习俗,选定了耀光。 所以,当冷凡提出要去中国后,算是正中冷父下怀,儿女亲家这事一直是他的心结,说好的事总不好单方反悔。 可要不要告之女儿当年结娃娃亲家的事,夫妇难免要起争执。冷父坚持瞒着冷凡,他深知女儿的脾性,受西方教育的影响,这种事在她眼里,一准儿是个大笑话。若敢逼她,怕是上吊、离家出走、拆房子等各种意想不到的事,她都干得出来。另外,女儿活跃指数暴表的不安生性情,与三从四德也不沾一点边,怕贺家也难以接受。 先期到达上海的冷重自见过耀光后,打心里欣赏耀光的沉稳有度,觉得与冷凡的性格很是互补。可一想到冷凡天马行空的无羁状,他忧心贺家敢不敢娶还真不一定呢?于是,原原本本地将种种顾虑说给贺有福。贺有福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听得出冷重的话外音,儿女亲家这事虽说暂时还算数,但也得随缘靠份。 贺有福其实也没拿娃娃亲太当回事。这几年,没少催婚耀光,可耀以忙为由推三阻四,始终不肯结婚娶妻。即使回到上海,也不肯回家住,他们猜想就是为躲催婚。算起来,耀光已经28岁,老大向光在这个年龄,一双儿女都已生出来了。 冷家来之前,贺有福就在电话中告诉耀光,冷凡要来了。 抓周的事,耀光是记得的,他还记得背过、抱过冷凡。当年目送冷重一家四口离开时,他还挺舍不得冷凡的。他确实好奇冷凡现在长成什么样子,可是他坚信,这种喜欢是极为单纯的,没别的。 现在都是民国,倡导婚恋自由了,哪还兴这套。耀光跟父亲直接挑明,只会当冷凡是妹妹,不会娶。 贺有福险些被儿子的态度气晕,以断绝父子关系相迫,才逼儿子答应至少先做做样子,不致失信冷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明原因的贺父还抱着一丝期盼,希望多创造机会,两人或许能日久生情。 其实耀光早已心有所属,只是这段感情即不能公开,更不能让父母得知。这也是为什么耀光见到冷凡时,眼神躲闪的原因。 娃娃亲这事,除冷凡被蒙在鼓里,贺家上下都知道。 因一路的劳累,席间,冷凡忍不住连连打起呵欠。耀光见状向四老进言,先是让冷凡妹妹回房休息吧!获冷母夸赞说:“耀光很懂体贴呀”。在敏感的冷凡看来,耀光其实顺便想解放他自己。 冷凡是个直性子,在耀光送她回房休息的路上,问了一句,你怎么好象故意在躲着我!难道觉得我身上附了撒旦或者恶魔?, 不便道出实情的耀光只笑着说,看到你,让我记起小时候的好多事,还挺尴尬的。你小时候,我背过你,也抱过你,好几次被你拉尿过一身! 冷凡的脸瞬间发烫,自觉能烤糊一头猪。心里想着,我那时小到没羞没噪,可放到现在说,好吗。让我的脸该往哪儿放?她只恨不能立即遁身,此生再不相见才好! 冷凡被安排贺家东厢房最里面的客房内。可上海的第一夜,冷凡睡的并不踏实,噩梦连连,她梦到被暴头男子射躺在地上向自己呼救,还梦到自己在街上被人追赶,然后自己躲进一间阴气森森的空房子里,当她打开大房想离出去时,猛然看见一名男子手持尖刀闪现在眼前……正当自己不知如何脱险时,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站在房门外冷然感觉手指头都快敲断了,也不见小妹回应,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了门。周身疼痛的冷凡,挣扎了好几下,才从床上慢腾腾爬起,睡眼惺惺地打开了房门,我睡不好觉会过劳死的! 冷然是来催促她给贺家二老请安的。可磋在面前的小妹更像梦游人,斜靠在门框上,睁开的眼睛又闭上,说话像在梦呓。整个人蔫得如同一颗重度缺水的白菜,他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懒散的人,那个老成精明的外科医生怎么能看得上。 冷然了解小妹胜过了解公司的每一笔账目,不给这颗蔫白菜猛浇点凉水,她是极不情愿醒过来的,你5分钟赶紧洗脸、刷牙、换衣服!记住了,以后每天这个点都得起床请安。 第6章 世交渊源 儿女结亲 冷凡果然被一头浇醒,慢慢睁开的双眼像是出鞘的两把剑,恶狠狠投向冷然。冷然说冲我瞪眼睛管什么用,规矩又不是我定的! 冷凡感觉要疯,抱着冷然的胳膊开始耍赖,请安还要每天!今天是礼拜日,难道不休息吗?请安又不是上班,难不成晚了还要扣钱? 见冷然泥塑石像一般无动于衷,冷凡用乞求哀怨的眼神注视着冷然,事已至此,补偿我一下也好! 你又不是给我请安,补个鬼,你当我是银行,还是肉票,你都敲了我多少钱了!还没跟你算帐呢! 你好意思跟我算吗?难不成白叫你哥! 行,现在我就管你叫姐,叫姨、叫奶奶都行,把敲去的钱都给我吐回来!冷然刚伸出手索债,就被冷凡一掌拍了回去,花没了!没了! 这时隔壁的门开了,冒出的旭光吓了冷凡一跳。冷凡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睡我隔壁? 旭光反问,这是我家,睡哪间不行? 冷然对冷凡说,人家把房间让给爸妈住了! 冷凡并不道谢,她回想起昨天旭光冷酷持枪的样子,说,那也不该住算我隔壁,你杀气太重,冲撞我做了一夜的噩梦。说完立即转身就进屋。 冷然见拍了一下旭光肩膀,说甭理她!旭光顿了顿,我怎么会跟个黄毛丫头计较!她这野性子,倒是万中无一啊! 冷然说,估计生下来名子取错了,不该叫凡,应该叫冷不烦,或者冷安静什么,兴许好些!旭光被的话逗笑了。 冷然很是热衷讲小妹的诸多糗事:因为三天两头闯祸,有一次我妈气急了,就骂她,你怎么一肚子鬼主意?我小妹说,难不成是你怀我时吃坏了肚子…… 很快就见,穿着白色背带裙、着黄色半袖衬衫的冷凡出来了,中分的头发直直地搭在肩上,很是清爽。两条直直长长的腿格外抢眼,旭光觉得她像一颗长势良好的向日葵。 冷然跟在冷然和旭光的屁股向贺家二老请安。此时屋里站满了贺家的老老少少,当她与耀光对视时,因为深感难为情,这次是她眼神闪躲的。贺母一脸关切的问睡的怎么样?。这其实是句客套话,不知深浅的冷凡却照实说:不好!做了一夜的噩梦,还梦到有人要杀我! 冷母打圆场说:不打紧的,多给祖宗烧点香火就没事了!冷凡这时才得知,今天全家人要去杭州祭拜先祖。耀光成是司机、向导兼保安。 约160多公里的公路顺顺当当。可沿途时不时可见逃难的流民和战争遗痕,成为大好江南风景中的一块块疮疤。 耀光说,两年前,日军在余杭乔司镇连续烧杀3天,施放火枪烧房子,用步枪和机枪扫射群众。被害平民达1300余人,烧毁房屋7000余间。 日军还在东坞山村后的午朝庙,将在那里避难的300余难民集中起来,用拇指连拴在一起,并令他们下跪,然后架起机枪进行扫射。此次屠杀后的幸存者仅5到6人…… 圆坟、扫墓等祭拜过程让冷凡叫苦怎么这么多的规矩,可看到父母一脸庄重,她没敢出声。她搞不懂,为什么非得跪在地上磕头才能以示敬重,这礼数缘何不能改改? 回来的途中,冷父冷母结成宣教搭档,给冷凡讲各种规矩、礼仪,因耀光在车上,她虽觉不耐烦却也不便回嘴,只说了一句:谁规定的,非得活成贤良淑德?便不再说话,只“嗯嗯”地应着景。可心里却一直在想,真要守这么多规短,还不把自己难为死,才不要。她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真要留在上海,要不要住在贺家? 正觉无聊之时,一抬意外发现在路边等车的敏姐,“停车!”虽是背影,可敏姐穿的还是那套驼色半袖裙装。刚将车停稳,冷凡已跑下去。敏姐也是一脸惊喜,是小人精! 冷凡将敏姐拉到车前,为双方互介,她就是在船上照顾我的敏姐,他们是我的父母和我哥,那们司机是我家世交的二哥。” 敏儿微笑着同大家问好。冷凡发现,耀光和敏姐对视时,两个人眼中都瞬间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惊讶样子,可很快就恢复平静,冷凡心想,这两个人难道认识?耀光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霞飞路! 车上,冷凡与敏姐聊的甚欢,还索要敏姐的地址,说以后方便找她玩。敏姐说她现在只是暂住在霞飞路,过些日子可能会搬家,如果想要找她,可去《大美晚报》报社。 没人注意到,刚刚还流露着惊喜的耀光,此时却如遭针刺,眉头锁得紧紧的,面色凝重。 去年8月,《大美晚报》中文版副刊《夜光》编辑朱惺公因连载《汉奸史话》,在其寓所附近被三名预伏的汪伪特务抓住,并遭枪杀,时年39岁。该事件在当时颇为轰动。几个月后,该报总编辑张似旭在静安寺路德国咖啡馆楼上被汪伪特工总部76号特务开枪打死。隔时几日,总经理李俊英、国际新闻编辑程振璋也相继遭特务暗杀身亡。 暗杀手无寸铁的记者、辑辑,成了特务最轻松捞得升迁资本的群体,《大美晚报》早已成是非之地,耀光问,在那里工作,不是飞蛾扑火吗? 我一个小小编辑,怕是连被暗杀的资格都没有呢!耀光听得出这话的画外音,国难当头,何惜玉碎。 冷凡的直觉是对的,敏姐正是耀光些许年来心心念念的恋人。 耀光将冷家四口送到府上后,再开车送敏姐回家。刚将敏姐送进暂居的出租房内,耀光将敏姐从后面搂的紧紧的,想你想的实在辛苦!敏姐“我也是! …… 敏姐的真名叫王雪聪,是耀光刚到日本读医科时的初恋。 第7章 杭州祭祖 偶遇初恋 其实这段初恋,没有半点的惊世骇世,不过青涩小儿女之间的忧怨别离,可耀光偏偏铁了心的认真。即使时隔数年,也终不能放下。那个叫雪聪的女子被他神一样被供奉在心底深处、亦最为柔软的一处。每每想起,总免不了感伤满怀。 20岁之前的那个耀光,活的很是浑浑然,报医科专业也是受潮流的影响。惟一明确的就是以嗜学这一强项赚取“精英学子”“学业楷模”等所谓重量级的师长评价。 刚到东京那会儿,不少同学猴急着四处领略风土人情,他也跟着凑过几次热闹,包括看艺妓表演,那时清高的他觉得,一张张差不多款式的大白脸下,即看不到真表情,也看不到真性情,而后便没了兴致,也怕误了学业对不起师长,便专心读书了。 雪聪就读的文学院距离耀光的医科大学不过一站地的距离。文学院女生多,医科大学男生多,这似乎注定该发生些什么。不负天意,更不负青春。两家学校在人性最原始的驱动之下,经常举办些联谊活动。 耀光就是被同学架去,参加两校庆中秋华裔学生联欢会的。凡在联欢会能引观众关注和兴趣的人,无非两种:一种节目真出彩儿的,二种真出洋相的。尤其后一种更容易为人所津津乐道。长的端庄、生就淑女范的雪聪就属这种。 作为新生代表,雪聪上台献歌《明月千里寄相思》。或是因为紧张,歌唱了不到一半竟卡词了,一时间尴尬地站在台上。 就在一众人等满怀期待,等着看她花容失色、情神窘迫地从台上落慌而跑的画面出现时,雪聪却是一脸从容:为了让你们能够记住我,我今天只唱一半,如果有喜欢听的,请等下次或可私下约,好吗?机智逆转剧情这一幕,引来台下最激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手拍到疼的耀光瞬间泛滥起一种冲动,这女子错过了便可惜了。后以两顿饭的代价求了同学介绍,算是与雪聪结识了。 此后雪聪吸引耀光的不仅是机智,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神秘感。雪聪算是文学院新生中的学霸,个性鲜明,喜欢独来独往,很是高冷。这对好奇心重、荷尔蒙鼎盛时期的耀光而言,是个宁折不弯的巨大诱惑。 情窦初开的耀光,傻气指数也足以暴表,追雪聪的方法沿袭了中华五千年的死守、呕诗、偶遇等低级别伎俩,很是落伍,缺少创新。失败过多少次,他自己也羞于算了,反正两个人的手脚加起来也是不够用的。以至,耀光最终感觉心灰意冷了。 当时在日的华裔学生中有个进步社团,医学院的学生很受欢迎。有一次,耀光跟随几个学长为社团会员普及急救常识。来的人挺多,尤其是男生更多,动机好象都不太纯。到了万众瞩目的口对口人工呼吸环节,不少男会员都摩拳擦掌跃跃欲式的,生怕下手晚了,抢不上“好菜”。这让耀光格外感到十分好笑。学长示意耀光将一个假人放到地面上,还是个男款,大家一片哗然和哄笑。 可耀光还是有收获的。他手把手教雪聪胸部按压、吹气假人时,雪聪的脸一直红着,像是桃花盛放的样子。那天,耀光还获默许送她回学校,这让耀光倍感荣幸。两个人一路聊理想、聊人生,总之很嗨。那天原本天阴、风大、还下着雪,可耀光却觉得更赋诗意了。 一来二去,两人渐生情愫,樱花树两度花开,见证了他们最温馨、最美好的时光。与很多恋人一样,谈恋爱总是少不了各种梦呓般的山盟海誓,耀光最刻骨铭心的就是那句——你若不见了,我会去寻你,直到老去、直到死亡。 哪曾想多年后,竟会一语成谶。当然这是后话。 大三暑假,耀光正盘算着,该带上雪聪回家见父母,以便毕业后就结婚时。雪聪却突然告诉他,要中止学业回去北平!耀光如遭霹雳。任百般挽留,也是无济于事。 此时的雪聪向耀光隐瞒了一个情况,她刚刚加入***。雪聪的父母都是地下党员,早她到日本留学前半年,她的父母突然失踪。几天后,警察局才通知她认领遗体。关于死因是说遭遇暴徒袭击而死。至于暴徒,警察局说,现场能找到线索太少,破案恐是无期。 就在雪聪深感无助彷徨之际,一个神秘人资助她完成高中学业,还将送到日本。前不久,这个神秘人再次出现,并告诉了她父母死亡真相: 当年因党内出现叛徒,党组织遭到破坏。雪聪父母无意间发现了叛徒,可前脚将消息刚刚发送出,后脚就遭到叛徒的暗算,双双殒命。而且,这个叛徒从此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一般。如今,再次遭遇破坏的北平站正缺少人手,征求她的意见?是否愿意来此工作。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下决心,必揪出这个叛徒,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自雪聪回国,便再无消息。 耀光经常樱花树下暗自神伤,反来复去想着那句“你若不见了,我会去找你,直到老去,直到死亡”的承诺。 大学毕业后,特意申请到北平工作,目前就是为了找她。此时,耀光也已是一名***,还接受过摩斯密码发报、药物配制、反侦察等特种培训。其实,他当初入党的初衷并非信奉什么主义,只是听说雪聪疑似入党,才决意加入。说白了,他只想找到恋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耀光几经辗转,终于确定雪聪就在北平一所大学任教,只是受组织纪律约束,他被告之,他们还不能见面,只能静待时机。好歹算有了指望,他便一直在等。 他记得,一个春寒料峭的上午,一名面带口罩的女子走进牙科诊室。摘下口罩的瞬间,耀光惊讶地说不出话了,是保真的雪聪。只是眼前身穿格子大衣的雪聪已没有原来的青涩,浑身上下散发着知性之美。 第8章 旧梦重温初恋情缘 其实这段初恋,没有半点的惊世骇世,不过青涩小儿女之间的忧怨别离,可耀光偏偏铁了心的认真。即使时隔数年,也终不能放下。那个叫雪聪的女子被他神一样被供奉在心底深处、亦最为柔软的一处。每每想起,总免不了感伤满怀。 20岁之前的那个耀光,活的很是浑浑然,报医科专业也是受潮流的影响。惟一明确的就是以嗜学这一强项赚取“精英学子”“学业楷模”等所谓重量级的师长评价。 刚到东京那会儿,不少同学猴急着四处领略风土人情,他也跟着凑过几次热闹,包括看艺妓表演,那时清高的他觉得,一张张差不多款式的大白脸下,即看不到真表情,也看不到真性情,而后便没了兴致,也怕误了学业对不起师长,便专心读书了。 雪聪就读的文学院距离耀光的医科大学不过一站地的距离。文学院女生多,医科大学男生多,这似乎注定该发生些什么。不负天意,更不负青春。两家学校在人性最原始的驱动之下,经常举办些联谊活动。 耀光就是被同学架去,参加两校庆中秋华裔学生联欢会的。凡在联欢会能引观众关注和兴趣的人,无非两种:一种节目真出彩儿的,二种真出洋相的。尤其后一种更容易为人所津津乐道。长的端庄、生就淑女范的雪聪就属这种。 作为新生代表,雪聪上台献歌《明月千里寄相思》。或是因为紧张,歌唱了不到一半竟卡词了,一时间尴尬地站在台上。 就在一众人等满怀期待,等着看她花容失色、情神窘迫地从台上落慌而跑的画面出现时,雪聪却是一脸从容:为了让你们能够记住我,我今天只唱一半,如果有喜欢听的,请等下次或可私下约,好吗?机智逆转剧情这一幕,引来台下最激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手拍到疼的耀光瞬间泛滥起一种冲动,这女子错过了便可惜了。后以两顿饭的代价求了同学介绍,算是与雪聪结识了。 此后雪聪吸引耀光的不仅是机智,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神秘感。雪聪算是文学院新生中的学霸,个性鲜明,喜欢独来独往,很是高冷。这对好奇心重、荷尔蒙鼎盛时期的耀光而言,是个宁折不弯的巨大诱惑。 情窦初开的耀光,傻气指数也足以暴表,追雪聪的方法沿袭了中华五千年的死守、呕诗、偶遇等低级别伎俩,很是落伍,缺少创新。失败过多少次,他自己也羞于算了,反正两个人的手脚加起来也是不够用的。以至,耀光最终感觉心灰意冷了。 当时在日的华裔学生中有个进步社团,医学院的学生很受欢迎。有一次,耀光跟随几个学长为社团会员普及急救常识。来的人挺多,尤其是男生更多,动机好象都不太纯。到了万众瞩目的口对口人工呼吸环节,不少男会员都摩拳擦掌跃跃欲式的,生怕下手晚了,抢不上“好菜”。这让耀光格外感到十分好笑。学长示意耀光将一个假人放到地面上,还是个男款,大家一片哗然和哄笑。 可耀光还是有收获的。他手把手教雪聪胸部按压、吹气假人时,雪聪的脸一直红着,像是桃花盛放的样子。那天,耀光还获默许送她回学校,这让耀光倍感荣幸。两个人一路聊理想、聊人生,总之很嗨。那天原本天阴、风大、还下着雪,可耀光却觉得更赋诗意了。 一来二去,两人渐生情愫,樱花树两度花开,见证了他们最温馨、最美好的时光。与很多恋人一样,谈恋爱总是少不了各种梦呓般的山盟海誓,耀光最刻骨铭心的就是那句——你若不见了,我会去寻你,直到老去、直到死亡。 哪曾想多年后,竟会一语成谶。当然这是后话。 大三暑假,耀光正盘算着,该带上雪聪回家见父母,以便毕业后就结婚时。雪聪却突然告诉他,要中止学业回去北平!耀光如遭霹雳。任百般挽留,也是无济于事。 此时的雪聪向耀光隐瞒了一个情况,她刚刚加入***。雪聪的父母都是地下党员,早她到日本留学前半年,她的父母突然失踪。几天后,警察局才通知她认领遗体。关于死因是说遭遇暴徒袭击而死。至于暴徒,警察局说,现场能找到线索太少,破案恐是无期。 就在雪聪深感无助彷徨之际,一个神秘人资助她完成高中学业,还将送到日本。前不久,这个神秘人再次出现,并告诉了她父母死亡真相: 当年因党内出现叛徒,党组织遭到破坏。雪聪父母无意间发现了叛徒,可前脚将消息刚刚发送出,后脚就遭到叛徒的暗算,双双殒命。而且,这个叛徒从此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一般。如今,再次遭遇破坏的北平站正缺少人手,征求她的意见?是否愿意来此工作。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下决心,必揪出这个叛徒,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自雪聪回国,便再无消息。 耀光经常樱花树下暗自神伤,反来复去想着那句“你若不见了,我会去找你,直到老去,直到死亡”的承诺。 大学毕业后,特意申请到北平工作,目前就是为了找她。此时,耀光也已是一名***,还接受过摩斯密码发报、药物配制、反侦察等特种培训。其实,他当初入党的初衷并非信奉什么主义,只是听说雪聪疑似入党,才决意加入。说白了,他只想找到恋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耀光几经辗转,终于确定雪聪就在北平一所大学任教,只是受组织纪律约束,他被告之,他们还不能见面,只能静待时机。好歹算有了指望,他便一直在等。 他记得,一个春寒料峭的上午,一名面带口罩的女子走进牙科诊室。摘下口罩的瞬间,耀光惊讶地说不出话了,是保真的雪聪。只是眼前身穿格子大衣的雪聪已没有原来的青涩,浑身上下散发着知性之美。 第9章 诊所重逢 初恋托求 在北平的古玩市场守株待兔多日,耀光终于看到霍出现在一家古玩店内,钥匙就挂在裤腰的右后侧。耀光走进古玩店站在他身边,指着一匹唐三彩马,对店小二说,把那马拿过来看看! 果不出预料当中,他的话引起了霍的注意,贺医生,你什么时候对文玩也有兴趣了!, 我哪有什么兴趣,不过想入手一两件上下打点打点关系!对了,你是行家,能不能帮我掌掌眼!送人赝品,这马屁可就拍砸了!耀光话说的滴水不露。 你贺医生的忙,我怎能不帮。这就走走看。 两人边走走聊,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一名壮汉子正对一名女子又打又骂的,而那女子只能哀怨哭泣。耀光冲上去,你一个老爷们怎么当街打女人? 我打自己老婆管你屁事,你tm算哪根葱!那男子像是被激怒的狮子。 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耀光指着那男子,呵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不怕丢脸!我都替你害臊! 那男子见耀光还痛骂自己,冲过来,几拳将耀光打倒在地,鼻子流出了血。 霍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过来阻拦,那男子又与霍互撕起来,耀光趁机盗取钥匙,用印模快速复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钥匙巧妙放回。耀光喴了一句,警察来了! 那男子闻听,立即撒腿跑了。霍也被打的不轻,耀光问霍,要不要现在送你去医院! 霍摆了摆手:算了! 这一切,其实是耀光特意安排的,最后一句是暗语——得手了! 为确定霍供职哪处,办公室在几层哪间?第二天,耀光拎两盒点心和一篮水果专程去了一趟特高课。特高课在北平城西,周边大都一二层的低矮房屋,很难窥见其内部。有杀人魔窟之称的特高课是一栋四层的灰色的楼,外观上无任何特别之处,院子并不大,只是3米多高青砖砌筑的围墙将大楼与外界隔绝。 在大门口,耀光问门口一名年纪轻轻的警卫,我姓魏,是名医生。想找一位霍先生,50多岁,中等身材。 你说的是霍处长吧。 你们有几位霍处长?耀光进一步核实霍的身份。 只有机要处一位。 那应该就是他!我是来给他送点东西!耀光心想,总算没辜负苦肉计这一局。 你稍等! 这名门岗给霍处长打了一个确认电话后,说了句上“四楼408室”后,放耀光进去了。 耀光有意放慢了脚步,数步计算着围墙与这栋大楼的距离,院子里哪里容易藏身,岗哨分布等等… 走进办公楼后,看到每间办公室的大门都是用铁皮包裹的,门锁也是防盗锁,普通人是难以撬开进入的,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锁匠,开锁也需三五分钟。如果不能迅速进入办公室,暴露的风险极大。楼道采光原本不好,只是加密安装的白色楼道灯,照得楼道十分明亮,从门潜入显然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到达四楼后,他有意在楼梯口多停留了1分钟,整个4楼,楼道两侧各有12间办公室,每个办公室门口只有门牌号,没有处室名称。在四楼走动的人不多,耀光猜想该是具有一定的级别的。每个办公室门口都安有警报按键,让耀光彻底放弃从门进入的打算。 “当!当!当!”耀光敲响朝北方向的408号办公室大门。只等了片刻功夫,门开了,霍处长走出后,习惯性随手从身后将门带上。虽然只是开关瞬间,耀光还是看到,大门正对着霍的办公桌,办公桌后的窗台上摆放了几盆花,其中一盆杜娟花开的十分红艳。 你看,我也不知道您家住哪儿,只能冒昧把东西给您送这里来了!要不是因为我,您也受不了伤。我是真过意不去啊,只能送点薄礼,另外,我还给您带来点药。耀光将物品递交到霍处长手里。 霍处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魏医生,你是不是太客气了!只是我这儿是重地,不方便外人进入,你可别介意! 怎么会,我知道你贵人事忙,东西送到,话说到,我这就该走了。过些日子,我再请你喝点,算是给您压惊!你得给我这个机会。 好说!好说!我现还有要事,那就不多留你了。 回头见!”耀光告辞。走到三楼时,他拐进男厕所。见男厕所没人,站在窗前向外望去,办公室后侧设有一个岗亭,除了停放着的车辆,没有更多的遮挡物。他又探出头,看到楼下堆有战备沙袋,楼体有排雨管……耀光这才走出特高课大楼。 为进一步确认霍的办公室,他又绕到特高课院墙的北侧,确定是不是西侧第5哪个窗户摆放着杜鹃花…… 两日后午夜。经过充分准备的耀光着一身黑衣,来到特高课大院西侧,先利用攀爬索爬上的从围墙跳下后,小跑几步便匍匐在车辆下面,以躲过警卫和摇晃的探照灯。 而后又灵活地躲在沙袋后面。见四下无人,他又顺着排水管迅速爬上四楼,跳进408号办公室的小阳台。用细钢条撬开窗户后,直接潜入霍的办公室。 在公办室里面的套间内,耀光看到了保险柜。 用配制的钥匙开保险箱时,试了几次都没打开,以至耀光怀疑是否偷错了钥匙,头上也紧张地渗出了汗珠。 他决定再试一次,这一次,他摒住呼吸,将钥匙插进锁孔,听着钥匙进入锁孔后触顶齿轮的声音,确定无误后向右一拧,保险柜终于被打了,他长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稍做调整后,他从背包掏出一把小手电,借着亮光他看到保险箱内存有大量文件和现金,打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摆放着不同颜色的瓶子。 一瓶瓶查看过后,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三瓶bt。将其中一瓶bt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密封袋后,他小心奕奕地塞进鞋垫下面。 为制造小偷入室盗窃的假象,他将现金装进背包,档案扔了一地。想了一下,他找来一个座垫,将抽屉里的所有瓶子用座垫包住,用脚踩碎后,才又原路返回到围墙下。 第10章 巧取钥匙 狼穴盗取 贺府。 一行人到家后,冷凡感到周身疼痛,原本想回房间睡觉,却被父亲叫住,我有话要同你商量!她只好悻悻地跟父亲进了屋。 “我和你母亲也来了几日,这里时局不稳,社会动荡致极。你母亲不想让你留在这里,我也是有所顾忌,贺家要给你张罗入学进修的事,所以想问你的意见,还想不想在这里学画,如果你不想留,我去跟贺家说,省得人家费心!” 冷凡面容疲惫,眼前直冒金星,我才刚来,等几天再说,好不好? 冷重见冷凡心不在焉、脸色极差,还一副要活要死的慵懒样子,说,行是行,只是你别再惹出什么乱子来。他又想冷凡寄来的堆积如山的行李,你那里面都装的什么…… 冷凡只觉得头疼的嗡嗡作响,整个人自己似走在云朵当中,甚至父亲最后几句说的什么都没听清,便晃晃当当走了出去。快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时,发现地上躺着一只身上受伤的鸽子,她强打精神弯腰想要拾起时,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醒来时,床前围了好多人。冷母说,你差点吓死我们,不过还好,大夫说是疲劳、惊吓所致,调养几日便无大碍。 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医像是自言自语,醒过来就没大事了。他又冲着围观的人说,散了吧,让她好好休息静养! 大家散去,室内只剩下一个叫坠儿的丫环,她被安排专门服伺冷凡的。冷凡突然想起晕倒前那只受伤的鸽子。鸽子呢?坠儿应声说是三少拿去了!冷凡急着追问,莫不是被他吃掉了吧? 坠儿拿着刚洗过的毛巾走过来,一边为冷凡擦手一边说,方才看见,他放进笼子养起来了! 冷凡用鼻子轻哼的一声,不敢相信,一个人都不救的人,怎么可能好心救一只鸽子! 见冷凡不信,坠儿说,我家三少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人很好,有一次我妈病了,没钱治,急得我直哭,还是他私下出的钱。 冷凡看出,这坠儿极不喜欢别人说三少不好。她赏画一般端详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坠儿,存疑那三少是不是贪图这迎春花样的清纯美色? 冷凡正胡思乱想时,又听附儿说,你也是三少爷救的。是三少发现你晕倒的,还把你抱进房屋,嘴对嘴的吹了好几次,还按了那——坠儿难为情地指着冷凡的胸。 那叫人工呼吸,急救方法而已。冷凡解释给她听,可心理还是觉得有点吃亏,不用人工呼吸,自己也死不了的。随后小声叨咕一句,谁稀罕让这条蛇救! 傍晚时分,坠儿将一碗冒着热气、深棕色的汤端到冷凡面前,说是大夫开的压惊汤药!冷凡仅猫舔般浅尝一口,立即喷了出去,这么苦,怎么喝得下。她将汤药碗塞回坠儿手上。 坠儿劝她,是有点苦,不过一大口喝下去就好了! 冷凡苦着一张有些扭屈的脸,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拿走!拿走! 五岁孩子都喝得下,你怎么就喝不下!旭光鬼魂一样出现在门口,依旧高冷。 冷凡用眼睛瞟了他一眼,因为我没小孩子傻呀! 我看你是比小孩子骄气才对!告诉你,别的病我不会治,治骄气,我拿手着呢!旭光从坠里手里拿过汤药,又端着坐到床边,轻轻用嘴吹了一下。说话音量不高,却透着不容反抗的味道说,别忘了我是警察,喂人喝药是小事情。你选,是自己喝还是让我喂? 冷凡抓过碗,一饮而尽,而后目露凶光怒视着旭光,他认定旭光是在报复自己。 旭光的脸上挂着虐人后的舒心笑容,心想,这个黄毛丫头就是欠约束。可嘴上说,你还是识时务的! 冷凡抓起旁边的枕头砸向旭光,你虐待病人!我告状贺叔去。 旭光不屑一顾地问,除了告状,你还会什么? 冷凡说,大战300回合后,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正拼杀嘴仗,有下人通报旭光,赵小姐来了!旭光要撞上鬼一样,一脸不耐烦地,说我不在! 给你传经送宝也不见我?赵家小姐话到人到,已经迈步进了屋。这就是新来的小凡妹妹吧!你看跟个病西施似的,看着就遭人疼。 您说笑了,你是谁,西施又是谁?冷凡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粉色旗袍的女子,心想漂亮倒是蛮漂亮,只是粉色旗袍、红色手包、白色鞋子的颜色搭配透着一股子的俗气, 叫我彤姐吧。凡妹妹,你连西施是谁都不知道?噢,对了,你是美国长大的。她是中国古代四大美人!哎呀!一时也解释不请,以后彤姐给你讲。赵小姐并不想与冷凡多交流,只想尽早将旭光拖出去。 冷凡一看就看出,赵家小姐对旭光有意思,而且是穷追不舍的那种。旭光一旁板着脸问:找我到底何事? 赵小姐说,那得换个地方。 旭光只好起身。 见他们走到门口,冷凡突然喊了一句:三哥,你过来一下! 旭光一脸狐疑地走了过来,冷凡压低声音,你的报应来了! 旭光用手指着冷凡,你别高兴太早。 赵昆彤的哥哥赵昆洋与旭光是大学的死党,只不过旭光只读到二年级就笔从戎。 而昆洋毕业后直接进警局,旭光进警局还是蒙昆洋的推荐。只是后来,赵昆洋凭老丈人的关系调进市府。 耀光也搞不清什么,赵昆彤怎么缠上自己了。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喜欢发大小姐脾气的赵昆彤连一只脚也踏不进旭光的心中。 赵昆洋深知妹妹赵昆彤自小就喜欢旭光,可是他了解心高气傲的旭光,妹妹虽然也算美人一枚,可妹妹那直来直去的虎劲,一准入不了旭光的法眼。他劝过妹妹别在旭光这一棵树上吊死,可妹妹就认准了旭光,还要非他不嫁。 赵昆彤有一次借着酒劲,表白旭光,吓得旭光当即逃之夭夭。没把关系挑明之前,旭光还经常带着她出去玩。关系挑明后,旭光越来越怕见她。 第11章 毒针复仇 再度别离 可碍于赵昆洋的关系,旭光不好说的太绝。直到几日前被赵昆彤快逼进死胡同,旭光才放下狠话,你换下女装,根本就一纯汉子。刚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这赵昆彤又呈死灰复燃状。 出了门赵昆彤说,去你房间说吧。 旭光像怕遭侵害似的,说我胆小。甚至下了逐客令,要么在这说,要么别说。 赵昆彤拉着旭光的胳膊,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旭光铁青着脸拿开她的手,你不走,我走! 赵昆彤很是委屈地说,好不容易给你搞到的,还送上门,换你这冷脸冷心的,真是亏大了! “竹居图”乃八大山人朱耷所作,朱耷是明末清初书画双绝的艺术大师,他的作品真迹实难搞到。旭光三个月前,他曾承诺如果昆彤帮他找到朱耷的作品,自己就陪她到杭州游玩,没想到,她还真给找来了。 旭光说,现在就一手交钱一手交画。 赵昆彤清楚这画是旭光要定的,说你得先陪我去参加同学的婚宴!我再交画。 成交!可你听好了,别再到处跟别人说我们是恋爱关系!否则,就没有下次了!旭光说这话时,语气强硬。 赵昆彤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个婚宴,旭光觉得何止无趣,简直是折磨。当着一众人的面,赵昆彤一会儿挽着他,一会儿又喂吃喂喝、抛魅眼的,就算不挑明说他们的关系,别人怕也是认定他们是一对儿。 聚会结束后,旭光开车将赵昆彤送到家。 在家门口,赵昆彤一付娇滴滴的样子,向旭光再提要求,你能吻我一下吗?就一下! 你还有完没完,要我提醒多少次,我当你是我妹妹!旭光再次回绝,转身就要离开。 那抱我一下总是可以的吧!赵昆彤拉回旭光。赵昆彤有时自己也搞不明白,是喜欢旭光的帅,还是喜欢旭光这高不可攀的那股劲。 旭光先注视了她一眼,简单抱了一下。赵昆彤这才蹦蹦跳跳进屋,并拿着一幅画出来交给旭光。 不会是赝品吧!旭光觉得这个赵昆彤会不会拿着假画来糊弄自己? 赵昆彤说,比我对你的爱还要真!这个画已经找人验过了,不会假的。 旭光料想昆彤也未必有胆敢拿假画糊弄自己,他将一张填好数目的支票交给了她。 驶往回法租界公寓的路上,旭光骂了自己好多遍自作自受,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耻,竟为一幅画,不惜作贱自己。朱耷的这幅画,是他即将执行一项特殊使命的敲门砖,为一个很特别的人准备的。 这一夜,喝过药的冷凡总算睡了一个踏实觉,第二日便觉得精气神好了很多。 在府里她觉得无聊,就跟父母说想出去逛一逛。怕她不认路,也怕她出意外,就差了坠儿跟着去。 有坠儿引路,两人一上午逛了多家文玩店。这回冷凡真是开了眼了。无论字画、瓷器、漆器、鼻烟壶等都让她大开眼界。尤其运笔或繁或简的写意水墨画,在她眼中堪称神来之笔,这与以写实的油画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手法。冷凡确定,这就是她想找寻的根儿,只要能学到其中一二分的精髓,看那些蓝眼黄毛的还敢轻视自己不。趁兴致正浓,冷凡又买了文房四宝。各文玩店的老板很热情,只是冷凡听得十分心虚,他们口中的那些书画大家,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她涌起恶补国画知识的欲望。 正午时分,两个人逛累了,坠儿说前面就有一家水煎包,是极好吃的,说的冷凡胃口大开! 这是冷凡第一次吃纯正水煎包,味道果然很好,她一口气吃了七八个。 饱食后,冷凡问,这附近有书局吗? 坠儿想了想说,再过两条街就有一家。 拐过十字街角,就有一家书局,可书局却大门紧锁。不止如此,街两侧的好多商铺都关张了,偶尔看到几个人也都神色惊慌的。这条街平时人很多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怕是又出什么乱子了,要不我们回去吧!这里已经出了租界,治安很乱的。否则出了事,我可吃罪不起。坠儿感觉这的气氛不大对劲,劝冷凡商量回家。 原本生性好奇的冷凡此时也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点头同意。 刚好一辆黄包车迎面过来,坠儿拦下,两人坐上车。谁知这拉脚的车夫是个话唠。边跑边问,你们刚才可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冷凡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人头啊。听说前天,一个男的被一枪爆头。也不知怎么着,第二天一大早儿,就有人看见他的人头被割下来,就挂在离你们上车那不远的一棵树上,身子扔在地上,旁边还立了一块牌子,听人说写的是‘下场’两个字,很吓人的,也不知这杀鸡给谁看的! 停车!停车!冷凡感觉一阵恶心,没等车停稳,就从黄包车上跳下车,并在路边呕吐起来,中午吃的包子恨不得全给呕了出来。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人头被悬挂的血腥场面,可血淋淋地画面感还是清楚地呈现在头脑中,更让冷凡感到心惊肉跳。 车夫没想到,这小女子就听说反应会这么大,一边看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冷凡才觉好过了一些。进贺府前,她对坠儿说,别跟别人提起我们听到的。回到房间后,她赶紧躺下,并让坠端了一碗压惊汤药过来,别说一碗,现在两碗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 冷凡醒来的时候,已过晚饭时间。又过了一会,冷母端着晚餐走了进来,当冷凡看到鸭血汤时,又禁不住吐了起来。一连多日,冷凡都见不得鸭血、肉、肝脏之类的食物。 第12章 惊吓晕倒 被逼喝药 因晚上酒喝的太多,旭光周一到警局上班时,迟到了十多分钟。手下阿南在门口正急得团团转。见到旭光下车后,他赶紧跑过来,你总算到了,局座通知处长以上负责人到他办公室开会,就差你了! 我知道了!旭光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刚到局长办公室门口,就听见伍局长在大发雷霆,搞这么大动静,真当我们警局是摆设吗?没日本人撑腰,他们算个屁!不就是一帮只会喊打喊杀的街头瘪三吗!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脸我们丢不起,必须得想法让他们知道,这警察局的牌子不是白挂的,谁想拆就拆。任他们胡乱撒野,我这脑袋,不就成了他们的屎尿罐子了……! 偷偷溜进办公室,站在最后排的旭光听得一头雾水,悄声问身边的侦辑二处方晋升,什么情况? 前天,76号的刘亮带人当街把人打死了,尸体还给拉到公租界边上说是要枭首示公三天。这事现在上了好几家的报纸的版面,影响极为恶劣、局座坐不住了,给76号长官打电话,却吃了闭门羹,人家说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 他立即想起那天被暴头的那名男子,正想知道真正原因,于是又悄声问,那人什么来头? 就是个进步青年,不过听说他哥以前是军统局cd站的,叫什么栋,不知什么时候被中共侧反了!听说这个人已潜入上海。那天本来哥俩儿约好想偷偷见一面,弟弟发现情况不对就跑了,结果就出了后面这些个事。 旭光心里突然紧了一下,脑袋里跳出一个名子:周亚栋。那时旭光刚刚入伍,与周亚栋在同一连队同一个班,周亚栋比他大三岁,算是老兵,任班长。4年前,部队在开赴南京时,中途遭到日军阻击,部队被打散。说来也巧,那里正是周亚栋的老家。周亚栋将左小腿负伤的旭光送到家里养过几天伤。他确实有一个亲弟弟,当年才16岁,还下河摸过鱼给他调补呢!难怪当时看他那张脸,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部队重新集结后不久,他和周亚栋等几名骨干被军统招编,只是周亚栋去了cd站,而他回了上海。 旭光感到非常自责,如果事发当日自已能记起这些陈年往事,或许能想些法子,至少保全他弟弟一个全尸,走的有尊严些。搞成这样,日后自己哪还有脸见周亚栋? 想着想着,旭光有些走神。直到方晋升用脚偷偷踢了他,才回过神来。伍局长正用愤怒的目光扫视着自己,大声呵斥,这警局是你家开的?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局长? 属下愿意领罚!旭光一个标准的立正。 躲在后面干什么,给我滚到前面来!伍局长狠瞪了他一眼,旭光是他最宠幸的手下干将,虽说业务上相比其他人没有太多的建树,可他看中的是旭光对自己的拼死追随和忠心维护。而那些功劳大、位份高、资历老的,不乏有僭越之心的,此时此刻,怕是巴不得他棋错一遭,自己能扶摇直上呢!这个当口,还得依靠自己的心腹,可是看到旭光先迟到后走神的样子,气自然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平常不会是这个样子,难道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此刻他也顾不得深想,先骂一顿出出气就算了。 旭光正步向前,站在第一排。 环视半圈后,伍局长语气略有缓和,列位都是从风里、雨里、血里爬过来,见过世面的,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果不出所料,可面前站的十几号人都微低着头,面露疑难之色,无人作声。气得伍局长大骂,升官发财的事,个个恨不得争个你死我活。眼下警局危难,需列位尽心尽忠,怎么个个成了缩头乌龟。这,难道就是党国精英之所作所为吗? 每个人心里清楚,自76号自去年成立以来,暗杀、绑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除了敬日本人如亲爹,没有他们不敢动的人。就算警察局也是没放在眼中的。什么警局危难,不过是他局长在76号那里被人拂了面子。为了这事招惹76号,那等于给自己找麻烦,甚至惹祸上身,就算想拍局长的马屁,现在这个时候也是极不合适的。其实这点,他伍局也是心知肚明。 局座,属下有话!旭光打破了死寂沉默。不如给大家半个小时研究,群策群力,拿出对策。 伍局长看了看旭光,琢磨还是这小子脑子好使,人人参与,谁也别想躲开,就算将来76号有意报复,也是法不责众。他立即下令,解散,半小时后再议!拿不出方案,都特么给我扒皮走人! 走进会议室的十几名处长长吁短叹,谁也不想挑头研究所谓的报复方案,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哪个跟76号有地下私通,再把自己出卖了。 方晋升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他终于耐不住,问旭光,贺处,要不你给大家说说怎么办? 各位同仁,局座发那么大火,我刚才也就那一说,就是给局长和大家各自找个台阶下,我哪有什么主意,你们可不要害我! 旭光顿了顿,既然大家不愿意表态,那我就先说,谁让主意是我出的呢?我就是想请大家研究一下,怎么找个说词,让局长先把这肝火压下去,两虎相争,伤和气,也伤元气,难免有死有伤的! 贺处啊,你这可是把大家想说不敢说的话全放着台面上了。 可不是吗,为了一个死人,硬碰硬再多搭上几条兄弟的性命,甚至你我,不值。 这76号的上司是日本梅机关,还有宪兵队给撑腰,谁轻意敢惹。 这76号,那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听说前几天,还把一只断手扔进财政局副局长家里 …… 看着眼前这些平时做威做福,却被76号吓得怂成脓包样子,旭光非常不屑。 第13章 “卖”身换画 街头枭首 这一日,旭光来到军火黑市,找到一个相熟的线人购买来一把手枪和数十发子弹。他第一个要亲手锄掉的就是刘亮手下那个开枪的。 他还打听到,刘亮的两个手下中,是朝周开枪的绰号叫“钢牙”。钢牙在黑道上也算个人物,其父原来在山里打过猎,他算是爹的真传,枪法尤其好,刘亮正是看中他这个特长,才将其发展成自己的羽翼。这钢牙自从认了刘亮为老大后,变得更加嚣张,欺男霸女不在话下。可因为仇家结的太多,渐渐地钢牙开始担心哪天被人整死或遭了黑枪,所以行踪飘忽不定。 这家伙惟一的软胁就是一年前娶了一个老婆,虽然不经常回家,可每月发薪日,他必要回家送钱。旭光算了算,76号发薪的日子正是本周四。 钢牙将家安在南外滩临街的一幢老式有院的小阁楼内。旭光在这几日反复来此采过点。此处弄堂紧密交错,虽遭日本炮火攻击,建在弄堂两侧的棚户房依旧聚居着不少人,弄堂里还零星可见卖菜、磨刀等小买卖人。大白天动手并不合适,最好是晚上。可他又担心钢牙早早回家,又早早离开。 周四晚5时许,化装成卖葱小商贩的旭光等了几个钟头才看到,钢牙坐着黄包车回家了。他从菜筐的下面摸出手枪,却不料被黄包车车夫挡在中间。 大爷,你咋不给钱呢? 你他妈还敢要钱,坐你车是给你脸了,知道不,马上给我滚! 车夫走了,铁钢牙也进了院子。旭光无奈收起了枪。 又等了会儿,看见钢牙和老婆一起出来,对弄堂里的小商贩进行扫荡,这家拿把菜,那家拿块肉的,无一人敢应声,往回走时,钢牙竟还从旭光的菜匡里拿走一大把葱…… 看着钢牙从自己面前经过,后背正对着自己时,旭光刚想拔枪射杀,就看到一对夫妻领着三个孩子有说有笑走过来,他只能放弃行动,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刘亮走进院子。因为此次行动,他没有找任何人帮忙,对方枪法又极其精准,他觉得如果自己强行闯入阁楼与对方交火,自己肯定讨不到便宜。怎么才能速战速决,又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呢?旭光想到了一个主意。 将枪进塞后腰后,他将半筐大葱放在一边,转身来到一弄堂口处的杂货铺,买来两挂鞭炮。折回到钢牙家时,见旁边没人留意自己,他同时点燃了两挂鞭,一挂顺着窗户扔进阁楼,还有一挂扔进了院子西侧的柴草垛。 不出旭光所料,先是看见钢牙的老婆衣冠不整的从阁楼里跑了出来,其后看见钢牙光着膀子边骂边提着枪跟了出来,让我发现谁扔的,我tm弄死他! 当钢牙发现柴垛开始起火冒烟时,冲他老婆喊,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灭火呀! 而后又冲到院外,谁帮灭火,赏1块大洋! 见没人肯来帮忙,又喝斥到,谁敢不来,老子宰了他。向冲天放了一枪。怕事的小商贩,只好跑去灭火。 旭光就是趁乱进院的,当他看到钢牙去阁楼查看火情时,也跟了上去,并用枪从背后顶住了着他的脑袋,兄弟哪条道上的?有话好说,要啥请开口!钢牙一边问,一边摸枪。没等拔出枪转过身来,旭光只说了两个字要命!便一枪暴了他的头,朝背后又补了两枪后,旭光转身下楼撤离。 火势不算大,很快就被灭了。没等救火的菜贩走出院外,就听见他的老婆在楼上传来哭叫:“是哪个缺德的害死你呀”。 将钢牙干掉后,旭光连夜到城郊,在周亚栋弟弟的坟前,烧了纸,又敬上了一壶好酒,好兄弟,哥对不住你,你好走!临走时,他发现墓碑上多出五个字——周亚伟之墓。周亚栋一定来过,可他人在哪里呢? 方晋升接手的钢牙被杀案,得知钢牙是刘亮的手下,又是枭首案的行凶者,他就猜出此案的幕后一定是局座,但是此案有没有旭光的参与,他却不敢肯定。他不相信,单凭旭光一张嘴就能灭了局座的滔天大火,一定是旭光出了什么鬼主意。正是因为这层怀疑,在案发现场,他装装样子后就草草收兵了。 当晚,伍局座向他问及此案时,方晋升回答说,看来凶手是个专业高手,竟不留一丝蛛丝马迹!这案子实在难办。 伍局说,你最近也很辛苦,如果太难办,那不如结案算了!如果76号询问,就说正在调查,你回家好好休息去吧。局座让匆匆结案的态度证实了他的判断。 次日,刘亮带人气势汹汹上门讨要说法时,方晋升和颜悦色地说,刘大队长,相信我们正在全力调查,可你这个兄弟仇家也实在是太多了,你得多给我们点时间!刘亮气得摔门而去。 这一幕恰被旭光看见,他走进伍局的办公室,小声问,局座,没留下什么尾巴吧?伍局笑着说,干的漂亮!你,我没看走眼!总算出了口恶气,痛快!你小子有什么要求? 我哪敢提什么要求?只是哪一天,属下遭了谁的暗算,你得为我撑腰昭血!” 伍局就欣赏旭光办事不邀功的劲儿,可他也不能让旭光白忙乎,总该许些好处,于是将旭光叫到眼前,听说福州路那新开了一家地下馆烟,这老板—直没把咱们放眼里啊,你去一趟,该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明白,老规矩!旭光领命走了。 伍局之所以看重旭光,旭光是由他招入警局的,别无二心地追随着他。当年局长任命时,旭光还帮过一个大忙。当年,他伍局并非局长的热门人选。不知旭光从市府哪个渠道搞到确实消息,做实了对手贿选,还捅给了媒体,这才助伍局坐上这个座位。旭光迅速得到重用,因旭光不喜欢查案,于是委任他当个情报一处处长,也方便为他走些私货,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旭光后来听说,钢牙被打死后,刘亮曾带着大批手下去吊唁,还曾指天发誓,要找出凶手为其报仇。没过几天,钢牙的老婆去76号讨要抚恤金,刘亮当时给了不少钱,打发她高高兴兴走了。可是没过几天,钢牙老婆的尸体就在其家附近的一处江岸处被发现。 周末下了班,方晋升等人约旭光去喝酒,说是欠他的。旭光欣然同意。酒宴中,方晋升将旭光拉到一边,钢牙是不是你做掉的? 旭光立刻反驳,不是!但那小子该死! 方晋升笑了,拍了拍旭光的肩膀,喝了这么多酒,你的反应快得不正常啊,一看就是有准备的,兄弟! 旭光觉得后背发凉。 第14章 惹怒警局 意欲报复 耀光接连几日不回家,引来贺家二老的不满。冷凡病成那个样子,你这个当医生的一趟都没有回来过,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难道要我跪下求你!”周五晚上,贺父在电话怒斥耀光。“周日我一定回家,这几日真是太忙了! 耀光这一周过得同样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冷凡。 枭首事件在组织内引起轩然大波。耀光从“东风”处得知,周亚栋在弟弟周亚伟惨死后,大病一场。经劝说才渐渐接受这个血淋淋的事实,目前正在调养,组织已决定让他暂时离开上海,以免节外生枝。虽与周未曾谋面,他却是可以想象周亚栋正在经历怎样的悲痛,眼看弟弟当街示众,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最担心还是书敏。他每天都翻阅报纸,总怕看到记者被暗杀或逮捕一类的新闻。多少次都想去报社找书敏,哪怕只看一眼,知道她没事也是好的。 接到父亲电话前,“东风”又交给他一项新任务——组织内一名叫芯语的女情报人员两日前被76号抓获,昨晚因身受重伤送到仁济医院救治,“东风”指令他设法营救。另外,芯语身上还有情报未能及时送出。 耀光到达医院后,问护士说,昨晚新来了几个病人?一名小护士小声告诉他,来了一男一女两个,男的是阑尾炎,女的是伤枪。这个小护士还压低声音说,这个女的不知什么来路,特务盯的特别紧,听交班护士说,连大夫手术时,也硬是一旁死盯着。 他路过一间病房时,看见值班的张大夫正忙着给一个小女孩进行头部包扎。“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病人一下来了这么多。快忙不过来了。” 耀光问他,查房了吗? 哪来的时间? 我去吧!耀光求之不得。 那可太谢谢你了!我正好不愿意去呢,302病房门口的那几个特务要吃人似的,特别凶!张大夫如释重负。 耀光叫上一名小护士跟他下去查房。 刚走到302病房前,就被门口的两名特务拦住。耀光冷着一张脸说,病人该换药了!如果你们不想她死,就让开! 出没在医院的特务,耀光没少有过接触。他知道,这帮特色欺软怕硬,在他们面前你越像孙子,越是受欺,还不如略硬气点,他们轻意也不敢把医生怎么样,说不定自己哪天也会落到医生的手里。当然得把握好不卑不亢这个度。 那特务死盯着耀光,跟在耀光身后的小护士赶紧说,这是我们科的贺医生!那个特务早上见过那个漂亮护士,这才慢吞吞打开门,放耀光进病房。 病房洒满阳光,阳光更是没遮没拦地洒在病床上。耀光看到一个身材纤弱,长相乖巧、年纪约20出头的芯语正歪着头闭目躺在床上,他没想到,芯语竟会这么年轻,比书敏还要小几岁。她的脸憔悴却很干净,只是烧的通红。进门前,按照以往的经验和逻辑推理,他以为此时的芯语或许已面目全非,又眼周该是淤青的,脸上还该有各种血淋淋的伤痕。 窗户是紧闭的,没有通风的室内很是闷热,空气中还混合着药物和血腥味。旭光走到窗前,正准备打开窗子时,跟进来的特务用挑衅地口吻说,不许打开! 病房这么热,伤口会感染的。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该给病人提供什么样的治疗环境和措施,我说了算,你无权干涉!耀光的声音虽不高,却透着威慑力,强行推开窗户。 那个特务被噎得脸色铁青拔出手枪,对准耀光的头。耀光理都没理他,顾自拿起病床床头病情记录查看,上面没有登记患者姓名、年龄等患者信息,只写了“腹部枪伤”四个字。耀光吩咐小护士,先给病人测量体温。刚刚被吓傻的小护士听到耀光吩咐,赶紧走了过来,将体温计插入芯语的腋下。 那名特务悻悻地将枪收回。 耀光再见这名女子时,她正睁眼看着自己,许是被刚才的一幕惊到了。 用不用给你挡上窗帘?耀光轻声询问。 那女子只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慢慢地说,阳光真好,风也好,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吹不到了!耀光心里一阵难受。 耀光吩咐小护士,端杯热牛奶来,多放些糖! 芯语口唇干裂的像极度饥渴的大地,几道裂开的口子已透着血丝。他用棉球蘸了水轻拭她的双唇。芯语回报以欣慰一笑。他用手试一试这女子的额头,很烫,拿出体温计一看,39.2摄氏度。凭经验,芯语已经严重感染了。他有些不解,昨夜刚刚手术,今天早上怎么就感染的这样严重呢?难道是手术失败? 耀光掀起一侧的被子,看到的是一只皮肤白嫩细腻纤长的手臂,借数脉膊之机,他用摩斯密码在她手腕敲击:“我受组织委托负责营救你,请相信我!坚持住。”耀光并不确定芯语是否懂得摩斯密码,可眼前他只想一试。 芯语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她用右手轻轻柔柔地敲击耀光的手背,像在按笛子的音孔一样流畅,我怕是不行了。情报藏在静安寺,找解签师傅,立取。耀光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他确信,如此光滑温润的手该是从未碰过枪的。这时小护士端着一杯热牛奶再次进屋。 耀光接过牛奶,用勺子舀出一勺,用口吹了吹,喂给芯语一点点喝下去。 你像极了我哥。“她慢慢地对耀光说,不过,他在淞泸会战时牺牲了!我乍见你,还以为他来接我了。 耀光此时只有悲哀,竟不知说些什么! 才喝几口,她就开始剧烈咳嗽,纤弱的身子像要被咳散了架,脸也越发的红,咳出几小口血后才渐渐地平复。耀光知道,这是极度危险的信号,怕是命悬一线了。 耀光掀开被子,芯语看到血染红的衣服和被子后,难为情地说,弄脏了。耀光猜想她该是一个好洁净,容不下任污物的小女孩,哪怕是自已流出来的血。可她偏偏就生在这个乱世,偏偏落进76号那个最肮脏的地方。没关系的!他安慰到。 第15章 险招解围 入土为安 查看芯语腹部的伤口时,耀光心里”咯噔”一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芯语竟会感染的如此严重和迅速。除枪击造成的伤口外,又遭人为撕开了近3厘米长的口子,伤口处还有明显被烙烫伤的印迹。76号怎么可以用如此卑劣的刑罚对付一个花季少女。耀光感觉自己喉咙咸咸的,心中涌起的怒火也让他的脸怅得红红的。他用镊子夹起一个酒精棉只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黄色与红色的混合液体就从伤口缝合处涌了出来。他让护士立即注射消炎针和止痛针。 清理伤口会疼,如果疼,就喊出来,我会轻些。耀光感到揪心之痛,他甚至不忍下手才去看、去触碰她的伤口。 芯语轻轻点头,可自始自终,她一声未吭,只是紧紧咬着牙,时而表情僵硬。耀光明白了,再痛还能痛得过76号的刑罚吗? 耀光再借包扎之际,用摩斯密码鼓励她,务必坚持,我会尽量想办法。芯语回复说,不用了!如果我走了,不要告之父母,家里只剩我一个了,就让他们以为我失踪了,也好有个念想!那一刻,耀光很想代为兄长抱着她,可他只能鼓励性紧握一下她的手,你好好休息,我中午再过来给你检查! 可以给我带朵鲜花吗! 耀光点点头。 没等走到门口,门外又闯进两名特务,其中一个大个子对另外一人说,马上提审!被耀光挡住,她刚刚手术完,又刚刚换完药,要审等明天上午过了危险期再审。”耀光清楚芯语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所能做的就是不再让她受到摧残。 从病房走出后,又查了几个病房,才回到医生办公室。趁办公室无人的时候,他打电话给东风,妹妹怕是病情危重,你去静安寺许个愿,别忘了顺道抽个签!用暗语通告情报存放地和联系人。 而后耀光转身下楼,买来各种鲜花,因为他不确定芯语究竟喜欢哪一种。 临近中午,耀光手捧大把刚刚喷过水的鲜花去给芯语检查时,发现她已说不出话来,神智还算清楚。他将鲜花放在她的枕边,让她闻到最渴望的花香。她吃力地动了动嘴唇。耀光猜想她一定是想说,谢谢。 他用摩斯密码通知她,情报已送出,已无力回复的芯语,脸上只剩微笑。耀光其实并不确定情报是否顺利拿到,他只想让芯语走的安心些。下午约1点许,芯语病情急剧恶化,耀光虽不情愿,还是决定放弃抢救,他终于教授曾教过的一句话,有时放弃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确定她已死亡后,特务撤走,让医院自行处理遗体。 耀光与护士一起将芯语的遗体送到停尸房,他拆掉芯语腹部的纱布,又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她的脸、清净伤口的血迹,并让护士将她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就像睡着了一样。而后,留下钱叮嘱工人买件好看点的衣服给她换上,让她走的漂亮些。临走时,他不忘将那捧鲜花摆在她的身上。 芯语的后事是“东风”差人全权处理的,耀光没有参与,但是他告诉东风,帮我在他的墓前再摆放一束鲜花,让她路上带着。 芯语对于耀光,只如生命中的一现昙花,可是其绽放出的别样美丽却永远定格在他的记忆中,曾经有一个年轻美好的生命,直至最后,仍不忘喜欢的阳光、风和鲜花,始终不肯为自己流一滴眼泪。 后来“东风”才告诉他,芯语潜伏在市府,虽然入职时间不长,可是却提供了多个有价值的情报,这次舍身送出的情报是关于有关上海城防的,非常重要。 战争丑恶就在于,嗜血般的杀戮和对生命极度的蔑视。 星期天临近中午,耀家才回到贺府。表面上他依旧儒雅、镇定自若,其实内心深处已因芯语的死压上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他越来越担心,有一天会再次失去书敏。他甚至觉这种压力已演变成为一种精神强迫状态,可自己却无心药可医。 迈进正大门的门槛,耀光看见冷凡和坠儿正在逗着侄儿、侄女一起玩跳绳。穿着兰色上衣、黑色短裙的冷凡笑起来的样子,活泼中自带天然的清新味道。 芯语、书敏,他们大不了冷凡几岁,其实他们也可以活得这般无忧无虑,笑得阳光一样灿烂,更可坐进学校或在自家窗台上,或静心读书,或只是懒懒发呆。可他们却选择在战火狼烟中燃烧自己,放下一切,父母、爱人、孩子等原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一时惶惑:这是历史的选择、还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院子的一个石桌上放着一个画板,耀光好奇地走过去拿起来:画面上一名男子在如血的晚霞中奔向落日。冷凡见耀光正在看自己的画作,跑过来问,你觉得怎样? 还不错!耀光问,你画的是那天你遇见的那名进步青年吧!。 冷凡遇到知音般兴奋,侃侃而谈道:这几日,睁眼闭眼都是他,出事那天我就觉得他不是坏人,后来看到报纸上也这么说。于是就把所思所想画出来了,心情也好了些。 听冷凡这样说,耀光感觉竟羡慕起她,至少她可以用作品渲泄情感。 冷凡说,这是她第一次画有故事的作品,并用手指着说:晚霞代表生命的悲壮与绚烂,夕阳代表寻找光明的信念。我给它取名重生。圣经这样讲过: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见神的国。 耀光疑惑地盯着冷凡问,你信基督教。 冷凡摇头说,我信人的灵魂不灭,总有一世或几世必遭受磨励苦楚。这该受、这挨的苦自然躲不过去。就比如这几日我就被吓的不轻。可现在我想通了,若不历经劫数,我的画也就真的没有故事,没有灵魂,全凭绘画技巧的画,真的只配当个墙饰了! 几句话竟也让耀光几天来的沉重释放了许多。进门前,他还只当冷凡是个不谙世事、不懂不问世间冷暖的千金小姐,现在突然觉得她并非自己想象那么无知无觉。 第16章 枪决复仇铲凶除恶 冷凡用手拖着耀光的胳膊,一起跳绳吧! 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玩不了这个!再则还得去见父母,还是你陪他们吧!耀光笑着说,这是芯语牺牲后,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他觉得崩紧的精神获得释放般解脱。 走进大堂,看见贺冷两家老人和大哥向光正在聊天。耀光自知理亏,进了门赶紧向冷家二老赔礼道,实在抱歉,这几日工作实在太忙,没有回家,怠慢了! 冷重倒是很开明,世道如此,医院忙可以理解。忙,也是一个医生的担当。 见耀光总算回家,贺有福仍余气未消,可在冷家面前也不好发火,只能冷着脸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中午吃过饭,总该带着冷凡四处走走! 耀光知道这是推不掉的,便说,我也正想带小凡妹妹逛逛上海,尽地主之谊。 午饭时,冷凡收到一个好消息:大哥贺向光已经联系了两所愿意接收她入学的学校。下周要带她咨询一下,从中挑选一个。这让冷凡十分兴奋。 午饭,在院子里耀光问冷凡可有想去的地方。 冷凡无所谓又满怀期待的说,没去过的地方,我都想去。 见冷凡游兴甚高,耀光觉得该给她降降温,上海可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般光鲜摩登,还有你意想不到的一面,比如贫民窟! 不想冷凡却当了真,你想带我去贫民窟? 耀光将了她一句,你可想去,如果你害怕!我也可以陪你逛个洋行、去个戏院什么的? 你敢带我去,我就敢去! 冷凡的回答有点出乎耀光的意外。他原本是有私心的,想吓住这小丫头,以后少来纠缠自已。可冷凡既然这样说,他也只能点头。 你稍等我一会儿!冷凡一溜烟跑回房间。没一会儿,就见她背了一个大包,抱着画板出来了,右手向前一指:出发! 耀光带冷凡去的地方叫杨树浦。 在大上海,只要走出租界和几处繁华的商业圈,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虽然有精神准备,可还是大大超出了冷凡的预期,沿途随处可见废墟残垣,连行人也多是无精打彩、一脸愁苦。耀光边开车边说,现在看到的这些废墟,大多是1937年淞沪会战时,被日军炮火生生炸出来的。这是中国人的痛,却是侵略者的荣! 到达杨树浦后,耀光将车停一个人口绸密的棚户区附近。两个人下了车。 前世不修今世苦,今世只好住棚户,这是流行在杨树浦附近工人们的口头禅。耀光指着近处一大片低矮的房子说,这些棚户简屋是由毛竹、树棍、稻草和泥土混在一起建的。 展现在冷凡眼前的景象,让她联想到地狱,到处是垃圾、粪便随处可见,横流的污水散发着刺鼻的臭气。好几处房子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这哪里该是人住的,连美国石头砌成的猪圈都比不上,她质疑这里真的可以住人吗?住在这里不会生病吗…… 耀光没有正面回答,冷凡的反应都在预料当中,他继续说,虽然没有上下水,蚊蝇滋生,但这里至少还能住,还能栖身。知道他们最怕什么吗?失火。这里没有供电只能点油灯,只能在十分狭小的空间里做饭,一家失火足以连坐烧毁一片,那时怕是他们连个遮风档雨的窝都会失去。 耀光问眉头皱得紧紧的冷凡,还要再往前走走吗? 当然!冷凡回答地很痛快,还从背包里掏出相机,按动快门拍照。这大大出乎耀光的预料。耀光边走边说,现在算好的,遇上黄霉天,更是苦不堪言。结肺、痢疾在这里是常见病和多发病,致死率很高。 冷凡拍照时,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帮脏兮兮、瘦成火柴棍似的孩子,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连件小背心都没穿,让她感到很是心酸。 这些孩子直盯着冷凡的包,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渴望。冷凡从包里拿出一包花花绿绿的糖洒向他们时,被几个小孩子一抢而空。 那个没穿背心的小女孩因为被撞倒,没抢到糖而放声大哭,冷凡跑过去,扶起她,从包里又翻出一袋饼干递给她,小女孩这才破涕为笑。 没想到,刚走一拔又来了一拔,冷凡将包里所有的糖果、饼干、肉干等食物都分发他们后,情不自禁自言自语道,他们好可怜!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幸福! 他们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耀光指着不远处奔流而过的黄浦江,情绪激动且无奈地说,这条江被称作母亲河,可这江里每天都能打捞出孩子的遗骇!这实在是个讽刺。有些孩子家里养不起就只能卖掉,算是给他们寻一条活路,总比亲眼看见孩子饿死强! 走到黄浦江边时,耀光指着岸边更简易的棚子说,刚才那里还算好的,这里才是最穷的。那边很多草棚子连在一起的叫滚地龙。很多到上海讨生存的灾民就住在那里面,喝的,用的、穿的,没一样不缺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队出殡的人群迎面走了过来。冷凡有些害怕躲在耀光身后。 几个男人神情肃穆地用一块板子抬着死者,死者只用一张不大破草席遮盖,穿着露脚趾破黑布鞋的双脚还露在外面。一个40多岁的妇女嚎哭恸天,你走了,让我们娘四个怎么活呀!,妇女的身后跟着三个眼泪婆娑的孩子。大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小儿子只有七八岁。 耀光难掩心中沉痛,不是累死就是病死的!这家一定很穷,连孝衣都穿不起,只能扎个白布条! 冷凡紧锁着眉头,问他们以后要怎样活下去? 耀光叹着气说,改嫁,帮佣,当童工、只要有口气在,总要设法活下去。 冷凡无语。 见冷凡一路拍了许多照片,耀光问,拍了这么多,可有什么想法?, 我现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反正先真实记录一下,也许以后能有机会能开个摄影展,我想通过这些照片让更多的人知道,战争是什么!她突然又问耀光,我看过地图,日本不过区区一小国,我们为什么打不过它? 国家之强大,企能以国土之疆域、物产之丰盈、民众之多寡衡量呢?耀光若望向远方,话却是对冷凡说的,制度的堕落、信仰的缺失、军力的涣散、经济的崩塌……这些就是这个国家的宿疾,也注定被动挨打! 冷凡觉得耀光讲的很深奥,听的有些事事而非。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有枪,就算小孩也有可能打败壮汉!对吗? 你这样理解也对。耀光苦笑了一下,冷凡绝不是一个可以论谈家国的人选。 冷凡问,上海有没有提供人道援助的机构? 还不少,不过都是车水杯薪。 刚刚还沉在阴郁当中的冷凡又变得充满希望,有总比没有强啊,你改天介绍一个给我。 耀光的目光闪出惊喜之色,对冷凡说,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会关心他们的生死。 你真当我是败家大小姐?冷凡颇为得意地说,跟你说吧,在美国时,就当过义工。去福利院陪孩子游戏,帮红会帮助募捐……我都做过。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难怪你会背上一包的食品。耀光回想起自己在冷凡现在这个年龄时,还没有她这样的思想、经历,只想着谈一场柏拉图似的恋爱呢。 你看那里!冷凡指着一个十几米开外的棚户简屋。屋门前的杂物堆上摆放着五六盆用布鞋、瓶子当花盆的花,其中一盆还开出几株淡黄色的小花,这在烂旧的棚户区显得格外抢眼。 冷凡感慨地说,无论眼下如何困苦,这家人至少对未来还抱有希望,是不是! 这让耀光突然涌起一动感动,他想到了芯语,她走时没留一滴眼泪,就是因为对中国的未来心怀憧景。 冷凡拿起画板,快速素描眼前的景象。看着表情严肃而专注的冷凡素描时,耀光忽然觉得她本身就是一幅很美的画。 第17章 冒险救治 玫瑰血染 清末民初是个风云际会的时代,也是书画艺术大师辈出的年代。上海是自开埠以后,工商业崛起迅猛,一跃成为亚洲、甚至远东的经济中心,凭借中西交融的地域优势,上海吸引了大量的文人画家来沪发展,其书画市场也随之兴盛,成为当时国内最具影响力的一块沃土。 张鸣珂曾在《寒松阁谈艺琐录》中这样记载,自海禁一开,贸易之盛,无过于上海一隅,而以砚田为生者,亦皆于于而来,侨居卖画。 而书画的消费群体就是主要豪绅买办、富商大贾、官僚政要、及外国人等等。当时,上海房产大亨周湘云就曾收藏了大量的字画,如唐代名迹怀素的《苦笋帖》、宋米芾的《向太后挽词》、元赵孟頫手卷等。还有富商大贾、工商巨头在延续了中国商人附庸风雅的传统,客观上推动了书画艺术品市场的发展。 商海中的贺向光也不例外,将贺家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还结交了不少书画界的朋友、其中就包括在上海非常有名的指画大帅张天奇。 周三当晚,向光带着冷然、冷凡去拜会了张天奇。 路上,向光先向兄妹俩讲述了张天奇的传奇经历:他自幼年便嗜画成痴,逐潮来到上海后得名师指点后,弃笔用指,能画山水、佛像、花鸟等。张天奇现在即任奇峰国画函授学校的教务主任,同时身兼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教授。听得冷凡顿生敬意。 走进张天奇自称的陋室,室虽小,则是个书画盎然之所,除少数名家名作外,由他本人亲手绘制的指画作品更引人侧目,题材包罗万有,山水、人物、花卉、虫鸟,有的气势磅礴,有的刻划细微。 指画就是以拇指、四指、手掌,手背,指甲等手的各个部位代笔,蘸墨作画。其创始人是清代的高其佩。指画因其画风随性自然,运指爽捷,线条刚劲有力,运墨于有意与无意之间,故尔生趣盎然。冷凡看的更是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即拜师了。 一幅《傲鹰》极入冷凡的眼,这只威武无比的雄鹰,目光炯炯有神,配合尖锐的鹰爪,露出英武之气概,胸腹部黑茸茸的绒毛与头背部的淡白,形成反差对比,显现丰满的立体感。她很难相信,这竟是用手画出来的。 冷然观览后也不由啧啧赞叹,他小声对冷凡说,我本来对国画没什么兴趣的,可到了这里,竟也喜欢上了,你好好学,兴许真有前途。 这番鼓励的话说得冷凡难以置信。关于自己学绘画这事儿,冷然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只当自己不过是将绘画当成爱好、特长,陶冶一下情操罢了,从未指望自己能出人投地。 当张天奇提出看一下冷凡的画作时,冷凡显得十分难为情,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画拿出来真叫献丑。 张天奇本人倒是谦和,看过冷凡的油画以后,他对冷凡的评价是,天赋、灵性是有的,只是画法中规中矩,看得出是经批量调教出来的。 跳不出规矩,便不得去陈出新之法。这是张天奇留给冷凡印象最深的一段话。他还说与西画不同,国画用色讲究纯净、透气、薄中见厚、不可渍、脏、腻,笔笔要有法度、色不压墨、墨不压色…… 当然了,我说的这些,你现在可能还意识不到,自然也领悟不到。你得多花功夫体会。学国画首关就是攻克线的问题,不能急躁。我推荐你先看《八十七神仙卷》《送子天王图》。会很受益的…… 张天奇还手把手纠正冷凡执笔、运笔方面的错误之处。 冷凡来之前的忐忑此时已变成泉涌般的求知热情。她最受教的还有张天奇的鼓励,你虽然没有国画基础,只要将灵气勤奋合二为一,有所成还是可期的。国画虽然故事性不强,但是写意技法,仍能达到与观者的心灵相通。 张天奇还向三人介绍了他所供职的奇峰国画和上海美专两所学校的基本情况和各自优势。 奇峰国画课稿达上千件,皆由当时国画名家精绘。学校章程内附有黄宾虹、张大千、谢闲鸥等国内名家真迹缩印版,供学生临摹。 而在公租界由刘海粟先生创办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首开海派美术教育之先河。学校分国中国画系、西洋画系。中国画系又分山水和花鸟。只是受战事影响,学校遭遇办学困难…… 该选哪一所学校让冷凡倍感纠结,于是恭恭敬敬地问,能不能容我多考虑几日? 张天奇笑着说,不急,离开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向光谢过张天奇的热情接待,又求了两幅指画后,才带着冷家兄弟起身告辞。 好久没吃西餐!出门后,还处在兴奋当中的冷凡提议由冷然做东请客。三人乘车到法租界德大西餐厅,挑了临窗的位置坐下。 点了西冷牛排、培根芦笋卷、水果色拉及酒水后,冷然对妹妹说,我家小妹向来都是异常果断的,今日怎么犹豫了? 别烦我好不好?你不是我,当然不知道我的难处!冷凡噘着嘴右手托腮做痛苦纠结状。 冷然说,被你欺负20年,还能猜不透你的小心思!见了好的,都想要,只能选其一自然是痛苦的。你不是纠结选哪个难,是想着怎么都要了吧! 被看透心思的冷凡,感到有些难为情,只用鼻子轻声“哼”了一声,而后将头转向向光,怎么选,你给个建议。 向光听罢冷然一席话,又见冷凡丢过来的救助眼神,心领神会地说,这倒不难。张主任算是我的朋友,想求得他的点拔,也就是搭上几句话的事。不过,你得学习到一定火候再说,人家毕竟是大师级的。至于上哪个学校,我的建议还是去上海美专吧,那里每日都有人提点着你,学的更快些。至于奇峰的课稿,我设法买给你就是了。 我真的好感动!谢谢向光哥哥。冷凡两手握成空拳先是假意抹着眼泪,而后又想一个新的问题,刚才张先生说,美专在法租界,离家好象还挺远,能住校吗? 住校?路也不算远,家里可以派车接送啊!向光心想,你是贺家未来的二儿媳妇。接送也是贺家该做的! 见冷凡没有说话,冷然对向光说,她野惯了,不愿被规矩拘着。住校也好,也能学着自理。 这个我可做不得主,还是回家商议一下吧!向光的八面玲珑真不是一天修练成的。 这时牛排等菜品陆续上齐。三人拿起刀叉…… 临窗而坐的冷凡低头吃牛排时,无意间一抬头,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前飘过。她将脸趴在窗玻璃向外张望,发现宝藏似的惊喜说,刚刚过去的二哥和敏姐。他们象情侣一样,聊的很开心呀! 冷然和向光面面相觑,顿时尴尬语塞。 第18章 生死送别 心灵解脱 你可能看错了?冷然打圆场说。 明明就是他们,我发誓肯定没看错。不知个中玄机的冷凡还提议,应该叫上他们一起吃,这样才热闹。 敏姐是谁,我都没听说过。这些年,我家二弟可从未往家领过女朋友,也许是偶遇吧!向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算耀光真的在外面结交了女朋友,自己也是有义务帮着二弟打打马虎眼的。 敏姐手里还抱着一个超大的毛绒玩具,这关系绝不一般。他们俩个看上去倒很般配!对了,叫郎才女貌!冷凡丝毫没有发觉向光和冷然脸上的异常。 看着冷凡没心没肺的样子,冷然不仅觉得别扭,还有些生气。 向华一听说还有一只玩具熊,心下已然明白大半。难怪这些日子总觉得耀光怪怪的,不单回家次数少了,表情神秘,偶尔一个人静站在某处如木雕泥塑一般,他原以为是自己多心,谁曾想原来是另有所属,此事如果让父亲知道,家里怕是不得安宁了。 冷凡没有看错。过去的两个人确是耀光与书敏。 今天是书敏的28岁生辰。书敏记得,耀光更是斧凿石刻般的记着。早几天前,他就已做出决定,宁可再冒一次违反工作纪律的风险,也要给书敏过一个生日,这对他意义非凡。自己再也找不到比过生日更该接近书敏的借口了。 耀光还专程去了一趟向光的洋行,千挑万选拿走了一只最大号的白色毛绒玩具熊。回到车里,他将玩具熊摆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时,才想到,书敏还从来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也回想起在日本读书时的一件旧事。 每年公历的5月5日,是日本的端午节,又名“菖蒲之节句”。与中国端午节颇有相似之处,也吃粽子,不过日式粽子是用磨碎的米粉制作而成。日本还有洗泡菖蒲浴避邪强身的习俗。 那天下午,沾了一身节日喜气的耀光给雪聪送去了粽子,还入乡随俗将菖蒲叶插在门上。可雪聪看上去,似乎没有过节的兴致,而是神色黯然地缩在床的一角,心事重重。耀光已习惯她的伤春悲秋,他愿意用自己的柔情融化、捂热那颗被冷冻的心。 耀光将剥好的粽子放在盘子里,递到她眼前,雪聪默默地接过去,尝了一口,说,这哪里能吃出家乡的味道。眼帘垂得更低,我从小最喜欢吃粽子,里面有红枣的那种。还喜欢跟父母一起粽包棕子。可是自从父母过世后,我再没吃过粽子。”她抬起头,露出一丝笑容,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 他还记得雪聪说最怕过节,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像是被忘记或遗弃,很多次她都在想,伤心了、难过了、睡不着了,身边哪怕有只毛绒玩具可以抱抱,也是一种安慰。 就是那年,耀光想送雪聪一只玩具熊作为生日礼物,只是没能等到她生日的那天,雪聪就悄悄走了,甚至连送别的时刻也没留给他。 耀光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时的雪聪已下决心离开日本,自己或许该早些时候送她。很多事,该做就做,经不起等。 这个生日,耀光还为书敏精心挑选一枚心型戒指。能让书敏手上带着他,心中装着他,他甚至希望这枚戒指能够见证他们历经千回百转之后,终守得一生一世的安康圆满。 终于捱到下班时间,确认戒指放进西服口袋之后,耀光走出办公室的大门,他要去找书敏。 可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口,就看见穿着花色连衣裙的书敏已候在那里,脖子上带着白色丝巾,那丝巾还是他第一次送书敏的礼物。此时的耀光内心五味杂阵,这份感情自己守的辛苦,可本就一无所有的书敏其实更加艰难。 让时空交换,回到书敏出门前。 换上连衣裙,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时,书敏发现自己的双眼角已有了浅浅的呈放射状的鱼尾纹。是啊,自己已经28岁了,应该算不上妙龄了。同龄的能嫁的都嫁了,或许他们的孩子也已长有1米多高了。可是自己呢?依旧形只影单,还连累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不是执念为父母报仇,此时此刻自己或许已成了贺家的二少奶奶,也可能已有一儿半女整天围着、烦着自己喊“娘”,而耀光也可以心无旁骛的只做他的医生……她感叹选择的人生不同,所处境遇竟是两重天。 耀光在她眼中,曾经仅是个不谙世事、不晓寒暑悲苦的富家子弟,可就是这个人,在最好的年龄给了她最温馨、刻骨铭心的回忆,还一次又一次包容自己的任性,不责怪,不计较。虽失去了父母,可上苍补给了她一个深情的耀光。 或许自己早该知足,当初的复仇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一时间竟想不通了。 人生没有如果、更不会重来,也许珍惜眼前才是重要的。她知道今天耀天一定会来找她,可她觉得自己该等耀光一回,于是早早守在医院门口。 她看得出,走过来的耀光是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整齐,脸刮得干干净净,即使在流火的七月,仍袭一套深灰色的笔挺西装,那神圣般的笑容让她产生错觉,他就像是来迎娶自己的新娘。这个场景、这个人如同她无数次在梦中出现。 近在咫尺的耀光,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首饰盒,递在她的眼前,后低声哼唱《结婚进行曲》中,将戒指带在她的中指上。这一切让书敏觉得如坠云里、梦里,可是滑落到嘴角的、咸咸的眼泪,提醒她,这是真的。书敏双手环住耀光的脖子,轻声啜泣。耀光也一把揽住书敏入怀。 别离了很久的两颗心,再次激情碰撞。 可此时此刻,就在上海的城郊之外,正有一群不畏生死的勇士与日寇进行血光四溅的拼命搏杀。 战火狼烟渐浓的大上海会发生什么,生活在这一城里的人,命运会被改变着什么,还都只是未知。 第19章 探访棚户 激发爱心 夕阳中,见两个人颇为忘情地拥成一道剪影,引来一群路过小护士的“咯咯”笑声,耀光方才回过神,被幸福包围的有些不情愿地将书敏松开。 在耀光看来,眼前这个倔强、克制、理性的冯书敏又变成从前那个愿意依附在身边的王雪聪。 当书敏打开车门,看到白色的玩具熊时,她将玩具熊搂进怀里,笑着问,我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子?见耀光笑而不答。她说叫嘟嘟哥吧! 嘟嘟是耀光的乳名。看着书敏卸下所有的职业盔甲,只剩下内心的女儿本色,耀光感到一股热浪正漫过全身。 暂时放下工作和使命的一对恋人在法租界的一家法式餐厅用过晚餐后,慢慢走在梧桐树散下斑驳倒影的街路上。书敏一直紧紧地抱着“嘟嘟哥”,像是怕它会淘气地走丢一样。这样的闲情逸致正是几个小时前,他们所奢求的。 浓重的夜色似乎已将战争彻底掩埋起来,显现在眼前的,只有跳动的、色彩斑斓的光与影,缠绵悱恻的流行歌曲在空中回荡,和着街头小贩的叫卖声,竟让人不觉间滋出沉醉、不愿醒来的慵懒。 买花吗?一个小女孩童声童气的叫卖声将他们拉回到现实。看着眼前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吃力地提着一个装满几十只玫瑰的花篮正在沿街叫卖时,耀光又想到了战争,想到了战争下挣扎努力求生存的人。 他买下所有的玫瑰,送给书敏,以后我们的房前屋后会各有一个花园,我要为你种下玫瑰、熏衣草,还有迷迭香! 书敏深情款款,我会天天换水,每天坐在花园里等你回家! 耀光过得情深意切的,可冷凡却如坐針毡。 拜别张天奇后,为了住校的事,她可是颇费了一些周章。 她清楚,在父亲眼中,自己简直“劣迹斑斑”。如果自己同父亲商量住校,必遭无余地驳回。想到吃西餐时,大哥冷然支持自己住校,她认定,这件事得让大哥帮着周旋,替自已说话。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不久,心怀鬼胎的她走进冷然的房间,看见大哥正倚靠在床头看书,哥,洗袜子不?。 有下人洗,哪敢劳烦妹妹大驾!冷然一见冷凡无事前来献殷勤,猜想准是有事求自己,而且肯定与住校有关。 遭到拒绝的冷凡不死心,我洗的能与别人一样吗? 冷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盯着书,是不一样,你洗的袜子又贵又不干净! 见大哥不肯帮忙,冷凡上前一把将书抢下,你帮我跟老爸说说行吗!不答应,书,你就别想看了。 冷然打心里支持冷凡住校,少了太多的拘束,还少欠了贺家人情,新添的原因就是耀光外面有人了,这个事情,他没敢说给父亲,是觉得娃娃亲这事反正也不靠谱,如是耀光先反悔,对冷家和冷凡也不是件坏事。更不用担心冷凡知道了,再闹出什么大乱子。也算多全其美。 他没立即答应冷凡,就是想逗着她玩,我要是不答应呢?你还有什么招数? 冷凡转了转眼珠,那我明天就出去惹点祸,嫁祸给你,让你再挨顿骂! 冷然看着妹妹,你确定是来求我的?这明摆着是威胁吗! 冷凡看出了大哥有帮忙的意思,当然是求啊,那你开个条件吧! 除了求你少惹祸,我还能求着你什么?冷然说完,又“哼”了一声。 那好吧,先记账,山水轮流转,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求着我了!冷凡给大哥找了一个台阶下。 行了,把书还我,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冷凡知道了大哥这是肯帮忙了,连忙笑嘻嘻地将书还给冷然,然后蹦蹦跳跳出去了。 第二天上午,冷凡就拖着冷然去见父母。她刚一开口提住校的事,就被冷重打断,这个事情不要再讲了!在家还天天惹事生非呢,这要是住了校,还不反了你了! 冷凡见父亲没留一丝的商量余地,于是把冷然推到了父亲眼前。 您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小妹在贺家住,确实不合适,一来,小妹淘气,给你丢脸不说,将来给贺家添多少乱,实在不好估量。伤了和气,毁了两家多年的世交也说不定! 听冷然这样“夸奖”自已,又急又脑的冷凡偷偷从背后打了他几拳。冷然威慑性瞪了她一眼后,冷凡这才住手。 再者,小妹住校,也能磨磨她遇事张扬、好冲动的性子,在家一味的护着总不是事,将来也是要吃亏的。 冷重疑似被说服,这事让我再想想!想着贺家不一定能像自己一样宠溺冷凡。冷重叹了一口气。 下午冷重告诉冷然,她愿意住校,就随了她去吧! 因冷重同意她住校,贺家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很快,向光与冷然一起为冷凡办理了入学和住校的全部手续。 办完手续后,冷然打电话给旭光,说有事找他。 接到冷然的电话后,旭光回了家。 刚到弄堂口,就看到冷凡手里攥着一封信从对面跑了过来,时不时回过身摇着手中的信故意气冷然。 冷然一付气急败坏的样子,再不给我,绝交啊! 旭光继续往前走时,被突然转身的冷凡一头撞在身上。见冷然已追到身后,她把信迅速藏在身后,人也躲到旭光的后面。 然哥,你又遭敲诈了吧!旭光问。 行家就是行家!然后冲着冷凡低吼,妖孽,还不速速给我! 冷凡向冷然伸出右手,冷然掏出一张5块纸币递了过去。“当我要饭的。” 冷然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就被眼疾手快的冷凡尽数抢走。一边说,这还差不多!一边把信交还冷然。 你也就敢敲诈我,有本事换个人试试?冷然没好气地说。 原本有你一个,零花钱也将就够了!可惜,你要走了,我还真得再寻个人欺负,否则就要断了兵马粮草!”冷凡摆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一扭头,我还有事,你们聊吧。 见冷凡跑开,旭光问,然哥,这信是心上人写给你的吧? 冷然点了点头,让你见笑了! 找我究竟什么事啊?旭光很是好奇,冷然为什么找自己呢? 第20章 入学择校 国画精深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冷然搂着旭光的肩膀走出弄堂口。 旭光开车拉上冷然去了公租界非常有名的静安咖啡厅。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后,旭光感慨地望着窗外说,这大上海,还真是让人一眼看不透。即是上流社会云集之所,又有食不果腹的大批流民。 这样的开场白让旭光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哥,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我就是在想,我妹妹是不是选错了地方,这大上海冰,火两重天。我一个局外人,每天看着各大报章,都能闻到一股火药味。别说小凡那样的一界小小女流,就算那些有头有脸面的,也都像活在刀尖火海之上,上海这遍地黄金,也不是谁想拣就能拣得到的!因为没有人能想什么就来什么,所以我不确定,我家小凡玩着疯着就会身处哪个境地啊!冷然话里话外透着对小妹的担忧。 然哥这话是对上海的治安没有任何信心啊!旁的人、旁的事,我不敢说,可我贺家能保得小凡周全,还是不成问题的,你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旭光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不顾忌上海治安说得过去,连对贺家也是心存顾虑,怕是不应该,心中不悦,可嘴上只能说些安慰的话。 正说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端了上来。 冷然也是个聪明人,听出旭光言辞中的伏笔。他端过一杯咖啡,又加了一块方糖,用匙子边搅动边说,这两天我就在想,当年是不是家父吃药太多,才生出这个妖(药)女。我想先听听,你是如何评价我这个小妹的? 很聪明,也很有个性。旭光的回答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像是把手放在池子里随意一捞,捞到什么算什么。 你我之间,说些实在话,别用这些词敷衍!见冷然一脸诚恳认真的样子,倒让旭光有些不自在了。 像一只漂亮的小野猫!旭光几乎脱口而出。他又细想了下,觉得这个评价给的很客观,对,就是小野猫! 这个评价好!那我就可以跟你说下面的话了!冷然看上去放松很多,喝了一口咖啡。作为过来人,认为这个评价是对初识女子最高的评价之一,无一丝厌恶,还透着一种欣赏和喜爱。 他决定不再兜圈子,直接切入正题,再过几天,我和家中二老就要回美国了,走之前,我想把小妹托付给你照顾,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刚将咖啡端到嘴边的旭光,闻听此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诧异地放下了杯子,我没听懂,她可是我未来的二嫂!照顾她的事,你该找我二哥! 没错,就是你!见冷然表情严肃,旭光知道,他是认了真的。 小妹到现在还不知道被定娃娃亲的事,她一旦知道,一准不同意。她从小就性情逆反。小时候,家母让她学钢琴,她偏要学小提琴;让她学贸易,她非要学美术。总之你让她朝东,她偏要朝西。 见旭光不似刚才那样漫不经心的样子,冷然接着说,小妹几天不惹事,家里人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病了?冲动、霸道、自负、叛逆这些缺点,她都占全了。不过,她本性善良,就是遇事总想争出个理,争出个结果!不单为自己争,也帮着别人争。这性子若放在美国,说不定还真能出人头地。可放在这战火不断的上海,可就容易出危险了。 冷然凑近旭光,用手轻敲桌子说,我拜托你照顾小妹,是因为能惹事、敢扛事这点上,你俩还真像。 冷然突然记起小时候的一件事,笑着说,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咱们一伙人去老何家后院偷柿子吃,结果被人家找上门告状。别人都躲了不敢承认,偏你硬着脖子在那叫喊,就是老子干的,不过偷吃你家几个烂杮子,那又怎么了,结果差点没被你爹打死。 我怎么不记得,屁股疼的只能趴在床上,整整三天没起来床。旭光也笑了。 上学的事解决了,可小妹要住校,家父其实并不同意,只是拗不过她。不瞒你说,我这小妹不想在府上住的原因,不用我多说,你也该猜得出,就不乐意被人管着。可没人管能行吗?还好,他的学校离你住的也不远。你现在好歹有个警察身份,所以想请你帮着我们约束她些,真惹了什么麻烦,也得劳烦你保她平安无事! 然哥,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尽力就是。可话说回来,这只小野猫还不是一般办法能约束得了的?旭光没觉得管有多难,他犯难的是怎么管。自己管了,冷家再生出想法,那就得不偿失了,就管的底线,他得要一个明确的说法。 办法归你想,只要能保她平平安安完成学业、完完整整地回到美国就行,这也是家父的意思!还有,学费和生活费,放在你和耀光处各一半! 这是何意?旭光很是疑惑不解,心想,这不成心给我和二哥制造误会吗? 我家小妹花钱太吓人。如果看不住,一天花掉一个公司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钱不能交给小妹管。你二哥名义上是我家女婿,钱由他保管自然妥贴。可是你二哥的性情一准招架不住小妹的糖衣炮弹,外加软、磨、硬、泡、闹。所以不能全放他那!冷然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原本不想说的话说出来,跟你再交个实底儿,我可不看好,她和你二哥能有个什么好结果! 为什么。旭光干脆将咖啡放到一边,他被震惊的喝不出咖啡的个中滋味来。 追我小妹的人也不少,条件都不错,可她谁都没看上!你二哥一看就是有生活历练的人,说话办事沉稳,这心机颇深的性子,我觉得好象不适合我小妹。你也知道,当年小妹抓周时也抓了你。如果,我是说如果,让我非要在你们中间选一个,我觉得你比你二哥适合。小妹的脾气就得你这样的人治。 然哥,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旭光打断了冷然的话,自己是不讨厌冷凡,甚至觉得这只小野猫非常讨喜,绝无非份之想也是真的。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两家人选定你二哥时,你很生气转身就走,怪两家大人偏疼你二哥! 我当时还小,不记得了!”冷然遮掩过去。其实这事他是记得的,因为生气,他好多天没理二哥,直到二哥说对他说,本来我也没想要,你要给你便是。才让他消了火。 再说,你二哥好象已经有了意中人!”冷然就将那晚冷凡见到耀光和敏姐逛街的事说了出来。他请旭光私下帮忙了解一下,耀光和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并说:“如果他二人只是偶然路遇,就只当我多心了,可不论这结果如何,都不要让你二哥知道。显得我家十分小气了。 那你可知,那敏姐是干什么的?旭光非常好奇的问。 去杭州圆坟的时候,我见过她,大美晚报的编辑。 旭光陷入思索:凡是进大美晚报的,皆是言辞慷慨的一些爱国人士,不排除一些亲共者。虽然遭76号多次血洗,表面上敛了些锋芒,可骨子里的硬气一点没改。二哥看上去向来只关心病人,不问世事,怎么突然间与进步人士走近了呢?这些年,关于他的去向,他本人也不肯多说,难道背后有什么蹊跷? 两个人又闲聊一会儿,才一起回到贺府。 第21章 浪漫庆生 情定一生 回家的路上,旭光自己也搞不清,为何与冷然畅聊过后,自己竟会莫名兴奋。那感觉很像小时候,好不容易获得一次师长的夸赞。这让他感到非常可笑,自己也算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怎么会为这点小事惊扰一池碧波。 说冷凡能惹事跟自己很像,旭光倒是颇有同感。小时候做过的混账事,现在回想起来完全不可思议。有一年农历大年三十,穿着新衣新鞋的他领着一帮孩子放炮仗,已想不起当年怎么就抽了疯,突发奇想,将挂有炮仗的树枝插在茅坑里。引燃后,“噼里啪啦”的清脆爆竹声中,自己被溅了一身,十分惨烈。现在回想起来,依稀还能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那次他没挨打,是因为大人们看着实在恶心、下不去手。大年初一,自己被关在房间整整饿了一天。 这件事也勾陈起旭光小时做过的另外一件糗事。这件事至今没人知道,他也不曾跟任何人提起。如果不是冷然提起抓周的事情,这件事倒是早被淡忘了。 冷家的院子里,种有几株萧山杨梅,每年夏至一过,压满枝头的酸甜杨梅果即成熟可摘。馋嘴的他从来不会浪费采摘的时机。有一天,他独自走进院子时,看见一株杨梅树下,铺着一张竹席,冷凡独自趴在席子上,不哭也不闹。刚刚会爬的她见有人来,便笨拙地摇晃着身体踉踉跄跄地朝自己爬来。身上的紫红外衣竟与杨梅果浑然一色。戏本子或口口相传的鬼怪故事,旭光没少听,狐精、月季精……在他记忆中似乎没有什么不能成精的。而此时在他看来,冷凡就像秀色可餐的杨梅精。旭光抱起冷凡,看着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极为甜润可人,竟忍不住亲了一口…… 走到房间门口时,旭光看见冷凡的房门半开着,里面还传出冷凡的轻声哼唱,虽然听不出什么歌,可欢快的曲调让他猜想,冷凡的心情相当不错。 旭光走过去,看到穿着水兰色半袖睡衣的冷凡蹲在地上正摆弄着一堆照片。他敲了敲门,冷凡回过头一看是他,说了声,你来的正好! 这是旭光第一次走进冷凡的闺房,墙的一侧挂着她的自画像,窗前桌上摆着几个残破坛子,因插上或红或白不同品种的鲜花,显得自然古朴,有了久远故事一般。屋内最有创意的就是将二尺长、一指粗的干树枝嵌入一个水墨写意背景的横幅画框中,树枝上面摆放了两只毛绒翠鸟,很是清新脱俗。比起当年自己的树叉创意,他感叹天壤之别。 你快来帮我参谋一下,哪些照片你觉得拍的比较好?冷日难掩兴奋激动。 旭光这才仔细看了看满地照片,刚才的欣赏与喜悦瞬间被一扫而空,这些照片尽数取景棚户简屋,他也认出了拍摄地点。这些照片哪来的?旭光不动声色地问。 我拍的呀!冷凡非常自豪的说。 谁领你去的杨树浦? 二哥!话刚出口半句,冷凡就觉出不太对劲,三哥怎么知道杨树浦的?抬眼再看旭光的脸色比较难看,她意思到自己说走嘴了,又添半句,不让我说! 旭光心想你反应倒快,你拍些照片何用? 见旭光的态度不够友善,冷凡将脸扭到一边,不告诉你! 旭光动手将地上的照片迅速收走,还拿走了放在桌子上的底片。 冷凡在一旁急了,你干什么? 没收!旭光吐出两个字。 这完全出乎冷凡的预料,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没收? 不告诉你。 冷凡摆出要抢照片的架式,信不信,我跟你拚命! 我可不是你大哥冷然,任由你欺负,跟我拚命,你能打得过我不?”旭光决定给这只小野猫一次小小的教训。 还我!”冷凡冲上来抢,旭光连动都没动,只是将照片高高举起、握的牢牢的。 冷凡踮起脚也够不着,又抱着他的胳膊往下拽,还是枉然。 见没有抢回的机会,冷凡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送给你了,大不了,我再去拍。反正我能找到地方。 旭光再使出杀招,我现在就把照片送给冷叔,怕是连相机都得给你没收? 冷凡只好服软,那可不行!好了,怕了你了! 旭光凑过冷凡问,说,想用这些照片做什么? 我就想以后利用照片进行募捐! 你信不信,敢拿这些照片上街,就是找死,怕是你募捐尚未成功,人已血溅街头了!旭光的这句话是真没开玩笑。 真的假的?冷凡有点不敢相信。 冷凡想起白天冲洗照片的经过,当底片冲洗出来后,照相馆的师傅压低声音询问,是不是真要把照片洗出来。 冷凡点头后,对方说这照片得加钱!取照片的时候,那人不是从柜台里找出递给她的,而且从床底下,还叮嘱她回家再看。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现在看起来,这照片一定是犯了日本人的忌讳。 旭光发出警告,照片我先替你保管。以后不许再拍这样的照片!知道了吗? 冷凡没说话,只是嘟囔了一句,每次遇到你,准没好事,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里相克? 旭光上下打量着她,你克得了我吗? 又急又恼的冷凡将旭光推出门外,走着瞧! 旭光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翻看着这些相片。二哥竟然领着冷凡去杨树浦,说明二哥并非不关心政治和时局,也说明二哥这些年在外面一定瞒着全家人做了什么? 又或者说,他已经加入了某个组织或党派。如果真如自己推测,那他现在会是哪方面的人呢?他下决心要查个清楚。 他怎么也没想到,冷家竟将冷凡托付给了自己。 以往每次见她与冷然打打闹闹的,只是觉得有趣。 自己与冷凡已过了几招后,更觉得这只爱恨分明、不骄柔造作的霸道小野猫性情十分招人喜爱。一想到刚才冷凡忽阴忽睛的各种表情后,他忍不住笑了。 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可很快又从梦里惊醒。 在梦里,他梦见二哥穿着喜服要迎娶冷凡,眼看着冷凡被人掺扶着快要上了花轿时,自己突然冲了过去,死命拉着冷凡,非要她跟着自己走,而二哥则掏出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 第22章 借力长兄 获准住校 从梦中惊醒后,旭光心想,可能是昨天被冷家委以重任,自已有点得意忘形了。他提醒自己,务必记着,那只小野猫将来得叫二嫂的。叫她二嫂,旭光感觉这么别扭呢! 第二天早起,旭光去请安时,在大堂门外遇到冷凡,她正满眼杀气地扫视着自己,该是为昨晚的事感到极其不爽。于是小声问,你眼睛装火药了? 冷凡撇了撇嘴,如果眼神也能杀人,你已经死了好几遍! 旭光摇了摇头,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我救了你一命,你却要恩将仇报! 冷凡并不买帐,这个事也许没你说的那么糟糕,也许不会发生。可你拿走了我的相片还有底片,倒是真真切切,不容否认的! 你不是打起敲诈警察主意了吧!旭光一眼看穿冷凡打的小算盘,你胆子也太大了! 冷凡如同生意人一般,有板有眼地说,因为你是警察,所以草民我才跟你讲道理。那不叫敲诈,叫劳动所得。我就当你买走收藏了!按市场价,一张2块。一共48张。底片和版权费另计! 旭光斜着眼睛反问,你怎么不抢呢? 冷凡唉声叹声说,我是守法好公民,抢不过你呀。 好公民?你有证人证据证明你有照片吗?你有证人证据证明是我拿走的吗? 冷凡竟被呛着没话说。心想,此人比自己还无赖。 见冷凡和旭光一直在门外交头接耳,贺母走出来,好奇地问,你们俩在聊些什么? 冷凡抢先回复贺母说,三哥见我照片拍的还算不错,问我愿不愿意帮他拍些资料片?我说行呀。三哥体谅我,说不能让我白拍,得付稿酬。我说稿酬的事就算了,到时候还不如拿出来请大家吃顿大餐!是不是呀,三哥哥——?,她故意把尾声拖的很长。 见旭光没答话,贺母说,老三,你还真有眼光,小凡给我们拍的照片真是不错!你看小凡多懂事,你可不能亏了人家。 看着冷凡乐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旭光心想修理这小野猫,看来不多花点心思还真是搞不定她。 一旁的冷然才不信冷凡所说的话,猜想这二人一定因为某件事较量过了。冷凡刚才还苦大仇深的样子,转眼就变的得意洋洋,这不正常,再看旭光,至始至终淡定的表情。他料定,冷凡一定在旭光那儿吃了点亏,才故意让旭光出点血破点小财,找找心理平衡的。自己既然说过,主意由旭光拿。也不便过问,由着他们去吧! 旭光上班后,立刻派阿南暗中摸摸冯书敏的底。 不出两日,阿南就回复旭光说,档案上写明赴美留学人员,可是她那一口英语说的并不算地道。美国的学历也是培训机构发的。档案上注明的出生地为河南,可经查,此人已死亡多年。她本人讲话的口音是北平的。 这样的调查结果,是旭光最不愿意看到,也是最坏的。他告诉阿南,此事万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旭光基本认定,冯书敏的zg身份。无论中统、军统不会都这么绕这么大的圈子搞这一套。如果冯书敏是zg,那么二哥呢?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旭光在大美报社附近的一家小饭店蹲守了两天。果然一天傍晚看到二哥来到大美晚报社的门前,抬头向楼上张望。而在晚报社二楼一窗口处,也站着一名女子望向窗外,直至看着耀光走远,才转身离开。两个人虽仅是目光交流,却是意味深长。这种反常行为,让旭光认定,他们的关系并非一般,因为受到了某种限制才不能如常人一般交往,而这种限制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有了嫌隙和误会,那一定是出于组织纪律。也就是说,二哥极有可能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zg。 这个推测让旭光感到当头一棒,今后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二哥。都说战争让一切都变了味道,这难道也包括他们20多年的手足之情。兄弟间会不会终有一天,因为各自所处党派不同,站到彼此的对立面拼个你死我活呢?他不愿深想下去。 与旭光过得无比煎熬相比,冷凡却忙得不可开交。 耀光介绍她去一家教堂做义工。教堂的罗拉修女一听冷凡擅长绘画,先请冷凡帮忙画一张募捐海报,还说明天刚好有一个募捐活动,救助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冷凡立即报名当义工。 见冷凡一大早儿就拉着坠儿要出去,冷然叫住她们,干什么去? 我今天要去做义工,帮忙搞募捐!要不你先给我开开张! 冷凡见冷然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便用罗拉修女的口吻教导起冷然,虽然那些可怜的孩子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仍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你吃东西时,要时常准备好与没有东西吃的人分享你的食物。 你可别私吞!冷然有些不情愿地掏出30块钱,交给冷凡,募捐你还穿裙子,不怕引来登徒浪子? 这是在公租界,谁敢轻意造次啊!冷凡觉得冷然的担心是很多余。 可冷然再次善意提醒,公租界又不是天堂,你还是注意点好。 别乌鸦嘴好不好!不听劝告的冷凡转身走了。 冷凡赶到集合地点时,看到已经有十余名义工捧着红色的捐款箱在募捐了。这不是冷凡第一次参加街头募捐,可这次募捐的经历却让她感到非常压抑。 天气十分闷热,太阳也格外毒,当街晒了几个小时的冷凡已是口干舌燥,衣服也湿透了,她对坠儿说,幸好戴了帽子,否则非晒成黑土豆。 看着其他义工仍就卖力募捐,冷凡也不好意思停下,继续动员向过往行人募捐:请你为孤儿献上一份爱心。 直到修女喊大家休息,冷凡才与坠儿寻了一个阴凉处坐下。坐下的瞬间,冷凡感觉眼前直冒金星。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她打开募捐箱,码齐零钱数了数,二百零几块钱,这么少!冷凡惊呼,然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头栽靠在坠儿的肩膀上,一动不想动。 第23章 托妹三少 忧心忡忡 遵命!冷凡嘻皮笑脸的讨好旭光。她觉得外表高冷、嘴巴不饶人的三哥,真心对自己还不错,就是态度差点,搞的自己一点不领情。不过,看得出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硬碰硬,自己一定吃亏。 回到房间后,冷凡埋怨坠儿,不是跟你讲过,不要说出来嘛! 坠儿委出地说,你没有他的眼神凶啊! 这算什么理由啊!一个眼神就让你成叛徒,要是用了刑,你还不把我的底儿全撂了!冷凡心知肚明,这坠儿向来都是对旭光言听计从的,自己现在跟坠儿的交情,眼下还不足以抗衡三哥。 听坠儿继续为自己开脱,说,我是觉得三少对你特别上心才讲的!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对了,你的英文单词背下来多少了?明天考试!冷凡终于找到报复方式。 还算不计较啊!坠儿做弦晕状,冷凡笑。 虽然没有再参与街头募捐活动,可冷凡也没闲着。她下决心实施创业规划,眼下有两件事是她急着要办的。 寻找开店地址和筹钱。 早两年前,冷凡就将开婚纱店列入近期人生规划。这个规划始于18岁的成人礼舞会。在舞会上,与其它女同学选择各种礼服不同的是,她为自己选择的是一套美仑美奂的白色婚纱。自今,她都偏执地认为,只有穿上婚纱,才能真正成为童话里的公主。她看过很多婚纱设计方面的书,也收集过大量婚纱照片。 为了尽快找到适合的店铺,接连三天,她领着坠儿到处转,以至坠儿叫苦腿要跑断。价格太高,门面太旧、面积或大或小……虽然看了好多出兑的店铺,冷凡都不太甚满意。 你不是要上学了吗?还急着兑店铺干什么?坠儿实在无法理解冷凡的用意,心想你又不缺钱花。 我该上学上学,你可以帮我看店铺呀!”冷凡回答的轻描淡写。 我——我行吗?坠儿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有什么不行的。难道你想伺候人一辈子呀!冷凡将了坠儿一句。 那倒是。可坠儿依旧不自信的样子。 努力学,认真做,没有什么不行的!我也是第一次开店呀!冷凡给坠儿打气,也给自己鼓劲。 坠儿立即来了兴致,两人又去法租界的霞飞路,这条长约4公里的商业大街,名店林立、名品荟萃,其中不少是俄侨老店,或是法租界同业之最,他们以欧洲样式的商业布局,展示着几乎与欧美发达城市同步的高档生活消费品,尤以西餐、西点、西服和日用百货最具特色。在街上的一处拐角看到一个面积五十平、上下两层的“西洋女装定制店”要出兑,虽然位置略显偏壁,可欧式的建筑风格很符合冷凡开婚纱店的“气质”,旁边还开有一家照像馆,冷凡觉得这是绝妙的搭配。 店老板是个中年人。他对冷凡说,我这家店已经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年,也有些名气。好几个人询问店铺出兑的,都因为想转项没谈成。我店里还雇了三个伙计,大家在一起相处多年,也有了感请,这年月工作不好找!我走了,想着他们要失业,心里也不好过。 冷凡说,如果价格合理,这店我就盘下了。如果他们做婚纱的手艺能达到我的要求,全部可以留下,也省了我招人的麻烦。 那个老板也算爽快,说,这样最好。便宜些盘给你都可以! 还有,我得让他们先给我做两身衣服,看看手艺如何?三天内交货。冷凡从包里拿出的设计图交给老板。那老板看的非常仔细,与一个伙计商量过后,对冷凡打保票说,没问题,三天后取货。 太好了,晚些,我就送料子过来! …… 双方还约定,租期一年,先交二成定金,8月1日正式起租,租金交接时全部付清。 看着冷凡天不怕、地不怕,说干就干的样子,坠儿觉得她办事太草率、太冲动,可自己又劝不了她。于是,出门后拐着弯问,你还真想盘下啊,有钱吗? 冷凡则大大咧咧地说,有一些,我把这些年攒下的全部身家都带来了!不过不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剩下的钱再想办法呗! 坠儿摇头,心想她疯的太吓人,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收场呢! 坠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冷凡原本以为父母回美国前,会留下一大笔钱给自己,哪料想发生悲剧了! 父母临走前一晚,冷凡被父母叫到跟前,少不了说些冷凡已听出厚厚茧子的各种叮嘱,可憋到最后,她最想听到的有关钱的话题,父母只字未题。冷凡心想,这么重大的事项,莫不是忘了?刚想张嘴问,就被冷然拉进他的房间。 冷然的一句开场白,让她如遭当头闷棍:父母“钦定”耀光和旭光做她的监护人。 冷凡立即炸了,反问冷然,好好看看我,眼瞅着我都奔20岁高龄了,又不是未成年人,哪里需要什么鬼监护人? 冷然早算到妹妹会耍小姐脾气,应付的词早想好了,只要在上海一天,你都需要监护人。不要,也行!一起回美国。这是老爸的意思。 冷凡咬牙点了点头,心想反正你们要走了,如何想法废掉他们是我自己的事。 看着冷凡心怀不满,却假意顺从的样子,冷然说,小妹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再通知一件坏消息,不过你一定注意克制情绪!拍了拍冷凡的肩膀后,幽幽地说,老爸把你的学费、生活费一家一半,昨晚已交给你的两名监护人了。 你再说一遍!这消息让冷凡如遭天崩,为什么不让我自己管,还得张嘴问他们去要? 给你,三天就花没了!剩下的日子怎么过,要饭去啊!冷然说的阵阵有词。 冷凡牙缝里挤出,超强烈、超愤慨、超不满表示抗议。 冷然回复的十分干脆,无效、没用、白扯。 冷凡吼了冷然一句,你欺负人!跟-你-绝-交!推了冷然一把后,怒气冲冲跑了出去。 一出门正看见旭光从外面回来,见冷凡黑着一张脸面前经过时,又故意冲撞了自己一下,旭光猜出这肯定跟监护人和钱这两件事有关。于是慢吞吞、兴灾乐祸地激了冷凡一句,对监护人,你要懂得尊重! 气得快要发疯的冷凡停下脚步,回头冲旭光就扔来一句,别以为监护人那么好当,赔死你! 旭光走过去,同冷然打着招呼,并问:“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冷然十分有把握地说,这才是她的正常反应!总得气一气的。我了解她的脾气,过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 冷凡跑到大街上,坠儿见状赶紧追了出去。追上冷凡后,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冷凡带着哭腔说,亏他们能想出这么狠毒的办法,非让二哥和三哥们给我当什么监护人,还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他们保管了! 坠儿也有些急了,那盘店的钱可怎么办?实在不行,就退了吧。 冷凡抹了一下鼻子,总会有办法的,只是现在还没想到。店我一定要开,办法也一定会想到的。 第24章 少年往事 没收照片 终于到了冷家父子回美国的日子。可一大清早儿,冷重夫妇找遍贺府里里外外也没发现冷凡和坠儿的影子。冷然也险些惊出一身冷汗,莫不是自己这次走眼了,小妹真会因为监护人和钱的事负气离家出走? 一个刚从外面回来的门房告诉冷然,冷小姐出门时留了话,她先去法租界办点事,然后会直接去上海港码头与大家汇合。冷然这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小妹又要搞什么事情,气肯定消了。 贺家全家人尽数去了码头饯行。看着上海港码头人车异常拥挤的景象,冷重觉得比来时多了很多。 贺有福感慨地说,包括犹太人在内的欧洲难民为躲避战火,纷纷选择到上海择居。熟不知,这里也是炮火连天,本埠很多人现在正挖门盗洞想要移民美洲。这世界上真是不知哪儿还有净土。 看着冷重满脸的忧心忡忡,贺有福握着冷重的手说,老哥,你们就安心的走,我贺家用性命担保一定会照顾好小凡! 冷重客套地说,小女性情玩劣,我不是不放心交给你们,我是怕她拖累你们呀。 旅客骚动起来,客轮开始验票。 四下张望的冷然在一旁急地直搓手跺脚,可这个死丫头连个人影都看不着,临走了也让人不得安生。耀光劝他,别急,小凡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估计应该快到了。 眼看着验票的队伍越来越短,连冷重夫妇也沉不住气了。这时眼尖的旭光喊了一句,她来了。 飞奔过来的冷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怀里还抱了两个大盒子,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来不及了,还好总算赶上了!在她身后跟着坠儿,也拿着一大包东西。 她先把一个白色盒子交给了冷母,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我一直想着该送你些什么!您那天不是看中一件旗袍吗!可我觉得那个款式有点老气,配不上您,所以给您重新设计了一款,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说完,冷凡扑进妈妈的怀里。 冷母怜惜地亲了一下冷凡的额头,你做的,妈怎么会不喜欢呢! 冷凡又走到冷重面前,搂着他的脖子说,老爸,你可不许吃醋,等你过生日,我也送你礼物! 冷重半埋怨半心疼地说,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急死我们了,你可知道?尽显慈父情怀。 冷凡哄着冷重说,定制的衣服,昨晚就该交货的,可是那家老板有事,下午店就关门了,只好今天一大早儿去取。 这些都不是要紧事。看不到你,我们能走的安心吗!你不给我惹事,不给贺家生非,能平平安安的就是送我最好的礼物了!冷重再次语重心长的叮嘱。 都要走了,还要讲这样的话。亏我还给你们准备这么多路上吃的用的。不跟你说了!冷凡转向冷然:哥,这是我给嫂子设计定制的婚纱,也是我的处女作,真正的孤品,你们结婚的时候,跟嫂子说一定要穿的,还要拍照片给我。 那我替你嫂子收下了。冷然半开玩笑地说,你呀,真是没良心,光惦记你嫂子,也不想着给你哥做一套。 等我学会设计制作男装了,你们全家的衣服我全包了。冷凡说着说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你们要走了,我怎么还难过了呢?” 你是怕没人可以欺负的吧!冷然极力减淡离别的忧伤气氛。 冷凡边抹眼泪边问:“你就一点不难受吗? 反正不好受。你就是真妖孽,首先也是我妹妹。冷然伸手抱了一下妹妹,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她手里:这个是我给你准备的,你手大,得学着省着花。 你若给的再厚点,就不用我费心费力地省了。冷凡破啼为笑。 知道你这么贪婪,连这个都没有!冷然用刮手一下冷凡的鼻子,再次用力将妹妹搂在怀里,他有一种莫名的不详之感,可是却不愿意深想。 看着亲人登船,看着客轮离岸,一点点消逝在海岸线上……冷凡任眼泪肆意流淌,耀光和旭光则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此时此刻,冷凡觉得内心空落落的,平生第一次尝到久别的惆怅滋味,也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牵肠挂肚。 红着眼睛的冷凡一回头才发现,除了两个监护人和坠儿,其它人已经走了。于是说,哭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耀光逗冷凡,你若再哭下去,这海水就该暴涨了! 冷凡问旭光,你觉得好笑吗? 旭光想了一想,我觉得还是你哭后的丑样子比这笑话好笑。 你烦不烦啊,嘴巴怎么那么毒!冷凡白了一眼旭光,笑了。 四人走出码头,钻进旭光停靠在路边的车里。路上,耀光告诉冷凡,无论花钱还是其它的事,一定要跟我和你三哥说,千万不能自己逞强。 耀光的这番话,倒提醒了冷然该考虑自己的“兵马粮草”问题:“可以告诉我,他们一共留下多少钱吗?” 耀光与正在开车的旭光对视了一下,旭光答,保密! 冷凡直接了当地问,那钱怎么个给法? 旭光一本正经地说:二哥负责你上学相关的一切开销。我负责你的零花钱。我知道你人小鬼大,要想从我这拿钱,记着三点要求:第一说明原因,第二讲明使用用途,第三证明没从二哥那拿钱。 冷凡嘴一噘,难不成吃顿水煎包,还要低声下气求着你要。 旭光笑笑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每十天十块钱零花钱!表现好,另有奖励。 冷凡不屑地说:都讲上海小男人小气!我还以为你例外呢!这点钱还不够我在家时的零头!最少50块。 最多20块,不要拉倒!说完这句,旭光突然想起来,你大哥不是刚给你了你一个信封吗? 那是紧急情况下备用的,赶紧掏钱!冷凡下意识摸了摸包,信封还安在,她还真怕善于跟自己作对的三哥偷偷顺走。 旭光果真只掏出20元,冷凡迅速抢过钱,生怕旭光反悔似的。后句又冲着旭光来了,上海版的夏洛克,抠死算了!旭光没理会她,也不介意她把自己同莎士比亚笔下的那个吝啬鬼并列在一起。 冷凡又转向耀光,好二哥,你看我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寄人篱下的日子果然难过。冷凡摇着耀光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你可不能跟这种坏人学。 旭光看出冷凡又打起问耀光要钱的主意,提醒耀光说:“不能给她,她的零花钱归我管! 耀光掏出50块钱给了冷凡,并对旭光说,下不为例。 旭光心想,冷然果然没有看错二哥。 冷凡冲着旭光“哼”了一声。很快,她就暗自给自己打气,也罢,就算为了摆脱这个坏人的经济封锁,我也要加油赚钱!开启全新生活! 拆开冷然留下的信封,冷凡看到了婚纱店开张的希望。 第25章 暗中调查 参与募捐 父母走后的第三天早上,冷凡洗脸时,鼻血突然流了出来,用水冲洗后,她又赶紧撕下一块手纸,将鼻孔堵住。 一心想赶在开学前,将婚纱店开起来的冷凡,这几天为了筹钱的事当真上了股火。昨天下午,拿出大哥冷然留下的一部分钱交足订金后,冷凡算了算,想要交足全年租金,差了一半多。来上海前,虽然已密谋开婚纱店,还特意从美国发了一些主料、辅料和配饰,可是距离开店标准还是差很多,进货需要钱,店铺也要重新装饰也需要钱……冷凡感觉开店目前最棘手的是问题上哪筹钱。 冷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走一步看一步,峰回路转也是谁说定的事!” 回到房间,她打开自己的首饰盒,翻了翻,自己的那些个首饰,尽是些装饰性的配饰,除了一块瑞士女表、一条金项链和一个翡翠手镯,也没有什么可供典当的。她估计就算将几样值钱的拿去典当了,怕也给不了几个钱,何况手镯还是贺家赠的,绝对当不得。 感到万般无奈的她横躺在床上,顶着天花板发呆。 坠儿进来,一见她鼻孔插着纸,心下明白大半,对冷凡说:“小姐,要不那店别干了,瞧你,上了这么大的火。” “你只见开店难了,怎么不想想开店后,数钱的那个舒爽呢!”冷凡偏是个要强的,起身对坠儿说:“你今天去店里,跟老板学学怎么计账、怎么接待客人吧!我将来还得指望你当二老板呢!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帮我办事去了。” 派走坠儿后,冷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以前的婚纱设计稿翻出来再次进行修改,下午才将首批六套婚纱设计手稿,交给店里负责打版裁剪的曾师傅,先裁纸样备用。 冷凡又开始琢磨店铺如何进行装饰。打开店内的仓库门时,冷凡发现了宝贝——花花绿绿的制衣下角料。 正愁没钱装饰店铺的冷凡有了新主意。问过黄老板,得知这些东西正准备扔掉时,冷凡叫上坠儿一起动手,将这些边角余料按颜色、大小分成五大类。坠儿边干边问:“你又要搞什么名堂?”冷凡卖一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又从每个类别里挑出一些清洗、晾晒后,冷凡才带着坠儿回到贺府。简单吃过晚饭后,就迫不及待伏在桌子上,开始进行手工布艺花的设计。 第二天,她又带着坠儿去了店里,让师傅照着设计图纸简单裁剪后,便和坠儿开始一起手工缝制作布艺花。将做好的十几朵布艺花,用胶水粘在缠有布条的铁丝上面,配上深色布艺叶子,再用礼品用纸打上外包装上后,立刻变成了精致的手捧花。除此外,还有用布艺花做成的桌面小摆件、立体墙饰等等。 店里的伙计由衷赞叹创意很漂亮。冷凡问黄老板:“如果拿出去进行义卖,你觉得能卖出去吗?” 黄老板非常肯定地说:“价钱如果公道,卖出去,不难。” 冷凡大喜。 她请曾师傅对布艺下角料进行批量裁剪后,全部打包待用。为了节省资金,冷凡从向光处要来针、线、胶水、铁丝等物品,而后和坠儿将全部东西送往募捐的教堂。 冷凡拿出样品对罗拉修女说,制作布艺花并不难,几个小时就能学会,可以让稍大一点的孩子参与制作。成品由她负责义卖,义卖的钱归教会使用,这样兴许能缓解一下资金压力。罗拉修女很爽快地答应试试。 冷凡和坠儿在教会足足呆了两日,手把手教孩子做布艺花卉,看着孩子们学的又快又高兴,心里踏实不少。临走的时候,冷凡对修女说,“首批货不用太急,别让孩子累着。以后,我再设计一些新的式样。” 冷凡已计划好,就算首批布艺花卖的不好,也可以用于店内装饰,这样也能省下一笔钱。 店铺装饰当然还少不了吸引人的大照片。经黄老板介绍,冷凡专门去跟隔壁的照像馆商量合作事宜。照相馆老板老肖是名年近5旬的中年人,一见冷凡,虽然客客气气的给足了黄老板的面子,可是对合作似乎没什么兴趣,开口闭口都是:“小本生意不敢瞎折腾”、“只求混顿饱饭吃,别无所求”等等诸如此类的搪塞用语。 冷凡告辞后,向黄老板求教破解办法时,黄老板对冷凡说:“老肖确实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不过应该还有沟通的余地。估计是看你是个小女孩,太年轻,不敢跟你合作,不如这样,你就在这守着,等他儿子小肖回来,你们都是年青人,兴许有门儿。” 冷凡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和坠儿轮流守在门外。足足等了四五个钟头,才看见一个年青人走进照相馆。 黄老板根据冷凡描述的“中等个头,皮肤略黑,着黑色中山装”,确定刚刚进去的就是小肖。吃过闭门羹的冷凡写了一张字条,差坠儿送进照样馆。坠儿一脸抹不开面的样子,冷凡一句“不想二老板了”?让坠儿立即乖乖过去了。 不一会儿,坠儿就将小肖领进店里。冷凡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除向小自我介绍外,冷凡还拿出婚纱设计图纸和婚纱图片请小肖过目,并领着他参观了正在打版的纸样。小肖立即来了兴趣,认为合作原本就是两全其美的事,并问冷凡该今后该如何合作? 冷凡故意将了他一句:“如果你能做得了你爸的主,咱们立即就谈!” 小肖说:“这店虽是他开的,可我也是有发言权的。就算他不干,我也帮定你了!” 坠儿一脸赞许地对小肖说:“真是看不出,你还很有种!” 小肖被坠儿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冷凡立即端出合作模式:先模仿杂志免费帮婚纱店拍一组婚纱照用于店铺宣传。婚纱店开业后,凡是购买或租借婚纱的新人,均可免费拍摄一组婚纱照,该笔费用由婚纱店承担。婚纱店每年免费提供5至10套婚纱,供照相馆用于拍摄婚纱写真照片……小肖欣然同意。冷凡对坠儿说:“照片由你来当模特吧?” 坠儿疑惑不解地问:“我?你那么漂亮,为什么不拍?” 冷凡斜了坠儿一眼,“我的大照片往橱窗一放,还不全露馅了。” “我的照片就不能被认出吗?” 冷凡自信满满地说:“等我给你化完妆,我保证连你自己都认不出。” 冷凡和坠儿雇了一辆车,将放在贺家仓库用于制作婚纱的主料铺料运到店铺,又用剩下的钱进了少量的主辅料。 起店名、定牌匾……冷凡在为自己的店铺奔走忙碌时,上海又生了一桩绑架大案——中国化学工业社总经理方硕显遭遇绑架,下落不明。 第26章 反思募捐 追贼摔伤 7月25日上午11时,中国化学工业社总经理方砚显乘车刚驶出住所大门,即遭遇多名持枪者喝令停车,并将陪坐在他身边的贴身保镖当场射杀,方砚显被挟持到预先停在路旁的另一辆车上后,疾驰而去。方砚显时年仅47岁。 这起绑架案,在上海工商业界引起剧烈反响,有关方砚显遭绑架的消息一时间传遍整个上海。很多与方砚显有生意往来的,开始播放金嗓子周旋主唱的《何日君再来》进行声援。此曲正是方砚显的化学工业社冠名的电影,《三星伴月》的主题曲。“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方砚显不只在上海,在国内也堪称旗帜性的人物:1912年,年仅20岁的方砚显筹建中国化学工业社。用母亲资助的1万元开始生产雪花膏、白玉霜、生发油、花露水、牙粉等等,后还和友人合伙开办了龙华制革厂、鼎丰搪瓷厂以及橡胶制品厂、硫酸厂等,只因在洋货大行其道的当时,本土产品销路惨淡,最终无奈停产。 1919年的“五四运动”在全国范围内掀起抵制洋货、振兴国货运动,也给民族工业带来生机,三星牌各类化妆品、蚊香等日用品因产品质量过硬逐渐打开了销路。1923年,方砚显首先研制成功中国第一代牙膏——三星牙膏。 绑架案发生在公租界,旭光并无过问权限,但是他还是接到军统上锋“坐标”指令,暗中调查此案件幕后操纵者。 旭光对方砚显这个名子一点不陌生。方砚显与日本人的过节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一二八淞沪会战和八一三会战时,方砚显先后两次在厂内救助抗日伤员,公开支持***领导的“益友社”,并担任名誉理事,这段经历怎么可能不遭致日本人的痛恨,也为绑架案发生埋下伏笔。 旭光想了很久,觉得干出绑架这种勾当的,并不像是日本特务机关的所为。看谁成眼中钉,只需派出人马直接抓进大牢大刑伺候就是,如遇嘴硬不服软的,直接杀掉即可,还能杀一儆百。如果是76号所为,就非常合情合理了。可是76号为何要处心积虑绑架一个工商界领头羊?总该有个理由,这个理由还该是摆不上台面的。 为了获取确切消息,他想到在市府担任机要秘书的赵昆洋。当晚,旭光邀赵昆洋等几个朋友去仙乐舞宫欢饮。在这样的场合,方砚显作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合情合理地被拿出来当饭后谈资。只是赵昆洋一脸淡定,并不肯多说一句,这反而让旭光认定,他一定了解部分内情。 下舞池搂着几名舞女跳了几曲,又多灌了几瓶酒后,赵昆洋才变得眉飞色舞起来,话也多了,说:“我也不拿兄弟当外人了。市长傅筱庵与方砚显是镇海同乡。前不久,傅筱庵游说方砚显与伪政府合作,并许以伪实业部部长一职。没想到,这砚显不识抬举,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什么‘只会经商,不懂政治’等,还劝傅筱庵晚节要自重等。总之两人不欢而散。”赵昆洋还说,绑架事件一定是76号特务下的黑手,还是得到高层授意的。 旭光后又从公租界巡捕房的一名同行处得知,方砚显遭绑票后,方家已向公共租界巡捕房报案。可巡捕房根本不想插手此案的调查,以没有接到绑匪索金电话,没有目击者为由,竟将此案搁置。这位同僚认为,应该是上头受到了某种压力。他还给旭光讲了一件事。案发当天,有人看见76号的刘亮因受到褒奖心情大好。不知会不会与这件事有牵扯? 旭光将所获情报向“坐标”汇报的同时,还借星期天全家聚会之机,故意透漏部分情况。他想确认耀光的身份。从兄弟的角度,他特别不希望耀光是***。 这两天,冷凡忙得一塌糊涂。婚纱已制作完成过半。27号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坠儿换婚纱儿、画彩妆。跟照相馆的小肖已约好,今天拍婚纱宣传照。当坠儿站到镜子前面时,果真不敢认自己了,兴奋地说:“小姐,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能穿上这么漂亮的婚纱,现在都想着要嫁人了!”照片整整拍了多半天。下午,冷凡又在墙上彩绘了一幅比翼鸟。忙完已近晚6点,加上连日的劳累,两人累瘫,倒在地毯上。 “小姐,你怎么会这多么东西啊!”坠儿好奇的问冷凡。 “我这也是逼出来的。谁让咱们没钱呢。”冷凡问:“坠儿,你怎么取这个名?” “我其实叫翠儿,因为我爸吐字不清,别人听成坠儿,后来干脆就叫坠儿了。” 坠儿告诉冷凡,她的父亲以前是个会计,自己读书读到小四年,下面三个弟弟相继出生后,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紧,作为家里的老大,又是个女孩,只能辍学。父亲得了痨病亡故后,家里失去了生活来源,于是三年前才经人介绍来到上海当了丫头。不过,自己很幸运,进了贺家。” 见坠儿很伤感,冷凡立即换了一个话题:“你有没有注意,那个小肖,看你看的眼睛都直了!以我的经验,怕是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你别瞎猜。我就是一个下人,人家怎么可能看上我?” …… 聊着聊着,两个人竟然睡着了。等坠儿醒过来时,发现已是半夜,她赶紧摇醒冷凡。“完了,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办呀?” 冷凡也有些傻眼,估计这个时候,贺家找她已经找疯了。半夜三更走着回家,似乎更危险。“我们先打个电话报平安吧,附近就有一个公用电话。”坠儿说。 “问题是得先编个正当合理的理由吧!要不,说我们跟你去亲戚家了。” “我老家在苏州,他们知道我在上海无亲无故的。” “那说碰到苏州的故人,人家正好有事找咱们帮忙,所以忘了时间。” “这样不好吧!我一撒谎就脸红。” 急情之下,冷凡忽然想起了敏姐,她又跟耀光认识,兴许能帮上忙。她立即打电话给冯月敏,“敏姐,我是小凡,想拜托你一件事,十万火急!” 第27章 交托兄弟 开店受阻 此时冯月敏刚好编完一篇稿子,听冷凡简单说明原委后,书敏问:“要我怎么帮你?” “你帮我往贺家打个电话,说我和坠儿在你家玩疯了,又多喝了几杯,已经睡下了,行吗?还有开店的事,你先别跟我二哥讲,拜托啊!” “你个疯丫头,那好吧!你稍等我,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冯书敏痛快地答应了。 发现冷凡到半夜还没回家以后,贺家的确慌了。派出去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都没发现两个人的踪影。情急之下,贺父将哥仨个全部叫回了家。贺母急得团团转,嘴里一直叨念着:“这可如何是好啊!”无奈之下,贺父同旭光商量:“一整天都没见着人影了,怕是出了什么危险,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让你的人帮着找找吧!这冷家人刚走,女儿就给丢了。这,这叫我怎么跟人家交待呀?” 旭光嘴上劝父母说“不用急!”,可自己的嗓子已感觉冒烟。刚要打电话叫人,电话响了。旭光立即操起电话:“冷凡吗?” 电话是冯月敏打进来了。依冷凡的意思,书敏说他们俩个玩疯了,已在她处睡下了,明天早上,就让他们回家。 耀光和旭光都想不明白,冷凡怎么跑到冯月敏那里去了?当着父母的面也不好多问,反正人找到最重要。耀光心想着,明天可以借冷凡的机会,再与书敏见上一面。而旭光则异常担心起来,冷凡跟冯书敏走的太近,绝非什么好兆头。 冷凡和坠儿挤在狭小的电话亭里,一人握着一把剪刀,眼里充满恐惧。来时顾不得害怕,可此时此刻周围死一样的静寂,漆黑的街道上,只有昏黄的路灯引来无数小虫飞舞。几分钟的等待显得十分漫长,以至书敏打回电话时,冷凡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当书敏告诉他们,冷家都准备出动警察找寻他们时,冷凡清楚,这事怕是惹大了。谢过书敏后,冷凡和坠儿才走出电话亭。刚走出没几步,突然从身后串出一只野猫,两个人吓得撒腿就跑。跑在店里,将大门反锁后,两个人才长出一口气。 次日早,算计着已过了耀光和旭光的上班时间,冷凡才与坠才儿溜回贺府。没想到,一进大门看见旭光正站在院子里守株待兔。 “他一凶,我就得招!我先进去了。”坠儿话没说完,人已经贴着墙边溜走了。 冷凡不敢直视旭光射过来的目光,故作镇静地说:“三哥,怎么还没上班,警察局不是有很多要紧事吗?” 刚刚还在担忧的旭光,一见冷凡出现,心放下了,火上却上来了。“我这不正代表警察局感谢你,没给我们添乱吗!” 冷凡硬着头皮、没一点底气地编着瞎话:“昨天聊天聊过了头,又喝了一点酒。”说完低下头,心想,自己都不信,怎么可能骗过他呢? 旭光盯着冷凡不放:“聊了什么?”冷凡心想,你明知我在撒谎,还非要问,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反正也撒谎了,那就撒全套吧。“不好跟你说的,都是小女生的话题。” “她家住在哪里,附近有什么特征?” 冷凡支支吾吾彻底傻了,实在编不下去了。 见坠儿心虚到顺墙根溜,旭光就猜出他们昨晚压根儿没去过冯书敏处,冷凡的身上也丝毫闻不到一丝酒气,这只小野猫一定有事瞒着自己,应该还不是小事。他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估计现在也问不出所以然,不如晚上去堵坠儿,吓唬一下便知。“你再好好想好想,应该怎么说。” 看着旭光走了,冷凡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而后回房间赶紧换了一身衣服,给贺父贺母道歉报平安。必竟不是亲生女儿,贺家二老虽然心中不悦,也不好深说,只是提醒冷凡,以后有事要提前打招呼!省得全家人跟着担惊受怕。 为了防止坠儿供实出实情,冷凡对坠儿说:“你要是敢说出实情,就别跟着我干了!咬死说我们在敏姐家。”坠儿只好答应。 耀光到医院查完病房后,回到办公室,随手翻看《大美晚报》,其中一则署名佚名的消息引起了他的关注:《方砚显是失踪还是遭“黑手”》。该报道字数不多,写法也隐诲,实则内含多重信息。内容提及,事发前,方砚显曾遭市府高层约谈;事发后,巡捕房督察长曾与日本宪兵队、市府有过信息接触与交换。文中还有目击者描述,一名左臂疑有类龙纹刺青的歹徒行事中,疑被方砚显的保镖击伤。这篇留有余地的文章,让耀光感觉到,组织正在多渠道搜集信息,并向市府适度施压,以谋求尽快救出方砚显。 与冯书敏约好中午见面时间和地点以后,耀光提前20分钟到在社报附近一间茶楼。中午时分,来茶馆喝茶的客人越来越多。上海的茶馆虽然不像北平那样,段子手扎堆,善于高谈阔论,把没边没影的事吹得神乎其神,可不少小道消息,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此时,正有人议论方砚显绑架案,说这特务比索要赎金绑匪更恶,若是特务干的,必定凶多吉少。还有人说,树大招风,说不定哪天又有大树要遭秧呢!一男一女抱着小三弦和琵琶走上舞台,评弹说唱《英烈传》时,这些人才住了口。耀光虽说信不着江湖推断,可是觉得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有关方砚显遭绑架原因,耀光其实只是汇报给“东风”。令他没想到的是,消息兜兜转转的,竟然发到《大美晚报上》,这让耀光立即想到这篇报道该是出自冯月敏之手。向冯月敏求证,她只答“怎么可能是我!”。其实那篇文章正是出自冯月敏之手,她只是不想耀光担心。 冯月敏还向耀光坦白,昨晚联合冷凡欺瞒贺家的事。她安慰耀光说:“你这个小凡妹真的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你不用担心。”冯月敏想了想又对耀光说:“我们最近接触见面的次数好象有点多?”“是啊!可是见不到你,心里总是不踏实!” 耀光下午接到上级“东风”的指示:让他诊疗时,密切关注是否有左臂刺青受伤男子出现,如有发现,及时汇报,切勿轻举妄动。 第28章 别离伤心 意外惊喜 旭光看过报纸后,将报纸扔在桌子上,身体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思绪繁乱。他几乎可以确认耀光的***身份。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报道内容比自己了解到的还要详实,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上海已建立起一张联络网,这个网络虽几次惨遭日本特务机关的摧毁和破坏,却依旧显现出旺盛的生命力,并已渗透到各个角落,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 另外,报道也暗指此次绑架系由76号精心策划。而这名左臂刺龙纹的男子该是刘亮的得力打手二龙。报纸公开二龙的身体特征,会陷他于何种境地呢? 如果任二龙招摇过市,说明除非76号已公然与天下为敌;如果藏起或有意做掉二龙,至少说明76号暂时还想掩人耳目,不想激起更多民愤。 二龙是刘亮手下的一名得力战将,曾帮着刘亮做过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如处决人犯前,他会活生生地断其手脚,让人犯因失血过多慢慢地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这一灭绝人性的作法连刘亮都自叹不如。留下的断肢常被二龙用于恐吓,财政局副局长家里被扔进的血淋淋的断手就是二龙干出的勾当。 可是其实无论二龙如何卖力,在刘亮眼里,兄弟情义终不敌他屁股下面的椅子。 旭光抬头望向窗外,天阴沉沉的像会突然坍塌,这欲来的又该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旭光又想到冷凡,冷凡是这阴暗世界中,他极愿见到的一抹跳动亮色,能让人在身心疲惫时,升腾起一种美好的期望。可眼下,这一抹亮色似乎有意要躲藏起来,躲到一个他见不到,触及不到的地方。他不会让这抹亮色就这样轻意地消失。 一整天都为夜不归宿的事耿耿于怀的旭光,其实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想搞清冷凡到底做过什么,是出于职业习惯,还只是不愿负人所托。他极尽想象去猜想冷凡可能做过的:比如在哪个空间遇到一名才俊,聊得十分投缘忘了时间,亦或被书敏引进了某个进步团体…… 当晚回到贺府时,他瞄了一个机会截了坠儿的去路。没等他开口,坠儿忙着说:“我喝多了,昨晚发生什么事全不记得了。要问,你问小姐去吧!” 就在他想继续追问时,冷凡飞奔过来,语气半阴半阳地说:“怎么跟我的坠儿聊的这么热闹呢?三少!” 坠儿一见冷凡赶来救驾,立马抽身跑了,旭光没有阻拦,反问冷凡:“你是不是怕我问出什么?” 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冷凡已不似早上那般惊慌,“我怕什么?我来是想提醒你,到了发饷的日子了。”遂伸出手。 旭光只拿出5块递了过去。冷凡嚷到:“还差15块钱呢。” “夜不归宿,扣了。”旭光说的阵阵有词,话峰又突然一转,“不过,如果你肯说实话,我给100块。” 冷凡也不示弱,“1000块,我兴许心动,为区区100块折腰,没门。” “有志气!”旭光冲冷凡点点头,优雅地说:“我很欣赏!” 扔下一句:“算你狠!”冷凡气呼呼转头走了。 算计着再过两天就要交全年租金,已没有退路的冷凡下决心要筹到钱,可该向谁筹要这笔钱呢? 三哥想都不用想,他还指着用钱卡着自己的大脖子呢!租金对大哥向光而言,虽说九牛一毛,可他肯定不会答应自己开店的,毕竟到上海是来读书的,与大哥的交情也没那么深。那么只剩下二哥。就他了!可怎么开口,要借多少呢。得好好想想,争取一击即中! 第二天,见旭光上班走了。冷凡便拉上坠儿去了教堂。罗拉修女笑着告诉冷凡,布艺花已做了500多支,冷凡对做好的布艺花进行做工检查、分类整理时,脑子突然灵光闪现,立即遣坠儿去请耀光中午过来。 耀光刚一迈进教堂的礼拜堂,童声齐声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悠扬歌声就传入耳鼓,而后看见冷凡站在高矮不一的孩子中间。前面的一张长条桌上摆放了各色“鲜花”,鲜花中还摆放着燃亮的蜡烛。 忧伤的歌声、盛开的花朵、跳动的烛火、令耀光恍若置身一场神圣的仪式,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再看挂着一脸圣洁表情的冷凡竟美的像个天使。整首歌唱完,冷凡才从孩子中款款走到近前,耀光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凝重肃穆。 “你这是要做什么?”耀光疑惑不解地问。 冷凡低声问:“你觉得,这些布艺花怎么样?” 耀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赞赏地点点头表示由衷的肯定。 冷凡说:“这是我教孩子们做的。用的是服装店的下角料,不用花一分钱。”见耀光的眼神中还闪烁着狐疑,冷凡继续说:“这些花可以做成工艺品进行义卖,或许赚不到太多的钱,可至少能保证细水长流,也能让孩子们学到一点技能。生死存亡之际,孤儿们有屋住、有衣穿、有饭吃,能够活下来,也就顾不得你说的雇佣童工了。不过,你放心,孩子们每天只做2个小时。” “话里有话吧!”耀光猜想冷凡花了这么多的心思,绝不只是展示自己的才华和慈善。她这几天神神秘秘的,还能联合到书敏一起瞒他,一定另外有事。 “我现在急需一笔钱,可是我现在不方便讲钱花在哪里,做了什么。我想请你为了这些孩子,把上学的那一半费用退给我!至于上学的费用,我会尽快赚回来。即使未能如愿,大不了再向家里要?他们总不会不管。”冷凡说的很诚恳、认真。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耀光在试探她是否够诚实? “那天忙得太累了,竟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发现已是夜半,又不知该跟家里怎么解释,所以搬出敏姐挡驾。”冷凡举起右手起誓“我保证,三天后,我想做的,正在做的,一定实言相告,只要三天,你信我一次可好?” 从冷凡的话语中,耀光已然明白冷凡的用意。“我不答应,行吗?你这是给我导演了一出逼宫的大戏呀!” 冷凡激动得冲上来,抱住耀光:“二哥,你好帅。” 耀光离开教会后,多少有些后悔,当时答应的有些冲动。他不担心冷凡做生意赔了,他担心冷凡会卷入意想不到的纷争之中,毕竟她阅历浅,还不甚了解世道的凶险。 “坐标”给旭光下达新的命令,务必查出,方砚显是死是活?如果他活着,尽量抢在***之前将其营救出来,以期他将来能为党国效力。旭光一时间也顾不上冷凡了。 《大美晚报》的报道引起上海多家媒体连锁反应,事件在持续发酵。表面上,官方依旧没有任何态度,实则暗流涌动。 第29章 筹备开店 急中生智 为尽快打探出确切消息,旭光决定启动他的“天雀”行动组。行动组由三个小组组成,每个小组7到8人,徐寿英任副队长,直接负责下面各组的联络工作。 下午,旭光来到位于闸北的余味老茶馆,找徐寿英。正忙着招揽生意的徐寿英一见旭光,立即迎上来前,招呼了句:“这位客官,您楼上请。” 开茶馆掩护身份是徐寿英自己的主意。徐寿英的老家在福建福鼎,那里盛产白茶,他也一直喜欢喝白茶,因为有家乡的味道。他老讲,如果不是刀兵四起,自己可能一辈子只是个茶农。 上了二楼,旭光选一角落处坐下,对徐寿英说:“来壶特级龙井,别拿陈茶糊弄!”说完,摆着大少爷的谱,掏出茶水钱扔到桌子上,徐寿英立即将钱揣进口袋,说了句:“您稍等!” “2楼12号桌,上好龙井一壶——”吩咐完伙计后,徐寿英转身来到后堂,将钱展开,里面卷有一张字条——速撒网查76号二龙藏身处。看罢,他掏出火机将纸条燃成灰尽,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又等来活儿了。 转身拎着一壶新冲的龙井送到楼上,对旭光说:“客官,这茶保你满意,你就瞧好吧!”旭光会意一笑。 正想着静下心品茶时,旭光忽然看见赵昆彤手里拎着几个礼盒和一名男子有说有笑上了二楼。赵昆彤一见旭光,立刻扑了上来:“我每次打电话给你,你都说忙,今天怎么有空跑这来喝茶?” 旭光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当然有公干。” 昆彤撇了撇嘴,“少拿公干敷衍我。说何时陪我去杭州,答应过我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现在真没时间!”旭光看了昆彤手里的礼盒,又瞧了一眼那男的,好奇地问:“那位是谁?” 昆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一个新朋友!电报局的。” “我觉得人不错,你们俩很般配呀!”旭光正巴不得有人肯收了她,端起茶水,接着喝茶。 昆彤小声说:“旭哥,你误会了,我的心中只有你……”然后像是怕被人听到似的,朝旁边那人看了一眼。 “你能不能矜持些?我再说一遍,我只当你是我妹妹。”旭光放下茶杯,走到“电报局”跟前,“兄弟,你很有眼光,记着,对我妹子好点!”说完立刻快步走出茶楼,全然不顾昆彤失望受伤的眼神,而那个“电报局”像是中了奖,脸上绽放出炫色桃光。 旭光要去戈登路的百乐门舞厅。1932年,百乐门舞厅刚一建成时,就成为上流社会迷恋的芳草地,徐志摩、阮玲玉等都是百乐门的常客。1936年,英国著名喜剧演员卓别林携夫人也曾到访百乐门。周璇、白光、吴莺音等,都是百乐门的红歌星。当时上海滩还有一首传诵一时的诗——“月明星稀,灯光如练。何处寄足,高楼广寒。非敢作遨游之梦,吾爱此天上人间。 这里不仅富集了上海各行各业的精英、富豪,也是党政要员与富豪进行权钱交易之所。每当夜幕降临,霓虹迷醉,各方人士就会在此各取所需。 一进入百乐门,欢快的爵士乐就在耳边炸烈、高脚酒杯里浓烈的酒精味也是迎面袭来,从高开衩旗袍和笔挺西装的密集人流中穿过,旭光在舞池的西侧见到已提前赶到的赵昆洋,此时赵昆洋正与一个男子相聊甚欢。 见旭光过来,赵昆洋马上示意:“来,坐下!“我先给二位引见一下。这位我的老同学,警察局情报处处长贺旭光,这位是市府商办的高奉举。” “能结识高兄,三生有幸啊!”旭光主动伸出手。 “早听说过你了,伍局的得力干将,还办过几宗大案。后生可畏啊!”高奉举是旭光特意求了赵昆洋帮着引见的。旭光叫苦说,眼下生意越来越难做,希望能帮着家父家兄多结识一些市府得力的人。三个人在一起推杯换盏,直到半夜。旭光接近高奉举其实别有目的。 第二天,还带着两分醉意的旭光上班又迟到了。助手阿南就告诉他“伍局让你过去一趟,等你半天了。”旭光以为又要挨骂了,硬着头皮去见伍局。 旭光一走进办公室,伍局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和酒味,迟到的原因也就没有必要问了。手指了指沙发,示意旭光坐下,语重心长地说:“你该娶个主家婆了,那种地方以后少去。” “就是因为以后不能去了,所以现在得多去。”旭光一见伍局和颜悦色,猜想他准有私事找自己办。 “你师母正要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航运公司老板的千金,听说长的很标致,你现在就订个见面的日子!” “算了吧!我现在花不起来,怕是战场上伤到了,别耽误人家!”旭光想委婉拒绝。 “你少跟我扯没用的。”伍局瞪了他一眼:“你今晚替我去趟香港,回来就安排见面,你师母已经在人家长辈面前,把你吹得跟天神下界似的,总不能没了下文。花不起来,你师母说得出口吗?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旭光虽然没有反驳,心里却暗自叫苦,一个赵昆彤已经吃不消了,又来一个,这还了得。 旭光清楚,派去香港,就是想让自己帮着他转移资产,为日后铺路。这事他已经办过多次了。局势动荡难安,很多官都是如此。 可旭光此时并不想去:“局座有事,属下本该赴汤蹈火。只是近日,因为方砚显的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像是要有大事发生,情报处此时怎能家中无将,失察即失职,我是怕事情闹大了,上面怪罪局座!” “旭光啊!这事你不必担心,这件事谁是幕后始作甬者,大家心知肚明,自不必说。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也只能暗中角力,还不敢拿到台面上。凡胆敢为难市府者,必定自食其果。你今晚就动身,放心去,天塌不下来!” 旭光推辞不过,只能应下。从伍局的口风中,他还隐隐觉得,市府已布下一张大网,正等着猎物送上门呢! 第30章 惊沪绑架 夜不归宿 开业前一天,冷凡将开业大红的开业喜贴亲手送给了书敏和耀光。此时,旭光正在香港返回上海的船上。 下班后,耀光直接去婚纱店。走进婚纱店看到,店内装饰以白色和粉色作为基调,配以彩绘、婚纱照片墙,布艺花与鲜花相间的手捧花等作为点缀,虽不奢华却惟美浪漫。店内还摆放了十几套婚纱和多套礼服。耀光看过后赞许地点点头,对冷凡说:“我知道你想做生意,可是我万万想不到,你开的竟是婚纱店!更没想到,这些婚纱还是你设计的,一直以为你还没长大,现在看来,我小瞧你了!”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冷凡。 能获得耀光的认可,冷凡禁制不住兴奋:“红包收下,你的鼓励也一并收下!” 正说着,书敏推门而入,耀光说没想到你会来,书敏在上海就小凡一个闺蜜,自然要来。店里转了一圈后,书敏很感慨:“以前总是隔着橱窗的玻璃看婚纱,一饱眼福,这还真是第一次走进婚纱店!”耀光听后感觉很不是滋味。 如果说婚纱是每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不如说是对婚姻的美好憧憬。书敏一时间涌起想穿上婚纱的强烈意愿,神眼和摸抚婚纱的手竟舍不得挪开放下,由衷地说:“小凡,真羡慕你可以按照自已的想法活着。” 冷凡笑着对书敏说:“这店没我二哥的支持,肯定开不成。为表达谢意,我请人帮你们拍一组婚纱照吧。” 书敏只笑不答,冷凡明白她在等耀光的点头。耀光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冷凡跟自己订有娃娃亲,虽然这门亲事八字没有一撇,自己没承认过,冷凡也还被蒙在鼓里,可毕竟还有一纸婚约在。造化弄人,三个人竟在同一屋檐下拍婚纱照。望着书敏的期待,他想答应又觉得说不出口,实在觉得有些荒唐。 冷凡对他们说:“不就是拍几张婚纱照吗?又不是拜堂成亲,有什么好犹豫的。敏姐,你喜欢哪套?如果都喜欢,都穿都拍!” 书敏望向耀光时,耀光极为绅士地做了请的动作!书敏大喜过望,对冷凡说:“我都不知道该选哪套了?”她是真的挑花眼。 “这套最适合你的气质!简约,经典。”冷凡为她选了一套细腰露半肩的款式。一个多小时以后,当披着头纱的书敏从二楼的化妆间走下楼梯时,耀光恨不得这真的就是一个婚礼现场,走过来的就是心仪已久的新娘。 这个晚上成为耀光和书敏此生最值得纪念和难忘的回忆。 8月6日,风和日丽中,取名“喜公主”的婚纱店已经在“噼噼啪啪“的鞕炮声中正式营业。书敏与耀光一起为婚纱店剪彩、揭匾。 布艺花义卖,发放店铺宣传单、接待顾客,全店上下忙得不可开交。耀光和月敏也不得不跟着帮忙。布艺手束花、布艺立体画不但全部售空,附近还有多家店铺预定专属布艺花。 所有人都沉浸在开业的喜悦当中,扬帆起航的冷凡更是对未来多了一份自信。中午,聚餐庆祝时,冷凡将义卖的钱全部交给耀光,请他转交教堂。耀光举着酒杯对冷凡说:“我得替罗拉修女还有那里的孤儿,谢谢你!”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还不知道有那么多孩子需要帮助,也不一定能下决心开店呢!”冷凡也端起酒杯,与耀光对碰后,说“你干杯,我随意!” 耀光望着喝酒赖皮的冷凡,觉得眼前这个不染战火硝烟的小女孩是最令人羡慕的,简单快乐真好。但对自己和书敏慷慨倚长剑的不悔选择,他觉得正是为了更多个冷凡。 耀光和冯月敏走后,坠儿问冷凡“你说,三少要是知道你开店,他会怎么想?” 冷凡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单人沙发上,如释重负地说,“能不能不说煞风景的话,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还能把店给我拆了!他想通过经济制裁让我听命于他,这回怕是彻底落空了。我估计他若是知道了,非得气得七窍生烟!想一想,我都会乐醒的。” 坠儿嘟囔着,“可我还是觉得不妥,这心里特别不踏实!” 下午耀光回到仁济医院。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室内的张卓像是被惊到了,竟哆嗦了一下。耀光还以为是自己进来的太突然所致,冲他说了句:“非常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又过了一会儿,耀光发现张卓医生还是一副精神恍忽状,连自己叫他也没有听到。于是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会是跟老婆吵架了吧?” 张医生神色紧张地摇了摇头:“不能说啊!” 耀光将阅后的病历塞进夹子里,起身对张医生说,“不能说就不要说。你马上准备一下,一会儿有台手术,你来给我当助手!” “什么手术?” “手臂外伤!” 神色异常的张医生下意识说了句:“怎么又是手臂外伤?” 耀光心下一惊,抬头问:“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张医生遮掩着不想说。 他的话引起了耀光的注意,难道张医生刚诊治过手臂外伤的病人,还能被对方吓成这样,该不会是左臂刺青人吧?可自己要怎样才能从他嘴里套出实情呢? 从手术室出来,回到办公室后,耀光用埋怨的口吻对张医生说:“刚才手术时,你都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能把家里的情绪带到工作里呢。如果刚才是你主刀,怕是病人没死于刀伤,却要死在你的刀下了!这就叫渎职!渎职懂吗!” “贺大夫,我也不想,只是受惊过度啊!”张医生有口难言的样子。 “受惊过度,一个普通的外伤能让你受惊过度?那你这医生还是不要当了?不要为自己的漫不经心找介口。合适吗?”耀光看上去越说越激动。 “我真有苦衷的。”张医生看上去委屈的都快哭了。 “什么苦衷能让你不顾他人性命。”耀光觉得该到火候了。 第31章 夜半救助 茶楼私会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今早儿还没起床,就被一帮人拿枪指着头,差点没把我吓死啊!我还以为遭到入室抢劫了。”回忆起早上的一幕,张医生依旧惊心动魄。 “他们说请我给人看病。然后就把我架进了车里。我到那一看,那人左臂有条青龙,就觉得十之八九是被方砚显保镖打伤的那个。那处枪伤是处理过的,也不算重,可不知么原因,伤口严重感染了,不截肢怕是命都保不住,我一说完,他就警告我说,如果医不好他,拿我全家人赔他这条胳膊。我只好给他处理了一下创面,外敷一些药。可这治标不治本。我出来时,他的一个手下警告我说,看到的或听到的,能忘就忘了。嘴巴不严的往往都没好下场。” 张医生长叹了一口气:“晚上,他们还让我去换药,我想想都害怕呀!我听那帮人叫他二龙。” 耀光建议他:“要不,你跟嫂子、孩子,赶紧到乡下躲躲吧!” “晚了,你嫂子和孩子已经在他们手上了。他们说如果敢报警,就杀了他们母子陪葬。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救救你嫂子跟孩子!对了,你弟弟不是在警察局吗?”张医生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耀光安慰他说:“市府都不管的事,他能管了?更何况他现在在香港。你冷静点,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耀光认为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按张医生的说法,这个二龙已成弃卒,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才致伤口严重感染,下黑手的人怕是盼着此人早点死。就算是龙潭虎穴,此时此刻,他也想闯一闯了。 “要不这样吧,反正我就一个人,晚上陪你去一趟。你现在就去准备些手术机械和药品。”耀光安慰着张医生,“你可能太紧张了,他的胳膊或许有救。” “你想去给他治病,你不怕?”张医生睁大眼睛,感到难以置信。 “难不成看你急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地址。万一我们都出不来,也得留下线索,找人给我们收尸。”耀光觉得一定得先从他的嘴里问出二龙的藏身地点。 “这……”张医生欲言又止。 “刀架在脖子上了,你还在犹豫?要不我当什么都没听见!你自己再想办法。”耀光清楚张医生顾虑泄露地址,会引来杀身之祸,可眼下只能激将。 “行!行!我说……” 趁着张医生去药房拿药的时候,耀光给“东风”打去电话:“下班后,我要去兴隆洋行后身的鬼楼诊治一个手臂受伤的病人。如果出现特殊情况,万一回不来,你们不用等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东风”从耀光的语气中听出,他已经决定虎口拔牙,甚至做好牺牲的准备,而且任谁都拦不住了。他立即着手调动身边的资源,确保耀光平安的前提下,力争拿下二龙,查出方砚显下落。 下班后,耀光与张医生一起带上装有手术机械和药品的急救箱直奔鬼楼。 下午2时许,客轮平稳靠岸。旭光心想总算回来了,原本一个来回只要5天,可是偏巧赶上强台风,被耽误了两天才回来。虽然只有一个星期,可他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 下了船,他先去了警察局,伍局见他回来后,喜笑颜开地说:“事办的不错,辛苦你了。过两天马上让你师母给你介绍女朋友。”“局座——”没等旭光开口推拒相亲,就被伍局打断:“不要再说了,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办公室后,旭光问阿南最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阿南想了想,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白砚显的案子也没什么进展,就是市商办的一个姓高的被人扔进下水道,案子是方处长办的。旭光一惊,不会是高奉举吧?比较了一下,与其问方晋升,还不如打电话问赵昆洋,他知道的内情可能比警察局还多。 接起电话的赵昆洋说:“都已经过去两天了,你怎么才知道这个事情。”得知旭光才从香港回来后,赵昆洋说起事发经过跟讲评书似的: 这个高奉举迷上了百乐门的一个舞女,只是他不知道,这舞女有一个相好是76号的。此人是谁,你也别问了,总之是个大官。听说高奉举有一天喝高了,当众跟那舞女拉拉扯扯的,结果出了舞厅人就失踪了,后来就在下水道里找到了他的尸体。这事究竟是谁干的,估计你们警察局也不敢查!” 旭光感到十分郁闷,刚想利用高奉举的关系,接近一个重要人物。偏偏因为他的好色,导致计划整个泡了汤,该死。 刚从警察局出来,就看见徐寿英在马路对面。他猜,这个时候徐寿英敢到警察局来找自己,准有大事。于是他拐进旁边的一条巷子中。见四下无人,徐寿英从后面跟了上来:“我这两天找你都快找疯了。下面的人说,找到二龙藏身之地了。这两天,有人看到二龙的一个兄弟在兴隆洋行附近出现。今天早上,又有兄弟发现二龙的两个手下将一家三口带到鬼楼内。其中一人是仁济医院的大夫。” “仁济医院的?”旭光吓了一跳。 “是,好象姓张。估计二龙伤势不轻,否则他不可能出此下策。不单咱们在找他,76号也在找。只是没人想到他敢藏在闹市区。”徐寿英皱了皱眉头,又想了一下,说“我看形势不乐观,狡兔三窟,谁知道他还能在那藏多久,再不下手,怕是来不及了。你看怎么办?” “你现在立即再找上几个兄弟带家伙去洋行附近埋伏,我随后就到。我记得对面有个书局,就那见。”旭光感到有大事要发生。他折返回警察局,又从办公桌里掏出一把手枪,将子弹压满膛后,塞进后腰。 果不其然,刚到书局,徐寿英就对他说:“这下可坏了。刚刚你二哥跟着那个姓张的医生一起进去了!还有,附近好象多了不少人。搞不清哪个方面的?不过肯定不是76号,如果是,早直接杀进去了。”旭光听后更是惊诧无比。 第32章 凶手现身 逼宫筹款 约半个小时前。耀光和张医生到了鬼楼。鬼楼是一幢深灰色的两层独栋小楼,典型的石库门风格,小楼还有一个小院。鬼楼的主人姓黄,去年年底,一家三代7口遭人血洗后,因为传说里面经常有小孩的笑声和哭声,便得名鬼楼,再无人敢在此住居。 耀光看到大门的朱漆已斑驳脱落,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过的,连上面出售的字样也变得模糊难认。张医生领着他绕到院子的后门,见四下无人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一个黑瘦黑衣男子打开门后,先是一愣,后快速将他们拽进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一棵梧桐长势旺盛。 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张医生听见旁边的一个房间疑似传来妻子的说话声,可说什么他没听清,刚想过去瞧一眼,守在一楼的另外一名男子掏出枪来指着他。 两个人被直接送到二楼的卧室。 室内因挡着深咖啡色窗帘,光线很暗,耀光甚至看不清躺在床上二龙的脸,可枪却明晃晃地放在枕边。一见张医生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他的脸立即大变,声音里带着些愤怒,“活的不耐烦了?谁让你带人来的?” “他是我同事,从日本留学回来的,论医术在我之上。”张医生小心奕奕地回话。 见张医生被吓得连说话都变了腔调,耀光打断了他,跟这帮地痞打交道,怕是没用的。作为他的救命稻草,装孙子不如装大爷,就算真的送死上门,也该死出个气节。“我保住了你的胳膊,也就保了他全家!”耀光不卑不亢地说:“越早治,保住的希望越大。你还想浪费时间吗?” “你真是医生?不会是哪个方面派来暗算我的吧!”二龙依旧不敢信任眼前这个说话有底气的年轻人,在他看来,这个人更像是军统和zg。 “我姓贺,是医生,只管治病救人!治不了,我赔命给你好了!眼下,除了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耀光一点也不示弱。 “你说的不错。你知道后果就好,省得我费口舌了!”二龙平躺下,示意耀光查看伤口。 耀光打开急救箱,找出剪刀拆开纱布以后,一看伤口感染情况确实严重,整条手臂都已严重浮肿,伤口已化脓,甚至可闻到一股腐臭气味。他对二龙说:“你忍着点,我得看看里面的感染情况。” 他用消过毒的镊子轻轻拔开腐肉,这伤口果然是被动过手脚的,故意问:“你这枪伤哪里治的?不会是野大夫吧!”疼得一头是汗的二龙没吱声,可表情却十分难看。 耀光又皱着眉头对张医生说:“骨骼以上大面积感染。还好,骨骼未被侵润。你先给他测一下体温,再做一下青霉素试敏。”后又问二龙:“都用过什么药,能让我看一下吗?” 二龙命人将一堆用过的药瓶药盒拿了过来。耀光翻看后,对二龙:“子弹虽然取出了,伤口也缝合,可药开的不对,这种消炎药是强力活血的,会造成伤口不合,再加上你这些天处置不当,所以才会迅速感染。如果再过一二天,别说胳膊保不住,就算扁鹊再世,你的命也恐无回天之力了。”后半句话,耀光有些夸大其词。 二龙满肚子的气像是再也崩不住,“他奶奶的,老子被人算计了,看来他们是想做掉老子了。你若能医的好我,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价钱随你开。” “只要你放过张医生全家,我也就感激不尽了。” “看不出,你还真仗义?”二龙苦笑了一下,语气却变得柔和许多,耀光猜想,他此时该是放下了全部戒心。 耀光一边擦拭器械一边说:“我是医生,救了那么多人,难道不管自己的同事!” “只要治的好,人我一定放!贺大夫,你看,我这胳膊能保住吗?”二龙小心谨慎地问。 “能不能保住,我不敢肯定。以你现在的感染情况,最好去医院的无菌手术室操作。你看,这里烟气腾腾的,如果手术,就算神仙也不敢保证不出现感染等意外情况。另外,如果大出血急需输血,又该怎么办?”耀光检查过伤口后,认为胳膊是可以保住的,他只想试一下能不能将二龙劝进医院救治,也好安排下一步工作。 “老子要能出去,还找你们来?”这二龙说翻脸比翻书还快。 “既然这样,就只能堵上一把了!方法跟史书上说的刮骨疗伤差不多,不过我带了一些麻醉药,你不会太疼。”耀光心想,二龙已成惊弓之鸟,现在只能见机行事。“还有,手术的事,得我说了算!你这帮兄弟枪口对着我,我这手一抖,最终吃苦头的是你。另外,手术后如果你明早儿能醒过来,就算是过了危险期,你得答应先放了张大夫的妻儿。” 二龙想了想,对手下人说:“全听贺大夫的吩咐。” “先开窗通通风,保证室内空气新鲜。床单被单都要换干净的。现在天也快黑了,还得保证室内光线,达到手术要求亮度。” 二龙命令所有人都不许再抽烟,可开窗只通风10分钟,他就命人把窗户关上了,而且捂上厚厚的棉被。这才让手下把所有的蜡都找来点亮,又多准备了两把手电。 二龙客客气气地问耀光:“手术可以开始了吗?” “也只能将就一试了!”耀光判定如果此时“东风”果真在周围,应该能确定自己在哪个房间。他又对二龙说,“手术后,绝对是一动不能动的。否则就算手术成功了,也会败于术后。我和张大夫现在就做术前准备!如要有什么事,趁现在赶紧安排吧。”耀光想借此机会,看看二龙会对大家说些什么,兴许会听到有用的信息,还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手下。 二龙终于上套。他对站在旁边的一名手下说:“把兄弟都叫上来,我有话说!” 第33章 攀结高官 派去香港 旭光只是攥紧拳头、咬牙硬挺,没叫出一声,可依旧没有供出徐寿英。徐寿英见状心里甚是过意不去,觉得这少爷关键时刻还挺够哥儿们的,算是条汉子。 这是在特训班,教官要想打听是谁削的旭光,当然不是事。他也只想看看旭光究竟是不是出卖兄弟的孬种,这也算是对旭光的一次考核。 旭光是被徐寿英背回营房的,徐寿英还将午饭打回宿舍送到旭光面前。旭光默默接过去,什么也没说。 当晚,徐寿英正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感觉脖子处很是冰凉,他猛一睁睛,看着旭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床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处。心下虽惊,可徐寿英依旧沉稳地问,你想干什么? 一句话吵醒了营房里的其它人,借着窗外的月光,大家看到的一幕是,旭光骑在徐寿英身上的剪影,一只手持匕首,一只手抓着徐寿英的头发。 气氛十分凝重,没人想到贺少自已解决的方式竟是夜间偷袭,更没人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 见旭光一直没说话,徐寿英急了,你tm要杀就杀,要砍就砍,别这么比划着。 旭光阴沉着说,我只想告诉你,得罪了人,你以后每晚睡觉都得警觉着,不然会遭人暗算。而后收起匕首,忍着臀部的疼痛艰难地爬下床。 徐寿英暗想,这小子有种是有种,就是tm太阴。 几天后,分组训练,教官有意将旭光和徐寿英分到一组。此次训练分三个阶段,综合成绩排名后三的将直接开除。徐寿英觉得自己很倒霉。 第一阶段的考核就是20公里负重越野,全副武装、扛着弹药箱的徐寿英跑的极快,学员中第二个到达冲刺终点。直到他望穿秋水,才见旭光丢盔弃甲般地跑到终点,比倒数第二还晚了近20分钟。二人综合成绩倒数第二。气的徐寿光冲着旭光怒吼,你再拖累老子,老子先整死你。 旭光喘着粗气,也暴了粗口,想赢得靠合作和互助,你tm明不明白。 徐寿英一把推翻旭光,你小子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上没上过战场?旭光说,上过,就是一直在指挥所。”徐寿英一屁股坐在地上,甚感绝望。旭光起身,拍着徐寿英的肩膀说,你帮我提升体能吧,不用手下留情! 我tm还有选择吗?徐寿英委屈到想哭。 日晒下、暗夜中,旭光在徐寿英近乎苛刻的训练下,汗流夹背地练习引体向上、转体仰卧起坐、单腿深蹲起立等等。一日大雨中,徐寿英一边帮旭光练俯卧撑,一边骂,培训你,比培训一个连还累。旭光立即骂了回去,你给我闭嘴,我被开除了,还是少爷;你被开除了,就是条丧家犬。 训练期间,旭光还是许了徐寿英一些好处,帮洗他的全部衣服作为回报。每天穿着洗的干干净净,又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徐寿英觉得是挺美的。 旭光翻越障碍的成绩虽然涉险及格,可实弹射击环节却很出众,俩人综合成绩全班中游偏上,徐寿英重新打量旭光。 下学期的特训课程内容非常丰富,集古今中外一切杀人放火、抢劫、绑票等经验之大成。情报学、通讯术、侦察术、邮检术,爆破学、指纹学、痕迹学、电讯术是各系的必修课。而秘密工作系,还需加修密码术、化装术,潜伏术,心理学、交际学,地形学、跟踪术、暗杀术、灭尸术及各种毒药的性能、配制、使用等;密码通讯又分明、暗两种,明的又分数字的加、减、乘、除,千万个数字,变化无穷;暗的分碱水密写、米汤密写、化学密写、化学浸没、火燃现字、、隔行隔字看文等等。训练内容还有特务之间的秘密对话、帮会隐语和湖口暗语的运用等,五花八门。 旭光的聪明终于派上了用场,综合成绩全系排名靠前,徐寿英则在密码学、痕迹学等学科的考核中因成绩太差,险被开除,他只好反过来求助旭光,以洗两个月衣服的代价,争取到旭光为他恶补,才让他一直撑到最后。 在受训临近结束时,曾举行过一次集体宣誓。一天半夜,所有学员都被集中到学校的草坪上,而后装上汽车送往郊外傍山的一幢大房子内。房内厅堂里挂着蒋介石画像,教官引用蒋的原话说:”特种工作是非常事业,只有非常的人才能担任。”全体学员听后热血澎湃,自认已被锻造成无所不能的军统特工。 所有学员向蒋的画像行三鞠躬礼,又由教官引领宣誓:忠于三民主义、忠于领袖,努力工作、不怕牺牲,如违誓言,愿受严惩。当场还杀了一只公鸡,喝了鸡血酒作为盟誓。 此后,挂名班主任的戴笠向全体学员宣布军统特务纪律,入了军统的门,“生进死出,活着进来,死了算出去”。按照军统家规,无论哪个军统人员结婚,必须经过军统局批准,抗战期间,除派往沦陷区,因工作需要掩护可以结婚外,在蒋管区的,无论男女只许恋受,不许结婚…… 各种规定,让学员感到入了军统的门就是卖身给了军统。 徐寿英问过旭光“你为什么要参加培训?” 旭光说,我所在部队撤退比进攻多,被杀比杀敌多,自己觉得很窝囊,想着换一种报国的方式。 旭光问徐寿英你呢?徐寿英说,我纯是被骗来了,是长官保荐来的,我还以为在这镀了金回到部队至少能当个营长、团长什么的,哪曾想,当了特务。 半年的集训很快就结束了,两个人成为了好哥们。原以为集训结束意味着分道扬镳,彼此还准备了礼物以示留念,可是没想到,两个人被分在一组,潜入上海,成立了天雀行动队。 两年多的出生入死,让他们成为配合默契、心意相通的拍档。一次徐寿英在执行任务中被打伤肩膀,旭光在任务结束后,对他说,你就是我的精神鸦片,没你,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第34章 新店开张 凶露马脚 发出信号人质解救 耀光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完成全部手术。 耀光对二龙说:“如果恢复情况良好,三四天就能拆线。不过,你得让张医生回医院再取点纱布、酒精,关键是取对症的消炎药和针剂,这样好的会快一些。我留在这里。”为解除二龙担忧张医生通风报信的嫌疑,耀光又说:“对了,还是派你的手下陪他取一趟吧,也好速去速回。” 二龙点头同意。 耀光告诉张医生:“我现在就把需要的药品都写下来,你照方抓药,切记一样都不能少。尽量多备些。”张医生将“处方”放到口袋里,跟着二龙的一个手下走出鬼楼。 见有人从鬼楼里悄悄走出,立即引起藏身各处人马的注意,包括旭光。他用望远镜仔细看了看,确认出来的不是耀光后,他告诉徐寿英“派人跟着,叫兄弟们别动,先盯牢,看看情况再说!”徐寿英说了声“明白”,立即转身出去。 张医生与二龙的手下绕到大街上,拦了一辆黄包车后,便在夜色的掩护下直奔仁济医院。一路上,张医生就在想,明明药品已经备足了,可这个时候耀光让自己出来,一定有他的目的,可是究竟是什么,他实在猜不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贺医生的身份可能并不像自已想的那么简单,否则也不能甘愿冒着遇难的风险帮着自己,这不符合常人的逻辑,可是自己现在能做点什么呢?坐在右边的特务右手握着枪,一路顶着张医生的腰,并用左手尽量遮挡住枪支,这名特务还时不时警觉地朝前后左右看看。两个人一路无声的到达了医院。 张医生领着这名特务直接去位于医院主楼西侧的药品仓库——一栋独立的白色平房,门房值班人员一见是张医生,立即打开了门。张医生对值班人员说:“我取完药就走。不用关门,走时我叫你。”那人答应一声后转身进了屋。 纱布、消炎药……张医生一样一样找齐,最后发现一种针剂放在货架的最顶层,他对那名特务说:“这些,你先帮我拿着。”那特务显得有些不情愿,可还是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并跟在张医生的身后。张医生站在一把椅子上,伸手够药。刚取出药,就听到身后传来东西散落一地的声音。他一回头,发现特务已被一名黑衣人放倒。他吓得差点喊出声来,黑衣人伸出手指放在口前,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一个健步,扶着他下了地。这人对他耳语道:“我是贺医生的朋友,来帮你们的。”张医生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长出一口气。心想,这几天撞了哪门子邪,怎么碰到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人和事。 张医生俯身看了一下,那名特务已没了生息,又听黑衣人小声说:“帮我把人从窗户抬出去!”张医生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人总不能就这么放在屋里,于是打开窗户。与黑衣人一起将特务的尸体拖到窗口处,并扔了出去。拖动特务时,张医生注意到特务的后背插着一把尖刀,渗出的血迹在地上拉出一条弯曲的线。 黑衣人又问:”东西都找齐了吗?”张医生说就差酒精了,那人叮嘱:“动作要快。”张医生点点头。简单清理地上的血迹后,两个人拎着东西一先一后走出仓库。张医生被黑衣人领到医院一僻静处,给他引见另外一人。 这个人就是“东风”,当他看到耀光开出的清单后,发现上面除了药品、针剂、备品名称外,还有摩斯密码,大意:方已遇难,遗体被藏匿,地址不祥。室内有6匪,晚11点可行动。他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不到50分钟。 “东风”对张医生说:“耀光是我们的同志,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下一步行动。”张医生虽然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个组织,可他觉得这已不重要了,斩钉截铁地对东风说:“只要能救出我妻儿和贺大夫,我愿意配合。” “东风”指着黑衣人,对张医生说:“让他跟你一起回鬼楼。”张医生问:“那特务的尸体怎么办?”“东风”说:“我们会处理,你不用管了。” 再走出医院大门时,黑衣人已换上特务的衣服,重返鬼楼的路上,张医生的心态已全然不同,他希望噩梦般的一切能够尽快结束,虽然内心深处还有种种担心,可至少他现在像满城的星光一样,已看到希望。 为方便行动,耀光以打止痛针的名义为二龙打了一针安定,令其昏然睡去。原本想在饮水中下安眠药迷倒其它特务,可迟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敲响后大门后,里面开门的特务问“谁?”“我是张大夫!”开门后,张医生和黑衣人走了进去。黑衣人趁对方关门之机,从背后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而后又有三人闪进院子中,蹑手蹑脚一起向鬼楼摸去。 张医生敲响鬼楼一楼大门后,那名特务没有立即打开门,只是伸出头查看。黑衣人手疾眼快,先捂住他的嘴,往怀里使劲一带,将他从门里拉出,并一刀扎进他的心脏。 然后,黑衣人示意张医生留在楼下,他和另外三人朝二楼摸去。 门口的两名特务正在摸黑小声说着浑段子解闷,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飞刀刺中要害一命呜吁,只是其中一人倒地时,枪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的一声。黑衣人等立即躲在卧室门的两侧,听到门外有异响后,守在室内的特务开门查看,刚问一句“什么情况?”,就被黑衣人一枪干掉。冲进室内后,见仅剩耀光和二龙。黑衣人把枪收起。耀光看了看表,对黑衣人说:“动作麻利,比计划提早4分钟。” 黑衣人对耀光说:“‘东风’让你和张大夫一家先撤。我们负责把二龙运走。” 耀光嘱咐了一句:“人刚做过手术,转运务必小心!”而后转身下了楼。 张医生打开一楼一间卧室的门,看见妻儿平安,一家人相拥喜极而泣。 干了17年记者,因为感觉不爽,辞了,就是这么尿性;脾气,就是这么血性。现在就想写一手好网文。走过、路过的,你千万别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走起约吧! 第35章 二龙现身 兄弟相遇 这一切,没能逃过旭光的眼睛。当他看到耀光和张医生一家三口先一步走出鬼楼,坐进一辆前来接应的轿车,消失在夜幕中后,立即命令徐寿英:“动手,务必把二龙抢下来。不过,尽量不要搞出太大动静。”徐寿英刚要走,旭光又说:“如果得手,那二龙也算是一条硬汉,此时来硬的,对这个亡命徒,未必管用。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目的达到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徐寿英带七八个潜进院子,埋伏在大门附近。二龙被黑衣人等刚刚抬出鬼楼大门,徐寿英即率众凭借地形优势将黑衣人等围困在中间,双方拔枪形成对峙。徐寿英说:“我们无意擦枪走火,只想要人。” 黑衣人厉声说:“如果我们不放呢!” 徐寿英冷冷地说:“鹿死谁手,那得看谁的枪多!” 见寡不敌众,为确保同志安全说,黑衣人说:“人你们可以带走。” 徐寿英立即命人将二龙先抬出院外,装上一辆蓬布车后,才慢慢倒退着撤出院子,返身上车疾驶而去。 徐寿英将二龙关押在十六铺附近的一间仓库内。 次日凌晨,二龙在闷热潮湿中渐渐苏醒过来,他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疑似躺在一处地下室里,左臂刚一使劲就传来一阵巨痛,他想起自己刚刚做过手术,再仔细看看眼前这个挂着蜘蛛网的阴暗空间,他意识到自己遭到绑架了,然后惊恐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这时徐寿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不认识,也想不起是否见过?于是有气无力地问:“你是谁?” 徐寿英故意客客气气地回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命可是我和兄弟们豁出性命救回来的。” 二龙想起来,昏睡前,那个贺医生给自己打过止痛镇,那针肯定有问题,才让他们轻而易举将自己抓获,可他又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与那个贺医生不太像一路人,这人身上更多了一成匪气,“你跟那贺大夫是一伙吗?” 徐寿英反问:“是一伙的,你还能躺在这里吗?” 二龙想了想说:“我明白了,那个贺医生是不是延安的,我不敢说,但你一定是军统的,哪tm是为了救我,是为了找方砚显吧!” 徐寿英也不否认说:“愿意做笔交易吗?” “先给老子倒点水,渴死了,再给老子准备点吃的,得有酒有肉。至于交易,你得容老子想清楚,该怎么做?”二龙知道,现在他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就算死,他也想做一个饱死鬼。 被当成使唤丫头的徐寿英心里虽然有气,却耐着性子对手下人说:“给这位二爷,弄点好吃好喝的!” 酒足饭饱后,二龙又让徐寿英给买药、换药。一直折腾到晚上,二龙仍没有开口交易的意思,他有自己打算,眼下最要紧的是养精蓄锐,才有逃出去的机会。 当晚,当二龙提出要徐寿英给自己点烟时,忍无可忍的徐寿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说:“脸已经给你了,可你得记住,别给脸不要脸。” 见二龙的脸憋得黑紫,摆手示意告饶,徐寿英这才松开手。二龙缓了好一会儿,才讲出话,“死在你们手里我也认栽了。实话说了吧,那方砚显看上去文质斌斌,骨子里却是条好汉,有气节,令人佩服,在他面前,我这汉奸当的都觉得臊得慌。” 闻听此言,徐寿英气不打一处来,“臊的慌,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多少人死在你手里,都不记得了?” 二龙无奈地摇摇头,“人真不是我杀的,他在日本人面前骂的那叫一个痛快。”他反问徐寿英说:“你说,能不死吗?”徐寿英亮明态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有些出乎二龙的意料,他说,能用方的尸体换他一条活路,这交易值得做。他开出条件就是,给他一大笔钱,并帮着他离开上海。只要满足这些条件,就会说出尸体藏在哪儿,否则谁也别想找到。 徐寿英将二龙开出的条件告诉了旭光,旭光又转达给“坐标”。经军统暗自斡旋,方家同意出10万块钱赎回遗体。 两天后,徐寿英亲自将二龙送上一条渔船。“遗体已经找到,你可以走了。”而后又将一皮包扔给了二龙。二龙怕其中有诈,打开皮包,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沓钱。又担心遭了徐寿英的暗算,没有细看,迅速将船开走。当看见徐寿英在码头转身离开时,他才又打开皮包,这时才发现,除了上面一些钱是真钱外,其余都是假币,翻到最下面时,还看见了一枚定时炸弹,而且进入读秒倒计时,随着“轰”地一声震天巨响,一团火球在海面上炸烈腾起。 听到爆炸声的徐寿英说了句:“走好不送!”便哼着小曲上了车,驶向茶馆。 得知二龙被干掉,旭光对徐寿英说:“你们该静默一段时间了!另外,我二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徐寿英说,放心吧,他知道该怎么做。还提议找个地方喝点。旭光说那还等什么,谁怕谁呀! 方砚显的遗体抢先被方家找回,虽然让76号倍感恼怒,可由于方家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只是将方砚显安葬,加之杀鸡儆猴已初见效果,76号决定此事不再追究。 方家虽然躲过灭门之劫,可热衷揭露政治黑暗的媒体却没这般幸运。此事后不久,《申报》的金华亭,《新闻报》的倪兰深,大光通讯社的邵虚白等遭绑架和逮捕。《大美晚报》的吴中一被列入通辑名单。 旭光走在法租界上的大街上,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以徒步形式对近期发生的事情进行头脑归类。他想到方砚显的死,悲哀和深感痛惜之余,再看着眼前的霓虹繁华,他实在不清楚这里何时也将会变成日本人的战领区,中国的前途到底在哪里?他又由死有余辜的二龙,想到二哥耀光,如果二哥知道是自己命人抢走了二龙,他会怎么样想,又该怎样做呢! 第36章 深入虎穴 智斗狂魔 路过一家婚纱店时,他看见橱窗里的宣传照片很像坠儿,他又透过橱窗玻璃往里瞧,一名身着洋装的小姑娘一直侧着脸与客人说话,无论身高、胖瘦都与坠儿很像。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胞胎。” 上班后的第二天下班后,尽管旭光很不情愿,还是被盛情的伍局“押”到他家里。路上,伍局调侃旭光:“你师母向来欣赏你,如果不是因为自家女儿还小,你师母非要了你当女婿不可。”旭光说别开我玩笑了。 伍局又说,你师母极少为人保媒,一定是觉得人家真的不错,才把这事办的这样认真。旭光苦笑着:“你我都是男人,还以这样的方式相亲,实在很难为情的。” 可伍局却打个比方,说就像金子,无论自己筛出来的,还是买回来的,只要是真金,过程都是次要,没什么好在乎的。想当初,老婆当年还是父母指定的,现在一样过的很幸福。 刚一走进伍局家的门,师母迎了上来,小声对旭光说:“窦家小姐已经到了,包你满意!”这话让旭光听着很耳熟,很像舞厅大班向客人推销舞女的口气。 见到窦小姐后,旭光认为师母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个窦小姐从衣品到举手投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好生调教出来的。是那种放在哪里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为人也大方得体,还先伸出手:“我叫窦赢,输赢的赢。”旭光也礼节性轻握对方的手,那手十分柔软温润,竟让旭光有些语无伦次:“窦小姐一身清气,倒显得我很俗了。” 晚饭过程中,师母一再说他们很般配!旭光的确很欣赏窦赢的从容有度和善解人意,相比赵昆彤,简直堪称完美,可这种完美竟然让自己有些无所适从。相反,像冷凡这一类棱角分明的,反而让他觉得很舒服,就算斗嘴也会觉得有滋有味。 晚饭过后,师母让旭光送窦赢回家。, 与窦小姐一同出门后,窦赢说:“我看得出你一直很拘谨,该是不习惯相亲,其实我也一样被逼来的。” 听窦赢这样说,旭光反而放松下来:“像窦小姐条件这样好的,想必追求的人趋之若鹜,怎么也会被生拉硬拽?” 窦赢笑着说:“追求的人是不少,可要找个有胆识、有血性的便不容易了。” 旭光一听,赶紧接过来说:“所以一见窦小姐,就觉得很是配不上你。” 窦赢冲旭光嫣然一笑:“你可是第一个见到我,就公开拒绝我的人。” 旭光叹了一口气:“干我们这行的,手上都染着血,是真的配不上你这样的莲荷。”旭光觉得这理由再妥贴不过,又不会伤了窦赢的自尊。 窦赢从容地说:“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否则,我还得被逼着去相亲,对外就说我们正处着朋友,可好?”旭光心想这样也好,不算驳了师母的面子,两人的关系也说得明明白白。 旭光将窦赢送回家后,直接回到贺府。见过父母后,立刻去找冷凡。 冷凡正在屋里临摹国画。他拿出买给冷凡的一瓶法国香水和一件白色波点公主式连衣裙。这件连衣裙是他在香港偶然路过一家百货公司时,在橱窗里看见的。他觉得这件裙子与美国电影《乱世佳人》女主人公斯嘉丽穿过的一件长裙颇为类似。而他本人就是斯嘉丽的倾慕者。他很期待穿在冷凡身上,会有什么样的味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出于冲动给女生选礼物,而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你还能送我礼物?”冷凡一脸狐疑,伸出右手上前摸了摸旭光的额头:“我得试试!你真没有发烧,不是把东西送错人了吧?” 见冷凡故意大惊小怪的样子,旭光有些猜不透冷凡的心思,她究竟喜欢还是不喜欢呢?“你不想要便不要!” “怎么能不要呢?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得供上,一天三柱香。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补偿我!”冷凡仍难以置信。 旭光有些受打击,刚想伸手将东西拿回,就被冷凡阻止了:“那么小气,逗你玩呢!谢谢三哥!我很喜欢!”冷凡打开连衣裙,对着镜子比了一下说。“看不出,你平常一脸冰霜,还挺会给女生买礼物的。想来是昆彤姐姐调教的比较好!” 冷凡的话让旭光觉得很刺耳:“你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好吧,反正我也不太喜欢她!”冷凡立即想到旭光并不喜欢赵昆彤。 从冷凡的屋里出来后,旭光感觉冷凡有些不对劲。花钱向来大手大脚的冷凡,怎么不凶着自己要零花钱,难道是她忘了?还有,冷凡身边那个鞍前马后的坠儿似乎也不见踪影。于是问一个下人是否见过坠儿?那下人说,坠儿几天前告假了,说要回苏州老家一些时日。 “喜公主”开业以来,凭借新颖时尚的款式,招来不少生意。让冷凡和坠儿乐不可支。不仅如此,还带火了肖家的照相馆,可是好景不长。 公共租界出现霍乱、猩红热、伤寒等流行时疫。街上的人立刻冷清了很多。每天光顾婚纱店的只有零零星星的人。一周后,时疫才得到有效控制。 时疫退了,可地痞流氓上门索要保护费的却来了。 一日上午,坠儿正在帮一个客人试婚纱时,两个地痞模样的推门而入,这摸摸、那看看的。坠儿硬着头皮迎上去,很客气地问:“对不起,我们这是女式婚纱店,二位是有什么需求,不是走错门了吧?” 其中一个戴着旧毡帽的地痞说:“小妹妹,瞧不起我们是吗?我们就不能买回去给老婆穿?” 坠儿很紧张地说,“当然不是,那你们先看着,如果有需求,可以叫我。” 没等坠儿转身走开,那旧毡帽就喊到,“小妹妹,我们现在看累了,就想在这歇会儿,给哥上壶好茶!”将茶端上来后,两个人就在店里坐着不肯走,有几个客人一见店里坐着两个地痞都被吓走了。 第37章 冒死救治 沙场练兵 店里三个员工示意坠儿打点一下,打发他们赶紧走,坠儿只好从包里掏出20块钱,对他们说:“这是孝敬给两位的茶钱。” 两名地痞没有接过钱,而是面带不屑地站了起来,朝坠儿走过去,吓得坠儿连连后退。旧毡帽开腔厉声问:“你拿老子当要饭的打发,是吗?” “我怎么敢呢?”胆小怕事的坠儿只好又拿出20块钱,递了过去。旧毡帽死盯着坠儿,又瞟了一眼她手中的钱,一把夺了过去,而后两个人扬长而去。临出门时,旧毡帽说:“小妹妹,过两天,哥再来看你!” 中午,一见冷凡来到婚纱店,坠儿就将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冷凡立刻拉着坠儿去巡捕房报官。没想到,一名警员连记录都不做,漫不经心、见怪不怪地说:“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如果都要管,怕是我们得累死。不就交点保护费吗?你们只当买个平安好了。”冷凡气得贬损那名警员:“你身上的那套制服穿着不太合身呢!”那警员抬头,挑衅性地看着冷凡:“你再说一遍!”坠儿怕冷凡太冲动,再说些过激的话,硬生生将冷凡拖出巡捕房。 冷凡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于是守在店里。等了几日,两个地痞果然再来滋事。 两名地痞一进屋直奔坠儿走过去,言语轻佻:“小妹妹,想不想哥,哥可想死你了!”一旁的冷凡接过话:“二位怕是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吧!”两名地痞扭过头,看着冷凡。 “你们可真是健忘,前几天不是刚来过我的小店,水也喝了,钱也给了,怎么今天又惦记让我们救济,可瞧着二位的打份不像啊?”冷凡话里夹枪带棒的一骨脑儿说出去。 “你就是掌柜的。都说这店的小掌柜是个大美人,我们就是仰慕特意过来看看。就凭小掌柜这俏模样,这店想不挣钱都难啊!兄弟落了难,想着让漂亮小掌柜帮衬一下,有何不可?”这两个地痞面对冷凡的冷嘲热讽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言语间更显轻浮。 冷凡继续笑骂:“你们可真是会说笑,小店刚开业还没几日,又是遇到时疫,又是被狗咬的,我倒是想挣钱?可天不随人愿啊!哪像您二位,大街上逛一圈,就腰缠万贯了。” “小掌柜,你这话说的可是句句带刺啊!”其中一个地痞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我是美国侨民,保护费我可以交啊!可我怕给公董局丢脸啊!blacksheep!yesorno?”(是不是啊,害群之马)为了证明冷凡的侨民身份,她故意用英文骂了一句。 “洋文我听不懂,可我好象听出来,你这是想拿公董局压我们啊?小掌柜,在这条街上,哪家不是有点背景的,装大爷的我见得多了。”这两个拉开砸场子的架式。 “哪里敢。我可想巴结你们了,可是高攀不起呢!我这还要做生意,二位公务繁忙,今天小店也晦气,就不留二位喝茶了。请吧!”冷凡直接下了逐客令。 两个人走出去时,门被摔得“咣当”一声响。曾师傅忧心匆匆地对冷凡说:“小姐啊!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麻烦呢!” 不知深浅的冷凡有些负气地说:“怕就有用吗?越怕越受歁!我偏不交保护费,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冷凡本以为撵走两个地痞,至少能消停几日。没想到,第二天店面正门被人泼了狗血,还被人沾着狗血在橱窗上写了一个大大地“杀”字。隔壁照相馆的小肖也忍不住劝说冷凡:“保护费家家都交。你当破财免灾了吧!泼狗血算是最轻的,店被砸,人被打,那都是家常便饭!” 冷凡一边擦门,一边堵气地说:“我偏不交!”她还在门口立了一块牌子,上贴《倡议书》,大意内容就是,呼吁整条街团结起来,抵制保护费。 冷凡其实心里并无十足底气抗衡地痞,她想过找二哥帮忙。可二哥只是一名医生,不但整治不了地痞,还会替自己担心,于是作罢。三哥旭光虽然管用,可是自己是背着他开业的,如果让他知道,地痞可能不会再来,她怕自己的店也开不成了。 思来想去,冷凡决定求助敏姐,于是打电话给敏姐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书敏专程来了一趟,就事件进行核实,不仅采访了周边的业户,还到公董局进行了情况了解。公董局的答复是,有人在公租界收保护费只是个别现象,绝不是公董局有意放纵,他们会尽快查办云云。 第二天书敏就在报纸上以“谁在公租界以“保护费”名义明抢业主”为题刊发了相关报道,因怕冷凡遭到报复,书敏没有在文章内提及“喜公主”。耀光看到报道后,询问冷凡有没有遇到收保护费的?冷凡自以为此事已圆满解决,便对耀光撒谎说:“没有。” 冷凡将报纸贴在大门上示威,店里暂时消停了几日。 几日后,喜公主婚纱店附近一处电话亭内。 坠儿急冲冲地拔通仁济医院外科电话:“我要找贺医生!”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的,说贺医生刚刚出去!问找他有什么事吗?坠儿什么也没说,匆匆挂断了电话。这可怎么办才好?此时坠儿急的快要疯了。要不要给三少旭光打电话,她很纠结。最后心一横,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她拔通了旭光办公室的电话。“三少爷,我是坠儿,小姐她被人打晕了,还流了好多血,你赶紧过来呀!” “你不是在苏州吗?”旭光怀疑坠儿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坠儿带着哭腔说:“我其实一直跟小姐在一起,一句半句说不清,三少,你还是赶紧过来吧!” 旭光想明白了,那个跟坠儿长的像双胞胎的其实就是坠儿。“你们现在是不是在法租界的一家婚纱店?” 坠儿愕然,“你怎么知道?” 旭光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到!”就挂断电话,喊上阿南等一众兄弟,火速赶往法租界。途中,阿南询问:“处长,什么行动?”旭光:“替我家小妹出头砸趟场子。” 第38章 极限挑战 生死拍档 赶到婚纱店下车后,阿南对下面的人说:“今儿办的是处长的事儿,大家把活儿干的漂亮点!” 旭光没有见到人,只看到正门门口的地上留有一滩血迹和半块砖头。走进店里,也只见一名店员。 曾师傅看见一帮持枪的人黑云压境一样涌入店内,起初吓了一跳,一听领头的说是冷凡的三哥,曾师傅马上说,坠儿和照像馆的小肖把人送往仁济医院了。来人又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没亲眼看到,可听坠儿说,冷小姐刚走到店门口,突然从后面过来一个男的,手持砖头砸向冷小姐的后脑勺。人当时就被打倒,那人抢走冷小姐的包后,撒腿就跑了。坠儿说那男的,个头不高,年龄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有伤,右眼眶黑黑的,像是被人打过。” 旭光告诉阿南:“立即去找巡捕房的苏督查,这地头上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跟他说,无论如何都要把行凶的人给我翻出来!再查清楚,是谁指使的。敢动我的人,我非亲手拆了他的庙不可!” 旭光直奔仁济医院。在一间病房外,看见了坠儿和二哥耀光。“人怎么样?”“颅外损伤,有条口子,我给她缝了5针。刚才她痛的直哭,现在没什么事了,养几天就能好!对了,一会儿看见她,你可别凶她,现在可不是追究的时候。”耀光劝旭光先消消火。 旭光应了一句:“知道了”。他又将坠儿拉到一边,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坠儿见瞒不过去,就把开店和被地痞骚扰的事和盘说出。旭光听过后,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坠儿说:“让你照顾她,不是让你帮着她来瞒我,以后再跟你算帐!”而后走进病房。 一见旭光走进来,冷凡像是见了鬼,立即将被子蒙到头上。虽然知道,早晚有一天,开店的事会被旭光发现,可是冷凡没想到,自己暴露的这样凄惨,实在太丢人,没脸见他! 可被子却被旭光一把扯下。冷凡没敢直视他,嘴里嘟囔着说:“就知道得被你骂。你想骂就骂吧!我隔着被子听你骂还不行吗?”缩在病床上的冷凡,头上缠着纱布,刚刚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一幅惨不忍睹、又委屈到家的样子。 看着冷凡为躲自己,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搞得旭光反倒不知该骂些什么了,气也消了大半,心想隔着被子,再堵上耳朵,我不是白骂了?他现在才体会出,冷家为什么拿她没什么好办法了!这丫头惹祸时像鹰,惹完祸时像雏鹰。可嘴上旭光却说:“这顿骂,你是躲不过去的,不过不是现在,省的我落下欺负病人的恶名!” “那你还是现在骂好了,反正早晚都是骂。骂完你也就痛快了,省你憋出病来!”冷凡仍旧声音低低的。 可旭光听得一字不差,他俯身凑近冷凡:“小妹,怕我憋出病,你知道心疼我?” 冷凡快速用双手撑起上半身,脸离着旭光很近,央求说:“三哥,我知道很多事情不该瞒你,可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嘛?” “你一句知错了,就想把所有事一笔勾销,那不是太便宜你了?”旭光看着她,可是眼睛里已没有责备和火气,全是疼惜。 冷凡先噘着嘴,后眼珠一转:“那你骂是不骂呀?如果你舍不得骂,我就让坠儿买水果,请你和二哥吃,败败火!” 旭光站直,双手插兜,“你心挺大呀,还能吃得下。” “不是民以食为天吗,怎么能让天塌下来呢?”冷凡看出旭光已不再生自己的气,“不对,我的天就是三哥!” 旭光依旧用不依不饶地口吻:“你少说漂亮话讨好我!有账不怕算!” 冷凡摸着头:“哎呀,头有点晕!”旭光也搞不清是真是假,只能扶着冷凡重新躺回到病床上。而后,他发现耀光就站在身后,这让他觉得有些尴尬,自已算什么,只是冷凡的监护人之一而已,论辈分说不定将来自己还得管这个古灵惊怪的小妖女叫一声二嫂。一想这些,旭光就觉得心里格外堵的慌。他起身对耀光说:“反正没什么大事了,我先走了。” 耀光拦住了旭光,说得商量一下,怎么跟父母说冷凡受伤的事。旭光说,只能说她当街被抢了,旁的事一概不要提了!耀光说他也是这样想的,省的老人跟着操心。 旭光下一步计划就是要为冷凡讨回一个说法。 法租界巡捕房内。 “她哥是市警察局的情报处长,黑白两道那都是有关系的人。你就差他妹子那俩钱?这回好了,惹火上身了。平你的小庙,闹着玩似的!”苏督查指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衫的中年埋怨道。那男子绰号:黑子,专在法租界收保护费。 “我真不知道那店是他妹妹开的?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可不能不管呀!”黑子一再央求着,恨不得给苏督查跪下。 “你这是脑袋吗?你办事前不能打听仔细点吗?看着吧,一会儿,这爷准来。人,怕是人得交出去;也免不了破财。多拿些诚意出来,我也好帮你说句话,这事兴许也就过去了。不过……”苏督查靠着椅子,跷着二郎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你放心,该怎么做,我全明白。你的恩德我怎么敢忘呢!”黑子从怀里掏出两根“小黄鱼”放到苏督查面前的桌子上。 苏督查刚将“小黄鱼”收进抽屉,门就被“咣当”一下推开,见贺旭光带着两名手下一脸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几分钟前,旭光一进巡捕房的门,就看见阿南正率人对着两个地痞拳打脚踢,其中一人戴着旧毡帽,很像坠儿描述的两个地痞之一。见旭光进来,阿南不但没停手,反而操起桌子上的一个石砚台砸向旧毡帽,那人像沙雕被猛拍了一下似的,松软地瘫倒在地。阿南这才冲旭光往旁边努了努嘴说:“他们老大叫黑子,正在里面呢!” 第39章 发出信号 人质解救 一见旭光进来,苏督查立即起身迎了过去。 “贺处啊!你我可是多日不见了,这一见面还是为这种事。兄弟我真是抱歉,在我这地头上,让令妹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肇事主谋,我给你找来了,该怎么处置,悉听尊便!不过,您还是先坐下来,消消气。” “今天就借仁兄的地儿,处理一下私事,还望仁兄不要介意!”旭光说完拉来一把椅子,大模大样坐在黑子眼前。“我妹是你的人打伤的?” 黑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偷瞄了一眼苏督查,苏督查给他使了一下眼色:“你尽管实话实说,我这个兄弟是个明白事理的,不会胡来。”苏督查明着说给黑子,实则讲给旭光。 黑子毕恭毕敬地给旭光跪下,自捆几个耳光后说:“贺处长!我承认事是手下人做的,但我可真不是有意为难令妹呀!下面人说街面上新开了一家婚纱店。你是知道的,兄弟们就是靠收点钱混吃饭。可在少掌柜,就是令妹那处碰了钉子。钱没给,还把两个人奚落了一番,又找来报馆进行暴光。这不,我那两个有眼无珠的手下,就觉得丢了面子,想报复一下,自己没敢动手怕被人认出,就从大街上拉来一个穷小子,逼着他下的黑手,再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我真不知她是您妹子。她也没提过您的名号。否则,再多借我几个胆儿,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啊!我说的全是实话,还请您大人大量!” “怎么听你这话,错的是我妹子呀?是不是我该来给你道歉啊!感谢你对我妹慈悲,留我妹一条性命啊!”旭光冷冷地问,两名手下拔出枪抵住黑子的头,阿南上前一脚踹翻黑子。 黑子从地上爬起来说:“贺处,您误会了!我绝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诚心诚意地给你道歉来了!” 旭光挥了挥手,两个手下收回枪。 “令妹的包已经给找回来了,两个手下也给您带来了,这就交你发落。令妹的医药费我全包。”然后将一个装有“黄鱼”的大信封拱手奉上,阿南伸手接过去。“如果不够,你只管说个数。待令妹伤愈,我再摆上几桌,给令妹压惊。我黑子保证,打这以后,谁再敢为难令妹,我第一个就不答应。你看,可好啊!”黑子看上去态度十分诚恳。 “贺处长!黑子说的是实情。都是为了在这上海滩上混口饭吃。依我看黑子是真心想跟你和解!你也高抬贵手。至于他那两个手下,你现在就可以带走,是剁手剁脚,还是沉了黄浦江,你回去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我绝不过问。”苏督查说的很是凛然。 旭光看得出,苏督查不但给足了自己面子,也有要保下黑子的意思。这毕竟是在租界捕巡房的地儿,自己的面子要争,别人的面子也要给。再则,这黑子在法租界虽然放不到台面上,可兴许哪天自己也能派得上用场,不如就此罢手。于是说:“在上海这地界,想活的长久,眼睛得亮、脑子得活,办事得周全。做人呢,有时候不吃亏是不长记性的。苏督查是我的朋友,话替你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能不开面。黑子兄也看得出是一个懂得江湖规矩的人。事已至此,就这么到此为止。你该说的说了,我该办的办了,我也不想再继续追究。你的那两个人我就不带走了,想必黑子兄也不会袒护吧!” “多谢贺处长宽宏大谅,以后有用得着,尽管吩咐。只要兄弟能帮上的,定当赴汤蹈火。”黑子不住地点头道谢。 仁济医院。 “这里人又多又吵,怎么睡得好呢!”冷凡在医院只住了一晚,便觉得甚是无聊,第二天一早儿便央求耀光让自己出院,“你就同意了好吗!我会按时吃药、换药的。”见耀光不肯答应,冷凡决定死缠烂打,从病房到办公室再到病房,冷凡尾巴一样一直跟在耀光的身后。耀光即使是无奈躲进厕所,她也守在外面。 “小祖宗,你能不能不跟着我,让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耀光被缠得无可奈何,求冷凡不要再胡闹。 冷凡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你同意让我出院,我就不再烦你。而且我保证回家后乖乖养伤,行不行吗,二哥哥!” 耀光耐着性子说:“你想我说多少遍不行才肯死心?你至少还得观察两天,就两天好不好?”而后快步走向手术室。当他听到冷凡在身后喊头好晕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见冷凡蹲在地上,故意在耍赖装可怜,“二哥,你不是最好说话的吗……”耀光叹了一口气,直接推开手术室的门,躲了进去。 冷凡隔着手术室的门朝里喊:“不信你不出来。我会等你等到黄昏日落。”一名小护士逗着耀光:“贺医生,被这么漂亮的小妹妹缠着,你好福气啊!”耀光只能苦笑着说:“我是无福消受。” 等了一会儿,冷凡便觉得无聊,突然想到,:“我为什么非得跟着他,腿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吗?”一想到这,她乐颠颠跑回病房,换上旭光送给自己的连衣裙,正在穿鞋准备跑路时,旭光推门而入,吓了冷凡一跳。“什么检查,你要穿的这么隆重?”旭光一眼看穿冷凡的出逃打算,却明知故问。 “她都缠了我一个早上,非要出院!害得我都忘了该给她换药。”耀光随后跟了进来。 旭光问耀光,你可答应她了?耀光答说,当然没有。 冷凡接过话:“可医院真的很无趣,你们看看,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肚子上开口子的,看着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病就自然好的慢,你们说是不是?” “哪都不许去,呆到能出院为止。听清楚了吗?跑回去,也得给你抓回来!”旭光一句话绝了冷凡出逃医院的念头,他拿出病号服,重新扔给了冷凡:“换上。” 第40章 虎口夺人 赎回遗体 “哼!”冷凡一脸的不高兴接过衣服,“除非能许我一些好处!”耀光说只要你不浆糊一样粘着、能消消停停的住在医院,条件是可以讲的。可是他却猜不出冷凡想要什么?这个丫头的鬼点子实在太多。 冷凡憋了一会儿,说出院后想吃遍上海!旭光轻视她,能吃下一只鸡就算不错,还想吃遍上海?冷凡白了一眼旭光,吃的可以少,吃的样不可以少。提到吃,她闻到床头一个食盒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她猜想该是旭光买给自己的点心。她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鸭血,还有猪肝。旭光的回答让冷凡下意识干呕了一下。自暴头事件后,冷凡最怕的就是这两样东西,一听就会条件反射地想吐,“你落井下石!” 耀光笑着对冷凡说:“这家里,这世上,除了三弟,没人能治住你!” 旭光拆开盒子:“逗你玩呢,是蟹黄包。这可是我最爱吃的,好不容易从牙缝里给你省出来的。”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的蟹黄包递给冷凡。 冷凡抓起一个,狠咬了一口说:“这还差不多,不过,你的牙缝真的好大。” 等冷凡吃完,耀光才动手为冷凡换药。旭光就在旁边看着。耀光对他说:“伤口恢复的还不错。” 冷凡抬起手摸了一下伤口,发觉伤口周边的头发上被剪掉时,立即炸开了锅,“马上要上学了,头发却没了,这叫我怎么见人呢!”旭光宽慰冷凡:“脸好看就行,谁看你后脑勺!” 冷凡不屑地说:“一听就缺乏美学常识。为什么叫完美?因为美,讲求一个完整。” “我就知道维纳斯断了两条胳脯,照样是美神!”旭光继续抬杠。 “人家那是神秘之美,我这缺一块头发,又缝了口子,能一样吗?” 兄弟俩大笑。 看着旭光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冷凡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旭光,这反让旭光感觉很不自在,然后听冷凡说道:“第一次看见你笑,我以为你不会笑呢?” 旭光敛住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你那办的那些事,我哪件能笑出来!” 换完药,重新帮着冷凡包扎纱布后,耀光先出去了。 旭光从皮包里拿出冷凡被抢走的小挎包。 冷凡接过去,问:“人抓到了吗?”旭光点了点头。“是不是出于报复?”旭光摸着冷凡的脑袋说:“你还知道原因,也不算太傻!” 冷凡不再嘻皮笑脸,“我也是事后才想明白的。那巡捕房会怎么处理?”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肯定不会让我家小妹吃亏。不过,有句话我得先问一问,他们袭击你是不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处理的哪里不妥吗?”旭光变回一脸严肃。 “我——没想过,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冷凡不懂旭光的用意。 “那我来告诉你。问题就在于,你的冲动和压不住火的脾气。你以为开个店那么容易吗。别说你一个小店铺,就算商业大亨也照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报纸上刊登的方砚显之死就是例证。所幸对你下手的是个被胁迫的,力道还算不得狠,如果换成真正的地痞流氓,恐怕,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说话,而是得给你烧纸了!现在是乱世,乱世有乱世的生存法则,要懂得相时相机而动,可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么样。你可懂了?” “好象懂了,不过,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三哥!”而后拿起蟹黄包递向旭光:“奖励你的。我喂你吃。”旭光咬了一大口,问:“你是不是无聊、想找点事干?” “是啊!三哥,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冷凡将兴奋与期待写满脸。 “写份深刻反省材料,最少3000字。” “写个鬼呀!你走你走,不要理你了!”冷凡如被当头浇冰水,动手推远旭光。 “出院前给我,否则我让二哥再留你些日子。跟二哥要笔和纸。”到了门前,旭光强势依旧,他必须让冷凡尽早此学会乱世生存之道。 旭光走出了医院,此时他有一件大事要办,他要协助一个叫陈默的军统上级锄奸,这件事从年初即开始精心策划。现在计划已到成败关头。他怎敢掉以轻心,八大山人的那幅画到了派送时机了。 旭光走后,冷凡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觉得旭光的话有些道理,如果以后再遇到地痞流氓,自已该怎么处理呢?她又想起该给父母回封家书。于是要来笔和纸,书信正文先写:我安好,很挂念你们…… 冷凡拆线出院前,交给旭光一份反省材料,上面只是一句话的数百遍重复:保持克制,有容得安。旭光看过后,只笑不语,他还送给冷凡一堆不同款式的帽子。冷凡千挑万选,选中一款白色的棉麻材质的帽子戴在头上。 当天下午,旭光刚回到办公室,伍局就走进来问旭光:“你师母非得让我问问,你和窦小姐相处的怎么样了?”旭光一时语塞,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窦赢打来的电话,说想约旭光晚上一起看电影,旭光说:“好!晚上不见不散。”伍局笑着说:“看来我问的很多余!”旭光只是笑了笑,如果不是伍局在此,他其实是想拒绝的。 当晚,两个人去了大华电影院看了美国电影《呼啸山庄》》。电影结束后,窦赢对旭光说:“谢谢你肯陪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晚上该去哪儿!我父亲问,不是说有朋友了吗,怎么还天天呆在家里或办公室。”“我这个男配角看来演的不合格!”旭光一语双关。 两个人顺着散场的人流刚走出电影院,旭光就看到赵昆彤和“电报局”也走了出来,赵昆彤手里又拿着几个礼品袋,旭光想,这个”电报局”怕是快要破产了。见旭光身边站着一名漂亮淑女,赵昆彤走来问旭光:“这位是谁?”旭光大大方方地说:“窦小姐,新认识的朋友。” “不介绍一下给我认识吗?我们怎么说也好过那么多年。”赵昆彤这话是故意说给窦赢听的。 第41章 地痞登门 新结桃花 旭光知道为了婚纱店的事,冷凡迟早得上门寻仇,更晓得冷凡此刻一定在气头上,晾在办公室最好,能让她冷静一下! 冷凡打量起旭光20平方米的办公室,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房间一览无余。桌面文件等杂物也是整整齐齐的。桌边摆放着一个咖啡壶,一摸还很烫手,人该是刚刚出去。口渴难忍的冷凡拿起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加了块方糖,尝了一口,觉得旭光煮的咖啡的手艺还真不赖。 办公室的墙上挂有一幅笔法刚劲有力的横幅:“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因觉得无聊,她斜靠在沙发上,拿起一张报纸,看着看着竟睡着了。 旭光推门进屋时,看见穿着波点裙的冷凡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旭光坐在沙发椅上,想着这波点裙穿在冷凡身上,相比斯嘉丽也是别有一番味道,更让她于万花丛中区别出来。 整个房间除了钟表的“滴达”声外,只有两个人均匀的呼吸,旭光甚至舍不得翻书或是倒一杯咖啡,他不愿任何一点声音打破这种安静。这间办公室一直让他感觉危机重重,可是此时,因为冷凡,这个囚困了他真实身份的房间,完全变了一种感觉,只有宁心醉人的安静,疲累、意志等正在被慢慢融化消磨。战争被隔绝在窗外,更被他置在脑后。 其实,无论冷凡是睡着还是醒着,旭光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冷凡醒来时,看见旭光仰坐沙发椅,二郎腿架在桌子上,正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旭光的脸部线条原本就十分硬朗,在身后透光的玻璃窗映衬下,半剪影更透出一种深遂、神秘的画面美感。没完全清醒的冷凡觉得,如果这个人不是抢了自己的店,需要跟他算账,倒有点冲动给他描一幅人物素描呢!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睡醒的冷凡起身坐起,火气消退很多。 旭光将二郎腿拿下,懒散着对她说:“你睡着了,我清静了,有什么不好。” “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巧取豪夺?”冷凡觉得自己该重披战甲。 “走,我请你吃遍上海去,事情我们边吃边聊。你的肚子也好象咕咕叫了!”旭光没有迎战,而是不温不火。 冷凡心想吃饱了才更有战斗力,“去就去,吃到你倾家荡产!”旭光只还以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旭光带着冷凡直接去了上海鼎鼎有名的城隍庙绿波餐厅。这是一家经营纯上海口味的餐厅。旭光点了枣泥酥饼、三丝眉,剿毛酥、八宝饭、甜酒酿等,菜品还没上全,冷凡已忍不住胃口大开。吃的差不多了,冷凡问:“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了强取豪夺的事了?” “解释什么,这顿饭就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已全花光了,我还得搭上一多半。你上警局找我麻烦,贻误公务的账,我还没眼你算呢。”旭光说得阵阵有词。 “你就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渣的大坏蛋!”这解释让冷凡更加恼怒了。 “保持克制,有容得安。那反省你算白写了,怎么一点没长进呢?背着我这个钦定的监护人,你到上海一个多月都干了些什么,不用我说了吧!拍抗日照片,拿学费开婚纱店,惹怒地痞险被打死……我如果原原本本告诉冷叔,你猜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还有你家大哥已来信,询问你的近况,你说我该如何回复好呢?”冷凡立即变得心虚。“所以这店就算你给我的封口费。这我还嫌少呢!店不用你管,还能挣点钱吃遍上海,你说你哪里亏了?对了,每个月该给教会什么资助、给多少,我一分都不会少,冷掌柜,你觉得可好。” 冷凡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好咬牙切齿认了,“贺大掌柜说的极是。” “你以后仍是本店的首席设计师,至于收入视情况而定。” “能有收入已是大掌柜恩德,乞敢求多。” 回家的路上,冷凡心想,原以为自己的道行挺探,跟他比试几招方才醒悟,自己原来就是个白痴级别。再次被他兵不血刃的卡住经济命脉,自已只能认栽。再算算,自己还有几天就要上学了,学费、杂费什么的,想必他也不会不管了,此时翻脸,对自己半点益处都没有。罢了,罢了!谁让人在屋檐下,不低头是不行的。 冷凡总算回归正轨,潜心练习国画了。 这边旭光刚搞定了冷凡,可是窦赢的危险却突如其来了。 窦赢负责管理家族旗下的一家商贸公司。一个早上,正在修改策划文案的窦赢,听到有人敲门后,喊了一声“请进!” 她的男秘书告诉她,刚刚有个少年送来一个礼盒,询问她要不要拿进来?难道是旭光送的?窦赢心想。 她是对旭光心存好感的,觉得这个有点冷傲的男子身上散着出一种优雅的野性之美,与那些公子哥截然不同。她甚至能体会到电影院遇到的那位小姐为何对旭光如此情迷。如果真是旭光送来的,那该多好!“送进来吧!” 秘书捧进一个红色大礼盒,放到她的办公桌上。窦赢发现礼盒上没有名子和留言,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她用剪刀剪断礼盒上的包装绳,掀开盖子一看,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礼盒里面装的是一只被割了喉的死母鸡,鲜血淋淋。 约半个小时后,接听窦赢电话的旭光赶来了。他问窦赢,公司近期可得罪过什么人?窦赢非常肯定的说没有。 旭光又问了秘书是什么样人送来的?那秘书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生,因为没想到会送死鸡过来,所以没问更多情况。 其实,旭光一见到那只死母鸡就猜想到了一个人,可是他并不愿意确认真是她做的。这个人就是赵昆彤。可除了她,旭光猜想,也没有其它人能想出这种阴损的招数,赵昆彤一定出于嫉妒,想以此种手段把窦赢从身边赶走。 第42章 怒怼地痞 遭遇黑手 一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旭光至今记忆犹新。 一次旭光去赵府想求赵昆洋办私事,当时赵昆洋不在。一个新来的年龄约十七八岁、长相清秀的下人,给他倒了一杯茶,因为觉得她长的很像军统受训时一个女同学,于是多说了几句话。 赵昆彤看见后,极其不悦,将她撵走后,非要旭光陪她看新拍的明星照。顿生嫌恶的旭光说“头疼”想一个人呆会儿,便起身去花园透气。等他回到客厅时,看到昆彤正在声色俱厉地骂着那名下人,还抬手扇了她几记耳光。 发现被旭光撞见后,昆彤说自己在教她学规矩呢!旭光什么也没说,转身告辞了。他觉得这个昆彤和自己以前认识的大不一样,以前的昆彤虽然好胜心强,人也还算单纯。可是长大成人后的昆彤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性情跋扈,为人尖刻。 后来旭光听说,那个下人被赵昆彤诬陷偷了她的手饰,遭了一顿痛打后,撵回了农村老家。旭光对昆彤的好感至此全无。 旭光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给窦赢,只是叮嘱她以后注意安全,身边最好有个保镖防身。窦赢点头说是该有个人了。 旭光直接去找赵昆彤,他有一种直觉,昆彤现在一定在家,且等着自己上门呢?果然,他到了赵府后,一名下人说:“赵小姐还没睡醒呢!”旭光说知道了,转身就要走。刚走到客厅门口,穿着吊带睡衣的赵昆彤就从楼上飞奔下来,脸上画了很精致的妆容,哪里像刚刚起床的,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也不等我,这么快就要走了?”赵昆彤语气柔魅和急切,生怕旭光会消失一样,旭光冷冷地回答说:“来看你演戏,可是你的戏演成这样,不看也罢。” 昆彤心里明镜似的,送死鸡这件事不难被旭光识破,她也不在乎被识破。她甚至巴望着旭光能闯进她的闺房。 她从背后抱着旭光说:“我讨厌你身边有别的女人。我每天想的就是要成为贺家的三少奶奶。” 旭光解开昆彤的手,“占有欲早晚会害死你,请自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开赵府的旭光站在阳光之下,却觉得背后射正射来两道寒光——被心魔控制的昆彤未必能悬崖勒马,以她的性情,就算输了,怕也要咬下他人一块肉。窦赢是个善良的好女孩,不该因自己受到牵累伤害,他决定暂时不窦赢往来。 继方砚显遭绑架遇害后,8月14日又一消息震惊整个上海滩,三大青帮之的张啸林被部下林怀部击毙于上海华格臬路张公馆,时年64岁。 看过报纸的旭光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白忙一场。这个恶贯满盈的汉奸终于得了报应。 1877年出生的张啸林为浙江慈溪人,早年就在杭州一带混得风声水起。 1912年,上海流氓头目季云卿来杭州邀戏曲名伶到上海去唱戏。当时还叫张小林的张啸林,自称是这位名伶的朋友,并借机与季云卿搭上关系。 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可谓一见如故,相识恨晚。季云卿讲,开埠的大上海黄金俯腰即拾。听得张啸林热血沸腾,关了茶馆,只身来到上海,誓要拼出一条血路。 依靠白色鸦片、黑色军火、黄色色情业,多年后的张啸林曾一跃成为上海三大青帮之首,并被外界称为三色大亨。 1937年,老蒋部署撤退,上海沦陷。 张啸林惴度时局,他认为,上海滩华洋杂处,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日本人攻占容易统治难,必然要拉拢利用帮会头目。而三大亨中,黄金荣已表明不会出头为日本人做事,杜月笙去了香港,这正是他独霸上海滩的好机会 张啸林迅速倒向日寇,并与日本驻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达成协议,被推举成为“新亚和平促进会”会长。 镇压抗日救亡活动、捕杀爱国志士,作为会长,张啸林为日本人效力可谓鞠躬尽瘁,不遗余力。他不大肆利用自己在上海的地位和影响力,为日军收购、劫夺粮食、棉花、煤炭、药品等,还广布门徒胁迫各行各业与日本人“共存共荣”。 没有无缘无故的杀戮。成了汉奸的张啸林,也成了国民公敌。老蒋对张啸林倒戈日本人怨怒极深。明命军统局长戴笠予以制裁,奉了最高指示的戴笠向潜伏的军统上海区发出锄奸令。 由陈默担任组长的特别行动组迅速建立,开始炮制周密的锄奸计划。行动组花费大量时间用以摸清张啸林的生活起居规律,包括他外出时在车上的惯坐位置。然而锄奸计划实施起来困难重重,陈默曾组织人马两次行刺暗杀,均因种种原因告败。 第一次行动是在1938年。行动组在跟踪调查中发现,张啸林热衷赌博,每天晚上都去大新公司5楼俱乐部赌钱。行动组派出行动股长丁松乔带领几个特工埋伏在一个十字路口,这个十字路口是张啸林赌钱后回家的必经之路。当晚子夜,守了几个小时的丁松乔终于看见张啸林的座驾驶来,当车辆驶进预定埋伏圈后,他立即下达命令——“开火”! 多名特工对着张啸林的座驾火力全开,可狂扫过后,发现张啸林的座驾车身只被打出弹出密密麻麻的弹痕,丁松乔这才意识到,张啸林的座驾装有钢板和防弹琉璃。张啸林的司机阿四遭袭后,相当冷静,果断地猛踩油门,闯过红灯,疾驶而去,助张啸林有惊无险躲过一劫。 此次侥幸逃生,并未让张啸林有所收敛,而是更加肆无忌惮,在汉奸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已不满足仅在黑道和商贸领域只手遮天,他还极度渴想在政坛上占据重要一席。 行动组蛰伏一年多后,于今年1月再次实施锄奸计划。得知张啸林的亲家俞叶封邀请他去戏园看京剧名角新艳秋的演出后,陈默亲自带着很多便衣特务提前埋伏在舞台附近。可戏快完了,张啸林也未到。陈默只好下令除掉俞叶封,打一打张的威风。 第43章 医院救治 砸场报复 虽然两次暗杀未果,可由于军统在上海的锄奸行动屡屡得手,不得不让张啸林变得心有余悸。 已成惊弓之鸟的张啸林为防范第三次遭遇暗杀,最大程度减少出门机会,并开始不断加强身边的安保措施,如在大门口安排内外双岗,凡有人来访未经他同意一律不得入内等等。他还借日本重要盟友的身份,向日本宪兵队申请到一个宪兵班为他站岗,增强安全防线。 两次精心策划,却未能得手,让心有不甘的陈默患上重度失眠。顶着因高层不满带来的巨大压力,他甚至暗下决心——第三次锄奸不成功便成仁。 总结前两次锄奸,一个重要的失败原因就是与张啸林正面交锋时,各种不确定的意外和变数太多。 另外打草惊蛇的张啸林,眼下已如缩头乌龟一样回缩在坚固的壳里,正面交锋机会更少,成功机率更是微乎其微,着实不足取,当务之急是改变战略战术。 经反复推敲,行动组决定在张啸林内部发展特工人员,这需要重新制定更加周密的行动计划。 方案的第一步就是寻找一个能够胜任此项任务的人。在年初,军统各方推荐的人员名单中,行动组认为贺旭光推荐的林怀部最适合。 林怀部早年系上海法租界一名巡捕,因违规被开除。这个人武功高、枪法好,为人正直,有血性。此人独身一人,无后顾之忧。另外,虽然一身好功夫,在上海却极不得志,他正渴望遇到伯乐,进而获得一个施展拳脚的机会。 旭光也因推荐有功,被选入特别行动组。能够入选特别行动组,旭光极为兴奋,如果锄奸成功,无疑会成为他戎马生涯中最灿烂的一笔,而这样的机会,对任何一名渴望成功优秀特工的军统人员而言,可遇而不可求。作为此次行动中的一个重要环节,旭光发挥的可圈可点。 对林怀部明里暗里进行多轮考察后,陈默交给旭光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出面说服林怀部加入军统。陈默还提出,为了确保行动计划不提前外泄,任务内容暂时对林怀部保密,只告诉他,打入张啸林内部主要工作就是,监视其一举一动。 说服林怀部加入中统的工作格外顺利,林怀部果然没让军统和旭光失望,他信誓旦旦,能被人赏识,又能为国尽忠,甘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此项计划遇到的第二个难点就是,如何将林怀部顺理成章、不引起任何怀疑地安插进警戒森严的张公馆!陈默指示旭光,务必设法在张公馆内部找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寻找这个关键人,旭光费了很大周章。张啸林身边能获得绝对信任的人极少,又能说上话的,更是凤毛麟角,仅有的几个人也都老奸巨滑,与这些人打交道,一不留神就会遭到反噬,造成满盘皆输的局面。 可陈默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旭光,张啸林的司机阿四曾救过张啸林一命。 这个阿四除干活认真踏实外,为人并无城府,该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与阿四关系最为要好的人叫方墨林。如果方墨林肯把林怀部推荐给阿四,再由阿四推荐给张啸林,那么这颗军统的钉子楔入张啸林内部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特别行动组认为这个方法值得一试,但是行动组也提醒旭光,还要有备选方案,以防不测。 方墨林与旭光虽然互识,但是交情不深。为了接近方墨林,旭光了解到,方墨林近年来,对古玩兴趣浓厚,可是他不懂行市,钱又不富裕,又总盼着能捡个大漏儿的他,却屡屡打眼被骗。 在古玩这行当就是这样,捡漏儿这等美事不是没有,只是几率实在太少太少,而打眼的事情,倒是在古玩界每分钟都会发生,因此业内也有“十贪九打眼”的说法。古玩界还有这么一个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算打了眼买到赝品,也只能自认倒霉。 旭光与陈默的想法一样,要想鱼咬钩,得先给方墨林下套。 3月中旬一个雨后的早上,天虽然还很阴沉,可方墨林还是兴致大好的提着画眉鸟笼一摇一晃地出门了。方墨林虽然玩不转古玩,可溜鸟绝对在行。 你要它的嘴,它要你的腿。他熟知溜鸟的门道和讲究:想调教出一只叫声出众的画眉,一要定时,二要遛晃,三要选位。越溜鸟越肯叫,越往鸟堆里冲,画眉鸟就叫得越好。除非遇到极端天气,否则他一准儿准时出门。 方墨林刚走出自家院落,就在弄堂口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虽已是三月小阳春,可这人还穿着棉花外露的破棉袄,肩上背了一个又大又破的包袱。 这人操着河南口音跟他说,家里遭了灾了,手里有个宋代宝贝想急着出手! 方墨林没理会他,心想就你这穷酸相能有什么宝贝,别是拿着你要饭的碗在我这蒙钱吧! 这人说,河南是六朝古都,地里头挖出个宝贝不算啥稀罕事,再说,看一眼又不要钱! 方墨林一听来了兴趣,又见这个人的面相还算老实巴交,那就看看。 这人领着方墨林来到弄堂一无人处,还四下看了看,生怕被人抢走似的,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取下背上的破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红布小包,又打开小包,拿出一个20多厘米长、8公分宽的鎏金瓷瓶,你长眼,这可是宋代官窑的。 递给方墨林时,特意叮嘱说,你可拿好了,千万别手滑,碎了。我还指着它活着呢! 见瓷瓶画面精美、做工细致,下面又有落款,方墨林问,你这货是哪来的?他问这话,他是想试试对方对文玩这行熟不熟? 这人称,按行里的规矩,货哪来的不能问,可我用命担保这东西是真品。如果不是逃难,天天揣着这个宝贝提心吊胆哪天碎了,自己还舍不得卖呢。 方墨林心活了,这东西什么价? 第44章 出手寻仇 越院被阻 这人想了想,一拍大腿,我都这样了,也不多要您的,最少800,您看中不? …… 双方最后杀价到550块成交。 交完钱以后,那人像是吃了大亏一样,叹着气走远。 可方墨林却美极了,鸟也不溜了,直接回家,拿到卧室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心想,黄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轮到自己,也能捡到了一个大漏儿。 他哪晓得,这个卖文物的是由行动组一名特工假扮的。 上午10时许,兴奋之中的方墨林带着宝贝来到公租界的五马路时,这里已是车水马龙。五马路是上海最热闹的古玩市集,有古玩店铺百余家,与北京琉璃厂形成一南一北两大古玩名街。 他想着自己这回该扬眉吐气一回,宝贝如果出手,怎么也该翻几倍吧!兴许这东西能让那些古玩店老板双眼通红,自己甚至可以揣着架子、表示不乐意出手呢! 可是他拿着这个所谓的宋代汝窑瓷瓶,问了几家相熟的古玩店铺,还请老板亲自掌眼,问到底值多少钱?古玩店老板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这东西是清代高仿的,顶多值100块。方墨林气得啧啧地骂,又他妈打眼了。你个狗东西! 绝望的方墨林恨不得立马将这瓶子给碎了,这时旭光出现了。问他,方老板,您这是跟谁较劲生气呢? 方墨林正想找人说道一下,痛快痛快嘴。于是将事情原委讲给了旭光,并称自己只能循了行规认倒霉。 旭光听后炸庙了,这事不能就这么认了?交给小弟办可好?什么规矩,这年月,谁手里有枪,谁就是规矩。 方墨林没想到旭光这么仗义,当即表态,小老弟,你要是能帮我找到那个杂种,把钱要回来,哥可是少不了你的! 旭光笑着说,这点小事,再不给您办得明白的,我这身虎皮不就白穿了! 方墨林拱了拱手,那我先谢谢了! 没出几日,旭光就拿着800块钱找到了方墨林,说除要回所有的本金以外,还额外替他多要了点补偿。 方墨林千恩万谢,盛情邀请旭光去饭店搓一顿,被旭光婉拒了。 旭光还给方墨林推荐了一个倒腾古玩的朋友,说你去那儿,只要提是我的朋友,准不会吃亏上当。 方墨林果然去了,还真淘到了几件货真价廉的古玩小物。 两人的交情迅速升温。 见时机已到。有一天旭光找到方墨林,说有个身手和枪法都是一流的朋友,现在想找个贴身保镖的职位,问他可有门路? 欠了旭光很多人情的方墨林当即说,这事好说,上海滩青帮三大亨,眼下最急着用人就属张啸林。不过,我听说,张啸林对保镖的要求甚高:必须真有能耐,还要忠心耿耿。 旭光说,他以前跟我算是同行,在公租界当过巡捕。如果不是一片赤胆忠心,我也不会举荐。 方墨林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哪天抽空就把他引见给张啸林的司机阿四。见旭光一脸狐疑,方墨林说,别看阿四是个司机,他救过张啸林的命,说话管用着呢? 旭光说,行,到时候我让他直接找您。我就不去了。值不值得推荐,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绝不强求! 这一席话更让方墨林觉得,旭光是个思虑周全的人,跟这样的人交朋友办事,放心! 一天傍晚,方墨林约阿四在茶楼见了一面,并将林怀部引见给阿四。 林怀部是山东人,长相威武,阿四一见林怀部就觉得这个人不一般。方墨林说,要不你给我们兄弟露一手! 林怀部指着远处的一个红灯笼说,第一枪,把灯笼打灭,第二枪把灯笼打下来,你可信? 阿四往窗外看了一下,心里估算着,这距离也得有百八十丈,外面的风又比较大,别说一枪,三枪打灭灯笼,这枪法就相当了得。心里这样想,可嘴上却没说。 见阿四将信将疑没有出声,林怀部掏出枪,在手里转了一圈后,抬手就是一枪,亮着的灯笼果真灭了,第二声枪响过后,灯笼掉了下去。 看得阿四和方墨林目瞪口呆,阿四竖起大拇指说,兄弟这枪法,张公馆怕是无人能及。而后,他又打听了林怀部的基本情况后,认为这个人值得推荐。 一天,阿四借着拉张啸林去促进会的路上,向张啸林举荐了林怀部,说他枪法如神。 虽然信得过阿四,可是张啸林觉得他把林怀部吹的有些过了头。 故初见林怀部时,特意选在张公官后院的靶场上。没想到林怀部连发三枪,第一枪正中靶心,后两枪则把两只惊起的麻雀射下。好枪法!张啸林拍手叫绝。 张啸林虽然将林怀部留在了公馆内,可疑心病很重的他只给林怀部安排了门卫保安的活儿。这让林怀部心有不满,可旭光指示他等待时机。 又过了半个多月,见张啸林依然没有提拔林怀部的意思,旭光也有些着急。 陈默说,这事急不得,要等时机。时机到了,再想办法让张啸林重用林怀部。 机会很快就来了——林怀部领到月响后,发现竟然被于总管克扣了三分之一。 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在旭光的头脑中生成。他将计划向陈默进行了汇报,并说这个计划虽然存在很大风险,甚至之前的努力或许前功尽弃,但也许能收到奇效。 经过慎重考虑后,陈默认为计划值得尝试,但是需要林怀部灵活掌控。 借林怀部出张公馆买烟之机,旭光将上峰的意思转达给林怀部。 月饷发放后的第三天晚上,休班的林怀部看着张啸林的车开回公馆后,他起身下楼,愁眉紧锁地找到阿四,说有些话想找他唠唠。 两个人倚坐在库门外,林怀部掏出一盒烟,递给阿四一根点燃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猛吸了一口后,目光呆呆地望向远方,欲言又止。 看着林怀部有口难言的样子,阿四自然要刨根问底,兄弟这样子,肯定有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第45章 乱世法则 有容得安 人这一辈子,就算不图大富大贵,总得立命安身!林怀部又吸了几口烟后,将剩下的半截烟在地下掐灭,弹指投远。语气透着失落与不满。 原以为树大好纳凉,没想到这张公馆实在不好混。规矩还多,我在此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是个看家护院的。月饷不及当巡捕时的一半。可就这一半还被人生生克扣。剩下的这点钱自己就够买几包烟的,想攒钱娶个老婆,根本不可能。 林怀部说,自己空有一身功夫,可连个总管都敢骑在自己头上拉尿撒尿,越想越觉得窝囊,并坦露自己有请辞之意,只是觉得对不住阿四的保举。 林怀部还说,请辞前,自己有两件事要办:除了过来跟他打个招呼,还得把被克扣的工钱要回来,就这么被人欺负了,自己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在人屋檐下,总得矮半头。阿四好声劝他说,以你的本事,想在张公馆混出头,只是时间问题,何苦急于一时呢? 你的心意我领了,可一个门房,何年何月才能熬出头,谁能说得准。林怀部抱手说,怀部现在没有什么能报答四哥的举荐之恩,如果日后有用得着的,喊兄弟一声随叫随到!而后起身,拍一拍屁股上的尘土,朝张啸林下榻的地方走去。 阿四为林怀部的冲动捏了一把汗。 在楼门前等了约半个小时,才看到于管家从里面走出来。林怀部拦住了他的去路,并冷冷地问,于管家,敢问小弟犯了什么错,被扣了月饷? 于管家一愣,还没有人敢朝他要被克扣的月饷。他说,张公馆的钱可有白拿的,你可反思过,有没有干过偷闲耍滑的事儿? 林怀部又近前一步,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于管家胸前的大衣襟,兄弟哪里做不好,还请您明示! 于管家当即火了,大声叫喊到,你个混帐东西,好意思让我说吗? 林怀部一使劲,将于管家按到大门的石柱上,不说清楚,怕你得吃点苦头了! 于管家高呼,来人啊!有人打—— 没等喊完,林怀部突然出手,右手一记重拳将于管家打翻在地。 张啸林的三个保镖见状,围拢过来。 林怀部扫视了一圈,三位兄弟,怀部不想出手,只想要回自己的工钱,还请三位兄弟成全? 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此撒野,你当我们是摆设不成?旋即动手。 结果却被林怀部几个回合就打倒在地,而后林怀部拱手道,对不起,怀部得罪三位了! 刚转身要走,就被在楼上目击的张啸林叫住了。问明情况后,张啸林把于管家痛骂了一顿,又许以高薪,当场将林怀部聘为贴身保镖。 得知林怀部成功“上位”后,贺旭光立即汇报给陈默,并询问何时动手。陈默说,单凭林怀部一人恐怕无法完成锄奸任务,还需等待时机。先让林怀部好好表现,力争成为张啸林最得力的干将。 陈默还提醒说,让林怀部留意,张啸林身边是否还有可策反的人选? 没用多久,林怀部与方墨林、阿四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又过了一段时间,林怀部带给旭光一个好消息,阿四虽然是张啸林的心腹,但是对张啸林也颇有微词。 几天前,林怀部请方墨林、阿四喝酒。几坛酒下肚,阿四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一边喝一抱怨说,别人都羡慕我整天跟着张啸林身边吃香的、喝辣了,可有几个人知道,我是把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给他干。说不定哪天就被不知哪飞来的子弹干掉。 见阿四一扬脖子将一杯酒一口喝下,林怀部又给他倒满一杯,明劝暗挑唆,我还不如你呢!我只要挣够娶媳妇的钱,立马走人。 那你没戏了!阿四说,张啸林为靠拢日本人拉关系,钱大把大把地花,可是对自己的兄弟却小气的很,我给他干了这么多年,连个养老的宅子钱都没攒够呢!我是真不想再吃这碗饭了,可现在没办法了,不给他干,我出去就得受他牵连,非被那些恨透张啸林的人打死泄愤。 方墨林借着酒劲给阿四出主意说,张啸林手上应该有不少文玩古董吧,随便弄来一两件值钱的,就够你后半生用的了。 阿四夹了一口菜,沮丧地说,你当我没想过呀,可我哪懂哪个值钱,哪个不值钱。再说,那瓶瓶罐罐的压根就没机会往外拿。 方墨林接着出主意说:“东西不好拿,可以拿书画呀,如果能搞到名人的真迹,你下半辈子也能享用不尽,再不用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你的主意还真不错!要不我试试!阿四半开玩笑的说。 林怀部压低声音、一脸认真地说,求你们,说话小点声。别再胡扯了!如果让哪个亲信听见了,咱们仨就没有下半辈子了。 阿四对林怀部说,你这人恩怨分明,为人仗义,能结识你这个兄弟,是我的荣幸,来我敬你一杯! …… 林怀部对旭光说,阿四说的这些听似玩笑话,实际上算是酒后吐真言,兴许可以加以利用。 陈默从旭光口中获知这一情况后,认为如果能策反阿四,成功锄奸机率大增。但是渗透策反不能着急催熟。旭光将阿四列入备选计划。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阿四的策反工作进展缓慢。 不久前,为了结识市府商办的高奉举,旭光通过赵昆彤的关系,搞到一幅八大山人的作品。 原计划通过高奉举,将张啸林引出来,再与林怀部联手里应外合,下手除掉张啸林。没想到,这个高奉举却因好色,做了风流鬼,被人塞进了下水道。 旭光心想,这幅没有送出的画该给它找一个新主人了——阿四。 在张啸林等一大批汉奸的帮衬下,汪伪政府的“江山”看似越来越稳固,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也越来越大,无论重庆或是延安的特工活动均遭受不同程度重创。 陈默接到上峰指示,张啸林近期拟被委以重任,锄奸行动立即执行,万勿失手。 第46章 偶遇情敌 砸场警局 8月上旬,在旭光的引见下,陈默直接约见林怀部,挑明安排其进入张公馆的真正目的就是刺杀张啸林。并承诺事成后,不仅可以得到5万块银元的奖励,军统还会通过关系设法疏通,将他安排在法租界巡捕房当捕办。 林怀部只思索了很短的时间,即表示服从命令。陈默命其近期内择机动手。 阿四的策反工作,原本安排给旭光,后考虑旭光还需潜伏在警察局,陈默将策反工作安排给行动组另外一名特工完成。 这名特工与林怀部恩威并用,先向阿四承诺,行动时,不需他动手,只需配合完成任务即可。还答应事成,就将八大山人的一幅真迹作为报酬。 如果阿四胆敢向张啸林通风报信,揭发检举林怀部,他会遭到意想不到的报复,可能比张啸林还要早死,阿四只得同意。 8月11日,张啸林在众保镖的护卫下,在愚园路岑德广家接受汪伪政府浙江省高官的委任。 这让一向喜欢当官的张啸林接连表示”深感责任重大,负荷艰巨”,并表示愿将“成败荣辱与报国救国融于一体。”此消息一经媒体报道,举国震惊,一个背负累累血债的汉奸,会将中国带向怎么样的黑暗深渊!讨伐、愤怒之声四起。 然而,张啸林却春风得意,正式履职前,已接受不少汉奸的拜会。 1940年8月14日,是被历史记载的日子,这一天林怀部受命锄奸。 一辆汽车驶进了张公馆大院,从车上走下来的是张啸林的得意门生吴金桂,时任伪杭州锡箔局局长。张啸林和吴金桂在二楼正相谈甚欢,突然听到从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这不仅扫了张啸林的兴致,更让他感到恼怒,他两步跨到阳台一看究竟,原来是林怀部在和司机阿四吵架。 张啸林将半个身子探出阳台,大骂林怀部不顾体统、肆意枉为,并命人下他的枪,让他滚蛋。林怀部借着下枪的机会,拔枪射向张啸林,子弹从咽喉贯穿到后脑,张啸林还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已经鲜血淋淋地挂倒在了阳台上。 林怀部为了确认张啸林已死,提着枪冲上楼,发现楼上的汉奸吴金桂正在打电话给法租界巡捕房报警,于是又将吴金桂击毙,随后又对着张啸林的尸体补了几枪,确认张啸林已死后,飞步下楼,准备逃离张宅。刚到楼梯口,即被张啸林一众保镖拦腰抱住,这时法租界巡捕赶到,林怀部把枪一丢说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从容就擒。 张啸林被击毙让旭光感到极度兴奋,美中不足的是林怀部没能如愿脱逃。因事先陈默与林怀部已早有交待,一旦被抓获应该如何脱罪,所以旭光并不担心自己是否会暴露? 人逢喜事精神爽。走在上海的街头,旭光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愉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很想找个人分享,冷凡还是窦赢?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冷凡最合适。这丫头对时局、政治不敢兴趣,更不会多问。 回到贺府后,他找到正在画画的冷凡,将100块钱放在冷凡面前,又投向冷凡一个神秘的微笑。 不会吧!见旭光出手如此大方,又极为罕见地冲自己抛来媚眼,冷凡傻了,睁着一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问,你是升官发财,还是结婚当爹了?今天怎么兴致这么高? 旭光给冷凡揉起了肩膀,我就不能活的轻松高兴一天吗? “总不会无缘无故吧?”冷凡闭上双眼享受这额外的福利,下手轻点! 旭光低头问,你看报纸了吗? 冷凡不加思索地答道,还用看,大街上的报童扯着脖子都喊了一天了,张啸林被部下击毙。你就为这事高兴,不对吧!你可是为汪伪工作的警务人员? 我当然高兴,张啸林从事的是鸦片、军火和皮肉生意,他这一死,老百姓能安生,我们当警察的,也能跟着借点光,这还不值得高兴吗! 冷凡才不乐意多想,你独自一人高兴成这样,不如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旭光大大方方的问,你说要怎么庆祝? 吃遍上海,你全额请客。冷凡脱口而出。 还等什么,走吧,把你喂成肥猫。旭光开心笑了。 路过一家百货商店时,贺旭光又买了烟火,与冷凡一起燃放,看着满天的焰火,旭光觉得这样的夜晚才美好。 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旭光并不知道,这一晚,窦赢在他的公寓大门外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半夜,仍不见旭光回来,这才失望着离开。 张啸林一生都有一个做官的梦,虽然被日本人授以浙江省高官之职,可惜还没能走马上任,就以毙命收场。张啸林之死在上海、在全国均引发剧烈震动,提震了中国抗日的士气,也震摄了一批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汉奸。 张啸林死后,方墨林因怕受到株连,举家逃亡,再没人见过他。阿四虽一度遭到巡捕房调查,因没有找到与林怀部串通实据,只能将人放了。后阿四回到了四川老家。 陈默、旭光等人因锄奸有功,受到军统嘉奖。 林怀部到案后声称他刺杀张啸林完全是出于一时激愤,与军统没有任何关系。由于林怀部在被捕后不承认和军统的关系,法租界巡捕房一时无法“定罪”,也没将林怀部引渡给日伪。 最后定为泄愤报复的普通刑事案,租界法院判了林怀部有期徒刑15年。 林怀部被捕后,旭光并不好受,因为上峰并没有给这个有功的人以应有的帮助,而是如弃子一样,甚至不承认他曾加入军统。 军统特务头目陈恭澍在他写的《上海抗日敌后行动》一书中更是列出种种理由,否认林怀部与军统特务有关系。他说当时军统“上海区”所属的八个行动大队中,无论是真名还是化名,从来没有林怀部这个人。 1945年抗战胜利,国民政府才将林怀部无罪释放。 第47章 鸠占鹊巢 佳人遇险 第二天上午,坐在办公室的窦赢心绪不宁,那些原本早该处理好的文件,此时她连看也不想看一眼。 心烦意乱的她电话拿起又放下。以前都是别人打给她,现在她要主动打给别人,觉得很是忐忑不安,旭光看她的眼神缺少神彩,她怕自己在旭光眼中不过鸿毛一样的存在,更怕被拒绝。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冲动,拔通了旭光办公室的电话,小心询问,昨晚你去了哪里?旭光说回了贺家。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回答竟让窦赢感到心慰,至少他没跟别人、准确的说是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么她就有机会,于是问,晚上,我们能见个面吗? 电话的另一端的旭光隐隐感觉到,窦赢似乎对自己动了真感情,他变得纠结起来,是该尝试接受,还是该拒绝呢!不管怎么说,他先答应下来,晚上5点我去公司找你。 撂下电话的窦赢一扫刚刚的纠结与不安,涌上惊喜。 下班后,旭光驱车到达窦赢公司时,她已候在大门处,穿着一件绿底碎花的真丝连衣裙,微风吹过,长裙摆随风飘荡,看上去仙气十足。发型也是精心打理过的,加上一个白色的精致手包,十足的大家闺秀范儿。在旭光看来,能与这样的极品女子约会,怕是很多男子求之不得的。 旭光很绅士的下车,打开车门,待窦赢坐上车,便问,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这是旭光最怕听到的回答,他更喜欢冷凡那种有主见、且直来直去的性格。 圣安娜西餐厅,可以吗?旭光脱口而出,他突然意识到怎么会选择那个地方。在那里,他曾亲手结果了一个军统叛徒的性命。在他看来,那里是一个预示结束的地方,这难道是天意。 重新装修的圣安娜西餐厅依旧回荡着华尔兹的舞曲,可旭光的心情却与这曲风大厢径庭,上一次坐在这里执行锄奸任务时,虽然担心会有变数,内心深处却充满期待与亢奋。 眼下,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军统叛徒,而是对他暗恋的大家闺秀。旭光知道,自已拒绝的每一个字都必须慎重,她不该受到任何伤害。 用餐时,两个人的话题很少,面对眼前这谜一样的男子,窦赢感觉找不到点燃他兴趣的话题,而旭光则一直在思考如何启齿拒绝。 西餐厅换了一首旭光十分耳熟的舞曲,刺杀军统叛徒那晚的那一首。 旭光用右手十指敲击着面前的桌子,对窦赢,你知道吗?就是这首歌,就在这个位置,几个月前,我亲手除掉了一个该杀的人。 窦赢愕然,整个人僵在坐位上,望着他。 今天我杀人,明天兴许就被人杀,这就是我的真实处境。旭光没有看窦赢,他的眼光始终停留在餐盘上,切下一小块冒着红色酱汁的牛排后,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窦赢感觉嗓子似被什么东西堵上,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旭光则轻描淡写地继续说,我就是一个汉奸警察,说不准哪天汪伪政府倒台了,自己也就成了过街老鼠。这条命掌控在谁的手里都还是个未知数。你是一个好女孩,不该跟我这样的人走的太近,很容易引火烧身。他还向窦赢坦露,死鸡是赵昆彤出于嫉妒送的。 窦赢没有说话,她从旭光一脸严肃的表情中,明白旭光是在暗示自己,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否则自己也可能陷入不可预料的重重危机之中。 不能换个职业吗?窦赢语气中透着失望,却还心怀最后一点希望。 旭光停顿了一下,终于直视窦赢,我走了,就有比我更坏的人做现在这个工作。为汪伪工作的不全是坏人。他觉得很难解释,他的解释,窦赢未必听得懂。 窦赢苦笑着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一个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旭光说,谢谢!你也是。说完心里却泛出怅然若失的感觉。窦赢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或许自己错过了一段最好的姻缘。 旭光本想好好休息几天,却被赵昆彤的几通电话搅黄了。她非要旭光兑现承诺,带她去杭州。虽极不情愿,甚至有些惧怕见昆彤,可他还是决定去一趟,该了结的必须了结,不能再拖泥带水。 不想路上与昆彤的尴尬独处,旭光想带着冷凡一起去。 出发前一晚,他找到正在房间看书的冷凡,问她是否知道中国哪最美? 考我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 见冷凡快咬“钩”,旭光再问可想去杭州?冷凡放下书,看着他眼珠一转,你想带我去吗,这么大的便宜,馅饼似的从天而降,想必又给我下什么套了吧,不去! 旭光继续抛出诱饵,有的吃,有的游,有的画,还有奖励可拿,不动心吗?冷凡肯定他有事求自己,故意放横,我人穷志不短! 诱惑失败的旭光立改威胁,不去没关系,周薪一分没有! 贺大掌柜,你吃定我了是不?冷凡语气淡淡地说,我的店都没了,还差这仨瓜两枣的!哪天我使出法力哄哄你家老爷子,他一高兴肯定不少给,可比你出手大方多了。 旭光用手指搓了一下冷凡的脑门,你可真有长进!冷凡打跑旭光的手,那是贺大掌柜调教的好!旭光被冷凡逗乐了。“行了,不跟你兜圈子了。周日,我答应陪昆彤去杭州玩,想带上你。” 冷凡猛劲摇头,这电灯泡我可不当。人家千方百计才钓到你,想是做了特别安排。说不定明年我都能当上姑姑了呢!我若去了,彤姐定会不高兴。 旭光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冷凡,那你就不怕我不高兴吗! 也是啊!我去了她不高兴,我不去,你不高兴。你们二人相比,还是你重要些!我这次可是为了你,才开罪彤姐的,你可得领情。其实冷凡真想出去见识一下。 旭光猜想冷凡又要跟自己讲条件了,询问领什么情?不想冷凡说让把婚纱店还给她。旭光冷笑一下,还店免谈。见冷凡要拒绝反悔的样子,他赶紧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你想出来再还。 冷凡说:“那先打个欠条,再签上你的墨宝。” 见冷凡答应随行,旭光转身走了,只剩冷凡在身后喊:欠条,得留欠条。旭光微微一笑。 第48章 东窗事发 行刺大亨 赵昆彤原本以为,可以借这次机会,施展一下女性魅力,就算不能与旭光全方位无死角身心沟通,至少也要消除一下送死鸡事件的影响。怎么也想不到,这趟期待已久的杭州之行竟是自取其辱、撕心裂肺之旅。 鱼沼秋蓉、莲池松舍等西湖美景,让冷凡和旭光如痴如醉,昆彤却没半点兴致。旭光只是礼节性照顾着自己,全身心放在冷凡身上,自己反而成了第三者、多余的人。旭光看冷凡的眼神,同自己看他竟是一模一样的,这让她感到极为恼火。 冷凡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吃饭的时候会给昆彤夹菜,逛街的时候,又会拉着她买这买那的,搞的她有火也发不出来,甚至不得不假装高兴。 直到西湖边上,冷凡非要画素描画,才给了赵昆彤与旭光独处的机会。 昆彤强压着怒火问旭光,你拉来冷凡算是什么意思? 旭光眼看西湖的一池碧波说,你们两个都是我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大家一起玩呀! 昆彤醋意大发,贺旭光,你最近桃花很旺盛啊!又是航运千金,又是归国华侨的? 旭光撇了她一眼,我想你是误会了,窦小姐只是谈得来的朋友,冷凡只是小妹而已。 昆彤冷冰冰地说,请你记着,她可不是你妹妹,是你未来二嫂。 被戳中痛处的旭光,你提醒的非常对。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想提醒你,他们是我什么人,跟你一点关系没有,还要说的再清楚一点吗? 见旭光脸色阴沉的吓人,昆彤只好暂不作声。 回到上海后,旭光先将冷凡送回府,才又开车将昆彤送到家。车刚一停稳,坐在副驾的赵昆彤突然抱住旭光,将脸紧紧贴在旭光的胸前,深情表白,旭光,求你留下陪陪我,好吗!我爱你!爱的好辛苦。 旭光慢慢推开她,他认为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了,这份孽缘再不挥剑斩断,怕将无休止地恶性循环下去。 昆彤,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怎能不知。可是感情的事,有缘更需有份。我同昆洋一样,一直当你是妹妹,这你是知道的。之前,我太过顾及与昆洋兄弟间的情谊,一直不好直言拒绝你。没想到,这样反而害了你,让你越陷越深。对你的歉疚,这一世,我怕是做什么都无法弥补的。我真的万分抱歉。你和我是没有可能的,你放手吧!希望你还肯认我这个哥哥? 见赵昆彤已泪流满面,旭光觉得过意不去,掏出手绢递给赵昆彤。赵昆彤没有接,只说一句,总会有一天,我让你高攀不起!而后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昆彤渐行渐远的背景,旭光很是担忧,这是个为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人,甚至不惜毁灭自己。 事后,旭光找到赵昆洋,说自己已经跟昆彤摊牌,他们之间只有兄妹情义,没有儿女私情。希望昆洋能好好劝劝昆彤,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赵昆洋没说什么,只是说,你做不成我妹夫,也是我好兄弟。 当旭光告诉冷凡,他与昆彤再无瓜葛时,冷凡很自责,原本只是想当回电灯泡,没想到,害彤姐跟你分手。同样自责的还有旭光,或许,自己不该牵扯上冷凡,说不定会给她带来新的危机。 八月下旬,冷凡终于等到开学的日子。 开学前一天,她从贺家搬进了学校。冷凡的宿舍是一个八人间,室内拥挤,房屋看上去也很旧,部分墙面起皮,屋里还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贺母、贺父看了看宿舍环境后,对冷凡说,你住在这里,那不是太委屈了吗?我怎么对得起你父母,还是搬回家吧! 贺叔叔,别的同学能住,我也能住,你们放心吧,我会经常回家看你的。 旭光也觉得宿舍条件太差,他把冷凡拉到一边,我知道你不想住在家里,要不,我在外面给你另租一处房子吧! 我真觉得挺好。我哪有那么娇气啊!你当兵打仗的时候,住的比这里不是更差吗! 在冷凡的一再坚持下,贺家才将行李搬进了宿舍。耀光倒是赞同冷凡住在学校,并鼓励她,虽然条件艰苦些,可也能收获与同学交往的乐趣,增强大局意识。 这一届共有新生百余名。其中冷凡选择的山水画系有20多人,可全系仅有3名女生。入学后,冷凡虽退去洋装,穿的与其他同学并无二致,只是因头上的伤未痊愈,剪缺的头发也没长出多长,便比别人多戴了一顶帽子,这反而让她更抢眼。 同宿舍的8个女生,除对面床一个叫张一楠外,冷凡与其他6个女生都相处不错。这些小女生更关心送冷凡入校的两名青年才俊是干什么的,还追问哪一个是她的男朋友?当冷凡告诉他们,两个才俊只是她的哥哥时,几个同学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 冷凡与油画系性情温婉的林绍溪最谈得来。对于张一楠的不冷不热冷凡并不在意,她身边一直没断过嫉妒她的人。 几天后,学校举行的迎新生联欢晚会上,当主持人提议出一名新生代表上台表演节目时,不知谁在下面了喊了句“冷凡”,引暴台下很多男生一起高呼,冷凡!冷凡!冷凡! 对于舞台表演,冷凡一点不陌生,可此时此刻,她却是硬着头皮站在舞台上的。入校时,旭光不止一次告诫冷凡,现在所有的学校都已不是象牙塔,众目之下容易招惹是非,叮嘱她尽量不要出头。 该表演什么呢?冷凡真的毫无准备,没有伴奏、没有乐器,没有服装,她想了想,那就朗诵一首诗吧——《人生颂》:不要在哀伤的诗句里告诉我,人生不过是一场幻梦,灵魂睡着了,就等于死了。人生是真切的,人生是实在的,人的归宿决不是荒坟,你本是尘土,必归于尘土,可这是指躯壳,不是指灵魂……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朗诵,博得台下接连叫好声。 几天下来,全校男生几乎没有不认得这朵戴着帽子的新校花。 不过这样的场面,冷凡也是司空见惯,并不以为然。 第49章 选定内线 设计通道 入学后,冷凡专程拜见了指画大师张天奇先生。张天奇再次肯定了冷凡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和资质,认为她已开始入门,但是并没有达到他的期望。他很不客气地说,论国画基础,你是全校最弱的,想要快速提高,切忌心浮气躁,一定静得下心,沉得住气。他特别提醒冷凡,学校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并提醒她,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做任何决定的前提,是先当好一名学生。 虽然一时间还无法理解张先生的用意和所指,可冷凡觉得张先生一定是用心良苦,每字每句的背后必有玄机。 一日,冷凡带着林绍溪去婚纱店送设计稿。林绍溪立即被眼前各种款式的婚纱和礼服吸引了。当得知这些婚纱的设计出自冷凡之手时,她羡慕地说,等我结婚时,一定要穿上白色的婚纱!也一定是我自己设计的。 冷凡觉得,她的表情,想法,甚至痴迷的眼神,竟与自己当初如出一辙。女子对婚纱的痴迷,犹如白色鸦片一样。一但沾染,就无法戒除。 冷凡说:这店里就我一个设计师,正愁缺少人手呢,如果再找上几个有兴趣的同学,形成一个设计团队才好呢,大家还能挣点零花钱。 林绍溪说:这主意甚好,好多同学其实家境并不富裕。 安静的校园生活果然是极短暂的,就像昙花,还来不及品鉴它的美,便急着枯萎了。 一天下午,冷凡下课刚回宿舍,林绍溪就迫不急待地将她拉到宿舍走廊的一端,神秘兮兮地问:你可知道,有人正在组织学生参加请愿活动吗?听说是声援工人罢工加薪。你参加吗? 对政治一窍不通的冷凡断然表态:不参加。除了不感兴趣,冷凡更怕她的天敌旭光。她甚至能够想象,如果自己参加又被他知道,肯定不是被扣周薪这么简单。冷凡问,你呢? 林绍溪一脸为难地说:其实,我也不想参加!父母供我上学不易。我只想顺顺利利地毕业,否则太对不起他们。可是—— 冷凡打断她的话:不想去,就不要去嘛,请愿、罢工美国也是常有的事,可都是志愿的? 林绍溪急急地说:你是没看到他们的样子,每个人都好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好象谁不去谁就不爱国似的。不信,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懒得理会的冷凡反问:不参加就不爱国,算是什么道理? 两个人回到宿舍后,发现气氛不太对。张一楠正在对宿舍里的其他人进行动员:读书不忘救国。作为一个青年,尤其是大学生亦不应放弃社会使命,民族危亡关头应不惧生死,一往无前…… 见冷凡拉着林绍溪转身要走,被张一楠叫住,国家兴忘,匹夫有责,你二位也该有个意见和态度? 林绍溪没敢吱声,冷凡直接了当地说:不参加! 张一楠用嘲笑的语气说;你不参加,我一点也不意外,你是半个美国人,中国人的狼烟烽火是烧不到你头上的,就算日本占了全中国,与你也是无关痛痒,可以全身而退。 冷凡不阴不阳地回敬了张一楠一句:嘴长你身上,她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腿长在我身上,去与不去,你的嘴说了可不算!而后拉着林绍溪阔步走出宿舍。 两个坐在操场的蓝球架下,傍晚的风让人感到清爽不少,冷凡琢磨了半天,问林绍溪:你可知道那张一楠有什么来头?她好象特别不待见我。 你这就是人红是非多!林绍溪告诉冷凡,张一楠是高一届的学姐。因为人长的漂亮,很多男生追她,她又是学生会的骨干,在学校自然能呼风唤雨。别看她家境普通,可吃的、用的都是女生当中最好的。可是自从你入校,全校学生谈论最多的人就是你了,她被你生生抢了风头,她不高兴也算情理之中。 冷凡哼了一声,觉得自己很无辜,哪里红了?到现在一封情书,甚至一张示好的小纸条都没收到过。更谈不上抢她的风头了! 你的个人资料早被那些男生打探得差不多了,你跟张一楠可不一样,你家世好,又多才多艺,哪个男生敢轻意追你,追不上还得碰一鼻子灰,轮为他人笑柄。你穿的、用的全是进口洋货,还有两个帅气又有钱的哥哥,她哪一样能跟你比! 冷凡为张一楠针对自己的理由感到不可思议,心胸如此狭隘,嘴上却说着家国天下,真是可笑。 林绍溪提醒冷凡,听说张一楠是这次请愿活动的积极分子,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别太刺激她,怎么说都在一个屋檐下,她又是学姐。 冷凡没吱声,可她心理清楚,就算自己让着她,她也未必肯让迁就自己。女生嫉妒这病一犯,再好的医生也没有用武之地。 天色渐黑,在学校操场活动的人越来越少。与林绍溪聊天后,冷凡觉得正如三哥旭光所说,学校真的不再是象牙塔,更像一场风雨欲来、刀兵相见的江湖。于是对林绍溪说,我们还是去画室吧! 眼看着快到熄灯时间,两个人方才回到宿舍。平日有说有笑的宿舍,他们进去时却变得异常安静,连个打招呼的人都没有。冷凡懒得理会,可刚躺下,就听见爬到上铺的林绍溪“啊——”的一声尖叫,她立即起身看个究竟,拿起林绍溪吓落在床铺上的手电一照,原来床铺中间被放了一只死老鼠。 冷凡立即明白,难怪宿舍这般安静,原来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这件事张一楠一定脱不了干系,别人就算想提醒怕也没那个胆子。 冷凡平时最怕老鼠、蟑螂、毛毛虫这些东西,此时的她却顾不得胆怯,拎起老鼠的尾巴,然后放在宿舍地中央,说:这是谁放的,谁领回去!这么下流的事这次不追究了,当是不懂事。再有下次,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既然国难当头,自已人先内讧厮杀起来,可就不好了。 室内鸦雀无声,冷凡故意对林绍溪说:我们没做亏心事,吃的下,睡的香! 可这一晚,她睡的并不好,她想不出,张一楠为什么不直接冲着自己下手,而非要针对林绍溪。她提醒自己还是小心为好,就算不反击,也不能受制于人。对张一楠敢捅自己刀子的人,若照着她以前的脾气,宁可鱼死网破也绝对不能容忍的,可一个月内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有别人的劝说,冷凡提醒自己,不主动挑起干戈,点到为止即可。 可是那个张一楠真的会就此罢手吗?她的背后究竟又有谁在给她撑腰呢? 第50章 落入圈套打入内部 此事件,惊动了贺家三兄弟。 耀光正在医院查房时,一个小护士像是来了重患一样跑过来说,有你的紧急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向光,你快去美专,冷凡在学校惹出大事了! 耀光想起,冷凡提起过三青团,难道她得罪三青团,被人——他不敢深思后果,只是一路按着喇叭疯速开往美专。 赶到美专正门时,看见一二百人围在那里。刚下车,就听见冷凡撕心裂肺的叫喊,那声音有恐惧更有愤怒,像一头即将被宰的猪,你是非不辨,青红不分,还配做先生吗? 这反而让耀光放心,她还能大喊大叫,至少证明她还活着,没有生命危险地活着。 他使劲拔开前面的每一个人,像条执着的鱼一样挤入兴致高涨的围观人群。 隔着几排脑袋,终于看见像困兽一样的冷凡,她的帽子掉了,头发凌乱,像与人发生过撕扯,她正手持一把水果刀怒怼一个青筋暴跳的胖子,守着已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横幅,还有几人像是学校的校工和先生,迫于舆论压力,并不敢靠近冷凡动手乱来。 他听见冷凡大声对围观的人群说,我不远万里是来这里求学的,可入校才一个月,竟然倍受欺凌,就在这个校园,我被人带头孤立,被人强逼入团,被逼花500块钱买平安,在画室被人投断肢吓、在宿舍被人放图钉扎……那人我打了,她该打。凭什么他们可以步步紧逼,却不许我还手。可这位先生不仅不主持公道,还说我信口雌黄。这里学生不像学生,先生不像先生。大家评评理,这里还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吗? 耀光看见,一名脸上淌着不知是油是汗的胖子手指冷凡怒斥,话却是说给围观人听的,你们大家看看,哪个好学生会手持凶器? 他话一出口,立即引来围观群众的一片唏嘘和指责: 你不把人逼急了,人家能拿刀? 一个先生带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你算什么东西? 我刚来的时候,看见那个狗屁不如的先生跟土匪一样。 …… 冷凡在人群中发现了挤过来的耀光,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汪洋中的落水人见到木筏一样,目不转睛看着那木阀划到面前。 耀光走上前,拿下她手里的水果刀,轻轻抱着冷凡一下,耳语一句,没事了。并将冷凡身后的横幅撕扯的干干净净。 而后慷慨且得体地对围观人群说,家妹也算出身名门,她为人善良,自来到上海,一直救助教会的几十名孤儿。大家刚才也听到小妹所言,小妹走到现在这一步,一定事出有因。我相信,学校妥善处理此事,还事情一个真相,还小妹一个公道。所以,还是先请大家散了吧! 见人群水波纹一样四下荡漾散去,耀光才不卑不亢地对那个怒气冲冲地胖子说,我是她的哥哥,有什么话,对我说。 正在这时,向光也赶到了。冷凡肯定,他们一定是张天奇先生找来的。这并不在冷凡的计划之内,心想反正要被开除,何苦再丢上贺家人的脸面。 约一个小时前,冷凡拿着浆糊将横幅粘在正门旁边的围墙上,她的想法就是,通过社会舆论向学校施压,该换一个公正的人调查此事,至少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横幅贴出十几分钟,却见胖子带着两名校工骂骂咧咧朝自己走来。冷凡拉开架式正准备与他公开辨驳时,不想那胖子二话不说,指使那两名校工立即撕掉横幅。见他们动手,冷凡冲过去阻拦,却被其中一人推搡到一边,踉跄着险些倒地。 胖子见状,一脸嘲笑地说:你自找的,臭bz。冷凡虽然不懂后面三个字的含义,但是她从那张肥硕扭屈的脸上却读出,这三个字该是极其恶毒的。 这三个字也把炸药桶似的冷凡彻底点爆。她突然想起口袋常备着的水果刀,她掏出刀,发了疯一样朝那两名校工抡去,那两个人闪退到一边,刚想上前夺刀,冷凡就吼叫着说,今天我死,明日你亡。那两个人见冷凡似乎真要拼命,将目光投向胖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几个人圈在中间,形成对峙。又过了一阵,学校又出来两名老师进行劝阻。冷凡刀指着胖子说,谈可以,可他必须先向我道歉。 那胖子看热闹一样,点燃一根烟,低头狠吸一口后,抬头斜瞟了冷凡一眼,又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说,你算哪根葱? …… 向光和耀光将冷凡拉到一边,问明事件经过后,向光告诉耀光,你陪着她,与学校交涉的事交给我。 见向光的身影消失在校门,耀光这才对冷凡说,你的手段是不是过激了?这样的做法,跟那些无道无良之人,又有何分别?泄泄私愤也就罢了,还把问题扩大化,搞得满城风雨,恨不得全上海都知道,学校现在很被动,这样有助于问题解决吗? 冷凡心中虽有些不服,可她向来敬重耀光,也不反驳,只是负气地说,反正事做了,气出了,书念成念不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看着冷凡既委屈又不服气的样子,耀光清楚,现在说什么,怕她也是听不进去。只说,先去宿舍等消息。 因为上午开会,旭光临近中午时分才赶到学校的。冷凡一见旭光走进宿舍,坐在床上的他下意识挪了身体躲在耀光身后,头也没敢抬,闭着眼等着挨骂。旭光没理会冷凡,向耀光问清事件始末。他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只低声说,我不会骂你的,也没人再敢把你怎样。 这让冷凡颇感意外,抬头怔怔的望着旭光,彩票中奖一样感到难以置信,可他从旭光温柔的目光得到确认,那你会扣我的周薪吗? 旭光笑着拍了拍冷凡的肩膀,当然不会!你这次处理问题,比原来进步不少!当然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比如,你应该先跟我说。 竟当着耀光面,冷凡立即起身、跪在床上抱紧旭光哭了起来,觉得多日的委屈化成喷发的眼泪。旭光感觉肩膀已是湿辘辘的一片。 旭光没有责备冷凡,是因为在他看来,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根本没有任何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就像火疥子,不出头化脓就不算完。现在的结果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第51章 险中上位 发展卧底 哄着冷凡不再流泪,旭光也要同学校交涉,被耀光拦住,说大哥应该快回来了! 向光带回了学校的初步处理意见:校方刚刚找过几个学生进行了初步调查,冷凡所说的情况基本属实。开除是不可能的,可搞出这么大动静,影响这样恶劣,记过怕是免不了的。 冷凡长出一口气,大字型躺在狭长的床上。很象参加负重越野,终于胜利的跑过终点一样,心情甚是愉悦地说,谢谢大哥。看着冷凡满不在乎的样子,耀光说,明明被记过,却像拿了奖牌。 感觉自己正在复活的冷凡,问,张一楠和那个胖子,学校有什么说法? 向来谨慎的向华,想了想说,毕竟开除一个学生是需要慎之又慎的,况且她以前在学校的表现还算不错。至于那个训导先生,学校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站在一边的旭光背靠着上下铺的蹬梯,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望向天花板一直没表态。耀光望向他,他了解弟弟有仇必报的个性,冷凡的眼泪如油泼般助燃了他的复仇之火。他不表态就代表不认同,他绝不会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静止如树的旭光凭直觉认为,整个事件背后有一双操纵的黑手。 冷凡来上海不过一月有余,自然谈不上得罪什么人,就算张一楠再怎么嫉妒冷凡,也犯不上掀起这么大风浪,急火攻心般孤立冷凡;三青团急于发展团员这事不假,可当下时局混乱,发展团员该在积极分子中秘密进行,为何明目张胆、不惜恐吓手段强行拉冷凡加入;再者,张一楠从学校挤走冷凡即是胜利,为什么非要逼到她滚回美国…… 真正恨冷凡的人会是谁呢?旭光立即想到一个人:赵昆彤。以她的人品秉性、经济实力、人脉交际,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易如反掌。她是将对自己的怨恨发泄到冷凡身上。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让阿南设法从张一楠口中套出幕后实情。但他叮嘱阿南,不能乱来,更不能透露身份。旭光暂时不想恶化事态,毕竟学校还未就此事拿拿出最终的处理意见,他又吩咐,再调查一下胖子的背景。 张一楠坐在教学楼后正捂着脸难过哭泣,自入校,便活在随心所欲的状态中,仅一个昼夜,她就从云朵中被一脚揣下界,跟头摔得无比难看。与冷凡交恶,不仅颜面扫地,还被三青团的一名负责人臭骂了一顿,谁给你的胆子,随意打出三青团的旗号?现在,没有一个宿舍愿意容留她,连睡觉也要暂时与那看宿舍的中年女人挤在一处。她还有可能被开除,她觉得自己现在形同一只没人同情的丧家犬。 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不知何时两个黑影鬼一样无息无声地立在眼前。 已成惊弓之鸟的张一楠本能地贴着墙根慢慢站起,却被两个影子重新按倒在地上。其中一个黑影俯下身体,凑在她耳边说,你就是张一楠吧? 惊恐万状的张一楠不敢抬头,双手抱膝的她用力地将自己蜷成一团,声音颤抖着问,你、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那个黑影说,是谁指使你陷害冷小姐的?如果还想保住你这张脸! 张一楠立刻吐了实情,称有一个女人出了一大笔钱,要她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让冷凡参加请愿活动或者加入三青团,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只是拿钱办事。 第二天上午,除了张一楠的交待,阿南还告诉旭光,那个胖子是公租界公董局庶务处处长的表侄,询问,办不办他? 旭光跷着二郎腿,弹了弹烟灰,漫不轻心地说,美专学校附近有一个菜市场,里面有一家卖蛇的。不妨送几条过去,我妹子归他管,送点见面礼是应该的。阿南心领神会。 胖子下班后,刚走到自家楼下,突然从背后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将他按在墙上,另外一个人掏出两条三指粗、1米多长的青蛇,并将其中一条缠在他的脖子上。那蛇迎着他的脸呲呲地吐着信子,冰凉的身子慢慢蠕动,他感觉脖子被勒的越发紧了。胖子吓得侧着头,闭紧眼,甚至不敢叫出声响,可裤子却已湿透。那个把玩另外一条蛇的,慢条司理地说,你现在活的是半辈子了,还是一辈子。全看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胖子料定,这两个人是冷凡的警察三哥派来的,有个女人给了我钱,让我开除冷小姐。 那人又拍了拍他的肥脸,说以后该说该做什么,要先过过脑子。再敢欺负冷小姐,这次送蛇,下次送枪子。 见两个人扬长而去后,胖子瘫坐在自己尿湿的地上。 学校念及与向光的交情,也忌惮旭光的警察身份,最终拿出处理意见,对冷凡口头警告记过一次。原本打算开除张一楠的,冷凡却向学校陈情说,她虽然有错,可我也有错,学校如果轻罚了我,重罚了她,容易引起学生的议论,损了学校的清誉,不如也一并从轻发落吧!冷凡的这一举动让学校深感意外。于是张一楠只被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 冷凡替张一楠求情是旭光出的主意,他说一则给三青团留足了面子,二则不想将张一楠逼到破罐子破摔、狗急跳墙的地步。一个赵昆彤就让旭光心烦意乱,妇人之凶狠有时猛过男子。 宣布处理决定那天中午,冷凡兴奋得像一兔子,兴冲冲打电话给旭光,说要请三兄弟吃饭,以感谢他们的侠胆义胆和江湖豪情。旭光问,你有钱吗?冷凡说,你有我就有! 四人会餐时,冷凡难得很严肃的敬了三兄弟一杯,还要先干为净。大口喝下后,被酒精辣得满脸红通,咳嗽不止,耀光怪冷凡,不能喝就不要逞强? 冷凡又咳了一阵子才说,喝酒跟生活一样,明知不能、不好喝,有时也得硬喝下去不是? 事后,林绍溪等人向冷凡道歉,还赞她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冷凡说,成大事者,先是大气的人,真正的大气,起码不该计较过去。差得远呢! 第52章 刺杀成功 携美庆祝 怒火中烧的旭光,舞厅、酒吧、洋行、家里……旭光花了两天时间,寻找赵昆彤可能出现的地方,可她是化成无形的空气一样无踪无影。他猜想,赵昆彤一定在刻意躲避着自己。 旭光想起了一个地方,赵昆彤家在卢家湾有一处祖屋。他记得那是一幢独门独院的普通院落。这个季节,那修的很高的院墙该已爬满青藤,其间还会有喇叭花在盛放。赵昆洋的母亲现在就住在那里,伴着青灯古佛,守着她的过去和剩下的流年。 赵昆彤的母亲赵林氏,算得上三从四德礼教束缚下的牺牲品。原也是小家碧玉的她嫁给当年一介毫情万丈的穷书生。十数年政商摸爬滚打,家底虽然越来越殷实,可书生的丈夫却失了本性,应了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的劫,终日流连忘返在各处的万花丛中,像是将她遗忘了,她只是一双儿女的亲妈,而不再是他的妻。直到四年前,书生最终死于花柳病,那个书生才又成了她的夫,只是她不再是妻,是遗孀。 旭光曾听赵昆洋用长情且悲情形容母亲赵林氏。表面上母亲总说,早已将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看成日月无声,水过无痕。其实她执念的很,只有在那个青藤旺盛、青苔染绿窗台的旧祖屋里,她方才觉得丈夫的魂魄只属于她一个人,她才支撑自己活得现世安稳,体验一段岁月静好。 对于情感的执念,昆彤承袭了母亲的基因。与母亲委屈求全,隐忍无声不同,她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她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或东西,被人劫掠,哪怕只是窥视。 旭光果然在这个绿意盎然的祖屋里找到了喝着摇摇晃晃的赵昆彤。她穿了一件棉麻质地的黑灰格子旗袍,伤情地坐在石椅上。 旭光觉得眼前这情境似曾出现过。他想起了,四年前,自己因伤回上海休养探亲时正赶上赵昆洋父亲病亡。他来这间祖屋时,赵昆彤穿的就是这件旗袍,也是这般的神色黯然。 旭光已无火气,只是感叹经年后,这里物已非,人已非。 赵昆彤淡淡地说,你终于来了,还能记起这个地方,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旭光亦如当年一样站在她面前,拿走她手中喝得只剩瓶底儿的酒瓶,放在草地上,并顺势坐在她旁边,你才多大,却行将朽木一样活在过去和回忆里,你重演这一幕,有意思吗? 赵昆彤哀伤地望着旭光,因为在这里,你说过你会照顾我一辈子。我信了。 想着当年出于同情和安慰随口许下的诺言,旭光低下头,自责地说,那天我喝多了。 喝多了,就可以乱说吗! 旭光很想说一些道歉的话,可没说出口,那样的话更会打疼她的脸。 心中充满无限哀伤的赵昆彤,你来,是要把我梦彻底打碎,是吗? 旭光没有回答是,也没说不是。只说,帮你找个事做吧,活着不该只为一个不值得等、也不等你的男人。 昆彤说,想做事,不用别人施舍,我现在只想喝酒。 将期望不到的感情变成人生的坟墓,不悲哀吗? 旭光站起来,走出这个满满幽怨的院子,回望院墙上恣意生长的青藤,他知道,早晚有有一天,会把那看似厚重的墙压成废墟。 赵昆彤望着旭光一无反顾离去的背影,嘴角只剩下苦笑与自嘲。她一直觉得母亲活得很窝囊,可她现在却发觉自己还不如母亲,至少她还有一段花样岁月可以回忆,可自己除了将一句酒后安慰当成了真,其实什么都没有真正拥有过。 还有一则消息在上海引发社会各界的关注,9月中旬,汪伪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破获三青团上海团部,团部主要负责人投汪。三青团在上海的活动暂时陷入停滞状态,声援罢工的请愿活动也因此夭折。 由上海市学生协会组织发起的抗日救亡请愿活动却在9月20日展开。学协的主要成员为上海地下党。冷凡虽然没有直接参加请愿活动,却亲眼目睹了轰轰烈烈的请愿过程。 警察局已提前一天获悉学生请愿游行,包括旭光。他感到隐隐的不安。就算冷凡没有报名参加请愿活动,以她的个性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搞不好又要出乱子。 当天晚上,旭光来到美专,他想以请客的名义将冷凡从学校骗出,再名正言顺地送回贺府,派人看牢。可到了学校,同宿舍的人说冷凡刚刚出门买东西。旭光注意到宿舍的上铺放有红红绿绿的纸,疑似宣传标语。 在校门口守株待兔的一个多小时里,旭光静静地望着如血的夕阳失血般渐渐退色殒落,一片片烧得通红、翻滚状的火烧云也灯枯油尽般燃灭,最终消失在天际。他极不情愿去思考,明天会不会又是一个嗜血的日子。面对手无寸铁的学生,原来只有歉疚,现在因为冷凡,又多了一丝牵挂与顾及。 终于看见兔子一样兴奋的冷凡回来了。当旭光下车拦住她时,冷凡眼中闪过一丝诧意,还下意识护了一下斜挎包,像是面前站的不是他,而是遇到劫匪。找我有事吗!语气极是心虚。 想请你吃饭。 我刚刚吃过了,先生留了好多作业,我得去画室了。饿着肚子的冷凡撒了谎,她觉得旭光此来,一定不是吃饭那样简单。不管旭光怀揣哪些想法或者计谋,她只想速战速决将他打发走。她有自己的行动计划——她想用相机记录明天的请愿活动。 她的包里揣着刚从小肖的照相馆新买的两卷胶卷。想到上一次,在杨树浦拍的照片和底片都被旭光没收,这次她不得不防。改天见!冷见摆了摆手,一个转身要溜。 却被旭光伸出手牢牢钳住,一个回拉,冷凡不得不近距离面对他刀锋一样的脸,包里是什么? 冷凡一边挣扎一边说,女性用品。可眼神却不是羞涩而是慌乱。 你真当我在警察局白混的吗? 冷凡斗败一样说,胶卷,我给别人拍,也该算女性用品。 冷凡被旭光拖到车前,又塞进车里,冷凡不甘心的吼叫,我不是犯人! 第53章 章暗恋夭折 杭州诱惑 旭光坐进车里,冷凡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辨识出他声音里透出的万千担忧,你知不知道,明天街上会有多少军警,会有多少在暗处伺机袭击的特务?你又知不知道,每次请愿活动会有多少学生被抓、会有多少人会受伤? 冷凡小心地问,你是警察,你会伤害他们吗? 旭光没有作答,我送你回家。 冷凡翻来覆去,觉得这个暗夜如此漫长。一夜没睡的她甚至听得到隔壁的旭光离开时,轻扣房间的微小声响。他一定执行警戒任务去了。她拉开窗帘,看到远处的天空已渐渐发白。 她突然想到一个极要紧的问题,是不是该像旭光拦下自己一样,拦下胆小的林绍溪,那个比自己更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人?换上白色的长袖连衣裙,冷凡悄悄溜出了大门。 来到学校时,看见林绍溪与很多同学一样,已精神抖擞枕戈待发。她小声劝林绍溪,外面会布置大批军警,你不要去了。林绍溪从容地说,*******,*******。 冷凡如坠雾里,她想不通,这个能被死老鼠吓得花容失色的人,怎么转眼就变成一根愿意燃烧自己的蜡烛? 林绍溪对着一脸句号的冷凡说,除了振臂高呼,我想不出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林绍溪无所畏惧的一笑,让冷凡觉得自己像一只躲在暗处窥视的老鼠。 早上七时许,警察局下达戒严令,大批军警已在主要街道要冲设了岗哨。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 我们四万万同胞! 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持久抵抗将仇报! 家可破,国须保! 身可杀,志不挠 …… 复旦大学、沪江大学等20余学校数千名参加了此次请愿活动。上午8时许,包括美专在内的各校学生臂挽臂由各校所在地一路高唱《抗敌歌》等抗日歌曲向伪特别上海市政府所在地挺进集结。冷凡作为见证者,远远跟在美专请愿队伍的后面。 行进中,学生们向沿街的群众宣讲抗日救国的道理,还有学生攀上公交车散发传单,并带头高呼:“复我中华、还我河山!”“打倒汉奸卖国贼!”等口号。不少沿街的商家,为学生提供水、毛巾、食品等物品,甚至有商家闭店志愿加入到请愿队伍。 严阵以待的大批军警已全副武装,群狼一样,只待一声令下,就会扑向手无寸铁的爱国学生。 快至市中心时,游行队伍遭到拦截,已游动到队伍前面的冷凡藏身在好客来饭庄二楼。她看到,学生代表因与军警协商通过不成,开始带头试图冲开一个口子。十几个高压水龙头几乎同时放开,冰冷的水柱对准学生们喷射,接着又有军警挥舞皮鞭、枪柄、木棍开始对请愿学生们进行强制驱离,现场一片混乱,除一部分仍与军警进行奋力抵抗外,更多学生们四散撤退。 惊呆的冷凡,心急火燎地在人群中搜寻林绍溪。可是最先看到的却是同班女生艳艳跑过来,快到饭庄时,被一名身后追来的警察用枪柄砸中。救人心切的冷凡操起一个圆凳返身冲下楼。等她赶到时,看到同班的一名男同学已抢先护着艳艳朝远处跑去。 眼前水流与木棒交织,尖叫与叫喊声震耳,冷凡与躲在饭店的心情已全然不同,她仿佛已置身战场,自己不再是一个冷眼的看客,而是请愿队伍的激情一员,她甚至搞不清哪来的勇气,逆向人流方向寻找林绍溪。 她终于看到迎面跑过来的林绍溪,可她突然被扫射过来的高压水枪冲倒在地,身后一个身穿军装的士兵,似有深仇大恨一样恶狠狠地踩了林绍溪几脚。冷凡快步冲过去,使出全身力气抡起凳子朝那人的头部砸去。本以为那个士兵会被打倒,可他只是额头流了血,血与脸上的水交融在一起,红红的一片,双目更被映得通红,他用血一样的凶狠目光锁定了袭击他的冷凡,并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冷凡瞬间怔住了。 冷凡吓得后退几步,闭上眼,以为自己马上会被一枪打死。可枪响了,自己却没有被打中,她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身穿警服的旭光不知从哪冒出,正与那名军人扭打在一起,旭光将那人打倒在地后,迅速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枪,指着那人的头,恶狠狠地说,你敢动我妹妹,我一枪打死你! 冷凡这时才回过神,跑到仍就躺在地上的林绍溪身边,想扶起架走她。可林绍溪却痛苦的说,腰痛动不了。 冷凡只好用双臂勾起林绍溪的肩膀,想将她拖往饭庄,可一抬头却看见旭光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狂吼:谁让你来的? 冷凡用哀求的眼光说,先救我朋友。 旭光抱起了林绍溪,冷凡紧紧跟随在后面,到了饭庄。旭光让伙计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将林绍溪放下后,旭光黑着脸说,我的祖宗,别再乱跑,等我回来。冷凡说知道了。 看着旭光走出饭店后,冷凡抱着林绍溪问,你没事吧?林绍溪笑着说,谢谢你救了我。冷凡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你比我勇敢。 冷凡再次回身望向门外时,看到请愿队伍几乎被彻底冲散。 可她依旧愣愣地向外望着,她想不出,旭光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没有旭光,自已或许已经横死在这街上了,生与死真的不过毫厘秒间。 等了多半小时,才见旭光的手下阿南进来说,处长有事,让我送你们回学校。冷凡说,还是送去仁济医院吧! 到达医院,耀光先让他们换上两个干净的病号服。为林绍溪检查过后,说没伤到骨头,是肌肉损伤和筯膜拉伤,休息几天就好。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后,耀光才问冷凡,你参加请愿活动了?冷凡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围观,顺便救了同学,没敢提险些被打死的事。耀光没夸也没责备,只说,你也休息一下吧!其实耀光的内心也是复杂的。他希望冷凡懂得忧国忧民,可又怕她出意外。 第54章 挥剑断情 校花当家 触动情怀拜师师兄 中午,旭光赶到医院时,冷凡自知理亏,先深鞠躬感谢救命之恩,又将旭光拉到已摆了饭菜的小饭桌前,说,知道你会来,一直在等你!算是将功折罪。 旭光没有理她,闷声坐在椅子上。冷凡趴在旭光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说,你揍那个人时,很帅,我都看呆了。可我想了一个多钟头,也没想明白,你怎么发现我的? 旭光没好气地说,你运气好。 旭光带人赶赴岗哨前,惴惴不安,他反问自己,这样的日子,如果她能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呆着,那还是多动好事的冷凡吗?专程打电话回家询问,当接电话的母亲说冷凡没在家时,旭光头嗡的一声响,心想坏了,她一定回学校了。他后悔没将冷凡关进自己的公寓。可此时阻拦已然来不及了。 冲突发生前,他与阿南一直用目光在请愿队伍中搜寻,却没有发现冷凡的影子,以至发生冲突时,他还在暗自庆幸。可站在旁边的阿南突然抬手指着好客来饭庄说,她在那儿。如果不是冷凡穿了件醒目的衣服,旭光想,她一定会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虽然恨冷凡频频以身犯险,可是旭光却越来越欣赏这只有胆识、为人仗义的野猫。 碍于自己的身份和白天的冲突,旭光对耀光说,下午有事,还是你送他们回学校。 当晚,冷凡给趴在床上的林绍溪擦着药油,在药油和摩擦的作用下,白皙的后背皮肤变得又红又热,冷凡问,还疼吗? 闭着眼睛的林绍溪,贪婪地享受着冷凡的手反复滑过脊背带来的舒适感,药油激发的热辣像一道屏障,将身体与思想分割在两个不同的维度空间里,她情愿呆在那片热辣中,没有疼痛与凶险,她重新沉在一个男人有力的臂膀中,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那几十米的路,在她反复的回放和体会中,被无限地延伸下去,不要尽头。她更不想也不情愿被冷凡的疑问拉回那个现实的维度当中。那热辣是被保护、被关注的强烈欲望。 宿舍那40瓦的电灯突然灭了,又是停电。 收好药油的冷凡挤着林绍溪躺下,跌进黑暗中的她突然觉得好累。眼前的一片漆黑像被打开的神秘时光隧道一样,将冷凡带回被人用枪直指着的那一惊魂时刻。她第一次看见旭光身穿警服,除去对汪伪警察四字的成见,那衣服穿在旭光身上是极显阳刚挺拔的。那身手也是迅捷矫健,水花中拳来脚往、你死我活的拼死搏杀,果真是一个血性男人的最具魅力的性感。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紧紧靠在一起,这一天过得如此惊心动魄,是他们未曾仔细想过的,这一天给予他们的触动和改变,更是始料未及。 林绍溪还是睁开眼睛,望着窗外那轮残月像是正欲挣脱灰黑色阴云的束缚。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命运与中国的命运如此密不可分。光明和温暖是需要火的。石在,火种就在。她用手捅了冷凡,真睡了吗? 没呢。 冷凡翻过身,对林绍溪说,高喊口号有何用,这个故意糊涂的政府是喊不醒的,自己却弄成一身伤。 林绍溪说,你笨!要喊醒的不是政府,是民众。她继续说:这段时间,我听到这样一句话,忘记责任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现在的中国,学生与社会的关系特深,所负改良的责任也特重。 冷凡感慨地说,我一直当你是棉花糖,原来是小看你了。可我还是觉得江山是枪杆子打出来的。这才是王道,够霸气。换成是我,要么不干,要么就干些实实在在的。 你说的也对。林绍溪突然话锋一转,艳羡地说,你的两个哥哥真好。我是家里的老大,真想也有一个哥哥,最好你三哥那样的。 冷凡伸出手摸了摸林绍溪的头,他是汪伪警察,跟你不算一伙的。 林绍溪立即反驳,你三哥跟那些军警不一样。 冷凡趴在她耳边说,那就是你桃花了。 林绍溪叹息,可桃树不见了,桃花开了,也该谢了。 学校恢复了平静,课间的铃声照旧响起。 坐在室外寻一阴凉僻静处写生,无疑是最惬意的。冷凡向来讲究品质,学校西侧虽然杂草丛生,可是9月间的各种野花却开的正值娇艳,那里还有一个废弃的旧仓库,正好阻挡阳光,形成一片阴凉。 冷凡水墨出的花,朵朵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干脆坐在阴凉当中的一块石头上,跟眼前的几朵野花较劲,让我看看你们的灵气可好,妖气也行!以至身后站了一个人也无知无觉。 何苦为难无辜的花花草草,不如拜师! 身后突然传来的男子声音,吓了冷凡一跳。她回头一看,身后站着是一名面目俊秀的小生,皮肤很白,像是被珍藏很多年,从来没舍得在太阳下晒过一般。在冷凡看来,没长出线条分明棱角的都不算男人。 这种白到没给女生留活路的男人更加缺少质感,她没兴趣。不过这小生的白色男款校服,只因在右肩头处绣了一组青色的祥云,便比旁人多了文艺气质。可冷凡言语间还是透着冷漠,甚至不屑。说,拜师是拜师,自悟是自悟!怎能混为一谈。拜师是老师的东西,自悟是自己的东西。 还没学会走,就惦记跑了!这俊秀小生也不客气,拿过冷凡的画笔,重新蘸墨调色,只简单填加几笔,便将冷凡笔下那些将死的花瞬间画活了。 刚刚还有些不服的冷凡,顿生仰慕之感:果然不一般!配当我先生! 那小生开心一笑,那你可就成了我座下的第一弟子!看来,我还得费些心,想着赐你个名号。 随和、外向的性格倒是冷凡欣赏和喜欢的,好久没收到过情书的冷凡,觉得老天终于又眷顾起她,至少择了一个才子给自己,也算不辜负校园时光。敢问,师尊是哪个门派,名号为何呀! 跟你同宗同派,长你两年,李觉贤! 这个回答令冷凡很尴尬,想想自己实在混得不堪,入学刚刚一个月就已臭名昭著。这小生难道当自己是法海,想要收了她这妖蛇。不会没安什么好心吧? 第55章 校园危机 风波再起 正想的出神,看着林绍溪像孕妇一样扶着她受伤的腰直挺挺、慢腾腾走来问,你们在聊什么? 冷凡手指着李觉贤,刚刚拜在他门下了! 林绍溪感觉冷凡很像一张细密的网,所到之处,好男人像要被她一网打干捞尽似的!她对冷凡说,你长的好,命也好,还让不让人活了。他的父亲可是杭州有名的国画家, 冷凡想难怪他一出手,就让那些花拣回一条命似的!她问李觉贤,我应该叫你先生还是学长?刚说完,马上改口说,还是叫你老师吧,与学校的先生也就区别开了。 李觉贤连连摆手说,这可不敢。刚才不过逗你,还是叫我学长吧!如果以后需要我点拔的,乐于效劳。 冷凡说,需要请教的实在太多,你即已收了我这个徒弟,就不许烦! 李觉贤算是冷凡的意外收获。她眼下急于学习另外一项技能。 自从被人用枪指后,那种瞬间的恐惧,仍会让冷凡记起时感到不寒而栗。她打定主意学开枪,还锁定旭光做她的教练,可旭光肯教不断生出是非的自己吗? 感到疲惫的旭光踏实地睡在礼拜日午后的一片阳光当中。初醒时,冷凡出现在模糊的视线中,她坐在地中间的茶桌旁正饶有兴致的低头摆弄着什么。定睛一看,旭光彻底醒了,冷凡正玩具一样将他的手枪握在掌心里,那枪口居然正冲着自己。他低吼:把枪放下! 你醒了,等你半天了。冷凡抬眼看了他,边说边将枪小心地轻放在桌子上。旭光这才长松一口气,以后不要动我的枪,更不许枪口冲着我。 冷凡如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凑到他的床前,用商量口吻问,可以教我用枪吗? 旭光看着冷凡渴求的眼神,感觉她不像一时兴起说着玩,是动了真念想。旭光一直偏执的认为,枪只该属于男性,女人压根就不该碰枪,他甚至对持枪的女人感到有些恐惧和厌恶。在杭州特训班时,他亲眼目睹同期的女生糟糕地由鸟到鹰的蜕变历程。女人是感性动物,他们的枪口时常瞄准的不是敌人,而是伤了他们心的男人。 他快速在想要怎么说与做,才能灭了冷凡这个心魔。说,算你两只手,如果能掰过我左手,就教你。冷凡想了想说,那好,试试。 旭光伸出左手,出乎他意料的是,冷凡刚刚握了上去就采取偷袭战略,双手猛然发力,旭光险些中招,稳住后,轻松搬回劣势。看着冷凡咬牙切齿、渐渐体力不支的样子,他觉得很是逗趣,不想立即赢,故意与她僵持。 被冷凡那两只纤滑、肤质极其细腻的双手握着,他竟涌起永远握着不要撒手的念头。不肯认输的冷凡突然探头咬向他的手背,旭光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说,输就输了,非要像条狗。 他的左手背留下湿润的口红印迹,那红色很像萧山杨梅半凝的汁。 败阵的冷凡依旧不肯死心,说比力气女生很吃亏,该考考别的。 旭光郑重地问冷凡,你知道枪的后座力有多大吗?把枪交给你,打到谁还真是难说。 冷凡说,我打过枪!旭光目光惊诧地望着冷凡,打汽球的汽枪。旭光说,就这么几个字,不要分成上下部说。 冷凡让旭光开个靠谱的条件!旭光说好,80个俯卧撑外加达标的万米中长跑。 难以理解的冷凡抱怨说,为什么要中长跑?我是要学的是开枪,不是学追子弹。而后又幽怨地说,男人何苦为难女人! 旭光说,你懂什么,中长跑可以提升体能和核心稳定性,俯卧撑可以增强臂力和握力,这样开枪才有准儿。 我又不想当狙击手,就想学会用枪,三五米内能打中目标就行。我可不想再被人用枪提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见旭光依旧不肯答应,冷凡盘腿坐在旭光的床边上,摆明不答应就要赖着不走。 旭光说,给你打个5折,不能再少了。他其实在想,这个标准,冷凡也一准儿达不到,三分钟热情过去了,学射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冷凡兴奋地说,你说话得算数。 旭光有点后悔,万一她铁了心要学呢?自己不该答应的,怎么就被她绕进去了呢! 林绍溪推开宿舍窗户,看着操场上,冷凡正在气喘吁吁地跑圈。她想不出,原来这只如蚕一样的懒虫,究竟抽了什么疯,竟突然变成一只早起的鸟? 早上跑步、练俯卧撑,晚上求教李觉贤。冷凡的日子从来没有得像现在这样充实,这样充满希望。 李觉贤的父亲在杭州一带是颇有名气的画家,尤其擅长花鸟。李觉贤自小就得父亲真传,可是他与父亲的抱负不同,他想成为设计师,让美伸入到生活的每个角落,而不仅仅是一个画家。这一点与冷凡刚好相反。可这并不影响二人的交往。冷凡经李觉贤的细致点拔,她感觉自己真正开始入门了。 28日礼拜六,是李觉贤过生日,也是美国五彩立体卡通片《木偶奇遇记》在沪热映的最后一天。 他提前购得两张观影卷,可他却忧心遭到冷凡的拒绝。约女生看电影无疑是向对方释放出的示好讯号,去与不去,则代表女生的态度。他欣赏冷凡,可凭直觉,冷凡似乎只当他是干巴巴的学长,没有妖气。 李觉贤的直觉是对的。正想着如何身心放松的冷凡,把为学长庆生看成顺便做的一件事,就如同你本来要过马路,顺道扶了一个老太太。没有拒绝的道理。 冷凡全神关注地看着电影,李觉贤却是心猿意马。他后悔不该来电影院,或许该找一家别致、有情调的西餐店,彼此畅谈交流一下人生、梦想……哪怕说个笑话,什么都好。 这也是冷凡在上海第一次走进影院。在看完电影回来的路上,李觉贤告诉冷凡,学校的蒋先生组织学生创办了一个基金社团。社团通过给影院、百货公司、出版社设计海报、插图等相关产品赚取收入。其中半数收入用做社团做慈善。冷凡大赞说,这比自己的婚纱店靠下角料做手工布艺募集善款的方式高级许多。 第56章 连遭逼迫 忍无可忍 旭光抽空将冷凡拉到一旁,说说昨晚的事! 冷凡耐心地说,他是学长,也是先生,教我不少东西。昨天他生日,说想看电影,我就想着来上海这么长时间,还知道上海的影院长什么样,所以就去了。 旭光从冷凡的表情上看得出,她没撒谎。可心里仍觉不甚痛快,不是说过不要跟男生单独出去吗?你知道他们想什么,有什么打算? 冷凡小声反驳,我还不是经常单独跟你一起出去!见旭光刚要张嘴,又哄着说,别生气了,以后不去就是了!你现在的样了像极了吃醋。冷凡没敢将自己送李觉贤生日礼物的事,讲给旭光。 旭光瞪着冷凡,我吃什么醋?怕你被坏人拐走! 回到学校以后,冷凡与李觉贤就婚纱与男装礼服的设计整体思路进行了讨论,更为准确地说是激辨。论国画,冷凡自认与李觉贤不是一个量级的,可设计婚纱,她觉得是有发言权的。 李觉贤认为,婚纱、男装礼服是泊来品,可借鉴,但是不该成为设计主线,设计应保留更多中国元素,这样即能满足年青人的口味,中老人也易于接受。 冷凡则认为,设计师的作用是引导设计潮流,而绝非迎合。由红色、龙凤呈祥、凤冠等一统江湖的局面也到了该打破的时候了。她还认为,宽衣、大袖的传统喜服无法勾勒出女性鬼斧神功般的天然曲线美。 两个人在选色、图案搭配、服饰搭配等方面的看法有着诸多不一致。 蒋先生认为两人各有各的道理,也是中西方文化在审美、用色、裁剪等多方面的一次碰撞,建议他们能在碰撞中谋求到一种平衡,设计出独具匠心的作品。 就在两个人还在为设计理念继续争辩时,门猛然被推开,一名男生惊恐激动地说,蒋先生,不好了,张校长被人暗杀了。 闻听此言,不仅冷凡感到震惊,她看见蒋先生和李觉贤更是如雷击般的惊愕,他们对视几秒钟后,蒋先生才反应过来,他问那名学生,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那学生点了点头说,人已经被拉往殡葬馆了,好多老师正往那里赶。 蒋先生起身说,你们俩个继续研究,我也得去一趟。匆匆忙忙刚走到门口,发现因为紧张忘了带眼镜,又折了回来。 蒋先生走后,冷凡问还愣着神的李觉贤,张校长是个什么人? 李觉贤说,他不只是校长,还是战士。 冷凡开始在记忆中搜寻这个名子。她隐约记得,新生入校时,有一个有秃顶、戴黑边眼镜的人,曾对入校新生发表过寄语: 正值国难临头、风云紧急的时期,但国势虽如此危亟,本校校务、功课各方面,均尚能照常进行,未因时局关系,而致稍有停滞,此诚值得我们庆幸。至于未来,能否仍照这样安安静静地读书,实不可知。师与生在校一天,当各司本业,努力尽其责任就好。冷凡还记得,他还提出三曰勉励新生:一曰,抱定信仰,二曰,砥砺德行,三曰要敬爱师友。 冷凡问李觉贤,是那个三曰校长吗? 李觉贤称是。 有关张以平的生平,学校当日即安排人撰写,次日就印刷出来分发到每名学生手中。 冷凡读过后,对这位校长不免肃然起敬。此前还因胖子处理不公的事对学校颇有诸诸多误解和不满,可冷凡却从张以平跌宕的事迹中,读到了真正的民族大义四字。 43岁的张以平是美专副校长,也是一位出色的教育家,一直秉承教育救国理念,积极倡导师生团结、民主进步和学术自由。一二九运动后,他与上海文化界著名人马相伯、陶行知等283人联合发表了《上海文化界救国运动宣言》,要求政府出兵抗战、惩办卖国贼,并给人民以言论与结社自由。 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从海内外募集资金用于从事抗日救亡活动,也因此被日寇视为敌对分子。近两年来,张以平多次接到写有谩骂、威胁、恫吓内容的电话和信件。今年年初,还有人曾向其所在住所投掷手榴弹,因投得不够远,只在天井中爆炸,将院子的一口水井炸坏,房屋璃窗被哗啦啦震碎。javascript: 最惊心动魄的是不久前,他收到一筐看着十分新鲜的苹果,因来历不明,他没敢吃,而是切了一块拌在鸡食里,一只小母鸡食过不到10分钟即暴毙。报警后,经化验,这筐苹果每一个都被注入了剧毒药物。 很多友人劝张以平离开上海避避风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可张以平却表示会继续战斗在上海,直到牺牲。 上海各报,包括英文、日文报纸,都对他的不幸遇难作了报道,甚至有报纸从巡捕房获悉并公布了案件始末。 案发当天早上7时许,张以平一如往常一样出门,刚出门就发现车胎被扎。因急于上班,他决定乘公交车。公交车站距离其家不足300米远。走出几十米后,张以平发觉身后有人跟踪,没有经验的张以平没有躲藏,只是加紧前行的脚步。快到站点时,被人开枪击中右肩,张以平刚好看到前面来了三名巡警,他没有倒地自保,而是大声呼救,结果又连中几枪,其中一枪正中心脏,倒地罹难。 三名巡捕拔枪时看到,参与枪杀的歹徒有两人,枪击中,打死一人,另有一人被抓获。经审讯,此二人系上海黑帮成员,然而哪个黑帮并未提及,巡捕房说,被捕者称杀人动机抢劫财物。此一说法遭到外界普遍质疑,一致认为这是系日本指使汉奸所为。 冷凡与林绍溪去了婚纱店,请曾师傅用制作婚纱的纱料裁剪了1000朵白花,摆在校园门口免费向师生发放。林绍溪对冷凡说,我现在想变成一把上满子弹的枪。 10月1日,美专在学校的礼堂为张以平副校长举行追悼会。美专全体师生佩戴黑纱、白花参加,并宣布停课三日。中外各界人士近千人参加赶来追思,上海市各团体同赠挽联:为国捐躯。 第57章 绝地反击 听候处理 留得子胥豪气在,三年归报楚王仇。百余件祭奠的挽联当中,这一幅最让冷凡感到回肠荡气。 追悼会现场,播放的不是催人雨泪的哀乐,而是群情激昂的马赛曲和抗敌歌,是送别一名无畏的战士,也是激励后继的师生。 蒋先生对冷凡和李觉贤说,张校长生前非常重视这次比赛,他认为学以至用,才是做学问的最高境界。 前进!前进!敌人的脏血,将灌溉我们的田地! 曲乐声中,冷凡忽然升腾起一种使命感,参加比赛不再为自己或者李觉贤,而是要向张以平副校长致敬。 冷凡对李觉贤说,我们在此击掌盟誓吧!一定集思广议,将婚纱和礼服设计成精品。如果作品有幸获奖,奖金将全部捐给基金会用于慈善。 蒋先生说,如果张校长,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当天下午,设计稿在林绍溪等同学的合议下最终定稿:婚纱主料采用玫瑰红色硬纱,细腰、无袖、大圆领,拖地裙摆采用中式的重工刺绣祥云与龙凤呈祥做为底纹图案,并用新鲜玫瑰花制作头饰。而男装外套采用黑色西服,西服袖口刺绣暗色玫瑰。衬衫的袖口、衣领与婚纱相同的材料制作以为呼应。 10月1日晚强台风袭沪,倾盆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夜,又适逢汛期高峰,马路积水泛滥,黄浦江沿岸的棚户区多有跨塌,学校停课,工厂停工,街上行人寥寥,连黄包车夫都懒得拉活。 2号,雨依旧在下,不少灾民暂被安置在学校的食堂和教室内,包括冷凡所在的美校。美校学生分成若干个组,轮流为灾民提供服务。冷凡与林绍溪负责发放食物和饮用水等。 3日,雨时歇时来。傍晚,冷凡为灾民发放完面条后,来到教学楼门口大口呼吸,因为灾民太多,教室内的空气十分污浊。望着依旧乌蒙蒙一片的天空,冷凡闭目双手合十,期待这场灾情早日结束。 一睁眼,看着李觉贤正与七八名男生脚步匆匆朝学校大门口。她赶追了出去,学长,你们要去哪? 听见冷凡的叫喊声,李觉贤回过头说,杨树浦那里灾情挺重,已经有同学过去帮着消杀、发放救灾食物,我们现在也想过去帮忙。 冷凡一听说是杨树浦,眼前立即浮现与耀光探访那里时,几个穷孩子跟在身后要糖吃的情形。她对李觉贤说,我也要去! 李觉贤则不留余地地说,那里危险,女生不能去! 冷凡拔腿朝前面的男同学追去,边跑边说,你不同意拉倒,反正我跟定你们了! 李觉贤摇了摇头。 路上,李觉贤还告诉冷凡,大灾过后必有大疫。租界有人负责消杀,租界外的棚户区则靠天养,这两年遇到大的暴雨或洪水时,学校就会组织义工专门到杨树浦进行防疫消杀。 路上,冷凡暗自后悔自己穿的有些少。傍晚浸满秋意的风湿冷冷的,吹在身上,她禁不住打起哆嗦。李觉贤说,你还是回去吧! 冷凡说,来都来了,不会走。 李觉贤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冷凡的身上。冷凡第一次觉得这个笔下生花的奶油学长像一个体贴暖男。 途步一个多小时,到达杨树浦时,冷凡脚上的皮鞋已经湿透了,还沾满了泥。 被洪水浸泡的杨树浦情况比冷凡预料的还要遭糕。地面积水有半尺深,上面漂浮着席子、旧衣物、稻草、垃圾等。 暴雨和暴涨的江水,让很多居住在棚户简屋和滚地龙的人彻底失去了栖身之所,这些得不到安置的人或蹲或站在空地上一脸茫然,或痛哭流涕,还有人正在到处拣拾石块、席子等可用之物,以搭建临时避雨之所。凄惨的景象让冷凡感到越发地冷,她无法想象,他们将如何度过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夜。 到达集合地点后,冷凡看见已聚集了近40名学生。一名学生会干部清点人数后,说救灾食品刚刚发放完,你们这个大组负责消杀吧!并让大家自由组合,每三人一组,并给每组指定了消杀地点。他特意叮嘱大家,现在黄浦江因暴涨,十分危险,要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到离江水太近的区域活动。他还指着自己身上的泥浆说,下午的时候,就因为脚下打滑,险些滑进江里。 冷凡李觉贤,还有一名叫张同生的分在一组。趟着脚下不知深浅的泥水路,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达指定区域。这里地势虽然较高,灾情较轻,可却紧邻黄浦江。 原本平静、缓缓流淌的黄浦江此时像被激怒了一样,泥沙俱下,水花翻滚,毫无一丝悲悯地汹涌奔腾,暴涨的洪水硬是斧凿般将平缓的岸切了立式的悬崖状。 这里的房子不过几十户,一行三人,除了喷洒兑好的消毒水,还要挨家挨户发放净水用的明矾,并讲解明矾的使用方法。 天渐渐暗了下来,冷凡数了数,只要再消杀完靠近江边的5户人家,就算完成任务了。此时她感觉寒气逼人,两只脚像踩在冰水当中,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走到一个简屋前,冷凡突然看到七八米远处,一个光着上半身的黑瘦少年正站在岸边,试图捞起江中一大块从上游冲下来的木板。冷凡冲着那少年高喊:回来,危险! 那少年似乎没听到,继续探出身子用手抓,抓住木板往回拉时,一个浪打来,他反而被木板带进湍急的洪水中。 李觉贤和张同生见状,将消杀喷罐往地上一放,立刻跃入沸腾一样的洪水中救人。 冷凡看到,水性很好的张同生游得很快,在下游二十多米远处的江中心抓住正在挣扎的少年,并带着他费力地游向岸边。她用目光搜索落在张同生后面的李觉贤,刚刚还在江面时隐时现的李觉紧,现在却不见了。 冷凡比刚才更加慌乱,她沿下游跑去,目光却在昏暗的江面上扫视,一边高喊:李觉贤!李觉贤! 跑出五六十米远,才看见,李觉贤在江岸边露出了头,拼尽力气探出两只手,一只手扒住地面,一只手抓往岸边的一丛灌木,刚刚用力向上爬,身下的泥土就被汹涌的洪水齐刷刷地片走。李觉贤的身体瞬间悬浮在江面上,随时可能被洪水卷走。 第58章 风波升极 校外对峙 这一晚,耀光几乎一夜未睡,不停地给发烧到近40度的冷凡换毛巾降温,看着床上的冷凡脸烧得通红,整个人变得像风一样柔弱,他异常心疼和自责。因为从未想过要娶冷凡,自己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她,从来没有主动把冷凡放在心上,别说当她是未婚妻,连个妹妹似乎都算不上。 旭光也是通宵未眠,他想给耀光打电话询问一下冷凡的情况,可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插嘴。直到天亮。他实在忍不住,才拔通了耀光的电话。耀光告诉他,冷凡昨晚发高烧,还一度昏迷。不过,现在情况好多了。旭光长出一口气。 冷凡昏昏沉沉中也被电话铃声惊醒,她感到嗓子如同刀割般的疼,她强挺着睁开眼睛,看着接完电话的耀光正在配药,准备为她打针。 她哑着嗓子对满眼布满血丝的耀光说,有你这样的哥真好,病了、伤了都管治。 耀光颇却无奈地说,我最怕给亲友治病,就怕哪天,我也无能无力,救不活他们。 见耀光示意她翻身要打针时,冷凡说,不想你给我打针,很难为情的。 我是医生,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你先是我哥,其次才是医生。 不打針,你昨晚恐怕就烧死了。 冷凡想了想,还是翻过身,趴在床上。 耀光掀起被子…… 看着冷凡纯真无邪、惹人怜惜的样子,耀光感受自己快被她融化。他情不自禁将冷凡与冯书敏进行相比。冯书敏永远高冷,就像生长在一座你想爬却爬不上的高山。而冷凡就像一个暖炉,用她火一样的热情随时融化你。 正在厨房熬米粥的耀光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旭光。旭光说,给你们送早餐来了。 耀光一见猜出他的心思,笑着说,你是担心冷凡吧。 旭光难为情地说,我也是她的监护人。 推开耀光的卧室,冷凡窝在耀光宽大的床上。被子和床单全是纯白颜色的,酒店的那一种,这让冷凡的气色显得更差,红红的像在燃烧,她闭着眼睛,该是睡着。 他退了出来。耀光对他说,我们先吃早餐吧。 吃饭时,耀光说,这几天患者特别多,我必须得去上班了。你今天有空吗? 旭光说,上午有,可以留在这里照顾她。她怎么还没醒? 耀光说,醒了,打了针、吃了药又睡了。让她多睡会儿,这次没烧出急性肺炎算是很走运了,可不是每次都能这么走运。你没看到昨晚她神智不清和晕倒的样子,很吓人的。中午一定让她按时吃药。 耀光上班后,旭光重新走进耀光的卧室,坐在旁边的椅上看注视着冷凡。他不知道,眼前这只病得如此虚弱的野猫一但恢复元气,又会拼发出哪些意想不到的能量。该怎么才能将她挟放在羽翼之下,保她周全呢? 昨夜,耀光载着冷凡离开后,他拦住了李觉贤。当李觉贤告诉他,冷凡险些因为救他落入黄浦江时,他恨不得将李学贤立即沉入江中。更让他感到不可理喻和郁闷的是,冷凡竟然为了这个长的娘里娘气的李学贤,不惜豁出性命。那个学长在冷凡的心里到底有着多重的份量? 冷凡侧向翻身后,顺势将被子卷成团骑在身下,看上去像搂住着一棵大树。旭光恨不得自己变成那棵大树。 当他伸手想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时,冷凡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问,怎么变成你?没等他回答,冷凡好象意识到什么,她用手摸了摸,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睡裤,而不是自已那几条可能走光的睡裙时,才放心继续这样懒散地躺着。 旭光感觉很想笑,你当我是恶狼吗! 冷凡一脸娇羞地说,不被狼吃,被狼白看,也很吃亏! 旭光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后,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放在古代,就得哭着喊着求了那狼娶你,否则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冷凡愤愤不平地说,万一是只很差劲的狼,那不如嫁不出去呢! 看着冷凡又可以斗嘴,他觉得她的病该是好了一些。 于是转入正题,问冷凡,你答应过什么,怎么又跟着那个学长出去了? 冷凡又将身体翻过来、仰面冲着旭光说,上次去杨树浦,看到很多人住在棚户简屋和滚地龙里。那里还有很多小孩,个个瘦得皮包骨,营养不良的样子,还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连一件背心都没的穿。我总是忘不掉,他们跟在我身后要糖吃的样子。所以昨天一听学长要去杨树浦,就非要跟去了。没想到昨天天气突然那么冷,更没想到,学长为救一个落水的少年,自己差点被洪水冲走,他好不容易才挣扎到岸边,你说,我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洪水冲走吗! 冷凡双手撑着坐起来,又伸出手捧着旭光的脸问,三哥,你不会因为我又跟学长出去,生我的气吧? 旭光违心地极力掩饰,我生什么气? 还说没生气,你这几天都不肯理我了!我和李觉贤真的没有什么,我们只是在学业上惺惺相惜罢了。冷凡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解释,反正现在不再只为学开枪,她不愿看到救过自己几次命的旭光生气。 冷凡诚恳地解释,让旭光感觉灰色且压抑的心情立即透出睛朗的阳光,你也该饿了,我去给你准备早餐。 坏了,我的衣服!刚要起床冷凡下意识冒出一句。她突然想起,晕倒时,自己的衣服还没洗完! 她下了地,汲着大托鞋到卫生间一看,浴室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的内衣、外衣都在阳台上晾着,一定是耀光帮着洗的,她双手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很是难为情的样子。用手摸了摸,还没有干。 这一切全看在旭光眼里,刚刚晴朗的心情又蒙上一层阴云,穿着耀光的衣服和脱鞋,怎么看都象是已经进了贺家门的二嫂。 将饭菜端到餐桌上后,旭光对冷凡说,你乖乖吃饭,吃完再睡一觉,我马上回来。 第59章 兄弟联手 化险为夷 旭光回来时,看见已梳洗干净的冷凡重又躺回到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眼睛却望向窗外的湛蓝天空。 旭光将一个包放在冷凡的眼前。 冷凡打开一看,里面有全新的连衣裙、睡衣、袜子,内衣,还有鞋。 冷凡本来就通红的脸更红了,小声说,内衣也要你送。 旭光看上去满不在乎地说,衣服就是衣服,不分里外。换上吧!你现在穿着太难看。 冷凡探着身子,冲着玻璃照了一下说,我有那么难看吗?如果是美女,就算身披麻袋片,也是美的,我好歹穿的是衣服。 旭光剜了冷凡一眼说:那还不如真披着麻袋片呢! 冷凡瞪着眼睛说,嫌人家穿的难看,你还不出去。 听冷凡喊,衣服换完了,旭光才又进去。看着冷凡穿着自己买粉色睡裙,旭光心里舒服很多。你刚才在想什么? 冷凡说,来上海这才几个月啊,从头到脚一身的伤。比前19年总和还多。是我前19年白活了,还是这几月经历的太多呢! 旭光问:想明白了吗? 冷凡说没有。不过我觉得挺值,这么多有血有肉的人,这么多精彩的故事,能让我受用一辈子。我也说不好,就觉得心里憋了一股劲!或者说一种力量,想干点什么的力量。 冷凡突然切换话题说,讲讲你在战场上的事,我特别想听。 旭光想了想说。战场是什么?战场就是今天你跟他一起喝酒吃肉,明天他就可能血肉糊涂的没了。最难过的时候就是掩埋战友的遗体,尤其看到你认识的。无论仗打的胜或败,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尊敬。 冷凡问旭光,你杀过人吗? 旭光嗯了一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情景。 那是六年前,他刚刚参军,简单的集训过后,他与另外两个人被分到一个国军第9集团军第71军下属的独立团时,独立团刚刚结束一场战斗。 他们被带到鲁团长面前时,团长上下打量着眼前三个书生气的人,颇为不屑地骂了一句,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老子要的是会打枪的,怎么分来你们三个,还不如分几个大姑娘呢!众人哄笑。 三个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鲁团长吩咐,给他们一人一条枪。 见他们接过枪,鲁团长指着被绑在柱子的三名日本伤兵说,去杀个鬼子给我看看。 旭光立即驳斥,他们是战俘不能杀。 那团长二话不说,走到旭光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红着眼睛、指着不远处停放的一排遗体吼到,那些人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特么就想给他们报仇,你却告诉我不能杀鬼子?你鬼子都不敢杀,我要你个鸟,马上给老子滚远点。 见鲁团长发飙,同来的两个人提着枪走过去,似乎连想都没想,走到伤兵面前,直接对准头部扣动板机,而后神情黯然地走回来,旭光猜不出此时他们在想些什么。 团长用轻蔑地眼神看着旭光,见旭光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留下也是个白吃米的孬种,这里容不下你。 旭光提着枪,走到日本伤兵的前面,那个日本伤兵像是看懂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用嘲笑的眼光盯着旭光,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日语。团参谋翻译说,他说你像一堆垃圾。 旭光将枪扔出,从腰间拔出防身的匕首,割断绑他的绳子。大声说,我不杀战俘,但我可以跟你单挑,生死由命。并将匕首仍在两人中间。 那日本兵像是被绑久了,活动了几下双手和左腿后,冲旭光抬手做了格斗开始的动作,旭光看到的右大腿有枪伤。 很多士兵将二人围成一圈,包括鲁团长在内一边冷眼看着,他实在想不出这个怕是杀鸡都会哆嗦的年轻人,怎么斗得过经验丰富的鬼子。他小声对团参谋说,他在找死。 虽然对方腿部受伤,可两人一交手,旭光便处在下风。 扭打过程中,旭光几次被对方抓住,高高举起,然后石头一样被投出。 第四次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旭光感觉,腰似乎都要断了。 当他看到匕首就在眼前,刚要伸手抓起时,又被对方起脚踢开。 看着倒在地上的旭光,他拣起匕首,冲旭光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而后猛然举起匕首,飞身刺向旭光。 旭光使出全身的力气,踢向他受伤的右腿,对方人仰马翻在地,匕首掉落,旭光举起匕首划向他的脖子。 喷出的血,溅了旭光一脸,那人和整个世界瞬间变成了血红色。旭光看见,对方叶子一样倒地不动。旭光说,承让了! 鲁团长指着旭光说,这个人留在团部,那两个人下连队吧! 后来团参谋告诉旭光,那日本兵说,中国军人不守战争规则,不值得尊敬。可你给了他军人应有的尊严。 无论在战场或是隐敝战线,杀的人多了,也司空见惯了,可这样的人生经历适合讲给冷凡听吗? 见旭光沉默不说话,像是深陷在某些回忆当中,冷凡换了一个问题,杀人时,你真的不害怕吗? 旭光拍了拍冷凡的肩膀说,等上了战场,就知道越害怕死的越快。 旭光注意到床头放着《光明》等几本杂志,这是哪里弄来的? 二哥不知道你要来,怕我白天闷,他早起找来给我解闷的。 旭光心下不悦。《光明》杂志由鲁迅等人创办,虽然并非禁书,可里面的言论,很多是对社会现实的鞭笞和嘲讽,宣扬青年进步思想一类。尽管对鲁迅的很多观点观念表示认同,可是他却不想冷凡过多关注,阶级立场和社级属性往往就像火苗,一但接触并被引燃,人就会为了某种主义、某种理想一无返顾,舍生忘死。他和耀光都是这样的人。也难怪冷凡刚才那样感慨了。 他对冷凡,你还是帮我办件事吧? 乐意效劳,只要我能办到!冷凡正想找个机会哄哄他开心呢! 帮我设计一组画吧!题材不限,我想挂在公寓里!这是旭光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他只是想转移冷凡的注意力。 走到他觉得有必要得找二哥深度谈谈了。吃过午饭后,旭光说,你在这里住着也不合适,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冷凡说,我也这样想的,如果让书敏姐姐知道了,怕也会不高兴的。 第60章 饶放幕后 拦阻“野猫” 耀光听出来了,旭光现在近无法克制,自己多说无益。于是只好说,我答应你!顺其自然,尽量让她安心读书!这顿我请。 你是我二哥,当然得你请。还有二哥,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被人盯上。旭光说完,起身先走了。他虽然没有直接点破耀光的地下党身份,却将意思明确地传达出来。 耀光坐在那里思忖很久,他一时还想不出,旭光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仅仅只是怀疑。自己到底在哪个环节上出现漏洞了呢?不管怎么说,这释放出一个明确的信号,必须更多谨慎,包括减少与冯月敏的见面。 旭光走出咖啡厅后,望着湛监的天空,心里并不觉得轻松,也许二哥耀光说的对,冷凡不是一只笼中鸟,她不听任别人的摆布,她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不过,旭光却成功地转移了冷凡的注意力。养病中的冷凡现在只想着该画一组什么样的画送给旭光! 可想了好久,也想不出该画什么。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旭光的了解接近于零。她拼命回忆着与旭光的相处的过程,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甚至他的生日是哪天,自己统统不清楚。 第二天下午,冷凡感觉头不那么晕了,身体也有了劲,便以打针为由差贺府的人送自己去医院。半路上去了婚纱店。她觉得坠儿应该比自己了解旭光,也许她能给出好主意。 走进喜公主婚纱店时,冷凡看见坠儿与照样馆的小肖正一起吃着云吞。一见她来了,坠儿赶紧打招呼,小姐来了! 冷凡发现,坠儿不仅人越来越漂亮,心情更是好的不得了。冷凡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的样子,猜想这两个人一定有情况。我来的好象不是时候,这是谁给谁做的云吞啊? 小肖客气地说,是我带来了,你也来尝尝! 冷凡逗着小肖,我胃大,都吃光了,你不得心疼死! 怎么会?小肖挠了挠头,一脸地傻笑,我怕你吃不惯。 坠儿关切地问,你病了?怎么嗓子哑成这样? 冷凡轻描淡写地说,前天冻着,差点就烧死,不过现在好多了。 坠儿立即着急地说,小祖宗,那你还往外跑,店里生意还不错,你不用操心,赶紧回家吧! 我一会儿去医院打针。冷凡伏在坠儿耳边接着说,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我三哥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还有生日是哪一天? 坠儿打趣起冷凡来,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三少?前些日子还恨得牙痒痒的,要去拼个你死我活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有事要求着他,当然就得想着怎么巴结了!冷凡没好意思说要送礼物答谢旭光。 坠儿想半天说,他喜欢什么,我还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他小时候的理想可不是当兵打仗,而是当建筑师,他大学的时候读的就是跟建筑有关的。 冷凡吃惊地说,真的还是假的?我看他更像专业拆房子的! 坠儿说,他的生日是农历的9月26。翻了一下日历,对冷凡说,阳历就是这个月的26号。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吃去吃吧!冷凡借坠儿送她出门时,十分八卦地问,你们是不是正在谈恋爱? 坠儿羞涩地说,他对我很好,我觉得他人也还不错。谁知道以后的事情! 我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肯定有戏。 冷凡出了门,心想,既然三哥喜欢建筑,自己可以设计一组建筑题材的多联画,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乘着黄包车快到医院门口时,还想出多联画的设计主题——暖巢。 到达医院后,有护士说耀光正在手术室。 于是她坐在走廊的长条凳子上等。 等了一会儿,看见一个年纪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子从一间病房独自走出来,冷凡注意到,这个小男孩的左袖管是空的。小男孩走到冷凡面前问,你也一个人吗? 冷凡点点头,问小男孩,你的父母呢? 小男孩愁眉苦脸地说,我也想见他们,可是他们好几天都没过来看我了,我好想他们。 他们一定会来看你的,你的胳膊是怎么弄伤的? 被鬼子砍的。 冷凡的心猛然一沉。这时一个小护士走过来,对小男孩说:小秋生,怎么下地了?贺叔叔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秋生嗯了一声,冲冷凡摆了摆手,走回病房。 那小护士对冷凡说,小秋生是贺大夫从街上拣回来的。听贺大夫说,他的父母已当街被人打死了。 那他以后怎么办呢? 这个你就得问贺大夫了。 小护士转身走后,冷凡走进秋生的病房。看到桌子上摆有水果、饼干等东西。这些都是贺叔叔给你买的吗?小男孩点了点头,还说,姐姐好漂亮!比妈妈还漂亮! 冷凡纠正他,妈妈永远是最漂亮的!谁都不能跟妈妈比。她接着又问,小秋生,如果姐姐想送你一件礼物你想要什么? 秋生眨眨眼睛说,我想要枪。 好,姐姐就送你一把枪。 正说着,耀光进来了。那小男孩立即喊着,贺叔叔,这个姐姐说要送我一把枪。 耀光逗着小秋生说,叫我叔叔,叫她姐姐,我很老吗? 小秋生小声说,那以后叫你哥哥吧! 又聊了几句。冷凡跟在耀光身后走进医生办公室。 冷凡好奇地问耀光,小秋生的父母真的死了吗?耀光说是。 那是四天前的血色黄昏,耀下班回家经过一个路口时,看到马路中间围了一圈人。他走进人群中间,看见一家三口躺地上。他试了试,两个背部中枪的大人已没了生命体征,可小男孩还有心跳和呼吸,只是左胳膊齐肩处被人砍了一刀,当啷着却没断。耀光从成人男子的衣服撕下一块,一边为小男孩止血,一边问围观者,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目击者心有余悸地小声说,这一家三口正在路边歇脚,看见一个日本军官下车后,这个男孩手指着他,对妈妈说,是鬼子。 第61章 请愿受阻 冒死相救 哪曾想那个军官能听懂中国话。小男孩的父母当时吓坏了,赶紧赔不是。 可那名军官却抽出一把军刀,小男孩的父亲一见情况不好,抱起孩子就想跑,没想到那个军官一挥刀,正好砍在孩子的胳膊上。 两夫妇一见孩子被砍伤,冲上去要与之拼命,结果被那军官开枪打死。 旭光抱起小男孩送往医院救治,可最终还是没能保住那条手臂,只能截。 冷凡问耀光,以后打算怎么办? 耀光说,已经联系好,送去教堂。 耀光提醒冷凡,别送仿真枪,水枪可以! 在医院测了体温、打针后,耀光叮嘱冷凡,需再调养两日,才能回学校。 这才让冷凡想起,这次来医院还有事求他,能多给我开点药吗? 耀光笑着问,你不会想着捐出去吧。照你的捐法,医院就要黄了? 冷凡嘟着嘴、鼓着粉腮说,我要的不多!就身边几个好同学,我怕他们这两日累病了,没准拿回去,能派上用场。 耀光无法拒绝。 在贺家又住了一日,冷凡忙不迭赶着回到学校。 见到林绍溪后,冷凡张嘴便问,李觉贤怎么样了? 林绍溪告诉她,病了,到现在还咳嗽不止。 冷凡一听便急了,拉着林绍溪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路上,林绍溪还告诉冷凡,李觉贤把零花钱捐给灾民,自己却无钱看病,就在宿舍硬撑着。 冷凡见到李觉贤时,他正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原本白白净净的脸,此时却憋成酱紫色,人也削瘦很多。冷凡劝他,还是去医院打针吧,这样怕是不行的。 李觉贤摆摆手说,死不了,过几日便会好! 冷凡又气又急,你怎么那么傻,你捐出去的那几个钱,还不够几个人吃顿饭的。可你若因此病死,可就赔大了。我也算白救你。 见冷凡紧张着急的样子,李觉贤反而觉得舒心,笑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真没事。 冷凡摸了摸李觉贤的头,比较烫手,从包里翻出一些药,又倒了一杯水,递给李觉贤说,每天按说明服下,不得有误! 走出李觉贤的宿舍后,林绍溪轻声问冷凡,你对学长这么好,是不是喜欢他? 冷凡用眼角瞟了她一眼说,你跟我三哥一样,非往歪处想!我跟学长不过同门师兄妹,或者说是师徒关系。没有他的帮助,我现在的国画水平充其量是个小学生。 林绍溪说,李觉贤可不一定是这样想的。 冷凡大大咧咧地说,那说明他还了解我。 10月9日,作为参赛作品的婚纱和男装礼服抢在正式比赛的前一天制作完成。当冷凡和李觉贤亲自试穿展示后,同学甚觉惊艳,连蒋先生也提议,就由你们共同上台表演吧!顿时引来同学起哄,当真事办了吧! 李觉贤脸羞得满脸通红,一脸不自信地说,一上台,我就分不清左右腿,还是换个人吧。 满不在乎的冷凡一旁给他打气说,有为师在,你怕什么。你只当潇洒地走在如画的山水间,台下的那些人不过是路两边的树。 10月10日,比赛设在了大华电影院内。来自上海12所艺术类院校的60组作品,200余套服装进行比赛。 民国期间的老上海虽说堪称国内的时尚之都,时尚的方向标却一直由海报美女、电影明星和妓院名伶引领。由官方组织的霓裳盛宴极为罕见,这种被当成泊来品的时装设计展示活动,也引来媒体的关注。 经过角逐,冷凡与李觉贤的设计最终拿到一等奖,虽然没能如愿拿到特等奖,可蒋先生认为能取得这项殊荣已属来之不易。 冷凡也是兴奋异常,谁知第二天就被打了一记闷棒,她与李觉贤的牵手婚纱照被堂而惶之地登上了报纸。 当天回到贺家时,冷凡发现贺家上下无一人不对照片的事耿耿于怀。贺母说,你是大小姐的身份,虽然自小在国外长大,可这里毕竟是上海,抛头露面登台表演总是不太好。穿着婚纱跟个男人在台上眉来眼去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也会让贺家难堪! 冷凡听得出,语气虽然不重,其实已是大不满。惟一愿意为她说好话就是耀光,耀光劝父母,这不过是上海市举办的进步活动,都是一些思想活跃的大学生,无关体统、颜面的事,冷凡也是无心,不必太过在意。 私下,耀光还安慰冷凡说,老人家的观念保守是情理之中,你只要别太在意,别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就好! 冷凡趴进耀光的怀里,委屈地哭了。 比赛后,冷凡将参赛婚纱放在“喜公主”婚纱店进行展示,可旭光却不待见,当天命坠儿下架。冷凡猜想,旭光也一定看见照片,气到懒得理睬自己!冷凡这样对自己说,算了,解释等于掩饰,也许时间会抹平一切。 有一件事情还未被任何人发觉。这照片是赵昆彤暗自操纵上了报纸版面的。 说来也巧,越昆彤新结识了一家报社的记者。这天无聊至极,便去报社寻那个记者找乐,刚巧看见他正在挑选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逐张翻阅时,她立即认出照片中的冷凡,还特意挑选出她和李觉贤牵手的一张,娇慎地说,发这张多好!那名记者原本想配发颁奖照片,却没有招架住赵昆彤的温柔央求,人家就求你这么点事,难道也不肯帮忙…… 赵昆彤早从张一楠处打听到,最近冷凡与李觉贤走的很近。这让赵昆彤感到抓住羞辱旭光的大好机会,自己得不到旭光,旭光也别想得到冷凡,这照片就是她放的一把火。 10月12日一大早儿,正在睡觉的旭光被疯狂的电话铃声震醒,他猜想这个时候来电话,该是有大事发生。他接起电话,喂—— 打来电话的是阿南,他声音十分急促,处长,不好出大事了!市长傅筱庵遇害。局座通知,全局人马立即赶住傅公馆集结待命。 刚刚还睡意正浓的旭光立刻精神,问,有没有听说谁干的? 阿南催促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还是赶紧去吧,局座已经出发。 知道了!旭光立即穿好衣服,驾车直奔位于虹口的傅公馆。 第62章 触动情怀 拜师师兄 现年68岁的傅筱庵是浙江镇海人。傅筱庵年轻时较常人更聪明、能干,善于思考,更精于人际周旋之术。 在清末,胸怀凌云壮志的他,便成为素有“中国实业之父“和“中国商父“之称的盛宣怀的亲信与企业代理人,足见其人其智之精明。进入民国后,傅筱庵先后任中国通商银行总经理、轮船招商局总办等职,算得上风声水起、一路亨通。 1937年,八一三淞沪会战后,上海沦陷。同年12月初,日本支那派遣军总司令松井石根,为尽快稳定上海政局,急于物色有名望的人物来当伪上海市市长。松井石根是南京大屠杀首犯。 遂有一批汉奸联名向松井石根竭力推荐傅筱庵。松井得知傅筱庵是盛宣怀的心腹总管,又当过中国通商银行总经理、上海市商会会长,立即拍板,并派大员到傅筱庵上演三顾茅庐。正中傅筱庵下怀——这是他多年求之不得的事。 傅筱庵虽沦为汉奸,但是为了彰显其话语权,他提出伪上海市政府设在浦东来往很不方便,应迁离到江湾,并恢复“上海市市政府”的名称。松井石根出于安抚等多种因素考虑,批准了他的建议。 1938年10月16日,傅筱庵在国民的唾骂声中,上任接印视事。不遗余力地为日本侵华政策服务,镇压抗日爱国人士,宣传汉奸理论。 1939年,汪精卫叛投日寇后,政治墙头草的傅筱庵又抱紧汪伪政权的大腿。 傅公馆是一座设计豪华地独栋花园洋房。 旭光赶到时,看到傅公馆周边已全部戒严,防范阵仗十分强大,不仅布满军警,日本宪兵队、76号的头头脑脑均悉数在场,以至旭光下意识想,此时若是投下一颗重磅炸弹,那杀伤力足以震惊世界。一些报社的记者被挡在傅公馆百余米远处,不顾安危地想追踪事件进展。 亮明身份后,旭光被获允进入戒严区域,他看到警察局的头头脑脑集中在公馆正门处,伍局坐在车里,阴沉着一张脸若有所思。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去触局的霉头。而是小声问正眼望洋房的方晋升,你可知道些什么情况? 方晋升低沉着声音地说,听说傅市长被家里一名做饭的家奴砍死了! 被家奴砍死,为什么,人抓到了吗?旭光一股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方晋升冷笑一声后,感慨地说,抓到了,你我还能戳在这里!听说这家奴砍人后,还是拎着菜篮子、推着自行车大摇大摆出这傅公馆,甚至与门房还有说有笑打了招呼。应了那句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旭光深感疑惑不解,他对方晋升说,这怎么可能,听说,这位市长大人家仆从如云、光是保镖就雇了20多人,却让一个家奴杀了人,还大摇大摆地溜了,这些人不是白白养了! 方晋升说,贺处长啊,话不能这样讲,百密一疏,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该是经过相当周密策划安排的。看着吧,此案背后必有玄机。 你们几个都过来!两人正说着话,旭光听到已走下车的伍局一旁发话,局里的十几名负责人随即被招集在一起碰头。 伍局先问旭光,你们情报处,最近可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报告局座,属下不才,没有发现。旭光这次真没说谎。 伍局长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局长怕是当到头了! 旭光清楚,张啸林一案加上这宗大案,是够伍局喝一壶的,能让他继续坐稳这个位置上,除非日本人实在无人可用。可事实上,想巴结日本人,坐上警察局局长这把龙椅的汉奸可谓前仆后继。不过,他并不希望伍局遭扒皮,这伍局虽然腹黑自私,却不像76号那样丧心病狂。 伍局对大家说,此案必定在上海滩掀起政治与舆论巨浪,现在已进入特别时期,各位需把嘴管严,不可以讹传讹,更需打起十二万心的精神应付局面,绝不可懈怠误事。 在门口又守了一会儿,日本宪兵队方才允许警察局进入凶杀现场。 旭光等人鱼贯进入凶案现场后,看到身穿睡衣的傅筱庵是在静房被砍死的。 傅筱庵的死状极其恐怖,已是人首分离,切割下的头滚落在地,已被人用白布覆盖。十几平方米的静房到处都是血迹,尸体旁边还留有作案的菜刀,那刀显然是刚刚磨过的,刀刃锃亮,虽然上附未干的血迹,依旧闪着令人悚然的寒光。 从喷溅到墙上的血迹判断,旭光认为,这家奴只当厨子可惜了,挥刀砍人一点不比屠夫逊色,又准又狠,该是一刀就已要了傅筱庵的命,也许睡梦中被手刃的傅筱庵正做着黄梁美梦也未可知,至少死的时候没多大痛苦,随后几刀则是生生将他的头颅剁下。 傅家几十号下人被集中在大厅之内,个个吓得缩头藏尾的,大气都不敢喘。 几个下人说,傅筱庵遇害前,因忙于应酬,深夜才回到府上。砍人的厨子姓朱名源。细论起来,傅筱庵还是朱源的救命恩人。 一年冬天,避居在大连的傅筱庵,见家门前躺着一潦倒男子,奄奄一息的样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男子救回家。后来得知这名男子能烧得一手地道宁波菜,便留了家中。 可大家谁也猜不出,朱源到底因为什么要手刃傅筱庵,近期,二人绝未发生过口角。 从现场出来后,警察局的一干人等重新聚焦在傅公馆大院,伍局让大家分析一下案情,邢侦处的方晋升抢先发言,此案应为军统策划实施的,一定是军统策反了朱源。朱源杀人得手后,朱源得到军统侧应后才从容离开。 对于这个分析结果,旭光表示赞同。这与策反林怀部倒戈张啸林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朱源干的更漂亮,至少眼下还没有被抓获。他甚至以为,此这次暗杀过程该例入军统教课书。 第63章 心动射击 观影庆生 阴云密布驻防港口 方晋升分析完案情后,伍局点点头,并问其它人还有什么意见? 旭光说,我也同意方处长的分析,目前只有财大气粗的军统才有实力,精心布局干出这样一桩大案。戴笠在国外被誉为中国的希姆莱,这戴老板的门徒果然也不是吃素的,搞出这么大动静! 伍局幽幽地说,这军统怕是要在上海滩大开杀戒了,先一个张啸林,再一个傅筱庵,下一个是谁还不知道呢。砍头如同切瓜,活儿干的这么漂亮,军统还是有人才啊!最近,怕是谁也别想睡得踏实、过得安生了。 正在这时,一名警员跑过来,报告局座,宪兵队长官请局座过去开会。伍局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向洋房。 旭光等人站在原地等候,他料定这会不会开很久。他依稀看到一张魔爪般的抓捕大网,正从这个散发着血腥气味的洋房撒出,并将阴云般笼罩在上海的城市上空,不知又将有多少将士会血染战袍。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1个小时,就见伍局神色凝重地回来。 他也不废话,宣布正式启动紧急事项防控应急预案,按照预案任务布置,全员参与搜捕,务必抓捕到人犯。他特别强调,就算亲爹亲妈死了也不能请假。凡抓捕有功者一律重赏,凡怠误一律军法从事…… 方晋升小声问旭光,你想驻守哪个片区? 旭光一脸无所谓地说,只要不是人犯藏匿的那个!哪个都行,这重赏怕是不好拿。我不求封赏,但求无过。 方晋升诡异地笑了笑。对于方晋升,旭光始终觉得他是谜一样的人物,甚至对自己可能构成某种威胁。 伍局还宣布成立抓捕工作组,由他任组长,四名副组长除三个副局长兼任外,还有一个名额给了方晋升,并由他安排布防工作。这样的安排颇出乎旭光的意料,伍局对这个方晋升一直采取用,但不重视的策略,这次为什么突转风向了呢?难道是伍局为了自保局长之位? 方晋升谢过伍局重用后,重新调整了人员布防区域,他自己选择在南市区进行搜捕,而旭光则被指定在十六铺等码头,与方晋升相邻。 此时的上海警戒级别为全年最高,一时间人人自危,萧索之气全城萦绕。公路增设检查站,进出车辆逐辆排查。铁路、港口、航班均升级为开包查验,必要时甚至要搜身检查。满大街除荷枪实弹的军警宪兵外,便衣特务更是游魂一样出没在弄堂小巷间。 从傅公馆出来时,旭光看了看表,早上8时10分,他并不清楚,朱源是否已经离开上海?可按照他的推算,朱源离开上海的可能性极小。 案发在5点,距现在只有3个小时。朱源出了傅公馆后,军统必会接应,并将其先藏匿在某处,而不会直接送出城。这是因为,此次手刃一定寻了多日才找到的合适的下手机会。由于事发突然,后续转移工作未必能快速跟进。如果冒然出城,很有可能被抓获。虽然藏匿的作法有相当风险,相比冒然行事终是稳妥许多。 所有进行上海的外向通道,旭光认为码头更容易脱身。这是因为码头人流更杂,管理上的诸多漏洞可作掩护并可加以利用。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方晋升要和自己对调防区呢? 旭光带上阿南挨个码头检查,并通知所有码头管事,明早8时到海关大楼开会布置防控,任何人不得缺席。旭光之所以大张旗鼓,不仅是例行公事、做足样子,他也在未雨绸缪,万一军统借码头从海上转移朱源,自己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当晚7时许,旭光才命令手下收队。自己则带着阿南回到警局。 按照以往的规矩,每逢遇到重特大案件,当晚是必定开会通报情况。回到警察局时,但见每个人都一脸菜色,案件似乎没有多大进展。 旭光发现方晋升没在座。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他莫非盯上了什么?否则以他的个性是不会不来开会的。如果让他闻到什么味,这家伙一定能狗一样咬到底。 方晋升在警察局是仅惟一科班出身的警员。警校毕业多年的他算是经验老道,眼力极毒。虽然朝中没有硬气的人为他撑腰,提拔的慢,可是此人心机深重,是历任局长最喜欢用、也最忌惮的人。 未正式开会前,大家吩吩抱怨: 这么大个上海,藏个人容易,找人跟大海捞针似的。 腿快断了、眼快瞎了、唾沫快干了,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 原本八点的会延后了半个多小时,才见伍局和方晋升走进会议会。旭光猜想他们此前一定在密谋什么。 伍局先是通报了案件基本情况:市长傅筱庵一案系军统暗中操作已无疑异。经查,傅筱庵遇害起因,系国民党军统拟刺预杀汪委员长,此情报被傅筱庵截获后,为维护汪伪政府的安定局面,傅筱庵向有关方面进行承报,不仅挫败了刺杀阴谋,还让国民党军统遭受到了破坏。也因此遭遇军统的报复……” 而后伍局又将傅筱庵的死描述成,乃汪伪政府的重大损失,并将军统的暗杀行动定性成对政府公然挑战的挑衅之举。 伍局寄语说,雁过留声,上海虽大,总会找到蛛丝马迹。万望各位不气馁、精诚合作。几个重点区域更需严加防范,确保人犯逃不出。伍局还表态说,根据目前从各方面了解的情况,朱源一定藏身在上海。抓捕人犯是警察局的本业,全局上下要戮力同心,抢捕要在各方之前,以正视听。 他最后说,军统特务现在是无孔不入,已连续两次通过策反要员身边的人参与暗杀活动,这是下了大血本的。希望在座诸位,当同心协力铲除后患,挖出军统老巢,还死者一个公道,还上海一片朗朗睛天。 总之很是慷慨激昂。旭光听得暗骂不止。如果有被日本宪兵队听到,不知是否会激动落泪。 第64章 舞厅买醉 醋意问罪 旭光知道,伍局在等自己说出下一步计划,可自己偏要钓一下他的胃口。在地上来回踱了两个来回后,才说,76号岂是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的。如果把他的身家劫了,量他也不敢声张,只能吃哑亏! 伍局装出一付不在意的样子,说,你小子羽翼谁说还没完全丰满,可手下总还是有些人手的。这等好事,你怎么不自己独吞? 旭光心想,他这脑袋绝对不是白给的。于是带着失落的口吻说,如果我说没胃口,莫说局坐您,连我自己都不信。可眼下风声实在太紧,我就算是头狼,也万万吞不下这么一大块肥肉。何况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倒不如送给局座当人情了!这警察局表面上看铁板一块,实则明争暗斗,个个如同虎狼,我要想活得风调雨顺,以后,还得多靠局座多照应着,您说是不是! 伍局这才放下心,靠在椅背上说,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旭光说,办这事,不能用警局的人,一定要找局外人。而后颇感为难地说,主意我有,可惜,我手上没有特别得力的人,也缺少火力。所以这人这火力,得局座您自己想办法。 旭光的话正中伍局下怀。作为混迹黑白两道的老江湖,他最想听到的话,就是旭光主动让自己人主打这一票。如果自己只是出人出枪帮旭光劫了刘亮的身家,得手后,自己能分多少旭光说了算。可如果是自己的人干,那该分给旭光多少,则是自己说了算。 他还盘算着,这次就算真被日本人给扒了皮,能额外捞到这一大笔,自己也可以安然告老还乡。于是他对旭光说,这么着,你切记把这事儿给我盯紧盯牢,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至于人、武器、弹药我来准备!你专心谋划出个万全之策,不能让刘亮抓住任何把柄。否则这条落水疯狗可是要往死里咬人的! 旭光信誓旦旦地说,我拿身家性命作保,此一役务必马到功成。就算万一失了手,此事也绝与局座无干。 伍局点了点头,赞许地说,不枉我待你如亲子一样啊! 局座提携之恩,属下一刻也不敢忘!旭光嘴上这样说,可心中却是暗想,我这杆枪企是白借你用的?而后起身告辞,说,一有准确消息,属下马上通知局座! 见旭光从局长办公室出来,阿南走过来问,处长,今天我们还去码头吗? 你先去。我先办点事。旭光认为这个时候自己该去趟电报局。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因自已有出入码头的便利,随时可能被军统启用。 路上,旭光一边小心地开着车,一边琢磨伍局与方晋升到底找到了什么?那个有洁癖的方晋升,若在平时,每天必换一套衣服。可这三日,只穿了同一套衣服,这说明他在连续查案,甚至连家都没回一次,他一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到达电报局后,旭光径直走了进去。这里是他与军统上锋“坐标”联络的地方。如果有新任务,“坐标”一定会在此留下联系见面的地点。 旭光到达电报局后,先买了一份《申报》,打开报道即看到醒目标题:“虹口血案,傅筱庵被刺身死;祸生肘腋老仆持刀暗杀,日方大事搜查并无所获。” 随后他在墙上的告示栏里,果然看到“坐标”写有暗语的留言:五弟洪飞,母已病故,葬城西郊,见字速回,大哥洪宇。洪飞与洪宇是他们的联络名子。他与“坐标”每次联系都在不同的地点。可这次“坐标”却将见面地点选在乱葬岗,让旭光不免心生晦气。 旭光驱车到达西郊乱葬岗时,见到了正心急如焚的“坐标”。“坐标”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近40岁男子,虽然中等身材,可躲在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却是深遂、具有穿透性的,他也是旭光在杭州特训班时的情报教官,一个让他感到阴森、缜密、同时又极为敬畏的人。 在杭州特训班期间,旭光三次进禁闭室,其中两次是被“坐标”送进去的。 训练期间,因为科目多,绑架、纵火、暗杀、电讯等科目内容,令旭光在内的大部分学员颇感人性受到压抑,于是他与部队一名女军医通过书信打情骂俏以调剂压力。 特训期间,与外界通信的内容是受到严格管制的。当他发现通信被拆看过后,一直想揪出那只黑手。后来得知,所有学生的通信都被拆看过。于是旭光率同学在街上联络一家商店,有偿转信,结果被“坐标”发现,“坐标”并未打草惊蛇,让商店老板继续靠代转书信拉拢生意,实则暗中将信拆看过后再转给学生。偶然间,旭光发现“坐标”就是那只暗中黑手后,被关进禁闭室——学会沉默。 另外一次进禁闭室是因为,旭光恶搞同学,假传“圣旨”说教官将夜半袭寝试试同学快速应变能力,鼓动同学反袭活捉教官。结果一众同学当了真去偷袭,被教官鸣枪驱散,始作甬者的他则被“坐标”揪出。 旭光记得,“坐标”曾说过,不管你们为什么选择特工这一行,既然来到这里,就必须清楚,你们必将最近距离接受死亡的挑战与威胁,但请你们记住,你们不是来为国家陪葬送死的,而是国家危亡时力挽狂澜的智者、勇者。知难亦勇、前扑后继,绝不后退。 旭光一直以为与“坐标”再度重逢只是巧合,实则坐标有意选择了旭光。 “坐标”首先问旭光:知道为什么约你来这里吗? 旭光说,明白。教官你以前领我们在坟地里不是露宿过一夜吗?你就是想让我们知道,我们跟这坟茔前的青草一样,从容入世,长短随缘! “坐标”面色凝重,还有呢? 旭光摇头。 “坐标”用低沉、冷漠,不尽人情的语气说,很多人、很多事,该跟这里的枯骨一样,该忘要忘,该埋要埋、该死得死。 旭光疑惑不解地望向他。 第65章 校长遇难 千人送别 “坐标”目光锋利地掠过旭光,你与那赵家小姐的关系不清不楚的,我全当视而不见,可你与冷家小姐的事,我就不能再扮瞎漠视了。 旭光感觉自已仿佛活在别人不眠不休的监视当中,争辩道,这是我个人的事,怎值得你劳师动众? “坐标”声色俱厉地说,一个特工被植下情种,就不能成事。戴老板立下的战时不能结婚的家规你该不会忘记!别逼着上锋动用家法,军统的大牢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如果你想解决个人问题,我倒可以向上帮你申请物色一个。 “坐标”的话让旭光犹如伤口撒盐,他强压火气恨恨地说,那是给猪配种。你找我难道就为这件事吗? “坐标”这才转入正题说,上锋给你布置了新任务,以你的智慧,我想你该猜到了!这次任务十分艰巨,怕是会有很多人埋到这里,如果你愿意,现在可以为他们选块风水宝地了。 这是“坐标”第一次以阴郁,行将朽木的口气向旭光布置任务。 旭光看出,这次任务必将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恶仗,他望着“坐标”问,草拟的阵亡名单里也算上我了吧? “坐标”望着眼前一片起伏的荒丘坟茔,沉默了一会儿说,牺牲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你是阔少,用不着埋这儿。 旭光淡淡地说,就算死,你总该让我死个明白! 在“坐标”眼中,旭光是他交情极深的学生。智慧、刚毅、优雅、忠真、果敢,他极欣赏旭光身上的优点。这次代号为“效忠计划”是他惟一一次不愿接受的任务,这极有可能是旭光及其行动组的最后任务。尽管与上锋交涉过,希望重新调整计划,哪怕只能保全旭光一个,然而上锋不留一丝商量余地说,为党国尽忠牺牲也是军人使命的一部分。 “坐标”说,那好,我就破一次例给你讲讲暗杀的渊源和经过。 傅筱庵虽然绝顶聪明,且深谙时局的变化,可他有着商人致命的弱点,就是无上限追求经济利益和政治权力的最大化,甚至不惜站错队。 时任上海总商会会长傅筱庵效忠于北洋军阀,是他第一次站错队。1921年4月,北洋军阀政府海军军费发不出,海军司令蓝建枢与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杜慎臣到傅筱庵家大道苦水,望其处忧国忧军之位,助海军以急需军饷。 傅筱庵冠冕堂皇地说,一则迫于公谊,拯救海军于将溃。二则敦重交情,救二公于垂危,不揣绵力。遂允借银元25万元,算是解了海军之需,其后又多次向北洋军阀提供资金支持,可最终也未能挽救其黯然终结的厄运。 这件事,傅筱庵与国民政府结下宿怨。国民政府后在接到孙传芳指责傅筱庵的罪行控告书后,当即借题发挥,应予对其进行通缉,并没收其财产。 傅筱庵得知后,就秘密向日本大使馆求援,由大使馆派武装卫队护送他上外国轮船,逃往大连。在避居大连时,直接受日本侵略者的保护和豢养,成为著名的亲日派人物。这次他第二次站错了队。 傅筱庵煞费心机,到处结交显贵,酒杯之间,经过不少人替傅筱庵疏通,国民政府后撤销对傅筱庵的通缉令。 上海沦陷,成为孤岛后,政治雄心悖起的傅筱庵以幸出之姿态出任上海市市长,并被汪伪政府招安,他第三次站错了队。 戴笠受国民政府的指令,将其列入上海的头号暗杀对象,也是军统最高层给上海站下达的必须完成的任务。有计划、有预谋的暗杀密集行动随即展开,仅1940年8月就先后4次暗杀,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均告失败。 因打草惊蛇,傅筱庵不断加强防备,军统上海站感感正面暗杀已很难得手,遂决定从内线打开缺口。 朱源是山东人,早年曾在日本人的工厂当过童工,对日本人深痛恶绝。他对傅筱庵的救命之恩原本感恩戴德,走南闯北跟了他几十年。可自从傅筱庵竟当上了汉奸市长,多次并在家里大摆筵度招待日本人,甚至为日本人提供情色服务,这让他心里极其憎恨。 朱源平日最喜欢在饭店酒馆跟人喝酒,酒后经常在朋友面前表达对日本汉奸的种种不满,也因此,他成为军统策反的对象。 为策反朱源,军统人员确实下了血本:由一名军统人员在傅筱庵的住宅附近开了一家小酒馆。一来二去,朱源也成了酒馆的常客,两个人也混得非常熟络,这名军统人员时不时向朱源灌输渗透锄奸思想。待时机成熟,这名军统人员表明身份,并向老朱提出了刺杀傅筱庵的计划。实乃大义之举,并承诺得手后,许以5万元奖赏。 10月12日,朱源刺杀得手后的当晚,军统原本已布置好转移路线,可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从秘密地点出发后不久,就遭到警察局和日本宪兵的联合疯狂追捕,已有两名军统特工殉国,朱源在转移过程中也被打成重伤。虽然已被转移至安全地点,但是性命堪忧。 这次成功的暗杀,包括戴笠在内的军统高层异常兴奋,因为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成功救治、转移朱源,这对以后策反其他人员将具有垂范之重要意义。 故目前,急需做两方面的工作:第一抢救朱源,因子弹打进肠子,非专业医生没法取出;第二尽快将人转移至重庆。由于陆路运输查严密,目前只能设法从水路转移。目前能胜任此项任务的人,惟有旭光一部。 而后“坐标”向旭光传达最新任务,军统上海站经再三斟酌,将旭光一部人马划归杜立调派指挥。由于朱原藏身地为军统高级别联络地点,非万不得已,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以免前功尽弃。他还将联络人杜立及联络暗号告之旭光,并要旭光绝对服从,不得有误,否则军法从事。 旭光说,愿为党国誓死尽忠! 第66章 成为义工 寒江救人 坐标拿出两小瓶山西汾酒,拧开盖子递给旭光一瓶,做为你的上级,任务我已部署完毕,下面与你只论兄弟感情。还记得岳飞的满江红吗? 旭光说,当然记得,作为教官,你每天逼我们背诵一遍,这诗及这诗中情怀早已融进这一腔骨血。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坐标”踌躇满志地说,来,我的好兄弟,我们干!哥哥就在这埋骨坟茔为你壮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旭光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着旭光大义凛然接受任务,坐标感慨万千,想起那句,今宵话尽离别意,不知何日话凯旋?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看着“坐标”欲言又止的样子,旭光知道他在担忧自己的生死,笑着说,你何苦如此悲观,不能说些吉祥的壮行词吧?比如纵马凯旋日,就是再逢时。 “坐标”将瓶中酒一饮而尽,说,就是这个意思。 驶向市中心的路上,旭光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伍局笑的那么开心了,这方晋升确实不可小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圈定朱源的下落,还能有效打乱军统的部署。只要破了这个案子,伍局的位置能不能保住不好预估,至少,方晋升能够如愿升迁了。 尽管有所准备,可是当旭光真的接受任务后,还是让他压力重重,任务真的能如重庆政府所愿,圆满完成吗?难怪“坐标”一副天人永隔的诀别表情,时间太仓促了。 首要解决的,就是该由谁来救治朱源呢?旭光认识几名外科医生。可是这些医生是否可靠,他们是否敢冒巨大的风险救治,实在是无法预料的。另外朱源的藏身地点既然属绝密,那就不能冒哪些一丝一豪的风险,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 思来想去,旭光想到了二哥耀光。尽管并不想让耀光趟这个混水。可眼下,他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选。这样做惟一的弊端就是暴露自己军统的身份。可是事发紧急,眼下他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危险了。 来时原本晴空万里,可此时已变得阴沉沉的,劲吹的狂风让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朦朦之中。可旭光的心情比这天还要沉重。旭光一直在谋划,自己如何向耀光开口,如何说服他在生死攸关时刻助自己一臂之力,而后又能保得他全身而退。 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公然去仁济医院找二哥,恐有不妥,容易引起特务和警察的怀疑,打电话又怕说不清楚。 于是旭光想到了徐寿英,他见过二哥,做说客没有人比他最适合。于是,他直接开车去茶楼找徐寿英。 徐寿英一听旭光让自己去见耀光,立即想起两个月前从zg手中持枪劫持76号二龙的事。问旭光,能换个人吗? 旭光以不容争辩的口气说,非你莫属。你要么去,要么死!任选其一。 徐寿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将一条腿盘上,匪气地说,这是什么级别的重要任务啊,为这么点屁事,就跟我翻脸? 旭光正言厉色道:你这是跟长官说话的态度吗,还懂不懂上下尊卑的规矩。 徐寿英一见旭光罕见的端出官威,知道这事一定事关紧急。他立即站起来,立正,说,定当不辱使命。 旭光放缓语气说,为了让他信任你,可以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记住,务必说服他带上手术器械和药品到达指定地点会面。为确保地点不外汇,旭光将会面的时间地点写在字条上用蜡封住后才交给徐寿英,并说,你现在马上动身。 旭光看了看表,又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去会面地点还早,于是他直接去了码头,他必须先在这里出现,以避人耳目。 正午时分。在码头转了一圈后,他差阿南回警局写一份详细的码头防控报告,明天上午交给他。 将阿南支走后,旭光又换了一身便装,直奔南市会面地点——银盛会所。 银盛会所在上海算得上一处高档社交场所,名流、富豪、包括很多洋人都会在这里娱乐、赌博、或者商业交流,作为军统一处高级联络站点,非到关健的时候是不会启用的,由此可见军统对这起暗杀事件的重视。 此时出现在仁济医院徐寿英柱着拐,看似步履艰难地向外科诊室走去。他心里清楚,旭光找他二哥耀光,说明军统所要保护的人一定受了严重的枪伤。他隐约猜到,受伤的人要么是朱源本人,要么就是保护朱源的某个军统高层。既然有人受了重伤,那么医院不可能不设埋伏的特务,尤其是仁济这样的大医院,更是处在严密的监控之下。 他一瘸一拐地边走边想,兴好右腿有过受伤的经历,装起来还不至露马脚。果然在门诊挂号时,一个特务故意撞了一下他的右腿,徐寿英立即假装疼得嗷嗷叫,骂到,你没长眼睛啊? 那特务横了他一眼,撞你怎么了?老子打死你都活该。 徐寿英立即装出瘪茄子的样子,连连道歉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右腿刚刚让磨压,好象断了,有点急火攻心。您大人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那特务才走了。 走进耀光的诊室后,看见耀光对面还坐着一个女医生。耀光正在低着写着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问,你哪受伤了? 徐寿英哭丧着脸说,腿好象给压断了。 耀光说,你去帘子后面的床上躺下,我这就给你检查一下! 躺在床上的徐寿英见耀光走过来后,用最低音亮:“你弟弟旭光让我来的!他现在不方便找你。” 耀光愣了一下,他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来给自己下套了,还有旭光真遇到难事了?便问,先生,说说怎么受的伤?这话其实一句双关,如果对方是借着旭光来试探自己,他未必答得上来。如果真是旭光派来了,一定会有暗语提醒自己。 第67章 突发高烧 “男友”施治 董老大为难本色不改,用商量的口吻说,贺啊处,渔船能空船出海,可我这是货船,货船出海你得有货。太重的货,船跑不起来,追不上人家。份量轻的货一时又找不到货源。就算有货源出海,一旦交起火来,这一船的货可就废了。这样,行不行,我明天给你准信! 旭光霸道地说,船我是借定了!与不与我合作,关系到你以后还能不能在这码头上混了。你当然可以回去慢慢想! 旭光接着冷笑一声,说,如果刘亮知道你给警察通风报信,我猜,你活不到明天想明白的时候。 董老大无可奈何地自捆一个耳光,说,真是祸从口出,这马屁拍的,搞不好还得搭上我这条老命! 旭光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回头有事找你,少在这儿给我念悼词,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不送! 董老大摇着头走了。 旭光闭起眼睛,他突然觉得很累,他必须强迫自己休息十分钟,过一会儿,该回警察局见见狼狐一样的伍局和方晋升。 短暂的休息过后,旭光将枪收起,而后驾车提前回到警察局。 对伍局而言,现在看到旭光就像见到财神一样。旭光刚刚进屋,伍局就破天荒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还端到旭光的面前。旭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多谢局座。 伍局说,看你气镇神闲的样子,我猜一定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旭光说,局座果然好眼力,后天晚上,刘亮就要带人带货出海了! 万事俱备,就差你这个消息了!伍局显得很兴奋,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旭光,并说,办事的人已经联系妥当,一共三个人。 才三个人,会不会太少了?旭光有点担心这点人手,根本对付不了刘亮手下的一群饿狼。 伍局看出旭光的疑虑,极自信地说,放心吧!这三个人都是我原来的部下,狙击手出身,也算身经百战。错不了,对付刘亮那几个地痞出身的乌合之众,两个就够了,三个富富有余。 这我就没什么顾虑的了。旭光好奇地问,身手这么厉害!你不怕他们得手后,也会黑吃黑,把财物全部卷走? 伍局用鼻子“哼”了一声后说,他们一家老少都由我来照应着,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担心刘亮这个地痞,身家没什么好货。 到底是局座,水就是深!旭光不由赞叹。伍局笑了笑说,这年月交情是一方面,没有好处,没点压力,他就是你亲爹,也不一定能把事给你办成! 旭光对伍局说,在港口,人多眼杂,易生变数,所以不能动手抢货,所以必须选在海上再动手。另外,做掉刘亮等人后,可直接扔到海里喂鱼,也不容易被人发觉。 听着旭光的计划,伍局虽然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可是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旭光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腹黑,心狠手辣的?可老道的他却没将这种情绪彰显在脸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也算死有余辜,你只管放手去做。 看着伍局刚刚停顿地一下,旭光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话不该说,一些决策性的意见应该引导伍局最后定盘,自己依旧只扮成服从者,而不是决策者,自己刚刚欠思虑周全了,这是犯了大忌,而且是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他与伍局之间隔着的那道无形心墙,怕是要越筑越高、越筑越厚了。 旭光望着窗外,假意触景生情地对伍局说,看看这场秋雨,说来就来,变数也一样。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走漏半点风声,可做到谈何容易。那刘亮只因几句逆耳闲话,便活焚了养父母一家五口。你我劫的是他的大部分家当,现在怕已是命悬一线了! 伍局语气平缓,甚至笑容还浮在脸上,可眼神中渗出发现猎物时才有的杀机,记着,你不狠他就狠,他不死就是我们死。至于保密,我这边你放心,那三个人只知道要办杀人截货的差事,至于时间、地点,目标是谁,我没告诉他们。至于那个董老大,你倒是得多留神,别让他坏了一锅好粥。 旭光长出一口气说,我已警告过董老大嘴巴严实点,除非他真的不想活了。 伍局赞许地说,恩威并施,事就得这么办!你办事越来越得力噢! 旭光又想起一件事,跟伍局商量说,对了,这次出海,我想租用董老大的货船。不过,这次他的要价可不低啊! 伍局说,你可答应二成,事成之后就一成。 旭光问,会不会太少了? 伍局冷笑一下,然后慢条司理地说,他还敢嫌少?如果不是看在他帮我运过货,日后兴许还有用得着的份上,做完这单,他还能不能继续喘气都是未知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旭光心想,这伍局,白拣了这么大的便宜还这么腹黑。 这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伍局喊了一声“进”。 旭光看见方晋升依旧穿着多日未换的黑色西装快步走了进来。旭光分辨不出,方晋升是累、是凉,还是急火攻心,总之脸色极为难看,很像一头饥饿许久,急于咬人的困兽。 旭光知趣地对伍局说,你们先聊,那我先出去了。与方晋升擦肩而过时,旭光感觉到方晋升身上的一股阴寒之气。 这次会议按时召开。正如旭光所预料的一样,作为副组长的方晋升提出了相当有份量的抓捕建议。 根据目前的情况,应加派人手对南市区进行监控和搜查力度。尤其饭店、舞厅等大型场所,军统可不是究光蛋,把人藏在这种地方,可谓省心又保险。以前碍于面子、关系、好处,对这种地方的检查大都走过场,其实这些地方最容易藏污纳垢,说不定其中一个就藏着附逆为奸之辈…… 这让旭光感觉到非常不安,银盛会所已在他的枪口之下。换句话说,如果再不能尽快将朱源转移出去,那么暴露的可能将越来越大。 第68章 卧室独处 醋意萌发 伍局对方晋升的提议表示高度赞同,并命令除驻守公路、铁路、航空公司、码头的人马外,其余各部门只留下二到三人继续查找线索外,其余所有人都调往南市区,对所有大型场所进行地毯式搜查,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尤其拥有地下室的场所更需搜查仔细。就算把南市区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那个朱源给找出来…… 为保证抓捕成功,伍局还提议,现在不得不放下对76号的成见,相互配合,否则不好对上交待!” 旭光暗想,伍局也是够拼,如此低姿态求和76号,哪里是为了抓捕,明摆着是为了保住局长之位。 方晋升对各组人员重新进行了整编,分成10个小组,要求两天内查遍南市所有大型场所。 方晋升原本建议,将旭光也调入南市区参与搜捕,但是被伍局以港口需精兵良将镇守予以否决。 会议整整开了2个小时,散会后,旭光感觉自己已经快累散架子。走出警察局大门时,雨已经停了,潮湿的冷风迎面吹来,让他下意识裹紧外套,也让晕沉沉的头脑清醒许多。 此时此刻,他还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知道距警察局东侧700米处有一个公用电话亭,他必须在那里将搜捕的信息传递出去。驾车驶离警察局时,他特意朝办公室大楼望去,整个三楼,只有方晋升办公室的窗口透出刺目的灯光,像是露出雪白牙齿的一张鲸吞大嘴。 到达电话亭后,旭光见四下无人,直接拔通杜立的房间电话。“我是洪飞,明日开始有安防大检查,你赶紧派人把地下室打扫一下。” 电话那端的杜立会意地说,谢谢你的提醒!我马上就派人收拾一下。 杜立也用暗语说,明天一早儿,我派人给你送点老家的土特产,记着5点,到法租界摩尔咖啡厅对面的早餐店去取…… 旭光说,谢谢!然后挂断电话。 回到公寓后,疲惫至极的旭光将自己泡在浴盆里,微闭着眼睛,像睡着了,热气蒸腾间,他仿佛置身在一场隆重的受洗仪式上,正在接受神父的浸礼。 那神父引领他说:他既吸引,我必跟随,欢然答应他的招呼。注定于他,永不别倾。 那神父忽然又变成戴笠的模样,旭光心下一惊,猛然睁开眼睛,他这才看见自己的内心,已成军统的虔诚信徒。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些呢,旭光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以前执行前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 他祝祷午夜的转移能够顺顺当当。他甚至在想,也许方晋升帮了一个大忙,这次地毯式搜捕行动或许会打乱军统的“效忠计划”,“坐标”担心的浴血牺牲或许因此得到逆转,根本不会发生。 带着真丝白围巾的旭光提早到达早餐店,白围巾是接头标记 点的一碗面条,刚上桌,旭光就看见一个身材彪悍、穿着黑色短外套,戴着墨镜的人走向早餐店,手里卷着一本杂志《电影界》,杂志封面是貌如花、命如浮萍的电影明星周旋,这也是接头标记。他在旭光近前停下,打着招呼,兄弟挺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呀?去过宝山吗? 宝山没去过,倒象在八仙桥见过兄长! 暗语对上。对方坐下,也叫了一碗面条! 来人自报家门叫阿水,他告诉了旭光两个坏消息。 上锋认为警察局和76号这么快就锁定南市,想必是军统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但这个人应属外围人员,如果是核心成员,这个联络站怕是早被端掉了。 还有,昨夜原本计划转移朱源,可人还没等抬出地下室,朱源突然发生休克,该是还未度过危险期的原因所致,目前怕是禁不起任何折腾。我来之前,朱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上锋的意思,只能等今天下午暗度陈仓。 刚刚已放出风声,说今日下午要将朱源转移走。此一计,一则要锁定军统内部的这根毒刺;二来也是为真转移制造机会。 上锋命你部,在中山南路附近,假扮朱源转移,务必要将周边的警察和特务吸引走。上锋已采纳你的计划走水路离开上海,可是要等到将人安全转移到下一个联络点再定。现在需要你部做的就是做好部署。记着,下午1点半准时行动。 旭光一愣,时间这么紧!做战计划不是过家家,哪能说打就打。 见面条上来,阿水一边往嘴里送着面条,一边无奈地说,大敌当前,形势所迫。至于怎么布置你定,不用向上请示,标准只有一条,动静要大,火力要猛。 …… 旭光不敢迟疑,面条也没吃完,起身便离开早餐店。 立即开车去茶楼找徐寿英。徐寿英给他打开了房门,一见是旭光这么早登门,他猜想肯定有急活。 旭光见徐寿英走路一瘸一拐的,问,你的右腿怎么了? 被你二哥敲的一下。徐寿英嘟囔了一句,这不是去看病,是找病去了! 他还能动手打人,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旭光笑着问。你没事吧? 没事!你二哥也就是出出气。如果他真下黑手,我现在不得瘫在床上?徐寿英苦笑着回答。 在茶楼的后堂。旭光向徐寿英转述了上锋为转移朱源提出的作战意图。并说,这次行动比较危险,叫大家有点心理准备。多带武器,动静搞大点。不过,一定要想好退路,伤亡一定会有的,但不能过大,我不能让兄弟的血一次全流干,明白吗? 徐寿英点头。 还是,这次是与警察局和76号正面交锋,告诉大家要乔装,尽量不暴露身份。这次行动上锋指示由我亲自带队。 徐寿英担心起来,你带队?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我也正想同方晋升过过招呢?时间是仓促了些,可咱们毕竟是有准备的,所以风险没有想象的大。旭光给徐寿英打气,可其实他心理还是七上八下的。 先想法弄两辆车,车况要好,跑的要快,沿途要布置火力点进行掩护,这样容易脱身;把家底所有的枪支弹药都带上,这一定是场恶仗…… 旭光与徐寿光反复商定详细的行动方案。 第69章 送大礼包 单挑鬼子 看时间已指向7点半,旭光对徐寿英说,我必须走了。再晚了,容易引起怀疑。 旭光直接去了警察局。一到警察局,就感觉气氛不对,门前车辆稀少,尤其是警车,已倾巢而出,办公室大都落锁,只有很少的人在走动。 路过阿南的办公室时,旭光看见阿南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情色杂志,以至他站在门口也未发觉。 旭光只好干咳一声提醒。阿南一惊,立即合上杂志,尴尬地起身走过来说,我没睡好,在提神。 旭光瞪了他一眼,你是看得时间太长,没睡好吧! 阿南不好意思地低头傻笑。 旭光问,警察局的人都哪去了? 阿南立即回答说,除了老弱病残,所有人员都派到南市搜捕了,我来警察局这么长时候,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大的抓捕架式。 旭光说,现在就拿着你的书上码头上看去,如果被伍局看到,挨骂的人是我,赶紧滚! 走到伍局办公室门口时,发现门是虚掩的,他顺着门缝往里瞧了一眼,伍局正站在窗前向外凝望,旭光猜想,他一定在想着如何布一张连苍蝇也飞不出去的天网。旭光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伍局转过身来问,有事吗? 旭光明知故问,我过来是想问问,这警察局怎么像闹鬼了,人和车一下全不见了。 伍局说,都派出去了。日子不好过呀,媒机关、宪兵队、伪政府、76号一天十几遍电话催问抓捕进度,这头都大了。不过抓捕人犯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费力不一定能讨到好。专心办好刘亮的事,这才是正经事。 这么多条疯狗都盯着警察局,旭光认为伍局手上一定有块肥肉。可他的嘴果然严实,这块肥肉到底是什么,连自己都不肯多吐露半字。只是没有想到,打劫刘亮的事竟成了自己最好掩护。 旭光假装漠不关心地说,还是局座知道心疼我。我想顺便请个假,我得去码头布置一下,晚上不一定能赶回来开会。 伍局点头同意,并说,一定要细,不能出纰漏。 到达十六铺码头后,旭光先找正在打电话联系业务的董老大。 一见旭光,他忙着挂断电话,对旭光说,贺处,我是真拿你当自家兄弟。这不,现在又有人要租我的新船,我都给推了,全是为了帮你的忙。我已经托朋友联系了一批轻货,只要货到装船,随时可以出海。我是商人,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那件事,收费三成可是不多啊? 旭光说:这人我出,货我抢,最多给你2成。如果这一船的货物发生意外,我全额赔。你觉得怎么样?记着,人不要太贪嘴,吃太多,胃也疼! 董老大听出旭光这话的份量和画外音,给就不错了,要多了,怕是自己以后也是麻烦不断,至少这一趟还有的赚。于是说,行啊,合作多次了,你贺处向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就当兄弟我深交了一个朋友,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他又提醒旭光,不过,千万记着,上船的兄弟不能太多,生面孔太多容易引起怀疑。 旭光拍了拍董老大的肩膀。你只管装货就行,不用操心别的事情! 出了董老大的办公室,旭光又站在了码头边上,注视了很久。南市区到处都是认识自己军警特务,正为如何乔装犯愁。一个贼头贼脑的乞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乞丐实际上是一个小偷,借向过往行人要饭之机,很快就盗走了过往行人的钱包,而不被发觉。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生成,并开始着手准备。看着镜子里乔装后蓬头垢面的自己,旭光想起第一次见冷凡时,她扮乞丐的邋遢样,自己现在看上去,比她似乎还要惨。 下午1时许,化装成乞丐的旭光出现在大街上中山东路与永安街交汇处,对面就是繁华的南市区。他倚着一棵歪脖树坐下,一副饿的随时会死的样子,屁股下面坐着一个烂包袱,任谁也想不到,半小时前,这还是一个优雅、从容的公子哥。 他眯缝着眼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今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散在他的身上,他想着,这样的天气该去公园,与一个曼妙佳人躺在青翠葱绒的草地上,消磨着意志与时光,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要听着对方的心跳,也是极惬意的。正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约10分钟,当方晋升的车从自己眼前经过时,旭光才从虚幻中清醒。他看到方晋升一张阴沉的脸,嘴角因为紧张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旭光又望向南市区,再过半个小时,那里的叫卖声、唱曲声等将被街头刺耳的枪声和尖叫声所淹没。 敌众我寡,这将是一场无法预料输赢的对决,谁笑到最后,恐怕只有上天知道。 他正想着,看见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殡葬车缓缓地驶来,旭光定睛一看司机是徐寿英。 他站起身来,向殡葬车摇了摇破包袱,用以引起徐寿英的注意。 车停稳,旭光刚一上车,劈头就问,你就不能偷辆吉利点的车吗? 这车可是法国车,宽敞能装东西还结实。老子才不信那个邪呢!徐寿英打趣起旭光,队长,你要是不站起来,我还真认不出你了。 你都看出来了,我还不如不化妆!听得旭光又好气又好笑,都安排好了吗? 徐寿英说,已全部各就各位,你就放心吧! 旭光往车里瞧了瞧,后面放有一口简易的木头棺材,你连棺材都准备好了? 徐寿英正了八经地说,咱们能不能逃出生天,全指望着里面装的那些家伙呢! 后面还坐有两名身乔装成工人的军统特工,正一脸惊奇地听着他俩的对话!旭光想,他们一定在思忖,想不到自己的上司竟然是个乞丐。 旭光笑着对那两名兄弟说,朱元璋也当过乞丐,有机会请你们来丐帮用膳,珍珠翡翠白玉汤管够! 第70章 各抒已见 兄弟争论 徐寿英沿途给他介绍火力点配置情况时,旭光看见几个警察局的熟人,其中一个是后勤处的吴一波。他是个老实人,包括自己和伍局在内,警察局很多人的头发都由他来剪,吴一波是全局惟一一个不怕丢了饭碗的人,他总说不当警察也无所谓,当个剔头匠也不错。 旭光知道,不少人只是被派到街上充数做给日本人看的,没什么战斗力。一想到交火的时候,这些人也极可能被打死打伤,旭光竟不免感慨,都是同胞手足,相煎何太急? 路过东门路的时候,旭光突然看到冷凡和几个同学正在大华电影院门与一个中年男子交谈,其中还有李觉贤。 她跑这来干什么?旭光心里极不痛快,又不免担心起来。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下车劝离她。 徐寿英问旭光,你怎么了,看到谁了? 旭光想到“坐标”对自己的警告,于是什么也没说。他算计着这里与桑园路枪战发生地还有几里地,枪战应该不会波及到她,这才感觉心稍安了些。 徐寿英将旭光送到盐码头街,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可疑人员后,手指江边对旭光说,那边有辆黑色雪佛兰轿车,车牌尾号36,现在有兄弟在那守着,你要的东西都在后备箱里。 旭光下车后,又转身叮嘱徐寿英等人,子弹不长眼,一定小心点,都要活着回来! 旭光顺利地找到黑色雪佛兰轿车。他敲了敲车窗,对里面的特工说,我是零号,马上下车,准备战斗。 那名自称小飞的特工立即下车,并打开了车后备箱,里面有冲锋枪、手榴弹、烈性炸药等。 旭光命令小飞,去江边再拣些鹅卵石,急用。 旭光打开破包袱里,取出一个要饭罐。而后,又将备好的烈性炸药小心奕奕地放入罐中…… 全神贯注的旭光,没注意到一名便衣特务已悄然站在他的身后,并用枪抵住了他的头,别动,动一动,我一枪打死你! 旭光慢慢举起了手,这名特务伸手想下了旭光别在后腰的枪, 旭光突然后踢一脚,正中他的命根处,他疼得下意识捂住下体。旭光回过身,又飞起一脚,将对方踢倒在地,而后骑在他的身上。可那特务依然紧握着手枪,刚一瞄准旭光,没等击发,就被旭光用双手抓住手腕,一点点按向他的头顶上方,见这名特工想要大声疾呼,旭光突然从左袖口中抽出一把尖刀,抹向他的脖子,血立即喷溅到旭光的脸上。 旭光从偷袭者手臂上的纹身判断,应该是76号的人。这时拣鹅卵石的小飞正好赶了过来,他对旭光竖起大拇指,干的漂亮! 两个人合力将尸体拽进江边的草丛里。 旭光将鹅卵石放进要饭罐子里,又接上引线,用胶布缠紧绑牢后,将自制的土炸弹重新用破包袱包好。 方晋升确实一大早儿就收到了由他策反的军统线人的情报,说下午2点,军统将把朱源转移出去,位置就在东门路附近一带,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下令对道路进行戒严,只是布下人马,对所有可疑车辆进行盘查,他甚至下令,就算是拉大粪的车,只要可疑绝不放过。 为引起特务的注意,徐寿英驾驶着殡葬车故意在桑园路附近转了一圈,果然有一辆黑色轿车悄悄地跟在后边。透过后视镜,徐寿英判断这该是一辆76号的用车,他对车里的两个手下说,鱼咬钩了! 徐寿英将车停在桑园路的弄堂里口,两名军统特工下车,抬着一付担架朝弄堂里面走去。 徐寿英则坐在驾驶室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他看到,那辆跟踪的黑色轿车停在约四十米远的地方。 很快,两名军统特工就抬着一个用白布蒙着的人走出弄堂,装进车里。 这时,徐寿英看见从黑色轿车钻出两个人,手举着枪,走了过来,车里装的什么人? 徐寿英满不在乎地说,还能装什么人,死人! 其中一名特务命令说,全部下车,接受检查! 你们不怕忌气,就上来查吧! 徐寿英又对车里的两名特工说,听好了,咱们得好好配合一下! 两名特务绕到车后部时,后车门猛然打开,他们没等看清里面的状况,子弹便已穿胸而过。 兄弟们坐好了!徐寿英猛踩油门冲了出去。 见殡葬车夺路而逃,黑色轿车立即追了上去,并朝殡葬车疯狂射击。 刚刚躺在担架上的“死人”一轱辘起身。三人全力将车上的木头棺材横在后车门做掩体,并从棺材里拿出冲锋枪进行还击。见后档风玻璃被打碎,一名军统特工干脆操起一棵手榴弹朝后面的车辆扔了过去。 那辆黑色轿车竟然绕了过去,手榴弹在不远处炸响,气的徐寿英骂了一句,还敢跟你大爷飙车,去死吧! 徐寿英左右摇摆着着疾速向前开去,他大声命令,集中火力,干掉司机。 三名特工齐齐地将枪口瞄准司机狂扫,那司机的头部、胸部几乎同时中弹,而后轿车翻滚到路边,并爆炸起火。 此时街头已是枪声大作,极为混乱,行人全吓傻了,哭声、惨叫声一片。正在附近巡查的方晋升、76号特务等听到枪声和爆炸声后,从四面八方集结过来。埋伏在沿途火力点的军统人员火力全开,对追捕车辆和军警进行阻截,掩护殡葬车撤离,又有两辆车被打中轮胎趴窝。 然而依旧有三辆车死死咬着殡葬车不放。 听到远处传来枪声后,坐在后排座的旭光让小飞,慢慢开,随时准备加速。 双方交火的声音越来越刺耳。而后,旭光看到徐寿英驾驶着殡葬车呼啸驶来,车身已被打成了筛子。他的身后跟有三辆抓捕车。 旭光猜测,此时此刻的徐寿英应该已经弹药不足。于是他下令,跟在殡葬车后。 为掩护徐寿英安全撤离,旭光还命令,放慢车速。当他看到第一辆追捕车,距离自己仅有十几米远时,旭光拉开引线后将包着炸弹的破包袱从车窗向后投掷出去。 第71章 祸从口出 路拾伤童 对方还没搞清这是何物,就已经被爆飞,四下飞溅的鹅卵石砸中第二辆车,那司机下意识一躲,方向盘失控,撞到第一辆车的残骸上。 亲自驾驶纳许轿车的方晋升一见前面两车相撞起火,他反应非常迅速,向左猛打方向盘,虽然没有追尾,可躲闪时也险些撞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他定了定神,将车倒回马路中间,继续追击。 旭光和徐寿英驾车拐进东门路前,已将方晋升的车甩出几百米远,原以为能顺利撤退。没想到,刚拐入东门路,日本宪兵队的一辆卡车便迎面开来,卡车上站着七八名荷枪持弹的鬼子,而且前面有一个妇女正抱着孩子要过马路,徐寿英驾驶着殡葬车躲闪不及,与卡车发生侧面刮蹭,车身也瞬间打横。而卡车上的鬼子也是东倒西歪的。 小飞见状,不得不向右打方向盘避免追尾,旭光眼瞅着车头右侧撞毁了路边一个梯子,而梯子上站的人正是悬挂电影海报的李觉贤,而梯子旁边站着的人是冷凡。 车子急速驶过后,旭光忍不住回头向后看,吓了一跳,李觉贤摔倒在马路中间,似乎无法动弹,而冷凡则跑过去拖拽李觉贤,方晋升的车正朝着他们急速驶去。 由于街面上已乱成一团,旭光看不到后面情况,只听碰撞的声响,而后又听到爆炸的巨大声响。 他的心突然沉到谷底,大脑一片空白,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冷凡没了。那个会撒娇、很霸道、阳光又率真的冷凡没了,这个世界上惟一让她动心,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喜欢的女孩没了。 徐寿英控制住漂移的殡葬车,快速向右打方向盘,而后沿东门路向前飞驰。 日本宪兵队的卡车倒车准备挑头时,又遭方晋升的纳许轿车侧面撞击,虽然卡车身没有大碍,可撞击中,几个爬起来重新瞄准徐寿英的鬼子,又被闪倒,子弹也打歪了。两个鬼子气急败坏的用日语大骂方晋长,虽然方晋升没听懂,但是猜想,那叫骂该是极不入耳的。 日本宪兵队的车重新发动车辆,继续追捕殡葬车。卡车上的鬼子,甚至操起重机枪对其进行狂扫乱射。 方晋想重新发动车辆时,发现点火失灵,当他和两名手下下车查看时,发现油箱已被撞裂,汽油正一滴滴向外流淌。望着逃远的车辆,他恨恨地骂了一,我要掘出我这祖坟。 他带着两名手下走出十几米远,突然在背后传来的爆炸声中,被巨大的气浪冲倒。当他定了定神,爬起来向后望去时,其中一个手下已被炸晕。他猜想一定有人故意引燃车辆,他警觉地向四周扫视,却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徐寿英顺着倒车镜看了眼,宪兵队的车就在身后约六七十米远,他仍感觉到子弹在耳边乱飞。 他回头一看,车里的三个兄弟已全部中弹倒在车箱里,徐寿英杀红了眼。看着旭光乘坐的雪佛兰轿车驶出东门路左转进入中山东路后,为了保护旭光,他选择了相反的方向,直奔大达码头,眼看着就到黄浦江江边时,他突然打开车门,全速冲向黄浦江江心处。车飞了出去,并在江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水花,而后车子慢慢沉入江中。 日本宪兵队的车赶到后,冲着江面一阵猛烈扫射。 雪佛兰开出很远后,见后面没有追捕车辆,小飞将车子停在路边,冲旭光喊了一声,我们赶紧走吧! 这时,旭光这才如梦方醒。 两个人从后备箱拿出衣服后,旭光对那名特工说,先把车推江里,我们再分开走。 在岸边的草丛中,旭光脱下乞丐服,又用江水把脸、脖子、手上的灰和血迹擦干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快步朝闹市方向走去。 旭光坐上一辆黄包车后,直奔十六铺码头。他强迫自己必须冷静,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冷凡,还有情同手足的兄弟,徐寿英等兄弟是否平安脱险?还有手下那些连面都没见过的兄弟,他们的伤亡情况等等。他急需答案的事情还有很多。 刚到十六铺码头,阿南正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你怎么才回来,我们赶紧去大达码头! 旭光疑惑不解问,那里怎么了? 阿南难以置信地问,下午南市区搞出那么大动静,你一点不知道吗? 旭光假装惊诧地说,我去办了点私事,才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阿南说,听说军统在南市运走了朱源。刚刚有一辆殡葬车开进黄浦江,现在正在打捞呢?我们赶紧去吧?一听说殡葬车开进了黄浦江,旭光立即想到了徐寿英。难道,这个合作多年的好兄弟就这样死了!一天之内,失去两个重要的人? 旭光恨不得飞到大达码头。到达码头后,旭光看到这里已被层层戒严,十几个船工正在组织打捞,满脸黑灰、一身焦糊味道的方晋升垂头丧气地站在岸边。 一想到方晋升极有可能驾车撞死冷凡,旭光恨不得立即杀了他。 可是他必须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他问方晋升,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这车里都是什么人啊? 几个军统特务而已!方晋升看上去好象窝了一肚子的火,不想多说一句。 方副组长,这码头现在暂时由我守着,你好歹也得跟我有个交待吧!旭光想从方晋升嘴里撬出一些情况。 贺处长,不是不想告诉你,是局里有规定不能讲!方晋升搬出伍局来当挡箭牌。 这时跑过来一个警察说,方处长,车里只有三个人,未发现姓朱源。司机不在车里! 方晋升回了句,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打捞,有情况及时汇报! 然后,他对旭光说,我还有要事,要先走了! 旭光说,既然方副组长不想让我知道,那该我先走,局里的规定我是知道的,不该打听的我也不想知道。 然后叫上阿南离开大达码头。 第72章 照片惹祸 风波再起 第八十三章死时逃生还卿佳人 没有发现徐寿英的尸体,旭光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在车里,就说明徐寿英至少有一半的希望从水路逃走了。他了解徐寿英的水性,横渡黄浦江一个来回那都不是事儿。 徐寿英有生还希望,那么冷凡呢?是不是也有生还的机会?方晋升认得冷凡,如果冷凡被撞死,就算不说,他至少该有一点点歉意挂在脸上,可是他的脸上只有失望,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他没有撞到冷凡,冷凡根本没死! 开车的阿南看着心事重重的旭光问,你不会在生方处长的气吧?不让咱们插手还不好!你不是总说,生存之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旭光没回答,却问阿南,最近方晋升很是得意啊! 阿南说,我昨天在局里听别人说,方处长这次抓捕那是志在必得,局座连庆功酒都已经备下了。 这让旭光感到非常意外和吃惊,他怎么这么有把握? 阿南神秘地说,有小道消息说,他刚刚在军统内部发展了一个线人,那线人急着用钱,才给他提供了情报。 旭光认为这条小道消息极为靠谱,这与军统内部怀疑有人泄密不谋而合。旭光恨恨地说,看来,我这个情报处处长该让给他当了! 阿南不以为然地说,情报处处长,怕是不放在他眼里。这方处长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连他的手下都说,他心机很深,谁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旭光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如果有人问起我下午去哪儿了,你怎么回答? 阿南想也没想,不知道啊! 再好好想想!旭光心想,这阿南头脑实在太简单,真不是干警察的料。不过,自己身边还真需要这样的人。 阿南一拍脑袋,在码头,处长一直在码头! 旭光说,你还有点救。我晚上有事,已经跟局座请过假。你回局里,替我盯着局里的事,有什么事别忘了通知我! 我知道了。阿南突然问了一句,处长,你最近怎么神神秘秘的? 旭光反问,你是局座派来监视我的吗? 那当然不是。我就是怕处长你出事,真没别的。现在哪都不太平。 跟我越混越糊涂,规矩都不懂了?再教你一遍,上司的事不打听,不汇报。你到地方了,该下车了!旭光再次叮嘱阿南,回到局里后,少说多听。 旭光现在最渴望知道的就是冷凡的生或死。 他就近先去了贺府。大门也没进,旭光直接问门房是否见过冷凡回来? 门房很肯定的说,冷小姐这两天都没回来过。 旭光又开车去了美专。画室、宿舍他全找遍了,也没看到冷凡。 冷凡的宿友艳艳告诉旭光,今天下午,冷凡、林绍溪、李觉贤等几个同学去了大华电影院画海报,到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她也觉得很奇怪。 刚刚升腾起的希望再次破灭,旭光感到彻底的绝望。 他很想去东门路看看,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去,去了等于自我暴露。 走到美专校门外后,旭光瘫坐在车里,脑袋里一片空白。 远处飘来一首悲悲切切的小调,一字一句极为真切:日暮思慕,慕伊一抿回眸,夜帘垂恋,恋伊翩若惊鸿。镜中人,如水中明月,求之不得,残花摇曳。人生如戏,如舞榭歌台,不及伊一颦一笑。怎奈何潇潇别离?剑虽锋利,到头来斩不断戏言。是与非,谁来断绝一缕残念?碧树斜阳独揽叹息,潇潇,凄凄,凉凉,花神泪,绝已思别! 当他看到阿南遗忘在副驾驶上的一瓶酒时,他拧开就喝,都说酒解千愁,他现在极度渴望一醉方休。情果然似剑伤人无痕,可心却分明已是千疮百孔。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仿佛看见一身是血的冷凡在远处冲他招手,好象还喊着什么,可是他听不清楚,想跑过去,却迈不动步,想喊等等我,却发不出声。冷凡像被什么牵引着,离他越来越远…… 旭光被一阵急促的敲玻璃声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晚,更不知何时,天空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他似乎听到冷凡的声音。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自已出现了视听幻觉。醉眼朦胧的他朝车窗外望去。酒立即醒了大半,他有些不敢相信,闭上眼睛又睁开,证明自己不是在作梦。 他看见冷凡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站在车下,正焦急边拍着窗玻璃边喊,三哥,你怎么了? 他打开车门,跳下车,可腿却是软软的,落地瞬间险些摔倒在地,被冷凡一把扶住,那油纸伞却从冷凡手中滑出跌落在地上,他顺势抓住冷凡的手,那双手是温温有热度的,她是冷凡,是活着的冷凡。旭光一把将冷凡揽入怀中,搂的紧紧的,像是撒了手就会不见了似的。 冷凡却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坏了,极力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三哥,你是不是疯了!你快把我勒死了! 听着冷凡的挣扎叫喊,旭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放开冷凡,看着冷凡说,我来找你,可你没在学校,我以为你出事了。 冷凡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说,可是看你刚才的神态,好象以为我死了一样! 旭光打断他的话,不许说死字,你下午去哪里了? 我、师兄还有几个同学去给电影公司画海报,谁知道突然冲过来一辆轿车,把梯子撞散了架,学长摔到路中间,我看到后面又来了一辆轿车,怕压到我师兄,就跑到马路中间去拉他,结果后面那车一躲,撞到一辆装着日本宪兵的车,我好不容易才把师兄拉到人行道上,那辆轿车就爆炸起火了。真是吓死我了。对了,那辆轿车应该是方晋升的。他还问过我,怎么在这?我说我们在画海报呀!他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旭光又问,那你怎么才回来? 冷凡解释说,我师兄摔伤了,我们几个把他送医院去了! 旭光现在明白了,自己能脱险,还多亏了冷凡。她何止救了李觉贤一命,居然在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算是因祸得福。 第73章 军统杰作 手刃市长 一想到李觉贤是因自己而受伤,旭光过意不去地问,你师兄怎么样了? 冷凡说,轻微骨裂,还有韧带拉伤、医生说休养几日就应该没事了。 旭光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后,冷凡假意埋怨旭光说,被你害惨,我们两个都淋成落汤鸡了。 旭光说:值了! 冷凡不解的望着他,什么意思啊?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喝了这么多酒,连站都站不稳,说话也惦三倒四的? 旭光弯腰拣起油纸伞,笑着说,我没事,现在真没事了! 冷凡还是觉得旭光怪怪地,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你送我回家?旭光没明白冷凡的意思。 冷凡用手指点着旭光的额头说,你醉成这样,怎么开车?还是我来开吧! 你会开车? 冷凡颇为得意地说,我逼着大哥冷然教的,两年驾龄,不过我爹并不知道! 旭光有点不敢相信。 冷凡扶着旭光坐上后排座,而她则坐上主驾位置。送你回府上吧! 不,回公寓!旭光脱口而出。 车子发动后,见冷凡平稳将车开出。旭光问,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开枪啊! 旭光全当没听到。 一路上,旭光不停地打着喷嚏。 回到公寓,冷凡非让旭光先洗澡。 旭光从浴室出来后,发现卧室、客厅、书房、厨房都没有冷凡的影子。精神紧张的旭光掐了掐自己的脸,是疼的,难道刚才一切都只是梦境。冷凡!冷凡!你在哪儿?他发狂似的继续寻找,衣柜内,窗帘后、床底下…… 当他听到大门有响动,抬眼望过去,他看见冷凡推门进来了,衣服半湿。旭光向冷凡咆啸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你干嘛么凶?我想给你煮姜茶驱寒气,可是你这房里连根葱都没有。我这不是给你买姜去了吗?跑了好几条街,你居然还不领情?冷凡怒气冲冲地从他面前走过,噘着嘴,很委曲的样子。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让旭光产生一种透支感,看着冷凡娇慎的生气模样,他十分心疼,如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跟在冷凡身后小声道歉,我刚才不该发脾气,我今天真好象不太正常。你当我是病人吧。对了,你还是赶紧洗洗澡,别着凉! 你居然还有给我道歉的时候,真是很难得啊!冷凡斜眼看着他,算了,官还不踩病人呢!这次原谅你了,不过,没有下一次啊! 旭光进卧室翻出自己的一件白色睡袍递给冷凡说,穿这件! 冷凡洗澡前,对旭光说,你今天的脸色好差,先休息一下吧! 冷凡走进浴室后,旭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觉得这房子有冷凡像家,没冷凡像冢。 浴室的水流声,现在旭光听来,更像是山涧流淌的溪水一样悦耳,这间公寓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温暖。白日的枪林弹雨和血肉横飞,此时,被他全部关入不想被唤起的的潜意识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开始厌倦刀光剑影的日子。 恍惚中,旭光被冷凡推醒。他看见那睡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很大很长,冷凡甚至不得不将腰带匝得紧紧的,以免走光,不更至于走着走着,那睡衣就脱落。 见他醒了,冷凡将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递到他面前,刚给你煮好的! 你还会煮姜汤吗?旭光从来没想过,冷凡还能进厨房。今天的冷凡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和惊喜。 小瞧我,夏令营、冬令营,我参加过好多次,点火烧水可是难不倒我。冷凡一脸的得意和自信。我哪有你想的那样娇生贯养。 我以前有一个老师叫彼得,我受他影响特别大。上初一那年,我第一次参加夏季训练营,是父母大人拎着大包送我去了,彼得一见说,如果你自己不能拎包,就不配参加。在训练营里,我嘲笑一个学生穿着破口的旧鞋,彼得老师说,你现在的富足是继承下来的,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他的那双鞋是自己挣钱买来的,所以你不配嘲笑他;夏令营还有生存过关环节,分队编组的时候,没人愿意要我,因为会成为别人的累赘。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只有自己变得自立、懂得尊重他人,才能真正被人看得起。 在选择是学舞蹈还是绘画时?我跑去问彼得老,他说,如果你手指头短,就不要练习钢琴,何不尝试别的,做你喜欢的,更做你擅长的。 旭光看着冷凡,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冷凡这样吸引自己了,绝不仅因为漂亮,她的身上散发出不同寻常的阳光味道。 旭光接过碗,看了看,哭笑不得,里面有差不多半碗姜片,你放了多少姜啊? 放了一半,有多半斤吧,锅里还有姜片呢!冷凡以为旭光嫌放的少。 多半斤,全喝了,不得流一斤鼻血呀!这也是那个彼得老师教你的? 冷凡扮了一个鬼脸,吐了一下舌头说,跟林绍溪学的,大不了,明早少放些! 旭光试着喝了一小口,觉得很辣,可因为是冷凡煮的,他还是强忍着喝了几大口。 冷凡一脸期待地问,好喝吗? 旭光递给冷凡,你也喝几口去去寒气。 冷口尝了一口,吐着舌头:怎么这么辣! 旭光笑得合不扰嘴。 三哥,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啊!我给按按头吧。 不用了吧!我怕你手艺太差,搞不好,再搓瞎我的眼!旭光感觉很奇怪,这冷凡怎么像换了一个人,贤惠得如家主婆一样。 我哪有那样笨!不是今天看你好像受了刺激,给钱都不给你按!见旭光不领情,冷凡有点失望。 行!行!按吧,我这项上人头交给你了! 这里不方便按摩,还是去卧室吧! 旭光说,好! 当冷凡轻柔的指间滑过额头、眼周、太阳穴……旭光觉得那种感受妙不可言。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坠入爱河,而且爱的如此彻底,如此义无返顾。那感觉如坠云里、雾里,手指还激发体内的一股温热,渐渐漫过全身,他竟在幻境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74章 阴云密布 驻防港口 第八十九章单边情定死棋复活 其实冷凡是想借机让旭光教自己开枪的,路上提过一次,见旭光假装没听到,她觉得这事靠撒娇、耍赖指定行不通。原打算借姜汤、按摩,攻破旭光的心理防线。可没想到,按着按着他竟沉沉地睡了。 冷凡躺在沙发上,决定还得再想办法。白天街头枪战的画面在她眼前一帧帧闪动,她越来越觉得,学开枪很有必要。 第二天,旭光醒来时,看见冷凡缩在沙发上,睡的很沉,身上盖着一条红色的毯子,这是旭光第一次认真端祥这只变得如此安静的小野猫,一个出类拔萃的睡美人,两条又长又直又白的双腿大半露在外面,更添性感诱惑。 她旭光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他悄悄走出门买早点。走出没几步,他觉得后面有人跟踪,于是故意拐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并迅速躲在一堵墙的后面,摒住呼吸,而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看见投射地面上的一个人影后,旭光主动出击,一个擒拿手卡住来者的脖子。 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是徐寿英。 旭光立即松开手,兴奋地说,昨天下午在大达码头,发现沉江的殡葬车里没有人,我就猜你可能逃生了。 然后又上下打亮着徐寿英,问,没挂彩吧? 双眼布满血丝的徐寿英说,我没事,被子弹划了两道口子。可我那几个兄弟……他眼眶发热,竟语噎着说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的旭光,特别能理解和体会徐寿英的心情,安慰他说,不会让兄弟们白死的!对了,你暂时不能回茶楼了!” 茶楼你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了,我要出趟远门。徐寿英低声说,我昨天逃出来后,哪都没敢去!昨晚半夜我来找你,看见你和一位小姐在一起,所以没好意思叫你。你和那位小姐—— 旭光打断他的话,你今天上午想法摸一摸底,看看除了车上的三个兄弟,其余兄弟的伤亡情况,关健是有没有人被抓?通知没事的兄弟全部转移。摸排完,你找个地方藏起来,下午4点,你找董老大,正好晚上有船,你也得出去避避风头。 徐寿英说,行,我听你的! 旭光叮嘱说,摸排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人发现!等风声过去了,我一定请你喝酒。 徐寿英说,这酒我等着,咱们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 好的!旭光与徐寿英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望着徐寿英离开的背景,旭光百感交集,兄弟在,可以叱咤风云的江湖就在。 买完早点后,旭光急着送回家里。进屋时,发现冷凡已经醒了。 冷凡依旧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今天是礼拜日,你不休息吗? 旭光将早点放到餐桌上,有公干,你今天哪都别去!晚上,我还指着你给我煮姜汤呢! 昨天免费,今天可是有偿的!冷凡伸手要钱。 旭光走到冷凡面前,刚掏出一把钱,就被冷凡尽数抢走。1块,6块,7块……一共41块5毛。我上午得去医院看看李觉贤!再给他买点慰问品。 旭光觉得李觉贤受伤,与自己有关系。说,行,记着早点回来就行。一起吃个早餐吧,小野猫! 瞄!冷凡学了一声猫叫后,撒娇说,拉喵喵起床!然后将左手伸向旭光。 旭光将懒洋洋的冷凡拉起来说,你又懒又馋,嘴巴又锋利,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管你! 你不是我的天敌吗!怎么说的像护花使者似的? …… 旭光快步走出公寓,都说大灾大难过后必有大福,他希望这福是能与冷凡牵手。必须尽快完成任务,然后带冷凡继续吃遍上海。 路上,旭光迅速对昨天发生的一切进行快速回放。 他越想越觉得肝火旺盛,自己现在即不知道朱源藏在哪里,杜立也没说如何再联系自己,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杜立根本没指望自己能活下来。 自己的人马被利用掩护朱源无可厚非,可杜立的手段实在太过阴险。 医治朱源,杜立有着比自己更好的人脉资源,可他非通过“坐标”命自己找医生,为的就是一旦出现问题,他可将责任推卸出去。 而后,又将自己的20多号人马送到敌方的枪口之下,无一兵一卒增援,连作战计划都懒得斟酌。 让自己亲自带队,目的就是想借别人的刀灭了自己这个活口,一点线索不留给敌手不说,也省得自己日后找他本人找麻烦。 只是杜立没想到,自己作为他布局下的一枚死棋,居然能凭借侥幸运气和战术活下来,而非全军覆没。 或许杜立现在就躲藏在哪个奢华的大房间,穿着睡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神态自若地写着战报,至于牺牲的将士,只需添加几个人数,说是为国捐躯就万事大吉了,没有一分的愧疚。 为了一个厨子,牺牲这么多党国精英,旭光心有不甘。 到达警察局后,旭光注意到,警察局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平时大家打照面都是有说有笑的,可今天只是互相点点头,说话尽量压低声音。 可二楼却传来几个女人恸天的哭叫声。这让旭光感到更加压抑,他猜想那些一定是被打死兄弟的妻子或母亲。 走进办公室后,他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发起呆。 阿南连叫他三遍,他都没听到。阿南只好用手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处长,你在想什么? 旭光这才醒过神,我在想伍局交办的一件差事。昨天晚上局里有什么情况?” 我正想跟你汇报这事呢!阿南凑近旭光说,听说昨天夜里,局座在会上把方处长一顿臭骂!说单是警察局就死了7个兄弟。现在整个上海都传开了,光天化日当街火拼,军统特务逃之夭夭!方晋升的脸可是丢大了! 旭光极力克制内心的焦急忐忑,问,对方死了多少,抓到活口了吗? 阿南说,这个可没听说! 旭光有些失望地说,我知道了! 昨夜对所有章节进行了调整,对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更三章。 第75章 心碎情伤 码头动员 他提醒自己说,必须打起精神,不能再魂不守舍,让人看出异常,然后起身去了局长办公室。 敲门进入后,旭光看到伍局正愁眉苦脸地盯着办公桌上的一沓纸,他猜测伍局正为如何写报告犯愁。旭光低声询问,局座!刘亮那件事你看—— 伍局显得无精打彩,直接说吧! 我想中午的时候,先把武器、弹药运到货船上。还有,你找来的三名狙击手,可以让他们在大达码头坐渔船先出海,中途再上货船,这样不容易引起怀疑? 伍局强打精神说,这件事,我权全交给你了。我现在也没空管这件事,所以你得多费点心,把事办的漂亮些,千万别再让我失望! 属下一定尽力!旭光注意到伍局用了一个再字。那么之前令他深感失望的该不会是指方晋升吧! 旭光试探着问伍局,我刚才听到二楼有哭声,是不是有同事牺牲? 伍局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警察局死了七个,76号死了9个。对上对下都不好交待呀!这日本人真不是东西,一分钱抚恤金也不想掏啊,卖命都一文不值! 旭光安慰他说,等这件事办完了,找几个冤大头放放血,抚恤金的事也就搞定了。 伍局说,不这么办,行吗?难道从自己腰包里掏!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旭光带着阿南直赴十六铺码头。 在码头,他找到正忙着指挥装船的董老大。 走上船,旭光边查看货物边问,这都是什么货? 董老大想了想说,好几家货主凑上来的,有棉花、布匹,还有中草药什么的! 旭光感觉这货很不对劲,询问这货是运到哪里的? 董老大说,都是南下到南京、杭州的! 旭光盯着董老大,直奔要害处。我怎么感觉你这货是发往延安的呢!眼看着就要入冬,这可都是那边急需的紧俏货呀! 董老大紧张地说,贺处啊,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是不敢戴呀!这货分量都轻,我可是为你着想啊! 旭光哼了一声,继续盯着他,解释就是掩饰! 董老大说,你别老这样盯着我看?动起手来,这货还能档掩体,损失也不会太大,两全其美! 旭光这才将目光转向别处,行!这次当我眼瞎,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前提是你得把我的事办利索了! 董老大这才放下心,你只管吩咐! 旭光将董老大拉倒一边,中午枪支武器弹药会运到,你想办法藏到船上。下午还有一个姓徐的人找你,需要跟船走。对旁人就说是新雇的伙计。出海后,另有渔船跟你会合。 行!行!董老大满口答应了。 中午时分,一名男子找到董老大说,有人让我送货过来。 董老大亲自用手推车将两个沉甸甸的箱子搬到船上。打开后,看到里面有手枪、狙击步枪、子弹、炸药等。董老大说,这些东西不能直接放在船上危险。特务、警察时不时会上船搜查。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油毡纸一件件包起来,说,得先沉到水下,起船时再捞上来…… 办完后,董老大找到旭光说,现在就差人上船了。 旭光点头。 下午2时许,旭光看到,往来的人流中,有一个人正看着自己,此人正是在早餐点上,跟他一起吃过面条的阿水。 旭光猜,阿水此来一定有重要的事。自己也正想问个明白呢!于是让阿南先回办公室,自己要会一个老朋友。 阿水确定旭光发现自己后,扭头钻进停在马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旭光不紧不慢跟过去后,见附近没有什么可疑人员,也钻进车里。车里坐的人正是如他猜测的杜立。 旭光立即变得怒不可遏,开口就问,你还好意思来找我,我在你眼里,不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杜立没有否认,他只面色庄重地回答说,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很多,任务完成的也很出色。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也当过炮灰,我也死里逃生过。就算现在沦到要我当炮灰,我也甘愿赴死!你难道忘了自己发过的、誓以至诚参加团体,服从命令的愿吗! 此话一出,竟噎得旭光无话可说。 杜立告诉旭光,种种迹象表明,军统内部确实早出了叛徒。此人不除,军统一整条线就有危险,这也是为什么救治朱源,要找你的原因。 牺牲那么多特工鲜活的生命,你真以为只为救一个朱源?这牵扯到更多军统特工的性命、更关乎保全军统在上海的作战实力。如果你是指挥官,必要时,也不得不做出弃卒保车的决定。 杜立还告诉旭光,经过排查,目前已锁定内鬼,只是现在这个人还有利用价值,只等进一步确认后,再由锄奸队执行“家法”,算是给死难的兄弟一个交待。有些牺牲是不得已,但是值得。 尽管旭光无法判定杜立的说法是真是假,可内心深处,却希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至少兄弟的死还算有价值。你来,不是为了向我解释问题的吧! 杜立说,当然不是。 旭光依旧余怒未消,这次又准备给我下什么套? 杜立厉声道,你既然是军统精英,就应该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旭光说,是。 见旭光不再置气,杜立这才说,朱源已脱离危险!需要马上离开上海! 其实,旭光原本就是想借董老大的船将朱源运离上海的,于是对杜立说,今天晚上7点就有船出海,来得及吗? 杜立询问,有十分的把握吗? 旭光如实相告,只有五分。 杜立皱了皱眉,想了一想说,现在看起来,也只能一试了!快开船前,人才能送上船。另外,我想我多派几个人上船保护! 除了朱源,只能再多一个人上船。否则很容易暴露目标,导致全盘计划失败! 旭光将自己计划向杜立进行了汇报…… 杜立认为这个办法虽然风险很大,但还是有胜算在握的。旭光保留一项内容没说,那就是他怀疑船上的货物是供给延安的。 第76章 码头阴云 意外发现 下车前,旭光向杜立请求,由自己亲自执行“家法”。他必须给死难兄弟一个交待,否则没脸再见弟兄了,更没脸去给他们扫墓。 杜立石板一样的脸终于有所松动,他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不过,他说,要等朱源成功转移出上海。 旭光这才向杜立提议,目前,码头已经成为重点监控区域,因为手下的兄弟一时半会儿联络不到,需要其它行动组的全力配合。 杜立说,这你放心!已经部署下去了。只是出于保密,我不能向你透露任何细节。 杜立交待旭光说,现在的局势瞬息万变,你要做好灵活机动的准备。 旭光下车后,看着杜立的座驾迅速消失在人海中。他不知道杜立的话有几分真假,这个幽灵一样的人,对他而言,更像死神一样猝不及防。 临战的紧张感如同盔甲一样重新披挂在旭光身上,这车水马龙的繁华港口就是下一个战场。 此时的方晋升比任何人都窝火。市长傅筱庵遭遇暗杀前昔,他策反了一名军统特工,并为其取代号——黄雀。 还以一根小黄鱼的价格从“黄雀”处买到朱源最初的藏身地点的情报。 只可惜等他带人前去抓捕时,却遭到军统地拼死抵抗。相比军统凶猛的火力和战斗力,警察局这帮人如同酒囊饭袋。 他恨自己立功心切,如果提早联合日本宪兵队,朱源根本无路可逃。 不过这次抓捕还是有些功绩的,至少打死两名军统特工、重伤朱源。 方晋升原以为只要看住医院以及主要交通要塞,就算抓不住朱源,也能困住他,让他病发而死,没想到在军统的有效干预下,频频出现意外。 方晋升后又以高价从“黄雀”处得知,朱源被军统藏身在南市区。 故尔布置搜索任务时,他特意圈了这个地方搜查,没有根系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总算快到熬出头了。 这一次,他吸取失利的经验,力劝伍局与76号和日本宪兵队联合行动。 这名“黄雀”虽然不是军统高层人物,可消息还算准确,随后他建议方晋升搜查大型场所,以及人员转移大致位置及时间。 与军统当街发生激烈交火后,当确认殡葬车里没有朱源的尸体后,方晋升如梦初醒,他开始置疑自已是否中了军统暗渡陈仓这一计。 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军统把朱源成功转移出去。 功败垂成,他一度怀疑这就是自己的命。 感到最为郁闷的是,原本追击当天,自己占有天时、利势、人和的全部优势,完全有能力抓捕或击毙雪佛兰轿车和殡葬车里的全部军统特工。 哪曾想到,天不助他。殡葬车竟与日本宪兵队的车发生刮蹭,雪佛兰轿车又将一名大学生从梯子上撞倒在马路上,而后又跳出一女子上路救人。 原本他想加速撞过去,可就在快到撞上去的一瞬间,他发现拖拽那名男大学生的竟然是伍局坐前红人——贺旭光的妹妹。 他不得不向左拐去,结果却与日本宪兵队车发生侧面撞击。 因延误宪兵队的车追击殡葬车,遭到日本宪兵队一顿歇斯底里的臭骂。 庆功酒没喝上,反而死了一帮兄弟,惹了一身骚。这步棋,他输的实在不甘心。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他试着站在军统的角度考虑如何将朱源转移出去? 那名“黄雀”一大早上就向他透露说,军统要么走水路,要么走公路。 方晋升觉得走水路的可能性最大,因为海上布防十分困难。 于是他决定以副组长身份,蹲点码头进行抓捕。 至于朱源被藏在哪里,“黄雀”提供情报说,疑似还在南市,可此时的方晋升对他的话已经不敢百分百相信了。 杜立前脚刚走,旭光就看到方晋升带着手下来到码头。 他心里暗自叫苦,这名被策反的军统特务的消息怎么这样灵通呢?董老大那船“红”货是否会被发现呢? 旭光还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徐寿英也该快到码头了?怎么才能支开方晋升? 方晋升这次见到旭光,倒是显得很客气,昨天在大达码头的事,还请你多多担待和理解! 旭光装作满不在乎地说,你现在是副组长,官大一级,不用跟我解释。 你来了码头,我倒可以轻松许多。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哪没事我就去哪!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方晋长则阴阳怪气地说,我要有你一半的家世背景,连这身制服我都不想穿。谁让自己命薄福浅呢,除了冲锋陷阵,我怕别无用处啊! 旭光突然想到刘亮租用的顺达号船货就在附近,是不是能借题发挥一下呢?至少可以拖延一下时间。 于是对方晋升说,对了,那边有几条船需要检查一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啊! 对几条船例行公事检查过后,他们又朝刘亮租用的顺达号走去。 刚刚登上船,船老大何东子就迎上来。 旭光没等他开口说过,抢先说,这位是警察局的方副组长,现在正在例行检查,请你配合一下。 而后挥手命令手下,搜得仔细些! 那船老大将旭光拉到一边,你可知我这船今天是谁包的吗? 旭光不容争辨地说,除了日本宪兵队,谁的面子都不给,谁包的都得查! 何东子被噎得说不出话。 方晋升也威胁何东子说,人犯如果从水路逃走,我第一个抓的就是你。 旭光在船上走了一圈后,看到船上只有丝绸、粮食等。并未发现武器以及私货,他猜想刘亮应在开船前,将东西搬运上船,以免夜长梦多。 正在搜查时,阿南走过来提醒旭光,刘亮带着一帮手下过来了。 旭光和方晋升走到船舷处时,看到刘亮一脸怒气地走上船上,两个手下还把枪握在手里。 刘亮开口就问,两位大处长,这是什么情况啊? 旭光明知故问,是刘队长啊!你怎么也到这公干来了? 第77章 铺路黑劫 上锋下旨 他压低声音告诉郭某,你们乘的27号渔船停靠在大达这码头,不现在过风声太紧,方晋升在码头,伍局放在货场的武器还没有运到船上。你们能不能想办法拖住方晋升?否则,被方晋升发现,计划就全泡汤了! 郭想了想说,不如把情况跟伍局通报一下,让他把方晋升支开。 旭光觉得这办法不可行。伍局虽然能把方晋升调回,可是这么调走方晋升,难保他将来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于是旭光对郭说,现在全城抓捕人犯,伍局怕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调回方晋升。 郭说,伍局说过,这次行动由你指挥,你有办法不妨说出来! 旭光小声对他说,你们三人……做完后,你们马上出海,在将定地点等着就行了! 郭笑着说,我们也是战场上闯荡过的,保证办得妥妥的。 然后郭某扭头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搜查的兄弟陆陆续续回来了。 旭光说,我知道兄弟们都很累,可方副组长在,大家还是辛苦点,哪怕是做做样子。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请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然后他对阿南说,刘亮来码头,这里面肯定有事,你带几个兄弟盯着,看看他们到底运了什么货? 一个小时后,阿南匆匆找到旭光,说,刘亮带人往船上搬了七个大箱子。我听到刘亮对一个手下说,轻着点,别给我整碎了。至于还有什么货,看不出来。 失望、沮丧、迷茫,再度裹紧旭光。 旭光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方晋升,询问要不要上去查一查? 方晋升说,不必了!现在还惹不起他,更不到收拾他的时候。 这可是你说的。旭光感到异常绝望,想让刘亮与方晋升发生冲突的计划彻底落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已亮起了灯光,上海又沉浸在虚伪的歌舞升平当中。码头由也白日的喧闹转入安静,往来的人极少,只有少量码头工人在走动。 旭光建议,忙了一天,兄弟也饿了,一起吃点东西去吧! 方晋升留下两名手下值班,其余20多号人都去了附近的客来香饭店。 饭吃到一半时,然听到远处传来两声爆炸。 旭光估计,徐寿英得手了。 他和方晋升走到室外,看着远处升腾起的火光。 旭光问,需要过去吗? 方晋升说,又是声东击西的老套路,我们回去接着吃饭,那里自然会有人管的。 旭光猜想方晋升一定准备死看死守码头了! 距离晚上8点开船,仅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旭光着实有些沉不住气,朱源真的能送过来吗?自己不会又成为杜立放出的一颗烟幕弹吧? 吃完饭,走在回码头的路上时,码头以及对面的南市区几秒钟内突然全部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方晋升立即对一名手下说,马上问明停电原因。 而后,他对旭光说,今晚军统一定有大动作。 黑暗当中,旭光注意到前面有一个人,正吸着烟,烟头一明一灭间,他认出是阿水。 如果这个时刻阿水来了,旭光猜测那么朱源就应该在附近。 旭光故意大声对方晋长说,你跟军统很有孽缘啊!你到哪里,哪里就不太平啊!我是不是该离你远点? 方晋升阴沉沉地说,准是军统又在搞事情,也许情报没错,人还藏在南市区。 就在这时,一名值班警员慌慌张张从临时办公室跑了出来,对方晋升说,刚刚在大达码头,有一伙人持枪把一条渔船抢走了! 旭光问方晋升,这可是你我的地界,责无旁贷。我们俩只能去一个,我还是你? 旭光猜想,此时的方晋升最大的弱点就是急于立功,他特意将我字说在前面,像要抢功。 果然方晋升琢磨一下,说,还是我去吧!这里还算太平。 看见方晋升带人离开后,旭光又让阿南带着兄弟去附近警戒,说是防止混水摸鱼。 旭光这才走近阿水,人来了吗? 阿水轻轻点了点头。 旭光说,赶紧上船,动作要快,方晋升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水将烟头顺时针摇了三圈后,很快,黑暗中驶来一辆篷布车。 阿水与另外一名军统人员抬着一个棺材大小的箱子上了董老大的船。 他们前脚刚上船,仍站在岸边的旭光即看到,方晋升返回十六铺码头。 董老大迅速打开暗仓门,与阿水一起将朱源扶进暗仓内! 阿水有些不放心,问董老大,人能不能憋死? 董老大说,里面有通气孔,虽然闷了一点,可一时半会儿,闷不死人。船走起来就好了。 合上暗仓盖以后。董老大发现徐寿英还没有回来。怕夜长梦多的董老大此时已无法顾及,吩咐,起锚!准备开船!他要出海接人,半路拦截远平号。 阿水和另外一名军统特工只能藏在船上。 为拖住方晋升,旭光问,边什么情况? 方晋升说,路上遇到一队海警,说他们已派人搜捕了。问过了,三个恶匪抢了条旧船,军统才看不上眼呢!这边没有什么异常吧? 旭光说,平安无事。 方晋升说,我怎么觉得今天很特别呀,总觉得好象有人在跟我下一盘棋? 旭光说,你这两天太紧张了。记着,工作是党国的,身体是自已的。 方晋升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样。小老弟,我已经没多少机会了! 而后他下达命令,马上组织人,就算点火把,也得把所有出港的货船都给我再搜一遍。 听到捷达号鸣笛准备起航,方晋升说,先查这条船。 旭光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枪。 不仅如此,看着方晋升正朝船上走来,躲藏起来的阿水和另外一名特工也紧张地掏出了手枪,拟拼死一搏。董老大倒显得镇定,站在船头,冲着方晋升点头哈腰的。 就在旭光拟在船上将方晋升干掉时,一个手下突然跑来:方处长,伍局找你。 方晋升问,什么情况? 那警员说,局里在2号公路发现朱源踪迹,伍局让你立即带人前去增援搜捕。 方晋升说,我知道了,马上到! 第78章 暗刺始末 临危受命 旭光打趣方晋升,恭喜啊,你立功的机会又来了! 可他心里确是在想,这一定是杜立搞出的事情。 方晋升说,这里就交给你了。 旭光说,责无旁贷! 不单是方晋升走了,阿南告诉旭光,刚才看见刘亮也气哼哼地下了船,估计也是受命追捕朱源去了。 认为,刘亮走了也好,得手或许更容易些。如果让他倾家荡产,可能比让他死还难受呢。 此时,捷运号慢慢驶离港口。 半小时后,旭光又看着刘亮租用的船也徐徐驶离。 他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海浪拍岸的涛声让旭光沉在无限的瑕思当中,三股界线分明的势力,三个不同的任务目标,竟在特定的非常时刻,汇集在两条船上。未来几个小时会发生什么,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听凭天意了。 当晚9时许,旭光对阿南说,我回局里一趟。 可在局里,旭光只看到一些老弱病残的警员,一问包括伍局在内,大部分人马都被调去参与公路设卡检查了。 有一警员告诉旭光,这一整天就没消停过,单是有关发现朱源的消息,就出现了四次,爆炸、停电……连日本人都懵了。现在谁也搞不清。军统是在打疲劳战,还是打闪电战。 旭光猜这些都是杜立搞的鬼。 可是有一件事情,旭光一直没有搞懂,董老大从哪里整来一船的“红货”呢,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这么多货,应该对我的计划有所了解,或者说对自己极为了解! 只有二哥和董老大清楚自己的行动,这个人会是他们其中哪个人呢? 此是此刻,他只觉得很乏很疲惫,这时候,他才想起冷凡应该还在家里。 他驾车回到家时,发现屋里黑漆漆的。 他按下开关,发现桌子上摆着一个蛋糕,他才想起,今天竟是自己的生日。 桌上留下一张字条:久等未归,我已归校。蛋糕留你独享,烛已插,匆忘点燃许愿。生日礼物已挂卧室,盼喜欢。凡。 旭光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床头上方挂了三联抽象画。画面整体感觉就像一个人透过雨水浸湿的玻璃,望上对面一栋三层的古堡,隐约中还可见古堡前面有一大片草地,后有远山和树。他不懂画,可是他能感受到画面的那种宁静、闲适与温馨。 看着蛋糕,旭光仿佛看见冷凡失望的脸。他拿起蛋糕,直赴美专。 此时,冷凡躺在宿舍的床上,委曲地流着眼泪。她也是在旭光上班后,突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画挂上了,蛋糕买回来了,做菜时手指被刀划出血……她都认了。早上的时候,他明明说要回家吃晚饭的,可是一整天,竟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冷凡感觉自己做的这一切非常不值。她擦掉眼角的泪,对自己说,自做多情的下场就是自讨苦吃。 三联画是冷凡早几天就画好的,也是她花了很多心思的:为使画面整体感觉更具艺术张力,特意拆分成尺寸不同的三联,大面积留白也是借鉴了国画写意的手法。 室友艳艳告诉冷凡,你三哥就在门外等你呢! 她说,就说我睡着了,不见! 话一出口,冷凡立即后悔了。 她希望有人会告诉她,你三哥还在外面等着。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了动静。她一转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发现旭光正手捧着蛋糕站在床边。冷凡又惊又喜,可是嘴巴却很硬气地说,人家都说睡了,你还来干嘛! 你误会了,我是来请大家一起吃蛋糕的,顺道便宜你,也分你一份。 蛋糕是我买的!明明是我请客。 可钱是我给的! 钱是你抢我的! 你的钱早花光了,哪还有钱! …… 直到熄灯前,旭光才离开美专,他由衷地对冷凡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冷凡说,不用谢,等我过生日,你买一个比这个大一倍的蛋糕就好了! 与冷凡告别后,旭光决定还是回码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总得做个认真的样子。 只顾沉浸在幸福当中。他疏忽了,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他,满眼的嫉妒与愤怒,这个人就是赵昆彤。今天是旭光的生日,她没有忘,发现旭光没在家,她猜想一定在冷凡处,果然不出所料。 两天内,旭光仍无所事是地守在码头,他在等结果,这种等待变成了一种煎熬。其间还见过气急败坏的刘亮。旭光隐隐感觉,劫船成功了,可是他并不敢确定。 那天,刘亮是特意来找旭光的,询问当晚有哪些船出海? 旭光告诉刘亮,那一晚就有40多条船,这是摆在明面上的,还有一些偷着出海的船,就更多了。 他反问刘亮,打些这些情况有何用? 刘亮什么也没说,眼睛却是血红色的。 10月底沪西日宪兵分队队长斋藤精一在愚园路钱家巷附近被暗杀。 这一事件,淡化了对朱源的抓捕。日本人认为,军统已将朱源转移走,没有必要再大张旗鼓追查下去。 无论是日本宪兵队、还是汪伪政府,在高层接连遭到暗杀后,表面上气焰有所收敛,实则正在拟定反扑计划。他们希望可以将军统上海站一网打尽。 虽然没能抓到朱源,可是在抓捕过程中,警察局出力不少,伍局并没有遭撤职,只是方晋升的副组长也随着朱源案的翻篇,重新变成了方处长。 一日下班时,伍局一脸严肃的将旭光叫进办公室。 旭光想,是不是事办砸了? 走进办公室后,看见伍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看形状,旭光猜测里面装的“小黄鱼”。旭光这才放下心,明白打劫成功了。 旭光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伍局,伍局笑着点了点头。 旭光将钱推还给伍局。 伍局极小声,你该得了,拿着! 旭光知道这钱不收是不行了。 旭光没问刘亮有多少身家。不过从伍局给付的分红中,猜测,伍局一定挣了一大笔。这刘亮这些年一定没少盘剥。 旭光将钱存进了银行,这些钱将来要给牺牲的将士做安家费。 第79章 大义话别 机智请将 当旭光得知董老大已回到十六铺码头的消息后,当天下班,便去码头见董老大。 董老大告诉旭光。出海后,很快就在指定地点将伍局的三个手下接上船,而后等候在公海之上。 看见刘亮雇用的货船驶来后,董老大发出求救信号。两条船接驳时,埋伏在船上的三名狙击手果断开枪,几个回合下来,刘亮的手下全部被干掉。 而后那三人上了刘亮的船直接去了香港。 船老大何东子因为弄丢了刘亮的货,再也没敢再回上海。 至于船上红货的下落,旭光没问,有些事情搞太清没用。 董老大告诉了旭光一则好消息。开船后,徐寿英才游上船,并与军统汇合。朱源在杭州便下的船,再送哪,他就不得知了。 很多年以后,旭光得知,怕汪伪特工报复,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转移到了重庆,军统给了他5万元奖励,让他开了手工卷烟厂,以此为生。 董老大的讲述总算让旭光有所安慰,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朱源转移一结束,自己就像被用过的抹布一样,被军统抛弃了呢? 一日,心情烦爆的旭光推开了办公室的窗户时,看见,一个蜘蛛的网破了,它就被一根细细的丝吊着。他不由感慨自己现在,连这个蜘蛛都不如。 这蛛网就像自己的24个兄弟,为了这次转运,死的死、逃的逃。惟一的上线“坐标”原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现在更是不知身居何处了。自己去过两次邮局,都查不到他的留言,就像这个坐标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还有那个杜立,说好,要将叛徒交给自己处置,可是现在也是音讯全无! 是啊,他在乎过什么呢!自己想为兄弟报仇的事,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件什么大事。没能死在他手里,已经是自己的造化,似乎不该强求太多。 让他心烦的还有冷凡。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想着,能多些时间和冷凡呆在一起。可现在自己有了大把时间,冷凡却忙得没时间理会自己了。 他特意给冷凡买了一条翡翠吊坠的项链,可是到了美专时,林绍溪告诉他,冷凡去医院探望李觉贤去了。 旭光想,不管怎么说,李觉贤受伤也是自己的责任,于是去医院借探望之机找冷凡。可是找到李觉贤的病房门口时,却看见冷凡与李觉贤正有说有笑,像极青梅竹马的恋人似的, 他看到冷凡挟起一个饺子喂到李觉贤的嘴里。李觉贤说,喂的饺子比自己夹的饺子更香! 冷凡说,那是自然,一般人没这福气和待遇。 站在门外的旭光醋意十足。 李学贤还对冷凡说,如果你剪了短发,应该更好看! 冷凡说,我再好好想想,我还真舍不得呢! 旭光的醋坛子彻底打翻。 他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听到有人喊,贺队,你怎么有空来医院啊! 说话是旭光的高中同学。 我来看一个病人!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 两人正聊着,冷凡从病房里走出来,喊了句,三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想谢谢你送给我那组画,所以今天特意买了一件礼物给你。听说你到医院,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旭光将项链送给冷凡。 冷凡打开后,兴奋地说,好漂亮,能给我带上吗?而后转过身。 旭光给冷凡带上项链。 冷凡说了一句谢谢后,飞奔到病房,冲李觉贤显摆去了。 等冷凡再出门找旭光时,旭光已神色暗然地离开了。 旭光想起赵昆彤说过的一句话,冷凡内心真正喜欢的人是志同志道和的李觉贤,这可许是真的。 冷凡对自己的那一点点温柔,不过当自己是她的三哥,他与冷凡之间,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此时,旭光想起元代徐再思的《折桂令·春情》中那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就在旭光正对着窗外的蜘蛛网感慨万千时,阿南推门来了,处长,局坐找你! 旭光走进伍局的办公室,局座找我有何吩咐? 过来坐!伍局一脸的和气地说,我看你近来无事,所以想让你去审抓到的那个军统特工。方处长已经审了几天了,人已经皮开肉绽了,可嘴却严实的狠哪!不如你去试试! 旭光为难地说,方处长拿不下的山头,让我去攻,局长你是知道的,这不合规矩。我真不好插手。拿不下来,是蠢,拿下来,又得罪了方晋升,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伍局突如其来地安排,让旭光有了一丝不安,他不确认出这主意的是伍局还是方晋升。 如果是伍局,问题倒是不大。如果是方晋升,说明方晋升开始怀疑自己了?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破绽,让方晋升闻到气味了呢? 他认为,自己绝不能痛快地答应伍局参与审讯,否则就显得自己太迫切想与这名军统见面了,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 可内心深处,旭光其实真想见一见这个被俘的军统特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设法在打听关于审讯的情况,可是一无所获。伍局已下了死命令,任何人没有他的批准,谁都不得提审和接近。 伍局长对旭光说,你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可警察局的情报工作跟个摆设也差不了多少。全局你资历最低,要想混出个头,总得有点拿得出手的作为。我就是想超近道提拔你,那也得有个明正言顺的理由不是。这个案子就是一个好机会。 局座,真的没有其它合适人选了吗?旭光看上去依旧不情愿接手这个案子。 不要求你一定审出个结果,尽力就行,只有一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伍局为旭光参与这次审讯定下了基调。 伍局那听似关爱、重视的言语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想法,旭光不得而知,属下尽力就是,能不能让我先看一下资料,研究一下! 那没问题,一会儿就让方处长派人给你送去。 旭光这才起身走出局长办公室。 第80章 敲击报复救治英雄 临近中午,方晋升亲自才将材料交给旭光,这有点出乎旭光的意料之外。他不知道方晋升又要给自己下什么套。 于是对方晋升说,派人送过来,不就得了吗?还劳你大驾。 方晋升笑着答,局座跟我说了,你对参与这次审问有很多顾虑,所以我得专程来请你,请你帮我这个忙! 方处长,你言重了,我是怕帮不上你忙,反而误了你的大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喝酒怎么样?为了这次合作愉快。 旭光立即答应了。说,喝酒这事我更感兴趣,不过还是我请吧,毕竟我还得向你请教。方晋升笑着走了,旭光从方晋升的笑容里看到了危机。 旭光开始回忆转运过程中的每个细节,他想知道这方晋升从哪里打开的缺口。 他慢慢开始觉得,方晋升对自己的怀疑也是有道理的。 自己具备了当警察局内鬼的几个条件:自己的二哥是外科医生,自己又守着可以外逃的码头。 他认为另外化妆成乞丐,一定是为了掩盖身份,这个身份可能就因为他认识,却不想让他认出来。 而且自己也是全局为数不多,有时间、有能力办到的人。 还有,大达码头出事后,自己距离码头并不远,可是却晚到了一段时间,这一切都可能引起方晋升的猜测和怀疑。 让自己参与审讯,无非想证实一下自己会不会对军统特工下重手,或者是否会想办法助他脱逃。 方晋升的阴险实在是被自己低估了。 旭光甚至想,十有八九,方晋升已经将情况汇报给了伍局,伍局也不是个白给的人,就算自己再为他捞取好处,关键时刻,他只为他自己的官位负责,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牺牲掉的。 下班前,旭光如约找到方晋升,他突然说有事,吃饭改天。 其实,旭光还有两点是没有想到的。 确实是方晋升向伍局提建议让旭光参与审讯的。他认为,军统在警察局一定安有内线,才会走漏搜查大型娱乐场所的风声,这也才导致了最终结果的失败。因此所有人都该在受监控的范围之内。方晋升认为所有人员当中,首先应该调查的就是贺旭光。 他清楚的记得,逃跑的轿车撞翻梯子后,坐在车后排座的人一直回头在看。这不是陌生人该有的反应。一定是认识被撞的人。而当时旭光的妹妹恰好在路上救人。 当晚,旭光没有来开会,虽然事先向伍局请假,但是不排除他利用这段时间安排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让旭光参与审讯,就是想对旭光进行审查。他很想看看,旭光到底会给自己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下午翻看了一下那名被俘军统的材料,除了名子叫吕清,籍贯湖荆州等简单信息外,旭光知道,这材料也没有太多值得看的,肯定是方晋升做过手脚的,有用的信息一率被屏蔽掉了。 这名军统特工现在到底有没有供出方晋升所需的情报,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这次审讯,让旭光感到十分为难,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兄弟死伤那么多,如果让自己亲口下令进行严刑烤打,自己实在下不去手。自己不是杜立,为达目的,舍得牺牲那多在他眼里可有可无的人。 戴笠虽然这样讲过,我们军统的历史,就是无数同志们的血泪写成的。可是他自己不想为自保伤及到手足。 到底该怎么办,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已多日没有回家,旭光决定回家看看,在家里还看到了耀光。 自从救治朱源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哥。耀光说,你瘦了好多! 旭光苦笑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贺家有条规矩,吃饭时不谈国事,不谈政治。有了这条规矩,平时大家总是有说有笑。可是这顿饭,吃的却很沉闷。 旭光头脑中充斥的想的全是如何审讯,该不该用刑之类的问题。以至父亲问他最近为什么不回家时,他都没有听到。 吃过晚饭后,耀光说,我请你去喝茶! 旭光此时正想问他情况,遂跟着耀光出了贺府。 让旭光感到有点意外的是,这次耀光选择的是一家日式茶道馆。 这是旭光还是第一次光顾这种地方。日式茶道馆让旭光感到很别致,这里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每一条篱笆,每一个石灯笼,让人感到身心无比轻松。 进入到茶室,战火像是被隔绝到很远。 两人在榻榻米坐定后,耀光告诉他,茶道通常被认为是日本艺术的最高代表。所谓茶道,是一种修炼精神,调整身心的仪式,其精义包含在“敬、清、和、寂”四个字中。敬,是尊敬长者、敬爱朋友;清,是洁净、清幽;和,是和睦、和平;寂,是悠闲入定。 日本的茶道,兴盛于战乱频繁、刀光剑影的战国时代,它的起源与发达,几乎与日本的武士道同步。 这种“茶与刀”互补的现象,对于日日征战、性命朝不保夕的武士来说,宁静的茶室可以慰藉自己的心灵,使他们忘却战场的厮杀,抛开生死的烦恼。静下心来点一碗茶,于是就成为武士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内容。 武将出征时,经常在阵地前沿举行茶事,有了这一碗茶垫底,武士就能消除内心的紧张与狂乱,带着恬淡的心情走向刀光剑影的战场。 中国茶文化以儒家思想为核心融儒、道、佛为一体三者之间互相补充“以茶利礼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这四条都是通过饮茶贯彻儒家的礼、义、仁、德等道德观念以及中庸和谐的精神。中国茶文化崇尚自然美、随和美。没有形式可循往往也就道而无道了。相反日本茶道程式严谨强调古朴、清寂之美。 旭光终于明白为什么要领自己到这里,是他看出自己正身陷迷局,因而最终迷失了方向。 第81章 兄弟同心 箭在弦上 二哥耀光虽然一直没有说破他所陷何种迷局,可旭光凭直觉,他所做的一切都在耀光的眼睛里。耀光借助的这双“眼睛”一定是董老大。 这样的解释就非常合情合理了。耀光知道自己要转移朱源,更清楚自己驻防码头,于是故意让董老大引起自己的注意,包括告诉他新船上有暗仓。 耀光这样做的目的,即是在帮自己完成任务,也为他的一船红货保驾护航。虽然各有目的,但是互不为害,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对方是友不是敌。而二哥没有对他说出“红货”怕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从茶道馆出来以后,旭光对耀光说,董老大一定是你们的人,我低估了他,你就不怕我派人杀了他灭口? 耀光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船上,我众敌寡,你说谁能消失谁呢! 旭光想想也是,难怪董老大不让多上人,原来都是套路啊!原以为自己很聪明,没想到反而被耀光利用了。 你还给了我哪些惊喜?耀光望着眼前的灯火阑珊说:达到目的不一定非要使用武力,有时关闭一下这个城市的电源,就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旭光明白了,转移朱源那夜,停电也是延安方面帮的大忙。 耀光特意叮嘱旭光,我知道你失去了好几个兄弟,心里不好受,现在该是又遇到新问题了,可无论遇到什么事,不能急,更不能心神不定。多到茶道馆走走,还是有好处的。 旭光站到耀光的面前询问,我们会是永远的兄弟吗? 耀光说,我永远当你是我的弟弟,只要你不背叛这个国家! 旭光坚定地说,永不背叛! 第二天一大早儿,旭光就到达办公室。换上那套他最不得意的制服。 旭光觉得审问穿这套最好,符合这套衣服的属性,他得时刻提醒自己是汪伪警察。 正对着镜子整理皮带枪套时,方晋升推开半掩的门,直接走了进来。他很是不理解,平时向来喜欢穿便装的旭光,今天为何穿得这般隆重?于是问旭光:如果不是你去审讯室,我还以为要参与记者会或者上台领奖呢! 旭光继续整理着自己的发型说,我讨厌人犯的血染脏了自己的衣服! 刑讯室在旭光看来,是这世界最肮脏的地方,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凄厉的叫喊声,还有人性最不堪的一面。 虽然警察局的刑讯室比起76号,手段显得温和许多,但是这里的打手,仍会刻苦钻研出一些奇思妙想,让受刑者生不如死。 旭光很了解这些打手,在他们眼中,每一个受刑人都能成为他们的作品,更视刑讯为一种乐趣。 他们瞧不起,那些刚一受刑就招的,因为自己没有被爽到,也恨那些宁死不屈的,没有征服的成就感。 作为一个专业素质过硬的打手,他们很清楚,应该先抽先打哪里,哪里神经感觉最痛,轻意不会触及致命死穴,所以即使皮开肉绽,人往往也死不了,只有痛。 刑讯室的门敞开着,一个身穿白米色衬衫的人被绑在老虎凳上,头向一侧低垂着,像是刚刚晕死过去,身上一道道的伤口鲜红得十分醒目。 方晋升站在门外对旭光小声说,我现在很想知道他的嘴巴到底有多硬,只要人不死,方式方法你随意。 旭光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说,方处长,如果你认为只要动了大刑就能让他开口,又何必搭上我呢! 顿了顿,旭光觉得应该先从方晋升处挖出点什么,于是说,你交给我的档案,我看过了,这个人父母兄弟姐妹一无所有,又没有老婆孩子,我想知道,他难道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吗? 方晋升眼望着那人小声说,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真怀疑他是石头里崩出来的。一个星期了,除了惨叫,竟然一个字都没问出来。我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我请你来,就是因为觉得你够聪明。 我那点小聪明,也就是哄局座开心,将来自己也好有个依靠,可是说到审讯,我还真得叫你老师啊! 可以开始吗! 当然! 方晋升晃了一下头,示意打手把人弄醒。 一个打手操起一捅水直接从头浇下。 受刑的吕清头只是左右轻轻动了动,并未抬头。一名打手喊到,少特么装死,而后操起一块木板直接拍到腹部,这回该醒了吧! 吕清惨叫了一声。 方晋升走过去,慢条词理的说,你这是何苦!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我说过,只要你供出上线的名子,就可以安心养伤了。至于我们能不能抓到,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还可以保住一条命。 吕清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半抬着头,瞪了方晋升一眼。 方晋升再次走到旭光面前,说,人交给你了,期待你的好消息!然后拍了拍旭光的肩膀后,快步走了出去,可刑讯室的大门依旧敞开着。 旭光猜测,方晋升一定没有走远,该是躲在外面的一个角落旁听着审讯过程,以找出自己的破绽。 旭光走了进去,拿起一把老虎钳,挑起吕清的脸,温和地说,我只想和你说说话!这样我回去就能对上交待了。我们不聊你不想聊了,聊些你能聊的可好? 吕清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旭光。 材料上说你的老家在湖北荆州,是这样吗? 吕清用沉默表示认可。 很早就听说那里每年三月,遍布丘陵、山岗、房前屋后的油菜花开得最为摇曳多姿,更能引来大量蜂蝶飞舞。你难道不想念家乡吗?” 吕清当旭光不存在一样。 旭光继续描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我上大学的时候去过荆州一次,漫山遍野一片淡黄色,那是一种充满朝气的黄色,仿佛阳光沉淀在薄薄的花瓣尖上。 好象清朝的一个皇上还写了一首诗,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 吕清把头靠在墙上,依旧没有应声,可那神态好像已经置身油菜花间的陶醉样子。 第82章 人马齐备 箭在弦上 旭光话峰突转,我从来没见过,谁的档案能像你一样干净,干净的毫无牵挂。反正你的亲人都没了,也谈不上连累,你不妨说说他们? 吕清终于声音低低地说,1938年全炸死了,日本人的轰炸机。你还想知道什么? 旭光拍手鼓掌说,这个态度我欣赏!你就为了这个当的特工? 吕清说,我想打鬼子,可是上边让我当特工,部队也是江湖,身不由已。 旭光对刑训室里的两名打手说,把人放下来,扶过去,我想请吕先生一起喝点茶,聊聊家常! 那名打手似乎有点惊讶,有些不情愿的解开绳索,将吕清托往刑讯室的一端,那里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两名打手拖着吕清从旭光面前经过时,他看到吕清的两条腿疑似断了,软绵绵的像是多余的。打手将他塞进一把椅子里,就像扔一个沉甸甸的破皮包。 吕清靠在椅子背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像是获得解脱一样。 旭光问,想抽支烟吗? 吕清疑惑地看着旭光,没有回答。 旭光走到吕清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金字塔香烟。 吕清苦笑了一下。 旭光知道,他是想到了香烟的广告词,姐在园中采石榴,郎在园外丢砖头;要吃石榴拿个去,要偷私情磕个头。这吕清果然如徐寿英所说,是个好色之徒。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想着男女间的私情。 旭光没提这个,却指着这香烟后面的格言说,知道这格言内容吗? 吕请说,哪个抽烟的会不知道呢?要得富贵福泽,天主张由不得我;要做贤人君子,我主张由不得天。 旭光抽出一根递了过去,又用火机为他点燃,聊好了,这一包都是你的。然后将烟扔到吕清面前。 吕清只瞟了一眼,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后,说,一包烟就想讨好我,套出你想的东西,真当我是贱货了! 旭光说,你值多少钱,可以谈!以有价的情报换无价的生命,这交易不划算吗? 吕清问,换成是你被抓,你会供出情报吗? 旭光想了想说,除极个的人不会招供外,其余的都会招。招供是正常反应,算不上丢脸。那些不招供的,我觉得不正常。有本书说,不招供的,他们的痛感神经较一般人迟钝,不知道是真是假。你的痛感神经迟钝吗? 吕清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旭光,你比那个方晋升有文化,也比他招人喜欢,不过,你想知道什么? 你想告诉我什么,我就听什么!旭光说,你这个案子原本不是我的,虽然现在归我负责,可审不审得出来,我其实无所谓。反正只是帮局里的忙,我们现在聊的不是很好吗!想你也不会让我太难堪! 如果我不说,结果会怎么样? 方晋升没告诉过你吗? 不就是个死吗! 吕清淡淡地说,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留着我也没用,你不如杀了我吧! 我不会打死你的,虽然你对我们没什么用,不过,我把你作为祭品送给76号。这样,你就有点用了。作为一名军统特工,你能被关进那里,死在那里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吕清说,从当兵那天起,就是一手提头颅,一头拿着枪杆子。我早当自已是个死人了。 旭光听到这话时,竟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感动。 可这时旭光突然想起耀光的话,别轻意相信任何人。这吕清身上还是有诸多疑点,不能一一排队,自己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于是旭光对吕清说,死对一个军统特工,好象真的不算什么。我还听说,你们戴老板在重庆军统总部立了一个纪念碑,上面没有人名,就为纪念无名烈士的。可有此事啊? 你对军统似乎比我熟,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你要进了军统,这官当的一定比我大! 旭光心下一惊,而后镇定下来说,就个人而言,我很崇拜戴老板,你能给我说说他吗? 吕清说,我的级别没有那么高,没去过南京、重庆,上哪能见着戴老板! 旭光点燃一颗烟,站到吕清的面前,将烟圈吐在他的脸上。继续说。看来,你还真想进无名烈士碑。不过,那碑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反正我也没事,给你说说76号吧,这不是有关戴老板的江湖传说,是确有其事。 他们用的皮鞭,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马鞭,而是类似于现在新加坡打鞭用的粗大皮鞭。这种皮鞭一鞭子抽下去,立即皮开肉绽,体力弱的一鞭子就会昏死过去。灌 辣椒水更是厉害,很多人被灌了以后,肺里面都能咳出血来。 电刑就不用说了,再坚强的人被电击时候,往往都会大小便失禁,痛苦不堪。38种刑法,痛苦从低到高,尝遍了,他们才会成全你惨烈地死去。 吕清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旭光突然将手中的烟头烫向吕清的大腿内侧,你现在想跟我说点什么了吗? 吕清立即痛得嗷嗷惨叫起来,险些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被两个打手被按住。 旭光冷冷地说,你好象不给我这敬酒的面子啊? 聊了这么长时间了,这里的这些兄弟早已迫不急待了,你负了我行,可我不能负了他们。把你送到76号之前。哪能让你白抽我一支香烟!现在就请他们帮你断了永继的香火!” 耀光冲打手摆了摆手,两名打手立即将吕清拽起,并按到桌子上,另有一名打手,拎着烧得通红的刀走了过来。 吕清立即开口说,我的上司叫屠刀,叫屠刀! 旭光当然知道徐寿英的代号叫屠刀。 旭光双手插在裤兜,慢慢地问,屠刀是谁,住在哪里? 你们抓不到他。现在他早该跑了,不会再回来。你还知道什么? 我和两个兄弟是一个小组的,全归直接屠刀指挥,那两个兄弟当天被打死了。至于“屠刀”的上线是谁,我真不知道,我只听说代号叫‘毒药’。 …… 旭光走出刑讯室,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第83章 内生毒刺 突围在即 第二天,临出门前,书敏左挑右选,最后择了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她觉得深蓝色既趁肤色又庄重正规。 整整一个白天,书敏都魂不守舍的,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下班时间。 她又对着镜子认真整理了一下妆容后,才坐上公交车,直赴静安寺。 一路上,她都感到心跳在加速。她想不出,自己为什么竟会这样激动呢! 走到静安寺正门,听见寺里传来悠扬的敲钟声时,书敏又突然变得平静了,有什么好忐忑的呢? 这个人虽然一直在主宰着自己的人生走向,可他也一直在保护着自己。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再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如此关注自己,虽然自己无法理解,可她相信,这个神秘人一定有他的理由。 当她跨进静安寺的寺门后,她看见一个穿黑衣大衣的背影,背着手,好象正在等人,会是他吗? 书敏距离这名男子约10米远时站住,那个人似乎有所察觉,转过身来。那是一个年纪看上去50多岁的男子,气质很像一个在大学里教书的先生。书敏仔细看他的脸时,觉得十分眼熟,而后她想起了一个人。 那还是她初中毕业时候发生的一件事,为了毕业典礼,她翻箱倒柜找寻自己的一件白衬衫,却在家里的一个柳条包里意外翻出一个笔记本,本里夹了一张黑白照片。 那张发黄的照片上,有一对的年青夫妇,女的长的很恬静,该是一个很温和的人,男的同样温文尔雅。 就在这时,她的母亲走进房间,一见她拿着照片发愣,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急急地将照片要了回去。 书敏当时就在想,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一张照片吗,上面的人自己又不认识。 过了几天,母亲把她叫到跟前,又拿出那张照片对她说,你再好好看看,一定要记熟上面的这两张脸。 书敏没搞懂母亲的意思,接过照片后,便多看了几眼。她还注意到照片的背面写有“伉俪情深,孟宇、云晓留念”字样。 母亲问她,记住了吗?很严肃的样子。 当她回答记住后,母亲便当着她的面将照片烧成灰。她至今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照片里的人,虽然这个人不再年轻,但是那种眼神却是一样的。这个人该叫孟宇。 聪儿,你来了?那个人走到她的眼前,和蔼地称呼着她原来的名子。 当书敏再次听到有人叫自己聪儿时,变得有些孩子气了,眼泪不自觉开始在眼框里打晃。 请你告诉我,我该叫你什么?你给我写过的信,至少换过几十个以上的名子和地址。孟宇,是孟宇吗,我是不是该叫你孟叔叔。 孟宇同样眼眶湿润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激动,上前抱住了书敏。 书敏不知为什么,被一个中年男子抱着,竟然觉得很亲切。 他像是陷入深深地自责当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很多苦。 书敏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盯着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就像你手里的风筝,你想我飞多高就飞多高,想飞多远就飞多远吗? 孟宇掏出一个手绢,摘下眼镜,又擦了擦眼泪后,说,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静安寺的香客不多,两人拣一个僻静处坐下。在寺里传来悠扬的诵祷声中,孟宇说,我和你父母不仅是生死之交那么简单。 我的老家也是北平的,我和他们很早就认识。他们结婚时,我还参加过他们的婚礼。后来因为工作需求,我被调往广州,并在广州成了亲,我的妻子叫周云晓,比我小两岁,是个小学教员。 两家难得聚在一起。直到有一年,我因为身份暴露才回到北平,当时,云晓为了掩护我牺牲了。可是我在北平也没呆多久,就因工作需要调往外地了。这么多年一直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和日子。 从朋友处得知你父母遇害的消息后,我决定送你到日本上学,也是为了完成你父母的期望。他们希望你能多读书,包括我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书敏不解地问,那为什么中途告诉我父母的死亡真相,让我中断学业呢? 孟宇长叹了一声,颇为自责地说,作为你的监护人,我希望你幸福。现在看来,这是当时做出的一个错误决定。当我得知你与贺耀光谈恋爱后,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爱情,他是富家少爷,而你只是个孤儿,我是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将你们分开。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个耀光是真的喜欢你,还为你入了党、回北平来找你。我一度很纠结,该不该让你们在一起?可就在这个时候,你为了报仇竟然刺杀了那个叛徒。 不得已,我只能让你走,想着,你该继续完成学业,所以向组织申请,送你到美国读书。可是你只读了一半,就非要回国。我正在上海,觉得还是把你安排在我身边最为妥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贺耀光也回到了上海,这也许就是你们命中的缘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书敏说,你自己有什么权力操纵我的命运,甚至替我做决定呢! 孟宇沉默片刻后,说,为了爱与责任。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不肯现身,现在却肯来见我了? 如果我肯早一天面对你,也许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我感到非常抱歉! 孟宇说,这些年,为了工作,身边的人不知换了多少人,有人叛变,有人牺牲,有人调离,生死离别见得实在太多了。可他最怕的就是亲人间的诀别,那种痛会深入骨髓。 书敏问,组织上是怎么考虑我和耀光同志的婚事?我已经快30岁的人了。我也需要有一个家。 孟宇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你们处在组织上两个不同的部分,任何一方出问题,都会牵连出两条战线。 你认为我和耀光如果一旦暴露,就会因贪生怕死,出声其他同志吗? 就算你们都无比坚定,组织上也有不可估量的损失。 那好,我现在向组织申请调离现在岗位,只有能与耀光在一起,干什么工作我都愿意。我想这是我的意思,也是耀光同志的意思。请组织上给予考虑。 第84章 警局倾巢 乔装上阵 书敏也不明白,来之前,自己没想说的,此刻自己全说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否合适,她记得在冷凡的婚纱店看过这样一句话:女人最大的骄傲就是给了自己一个梦想中的家。 组织上如何考虑,书敏不清楚,可至少她敢于面对与耀光的这段感情。她觉得轻松许多。 孟宇望着书敏远去的背影,心里十分难过,书敏还不能完全理解他,甚至对他还有诸多误会,这不能怪书敏,因为她还不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眼下,还不能告诉她。对女儿的诸多欠疚,这让他感到很是悲伤。 书敏刚刚回到租住的公寓,就看到出版社编辑部的刘主任,他交给书敏一个书样,询问是否还有需要更调整地方?书敏说,我马上看,最迟后天回复你。 这本《收复台湾》讲述的是郑成功抗击荷兰侵略者的故事。 然而,书中的多个插页,有明显的抗日倾向,插图上的荷兰侵略者看上去更像是日本军人,有的还蓄着日本军官式的胡须。 书敏震惊之余,极是无奈。这本书出版的目的虽然就是为了唤起民众抗日的信念和决心,但是矛头如此锋芒毕露,不仅会致该书被列入禁书,怕是编辑此书的所有人和出版社也会受到诛连、查封。 她将所有明显处均用红笔标记,需重新绘制插图。 第二天一上班,书敏立刻告诉刘主任有关插图的问题。因为这本书急需印刷,书敏叮嘱刘主任,务必想办法,尽快完成插图工作,不能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书敏不知道,这批插图是李觉贤等人完成的。 李觉贤收到插图重新绘制的消息后,非常沮丧,他觉得画的直白些更有引导意义,完全没有想到后果竟这样严重。 由于时间紧,他第一次逃课了。 白天躲到角落画,晚上则躲在床窝里神秘兮兮地画。连续三天,冷凡没有见过他的人影。 冷凡终于学校西侧找到了李觉贤,果然看见他在画插图。 李觉贤一见冷凡过来,立即将插图藏在身后,可是最终纠缠不过冷凡,把插图拿给冷凡看。 冷凡觉得李觉贤插图画的非常好。 李觉贤说,还有十几张没画完呢。 冷凡说,我帮你画几张吧。 想想时间确实来不及,李觉贤只好同意冷凡帮他画其中五张,冷凡兴奋说,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了。 晚上,两个人为了便于交流,便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旅店开了一个房间。 继冷凡上次从警察局离开后,每晚,旭光都要拉上几个兄弟去舞厅、酒吧买醉,他放不下冷凡。 每次喝得醉醺醺的,都由阿南将他扶回家。 这天,旭光又带着阿南去了一家新开张的舞厅。 喝在兴头上,阿南问旭光,处长,你是不是因冷小姐伤了情? 旭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在我面前提她,这么多美女还堵不上你的嘴! 而且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时,一个穿着旗袍的舞女扭动着腰身走到旭光面前。 她给旭光满上了一杯后,娇滴滴地说,我叫凤月!这位先生,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来干一杯怎么样? 旭光端起酒杯冲着她说,喝就喝,谁怕谁!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人,抬手就给了凤月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是我老公,哪有你勾引的份! 那凤月被一掌打懵,怔怔地盯着对方。 旭光看都没看一眼,他听声就猜出打人的是赵昆彤。 赵昆彤从一个镶满宝石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翡翠项链,递给旭光说,这可是你送给冷凡妹妹的定情物? 旭光扫了一眼,抓起来一看,果然是自己买给冷凡的,上面还有自己特意请工匠刻的心心相印图案。 于是问,你哪弄来的? 昆彤说,花钱买的。冷凡将这条项链当礼物转送给了别人。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旭光嘴角上扬,轻蔑地说,挑拔离间,你这招数,一看就能被看穿! 昆彤说,我是来劝你悬崖勒马。我知道你不乐意相信,可事情就在那里摆着,不由你不信哪! 而后好神秘兮兮地趴在旭光耳边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冷凡跟李觉贤正在旅店里翻云覆雨呢!这美国回来的,真是热情豪放,我甘拜下风! 旭光马上炸了,红着眼睛着,你再说一遍? 昆彤轻声轻语地笑着说,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啊! 冷凡与李觉贤两个人一直猫在房间里画插图,连晚饭也没有吃,插图全部画完时,冷凡一看,已近半夜11点。 李觉贤问,这么晚了,还要不要回学校? 冷凡用着手锤着自己的腰说,还是回去吧,大不了翻墙进去,正好累的腰疼,活动一下。 李觉贤问,你不害怕吗? 冷凡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东西收拾好,两个人刚一打开房门,冷凡就看见脸色铁青的旭光站在门外,冷凡吃了一惊。 她与李觉贤对视时,看见李觉贤将装有插画的包握得紧紧的。 冷凡明白了,李觉贤怕旭光会查看,于是硬着头皮对旭光说,你怎么来这儿了? 旭光的脸色越发难看,一身浓重酒气的他,先是盯着冷凡,而且将目光定格在李觉贤身上,那目光透着一股寒光。 冷凡突然意识到,三哥一定是误会自己跟李觉贤发生男女关系了。她赶紧解释说,三哥,我们俩个没什么的? 此时的旭光已是怒不可遏,上前抓住李觉贤的衣领,举起手就要打。 见势不妙,冷凡挡在了李觉贤的前面,一边试图将旭光推开,一边吼叫,今天,你敢动学长一根手指头,我明天我就跟他真结婚! 看着冷凡发了疯似的护着李觉贤,旭光只好住了手,而后不由分说抓起冷凡的胳膊,强行将她带离旅店,任由冷凡叫喊,你弄疼我了,放手啊! 旭光将冷凡塞进车里后,躲在暗处的昆彤有些急了,走过来对旭光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旭光冷冷地说,这是我自己的家事。 说完,驾车绝尘而去。 这是昆彤没有预料到的。站在暗夜的昆彤冲着远去的车,大声叫喊,贺旭光,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让你求着我。 李觉贤则丢了魂似的回到了学校。 第85章 第八十五 街头枪战 火力全开 回到公寓后,旭光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此时他的酒已然全醒。 冷凡也默默站在一边。 当她看到,旭光怅得通红的脸,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 虽然心里也是满腹委屈,可转念一想,跟旭光怄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激化矛盾,加深误解,不如自己先退一步,兴许能海阔天空。 于是她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条毛巾递给旭光,旭光生气没接。 有什么话,明天说好吗?冷凡拉过旭光的双手,仔细地擦了一遍。给旭光擦脸时,他依然板着一张脸,没有任何反应。不过,火气也没有刚才那么旺。 润润嗓子吧!当冷凡又倒了一杯温水端给旭光。 旭光这才开口问了冷凡一句,我若打了他,你会不会真的嫁给他? 冷凡立即说,当然不会!他只是有恩于我的师兄,没别的,不骗你。 旭光抬头看了看冷凡,似乎不太相信。 冷凡说,我在美国的时候,男男女女的朋友很多,可是在上海朋友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我很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旭光问冷凡,我只是其中之一吗? 冷凡说,是其中之一,不过,你是其中最最最好的。 旭光看着冷凡,觉得她不像昆彤说的那样不堪,追问,那你和李觉贤在旅店里到底在干什么? 冷凡说,实话跟你说了。你可不许为难我学长。我跟学长在帮出版社赶一批插图,是个急活。学校熄灯早,又闹哄哄的,所以下午才去旅店画的。一直画到刚才,我们连晚饭都还没吃呢!不信你听,肚子现在正饿得咕咕叫呢!冷凡没敢说,插图内容特务敏感的事。 旭光说,我也饿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冷凡见旭光态度缓和,笑着拉起旭光的手说,你不生气就好,楼下就有一个卖云吞的小摊,就吃它了。 旭光对冷凡说,对不起,刚才手重了,弄疼你了。 冷凡说,怎么会呢,如果那时换成是我,我也会误会的,说开了,就好了。 见冷凡一副善解人意的乖巧模样,旭光一把将冷凡抱在怀里。 冷凡觉得他好用力,像是要把自己融化进他的身体里。 好久,旭光才松开手。这时才看见,冷凡的脸羞得红红的,甚至都不好意思再看自己,那妖羞的样子楚楚动人,旭光恨不得再次把她拥入怀中,再不放手。 冷凡手指着大门,说,那我们出发吧,我都快晕了! 旭光说,马上走。 再次回到公寓,冷凡洗漱过后,换上旭光的一件白色睡袍,从卧室里抱着红毯子出来后,躺在沙发上,说,我还睡这里! 旭光洗漱后走过来,将毯子掀到一边,一把将她抱起送进卧室。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冷凡一跳,不过她没有挣扎,只是傻愣愣地看着旭光,不知何何是好。 旭光看着冷凡说,这么盯着我干嘛,我又不是流氓。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 冷凡争辩说,还是你睡床,我长的小睡沙发正好。 听我的。 好吧。 旭光将被子盖在冷凡身上,而后说,我就在这看着你睡。 冷凡逗着旭光说,你盯着我,我睡不着,要不,你给我唱首摇篮曲吧! 旭光说,我才不唱,像我要当你干爹似的! 冷凡嫌弃的眼神看着旭光,你不嫌我老,我还嫌你嫩呢! 旭光委屈地说,我现在比你亲爹管的都多。 冷凡说,还比我亲爹管的宽呢,我在美国有一堆男朋友,我亲爹都没像你那样凶过我。所以,你想当我干爹!我还不批准呢! 旭光说,你不是男人,你当然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早晚出事! 冷凡说,我们现在也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也相安无事。 旭光瞪了不解风情的冷凡一眼。 …… 因为太累了,冷凡觉得旭光的床好大,好舒服,很快便沉沉睡去。 旭光看着冷凡睡熟的脸,他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粉色的嘴唇,而后带上卧室的门躺倒在沙发上。他再也不想失去冷凡。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时,看见冷凡正在煮粥。 起身穿衬衫时,冷凡走过来,递给他一套干净的衬衫和西装。并用责怪地口气说,换这套吧,那套都是烟酒味!也不知你这几天喝了多少? 旭光没好意思说出买醉原因,只说,你现在像个家主婆! 我管你是为你好!冷凡折叠要拿去清洗的衣服时,翡翠项链从西装口袋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冷凡拣起项链问旭光,这条项链被一个摊贩讹走了,怎么会在你这? 被摊主讹走了? 冷凡说,是啊,就是那天去你那,向你乞讨生活费那天。 讲完事情经过后,冷凡告诉旭光,那天专门给他买的蟹皇包也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那天,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没敢告诉你。走到大门口时,我还纠结着要不要找你帮忙。 旭光望着冷凡一脸无邪的样子,他已经猜出事情始末,一定是赵昆彤想致冷凡于死地,只是没得手。,而后又抓住冷凡与李学贤去旅店画插图的机会,故意制造事端。 他开始担心冷凡会不会成为赵昆彤再次报复的对象,冷凡的未来还会经历怎样的危机呢? 旭光突然觉得几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拿过项链重新戴在了冷凡的脖子上,这回别再弄丢了,你嫁人前不许摘。 冷凡说,那你以后可以不对我乱发少爷脾气吗? 两个人饭后,旭光将冷凡送回了学校。冷凡下车时,旭光叮嘱冷凡,尽量少往外跑。 到学校以后,冷凡找到李觉贤。李觉贤一脸的憔悴,冷凡问,你是不是病了?” 李觉贤只说自己没睡好。 此时的李觉贤正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向冷凡表白。冷凡的那个三哥已成为自己的情敌。可冷凡喜欢谁,他真的不知道,他也不敢想。 看冷凡的气色很好,他猜想应该是与那个三哥讲和了。冷凡有这个本事。他对冷凡说,我今天下午要去送画稿,你自己临摹吧! 冷凡说,你没事就放心了。 第86章 飞车投江 虎口脱险 旭光在晚上特意去了米高梅,因为这里是赵昆彤最喜欢光顾的地方。走进舞厅,果然看见昆彤一边拿着酒杯大口大口地喝着,一边与身边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公子哥嘻笑打闹。 旭光径直走过去,将她手里的酒杯拿走。 昆彤冲着旭光冷笑一下,就将目光转向别处,并不理睬,好象旭光不存在一样。 坐在昆彤身边、一名浑身肌肉块的纹身男用手点着旭光的肩膀,操着生硬的中文挑衅性地说,你,马上滚! 还有两个人,一人恶意地拍了一下旭光的后脑勺,另一个则摆出拳击姿式,在旭光面前练起闪躲腾挪,其余人则一边围观哄笑。 旭光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那个玩拳击的说,别拿玩具唬人,我三岁时已有六把。 旭光打开保险,冲天棚开了一枪后,指着他,信不信,我的枪真会走火! 那几个公子哥立即闪了。一群孬种!赵昆彤骂了一句,后借着酒劲对旭光说,我知道你会来,我今天就在这专门等你的。 旭光问,你为什么陷害冷凡? 昆彤重新抓起一杯酒说,因我想得到你啊! 我爱了你7年多了,每一天我都梦想着,有一天你会爱上我,梦想着有一天,你会娶我。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一句爱我,都没有说过,甚至一天比一天讨厌我。我请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旭光说,你错在不应该看上我,我错在该早一天让你清醒。也许你就不会变成这种样子。你现在跟交际花和舞女有什么区别! 你有没有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看自己,再厚的粉、再红的唇、再浓的胭脂也掩盖不了灵魂上的空虚和丑恶。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根本不懂爱,你只想着占有,占有一切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爱一个人是希望她好,而不是让他痛苦,比你更痛苦。 你说的可是真好啊!如果冷凡真爱上李觉贤,你会说,祝你幸福吗? 旭光想了想,如果冷凡真的喜欢他,我会!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下次再见,我不会客气。这次是真的。 说完旭光离开了。赵昆彤愣在那里,她没有流眼泪,眼睛里是深深的绝望还有恨。 耀光下班前接到书敏的电话,说好想见他。 于是两个人相约外滩上见。 耀光搞不清楚书敏为什么突然要见自己。当他来到外滩上时,看着书敏正仰头迎着夕阳望去。这让他想起冷凡画过的那幅《重生》,虽然眼前的这个画面里,书敏没有奔跑,可是那种感觉极为神似,也有一种悲壮。 耀光站到书敏身背,书敏虽然没有回头,却熟悉他身上的味道和呼吸。 她对耀光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好想嫁给你,就在这夕阳中。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现在什么都愿意放下。 耀光以为自己听错了,书敏冲着黄浦江大喊,我想嫁给贺耀光!耀光从来没见书敏如此渲泄自己的情感,他从背后用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书敏说,那就嫁给我! 书敏对耀光说,我已经向组织上提出,想跟你结婚。组织上是否能批准我不知道,可我此生只爱你一人,只想嫁你一人。 耀光坐到书敏身边,书敏顺势将头倚靠在耀光的肩头。 耀光柔声细语地问,你向来克制,怎么突然变得我不认识了? 于是书敏向他讲述了自己见过神秘人孟宇的事。 她对耀光说,算起来我和孟宇算是认识十几年了,他突然现身来见我,我实在想不出原因。跟他见面的感觉也与别人不同,既亲切、又陌生。在他面前,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孩子,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象都不用经过大脑深思熟虑似的。 耀光说,他现在来见你,会不会是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书敏抬头怔怔地看着旭光,她突然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真的最后一次吗? 她突然好想再次见到孟宇,自己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可她懊恼地发现,自己竟忘记寻问,下次怎样跟他联络。再见面会是何时呢? 回到公寓后,冯书敏又对收到的插图样稿重新进行了审核。 次日,他打电话给刘主任说,可以交付印刷了。 《收复台湾》正式出版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第一版印刷近5万册。 继《收复台湾》后,组织上决定再版《新花木兰从军》。 对这个代父从军击败入侵民族而流传千古的故事,书敏更感兴趣,她尤其喜欢《木兰诗》中那句,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心想自己不就是代遇害的父母从军的吗! 这一次,她想编辑出版不一样版本的代父从军,做为自己的收关之作。 然后,她会向组织申请,与耀光一起由地下工作转赴抗日一线。 这一天,冷凡回宿舍时,看到林绍溪手拿着一个日记本,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冷凡隐约看见上面写有,觉贤学长激情绘画之贯注样子,让人想到太阳的温暖和炉火的炙热。 冷凡用手指捅一捅林绍溪,她这才回过神来。 冷凡用手指了指她的笔记本。然后笑着她,你这可是对学长赤祼祼地爱慕呀! 林绍溪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冷凡对绍溪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你喜欢,你就告诉他呀! 林绍溪满怀心事的说,可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我没见过他身边还有其他女生呀!冷凡突然醒悟过来,绍溪,你说他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林绍溪说,全校的人都知道,惟独你怎么那么傻呢!你真不喜欢学长吗? 冷凡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欣赏他,可是我断然不会爱上他。 林绍溪望着冷凡,想她把话说的清楚明白一些。 冷凡继续解释说,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哪一种男生,但肯定不是学生那种。学长对我是各种好,绘画上是我的良师,生活上是我的益友。可性情上,我觉得他就像弟弟,有时比我还幼稚。 第87章 死时逃生 还卿佳人 冷凡问绍溪,我跟男生在一起都很开心,可到底什么感觉才是真爱呀? 你呀,就是个糊涂虫,身在福中不知福。李觉贤还有你三哥,别人得其一就会幸福的要死要活了。可你呢,全不拿人家的感情当回事! 李觉贤是一准不可能了。我那天敌三哥,我应该也不能喜欢啊! 爱就是你会为他吃醋、为他伤心难过、为了日思夜想,恨不得为他去死。 冷凡说,你跟李觉贤的事,我来搭桥,以后他有事,我就叫上你。给你们制造单独接触的机会,够意思吧! 林绍溪羞涩地笑了。 这天,旭光刚到办公室,伍局交待给他一项新的工作,与方晋升去76号送一份文件。 拿到文件后,旭光有一种冲动,很想知道,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文件。 可是当他看到文件四周都是用彩色图案进行封印后,知道这种文件打开后是无法还原的,只好放弃拆开的想法。警察局为什么如此劳师动众送这样一份文件呢? 虽然跟76号手下的人没少打交道,可这是旭光第一次进入76号。原来他对76号的了解仅限于坊间的传闻。 占地超过十亩的76号特工总部设在上海法租界的极思菲尔路,整个七十六号主要是由大特务丁默邨操刀设计,由此可见丁默邨组建76号是如何的卖力。 大门是牌楼式的建筑,两侧的墙上开了两个洞,用来大门东侧的二十多间平房,是警卫总队的办公室和审讯室,大门西侧那栋楼房是电讯室。 电讯室旁边是看守所,看守所旁边的花园洋房,由日本宪兵占用,日本的上海特务总部梅机关部分人员也进驻在这里。 他们所要去的是就是位于正中央的一栋三楼洋房,方晋升说丁默村和李士群的办公室兼寝室都在这里。 旭光很是好奇,问,你怎么这么了解这里?像是在这里呆过很长时间一样。 方晋长听上去像语重心长地说,这对于一个合格的警察,应该算是常识。你们情报处不知晓,似乎不应该呀! 旭光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我以后是得经常到这里走动一下,说不定得到能获得李士群的赏识。这里可比警察局的油水大多了。 此时的旭光还不知道,这个信封装的是警察局对十六铺码头,嫌疑人员和船只的详细调查报告,其中就有董老大的名子。 而这份报告的起草人就是方晋升,这可是他近期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才摸排上来的。他让伍局将文件交给旭光,又是对旭光的一次试探。 当旭光将文件完好无损地交给丁默邨后,他当即拆开。 看过后,对二人说,负责调查的人正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并命人将旭光和方晋升等安排在旁边的一间会议室等候。 自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允许随意出入会议室,并且不允许打电话。 直到现在,旭光仍然搞不清楚,丁默邨要唱哪一出戏。 会议室空荡荡的,除桌椅板凳和一面膏药旗外,别无常物。旭光与方晋升面对面无声地坐着。 旭光觉得,方晋升看上去并不急于知道行动内容,他甚至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养精蓄锐的样子。旭光转念一想,方晋升会不会已提前知道行动内容呢!那种气定神闲,该是很有把握的。 过了约半小时,刘亮大步走进会议室。 这让旭光颇感意外。同刘亮熟络地打着招呼,刘队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刘亮扫了他们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两位大处长啊!真是有缘,我们也有同乘一条船的时候。 方晋升装出热情说,上次码头一别后,江湖上传闻刘队长的货在海上遭遇不测,怎么也不跟警察局打招呼?看不起兄弟吗? 刘亮声音洪亮地说,谁吃了我的,得给我吐出来。我呢,哪儿摔倒哪儿爬起来。我的事都是小事,哪敢折腾你这么大的处长呢! 从刘亮的回答上,旭光听出这次与76号的联合行动肯定与十六铺码头有关,他们的目标会不会是董老大呢? 旭光当然不希望这次任务被自己猜中,如果董老大被抓获,一旦抵不过严刑烤打,他极有可能会咬出自己、耀光还有伍局等等?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将人员转移的情报发送出云,可该如何发送出呢?身边一个自己人也没有,而且不能打电话。关键是方晋升像鹰一样盯着自己,估计上次没让他抓住把柄,至今仍心有不甘。难道他又从那个军统叛徒那处听到了什么风声? 思来想去,旭光认为只有一个办法可行,这个办法虽然太冒险,可现在已是别无选择,只能放手一试了。 这次行动竟然由刘亮负责指挥。刘亮说,为避免走漏风声,我们三个人需同乘一辆车,也好互相监督。这实则是76号对警察局的不信任。 旭光猜想,方晋升跟自己一样,表面上客客气气地表示服从调遣,实则谁都不服谁。 乘车时,旭光对刘亮和方晋长说,三人当中,我最年轻、资历最浅,还是由我给二位当司机吧。上车后,刘亮也没说去哪里,只告诉旭光,跟住前面的车,不掉队就行。 上午10点,由5辆车编组的车队,气势汹汹地朝十六铺码头扑了过去。 一路上,旭光的心都是悬着的,按照车队行走的路线,他越来越确定,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十六铺码头。 这中间会经过仁济医院,可他不确定耀光会不会正在进行手术。 如果在手术,那他一定听不到自己发出的转移暗号。 尽人事,听天命。 到达仁济时,医院门前的人车川流不息,十分拥挤。 旭光借按喇叭催促行人闪开,实则是在向耀光发送转移暗语——码头危险,抓捕在即。且连续发送了两遍。 他不确定耀光、方晋升是不是懂这些暗语。他已横下一条心,如果方晋升精通密码,他会与方晋长、与刘亮同归于尽。 第88章 拥汝入怀 温情涌动 车队赶到16铺码头以后,5辆车按照事先分工,分成5组对重点监控船只和人员进行搜查和拘捕。 旭光与刘亮和方晋升搜查的是董老大的货船,可是对他所有驻码头船只进行了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后,一无所获。 刘亮怒气冲冲命人将董老大押到跟前,盛气凌人地问,货呢! 董老大一脸懵圈地说,什么货?最近生意清淡,没有货。 刘亮不耐烦地说,你少跟我这装蒜,扯没用的对你半点好处没有。 董老大继续装傻对刘亮说,你到底想找什么货呀! 刘亮拿枪点着董老大的胸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药品! 现在药品管制跟大烟差不多了,都不让运。你在这码头打听打听,我从来不走白货。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刘亮上前就是一拳,董老大旋即被打倒在地,鼻子里流出血。 旭光走到董老大面前,摇头叹着气,一字一句地说,你这是何苦?我与你也是有些交情的,可如果你真的走运私货,我也爱莫能助! 董老大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旭光,说,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坐进大牢也是堂堂正正的。 这话在旭光听来是像董老大给他服下的一颗定心丸。 虽然没有搜到盘尼西林等药品,可刘亮仍然执意将董老大带回76号审查。他说,搜不出来的,不等于打不出来。 旭光说这样不妥吧,文件是警察局提供的,人也是警察局的人抓的,这董老大该交由警察局处理。 刘亮说,76号执行公务,还抡不着由警察局插手指挥。而后差人将董老大带走。 旭光终于明白,他护送进76号的文件就是关于董老大等人的黑材料。而来搜查抓捕前,他们肯定坐实了药品运输的消息。 方晋升、刘亮在董老大这里扑了空,或许是发出的信号起了作用,可旭光不敢肯定。 看着董老大被带上车,旭光非常无奈。他甚至想,如果换成自己,人重要还是货重要呢? 半个多小时以前,车队经过仁济医院时,耀光刚刚做完阑尾手术刚下台。他透过窗玻璃看到了76号的车队。当听到有人连发两遍密码时,他立即猜想到,一定是旭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向自己发送的转移通知。码头抓捕,那么董老大可能要出事。 于是立即打电话给董老大,通过暗语让董老大立即转移药品,如果来不及转移,那就果断放弃,先要保证人员的安全转移撤离。 董老大知道这批药品实在来之不易,心想就算用自己的命换也值。于是让装有药品的货船立即起船,择机将药品卸到安全地点。他本人故意留下来,就是为了拖住方晋升、刘亮等人。 这批货确实是耀光筹集到的。耀光在日本读书时,有一个同学叫朱乃康,该人现在上海经营着多家药店,也是一个极有正义感的爱国企业家。 耀光多次通过他的渠道给延安方面发送转运盘尼西林等战地急需药品。 可是不久前,朱乃康告诉耀光,现在日本人和汪伪政府对消炎类西药进货渠道控制得越来越严格,无论国产还是进口药品只要到了口岸,就必须得马上登记。想像以往那样暗渡陈仓地将药品送出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除非直接在海上完成交易交接。 于是近一段时间,耀光一直让董老大在海上与朱乃康的人进行货物交易,直接将货发往下一站。可这几天,由于日本海军陆战队在海上大搞军事演习,海运航线暂时封闭,其中一批价值几十万元的药品只好先偷偷运回十六铺码头,伺机待发。 董老大被抓进76号以后,耀光将此消息向”东风”进行了通报。 “东风”告诉耀光,近期地下交通网、运输线路连遭 76号重创,不排除党内出现叛徒的可能,根据人员损失情况,初步判定此人的职务还不低,目前正在全力排查。 “东风”叮嘱耀光,因为形势越来越复杂,行事切记万分小心。这批药品是董老大豁出自己的身家性命才何护下来的,所以更得珍惜。 东风还劝耀光说,你以休假为名转移一段时间吧!我得替组织保护好你。 耀光非常肯定地说,我坚信董老大就算牺牲也不会出卖我和组织。 回到76号以后,旭光才得知,这次行动叫清港行动。一共抓获了8名“红色”嫌疑人,其中包括董老大。 行动还邀获了几批药品、棉布、棉纱等所谓红色物资。在旭光看来,这些所谓战备物资,其实很多都是在黑市上进行销售的,纯粹是方晋升和刘亮为了凑数战绩和泄私愤搞出来的恶作剧。 8个人都被关进76号。旭光还是有些担心,落到刘亮手中的董老大会把自己和伍局等人供出吗?自己该如何破这个局。 旭光与方晋升回到警察局后,方晋升抢先向伍局汇报行动战果。 旭光一句话都没有讲,他懒得为自己邀这种损德的功。 伍局看出旭光不太高兴。将方晋升打发走以后,他安抚旭光说,方晋升对你一直有所误会。这次让你们联合行动,就是为了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 旭光疑似赌气地说,是吗?怎么感觉他是对我展开另外一轮调查呢! 伍局笑着说,你多心了。 旭光看着伍局,小声说,如果董老大开口咬出你和我,这局座的位置会不会改姓方了? 伍局的脸色立即变了。说,不对呀,文件里没有董老大的名子。 旭光反问伍局,偷梁换柱有何不可吗!我贺家的货是从董老大那里收发,方晋长会不知道吗?蓄心积虑的想除掉我,难道是为了我这个处长的位置? 伍局看着旭光,容我想想! 旭光想过转移,可未经军统批准撤离职守,这可是大罪,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军统。他只能咬牙坚持。 此后的每一天,旭光连睡觉都枪不离身。他下定决心,如果刘亮、方晋升对他实施抓捕,他便与之共存亡。 第89章 单边情定 死棋复活(一更) 比旭光更坐不住椅子的是伍局。 两天后,伍局约旭光晚上吃饭。旭光猜想老谋深算的伍局一定有了对策,否则不会请客吃饭。 两人特意约到一家人声嘈杂的小饭店内,坐在一个角落,点了四个小菜。伍局说,在这种地方不容易遇到熟人。 伍局忧心忡忡地问旭光,能不能设法转移一下76号的注意力,减少对董老大的嫌疑。 旭光故作神秘地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伍局长叹一声说,董老大在里面多呆一天,供出你我的风险就更大。 旭光挟了一口菜说,你的三个兄弟又该是再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伍局给旭光满了一杯酒,说,说说看,到底要怎么做? 旭光说,得整批货,找个人当替罪羊。这样,货也找到了,刘亮对上面也有交待了,董老大的事就好办了。 伍局皱着眉头问,找谁当替罪羊合适呢? 旭光说,这个就要你费心了,如果有合适的,我早下手了! 伍局想了想说,你还记不记得曾洪? 旭光说,当然记得,这个人以前也是跑船的,现在开了一家阿洪航运公司。 伍局说,对,就是那个人。他以前就是跟着张啸林混的,张啸林死后,这个家伙自己单干了。他的那个公司就是一个地下黑市,武器、鸦片、药品,要什么有什么?不如拿这个人顶了。 旭光端起酒杯说,我敬你一杯,跟着伍局,算是跟对人了。整这个人,估计刘亮还能捞一笔,这对他一定很有诱惑。 伍局喝了一口说,刘亮不好对付,给他设局还相对容易些。可方晋升这个人是个内心毒辣的狠角色,这种人更难整啊! 旭光说,眼前还顾不上他,先集中精力对付刘亮,以解燃眉之急。 两个人商定,由伍局手下的三个扮成买家,从曾洪进货后,再设法交刘亮收网。 伍局说,我不方便出面,还是由你跟他们直接联系。 旭光点头同意。 此时的旭光和伍局心里明镜似的,只有互相依靠、抱团取暖,才有可能闯过这关。 第二天下午,伍局的三个手下之一的老郭化名张业,独自走进阿洪航运。 他对公司一个业务经理说,我有单大生意想直接跟曾洪老板面谈。 一见张业穿戴讲究,还戴着价格不菲的劳力士手表,这名经理将他请进一间会客室等候。 一听说来了口气特大的买家,正在抽着大烟的曾洪起身对手下说,我去会会。 走进会客室后,曾洪伸出手说,这位兄弟你看着面生啊! 张业握了握曾洪的手,说,小弟以前在广东一带混,是刚刚来到上海。一到这地面儿,就听说,跟着洪哥混有肉吃,所以先来拜拜码头,以后也好落脚。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定后,曾洪说,你想要什么货? 张业拿出一盒香烟,递给曾洪一颗,被曾洪拒绝后,自顾自点了一颗,吸了一口后,凑过去低声说,要想发达快,必须是俏货。 曾洪靠在沙发上说,兄弟,我只做合法生意,如果你想整俏货,我这里可没有。 张业豪气地说,如果我给你双倍价,你可有货? 曾洪说,那也得看具体要什么货? 张业说,救命用的。 曾洪站起身来对张业说,兄弟你找错地方了。这俏货可是掉脑袋的事,加五倍也是万万碰不得的。 张业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拱手说,没关系,全当我投错了门路。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有发财机会,我们再合作,那我就不打扰,先走一步。 走出航动公司,坐进租来的轿车后,张业回西姆莱大饭店的路上,早注意到一直有人在跟踪自己。他肯定是曾洪在探自己的底细儿。又换了一套衣服后,他喊上另外两个兄弟,直接去百乐门舞厅潇洒去了。 半夜时分,刚回到西姆莱大饭店后,张业看见曾洪坐在大堂里。 张业径直走了过去。 曾洪站起来,满脸堆笑地对张业说,要不,咱们再谈谈。 张业说,这道上的规矩我懂,做熟不做生。我初来乍道,你对我戒心,我理解。可我只信一条,只要是生意人,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曾洪问张业,既然你是明白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兄弟到底是哪方面的,你得让我心里有个底。最近,码头风声鹤唳,前几天,有好几个人折进76号了。我是不得不防啊! 张业说,实话跟您说,我也是中间人,赚点佣金。我可不管姓对方是红是黑,我只认钱。谁有钱我对谁就当亲爹亲妈。 曾洪抽着烟说,可是小心使得万年船。真一下折进去了,挣钱的命都没有了。 张业说,可是太中规中矩,油水就小多了。我不劝你。你自己看着办?有钱不怕找不到货。 曾洪说,你想要多少货。 张业说,有多少要多少?这次买家是个大金主,我在广州认识的,交易过两次,人稳妥、讲信用。广州那边近来,货查的极严,人家才到上海进货。 曾洪还真动了心了,嘴上却说,你容我再考虑一下。 张业拍着胸脯说,这一趟如果事成了,也够我们哥仨花一阵子。生意就得这么做,要么不做,要么就干大的。仨瓜两枣地挣,都不够冒一次险的。 曾洪又说,你能付多少定金? 张业抻出右手,边说连比划, 50万的货,按道上的规矩,先付10根大“黄鱼”,事成后再付另外40根。种类至少十样,盘尼西林、磺胺嘧啶、吗啡这三种,绝对不能少,量至少占四成。 曾洪说,如果你现在就付定金,我给你打保票,三天货后一准交货。 张业说,不是我不信你,我现在付了定金,被你全吞了,我不是亏大了? 曾洪说,我做的是黑市生意,可黑市生意也有黑市生意的规矩,不守规矩是干不大的。如果三天不能交货,你可以来烧我的店。 张业说,此话当真? 曾洪说,做成了这单生意,以后就是朋友。 第90章 劫货启动 受命转移(二更) 自从董老大被抓获。地下党组织内对可能叛变的人员进行全面排查,负责排查的就是孟宇。 孟宇经过多日的内查外调,认为南市交通站的侯兴嫌疑最大,这也是他非常不愿意得出的调查结果。 侯兴还是两年多以前,由他发展入党的。 结识侯兴那时,他刚刚还是顺义洋行的一名小职员,可思想积极活跃、进步,多次参加罢工活动。 孟宇最初将侯兴被入调查名单,是因为他去年在组织过工人罢工时,有过短暂的被捕经历。后来侯兴被释放,他自述,因为76号没有真凭实据。 孟宇曾对其进行过再次考察,可自他被释放后,组织上没有遭遇过任何损失,思想上甚至越发要求进步。 因工作需要、人手紧张等多种原因,侯兴经孟宇推荐,被上级任命侯兴担任上海南市区交通站的副站长。算起来,这次提拔不过半年。 近期发生的三起事年与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个多月以前,南市区下属的一个4人党小组开会时,突然遭遇76号围捕。4名小组成员在与敌发生枪战中不幸全部罹难。侯兴作为副站长,会议举行的时间和地点,他不但知道,而且应该参加。但是那天,他以工作脱不开身为由,并未到会。 还有一次,孟宇及其上级会面时也曾险遭暗杀。那一次,他从侯兴处出发去鸿德堂跟上级见面,幸好负责警戒的一名同志发现情况不对,及时发出通知取消见面的信号,上级领导才躲过一劫。而他则被特务射来的子弹擦伤右肩膀。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已经暴露,敌人之所以没有抓他,是因为更想抓住更大的“鱼”。 他怕以后没有机会见到书敏,这才下决心见见书敏。好不容易摆脱特务的跟踪,这才作为父亲,有机会再次亲手抱了一下女儿。 这次董老大再次被76号盯上,侯兴也脱不了干系。由于军演禁海,董老大不得不先将药品藏在南市区的一间秘密货仓里。两天后,禁海解除,药品重新装车,运往码头时,侯兴就是参与装货的成员之一。所幸,侯兴并不能肯定董老大一定是地下党。 当天中午,76号就对十六铺码头进行搜捕,因此不能不说这个人十分可疑。 孟宇还听负责跟踪侯兴的同事汇报说,侯兴经常去他家附近的一家杂货铺。虽然每次进去的时间很短,也总会买一些物品,可他每次走后,店里的一个小伙计也很快离开,而这个小伙计去的地方竟然是76号刘亮的住处。 这让孟宇感到十分痛心。他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侯兴走上叛徒这条不归路的。更为自己给组织造成的巨大损失感到内疚自责。 孟宇将这个情况反映给上级领导。上级领导决定暂时不惊动侯兴。目前工作重点就是设法营救董老大,保护好这条海上运输线。 76审讯室。 抓获的8个人中,刘亮心里明镜似的,除了董老大,另外七个人都是充数的,已埋了两个不懂事的,另有5人屈打成招说自己是地下党。 他重点审问的就是董老大,他确认董老大一定有人给懂老大通风报信,才致药品被转移的。刘亮查过董老大的通话记录,只可惜电话记录被人销毁了,这让他更确认董老大的地下党身份。 可董老大一直坚称自己就是个航运走船的。他心理十分清楚,如果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不但没有任何出去的机会,还有可能连累更多的人。 他也曾想过以自杀的方式保守党组织秘密。可是他想起耀光说过的一句话:死并不勇敢,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怯懦。 他也没想过供出旭光。旭光是耀光的亲弟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关键时候还曾帮助过自己完成任务。 他隐隐感觉,贺家俩兄弟或许正在想办法营救自己。自己要做的,就是忍受和等候,尽管十分痛苦,他觉得值得一等。 两天下来,刘亮几乎用遍了所有刑具,董老大早已是皮开肉绽,十个手指甲全被用钳子拔光。 尤其用过最惨无人道的电刑后,大小便失禁的董老大几乎就是半个死人。 所谓电刑就是通过调控电压的高底,变换电流强度、频率等控制用刑力度,在保证受刑人不昏迷的提前下,使受刑人长时间处于神经系统混乱状态,通过消耗受刑人的意志和毅力力,最终逼其屈服。 用刑之初,董老大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随之浑身冷汗沁出,呼吸急促。随着电压的升高,全身肌肉抖动不止,脸上、脖子上青筋暴随即也暴凸出来,面部肌肉不由自主地痛苦地扭曲,并伴随令人不寒而栗的惨叫。 再往后,就是大小便失禁,并且开始呕吐,先吐出胃里的食物,再后,又吐出酸溜溜的胃液。当胃液也吐干净,便硬生生地把黄绿黄绿的胆汁也一点一点呕出来。 几个小时的持续受刑过程,整个人处于欲死不能,求生不得的状况,直到了精疲力竭,整个人处于频死状态。 可是董老大丝毫没有交待的意思。 见董老大依旧嘴硬,不承认自己的地下党身份,刘亮无可奈何地将他暂时押在牢里。他得另想办法迫其开口。 他随后又抓了董老大的几个船员。可船员们说,他们只负责装船,行船,卸货。至于货主是谁,他们从不打听。如果商品没有外包装,他们就连什么货也不知道。最后一次卸的货就属这种情况。这一点刘亮很清楚,船员并没有撒谎。 刘亮并不知道,有关最后一批货物的说词,是董老大教他们说的。并一再告诫他们,如果想活,就必须一口咬死,不知道是什么货,这批货早已经下了船。 刘亮抓了十九岁的船员柱子到董老大面前,用枪指着柱儿的脑袋说,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如果不说实话,我一枪毙了他! 第91章 码头风云 险象环生(三更) 第一百一十章 刘亮这一趟可为收获满满,他命人将一半的药品拿回去向76号和日本人邀功,还有一半的药品命人全部移入到自己家的仓库。 为了扩大战果。他连夜带人对阿洪航运的仓库进行查封。 当刘亮赶到仓库大门时,看见大门前停着一辆货车,货车上已经装了半车货物。 而曾洪的表弟曾瑜带着五六个人再次返回仓库内抢搬物资。 他还听到曾瑜对手下说,动作快,再不搬就来不及了! 一见刘亮等七八个人出现,所有的枪口正指着他们,曾瑜立即傻眼了,他立即给刘亮跪下说,求你放过我吧! 刘亮语气阴沉地说,听你大哥曾洪是地下党? 曾瑜先是一愣,而后对刘亮说,这玩笑开不得啊!我大哥黄毒均沾的,他怎么可能是地下党呢,就算他想加入,人家也不能看上他呀! 刘亮收起枪,走到曾瑜面前,俯下身子对他说,他是不是地下党,我说了算!你小子在这干嘛呢? 曾瑜一听刘亮话里藏刀,更是吓得浑身颤抖,说话都结巴了,我大哥被、被、被人炸死了,我就想着,以后也指望不上他了,所以就想搬点货走。没、没、没别的意思。我现在就走,东、东、东西都留下。 刘亮说,你是他表弟,用你这样的人,他也是瞎了眼了。我还是替你死去的大哥做件清理门户的好事吧! 说完,抬起一脚将曾瑜踹倒在地,再掏出手枪,一枪暴头,血喷溅到货物上。 刘亮走向大门口,边走边说,这些全部是赤色分子,一个不留! 话没落地,已是一片枪声,几个人东倒西歪,全部被乱枪打死。 而后,刘亮命人将尸体抬走,投进黄浦江。 将仓库大门锁上后,刘亮对几个手下人说,此事绝不可泄露,谁敢说出去,别怪老子不念兄弟之情。指着日本人发财没戏,还得靠自己。然后他掏出一大把钱,向后一扬说,不能让兄弟白忙,这些是你们的了! 回到76号以后,他对李士群说,药品已缴获上交,曾洪等五人交易时已被炸死。李士群说,我知道了,你这次办的不错,等着领赏吧! 刘亮说,谢谢!主任。 李士群看着刘亮走出后,冷“哼”了一声,跟我藏心眼,我还真不瞎。 算计着,这次狠捞了一大笔,刘亮喜上眉梢。惟一让刘亮感到郁闷的是,曾洪被炸死后,他发现,交易用的那些“大黄鱼”全部是黄铜做的。还有让交易的另一方跑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向自己寻仇。 11月15日,在地下党的组织下,上海数千码头工人在上海市伪政府门前举行了为期两天罢工请愿活动,要求释放被抓人员,还码头安全稳定的营运环境。因罢工造成货物运输全面停动,汪伪政府不得不下令76号立即释放非赤色分子。刘亮经过反复思忖后,决定放了董老大、柱子等人,他想还指着侯兴继续发挥作用呢。 董老大是被四名船员用木板从76号大牢抬出来的。当他再次看蓝天、白云,可以呼吸外面的空气时,他觉得所有有隐忍都是值得的。 他对柱子说,咱们重生了!再活更得活出个人样。 而后他被送进仁济医院进行治疗。在医院,董老大见到耀光时,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 耀光对他说,此次你能获救,是国共两党合作的结果。而后向他讲述了营救全过程。 耀光还告诉董老大,刘亮虽然气数未尽,可很快就会遭到报应的,比死让他更难受的报应,你安心养病,等着看好戏吧! 董老大立即觉得心情痛快许多,他说,我等,必须等。 几日后,刘亮将阿洪航运的牌匾被换成了“荣邦航运”,他为自己新添了一个职务,荣邦航运公司董事长。 公司开张那天,刘亮脱去地痞的行头,穿起西装、扎着领带,心情看起来格外爽。他还在航运公司旁边的天府酒楼大摆了50桌筳席,不管亲疏远近的,开业喜贴恨不得逢人就发,包括旭光、方晋长等人均在受邀之列。 开业那天,旭光送了一对花篮,上写:雄心创大业,壮志写春秋。这对联看似恭贺,实则说他气数将至。大字不识的刘亮,反正收的心花怒放。 他做梦也没想到,航运公司董事长,只当几个小时。 开业当晚子时,一辆蓬布车开到荣邦航运仓库附近,车上跳下来十几个人。这些人各有分工,有人负责在仓库附近浇汽油,有的则埋伏仓库大门附近。 一个瘦高个敲响大门。 里面有人问,谁呀? 瘦高个答,刘哥让我提点货! 大门打开后,瘦高个立即一掌着开门人劈晕。埋伏在旁边的几个人又冲进仓库的一间休息室,将正在喝酒的三个人用枪逼住,谁敢动就打死谁。 瘦高个问,你们还有几个人? 今天刚开业,都喝酒去了,就我们哥四个! 用枪托将这三个人也砸晕后,除一个人负责看守外,其余人迅速将仓库里的药品及纺织品搬上车。 将蓬布车装满后,瘦高个说,撤。车子发动后,他点燃一个火把,然后扔进仓库,火把落地遇汽油后,迅速燃烧,仓库内火光冲天。 蓬布车则在暗夜的掩护下,驶向十六铺码头。 与此同时,另有一组人马悄悄潜入荣邦航运刘亮和财务办公室人,将两个保险箱偷出,搬到一辆吉普车里后。一个人将点燃的炸药包投进刘亮的办公室,随着一声巨响,荣邦航运的牌匾在爆炸中被震掉,并化成灰烬。 刘亮因为白天喝酒喝得太多,此时正在蒙头大睡中,任人怎么叫都喊不醒。直到天亮,方才被唤醒。等他跌跌撞撞赶到仓库时,发现仓库已落架,而公司已在废墟。有人告诉他,大火足足烧了近三多小时。 气急败坏的刘亮朝天连开数枪,他命人立即抓捕董老大,就地正法。 可此时此刻,董老大已带着他的人,他的货,他的船队航行在大海上。面对着平静的大海,董老大想着耀光送别他时说的话,这次刘亮虽然没死,我向你保证,他必定活不了多久。 第92章 烈火焚心 一波三折 伍局虽然破了财,可能买到安心,他觉得值,毕竟钱是可以捞回来的。 董老大虽然获救,并且重新安置在广州。但是这条非常重要的海上运输线遭到破坏,还是令上海地下党感到十分惋惜,经上级研究决定,剪除党内叛徒,孟宇请缨执行。 作为侯兴的入党介绍人及提拔的人,孟宇很想知道这个人为何要变节,成为敌特的帮凶,组织的罪人。 11月20日,上海难得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雪很小,落地即融。可洋洋洒洒地飘舞在空中,却是极美的。以至孟宇在去往侯兴家的路上,一度入了迷。 他记起,也在这样一个雪花初来的安静夜晚,他与妻子周云晓在北平的前门不期而遇,她穿着格子棉旗袍,带着一条青色的围巾,手里抱着几本书。走到马路中间时,脚下突然打滑摔倒,他赶紧走过去,刚刚将她扶起,一辆轿车就呼啸而过,周云晓吓得趴在他的肩上…… 一辆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将孟宇从北平拉回上海,拉回即将执行的任务当中。 快到侯兴家时,一名外围负责监视的同志说,他已回到了家里。 孟宇一如往常一样,先扣门环三下,停顿,再扣二下。 开门的侯兴一见是孟宇,有点吃惊,因为,孟宇以前都是一个人来,这次多带了两个他不认识的新面孔。这在侯兴看来,不像是一个好兆头。 可他还是故作镇静地说,赶紧进屋吧! 将三人让进屋后,侯兴问孟宇,这个时候找我,一定有重要事吧!我这里很安全,你有什么工作尽管安排。 依旧如以前那样,对革命充满渴望与激情的样子。可此时此刻,在孟宇看来,竟是那样的做做与虚伪。 非常重要!孟宇表情凝重地说,我今天来是代表组织跟你谈话的,希望你主动配合组织上对你的调查。 侯兴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恐,可很快就掩饰掉了。 他问,组织只对我一个人调查,还是对所有人进行调查? 孟宇说,现在只对你一个。 侯兴急了,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让人悲痛的事。我愿意接受调查,可是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总不能无缘无由地怀疑我。 孟宇说,理由一定会给你的。你是我介绍入党的,也是我推荐成为一名干部的。本着对党组织负责的态度,你就从你两年前被捕说起吧! 侯兴,这个事情我早已向组织讲过了,我是被抓进去了,可是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的身份,所以就把我放了。 见侯兴还想抵赖,孟宇说,你家门前杂货铺的小二,是76号的特务吧。他的上级是刘亮,对吗? 侯兴闻听此言,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他颓废地坐椅子上。可没有孟宇预料的那样,会拔出手枪拼死抵抗。他只是双手抓着头发,陷入回忆当中。 侯兴交待说,两年前我被刘亮抓捕后,原本是打算以死抗争的。可是刘亮却把我母亲从郊区一并抓了过来。 我母亲这辈子实在不容易,中年丧夫,苦力、帮佣、甚至奶娘,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遭过。辛辛苦苦将我们兄弟姐妹6人拉扯长大。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母亲安度晚年。可是76号硬是从乡下将母亲弄来,看着母亲被五花大绑绑在老虎凳上,你说,作为儿子,我怎么能狠下心让母亲受罪。 刘亮跟我说,你只要写了自白书,你和你母亲就可以走了。 于是我只好写了,被放出来的前一天,刘亮告诉我,他给我母亲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 他还对我说,只要我给他们提供情报,我的母亲就没事。每条情报换我与母亲一次见面的机会,我想她老人家,每次去,就是想看看,她是否还好好地活着? 此时的孟宇无法形容自己的内心感受,其罪当诛,可情可免,谁没有父母兄弟,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换成是自己,又该如何决择? 就在孟宇犹豫不决时,在门口放风的冲进来说,不好了,刘亮带人过来了。 只在一夜之间,就被打回原形的刘亮气得要发疯发狂。他认定,航运公司及仓库被炸被焚事件一定是赤党所为。而侯生竟然事先没有得到半点风声,难道他已经暴露了?他要查个明白。 侯兴对孟宇说,你们赶紧从窗户走吧。让我来应付,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全当是我赎罪了。只是,如果我母亲出了意外,还请你们帮我把她老人家安葬了。 然后,他推开窗户,对孟于说,赶快走,一会儿真来不急了!孟宇觉得他说的不像是假话。就算他说的是假话,以后总会找到再除掉他的机会。 孟宇等四人从窗户跳出去,再翻出院墙后,他没有走出多远,而是踩着一个同志的肩爬上附近的一棵树,他想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 他看到刘亮进屋后,用枪指着侯兴的头。他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但像是在争辩。 而后侯兴走到窗前,仰天一声长笑后,刘亮从背后开枪,子弹穿过他的身体。 侯兴慢慢倒了下去,可脸却是微笑的,像是知道孟宇在窗外看着他似的。更像是在告诉孟宇,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叛党,只是过不去亲情关。他用自己的死获得了精神上的解脱。 此时孟宇内心极其复杂,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他突然决定干掉刘亮,他瞄准了刘亮,并按下扳机。但是他只打中刘亮的肩膀,刘亮猛然推开窗户,发现了孟宇。孟宇的腿部先中弹,他对树下的三名同志说,我老了,伤了,跑不动了,我掩护你们赶紧撤,这是命令。 孟宇打光所有子弹后,回头张望,看到三名同志已消失在弄堂深处。这时他的右肩被子弹击中,紧接着,又有一颗子弹射入他的胸部。 孟宇旋即陷入一种很奇妙的情境当中,雪花飘舞中,他与年轻的妻子一起领着儿子,走向一个小女孩。他和蔼对小女孩说,你叫孟雪聪,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第93章 计划遇挫 逢凶化吉 此时此刻,书敏正从在公寓里编写《替父从军》,她突然感到胸口很疼,如同遭到电击一般。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看着墨色苍穹,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那个叫孟宇的人浮现在眼前,似乎正对着她和蔼地说,我要走了,跟你道个别! 书敏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她刚想伸手拦住他,甚至想再次投入他的怀抱,和他说说话,可他却影子一样消失不见了。 整整一宿,书敏都无法安然入梦,眼前晃动的都是孟宇的身影。 书敏两天后从耀光口中得知孟宇牺牲消息的,那时组织上已派人将孟宇的遗体安葬。组织上没有通知书敏,是怕她出现意外。 书敏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孟宇牺牲的当夜,不正是自己辗转难眠之夜吗!难道人真是有灵魂,还是她与孟宇之间存在天然的心灵感应? 耀光还将孟宇的遗物递交到书敏手中。 耀光说,这是他几天前托人悄悄送到我这里的。上面附有留言,只有当他发生不测时,才让我转交给你。 书敏手抖着打用软牛皮包裹着的遗物,里面存折,书敏各个时期的照片,还有一封信。 拆开后,信首这样写道,吾女聪儿,亲睹此信时,我与你亲生母亲云晓已天堂相聚,故汝勿悲。以父亲之名写信,并唤汝一声女儿,内心波澜起伏…… 书敏惊讶地看看耀光。耀光说,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孟宇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书敏急于在信中找寻答案。 孟宇的字,钢劲有力,洋洋洒洒的千字文就像一块麦田,字里行间却是长势郁郁葱葱的、压抑在父亲心底最深沉的爱与牵挂,甚至无奈。 书敏读着读着,便禁不住呜呜悲哭,耀光几度帮她拭泪。书敏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像一只秋末的蜻蜓,她不得不将头停落在耀光的左肩上,才有气力阅完此信。 信中大致内容为,当年,我和妻子周云晓婚一年半后,诞下一女,取名雪聪,一直视若明珠。 在你23个月大时,我们遭到国民政府的通辑追捕,因漂泊艰辛,万般无奈之下,将你寄养在故友家,你由此更姓氏为王。 两年后,风声已过,日子也渐渐安定。 想将你接回时,无子嗣的王家夫妇已视你为亲生,我与你母实在无法启齿。 刚巧,云晓再孕,半年后生下了儿子,取名沙岩。比你小近五岁。 在广州一次执行任务中,云晓为掩护我及幼子不幸牺牲。 我实难将刚刚学步的幼子带在身边养育,只好再次忍痛将其寄养在广州同事家中。每年只能以叔叔的身份回去看一至两次。 革命辛苦且凶险。一女一儿,合体为好,可我从不敢示人,只能于心中万般牵挂。每逢佳节,每每想到一家四口,各自东西,便痛如锥刺。 我未能尽父亲之责,惟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就是你们多读书,有遭一日,成为对国之栋梁。我将所有的收入都用来支付姐弟二人的学费,是为父惟一能做的。 作为父亲,还有一愿,即望你她与弟弟沙岩相认。 他现在广州,已大学毕业。我多次劝他出国留学,这对这个国家摆脱旧体制的束缚终有益处。 可他一直顾虑重重,愿望未能实现。希望相认后,你再努力劝劝。 聪儿,未能让你安心读书,嫁予有情有义的耀光,是我平生最大憾事,恕请谅解。 孟宇在信中,还解释说,些许年来,不敢与你相认,一则出于工作需要,二则你太过执念。我忧心哪日死神突降,会让你身心再遭重创。 望你为信仰和所爱的人好好活着。无论身处哪条战线,都该尽守土护家之责。 这次意外的打击,让书敏一病数日,在父亲头七之日,才强打精神在耀光的陪伴下,去父亲坟前祭拜。 看到眼前的一垉黄土,再想想多日前那个深情的拥抱,书敏再次因悲恸过度晕倒。 醒过来后,书敏对耀光说,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去广州找寻失散多年的弟弟,完成父亲的遗愿。我还想将父亲的遗骨带回广州与母亲合葬。 耀光劝她说,合葬这件事急不得,容易引起特务的注意。 耀光专门请假陪着书敏去一趟广州。 两个人很顺利找到沙岩养父母的家。 得知他的养父养母都是小学教员,书敏想,父母为他们能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也是用心良苦。 沙岩的养母苏女士告诉书敏说,在他18岁的时候,我们已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他与孟宇早就相认了。沙岩现在一家中学当数学老师。这让书敏稍感安慰。 等了一个多小时,书敏透过窗户看见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 苏女士说,他就是沙岩! 书敏站了起来。沙岩进屋后,一见热泪盈眶的书敏,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走到书敏面前,怯声问,你可是我姐姐吗? 书敏伸手将他搂在怀里,除了一句,我是你亲姐姐雪聪外,竟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掉泪。 沙岩抓着书敏的肩说,你长的很像父亲!尤其是眼睛和额头! 书敏说,你长得该与母亲有几分相似。可惜我虽见过她的照片,可那个记忆还是很模糊。 你等着!沙岩回到他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书敏说,这也是我仅有的一张照片。书敏接过去,那是父母抱着沙岩儿时的一张照片。 书敏伤感地说,我们一家四口从来没有团圆过。 沙岩还告诉书敏,上一次见到父亲还是三四个月以前,那次他告诉我,我还有一个亲姐姐。 当书敏告诉弟弟,父亲已经牺牲时,沙岩也忍不住落泪。 在母亲的墓前,书敏对沙岩说,父亲一直希望你出国读书。我来劝你,不只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正如父亲所说,得为国家的将来储备人才,所以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 沙岩为难地说,父亲跟我提过两次,可是我怕养父母舍不得让我走。我虽是养子,可也是家中惟一的男丁。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已经嫁人了,我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书敏说,劝说工作由我们来做。实在不行,可以让他们跟你一起走。 沙岩这才答应。 耀光建议书敏,不如将你母亲的遗骨带回上海与父亲合葬。 书敏说这个办法好。 第94章 雨过天睛 双喜临门 书敏又与耀光一起找到了冷岩的养父母,并将父亲孟宇的遗书呈给他们看。 得知孟宇牺牲的消息后,他的养父母非常开明地说,孟家夫妇是让我们极其敬佩的人,反正国内也是战乱不断,沙岩是孟苏两家的后人,愿意支持他出国留学。因为还有两个女儿,我们暂时不考虑去国外。 书敏原想让沙岩与他们一起回到上海。可是看到沙岩的养父母难舍难分的样子,终是开不了口,这让她理解了父亲当年为何没有将她要回身边的感受。 书敏与耀光带着母亲的部分遗骸踏上返回上海的列车。当列车慢慢启动时,他们看见沙岩拎着行李追赶列车,耀光冲沙岩挥手呼喊,在这里! 沙岩快到车门时,耀光伸手一把将沙岩拉上来,书敏抱着沙岩喜极而泣。 三个人一起回到了上海,姐弟俩总算暂时团聚在一起。 书敏与沙岩亲手将父母合葬在一起,一家人竟以这种让人断肠的方式团聚。 对着父母简易的墓碑,书敏说,弟弟已经答应去美国读书了,我会尽一个姐姐的职责照顾好他!请你们放心。 沙岩则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学成归来后,我想当名大学教师,为国之复兴培育良才。 为尽快让沙岩出国留学,耀光找到冷凡。 他对冷凡说,书敏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我想请伯父帮忙,接他去美国留学。 冷凡说,这事不难办。沙岩可先到美国,住在自己的家里。再让大哥冷然帮着联系学校,先过语言关,明年夏季就可以申请报考大学了。冷家可以承担全部费用,以后还可以根据情况半工半读。 耀光说,学费和生活费该由我和书敏出。 冷凡说,那好吧。我今天给我大哥拍电报。 半个月后,沙岩被送往美国。这次短暂的相聚,让书敏重又找到了家的温馨感觉。 书敏还收到一个好消息,组织上已同意她与耀光的婚事,书敏的工作也可申请调离。 可书敏说,自己还在守丧期间,婚事暂缓。另外,她想将《替父从军新编》编辑完,再申请调到耀光身边工作。 书敏将这则消息告诉耀光后,耀光也很兴奋。两人商定,3月中旬,春暖樱花绽放时节就完婚。 两个人为即将到来的幸福感到无比兴奋、欢畅。 为了尽快出版,书敏将工作之余的时间全部投入到《替父从军新编》的编写、校对工作。用时40多天,5万余字、修改三遍的《替父从军新编》书稿完成。 看着厚厚的书稿,书敏的眼角湿润了,她万万想不到,这书本竟成为致敬父亲孟宇之作。 这本《替父从军新编》,与其说写的是花木兰,不如说写的是书敏自己。她将自己对理想、对信仰、对生活的诠释、理解、悲伤、思念等情感全部融入到书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希望这本书终有一天可以放在父亲的墓碑前,以慰他在天之灵。 为了出版事宜,她将书稿交给了刘兰青主任。 两天后,刘兰青说,我已看完书稿,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这一定会是一本畅销书。 不过,我现在又有了一个新想法,除了正常出版外,是否还可以压缩成连环画的形式。这样便于一些不识字的大众阅读。连环画很热门,算得上老少咸宜。 书敏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甚至还可以免费向市民发放,这样宣传抗日的效果更佳。刘主任说,做连环画需要大量插图,他会尽量多找几个人尽快绘制的。 参与连环画绘制的6人当中,就包括李觉贤。 为方便绘画,不被其它人发现,李觉贤在校外租了一间平房,搬离了学校。 冷凡得知李学贤搬离学校后,曾找到他,追问原因。 李觉贤说,你别问了,我不想跟你说谎。 冷凡说,是不是又接插图任务了? 李觉贤没有否认。 礼拜天下午,冷凡拉上林绍溪去李学贤租住的房子时,正赶上李觉贤拉着窗帘埋头画插图。 得知李学贤大半天还没有吃过一顿饭,林绍溪说,饭菜我来做吧! 冷凡对李觉贤说,我做菜很难吃的,不如我帮你画两页插图吧! 李觉贤知道冷凡的脾气,笑着说,我拦得住你吗! 天黑以后,冷凡与林绍溪刚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赵昆彤。 虽然不喜欢她,可冷凡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来了? 赵昆彤一见冷凡,说,小凡妹妹,我今天可是有事相求。哎呀,你看我这嘴,我应该叫你二嫂才对。 冷凡愣住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叫我什么? 赵昆彤说,叫二嫂是早了点,不过也是早晚的事!你和二哥耀光定有娃娃亲的事!这满世界还有谁不知道啊!你不用不好意思。 冷凡看着赵昆彤,立即明白她此来的目的。心想,就算我跟耀光定了娃娃亲,又能怎么样呢,恐怕也轮不到你叫我二嫂吧。于是,冷凡说,据我所知,我三哥跟你好象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赵昆彤似乎早有准备,说,我跟旭光不过吵了架而已,分分合合是情侣间常有的事。但是小叔子相中二嫂,这话传出去可是不好听。 冷凡听出,这昆彤是有意进行挑唆的。 冷凡说,姻缘的事,是谁的就是谁的,顺其自然就好。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再怎么使手段也是无用。你知道男人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吗? 昆彤一愣。 冷凡说,心机太重的。 看着赵昆彤脸上滑过一丝不屑,冷凡说,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和耀光定了娃娃亲吧! 被说中想法的赵昆彤莞而一笑,说,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小凡妹妹的衣品那是万里挑一的,还会设计,穿出去,那可是非常有面子的。我想请你帮我设计两套衣服。当然我是会付大价钱的,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冷凡说,实在对不起,一来,我没有时间,二来,我一个穷学生设计的衣服,哪配得起昆彤姐的霞光万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转身离去的冷凡,嘴上什么也没有说,可心理还是觉得很失落,可是她提醒自己绝不能流露出任何的负责情绪,因为背后跟着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正急于寻找你的破绽,一但被它发现死穴,她就会蛇一样出击,致人于死地。 第95章 疑成弃卒 参加审讯 回到宿舍后,冷凡才放下坚强的伪装,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沉好累。 林绍溪见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问她,你怎么了?那个女的同你说了什么吗? 冷凡一头扎在床上,又将被子蒙在头上说,我想想静一静,心好乱啊! 冷凡认定赵昆彤此来虽不怀好意,可娃娃亲这事肯定是有的。 难怪自己提出来上海时,父亲答应的那样痛快。 还有第一天进贺府时,贺家大摆筵席为她接风,大概参照的就是儿媳定婚的标准。那天,贺府的人还极力把耀光向自己身边推送,也该是因为娃娃亲的缘故。 虽然知道耀光与书敏早已郎情妾意,娃娃亲这事已明存实亡。可被欺瞒了这么久,冷凡还是觉得极不舒服。 她很想找一个人痛快发泄一下,可这件事该向谁说呢,思来想去,她觉得书敏最合适。 第二天中午,冷凡将书敏约到了一家西餐厅,当她看见书敏削瘦、憔悴了许多。于是特意点了克司得布丁、巧克力苏夫利、草莓木斯等几样小甜点,还有甜热牛奶。 冷凡对书敏说,书上说,如果你的心情糟糕透顶,那就该多吃些甜点,我试过好多次,心情真的会好些。 书敏尝了一块草莓木斯,又喝了一大口热牛奶,说,好多了,还是你会哄人开心。 冷凡说,我知道你还在为伯父和弟弟的事伤心。我其实不太会劝人想开什么的。但我听过一句话,无论生或死,我们都是上天的孩子。他们被上天召回,一定是因为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派他们去做。 书敏微笑着说,你说的真好,我怎么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呢。帮我弟弟出国的事,我还没有当面向你道谢!现在你一席话,又让我好受很多。 冷凡说,我找你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可是不知该不该说。你自己还伤痛未愈呢,我又来给你添乱。这要是让我二哥知道,准挨骂。可是除了你,我觉得没有人能帮我想出解决之道。 书敏对冷凡说,我倒是真喜欢和你聊天呢!你一直就是我的开心果,怎么会给我添乱呢! 那我可说了了,你可不许生气。冷凡给书敏打了“预防针”后,便将她与耀光结娃娃亲的事讲了出来。 冷凡怕书敏误会自己跟她抢耀光,连忙解释说,二哥他当我是妹妹,我当他是哥哥。我们俩个根本没有可能。可是被两家长辈硬是乱点鸳鸯谱,绑在了一起。 贺家有恩于我,二哥、三弟多次救过我的命,我却没少给他们添乱。所以,我没法张口提出退婚。我就是想问问,你和二哥什么时候才能结婚?这样,娃娃亲也就自动解除!我也就不用烦心了。 书敏很吃惊地问冷凡,你怎么知道我与耀光的事? 冷凡说,眼神啊!你们互相看着对方的时候,那眼神与看旁人是不同的,有个成语叫暗送秋波。因为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完婚,所以才跑来问啊! 书敏笑着对冷凡说,真没想到,你这个小人精竟然是我的情敌。 冷凡用手托着腮,苦笑着说,想想我还真是郁闷。还没正经谈过一次恋受,却莫名成了二手货。你还取笑我,这不是往我身上撒盐吗!还是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把婚给退了吧!要不,你跟二哥赶紧把婚事办了吧。 书敏叹了一口气说,我和耀光认识好多年了,如果不是自己有孝在身,还真想马上就嫁给他! 书敏并没有对冷凡说出她即将与耀光完婚的事,这事现在还不宜对外公开。 不知内情的冷凡劝说敏说,礼俗这东西,不要看得太重,该爱就去爱,这样的人生才快乐,才对得起自己和亲密爱人,更没有辜负上天赐你的好姻缘。 书敏说,我知道了,可眼前还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再等等看吧!你呀,不用想太多,你们订娃娃亲那会儿,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现在都民国了。不用放在心上,以前不知道时,不也一样也很快乐吗? 冷凡想了想,点点头说,可不是嘛,我觉得在上海住的都出现早衰迹象了,我昨晚怎么没转过这个弯呢。 当天,书敏偷偷与耀光约会时,将冷凡已获悉冷贺两家结娃娃亲的事,说给了耀光时。 耀光问书敏,所有人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瞒着她,我却瞒着你。你不生气吗? 书敏,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有什么好气的? 耀光说,我为这件事也相当头疼,旭光看上冷凡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当年抓周时,冷凡左手抓我,右手抓旭光。是不是剪不断,理还乱。 书敏倚靠在耀光的怀里说,算了,顺其自然吧!离我们结婚还有将近80多天呢,怎么觉得这么漫长啊! 耀光揽过书敏的肩说,你好象吃小凡的醋了。 书敏说,还真有一点。她什么都有,可我现在除了你和一个远在天边的弟弟,一无所有。 耀光将书敏搂的更紧…… 他必须为书敏撑起一个全新的有温度的暖家。 旭光已经好几日没见冷凡。 这一日,他特意带着面包圈等小零食到美专约冷凡吃饭。 可冷凡一直冷着一张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旭光实在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于是问,我惹着你了吗? 冷凡没好气地说,你好好想想,有没有重大事件相瞒于我? 旭光断然否定,没有啊! 冷凡极其不满意这个答案。这个答案让她觉得,搞不好,除娃娃亲这事,说不定,旭光还有更多的事瞒着自己。原本是使性子,假生气,这下变成真动怒。你约你二嫂吃饭,不怕你二哥不高兴,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吗? 旭光惊讶地看着冷凡,问,这件事谁告诉你的? 冷凡扔回一句,谁告诉我的重要吗?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旭光没有否认,也没解释为什么只瞒着她一个人,而且醋意十足地问,你真想让我喊你二嫂吗? 冷凡赌气地说,那你现在就喊吧,你喊一百遍,我答应101遍。 旭光气的转身走了。 冷凡不追。 第96章 受困迷局 茶道开悟 旭光出门以后,给二哥耀光打电话,询问冷凡是如何知道娃娃亲的事? 耀光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冷凡正琢磨如何退婚呢? 不过,耀光安慰旭光说,你放心,她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过几天就没事了。跟我订亲的事,她根本不太在乎,反正她觉得不可能。她生气的是大家都瞒着她。你怎么问起这件事? 旭光说,我去看她,碰了一鼻子的灰,她把火发我身上了。 耀光笑着说,那得恭喜你,说明她拿你当自己人。 旭光说,我没听懂! 耀光说,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火冷凡一准是要发的,我还肯定她得朝着最亲近的人发。这时候,你得受着、哄着,谁让你是男人呢!你给我打电话,不会你也跟她发火了吧! 旭光说,我怎么能冲她发火?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放下电话后,旭光一扫刚刚的阴霾,心底甚至还涌上一种暖流。耀光说的对,冷凡如果永远跟自己相敬如宾,那可真没戏了。想想此事该又是赵昆彤所为。不过,她这次搬弄是非不成,说不准还成了件好事。旭光一抬头,看见有个卖糖画的。 旭光走过去,问可不可以照我的样子现做一个糖画? 那人说,你瞧好吧! 旭光又从钱包里拿出冷凡的相片说,照着这张照片,再做一个。 就在旭光等待糖画时,他一抬头看到吕清鬼头鬼脑地正从自己身边走过,旭光悄悄地尾随在他的身后,跟出近百米后,看到吕清与方晋升接头,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后,才各自直走开。 旭光猜想,方晋升一定又要开始搞事情了。 回到摊位时,两个糖人已要做好了。 旭光拿着糖人再去美专,如他所料一样,冷凡正在大发脾气。 冷凡在旭光走后,变得更加失落,本来想向旭光了解当年到底怎么定下的娃娃亲,却因自己一时赌气,把人气跑了。 她对林绍溪说,你不用劝了,劝了也没用,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大骗子了。你看他刚才的态度,多恶劣,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他要真是我小叔子,非欺负死他不可。 林绍溪问,如果他再来看你呢? 冷凡目露凶光地说,他敢来,我就敢抡起扫帚把他当灰扫出去。 林绍溪问,那你的生活费冲谁要去? 冷凡负气地说,想养我的人有的是。 旭光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调侃冷凡说,还是我来养吧,反正缺个宠物。 冷凡一见是旭光进来,还当自己是宠物,气极败坏地伸出手要将他推出门。 旭光拿出一对糖人,逗冷凡开心说,看看像不像我和你? 一对糖人都被冷凡抢走。 冷凡看了看后,张口咬掉仿旭光的糖人脑袋,然后对旭光说,以后你再敢瞒着我,就跟这个糖人一个下场。 旭光说,你下口也太狠了吧!断胳膊断腿就好了!好歹留张脸、留口气,白长这么帅气了。 冷凡被他气乐了,说,那你把定亲的事从实召来。 旭光说,脑袋都没了,怎么召啊! 冷凡,你快说呀,当年怎么抓周定亲的。 旭光说,我可不敢说,说完了,整个人都被你吃掉了。 冷凡威胁,你不说,我现在就吃掉。 旭光半真半假地说,长话短话,就是你当年抓周,抓了二哥和我。按规矩,如果你不肯嫁给二哥,那只能嫁我了!如果我不肯赏脸娶你,那你这辈子就不能再嫁人了。 冷凡的表情如同吃到苍蝇似的,她对旭光说,嫁给你,还不被你欺负死。算了,不嫁就不嫁。 林绍溪知趣、并一脸坏笑地说,我站在这里,实在多余。你俩继续掐架,我这里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见林绍溪出了门,旭光说,你看人家,多懂事! 那你娶了她吧。你救过她,她还一度当你是她的梦中情人呢! 那我救了你几次了,你该不该以身相许? 功过相抵,从此你我无怨无仇,相忘江湖可好。 旭光半正半邪地说,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林绍溪出门后,直接去了李觉贤的出租屋。 李觉贤没在家,林绍溪就坐在外面的一个凳子上等着,她很享受等着李觉贤回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在盼着丈夫回家一样。 等了20多钟,她看见李觉贤拖着一身的疲惫回来了。 你来的正好,我正想着你做的酥鱼呢!李觉贤与林绍溪一点也不见外。 林绍溪说,明天做鱼吧,今天给你煲点骨汤,好好补补。 李觉贤认为冷凡与林绍溪是两种不同温度的人。冷凡像一杯开水,总是让觉得热热暖暖的,可也烫手。而林绍溪则是凉开水,没什么温度,却很滋养。 李觉贤问绍溪,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冷凡的三哥来了,我看他们聊的正欢,所以就过来了。 这样啊!李觉贤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林绍溪说,冷凡与贺家结有娃娃亲。她也是刚刚知道不久,正在气头上,所以她三哥买了一对糖人,正哄着她开心呢! 李觉贤默不作声,心想,难道拿画笔的真的敌不过拿枪的?如果真是这样,艺术的价值何在。 冷凡为了让他们两人多在一起培养感情,推说换季,婚纱店需要设计加厚婚纱,自己已经忙碌不开,去李觉贤那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林绍溪已是李觉贤家中的常客,她能烧一手地道的苏州菜,如姑苏卤鸭、蟹粉豆腐等,这让李觉贤非常受用。 一次冷凡进门时,正好看见林绍溪在给李觉贤洗衣物,冷凡小声对林绍溪说,越来越像这里的女主人。 两个人一起吃过晚饭,林绍溪又帮着李觉贤画了两页插图后离开。 回到宿舍后,冷凡就捧着五芳斋糕团送给她,说这刚刚出去吃饭时,我三哥买的,我特意给你和学长留的。 而后,冷凡又八卦地问起林绍溪与李觉贤的进展情况。 林绍溪红着脸说,哪有那么快。不过,学长约我后天去看电影。 冷凡跳起来说,那就有戏。 第97章 血腥刑讯 人犯开场 旭光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时,就接到耀光打来电话说,昆洋被人打成重伤,头部缝了12针,已送进病房。 旭光随时赶到仁济医院。 在307号病房见到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赵昆洋,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他,肿得像个猪头,一双原本大大的眼睛此时只剩一道缝。双眼圈及左侧嘴角全部淤青肿胀,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旭光几乎认不出来。 昆洋一见旭光,立即别过脸。 旭光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说,躲我有意思吗?告诉我,谁干的? 昆洋闭上眼睛没有作声。 旭光激了他一句,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当你欠揍好了。 见昆洋还是不说话,旭光说,你该不是为了哪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才被情敌打成这熊样的吧!嫂子如果知道,不跟你闹翻天才怪。你呀,还有一顿打等着挨呢! 连遭旭光冷嘲热讽的昆洋终于憋不住,说,你特么是来看我的,还是诚心给我填堵的? 见昆洋说话了,旭光知道激将法起作用了,于是说,要不我帮着你出了这口恶气? 昆洋长叹一声说,我不是不想跟你说,可这件事太棘手,而且跟昆彤有关。 一听跟昆彤有关,旭光确实有些犹豫。于是对昆洋说,你先说说看。 昆洋犹豫再三后,说,我知道我妹妹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能帮则帮,不能帮我也绝不强求。 这番话反而让旭光觉得,这忙必须得帮。 而后昆洋才说出被打经过。 一个星期前,他回到家里,发现昆彤正在房间里喷云吐雾地抽着鸦片。他气得当场就将烟枪给砸了。他问昆彤,你怎么抽起这个,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昆彤一脸不在乎的说,抽上这鸦片,就什么痛苦都没了。人活着图的不就是一个高兴吗?我只要高兴,你管我抽什么! 一见昆彤摆出标准瘾君子的无赖相,昆洋问她,这鸦片是从哪里弄来的? 昆彤从床上慢慢地爬起来,凑近昆洋说,朋友送的,没花你钱,你用不着心疼。 昆洋说,你吸了多久了? 昆彤想了想,算不清楚,应该快俩个月了。好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想劝我,戒了吧!你没抽过,你不懂的。这东西一但抽了,它就像长在你身上的一块肉,再也离不开。不抽,就跟剜肉一样难受。 看着昆彤自甘堕落的样子,昆洋狠狠地抽了昆彤一记耳光,警告她,再抽我打断你的腿。 昆彤冷笑着说,现在就动手吧,我绝不还手! …… 昆洋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给她提供的烟土。 尾随跟踪昆彤多日后,终于知道给妹妹鸦片的人叫张昭延,原来是中统的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中统开除了。 这个人现在是有名的情报贩子,还经营着一间地下赌场,专门对那些官员开放,实际上还是为了套取、买卖情报。 昨天早上,他将张昭延堵在寓所里,问张昭延为什么要提供给昆彤毒品? 张昭延以无赖的口吻说,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我这个人,乐善好施,谁有困难,只要找到我,我是能帮就帮。你妹妹有求于我,人长的又漂亮,我当然不能拒绝了。就这么简单。 昆洋抓住张昭延的睡衣领子说,你拿鸦片坑我妹妹,还特么把自己说的跟个圣人似的! 说完,照着张昭延的面门就是一记重拳。 鼻血瞬间涌流出来,张昭延用手抹了一下,嘿嘿一笑说,你妹妹不过是我玩剩的烂货。如果不是看在她还有点用处,我还不舍得给他鸦片呢? 此时的赵昆洋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他操起茶几上的陶瓷果盘朝张昭延砸去。 张昭延躲开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站在门口的两名保镖听到屋里传来打架的声响后,冲了进来。 很快赵昆洋就被摁倒在地,一痛拳打脚踢后,其中一名保镖拣起一大块陶瓷碎片,砸向昆洋的头部。血瞬间流了下来,而后晕倒在地。 张昭延对保镖说,行了,别打了,再打人就打死了,把他给我拖出去,扔大街上! 昆洋被脱得精光后,扔到了大街上,一名好心的路人给他披了一件衣服,还将他送进医院。 你怎么不报警?旭光没等听完,已站了起来,他感觉肺都快气炸了。虽然昆彤已错到无可救药,可昆洋却是他的好兄弟。 昆洋苦笑一声说,报警有个屁用,没凭没据的,这案子棘手,又没有油水,现在这个世道,哪个愿意管。难道,我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旭光问,昆彤人在哪里? 除了舞厅、酒吧,她还能去哪儿? 旭光自责地说,昆彤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你不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不全是你的责任。她变成今天这样,有家庭的原因,也是她性格的使然,你用不着自责。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死马当活马医,看来她对你曾经一往情深的份上,不计前嫌再拉她一把。 旭光说,这事我管定了,不单为昆彤,更为兄弟。不过—— 旭光对昆洋说,我插手的这件事,千万不要对昆彤说,我怕她会坏事。 昆洋说,我知道了。 旭光以前听说过张昭延这个人的江湖名号,坊间盛传此人,心机极深,口蜜腹剑,因长相不俗,极有女人缘。 但是旭光,却没有见过此人。 他没有冒然替昆洋寻仇,而是带着阿南等几个手下去了张昭延的地下赌场,他想先探探张昭延的底儿。 原来想以赌客的身份进入赌场,不想却吃了闭门羹。 把守大门的是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其中一个人很不客气地说,我们这里只对会员开放。 旭光只好将人马撒在赌场附近。一直蹲坑到后半夜,才蒙面化成匪徒劫了一名赌客当“舌头”。 那名“舌头”说,赌场里面有军官,有警察、还有在政府工作的人,虽然算不上特别有头有脸,可也不是小白人。在里面,不仅可以赌,赌输了还可以靠出卖情报换钱继续赌。 旭光问,警察局都有谁在这里? 有一个戴眼镜的,大家都称他方处长。 这对旭光来说,是个意外收获。他甚至隐隐感觉到,方晋升的部分情报或许就是在这里搞到手的。单凭这一点,自己就该平了这个赌场。 第98章 甄别叛变 险入圈套 过了两天,旭光独自来到赌场找到张昭延。 张昭延一见旭光,满天堆笑,你能来,我真是求之不得啊! 旭光带着疑问说,你就不怕我来砸你场子? 张昭延走到酒柜前,边倒酒边说,虽然你是警察,我也不怕告诉你。这是地下赌场,放不到台面上。不过,我这个赌场不比别家,在这里,你只要有信息资源,就不怕没有赌本,就不怕输的穿不上裤子。我敢给你递贴子,就是相信你,也想和你成为朋友。 旭光接过酒杯,摇晃了一下,话峰一转,能不能成为朋友,得用办事检验。不过,这酒,倒真是好酒,莫敢辜负。 两人碰杯对饮一口。 旭光说,直说吧,我今天来,是想买有关重庆和延安方面的情报。不对,应该叫信息资源。 资源有。不过,按照赌场的规矩,你得先赌几把。 我从来不赌。 不赌是不能进行信息资源交易的。我虽然是个管事的,可是不能带头破这个先例啊! 江山都得轮流坐,这世上哪有打不破的规矩,钱才是规矩之王。 旭光拿出一根“小黄鱼”放在茶几上,对张昭延说,我只想买。 张昭延将小“黄鱼”推还给旭光,叹着气说,我承认这是好东西啊!可你这钱我不敢赚,心里没底啊。 顿了顿,张昭延又说,我知道,那赵昆彤是你原来的相好。前几天,她哥跑到我家闹事,结果被我的那些混帐手下给打了,手重了些,我发现时已经晚了,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不是替她哥来寻仇的吧? 旭光心想,如果不是赵昆彤有意泄密,就是此人非常狡猾。 旭光将杯中酒仰头喝干后说,看来,你是信不过我呀!我与那个赵昆彤没有任何干系!至于小舅子打伤大舅哥,那该是你们之间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掺和呢! 张昭延站起身来,无所顾忌地对着旭光说,你与赵昆彤是什么关系,我当然比谁都清楚。她跟我第一次上床时,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不过,她人在我床上,心却在你床上。这叫我情何以堪呢? 看着张昭延得意忘形、且满脸骄横的样子,旭光恨不得立即打烂他的脑袋,可是他只能隐忍着说,私情归私情,交易归交易,你是聪明人,哪能混为一谈。 张昭延再次走到旭光的面前,直视着旭光的眼睛,像是要看穿旭光内心所想一样。 见旭光一直不卑不亢、甚至有理有节的,张昭延慢条司理地说,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赵昆彤的眼光不错。你一看就是个聪明人,而且是能干大事的那种聪明人。 我是真想和你成为朋友啊!有钱大家一起赚。可是我有种不妙的直觉,你不会真心做我的朋友。不过这无所谓,至少我不希望你成为我的敌人。 旭光霍地站起身来说,看来,今天的交易是做不成了。不过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将来是敌是友,那得走着瞧。 慢走!张昭延起身又对手下喊了一句,帮我送客! 旭光大步走出赌场后,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一路追踪着自己。 他开车回了警察局。站在办公室的窗口,隔着窗帘向楼下望去时,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他开始质疑,难道是自己过度紧张了? 回到公寓时,他发现在门缝下面被人塞进一封信。 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几个血写的大字——莫受蛊惑,莫信妖言,否则,逢佛杀佛,逢祖杀祖。 旭光将恐吓信撕成粉碎、又团成一团后,狠狠地丢在墙上。 张昭延能抢在自己回家之前送来这封信,无非是想告诉他,我对你已了如直掌,其中就包括你的住址。 旭光疑虑、猜不透的是,向他透露信息的,是方晋升还是赵昆彤? 既然张昭延已经亮招,旭光觉得自己必须接招、拆招。 经过深心熟虑后,他认为张昭的地下赌场的赌客不是市井的无赖、流氓、地痞之辈,公然取缔会树敌太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好的办法是先敲山震虎。 赵昆彤已染上毒瘾,那么堵场里面会不会有毒品交易呢? 旭光发动手下兄弟查找地下赌场毒品交易线索时,一个手下说,他表弟的朋友就在这间这家赌场当服务生。 旭光给了这名服务生一笔安家费后,这个服务生告诉旭光,赌场内确实有毒品交易,这种毒品叫迷魂烟,只在熟客之间交易,别看量不大,可这种迷魂烟的利润是普通鸦片的五六倍,都说是张昭延勾结一个赌客从欧洲进口的。迷魂烟就藏在赌场下面的地下室里。 第二天当晚,旭光以警察的身份带着十几名手下再次进入赌场,却在大门口却遭到武力阻饶。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即,张昭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示意手下将枪收回后,又责骂道,你们眼都瞎了吗,这是警察局的贺处长,他也敢拦,你们都活腻歪了吗! 而后热情地迎上前说,欢迎贺处长莅临检查。只是不知你想要查什么呢? 张昭延看上去相当配合检查工作,这反而让旭光感觉到,此次行动极有可能扑空。 旭光说,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无奈有人向警局举报,说你们的地下室私藏毒品。还望你多多配合检查。 张昭延说,配合警务人员调查,那是鄙人义不容辞的。不过,我得提醒一下贺处长,这一定有人得了红眼病,就想造谣中伤整跨我。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死? 看见张昭延如此嚣张,旭光说,查过了,还你一个清白,那不是更好。如果查出是诬告,我一定会公事公办,替你主持公道。既然你这么有底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昭延绅士般极有风度地伸出手,请便! 旭光带人走进地下室后,看见200平方米大小的地下室除堆放了一些破旧桌椅外,再无长物,地下室有明显刚刚被人打扫过的痕迹。 陪同搜查的张昭延用挑衅地口吻对旭光说,要不,我让人把桌椅送到警察局,再仔细检查一遍可好? 旭光说,还是免了吧!如果你想这些东西全捐出去,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一个地方,再帮着找几个记者,好好采访一下,你看如何! 张昭延说,,我只想闷声发点小财,不劳您费心了。 旭光带人离开地下室时,看到赵昆彤迎面走了过来。 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对旭光说,想不到,你也有走麦城的时候。 旭光鄙视地看着她,然后对手下人说,收队。 第99章 辨析内幕 再生疑云 回警察局的路上,旭光对阿南说,一定是有人提前走漏风声,而且极有可能是内鬼。你马上查一下。 阿南为难地说,这可不好查,参与行劫的有20多人,一个个查需要时间! 旭光瞪了他一眼说,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暗地里了解一下,近期谁频繁出入夜店、认识了不三不四的人,尤其是女人,总之行为异常。 第二天下班前,阿南跑来告诉旭光,是缉毒科的王权,王权这几天新搭上一个女的,有人见过那个女人的背影,说很像赵小姐。 旭光终于明白,赵昆彤已成张昭延一张靠美色获取情报的谍牌。 赵昆彤倒戈张昭延,说明她恨自己多于张昭延。仇恨、报复的欲望已让她完全变成魔鬼一样的人。 公开诱引警察局的人,无非是想告诉自己,她能轻意地渗透到她想渗透的任何地方,甚至可以左右事情的成败。 旭光用一块鹿皮开始探拭手枪,他下定决心,张昭延必除。这已不再是为赵昆洋复仇这样简单,他要铲除的是一棵致命毒瘤。 旭光再去医院见昆洋,并将昆彤泄密、变成张昭延肉谍的事情全部告之。 赵昆洋听后绝望地说,她这辈子恐怕再也回不了头了。 旭光安慰昆洋说,再试最后一次吧,好歹她也是你和我的妹妹。 赵昆洋说,你放手去做吧,不用再来征求我的意见,我信得过你。 那先送她去戒烟院吧! 旭光连夜带上阿南埋伏在赵府外。直到后半夜,才看到喝得烂醉的赵昆彤坐着黄包车回家。 见昆彤摇摇晃晃地走下车,守候在附近的旭光下令说,动手! 阿南带人强行将赵昆彤架上一辆车,而后直接将其送至杭州的戒烟院。 旭光和和昆洋乘坐另外一辆车后面跟随。走进戒毒院后,旭光看到戒毒院的一面墙上写着这样一段话:鸦片流毒中国,垂及百年,沉溺通行贵贱,流衍遍于全国。失业废时,耗财殒身,浸淫不止,种姓沦亡,其祸盖非敌国外患所可同语。 戒毒院一位医生对旭光和昆洋说,经过半个月的急性脱毒治疗,就可以消除躯体戒断症状。可是,戒烟难在心瘾难戒。如果她身边还有这样的朋友,复吸是很快的。 昆洋对旭光说,强制戒毒后,我会设法送她去香港住上一段时间。 旭光说,这样最好,脱离上海这个大染釭,也许她可以重新开始。 昆洋却说,虽然我不抱太大希望,但她必竟是我妹妹,终需一试啊! 两个人去看昆彤时,她的毒瘾再度发作,虽然被绑在床上,可是她仍像困兽一样,发出令人耸然的嚎叫。 昆洋一直在摇头叹息气。 别看了,再看你该狠不下心让她戒了。旭光将昆洋劝离病房。 两个人一夜未合眼,第二天早上,再去病房探望昆彤时,见她虽然精神萎靡不振,睛神却充满了怨恨。 昆彤冲着旭光说,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 旭光说,我只图心安,不图感恩。 昆彤冷笑着说,你想心安?我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噩梦。然后,她发出一阵冷笑。 旭光决定必须在昆彤半个月的戒烟时限里,将张昭延做掉,这样才能断了昆彤的后路。 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旭光终于等来一个下手的机会。 一个在赌场附近蹲坑的手下打电话给告诉旭光说,有一个叫涛哥的,是赌场里的荷官,因偷筹码换钱被发现。张昭延就按赌场的规矩,剁了涛哥一根手指。这个涛哥曾对外扬言方要报复张昭延。 旭光兴奋动地说,马上找到涛哥,我要见见他。 然后,喊上阿南,跟我出去一趟。 阿南见旭光的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询问,处长,什么事比拣钱还高兴? 旭光说,张昭延那个畜生张狂到头了,该轮到我们出手了。 阿南说,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上次查毒品,咱们前脚刚步,他的人就在后面骂咱们是一群吃皇粮的窝囊废。 旭光没吱声,却在路上快速琢磨如何能尽快置张昭延于死地。 旭光在虹口的一个破旧民宅见到了长相清瘦的涛哥。涛哥看上去30岁出头的样子,右手食指缠着纱布。 涛哥一见旭光就说,你在赌场搜毒品时,我见过你。你们肯定搜不到,那毒品被转移到张昭延的私宅里了。所有人都被要求封口。 旭光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涛哥,问,你就那么急于报仇? 涛哥说,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我22岁就开始在赌场当荷官,也凭这手艺养活一家人呢,剁了我食指,跟断我活路有什么区别。 旭光从涛哥的讲述当中,听得出他是恨极了张昭延。于是说,你想报仇,就得与我合作。 涛哥咬牙切齿地说,咱们要干就得把他干死,否则会被他反咬一口。 旭光说,你就这么巴不得他死? 涛哥说,他不光切了我一个手指,我的女人也被那个混蛋糟蹋过,还差点投了江。否则,我也不能偷他的筹码,就是觉得亏大了。 旭光觉得这个涛哥虽然充满怨恨,却也算不上正人君子。 因此,他没有向涛哥交全部实底儿,只是说,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得先让他吃点苦头。 旭光说,你明天再去赌场,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想求张昭延再给你一次工作的机会。 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做,我保证你不但可以活着出来,而且可以狠狠敲上一大笔钱。事成后,你还能拿到一笔赏金。 为防止涛哥反水,将计划出卖给张昭延。旭光对涛哥说,事成前,我会派人好好昭顾你的家人的? 涛哥怔怔地望着旭光,说这样做不合适吧? 旭光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也是规矩。 涛哥想了想说,这样也好,就当你们给我家人当保镖了。 于是旭光将计划的每一步详细讲给了涛哥。讲完后,问他,记住了吗? 涛哥点点头,说,记忆力、定力,心理素质如果不好,干不了我们这行。你瞧好吧! 第100章 被撞遇讹 神秘电话 第二天晚上6时许,涛哥去了地下赌场。 那看门的一个兄弟一见到他,便取笑着说,你不是被砍了手指了吗,怎么还有脸来? 涛哥自嘲地说,到哪不是给人当狗。当狗还要什么脸呢?脸又不值钱。 那看门的一脸不悦,反问他,你这话是在骂谁呢! 见他要将自己撵走,涛哥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给他,说,兄弟我敢骂你吗?你全当帮兄弟这一回,让我进去再求求延哥,这里实在容不下我,我也就死了心了。 那看门的估算了一下钱数后,对他说,看在钱的面子上,这次就放你进去,你给我记住了,没有下次。 涛哥点头哈腰谢过。进入赌场后,却朝着地面“呸”了一口。 他按照旭光的事先部署,涛哥先进入男厕所,并在厕所的一个水箱里发现了一个油毡纸包。 见厕所没人,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排雷管。 旭光曾告诉他说,只要你把雷管绑在身上,张昭延必对你有所忌惮。你烂命一条,他不敢跟你赌这雷管能不能炸响。 他用手掂了掂,份量很轻,旭光没有骗他,该是没填充炸药的。这才放心地绑在胸前,将外衣扣扣牢后,才大摇大摆地走出厕所,直奔二楼张昭延的办公室。 一上二楼就看见守在门口的两名保镖,其中一名保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涛哥立即给他们跪下说,求求你们让我见老板一面,我就想求他再给我一个机会。说完又磕了三记响头。 那名保镖没想到他能这样求自己,于是说,你先等着,我问问。 过了一会儿,他从办公室出来说,老板说要见你。 涛哥千恩万谢地走进张昭延的办公室。 张昭延神气活现地靠在沙发椅上,抽着雪茄。涛哥看到屋里还有一名保镖。 涛哥谦卑地说,延哥,我知道错了,念在为您卖命多年的份上,请您再赏我一个工作的机会吧! 张旭延弹了一下烟灰说,机会可以给你。不过,我这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你拿什么跟我交换呢? 涛哥低着头说,大哥,你知道我一无所有,除用我的女人? 张昭延冷笑着说,你的女人,卖到青楼都不会有客人要,她能当筹码吗? 涛哥陪着小心说,大哥说的是,那您看我能帮着做点什么? 张昭延说,你还算聪明。我要你为我卖一次命,如果事成,你就可以回来工作? 涛哥说,大哥想我干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张昭延站起来,走到涛哥眼前说,杀一个人,一个叫赵昆洋的人。他兑敢勾结死警察来对付我,我要他死。 涛哥往后倒退了两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延哥,你知道我胆子小,哪有胆子杀人。 张昭延用手一指大门说,那你就滚出去。别再狗一样求着我,我就算养狗,养的也是猎狗,你连条好狗都算不上,要你何用啊? 涛哥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掸掸裤子上的灰,然后笑着问张昭延,您就不肯给为您卖过命的兄弟一条活路吗? 看着涛哥不再像刚才那样摇尾乞怜,还敢跟自己叫板,颇出乎张昭延的意外。 他用夹着雪茄的手指着涛哥,对那名保镖说,你看看,这样嚣张的狗我才喜欢。 然后,又对着涛哥说,不过,我得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程度。如果你能扛得过半个小时的打,我保证赏你一个能吃屎的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看见涛哥突然解开上衣,露出里面的一排雷管说,我今天来,就是想冲老板要点医药费,不知道大哥肯不肯帮衬小弟一把呀? 见保镖要冲上来,涛哥用右手抓住引线说,你别过来,否则大家一起死! 那保镖没敢动,望向张昭延。 张昭延故作镇静地说,你吓唬谁呢?绑着几根雷管就想勒索我,你当我是被吓大的吗?你现在滚出这个屋子,还来得及。 涛哥却向前迈了两步。 张昭延变得紧张起来,再次用手指着涛哥说,你别过来! 涛哥一字一句地说,我反正都没活路了,还怕一死吗?能拉延弟一起死,算小弟欠你一条命。到了阴曹地府,我还给延哥当小弟。说着,就用手拉引线。 张昭延立即服软,说,别这样,兄弟有话咱们好商量,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千万别当真。你需要多少钱,说个数。 涛哥说,我要的不多,1000块大洋。 张昭延说,好说,不就是钱吗; 张昭延冲保镖喊,还站那干什么,赶紧出去给涛哥取钱哪! 涛哥冷笑着说,跟了你混了这么多年,别当我傻。他要是出去,我还能出去吗?钱,你保险柜就有,我识数。 张昭延只好打开保险柜,拿出一沓钱,用袋子装好后,放在地下。 谢延哥!涛哥拿走钱袋子后,倒退着出了办公室。 门口的保镖一见涛哥身上绑着雷管,张昭延又没发话,只好跟着。 涛哥边喊边说,都别过来,炸死兄弟可就不好了。 眼瞅着涛哥出了赌场大门,一保镖问张昭延,怎么办? 张昭延气急败坏地说,这个人留在世上还用吗?马上安排人把他给我做了,切碎了喂狗!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高声叫喊,着火了! 一听着火,赌客们四散奔逃,赌场内一片混乱。 张昭延环顾着一下四周,看到一楼的男厕所里冒出滚滚的浓烟。他吩咐人,愣着干什么,赶紧灭火! 可一名手下跑过来告诉张昭延,火势太猛,水源被人切断了。 张昭延一听傻眼了,一想到赌场的收入都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他对三名贴身保镖说,赶紧跟我上楼搬东西。 他飞身上了二楼,打开办公室的门后。他只带了一名保镖进屋,继续留两名保镖守在门外。 可张昭延没想到,他正在打开保险时,守在门口的两名保镖已被人干掉。 张昭延将现钞及黄金等装进袋子,用绳子扎紧袋口后,对那名保镖说,我们走。 可是他前脚刚迈走出大门,就被人一棍打晕。 跟在身后的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人乱枪打死。 此时此刻,旭光站在赌场附近,欣赏着越烧越旺的火势,看上去,他对自己顺利得手的计划相当满意。 而后他钻进轿车,对阿南说,我们该去送张昭延上路了。 不到两个小时,这个赌场已被烧成废墟。 第101章 约见神秘人 解开迷团 宋君如愿当兵。 两年后,他才回到老家。 父亲告诉他,你不在,儿媳妇照样娶进家里了。 他一听,刚要拔腿往出跑,却看见一个穿着兰色锦缎旗袍的陌生女人站在门口。 那女子细腰胸丰,肤白唇红,一双凤眼媚意天成,虽然眼神深含幽怨,却更添几分怜爱。那女子嘤嘤开口问道,你可是我的丈夫? 宋君觉得自己挪不步了。 父亲说,你傻看什么,这就是你媳妇小花。 宋君朝小花走去,小花却转过身,快步跑开。 宋君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跑了。 那一夜,宋君原本是想要与小花轰轰烈烈圆房的。他甚至高高兴兴地喝了酒以壮胆色,准备大干一场。 可偏偏那晚日本人的上面发炮弹炸进了村子,其中一发不偏不倚落在他的房上,媳妇一声没哼就被炸死了,他则幸免于难,看着红烛残帐,抱着被炸死的媳妇,宋君发誓要杀尽鬼子。 来不及掩埋小花的遗体,他父亲就催着他,赶紧走吧! 小花的死成了宋君的一块心病。 再后来,他加入了军统。 一次路过青苑门口时,他看见到喜儿,觉得她长的与小花极像,甚至比小花还有风韵。这让宋君再次春心萌动。他认为喜儿的出现是上天给予他的补偿。 他将钱差不多全花了喜儿的身上,甚至借了近万元的高利贷,可是喜儿仍就与他若即若离。 有一次,喜儿说,如果你有10万雪花银,我立即就嫁给你。 他对喜儿说,蒋总统月薪不过800现大洋,我哪搞那么多钱? 喜儿不客气地说,没钱,你就站远点,让有钱的排前面啊。 虽然喜儿惟利是图,可是宋君却已泥潭深陷,不能自已。 为了钱,更准确地说,为了女人,他不得不靠出卖军统情报维系并取悦喜儿。 可现在,女人没了,自己也成了军统的闲棋弃子,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暴露,可是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军统还没有把自己做掉,军统在等什么呢? 因为怕遭军统暗杀,他想带着喜儿远离上海,从此更名改姓重新开始。可是将想法说予方晋长后,遭到方晋升的断然否决。 方晋升说,除非你再帮我完成一个大任务,否则你别想离开上海,甚至会血溅上海滩。 这话他信。可是他却不敢相信方晋升的话,就算自己完成任务了,方晋升怕也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就是他案板上的一块肉。不死在军统手里,也会死于他的枪下。 就在宋君不知该何去何从时,喜儿出主意说,他有一个客人,是76号的,你不妨认识一下,也许还是条生路。 虽然他知道76号是日本的爪牙机构,可在此时,为了喜儿,宋君已别无选择,只能走这一步棋。 那个客人叫刘亮。 在喜儿的搭桥牵线下,宋君与刘亮秘密见面。 他对刘亮直言,说,我以前在军统,不过现在已是军统的弃卒。我以前也杀过76号的人,我不会是自投罗网吧! 刘亮说,76号军统出身的人还少吗?有几个没被重用的,比起我们这些黑道出来的,军统更是吃香啊! 宋君说,那你就不怕我抢了你的饭碗? 刘亮目光鄙视地看了宋君一眼说,能抢老子饭碗的人还真是不多。我刘亮在76号也是个响当当地人物,别看我书读的不多,可是我见过的世面、经历过的场面企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能比的! 被扫了面子的宋君说,我不过一问,我是不会加入76号的。那个地方不适合我。我军统虽然不干了,可也不想为日本人买命。 刘亮更加不客气地问,你什么都不干,那你还有什么用?为什么要找我呢? 宋君说,我曾监听、破译过延安的密电码,我知道在上海有一条秘密交通线。 刘亮说,如果你能帮我挖出这条线,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宋君说,我的条件就是要一笔赏金,然后安全送我出上海。 刘亮说,只要事成,余下的事包在我身上。 宋君说,为确保万无一失,你再容我几天,我给你确切消息。 刘亮威胁说,你别胡弄我,随便找个人就说是共产常,否你杀你二罪归一。 宋君高傲地说,我得让你见识一下军统是怎么抓地下党的。 粘上八字胡的宋君,游魂一样出现在上海的街头。 他记得破译的密电中,多次提到“东风”“北站”两个词,“东风”该是一个人的名子,北站应该指的是上海北站停车场一带,那里汇集着三教九流的人,管理难度大、漏洞多。交通站或联络站最适合在这样的地方藏身。 他在那里兜兜转转地绕了好多圈,一个刻意加高围墙、前后有两门的民居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卒民居地处一片棚户区的中央,交通四通八达的,一但发生意外情况,很容易藏身、也很脱身。以他的眼光,这里做交通站或联络站再合适不过。 他几乎确认,地下党的联络站就应该选这个的房子。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没有停留,更没向任何人打听情况房子的主人姓什么,干什么的。 次日一大早儿,他就化妆成一个乞丐,坐在一个弄堂口里,他自信自己能够摸得一清二楚,军统的书不会白读。 早上不到七点,他见到一个40岁不到的男人,穿着土灰色的大褂走出大门。 因为腋下挟着个两本书,看上去像是一名教员。一会儿,他的老婆追了出来,喊住他,你的药还没带呢。这女的该是很贤惠,也很细心的人。 白天,他又尾随那女的来到菜市场,她花钱很省,买菜都挑最便宜的,可言谈举止却非常得体,该是读过书的。 像她这样的知识女性,本该有个正当职业,为什么偏偏守在家里过苦日子呢。这不合常理,惟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是一个交通站,她随时都可能有任务。 这个宽敞的院子只住着他们两个人,这让宋君觉得更为可疑,一个教书匠的收入有限,住这么大的房子显得很浪费。日子过得这样清苦,家里想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根本没必要把围墙砌地那么高,这也是最大的破绽。 第102章 舞厅买醉 旅店捉“奸”(一更) 孔医生问耀光,手术可以开始了吗? 耀光点头,然后拿起了手术刀,那子弹距离心脏只有四个毫米左右,位置较深。 取子弹需极其常小心,一个不留神,就可能伤及心脏,导致无法处理的后果。 两个多小时以后,手术成功完成后,耀光长出一口气,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以至全身都湿透了。 站在手术室外的刘亮得知手术完成后,立即带人闯进手术后,并吩咐手下,将人拉回76号。 耀光上前阻止,人刚刚动过手术,怎么可以搬动呢? 刘亮拔出手枪说,你是个好医生,可你的职责完成了。 而后不由分说,将躺在手术台上的东风抬上推车强行推出了手术室。 看着还处在危险期的“东风”被带走,而自己又无能为力,耀光愤怒且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一名小护士走过来,帮他脱手术服时,他才回过神儿来。 那名小护士问他,你今天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耀光回答说,身体不太舒服。 这时他才注意到,另外两台手术早已提前结束。 回到医生办公室后,耀光看到几名医生正聚在一起谈论刚刚发生的事。 一名医生说,留在医院的两个伤员都是76号的特务,幸好贺大夫把特务们赶出去了。旁边有人拿枪指着你,这手术,真是没法做。 还有一名医生说,特务们把人带走,就是指望顺藤摸瓜,扩大战功呢。哎——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受牵连了? “东风”是耀光惟一的联系人,顺藤摸瓜?他绝不相信“东风”为了苟且活着,会出卖自己和其它同志。 只是他现在与组织失去了联系,这让耀光感觉自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不起来,更不找到行进的方向。 走出医院大门,坐进车里,耀光眼前全是“东风”的影子。他与“东风”算起来相识相交已有四年之久。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多少次灾难,已是数不胜数。 “东风”不止是他的领导,更是他肝胆相照的朋友。 “东风”的酒量很大,可自从转入隐敝战线后,“东风”极少喝酒。每次大的行动结束以后,“东风”才会满上一个八钱杯,与他一起就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碟牛肉对饮。这样的对饮还会有下一次吗? 现在“东风”的病情本身就不容乐观,想把他76号把他救出,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他想到旭光,或许他可以帮上一些忙。 他连夜赶往旭光的住处。 旭光打开大门看见耀光时,有些吃惊。他猜想二哥一定遇到大麻烦,而且不方便在电话中说,所以才亲自登门。 耀光先要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对旭光说,刚刚,我的上级被76号打成重伤,现在人也被他们带走了。我知道,救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最起码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有两名特务在医院接受治疗。 旭光问,特务姓什么,长什么样? 一个姓王,眼角有道疤;另一个姓宋的,脖子上有一块胎记。 一听耀光的描述,旭光有点大喜过旺,天底不可能有两个姓宋的,脖子下面都长有胎记。这个人一定就是自己要找了的宋君。 踏破换铁鞋无觅处,可旭光还是留有疑问,这个宋君不是方晋升的王牌吗?他怎么转眼成了76号的特务呢。难道宋君与方晋升之前有了嫌隙? 旭光问耀光,那个姓宋的伤势情况如何? 耀光说,听别的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胳膊中了一枪,最多住院四五天,拆线就可以走人。。 旭光说,我知道了,我明天帮你打听一下经过,最迟晚上给你回信。 第二天,旭光刚到警局,就被叫到办公室开会。 伍局说,昨夜在上海北站停车场附近发生枪点,76号接到线报,说有地下党的联系点。抓捕时,双方发生枪战,三人受伤,其中一人重伤。听说是地下党的一个负责人已被带回76号,目前情况不明。另外两名伤者正在医院救治。 伍局一脸不悦地问方晋升,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那个给76号通风报信的,不是你的耳目吗?他怎么投奔了76号呢? 方晋升一听,脸色煞白地说,他要勒索我一笔钱,离开上海,可是没得手。卑职马上找他问清楚。 他敢勒索你?是你想榨取的太多吧,伍局气哼哼地说,你又有什么本事冲76号要人? 旭光已明白其中原委,怎么才能将宋君干掉呢?如果在医院干掉,会不会牵扯进二哥。可错过了机会,以后找寻他的下落可能会更难。 中午,他便情况告诉了耀光。说是那个姓宋的原是军统特工,后被警察局策反,因不满警察局所作所为,转向76号,正是由于他的出卖,你们的联络点才遭到袭击,可具体他是怎么知道你们联络点的,目前还不掌握。不过,我可以再设法再打听一下。 他问耀光,我想做掉宋君,在医院有下手的机会吗? 耀光说,不要在医院动手,这是救人的地方。 旭光说,也是死人最多的地方。 耀光问,你为什么要杀他,有仇吗? 我的手下,因为他的出卖死了一半。我做不掉他,我怕那些兄弟死不瞑目。 让我来想想办法?他现在也是我的仇人,但必须得是万全之策,我不能让你冒生命危险。 第二天,耀光到达医院后,借查房之机先查看宋君的病情纪录。 当他看到上面写有糖皮质激素、短效茶碱等药物名称,问主治的张医生,为会什么会用这类药? 他有哮喘病史。昨晚手术时,因为用药导致了哮喘病发,这是内科医生开的对症治疗的药。 在查房时,耀光发现,医院除了76号人员以外,还有警察局的人出没,有两名便衣警察,曾多次到过医院,耀光见过他们。 方晋升确实安排人马在医院布控。第一,他清楚,宋君投靠76号的动机是想离开上海,这让方晋长感觉,宋君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不过,自己还是有机会和手段让他重新为自己效力的,只是差一个机会;第二,他想着宋君公然露面,会不会引来军统有所行动。贺旭光还能不能坐住板凳? 耀光当晚便告诉旭光,绝对不能冒险在特务、警察云集的医院内动手,就算得手,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他又怕旭光逞强不听劝。 他对旭光说,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一定会让他再来医院看病的,相信我。那时候,你再动手报仇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