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刑官》 第1章 破落爵爷 “我的青青丫头做的泡菜,天底下数第一,真好吃!” 陆锦屏坐在老宅厨房一张裂了缝的矮板凳上,端着一个土碗,拿着筷子,动作夸张地咀嚼着笑嘻嘻说。虽然碗里是有霉味的陈年糙米,满嘴跑沙子一般难受,可他的表情却好象在吃山珍海味一般享受。 “好吃就多吃点啊!”小丫鬟叶青青喜滋滋用筷子夹了一夹泡菜放在陆锦屏的土碗里,鹅蛋脸上一双眸子因为喜悦而眯成了两道可爱的小月牙,“对了爵爷,昨儿个媒婆给你说媒,你咋没听完就把人家给轰走了?” “娶妻?”陆锦屏用筷子在土瓷碗上当当敲了两下,“咱们主仆每天赚的钱,也就够吃陈年糙米加泡菜的,你觉得咱们还能养得活一位姑奶奶吗?” “可是……媒婆说了,那姑娘不图跟你享福,就稀罕你这开国县男的爵位,还有这上百年的老宅。她嫁过来就是跟咱们吃苦来的了啦。” 陆锦屏抬头看了看昏暗的老宅屋顶,此刻正是清晨,深秋的太阳从窗棂照射进来,穿过纵横交错的屋梁,上面的雕梁画栋在经历了上百年岁月的侵蚀后,已然昏暗模糊不清,不过,却还显露出这大宅当年的辉煌。只可惜现在是家徒四壁,能变卖的家具物什都早已卖了个干净。 他叹了口气,说:“算了吧!我不想连累人家姑娘。要么不娶,要娶就得让媳妇过上好日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能给人穿好衣,吃白米,我有什么脸面娶人家过门?” 陆锦屏是一位法医,从现代社会意外灵魂穿越到唐朝唐中宗时代,距今已经半年了。他附身的是一位家道中落的破落爵爷,还欠了一屁股烂债。这位爵爷的曾祖是初唐时期的唐太宗李世民当秦王时身边赫赫有名的十八学士之一的陆德明,被封爵为吴县男。因子孙不善理财,近百年过去,到了陆锦屏这一代,家业已经败得差不多了。 陆锦屏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姐姐已经远嫁他乡。陆锦屏承继了曾祖开国县男的爵位,有心考科举重整祖业,无奈屡试不中。受人唆使变卖田产并用老宅作抵押借高利贷去行贿,想谋个一官半职,没想到那官员收了钱财之后,却因贪污受贿等种种劣迹被朝廷法办处斩了。陆锦屏又气又急,呕血数升而死。穿越过来的法医就是俯身在他的身上。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小丫鬟叶青青相依为命。 叶青青是个孤儿,被陆锦屏的父母收留,作为陆锦屏的贴身丫鬟兼书童。陆家败落,所有仆从都走光了,她却誓死跟随少爷。 叶青青见他神情有些黯然,眼珠一转,嬉笑道:“咱们后院那棵大树上有个鸟窝,估摸着下蛋了,要不咱们去掏鸟蛋回来煮吃,你可是好长时间都没沾到荤腥了。” 鸟蛋严格的说算不上荤腥,但是对于这对可怜的主仆来说,那已经是打牙祭的好事。陆锦屏一听这话,不由得咕咚咽了一声口水。立刻将剩下的小半碗饭咣当一声放桌上,说:“好啊,现在就去!” 这老宅是个三进门的庭院,前面有前厅,中间是内宅,后面有后园。后园一湾池水,池塘边有一棵参天大树。此刻已是深秋,树上的落叶差不多都掉光了。清晨的太阳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将靠近树梢的一蓬鸟窝照得分外明亮。 陆锦屏往自己双手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正准备爬树。不料叶青青却抢在他前面,脱了绣鞋,光着两个白嫩可爱的小脚丫,双手抱着树干,狸猫似的嗖嗖爬上去了。 陆锦屏笑道:“你这小丫头动作到挺快。——手可要抓紧啦,脚要踩牢实,手抓那个树干,对对,就这样……” 叶青青很快爬到了那鸟窝处。呆了一呆,这才小心翼翼伸手进了鸟窝里,抓住了一个东西,拿出来,在手心里瞧了瞧,然后伸出给树下陆锦屏看。居然是一只刚刚生下来的吱吱叫的雏鸟。 叶青青说:“都已经孵出来了,有三只呢。爵爷,它们好可怜。要不,还是不要吃它们了吧?” 陆锦屏可是没有兴趣吃活生生的雏鸟的。大声说:“不要了!赶紧下来吧,小心!” 叶青青把手里的雏鸟放回了鸟窝。手脚并用,很快便下到了树下。 鸟窝没掏成,只能回去。走过那一湾池塘,叶青青惊喜道:“爵爷,池塘里有鱼!一条小鱼,游过去了,躲在荷叶下面。” 陆锦屏一听,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红烧鲤鱼的样子,馋得口水滴答往下掉,赶紧转身过来惊喜的问:“在哪?鱼在哪里?” “躲在荷叶下面,等一会就会出来的。” 陆锦屏便蹲在池塘边,瞪大了眼珠子往水面几张枯黄的荷叶下瞧去。叶青青也蹲在他身边睁大眼瞧着。过了一会,鱼终于游出来,却只有筷子大小。 陆锦屏大失所望,叹了口气,道:“算了,走吧,摆摊去!” 两人收拾好出门,来到了同州府衙门前的街旁摆字摊。 陆锦屏穿越过来的时候,正好要去出命案现场,随身携带一口法医勘察箱,尽管里面有先进仪器和药剂,但都是用于法医勘察的,因为没有门路进入衙门所以用不上。他学的是西医,不会中医,没有西药和设备,也没办法给人看病。为了生计,陆锦屏在衙门旁边街边摆了一个字摊,给人誊写判词,代写书信、抄书抄经文啥的,每日赚几文钱度日。 字摊的生意照例不大好。都快到中午了,总共也就赚了两文钱。 陆锦屏正百无聊赖的望着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叶青青坐在他身边长凳上,乖巧得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突然,就听砰的一声,有人在他的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 陆锦屏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瞧,只见两个大汉,后面跟着几个混混站在桌前,凶神恶煞盯着自己。 这两人一个叫癞头张,一个叫姚胖子。正是他们唆使陆锦屏附身的那个书生用老宅作抵押向他们借高利贷,加上变卖剩下的家产田地凑钱去行贿,谋取官职。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癞头张和姚胖子等人原本希望帮陆锦屏行贿当官之后能狐假虎威,若不成也能收一笔高利贷,反正有他老宅作抵押,所以眼见陆锦屏当官不成,便上门逼他卖老宅还债。被陆锦屏拒绝,因为陆家除了这空壳老宅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还债了,于是癞头张他们就去衙门状告陆锦屏,要求判令变卖他老宅还账。 刺史得知原委之后,却判决说这是太宗先皇十八学士陆德明爵爷留下来的唯一祖产,是先皇赏赐,除非现任开国县男陆锦屏自己同意,否则不能强迫他变卖。不仅如此,刺史大老爷对癞头张等人竟然状告爵爷十分气愤,将他们一通训斥,说他们目无爵爷就是目无先皇,着令衙役将癞头张等人乱棍打出了大堂。 癞头张他们眼见衙门居然还是维护这位破落爵爷,顿时泄气,只能私下找陆锦屏跟他商量还债的事情。但陆锦屏只说没钱。 这天癞头张和姚胖子又带人找到陆锦屏的字摊上来了,癞头张两手叉腰,一脸阴冷瞧着陆锦屏:“陆爵爷,你欠我们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 第2章 软硬兼施 陆锦屏道:“还钱先要有钱,现在我每天赚的钱也就够我们主仆两个吃饭的,你总不能杀鸡取卵,把我们口粮也夺走吧?” “谁稀烂你这几个铜钱?”旁边的姚胖子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珠子说,“你欠我们的可是差不多六万文!——啥话也不说,卖掉那老宅还债!不然今天没完!” “不卖!”陆锦屏面无表情说着,“那老宅是我曾祖爵爷传下来的唯一祖产了,是太宗先皇赏赐给曾祖爵爷的,是我爵位的象征,不能卖!这是同州刺史大老爷亲口说的。你们当时也听到了的。” 姚胖子脾气暴躁,听陆锦屏还是一口咬定不卖老宅,气得他伸手一划拉,将桌上笔墨纸砚全都扫到了地上,接着伸手要揪陆锦屏的衣领,冷不丁旁边叶青青一只小手伸过来,嘭的一下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即秀腿飞起,正中他的软肋,痛得他哎哟一声蹲在了地上。 “你这贱婢,竟敢动手?”癞头张气得白胡子乱抖,“给我打死这贱婢!” 几个混混立即挥拳扑上去打叶青青。叶青青娇小的身子犹如蝴蝶翻飞,在几个人拳脚中躲闪自如,不时出招,中者必定惨叫倒地不起,片刻之间,几个混混都被她打倒在地,痛苦**起不来了。 癞头张惊呆了,赶紧后退了好几步,指着陆锦屏怒道:“你,你这贱婢打人,你管是不管?” 陆锦屏之所以有持无恐,并不惧怕他们来硬的,便是因为贴身丫鬟叶青青身有武功,而且相当不错。 陆锦屏父母还健在时,虽然家道中落,但多少还有些田产,甚至还请了一位看家护院的镖头保护家人。叶青青六七岁开始当陆锦屏的书童,她虽然生得娇小,却喜欢舞枪弄棒。陆锦屏父母发现之后一商议,觉得儿子一心读书,无暇学武,但他身边的丫鬟书童要是有武功的话,也能更好地保护儿子的安全,便正式请那龙镖头教授叶青青武功。 他们却不知,这龙镖头并非普通镖师,当年在江湖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只因一场家庭变故伤心之下远走他乡,机缘巧合到陆家当了护院。受陆家所托,又见年幼的叶青青聪明伶俐,也颇为喜欢,便当作女儿一般对待,悉心教授她武功,直到陆锦屏父母先后患病去世。而陆家为治病花光了积蓄,已经无钱再聘请护院,龙镖头才离开了返回故里去了。那时,叶青青已经尽得龙镖头的真传。 陆锦屏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姚胖子和那几个混混,嗤的一声冷笑:“是你们先动手,我的丫鬟是忠心护主,我干嘛要管?” “你!好好,你这兔崽子,欠钱不还,还纵奴打人!走走,咱们找地方评理去!”癞头张口沫横飞叫嚷着,说是要去评理,却站在那不动。 陆锦屏已经瞧见旁边同州衙门口两个看门的皂隶站在门口瞧热闹,却不过来劝阻。便指了指衙门,对癞头张道:“喏,那边是衙门,刺史大老爷就在里面,要不你去跟他说说理?” 癞头张他们上次去衙门状告陆锦屏这位爵爷,结果被刺史大老爷一通训斥,并被衙役乱棍撵出了大堂,哪里还敢为这件事再去衙门。听陆锦屏有恃无恐,眼珠转了几下,将铁青的脸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上前两步,颤巍巍装着要下跪。 姚胖子已经爬了起来,见状赶紧扶着他,惶恐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给这小子下跪啊?”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告状没人理,不下跪还能怎么样?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就指望他卖了老宅还了我的债,好买米买盐养家糊口呢,他不肯,我便跪死在他面前也就是了,反正一家人左右是个死……”一边说,一边使劲挤眼睛,想挤出几滴泪,偏偏半滴都没有,只能用袖子挡着脸,呜呜干嚎。 “你家揭不开锅?”陆锦屏嗤的一声冷笑,“说这话的时候,先把你嘴角油晃晃的油渍擦掉再说。演戏都不会。我家当初变卖的田产,可都是你们买走的,价格很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唆使我变卖家产去行贿,还向你们借高利贷,用老宅作抵押,你们这是唆使人犯罪!——这笔帐你们要好好说,我可以跟你们好好说,你们要胡来,那我也胡来!” 癞头张和姚胖子听了这话,脸上悲悲切切可怜样慢慢消失了,站直了腰,恶毒地盯着陆锦屏,咬牙切齿道:“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低头,老宅你卖定了,不信走着瞧!——咱们走!” 说了几句狠话,癞头张转身往前走,姚胖子和那几个混混忙爬起来一瘸一拐跟在后面走了。 走出一段路,忽然,姚胖子看见围墙上有一张告示,旁边还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看守着,不由一喜。 这告示是一位退隐京官贴出来,为他病危的宝贝女儿寻访名医治病的。这位告老退隐的京官姓高,曾经当过正四品上的吏部侍郎,退隐之后不喜欢住在京城,嫌太吵了,偏偏喜欢距离华山不远的同州府,便在这里买了一所宅院定居了。他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他有一妻两妾,这女儿就是最小的妾室所生,爱如珍宝。数月之前,得了一场怪病,请了不少郎中看病,甚至连宫中太医都重金请来看了,却都没有治好。 眼看宝贝女儿奄奄一息,无奈之下,高老太爷贴出告示,寻访能治好女儿怪病的名医,包括做法事的道人。只要能治好女儿的病,定有重赏,如果是年轻又尚未婚配的,只要愿意,可以招为上门女婿,将来承继高家家业。 这个条件太优厚,因为高老太爷曾官至吏部侍郎,能当了他的上门女婿,对于平头百姓,那无异于一步登天。所以揭榜前往医治的郎中、道士不少,其中不乏年轻的,就是冲着这招亲去的。 可惜,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治好高家小姐的病。这高老太爷性格暴躁,官威十足,虽然退隐,暴脾气却不曾改,把那些治不好病的郎中、道人统统臭骂一顿,乱棍打出。甚至有几个医术低劣明显蒙事的郎中和没什么道行的道士被他直接派人扭送到了衙门治罪了。这样一来,便没什么人再敢去揭榜。 那姚胖子一见这告示,不由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整治陆锦屏的主意,马上凑到癞头张耳边嘀咕了几句。 癞头张听得连连点头,道:“好!这办法好,那小兔崽子太不像话,好好治治他,这一次惹到高老太爷,便是刺史大人也无法护他周全了!哈哈哈,你们赶紧去办!” 姚胖子答应,赶紧回去叫来一个丫鬟来,这丫鬟身高年纪跟陆锦屏的丫鬟叶青青差不多,经过刻意装扮之后,打扮和衣裙都一样。姚胖子交代了她要做的事。于是便等在陆锦屏的摊位不远处的小巷里。 终于看到叶青青方便去了,于是姚胖子赶紧让那小丫鬟跟着自己出来,往那高老太爷贴的告示走去。 姚胖子当先走在前面,那小丫环跟在后面。姚胖子走到那家丁身边,陪着笑说:“这位兄弟,我有点事想跟你打听一下,不知方便吗?” 家丁转身瞧着他:“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从小学过一点医术,还懂一些偏方……” 姚胖子慢条斯理同时又满是献媚地说着。就在那家丁转身跟姚胖子说话的时候,小丫鬟快步上去,从墙上揭下了那张告示,拿着就跑。 家丁却还没意识到,姚胖子等他跑出一段路才指着那丫鬟道:“咦?她怎么把告示揭走了?” 那家丁这才发现,大叫一声,拔腿就追。那丫鬟已经跑到了陆锦屏的字摊前,将那告示往陆锦屏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冲进了先前叶青青进去的那小巷。 第3章 揭榜 家丁冲到陆锦屏面前,指着跑进小巷的丫鬟,道:“那是你的丫鬟吧,是你叫她揭榜的?” 陆锦屏有些莫名其妙,刚才那小丫鬟虽然跑得快,衣着打扮身高也差不多,但是他还是看清楚了相貌并不是自己的小丫鬟叶青青。这张告示贴在衙门墙上已经不少日子,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内容,拿起来看了看,果然就是那京官招名医给宝贝女儿看病的告示。正要说话,他的丫鬟叶青青已经从小巷里走了出来。 家丁刚才只看见那丫鬟的背影,没看见相貌,从衣着身高立即判断就是刚才揭榜的那丫鬟,指着她叫道:“没错,就是她!刚才就是她揭的榜。她是你的丫鬟对不对?既然你们揭榜了,就赶紧跟我去见我们老太爷吧!” 叶青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什么揭榜?谁揭你的榜了?” “明明就是你,怎么?揭榜了又不认账?你们存心消遣我们高家是吗?我可告诉你,慢说是你们这样的人家,便是京城的达官显贵,也要对我们高老太爷赔笑脸,不敢半点得罪。你们要是真有本事治好我们小姐,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赏钱,但是如果你们存心捣乱想消遣寻开心,我可要拉你们去见官。刺史大老爷也得给我们高老太爷三分面子!不但要打屁股,还要给你们枷锁三个月示众!” (关于唐朝称谓很多跟现代人的理解不一样,比如叫仆从叫主人是“阿郎”,读者人看了会感觉很不尊重。而仆从叫自己的女年老女主人和主人的女儿都是“娘子”,用在小说里,往往会让读者感到愕然。试想一个猥琐的男仆称呼大太太叫“娘子”,叫大太太的女儿也是“娘子”,会感到很不舒服,有一种他在占便宜的感觉。唐朝儿子叫父亲是“哥哥”或者“爷爷”,如果这样写,读者更是会把辈份搞乱。因此,本书中在称谓问题上,只要是明显跟现代人理解不一致容易产生歧义的地方,为了理解阅读上的方便,统统使用现代人能理解的称谓。例如年迈男主人就叫老爷,少主人就叫少爷,主人女儿就叫小姐等等,而不使用真正唐朝时的称呼。在此特作说明,望各位爱好历史的书友不必较真,一笑了之。) 一听这话,不远处看热闹的姚胖子差点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回头望向小巷里的癞头张等人,得意洋洋撇着嘴,意思是怎么样?还是我有主意,这一次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陆锦屏已经看见不远处的姚胖子那得意的笑,立刻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这种事情不好解释,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因为要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反正自己是学医的,虽然是古代根本用不上的西医,但做一个病情诊断还是没问题的,说不定能搞明白这位京官的女儿到底什么病,然后再让中医对症下药,或许便有所帮助。这之前他穷困之下也曾动心去揭榜给那京官女儿瞧瞧到底怎么回事,赚一笔酬金改善生活,但是有想到自己毕竟是学西医的,而且主攻方向是法医,只怕是用不上,反而会被人误会是骗子。于是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去了。 想不到现在居然被人硬栽了进来,想不去都不行了,便朝丫鬟叶青青摆摆手,然后微笑对那家丁说:“不用说了,我们跟你走。去给你们小姐看看病。” 家丁一听,脸色立即缓和了下来,陪着笑说:“好好,那就请跟我来吧。” 说罢,家丁帮着陆锦屏他们将摆摊的桌椅板凳都搬到了旁边一家商铺里存放,这是陆锦屏之前跟这家商铺商量好的。 放好桌椅,陆锦屏掸了掸衣袍,带着叶青青跟着家丁往高老太爷的住宅走去。路过姚胖子身边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这下子,那姚胖子有些傻眼了,他原本想看到的,是陆锦屏拼死抵赖分辨,但是家丁不依不饶,甚至拳脚相加,尽管家丁肯定打不过那臭丫头,但绝对不会吃这个亏,于是回去禀报高老太爷,高老太爷或者组织大批家丁狠狠教训陆锦屏和那臭丫头,或者动用衙门势力直接捉拿陆锦屏法办,不管是哪一种,都将是让他希望看到的事情,可是想不到人家却若无其事好像就等这一遭似的,竟然真的跟着家丁往高老太爷家去了。 难道,这穷酸爵爷竟然会看病? 不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看病,这书呆子只会死读书,何曾学过半点医术?想必知道无法解释清楚,便决定去应付一下了事。可是,那京官高老太爷又如何是能应付得了的人?先前去的郎中,因为治不好病,没有一个不被骂得狗血喷头撵出来的。还有两个因为明显不懂医术,高老太爷认定纯属蒙事骗钱,直接扭送衙门,打了一顿屁股枷锁示众。看样子,陆锦屏也难逃这个劫数! 想到这,姚胖子又高兴起来了,咧着嘴屁颠屁颠来到小巷,把情况跟癞头张等人说了。癞头张他们也很是高兴,立马跟在后面,要到高老太爷门外看陆锦屏是挨一通臭骂还是直接被扭送衙门治罪。他不懂医术,多半是后者了。 陆锦屏带着丫鬟叶青青来到了高宅前厅等着,那家丁跑进去禀报。 高老太爷先前贴出告示的时候,他的宝贝女儿已经找了不少名医看过病,却半点气色都没有,眼看女儿一天不如一天,此刻都已经气息奄奄,实在没辙,这才贴出告示重金求医,甚至许下了招上门女婿承继自己家产的许诺,虽然也有不少人揭榜来医治,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女儿的病,到遇到了好几个蒙事骗钱的主,气得高老太爷简直要发疯。到了现在,眼看女儿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不由万念俱焚。 此刻,他刚刚从女儿房里出来,听说又有人揭榜来了,不由又升起一线希望。即使他已经无数次的失望,但是当揭榜人再次出现的时候,他这渺茫的希望便又重新升起了。赶紧亲自迎接了出来。 家丁暗自好笑,每次来揭榜的人,大老爷便满心希望迎接出去,可是等那人没辙之后,又暴跳如雷痛骂一顿,甚至着人扭送衙门。只怕这一次这摆摊的书生也是这个结局。 高老太爷来到客厅,见到陆锦屏,不由微微一愣,只因为陆锦屏太年轻了,高老太爷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年轻郎中能把女儿的病治好。 陆锦屏当然看出了高老太爷失望的表情,其实,陆锦屏不是很想接着这桩活,因为高老太爷的女儿已经经过了不少名医救治,但是却毫无效果,他一个学西医的,在没有西药和现代医疗设备帮助下,他没有信心能够给人看病。现在看见高老太爷满脸失望的样子,他正好有了一个撤退的机会,于是淡淡一笑,拱手道:“高老太爷如果不相信在下的医术,就另请高明好了,在下告辞!”说罢,陆锦屏转身就往外走。 高老太爷有些惊讶,因为这之前来到郎中也好,法师也好,基本上清一色都是自吹自擂夸耀自己的医术或者道法如何高明,一定能将他女儿治好,偏偏这位年轻人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似的,这反倒让高老太爷多了几分希望。因为先前那些自吹自擂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治好女儿的病,而这年轻人刚好与他们相反,说不定便有他独到之处,因此,高老太爷脸上笑容顿时多了几分,赶紧上前拱手说:“公子请留步,既然来了,当然还请公子为小女瞧瞧病,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陆锦屏摇头说:“姓名就不用说了,因为我如果治不好你的女儿,你也没有兴趣记住我的名字,还是赶紧去看看令嫒的病要紧。” ———————————————— 【ps】新书开张,老友打赏,很是感动,谢谢老友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静怡0903、筱玥、火炽冰寒。 第4章 上门女婿作悬赏 高老太爷一听,觉得这年轻人说话虽然有点难听,但是却很实诚直率,若不是心中的确有些能力,断不会如此清高的,不觉心中又多了几分希望。忙道:“是呀,小女的病,很多郎中都没有治好,希望公子能妙手回春,如果公子能够治好小女的病……” 陆锦屏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高老太爷不用说了,你的那些条件我都知道,还是不要耽误时间,咱们尽快去吧!” 高老太爷忙答应,带着陆锦屏和丫鬟叶青青来到了后院女儿的闺房。 在唐朝,男女之间并没有像明朝清朝那样戒备森严,没有那么多忌讳,所以郎中可以直接进入女子的屋里给女子看病,也不用隔着蚊帐切脉,更不用搭一张手帕在手腕上。所以,陆锦屏他们进去之后,高老太爷的女儿就那样躺在床上,蚊帐也没有放下来。旁边站着丫鬟、老妈子,还有高老太爷的三个妻妾。 陆锦屏往床上躺着的高老太爷的女儿脸上一看,不由暗自苦笑摇头,且不说这女孩的病怎么样,就是高老太爷许下治好女儿的病可以招为上门女婿的条件来说,只怕就算是有本事治好他女儿的病的年轻郎中,看了他女儿相貌之后,心里也要掂量几分,究竟要不要治好他女儿的病,因为他女儿长得的确太普通,甚至可以说有点丑。 当然,在天下父母眼中,自己的子女永远是最好的。所以,在高老太爷眼中,自己女儿那是美若天仙的,于是他才开出了高价。他自认为的高价,只要能救了他性命垂危的女儿一命,他可以招为上门女婿,不仅娶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还可以继承自己的家业。因为高老太爷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家业只能留给女儿女婿。只可惜,他对自己女儿的相貌缺乏客观认识,他不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悬赏,对心存幻象的年轻郎中其实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当然,陆锦屏并不是冲着上门女婿继承家业这悬赏来的,他只不过是被他姚胖子等人算计被迫来的,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自己的医术有没有可能帮忙治好高老太爷女儿的病,要是能治好,不要当上门女婿,也可以得一笔赏金,至少可以缓解生活压力,不至于为生计如此发愁了。 陆锦屏坐下,仔细观察高小姐的脸色,拿过她手腕诊脉。 他在大学虽然学的是西医,但是中医属于医科的必修课,也是要一定的学时来学习的,所以中医的一些基本的东西他还是懂的,只不过远没有达到给人看病的程度,包括切脉,他只懂一些理论,实际操作压根不会,现在只不过是装装样子。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女孩的手腕的时候,那女孩突然抽搐了一下,好像手腕被针扎了似的,勉强的睁开了眼,瞟了陆锦屏一眼,眼球一翻,又把眼合上了,鼻间发出了痛苦的**声。 高老太爷赶紧俯身安慰道:“乖女儿,这位郎中是爹爹请来的名医,是来给你看病的,他的医术很高明的,药到病除,很多人都治好了,像你这种病,他治好过很多人,所以你的病他一定能治好,你放心吧!要听郎中的话,好好吃药,病很快就会好了。” 这一番话高老太爷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每一个郎中来,都会跟他如此这般地吹嘘一翻,他听得耳朵都起老茧,可是却没有任何用处。但是这些说辞听着倒让人安心,所以,为了安慰女儿,他也照抄照搬说出来,说了很多次,已经十分的自然。 陆锦屏把自己原本就已经很轻的动作放得更轻,几乎是轻轻贴在那女子的手腕上。就是这样那女子还是哆嗦了一下。 就这么保持着,因为他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就这样按着她的手腕,回头对高老太爷说:“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舒服的?什么时候发现生病的?当时是什么症状?” 高老太爷有些奇怪,觉得这个年轻的郎中看病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刚刚把手放在女儿手腕上,立刻便开始询问病情。正常的郎中要么先询问病情,要么先闷不作声诊脉,观看舌象等等,然后才询问病情,很少见到一边诊脉一边询问病情的,因为分心于听对方回答,就不能够好生体会手指下脉象的变化。由此看来,这个年轻郎中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高老太爷脸上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但是,有希望总比失望好,他还需要耐心的,尽可能多给郎中以机会。 高老太爷便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直截了当回答:“我女儿大概是四五个月前就犯病的,刚开始的时候不想吃东西,老是拉肚子,觉得没力气。请了郎中来看,说是得了伤寒,开了药给女儿吃,可一点作用也没有,反倒越来越厉害。吃饭也越来越少,全身没力,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而且谁也不能碰她,一碰就说疼。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特意去京城请太医来看,结果也是没用。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公子的身上,希望你一定把我女儿治好,如果你治好了……” 听他又要说那让人哭笑不得的回报办法,陆锦屏赶紧挥手打断了他往下说,皱着眉仔细端详着少女的脸色,拿起她的手,发现她手掌一侧脱皮,而且手上有一些小小的红疹。 陆锦屏不由眼睛一亮,缓缓点头,转身对高老太爷说:“今天,你们给你女儿吃了东西了吗?。” 高老太爷摇摇头说:“没有,她不肯吃,东西放在床边,喂她,也一口都吃不下。” “那她有没有呕吐过?” “偶尔吧。有几次吃了东西就吐了的。不过这几天没有吐过。——公子,你觉得我女儿是什么病?有的郎中说她是伤害,这种说法最多,有的又说是什么中邪了。可是,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治不好,你一定有好办法吧?是用药呢?还是做法事?” 一听老太爷这话,陆锦屏便知道他当真是病急乱投医,看来不仅请过郎中,还请过道士来做法,而且不在少数,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话来。 陆锦屏对高老太爷说:“先不说那些,先给你女儿吃点东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如果她不吃东西的话,身体会越来越弱,就没有力气抵御病魔。” 高老太爷苦笑说:“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东西送到嘴边,她就是不吃,我也没办法。” “这样吧,你把吃的端来,我来跟她说,等她吃了东西有些力气,能说话,我还要问她才能了解病情。她要一句话不说,这个就麻烦了。中医……,啊不,郎中看病不是讲究望闻问切吗?如果没有问,就难以准确把握病情,所以还是要想办法让她吃东西。” 高老太爷一听连连点头,赶紧吩咐丫鬟从厨房端了一碗小米人参粥过来给小姐吃。 第5章 呕吐物 高小姐昏昏沉沉的,但是还是能听到他们说话,缓缓摇头表示不想吃东西。 陆锦屏说:“小姐,稀粥你必须吃,如果你不吃,我敢断定,你不出半个月就会死掉!”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从来没有哪个郎中敢这么预言,大不了哄着小姐吃药吃东西,病才好,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直言不讳的说到死字,更不敢说她半个月之内就会死掉,所以这一话说出来,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床上躺着的高小姐瘦弱的娇躯也抖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眼中满是惊恐,瞧着陆锦屏。 陆锦屏瞧着她,说:“实话告诉你,我的医术已经到了能断人生死的地步!从你的病来看,你要好好吃东西,我还有办法给你治,你要还象以前那样不肯吃东西的话,半个月之内必死无疑!——这绝对不是恐吓!” 高小姐眼中的恐惧更浓了。 她的贴身丫鬟偷眼看了看陆锦屏,小声说:“先生,我们家小姐一吃东西就吐。” “吐了没关系,再吃!——你喂她,看她吃不吃,她要不吃,我就走。半个月之后,我来参加她的丧事!” 旁边高老太爷的三个妻妾都惶恐不安,最年轻的三姨娘也就是高小姐的母亲,实在忍不住,上前轻轻扯了高老太爷衣袖一下,嘟哝道:“瞧他!怎么这么说咱们女儿啊?” 高老太爷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三姨娘的手,狠狠咳嗽了一声。瞪眼瞧着陆锦屏,想要说话,却又打住了,因为丫鬟听了这话,端了小米人参粥用汤勺舀了送到女儿嘴边,想不到女儿竟然张嘴吃了下去。 这下子,屋里的人又吃了一惊,特别是高老太爷和三姨娘,看见女儿不吃饭,心中焦急万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郎中几句话就让她吃了,尽管使用的方法使他们颇感不快,但是他心中也知道,这位年轻郎中说的是实话,要是女儿当真就这么不吃的话,只怕连半个月都活不了。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没有人敢说出来,偏偏是这个别人不敢说出来的道理,这年轻郎中说出来之后,女儿竟然听进去开始吃东西了。不由得喜出望外。 很快,高小姐一碗稀粥全都吃了下去,喘息着,似乎有些反胃,皱着眉表情很痛苦。 眼看女儿吃了这一碗人参稀粥,高老太爷等人都高兴起来了。 陆锦屏说:“老太爷,我看完了,能否借一步说话?” 高老太爷有些吃惊,因为先前的郎中都是反复斟酌,反复询问,反复把脉,像他这样只让病人吃一碗粥,然后就结束看病的郎中,遇到的还是第一个。病人或者家属总是希望郎中能给病人多看一些时间,看得更准一点,像他这样似乎有些敷衍了事,让高老太爷很是不高兴,一张脸已经黑了起来。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先听听这郎中准备说什么。若不如意,他的暴脾气便要当场发作,让给他一个好看。 高老太阴着脸,背着手走出了女儿的闺房。 陆锦屏跟着他出来,到了书房里。高老太爷在坐榻上大马金刀坐了下来,也不招呼陆锦屏坐下,阴着脸说:“有什么话说吧,我女儿到底什么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叶青青一直跟在陆锦屏身边,看见那高老太爷那样子,立刻警觉。她也听说这位贴告示替女儿招女婿给女儿治病的退隐京官高老太爷脾气十分暴躁,来给他女儿看病的医郎中和道士,基本上都被他臭骂一顿撵了出来,有的甚至直接被扭送衙门治罪。不过,如果说他敢对爵爷无礼的话,自己也不会客气。叶青青的小拳头已经紧紧握着,瞪眼瞧着高老太爷。 陆锦屏却若无其事的样子,瞧了高老太爷一眼:“我大概知道你女儿是什么病了。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诊。而确诊你女儿的病,需要取你女儿的一样东西回去做检验。检验结果出来,就知道你女儿究竟是不是我怀疑的这种病,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检验?”高老太爷皱了皱眉,“没听说过看病还需要检验的。” “我看病跟别人不一样,如果一样,只怕结果跟那些郎中一样,治不好你女儿的病的。” 高老太爷一想也是,便点点头,问:“你想要小女什么东西去检验?” “呕吐物!” “呕吐物?我女儿没有呕吐啊。” “很快她就会呕吐的。” “哦?是吗?” 刚说到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小姐贴身丫鬟推门进来,焦急地说:“老爷,小姐把刚才吃的全都吐出来了。老夫人让我叫您和郎中赶紧去看看呢。” 果然被这年轻的郎中说中了,高老太爷又惊又喜。顿时对陆锦屏的医术信心大增。 其实这说穿了没有什么稀罕,陆锦屏逼着高小姐吃下那么大一碗小米人参粥,其目的就是要让她反胃。因为,长时间不吃东西,而且因为食欲不振难以吃下东西的人,再突然一下吃进这么多东西的话,一定会肠胃不适引起呕吐的。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跟着高老太爷来到了高小姐的闺房。 进到屋里,便看见高小姐躺在闺床上,丫鬟正在用手绢为她擦拭嘴角的污渍。床边一个放着盛了小半盆清水的铜盘此刻已经浑浊,铜盆的边上也沾有一些呕吐物。 陆锦屏转身对高老太爷说:“请你让人拿个带盖子的小盅来给我,再拿双筷子,都要洗干净了的。” 高老太爷自然不知道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还是马上吩咐仆从去拿。陆锦屏接过看了一下,确认的确是干净的,然后用筷子将铜盆边的少量污物夹了起来,放进了小盅里,递给叶青青,让她保管好。 陆锦屏又对高老太爷说:“老太爷请外面说话。” 高老太爷于是又跟着他来到门外,陆锦屏这才低声对高老太爷说道:“我现在要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检验,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给令嫒吃任何东西,包括喝水。” 高老太爷不明白:“为什么?” “这是我治病的需要,你若是相信我,就听我的。” “好!我相信你。”高老太爷现在也只能做这个选择,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这年轻人要治好,当然方法就不能跟别人一样,否则结果只怕也是一样。所以听陆锦屏这么要求,反倒更让高老太爷增加了对他医术的信心。 陆锦屏道:“检验大概需要一个来时辰,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 “好的!” “我需要三十文钱买药。请高老太爷先给我药费。” 高老太爷皱了皱眉:“你不能开方子我派人去抓药吗?” “不能,这方子是保密的。只能我亲自去抓药。——高老太爷不会怀疑我骗你的三十文钱吧?” 高老太爷笑了笑:“骗子很多,我还真有点担心。不过,三十文的确不多,你真要骗,也不会只骗这么点钱。我信你!”说罢,叫官家取了三十文铜钱给了陆锦屏。 陆锦屏拎着三串铜钱,道:“一个时辰后我就回来。” 高老太爷说:“好,那就有劳公子了,我送你出去。” 这高老太爷可是官品很高的京官,架子一向很大。以前上门给她女儿治病的郎中和做法事的道士,差不多都是给他轰出去的,更别指望他送到门口。而这一次,居然把这位年轻的郎中先生一直送到了大门之外,当真是罕见的。 第6章 奇怪的要求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出了大门,便看见小巷子里一直守在那的癞头张等几个人,他们原本等着看热闹,就算高老太爷不把陆锦屏直接扭送衙门,至少也要让家丁将他架出来扔到门口,没想到高老太爷竟然将他亲自送出门外,当真让人意想不到。癞头张他们几个人呆呆的望着陆锦屏和小丫鬟扬长而去,半天做声不得。 这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路过一家小吃铺时,陆锦屏站住了,对叶晴晴说:“咱们进去吃牛肉面!我已经好久没有吃牛肉面了,今天享受一下!” 叶青青吃了一惊,说:“钱是拿来买药的,我们哪有钱吃牛肉面?” “放心吧,买药用不了那么多钱,我故意多说了一点,目的就是先犒劳一下我们两个的辛苦,走吧。” 陆锦屏已经来到唐朝半年了,他知道唐朝的一般抓药的价格,一般情况下不超过十文,如果自己推断没错,那治疗高小姐的病每副药也就几文钱而已,根本不需要那么多。 两人进去之后坐下,陆锦屏要来两碗牛肉面。当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放在陆锦屏面前时,他哪里还按耐得住,赶紧抓过筷子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很快便把这一大碗牛肉面吃了个底朝天,连汤都喝干净了。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拍拍微微鼓起的肚子,说:“哎呀!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甜的牛肉面!” 叶青青扑哧一声笑了:“那是爵爷好长时间没吃面了,其实这家的牛肉面也不怎么样,只能算马马虎虎还可以吧。爵爷,我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我赶一半给你。”端起碗,要分面给陆锦屏。 陆锦屏摆手说:“你自己吃!我已经吃饱了,再也塞不下去,你必须吃完,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叶青青吐吐舌头,埋头吃面。她也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荤腥,当然跟陆锦屏一样,把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 陆锦屏付了面钱,总共两碗面也不过六文钱。 吃饱喝足,陆锦屏哼着带着叶青青返回到老宅。 回到屋子,陆锦屏从叶青青手里接过那小盅,说:“我要到屋里检测高小姐究竟是什么病。你在门口看着。” 直到这时,叶青青才迷惑不解的问:“爵爷,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以后有你惊讶的。”陆锦屏笑呵呵把房门关上,上了门闩,取出自己的法医物证勘察箱,将里面的药剂和试管烧杯酒精灯等统统拿了出来,在桌上摆好,然后取了一个小铜片。 他要用高小姐的呕吐物做的试验叫“雷因须试验”。 这个试验总共用了两个小时左右,当他按照实验流程把整个试验做完的时候,那用于测试的铜片变成了灰黑色! 这个提示的结果与陆锦屏心想推测很吻合,但是,他还是皱了皱眉,因为结果很让人意外。 他决定在这个试验基础上做另一个试验,进一步证明自己的推测,这个试验叫“古特蔡氏法试验”。 他先将那一小片前面试验中变了色的铜片放入试管中,加了浓盐酸数滴,又加了锌粒数粒、再在试管口上塞一小团醋酸铅棉花,在上面再盖上一张**试纸。几分钟之后**试纸变成了黄褐色。 试纸变色结果的相应提示,证明了他心中推断。现在,他已经知道该怎么治疗高小姐的病了。 当下,他哼着小曲把实验器材和药品全部都重新收好,放进了法医勘察箱,然后拉门出来。 门外,叶青青还依旧警惕的站在那张望,尽管老宅里面就他们俩,并没有外人,也不会有强盗进来,因为他们的老宅能卖的统统卖掉了,除了搬不走的墙壁房屋之外,强盗进来也是一无所获。 叶青青听到门响,转头望向陆锦屏,喜问:“爵爷,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我已经知道高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走,咱们抓药去,保管药到病除。” 叶青青又惊又喜,跟陆锦屏出来找了一家药铺,这家药铺是有坐堂郎中的。陆锦屏让叶青青在门外等着,自己进去抓了一副药,很快出来了,对叶青青说:“咱们先回去熬药,熬了药,把汤药送去。” 叶青青有些不解,忙问:“咱们直接把药拿去给他们,他们自己煎药不就可以了吗?干嘛自己费事?” 陆锦屏摇头说:“当然不行,我们要把药送去,他们找个郎中一看便知道是什么药,那我们就赚不到钱了。” 叶青青一想也是,还是爵爷想得周到。 陆锦屏又说:“咱们还得买一点白米回去熬稀粥,给那位高小姐送去。” 叶青青又奇道:“这又是为什么?他们家不有的是白米,还可以加人参的。” “不一样,我的稀粥跟他们是不一样的,——至少在他们眼中是这样,你不用管了,按照我的吩咐做就是。” 说罢,两人来到米行,买了一小碗白米,回到了老宅。 叶青青马上生火煎药,同时,拿过那一小碗白米准备倒到锅里熬粥,却被陆锦屏摆手制止说:“只用一半就行了,另外一半留着咱们俩吃。” “啊,这行吗?” “行不行你听我的就是,——咱们辛苦救他女儿的命,吃他一点白米也不算过分吧?” 叶青青笑嘻嘻点头说:“那是当然。” 等到白米稀粥和汤药都熬好了,分别用两个罐罐装了,叶青青提着,两人出了门,来到了高老太爷宅院。 约定的一个时辰已经到了,高老太爷一直守在门口,远远看见陆锦屏他们过来,忙不迭迎上去拱手道:“公子,怎么样?弄明白我女儿究竟是什么病了吗?” 陆锦屏点点头说:“当然弄清楚了,而且我还抓了药熬好了送来,呐,在罐子里,拿去给令嫒喝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叮嘱你,你必须做到,要不然你女儿的病也好不了。” 高老太爷接过装药的砂罐,赶紧说:“公子尽管说,老夫一定遵从。” “这个要求其实很简单,从现在开始,你女儿的饮食由我负责。你们家不许给她吃任何东西,只能吃我送来的东西,当然水可以喝,明白了吗?” 高老太爷愣了一下,赶紧点头答应,这个要求很估怪,但是,在所有正常的郎中都治不好女儿的病的情况下,他当然希望一个古怪的郎中用古怪的办法能治好女儿的病。所以,陆锦屏的方法越古怪,他反而越充满希望,忙不迭点头。 陆锦屏又郑重其事的说:“我刚才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把你们所有的妻妾丫鬟仆从都叫来,好生叮嘱他们,如果有一个人犯了,偷偷给她吃了东西,就前功尽弃,我的药的药效就会全部泡汤。那时候治不好你女儿的病你可不要怪我。” 先前高老太爷还不是很在意,现在听陆锦屏说得如此郑重,这才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忙郑重其事点头说:“我这就召集他们吩咐下去。谁敢违抗,重责不饶!” 陆锦屏点点头说:“那就好,另外,喂药和喂稀粥等,都只能你自己动手,不要假手旁人,这也是必须的,记住了吗?” 高老太爷忙不迭点头答应。 第7章 洗脚 陆锦屏说,:“先把这药吃了,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再送药来,记住刚才我说的话。”说罢,陆锦屏带着叶青青扬长而去。 高老太爷满怀希望,一手拎着装药的砂罐,另一手拎着稀粥罐罐,仆从要上来接他都没让,亲手提着,一直到了内宅女儿的房间。 他拿着勺子给女儿喂药,药很苦,但是女儿知道这是救命的东西,还是咬牙把一副药都喝了下去,当然是分好几次喝的,这样避免反胃呕吐。 接着高老太爷取出装稀饭的罐罐,将稀饭倒到碗里,准备给女儿喂稀饭。旁边他的夫人和两个小妾忙不迭要过来接手,说让她们来,高小姐的母亲三姨太更是委屈的说:“老爷,这是白米稀饭,啥都没有,咱们女儿可最不喜欢吃这种东西,要不,我去厨房做一碗人参粥来。” 说吧,三姨太转身要去厨房熬小米人参粥,但高老太爷叫住了她,同时吩咐妻妾和所有仆从到院子里,他声色俱厉地宣布,从现在开始,小姐所有饮食都由那位郎中送来,不许任何人给高小姐送东西,否则家法伺候。 高老太爷的三个妻妾和那些丫鬟仆从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但是他们只能遵从,不敢违抗高老太爷的命令。 吃了药之后,高老太爷又亲手把稀粥也给女儿一口一口慢慢喂了,也是分开几次喂的,这一次都没有吐,然后高老太爷和妻妾静静地坐着等,满怀希望的等着病情的好转。 到了傍晚的时候,高老太爷发现女儿的精神头似乎好一些了,已经能微微睁开眼睛看他们,并能跟他们说上几句话。这让高老太爷老怀大慰,乐不可支。想着陆锦屏就要来了,赶紧亲自到门口等这位神医把药再送来。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陆锦屏和叶青青又来了,依旧是提着两个沙罐罐罐。一个罐罐装的是中药,另一个罐罐装的是半罐的白米稀粥。 陆锦屏问:“怎么样,你女儿病有没有好转呀?” 高老太爷忙不迭点头说:“有精神多了,比上午还能说话呢,神医的药当真神奇,医术真了得,小女能够能遇到神医,那可是她的造化,万分感谢。” “既然有效那就好。老爷请把明天的钱药钱和饭钱给我,还是三十文。我明天再送药和稀饭来。” 陆锦屏没有多要,因为这时候他多要的话反而会让对方生疑,会节外生枝,他需要慢慢来,后面如果真能治好她女儿的病,靠这位京官的权势,应当可以帮助自己实现愿望,那样才是长久之计。现在不要给对方一个贪财的印象。所以他要的钱都不多。 高老太爷赶紧吩咐管家去拿了三十文钱来给陆锦屏。又对陆锦屏说:“神医是否进去给小女复诊一下?看看是否需要调整药方。” 陆锦屏却摇头说:“所谓效不更方,既然药有用,就不需要再改变药方了。” 往家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已经是深秋,太阳一落山,气温就直线下降。从高家回陆家老宅还是有一段路要走的,等走回老宅,两人已经冻的鼻子头都红了。 到了院门口,陆锦屏双手哈气,跺着脚。叶青青赶紧伸手过去捧着陆锦屏的手,道:“哎呀,你的手冷得跟冰凌子似的,我帮你搓搓!”说着,一边揉搓。 “还说我,你的还不是冷得跟什么似的!”陆锦屏也握着她的手揉搓着。 叶青青被他搓手搓得不好意思,赶紧把手抽了出来,掏出铜钥匙打开铜锁,两人进了院子,来到内宅,叶青青先点亮了油灯,然后说:“吹了一路的风,只怕要得伤寒,你做着,我给你烧水烫个脚,暖暖身子再睡觉。” 叶青青去厨房烧了水,很快先端来一碗热水给他喝,然后用木盆盛了热水端来放在陆锦屏脚下,帮他脱了靴子试试水温,说:“你先别洗,水有点烫,我再去撮一点子母灰来加到水里,给你驱寒。” 穿越已经半年了,陆锦屏习惯了丫鬟叶青青的这种伺候。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不习惯,还曾经坚持自己洗脚。结果叶青青流了一夜的泪,只是说爵爷嫌弃她服侍不好。那以后陆锦屏便再也不敢任性,任由她服侍。 叶青青从厨房回来,用一把小铁勺撮了一小撮带着火星的炉灰,哗的一下倒在了脚盆里,就听到嗤的一声响,升腾起一股白烟,屋里弥漫着一种乡土的味道。 叶青青小心的伸手进去,又试探了一下水温,说:“好啦,爵爷,快把脚放进来吧,我帮你洗脚。小心点,先别整个放进去。不然要烫着。” 她用手托着陆锦屏的一只脚放进木盆,却不放入水中,只是让蒸腾而上的水蒸气薰烫。片刻,又换另外一只。等水温稍稍低,她便伸到水里舀一些水上来淋在陆锦屏的脚丫子上,轻轻揉搓。 加了热炉灰的洗脚水,有一种滑腻的感觉,加上叶青青灵活柔美的小手抚摸揉捏,陆锦屏非常享受,这比现代社会洗脚房洗脚滋润得多。 等到水温差不多,叶青青这才双手托着他的双脚,小心翼翼慢慢地放入水中:“可千万别动,一动就会很觉得烫,不动,就不会烫的。” “丫头,你也懂得禅理?” “啥叫禅理?” “所谓禅理,就是……就是这话听着感觉就像佛祖说的话,让人觉得茅塞顿开,普通人说不出来的那种话,明白吗?” 叶青青似懂非懂问:“难道佛祖也说过洗脚水烫的时候脚放进去不要动这样的话吗?” 陆锦屏忍俊不禁,笑道:“我也不知道佛祖是不是洗脚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你刚才那话让我想起了一首很有禅理的诗:‘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也无怖。’——人不要有感情,有感情,就会受伤。” 叶青青点点头:“是呀,我常常想起我死去的爹娘,每次想他们的时候,就觉得心里好痛。虽然我已经记不起他们的相貌了……” 那首诗其实更多的讲的是男女之情。但叶青青不过才十三四岁,还没有经历男女之情,特别是没有经历爱恋的折磨,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感受。她能想到的便只有亲情,对死去父母的怀念。 陆锦屏见叶青青伤感,便故意引开她注意力,说:“今天的牛肉面可真香!明天咱们还去吃!” 叶青青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嬉笑道:“是啊,要是爵爷真能把那高小姐的病治好了,那咱们也可以有点钱吃好一点了。” “当然能治好!放心吧,我有把握。” “那感情好!” 陆锦屏洗完脚,叶青青端着脚盆去倒水,陆锦屏趿拉着拖鞋到了床边坐下。这床只不过是几块木板放在两根长条板凳上架起来的简易床,跟这座充满了浑厚历史痕迹的老宅相比,真的有一种草鞋配西装的感觉。 叶青青先服侍陆锦屏躺下,然后自己在床边地上铺了地铺,吹灭了油灯,这才脱得只剩贴身的小衣,钻进了被子。 夜色阑珊,仅有的一两只秋虫的鸣叫若有若无,渐渐的销声匿迹了。 今天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但愿这个机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陆锦屏心中暗想。 ———————————————— 【ps:】多谢以下书友的打赏: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1709:08]火炽冰寒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1623:17]斐度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1611:41]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1608:41]火炽冰寒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8章 招赘 第二天,陆锦屏带着叶青青早上和下午分别给高小姐送了一次汤药和稀饭。 到晚上,高小姐的精神似乎比先前更好一些了,跟高老太爷他们也能说上一小会话了。这更让高老太爷和他的妻妾们高兴得合不拢嘴。 如此过了两天。 连着服用陆锦屏的药三天,高小姐居然可以在丫鬟的搀扶下,下床慢慢在屋里行走了。高老太爷心花怒放,眼看着女儿一天天好起来,他才感叹这位年轻人当真医术如神,连宫里太医都治不好的病他就能治好,当真是要不得。 三姨太跟高老太爷说:“老爷,你先前告示中可说了,若治好女儿病的郎中年轻,又尚未婚配,就招为上门女婿,我看给咱们女儿治病的这位年轻神医就不错,咱们是不是商量一下这件事?” 她讲话是当着高小姐的面说的,高小姐顿时又羞又窘,用手捂着脸,扭着身子说:“娘,看你说什么啊!” 看着女儿都能撒娇了,三姨太更是高兴,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你是我们高家唯一的骨肉,招一个上门女婿,入赘我们高家承继家业,也是你的责任。这个年轻神医,年纪轻轻医术便如此高明,连宫里的太医都比过去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要嫁了这样的人,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们高家也就有了希望,对吧老爷。” 高老太爷微笑,捋着胡须点头说,:“正是!乖女儿,那神医上次给你看病,你昏昏沉沉只怕也没看清楚。他这两天送药来,说效不更方,无需复诊,因此也没有进来给你看病。你只怕还没有仔细瞧过他吧?明天上午他来送药,我便把他请进来,你好生看看他,是否中意。然后我们再商谈,若是不中意,我们重重酬谢他就是了。要是中意,他们就招他入赘,可好?” 高小姐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脖子,说:“女儿不知,全凭爹爹做主。” 一旁的高夫人也笑呵呵说:“她这么说那就是答应了,我看这年轻神医也是不错,明天好想问问他的身家,若是配得上咱家,入赘才好,若身家不清,还是需要谨慎。” 二姨太说:“看他那样,应该家境贫寒。——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将来要想大富大贵又有何难?咱们老爷以前可是吏部侍郎,要扶持他一把,未尝不能飞黄腾达。将来当上了太医,便可配上咱们闺女啦,对吧?” 一句话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高小姐更是羞得把脸蒙在被子里不敢看人。 这天下午,陆锦屏再来送药,高老太爷依旧亲自在门口迎接,拱手道:“神医,小女已经能下床慢慢行走了。只不过,老夫以为,还是请先生进去复诊一下心里踏实。如何?” 陆锦屏道:“既是这样,那我就进去看看。” 说罢,陆锦屏带着叶青青进了宅院,来到高小姐的房中,便看见一屋子人坐在哪儿,微笑地瞧着他。他进来时,高老太爷的原配老夫人和两个妾室都起身福礼,陆锦屏忙拱手还礼,走到床边坐下,瞧了一眼高小姐。 在陆锦屏进屋的那一刻,高小姐好生打量了他好几眼。可是当陆锦屏走过来的时候,高小姐一张脸已经羞得跟红布似的,只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伸出手腕让他诊脉。 陆锦屏根本不需要诊脉,他已经看出高小姐精神不错,恢复的很顺利,看来自己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如这样发展下去,再过两天,便可以告诉高老太爷真相了。 陆锦屏装模作样诊脉一会儿之后,便说:“姑娘的病已经大好。现在胃口如何?” 高小姐羞答答的飞快瞟了陆锦屏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柔柔的声音说:“胃口倒是好些了,只是稀粥不经饿,吃了之后晚上有时饿醒过来,又不让姨娘他们煮给我吃。只好饿到天亮你送东西来……” 陆锦屏笑了说:“是我的疏忽,中午我来的时候,给你送些白米饭和菜肴来,一日三餐,你正常饮食就可以了。” “好的!”高小姐点头,低声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又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赶紧把脸侧过去,只觉得满脸绯烫。 陆锦屏感觉到有些不对,笑了笑站起身,对高老太爷说:“身体恢复的很顺利,照这样下去,再吃两天的药,差不多就能康复了。” 高老太爷连声称谢,亲自把陆锦屏和叶青青送到了院门之外,目送他们远去之后,返身回到了女儿的闺房。 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笑声一片,想必是几个妻妾正在打趣女儿。进去之后,果然听三姨太喜滋滋对高老太爷说:“老爷,刚才我们问了,女儿对那年轻神医非常满意,你可以跟他提婚事了。” 高老太爷瞧向女儿,高小姐早已钻到被子里,把头都蒙着了,显然是害羞之极。 当下高老太爷笑呵呵说:“既然这样,中午他来的时候,我便跟他提这事情。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往老宅走,叶青青低声说:“爵爷,我咋觉得他们有些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准备招你做上门女婿啊?高老太爷求医告示里可是说了的。”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我堂堂开国县男会给人做上门女婿吗?必须明媒正娶娶家里来,要不然,我做上门女婿,那我陆家怎么办?我可也是我陆家唯一的骨肉。我的儿子要是改姓高,我如何传承我高家香火?将来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我曾祖爷爷呢?” 叶青青笑嘻嘻说:“说的也是,是青青多虑了,可是他们如果提这个话题又该怎么办?” “且不管他,等到他若真的要提到这个话题,我自然会有一番道理说出来婉言谢绝。好了咱们去菜市场买些肉和菜,现在兜里有钱了,回去一方面给那高小姐做些好吃的,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自己开开荤。” 到了菜市场买了肉和菜,还有佐料,回到老宅。 快中午的时候,陆锦屏让叶青青负责煎药,而他自己则亲自下厨做菜。 当几盘精致的菜肴放在桌上时,把叶青青惊讶得目瞪口呆,拿筷子尝了一口,啧啧连声,对陆锦屏说:“爵爷,我咋不知道你还会做菜呢?我还当你是说笑呢,原来还真的做得这么好吃!不可能呀,我天天跟在你身后,可从没见你下过厨房抡个铲子,你啥时候学会的?” 陆锦屏笑嘻嘻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让你惊讶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慢慢惊讶吧,来,咱们先吃,吃完了再给高小姐送吃的去。” 叶青青说:“咱们吃完只怕饭菜也凉了,我们吃凉的无所谓,可是人家高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而且又是病中,吃凉的总不好,要不,爵爷你先吃,我去送药和饭菜,回来我再吃。” 陆锦屏放下筷子:“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好吧,那咱们先去送饭菜,回头再吃。” “我去就行了,爵爷你留下自己吃,不然饭菜凉了对你也不好。” “你什么时候看到爵爷躲着你一个人吃东西了?咱们俩同甘共苦,同呼吸共命运,一起去,一起回,一起吃,那才香!” 叶青青一听,嫣然一笑,说:“既然这样,咱们就先去吧。” 叶青青用罐罐装了汤药,用一个竹子编的食盒装上饭菜,拎着,跟着陆锦屏出门,径直来到了高老太爷宅院。 第9章 翻脸 因为说好了中午要找陆锦屏商量入赘高家做上门女婿的事情,这样一来,高老太爷也就成了他的岳父泰山大人,这身份地位就不一样,当然不能亲自到门口去迎接姑爷,那样有些掉价,高老太爷觉得会影响后面关于入赘的商谈,于是安排高府管家到门口去迎接。把陆锦屏请到内宅,然后好好商议这件事。 高管家带着两个家丁等在院门外台阶上。远远看见陆锦屏带着丫鬟叶青青提着两个罐罐过来了,赶紧快步下了台阶迎上前去,拱手满脸堆笑说:“神医,你可来了。我们老爷正有事跟你商量了,让小的在门口等着。” 陆锦屏心头咯噔一下,估计是叶青青先前料想的那件事,明知故问:“不知高老太爷有什么事情商议呢?” 高管家笑呵呵说:“这个得由老太爷亲自来说才行,神医请跟我进去,届时便知道了。老太爷、老太太还有两位奶奶都在等着,神医请!——把东西给我,我来提。” 说罢,高管家伸手从叶青青手里接过了中药罐罐和装菜肴的食盒。 高管家接过食盒,立刻闻到一股菜肴诱人香味。要知道,陆锦屏使用的是现代烹饪技术炒的这几个菜,而唐朝烹饪技术远落后于现代,很多烹饪方式还没有出现。自然陆锦屏炒的菜肴他们是没有尝过没见过的,所以,那高管家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官家,见多识广,一闻之下,便知道里面的菜肴非同寻常。忍不住放下罐子,打开食盒往里一瞧,只见里面几个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忍不住惊喜交加说:“哇!好精美的菜肴,却不知这是同州餐馆里哪位名厨的手艺呀?” 叶青青得意洋洋说:“是我们爵爷的手艺!他的手艺可是不轻易露的,连我都未曾吃过,算你们小姐有福气,能吃到我们爵爷亲手做的菜!嘻嘻嘻” 高老高管家一听,不由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陆锦屏,试探着说:“爵爷?难道,您是咱们同州府半年前死而复生的那位县男爵爷,——太宗先皇身边十八学士之一陆德明陆爵爷的曾孙?” 陆锦屏苦笑,瞧了叶青青一眼,点了点头。 这下子,高管家脸上顿时变色,很快他又觉得不妥,又挤出了一抹笑容说:“原来是陆爵爷。失敬失敬,这个,两位,我们老爷,刚好还有些急事要办,只怕今天不能面见爵爷。还请见谅!” 一听这话,叶青青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陆锦屏却若无其事笑了笑说:“那我们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叶青青只好在后面跟着。 走出一截路,叶青青低声说:那管家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看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倒好像我们是叫花子似的!” 陆锦屏叹了一口气说:“只怕此刻在他们眼中,我们比叫花子还要不堪。要知道,我可是变卖了家产拿去行贿,最后打了水漂,气得当场吐血而亡,虽然死而复生,可是这名气也臭过天了。他高家是退隐京官,身世显赫,自然是把我们这种人看成废物。——开始的时候他问我姓名我没有说,就是担心这个,果不其然。唉!这下好,不用担心被他们招去做上门女婿了。只不过,只怕连他们答应的赏金也有些悬了。” 叶青青吐了吐舌头,低声说:“对不起爵爷,我嘴巴太快,给说出来了。” 陆锦屏摇头说:“没关系,就算你现在不说,过两天我也会主动告诉他们。这种事情,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我原本就是要用这件事来拒绝的,他们早点知道也好,我倒要看看,他们准备把这件事情怎么办?” ———————————————— 高管家没等陆锦屏他们走远,便急匆匆的拎着食盒和装汤药的罐子,快步进了院子,急匆匆地来到后宅。 后宅里,高老太爷和几个妻妾正等着高管家把陆锦屏请进来,跟他商谈入赘高家的事情,看见高管家急匆匆进来,后面却没有陆锦屏的身影,高老太爷不禁一愣,忙问:“神医呢?是不是叫他丫鬟来的,他没来呀?他若不来,这婚事可怎么谈呀?” 高管家压低了声音说:“老太爷,老太太,两位奶奶,这门婚事,结不得啊!” 高老太爷和三个妻妾都愣了一下,皱眉道:“如何结不得呀?” “他们家身世跟咱们配不上!” 高夫人笑了:“我当什么事呢,老太爷都说了,他便是个穷光蛋。只要有这份医术,将来老太爷引荐他到太医院当差,做个太医,要荣华富贵那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当上太医,配咱女儿便可以配得了。” 高管家连连摆手说:“不是这么回事!他若只是清贫,那倒也罢了,偏偏是,他是老太爷最讨厌的那种废物!” 老太太和两个小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问:“废物?什么废物?” 高老太爷却听出了端倪,忙一摆手,让妻妾不要插嘴,急声道:“难道,他竟然是……?” “没错!他就是陆家那不肖子孙!他半年前变卖家产借了高利贷去行贿想当官,结果受了他钱财的官员被查办,事情没办成钱也要不回来,又气又急之下吐血而亡,次日又死后复生的那个家徒四壁的窝囊废!” 那件事已经在整个同州传遍了。只不过,古代没有电视网络,所以只能口口相传。这消息很多人知道,但是,并没有见过陆锦屏本人,所以,没有把他跟那件丑闻扯上关系,这才让他在街上得以摆字摊赚钱糊口, 但是这件事已经成了同州城很多人茶余饭后的笑料,高老太爷当然也听说过,虽然他来的时间还不久,一听这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变得非常难看,低声说,:“他就是太宗皇帝十八学士之一的陆德明的曾孙,同州唯一的开国县男?” “正是此人!他可是丢尽了他们祖宗的脸!” “你没弄错?” “他丫鬟说漏嘴了,叫他爵爷。我马上警觉了,咱们同州也就他这么一个叫爵爷的。我马上想到可能是他,立即问他,他当面承认了他就是那死而复生的陆爵爷,哪还有错?” 身后传来高小姐带着哭腔的叫声:“爹,娘,我不要嫁给那个窝囊废!打死我也不嫁!”说罢,呜呜地哭了起来。 三姨娘赶紧跑过去坐在床边,把女儿搂在怀里,柔声安慰说:“乖女儿,别担心,你爹最痛恨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招他做女婿的。你放心,咱们另择良配,须得找一个我女儿十分满意的做女婿才行,断不会让那样一个废物来做你夫君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老夫人和二姨太,相互看了一眼,脸色也都很难看,老妇人对高老太爷说:“是呀,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虽然他咱们有恩,但是,这人人品太差,居然变卖祖产去行贿想做官,要是咱们招了这样的人做女婿,只怕会被人戳脊梁骨笑死的,老太爷一生清誉可就全毁了。” 二姨太也接着说:“是呀,是呀,听说这个人以前就是个书呆子。可也没听过他有什么医术高明的,而这一次,可能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不知从哪弄了个偏方。老太爷,这样的人是扶不上墙的,老爷你可要慎重。” 高老太爷阴沉着脸,缓缓点头:“没错,这个废物不配做我高家女婿,我要是让他当了姑爷,一张老脸可就全丢光了。 高老太爷转身对高管家说:“下午他来送药,告诉他,以后再也不用来了。于入赘我高家的事情,他想都不要想!也不许他再进我高家门一步!听见没有?” 高管家赶紧连声答应。 ————————————————【ps:】感谢书友静怡0903的打赏。 第10章 谁是癞蛤蟆 三姨娘犹豫片刻,起身走到老太爷身边低声说:“老太爷,可是,女儿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是不是等他把病全都治好之后,再说了?” 高小姐在床上失声叫着:“不用等啦!我不想见他!我现在已经好了。我都能下床自己上茅厕。再随便找个郎中开药调养两天,还不是一样?我很快就恢复了,不需要那个废物再来,我也再不会吃他开的药!把他送来的饭菜都扔到茅厕去!” 高管家忙不迭答应,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仆从,吩咐扔进茅厕。三姨太又赶紧回去安慰女儿。 高老太爷瞧了瞧女儿,说:“女儿的病好得差不多了,那废物也是这么说的,今天再吃一次药,估计也就差不多。后面再请黄郎中他们来瞧瞧,开两剂补药调养身体也就差不多了,不需要那个废物再到我高家,免得玷污了我高价的门楣。” 高管家又赶紧连声答应。 老夫人想了想,说:“老爷先前贴出的告示,可是说了,要是治好了我们女儿的病,要么招为上门女婿,要么给予重金酬谢,既然咱们不招他为上门女婿,是不是给他一笔酬金,也算堵住外人的口,免得人家说我们过河拆桥。” “给他酬金?”高老太爷冷冷一笑,“他们家的家业全都败在他手里,借了高利贷行贿做官,我给了他钱,他若是再拿去行贿,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说我让他去行贿的?万万不行!” 二姨太瞧了老夫人一眼,见他神情尴尬,便帮腔说:“老爷,太太说的也在理,若是别人知道他治好了咱们女儿,咱们却没有给他赏金的话,只怕说老太爷言而无信,老太爷的声誉会受到影响啊!” 高老太爷在屋里转了几圈,这才站住,说:“既然这样,那就给他五十文好了。——在同州,一个名医出诊,诊费也不过一二十文,我给他五倍诊金,算对得起他了吧?就这么定了。——高管家,你务必跟他说清楚,不许他痴心妄想。拿钱赶紧走人,再不许在我高家门口出现!听见没有?” 高管家赶紧答应,听到父亲做出这样的决定,床上的高小姐这才收了哭声。 傍晚,陆锦屏带着叶青青,提着食盒和半罐药水,来到了高府门外。 当看见高府大门居然紧闭,一个人都没有,陆锦屏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这几天来送药送吃的,一般都是高老太爷亲自在门口等候,至少也是高管家在门口迎接,而现在却吃了个闭门羹,连人都没有,陆锦屏心中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青青很是生气,抿着嘴,快步走上石阶,抓住大门铜环,砰砰敲了几下,高声说:“有人没有?还要不要汤药了?若是不要,我可倒在门口啦!” 过了片刻,院门这才打开。一个家丁探头出来,看了两人一眼,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慢条斯理说了一句:“嚷什么?等着!”说罢,咣当一声把院门又关上了,还听到拉上门闩的声音,似乎害怕他们冲进去似的。这让叶青青更是不快,一张脸俏脸上满是严霜。 又过了好一会儿,院门这才咣当一声又打开了。高管家带着两个家丁出现在了门口。只见他翻着一双白眼,鼻孔朝天。瞧着陆锦屏说:“陆爵爷是吧?你可把我们骗苦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变卖祖产想行贿当官的废物啊?实话跟你说,我们老爷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钻营取巧,老爷已经说了,你想做我们高家的入赘女婿,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也别想!我们高家不欢迎你这样的人。我们小姐说了,她不想让你治病了,老太爷也说了,今后,再不许你进我们高家半步,也不要在我高家门口出现!听清楚没有?” 叶青青大怒,正要发火,陆锦屏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 高管家将背在后面的手拿了出来,手心里拿着那一串五十文铜钱,在手心里掂了掂:“不过,你救了我们小姐,也算有点功劳,我们老太爷恩怨分明,答应的事是要做的,喏,这是给你的赏钱。希望你不要用老爷赏的钱再去拿去行贿买官,免得丢了我们老太爷的脸!” 说到这,高管家将手里的一串铜钱扔出去,咣当一声摔在台阶上,绳子断裂,铜钱顿时散开,叮叮当当,蹦蹦跳跳洒了一地。 高管家正要转身进院子,就听身旁“咣当”一声脆响,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却是叶青青将手里的药罐和食盒狠狠摔在了他身旁的台阶上,顿时汤药饭菜撒了一地。吓得高管家赶紧后退,指着叶青青说:“你!你要做什么?——来人啊!” 两个家丁抢步上前,刚拉开架势,便被叶青青飞起两脚踢下了台阶,惨叫着爬不起来。 叶青青指着高管家说“你们这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王八蛋!不要以为你们高家有权有势就了不起,我们爵爷哪一点输于你们?还想让我们爵爷做你们家上门女婿?做梦!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们家那丑八怪女儿,想配得上我们爵爷?她才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山不转水转,终有一日你们会求到我们爵爷,那时候看你们怎么哭!” 说罢,叶青青伸手猛地一推,将高管家推得向后趔趄了好几步,正好绊倒在高高的门槛上,咣当一声摔在门里,哎呀惨叫,好不容易爬起来,却躲在高门槛后面不敢起身,只露出半张脸,惊恐的望着两人。 陆锦屏上前两步,瞧着高管家说:“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不要以为他女儿的病已经好了,——不出五天,他的女儿必死无疑!刚才我的丫头说的没错,山不转水转,如果我的预言对了,记住,不要来找我,不然自取其辱。至于这五十文钱,拿去买些纸钱,到时候烧给你们高小姐吧,免得她到了阴曹地府没钱打点小鬼判官被鬼欺负!” 说罢,陆锦屏转身扬长而去。叶青青又朝着高管家狠狠啐了一口,快步追上陆锦屏去了。 在门口瞧热闹的人群中有几个流浪的小孩,见到台阶上有不少铜钱还有米饭菜肴,而两个家丁哎哟哎哟叫着躺地上起不来,正是好机会,立刻扑上去争抢地上的铜钱。 两个家丁这才强忍着痛,爬起来去撵,那几个小孩眼疾手快,尽管屁股挨了几脚,头上挨了几个爆栗,到底还是把地上的铜钱都哄抢一空,甚至连那散落在地上的白米饭和美味菜肴,都捧在手里飞一般的逃走了。 两个家丁骂骂咧咧的也没去追,赶紧进了院子地上,将躲在门槛后的高管家搀扶起来。 高管家抬头已经看不到陆锦屏他们的身影,这才扯着嗓门嚷着:“有本事别走啊!咱们衙门评理去,别以为你是什么爵爷就了不起,在我们高家眼里,你这爵爷就是个屁!我呸!” 高管家一边骂骂咧咧的,转身哎哟哎哟的叫着进了院子,在两个家丁搀扶下来到了内宅。 第11章 言中 高老太爷带着三个妻妾,还有女儿,正在屋里说话。见到管家在两个家丁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进来,不由愣了一下。高老太爷说:“怎么回事?” 高管家哭丧着脸说:“我把老太爷的吩咐跟他说了,想不到那厮恼羞成怒,居然叫他那贱婢殴打我们三个。我们看她是个女人,所以没有还手。这是废物唆使恶婢砸了药罐子和食盒,他临走还恶毒地诅咒我们小姐,得亏他没入赘我们高家,不然,不知道大伙要吃他多少苦头了!” 高老太爷原以为陆锦屏会拿了钱走人,没有胆子闹事,想不起结果竟然是这样。脸色更是难看。 床上的高小姐已经嘶声尖叫着问:“那废物怎么诅咒我的?” “老奴不敢说,那话太恶毒了,小姐就当他放屁好了。” “你说!你必须说!我倒要看看那个废物是怎么诅咒我的!” 高管家哭丧着脸望向高老太爷和他三个妻妾。 高夫人皱皱眉说:“小姐要听,你就说吧,让大家也知道,那不堪的废物到底是什么样的嘴脸,认清楚,往后有人到后面嚼舌根,我们也有话说。” 高管家这才答应,说:“他说的话十分恶毒,老奴可是学他说的话……” 老太爷阴沉着脸说:“知道了!哪那么多废话。他到底说了什么?怎么诅咒小姐的?如实说来。” “他说,我们是过河拆桥的王八……” “骂人的话就不要学了!”高夫人皱眉打断了高管家的话。 “是是,他诅咒说,小姐的病还会复发,不出五天,必死无疑。说那五十文钱留着买纸钱到时候烧给小姐……” “够了!”高老太爷大怒,砰的一声,重重一巴掌拍了茶几上,震得茶碗跳起来摔在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床上,高小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三姨娘也铁青着脸,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对高老太爷说:“老爷,这人十分恶毒,如此诅咒我们女儿,该当差人将他抓了,扭送去衙门治罪!” 高老太爷虽然恼怒,却只是气呼呼没接腔。 旁边的高夫人叹气说:“说到底,他是爵爷,开国县男,那岂是寻常人家?他那老宅是太宗先皇钦赐的,虽然现在败落了,可是真要闹起来,朝廷还是维护他的。听说上次债主逼他卖老宅,告到衙门去,反倒被冯刺史一通训斥,说他们胆敢状告爵爷,就是不尊先皇,给乱棍打了出去。他曾祖陆德明陆爵爷是太宗皇帝身边十八学士之一,咱们老爷在朝中为官,还是他的晚辈。算起来也是同殿为臣,怎么都有鱼水之情,他们家现在败落,咱们要是因为这事就把陆德明爵爷的后人扭送到衙门,一来衙门难办,二来老太爷也有持强凌弱之嫌,三来,他到底治好了咱们女儿的病,人家会说咱们忘恩负义,挡不住别人嚼舌根的。” 一听这话,三姨娘顿时哑口无言,只好回身搂着女儿安慰。 高老太爷叹了口气说:“算了,既然这样,可以说两下抵消,我们也不欠他什么了。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转身又对高管家说:“你马上去叫黄郎中来,给小姐开药调理调理。” 高管家答应,赶紧吩咐备马,来到了黄郎中的药铺。黄郎中在同州城也算数得上号的名医,以前也曾经到高家给高小姐看过病。现在看见高管家又来请他去,便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你们家小姐的病着实奇怪,我是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可是还是治不好,实在抱歉,惭愧惭愧,还是另请高明吧。” 高管家忙说:“不是请你去给我们小姐治病,我们小姐已经有人给将病差不多治好了,我们老爷是来请你去给小姐开两服药调剂一下的,把身子补养好就是。” 黄郎中一听不由又惊又喜,忙说:“已经治好了?请问是哪位名医?用的什么方子?能否见告,万分感激。” 高管家有些尴尬说:“这个……,不方便细说,郎中只需跟我去,给我们小姐看病开方子,其他的不用多问。” 黄郎征便知道其中另有隐情,于是便也不多问,跟着上了马车来到高家,看见高小姐之后,不由惊喜,拿过手腕诊脉望舌,一拍大腿,说:“果真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小姐遇到这样的名医当真是命不该绝。若是我能见到这样的名医,那该多好……” 高老太爷很不想听到这个话题,到底还是强忍着,直到黄郎中写了方子,嘴里还是赞不绝口夸赞那未曾见面的神医,高老太爷便再也听不下去,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对管家说:“送客!”说罢,袍袖一甩,转身进了里屋,把黄郎中弄得很是尴尬,忙拱手告辞。 虽然,高老太爷心中坚信女儿的病好了大半,再调理一下便能痊愈,那废物爵爷的诅咒没有任何道理,可是到底心中牵挂,这一夜竟然没有睡好,昏昏沉沉直到天亮。 天快亮的时候,他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口,与门外的守夜的老妈子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然后传来老妈子的声音说:“老太爷,三奶奶,小姐好像不大舒服,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听这话,高老太爷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顿时犹如浇了一桶冷水,猛地爬起来,还没回味过来,睡在他旁边的三姨娘已经哎哟叫了一声,抢先下了床,慌慌张张把衣服套到身上一边走一边扣盘扣,光着脚丫子便冲出院门。高老太爷在丫鬟服侍下,也胡乱穿好衣服,来到高小姐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三姨娘的哭声:“我的儿,你怎么又这样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赶紧迈步走了进去。便看见三姨娘坐在床边,想伸手抱女儿,却又不敢,女儿痛苦的蜷缩在床上,柳眉紧蹙,额头上冷汗淋漓,鼻孔发出痛苦的**之声。这情景高老太爷这几个月前见过不少,女儿发病就是这样。只不过,从她开始觉得不舒服,感觉生病之后一个多月才出现这种症状。而现在,旧病复发却来势凶猛,跨越了一个月的时间,出现了一个月之后出现的症状,说明病情恶化很严重,当真让高老太爷心头凉了半截。 高老太爷忙转身问女儿的贴身丫鬟:“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早说?” 那丫鬟惊恐地瞧着高老太爷,畏畏缩缩的说:“小姐不让说。刚睡下不久,小姐就说不舒服,感觉心里烦躁就好像几个月前生病那样的感觉。奴婢要去叫老太爷,她说不妨,睡睡也许就好了,结果到了半夜,却越发严重,疼得厉害,碰也碰不得,一碰就叫疼。奴婢又要去叫老爷,小姐只是不准,说天亮再说,免得打扰老太爷安睡,再说深更半夜的也不方便去找郎中。她能忍,天亮再说。到了天亮,我看小姐越发的沉重,这才赶紧来请老爷。” 高老太爷气得怒喝:“小姐都病成这样才来说,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那丫鬟吓得倒退两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高老太爷现在没空整治丫鬟,转身对高管家说:“你赶快去请郎中来,快去!多请几个!”————————————————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李神官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009:28]萆微の小籹人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009:03]梦想中的艾神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001:07]梦想中的艾神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000:43]默默无文*打赏了588起点币 第12章 赔罪 高管家连声答应忙不迭跑去了,过了一会儿,黄郎中和另外两个名医都被请来。听说高小姐病情旧病复发都是吃了一惊。诊脉望舌之后,都一起摇头。他们三个此前都曾经给高小姐治过病,没有好的办法,黄郎中叹了口气,对高老太爷说:“老太爷,小姐的病我们的确无能为力,你还是请先前给小姐治病的那位名医来才行啊。告辞。”三人一脸惭愧,连出诊金都没有要,便告辞走了。 听了这话,高老太爷呆在当场。高老太爷的原配夫人和二姨太都已经得到消息,慌慌张张起来赶了过来,正好看见三个郎中一脸愧色告辞走了,不由得更是慌张,一起瞧着高老太爷。 三姨娘她哭着对高老太爷说:“要不,我们还是去请那个废物……,啊不,那位陆爵爷,请他来看看吧?”因为现在有求于人,他也不敢叫人家废物了。 高老太爷一听这话,哼了一声说:“先看看情况再说,昨天他开的药,还有吗?” 高管家忙陪着笑说:“没有了,那废物拿来的药就只够吃一次的,昨天就已经吃完了,一滴都没剩下,这废物虽说是废物,可是也当真狡猾了,没留下方子。要不然,咱们照方抓药,不就成了吗?不用求他。” 高老太爷说:“先看看情况再说。”说罢,袍袖一拂,迈步出了女儿的闺房来到书房。 他呆呆坐在那没了主意,不知该做什么,拿本书要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尽管不在女儿身边,一颗心却还牵挂着。 高老太爷原以为女儿的病休息一天说不定就会慢慢好转,可是没想到到了下午,病情却越发沉重起来。由不得再去请郎中来看。可是,郎中来了之后,都摇头说没办法。他们先前都给高老太爷的女儿看过病,这方子也都用了,束手无策,不敢乱开方子。同样,诊金也不收,便告辞离开。 这样一来,高老太爷更是苦闷。到了入夜的时分,女儿痛苦的**声越来越重。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嚷了一夜。第二天,病情便更加沉重。可是,同州城的郎中差不多都请光了,再不济只有到京城去请。可是高老太爷也知道,当初连太医都请动了,也没有治好女儿的病,现在再去请只怕结果依旧是一样的。 这一夜,对于高老太爷来说,可谓是饱受折磨。他带着妻妾彻夜守在女儿身边,听着女儿哀嚎痛苦,床上辗转反侧,却又不能碰她,一碰就疼的厉害。高老太爷和几个妻妾不知怎么办才好,就这样苦苦撑到了第二天天亮。 三姨娘哭得眼睛都肿了,终于硬着头皮又向高老太爷提出去请那位陆爵爷来给女儿看病。 头一天,高老太爷还心存期望,能够看到女儿慢慢恢复健康,而经过这一天一夜之后,他彻底明白,病是不会无缘无故好起来的,如果得不到对症的治疗,只可能越来越严重,女儿现在就是这样。 于是,他只能咬咬牙,对高管家说:“你去请那位废物……啊不,请陆爵爷来给小姐看病。多说好话,只要能把小姐的病治好,你就立了大功,听到了吗?” 高管家哭丧着脸答应。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先前跟锦屏已经翻了脸,现在又低三下四的去哀求请人家回来给小姐治病,这脸可实在没地方搁。但是老爷吩咐他哪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苦着脸出门去了。 过了好半天,高管家回来了,耷拉着脑袋,就像霜打的茄子,对高老太爷、老太太和两位姨娘说:“我打听了才知道,那爵爷一直在衙门哪儿摆字摊,给人抄录判词经书之类的。我找到他,跟他苦苦哀求半天,好话说了几大箩筐,就差没跪下求他了。可是,那小子,啊不,那陆爵爷却半点不给面子,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当我不存在似的,他那厉害的丫头还冷嘲热讽,说得我脸面都没了,只好回来。” 一听这话,老太爷和妻妾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姨娘说:“只怕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咱们先前得罪了他,这一次还得拿出钱财他才肯来到。何不多带些银钱去?” 三姨娘忙说:“对对,正是这样,咱们该多带些银钱去,以前老太爷就说了,治好小姐的病,必有重赏,先前咱们只给五十文的确少了点,老太爷,这次多给些吧?要是不够我那还有些首饰,加到里头一起给他,只要能救女儿的人,我就是把所有家当全给他也行!” 高老太爷叹了口气,对高管家说:“好吧,你带五千文去求他,他现在清贫如洗,应该会满意的。五千文不少了,快去吧。” 高管家哭丧着脸,说:“老爷,账上没那么多现钱了。” 高老太爷瞪圆了眼睛:“胡说,怎么连五千文都拿不出来了?” “是啊,老太爷。买了这宅子、田产本来就所剩无几了,前些日子,为了给小姐治病,可着实花了不少钱。现在,现钱加起来,只怕也就两三千文而已。” 高老太爷呆了一下。他以前做官,只管官场上的事,家中的财务他是半点都不关心,没想到,现在家里竟然只有这么点钱。不由转头望向夫人。夫人是负责家里账目的。 高夫人叹了口气,对丈夫说:“老爷,你为官清廉,平素就靠俸禄,没什么外水,积蓄本来就不多,家里开支又大,这次告老还乡,又买了这大宅子,买了若干田产,的确没有多少现钱了。不过家里粮仓粮食倒是不少,秋里刚刚收上来的租子。要不,拿些粮食去变卖,看看能不能攒到那么多钱?只怕仓促之下卖不出好价钱。” 三姨娘也是急昏了头,说:“老爷,要不,咱们卖掉一些田产吧?现在买田产的人多,只要肯卖,一准有人买。” “胡说八道!”高老太爷怒道,“咱们何至于沦落到变卖田产这样的地步?这是那废物爵爷才干的事!” 说到这,他又想起现在有求于人,怎么还这么称呼,若不把这个心结打开,只怕求不得那位陆爵爷回来给女儿治病的。于是,叹了口气说:“陆爵爷那样做也是逼得没办法,他也想重整家业……,算了,咱们就不去这个,只是我们的田产不能卖,五千文怎么都还是能凑的起来的。这样吧,大家把首饰凑凑,差不多够这个数再送去。” 于是,几个妻妾回屋拿来自己的首饰盒,把值钱的都归拢起来,大致算了一下,差不多也就够五千文,加上原来的铜钱,用钱匣子装着,在几个家丁护卫的,高管家捧着钱匣子再次出门前去央求陆锦屏。 过了好半天,高管家回来了。只是脸上依旧充满沮丧,耷拉着脑袋,捧着那个钱盒:“老太爷,我没办成事。——我把钱放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可怜可怜我们小姐,来给小姐治治病,可是他还是当我不存在一般,连看也不看一眼,匣子里的钱也不瞅上一眼。——他都穷成那样,还清高个屁!” 他受了憋屈,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高老太爷吼道:“狗东西!你还这样说话?想必是你不肯低头惹怒了他,他才不来,是也不是?” 高管家顿时吓得跪在地上,忙不迭说:“没有啊,老爷,他们几个可以作证。我刚才的确是低三下四陪着笑脸道歉,哀求他,半句狠话都未曾说过,他们可以作证的。”说罢,回身指着门口几个随行的家丁说。 那几个家丁也忙不迭地作证,说管家的确是低三下四哀求,可是那位爵爷却始终没看他们一眼,也不看钱箱里的钱笨。当他们不存在。倒是那丫头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让人受不了。 第13章 登门谢罪 高老太太说:“老爷,现在可怎么办?却不知这爵爷有没有在他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帮说说情也好啊!” 地上跪着的高管家哭丧着脸说:“老太太,这个法子我也想过了,我去问过,这爵爷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远嫁。亲戚都离他远远的,生怕他借钱。没人跟他交往。” 这条路子也断了,那可怎么办?高老太爷也没了主意,呆呆地坐到天黑,叹了口气,叮嘱三个妻妾好生照看女儿,自己回屋去先躺一会,琢磨一下该怎么办。他熬了一夜没有睡,到底有些抵不住了。 可是,他并没能睡个安稳觉,刚迷糊了一会儿,三姨娘便慌慌张张来敲门,跟他说女儿昏过去了。吓得他一骨碌爬起来,忙不迭地跑到女儿闺房。看到女儿人事不知,赶紧派人去叫郎中。黄郎中来了,开方急救,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把高小姐唤醒。 可是,她人虽然醒了,可睁开眼望着屋顶,旁边有人叫唤却也不答应,就如死人一般。一家人慌得没了主意,三姨娘哭得死去活来。 眼看着到了傍晚时分,便发现女儿已经呼吸微弱,出气多进气少。摸摸脉搏,时有时无,时断时续,如油尽灯枯一般,生命的蜡烛随时会熄灭。 黄郎中摇头叹息,让他们给小姐准备后事。一家人更是哭得撕心裂肺。黄郎中说自己留下也没用了,便起身告辞走了。 高老太也没想到女儿旧病复发来势如此凶猛。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怕熬不到天亮。要救女儿的命,说不得只有自己亲自出马去请陆爵爷来救命。 高老太捧着钱匣子便要出门。 高夫人和两个妾室一听高老太爷要亲自去请爵爷,便抹着眼泪说也要跟着去,说这一次便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也要求他来女儿一条性命。 夜已深了,高老太爷吩咐备马。一家人坐着马车,也不带家丁,只带了高管家,径直前往陆锦屏的老宅。 他宅院所在高管家已经探听清楚,在距离老宅还有两条街的时候,高老太爷吩咐下车步行过去,以示郑重。 到了陆锦屏家的大宅门前,高老太爷抬头看了看,只见这大宅着实巍峨,只不过门口却没有灯笼照明,很是昏暗。按理说这样宽阔胸围的大宅院门口至少要挂一排灯笼,那才显得气派,现在黑咚咚的连台阶都没看不大清楚 高老太爷叹了口气,低声对三个妻妾道:“等一会一定要好生向陆爵爷赔罪,若是他愿意,也可以招为上门女婿,甚至他也可以娶了女儿到他陆家,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救女儿一条命,没办法,事情已经搞得这么僵,要不这样,女儿就死定了。明白了吗?” 三个妻妾赶紧点头答应。 他在高管家搀扶下,摸索着走上台阶来到门前。高管家要伸手去拍,却被他拦住。高老太爷亲手抓住门上铜环,也不敢太用力,啪啪的轻拍了几声。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动静,只好又拍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跟在他身后的高夫人说:“他可能在内宅,只怕要大声叫才能听得到。” 高管家也说:“是啊,听说这位陆爵爷家道败落之后,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没钱养家仆,除了那个小丫鬟,其他的仆从老妈子全都走光了,所以只怕连看门的都没有。既然没有门房,如果他们在内宅里面,是听不到敲门声的。要不我来叫吧!” 高老太爷摇摇头,他倒不是担心别的,要是这么扯着嗓门大声喊的话,只怕爵爷家的人没叫出来,到把左邻右舍都叫出来了,看见他这位曾经的正四品上的吏部尚书,深夜跑到一个破落爵爷家门口来叫门,只怕第二天便会有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所以,高老太爷还是抓着门环啪啪的拍门,不高不低,这种敲门声,很多大宅院都有,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直到敲了小半个时辰,几个人站的腿都麻了。终于,院门吱呀一声拉开了,小丫鬟叶青青站在门口瞧着他们,声音冰冷的说:“不应门就是不想见你们,怎么还死皮赖脸一直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高老太爷讪讪地躬身一礼,说:“实在抱歉,因为事情紧急,只能打扰爵爷清梦,实在对不起。” 叶青青哼了一声,道:“说罢,啥事?如果还是求爵爷救你女儿的命的事情,那就免谈。——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我们爵爷最恨就是这种人!” “这个……,姑娘,能否,给爵爷通报一声,就说老朽登门谢罪,请他务必见见老朽,老朽有话跟他商量,拜托了!” 叶青青双手抱肩仰头看着夜色:“我们爵爷睡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明儿个转告他。” 尽管叶青青不让他们提治病的事情,但高老太爷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当然不能不提。他腰弓得更低了,说:“是这样的,小女病情危重,老朽特来恳请爵爷救命的。上一次,鄙府管家言语不当,冲撞了爵爷和姑娘,老朽特来赔罪,还请爵爷和姑娘大人不见小人怪。” 说到这,高老太爷转身瞪眼瞧着高管家,呵斥道:“还不跪下磕头谢罪?” 高管家想不到高老太爷来这一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待到他听到高老太爷鼻孔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里捧着的钱匣子交给高夫人,然后撩衣袍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磕头一边给自己重重的两个耳光,说:“姑娘,小人上次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得罪了姑娘和爵爷,特来赔罪,求你开恩,饶了小人这一遭。请爵爷救救我们小姐,小人做牛做马也不忘姑娘和爵爷的恩德!” 高管家声泪俱下的哭诉着,他倒是有几分演技,这一哭还当真眼泪都下来了,当然,其中多半原因是那两个耳光痛的。 叶青青哼了一声,对高老太爷说:“既然你们诚信道歉请罪,那我去问问爵爷,看他见不见你们。等着!”说罢咣当一声把院门关上,还上了闩。 看见房门关了,高管家正要爬起来,却听到高老太爷又重重哼了一声,赶紧把抬起半边的脚又放了下来。这个苦肉计看来要演到底了,高管家哭丧着脸想,自己只有替高老太爷背黑锅,不然总不能让高老太爷自己下跪吧,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或许两边都有面子,这件事才能搞得定。 高老太爷带着三个妻妾恭恭敬敬弯着腰,等在阶梯上。 过了好半天,院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叶青青冷冷道:“进来吧,爵爷说了,没空听你们废话,所以长话短说,只给你们一盏茶时间,说完就请回。我们爵爷还要回去睡觉呢。” “好的,老朽说话一定简洁明了,不敢多打扰。” 几个人进了院门,高管家跪爬起来要跟着进去,不留神叶青青咣当一下把院门关上,差点撞到他鼻子。 叶青青带着高老太爷和他的三个妻妾来到前院花厅。花厅里只有一盏油灯亮着,却是放在地上的。因为花厅里除了一根独凳之外,没有别的家具,当真可谓家徒四壁。而那唯一的一根独凳此刻已经有了主人,正是这老宅的拥有者,开国县男陆锦屏,正端坐在独凳上,面无表情瞧着他们。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021:46]萆微の小籹人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018:24]李神官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009:28]萆微の小籹人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009:03]梦想中的艾神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14章 倔老头 高老太爷四下看了看,既然没坐的地方,总不可能席地而坐吧,便只能垂首躬身而立,陪着笑说:“爵爷,老朽特来赔罪,上次……” “不用解释了。”陆锦屏打断了他的话,“直接说明来意吧。” 高老太爷神情有些尴尬,讪讪笑了笑说:“爵爷医术如神,小女的病除了你无人可救,所以,想恳请爵爷能不计前嫌,本着慈悲之心,救小女一命。——这是酬金。” 说罢,高老太爷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夫人。高夫人忙上前把那一箱子钱和首饰放在了陆锦屏前面的地上,打开了钱匣子,里面露出了几串耀眼的金银首饰和一堆黄橙橙的铜钱。 陆锦屏却没有低头看上一眼,只是瞧着高老太爷,却不说话。 高夫人看了一眼丈夫,低声陪着笑脸对陆锦屏说:“爵爷,如果你能够救了我们女儿的命,把她的病治好,这些钱和首饰都给你。如果你愿意到我们高家做上门女婿,也是可以的,我们老爷已经承诺了,谁救了女儿的命,只要愿意,就可以招为上门女婿。当然,爵爷也是名门望族,如果爵爷不想当上门女婿,要把我们女儿娶过门,这件事也未尝不能商量…… 陆锦屏还是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瞧瞧他们,看到高老太爷他们几个直发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高老太爷他们来说,能想到的办法都已经想尽了,剩下只能由陆锦屏抉择。三姨娘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陆锦屏还是不愿意救女儿的话,便下跪哀求,软磨硬泡哭爹叫娘都要求着他救宝贝女儿一命。 终于,陆锦屏开口了:“我对做你们家上门女婿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我也没兴趣娶你的女儿。不过,我可以救你们女儿,而且不要你们一分钱,只要高老太爷帮我办成一件事就可以。” 高老太爷一听,不由喜出望外,说实话他宁愿花钱也不想让陆锦屏到自己家当女婿,毕竟他心里还是接受不了陆锦屏花钱买官这件事,他不愿意一个行贿买官的败家子成为自己的女婿,尽管他是女儿的救命恩人。现在听陆锦屏居然说只要自己帮他做一件事,便可以救女儿一命,这样的好事那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就不知他要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情?忙拱手道:“爵爷有何吩咐?只要老夫做得到,无不遵从。” “我想重整我陆家的家业,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做官。所以,我这个条件,就是让高老太爷帮我在同州府谋个一官半职。——注意,是官职,而不是差事,所以不要去拿一个衙役、捕快之类的来搪塞我,我要的是有品阶的朝廷命官,而且是负责衙门侦破案件的刑官。” 高老太爷想不到他既然提出这样的条件,不由得浓眉倒竖,想也不想,断然拒绝:“绝对不可能!我绝对不会为别人去谋取官位!” 他的妻妾一听,不由得心凉了半截,原先以为陆锦屏提出的条件,以老太爷曾经担任过吏部侍郎这样的条件,还是很容易做到的,没想到老太爷却断然拒绝,那也就意味着女儿的命只怕就完蛋了。三姨娘首先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不敢去求老太爷,只能伤心而已,二姨太忙到旁边劝着,眼泪汪汪望着身边的高夫人,希望她能劝劝大老爷。 高夫人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两个妾室说:“老太爷一生为官清廉,如何能做这种事?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就去做违背良心的事情,那不是坏了老爷一时名声吗?咱们不能太自私,帮无良之辈谋取官位。” 旁边的叶青青一听她说爵爷是无良之辈,柳眉倒竖,顿时就要发作。可是,爵爷在说话,她一个丫头是没有插话的权利的,只能瞪着一双杏眼,恶狠狠的盯着高夫人。 陆锦屏好生看了一眼高夫人,站起身,背着手说:“我听说我们大唐要当官,除了科举之外,还可以通过高官的推荐。高老太爷曾经是朝廷高官,要保举我当同州的一个小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我之所以要当一个负责破案的刑官,是因为我有这方面的爱好和能力,而且我可以保证,我做了刑官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高老太爷气呼呼道:“任你巧舌如簧,我也绝对不会答应!” 陆锦屏耸了耸肩:“无所谓,既然这样,各位请回吧。” 说罢,迈步就往外走。 三姨娘知道,一旦陆锦屏走出这个房门,也就意味着女儿一条命就是泡汤,母女情深,哪里还顾得别的,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道:“爵爷,你别走,求你救我女儿一命,呜呜……” 陆锦屏脚步丝毫没有迟缓,继续向门口走去。 三姨娘绝望了,转身扑到高老太爷脚下,抱着他的腿摇晃着说:“老太爷求你了,你就答应他吧,不就是谋个官职吗?他已经答应了他不会让你失望,相信他,他既然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医术,说明他一定有过人的本事,一定能当好官的。你不是也有为朝廷保举人才的职责吗?老爷,求你了……” 这番话说得高老太爷心中一动,眼看陆锦屏抬腿要跨出门槛,赶紧说:“爵爷请留步!” 陆锦屏站住了,没有回头,似乎在等着他下面的话。 高老太爷想了想,一咬牙说:“这样吧,老夫推荐你做同州府的医博士,如何?你的医术堪当此任,推荐你也是合情合理的。” 唐朝科举入仕制度还远没有明清那么发达,唐朝大部分的官员,除了世袭之外,大都是靠高官的推荐得以当官的,而朝廷的高官也有义务为朝廷发现并保举人才,而且,要为保荐之人的德行负责,将来这个官员若是违法乱纪,保荐的官员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所以高老太爷先前断然拒绝,就是因为他觉得陆锦屏花钱买官可见其人品低劣,因而不愿意保举,也是明哲保身,免得将来连累自己。可是刚才三姨娘说的话让他想到陆锦屏的医术十分高明,自己女儿的病连皇宫中的太医都治不好,他却能治好,保荐他当同州府医博士,也是说得过去的,这才松口提出这个建议。 州府衙门的医博士是唐朝的最低一级的官员之一,从九品下。相当于现在的卫生局局长。 陆锦屏摇摇头,终于转过身望着高老太爷,说:“我对医博士没有兴趣,我只想当破案的刑官,这是我的梦想。” 高老太没想到陆锦屏居然会对一个破案的官员感兴趣,皱了皱眉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才能,我怎么保举你?” “我刚才说了,我会让你知道你的保举没有错,你必须相信我,就像必须相信我的医术一样。你如果需要时间想,我可以给你时间,不过你女儿估计不会给你时间,所以你要尽快定夺。” 高老太爷一听到女儿两个字不由打了个哆嗦,沉吟片刻,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说:“不行!我相信你的医术,我可以保举你当医博士,这是在你医术超群的基础上,但我不知道你破案的本事,所以我不能保举你做刑官,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这一辈子自问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即便是你用我女儿的性命来威胁,我也不能答应!” —————————— 【ps:】根据老沐的小说《纳妾记》改编的同名网络季播剧第一季,现在正在网络pptv聚力上直播,只要登录pptv网站就能看到。每周星期四和星期五各播一集,目前已经播了四集。已经闯入网络剧点击量总排名第四名,周排名第三名。成绩很不错。故事脉络大致跟小说一样,但是风格跟小说不太一样,偏重风趣幽默甚至恶搞,很好玩的。建议有兴趣的书友去看看,捧捧场。谢谢! 第15章 交换条件 陆锦屏想不到这高老太爷如此倔强,面对唯一的女儿可能会失去生命的威胁都不为所动,不由肃然起敬。但是事情到了最后关头他当然不会轻易退缩。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说了。” 说罢,迈腿跨出了门槛,毫不犹豫往内宅走去。 三姨娘绝望了,扑通一声跪在老太爷面前磕头说:“老爷,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女儿。我们可就这一个女儿,这可是高家香火的唯一念想,你现在都不在衙门当官了,又何必要如此讲话?爵爷怎么都是一个人才,你只给朝廷推荐,至于怎么用,朝廷自己去拿主意啊。干嘛要把女儿的性命去计较这个呢?老爷……”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高老太爷怒道,“保举他当官要说出他有什么特长,保举他做什么官,这都是要说的,岂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他若是要钱,让我倾家荡产都还可以商量,若是要我向朝廷保荐一个不称职的刑官,那是祸害朝廷,祸害百姓!辜负皇帝对我的信任。我宁可女儿去死,也决不做这样的辜负皇恩的事情!——咱们走,回家给女儿准备后事去!” 说罢,高老太爷竟然真的迈步出来,大踏步就往门外走去。三姨娘连跪带爬要追赶,却又哪里追赶的上。 高老太爷走出陆家大宅门外时,已经老泪纵横,虽然这一番慷慨激昂的确是他耿直性格所致,可想到女儿眼睁睁死在自己手里,心如刀绞。 因为天黑,走得有着急,下台阶看不清,一个趔趄摔了下去,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搀扶住。 高老太爷这才站稳身形,就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道:“老太爷,我算服你了。好吧,就听你的,你推荐我当医博士,我就救你的女儿。” 这下子,高老太爷看清楚了,扶住着他的正是陆锦屏。不由又惊又喜,道:“此话当真?” 陆锦屏点点头:“没错!” 他很无奈,因为发现高老太爷的确如此正直,不肯保荐一个他觉得不能胜任这个职位的人。对他的正直陆锦屏心中的确佩服,他现在急需一个生活保障,又一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破案的本事,高小姐的病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不允许他再去证明,所以只好退一步先答应下来,医博士好歹也是一个官嘛。进入官道,可以通过自己努力再转换岗位,只要自己表现出侦破方面的才能,将来也可以去当刑官的。 这时,三姨娘已经哭着喊着追了出来。身后跟着高夫人和二姨娘。 三姨娘看见老太爷站在台阶上,立即跪倒,爬下台阶去抱他的腿,嚎哭着:“老爷,求求你,救救咱们的女儿啊!” 高老太爷跺脚道:“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成何体统?起来!——爵爷已经答应为夫的提议,为夫保荐他去同州当医博士,他答应救咱们女儿!” 三姨娘原本已经绝望,她知道老太爷一辈子清廉,而且说一不二,这一次只怕不会松口,女儿是没救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狂喜来得太突然,竟然不知所措哑在当场,呆呆望着高老太爷。 高老太爷跺脚道:“你还不谢过爵爷?” “哦!”三姨娘这才反应过来,眼泪汪汪转身给陆锦屏磕头,“谢谢爵爷,多谢爵爷救命之恩!” “先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陆锦屏侧身让开不接受她的磕头。 高老太爷愣了一下,望着陆锦屏:“哦,还有什么要求?你说。” 三姨娘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忧心忡忡望着陆锦屏,生怕节外生枝。 陆锦屏说:“其实,我的医术远没有你们想象那么好,只不过凑巧了。我刚好会医治你们女儿的病而已,这个我必须说在前面。也就是说,就算推荐我当那个什么医博士,我也不想给人看病,因为我不想害别人。” 高老太爷一听是这话,不由笑了,说:“如果你的医术都还说不行的话,那也就没有医术高明之人了。要知道我女儿的病连太医都没治好,偏偏你就治好了,足以说明你的医术在太医之上。你年纪轻轻医术如此高明,难得还如此谦逊,真让老夫刮目相看。呵呵呵。” 三姨娘这才放心,抹着眼泪巴结讨好说:“是呀,是呀!爵爷如此谦逊,真是难得——老爷,爵爷医术如此高明,将来老爷也可以向皇帝上书,推荐他到太医院当太医啊。” 高老太爷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没有接腔。推荐当太医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要医术高明,更关键要不出岔子,身世清白,信得过。这破落爵爷卖家产去行贿当官,可见他品质不怎么样。推荐他到衙门当医博士,已经让高老太爷感到很勉强,若要推荐他去当太医院的太医,他是绝对不干的,至少这话不能现在说。 高夫人见老太爷没接腔,场面有些尴尬,赶紧岔开这个话题说:“爵爷,其实医博士主要还不是给人看病,除非是发生了瘟疫之类的,才会携带朝廷发放的免费药材去救治百姓。而平常,医博士主要是在衙门医馆里教授学生,也就是当教书先生。” 唐朝很重视医学教育,在衙门设有专门教授医术的医馆学校,招收学生传授医术。这医博士和医生都是医馆里的老师。医博士有官阶,而医生是初级医馆,不入流,没有官阶。 陆锦屏还是摇头,说:“我也不想教书,我只想找个饭碗,其实我对医博士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高老太爷你又不肯让步推荐我去当刑官,因此我才只好让步。但是,我话说到前头,高老太爷你到时候千万不要觉得我给你丢脸,因为,我当了医博士,第一不给人看病,第二不教学生。这两点你推荐的时候务必要跟朝廷说清楚。” 高老太爷一听不由愣了,说:“爵爷你就不要谦逊了……” “我说的是实话,而且当着你们几个的面我把话说在这,我不看病,不教学生,这是我当医博士的条件。你要是同意,就推荐,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一听又要把话说僵,三姨娘又慌了,怕他断然拒绝,忙不迭说:“爵爷说的也在理,他虽然医术高明,但到底年轻,到了衙门,直接就给人看病,病人只怕也会担心,而且他年纪这么轻,便去教授学生的话,只怕也未必妥当,倒不如给他在医馆安排一个差事,不看病不教书,等到以后老成些了再说,岂不是更好?” 高老太爷缓缓点头,说:“既然爵爷执意如此,那也由得你。反正你的医术在老夫看来,胜任医博士已经绰绰有余。至于是否看病教书,那衙门和你之间去商量,老夫是不管这些的。不过老夫可以跟衙门冯刺史提一下,建议他先给你安排一个别的差事也就是了。” 听到他答应,陆锦屏便点头说:“既然已经商量妥当,那你们赶紧去把女儿送到我府上来。你什么时候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什么时候给你女儿治病。你放心,在这之前,我保证你女儿不会死,我会用药控制她的病情。——如果你们觉得我这样很无耻,我无所谓,因为我在你们眼中本来就是个无耻之徒,所以我也不屑于使用卑劣手段达到目的。” 高老太爷讪讪地笑了笑说:“爵爷说笑啦!这样没问题,也很合理。”对他来说,只要女儿能保住命,这些都无所谓。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火炽冰寒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121:49]完美的轨迹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120:37]哦哟不错萌萌哒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116:35]哦哟不错萌萌哒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116:35]哦哟不错萌萌哒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16章 自作多情 陆锦屏说:“还有一个条件,留在我府上照顾你女儿的,只限于她的生母,除了她生母之外,任何人都不需要,包括丫鬟。而且,吃住都在我这,由我负责。不要送任何东西过来,我也不会给她吃。” 高老太爷忙说:“好!我答应您,我会留下她们母女这些天的生活费的,不用爵爷您破费。” 商量妥当,高老太爷立刻带着妻妾们回家,用马车把女儿高小姐送到了陆锦屏的老宅,安顿在了前院厢房里。 高老太爷叮嘱了三姨娘几句,让她好生照顾女儿,这才带着夫人和二姨太,还有管家丫鬟们告辞回家中去了。 陆锦屏到房间看了高小姐的情况。回内宅开始煎药,由叶青青送了过来。三姨娘满心欢喜,颤抖的手捧着药碗用汤勺给女儿喂了下去,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守在床边。 第二天天亮,高小姐终于睁开眼,看见昏暗的房顶,陈旧的雕梁画栋,很是诧异,这可不是她的住处。侧脸过来,便看见母亲欣喜的目光,疑惑的问:“娘,我这是在哪里?” 三姨娘听到女儿居然能够开口说话了,而且能认出自己了,喜极而泣,轻轻抱着她哽咽着说:“这是在陆爵爷家,是爵爷救了你的命。” “什么?是在他家?我不要!我不要住在这废物家!咱们回家,娘,送我回去。”高小姐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是只撑起了上身,便沉重地躺了下去,身子一阵的酸痛,不由**了几声。 她这一声“废物”,把三姨娘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幸亏房门紧紧关着。她还是担心是否被陆锦屏听到,赶紧快步来到门后,从门缝看了看外面,没有人,院子里静悄悄的,这才稍稍放心,赶紧回来坐在床沿俯身对女儿说:“你千万不能再这么说,爵爷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难不成你们已经打定主意,要招他上门做赘婿吗?我可不嫁他!死也不嫁!呜呜呜……”高小姐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三姨娘又赶紧搂着女儿柔声安慰说:“不嫁不嫁,你爹没有跟陆爵爷说上门女婿的事,只是跟他做了一个交易,你爹保举他做同州的医博士,换取他救你的性命。” “什么?他竟然如此卑鄙!用我的性命来逼迫爹爹换取官职,真是无耻!”高小姐刚刚有了精神,便骂将起来。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先前陆锦屏说她的话,她一直耿耿于怀,借机发作。 三姨娘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慌不迭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女儿,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了,这世上也就只有陆爵爷的药能救得了你的命!其他人都救不了。可不能得罪了他!至于交换条件的事,也可以理解,他们家以前是开国县男,当初可比咱们家辉煌得多呢。现在破落至此,也想恢复家族的荣耀,所以采用的手段是卑劣了一些。不过他医术如此高明,也算得上一个人才,所以,你爹觉得可以向朝廷保举他做官,这才答应。向朝廷保荐人才也是你爹爹应该做的事。” 别的高小姐不管,涉及到自己的性命,她还是要在乎的,听母亲这么提醒,赶紧点点头。三姨娘这才放开了手。 高小姐低声说:“既然爹爹答应了,那女儿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要不让他到咱家当上门女婿就行。女儿才不要这样的窝囊废当夫婿!” 三姨娘叹了口气,本来想告诉女儿昨天自己曾经向陆爵爷提议了要招他做上门女婿的,可是人家已经明确拒绝了,甚至都明确说了不愿意娶自己女儿过门,所以女儿根本不用担心这个。只是这样说出来女儿没面子,还不如不说。 便在这时,就听到前厅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三姨娘听得真切,心中一喜,对女儿说:“应该是你爹爹准备去京城,顺路来看你了,我去开门。”说罢快步出门来到前厅,打开了院门。 院门外果然是高老太爷,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一辆马车停在台阶下的路边,是高老太爷进京乘坐的。 高老太爷先看了一眼三姨娘,见她脸上有泪花,不由吃了一惊,问:“怎么啦?难道女儿病情加重了吗?” “不不,不是!女儿的病好多了,已经能认人了,还跟我说话呢。我这是高兴掉眼泪,老爷你快进来。” 一听这话,高老太爷这才放心,快步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厢房,门是开着的,一眼望去,见女儿睁着一双小绿豆眼正瞧着他,不由得狂喜,迈步要进,慌张之下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几个踉跄这才站稳,忙不迭来到床边问:“女儿,怎么样?” 高小姐点点头说:“爹爹,我觉得好多了,再吃上几付药应该就能下床了。还别说,这个废物……啊不,这个爵爷的医术当真高明,不得不让人佩服。” 高老太爷回头看了看三姨娘,又瞧了瞧静悄悄的院子和紧闭的内宅门,压低了声音说:“‘废物’两个字以后再也别出口,说到底他也救过你的命,而且他医术如此高明,不管怎么说也不算是废物。以前我们可能多少有些误解他。记住啦,以后要叫爵爷,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爵爷,连冯刺史都要敬他三分的。” 高小姐缓缓点头,说:“女儿知道了,不过,爹爹一定要答应不招他做上门女婿。” 高老太爷苦笑说:“昨天跟他提了,可他说了,不想当咱家的上门女婿,也不想娶你……” 三姨娘一听,着急的在后面扯了扯他衣袖,朝他使了个眼色。高老太爷这才惊觉,刚才只顾安慰女儿,让女儿不用担心这件事,因为对方并不想这样做,却忽视了如果这样说的话,女儿只怕面子上挂不住。 果然,高小姐一听这话,短短的眉毛嗖的一下立了起来,瞪着绿豆眼道:“啥?他不愿意?他凭什么不愿意?他不就是个破落爵爷吗?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愿意到我家当上门女婿,我哪一点配不上他?” 高老太爷赶紧连连摆手,三姨娘慌慌张张坐在床边,伸手捂住她的嘴,拼命摇头说:“别别,女儿可别乱说,咱们这些话闷在肚子里就行了,回家再说。在这你可千万不能乱说,免得爵爷不高兴,吃亏的可是咱们!” 这高小姐一时气恼脱口而出,可是母亲这么一点拨,她立刻知道厉害,赶紧闭嘴,只是气得胸口不停起伏。 就在这时,内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叶青青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厢房,看了高老太爷和三姨娘一眼,说:“爵爷让我来瞧瞧高小姐病情怎么样?” 高老太爷赶紧躬身一礼说:“多谢爵爷牵挂,请回禀爵爷,小女神智已经恢复清醒,能认人了。希望爵爷能悉心照料医治,老夫立刻就奔赴京城,亲自到吏部去办这件事。这样会比书信往来要快一些,算起来应该不超过十天就能办下来,小女的病就拜托爵爷了。” 叶青青面无表情说:“知道了,你快去吧,我们爵爷说了这期间不会让你女儿有任何闪失,我们爵爷说话从来算话,不像有的人,说一套做一套,说好重重酬谢,却拿五十文来搪塞别人当作重谢,这样的事我们爵爷可做不出来!” 高老太爷老脸一红,这丫头一张嘴可真厉害,但是人家说的是事实,半点反驳都没办法,讪讪地笑了笑说:“好,老夫这就进京。”说罢,又叮嘱了三姨娘几句,安慰了女儿几句,便快步出门。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把这件事办下来,让陆锦屏当上同州医博士,只怕女儿的命最终还是保不住,须得尽快把这件事办成。 第17章 病情的真相 随后几天,陆锦屏每天都让叶青青给高小姐送一次药,高小姐的病一天天好转,虽然恢复的速度比不上前一次,显然陆锦屏留了后手,但已经让三姨娘心花怒放,心里祈祷着老太爷赶紧把这件事办成,好让爵爷能一次把女儿的病治好。 高小姐虽然心中恼恨陆锦屏不屑于娶她这件事,但是她也知道事情轻重,因此,陆锦屏来给她复诊,她也不敢发小姐脾气,甚至都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惹得对方不高兴,那自己可就惨了。 这几天都平平静静的过去,待到高老太爷回的时候,高小姐已经能在母亲的搀扶下,下床慢慢行走了。 高老太爷带着吏部颁发委任状的官员一起来的,委任陆锦屏为同州医博士,从九品下。 陆锦屏接过了那张委任状仔细看了一遍,一颗心还是怦怦乱跳起来自己的,唐朝的新生活就从这里开始了! 尽管没有能够当上自己希望的刑官,从事自己擅长的刑事侦破工作,但是将来还是可以改行的,只要先进衙门,后面的事就好办了,所以他还是很满意的。 高老太爷看见陆锦屏嘴角浮现的笑容,这才放心。 吏部官员告诉陆锦屏朝廷公文已经送到了同州衙门,让他径直去衙门找冯刺史和主管医馆的衙门主簿报到就职便可以了,同时,还光面堂皇地跟陆锦屏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无非是让他谨慎为官,克己奉公,尽忠职守,不要辜负皇恩浩荡和高老太爷的力荐,然后便告辞返回京城去了。 陆锦屏和高老太爷一起将他送到大门之外,作别之后返回厢房,陆锦屏对高老太爷说:“老太爷既然已经办成这件事,有件事,我要跟老太爷说。咱们花厅说话。” 高老太爷却更关心的是自己女儿的病,忙说:“那小女的病……?” 陆锦屏说:“你女儿的病跟我说的事情有关。而且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药到病除。” 高老太爷这才放心,跟着陆锦屏进了花厅。 陆锦屏把房门关上,然后走到凳子上坐下。空空的花厅里已经多了一根凳子,这是陆锦屏特意叫叶青青从旧家具商铺里用两文钱买回来的,已经破旧不堪。 高老太爷坐在这样的凳子上,听到屁股下吱吱嘎嘎的响声,还真怕一屁股坐烂了,便蹲着马步,双手撑着膝盖,减少屁股的力道,这样就算凳子散了,自己也不会摔得很难看。 见他这样,陆锦屏笑了:“不好意思,凳子破旧了点。” “无妨无妨,爵爷以后走上仕途,凭借爵爷的神奇医术,很快就能大把赚钱,重整陆家家业,那是指日可待的。” “多谢老太爷吉言。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我的医术稀松平常,我能治好你女儿的病,并不是因为我医术如何高明,而是另有原因。” 高老太感觉到事情不对,紧张地望着他:“另有原因?什么原因?” “你女儿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高老太爷大吃一惊,脚下一晃,差点一屁股把凳子都坐烂了。赶紧站起身,弯着腰,盯着陆锦屏,问:“中毒?中什么毒?” “砒霜!” “不可能啊,以前也有郎中提出过这种怀疑,用银针在女儿呕吐物中进行过测试,但是,银针上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我女儿绝对不可能是砒霜中毒的。” 陆锦屏说:“如果是砒霜下的剂量很大,或许银针可以检测出来,但是银针测试砒霜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因为除了砒霜,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也可以导致银针变黑,所以银针变黑并不能准确得出砒霜中毒的结论。相反,银针不变黑,也不能说明不是砒霜中毒。因为,假如是砒霜慢性中毒,每次投放的量非常少,银针是不会发生变化的,或者说变化的程度肉眼根本发现不了。所以,郎中是看不出来。” “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高老太爷疑惑地瞧着他问。 “因为你女儿有砒霜慢性中毒的一些症状,比如食欲不振,全身无力,皮肤上有红疹,手掌边缘还有皮屑,这些都是慢性砒霜中毒的症状,跟一般的伤寒类似。而高小姐身居深闺,被人下毒可能性很小,最关键的是下毒之人每次只下一点点,这样用银针检测不出来,所以即便是已经怀疑砒霜中毒的郎中也就疏忽了,因而误诊成了一般的风寒。我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高小姐的刺痛感让我产生了警觉。我在触碰她手腕之后,她立即感觉到疼痛,这是伤寒不可能有的。从高老太爷关于高小姐的病情叙述来看,这样的症状以前就出现了。因此我判断你女儿是砒霜慢性中毒。” 说到这,陆锦屏顿了顿,接着道:“其实,得出这个结论很重要的一个依据,那就是令嫒已经得到过包括太医在内的很多郎中的医治,针对相关疾病使用了各种方剂,能用的差不多都用了,却没有任何效果。这就基本上可以排除是得病了,从而印证了我的推断。——当然,这个只是我的推测,虽然这个推测很有道理,而且我相信是对的,但是我还是做了进一步的核实。因此,我取了小姐的呕吐物回去做了检验,——是用一种专门的道法检验,可以知道究竟是不是中毒。结果不出我所料,从你女儿的呕吐物中检测出砒霜,证明你女儿的确是砒霜慢性中毒。于是我去药铺让郎中开了砒霜慢性中毒的药,给你女儿服用了,她的病马上好转,这也进一步证明我的检测结果是对的。” 高老太爷明白了,结结巴巴道:“你给我女儿吃的药……,其实只是……解毒药?解慢性砒霜中毒的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陆锦屏冷冷瞧着他:“你说呢?” 老高老太爷顿时哑然。当时女儿的病快好的时候,自己却因为知道陆锦屏是那个花钱买官的破落爵爷之后,下令管家不准他再上门,也就失去了让他说出这个结果的机会。说到底是自己把这条路堵死了。 想到女儿竟然被人下毒企图谋杀,高老太爷额头冷汗直冒,说:“你停止用药,而我女儿又开始吃家里的东西之后,那下毒之人继续下毒,所以我女儿所谓的病立即就复发了?” “是的,我先前不让你女儿吃你府上东西这个举动,已经让下毒的凶手怀疑我猜到了你女儿是中毒这个结果,正好你不让我再给你女儿治病,所以凶手决定加快进度尽快毒死你女儿,以免夜长梦多。我估计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得出你女儿五天之内必死的结论。” “难怪我女儿病情复发的时候,来势凶猛,以前一个多月才出现的症状,一天就出现了,原来是下毒剂量增大的结果。” “是的!” “下毒的凶手是谁?” “我可以把凶手找出来,如果你愿意让我负责案件侦破的话。” “你会破案?”高老太爷似乎刚刚回过神来,抬头望向陆锦屏说:“对了,你刚才说,你从呕吐物中检出砒霜,你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跟一位云游的道人学过一种专门用于破案的法门,其中包括如何验毒。我之所以先前让你推荐我为刑官,就是因为我擅长的不是给人看病,而是破案,只不过,那时候我不能跟你说。” “为什么不能说。” 高老太爷刚问出这话,便明白答案了,——如果那个时候陆锦屏告诉他,他女儿是中了砒霜毒,他自己也就知道该怎么给女儿治病,根本不需要陆锦屏来帮忙了,所以后面只怕也就不会推荐他当医博士。因此,陆锦屏为了确保能当上医博士,没有把真相告诉他。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221:22]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210:44]乖小孩安安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209:49]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208:12]火炽冰寒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18章 投毒 陆锦屏从高老太爷表情中已经看出他明白自己所说的话,接着道:“老太爷现在应该知道我破案的本事了吧?如果可以,希望老太爷能想办法把我调整去当刑官。” 高老太爷摇摇头说:“我只有保举人才的权力,没有更换你的职位的权力,更何况刚刚任命,不能马上更换的。最关键的是,我觉得,就算你具有从呕吐物从检出很少量的砒霜这样的本事,只怕也脱离不了你医术的范围,这不是破案的本事。所以,这一点不能证明你具备了刑官的能力。” 陆锦屏张嘴正要解释,高老太爷却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我能理解你想当刑官的心情,你觉得刑官比医官要威风,你却不知道,刑官的责任相对而言比医官大得多。医官治病治不好,最多祸害一个人,但是刑官抓不到凶手,让凶手逍遥法外,那会祸害很多人。——当然这个比喻也不恰当,医官做不好,也会祸害很多人,但是总是不如刑官做不好的后果严重。因此,刑官的要求更高,责任更大,就我目前对你的了解,我觉得你还不具备刑官的能力。所以,你还是安心的当你的医官吧。” 陆锦屏苦笑,古代毒物化验基本上也就停留在银针探毒这种最肤浅的层面上,古代也没有专门的刑侦技术这一说,无非是看看凶器上有没有血这样的肉眼观察,怀疑谁是凶手抓了一顿拷问,屈打成招案子就破了,根本谈不上刑侦法医这样现代专业的技术破案。难怪高老太爷对陆锦屏能从呕吐物中检出微量砒霜的本事并不以为然。 明白了这一点,陆锦屏也就懒得再说,只是道:“老太爷可以把你女儿带回去了,你已经知道她是砒霜中毒,也就知道该给她吃什么药。不需要我多事了。” 说到这里,陆锦屏犹豫片刻,决定还是提醒他一声,毕竟人家帮自己当了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女儿被人毒死。便又道:“高老太爷,你今天回来的消息,跟你府上的人说了吗?” “说了,快进城的时候,我让一个仆从先骑快马回来通报了她们了。” “这就是说,府上的人知道你马上要回到同州了?” “是的。” “那我敢预测,下毒杀你女儿的凶手,将会在今天再次下毒,而且,这凶手对你女儿有必杀之心,前两次下毒都没有成功,这一次你女儿平安回府,凶手的下毒将会是致命的,所以一定要小心!” 高老太爷愣了一下:“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等一会就知道!” “好!多谢爵爷提醒。能否请爵爷随我回府一起捉拿真凶?” “行啊!” 两人从花厅开门出来回到厢房。高老太爷对三姨娘说:“咱们马上把女儿带回家去。” 三姨娘大惑不解问:“可是,女儿的病还没完全治好呢。她下来走路都还需要人搀扶,是不是在爵爷这再医治几天再说?” 高老太爷摇头说:“不用了,爵爷已经把药方告诉我,回去可以自己抓药给女儿吃。” 三姨娘一听很是高兴,连忙谢过陆锦屏。搀扶着女儿出门上了马车,驱车往回走。陆锦屏带着丫鬟叶青青,乘坐另外一辆马车跟随。 马车很快来了高府,高府已经得了消息,高老太爷的两个妻妾带着丫鬟婆子们等在门口了,七手八脚的上来帮忙搀扶高小姐进了宅院。 到高小姐闺房之后,高夫人和二姨太忙跟进来探望,问寒问暖。 回到家了,高小姐又听说陆锦屏已经把药方告诉了父亲,一颗心就放下,也就口无遮拦了,愤愤地说陆锦屏凭什么不愿意到高家当上门女婿,自己哪一点配不上他?虽然高夫人等劝他不要说,她当面答应,等人一走,背后又说了起来,只想出心中一口怨气。可是,她却没想到这样一说,反倒成了别人的笑柄,丫环婆子私下里都拿这个当笑话说。 高小姐发泄心中不满好半天,觉得肚子饿了,便让母亲去给自己做好吃的。三姨娘听女儿要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很是自豪和高兴,便亲自下厨给女儿做了几样她喜欢吃的菜肴,端来给女儿吃。 闻到喷香的饭菜,高小姐馋涎欲滴,赶紧拿起碗筷要夹菜,便在这时,就听一声断喝:“不要吃!” 声音很大,吓得高小姐手里筷子连同菜肴都掉到了地上,赶紧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高老太爷,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高管家,另一个,则是那高小姐又感激又气恼的年轻神医陆锦屏。 高老太爷快步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菜肴,知道女儿没有吃,这才松了一口气。桌旁三姨娘惊慌地瞧着脸色铁青的高老太爷,结结巴巴问:“老爷,为什么不能吃呀?” 高老太爷没有回答,转头对高管家说:“把狗抱进来!” 高管家赶紧答应,招呼了一声,很快从门外进来一个仆从,抱着一条狗,放在桌上。 那狗的鼻子在菜肴上嗅了嗅,对着一盘肉大嚼起来。 很快那一盘肉便被这狗吃了个精光,然后狗又吃了另外两盘肉,正准备接着吃的时候,突然,这狗呜咽了一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桌上,开始发抖,全身不停抽搐,鼻孔中发出悲鸣。 这下子,三姨娘和高小姐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条狗蜷缩在桌上,奋力想站起来,身子摆了几下,咣当一声从桌上翻下来,摔在地上,嘴里冒出白泡,开始呕吐,又过得片刻,身子慢慢变软。眼睛合上,再也不动了。 高管家上前踢了那狗两脚,狗还是一动不动,高管家蹲下身探了探呼吸,摇头,对高老太爷说:“老爷,狗死了。” 高老太爷阴着脸瞧着三姨娘:“看见了吗?饭菜里有毒,怎么回事?” 这下子,高小姐终于反应过来了,吓得全身发抖,坐立不稳,从凳子上翻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丫鬟在旁边也吓坏了,全身哆嗦,甚至都忘了过来搀扶小姐。 三姨娘吓得魂飞魄散,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说:“老爷,不是我下的毒啊,我怎么可能要毒死我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高老太爷转身对陆锦屏说:“爵爷,果然不出你所料,凶手真的下毒谋害我的女儿。我这就报官,让官府来查办此案,一定要抓住真凶!” 陆锦屏道:“高老太爷,下毒之人很可能是你府上的人甚至你身边的亲人。因为之前你女儿是慢性中毒,这需要长时间小剂量慢慢投放,能做到这一点的,一定是身边的人。甚至有可能是你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人做的这种事。如果让衙门的人现在来接手,那你的家丑很快就会传遍全城,这是高老太爷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高老太爷一听,不由愣了一下,一时气愤之下,居然忘了这个茬,细细想来,陆锦屏所说的确有道理,便说道:“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 第19章 简单的案子不简单 陆锦屏说:“我告诉过你,我擅长破案,但是你不相信,现在,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的能力。最多一个时辰,我就会把这个案件破掉,找出真凶,如果一个时辰我还不能破,你就去告衙门吧,你觉得怎么样?” 高老太爷经过刚才陆锦屏的提醒,若非万不得已,的确不想让衙门插手这件案子,想了想说:“既然女儿身边的人就这么几个,我挨个拷问一定能查出真凶,也不需要你来插手。——来人!把夫人和二姨娘,还有小姐身边丫鬟婆子全部都给我叫来,我要查出到底谁是凶手!” 陆锦屏耸耸肩,背着手退到一旁。 等这些人来了之后,看见地上躺着的口吐白沫的死狗,还有跪在地上的三姨娘,以及铁青着脸盯着她们的老太爷,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老太爷说:“有人在小姐的饭菜里下了毒!不可能有外人进入,因此,下毒的人就是你们中间的人,这个人一直在给小姐下毒,先是少量,后来增多,现在居然要立即毒死小姐。说!到底是谁?不然我可要挨个用刑拷打!” 这句话吓得他的两个妻妾和丫鬟婆子们咕咚一声都跪在地上磕头喊冤。 高夫人说:“老爷,我今天一天可都在屋里,都没有出过门,我怎么给小姐下毒啊?我的贴身丫鬟含玉还有几个婆子都可以作证的。” 她的丫鬟和婆子赶紧都证明老夫人一整天都没有出过房门。 二姨太也哭着说:“今天一上午,我知道小姐回来之后我就想着下午的时候好好做两个菜给小姐吃,所以我带着丫鬟秋菊、冬梅上街买菜去了。我自己挑选的菜我才放心,她们一直跟着我,我是刚刚才回到宅院,就被叫过来了。我一上午都没在院子里,我没办法给小姐下毒啊,老爷我冤枉。” 高老太爷的目光又落向那些丫环婆子和男仆们。这些人赶紧各自找证人,证明自己没有下毒。经过一番查问,竟然全都能找到相关证人证明没有接触过饭菜或者去过厨房,根本无从下毒。 高老太爷傻眼了,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吩咐官家:“去!把厨房的厨子和帮厨的几个婆子都给我叫来。既然不是这些人,想必就是他们几个,快点!” 很快,厨师和帮厨的老婆子被带进来之后,看地上已经跪了那么多人,吓得也跟着跪在地上,却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老太爷说:“有人在小姐的饭菜里下毒想毒死小姐,是不是你们几个?赶紧交代,如若不然叫你们生不如死!” 几个厨子又连声喊着冤枉,说先前三姨娘给高小姐做的饭菜,他们根本就没有碰过,是三姨娘自己在小灶上亲自做的,他们相互都可以作证。 几个厨娘也相互作证,的确都没有靠近三姨娘的小厨灶。 高老太爷目光凶狠的盯着三姨娘说:“既然他们都没有可能下毒,现在看来,就你有可能下毒!说!为什么要毒死女儿?前面装得那么好,却原来是蛇蝎心肠!” 三姨娘全身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分辨。 高老太爷怒喝:“来人,把这贱人给我吊起来打!直到她供认为止!” 几个家丁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敢上前。毕竟这可是女主人。现在老太爷说要打,将来反悔了,又会怪他们冒犯女主人,那可就惨了。一起望向那几个膀大腰粗的粗壮婆子。 高老太爷也醒悟,不能叫男家丁碰自己的女人,即便这女人触犯了家法、国法。他立刻指着那几个粗壮婆子说:“你们几个动手,给我把这贱人捆起来,吊在梁上打!快点!” 几个婆子眼见查出了真凶,她们的罪责嫌疑洗脱了,也就松了一口气,可叫她们去吊打女主人,可是都心里发怵。但是,老太爷恶狠狠地下了命令,又如何敢不遵从?便跟几头黑熊一般咚咚地扑上去,按住地上的三姨娘,就有人跑去找绳子。 三姨娘这才从极度惊骇中清醒过来,凄惨地叫了一声:“冤枉啊——!老爷,我冤枉!女儿是我心头肉,我宁可割自己心肝,也不会伤女儿一根汗毛!我怎么可能投毒毒死自己的独生女儿?老爷,我冤枉啊——!” “放屁!你前面做的都是给人看的,我就是要知道你为什么要下毒手杀死女儿?究竟是谁指使的?你得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吊起来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说为止!” 绳子很快找来,便要捆三姨娘。 陆锦屏高声道:“先不要绑,听我说两句。” 那些婆子当然不会听他的,继续绑。高老太爷瞧了一眼陆锦屏,心想若不是他,自己女儿早就被人毒死了。说不定他有什么不一样的见地,还是听听的好。于是,一摆手说:“等等,听陆爵爷有什么话要说。” 几个婆子赶紧住手,瞧着他。 陆锦屏说:“下毒的人不是三姨娘,另有其人。你如果这样吊打三姨娘,肯定会屈打成招。冤枉了好人,放纵了坏人,如果这个下毒的坏人没有真正抓到,你女儿迟早还是会被凶手毒死!” 后面这句话让高老太爷身子一震。的确,这个下毒之人就在身边,如果没有找准确,不把真正的凶手挖出来,很可能这个人还要给女儿下毒! 高老太爷问:“你为什么认定不是她呢?” “很简单,大家都看见了,饭菜是她自己做的,是她亲手端过来的,她如果要自己在里面下毒,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凶手会这么笨这么显而易见让人怀疑到自己吗?如果真是三姨娘要想杀她的女儿,她有很多机会,不需要像这样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推脱的条件就下毒。我看三姨娘还是很精明的,不是那种笨到家的人。再说了,这些天她在我府上对女儿的真情,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爱,这种母女真情是装不出来的。有这样的情感,就没有可能对女儿下毒手。” 一听陆爵爷帮她说话,三姨娘感动得捂着脸跪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老太爷沉吟片刻,想想的确陆锦屏说得很有道理。其实他也不相信三姨娘会下毒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找不到理由说明这一点。于是点点头,对陆锦屏说:“既然这样,爵爷以为究竟是谁下的毒呢?” 陆锦屏嘴角露出了微笑,说:“高老太爷这是委托我来侦破这个案子吗?” 高老太爷原先想这个案子应该很容易侦破,毕竟下毒的人就在身边,不会有外人,把这些人挨个拷打一顿,肯定能逼出来,可是,所有有嫌疑的人却都能明确地说出自己没有作案的机会,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一点,而最大的嫌疑人竟然是女儿的生母,但是生母明显没有杀自己女儿的动机。这样一来,所有的嫌疑人要么没有作案时间,要么没有作案动机,这个案子让高老太爷感到无从下手。 如果真的把所有人都吊打拷问,那肯定大部分人都会受刑不过胡乱招供,这样一来,同样搞不清到底谁是凶手。 现在陆锦屏再次旧话重提,他不由心中一动。既然自己查不出来凶手,又不愿意让衙门插手这件案子以免家丑外传,倒不如让陆锦屏来查查看。于是高老太爷点点头说:“好,恳请爵爷帮忙查处此案,找出真凶!”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火炽冰寒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322:38]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320:10]天空飘来五个字呀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314:08]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312:08]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20章 下毒之人 陆锦屏现在反而不着急了,道:“没问题,我可以帮老太爷你查出真凶,而且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不过,老太爷你也知道,我现在家境贫寒,又欠了一屁股债,急需用钱。所以我可以帮你破这个案子,但是我要收一些费用。当然,我收的费用不会很高,你应该能接受。” 高老太爷皱了皱眉,说:“怎么?破案还要收钱?” “付出劳动当然要收取报酬。如果我是衙门的捕快,或者负责案件侦破的刑官,那我是不敢要钱的,因为那是我份内之事,但是现在我只不过是个医博士,我并不负责侦破案件,破案是我额外的劳动,既然劳动就该收报酬,有何不可?你要舍不得钱,你还是另请高明,我还不想费脑子呢。” 高老太爷哭笑不得,但是对他这番理论却又没办法反驳,想了想说:“那你要多少钱?” “不多,五百文。破案收钱主要看案件的难度。难度越高,收钱越多。这个案子很好破,所以只要五百文。收你五百文,我保证帮你把凶手抓出来,而且绝对是真凶。以后你女儿就平安了,再不用担心凶手会下毒。” 这话又让高老太爷心中一动,的确,花五百文能够买到女儿平安的话,那还是千值万值的。再说五百文的确不多。便点头道:“好,你破了这件案,让我心悦诚服,我就酬谢你五百文。” 陆锦屏笑了,如果说破案挣钱这个思路走得通的话,那自己以后可就看到发家致富的希望了。 陆锦屏对高老太爷道:“其实,我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不过现在我需要寻找证据。”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仆从,还有高老太爷的三位妻妾,“大厨和厨娘留下,其余的人都到院子里去,相互分开,谁也不许说话,要是谁说话,就是通风报信,就是凶手无疑!青青,你负责监督,谁说话,立即抓起来当作凶手送衙门!” 叶青青忙点头答应。 这些人眼见高老太爷已经授权这位医博士来破这件案子,他的命令当然没有人敢不听从的,忙不迭爬起身,一个个鱼贯而出,到院子里,眼见叶青青站在廊下,虎视眈眈盯着他们,都相互远远分开,生怕被怀疑说悄悄话而当成嫌犯抓到衙门去。 地上还剩下厨房的三个大厨和几个帮厨的厨娘。 陆锦屏却没有马上问话,对那几个粗壮婆子道:“你们盯着他们几个人,别让他们说话。” 陆锦屏对高老太爷道:“老太爷,请跟我去厨房转转。”又对地上跪着的三姨娘说:“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厨房,我有话要问你。” 三姨娘现在对陆锦屏那是感恩戴德之至,忙不迭答应,起身跟着陆锦屏和高老太爷来到了厨房。 陆锦屏进了厨房,先扫视了厨房一遍,问三姨娘说:“你刚才做饭在什么地方?” 三姨娘指了指位于厨房一角的一个单独的小灶,说:“在哪,那是专门做内宅饭菜的小灶。刚才我也是在这做的。” “你经常在厨房里做吃的吗?” 三姨娘点点头说:“我女儿口味比较刁,她喜欢吃我做的东西,有时候大厨做的饭菜她不满意,我就到厨房里来做,所以也时常下厨。” 陆锦屏走到小灶前,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你刚才做饭的时候,有没有人到过你身边?或者帮你炒菜?拿东西送东西之类的?” 三姨娘想了想说:“没有!我当时做饭菜的时候,大灶那边还没开始做饭,他们几个帮厨的厨娘,都在那边角落里洗菜,没有过来。” “那三个厨师呢?” “不知道他们在哪,反正不在厨房。” “你做饭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三姨娘又摇摇头说:“没有,我一口气做了几个菜,就端走了,中间没有离开过。” “炒菜的肉和蔬菜是你自己洗的吗?” “不是,小灶上要用的蔬菜和肉,一般都是负责小灶的大厨先让厨娘准备好的。我平时很少下厨房,只是女儿想吃我做的饭菜的时候我才下厨房做菜。平时都是大厨负责内宅的饭菜的。另外两个厨娘帮着洗菜什么的,具体是他们三个负责。” “这么说来,你来炒菜的时候,要炒的菜厨娘都已经给你洗好准备好了,对吗?” “是这样的。” “厨房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有谁来过。” “平时厨房里有人吗?” “除了一日三餐做饭的时候有人之外,一般没人的。” 陆锦屏看了看灶台上几个作料罐子。凑上去仔细观察,特别是盐罐子,缓缓点头。 他见罐子里并没有小勺子,便问三姨娘:“这些盐罐子不使用勺子吗?怎么给菜肴加盐加佐料?” “都是用手指抓,抓三分就三个手指头,抓五分就五个手指头。” 这是中国古代传统烹饪的一种方法,菜谱里也经常这样表述。陆锦屏对烹饪比较有研究,所以也知道。 接着,他围着灶台转,低头瞧着,忽然,在灶台挨近屋角一小堆垃圾处,他看见了一个小纸团。 这堆垃圾都是一些菜叶子之类的厨房垃圾,除了这个纸团外,并没有其他废纸。 陆锦屏蹲下身看了看,用两个手指头拈起那纸团,扭头对高老太爷道:“老太爷,麻烦你双手捧着这盐罐子,咱们去正堂说话——注意,盐罐子拿稳了,千万别乱动,也别摇晃。” 高老太爷忙捧着盐罐子,三姨娘要帮忙,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他们出来厨房来到院子里,陆锦屏让三姨娘等在院子里,然后跟高老太爷进了正堂。 陆锦屏将那纸团放在茶几上,又让高老太爷把盐罐子也放在上面。 陆锦屏吩咐门口伺候的高管家把高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叫进来。 这几个人进来之后,陆锦屏道:“把你们的手都举起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都慢慢抬起了手。 陆锦屏从她们面前走过,仔细查看她们长长的指甲,特别指甲缝处。 古代女人指甲都比较长,特别是大户人家。而需要留短指甲好做活的农家妇人,因为古代没有专门的指甲刀,所以都用剪刀修剪,所以不可能剪得很铁肉,会留下一小截指甲。 他走到高夫人贴身丫鬟含玉面前时站住了,拿起她的手掌,仔细观察指甲缝,不由冷笑,盯着丫鬟含玉道:“下毒之人,就是你!” “奴婢冤枉啊!”含玉脸色惨白,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一整天都跟老夫人在一起,这一点老夫人可以作证啊。奴婢并没有去过厨房,如何下毒啊?” 陆锦屏冷笑:“你怎么知道凶手是在厨房里下毒的?” 含玉打了个冷颤,忙不迭说:“奴婢是猜想的,奴婢真的没有去过厨房,真的没有下毒,奴婢冤枉啊!” “冤枉?你把砒霜倒进了盐罐子里,再用手指头在里面搅动,因为砒霜的色泽和颗粒跟盐巴还是有区别的,你怕被人看穿,所以用手指头搅拌过了。对吧?”陆锦屏转身对高老太爷道,“老太爷,你看看盐罐子里,是不是有搅动的痕迹?” 高老太爷赶紧走上前低头在盐罐子里仔细察看。这盐罐子比较大,又是广口罐子,所以看得真切。在罐子里面白色盐巴四周,果然有一道道的划痕,证明有人用搅动过,便说道:“的确有人搅动过!” “很好,请老太爷再找一条狗和一块肉来,试试盐罐子里的盐巴是不是有毒!” —————————————— 【ps:】本书两个一千人的超级书友群,45350704,72505368,欢迎各位书友加入。 第21章 小鸭作证 “好!”高老太爷立即吩咐高管家又牵了一条狗来,再去厨房拿来一小块肉,在盐巴里滚了几下,沾上盐巴之后,扔给狗吃。 那狗吃掉那块肉,仅仅过了片刻,便哀嚎着口吐白沫抽搐而死。 高老太爷气得眉毛倒竖:“果然是在盐罐子里下了砒霜!原来真是这贱婢干的!——来人,把这贱婢吊起来打!看她招不招?” “奴婢冤枉啊!奴婢一整天都跟老夫人在一起,没有去过厨房,如何在盐罐子下毒啊!” 那几个粗壮婆子又要进来绑人,陆锦屏摆手道:“不用!靠武力不能服人!高老太爷,你不是要心悦诚服的找到真凶吗?还是让我用事实说话比较好。” 高老太爷点点头,挥手让那几个婆子出去。 陆锦屏对含玉道:“你确信你被冤枉了?” “是啊,爵爷,奴婢真的冤枉啊!”含玉惨白着脸说。 “那么也就是说,在厨房盐罐子里倒砒霜,然后用手指弹在里面搅拌的人,真的不是你?” “不是!绝对不是,奴婢一直跟夫人在一起啊。” “如果不是你,那你的指甲缝里应该不会粘附上砒霜,所以,我要把你指甲缝里的东西扫出来,找个小动物检验一下到底有没有砒霜。——因为量很少,至少找可怜的小动物来测试。” 说罢,陆锦屏叫仆从拿来一把耳朵勺和一张白纸,小心翼翼把她右手的中指缝隙里动东西都掏了出来。因为指甲长,及时很爱干净,也难免会残留很多东西在缝隙里。从里面扫出来的东西,就能明显看见有少量的白色粉末。 见到这东西,高老太爷浓眉又立了起来,但是刚才陆锦屏说了,要做一个动物实验,看看到底是不是砒霜,所以他强忍着。 陆锦屏说对高老太爷说:“贵府上有什么小动物没有?最好是老鼠什么的。” “屋里老鼠当然有,不过一下子难以抓到。嗯,厨房饲养得有小鸭子,行不行?” “可以,去抓一只小鸭来,再加一点米饭把这些粉末混在米饭里给小鸭吃吃,看看结果会怎么样。” 仆从很快捉来了一只刚刚孵出来不久的小鸭,用一个碗盛了一小点带汤的米饭。陆锦屏将从丫鬟含玉指甲缝里扫下来的东西倒进了碗里,搅拌之后,放在小鸭面前。小鸭嘎嘎地吃了起来。 仅仅片刻之后,小鸭便像喝醉了似的,东摇西晃,不停悲鸣,然后软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一动也不动了。 丫鬟含玉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高老太爷勃然大怒:“果然是你这贱婢!来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丫鬟含玉妈呀叫了一声,翻身跪倒,哭着喊着求饶。 陆锦屏摆手道:“老太爷暂且息怒,尽管下毒的是这丫鬟,但肯定幕后还有凶手!” 高老太爷心头一凛,道:“没错,说!谁指使你的?” 含玉匍匐在地,只是哭泣,摇着头不说话。 高老太爷又要叫吊起来打,陆锦屏摆手道:“让我来问。”陆锦屏问含玉道:“你是什么时候下毒的?是怎么下毒的?” “是……是老太爷他们快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去门口等了,我偷偷去厨房下了毒,那时候还没有开始准备午饭,所以厨房里没有人。我偷偷把一小包砒霜倒进了盐罐子里,用手指头搅了搅,这样就混在一起看不出来了……” 陆锦屏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那个纸团,道:“是用这张纸包裹的吗?” 含玉看了一眼,抽噎着点点头。 “你的砒霜是从哪里买的?” “是从……,是从……薛郎中药铺买的……” 陆锦屏冷冷道:“你可要想清楚,我可是要去查对的。若是薛郎中说没有这回事,又当如何?” 含玉慌了,抬头看了看陆锦屏,又低下头说:“我……,我想不起来了,可能不是在他哪里买的。” 陆锦屏又反复问了几次,含玉只说想不起在哪里买的了。 陆锦屏便又换了一个话题:“那你为什么要在药罐子里下毒?” “小姐经常骂我们,我气恼不过,所以投毒杀她……” “你以前给小姐投过毒吗?” 丫鬟含玉想了想,缓缓点头:“投过。” “怎么投毒的?” “嗯……,我送饭菜的时候,悄悄下毒的。” “你是说你给内宅送饭菜?” “是……” “是吗?你确定?”陆锦屏冷冷反问了一句。 丫鬟含玉又抽噎着低头不语。 陆锦屏转头吩咐高管家把负责内宅饭菜的大厨和两个厨娘都叫了进来。先问大厨道:“这几个月,是你负责内宅饭菜?” “是的,小的已经负责内宅饭菜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岔子的。” 高老太爷插话道:“是,他是我一个远房侄儿,还是信得过的。” 陆锦屏点点头,道:“那我问你,这几个月,给小姐做饭菜,是一起做还是单独做的?” “差不多都是一起做的。除了小姐生病之后,三姨娘偶尔来下厨做饭之外,都是小的做好了送去的。” “那谁负责送饭菜?” “就是她们两个。她们是负责内宅小灶的两个厨娘。” 高老太爷又道:“这两个厨娘也是亲戚,也都信得过。她们不会下毒。” 陆锦屏又点点头,指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含玉问大厨:“你做饭的时候,她有没有来过?” 大厨笑了笑摇头:“没有来过,——厨房油烟重,她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伺候夫人的,怎么会到厨房这种地方来。嘿嘿” 陆锦屏又转头问两个厨娘:“内宅小灶的饭菜,都是你们送的?” “是的。” “是你们直接送到饭桌上还是由内宅的丫鬟接手转送?” “是我们直接送到饭桌上的。” “丫鬟们没有接收过吗?比如含玉?”陆锦屏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丫鬟含玉。 两个厨娘异口同声摇头道:“没有,都是我们直接送到餐桌上的,饭菜上齐了,她才陪着老夫人过来吃饭的。这之前都没有到饭厅来。” 地上跪着的丫鬟含玉身子开始发抖,又轻声抽泣起来。 陆锦屏告诉大厨和两个厨娘可以出去了,等他们走了之后,问含玉道:“现在你作何解释?” 含玉摇头说:“我记错了……,我以前没有下过毒,就下过这一次……” “是你自己记恨小姐所以下毒?还是另有人指使?” “是……,是我自己记恨小姐才下毒的,没有人指使……” “好!我们会弄清楚真相的。”陆锦屏对高管家道,“请把老夫人叫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很快,高夫人被叫了声进来,她一进屋,看见地上跪着哭泣的丫鬟含玉,还有一只死了的小鸭子和一个放着汤泡饭的小碗,脸色就变得惨白,轻轻咬着红唇,走了过来,对高老太爷先福礼:“老爷!”,又给陆锦屏福礼:“爵爷!” 陆锦屏道:“你先前说,你一直在屋里,跟你的丫鬟含玉在一起,没有去过厨房,对吧?” 一听问的是这个问题,高夫人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点头道:“没错。我跟丫鬟含玉一直在屋里,我们相互可以作证。外面的婆子也可以证明我没有出过屋子。刚才老爷已经挨个询问了,证明了这一点。——怎么,有问题吗?” “实话跟你说罢,刚才,我们在厨房专门给内宅做饭的盐罐子里发现了被人投放了毒药砒霜,我把你身边的丫鬟婆子叫来盘问,结果查出来是你的贴身丫鬟含玉做的,她招供说是她在盐罐子下毒,准备毒死高小姐……” “这个贱婢,真该死……!” “等等!”陆锦屏打断了高夫人的话,带着一丝讥讽瞧着她,“夫人,为什么我一发现盐罐子里被人下了砒霜,就直接把你的人叫来盘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高夫人一凛,道:“我正想问你,为何直接怀疑我的人?” “因为你就是我早就锁定的下毒幕后真凶!”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蜀汉坏鬼无敌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511:57]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509:44]g00d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7-2502:53]蜀汉坏鬼无敌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500:41]叶倾城01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22章 新仇旧恨 陆锦屏语气淡淡的,似乎漫不经心,可听到高夫人耳朵里,却如炸雷一般,她身子猛地一震,有些惊慌地瞧着陆锦屏:“爵爷怀疑我?” “没错!”陆锦屏笑了笑,道,“其实你老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我检验出高小姐是砒霜慢性中毒,这种情况下,投毒的人肯定是她身边的人,才有可能长时间持续慢慢下毒。所以我就已经把排查范围圈定在你府上经常跟高小姐在一起的人。而你,就在这个时候露出了狐狸尾巴!” “是吗?”高夫人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问。 “嗯,那天晚上,你们上门到我家求我救你们女儿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在老太爷不愿意帮我谋取官位的时候,二姨娘和三姨娘都是一脸哀伤,苦苦哀求,偏偏只有你,还装着正经的样子,说这是老太爷一生清誉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了。表面上看,似乎很公道正派,但是作为嫡母,你这样的态度着实让人不能理解,毕竟她是你们高家唯一的香火继承人,指望她招上门女婿承继香火,这是你身为嫡母最大的责任啊,而你的态度却正好相反,你居然在那个时候还企图激怒我,说老太爷不能帮我这无良之人谋取官位,分明是想激怒我让我不救治高小姐,所以,那时候我就怀疑是你下的毒,只是没有证据。” “呵呵,爵爷可真是想象,”高夫人冷笑,瞧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丫鬟,“含玉这丫头自己下毒,你可不能因为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就株连到我吧?这可不是谋反,不能株连的。” “夫人似乎很相信含玉的为人,认定她不会出卖你。可惜,不需要她开口,我就可以证明你才是真正下毒的主谋!” “哦?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证明?” “请夫人把手抬起来。” 高夫人冷冷一笑,抬起来双手。尽管她年岁已高,但保养很好,一双手白白嫩嫩,手指纤细,到跟少妇相仿。 陆锦屏瞧了一眼高夫人长长的手指甲,道:“夫人的手指甲很漂亮啊。” 高夫人嫣然一笑,虽然脸上已经很多皱纹,却还是掩饰不住当年的韵味:“多谢爵爷夸奖。” 陆锦屏好生看了看指甲缝隙,笑了:“如果你不留指甲,这件事还当真有些棘手。不过,美丽的东西往往带来的是灾难,这或许是红颜祸水的另一种诠释吧。” “什么意思?”高夫人收敛了笑容,盯着陆锦屏冷冷问。 “高小姐是砒霜慢性中毒,需要长时间下毒,所以,我相信夫人屋里存放有比较多的砒霜。以便随时下毒。而刚才我已经查证清楚,你的丫鬟含玉此前并没有给高小姐下毒,她只有这一次。因此,我相信今天她在厨房下的砒霜,是你给的。” 陆锦屏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小纸团:“这是她包砒霜的纸,很小的一张,估计也就能包拇指那么多大一团,而毒死一个人,其实只需要筷子头那么一点就够了。你是从你储存的砒霜里分了一些给她。分的时候,你也是用手指头抓了几分包成一小包给她的,这是你们古人……,啊不,你们这些人的习惯,——用手指头抓取盐巴、药粉啥的,这个习惯就在你的指甲缝里留下了罪证,我相信,你的指甲缝里已然存留这砒霜!刚才我就是这样证明丫鬟含玉下毒的,现在,我要如法炮制,把你手指甲里的砒霜扫出来,做一个动物实验,确定是不是有砒霜粉末在里面。” 高夫人一听这话,但是脸色一宽,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笑容,淡淡地说:“行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只要能查清楚真相,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证明我手指甲缝里没有砒霜,爵爷你可得给我道歉!” 陆锦屏淡淡一笑:“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猎人,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 说着,陆锦屏又拿了一把新的挖耳勺,小心地将高夫人指甲缝里的残留扫了出来,落在了白纸上。告诉高管家,再去抓一只小鸭子来。依旧用汤泡饭,再将指甲缝里的东西倒在饭里,搅拌好之后,给小鸭子吃。 仅仅片刻,小鸭子便抽搐着伸直了腿死了。 高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不可能啊!我,我洗了手的!” 陆锦屏笑了:“夫人,你可能还不知道,第一,指甲缝里的东西,正常洗手是洗不掉的,除非你用小刷子刷或者耳朵勺刮;第二,砒霜难溶于水,所以不会被水溶解冲掉。这就是我相信一定能从你的指甲缝里找到砒霜的原因。” 说到这,陆锦屏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还有一点,让我坚信你的指甲缝里有砒霜。——大厨做饭菜,厨娘送饭菜,都证明没有你和你的人参与,说明不是在这个环节下毒,那就只有一起吃饭的时候下毒。而那时候下毒,总不可能拿一小包砒霜倒进她的碗里,那太显眼了,因此,你应该是将砒霜藏在了你的指甲缝里,然后借故给高小姐盛饭或者加菜什么的,把指甲缝里的砒霜抖落在她的碗里下毒。因为你长期用指甲藏毒,这使我相信你指甲缝里肯定残留比较多的砒霜,洗手也洗不去。” “原来是你下毒杀我!你这恶妇!”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众人转头一看,只见高小姐跟三姨娘站在门外。原来她们悄悄过来在窗外偷听,听到这时,高小姐暴脾气发作,忍不住跳了出来。 她冲了进来,指着高夫人道:“难怪以前吃饭,你从来对我都是视而不见,不理不睬,这几个月突然出奇的好,又是替我夹菜又是盛饭的。我还当你转了性,却原来是为了下毒!好狠毒的恶妇!” 高夫人却不理睬她,转过身,瞧着高老太爷:“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下毒毒死你的女儿吧?” “为什么?说!”高老太爷厉声道。 “她以往的种种可恶我都忍了,可是,半年前她的一句话,让我再也无法忍受!她若不死,我自己一定会被气死!因此,我必须杀了她!” 高老太爷愕然:“她,她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如此气恼要下毒手?” 高夫人惨然一笑,眼圈却红了:“她……,讥笑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高老太爷一听,不由皱了皱眉,转头瞧了女儿一眼。 高小姐脸红了,说:“我……,我没有说呀。” 她虽然矢口否认,但是声音毫无底气,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高老太爷当然很懂自己女儿,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经常目无尊长,这种话她估计能说出来。只不过,应该不是当着夫人的面说的,可能私下说的时候,被夫人无意中听到了。 高老太爷叹了口气,对夫人说:“就因为孩子的一句戏言,你就要杀她?” “老爷,我能不能坏孩子,你最清楚!当初我怀了我们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就是这臭丫头,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撞了我一下,我摔下了台阶,就这样孩子掉了,掉下来的时候,我们的孩子……都已经……成形了……” 高夫人眼泪簌簌而下,滴落在衣襟,接着,她吸了吸鼻子,眨了眨泪眼,手按着起伏不定的胸脯,接着说:“她害我失去了孩子,我当她那是年幼,也就罢了,可是,她现在却这样讥笑我!我还能忍吗?我一想到她说的话,就想到我们失去的孩子,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难受……,她不仅仅是这一次,还说了很多伤我心的话,这只是其中最伤我心的一句而已。新仇旧恨,让我要发疯了,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本来想不露痕迹地慢慢毒死她,没想到来了这位爵爷,破坏了我整个的计划。” 第23章 原因 说到这,高夫人转头瞧着陆锦屏:“你先前拿那臭丫头呕吐的东西回去做检验,我就开始紧张。你不开方子,还要自己亲自送药,同时,让家里所有的人都不准给那臭丫头吃任何东西,只能吃你给的东西。没有哪个郎中会这样做,因此,我怀疑你可能已经知道有人下毒了。既然这样,我必须要加快进度。正好老太爷因为得知你是那个变卖家产去行贿想当官的人之后,非常厌恶,不让你给那臭丫头治病,我这才稍稍放心。但是我担心有一天老太爷忍不住还会给你给这臭丫头治病,所以我加大剂量,想尽快毒死她。” 高夫人怨毒地盯了高小姐一眼,接着说:“可惜,还没有毒死之前老太爷却突然提出要去你府上求情,我只能跟着去。那之后又马上叫把小姐送到你府上,我就没有机会下毒毒死她。我猜想你尽管已经发现臭丫头是被人下毒,但你之前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你想用这件事让老太爷保举你当官,这次我听说老爷保荐你当了医博士,你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高老太爷。马上衙门就会开始查这件事,我担心自己会被查出来,而丧失了最后杀死这臭丫头的机会,所以我今天下决心毒死她,这样即便是我被抓也满足了,反正我的孩子没了之后,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惜,没能毒死这臭丫头……!” 高老太爷叹了口气:“你投毒谋杀女儿,已经触犯了王法,我也无法维护于你。”他转头对高管家说,“去叫衙门的熊捕头来吧……” 高夫人道:“别着急,我还有话跟老太爷说。” 高小姐高声道:“别听她废话!叫衙门的人来抓她,在万人面前砍她的头!” “给我闭嘴!”高老太爷声色俱厉怒喝,“滚!滚回房里去!”高老太爷咆哮着,指着高小姐,双眼喷火。 高小姐从来还没有见过父亲如此盛怒,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转身冲出屋去,仓促间,却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腿都摔破了皮,更是痛得嚎啕大哭。三姨娘赶紧上前搀扶她,踉跄着走了。 高夫人对陆锦屏说:“陆爵爷,也麻烦你到外面去,我有话要单独跟老太爷说。” 陆锦屏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正房。 高管家最后退出正房,默默地把房门关上。 过了好一会,房门开了,高老太爷神情萧索地走了出来,眼眶里满是泪水,说:“她们主仆已经……,到阴间陪我那没出生的孩子去了……” 陆锦屏抬头望去,只见屋里横梁上,悬挂着两具女尸,微微飘荡着。 陆锦屏叹了口气,对高老太爷拱拱手:“告辞!”带着丫鬟叶青青迈步往府外走去。 高管家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钱箱,道:“爵爷,这是您破案的酬金,老爷说谢谢您。” 陆锦屏却没有停下,叶青青把钱箱接了过来。 便在这时,眼前出现一个女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双手叉腰,手指陆锦屏,厉声道:“姓陆的,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不愿意入赘我高家?你凭什么嫌弃我?我哪一点配不上你?你不过是个破落爵爷,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什么不愿意娶我?你说!今天你必须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陆锦屏站住了,冷冷瞧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若是娶了你,一样会毒死你!” 高小姐吓得一哆嗦,咚咚往后退了两步。 陆锦屏仰头从她身边走过,她转身瞧着陆锦屏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陆锦屏在同州府衙门医馆已经上班好些天了。 高老太爷跟冯刺史打了招呼,说了不要给陆锦屏安排授课和行医的差事。冯刺史有些意外,他跟高老太爷是多年的交情,很熟络。他知道高老太爷为人正直,很少推荐别人做官,除非是他真的很赏识这个人的才能,陆锦屏是高老太爷很少推荐的几个人中的一个,既然得到他的推荐,想必他的是真有本事的,可是没想到高老太爷明明推荐他做医博士,却又让冯刺史不要给他安排医博士两项主要工作的任何一样,这就让冯刺史着实摸不着头脑。 不过,冯刺史还是很尊重高老太爷的意见,给陆锦屏安排了一个管理药材仓库的差事。这种工作让一个医博士去做,的确是大材小用,甚至有点小瞧他了,但是,医博士真正要担负的工作他又不愿意去做,那只能让他安排这种一般人都能干的下来的差事。 药材仓库的工作很轻松,因为衙门的医馆只有在发生大的瘟疫的时候才需要动用朝廷囤积的药材出来救治灾民。另外,朝廷还开办的有一些类似现在的养老院之类的机构,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寡老人。给这些人治病也是由朝廷负责的,这需要支出一部分药材。陆锦屏主要的工作就是衙门医馆的医官去给这些老人看病时,从他这里领取药材。这种事也不是经常的。他又不负责药材的采购,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很清闲的。 因为清闲,陆锦屏就有了很多时间跟衙门方方面面的人结识了。当然,最引起他关注的是负责刑狱的司法参军签押房,还有捕快班房。 这些天,他主要的时间都用在交朋友上面。衙门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跟他熟络了,因为都知道他是高老太爷去保举当上的官,高老太爷在同州知名度很高,同时,同州很多人都知道陆锦屏这位破老爵爷,当初曾经变卖家产行贿要当官,结果钱少打了水漂之后,气得吐血而亡,而又死而复生,这很有传奇色彩。 他是官,又有爵爷的身份,他愿意折节下交,衙门这些人自然都喜欢跟他来往。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他的医博士尽管是最低一级的官,从九品下,但是唐朝的俸禄还是很优厚的,所以他的俸禄足够他与叶青青两人生活得比较宽裕了。 那天破了高夫人投毒谋杀高小姐案之后,得到了五百文的赏钱,再加上俸禄,他们的生活就开始有了好转。能吃上白米、蔬菜和肉了。 只不过,知道他在衙门当了个小官之后,癞头张等人隔三差五便上门来要债。而他们知道陆锦屏当了官,当然就不敢用强了,只是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哀求,弄得陆锦屏发火也不是,还钱又没有多少钱。毕竟,他赚的钱开生活是够了,但要还了一笔巨额债务,是远远不够的。 这一天傍晚,陆锦屏从衙门散衙回来,陆锦屏远远看见自己老宅的台阶上坐着几个人。他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癞头张他们,这些人现在的招数就是堵在门口上,一见到他进出,便上前苦苦哀求,求他还债。搞得陆锦屏都怕见到他们。 他曾经躲到天黑才回去,可是他回去之后还是发现那些人依旧蹲在门口上并没有走。所以要想躲是躲不过去的,只有硬着头皮跟他们磨嘴皮子。 看见陆锦屏走过来,癞头张等人赶紧迎上来,可怜巴巴的样子,点头哈腰的说:“爵爷,您散衙了?我们在这等你好半天了,你拿到了俸禄,我们也不求你一下子全还给我们,能不能先还我们一些利息?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老的老小的小,可就指望着这钱过日子呢!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叶倾城01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519:25]老衲法号大可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516:50]蜀汉坏鬼无敌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511:57]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509:44]g00d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7-2502:53] 第24章 还一半 说到这,几个小孩上来拉着陆锦屏的衣服,呜呜的哭,嘴里还说着饿。又有几个老人过来围着陆锦屏不停的给他作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癞头张和姚胖子他们的亲人,还是他们请来作秀的。 对于这些老人和小孩,还有两个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癞头张和姚胖子,陆锦屏想发火也没办法。只好苦笑说:“我才拿到第一个月的俸禄,这点钱刚好够过日子的,哪有钱还你们?再说了,你们放的是高利贷,这个我是不认的。我说过,如果你们执意要那么高的利息,这笔账我不打算还。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癞头张苦着脸说:“爵爷,这利息是高了点,可是这也是当初我们商量好的呀。” “岂止是高一点!这么高的利息靠俸禄我这一辈子只怕连利息都别指望还得清,更别说还本钱了,又哪里是高一点的问题。再说了,若不是你们唆使我变卖家产借高利贷去行贿,我何至于落得如此狼狈?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想跟我收高利息,简直是做梦!——你们爱蹲在这就蹲吧,我要进屋了。让开!” 那几个孩子却还是拉着陆锦屏的衣服哭闹着。便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叶青青出现在了门口,她阴着脸飞身过来,抓住小孩的手,也不见她使劲,小孩的手就都脱开了。 叶青青对陆锦屏说:“爵爷你进去,这里交给我。” 陆锦屏点点头,正要往里走,就听的,身后有人高声道:“陆爵爷!” 听声音很熟,陆锦屏回头一看,却是高老太爷,带着高管家,还有几个家丁挑着食盒担子,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陆锦屏忙拱手道:“高老太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呵呵。没什么事,今日闲暇,我妾室做了几道拿手的菜,还拿了一壶好酒,特意过来找爵爷喝上一杯,不知有空闲否?” 陆锦屏拱手道:“老太爷既然光临寒舍,就该我来做东,怎么你反倒提着酒水饭菜来登门,这到让我汗颜了。” 太爷哈哈大笑,说:“咱们也不算外人了,正好朋友送来一坛长安陈年佳酿,拿来让你尝尝,还想问问你在衙门怎么样呢。” “既然这样,老太爷,咱们屋里说话。” 高老太爷点点头,目光望向门口站着的几个人,皱了皱眉,说:“你们聚集在陆爵爷门口做什么?” 癞头张当然认识这位同州赫赫有名的京官,赶紧点头哈腰说:“老太爷,我们是来跟爵爷要债的,爵爷欠我们的钱,前面他手头紧,没办法,现在有了俸禄,想来跟他商量这个债怎么还?嘿嘿嘿。” 高老太爷脸色一沉说:“混账!竟然敢堵在爵爷门口讨账?当真是目无王法。滚!若是再看见你们堵在爵爷门口,老夫直接拿你们到衙门法办!听到没有?快滚!” 几个家丁冲上来,如狼似虎,也不管老人孩子扯着就往外推。那几个老太太一见这架势,迈开腿一溜烟似的跑了,动作之快,浑然没有老迈的样子。那几个小孩更是撒腿就跑,转眼就没了影子。从这情景来看,这几位应该是花钱请来作秀的,并不是真正是癞头张他们的亲戚家人。 院门口现在就只剩下癞头张和姚胖子两人,苦着脸连连作揖说:“老太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可是有借条的。您不让我们来门上要债,衙门又不理,我们这可怎么办?全家人还指望这活命呀……” 高老太爷哼了一声,道:“既然这样,我说一个方案,如果你们答应,陆爵爷这笔债我替他还。如果不答应,你们这笔钱就别想再要!” 癞头张和姚胖子一听这话,又惊又喜,忙不迭说:“高老太爷,您示下,我们一定听从您的。” 陆锦屏一听高老太爷居然要替他还账,不由微微一愣,说:“老太爷,这笔钱太多,我可欠不了你这个人情。而且我也不想欠这人情。所以,这件事你不用管。” 高老太爷微笑说:“等一会儿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管这件事。我先跟他们说。” 高老太爷瞧着癞头张和姚胖子说:“你们是放高利贷为生的,我知道你们祸害了不少人,看着陆家倒霉,惦着他的这大宅院,所以鼓捣着人家用房子抵押借高利贷,你们劝人家借高利贷去行贿,这本身就是触犯王法的事,其心可诛!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们的债,高利息自然不能算,这本金,也只还你们一半!算是对你们唆使别人行贿犯罪的惩罚!若是你们同意,明日到我府上来取钱。要是不同意,你们这笔钱永远别想拿到!” 姚胖子和癞头张一听都快哭了,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说:“老太爷,不算利息也就罢了,还把我们本金砍掉一半,这个可让我们如何接受啊?求求你,您老做主,怎么也得给我们本金啊!” 高老太爷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太爷来讨价还价?老夫刚才说的你答应,明日带借据来取钱。不答应,立刻滚蛋,以后你们再敢到陆府上来骚扰,我立马抓你们到衙门治罪!爵爷现在是朝廷命官,你们公然骚扰朝廷命官,那就是对抗朝廷,掂量掂量,你们有几个胆子,敢跟朝廷做对?” 姚胖子和癞头张顿时傻眼了,他们早就知道这位高老太爷性格暴躁,说一不二,真要把他惹火了,别说本钱了,只怕自己还免不了牢狱之苦。还是赶紧顺坡下,能把一半的钱收回来那就阿弥陀佛了。 两人赶紧拱手陪着笑说:“既然高老太爷这么说,小人听从老太爷的。明儿个我们带了借据到老太爷府上领钱。多谢老太爷!” 高老太爷哼了一声,说:“算你们识相!走吧!” 癞头张和姚胖子又给高老太爷和陆锦屏作了几个揖,这才转身快步离开了。 陆锦屏微笑对高老太爷说:“老太爷这一招上纲上线真是厉害。不过,从这件事来看,高老太爷不是偶然想到要来跟我喝酒,只怕是早就已经想好了这步棋,所以一直等在我家附近,特意来替我解围的吧。” 高老太爷笑了:“还真瞒不过你的眼睛。我是一直想替你摆平这件事,所以我早就在这等着了。我也打听了事情来龙去脉,知道你是受人唆使,而不是生性如此的。所以……,呵呵,别的不说了,咱们进屋,我告诉替你还债的这笔钱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进了老宅,来到前院的花厅。 花厅里依旧四壁空空荡荡,只不过原先的两根破烂不堪的独凳已经换成了两把带扶手的坐榻,前面一张小桌子用来放茶盏。座榻和小桌子都很普通,应该是很便宜的价格买来的那种。不过已经比以前的两根独凳好多了。这应该是陆锦屏做官之后,老宅第一个变化。 看见换了凳子,高老太爷笑了,这一次不用像上次那样大刀金马的坐在一根即将垮掉的独凳上。 两人坐下之后,高管家吩咐家丁放下食盒,取出了菜肴和那一坛酒。陆锦屏和高老太爷分别在两把坐榻上坐下。叶青青过来斟酒。 ——————————————【ps:】呼唤收藏、推荐、点击,多谢各位书友的支持了! 第25章 无债一身轻 陆锦屏跟高老太爷两人边喝边吃边聊,不一会,就聊到了正题上。 高老太爷说:“先前爵爷救了小女一命,又不收一文钱,尽管老夫给你推荐一个官职,但爵爷的医术足以堪任这个职位,按道理,我发现你这样的优秀人才也是应当向朝廷推荐的,所以,说来说去,你并没有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好处,为此我心中一直感到不安。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如何好生报答你,偏偏我积蓄不多,买了田产房舍之后,便不剩多少钱了,想拿出一笔像样的酬金也拿不出来,偏巧这个时候,便有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展露爵爷高明的医术,而且又能得到一大笔赏钱。所以,没有经过爵爷的同意,我就冒昧的替你接了下来。” 陆锦屏一听,不由皱了皱眉:“我可是跟你说过的,我当了医博士,一不给人看病,二不教书。” 高老太爷摆摆手说:“别着急,你听我说完,这件事并不需要你给人看病,只需要你这位州府衙门的医博士露个脸,这钱就是你的。” “露个脸就能赚钱?有这样的好事?” 陆锦屏听说过现代社会某些官员出席商业活动或者其他活动,就能得到丰厚的酬金,想不到古代社会也有这样的事情。 高老太爷笑了,说:“事情是这样的,同州城外有一个集镇名叫周家庄,有一大户姓周,人称周员外,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但是他们家世代为商,没有一个当官的。机缘巧合,他跟我的一位好友是同乡,因此在老友家曾见过此人几面。此人满身铜臭,俗不可耐,又偏偏十分附庸风雅,很喜欢跟文人特别是做官的人交往。我是不想跟他这种人交往的,但是他三番五次通过我的好友跟我说,想请我去他家做客,出席他家的家宴,愿意重金酬谢。其实就为了让我这个还算高官的人在他们家亲戚面前露个脸,他便有了面子。以前我是一口回绝的,只不过,这一次我想到一直没有报答你救了我女儿性命这个恩情,非常凑巧的是,他前几天通过我那位好友跟我商量,说他女儿即将临盆,想请一位州府衙门的医博士来给他的女儿接生坐镇。愿意出四万文钱相谢。我马上想到了你,你是衙门医博士,同时又是堂堂的开国县男爵爷。正好你缺一笔钱还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去他家露这个脸,赚这四万文钱?” 说到这,高老太爷又觉得自己的话听着很别扭,似乎在说陆锦屏是为了钱才折节下交去跟一个让人看不上眼的商贾应酬,赶紧拿话解释:“其实我想到让你去,也不全是为了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女儿即将临盆,偏巧她丈夫这个时候突然暴毙。他们夫妻情深,这女子日夜啼哭,茶饭不思,以至于身体极度虚弱,稳婆说,她这个体力,只怕临盆会难产,最好事先把郎中请好,以防万一。我就想到你医术高明,若是当真他女儿难产,或许你能救治。这才推荐了你,却也不全是为了让你去露脸赚他那四万文钱。” 陆锦屏不仅暗自苦笑,难怪这高老太爷当了高官,却没有多少积蓄,原来的确是太过正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先前他的话幸亏是自己听了,要是换一个人,只怕当场便会翻脸。 自己是来自现代社会,对商人本来就没有偏见,甚至还会觉得商人有本事,有本事才能行商做生意赚大钱,还会高看一眼。刚好与唐朝人轻视商贾的观念是相反的,所以也并不觉得去一个商人家露面帮他女儿坐镇分娩有什么掉价的。如果这样就能赚到四万文,一举把所有欠债还清还能有些剩余,这样的事有什么不好的,最好是天天都有那才爽呢。 于是陆锦屏笑了笑说:“这件事我答应了。” 高老太爷正在为自己先前直言不讳把这件事说出来感到懊恼,生怕陆锦屏因为他的话儿不愿意答应这件事情,这样反而适得其反。原先只一门心思想用这件事来报答陆锦屏,却弄得扫了他面子,反倒弄巧成拙。他正懊恼间,想不到陆锦屏居然一口答应丝毫没有迟疑,心中石头这才放下来。笑呵呵说:“太好了,其实这个周员外倒也不是很讨厌,说话风趣,朋友也很广,跟他交往也还不错。” “我需要做些什么事情?有具体的要求吗?” 高老太爷忙说:“没有什么具体要求,无非就是让你在他们亲戚面前露个脸给他长长面子,她女儿虽然可能会难产,但是他已经请了同州最好的几个稳婆来负责接生,没有问题的。因此,他女儿接生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你帮忙。因此我前面才说这趟差事你不需要给人看病就是这个道理。当然了,他女婿意外死了,家里正在办丧事,可能会有些哭哭啼啼的,也会有些影响心情。不过,等到他女儿平安降生,吃了喜酒,你便可以回家了,多的不用去理会。” 陆锦屏有些奇怪:“他女婿死了怎么在他家办丧事?难道他是上门女婿?” 高老太爷点点头:“是啊,这位周员外跟我差不多,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找了个上门女婿来承继香火,偏偏这个女婿不大争气,好酒贪杯,嗜酒如命,看到酒比看到他亲爹还要亲,端起酒坛子就没个够,经常喝得烂醉如泥。结果就出了事端,前两天狂喝了一顿之后,竟然活活醉死了,当真让人哭笑不得。尽管那女婿十分不堪,但是他女儿对夫君却一往情深,为此伤心落泪,几日茶饭不思,着实可怜。” 陆锦屏愕然,喝酒能活活醉死,这要在现代社会倒还好理解,毕竟现代社会基本上都是高度酒,而在古代度数低却也能把人醉死,可见此人有多贪杯。 这件事说定,高老太爷很是高兴,频频举杯,喝得很是尽兴。 夜深时分,酒宴这才散了。 高老太爷摇摇晃晃站起身:“我明儿个派人跟周员外说你已经答应这件事。他会马上派人来府上接你。你欠债的事情我来负责处理,高利贷只付一半,周员外给的这四万文就足够还清你全部债务还有一些剩下的。你的借据我会帮你全部收回来,这件事我来办,你尽管放心。” 陆锦屏很感激这位高老太爷,尽管他先前跟自己闹了不愉快,现在他居然处处为自己着想,帮自己介绍这么好的一个赚钱机会,能够一举把自己欠的债全部还清,了结了自己一块心病,不至于再为这些事情烦恼。陆锦屏真诚地拱手说:“多谢老太爷!” 高老太爷哈哈大笑,拱手还礼说:“陆爵爷,以后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见外!” 第二天下午,高老太爷便替陆锦屏还了债,把所有借据全部都收了回来,送到陆锦屏的府上。陆锦屏一把火将借据全部烧了,看着借据化成灰烬,心中很是舒畅,当真是无债一身轻,感觉很好。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清风之感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621:28]叶倾城01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616:21]sars007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615:51]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612:48]静怡0903打赏了588起点币 第26章 撑面子 第三天早上。 周员外派来接陆锦屏的豪华的马车来到了陆锦屏宅院前,来迎接陆锦屏的是周员外的管家。陪同来的是高老太爷的管家,给双方做了介绍。 周管家满脸堆笑不停的说着阿谀奉承的话,说周员外对陆锦屏能光临感到无比的荣耀和感激。 尽管陆锦屏在同州很多人都知道他这位破落爵爷,但是古代信息极其闭塞,十里之外很多事情便不知道了。别说他这位破落爵爷的事情,便是京城皇亲国戚发生的大事,出了京城,其他州县百姓大多不知道的。 所以,这同州城外周家庄周员外家,却不知道陆锦屏这位破落爵爷的故事,他从高老太爷那儿得知请到的居然是堂堂的开国县男爵爷,同州医博士,医术如神的医官,不仅是让他们喜出望外,受宠若惊。因为女儿即将临盆,又在办女婿丧事,一屋子都是亲朋好友各方来宾,不方便离开,所以派管家带着家丁,用自己的那辆超级豪华的马车请来迎接陆锦屏。 陆锦屏已经换了一身官服,懒得听周管家说这些肉麻的奉承话,挥挥手,带着丫鬟叶青青上了马车,往城外而去。 豪华马车在一队家丁护卫下浩浩荡荡出了城,沿着官道驶向周家庄。 大宅门前,周员外已经事先得到先赶回来的家丁的通报,带着妻妾等候在门口。见到陆锦屏,听了一旁管家介绍之后,抢步上前一躬到地:“小人拜见陆爵爷陆大老爷!” 他身后的七八个妻妾,莺莺燕燕跟着福礼,口中娇滴滴说着“拜见爵爷大老爷!” 对这个称呼陆锦屏着实感到好笑,不过想想也是,他现在不仅是爵爷,而且是医博士,在朝廷中也是一个官员。尽管是最低一级的芝麻官,但到底是官,而古代官与民之间泾渭分明,等级森严,老百姓见到当官的那肯定是口称大老爷的。更何况他还是身有爵位的正宗爵爷。 陆锦屏现在身份是官,也是爵爷,当然也不会跟一个商贾太客气,便淡淡的点点头,说:“周员外不必多礼。” 周员外哈着药陪着笑挨个介绍了自己的几个妻妾,又歉意地说:“小女即将临盆,所以不能出来迎接爵爷大老爷,实在抱歉。” 陆锦屏在周员外和他的妻妾们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进了周家,到了院子,陆锦屏才吓了一跳,院子里满满登登上百号人,或者披麻戴孝,或者穿着黑衣服,一个个哈着药陪着笑望着他,见到他进来,赶紧一起躬身施礼,口中齐声道:“小人拜见爵爷大老爷!” 周员外腆着肚子洋洋得意扫了众人一圈,然后又赶紧躬着腰对陆锦屏介绍说:“这些人都是小人的亲戚好友,来参加我女婿的丧礼的,听说陆爵爷屈尊前来给小女分娩坐镇,都想一睹爵爷的风采,因此都等在院子里。” 陆锦屏明白了这就是周员外狐假虎威借着自己给他撑脸,于是笑呵呵伸手过去,挽着周员外的手,说:“周兄,咱们先到你女婿灵前上一炷香去!” 唐朝商人的地位是非常低的,不管你再有钱,也不会得到高看一眼,特别是在当官的人和读书人眼中更是如此。除非你们家里有做官的人。 这位周员外世代经商,家中没有一个当官的,所以已经饱尝了别人的冷淡,一直想混入上流社会,可是尽管他钱花了不少,还是没有交到什么像样的官员,更别说请官员到他家来做客。好不容易有这位开国县男爵爷兼同州医博士答应到他们家走一遭,这让周员外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 他原只指望陆锦屏能够露个面就心满意足了,想不到这位陆爵爷竟然挽着他的手亲密无间地在上百亲朋好友前走过,好像多年的朋友。这份荣耀让他兴奋得全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弓着腰谦恭陪着陆锦屏往灵堂走,同时抑制不住地咧着嘴开心的笑着。 尽管他女婿刚刚去世,只不过,这周员外对自己这个吃喝嫖赌,嗜酒如命的女婿很不满意,因此也没有什么悲伤,心里反倒暗喜,这不中意的女婿死了之后,还能再给女儿重新找个称心如意的上门女婿。 唐朝相对比较开放,上次公主下至普通民妇,男人死了之后改嫁的比比皆是,所以周员外有这想法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周员外陪着笑,在那些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中,陪着陆锦屏径直来到灵堂。 灵堂里坐的是周员外的最亲近的亲朋好友,此刻都恭恭敬敬站立两边,陪着笑给陆锦屏躬身施礼。 陆锦屏此刻才正儿八经体会到当官的威风,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官,因为有一个虚名的爵爷身份,在这些平头百姓面前却已经是威风八面了,真要是换做高老太爷那样的高官来的话,那不知道这些人又会该如何的恭敬。 陆锦屏拿了人家四万文钱,只不过是来走走秀,所以多少想表现弥补一下,让对方虚荣心得到更大的满足,也对得起人家掏的四万文钱。他取了三炷香,在香烛上点燃,在灵位前躬身一礼,然后上前将香烛插到了香炉里。 这个动作让周员外更是受宠若惊,原来跟高老太爷商量的可没有上香的要求,这当真是意外惊喜。 那些周员外的至亲好友,看见这位爵爷老太爷竟然给周员外的女婿上香,不由得更是羡慕嫉妒恨。 陆锦屏心想既然做戏,那就做个十足十,于是对周员外说:“我去瞻仰一下你女婿的遗容吧!” 周员外感动得双腿簌簌发抖,几乎便要跪下来表示磕头表示感谢,诚惶诚恐说着:“多谢爵爷大老爷,不敢劳动大老爷的大驾,大老爷能光临已经让小人蓬荜生辉了……” 陆锦屏摇摇头说:“既然来吊唁,瞻仰遗容那是应当的,还是看看吧,既然都来了。” “是是!多谢爵爷大老爷,这边请。” 周员外弓着腰侧着脸,在前面领路,把陆锦屏带到了灵位后面一副巨大白布后面停着的女婿的灵床前。 只见一张精美的软榻之上,静静躺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五彩的锦缎,脸上用一张黄纸盖着。 周员外哈着腰对那尸体说:“姑爷,也不知道你前世修的什么样福,竟然能得到爵爷大老爷亲自来给你吊唁,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慰了,这也是我们全家的无上荣光啊……” 说到这,周员外感动得老泪纵横,忙抬起衣袖抹眼泪,这一下,长长的袖袍竟然将尸体脸上盖着的黄纸钱拂了开去,露出下面一张微微肿胀青紫的脸。 灵堂上,一长串硕大的白色灯笼高高挂着,将灵堂照得犹如白昼一般,所以看得十分真切。 陆锦屏不由咦了一声,又仔细看了一眼死者的脸。 周员外抹了眼泪,这才发现女婿尸体脸上的黄纸掉了,赶紧弯腰捡了起来,重新盖在尸体的脸上。 陆锦屏问周员外:“听说你女婿是喝酒醉死的?” 周员外一脸愧色,讪讪的说:“是呀,是呀,是小人管教不严,家门不幸,才出这样的丑事,说出去当真丢人,让爵爷大老爷见笑了!” 陆锦屏又问:“他是在哪里死的?如何醉死的?” “就在镇上常寡妇家,那常寡妇开了一家酒坊,卖酒是假,勾引男人是真,这臭不要脸的东西。我这姑爷也不争气,偏偏喜欢往那烂货那里跑,家里有酒他不喝,非要花钱去那烂货那喝。我几次骂了他,可是他还是偷偷去那常寡妇的酒坊喝酒。这一次更是烂醉死在她家,让别人都笑话我,真是气死我了!” 第27章 难产 陆锦屏问:“你凭什么说他是醉酒醉死的?有人看见了吗?” 周员外说:“没有,我得到消息赶去,见我女婿已经死了,全身都是酒气,地上还有呕吐物,听常寡妇说,那一晚她陪着我女婿喝酒,女婿喝得很多,劝也劝不住,两人一晚上喝了整整一大坛酒,绝大部分都是我女婿喝的,她只喝了一小半。但是两人都醉倒了。快天亮的时候,常寡妇发现我女婿好象不行了,赶紧跑来我家说了,我们赶紧赶去,发现人已经没气了,找了郎中去,说早已经死了。这家伙好酒贪杯,屡次管教他都不听,也活该他倒霉。我能给他办这场热热闹闹的丧事,又有爵爷大老爷您亲自来吊唁,也算他前辈子积德攒下的福气。” 陆锦屏迟疑片刻,说:“我觉得你女婿的死,有些……” 刚说到这,就听到外面丫鬟焦急的声音传来:“老爷!老爷!稳婆说奶奶难产,怎么都生不下来,赶紧请郎中去看看啊。” 周员外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先前稳婆曾提醒说有可能会出现难产,但是说的比较含蓄,他也没有引起足够重视,而且他花了重金请他同州府最好的几个稳婆都到家中,料想应该没问题,没想到竟然真的难产,孩子一直生不下来,不由得慌了,眼巴巴望向陆锦屏。 陆锦屏急声道:“快带我去看看,难产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管家忙不迭答应,带着陆锦屏匆匆出来,往内宅而去。灵堂里的这些至亲好友已经听到那丫鬟的声音,不由得也有些慌张,低声议论着,有些亲近的亲戚便也跟着去看情况,当然基本上都是女人。男人依旧留在厅堂上等消息。 在古代,女人产房认为是不洁的地方,所以男人一般是不去的,特别是大户人家更是讲究这个。 周员外领着陆锦屏来到内宅产房,门口有两个丫鬟守着,脸上都有惊慌之色。屋里传来了产婆们大声的叫喊:“用力呀!姑奶奶你不用力,孩子怎么办呀?生不下来那可就惨了,会胎死腹中,你也会命不保啊,你一定要用力,来!用力!” 可是却几乎听不到产妇的声音,甚至连**的声音都听不到。 听说周员外来了,里面负责的分娩的稳婆赶紧出来,陪着笑说:“周老爷,姑奶奶没力气了,用不上劲啊,可怎么办?” 旁边的丫鬟说:“姑奶奶这几天伤心姑爷去世,一直在哭泣,茶饭不思,都没吃什么东西,连水都很少喝,哪有力气生孩子……” 周员外在陆锦屏面前低三下四满脸堆笑,但是在重金请来接生的稳婆面前却是声色俱厉,呵斥道:“当真是废物,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们来,你们居然告诉我女儿没力气生孩子?你们干什么吃的?她有力气自己生,还叫你们来做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啊!” 稳婆尴尬地苦笑着说:“老爷,所有的办法都想完了,实在没办法,姑奶奶没力气,天老爷也没办法呀……” “废物!当真是废物!花那么多钱请你们来,你们却毫无办法,叫我怎么办?” 周员外对那稳婆咆哮着。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也连累到了旁边的爵爷,因为他也是自己重金请来坐镇确保女儿分娩顺利的,不仅惶恐不安地赶紧哈着腰陪着笑说:“爵爷,我,我在胡说八道,没说您,小人是说她们,嘿嘿,这个,爵爷老太爷,您请在正厅用茶,这里有几个稳婆就行了,嘿嘿嘿……” 陆锦屏刚才听周员外的话,的确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虽然他相信周员外绝对不是针对他,甚至没有想到会涉及到他。周员外请他来只是为了充面子,所谓坐镇确保分娩顺利那也只是借口之一而已,并不真心指望他解决难产问题,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安,毕竟自己也是拿了人家的钱,现在人家女儿有危难,总不能坐视不理。 陆锦屏虽然是法医专业,但法医属于西医的一个分支学科,因此也系统地学西医,妇科也学过,虽然不精,但是基本的东西还是懂的,便对周员外说:“现在你女儿生孩子出现问题,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说到底我也是你花钱请来以防万一的,还是让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吧!” 周员外听了这话,生怕陆锦屏是生气了之后说的反话,但看他的神色倒不像生气的样子,倒像是真心的,不由满心感激,忙不迭拱手说好,连声称谢。 稳婆也知道周员外请了同州的医博士前来坐镇,现在,她到巴不得有一人来接手这件事,至少将来责任上也可以减轻一点,如果连医博士都没办法,那她稳婆的责任相应就小得多了,忙不迭福礼,领着陆锦屏进了产房。 周员外却不进去,站在院外等着。 陆锦屏进到产房,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披头散发,满脸冷汗,眼神迷离,急促的呼吸着,胸脯快速起伏。头上的汗已经将头发都整个润湿了,衣服都是汗水,好像挑着重担跑了很长的路似的,已经累得精疲力竭。 陆金平看见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不由皱了皱眉,从身材来看,她偏瘦小纤细,而腹部如此隆起,只怕胎儿比较大。应该是大富大贵人家饮食没有节制,营养过剩,使得胎儿偏大。 陆锦屏弯腰对产妇说:“姑奶奶你好,我是你父亲请来的同州衙门医博士,我姓陆。我现在要检查你腹中胎儿的情况,你要配合我做检查,明白吗?” 在古代,因为女人几乎是不出门不做事的,包括不学医,所以妇产科也是男郎中负责,包括接生需要郎中诊疗,也都是男的,因此周家姑奶奶对陆锦屏的话并不感到奇怪。满是汗水的消瘦的脸庞点了点,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谢谢。 陆锦屏掀开被子,用手按在她隆起的腹部,通过触诊确定胎儿的胎位是正常的头枕位,这应该是最方便分娩的体位,按理说不会出现难产,只要是因为胎儿偏大,尤其是产妇因为丈夫暴毙伤心过度,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缺乏足够体力,以至于第二产程延长。 既然产妇无力分娩,则必须采取相应措施,确保母子平安。 陆锦屏把脑海中的产科知识梳理了一遍,形成一个医疗方案,那就是用产钳术帮助分娩,同时行会阴切开术,扩大产道,帮助孩子顺利娩出。 既然要做产钳术,那产钳是必须有的,只能赶紧打造。如果马上动手,应该还来得及。他快步出门,对门外的周员外说:“你们镇上有没有铁匠?我要打造一把帮助分娩的工具。” 周员外说:“有啊,有两个铁匠铺,离我家不远,要把他们叫来吗?” “好,你马上把铁匠铺所有师傅都叫过来,我要跟他们当面说打造什么器械,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打造,我现在要画一张草图,把纸笔拿来。” 周员外赶紧吩咐管家跑去把铁匠铺的工匠全都叫来,又送来纸笔。陆锦屏画了一把产钳草图。 产钳术尽管他知道,但没有亲手操作过,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孤注一掷了。好在产钳术和会阴切开术都只是产科的小手术,一个人基本上能独立完成。 草图画完的时候,几个铁匠都已经到了。 陆锦屏给他们介绍了这把产钳的尺寸、功能和技术要求。产钳结构比较简单,对于一般铁匠都不是难事。陆锦屏问需要多久能打造好,铁匠说半个时辰。陆锦屏摇头说:“必须还要快一点,我担心产妇等不到那么长时间。 周员外立刻提高了赏金,几个工匠简单交流了一下,做了分工,便说一顿饭工夫就能打好。 陆锦屏这才点头。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火炽冰寒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723:00] 叶倾城01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721:19] 凌凌000000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720:43]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710:19] zhsk打赏了1888起点币 第28章 意外发现 另外,陆锦屏还让周员外安排人马上去镇上药铺,买一套新的外科缝合伤口的针线来。中国古代金创伤科手术是比较先进的,缝合伤口的器械和技术都可以满足需要,药铺就有现成的缝合针线出售。 陆金平又让叶青青马上回家把放在书房的法医勘察箱拿来。他需要箱子里面的解剖刀做会阴切开术。这把刀虽然是解剖尸体用的,跟一般手术室用的手术刀不太一样,但是他用惯了,还是这个趁手,而一般刀具不是手术专用,使用起来更不趁手。因为他的法医勘察箱是密码锁的,只有他知道怎么打开,因此只能叫叶青青把整个法医勘察箱都提来。 产妇的导尿问题,他的法医勘察箱里有橡皮管,跟导尿管粗细差不多,正好用得上。 陆锦屏又提笔写了个方子,是用中药配置的消毒药水,这些常规中药配方他还是知道的。叫周员外派人赶紧去采购回来配置,作器械和皮肤消毒之用。 接着,他让周员外准备一叠干净的纱布,用高温滚水煮沸消毒,然后马上用火烤干备用,这出会阴切开术出血压迫止血用的。 整个手术最大的难题就是麻醉。 做会阴切开术需要使用局部麻醉,但是他的法医勘察箱里并没有麻药。 当然,没有麻药也可以动手术,但是,产妇会遭受很大的痛苦,而且有可能会引起疼痛性休克,那就惨了。 华佗的麻沸散并没有流传下来,唐代没有麻药,该用什么办法来让产妇减轻手术疼痛? 陆锦屏一时没有主意,踱步进了产房,来到产床前,看见产妇半睁着眼,不停的急促呼吸,于是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产妇说:“不要着急,也不要这样快速的呼吸,这种呼吸方法会使你呼出的空气多于吸入的,那样的话你会缺氧,就更加没力气。” 刚说到这,他又想到缺氧这个词对唐朝的人太陌生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啥是氧气。于是便做了个示范,让她这样呼吸。 产妇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放缓了呼吸的频率。果然感觉好一些,便勉强朝陆锦屏笑了笑。 陆锦屏看见她眼睛不时合上又睁开,显得极度疲惫,心想反正她已经没有力气分娩,现在只能靠自己动手术帮忙了,倒不如这时候让她睡一会恢复一下体力,便说:“要是想睡,你就睡吧。” 产妇嘴唇蠕动了几下,摇摇头。 旁边的她的贴身丫鬟忙替她回答说:“自从姑爷惨死之后,奶奶就没睡过,三天三夜了,奶奶很困,可是睡不着,一想起姑爷就流泪……” 陆锦屏说:“你已经筋疲力尽,用不上力气,睡一会儿或许就有力气生孩子了。”他心想,如果产妇能陷入深度睡眠的话,或许能够减轻疼痛。 产妇缓缓点头眼睛望着他。陆锦屏决定用学过一点皮毛的催眠术试试。于是他瞧着她的双眸,说:“对了,就这样,看着我的眼睛,——从我的眼睛,你能看到星空,还有大海,幽深的星空,群星灿璀璨,一颗……,两颗……,三颗……,星星在不停眨眼,大海,蔚蓝的大海。海水哗哗的,拍打着岸边,海鸥在海面上,轻盈的飞翔,海水是湛蓝湛蓝的,沙滩是白色的,海浪冲上沙滩,慢慢的又退下去……” 他的声音和缓低沉,音调悠长,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只听片刻,旁边的丫鬟和稳婆都连着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哈欠。而坐在产妇床边的那稳婆居然趴在床边睡着了。 陆锦屏心想,这也太夸张了吧,肯定是想借机偷懒! 便在这时,说来也奇怪,那是一直无法入眠的产妇,竟然合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似乎已经进入了睡眠。 陆锦屏这才停止了催眠,几个稳婆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怎么突然一下子好困,真想好好睡一觉。” 周员外的妾室,也是女儿的亲娘,一直守在床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瞪眼道:“现在可不能睡!啊——” 说罢,她自己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陆锦屏又惊又喜,难道自己这催眠术这么有效果?看着几个人并不像是开玩笑,而是真的犯困,刚才还因为产妇难产而紧张得不行,怎么这回子就困成这样?这只能听了自己催眠术来解释。 可是他自己知道的很清楚,他的催眠术也就是闹着玩的,从来没有成功催眠过谁。有时候连自己失眠都没办法自我催眠入睡。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强悍了? 难道,是因为穿越?使得自己催眠术得到了质的飞跃,变得异常强悍? 此刻没工夫去琢磨这个,必须先让这些人恢复清醒,才能共同应对难产。 陆锦屏赶紧出来,让门外的丫鬟打冷水来给稳婆她们几个屋里打哈欠还有已经趴在床上睡着的稳婆洗脸。那睡着的稳婆却怎么也摇不醒,呼噜声跟拉风箱一般。只好把她抬到一边让她躺在地上睡。 这时,派出买外科缝合针线的仆从回来了,带回了陆锦屏要的东西。接着,买药的也回来了。陆锦屏立即进行配药,配出了皮肤消毒和器械消毒两种药水。 接着,叶青青也回来了,提着陆锦屏的法医勘察箱。陆锦屏马上要了一间房,进去之后,打开密码箱取出了解剖尸体用的解剖刀,导尿用的橡皮管,缝合用的针线,按照是否耐高温,分别用器械消毒药水和沸水高温两种方法进行了消毒。 消毒完成之后,陆锦屏让周员外取来几张干净的床单垫在产妇的身下,又让丫鬟扛来了两个半人高的沉重的楠木花架,放在床边,把产妇移到床边之后,双腿分开放在支架上形成膀胱截石位,双脚用布带固定,并让两个丫鬟扶着花架子, 接着插导尿管。这个是比较痛苦的。陆锦屏原以为这样会就能够让产妇苏醒过来,没想到导尿管插好之后,产妇居然依旧沉睡不醒。 这让陆锦屏很是惊讶,同时,心中也很高兴,他并不指望产妇醒来之后对分娩有什么帮助,产妇的第二产程时间已经延长了很多,经历了长时间努力分娩之后,力气用光,却还是没办法把孩子生下来,只怕短时间的休息没有办法,迅速恢复体力的,倒还不如让她这样沉睡,将等一会儿进行会阴切开术的时候,能减少疼痛。因为没有麻药,估计产妇那时候会因为疼痛而苏醒,那时再让她一起用力分娩。 手术开始。 他使用消毒药水对手术部位进行消毒之后,按照记忆中的产科知识和自己的理解,将产钳放置进入,夹住了胎儿的头侧部。接着实施了会阴左侧斜切术。切开中,血液流出,立刻用止血纱布进行压迫止血。 当他的手术刀切下去的时候,他已经预计到产妇会疼痛苏醒,可能会挣扎,因此他事先已经让产妇的母亲和稳婆将产妇双手牢牢抱住,并提醒产妇不要动,避免伤到胎儿和她自己。可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产妇并没有苏醒过来,也没有疼痛挣扎,依旧沉睡不醒。呼吸均匀而绵长,睡得很香甜,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 第29章 死得蹊跷 这下子更让陆锦萍又惊又喜,要是这样那就顺利多了,可以放心的集中精力进行胎儿产钳术牵引。 他按照产钳术操作规程,使用产钳夹住婴儿头部,慢慢往外进行牵引。他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一定不能伤到孩子。 终于,在陆锦屏产钳的牵引下,通过切开扩大的产道,孩子顺利娩出。 旁边的稳婆赶紧接住胎儿,陆锦屏松开产钳,那稳婆麻利地一手抓着孩子的双脚倒提起来,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婴儿顿时发出一阵响亮的哭泣。一屋子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望着婴儿双跨间的小茶壶,产妇的母亲高兴地的咧嘴笑了,是个男孩!这下子,周家有后了,尽管是女儿生的,但只要姓周,这香火也就勉强算得上承继下去了。 陆锦屏长舒了一口气,手术顺利成功,只不过他还不能够泄气,因为还有胎盘剥离和产道的缝合。 忙碌好半天,一切完工,伤口包扎好,陆锦屏跟产妇的母亲交代如何注意伤口的清洁和消毒,让她找外科郎中开几剂伤口恢复的汤药喝,防止伤口发炎。 产妇的母亲记下之后,感激地连声谢过,看一眼依旧沉睡不醒的女儿,不安地说:“爵爷大老爷,我女儿怎么一直还在沉睡,啥时候能醒过来?” 这句话倒提醒了陆锦屏,这产妇尽管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但是,刚才自己可是在她身上进行了一个外科手术,居然都没把她痛醒,当真是奇怪了,难道,他竟然是真的被自己催眠了吗? 陆锦屏又是惊骇又是兴奋地走到产妇身边,想了想,学着影视剧催眠师的动作,伸手在产妇面前,啪的打了一个响指,用坚定的语气,说:“醒来!” 当真奇怪,随着陆锦屏那一声话语,产妇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四下环顾,突然哎哟的叫了一声,说:“好痛啊,我下身好痛……” 她低头查看,立即发现自己原先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经平复下去,立刻惊喜而又慌张的叫道:“孩子!我的孩子生下来了吗?我的孩子在哪?” 负责孩子的稳婆已经把孩子在热水盆里洗好了,用襁褓包裹着,听到这话忙抱了过来笑嘻嘻说:“姑奶奶,孩子一切平安,是个小少爷,恭喜恭喜!”说着,把婴儿放在了她的头边。 产妇喜极而泣,搂着自己的孩子,上下打量着,然后抬眼望向母亲说:“娘,这是我的孩子……!” 她母亲高兴得脸上满是泪水,点头说:“是呀,是呀,多亏爵爷老太爷帮忙,费了好大劲才帮你把孩子生出来,如果不是爵爷的话,只怕你和孩子都有危险。爵爷大老爷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该好好谢谢爵爷大老爷!” 产妇眼睛慢慢转向陆锦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多谢爵爷……,老太爷……,多谢……” 旁边的稳婆赶紧帮她擦眼泪说:“不哭,不许哭!在月子里要哭的话,将来可就麻烦了,一定不能掉眼泪,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快,不哭了啊!” 陆锦屏安慰了几句,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稳婆,便过去蹲下身,打了个一响指,叫了一声“醒来!”那稳婆果然如同被解穴了一般,立即就苏醒过来了,张皇地四下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惹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陆锦屏也很开心,他发现自己穿越之后,居然拥有了一手强悍的催眠术,这可是超级意外的发现,太爽了。笑嘻嘻迈步出来,到了院外。 这时,院子里周员外已经得到报告,孩子已经顺利生下来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不由得哈哈大笑,捋着胡须很是开心。 稳婆也告诉周员外,说全靠爵爷大老爷是用一种古怪钳子把孩子拖出来的,还切开了产道,这些可是闻所未闻的法子,这爵爷可当真有本事,难怪人家能当上同州府的医博士了。几个稳婆对陆锦屏都是赞不绝口。 所以陆锦屏出来之后,周员外心中充满感激,上前一躬到地:“多谢爵爷大老爷救了小女一命,爵爷你可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 陆锦屏微笑说:“不用客气,你既然请我来,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是份内之事。”说到这,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又接着说道,“另外有一件事,我先前正准备跟你说就被打断了,这件事很重要,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周员外见他神色郑重,不由吃了一惊,忙说:“好,好,请爵爷跟我来。” 周员外带着陆锦屏来到了内宅书房,坐下之后丫鬟奉上茶,然后退了出去,把房门关上。 陆锦屏这才低声说:“我觉得你的女婿的死有些蹊跷。如果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查一下他究竟怎么死的。” 周员外更是大吃一惊,说:“他不是喝醉酒醉死的吗?有什么蹊跷的呢?” “先前,我在你女婿灵前吊唁的时候,看见他的死相并不像醉酒之后死亡应该有的样子,反而很像是被勒死的样子。” “啊?勒死?”周员外眼睛都瞪圆了。 “我目前也只是有这个感觉,毕竟只看了那么一眼。如果周员外信得过我,我想对尸体作进一步的检验,看看究竟是不是被勒死的。” 周员外虽然对这个女婿很不待见,但到底是自己家的人,现在听说居然有可能是被人谋杀,顿时火往上冒,他是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家的人被人杀害的。立即道:“既然是谋杀,要不还是报官吧?” 陆锦屏摇头说:“我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被人勒死,我也只是根据他的脸色作出的一种猜测。所以最好是进一步验尸,弄清楚情况,如果真的是谋杀,再报官也不迟。” 周员外连连点头说:“这么说,爵爷大老爷也会验尸?” “是呀,验尸跟给人看病其实差不多,都是针对的人体,只不过一个是给活人看病,一个给死人看而已。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如果他真的是被人勒死,我有自信能查得出来。” “要是这样,那就辛苦爵爷了,小人该怎么办呢?” “你找个借口把灵堂上的亲戚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去,然后,我们再进去给验尸,只进行简单的体表检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周员外赶紧答应,眼珠转了转说:“这样好了,我告诉他们说到内宅去看孩子,这功夫爵爷你就可以对尸体进行检验了。” 陆锦屏点头说这个主意好。 很快,灵堂里的至亲好友都被告知说周员外很高兴,让老太太抱着孙子在内宅大院,让各位亲戚过去看看小孙子。于是,灵堂上的至亲好友都却看小孙子去了,灵堂之上只剩下几个丫鬟婆子。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在周员外的陪同下来到了灵堂,周员外吩咐灵堂上丫鬟婆子都到了外面等着,没有吩咐不要进来,然后,带着陆锦屏来到了灵堂帷帐后面停放的灵床前准备验尸。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焚天月鉴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7-2823:02] 火炽冰寒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822:38] 叶倾城01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811:51]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810:58] zhsk打赏了588起点币 第30章 限期破案 陆锦屏叫叶青青拿了两盏灯笼放在尸体旁边看得更清楚,然后端详尸体面部,有轻微肿胀青紫,这跟一般醉酒死亡的人不一样的,这种脸色提示死者死因很可能跟窒息有关,这是陆锦屏得出死者可能被人勒死的主要理由,但是他需要寻找进一步的证据。 陆锦屏想检查死者的脖子。但因为死者很胖,脖子又粗又短,而且满是赘肉,看不清楚。于是,他把把手伸到死者后颈处,往上一托,尸体头往后仰,一层层挤在一起的肥肉便展开了,能够比较清楚地观测到脖子上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脖子右前侧一道淡淡的印痕,颜色很淡,除非仔细观察,不然不容易看见。最主要的是死者很胖,所以脖子上肥肉很多,层层叠加,把这痕迹给掩盖住了,因此没有人注意到。 陆锦屏翻开死者双眼,见眼球睑结膜有散在出血点,这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的重要特征。 他又拿起死者的手腕,查看了一下指甲,有比较明显的紫绀。这也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特征之一。 陆锦屏指着死者脖子上那道勒痕,对周员外说:“我的推测没有错,你的女婿是被人勒死的,脖子上这一道勒痕就是很好的证明,当然还有其他证据。——你可以报官了。” 如果陆锦屏跟周员外说的是别的征象,他只怕并不能跟马上明白,但是脖子上的勒痕,这个一目了然,看得很清楚,所以周员外立刻便相信了陆锦屏的判断,不由又气又急,道:“原来是这样,究竟是谁害死我女婿,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我这就派人去报官,多谢爵爷!” 等到同州府负责刑狱的司法参军带着捕头、捕快和仵作赶到周家庄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 根据陆锦屏的提议,周员外趁着灵堂上的亲戚都到内宅去看小孙子的机会,让仆从将女婿的尸体用白布裹了转移到了旁边的一间厢房里等待衙门的人来查案。 同州负责刑狱的司法参军姓罗,罗参军进到厢房,看见陆锦屏在里面,赶紧笑盈盈快步上前抱拳拱手:“陆爵爷!” 陆锦屏拱手道:“拜见罗司法!” 罗司法忙微笑还礼说:“爵爷不必客气。” 陆锦屏这医博士是从九品下,最小的一个芝麻官,而司法参军是从七品上,官阶高过陆锦屏好几级,只不过陆锦屏身有爵位,他的开国县男可是五品,尽管这之前家业已经败落,没有人会在意他这个破落爵爷,但是现在不一样,陆锦屏当了官,尽管是最小的,而他身份发生变化之后,他的爵位当然就水涨船高,因此在衙门里倒也没有几个官员敢在他面前以上官自居。更何况大家都知道,冯刺史对他这爵爷也比较敬重的,而且他又是吏部侍郎高老太爷亲自推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敢摆官架子。 罗司法道:“周家管家跑来报案,说爵爷你验尸发现周家女婿庞岩不是醉酒暴毙,而是被人勒死的,所以报官。——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锦屏道:“周员女儿即将临盆,稳婆说有可能难产,最好叫个郎中以防万一,因此,周员外便叫我来了,我顺便来吊唁他死去的姑爷,在灵床上看见他姑爷庞岩面部肿胀发紫,我怀疑是被勒死的,经过周员外同意,我进行了简单验尸,又找到了几个勒死的证据。——你过来看看。” 说罢,陆锦屏走到尸体旁,翻开死者眼帘给他看死者眼球睑结膜散在出血点,以及手指甲的紫绀,又托起死者后脖子,让他查看了脖子前右侧淡淡的勒痕。 跟来的几个仵作也都上前看。一个老仵作仔细看了之后连连点头,对罗司法说:“没错,爵爷说的一点都没错,的确是勒死的。” 罗司法很是惊讶,赞叹道:“想不到陆爵爷对验尸也如此在行?本官自愧不如,说实话,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 陆锦屏笑了笑说:“其实,我们学医跟验尸有很多相通之处,所以验尸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 罗司法转身对捕头道:“既然这是谋杀案,那就由你负责侦破。——衙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命案限时五天必破,如果五天破不了,可是要受到责罚的。我也无法维护与你,听见了吗?” 同州府衙门的捕头姓熊,长得也跟一头黑熊似的,膀大腰圆,脸庞黝黑,伸出手掌跟蒲扇似的,说话瓮声瓮气的。 此刻,这健硕的熊捕头却愁眉苦脸低头瞧着地面想心事,似乎没听到罗司法的话。直到罗司法叫了两声之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哈腰说:“听到了,罗大老爷,小人一定尽力抓捕凶犯归案。” 罗司法脸色阴冷,说:“不是尽力,是一定!抓不到凶犯,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是知道的。好了,天色不早,本官要打道回府了。”说到这转身望向陆锦屏,脸上立刻换了一副笑容,拱手道:“陆爵爷,多谢你及时帮我们发现了这桩命案,你验尸方面很有才能啊,佩服佩服。” “多谢罗司法夸赞,如果这桩案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啊,”罗司法闻言笑呵呵拱手道,“这案子交给熊捕头,只不过,他有勇无谋,要是他能得到爵爷你的指点。那也是他的造化。呵呵,我就先告辞了!” 罗司法担心走夜路,看着太阳落山,也就不再停留,因此急匆匆地交代了任务之后,坐车返回同州城去了。 陆锦屏将他送出了房门,由周员外送出门去。 陆锦屏返身过来,瞧着依旧在那愁眉苦脸望着尸体发呆的熊捕头,说:“捕头,有没有什么破案的思路啊?” 熊捕头苦笑摇头,说:“哪有什么思路,唉!只怕这一次又要屁股开花了。” 陆锦屏在衙门当官已经一段时间了,衙门的一些规矩他已经明白,特别是涉及到破案方面的。——根据唐朝不成文的规矩,对于命案,因为涉及到官员的政绩,所以都非常重视,负责刑狱的官员会让捕头限期破案。如果期限到了案件还没有侦破的话,长官便要对负责案件侦破的捕头打板子,然后再限期破案,若到期还没到破,又会挨一顿板子。 因此,一听到有命案发生,捕头是最头疼的。破了案,赏钱没多少,但是破不了,屁股就要吃板子,他先想到的是板子的问题所以愁眉苦脸。 陆锦屏跟熊捕头已经很熟了,他到衙门之后去的最多的,一个便是罗司法的签押房,另一个便是捕快们的班房,他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能,以便展现自己的才华,得到上司的赏识,进而转换职位。 眼前就是一个好机会,既然这位熊捕头没有头绪,自己倒不妨帮帮他。 于是陆锦屏对熊捕头说:“这个案子你都还没开始着手调查,又怎么知道侦破不了呢?还是趁早尽快着手,在限定的五天期限内把案子破了,那不就可以免受打板子了吗?” 熊捕头苦着脸说:“要是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发愁了,这个案子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你想想,发现尸体的时候,都没有觉得死者是被人谋害的,时过境迁,如何去查呢?又怎么查的清楚?” ———————————— 【ps:】呼唤收藏、推荐。请各位书友支持啊。 第31章 验尸道法 陆锦屏很仗义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没事,咱们兄弟,我帮你查这个案子。实话告诉你吧,验尸方面我专门跟一个云游道人学过,擅长一些破案用的法门,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眼就看出他是被人勒死,还不是醉酒而死。这个本事可不是一般的人具有的哟。前面的仵作给尸体进行清洁、换寿衣,仵作可都没有发现蹊跷,只有我发现了。要不是我有这本事,刚才也不会跟罗司法那么说的。” 陆锦屏虽然是个最小的芝麻官,但是他到底也是官,跟熊捕头这种连吏都算不上的衙役相比,那是横亘着一道鸿沟的,更何况人家还是开国县男爵爷,更非同寻常。爵爷能够跟他一个捕头称兄道弟,这让熊捕头颇有些受宠若惊,忙欠身哈着腰换了一副笑脸说:“能有爵爷帮忙,那当真是小人的福气,小人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尽管他嘴上这么说,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很牵强,让人一看就知道这番话很是言不由衷。 陆锦屏见他这样,知道他对自己其实没有信心,说:“看样子你不太相信我能帮你,那我也懒得管了,刚才我也不过是跟罗司法客气客气的。我去睡觉去了,累了一天,瞌睡死了……” 说吧,陆锦屏袍袖一拂转身就走。 熊捕头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叫道:“爵爷,等等!”跑过去拦住了陆锦屏说,陪着笑说,“爵爷肯帮我破案,求之不得,我只是想到要挨板子,所以有些走神。请陆爵爷帮我,不仅是为了不挨板子,而且,既然有人被谋杀,我身为捕头,如果不能够缉拿真凶,伸张正义,那我还有什么资格穿这一套虎皮呢?” 后面这几句话说得倒也铿锵有力,陆锦屏不由点点头,笑了说:“这才对了,这才像个捕头的样子。好,咱们开始工作。——你打算怎么着手侦破呢?” 熊捕头想了想说:“把那天跟死者庞岩在一起的人全部抓来询问,看看谁有嫌疑,然后拷打,或许就能破案。” 这种方法是中国古代破案的惯用方法,陆锦屏不由摇头苦笑说:“这种办法固然有可能瞎猫碰到死老鼠抓到真凶,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屈打成招,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让无辜者蒙受冤屈。” 熊捕头苦笑说:“除了这办法,别的真想不到怎么办,爵爷请指点。” 陆锦屏说:“调查之初,先要确定嫌疑人可能的范围,然后根据发现的线索排查嫌疑对象,圈定几个重要的嫌疑人展开进一步深入调查,收集证据,最后锁定重点嫌疑人,直到抓住真凶。这是整个破案的思路。当然,要先确定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如果能确定得比较准确的话,会对我们破案有很大的帮助。” 熊捕头说:“死亡原因爵爷先前说他是被勒死的,刚才我们也看了,的确有勒痕,证明是被勒死的。至于死亡的时间,这个……,我可就估计不来了。”说到这,他转头望向旁边站着的几个衙门仵作说:“你们几个你知道怎么推算死者什么时候被害吗?” 几个仵作讪讪地摇头说:“捕头大人,我们就会挖坑埋人,给人收殓尸体还行,这个,破案……,我们可不会,呵呵。” 在古代衙门仵作担任验尸工作主要开始于明清时期,这之前的仵作验尸都是一些经验性的东西,大部分仵作都只会收敛尸体,不懂验尸。宋朝的时候,法医先驱宋慈根据收集的一些有经验的衙门仵作验尸经验编撰成了验尸专著《洗冤录》,才开始了仵作规范性的验尸工作,发展到明朝,才成为衙门仵作验尸的权威依据。而在此之前,衙门仵作跟普通的棺材店收尸仵作并没有更多的区别。 唐朝的衙门仵作,最多也就能看看尸体外表有没有伤痕之类的肉眼能看到的东西,因为这些事一般人不敢或者不愿意去做,又不能不做,便由仵作来做了。如果再进一步要求根据尸体现象推算死亡时间,判断死亡原因等这些需要丰富的法医知识作为基础的专业问题,那就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陆锦屏拍了拍熊捕头的肩膀说:“放心吧,我说过的,我跟一个云游的道人专门学过如何验尸,这是一种专门的道法。咱们自家兄弟,我不忍心看你挨板子,我可以用我所学帮你。” 道家的道法种类繁多,除了常见的抓鬼,捉妖,驱邪,还有治病,炼丹,养颜,甚至房中术等等,不一而足,包包罗万象,因此,多出来一个专门用于破案的道法,也并不奇怪。只是这个道法被一个爵爷掌握,有一点让熊捕头感觉惊讶,一通感谢之后,试探着问:“爵爷您当真会这样的法门?” “会不会,试试就知道。”陆锦屏走到尸体旁边站住看了一眼,回头对熊捕头说:“只不过,死者死了好几天,现在要把死亡时间锁定到某个时辰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我们可以用调查的办法认定他比较准确的死亡时间,这种调查往往比单纯依照尸体现象更准确。简单地说,我们只需要查证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跟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这之间的时间就是他的死亡时间。如果这两个时间间隔很短的话,准确率非常高。” 熊捕头说:“我们确定他死亡时间有什么用呢?” 陆锦屏暴汗,一个捕头确定死亡时间有什么用都不知道的话,那这个捕头的侦破才能的确是让人堪忧。不过也难怪,古代侦破技术本来就非常落后,不知道也不稀奇。 陆锦屏只好耐心的替他解释说:“确定了死亡时间,我们就可以对嫌疑人在这段时间的活动进行排查,把有明确证据证明这段时间不在现场的人排除掉,剩下的就列为嫌疑人进行逐个调查。所以,确定准确的死亡时间,是排除嫌疑人的重要的途径,是锁定凶手的基础。明白了吗?” 熊捕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想,又讪讪问:“那,确定死亡原因又有什么作用呢?” 虽然熊捕头一脸好学的样子,可陆锦屏还是有一种一脚踢过去的冲动。对于这种笨蛋捕头,当真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陆锦屏耐着性子解释说:“死亡原因就是查清楚凶手用什么方法或者手段导致死者死亡的,杀人的方法和手段特别是其中的一些细节是要绝对保密的,因为这是将来确定重点嫌疑人之后,询问口供进行比对的重要依据。如果嫌疑人能够说出杀死死者的手段特别是一些细节的话,那他的口供的可信度就非常高,就证明他很可能就是凶手。当然,前提是不存在诱供或者嫌疑人从其他途径得知这些细节的可能。所以,准确的杀人手段和细节,是认定犯罪,锁定凶手的重要方法。特别是在先供后证的情况下,更有证明力。明白了吗。” “先供后证?” “就是被告人先招供了杀人的手段和细节,然后我们根据他的口供去找到了相应物证,比如找到了刀子啥的,或者尸检结果与他所说吻合,就叫做先供后证。”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g00d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2922:30] 小飞侠盗车手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915:29] 窗以外的风景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911:37] 窗以外的风景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2911:37] 窗以外的风景打赏了10起点币 第32章 操刀 这样说还有些抽象,熊捕头憨憨的笑了笑说:“陆爵爷你懂得可真多,我还以为你就医术高明呢。对了,你医术如此高明,为什么不去看病,不去医馆教书,却偏要去管药材仓库呢?真是让人费解。” 陆锦屏说:“咱们现在可没工夫去说那些。破案必须分秒必争,案件侦破的时间越短,留给罪犯掩饰、毁灭罪证的时间就越少。同时,也可以减少很多自然原因导致的侦破障碍和难题。比如尸体腐败等等。咱们可没工夫现在去讨论我为什么要去当仓库管理员这样的事情。” 熊捕头连声称是:“那咱们开始吧,先做什么呢?” 陆锦屏瞪眼瞧着他:“你除了抓人来严刑拷打之外,就没想过别的办法吗?” “呃,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熊捕头讪讪地问。 陆锦屏被他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摇头道:“行,我告诉你怎么做!——咱们先找周员外查问清楚他女婿死亡的经过,咱们进行尸体检验,确定准确的死亡原因,然后咱们去死亡的第一现场也就是常寡妇的酒坊进行现场调查。——为什么要先解破尸体再去?因为从尸体解剖得到的是客观证据,再去询问,就可以发现相关人员所说是否跟尸检不一样,是否可能隐瞒或者歪曲事实,并可以根据这些锁定重要嫌疑人。” “太好了,那就可以把他们抓起来拷打,查出究竟是谁干的。” 陆锦屏叹气摇头,面对这只会刑讯逼供的熊捕头,他有一种投降的感觉。只能提个简单的要求:“你若真想让我帮你,就不要提刑讯的事情。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熊捕头忙不迭点头哈腰说:“好好,一切仰仗爵爷。” “那赶紧去把周员外请来,咱们就在这问问他事情经过。这个经过我已经问过,一方面让你知道一下经过,同时我还有些细节我还要跟他核实。” 熊捕头马上派捕快去把周员外叫了进来。熊捕头让他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周员外说:“那天,我女婿是傍晚吃了晚饭之后出门的,说是去喝酒。他就喜欢到外面去喝酒,所以,我也懒得理他。没想到他一夜都没回来,这个是第二天我才知道的。要不头天晚上我就会派人去找他的。女儿因为即将临盆单独睡,也不知道他晚上没回来。他出门也没带随从。所以,第二天早上常寡妇跑来说他死了,我们才知道他一夜未归,而且死在了常寡妇的酒坊的卧室里!” 说到这,周员外气呼呼啐了一口,才接着说:“我赶到那的时候,我的女婿躺在常寡妇卧室的地上,是趴着的,地上有几滩乱七八糟的呕吐物。常寡妇说,最先发现尸体的是当晚也在她酒坊喝酒的刘老二。听他们俩说,我女婿一晚上都跟他们两个一起喝酒,玩骰子,一直玩到大概四更天,我女婿已经醉得起不来了,又不肯回家。他们俩就只好把他抬到里屋床上睡觉。然后,常寡妇到另外一个房间去睡了,刘老二也醉得不行,就在酒坊大厅的座榻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他去看我女婿,发现我女婿趴在床下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了,这赶紧跑去找常寡妇,常寡妇赶紧跑来跟我说。事情就是这样。” 陆锦屏问周员外:“你去的时候,是否看见你女婿脖子上或者地上有绳索缎带之类的东西?” 周员外想了想说:“我只顾去查看女婿的情况了,不过他脖子上肯定没有东西,要不我也会怀疑的。地上有没有我倒没注意,因为地上吐得乱七八糟的,所以也没注意地上有没有绳索缎带啥的。” 陆锦屏问:“尸体当时具体在什么位置?” 周员外一边比划一边说:“就在床头这个位置,挨着床头,估计是他起床之后站立不稳就摔在哪儿了。不过,爵爷说他是被人勒死的,那我就不清楚了。” “当时你女婿身上穿了衣服没有?” 周员外说:“穿了的,就是他那天穿的那套衣服,是一套圆领长袍,里面穿了一条灯笼裤,不过裤子穿反了。这小子肯定醉得一塌糊涂,连裤子穿反了都不知道。系裤带的地方在屁股后面去了。” 古代的裤子其实谈不上正反,因为是吊裆直筒裤,正反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系裤带的位置。打结的地方就是前面,如果打结的位置在后面,就可以说穿反了。 陆锦屏想了想说:“据你所知,你女婿跟冯寡妇之间有没有男女关系?” 周员外很肯定地摇摇头说:“这个,我相信没有。因为我的家教还是很严的。虽然这小子好酒贪杯,但是对我女儿还是有情义的,要不然我女儿也不会伤心成那个样子,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才难产。所以我相信,他跟常寡妇不会有那种事情的。至于揩油什么的可能有。男人嘛,喝醉酒了,差不多都一个德性。” 陆锦屏笑了笑,觉得周员外说得未尝没有道理。从他女儿这几天茶饭不思伤心难过的样子,应该看得出他们夫妻之间感情还是很深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或者说给他女儿的感觉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好丈夫。 问完之后,陆锦屏对周员外说他可以退出去了。 随后,陆锦屏对熊捕头道:“既然你们都不会验尸,那我就操刀上了。” “好的,一切拜托陆爵爷了。” “先前我只是对头面部和脖子做了体表检验,现在必须全身体表检查,如果有必要还要进行尸体解剖,最终确定他的真正死亡原因。确定什么原因导致的死亡非常重要,因为有些死亡是多种原因导致的。需要确定清楚凶手的行为在导致死亡结果中占有多大的比例,最终来确定他应当承担多少责任。” 这一番解说,让熊捕头一头雾水,他那里知道这些刑法因果关系以及多因一果刑事责任分担等刑法问题。他要的只是凶手,剩下的是判官老爷的事情。 但是,现代法医的职责之一就是要确定清楚死亡的原因,以及多种原因情况下行为人原因力大小,这都是法医的范围。所以陆锦屏说得深了一些,熊捕头当然听不懂这些现代法医的问题。 陆锦屏看出他茫然的样子,便不再解释,让那几个仵作过来,其中一个负责填写尸格,剩下的帮忙把尸体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将尸体仰面放在一张软榻上,然后开始从头到脚进行体表检验。 头面部和脖子再次进行检验之后,除了脖子右前侧那一道不明显的勒痕之外,没有别的新发现。 当检查到胸肋部的时候,他不由咦了一声。——尸体右侧胸肋部有一块青紫。陆锦屏对记录的仵作说:“右侧肋部有表皮挫伤,从外形看,估计是钝器伤。有可能导致肋骨骨折,需要做相应的解剖验证。” 熊捕头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解剖?谁来解剖?”转头瞧着那几个仵作,“你们谁会解剖尸体?” 几个仵作一起摇头,表情很是惶恐。 唐朝跟明清不同,明清严禁进行尸体解剖,认为这是损毁尸体的重罪,是要处以重刑的。而在宋朝之前则可以进行尸体解剖。中国古代对人体结构的认知,绝大多数来源于唐宋时期的尸体解剖实践。明清被禁止之后,这方面的知识就发展十分缓慢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清时期中国法医知识和外科手术医学基本上停滞不前的原因。 当然,唐宋时期的尸体解剖也不是大规模进行的,也主要集中在衙门一些经验丰富而又有创新精神的仵作身上。只不过,眼前的这几个仵作不在其中之列。 第33章 摘心掏肺 陆锦屏笑了笑说:“你有运气碰到我了,我跟你说过,我跟一个云游道人学过验尸,其中也包括解剖尸体,我能从解剖尸体中发现死亡原因,怎么样,你应该感谢我。” 熊捕头点头哈腰说:“那是,那是,有爵爷帮忙,这个案子一定能破。” 他这话虽然还是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可比先前多了几分底气,因为听到陆锦屏刚才解说的专业,现在又能做尸体解剖,懂这一行的人可是不多的。 陆锦屏把尸体表面检验完毕之后,对熊捕头说:“尸体表面总共有两处伤痕,一处就是脖子上的勒痕,一处在肋部,肋部伤痕是否是致命伤不得而知,一般不会,但也难说,需要解剖进行验证。这两处伤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造成,那么就要确定究竟哪一个部位的伤害导致了死者的死亡,从而确定谁才是杀人凶手。” 熊捕头点点头说:“那就有劳爵爷你解剖尸体进行验尸,这几个仵作没用,他们根本不会这些。” 陆锦屏笑了说:“没问题,你最好去征求一下死者家属的意见,问问周员外是否同意对他的女婿进行尸体解剖查清楚真正死因。” 熊捕头说:“这个我去问。”说罢快步出门 陆锦屏趁这个空档把叶青青叫过来,刚才他给周员外的女儿做手术的解剖刀刚刚使用过,他叫叶青青去清洗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放入法医勘察箱,便让叶青青将手术刀拿来给了自己。 熊捕头很快回来了,告诉陆锦屏说:“周员外同意对他女婿进行解剖,他对这个女婿很是厌恶,不在意是不是开膛破肚。——其实,为了查清楚死因,找到线索抓到真凶,衙门可以自己决定解剖的,死者家属答不答应无所谓,当然他们答应那是最好的了。” 熊捕头见他手里多了一把形状怪异的刀子,他当然是没有见过解剖刀的,很是好奇。 陆锦屏手拿解剖刀走到尸体旁,看了一眼熊捕头、几个捕快和仵作,说:“熊捕头你要留下,其他的人,你们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离开。” 几个捕快和仵作相互看了一眼,笑嘻嘻说:“我们还真没见过开膛破肚的,留下来长长见识。” 陆锦屏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随你们。麻烦谁去厨房给我拿几个干净的盘子来,要大的。” 两个捕快答应了,赶紧快步出门去取盘子。熊捕头笑呵呵问陆锦屏说:“爵爷,解剖尸体,要盘子做什么?” “装内脏。”陆锦屏轻描淡写说道。 “啊……?”熊捕头吓得一哆嗦。 他武功高强,也没少经历过与凶犯生死搏杀,可是,真要眼睁睁看着人的内脏摘下来放在盘子里,这样的经历他可没有遇到过,想想头皮都发麻。不禁脸色有些难看,回头看看其他几个人,脸色更差。 盘子拿来之后,陆锦屏放在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然后默不作声开始解剖。 他先对脖子的勒痕处进行解剖,剖开之后进行查看,然后对负责记录的仵作说:“死者脖子右前侧勒痕处皮下少量出血,肌肉层未见出血。喉骨正常,没有发现骨折。” 几个捕快和仵作看那尸体肥硕的脖子被剖开,蜡黄的脂肪分开之后展现在面前,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脸色更是难看。 接着,陆锦屏在死者两边锁骨下与胸腹中线做了一个丫型剖开。 死者庞岩身体很胖,皮下充满了脂肪,剖开之后,黄橙橙的油脂立刻翻露了出来。因为死了多天,早已没有血液流动,蜡黄的脂肪翻开之后,形状十分的怪异恐怖。 一个捕快立即捂着嘴踉跄着跑出门去了,刚到门口便哇的一声狂吐起来。 熊捕头哼了一声说:“真没用,这么点就受不了。” 他没有照镜子,要不然,他会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陆锦屏打开胸腔,露出了里面的各种内脏。随着胸腹部打开之后,已经开始腐败的尸体产生的恶臭立刻弥漫整个房间,几个捕快再也坚持不住,一个个捂着嘴跑出门外,哇哇呕吐之声不绝于耳。 那几个仵作毕竟经历过不少尸体收殓,所以暂时还问题不大,但是也是惨白着脸,用手捂着嘴忍受着。 而熊捕头则退后了两步,手也紧紧捂着嘴巴。不知道是因为恶臭,还是用这种办法阻止胸腹间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陆锦屏说:“右侧肋骨第六、七根骨折,但是没有伤到内脏,胸腔有积液,大概三百毫升……。啊不,五合左右。” 唐朝当然没有毫升这种称呼。唐朝的容量单位是合、升、斗等。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唐朝的大斗容量大约相当于六千毫升。折算下来,每一合等于六十毫升。因此三百毫升也就相当于五合。 陆锦屏接下来的动作,把屋里剩下的几个人都惊呆了。只见他用解剖刀在尸体胸腔里划了几下,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竟然是死者的一叶肺!还放在盘子里翻看。 这下子,熊捕头打了几个干呕,立即捂着嘴蹲下,强行运气压住了,弯着腰不敢看。而两个仵作再也忍不住,转身想跑出去,却已经来不及,哇的一声当场吐在地上。 只有那负责记录的仵作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只听陆锦屏说话,到目前为止,虽然也是脸色很难看,却还不至于呕吐,因为他知道职责所在,他要吐了可就没人填尸格了。 仵作收敛过尸体,大多是完好无损的尸体,即便是凶杀案,也不过血淋淋的伤口,最多流出肠子来啥的,何曾见过这种开膛破肚掏心摘肺场面,所以也受不了狂吐起来。 几个捕快受不了情有可原,但这几个仵作也受不了,这倒让陆锦屏有些意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对填写尸格的仵作说:“死者右肺上叶有出血点。记清楚!” 仵作赶紧答应,把这情况填写在尸格上。 接着,陆锦屏又用解剖刀摘下了胸腔里的心脏,托在手里左看右看。 熊捕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可是等了半天没听到陆锦屏说话,有些好奇,禁不住抬头一看,见到陆锦屏居然手里托着一颗人的心脏,好像在欣赏什么珍惜古董似左瞧右瞧。 开膛挖心,终于突破了熊捕头最后的心理防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狂吐起来。 陆锦屏甚至没看他一眼,只对负责记录的做说:“死者的左心房有出血点。” 仵作低着头赶紧做了记录。 陆锦屏继续一个个内脏摘下下来仔细检查,然后报检验结果,终于把所有器官都摘了出来,放在旁边的盘子里,胸腹腔就剩下一个空壳。 偏巧这时候熊捕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周员外女婿那肥硕的尸体成了一艘独木舟似的空壳,桌上盘子里摆满了各种内脏,尸臭熏天,哪里禁受得住,蹲下身又狂吐起来。 检查完毕,陆锦屏若无其事挨个把那些内脏又放回了胸腹腔,然后对尸体进行了缝合。 完了之后,陆锦屏对门口的几个仵作说:“行了,你们过来给尸体把衣服穿上,整理好。——这件这种事情应该没问题吧?” 那几个仵作惶恐地点头,畏畏缩缩过来,现在尸体已经缝合,倒没有先前那么恶心恐怖了。于是开始给死者穿衣服。 只不过,有两个仵作看见胸腹腔怪异的丫型缝合痕迹,想起刚才看见的恐怖场景,让人极其恶心,忍不住又反胃干呕。可刚才已经把头天的饭都吐光了,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是酸水而已。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你们身为衙门仵作,即便是不要你们解剖尸体,你们也该不害怕尸体才对,要不然,你们都成这个样子,还怎么指望你们去寻找死因,寻找破案线索呢?” 几个仵作很尴尬地苦笑着。 ———————————————— 【ps:】感谢以下书友打赏: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3109:31] 贫道无情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3021:52] 萆微の小籹人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7-3021:41] ande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7-3018:44]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34章 奇怪的勒痕 熊捕头等到仵作把尸体衣服都穿好了,这才脸色蜡黄地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说:“爵爷,怎么样?有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解剖干什么?刚才让你看你又不看,不过我都已记录了,我简单跟你说一下结果吧。——死者身上有两处伤,一处是肋部,经过解剖发现肋骨有骨折,但是,骨折没有造成内脏受伤,因此这个只是轻伤,并非致命伤。不过,骨折导致了他胸腔积液大概有五合左右的量。要知道,胸腔是肺部扩张需要的空间,如果里面的积液比较多的话,会压迫空间影响呼吸,被害人会感到呼吸困难,五合的胸腔积液虽然不算太多,但是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他的呼吸。再说了,不同情况下胸腔积液对呼吸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比如病人本身就重病,或者呼吸受限,如果再出现胸腔积液影响呼吸的话,对生命健康的影响就会大得多,所以,需要整个案情查清楚之后再来判断究竟承担多大的责任。” 说到这,陆锦屏指着死者脖子又道:“导致被害人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勒脖子。前右侧的勒痕经过解剖证明跟我先前的判断是一致的。——死者心肺有出血点,面部青紫,指甲紫绀,这些综合判断,死者是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因此,勒死死者的凶手,应该为死者的死亡承担故意杀人刑事责任。但奇怪的是,我先前说了,凶手没有环绕整个脖子勒死死者,而是右前侧有一道比较明显的勒痕,其他部位并没有。目前还不确定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勒痕的。” 熊捕头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凶手从后面用膝盖顶住他的背部,然后用绳索勒他的脖子。这样不需要绕一圈,一样可以勒死他。当然,还有背白狼的办法。也就是用绳索套住对方的脖子之后,转过身将对方背在背上,这样,也只会前半部分留下勒痕,后半部分是没有勒痕。” 陆锦屏点点头说:“你说的两种可能都有道理,从这两种方式上看,的确可以形成这种勒痕,这个究竟怎么造成的,要等查清案情之后才能证实。 熊捕头得到了爵爷的夸奖,颇有几分得意,忙问:“爵爷是否已经查清楚凶手是谁呢?” 陆锦屏苦笑:“尸检只能检验死亡的原因,要找犯罪线索还得去调查,如果解剖尸体就能够找到凶手,那岂不是太简单了吗?” 熊捕头讪讪的笑了笑说:“我想问的就是下一部该怎么进行调查?” “算了,帮人帮到底,我陪你一起去调查吧,给你指点指点。咱们先到了冯寡妇家去问清楚当时究竟怎么回事。这之前是否一直不知道庞岩被人谋杀,所以从来没有人去问过,这一次咱们要先把相应的人控制,免得他们串供,这是特别要注意的。” 熊捕头赶紧答应。 他们从解剖房出来,到门口便看见周员外和妻妾等在院子里,见他们出来赶紧上前躬身施礼,陪着笑,问:“爵爷怎么样?” 陆锦屏说:“已经确定你的女婿是被人谋杀,勒颈而死,因此,我们现在要去常寡妇的酒坊进行调查,你派个人带路。” 周员外忙说:“我带爵爷你们去吧。” 现在爵爷出现,周员外如何会放过这个狐假虎威的机会,当然是要全程陪同的,更何况涉及到女婿被杀的事情。 在周员外的带领下,陆锦屏和熊捕头以及几个捕快出了周家大院,径直前往冯寡妇的酒坊。 这周家庄是个小镇,相对比较繁华。镇上有好几家卖酒的,常寡妇是其中名声最响的,因为她不仅卖酒,在她那儿喝酒的她还陪着喝,男人动手动脚揩揩油,她也不生气,还打情骂俏的,当然不会让男人突破最后的底线。这样一来,那些男人反倒是更加欲罢不能,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这是男女之间颠扑不破的真理。 来到常寡妇的酒坊外,便听到里面吆五喝六嘻嘻哈哈的笑声。这之前,虽然周员外的女婿死在了这里,也就几天前的事情,可是镇上目前为止,知道的还只是周员外的女婿是喝醉醉死的。这种死法跟一般的谋杀效果是不一样的,算得上是正常死亡,所以并没有人害怕,生意也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熊捕头等捕快迈步进去,酒坊里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惊讶的瞧着这几个挎腰刀如狼似虎的捕快。 熊捕头扫了一眼,道:“哪位是常寡妇?” 一个扮相妖娆十分性感的少妇陪着笑脸迎了上来,福礼说:“奴家就是,敢问几位差爷有何吩咐?” 熊捕头捧着肥硕的肚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目光落在了她大半个裸露在外面的雪白酥胸上面:“我是同州的捕头,奉命查案。闲暇人等立刻离开!” 自古百姓怕官,特别是怕这些狐假虎威的捕快,一听这话,酒坊里喝酒的几个酒客赶紧爬起来就往外溜。 常寡妇赶紧说:“喂喂,你们还没付酒钱的!等等!付了钱再走!” 那几个酒客全然不顾,一溜烟跑了。 常寡妇嘟哝道:“今儿个刚开门,只来这么几个人,却又被吓跑了。这生意还怎么做?唉!” 陆锦屏好生瞧了她一眼,见她身形丰满,应该符合唐朝的以胖为美的审美观,虽然胖,但很妖娆。只不过,可能是经常熬夜的原因,眼睛有些红肿,虽然用胭脂水粉做了掩饰,但多少还能看得出来。 陆锦屏道:“这几天你没开门营业?” 常寡妇苦笑:“还营业什么啊,酒坊死了人,谁还敢来?我自己都害怕,所以关门了几天,今儿个才开门,偏偏几位官差就来了,把他们都吓跑了,我今天的生意只怕就泡汤了。” “抱歉,我们查案,只能耽误你的生意了。” “没事没事,老爷,你们是为何事啊?奴家可没有触犯王法呀。” 熊捕头瞪眼道:“少罗嗦,只有我问你的,哪那么多废话,坐下!” 常寡妇赶紧答应,却没有马上坐,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周员外和旁边的陆锦屏,她当然认得镇上首富周员外,笑吟吟说:“哎呀,周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熊捕头提高了声音说:“怎么着,我的话你没听见吗?叫你坐下!” 常寡妇赶紧一屁股坐在座榻上,眼睛滴溜地看着几个人,并不怯场。 周员外有几分得意地介绍说:“这几位是同州府来的大老爷,是来调查我女婿被人谋杀的案子的。” “谋杀?”常寡妇吓了一跳,“庞岩他不是喝醉酒醉死的吗?怎么成了谋杀了。” 这寡妇老是不听自己的,张嘴就说,这让熊捕头有些没面子,哼了一声,左手抓腰刀刀鞘,右手抓着刀柄,当啷一声抽出半截明晃晃的钢刀,恶狠狠盯着常寡妇说:“你再多废话,老子可不客气了!” 常寡妇吓得一哆嗦,眼见对方动了真格,她不敢再放肆,忙垂低下头不语,跪坐在那儿。 熊捕头摆出了威风,可是后面该怎么办?如何调查?他个半点头绪都没有,以前办案,无非就是看着谁像凶手,抓回去拷打,总能有人招供,在七拼八凑的凑个口供出来交差也就是了,但是这一次,有爵爷在旁指导,他也就不敢乱来,忙转头对陆锦屏说:“爵爷,下面咱们该怎么查案呢?” ———————————— 【ps:】求推荐、收藏。希望各位书友大力支持啊。谢谢! 第35章 一个时辰 陆锦屏也不想假手于他,自己亲自问才能问到关键,他在屋里四处走了走。这酒坊不大,外面是一个大厅,是供酒客喝酒用的。有几张座榻,围着几张茶几,供食客们边喝酒边聊天。左右分别是两间厢房,房门开着的。过去探头一看,左侧是常寡妇的闺房,有一种悠悠的胭脂味道;右边是囤酒的仓库,里面放着几个大瓮装的酒。飘着酒香。大厅靠里有一道门,推开门是后院,围墙围着。 陆锦屏回头对常寡妇说:“你最早看到尸体在哪个位置?什么样子?” 常寡妇赶紧起来,小碎步进了自己的卧室,来到床边,指着靠近进床头的地板说:“那就在这,面朝下趴着的。是刘老二最早发现的,他叫我的,我还以为他喝醉了,没想到已经死了,吓死我了。就因为他死在了我酒坊,我的生意可受了大影响,好多人害怕都不来了。” 说到这,又满怀幽怨的望了一眼周员外说:“周老爷,你可得替我做主,就是因为你女婿死在我这,我生意可是一落千丈,都没什么人来了,我还全指望这酒坊养活自己呢!现在可怎么办?” 周员外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并不看她。 陆锦屏接着说:“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一遍。” 常寡妇答应了一声,一双凤眼瞧着陆锦屏眉目含情,暗送秋波,说:“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一旁的周员外得意洋洋说:“这位是同州府开国县男陆爵爷,也是衙门医博士,是本老爷的贵宾,听说本老爷的女婿被人谋杀死在了你这,陆爵爷仗义要为本老爷抓到真凶,为我女婿申冤。” 常寡妇一听,脸上笑影如花,扭了扭身子,丰硕雪白的两个双峰抖动的,直晃人眼睛,瞧着陆锦屏说:“原来是爵爷,哎呀,奴家失礼了,奴家从小到大可还没见过一位爵爷呢,当真是三生有幸,祖宗坟上冒青烟……” 陆锦屏一摆手,说:“行了,我们来查案,问你什么你好生回答,别的不用说。” 常寡妇见陆锦屏并不吃她这一套,有些悻悻的,低着头答应了一声,但还是不时的将一双凤眼朝着陆锦屏暗送秋波。 陆锦屏道:“刚才我说的,让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你现在说吧。” 陈寡妇嫣然一笑,捋了捋头发,说:“那天,庞岩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以前经常到我这来喝酒,有时候中午一直喝到第二天鸡叫。他酒量非常好,即便是一坛也不会醉。但是那一天,他好像心情不大好,所以闷声不响喝闷酒,喝得很快,一杯接着一杯的,我劝他他也不听。所以,到了将近夜半三更,他就已经差不多喝醉了。那时候,其他的酒客都已经回家去了,就只剩他。我说送他回去他不干,要接着喝。这时候刘老二来了,他说他也正想找个人喝酒,于是我们三个一起,边喝酒边玩色子,只不过差不多都是我跟刘老二家玩,庞岩好像有很多心事,还是一杯接着一杯的不停喝酒。我拿出来的一坛子酒,一大半都被他喝光了。” 陆锦屏看了一眼放在脚的酒坛子,估计有十斤,一个人喝了将近十斤白酒,即便是古代的度数比较低的白酒,那也是够多的。武松景阳冈打虎,连喝十八碗,加起来只怕也没超过十斤。 陆锦屏问:“你说他好像满腹心事,那你有没有问他究竟是什么事情?” 常寡妇摇头说:“我问了他不说,只是闷头喝酒,但是看得出来,他很不开心,我怎么逗他他都只是笑一笑,又不怎么说话,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葫芦卖的什么药。” “你接着说,后来呢?” “四更天,我看他实在醉得不成样子,于是就说不要喝了,搀扶他回家,他却说不回去,今天就睡到我这。我说那不行,我这儿可从来没有哪个男的留宿过,我开门做生意,但我做的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可不是那种下贱人。我不会留男人在我这过夜的,不管怎么样也要送他回去。可是他死活不肯走。他太胖了,我和刘老二也喝了不少酒,实在抬不动他。于是刘老二便说,要不然,把他放在我床上让他睡那,我睡酒窖,地窖也有门闩可以从里面闩上的。刘老二说他睡外面大厅里,他在这,将来就不会有人嚼舌根。我一想也只能这样,于是,我们俩就强拉硬拖的把他拖到里屋我的床上,然后,我抱了另一床被子去酒坊睡了,刘老二就睡在大厅座榻上。” 陆锦屏说:“这样安排不太合适,你为什么不让他跟刘老二都睡到酒坊大厅,然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睡觉,也可以把门闩上呀,这样他们两个男人睡在外面,就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啊。” 常寡妇有些尴尬笑了笑说:“爵爷想得可真周到,我猪脑袋,没读过书,想不到那么周全。当时只是想人家是周员外的女婿,是富贵人家,哪能让他睡地上呢?肯定是要睡床上的。” 听了这话,周员外脸上又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陆锦屏接着说:“后来呢?你接着说。” 常寡妇说:“睡到天快亮的时候,我就听到有人敲门,吓了我一跳,刚睡一会儿,瞌睡正香呢,我骂了一句哪个死鬼这么早敲门?刘老二说是他,让我赶紧起来看一下,庞岩不对劲,好像没气了。我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打开门。刘老二说他醒来之后发现天快亮了,就准备去叫庞岩回家。毕竟在我这大清早的出去,遇到人看到也是不好,趁天还没有完全亮离开是最好的。庞岩睡我的房间房门没有关,他进去就看见庞岩倒在地床头的地上,趴着,一动不动,他探了鼻息好像没气了,赶紧来叫我。我一听就吓坏了,赶紧去看了,果然没气了。我们两都吓坏了,他去叫郎中,我去周老爷家禀报。他们便都来了,整个经过就是这样。” “那是什么时辰?” “大概卯初时分。” “从你刚才叙述来看,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四更天,而发现他死,是天快亮的卯初,中间有一个多时辰,对吗?” “是呀,是这样。” “酒坊的房门关上了吗?” “大门当然要关上的。” 陆锦屏走到房门前查看了一下门闩,这种门闩并没有什么破坏的痕迹。又检查了大厅的窗户也都是完好无损,看来这位常寡妇,还是虽然是做的卖笑的生意,却还是比较在意名声,门窗都很严实。 他又走进了常寡妇的卧室,几扇窗户都是开着的,但是窗户都完好无损,回头对常寡妇说:“这个窗户当天有没有打开过?” “以往我睡卧室,那是一定要检查门窗,把门窗都关好的,但是,你也知道,虽然我是卖酒的,但我的闺房却不想那么多酒气,因此我睡觉之前都是把窗户打开透气,让酒味飘散出去,睡觉之前再把门窗关上关好。我睡觉的时候,会检查床底,各个地方都查一下,有些无良的恶徒,想打老娘的主意,会躲在这些地方,我也发现过好几次,用棍子把他们赶跑了。那天晚上因为是庞岩睡在我卧室,我开了窗户也就忘了关。” 陆锦屏走到敞开的窗户前看了看,这窗户外面是酒坊的后院,有一人多高的砖墙整个围了起来,所以相对比较安全,除非有人翻墙而入。 他仔细在窗台上查看,没有任何发现。这窗户不高,直接就可以翻进翻出,而且已经过了好几天,就算有什么痕迹留下,只怕也被破坏了。 第36章 脱裤子 陆锦屏看了看那围墙,对常寡妇说:“有梯子吗?” 常寡妇摇摇头说:“我家没有梯子,——爵爷要梯子做什么呢?” “我要到墙上去查看一下有没有人越墙而入的痕迹。” 常寡妇忙说:“那我去隔壁借一把梯子来吧,他们家有。” 说罢,常寡妇匆匆出去,很快扛了一把梯子回来,架在后墙上。陆锦屏爬了上去仔细看了看,这围墙应该修了很多年了,上面落了很多土,而且还长了些小草,长得好好的,上面的土也没有被人翻越而留下的压过或者擦过的痕迹。 陆锦屏下了梯子,对常寡妇说:“庞岩那天晚上在你酒坊,有没有跟人打架?” 常寡妇摇头说:“没有啊,怎么可能呢,在我这喝酒的,虽然有些时候耍酒疯,可是要动拳头那是绝对不行的,老娘可也不是白给的人,谁要敢在我这闹事,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庞岩是周老爷的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有人跟庞岩不和,却也不敢跟他打啊,他后面还有周老爷呢。周老爷又岂是能随便让别人打他女婿的人?” 这几句话轻轻一捧,周员外很是受用,得意洋洋晃了晃脑袋,瞧了常寡妇。常寡妇赶紧笑吟吟抛了个媚眼过去。 陆锦屏转头问周员外说:“我记得你先前说过,你女婿是头天晚上傍晚的时候吃了晚饭之后出去的,对吧?” 周员外点点头说:“没错,他在家里吃了晚饭之后出门的,说是喝酒。” 陆锦屏回头又瞧着常寡妇说:“你刚才也说了,他是傍晚时分到你的酒坊开始喝酒,这就是说,他应该是离开家之后,直接就到了你的酒坊,中途没有去其他地方,对吧?” “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我们检测了他的尸体,发现他右侧肋骨骨折,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说过,他一直在你酒坊喝酒,中间就没有出去,他的伤如果不是在你的酒坊殴打造成的,又是怎么来的?” 常寡妇红着脸,看了一眼周员外,低着头道:“我该死,我没有说实话。他是跟人打架了来着。只是我想这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也就没必要扯到别人,所以没说。” “我警告你,必须说实话,不然,干扰衙门办案,你可吃罪不起!” “是是!奴家明白了,奴家再也不敢隐瞒。” “他跟谁打架了?” “一个外号叫牛犊子的男人。” “究竟怎么回事?” “那晚上,我们正在喝酒,牛犊子进来了,也坐下喝酒。不知道怎么的,喝了一会儿酒之后,他们相互看不顺眼便吵了起来,而且还要打架,我就生气了,我的酒坊是绝对不让人在这打架的,我便拿了根棍子出来,让他们出去,要打到外面去。于是他们俩就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庞岩回来,用手捂着腰坐下。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牛犊子踢的。不过他没让牛犊子捞到好处,他把牛犊子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然后牛犊子跑回家去了,他就回来了。庞岩又肥又胖,打架是不吃亏的,他是周老太爷的女婿,平时也没人敢惹他,那牛犊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有问题,偏偏要惹,结果挨了一顿暴打,鼻青脸肿的,真是活该。” 陆锦屏问:“你没问他伤势怎么样吗?” “问了,他说有些痛,但是没什么关系,等明天找个郎中拿点跌打药擦擦就好了,所以接着喝酒。” “那牛犊子是谁?” “是镇上的一个光棍,姓牛,因为愣头愣愣脑的,所以都叫他牛犊子。” 陆锦屏吩咐熊捕头和周员外说:“派两个捕快,请周员外派人领路,去把这牛犊子带来。” 熊捕头叫两个捕快跟着周员外的仆从带人去了。 陆锦屏瞧着常寡妇说:“我问你,周员外的女婿庞岩,在你这里喝酒的那晚上,有没有脱裤子?你想清楚再说。” 张悦常寡妇俏脸一红,给了陆锦屏一个俏丽的白眼,娇滴滴说:“爵爷把奴家想成什么人了?奴家说过,奴家是卖酒之人,并不是欢场的窑姐,如何能让客人在我这儿脱裤子呢?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有没有脱?” 常寡妇摇头说:“没有,绝对没有!我跟刘老二我们俩把他抱上床,他就在那睡觉,我们就各自回房睡,没有脱过他的裤子,不过我们离开之后他有没有自己脱不知道!” “他都醉成那个样子,还能自己脱裤子吗?” 常寡妇浅笑:“男人色胆包天,什么事做不出来?” 说到这,常寡妇又觉有些不好意思,转开的话题,对周员外说:“周老爷,你女婿庞岩在我这喝酒欠了不少钱,人死债不能死呀,你可怜可怜我,把帐结了吧?有上千文的记账,我的本子上都记着的,有他签名的,他本来说这几天就给我结账的,没想到死了。我不会赖你,前些日子因为你在办丧事,所以我不好提,现在见面,顺便就说了,我是开门做生意的,这笔钱对你们那是九牛一毛,对我那可是大事,欠债多了,我这生意可就没办法做了。” 周员外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你找我算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女婿身上带的那块玉佩到哪去了?那东西可就值上千文。不要说你没见到,他一直带到身上的,他死的那天,我到你家,看到他身上并没有那块玉佩。我还问你,你说找找看。找到没有?” 常寡妇俏脸一寒:“老爷,你是成心侮辱我吗?我那天说了他带没有带那玉佩我当真想不起来了,也没注意,再说,那块玉佩他一直是夹在腰带里,平时也不亮出来,也注意不到啊。我说找找看,只是说看看有没有落在我这儿。我找了,的确没有。我起誓,我开门做酒坊生意那么多年,不少客人在我这落了东西,从来没有说我卖吞没过他们东西的,我都是好好的放着,等着人家回来拿。若真是庞岩东西掉在我这,漫说是块小玉佩,就是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动心。我做生意图财没错,可是,不是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要,就算摆在面前也不会拿!” 周员外哼了一声,没说话。 陆锦屏问周员外:“你女婿身上的玉佩不见了吗?” “是的,那玉佩是他入赘的时候我赏赐给他的,算是他到我们周家的一个见面礼,我花了一千二百文呢,从同州金家玉店买的。庞岩一直把玉佩带在身上,当然,他的确把玉佩藏在腰间腰带的,有时也亮出来,但是我敢确定,他从没有离身过,因为那是本老爷给他的,他不敢不带。再说,那么值钱的东西,他不带在身上,怎么能显示我周家的家大业大?他到我周家是来享福的?这就是证明。他知道我的脾气,不敢不带。所以肯定是丢了。” 原来这块玉佩是这位周员外拿给女婿到外面显摆的,陆锦屏有些好笑,不过,对于周员外这样的商贾来说,社会地位如此低下,除了在财富上炫耀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得到虚荣心满足的。 陆锦屏对周员外说:“一码归一码,你女婿的玉佩不见了,如果没有证据证明是常寡妇拿了,那就不能影响你替你女婿把帐还了。他是你家上门女婿,这帐自然该你们周家还的。对吧?” 周员外赶紧赔笑说:“是是,马上就还。” 常寡妇大喜,赶紧进了里屋拿来了账本,给周管家过目,的确是周员外女婿庞岩的笔迹,当下回去取来铜钱结清了帐。常寡妇对陆锦屏连声感谢。 第37章 牛犊子 这功夫,前去传唤牛犊子的捕快和周员外的仆从,带着牛犊子回来了。 这牛犊子果然生得矮矮壮壮的,只不过鼻青脸肿的,一看就是被人暴打过,眼眶青紫肿胀,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偏偏用这只有缝隙大小的一双眼,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一看就是那种楞头青。 但是,在熊捕头这样的人面前,再愣的人也会乖乖的跟病猫似的。熊捕头一见他愣头愣脑的样子就来气,先是呵斥跪下,楞头青却磨磨蹭蹭的半天没动静,熊捕头抓住他,在他后膝盖上狠狠一脚,楞头青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却想站起来,但是,熊捕头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他顿时感到全身发麻,哪里还能动弹片刻,不由惊恐的望着熊捕头。熊捕头说:“看你这样就像是凶犯,说,周员外的女婿庞岩是不是你杀死的?” 牛犊子虽然起不来了,却还是硬着脖子转头说:“你别冤枉人!谁杀他了?我是有心杀他,可是我没有杀他。” 熊捕头狞笑:“好!你自己承认有心杀他,就说明你是凶手!——把他锁起来拷打!” 几个捕快抖着铁链上来就锁牛犊子。 陆锦屏皱了皱眉,站起身迈步就往外走。熊捕头愣了一下,赶紧追上来说:“爵爷,您这是要去哪?” 陆锦屏转头瞧着他,冷冷的说:“你不是自己能破案吗?我留在这干什么?你都要抓着人拷问了,我想我就没必要多事了,我还是回去睡大觉,何必替你操心?随便你抓到谁,只要能交差,你不就图交差吗?管他有没有抓到真凶,对吧?” 说罢,转身对周员外道:“你女婿到底是谁杀的我不想管了,让熊捕头他们自己去弄吧,能不能抓到真凶看你的造化,我要回去好好睡觉,今天够累的。” 周员外赶紧陪着笑连声说好。 熊捕头很是尴尬,赶紧作揖打拱,连声说:“我错了,爵爷,对不住,我只是一时着急了。我看这小子愣头愣脑的,而且还直言不讳的说他想杀庞岩,因此想把他抓回去拷问一番,或许就有线索。小的太莽撞了,这个案子还是请爵爷您做主,您说了算,我全听您的。” 说到这,转身对捕快挥挥手说:“把他放了,退下!一切听陆爵爷的,陆爵爷说抓再抓,反正这小子跑不了。” 陆锦屏这才点点头,转身走了回来,重新在软榻上坐下。熊捕头讪讪的站在旁边,弓着腰。 陆锦屏瞧着牛犊子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的回答。” 牛犊子歪着脖子瞪着眼睛瞧着陆锦屏说:“你是谁?我干嘛要听你的。” 陆锦屏脸色一寒:“周员外的女婿被人害死了,有证人证明当晚你跟死者曾经发生过互殴,因此你有重大犯罪嫌疑。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可以好好的跟你说,你要跟我来横的,我就让熊捕头给你来狠的。你自己选!” 牛犊子虽然有些愣头愣脑,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再说刚才差点就吃亏了,赶紧点点头说:“我愿意好好说话。” “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一遍,包括你打完架之后干了什么?一直到第二天,说清楚,有谁作证,——我警告你,你现在是重大犯罪嫌疑人,你可以证明你自己是清白的,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清白,所以你要想好再回答。” 牛犊子想了想说:“那天晚上我在酒坊喝酒,我喝得好好的,庞岩却拿眼睛瞪我,我气不过,就说:“你干吗拿眼睛瞪我?他瞪着我说让我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喜欢常寡妇,我就生气了,把酒泼在他的身上,他就起来要打我。常寡妇就拿棍子来把我们隔开,把我们撵出去,说要打就到外面去打。我们两就出来到外面。到了小巷子里,我趁他不注意,给了他腰杆一膝盖,他哎哟叫了一声,扑过来打我。他力气大,人又肥壮,我打了几拳打在他身上,一点事都没有。他却把我按在地上打,还掐我的脖子,问我服不服,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只好点头。他这才起来,又狠狠踢了我两脚。然后骂骂咧咧的说,再看到我对常寡妇动手动脚的话,他就把我往死里打。我心想来这里的酒客哪个不跟常寡妇动手动脚?干嘛偏不让我动手动脚,他庞岩不也是跟常寡妇搂搂抱抱的嘛,我摸常寡妇,她自己都请愿,你管哪门子闲事,人家喜欢我……” “放你娘的臭屁!”常寡妇狠狠啐了一口,“牛犊子,你别他娘的往我身上泼脏水,你我啥时候他搂搂抱抱了,又啥时候让你摸我了?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摸老娘,我看你是皮子紧了,老娘给你用棍棒松松骨头!” 牛犊子在熊捕头面前很横,可在常寡妇面前像只病猫,陪着笑脸说:“我心里就这么琢磨来着,我没说过你喜欢我。我一厢情愿行不行?我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还不行吗?” “你丫的放的什么臭屁?爵爷面前你放稳重点!” 那牛犊子本来涎着脸说的,可是听到这话,偷眼瞧了一脸寒霜的陆锦屏,赶紧把嬉皮笑脸收了,又垂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再吭气。 鲁锦萍看了看常寡妇,又瞧了瞧牛犊子说:“我明白了,你想必是喜欢上了常寡妇,而常寡妇又跟庞岩有些暧昧,你气不过,所以找他晦气,是也不是?” 楞头青敢说敢做,抬头说:“没错,就是这样,我喜欢常姐,他庞岩偏偏从中作梗,没少在常姐面前说我的坏话。我一直忍着,那天他当着我的面,跟常姐搂搂抱抱的,当我是死人啊?我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常寡妇又羞又臊,指着牛犊子啐道:“你王八蛋说什么?好!老娘承认,老娘开门做酒坊,来喝酒的便是冲着老娘来的,在我这喝酒的哪一个不是摸一下搂一下的,这些老娘也都当自己死人认了,只是为了讨生活。就说你牛犊子,你不也在我身上揩油吗?谁也不说,偏偏你小心眼,非要找人家庞岩岔子,还有脸在这说,你丢不丢人?” 牛犊子嘟哝了一声说:“我丢什么人,你当着那么多酒客,搂着那姓庞的又是亲又是抱又是哭的,偏偏人家姓庞的不怎么搭理你,那不也丢人嘛……” 常寡妇一张俏脸红得跟石榴似的,叉着腰,指着牛犊子说:“好好!牛犊子,你当真是反了,以后你再到我酒坊喝酒,老娘再让你碰一下,老娘就不是人!” 牛犊子脸都白了,可怜巴巴说:“常姐,我错了,我胡说八道,你别在意。那姓庞的都已经死了,我犯不着再去妒忌他,你就当我刚才是放屁好了……” 常寡妇气得丰满的胸脯不停起伏,扭头只是不理。 陆锦屏笑了,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单独询问牛犊子,让常寡妇在一旁,就是想让他们做一个对质,以便更好的查清案情。果然便弄清楚了,他们三个之间有一种三角恋,牛犊子喜欢常寡妇,但是常寡妇似乎喜欢的是庞岩。 陆锦屏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以后再说,现在,牛犊子,你接着往下说,你们打完架之后又做什么了?” 第38章 捡来的 牛犊子一说起这个事,一脸的沮丧:“我回去了,回到家,找了跌打酒擦了擦,然后就上床睡觉了,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我才听说庞岩死在常寡妇的酒坊了,我高兴得哈哈大笑,说老天有眼,这都是他的报应,可不是吗?这小子仗着他有一个有钱老丈人,不把人看在眼里,这是老天爷的报应……” 陆锦屏冷笑:“你当着周员外就说这种话,我看你是不想在周家庄混了。” 牛犊子顿时傻眼了,望向脸色铁青的周员外,他心直口快,心里想的话当当的说了出来,现在看见周员外铁青着脸盯着他,顿时后悔。周员外要整治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锦屏说:“你说你打完架回家睡觉,一直睡到天亮,有谁可以作证?” 牛犊子嘟哝了一声:“我光棍一条,破屋一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有谁能给我作证呢?要是有个女人在家,我又何至于赚了几文钱便全都扔在常姐的酒坊呢。” “这就是说,你没有不在场证据?” “啥证据?”牛犊子反问了一句,的确他听不懂这个相对比较专业的词汇。 陆锦屏说:“就是说,你没有证据证明你那天晚上没有返回到酒坊这里来杀庞岩,是不是这样?” “这个没有,不过我真的是在家睡觉,我没回到这来,我虽然恨他,但我真的没有杀他,我做梦都想掐死他,但那也是做梦而已。” 他忽又想起旁边周员外就站着,自己这么说只怕周员外会更恨自己了。他真恨自己这张嘴,想什么就说什么,这下更麻烦了,偷眼看看周员外,果然跟降下了一层严霜一般,一双眼喷着火,恨不得过来掐死自己似的,不由打了个哆嗦,赶紧又低头。 陆锦屏站起身,对熊捕头说:“我们去牛犊子家搜搜看,有没有什么赃物啥的,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转头对常寡妇说:“你也跟着去,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你跟他对质。” 常寡妇赶紧答应,把房门锁了,跟着陆锦屏他们来到了牛犊子的家。 牛犊子的家在镇的边缘了,很简陋的一个土坯房子,没有院子,就一间房,打开房门进去,很简陋的家具,锅碗瓢盆也乱甩着,一看就是没有女主人的单身汉房间。在屋角堆着一袋稻谷,一个石头擂钵,用来舂米的,估计是吃一顿舂一顿。 陆锦屏在他屋里四处检查,当他检查到屋角那张木床前时,他随手拿起了那个肮脏的枕头,提了起来。枕头下放着两条白色腰带,还有一条猩红色的裹胸。 陆锦屏用两手的手指头,分别拈起那两条腰带和那一条猩红的裹胸的一端,慢慢提了起来,长长的腰带和裹胸垂在面前,很干净,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胭脂味道。一闻到这个味道,陆锦屏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了常寡妇闺房的味道,两者很是相似。转头对牛犊子说:“这是谁的?怎么来的?” 牛犊子一张黑脸变成了猪肝色,讪讪的说:“是……,是我捡的。” “从哪里捡的?” “嗯,垃圾堆捡的,我看着挺新的,就拿回来了。” 陆锦屏来到唐朝半年了,腰带他当然见过也用过,至于这女人的裹胸,他也见过叶青青用类似的宽布带裹胸,所以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便笑着对牛犊子说:“腰带倒也罢了,这条裹胸,你捡这东西做什么?你能用?” 牛犊子讪讪说不出话。 陆锦屏又说:“你在哪个垃圾堆捡到的?” “是,是在常姐的酒坊的垃圾堆捡到的,可能是她扔的吧,我见还挺干净,她不要,我就捡回来了。” 陆锦屏仔细看了看那腰带和裹胸,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他拎着那裹胸走到院子里,对常寡妇说:“你来辨认一下,这腰带和裹胸是不是你的。” 常寡妇瞧了一眼,哟的叫了一声,又是羞涩又是兴奋,不停的抛着媚眼说:“爵爷,你咋偷拿人家的腰带和裹胸,哎呀,爵爷你,你要是喜欢……” “这东西是在牛犊子枕头下面发现的。”陆锦屏打断了常寡妇的话,“他说是在你酒坊的垃圾堆捡到的,是你的吗?” 常寡妇啊了一声,显得颇为失望。走上两步,仔细看了一眼,摇头说:“我看着像是,不过也不敢确定,因为上面有没有记号。” “牛犊子说在你酒坊的垃圾堆捡到的,酒坊来的有女人吗?” “这倒没有,到我酒坊来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就算有女人来帮着家里人沽酒,也是打了酒就走,不会留下喝酒的,更不会扔下这玩意儿。如果真是从我酒坊捡的,那或许是我的吧。” 陆锦屏转身对周员外说:“你去找三个大号的,干净的纸袋子来,记住一定要干净,里面不许装过任何东西的。” 周员外忙说:“行!我马上让人用纸做几个纸袋子给老爷您送来,保证是干净的。” 周员外说着转身吩咐仆从赶紧去办。 陆锦屏看见院子里有一条晾衣服的绳索,便将裹胸和两条腰带小心地搭在上面,对众人说:“谁也不许碰!”然后转身进屋继续检查。 他在屋里各处详细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其他异样的东西。 这时,负责做纸袋的周家的仆从回来了,拿来几个新纸袋。陆锦屏小心地把晾衣绳上的裹胸取了下来,放进纸袋里,然后对旁边的熊捕头说:“以后,你要做若干个这样的纸袋,用来装物证。要做不同型号的,还要准备一些干净的瓷瓶,用来装一些液体或流质的证物,这是勘验现场需要用的,而且上面都贴上纸,写上提取的地点时间等内容,这些是破案必须的,记住了。” 古代破案是不讲究这些规范的物证提取方式的,所以,熊捕头对陆锦屏的这个要求有些不大明白,但是,他还是忙不迭点头答应,说回去就办。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陆锦屏对熊捕头和周员外说:“派人去把刘老二叫来,把他带到常寡妇家,我有话要问他。” 熊捕头赶紧又派捕快跟着周员外家仆从前往刘老二家,然后,陆锦屏跟熊捕头押解着牛犊子回到了常寡妇家酒坊。 他们刚到酒坊,捕快和周员外的仆从就带着刘老二带来了。 陆锦屏吩咐把牛犊子、常寡妇都带到外面去,相互隔开。然后,单独把刘老二叫进了酒坊。 刘老二看见衙门捕快传唤他,便有些紧张。此刻到了酒坊之后,见到熊捕头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更是惊慌,不待刘捕头说话别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说:“小人刘老二拜见各位老爷。” 陆锦屏说:“我们发现周员外家的女婿庞岩死于谋杀,不是醉酒死亡。我们正在调查这个案子,那天晚上你在现场,对吗?” 刘老二一听这话,顿时打了个激灵,低着头说:“小人是在现场,可是,小人可没有杀他,再说他那么壮实,肥得像头大牯牛,我哪有力气杀他呀。” 陆锦屏说:“是不是你杀的我们会查清楚。你现在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从你来,一直到你离开发现尸体,整个经过详详细细说清楚。” 第39章 破绽 刘老二赶紧答应,想了想说:“那天我到地里忙活,忙得很晚,回到村里都已经是二更天了,又累又乏。因为我有一丘田离我们村挺远的,走一趟差不多要一个时辰,不打理又不行,所以每次去那打理庄稼,都要两头见星星。我回到家之后,匆匆的吃了饭,觉得身体很乏,便想喝点酒解解乏,于是,我就去常寡妇家酒坊。我来的时候酒坊已经没人了,就只剩下庞岩和常姐。庞岩那个时候已经喝得熏熏的了,眯着醉眼,看见我只是笑也不打招呼。常姐说我来得正好,她想搀扶庞岩回去,可是庞岩不愿意走,让我也劝劝他,夜深了该回去了,免得家里人担忧。我劝了几句,庞岩却生气了,说我要么留下来喝酒要么滚蛋,我就不敢再劝他了。” 陆锦屏说:“你们当时坐在什么地方?” “在酒坊靠窗那个位置,喝酒之后发热,透透气,那是庞岩最喜欢坐的地方。他人胖,最怕热,每次他都坐在那里。” 陆锦屏瞧着他,说:“可是,刚刚常寡妇说了,他并没有坐在那儿,是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你们到底谁说得准?” 熊捕头在一旁听了,不由愣了一下,瞧了一眼陆锦屏,心想刚才陆锦屏并没有问彭岩具体坐在什么位置这个问题,怎么陆锦屏此刻却说这样的话呢? 他很快便知道答案了。因为刘老二明显愣了一下,挠挠头说:“我记得他是坐在那个位置的呀,难道我记错了?可能是那天我喝了好多杯有点醉了,可能记错了吧,他说的为准。” 陆锦屏淡淡一笑:“你接着往下说,后来呢?” 刘老二暗自松了口气,接着说:“后来我们就一起喝酒,喝到大概四更的时候,庞岩已经醉得不行,呕吐。常姐拿了木盆打了清水来给他接呕吐的污秽。然后,我们俩就商量搀扶他回去,可是庞岩却死活摇头说不回去,今天他要睡在这,谁送他回去他就跟谁急。我说不行,常姐这从来不留酒客在这过夜的,好说不好听,还是赶紧回去,但是他却死活不肯。我就跟常姐说要不然就让她睡在这吧,咱们分开睡就行了,我可以替她作证。常姐没办法,只好同意。于是我们两个搀扶他进了里屋躺在床上,然后,常姐睡酒窖,我在大厅里睡。我留下来免得别人说她闲话。后来……” “先等等!”陆锦屏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搀扶他进屋的时候有没有给他脱裤子?” 刘老二愣了一下,说:“没有脱,怎么可能呢?常姐能够把他留下来在这过夜,就已经是很勉为其难了,怎么还可能让他脱了衣服裤子躺自己床上,那要是被人看见,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所以,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这是你猜测的还是你看到了?”陆锦屏冷笑瞧着他,话语里带有几分促狭的味道。 刘老二有些惶恐,说:“是,是我看见的。当然是我看见的!我没见到常姐给她脱裤子,当然我也没有,我刚才只是说这个道理。常姐是不会这么做的。呵呵。” 陆锦屏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可是,你的常姐,也就是常寡妇,说了,那天晚上庞岩的裤子被呕吐物弄脏了,所以,她给他脱下来,把脏的地方洗了洗。晾干准备第二天给他穿的,后来发现他死了,才赶紧给他又穿上。这有作何解释?” 熊捕头一听这话又愣了一下,先前这个问题陆锦屏倒是问过常寡妇。可是常寡妇明确说了,并没有脱他的裤子,可是陆锦屏却编造了这个事实说常寡妇说过脱了他裤子。但是有了前面的经历,他很快明白陆锦屏在试探刘老二,因此他这一次克制住了没有扭头去看陆锦屏,依旧不动声色瞧着刘老二的脸,还多了几分配合嘲弄的神情。 “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刘老二显得很不安。 “你是真记不得,还是压根就不知道?” “知道!我当然知道呀,那天晚上我就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呢!” 陆锦屏冷笑,淡淡的语气说:“那好,那你接着说,后来呢?” “我在大厅里睡,睡到快天亮的时候,我觉得要是等天亮了才跟庞岩走出去,万一被人看见,可是有人会在后面嚼舌头的。村里的人就盯着她呢,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不能给常姐惹麻烦。因此,我就想着趁天还没有亮,赶紧搀扶庞岩出去送他回家。我进了常姐里屋,便看见庞岩趴在床头的地上一动不动,把我吓了一跳,一摸没气了,我吓坏了,赶紧跑去就叫来了常姐。常姐说他喝了那么多酒,肯定醉死了。赶紧去找郎中,去告诉周员外。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你当时看见尸体是怎么样的?你进来指给我看。” 刘老二跟着陆锦屏走到里屋,一边比划一边说:“就在这,就这么趴着的。”说着,匍匐在地比了一个大致的动作,示意当时庞岩就是这样趴在地上的。 陆锦屏嘿嘿冷笑说:“不对!刚才常寡妇说,尸体不在这个位置,而在那边,靠窗的地面,是仰面朝天躺着的,不是趴着的,这又作何解释?” 熊捕头心里咯噔一下,对陆锦屏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因为刚才常寡妇描述的的确跟刘老二说的一样,就是这样趴在床前面的,这一点跟后来的周员外所说也是吻合的,为什么陆爵爷非要谎称在那边呢?用意有些不明白。 这一次,刘老二立刻反驳说:“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尸体就这样趴着,绝对没有动过。常姐说她也没有动过,怎么可能躺在那边面朝天呢?” “常姐说她没有动过?”陆锦屏禁不住冷笑,“也这就是说,在你发现尸体之前,常姐已经发现尸体了,而你刚才不是说你是第一个发现的吗?” 刘老二有些慌张:“我……我意思是,谁也没动过,我们俩都没动过尸体,一直到周员外来,尸体就那个样子,不可能像刚才老爷说的那样,常姐也应该不会那么说的。” 陆锦屏问:“你家里除了你还有谁?” “有我媳妇,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五岁,还有我父亲和母亲,不过我们已经分家另过,他们两个住在老宅那边,隔着一条街。” 陆锦屏转头对熊捕头说:“你派人把刘老二带到外面去好生看守,不许他跟任何人说话。” 熊捕头答应赶紧捕快将他押了出去。 第40章 小孩的话 等把人押走之后,屋里就只剩下熊捕头和陆锦屏两人。熊捕头低声问陆锦屏说:“爵爷刚才故意那么说,是不是怀疑他就是凶手?” 陆锦屏笑了,赞许的点点头说:“你脑袋瓜还算是不错,能听出我的用意。没错,因为当时只有他跟常寡妇两个人在场,而庞岩已经醉得很厉害,这位刘老二没有喝多少酒,要勒死一个烂泥一般的醉鬼是很容易的。他有作案时间,也有这种能力,因此他是重要嫌疑人。另外,他说话闪烁其词,似乎另有隐情,我才决定试探一下,果然,他在编故事,而且漏洞百出。如果猜想不错的话,这之前他跟常寡妇两个人可能已经对过口供,商量着怎么应对朝廷官员查案讯问了。” 熊捕头吃了一惊:“难道是她二人联合杀死了庞岩?” “这也是有可能的。从刚才试探的结果来看,刘老二并没有跟庞岩喝酒,但是,发现庞岩死的时候他在场,所以他有杀人时间。但是目前为止还找不到动机,从先前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看,至少常寡妇还没有什么理由杀死一个经常到她家来消费的老主顾,这可是大财神爷,即便欠了不少债,但是,人只要活着,债就不会死。所以,这个不是她杀人的理由。如果找不到动机,那就站不住脚,我们需要进一步找到相关证据。同时,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人作案的可能。” 熊捕头连连点头说:“爵爷思维缜密,小的非常佩服,那下面又该如何呢?” “你马上派人去把刘老二的家人带到这来,注意,不许他们相互交谈。” 很快,捕快进来禀报说人带来了。陆锦屏吩咐先把他那五岁的小儿子带进来。 很快,小孩进来,显然他受到了惊吓,小脸吓得苍白,身子不停哆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锦屏狠狠瞪了熊捕头一眼说:“怎么能这样对孩子呢?再怎么着,他也不可能是凶手啊。” 那捕快很是惶恐,赶紧陪着笑说:“也没存心吓的,只是那媳妇有些凶巴巴的,所以几个兄弟吓唬了一下,是对她妈妈去的,没注意孩子在旁边,可能将把他吓着了吧。” 陆锦屏挥挥手,让他退到一边,起身过来蹲下身,把小孩抱在怀里说:“别怕,小朋友,啊不,呃,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点点。”小孩可怜巴巴的说。 “点点,这名字可真好听,今年多大?” 听到陆锦屏和颜悦色,笑脸盈盈的,小孩渐渐镇定下来,说:“我今年五岁了。” “读书没有?”,陆锦屏这话是明知故问,其实他知道,既然那刘老二是种地的,只怕他儿子读书的可能性很小。果然,小孩摇摇头。 陆锦屏说:“你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小孩摇摇头。 “叔叔教你好不好?” 小孩很高兴地点点头。 陆锦屏已经看见里屋的桌上有笔墨纸砚,便进去拿了出来,铺在茶几上,提笔写了点点两个字,说:“这就是你的名字,来,我教你写。”然后握着他的小手教他怎么握笔,从哪笔开始写。 这小孩也聪明,片刻工夫学会了这个字,虽然写得歪歪斜斜不成样子,但是,好歹写下来了,陆锦屏一个劲夸赞,小孩异常高兴。 陆锦屏说:“你爹爹不教你写字吗?” 小孩摇头说:“我爹不识字,我娘也不识字。” “那你爹经常做什么呢?” “我爹经常去臭**家喝酒。” 陆锦屏不曾想这句脏话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当真让人感到惊骇。只是看这小孩一脸天真,似乎还不理解这个词是骂人的话,说:“臭**是谁呀?” “臭**就是臭**呗,我娘说的,我一问我爹去哪了?我娘就说,去臭**家喝酒去了!” 陆锦屏这才知道,原来是小孩的母亲吃醋生气,经常在孩子面前这么说,小孩还以为这臭**是一个人名,并不知道这是骂人的话。由此来看,孩子母亲所说的臭**,应该就是这位常寡妇。 陆锦屏又说:“你们村里有一个周老爷周员外,知道吗?” 小孩点点头,仰着小脸瞧着他说:“知道呀,他家姑爷喝酒喝死了嘛。村里人都在说呢,像他那样喝,迟早要死!我娘这几天还数落我爹,说再不要喝酒了,免得跟周老爷的女婿一样醉死在酒坛子里。” 陆锦屏一听他知道这件事,不由心中一喜,那就省事了,问:“那,周老爷家的姑爷死的头一天晚上,你爹在家吗?” 小孩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先前在,后来就不在了。” “哦,那是为何?” “先前他在家呀,我睡觉的时候,他还哄我睡觉呢。半夜还去抱我起来撒尿,免得我尿炕了,我一尿就尿一大片,起床被子都湿透了,我娘都骂我,所以我爹半夜就叫我起来尿尿。” “那,怎么后来又不见了呢?” “那天晚上他抱我起来尿尿后,回到床上,我正要睡觉,就看到爹爹往屋外走,我就叫老爹一声,我爹也没搭理我就出去了,我就问我娘爹爹去哪儿,天那么黑,他不怕鬼吗?我娘说是臭**叫他,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陆锦屏心中一动,说:“你娘怎么知道臭**叫他?” “因为,有蛤蟆叫啊。” “蛤蟆叫?什么意思啊。” “我问过我娘,我娘说,那臭**学癞蛤蟆,趴在我们家屋后叫,我爹就会出去。经常都是这样。我娘说,那臭**真不要脸,勾引我爹。” “那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你知道吗?”陆锦屏很担心这个孩子年纪太小,还不知道时辰的概念。他却不知道,古代的孩子从懂事开始就有了时辰的概念。 那孩子说:“五更天。” “你咋知道是五更天呢?难道你听到打更了吗?” “我娘说的,我娘对我爹说五更梆子才响过,天还没亮,你这时候出去做什么?我爹没理她,就走了。然后我娘就说这臭**一晚上不睡觉欠操。” 陆锦屏心中暗自摇头,有这样的母亲,这孩子可真是可怜,孩子不懂事,听到什么学什么,污言秽语听太多,对孩子的成长可没有什么好处。 “那后来呢?” “后来?第二天中午我就听别人说,周老爷家的姑爷醉死了,他们一家人在哭呢,还说姑爷的媳妇大肚子正准备生娃娃,真是可怜呢。” 陆锦屏沉吟片刻,说:“很好,刚才叔叔教你的字要用心学用心练。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叔叔这还有事。”转头对熊捕头说,“去把刘老二的父亲和母亲叫进来。把这孩子抱出去,先别还给他母亲,等一会儿问完之后再给他母亲。” 熊捕头点头答应,把他抱着出了门。 陆锦屏接着询问了刘老二的父亲和母亲,两个老人住另一栋房子,没有住在一起,所以那一晚并不知道儿子的动向,也不知道儿子是否在家。 陆锦屏最后一个把刘老二的媳妇叫了进来。这媳妇看眼睛细细的,尖嘴猴腮,嘴唇很薄,一看就是嘴巴上很厉害的女人。 陆锦屏问:“周员外家的姑爷死的那天晚上,你丈夫刘老二是否在家?” 刘老二媳妇陪着笑脸说:“不在家,那天晚上他出去了,到天亮都没回来。后来就听说周老爷家的姑爷喝酒醉死了。我男人回来之后,我听他说,那天晚上,他就在常寡妇酒坊陪着周老爷的姑爷庞岩一起喝酒,结果庞岩喝得太多,就喝醉死了。” “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说准确一点。” “二更多没到三更,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两更天了,他说他想喝酒,所以吃了晚饭去常寡妇的酒坊去了。” 第41章 蛤蟆叫 陆锦屏盯着他,说:“你记得清楚,他是二更天左右出去的吗?没记错?” 刘老二媳妇说:“哪能记错呢?那时候刚吃过晚饭,一家人还没睡呢,怎么会记错呢。” “这就不对了,你儿子刚才告诉我说,大概四更天的时候,有人在外面学蛤蟆叫,结果你丈夫刘老二就出去了,你还骂了脏话,你儿子问了你,当时,你说的就是天快亮时,怎么现在成了二更了呢?” 刘老二媳妇想不到陆锦屏居然会先问小孩,不禁发慌,赶紧掩饰说:“小孩子记不清楚,他睡迷糊了,的确是二更天。” “我可听说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再说了,常寡妇证明你丈夫刘老二到酒坊的时候,酒坊只剩他跟周员外的女婿庞岩他们两个。二更天的时候,他们的酒坊还有不少酒客在喝酒,如果你丈夫是那个时候去的,我可以找人核实,看看究竟见到他没有。如果证明你是说谎,你可知道欺骗衙门是什么罪过吗?” 旁边的熊捕头抓住刀柄当啷一声又拔出半截明晃晃的钢刀,闪着寒光,恶狠狠盯着刘老二媳妇,吓得她哎哟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忙不迭又爬起来磕头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都是我男人那死鬼让我这么说的,他说如果不这样说,他会被抓去蹲大狱,甚至被砍头的,那我一家人可就没到主心骨了。我一时糊涂听了他的话,才这么说的。他其实是四更天出去的,就是常寡妇那臭不要脸的学蛤蟆叫,叫他出去。” “你怎么知道是常寡妇在学蛤蟆叫?你看见了?” “那天晚上我没看见,不过肯定是他,因为以前他也就这么学蛤蟆叫过几次,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去看,果然就是她带着我男人走了,也不知道干啥去了。这种臭不要脸的女人就会勾引男人,想想就恶心……”接着后面是一串的污言秽语。 熊捕头厉声呵斥道:“爵爷面前不许说这些,当心掌嘴。” 刘老二媳妇赶紧求饶闭嘴。 陆锦屏吩咐把刘老二媳妇带下去,把刘老二又押了上来,一声冷笑说:“你胆子不小,居然敢欺骗衙门。” 一听这话,刘老二顿时冷汗直冒,匍匐在地,哆哆嗦嗦说:“爵爷大老爷,我,我不知道小人哪里说错了?” “你还执迷不悟?我来问你,——学蛤蟆叫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外面谁在等你?这些事你媳妇你儿子可都知道,你还敢当面信口雌黄,欺骗本官?” 刘老二吓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赶紧又爬起来说:“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小人先前的确说了假话,小人是四更天才被常寡妇叫到酒坊这儿的,不是二更天。” “究竟怎么回事?从头开始说。要知道你是目前最重大的嫌疑人,你要是不好好坦白,当心你皮肉受苦!我可没那么好性子跟你慢慢磨。” ”是是,小的明白。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从地里回来之后,虽然的确有点困,困乏想喝点酒,但是钱没多少了,所以就没去。在家睡觉。四更天的时候,常寡妇在外面学蛤蟆叫,这是她跟我约定的,有什么事找我的话,就在外面学蛤蟆叫,然后我就出去。” 陆锦屏说:“你们俩究竟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学蛤蟆叫,叫你出去呢?深更半夜的。” “她央求我帮忙。因为酒坊里头有些酒客喝醉之后躺在她酒坊走不了,她一个女子家也不方便搀扶,又没有钱请伙计,再说了她寡妇家家的请年轻伙计的话,也会有人说闲话。所以就是她一个人,遇到喝醉了回不了家,她便叫我帮忙搀扶回去。每次给我一碗酒喝。那天晚上也是那样。” “经常有人在常寡妇酒坊喝醉让你去搀扶?” “隔三差五的就有吧,每次能混一碗酒喝。” “你帮他只怕不仅仅是为那一碗酒吧?” 刘老二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瞒不过爵爷大人的眼睛,我喜欢常姐,所以,她跟我提这事情让我帮忙,我也就答应了,要不然,我才不会为一碗酒深更半夜爬起来的。” “你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我跟着她去酒坊的时候,在路上,常寡妇跟我说周员外的女婿庞岩,在她那喝酒好像醉死了,她不敢去报官,也不敢去叫人,想到我,想跟我让我帮她想想办法。她一边说一边哭,很着急的样子。她说害怕别人怀疑是她灌酒灌死了庞岩,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说不定还要吃官司。所以,她想求我想想办法,我一听吓了一跳。灌酒能把人灌死?这还没听说过,急着跟她来到酒坊,到她卧室里头,果然看见庞岩趴在地上,就像我先前说的那个姿势。那个我没有撒谎,他就是那样趴着的,摸了摸探了探鼻息,已经死了,我看她很害怕的样子,心头一热,就跟她说,我帮她作证,就说我们三个喝酒,我可以作证,当时是庞岩自己一个人使劲喝,跟常姐没有关系,这样她就不会惹麻烦。常姐很高兴,很感激我,就这样我们俩就商定了,然后,等到天亮分头去找人。” 陆锦屏说:“常寡妇是否说了她怎么发现庞岩死了?” “她说庞岩从头天下午傍晚的时候就就在她酒坊喝酒,一直喝到夜半三更,所有酒客都回家了,还剩他一个。常姐要扶他回去他不干,还厚着脸皮睡在常姐床上。说他今晚就要睡在这,跟常姐一起睡。常姐骂他不要脸,然后就不管他了,自己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到了酒窖闩上门睡在酒窖里头了。睡了一会儿,常姐口渴起来找水喝,酒窖里面没有水,卧室里面才有,结果她去了卧室才发现庞岩趴在床头的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这个结果让旁边的熊捕头原本已经看到的破案希望此刻却破灭了。他原以为这位刘老二是最大的嫌疑人,可现在查证的结果,居然他只是为了给常寡妇作证而说了谎话,那凶手究竟是谁呢? 陆锦屏让刘老二退出去,把常寡妇带了进来。 陆锦屏阴着脸对她说:“彭岩是你谋杀的!” 常寡妇吃了一惊,浑身发抖,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说:“老爷我冤枉,我怎么可能杀他呢?我也没有理由杀他呀,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杀得了他?再说他是我的大主顾,他死了,我可就没钱赚了。” “既然不是你杀的,那你干嘛要去找刘老二帮你做伪证?有这个必要吗?” 常寡妇啊了一声,惊恐的望着陆锦屏,又看了看旁边熊捕头,见他们都阴着脸盯着自己,显然已经知道了内幕,看样子刘老二已经坦白了,哭丧着脸说:“奴家实在没办法,奴家守寡名声本来就不大好,如果说庞岩一个人死在我卧室里头,那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事情啊。那样的话我名声不就臭了吗?我还想下辈子找个好人嫁了,重新好好过日子呢。要是那样谁还敢娶我?我现在经营这酒坊,那也是迫不得已的营生,我想着能找个好人家过日子,我不能让我名声坏了。所以,思前想后,只有这个法子。” 说到伤心处,常寡妇伤心的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肩膀不停耸动着。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l599xl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318:55] 面孔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0318:27] l599xl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0316:56] 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310:20]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42章 张开嘴 陆锦屏叹了口气说:“你也有你的难处,只不过,你这样是影响朝廷办案,是做伪证,明白吗?是要坐牢的。” 常寡妇泪眼婆娑望着陆锦屏说:“爵爷,你可怜可怜我,你要把我关起来,我酒坊倒闭了,那我可就没法活了,我这也是不得已。” “你先把事情经过老老实实交代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我说。那天晚上,庞岩一直在我这喝酒,其他人都走光了他还在喝。到了夜半三更,他就说他要睡在我这,不肯走。我一想那哪行啊。他说了这话就真的摇摇晃晃进我的屋里,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了,我简直拿他没办法。我就说那你要睡觉,我只好搬到别的地方睡,我就抱了被子到酒窖去睡觉。可是我铺好地铺之后,又觉得这样不妥,那要是有人进来,不会问我跟他是分开睡的,只会外面传他庞岩睡我房里了,那我一样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所以,我又开门出来去找刘老二,让他来帮忙把人搀扶回去。到了刘老二家屋门外,我本来想学蛤蟆叫,叫他出来,可是,我想起他媳妇平日对我都是指桑骂槐的,似乎很嫌弃我来叫他男人,其实我跟她男人清清白白的,只是让他来帮忙,一次还给他一碗酒喝呢,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是,既然她这么在意,我还是不要打扰人家的好。因此,我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叫他,就自己回来了。” “那么说来,你先后去了两次,第一次去他那屋外并没有叫他,对吗?” “是呀,我想了半天该怎么办呢?我要回去的话,万一被别人闯见,那说不清楚。所以,我就蹲在刘老二家外面那棵树下,希望他晚上出来方便什么的,我就可以跟他说让他帮忙。这一坐就坐了一个时辰,我听到有四更梆子响,知道四更天了,我想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我也困得不行了,想早点休息,还是先回去把庞岩叫起来让他赶紧回家,我要关门睡觉。于是我又回到家里,结果就发现他死了。” 陆锦屏瞧着他,慢慢说:“照你这么说,从三更天到四更天这一个时辰,你并不在家,而是在刘老二的屋外头等他?” “是这样。” “那你关房门了吗?” “我把门掩上了,但是没有上锁,因为我估计叫刘老二来需要的时间不长,所以就没有说。再说了,如果庞岩想通了要回家,我把门锁了,那他岂不是出来不了吗?再说了家里除了酒窖的酒,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生意不好酒钱不多,我都随身带着的。夜深人静应该也不会有人去玩,所以就没说。” “那你回去之后,有没有发现房门异常?或者说有没有人进入的痕迹?” 常寡妇想了想说:“这个我倒真没有注意,因为我根本想不到他会死。推门就进去了,发现他就趴在那一动不动。我发现他死之后,就赶紧去找刘老二,让他来给我作证,免得人家说闲话。——我想得太多,耽误大老爷破案,当真该死,请老爷恕罪。” 一旁的熊捕头此刻又是一头雾水了。案子到现在似乎陷入了僵局,原来怀疑刘老二,居然有人证明他当时并不在场。而这位常寡妇虽然目前没有人证明,但是却还是言之成理,最主要的问题是,她没有作案动机,没有理由杀庞岩。如果他们两都不是的话,凶手又会是谁呢? 陆锦屏却若无其事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好了,今天就调查到这,不过,在案子没破之前,你不能离开本地,如果有特殊情况要离开,必须得到衙门批准之后才能离开。明白了吗?” 常寡妇苦笑说:“我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我家在这儿,丈夫也死了,我还能去哪呢?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也是可怜之人,好吧,问题问到这里。现在,我需要取你的唾沫样品。” 一听这话,常寡妇顿时羞红了脸。羞答答说:“爵爷……,爵爷要如何……,便如何……” “张开嘴!” 常寡妇更是羞涩,不好意思地看了旁边熊捕头一眼,见熊捕头神情有些惶恐,却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因为陆锦屏并没有示意他避开,便知道陆锦屏应该是另有深意,而不是要做什么避开人的事情。 常寡妇只好红着脸,慢慢将红唇微启,雀舌吐出一丁点,很是诱人。 “张大一点!”陆锦屏平静地说。 “啊?张,张大一点?”常寡妇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嘴巴要是张得太大,还怎么亲亲呢?既然爵爷这么说,只能照着做。于是把嘴张大了。 陆锦屏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纸袋,从里面抽出一根小棉签,丝棉缠的。是他自己做的。 陆锦屏用棉签直接伸进常寡妇的嘴里,才他口腔内侧扫了几下,抽出来,放回了纸袋里。站起身,道:“你继续做你的生意吧,我们走了。” 常寡妇啊了一声,还张着嘴,不知道陆锦屏这是啥意思。没有吩咐又不敢把嘴合上,眼看着陆锦屏他们转身离开了,这才赶紧把嘴合拢,追上来,到了门口说:“爵爷,你……你要走了吗?” “是,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再回来找你。” 原来爵爷并没有别的意思,常寡妇又是失望又是害臊,忙说:“爵爷,您……您要是有空一定要到奴家酒坊来坐一坐,奴家一定拿最好的女儿红来伺候你,而且我请客。只要爵爷肯赏光,那就是奴家天大的面子。” 陆锦屏笑了,这常寡妇倒挺会做生意。周员外请自己在亲戚朋友面前撑面子,而这位常寡妇让自己到她酒坊来免费提供酒水,也是让自己给她做宣传,笑了笑说:“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天就转到你这了,看缘分吧。” 常寡妇不停抛着媚眼:“那我可等着爵爷,每天都盼着爵爷来呢,爵爷可别让奴家失望啊!” 陆锦屏挥挥手迈步到了外面,吩咐熊捕头把刘老二一家人都放了。从目前情况来看,刘老二没有作案时间,所以人不是他杀的。 陆锦屏一边往周员外家走,一边对熊捕头道:“你马上连夜派人回同州府,到所有的金银玉器店去查访周老太爷女婿的那块玉牌。可以让画师画了玉佩的样子给他们,看看有没有人来出售。” 熊捕头说:“爵爷怀疑偷了周员外女婿腰牌的小偷就是凶手?” “这种可能。如果常寡妇并没有骗我们的话,中间有一个时辰左右,常寡妇和牛老二都不在,门也是虚掩着也没有从里面上锁。而周老太爷发现他女婿价值上千文的玉佩不见了,我感觉不大像是常寡妇偷的。因为她开酒坊做酒生意似乎时间也不短了,如果有偷拿客人东西的毛病的话,那谁还敢到她哪喝酒呢?她做的可是熟客的生意,最担心的是有人在她这丢东西,因为那样即便不是她拿的,传出去别人也会怀疑是她,她名声也就毁了。她最忌讳的事情,不可能主动的去坏自己的名声。” 第43章 承诺 周员外跟在旁边,陪着笑插话说:“是呀,我听村里的人说,经常有酒客在常寡妇那喝醉睡着了,有时候东西落在哪儿,第二天想起来,回去找,都好好的保管在酒坊,从来没有丢失过。所以,我虽然发现女婿玉佩不见了,却也没怀疑到她,她虽然生性**,勾三搭四,手脚却还是挺干净的。毕竟开门做生意,就像爵爷说的,如果有这毛病的话,那谁也不敢去她那喝酒,她的生意也就毁了,那还不是因小失大吗?” 熊捕头点头说:“既然是这样,很可能凶手就是这小偷。趁房门没有锁,进入偷走了庞岩的玉佩,或许庞岩发现之后呼喊反抗,于是勒死了他。周员外女婿的玉佩在周家庄只怕人人知晓,他在周家庄不可能脱手,会被人发现,也不可能自己佩戴使用,那也会被人认出来,最有可能去同州去卖掉。所以我们在同州守株待兔,应该能找到这小偷!” 陆锦屏笑了笑点头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可能不需要守株待兔,也许这个人已经把东西脱手了,因为在此之前,都以为庞岩喝醉酒醉死的,而从那时到现在,似乎镇上也没有说庞岩丢了玉佩的事。既然风平浪静,此人又可能着急把东西脱手,因此可能已经卖掉了。你们查访的时候要问清楚,是否有人来卖过这个东西,就这几天的事。” “要是这样那就更好了,就怕他们记不到卖玉佩的人的相貌。” “这个完全有可能,破案就是这样,很多情况下,其实多少还是靠一些运气的,就看看咱们运气如何了。” 当下,熊捕头连夜安排捕快回去查访玉佩,然后他对陆锦屏说:“那我们是继续留在这呢?还是返回同州去呢?” “先在这呆上一两天吧,如果那边有消息我们还得到回来,何必来回麻烦呢,反正我仓库没啥事,城里呆腻了,正想在乡下过几天田园日子,就怕你公务繁忙。” “再忙也忙不过这个大事,这是罗司法交办的命案,先顾着一头吧。” “除了在这等消息之外,周员外的女儿的伤刚做了手术,我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问题,所以,我要留下来观察,如果出现变故,要采取措施进行救治。” 周员外一听陆锦屏留下来主要目的还是担心自己女儿前面分娩时动手术的伤情,不由很是感激,一躬到底说:“多谢爵爷,爵爷如此抬爱,让小人感激涕零。” 回到周员外宅院,周员外要设酒宴款待陆锦屏。但是陆锦屏说,他女婿刚刚去世,不适合开怀大饮,更何况现在要集中精力破案,保持头脑清醒。因此只简单吃了饭,便回房休息。周员外只好由着他。 当天晚上,周员外把自己的豪华卧室安排给陆锦屏住。 到了卧室,陆锦屏让叶青青到门外守着,谁也不许进来。然后,拿出了法医勘察箱,开始对提取的常寡妇的检材和牛犊子家里搜出来的那一条裹胸进行dna检测。 陆锦屏的法医勘察箱是专门设计用于缺电的偏远山区野外使用,所以自带有太阳能蓄电池,里面配有一台袖珍便携式袖珍dna测序仪,这是最新型测序仪,检测速度非常快。 所以,没用多长时间,检测结果就出来了。陆锦屏看过之后,微笑点头。他需要再等等看,如果有进一步的证据那就最好,就可以收网了。 第二天早上,陆锦屏起床之后,叶青青服侍他洗漱完毕,告诉他说,周员外来看过几次说是她女儿很想当面拜谢陆爵爷救命之恩,想见见陆爵爷。 其实就算他女儿不这么说,陆锦屏也会去复诊的,但是听对方既然这么说的话,那他心也就放下来了,这说明周员外的女儿目前恢复良好。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出院门,周管家见到他赶紧上来陪笑招呼说周老太爷在女儿闺房那边等候爵爷。于是一起来到了周员外女儿的闺房。 头天是在分娩的产房,现在是周员外女儿的卧室。这闺房陈设奢华,不愧是富商人家。周员外的女儿正抱着孩子斜躺在床上,周员外弯着腰在逗那放在枕边的小孩,笑呵呵很是开心。小孩却呼呼大睡,根本不理睬他。 听到门口仆从通报,周员外抢步来到门外,眼见陆锦屏,赶紧躬身一礼,笑吟吟说:“爵爷,昨夜睡得可好?” “睡得挺好,我很喜欢这种小镇的宁静,我是被窗外的小鸟的鸣叫给吵醒的,好久没有这么舒坦的睡过了。——怎么样,你女儿恢复得如何?” “全靠爵爷医术如神,小女身体恢复挺好,这之前连续几晚上都没睡好,昨夜却睡得十分香甜,一觉到了天亮。而且,先前伤心之处哭泣吃不下东西,现在孩子生下来,她看着孩子,心中便有了寄托,也就能吃下东西了。这可全都是爵爷的恩德,要是没有爵爷,只怕我女儿已经……”说到这周员外又是后怕又是感动,眼圈都有些红了。 陆锦屏笑呵呵打断他的话说:“行了,现在不是平平安安的吗?何必去想那些,你都是当爷爷的人了,有了小孙子,以后可就享受天伦之乐了。” 周周员外咧着嘴哈哈大笑,说:“是呀是呀,我看到我的小孙子,心中那个美呀,没想到当爷爷还这么开心。我当年女儿降生我都没这么开心过,呵呵呵” 两人说笑着迈步走进了周员外女儿的闺房。 听说陆锦屏来了,周小姐让丫鬟搀扶自己斜靠起来,躺在床上。陆锦屏看到赶紧说:“快躺下,千万别起来。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小心把伤口震裂了,就这样躺着说话就好,休息两三天,无大碍再下床也不迟。” 周员外女儿感激的点点头,重新躺在床上,斜眼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正呼呼大睡的婴儿,眼眶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说:“昨日,我昏昏沉沉,未能表达对爵爷的感激,今日醒来,听家父和稳婆他们说起昨日的惊险,才知道原来是爵爷救了我的一命,我和孩子当真无以为报……” 陆锦屏赶紧摆手说:“不用说那些,我们行医之人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的天职。这跟捕快抓罪犯是一样的,谈不上感激,再说了,你父亲花了重金请我,我不做点事,又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重金礼聘呢?呵呵呵” 周员外赶紧欠身说:“不敢当,这次多亏请到了爵爷这样的神医,要不然,可当真是危险至极。” 周员外女儿又接着说:“适才听家父说,爵爷发现我夫君是被人勒死的,不是醉酒醉死的,爵爷正在查办这件案子,缉拿凶犯,我心中听了更是感激。我第一次听说我夫君是喝酒醉死的,我就不相信。但是他们都这么说,我也就没办法,可是心里始终不相信,现在爵爷发现他的确不是醉死的,而是被谋杀,证明了我心中所想,也证明我夫君对我没有撒谎。” 陆锦屏有些好奇:“却不知你夫君跟你说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夫君以前的确是好酒贪杯,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有时彻夜不回,直到第二天天亮。说他好些次就是不听。后来,我身怀六甲,跟他说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如果他再这样不顾家的在外面喝得烂醉不归家,那我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他听到我这么说之后,便在我面前指天发誓说他以后一定改,即便是出去喝,也绝对不再喝得烂醉,保证子夜时分之前回家。那以后,他出去喝酒都是子夜前就回来了。” 第44章 找寡妇喝酒 陆锦屏问:“他说子夜之前回家,他做到了?” 周员外女儿说:“是!自打我怀了孕之后,他都是子夜前就回来,而且都没有喝醉,都是自己走回来的,不像以前经常还要别人搀扶着回来。我知道他入赘我周家受了很大委屈,而且是入赘一个商贾之家,更是低人一等。外面人家笑他,他很没面子。可是也没办法,只能这样,所以就借酒浇愁,又不想在家里喝。在外面,他跟我说过外面喝酒能够让他暂时的快乐起来。这个习惯希望我能够原谅并且迁就他,我相信他,所以,跟爹爹说了叫爹爹不要管他,让他在外面喝。只要高兴就好,让他入赘,的确是心里不好受的,如果用这种方法能够排解,那未必不是好事,过些日子慢慢习惯,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我想他会收心回家的。” 陆锦屏沉吟片刻,又问:“我调查得知,那天他在常寡妇那喝酒,说是心情郁闷,只是闷声喝酒。——我想问姑奶奶,那天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争执?或者有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周员外女儿愣了一下,说:“没有啊?我们好好的,他没有不高兴啊。” 刚说到这,旁边周小姐的丫鬟插了一句:“姑奶奶,姑爷好像是有些心事。他在你面前笑嘻嘻的,但是出了门,我见他愁眉苦脸,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又好像挺难过的样子,我也不敢问他。” 周员外女儿啊了一声:“那你咋不跟我说呢?” “我,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说,姑爷经常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的,姑奶奶又不是不知道。刚刚听到爵爷这么问,所以我才临时想起来。” 一旁周员外说:“他当然应该满腹心事,他娘子马上要临盆,而且稳婆说了胎儿有些偏大,可能分娩会有些困难,他心里肯定是忐忑不安的,就跟我当年,稳婆也说过你母亲生你的时候,可能有麻烦,我也是好几天吃不香,睡不着。直到你平安降生,我这颗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庞岩应该也是这样担心的,所以才愁眉苦脸。” 陆锦萍点点头说:“这倒也是,任何一个人,自己媳妇马上生孩子,有时候比女人还要紧张,心神不灵也是很常见的。”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发现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古琴,古色古香的,旁边还有一个香炉,一支烧得只剩下根部的香杆插在里面,孤零零的。当下道:“奶奶擅长抚琴啊?这可是个高雅的爱好,我是不会这玩意的,真是羡慕。” 周员外女儿有些不好意思道:“爵爷谬赞了,我也不会,是亡夫他喜欢,而且抚琴很好。以前他高兴的时候就抚琴。只可惜,琴在人亡……” 听女儿又说到这些伤心事,话语哽咽,周员外赶紧岔开话,对陆锦屏道:“对了爵爷,原定今天是小婿下葬的日子,现在发生命案,是不是要推迟下葬呢?” “这没必要,我该查的都查了,还是让死者入土为安吧,老是这样停着,对你女儿的康复也不合适,让这上百号人呆在你家这儿乱糟糟的,她也不能好好休息,我也不能好好查案,还是赶紧按照原来的安排下葬,让各位亲戚也好各自回家去。” 周员外连声答应,马上对管家说按照原来的安排准备下葬。 接下来的半天,便是料理入殓下葬的事情。 下葬之后,周家宴谢各方来宾亲朋,还请了同州的戏班子来唱戏,有个名堂叫做冲喜,一来扫扫晦气,二来庆祝姑奶奶平安生下孩子,因此,算得上丧事喜事一起办了。 死者平安下葬,庆祝小孙子平安降生,白事又办成了红事,人人都是兴高采烈,吆五喝六。 陆锦屏身为爵爷,同州府医博士,而且,周家亲朋人人都已经知道,这位医术如神的医博士,用了平常都没见过的接生手段,这才让孩子平安降生,是周家的大恩人,因此,他既是贵客,他成了万众仰慕的对象。周家至亲好友又是感激又是敬仰,酒宴之上便纷纷过来敬酒。陆锦屏倒也是来者不拒,他酒量本来想好,可是也架不住那么多人轮番进攻,喝到夜里,已经醉眼朦胧。 酒宴喝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渐渐散了,而这时已经是二更天,叶青青搀扶着陆锦屏要回房睡觉,就在这时,熊捕头派出去的捕快骑着快马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抓到盗窃周员外女婿玉佩的小偷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陆锦屏似乎一下酒醒了许多,立刻放下杯子,说声抱歉,便快步离开,来到前厅。 熊捕头赶紧向陆锦屏作了禀报:“抓到的小偷就是周家庄的人,外号叫三子,平时也喜欢在谢寡妇的酒坊里喝酒。弟兄们跑遍了同州全城的所有金银首饰店,在一家首饰店查到了这枚玉佩,就放在货架上的。掌柜的认识卖给他玉佩地这小子,因为三子时不时的倒腾来的东西到他那去卖,他知道来路不明,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开始还不肯说,架不住弟兄们将他锁了,给了几耳光,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说出三子的情况,那三子这几天就在城里住,用卖玉佩的钱正在挥霍。我们立刻赶去,在一家窑子抓到了这小子。还没动刑,这小子就供认了是他偷的。爵爷你这一招可真高明!” 陆锦屏说了声兄弟们辛苦,吩咐把三子带上来。 很快,三子被押解了上来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惶恐,陆锦屏详细问了事情经过之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吩咐把三子好生看押,然后迈步走出了花厅。 熊捕头一直在旁边旁听,但是,他只听到查清楚了这三子偷玉佩的经过,而杀人的事情却似乎并不知情。不由得又有些沮丧,跟着陆锦屏出大门外,低声说:“爵爷,只抓到了偷东西的,杀死周员外女婿庞岩的人究竟是谁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呢?” 陆锦屏醉眼朦胧瞧着他,神秘一笑,道:“先别着急,刚才我喝得有点多,我先要清醒清醒,然后再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办。”说罢也不顾熊捕头,带着丫鬟叶青青摇摇晃晃回到了卧室。 陆锦屏让叶青青打来了一盆冷水洗脸,洗了冷水脸之后觉得清醒一些,丫鬟又送来了醒酒汤,说是周家奶奶专门让人送来的,陆锦屏一口气把一碗醒酒汤都喝了,便觉得脑袋更清醒了几分。 陆锦屏这才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对叶青青说:“走吧,咱们到常寡妇的酒坊去喝酒去。” 叶青青一听,不高兴的噘着小嘴:“爵爷,你还没喝够啊?都喝了半天了。再说了你要喝,让周家的人送来就是,这里有的是酒,干嘛要去那臭女人那喝呢?” “去了就知道,不过,不能带你。” “啊?”叶青青红嘟嘟的小嘴噘得更高了。 陆锦屏笑了,亲昵地拧了一下她的小脸蛋,说:“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千万别弄砸了!” “真的?”叶青青听说爵爷有重任交给自己,对自己如此看重,顿时高兴起来。 陆锦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叶青青兴奋地点点头:“放心吧爵爷,我觉得不会出半点岔子!” 陆锦屏微笑着迈步出了内宅,来到前厅,熊捕头赶紧上来说:“爵爷,怎么样?” 陆锦屏说:“走,去常寡妇酒坊喝酒去。” 熊捕头惊讶得张大了嘴,不知道陆锦屏这是唱的哪一出。眼见陆锦屏迈步往外走,这才赶紧把惊讶张大的嘴合拢了,追了上去。两个随从捕快也跟着出了门。 第45章 爱与被爱 他们跟着陆锦屏,一行人来到了常寡妇的酒坊。 陆锦屏迈步走进酒坊,见酒坊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常寡妇一个人跌坐在一张座榻上出神。旁边放着一小坛酒,桌上则放着好几个酒碗,常寡妇端着一碗,看样子已经喝得有些薰薰的了,一张脸酡红如桃花,只是柳眉蹙着,似乎满腹的心事。 听到脚步声,常寡妇不由脸上浮现喜色,赶紧起来,看见陆锦屏带着捕快走了进来,不由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去福礼:“爵爷,你当真言而有信。果真又来看奴家了。快请坐。各位差爷也请坐。” 陆锦屏笑了笑说:“你先前不是邀请我抽空到你酒坊来喝酒吗,我今天在周员外家喝得不尽兴,想到你这来瞧瞧,有没有兴趣请我喝一杯呀?” 常寡妇朝他抛了一个媚眼,笑吟吟又带着几分羞涩说:“爵爷能赏光,那是奴家天大的面子,我还正发愁呢。自打你们昨天来了之后,镇上的人都传开了,说庞岩是在我这酒坊被人谋害的,这一来,那些酒鬼们不敢再来喝酒。今天一天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冷冷清清,到这会子还没开张,所以心里难过,便自斟自饮喝了几碗。正好爵爷来,现在看到爵爷,我一颗心也就放下了,有爵爷在这喝酒,明儿个全镇的人都会知道,那我生意肯定会好起来的。” 说着话,几个人坐了下来。常寡妇赶紧给陆锦屏斟酒,又给熊捕头和另外两个捕快斟酒。 常寡妇坐在陆锦屏身边,斟了一碗酒,端着送到他面前:“爵爷,这一碗酒敬你,感谢你给奴家面子,奴家这生意也就看到希望了。” 陆锦屏接过酒碗放在桌上,却不喝,瞧着她说:“我有几个问题,你好生回答。如果说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喝了这碗酒。” 常寡妇的俏脸更是红霞满腮,笑盈盈说:“好啊,爵爷想知道什么,奴家一定据实相告。” “你喜欢周员外的女婿庞岩,可他不喜欢你。对吗?” 常寡妇愣了一下,笑容变得很是勉强,带着些许沧桑:“爵爷开玩笑啦,我一个寡妇家家的,哪有资格喜欢别人,再者说了,他是有妇之夫,我喜欢他,只开花不结果,这种事我可不干,至于他喜不喜欢我,这个不好说,但凡在我这来喝酒的,若不是对我有点意思也不会来,当然,我说的不是男女之情。” “你这回答倒比较圆滑,不过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其实的确不喜欢你,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尽管他很喜欢到你这来喝酒,但并不代表他喜欢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吗?” 常寡妇的脸上的带着伤感的笑容也消失了,盯着陆锦屏,慢慢说:“爵爷怎么突然说这些?” 陆锦屏叹了口气说:“我一下午也在喝酒,想了很多,这两天在查庞岩被杀的案子,又为庞岩媳妇接生,看到他思念庞岩的那种苦,心中颇多感慨,所以随便跟你聊聊。” 常寡妇的脸色更加难看,轻轻咬了咬嘴唇,盯着他不说话。 陆锦屏却接着说:“庞岩的娘子跟他十分恩爱,庞岩倒插门到周家当上门女婿,他娘子知道他心中受了委屈,所以,处处迁就他,他想用喝酒来排泄心中的苦闷,因此经常到你这来。换成别的女人绝对会大吵大闹的。可是他娘子没有,他娘子只因为爱他,所以处处为他着想,甚至让父亲不要训斥他。我觉得只有真爱才能够如此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甚至抛弃女人天生的妒性,这种伟大的品质,只有他们之间真正的爱情才能够解释。” “那也未必。”常寡妇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陆锦屏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仰着脸,瞧着屋顶,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接着说:“周家大小姐对庞岩的深沉的爱,唤醒了他的爱。——被爱往往能唤起爱的回应。正是因为得到了周家大小姐的爱,他心中开始萌动了对周家大小姐的感激和爱意。周家大小姐只是提出一个要求,在她怀孕之后,要求庞岩不要回去太晚了,免得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中。庞岩答应了,而且,他也是这么做的。自从他娘子怀孕之后,他虽然还是经常出来到你这里喝酒,但是每一次都是子夜之前就回去了,按照他娘子的要求。哎,真是一对模范夫妻呀。” “什么模范夫妻,他庞岩做的事,他娘子又怎么知道?哼!” 陆锦屏摇头说:“你这么说我可不相信,我觉得庞岩的娘子目光还是很敏锐的,如果她丈夫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一定不会那么迁就他,还不会那么爱他,他娘子怀了孕,他对娘子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这是整个周家上下都有目共睹的……” “呸!”常寡妇狠狠啐了一口,“那小贱人自作多情而已,庞岩半点都不喜欢她!庞岩倒插门到他们家是被家人逼的,即便那小贱人耍这些花招,庞岩也不会爱他半分!” “你又如何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庞岩全都跟我说了。他说他爱的是我!不是那不要脸的贱人!”陈寡妇脸色煞白,丰满的胸脯胸脯不停起伏着,愤愤的说道。 陆锦屏摇摇头:“男人口是心非说着玩儿,你也当真?” 常寡妇胸脯一挺,争辩道:“嘴上可以红口白牙说瞎话,那上床呢?他跟我上床总能说明问题了吧?” 陆锦屏一声不屑的冷笑:“你是做梦吧?他会跟你上床?他对他老婆爱如掌上明珠,如此恩爱,又如何会跟你上床?” “他心里想跟我上床来着,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如果不是那小贱人怀了孩子,他一定会跟我上床的!” “这就对了,他是有原则的人。如果我猜的不错,因为他娘子马上要生孩子,他们的孩子马上要来到这个世界,所以他决定与你终止这一切,不再与你来往,再不到你这来。因为他要跟他娘子和他们的孩子相亲相爱过一生……” “骗子!”常寡妇发疯一般抓起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酒,啪的一声,狠狠砸在对面墙壁上,酒碗碎裂成无数块,雷捕头和捕快厉声呵斥,却被陆锦屏摆手制止。 常寡妇脸色铁青咆哮着:“他爱的是我!他无数次说过这话,他只爱我,不爱那个不要脸的臭女人,怎么会一辈子跟她过呢?他要跟我在一起的!” “他那只是刚开始倒插门的时候心里空虚,找到你只不过是一种精神寄托,说说那些空话,等到他娘子坏了孩子,他爱上他娘子之后,就决定跟你分手了,所以,他原先的那些话,你还是不要相信的好……” “骗子!都是骗人!你们男人都是骗子!”常寡妇歇斯底里叫喊着,“甜言蜜语说了转身就忘!骗子,都是一些骗子!不管说多少甜言蜜语,到头来,一样反悔,一样的无情无义!骗子,都是骗子!” 一边说,一边叫骂着,常寡妇抓起身边的酒碗,一个接着一个狠狠砸在墙壁上,啪啪的碎裂声接二连三响起。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610:00] 小肥羊12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609:57] 叶倾城01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608:47] 请听我的悲伤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516:37] 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46章 证据 陆锦屏不动声色瞧着她,直到她手里最后一个酒碗也砸碎了,叉着腰,在那呼哧呼哧喘粗气,陆锦屏这才说:“你这么疯狂,只因为你对他极度失望。所以,你用你的裹胸勒死了他!” 常寡妇突然镇定了下来。她慢慢转过身,盯着陆锦屏,甚至还掠了掠头发,展颜一笑,道:“你说什么?我杀他?我不会杀他的。” “你先前交代说,庞岩喝醉了,赖在你屋里不肯走,所以你抱了被子到酒窖去睡觉,你睡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所以去找刘老二,想让他来帮忙搀扶庞岩走,但是又担心他夫人多疑,所以你在他家院子外等了一个来时辰,对吧?” “是呀!” 陆锦屏冷笑:“你在说谎!我已经查清楚,那天晚上三更天到四更天之间,你离开酒坊不是去刘老二那里,而是去了周员外家!因为那天晚上,庞岩明确提出跟你分手,以后再也不来见你,因为他娘子要生育了。于是,你妒火中烧,把他灌醉不省人事之后,发疯一般用你的裹胸将他活活勒死。然后,你去周家想杀他娘子,但是,你没能成功,因为你进不去周家大宅院。你回到屋里,你看见他的尸体,你这时害怕了,你给庞岩的尸体穿衣服,但是,慌乱间把他裤子穿反了,你没有注意到。然后你跑去刘老二家把他叫出来,编了谎话说庞岩醉酒死了,让他帮你作证,证明你们当时在一起喝酒。证明他是喝醉酒醉死的。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知道爵爷你在说什么?” “告诉你吧,庞岩玉佩丢失的案子已经破了,那小偷我们也抓到了。他就是你们镇上的三子,经常到你酒坊你来喝酒的一个酒客。那天晚上,是他偷走了庞岩的玉佩,而且,他还看到一个对我们来说非常有价值的场景。使我最终锁定你就是勒死庞岩的真凶。” “三子?他说什么?爵爷可不要相信这种小偷小摸的卑鄙小人。” “就算这样的人,有些话也是真的。他说那天他正好路过你家酒坊门前,看到你从里头出来,大门没有锁,急匆匆的便往周家那个方向去了。于是,他便想进去偷酒喝,他不敢偷多怕你会发现,就偷一碗酒,喝了就走。这之前,他也曾偷偷进过你酒坊,原本是想偷点钱,结果发现不知道你把钱藏在哪,怎么也找不到。而你们家值钱的就只有那酒。于是,他便趁你不注意,偷点酒喝。那天晚上见你出去,他又进去,结果这一次他看到庞岩,庞岩坐在你卧室的地上,背靠着床头,被反绑在床脚腿上,耷拉着脑袋。他吓了一跳,本来想跑,可是发现庞岩没有动,于是就过去,故意叫庞岩,庞岩却没有做任何反应,依旧耷拉着脑袋,并没有抬头,似乎醉得很厉害。他看见庞岩的玉佩就在腰间,便赶紧把玉佩解了下来,然后逃走了。——怎么样?他说的这个情节应该是真的吧?这就是刚才的得出那个结论的原因,你把庞岩绑在床头让他无法反抗,将他活活勒死,然后去周员外家杀他娘子去了,而不是去刘老二家。刘老二家是在另外一个方向。” 常寡妇淡淡的问:“这是爵爷的猜测呢?还是拿到了真凭实据了?” “当然有证据!——三子看到你出去,而庞岩又被反绑在你家卧室已经死了,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证据,让我更加坚信是你勒死了庞岩。” “哦,什么证据?” “你的裹胸!你勒死庞岩之后扔到院子垃圾堆里的那条猩红色的裹胸,是它告诉我,你就是凶手。” 常寡妇笑了:“裹胸告诉你?裹胸是布条,怎么告诉你?难道裹胸也会说话?” “东西虽然没有嘴,但是,聪明的人会让东西开口,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从一个云游僧人那里学会了一种法门,可以用来侦破案件,其中,就有如何验证东西的主人是谁,比如裹胸。我可以通过这种特殊的道法,看到裹胸上粘附的肉眼看不出来的皮屑,我还能从这皮屑中确认就是你勒死庞岩时他脖子上的皮屑被勒下来粘附到了裹胸上。因为这条裹胸是你心上人的东西,你不想再留着伤心,所以,虽然还很新,你还是把它扔掉了,没想到却被牛犊子捡了回去。” 陆锦屏此前提取了常寡妇的唾液检材,与裹胸上提取到的微量表皮细胞进行dna检测对比,认定同一。证明裹胸上粘附的脱落表皮细胞是庞岩的。从而印证这条裹胸就是勒死庞岩的凶器。 这种证据在现代社会是非常有力的证据,但在古代却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只能让陆锦屏相信常寡妇是凶手,他必须找到其他证据来证明,最好是让常寡妇自己承认犯罪。在古代,口供是证据之王。只要认罪,别的证据已经无足轻重。 常寡妇嗤的一声冷笑:“爵爷的这本事可真是匪夷所思,只不过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没关系,不需要这个东西,因为现有的证据已经够了,——你刚才当着我们几个的面,表现出来的对庞岩的爱和恨,以及你对庞岩的极度失望,骂他花前月下说的甜言蜜语,结果却还是要跟你分手,因此你由爱生恨,这是一场情杀,你有杀人的动机!——我们已经查证案发时刘老二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只有你跟庞岩你们两人在你屋子里,而庞岩最终死在你卧室,你有作案时间!——那天晚上你匆匆出门,偷东西的三子进去偷酒,看见庞岩被绑在屋里床腿上,这是直接目击的人证!——尸检证明,庞岩脖子伤痕皮下少量出血,但是肌肉层没有出血,喉骨完好,这符合软性勒索形成的特征,印证你用裹胸勒死他这一点,这是尸检验证!——这条裹胸被牛犊子从你们家酒坊垃圾堆捡到,你也确定这是你的裹胸,这是物证!——这么充分的证据,我相信即便是大理寺、刑部最挑剔的官员,也会认定杀人凶手就是你!皇帝一定会核准你的死刑!” 常寡妇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她无助的盯着陆锦屏,半响终于开口了:“爵爷,你想不想听听我跟他的故事?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锦屏叹了口气,说:“想必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虽然我不是很喜欢看悲剧,但是,既然与案情有关,硬着头皮也只能听听。你说吧。” “在说我跟他的事情之前,我想先为爵爷抚琴一首。希望爵爷能够耐着性子听完我这一曲,因为这一曲,是我故事的开始。” 陆锦屏有些意外说:“你还会抚琴?” “爵爷以为我只不过是个粗俗的乡下农妇,只会靠卖笑勾搭男人做生意,对吗?” 陆锦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常寡妇起身走到里屋。片刻,拿出了一张古琴。这古琴有些简陋,工艺不怎么样,不值什么钱。只不过,她还是爱如珍宝一般,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这才将它放在座榻上。 她又转身进了屋子,片刻,拿出一个香炉,放在座榻的地上,拿着一根香,在红烛上点燃,插在香炉里。然后,在坐榻上盘膝而坐,取过古琴,横放在双膝之上,手指捻拢几下,叮咚有声。 第47章 琴的许诺 陆锦屏笑了笑说:“抚琴的确有几分门道,像那么个样子,就不知道琴艺如何?” 常寡妇却没有理睬,似乎在凝神静气回忆曲子。片刻,才咚咚地弹了起来 只听得几声,陆锦屏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因为常寡妇的抚琴,比弹棉花好不了多少。声音不仅单调苦涩,而且音律还不准,就好像一个刚刚学琴的孩子,在弹奏一首刚刚学会的练习曲。 陆锦屏有涵养不会说出来,可是熊捕头却不会,忍不住笑骂道:“你弹的什么玩意儿啊?有事赶紧说,少在这耽误我们时间,我们爵爷可忙着呢!” 后面几个捕快也也跟着笑了,齐声吆喝,但是常寡妇却充耳不闻,继续弹奏着那首生涩跑调的曲子。 终于,一曲奏罢,常寡妇慢慢放下双手,却仿佛已然沉浸在那难听的琴声之中,神情中带着悲凉。 陆锦屏说:“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古琴应该是庞岩送你的,这曲子也是他教给你的,对吧?” 常寡妇这才恍如梦中惊醒,瞧着陆锦屏,涩涩地说:“是他教我的,——爵爷又如何知道的?” “这并不难猜,我在庞岩的卧室,也就是他夫人的房间,看见一张古琴,他夫人曾说过,他以前经常给夫人弹奏古琴的。” “骗人!他说过只会给我一个人弹奏,你在骗我!他不会给那贱人弹奏的!” 陆锦屏摇头:“那琴就摆在窗前,很干净,一看就知道经常抚琴的。可见庞岩时常给他夫人抚琴……” “别说了!” 常寡妇声嘶力竭吼叫着,一把抓起膝盖上的那张古琴,狠狠的摔向了墙壁,梆的一声,古琴摔裂了,落在地上,嗡嗡声半晌方才停歇。而常寡妇已经开始抽泣起来。 陆锦屏说:“你这是何苦,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他是上门女婿,不可能再娶别的女人的,只怕也没有权纳妾,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希望。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你根本不该去爱的男人?” “我能做得了主吗?”常寡妇凄然而笑,“第一天见她,我说你好胖。那么肥,行动一定很笨拙吧。他没有吭气,第二次来,他背了一张古琴,给我弹奏了一首曲子。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原来他那么肥硕笨拙的身体之下,却蕴含着这样的柔情。他那又短又粗的手指,能弹奏出只有天上才有的美妙音乐。那一瞬间,我的心已经牢牢的被他占据了,再也装不下任何其他人。天天想的也就只有他。他不开心,在我这经常喝闷酒。我就陪他说话陪他玩,让他高兴。他说,他只爱我一个,即便是他这辈子只怕无法娶我,心中也只有我。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陆锦屏叹了口气,本来想告诉他,失落的男人如果得到一个怀抱,会全身心的付出。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又会冷静的面对现实。这就是这种男人的悲哀。——不能全身心的去爱,也不能置爱情于不顾。 常寡妇低声饮泣,仿佛在回忆这让她甜蜜又痛苦的往事。片刻,接着说:“到后来,我听说他娘子怀孕了,我问他,他痛苦的说他对不起我,但他只能这样。那一晚上,我抱着他哭了很久。我感觉到我会失去他。果然,那天之后,他告诉我说,以后他只能在我这儿呆到三更就必须回去,这是他答应他夫人的。我跟他吵跟他闹,甚至抱着他不让他走,但是也挡不住他回家的步伐,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在三更梆子响起之前回家去了。后来,我只能认命。我求他不要离开我,就这样跟我一辈子。我不求名分,只求他跟我在一起,能天天见到就好。可是,终于,那一天,他告诉我他再也不能到我酒坊来了,因为他夫人马上要临盆。他已经下定决心,从孩子降生那一刻,他要全身心的做一个好父亲,要好好待他的夫人和孩子,只能对不起我……” 说到这,常寡妇已经泣不成声。 陆锦屏感觉到头有些发昏,他摇了摇头,今天喝的酒的确很多,这一路走来,寒风中又受了点凉,此刻有些昏昏沉沉的。常寡妇的声音也虚无缥缈,就像有云的夜晚的月亮,若隐若现。 常寡妇低声饮泣着,接着说道:“我骂他是骗子,骗了我。我不让他走,怎么都不让他走,我哀求他,陪我喝酒,今晚我要喝醉,等我醉倒在床上睡着了,他再离开。那我以后再不会缠他了。他答应了,大碗大碗的喝酒,我知道,其实他心中也很痛苦,也想大醉一场。所以,他最后醉倒了,倒在我怀里。我用力把他拖进了卧室,把他绑在了我床头,脱了他的裤子,我要拿这条裤子去给他夫人看,让她知道,她的丈夫跟我上床了。他爱的是我,不是她!” 陆锦屏涩涩地笑了笑:“当真最毒妇人心啊……” 说着话他自己都觉得含含糊糊的,心中纳闷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醉得太厉害了吗?他感觉到眼皮子越来越沉重。 常寡妇接着泣声道:“我到他们家院外面,正准备上去敲门,这时见两个丫鬟开门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稳婆说庞岩的夫人肯定会难产,只怕性命不保,这下可麻烦了,老爷很着急,花重金去请同州的医官和还有稳婆来准备着。但是听稳婆说,这种难产,只怕神仙都没办法。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很是欢喜。如果他夫人死了,那我就能跟在一起。于是我就喜滋滋地转身回去,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耷拉着脑袋在哪一动不动,摸摸鼻息,已经没气了……当时,当时……” 常寡妇一连说了好几个当时,哽咽得怎么都说不下去。半晌,才续道:“当时……我真是五雷轰顶,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怎么会这样?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他怎么就死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陆锦屏淡淡一笑,含糊而断断续续地说:“你错在……,不该……,那个时候……用你的裹胸……,勒住他的……脖子……” “我只是防止他逃走,我用裹胸捆他脖子,很松的啊,我试过的,裹胸和他脖子之间还能放进一只手呢!怎么就勒死他了……?” 陆锦屏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顿时脑袋清醒了许多,说:“如果是对正常情况下的正常人,这样肯定不会勒死。可是,庞岩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醉酒的人又怎么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加上他如此的肥硕,醉酒后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失去控制发生倾斜,往外倾倒,脖子便被你的裹胸勒住压迫了他的血脉和呼吸。因为裹胸勒得很松,如果是清醒的正常人,只要重新坐直,就可以脱离这种压迫恢复血脉正常运行,恢复正常呼吸。但是他醉成那个样子,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倾倒的肥硕的身体重量压迫下,一直持续这种状态,以至于窒息而亡。这一点我其实早就知道,在抓到小偷三子之后,更证明了这个推测,因为庞岩太胖了,脖子上的肉一层叠一层,所以盖住了勒他脖子的那裹胸带子。这是小偷三子当时为什么没有发现他脖子被勒的原因。”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火炽冰寒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0718:07] 雷羽丶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714:51] 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711:43]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0710:32] 梦回2088打赏了588起点币 第48章 曲终人散 常寡妇咬牙切齿说:“骗人!又在骗人!你先前还说我勒死庞岩是故意杀人,是死罪,还诬陷我去周老爷家是要杀庞岩的夫人,也是故意杀人的罪名。你这不是分明要把我往死里整,却现在来说这些好听的!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陆锦屏淡淡道:“先前我那么说只不过是一种让你不打自招的策略。其实我早就知道,庞岩的死很大程度上是意外。因为你是真心爱庞岩的,这一点从一个简单的事实就可以得出结论,——我第一次到你这来查案,那天是庞岩死后你第一天重新开业。你说之前的几天,因为死了人,所以你估计没人来,也觉得晦气,所以没有营业。但是,我看到你眼睛是红肿的,开始我以为是熬夜,可是后来,我从你种种迹象回想当初看到的情景,我才明白,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哭泣,眼睛是哭肿的。你虽然用脂粉掩盖了,但是,没有完全能够掩盖过去。你为他,伤心好几天没有开门。由此可知,你对他感情有多深。” 常寡妇瞪大了眼睛望着陆锦屏,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似的。 陆锦屏接着说:“我其实知道你去周家并不是去为了杀人。你还不是那么狠心的人,而且你也没办法孤身一个女子闯入他们家去杀里面的女主人,你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三子说了,他看见你出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任何的凶器,如果你要杀人,至少得带把刀吧。” 常寡妇愣了一下,瞧着他说:“可是你一直说是我故意谋杀勒死了庞岩,从来没有说过是意外,这又作何解释?” “其实,我从最初就怀疑这个案子是一场意外误杀,因为用勒死的手段杀人,通常的做法是用绳索在勃颈上绕上一两圈,然后再用力拉,而不会用绳索压迫被害人半截脖子的方式勒人谋杀。熊捕头曾经说了一种可能,就是从后面用膝盖顶着脖子,双手抓着绳索勒。但是,对两个体力相当的男人之间,这样做有可能。可是你的对手是一个身体肥硕健壮的壮汉,你体力远远比不上他,真要你用这种方法基本上没有可能勒死他。因此,我听说他在你家喝的烂醉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一种意外,他可能是喝醉了,脖子压迫在绳索上,过失导致死亡。尸检结果符合这种推测。后来的查证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他是死于意外误杀。按照我大唐刑律,一般情况下,误杀判刑很轻的。根本不需要抵命。” 常寡妇瞠目结舌,随即,愤愤地嘶声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要是早知道,又怎么会起心杀你们!” “我也是迫不得已。”陆锦屏叹了口气,“这案子虽然范围很小,而我也怀疑是你做的,但是我拿不出充分的证据。我必须要让你自己承认。我只有往严重的说,说你是谋杀,才会逼得你被迫说出来真相,解释其实是一场意外。相比而言,选择事实上的轻罪,比我说的重罪要轻得多,你应该会供述出真相,这样一来,不打自招,案件就破了。这是我最期望的结果,也实现了这个结果,你如此供述了,可是我没想到后面你居然起了歹心要杀我。当然,也不能说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因为我让我的丫头潜伏在窗户外,随时准备出手制服你,现在来看,这种担心并非空穴来风,还是起到了作用。” 常寡妇死死盯着陆锦屏,错愕的眼神中渐渐变成了凶残,咬牙切齿说:“骗子!你们男人就是骗子!庞岩是,你这爵爷也是!所有的人都是!全都骗我,我不会相信你们的,混账王八蛋,我谁也不会相信你们……!” “带走!”熊捕头大手一挥,吩咐道。 捕快将破口大骂的常寡妇押解走了,酒坊恢复了平静。 陆锦屏走到墙角,捡起那把摔裂的古琴,拨动了一下琴弦,铮铮两声,的确有点像弹棉花的感觉。叹了口气说:“高山流水遇知音,常寡妇也算得上是庞岩的知音,只可惜,到头来,却是曲终人散……” —————————— 数日后的一天早上。 陆锦屏正坐在同州府衙门的药材仓库自己的签押房里,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本书随手翻着。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接着,罗司法和熊捕头两人出现在了敞开的房门口,满脸堆笑。 陆锦屏把手里的书放在桌上,站起身拱手道:“拜见罗司法!” 罗司法赶紧迈步进来,拱手还礼,赔笑说:“陆爵爷,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嗯,也未必算得上好消息,或者说是冯刺史对你的重用吧,——这个也不是很准确。或者说,冯刺史交给你的一个新的差事。——对对,一个新差事。呵呵呵” “哦,有什么差事?” 罗司法笑呵呵说:“上次你只用了一天一夜便侦破了周员外家女婿庞岩被常寡妇勒死的案件,那个案子我原来是没指望能破得了的,没想到你只用那么短时间就侦破了,还破得那么漂亮,我听了熊捕头把事情前后经过说了,特别说到了你很擅长解剖尸体,从解剖中发现了真正死因是脖子上的勒痕还不是肚子上的踢伤,因此,最终冯刺史判了常寡妇杀人之罪,当然还包括她想谋杀你和熊捕头你们几个这件事。而按照故意伤人把牛犊子打了一顿板子就放了。对你解剖尸体方面的独特专业才能,熊捕头和其他仵作都赞不绝口,说整个同州只怕你是独一份,甚至连京城那些会解剖的仵作也没有你这样的本事,这种本事要是没地方使用那可真是可惜,因此,我向冯刺史提了个建议,建议以后咱们同州发生的命案,都由你来进行尸检。冯刺史听我禀报之后,对你也是大加赞赏,立刻大笔一挥,在我的呈文上写了批语,让你以后协助我侦办案件,并专门负责验尸、验伤。这可是冯刺史亲自给你指派的差事,体现了冯刺史对你才能的重视啊,所以我特意来告诉兄弟。” 陆锦屏不由又惊又喜:“真的?” 罗斯玛赶紧将手里的一份公文递了过去,这是他呈报给冯刺史关于那件周员外的女婿庞岩被杀案的审理报告,上面龙飞凤舞的批注了几行小字,是冯刺史写下的。陆锦屏看了之后,果然跟罗司法所说的一样。 陆锦屏很开心,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从九品下的医博士而已,而州府衙门的刑官,也就是司法,是七品官,还差好大一截,一下子是当不上刑官的,但是能参与刑事案件侦破,这个就已经是进入门槛了,下一步靠自己努力,他相信,会一步一个脚印往上攀登,最终当上刑官的。 陆锦屏高兴之余,这才想起还没有请两位坐下奉茶,赶紧招呼两人坐下,招呼医馆的侍从进来沏茶。 罗司法也不客气在坐榻上坐下,熊捕头却没有坐,只是讪讪的站在旁边躬身而立。陆锦屏有些奇怪:“你咋不坐啊?”熊捕头忙哈着腰说:“两位大人面前,哪有小人的座位?”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什么大人小人,冯刺史那才是大人,我们都是小人,啊不,我们都是平常人。行了,赶紧坐下吧,看你站着我觉得累,那么高大跟一堵墙似的,半边光都被你挡住了。” 一听这话,熊捕头干笑着,还是没坐,眼睛却望向罗司法。 因为罗司法是从七品,官阶远高于陆锦屏,尽管是在陆锦屏的药材仓库签押房,但是还是要听人家罗司法的招呼。 罗司法笑吟吟点点头说:“陆爵爷都让你坐你还不赶紧坐下?难道爵爷的话你都不听?” 熊捕头这才谢过,也只坐了半边屁股,撑着双腿,恭恭敬敬的。 —————————— 【ps:】求推荐、点击、收藏。谢谢! 第49章 祖奶奶被盗 罗司法端起茶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摇头说:“爵爷,这茶是衙门发的吧?” 唐朝官吏福利待遇很高,除了俸禄之外,官员还会定期不定期地发放各种实物,其中就有各种茶叶。当然茶叶的发放是分级别的,级别越高茶越好,低级官员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茶叶了。 陆锦屏说:“茶叶能喝就行,也不在乎好坏。而且我也不是很喜欢喝茶,所以不是很在意。” 其实陆锦屏说这话有些违心,他不是不喜欢喝茶,穿越前,他是喝茶的,只不过现代的茶跟唐朝的不一样。唐朝的茶要加各种佐料,煮的方法也不一样,因此喝到嘴里味道跟现代的完全不同,就好像熬的什么药汤似的,很奇怪,甚至可以说难以下咽。 罗司法微笑对一旁的熊捕头说:“你到我签押房去,把我几案上新开的那一盒茶拿过来。” 熊捕头赶紧答应,飞一般的跑出去了。过了片刻,手里捧个装饰精美的茶盒,送到了罗司法面前。罗氏发打开闻了闻,点点头,送到陆锦屏面前说:“这茶你尝尝,还不错。” 陆锦屏接过茶盒看了看,因为唐朝的茶基本上都是砖茶,需要掰下来用碾子捻碎才能泡茶,所以一眼就看出是新开的,还没用过,完整的一整块砖茶。闻了一下,色泽、香味明显比自己的茶叶好得多。 他将茶叶放在茶几上,笑吟吟对罗司法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罗司法送我这么珍贵的茶叶,想必是有什么事吩咐对吧?” “吩咐不敢当,不过到的确有事求爵爷你。爵爷一眼就看出来了,真是厉害。”罗司法赔笑道。 “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罗司法瞧了旁边熊捕头一眼。熊捕头脸上恭敬的笑容更多了,甚至还有几分惶恐。 陆锦屏笑了笑,说:“见你们两这鬼鬼祟祟,吞吞吐吐的样子,只怕是个棘手的事情,说罢,只要我能帮上忙,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这话倒也是,尽管有冯刺史批注,让他协助罗司法查案,但那也只是帮忙而已,他的职责仍然是药材仓库管理员,所以说到底只是帮罗司法和熊捕头。这一点对他们俩来说心里很清楚,因此,罗司法才如此客气,又是送茶,又是说好话的。 听到陆锦屏都这么说了,罗司法这才似乎下了决心,说:“是这样的,有个很棘手的案子,已经一段时间了都没能侦破,最近催得很紧,我们压力很大,所以,上次那个案子破得很漂亮,我跟熊捕头琢磨,这个案子要是有爵爷帮忙,那应该还是有希望侦破的,只是不知道爵爷是否愿意帮忙?” 陆锦屏道:“何必那么客气呢?冯刺史都说了让我协助你们查案,所以,是什么案子尽管说吧!” 罗司法不由大喜,赶紧起身躬身施礼说:“那可就先多谢爵爷了。是这样的,我们同州有一位将军的祖坟被人挖了,这位将军来头不小,连刺史都对他要礼敬有加,他的案子一直不能侦破,将军天天催逼,因此冯刺史和我都十分的头疼。” “什么将军这么厉害?” “这位将军姓李,是北衙禁军的云麾将军。要知道,北衙禁军可是太祖皇帝起兵太原的时候身边亲兵卫队发展而来的,因为地位尊贵,这职位差不多都是祖辈相传,传到现在的李将军已经是第四代。这位李将军祖籍就是我们同州府云山村,那里有他的祖坟。前些日子,李将军祖奶奶的坟被人盗墓了,不仅殉葬品一扫而空,连祖奶奶的尸骨也不见了。这让李将军十分的震怒,几次到衙门面见冯刺史,威逼破案。可是这个案子经过多方调查,人抓了不少,胡乱招供了不少,可是始终没有能把失窃殉葬物品找回来,更不要说李将军祖奶奶的骨骸了。李将军异常的生气,不仅直接到衙门来威逼破案,还给通过大理寺和刑部几次下文督办此案。我们倾尽全力也没有半点线索。这个案子十分棘手,上次周员外家发生命案,我急匆匆赶回来,也因为李将军催命一般催促破案。这位李将军,隔三差五便会派人到同州衙门来大吵大闹一番,将我等骂得狗血喷头。” “再骂也没用啊,案子找不到线索就是找不到。有些案子就是无头案,半点头绪都没有,这种案子神仙也没办法。” 罗司法陪着笑说:“是呀是呀,可是,话是这么说,但关系到李将军祖奶奶的尸骨,他是不会放过的。要是这个案子我们再破不了的话,只怕他会把我们衙门给拆了的。冯刺史每次见到他都头大,但却没有办法。” 陆锦屏说:“你们抓了那么多人,手段都用尽了也没破得了这个案子,我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罗司法一听这话,不由满脸失望,张着嘴半晌都没说话。 陆锦屏笑了笑说:“不过,既然罗司法都找上门,开口求到我,我若是不参与,只怕也说不过去。再说了,冯刺史这个当口批文让我协助你查案,只怕主要还是针对这个案子来的吧?他既然如此头疼,有一个有希望破案的人参加,他当然是最希望最高兴的,即便是这人只是一个仓库管理员。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罗司法嘿嘿干笑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爵爷的目光,的确是。我说了周员外女婿被杀那个案子,爵爷侦破得很精彩。我还没有提到这个案子,冯刺史就主动说请你参加李将军祖坟被盗案的侦破。能把这个案子破了,那可是了结了他心头一件大事,当然,这只是良好的开始,只要爵爷把这个案子破了,自然会得到冯刺史的赏识,爵爷以后可就前程远大了。” 陆金平笑了笑说:“行了,你们不用给我戴高帽,还是齐心协力争取早日把案子破了。我坚信,不管是谁做的案,他都多多少少会留下蛛丝马迹,就在于我们能否抓到这些东西,顺藤摸瓜,把幕后凶手找出来。所以,需要你们尽可能多的给我相关资料,你们先说说这个案子的情况。” 罗司法赶紧说:“这个案子我很清楚,是这样的,大概一个月前,李将军老家的村正也姓李,亲自跑到衙门来报案,说李将军家的祖坟被人挖了一个大窟窿,我们当时还不知道,因为,这位李将军并不张扬,他家祖坟在这儿我们也不清楚,但是当地人却引以为荣,是村里的骄傲,因此他们家祖坟被挖之后,立刻就有人发现了,马上跑来报案。我们这才得知,原来皇帝身边的云麾将军祖坟就在我们同州。我赶紧向冯刺史禀报之后,急忙带人赶到了云山村李将军祖坟前。果然看到坟上一个大窟窿,地上有好些散碎的脚印……” 陆锦屏心中一动:“有脚印?” “是啊,因为头一天刚下过雨,李乡正说已经派人钻进去查看过,棺椁里面殉葬品全部被偷走了,而李将军祖奶奶的尸骨也不见了,只有一个空棺材在里面。我们开始查访,凡是与李家有仇的,还有小偷小摸的,以前曾盗墓的,只要是有可能作案的人,我们都抓来严刑拷打。的确有不少人招供了,可那明显都是受刑不过胡乱招供的,因为他们说不出墓葬的殉葬品和尸骨在什么地方,他们供述的地方都找不到这些东西。” “那这些人放了吗?” “如何敢放啊?李将军天天威逼,这些人要是放了,那李将军还不得把我们衙门给拆了?我们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冤枉的,但是现在案子破不下去,没法子,只能先把他们关着。” 第50章 盗洞 陆锦屏心想,坟墓边出现的脚印是很好的破案线索,甚至可以直接锁定盗墓贼。只不过,因为是乡里的村民发现了盗墓,而且还有人钻进去查看,因此,坟墓附近的脚印就算有盗墓者留下的,只怕也已经被破坏了。但是这是一个重要的侦破方向,必须尽快去看看。 陆锦屏立刻站了起来说:“走,咱们马上去云山村。” 罗司法一听,这也太着急了一点吧,说风就是雨。当然,陆锦屏这种积极的态度让他更是感动,站起身连声表示感谢,当下吩咐备马,前往云山村。 唐朝武风盛行,即便朝廷文官出行,也是大多骑马。所以差不多都会骑马。三人骑着马,带着随从捕快前往云山村。 陆锦屏当然带着叶青青和自己的法医勘察箱,由叶青青背着,专门负责保管。为了避人眼目,法医勘察箱外面用一张蓝布包裹,看不到里面耀眼的铝合金。 云山村距离同州府并不太远,快马加鞭到中午时分也就到了。已经有先到的捕快通知了村里的李村正。李村正带着村里的乡绅亲自到村口迎接,因为来的官员除了同州负责刑狱的七品司马,还有一位五品爵爷,这可是不得了的高官。 他们等在村口,陆锦屏他们来到之后,李村正带着乡绅要给敬酒,陆锦屏摆手说:“我们来不是来做客的,赶紧带我们去李将军的祖坟,我们马上着手办案。一切虚套都不用了。” 李村正没想到来的爵爷这么年轻,而且根本不在乎虚礼。又是惊讶又有些紧张,赶紧带着他们往村外小山上李将军祖坟而来。 李将军的祖坟在一片小山坡上,四周也都有坟茔,这是当地主要的墓葬坟山。 到了距离李将军被盗祖坟还有百十步远的时候,陆锦屏让其他人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亲自过去查看。 当他慢慢接近,希望能找到地上有用脚印的时候,他失望了,因为地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辨别的清晰脚印,一直走到李将军祖奶奶的坟茔前,也找不到可供鉴定的完整鞋印。从四周干燥的土壤情况来看,这段时间应该不怎么下雨。所以,四周的土地早已经干涸,再加上人来人踩踏,原来留下的脚印早已被破坏殆尽。 陆锦屏视线回到了李将军祖奶奶坟上,这坟比其他坟墓也没有特别之处,坟堆四周整齐的用石头堆砌起来,坟包上长满了青草。在坟墓的一侧,有一个盗洞,大小差不多能钻进一个人,虽然回填了,但是案子没破,所以仅仅是简单回填,也没有进行修补,相比旁边的长满青草的坟墓而言,一眼就能看出回填的盗洞来。 陆锦屏四周看了看,这一片坟山并没有引起他注意的其他可疑情况。 陆锦屏把李村正叫了过来,问:“就是这个盗洞吗?” “是的,衙门勘查过后,李将军家人就把它重新堵上了。” “整个洞全部堵死了吗?还是只把外部口子堵上?” 李村正忙说:“是李将军家的人填补的,具体我们也不清楚。” “他们家在村里还有人吗?” “有一个舅姥爷在这儿,是托他代管的,李将军和家人早已经搬迁到京城去住了,村里就这个舅老爷一家人在。” “能把他请来吗?” 李村正说:“可以,只是他腿脚不太灵便,本来想一起到村口来迎接爵爷你们的,但他腿脚不好,不方便来。不过晚宴款待罗司法和陆爵爷您们的时候,他要出席的。既然爵爷现在就要请他来,那我们让人去把他抬来就是。” 李村正派村民去抬李将军的舅老爷之后,陆锦屏问李村正道:“你觉得什么人盗墓的可能性比较大?” 李村正看了一眼罗司法,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这个……,罗司法以前来侦破的时候,我们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也都抓去打了,也有些招供的,可还是没有找到李将军祖奶奶的尸骨和殉葬物品。所以,究竟是谁做下如此伤天害理的盗墓之事,我们可真是不清楚了,再也想不出还有谁可能会是盗墓贼。” 陆锦屏说:“失窃的都有些什么东西?” 这个李村正答不上来,因为他没有参与调查,便把目光投向了罗司法。 罗司法说:“殉葬的东西其实不是很珍贵,只不过是一些陶瓷器皿,还有衣服之类的,并没有金银财宝。当时李家就是担心有人掘墓,所以不敢殉葬太珍贵的东西。没想到还是被人盗墓了,连尸骨都不见了。” 陆锦屏点点头说:“这个的确却有些奇怪,按理说盗墓之人偷走殉葬物品,这个是理所当然,但是却把尸骨都偷走,这个当真就让人费解了。” 罗司法说:“我们以前破获的盗墓案件,也有尸骨被偷走,但大多扔在墓葬附近,是为了脱掉尸骨身上值钱的衣物,然后将尸骨抛弃。但是,我们在四周都仔细进行了搜寻,并没有发现任何尸骨。” “会不会被狗或者狼叼走了?又或者害怕被人发现,藏起来或者埋起来了?” “嗯,爵爷说得太对了,这个我们没想到,我马上派人扩大搜索范围,同时注意搜寻隐蔽的地方,看看能否找到尸骨线索。” 陆锦屏点点头,开始在坟山四处搜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但遗憾的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这时,李将军的舅姥爷坐在一把轿辇上,由几个村民抬了来。 李将军的舅老爷的确够老的,满头白发在寒风中随风飘荡,看样子十分萧索,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到了近前,村民将轿辇放下。 李村正做了介绍之后,舅老爷拱手道:“小人参见两位大人,两个大人来查案,小人因腿脚不便,因此没到村口迎接还请见谅。” 陆锦屏客气了两句。 舅老爷接着介绍了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是他儿子和侄儿,只不过,因为他们是李将军舅舅家的人,所以不属于李将军家人,只是同村住在这儿,因此代为照看李家祖坟,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陆锦屏问:“李将军祖奶奶的坟被挖,之后的回填是你们派人做的吗?” 舅老爷点头说:“没错,当时请了阴阳先生看日子,涉及到祖坟的事情是不能说封就封的,只能是暂时先用一张草席盖上了。请了阴阳先生张瞎子看过之后,确定了日子,这才由我的两个侄儿重新把盗洞堵上,又请了几个道人做了法事。” 陆锦屏问:“当时回填的时候,是把整个盗洞全部堵死了呢,还是只封了外面一层?” “就封住了外面。因为李家的人说了,将来找到了祖奶奶的遗骨,还需要重新下葬,请法师做法,所以只是简单封闭就可以了。” 陆锦屏又问:“这坟墓下面的情形你知道是什么样吗?” “我听说过,下面有一间墓室,四周用砖砌起来的,中间放了一个棺椁,是李将军祖奶奶的。墓室里存放有殉葬的陶瓷器皿,因为李将军从来不喜欢人前张扬,所以墓葬相对简单。” 陆锦屏说:“我想把盗洞重新掘开,进入坟墓里面,查看盗墓者是否留下些痕迹,你看可以吗?” 舅姥爷吃了一惊:“为什么还要进去呢?不是已经查过了么?” “不一样,我要亲自再查一下。” “这个我可不敢擅作主张答应,得派人去京城问问李将军,他要许可了才行。” 第51章 唾液斑 陆锦屏淡淡一笑,瞧了一眼旁边的罗司法,然后说:“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可以等,只不过,就怕罗司法他们等不了,因为这个案子李将军催的很急,三番五次派人到衙门中催办,包括冯刺史都十分焦急,连大理寺、刑部都下文督办,要求尽快破案,这种情况下若仅仅是为了重新挖开盗洞进入调查这么点事就要拖延时间请示,只怕这个案子的侦破会进一步拖延。” 舅姥爷笑了笑,却不接腔。 旁边的罗司法着急了。的确,陆锦屏所说的是他最担心的,他恨不得这个案子今天就能侦破,因此,便对舅姥爷和李村正说:“是呀,陆爵爷说的没错,这个案子李将军催得很急,实在不能再拖延。再者说了,只是把原来的盗洞打开而已,又不是将整个坟墓掘开。盗洞本来就已经存在,打开也是方便破案,我相信将来李将军知道也一定会同意的。要不这样行不行?我们一边派人去跟李将军禀报此事,同时掘开盗洞让陆爵爷马上进去探查,完毕之后再重新封上。若是李将军有什么责怪的,就由我来承担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李村正也劝舅老爷说:“是呀,陆爵爷、罗司法说得没错,李将军让你负责照料李家祖坟,结果,李将军祖奶奶的坟被人盗了,李将军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你若是再找些借口推三阻四,阻挠衙门查办这件案子,只怕李将军知道了未必会高兴啊。” 这句话到说到了舅老爷的痛楚上。上次李将军得知祖奶奶的坟被盗,回村之后,的确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尽管从辈分上看舅姥爷是李将军的长辈,可是李将军却丝毫不给他面子,这让他很难堪。想起李将军恼怒的样子,他不由打了个哆嗦,点头说:“好,既然罗司法都这么说了,那就照你们的办法办。只不过,最好张瞎子再看看时辰,什么时候时辰打开最好,什么时候再封闭,还得他来算一算。” 罗司法有些不高兴不:“当初盗墓之人挖开这坟墓可也没有请瞎子来看。现在如果请了张瞎子来,他要说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开挖,那我们还破案吗?就算不说那么长,他说个三五天我们也受不了。行啊,既然决定开掘,就不必请他来看。大不了重新封闭的时候再请他来看一眼就是了。” 舅老爷一听,也觉得有理,赶紧陪着笑说:“那就依罗司法的意思办吧。” 当下,舅老爷的儿子、侄儿立刻跑回去拿来了锄头铲子,将盗洞重新掘开。这盗洞不算大,但趴着能爬进去。 盗洞是倾斜向下的。陆锦屏吩咐李村正拿来一支火把,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慢慢送入盗洞,观察火焰并没有熄灭,而且燃烧也很充分,应该是盗洞打开之后,盗墓之人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让里面的污秽气散尽之后这才进入,而盗洞重新封闭也不过一个月,所以空气相对比较新鲜。 陆锦屏确定里面没有危险之后,要亲自进去,叶青青忙拉着他说:“爵爷,我进去吧?” 陆锦屏道:“我是去寻找线索破案,可不是去探险,我必须亲自去。放心吧,等我先爬进去之后,你再把箱子给我送进来。” 他在腰上绑了一根绳子,外面叶青青他们拉着,然后一只手举着火把,顺着倾斜的盗洞慢慢爬了进去。 他爬得很慢,因为他要观察盗洞上面是否有痕迹留下,可是,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爬了一段距离,便到了墓室。墓室虽然不算很大,但因为漆黑一团,火把的光亮无法将整个墓室照亮,但是能看见墓室中间影影绰绰的一口棺材。 陆锦屏慢慢下到了墓室,解开绳索,然后举着火把四处探望,发现那口棺材的棺材盖已经被撬开掀翻,盖板明显有撬压痕迹。 他蹲下身查看地上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痕迹之后,这才小心的走到棺材边,也不触碰棺材,探头往里看,里面除了铺着两床已经陈旧褪色的锦被之外,并没有尸骨,也没有其他的殉葬物品。 这时,墓室外面的叶青青用绳子绑住了法医勘察箱从盗洞给他滑了进来。陆锦屏接住之后,解开了绳索把法医勘察箱,从青布包裹中拿了出来放在地上。 陆锦屏打开法医勘察箱,从里面取出了荧光增强防护眼镜戴上,然后取出微型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打开,荧光立刻撒向了地面,通过荧光增强防护眼镜,仔细观察照射处是否有异样的反射光,可以提示棺材、地面是否存在类似于血迹、唾液等人体微量物证。 陆锦屏透过荧光增强防护眼镜,很快发现在棺材旁边有几滩淡青色的荧光,显示很可能有唾液斑等体液存在。尽管已经干涸,但是,在紫外光的照射下,透过荧光增强眼镜观察,一样会显示出与周围不同的淡青色的荧光,提示体液的存在。陆锦屏仔细观察,确定很可能是唾液斑。 人体唾液中含有的血型物质以及口腔黏膜脱落的上皮细胞中的dna,在唾液斑中是可以长期保存。因此,提取唾液斑之后便可以进行dna鉴定。 陆锦屏非常兴奋,他之所以怀疑这里会有唾液斑之类的人体体液存留,是因为他知道古代基本上都是土葬,尸体腐败之后产生的恶臭在封闭的棺材和墓室中是难以消散的,一旦撬开棺材,那种恶臭绝对会让盗墓人感受到窒息般的难受,下意识的便会吐唾沫。因此,他相信地上的唾液斑很可能是盗墓人留下的。 他立刻从法医勘察箱中,取出了用少量生理盐水浸湿的纱布擦取唾液斑用于检验。 然后,他又在棺材盖上寻找,但是这一次他失望了,因为棺材上没有发现指纹,这一点倒是可以理解。因为,盗墓人要从尸骨上扒衣服,或者取棺材里的殉葬品,一般情况下都会戴手套,还不会空手直接接触尸体,这是人下意识的一种自我保护,由于带上了手套,因此在棺材盖上便没办法留下指纹。 接着观察其他地方,再没有发现可疑痕迹。先前发现的唾液斑已经让他感到非常的高兴,这或许就是破案的关键。 他先把勘察箱捆在绳索上,拉动了几下,叶青青便将勘察箱扯拉了上去,然后又把绳子扔了进来,他抓着绳子,爬出了盗洞。 罗司法马上陪着笑问:“有发现什么吗?爵爷。” 陆锦屏说:“现在还不宜给你透露,等有了眉目我再一起告诉你吧。” 说到这,他转身对舅老爷的儿子和侄儿说:“上次挖开盗洞之后,谁钻进盗洞去查看的?” 两人说:“我们都钻进去了,发现高祖奶奶的尸骨和陪葬品都被盗了。” 陆锦屏又问:“你们两进去之后,有没有在地上吐唾沫?” “绝对没有!”两人都很肯定地说。并解释说墓葬里头虽然有一点臭,但还可以忍受。因为是高祖奶奶的坟墓,当然不能乱吐唾沫。 这是符合常理的,因为这片坟山正好是迎着风口的。风比较大。盗洞打开之后,棺材已经被撬开,里面的腐败气体有足够的时间从盗洞飘散开去,残留在盗洞里的恶臭迅速消散了。 第52章 鬼与僵尸 假如是在穿越前的时代,陆锦屏会提取他侄儿和儿子的口腔唾液拭子进行对比测试,但是,陆锦屏现在法医勘察箱里的试剂有限,必须尽可能节约,只能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这个案子两人已经明确说了他们没有在陵墓吐唾沫,再去进行法医验证,多半只是得到印证而已,白白浪费珍贵的试剂。 他也不打算对村里的人进行dna排查,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原本就觉得村里的人盗墓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罗司法和熊捕头已经把村里包括附近村寨有可能盗墓的人都抓了挨个审讯,有的人还进行了酷刑逼供,但都没能够找到真正的盗墓人。如果再用检验dna方式进行一次排查,找到盗墓人的可能性同样非常小。而破案必须先从最大的可能性着手。 但是最大的可能性在哪呢?陆锦屏目前还没有头绪。 陆锦屏问罗司法和熊捕头说:“你们是否派人到同州的相关商铺蹲守查看有没有人出售李将军祖奶奶坟墓中盗走的那些陶瓷器皿?” 罗司法点头说:“这个法子我们已经想到了,所以也派人去蹲守了,但是,没有找到这些东西。” 陆锦屏有些失望。辛苦了半天,太阳已经渐渐西下。 李村正忙说:“两位大人,要不,咱们先回村吃饭?小人已经准备了酒宴,咱们吃了饭好好休息,明日接着查,如何?” 陆锦屏一时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开展,调查工作,听到他这话便点点头说:“这样也好,先休息休息。” 于是一行人离开了坟山进村来到了李村正的宅院。这村子就没什么富裕人家,就连他这村正的宅院,也不过比普通农家宅院好不了多少。但有个好处就是地方大,院子很宽,里面房舍不少。 进到院子里,便看见有七八个农妇在忙前忙后的杀鸡杀鸭,看见陆锦屏和罗司法身穿官袍进来,赶紧起身福礼,显得很是窘迫。 李村正介绍了说这些人是村里的农妇,听说今天要来贵客,都过来帮忙的。爵爷和司法这样的官,在村里头那是很难见到的,尽管他们村出了一位云麾将军,但是将军基本上没有回过故乡,村里的百姓也很少有人见过他。这段时间见得多的反倒是罗司法来查案。至于五品爵爷,那更是难得一见,所以这些人一方面是乡里乡亲帮忙,另一方面则也想过来瞧瞧爵爷长得什么样,看了将来好给人说古去。 从屋里出来几个乡绅,穿得很是土气,满脸堆笑,把陆锦屏迎接进了客厅,陪着喝茶聊天。 李将军的舅老爷也跟着到了李村正宅院,在一旁作陪。 这时,外面匆匆的进来一个村民,附在舅老爷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舅姥爷顿时脸色一变。 他的神情没有逃过陆锦屏的眼睛。陆锦屏道:“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吗?” 舅姥爷犹豫片刻,说:“是这样的,先前我侄儿去跟张瞎子说了衙门重新打开盗洞进去查看的事情,张瞎子跺脚说,不该这时候开,今天是这个月最凶的日子,只怕会有凶邪趁机入棺,那可就惨了。那祝奶奶可就回不来了。” 陆锦屏有些好奇:“祖奶奶回不来,什么意思?” 舅老爷一听,有些后悔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可是都已经说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掩饰。想了想,说:“是这样的,张瞎子说了,李将军祖奶奶不是被人把尸骨偷走的,是她自己挖开了一个洞出来,去参加鬼王选妃去了,她还把自己的殉葬品都带去,要去给鬼王送礼。” 陆锦屏不禁笑了,这种说法当然不对,因为勘验结果来看,那棺材盖明显是从外面撬压打开的,而不是从来里面强力破棺而出。所以这阴阳先生张瞎子的说法一听就是封建迷信。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所谓迷信,也只有现代人学了马列无神论观点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对于古代来说,有神论占统治地位的情况下,老百姓是很容易相信这种说法的,便也不反驳,问:“鬼王选妃是怎么回事?” “这可都是张瞎子说的,他说他已经算出来了,今年是个什么什么年。我也记不住,说是鬼王会到鬼界选妃,天下所有的女鬼,都可以去参选。” 陆锦屏微笑道:“李将军的祖奶奶只怕上百岁了吧,还能参加选妃?” 舅老爷说:“这是张瞎子说的,我们也不清楚。他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所以,地上的鬼不管有多老在天上都不会太老的。再说了,鬼王那已经有万把岁的年纪了,人间的这些女鬼,不过百来年,在他来说都很年轻的,因此,又算是老掉牙的老太太,到了阴间也就成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鬼王会喜欢的。听说李将军的祖奶奶年轻的时候可是水灵着呢,要不也不会嫁给李将军的爷爷的。这样水灵的女子,鬼王说不定就要看上,所以祖奶奶这才去参加了。而且,她还带了不少殉葬品,给那些判官小鬼们打点用的。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这时,旁边一个老乡绅笑嘻嘻说:“张瞎子说的是有道理的,人家六七八十岁的人不可能骗人的。这些日子听说去阴间参加鬼王选妃的也不是李将军的祖奶奶一个,还有其他村的,小媳妇大姑娘暴毙的那些,还不也都去了吗?” 陆锦屏哦了一声,说:“难道,附近墓葬也有被盗被挖的?” “是呀,我知道的就有有个三处。刚开始大家很慌张,还以为是有人盗墓偷东西。可是,被盗墓的这三家,只有一家家境不错,其余两家都是平头百姓,就挖个坑棺材埋了,也没什么殉葬的东西。大家很奇怪,张瞎子算一算,结果算出来鬼王娶妃,说是今年是什么什么年,鬼王要选妃子,所以很多女鬼便挖开坟墓钻出来去参加鬼王的选妃大典去了。” 陆锦屏说:“不对呀,鬼不是虚无缥缈的吗?可以自由从坟墓出来进入啊,干嘛要挖一条通道?” 几个乡绅相视而笑:“爵爷,你在朝堂之上,咱们山野里的事情你是不大了解的。那张瞎子说,这次选妃除了鬼魂之外,僵尸也是可以参选的,所以,祝奶奶他们是属于僵尸这一类的,而不是鬼魂。” 陆锦屏愕然:“鬼魂跟僵尸不是一回事吗?僵尸不是鬼?” “僵尸是僵尸,鬼魂是鬼魂,这个张瞎子说的很清,他才知道,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他就是这么说的。要不然,这几村的小媳妇大姑娘的尸骨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陆锦屏懒得反驳他这样的缪论,只不过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他立即站了起来,道:“先不吃饭,马上赶往查看那三家被盗墓穴。” 李村正忙说:“吃了再去吧?” “吃了再去天都黑了,办公要紧,走吧。” 案子本来是罗司法的事,人家陆锦屏只不过是来帮忙的,他都这么兢兢业业,以公事为重,罗司法当然更不好说先吃饭,虽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再说了,这个案子一日不破,他是如坐针毡,站起来说:“咱们这就去,赶紧带路。”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火炽冰寒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016:32] 静怡0903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8-1014:23] qhzhang20…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011:43]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010:30] 静怡0903打赏了588起点币 第53章 月黑风高 于是一行人先赶了距离最近的一处被盗墓穴所在的村寨。找到了这个村的村正。村正当然是认得罗司法的,古代消息闭塞,尽管罗司法已经到了邻村,可是这位村正却没有得到消息,因此,很是意外,忙不迭地告罪。待听到他们说了来意之后,赶紧亲自带着他们来到了坟墓被盗的那一家询问情况。 询问之后得知这处墓葬安葬的是一位老妇,因病去世已经五六年了。两个月前,有人发现她的坟墓有个窟窿,于是赶紧跟他们家说了,他们家的子孙爬进盗洞去看了,才发现里面埋的棺材也被掏了一个大洞,棺材里面遗物连同尸骨都不翼而飞。这一家只是普通的平头百姓,也没什么值钱的殉葬品,都是老妇身前用的一些衣服铜铁首饰啥的。没想到还是被盗了,估计盗墓贼是奉行不空手而回的信条,虽然陪藏品不值钱,也顺手拿走了。 这家人只是普通百姓,生来就怕官,这种事情只能自认倒霉,也没想到要去衙门报官。又听说了鬼王选妃的故事,便信以为真,所以,重新把那盗洞堵上,又祭奠了一番,也就不再去管这件事情,没想到衙门主动找上来了。 陆锦屏提出重新打开盗洞进去探查,那一家人看神情似乎有些不乐意。但是却没敢说出来,还是老老实实点头答应,跟着他们去坟地,重新把那坟墓上的盗洞掘开。 陆锦屏爬进去,发现里面果然没有墓室,那棺材已经被掏了一个大洞,而他用紫外线激光物证探测仪照射看了看,发现棺材里就一张发臭的被褥,尸骨已经不见了,棺材里没有异样的荧光反射物。 陆锦屏进来之前查看洞壁上面也没有发现异样的痕迹,于是只好退了出来,吩咐把盗洞封上。 陆锦屏他们马不停蹄立即赶到第二个坟墓被盗的村子。这一家同样是个清贫的普通村民,死者是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家人也听说了鬼王选妃的故事,都期盼死去的家人能选上当了鬼王的妃子,那就能庇护家族了。 当他家人听说衙门要重新打开盗洞查验,同样也是老大不高兴,只不过不敢得罪衙门,只好同意。盗洞打开之后,陆锦屏爬进去亲自查看,这一处坟墓安葬的死者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他在空空的棺材里,除了发现一小截散落的趾骨外,没有找到遗骸,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痕迹。 难道这位女鬼为了参加鬼王选妃大赛,慌张赶去,连脚趾头都拌掉了吗? 陆锦屏当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王选妃的故事,从墓葬的情况来看,显然是从外面往里挖的,这就说明是外面盗墓的人掘墓进去而不是里面的尸骨挖洞钻出来,这么浅显的道理,偏偏老百姓就是不去注意,他们宁愿相信鬼王选妃的传说。 在这个墓葬中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痕迹,很显然盗墓的人戴了手套,没有留下什么异常的痕迹。 连续两个墓葬都没有任何发现,这让陆锦屏感到有些沮丧,只剩最后一个目标了,他们到第三个被盗墓穴的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而这一次,他们遇到了一个刺头。 这家被盗墓主人是一个当地的财主,而这位财主的祖上曾经在隋朝的时候做过县尉,尽管那已经是一两百年前的事情,但是,这一家却以此为荣,而牛气冲天,根本不给罗司法任何面子。 被盗墓穴安葬的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妇,是这位财主王老太爷的母亲,他也听到了关于鬼王选妃的传闻,不过这位老太爷当然不相信,认定被人盗墓,于是报了官。可是官府对这个案子束手无策,而且,他的一两百年前到隋朝当过县尉的那位祖宗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权势,衙门压根不理睬他孤傲,造成了他对衙门一定的抵触。毕竟,天高皇帝远,偏远的山村养成了这位土财主桀骜不驯的性格。当得知衙门要重新打开盗洞查看的时候,这位王老太爷断然拒绝,并且,脸色很不好地下了逐客令。 这下子把罗司法惹怒了,便要下令强行打开盗洞。可是这王老太爷却也不是吃素的,一声令下,立刻赶来了数十个亲戚,拿着锄头镰刀之类的,包围了衙门的人。 罗司法一看,如果硬来的话,只怕会惹出事端,于是便没有下令强行打开盗洞,而耐心的做老太爷的工作。可是老太爷依旧一根筋死活不肯,坚决不同意重新开挖盗洞。 陆锦屏马上对罗司法说:“算了,既然人家不同意,咱们还是不要硬来。他们坟墓被盗,同样是受害人,对受害人自然是不能随便用强的。” 罗司法正好顺着台阶下,愤愤的嘟囔了几句,带着人撤出了村子。 他们返回云山村的时候,已经将近深夜了。还没吃饭,又累又乏,赶紧挑灯上酒宴。 云山村的乡绅们带着各自妻妾,过来给陆锦屏敬酒。罗司法是第一次跟陆锦屏单独喝酒,因此也是非常客气,毕竟陆锦屏是在帮他的忙,这一下来,陆锦屏喝的酒就很多了,酒宴散的时候已经喝的晕晕乎乎的。 当晚,他们便住在李村正的宅院里。这李村正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可是农村宅院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地方大房间多,所以并不愁没地方住。 李村正的妻妾亲自打来热水,叶青青服饰陆锦屏洗脚洗脸之后,那些人这才退出了屋外,关上门。 陆锦屏并没有以往那样脱衣上床睡觉,而是重新却把靴子穿好了。叶青青有些不解,问:“爵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陆锦屏说:“走,咱们趁着月黑风高,夜探王老太爷母亲的墓葬,——他既不让我们挖开盗洞进去,那咱们就只有悄悄的挖开钻进去。” 叶青青一听,要夜探坟墓,还要爬进坟墓去,不由打了个哆嗦,一张俏脸都白了。 她身有武功,跟人拼杀那是不在乎的。但是,女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怕鬼。真的要夜晚到坟墓上,而且要钻进坟墓里头去,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陆锦屏瞧她脸色煞白,笑道:“你这小丫头,害怕了?那好,那你先睡觉吧,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爵爷,你说的什么话,青青自然是要跟你去的。只不过,咱们能不能换到天亮的时候再去?反正坟墓距离村子有些远,村里面的人未必能看到我们。” 陆锦屏摇头说:“如果趁着天亮去,难免会有人看到,这个险不能冒。那王大老爷可有一个大家族,要是把他惹怒了,那可是很麻烦的。但是我们晚上偷偷的去,只要不被他发现,他就算知道有人掘开盗洞进去了,他也奈何我们不得。因为他没有证据,所以咱们必须晚上去。” 叶青青见陆锦屏这架势是非去不可,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陆锦屏说:“你去偷一把小锄头来,注意别让人发现。” 这个对于叶青青来说倒是不成问题。很快,她便带了一把短锄头回来了。把勘查箱背在背上,利用飞索带着陆锦屏翻墙而出,离开了李家大院,直奔王老太爷他们村子。 白天他们是骑马,速度比较快,但晚上不好牵马,只能步行。还好这一晚月色十分清亮,照得四周明晃晃的。只不过,这种月光若有若无的时候,看得比较远,远处各种树影、山丘或是夜行动物让人容易产生联想,各种声响也更容易惊吓到人。陆锦屏浑然不在意,只是大步往前走,叶青青却是被吓得小脸苍白,紧紧抓着陆锦屏的手臂,冒了一头冷汗,半步都不敢落下,似乎跟着这位文弱书生反倒让她感觉到踏实。 第54章 惊恐一幕 第55章惊恐一幕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村外坟地。白天他们已经到过这王老太爷母亲的墓葬外查看过情况,知道方位,所以径直来到了王老太爷母亲坟墓前。 夜黑风高,这一片坟山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数十丘坟,在淡淡月光照映下,隐隐绰绰很是有些吓人。 陆锦屏这一路走着山路过来,虽然不算太远,可是在夜色之中看不清楚,又喝了酒,高一脚低一脚的,还是有些累。他喘两口粗气,开始准备挖掘那盗洞。 便在这时,叶青青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扑过来抱住陆锦屏,簌簌发抖。陆锦屏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抱着她说:“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鬼!有鬼……!” 她一边颤声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远处。陆锦屏跟着她手指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不远的地方,空中飘着两团清冷色的光,高高低低飘荡着,看着的确让人毛骨悚然。陆锦屏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他不怕死尸,但是,从小听各种鬼故事多少还是让他心里发怵。 陆锦屏尽管心中拥有的现代科学知识已经告诉他那只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而已,并不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在坟山上陡然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是让人有些惊骇。 陆锦屏看见鬼火飘了几下便消失了,故意装着没看见的样子,东张西望说:“你看到什么了?哪有什么鬼啊?” 叶青青听他这么说,便扭头望去,果然,先前出现鬼火的地方,那鬼火已经不见了。她赶紧不好意思的离开了陆锦屏的怀里,四处张望,说:“真奇怪,我刚才分明看见鬼火了的,吓死我了,怎么不见了呢?” “所谓疑心生暗鬼,你呀,就是因为太紧张害怕,所以看花眼了,哪有什么鬼火,别自己吓自己。放心吧,再说你武功这么高,就算鬼真的来了一剑将他劈了也就是了,有什么可怕的。咱们抓紧时间挖,要不然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说罢,陆锦屏拿起锄头便要开始挖掘,叶青青赶紧从他手里抢过锄头说:“我来!” 陆锦屏也不跟她争,在她挖那回填的盗洞的时候,陆锦屏打开了法医勘察箱,取出了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和荧光增强防护眼镜。 盗洞很快掘开了,露出了盗洞。 陆锦屏对叶青青说:“你蹲下,别站着,容易引人注目,注意观察四周的情况,不要慌,不要紧张,我进去很快就出来。等我进去了,你就把箱子绑了放进来给我。听到没有?” 叶青青黑夜里置身于一片坟山,本来就很害怕,刚才又看到了鬼火,更是惊恐不已,可事到如今,没有退路,只能畏畏缩缩的点头答应,硬着头皮守在坟墓外。 陆锦屏先爬进了盗洞,然后打开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检查洞壁有没有可疑痕迹,同时兼作照明。他戴上荧光增强防护眼镜,这种眼镜可以增强诸如人体血迹等痕迹的反射荧光,更容易发现可疑痕迹。 盗洞是倾斜向下的,跟先前他进入李将军祖奶奶陵墓差不多。他心中一喜,这种坡度说明地下深处应该有墓室,这跟先前那两个没有墓室的坟墓的盗洞不一样。 终于到了盗洞尽头,在荧光照射之下,他能大致看见墓室里的情景。 这墓室要比李将军家的大一些,里面是一口石棺,石棺的棺盖已经被掀开了,里面放着红漆木的棺材,上面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色彩看不清楚了。跟先前李将军家一样,这棺材也被人从外面强行撬开,棺盖上的撬压痕迹十分明显。 棺材里除了铺垫的被褥之外,尸骨已经不见了,也没看见什么陪藏品。 陆锦屏用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照射地面墙壁,希望能像李将军家祖奶奶坟墓那样发现唾液斑,可是他失望了,地上并没有任何增强荧光反射。 陆锦屏并不死心,一点点的观察。 突然,他眼睛一亮,在倾倒在一旁的石棺的棺盖的一角比较尖锐的边缘上,他发现了一团淡淡的青色荧光反射。观察了一下,似乎是陈旧的血痕。 怎么会有血呢? 这显然不是王老太爷的母亲留下的,也不可能是安葬的那些仵作留下的,因为这血痕虽然陈旧,但还算不得太陈旧,看样子估计是几个月前留下的。而王老太爷母亲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因此很可能是盗墓人留下的。 这时,外面的叶青青把法医勘察箱用绳子吊进来,他取出检验设备,提取了这血痕拭子,回去做dna检测。 根据王老太爷的说法,他母亲的殉葬品还是比较多的,但是墓葬里都没见到,显然被盗墓人拿走了。 终于提取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这让陆锦屏很欣慰,在检查没有其他发现之后,拉动绳索,让叶青青先把法医勘察箱拉了出去。 等箱子拉出去之后,却没见到叶青青再把绳索扔进来拉他,不由很是奇怪,又不敢大声叫喊,生怕外面有人听到。等了片刻,还没动静,见叶青青迟迟不扔绳索,陆锦屏心头一紧,难道叶青青出事了吗? 他等不及,用双手双脚撑住盗洞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艰难的爬出盗洞。 他脑袋探出盗洞的时候,便看见叶青青倒在不远处的草地里,一动不动,不由大吃一惊,赶紧爬出盗洞,来到她身边蹲下,低声叫了两声,叶青青没反应,已经昏了过去。 陆锦屏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任何异象,也没有发现敌踪,这才放心。赶紧掐人中,片刻,叶青青嘤咛一声苏醒过来,看清是陆锦屏,这才惊恐地叫了一声:“爵爷……” 陆锦屏问:“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昏倒了?” “僵尸!”叶青青一下子抱住了陆锦屏,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娇躯不停颤抖,“僵尸……,钻进那边那座新坟里头去了……” 在坟地的夜晚听到这话,陆锦屏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冷,仿佛有人在他背后吹气一般,下意识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立在身后,好象一个巨鬼漂在空中,顿时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不过他马上恢复镇定,因为他已经看清了身后那黑影不过是坟前高高的墓碑而已。若不是叶青青先前说的那么玄乎,他倒也不会吓得把墓碑当成巨鬼。 陆锦屏稳了稳心神,轻轻拍了拍叶青青发抖的肩膀,说:“你看花眼了吧,哪有什么僵尸?别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叶青青慢慢将头从他怀里抬起来,畏畏缩缩扭头看了前方一眼,立即又惊恐地钻进他的怀里,颤抖的声音说:“这次是真的……,真的有僵尸钻进坟里去了……,就在那边……” 陆锦屏笑了笑,目光望向叶青青刚才看过去的方向,“哪有什么僵尸嘛……” 刚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真的看见远处那座坟墓,竟然真的有个黑影在动。 他立即瞪大了眼,月光下看得真切,那黑影,真的,在从坟墓里,往外爬! 陆锦屏吓得头发都立起来了,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叶青青立即感觉到了陆锦屏的不对劲,从他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刚才自己看见僵尸的方向,立即充满了恐怖,便下意识扭头过去看,便看见了那正在爬出坟墓的僵尸! 叶青青一声不吭,两眼一翻,直接昏死在了陆锦屏的怀里。 ———————————————— 【ps:】多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天城古雅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1121:59] 超级无聊大哥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1121:42] 火炽冰寒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1121:19] 七夜悠落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8-1121:03] 永恒之逸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55章 龌蹉 万幸的是,那从坟地里钻出来的僵尸,没有朝他们过来,也没有飘开,反倒是趴在了草地上,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陆锦屏疑心大起,稳定了心神,打开法医勘察箱,取出红外数码相机,对准远处僵尸,调焦拉近,液晶显示屏里出现了清晰的红色人影。 既然有红外影像,说明应该是人,而不是传说中的僵尸。所谓僵尸,无非就是会动的尸体,而既然是尸体,那它就没有正常人的体温,所以温度跟周围温度保持一致。现在是初冬的夜里,气温估计只有十来度,远低于正常人体温,就不会出现人才具有的红外影像。 从对方的影像是红色,有体温,确认对方是人之后,陆锦屏心中大定。随即,他又从红外数码相机里发现了新的不对劲的地方。——那人下身裤子脱到了小腿,光着屁股,正在做咻嘿的动作。而他的身下也有一个人躺着,只不过那人没有红色影像,说明应该是没有体温的尸体! 这家伙难道是在……? 便在这时,那人突然弹了起来,在空中几个纵跃,轻飘飘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飞奔过来。 从相机液晶显示屏里,陆锦屏看清了对方是奔跑,而不是传说中僵尸的跳跃,更确信对方是人,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双手提着裤子往前跑。 陆锦屏立即抓住叶青青掉落在草丛中的短剑,待那人冲到近前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手中短剑指向对方,一声厉喝:“站住!你这龌蹉的家伙。” 那人吓了一跳,月光下看见对方手持短剑,寒光森森指向自己,赶紧站住,举着双手:“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那人双手举起,裤子便没空抓了,哗啦一下滑落下去,露出胯下满是污秽的话儿和两条赤裸的腿。 陆锦屏扭头看了看地上的叶青青,她依旧昏迷不醒,而且是侧身朝着自己,看不见这恶心的一幕,这才放心,骂道:“奶奶的,先把裤子系上!” 那人赶紧把裤子拉起来系好。 陆锦屏短剑指着他问:“你是谁? “小人……姓王,村里的人都叫我光棍王。” “你刚才在那坟墓边跟那尸体搞什么?” “我刚才……,刚才把坟里的女尸挖出来……,嗯……,那个……,大爷,我错了,你可怜可怜我,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没碰过女人,实在憋不住……,求你饶我一条狗命……” “你这畜生!跪下!” 光棍王赶紧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嘴里不停的哀求。 陆锦屏蹲下身,又掐叶青青的人中穴。片刻,叶青青才嘤咛一声苏醒过来,全身颤抖的抱着陆锦屏说:“鬼!鬼过来了……!” “不是鬼,是人,是这村里的一个姓王的光棍,已经被我制住,这光棍挖开坟墓,把人家安葬的女尸拖出来玷污,是个龌龊的淫贼,不是鬼,放心吧。” 一听这话,叶青青扭头看见跪在地上求饶的光棍王,这才镇定下来。叶青青被这人吓得昏死过去两次,顿时怒火万丈,冲过去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腿上,疼得那光棍王一声惨叫。双手捧着大腿差点痛昏死过去。也是叶青青只想给他一点惩罚,控制了力度,要不然,这一腿叫他大腿骨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陆锦屏对地上惨叫的光棍王说:“起来,带我们过去看看那死尸。” 光棍王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在前面往坟墓那边走。 陆锦屏转身对叶青青低声说:“你赶紧把王老太爷母亲坟墓的盗洞回填,弄得跟先前差不多,别露出破绽,赶紧,等一会儿可能就会有人来。” 叶青青知道先前看见的不是鬼魂而是人,也就不再害怕,点头答应,拿着锄头,趁着两人往那边走这工夫,开始回填盗洞。 陆锦屏手持短剑押解光棍王来到那坟前,月光下看见坟墓旁边的草地上躺着一具女尸,身穿褥裙,裙摆已经被掀起蒙住半边脸,裤子脱下,露出了赤裸的下身。但是因为尸体已经腐败,散发着一种刺鼻的尸臭。 陆锦屏扫了一眼光棍王:“把你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尸体盖上。” 光棍王赶紧脱下上衣,把尸体的下身盖上了。 陆锦屏对光棍王说:“大半辈子打光棍的确值得同情,可是,这也不是你来糟蹋人家死去女人的借口啊,你说你做的这都是人事吗?” 光棍王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大爷,我实在是不得已呀,我原本也没有这念头,想着就打一辈子光棍呗,可是,前些日子我听说王敦子的媳妇得病死了,刚刚埋了,应该还是新鲜的。我从来没有碰过女人,也没钱找窑姐,今晚又喝了点酒,这才壮了胆,想把王敦子媳妇刨出来,尝尝女人的滋味,没想到那死人太吓人了,我被吓得差点昏死过去,所以跑了……” “吓人?怎么吓人法?” “她脑门有一个大窟窿,看着就像三只眼睛一样。我原本钻进去的时候,里面黑看不清,我也害怕看到她的脸,所以把她裙子捞起来把头蒙上,才把尸体拖出来的。拖到外面,我脱下她裤子正在做,这时一阵风刮了过来,把蒙着她脸的裙摆吹开了些,我就看见了她额头上那窟窿,吓得我提着裤子就跑。” “额头上的窟窿?”陆锦屏心中一动,就算尸体腐败,肌肉溶解,额头上也不可能有个大窟窿啊,难道……? 陆锦屏走到女尸旁蹲下,先前因为月色朦胧看不真切,而此刻走近蹲下,终于看清死尸的额头果然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窟窿! 陆锦屏觉得不对劲,如果这个窟窿不是死后被人毁尸,那很可能是死者的致命伤,这样的创伤几乎不可能是自杀形成,难道,这女尸身上,居然隐藏着一件命案不成? 陆锦屏问:“你刚才说这是谁家的女子?” 光棍王说:“是王敦子的媳妇。” “看他媳妇应该二三十岁的样子,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 “不知道,说是得暴病死的,很快就下葬了,因为他说请郎中看了,说是瘟疫,得赶紧下葬,所以,只停灵了一天就匆匆下葬了。我想着这王敦子的媳妇长得水灵,又是刚刚埋下,所以就起了歪念头。” “你听没有听说过王敦子媳妇之前曾经患病?” “没有啊,他媳妇身体一直好好的,她死之前两天还上山打柴到城里去卖,路上我还见到她,还跟她说笑了几句,她还骂我。一点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不过听说得了瘟疫死得很快,早上得病下午就有可能死掉。” 陆锦屏又问:“那王敦子跟他媳妇以前有什么矛盾吗?” “这个到没听说。只不过王敦子性格很暴躁,因为他是石匠,力气很大,而且翻脸不认人。别说他媳妇了,就是他爹娘,他一发火起来也是全然不顾的,村里的人都比较怕他。” 刚说到这,那边叶青青已经把盗洞回填好,小跑着过来。 陆锦屏将短剑交给叶青青,押解着光棍王径直来到这村里王村正家里。 第56章 仙人托梦 陆锦屏敲开了院门,王村正见是陆锦屏很是惊讶。又看见他带着小丫鬟用一柄短剑押解着他们村的光棍王来了,更是惊讶。这深更半夜的闹得哪一出?赶紧陪着笑脸问:“是爵爷您啊,您这深夜半夜的,这是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吗?” “我抓到了一个盗墓贼,是你们村的。他刚才偷挖你们村石匠王敦子死去的媳妇的坟墓,糟蹋尸体。——喏,就是他!”陆锦屏回头指着光棍王说:“还不赶紧把你的丑事老实交代。” 光棍王哭丧着脸,便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下子,王村正气得脸色铁青,村里居然出这种事情,真让他这个村正丢尽了脸。尽管王村正有些疑惑陆锦屏怎么知道这光棍王要去盗墓偷尸玷污。但是他不敢问,陆锦屏也不解释。 陆锦屏吩咐村长派人去云山村叫罗司法、熊捕头他们过来,同时,又吩咐人去把王敦子媳妇的尸体运回来,他还要对尸体进一步检查。但是先不要通知王敦子。 王村正赶紧答应,叫来自己家的几个仆从,点着火把,扛着门板,去坟山把王敦子媳妇的尸体运了回来,停放在王村正院子里。 陆锦屏叫其他人回避,只留下王村正做见证人,同时由村正亲自做笔录记录验尸情况,然后,他开始对尸体进行体表检验。 他让叶青青帮忙把尸体衣裙全部脱光。 叶青青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既然这是爵爷的吩咐由不得她作出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帮着把尸体衣裙都脱了。 陆锦屏首先对死者额头上那个鸡蛋大的窟窿进行了检查,说:“死者额头部孔状骨折,边缘不整齐。颅腔内发现头骨骨片。初步判断是圆柱状钝器打击额头导致。” 他把尸体翻转过来,用手触摸尸体后脑,摸到了一处条状凹陷,于是,他取出解剖刀,将这一处头发剃掉,便看见一处明显的皮下瘀血区。切开剥下这一处头皮后,在颅骨上发现明显的凹陷性骨折。 除此之外,尸体身上其他部位没有发现明显伤痕。 陆锦屏对王村正道:“从体表尸检初步判断,死者死于他杀。伤势如此明显,他丈夫却秘而不宣,而且匆匆下葬,所以,他丈夫有重大作案嫌疑!” 王村正很是惊骇,忙道:“爵爷,要不要派人把王敦子这兔崽子抓起来?” 陆锦屏摇摇头:“还是先等罗司法、熊捕头他们来了之后再做决定。不过,你可以派两个人在他们家附近蹲守,防止这小子临时有事外出,但不要惊扰他。” 王村正赶紧答应,派人出去蹲守。然后请陆锦屏和叶青青进屋休息。 一直到快天亮,罗司法他们这才急匆匆赶到了王家村。 陆锦屏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有提自己挖掘王老太爷母亲的坟墓的事情,对于如何发现有人要到盗王敦子媳妇的墓葬玷污尸体这件事,陆锦屏着实费了一番脑筋,觉得各种借口都不大好解释这个问题,最后,索性编了一个谎言,说自己昨晚上梦中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在梦里告诉自己这件事情。醒来之后觉得这个梦太真了,而且,醒来之后老觉得心神不宁,如果不来看看的话,只怕睡不着,于是索性带了丫鬟赶来,正好便看到这人从坟墓拖尸体出来,正在行那苟且之事,于是将他当场抓获。 这种托梦之类的事情,在现代人看来着实荒谬,但是,对于古代尤其是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人来说,却是深信不疑的。仙人托梦这样的传说也是经常有的,因此,罗司法等人并没有对这件事表示怀疑,反而不住嘴的赞叹爵爷能够得到神仙的庇护,托梦告诉他这件案子,根据梦境抓到了盗女尸的淫贼。 陆锦屏微笑,把刚才的尸检记录递到了罗司法,让他过目。 罗司法看了尸检记录,王敦子媳妇的尸体额头和后脑都有足以致命的创伤,不由吃了一惊,忙问:“这个……,这个是怎么回事?” 陆锦屏道:“这是歪打正着,抓盗女尸淫贼,无意中破了一桩命案。——大人请过来看。” 他带着罗司法来到地上放着的尸体前,王村正已经让仆从拿了一张床单把尸体整个盖住。此刻他将床单一角掀了起来,露出了尸体额头上鸡蛋大的窟窿。罗司法看了一眼,吓得发抖,赶紧扭过头去不敢看。 旁边的熊捕头经历了目睹陆锦屏解剖尸体之后,胆子倒还大了一些,再说这种伤情,却还不至于让他感到特别恶心,蹲下身仔细查看。 陆锦屏接着又把尸体翻过来,露出后脑的那凹陷性骨折,头皮已经剥开,后脑的凹陷性骨折看得很清楚。 陆锦屏说:“这两处创伤都足以致命,任何一处受害人被击中之后都可能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由此可以肯定地判断死者死于他杀。” 罗司法一听又发生命案,这跟先前盗尸玷污这样案子相比,对政绩的影响不可同日而语,不由得立刻紧张起来,惶恐的问:“凶手是谁呢?” “死者的丈夫有重大嫌疑。” 熊捕头一脸好学的样子,哈着腰问:“爵爷,为什么确定死者的丈夫嫌疑很大呢?” “根据犯罪统计学……,啊不,嗯,根据梦里那老头告诉我,他说,但凡发生命案,有相当大的比例是发生在夫妻、亲属之间,因为这些人之间最容易发生矛盾,矛盾激化就容易导致突发性的故意伤害致死或者有预谋杀人。所以,一旦有命案,首先要对他的家人特别是他的配偶进行调查,看看有没有犯罪嫌疑。这是首先排除的,也是一种破案通常的思路。具体到这个案子,则有更多证据指向死者丈夫。根据我了解,这女人死了之后,他丈夫只停尸了一天就下葬了,对外说是女人得了瘟疫,生怕传染给别人。而实际上,抓到的盗尸淫贼光棍王此前就曾经见过死者,说她身体很健康,不像有病的样子。而死者额头创伤非常明显,他丈夫收殓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急匆匆草草下葬。因此,这位石匠王敦子的犯罪嫌疑最大,我们要首先调查他。” 熊捕头频频点头说:“爵爷真是高明!好,我马上派人把他抓起来,吊打一番立刻就知道了……” 他刚说到这,忽然想起先前侦破周员外女婿被杀一案时,自己曾这样说过,结果陆锦屏很生气,准备拂袖离开的,怎么现在这些老毛病又犯了?他赶紧双手乱摆解释说:“我是说把他抓来交给爵爷您审讯,找到证据再治他的罪。” 陆锦屏原本已经阴沉起来的脸,听了这话,才慢慢松弛下来,点点头说:“先前我们已经派人蹲守在他家门外,你派两个捕快去把他带来,注意,路上不要说任何话,由我来问他。” 王敦子被捕快叫到村正家中,睡眼朦胧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等到听说村里光棍王竟然把他媳妇尸体挖出来玷污,把他气的是双目圆睁,抡着拳头扑向光棍王便要打。被熊捕头等人挡住,厉声呵斥下,说爵爷面前不得无礼。 听说爵爷在旁边,王敦子吃了一惊。赶紧放下手,他白天听说了村里来了这样一位爵爷,但是听说已经走了,想不到一大早又出现在村里,赶紧垂首而立。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我是小虚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222:45] 翼火蛇2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221:24] kandinsky打赏了1888起点币[2015-08-1217:37] 焚天月鉴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8-1213:33] 静怡0903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8-1213:28] 第57章 罪案现场 陆锦屏说:“你媳妇听说是病死的,你丧妻之痛未好,这光棍王居然在你伤口上撒盐,当真是可恶之极,我们从严惩处,你放心好了。” 王敦子一听,不由得面现悲戚之色,抹着眼泪连声表示感谢。 陆锦屏问:“你媳妇是怎么犯病的?怎么那么快就死了?你又为啥只停灵一天就匆匆下葬呢?” 王敦子抽泣着说:“她那天回到家,就说不舒服,我让她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我自己做饭,结果,饭做好后我叫她吃饭,她却下不来床了,把我吓了一跳,赶紧找郎中来看,说是瘟疫。这下把我吓坏了,赶紧让我爹娘还有孩子都躲到亲戚家去,由我来照顾她,可是到半夜人就不行了,天还没亮就断了气,因为听说是瘟疫,我就赶紧把尸体入殓,这才发丧。又害怕这病太过厉害,所以就赶紧的下葬了。” “原来是这呀。”陆锦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了,却不知你请的是哪一位郎中?能够这么准确的判断是瘟疫,而你媳妇也就小半天功夫就病死,可见这瘟疫十分厉害,别传染给大家,要知道,瘟疫我听人说那可是很快的,上午病倒,到晚上只怕就断气。太吓人了,赶紧得找到这位郎中,想办法给大家检查预防才好。” 王敦子张大嘴,有些不知所措,他显然没有想到陆锦屏安慰了几句之后,居然要他说出那个给他夫人确定病情的郎中出来。张着嘴,像离水的鲤鱼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锦屏笑了笑说:“你该不会告诉我说那个郎中不知道去哪了吧?又或者是什么铃医之类的吧,最好不要这么说,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周围有很多村民,如果村里来了铃医,那别人肯定会知道,铃医不可能从天而降落在你们家院子里吧?——你可以说了,这位郎中究竟是谁?” 这下子许敦子傻眼了,下意识的反问:“爵爷不会怀疑是我害死了我娘子吧?” “你猜对了,我不是怀疑,是确认。你家娘子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杀的。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对你娘子的尸体进行了初步检验,在你娘子额头上发现了一个鸡蛋大的孔状骨折,还在后脑发现了一个条状凹陷性骨折。这两处骨折都在致命部位,任何一处都可以导致她立即丧失行动能力。所以,她不可能是自杀,更不可能是你所说的什么得了瘟疫,如果是瘟疫的话,她头部的伤是如何来的?” 许敦子打了个哆嗦,惊骇惶恐的望着陆锦屏。 陆锦屏走到尸体旁掀开盖的床单,指着额头上那鸡蛋大的窟窿说:“你们家的瘟疫脑袋会长个窟窿出来吗?真是笑话。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王敦子彻底崩溃了,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我交代,我媳妇是我杀的。我听人家说她在外面偷人,问她她不承认,我气不过,所以杀了她。” “你在什么地方杀的?” “在我家的厨房。我们发生了争吵,我就把她杀了。” 陆锦屏对旁边的罗司法说:“他怎么杀人的具体过程你来审讯,我带人到他家厨房去勘验现场。等他交代完了,你把他带到他们家厨房来,看看我的勘验结果跟他的交代是否吻合,就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罗司法赶紧答应。陆锦屏让叶青青背着法医勘察箱,带着熊捕头,在王村正的应引领之下,来到王敦子的家。 王敦子先前被捕快带走,他们家人正在惶恐,看见捕快又来了,赶紧上来询问怎么回事。 熊捕头说:“我们怀疑王敦子谋杀了他家娘子,现在正在录口供,陆爵爷亲自来勘察现场,你们到外面等着,任何人不许随意走动。”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来到王敦子家的厨房外面,让叶青青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然后拎着法医勘察箱迈步进入了厨房,关上门,先在屋里四处查看,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血迹之类的,也没有发现凶杀的痕迹。看样子,现场已经被重新处理过。 陆锦屏蹲下身,打开了法医勘察箱,取出荧光增强防护眼镜戴上,又取出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打开四处照射。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厨房一角放着的一个石磨上面,这个小石磨的手柄弯曲成直角,在紫外光照射下,透过荧光增强眼镜,能清晰的看到与四周不同的淡青色荧光反射。同时,在石磨表面和附近的地面,也发现了团状和点滴状荧光反射,提示在在石磨手柄以及石磨、地下存在疑似血迹的东西。 陆锦屏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个石磨的手柄,形状大小跟死者额头孔状骨折差不多。接着继续探测,在案板上放着的一根长长的擀面杖上面也发现了淡青色的荧光反射,说明这上面也有疑似血迹的东西。 继续观察厨房其他位子,再没有发现引人注目的东西。 陆锦屏走出厨房门,在院子的一棵树上摘下来一小截树枝,回到厨房测量了一下石磨的手柄直径,做了一个标记,出来之后,把熊捕头叫了过来,让他拿着这树枝去比一下死者额头那个圆形窟窿,是否能够吻合,同时告诉罗司法,这边现场勘查已经完毕,如果那边询问完了可以把王敦子押解过来进行现场辨认。 很快,熊捕头、罗司法押解着王敦子他们过来了。王敦子的父母在院子外看见儿子过来,顿时都哭了起来,一个劲儿问是不是搞错了,儿媳妇是病死的不是儿子杀的。 他们的哭泣被罗司法一句冰冷的话堵了回去。罗司法冷冷告诉他们说:“你儿子已经供认,是他杀死了媳妇,我们可没对他动刑,是他自己在王村正院子里供认的,很多人都听到。” 一听儿子居然供认杀了人,老两口顿时瘫在了地上。原来还以为会不会是衙门弄错了,却原来是真的。这下子顿时失去了主心骨。 罗司法见易星辰站在厨房门前,赶紧上前拱手道:“这厮已经承认杀人,他说……” 陆锦屏摆手说:“你先别说,你跟我进厨房,我说一下我勘查的结果,推测一下他是怎么杀人的。再与你刚才听到的他交代的对应一下,看看我的判断是不是对的,看看能否得到相互印证。” 陆锦屏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显摆,而是他想用这种方法让罗司法相信他的道法对破案很有帮助,从而加强对他的侦破技能的信任,为他将来最终走上刑官之路打下好的基础。 罗司法一听,有些惊讶,说:“爵爷没有听过王敦子的供述,就知道他是怎么杀人的?”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跟一个云游僧人学过用道术破案,我先前已经用我学的这种道术对现场进行了勘察,我说一下我根据道术得到的推测结果,看看能不能跟刚才你听到的供述相吻合,这样就可以证明他是不是说实话,或者说他的口供有没有得到现场勘查的支持,是否与勘察结果相吻合。这是证明案情的重要办法。” 罗司法脸上顿时浮现出崇敬之色,跟着陆锦屏进了厨房。陆锦屏招手让熊捕头过来听听。熊捕头也赶紧跟着到了门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 【ps:】呼唤点击、收藏、推荐。敬请支持啊! 第58章 姐夫 陆锦屏指着墙角那个石磨上的手柄以及案板上长长的擀面杖说:“根据我的道法检测的结果推测,凶手应该是趁被害人坐在石磨旁磨东西的时候,从后面用这根擀面杖猛击她的后脑。因为他是石匠出身,力气非常大,所以这一棍打得她后脑出现凹陷性骨折。巨大的惯例将她头部重重撞击在石磨弯起的手柄之上,戳穿了额骨,形成了这圆形的窟窿,鲜血飞溅,落在了石磨表面和地下。我从擀面杖的手柄以及石磨表面、地面,都发现了血痕。当然,这些血迹虽然他清洗过,所以你们是看不见的,必须要用我的专门的道法才能看得见。” 罗司法顿时目瞪口呆张大嘴望着陆锦屏,半晌,才把张大的嘴合拢,说:“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说用擀面杖从后面猛击他娘子的后脑,结果他娘子脑袋正好撞在下面石磨的手柄上,弄得石磨上和地上到处都飞溅有血,他用水冲洗过。——爵爷,你刚才不会偷偷的跑回去院墙外蹲着偷听了吧?不可能呀,房前屋后都是人,很多来瞧热闹的村民,要是你蹲在墙根外,早就被人发现了。而且,我审讯王敦子的时候是在屋里,你就站在墙外面也听不到声音啊。如果你不是偷听到的,又怎么知道得如此准确呢?真是让人太惊讶了。” 陆锦屏笑了笑说:“这么说,我说对了,同时也可以印证王敦子刚才的交代是说的实话。与我用道法进行的现场勘察结果是吻合的。这个案子可以定罪了。恭喜司法大人又破了一桩命案。” 罗司法赶紧躬身一礼说:“这全靠爵爷您帮忙。从发现案件一直到侦破,全都是您的功劳。多谢爵爷!” “罗司法客气了,自家兄弟,再说了冯刺史不是让我协助你侦破案件吗?这说起来也是我的分内之事嘛。” 罗司法忙不迭点头说:“对对,没错,这也是爵爷的分内之事,我一定如实禀报冯刺史。” 便在这时,不远处一直拿着那根小树枝的熊捕头,也进来陪着笑说:“爵爷可真厉害,简直太神了。——对了,爵爷刚才的吩咐我已经照办了,死者头上的那个窟窿跟石磨手柄大小吻合。正好对得上,说明这窟窿果真就是撞在那石磨的手柄上造成的。” 这个案子侦破算得上是一个意外之喜,罗司法现在最紧张最担心的还是云麾将军奶奶的尸骨被盗案。所以他把话题转到了这上面,问陆锦屏那件案子该怎么办? 陆锦屏想了想说:“李将军奶奶殉葬的东西虽然都不是特别的值钱,但还值一点钱,估计盗贼会拿去卖。所以最好让他们把这些物品回忆下,画成图册,咱们还是用老办法,继续在各处可能销赃的地方进行蹲守,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踪迹。另外,你们派出眼线,找一下有盗墓行当的人,好像叫什么摸金校尉,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最好能够提取到他们的唾液、血迹,带根的头发这里的东西拿回来,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用道法查查看是否有线索。” 陆锦屏是很不愿意用这种海底捞的办法来广泛撒网进行大面积比对,那样的话对自己有限的药剂损耗严重。但万不得已或者有一些把握的时候,不得已的情况下可能会有条件地这样做。 初步勘察完毕,只有等待后面进一步调查的结果,再呆在村里头已经没有意义,所以他们一行人便撤回了同州。 回到家中,陆锦屏立刻对从李将军奶奶坟墓和王老太爷母亲的坟墓里面提取到的几个检材分别进行dna检测。结果发现在李将军奶奶坟墓里面发现的唾液分属于三个男人,而从王老太爷母亲的陵墓中发现的陈旧血痕,经过检测,正好是这三人中的一个留下的。 这个检测非常有意义,意味着盗窃王老太爷母亲坟墓的盗墓贼,跟盗挖李将军奶奶坟墓的盗墓贼是一伙人。这两起案件都是他们实施的。 但是,盗墓是损阴德的事情,又是犯王法的,所以这一行非常隐蔽,外人难以打入内部探听消息。要侦破这种案子,更多的是靠运气,即使陆锦屏拥有领先一千多年的先进刑侦和法医技术设备,对于这种海底捞针式的排查,在检测设备和药剂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同样显得非常困难。 所以现在他能做的便只有等待。好在他只是协助破案,并不承担破案责任,因此,李军队到衙门施加的巨大压力,他并没有多少感受,但这些让冯刺史和罗司法焦头烂额。 陆锦屏的欠账已经全部还完,靠他现在的俸禄,过小日子还是不错的,至少每顿有酒有肉有蔬菜,有白米饭,一日三餐过得还挺滋润,虽然还没有钱重新恢复大宅院的风光,各个屋里还是家徒四壁空空荡荡的,但这样的日子已经让两人感到非常的满意了。闲暇时陆锦屏就教叶青青做饭。唐朝的厨艺远没有现代这么丰富高端。所以叶青青的厨艺大多是陆锦屏指点的,煎炒烹炸都有,色香味都不错。叶青青冰雪聪明,学的很快。作出菜来已经像模像样了。 这天中午。 陆锦屏散衙之后回到家,叶青青已经做好饭菜,等陆锦屏坐下,给他端了白米饭夹了菜之后才说:“爵爷,有个人想见你,我估摸着你不想见,我也懒得理睬他。” 陆锦屏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不管是谁,我的亲亲小青青不愿见,本爵爷就不见,嘿嘿嘿” 听到陆锦屏又用这个调侃的称呼叫自己,叶青青扮了个鬼脸,说:“就是爵爷您的姐夫老爷啦!他上午的时候来了,说要见你,有急事。我说爵爷不想见他,就把房门关上了,后来没理睬他,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陆锦屏愣了一下,说:“我姐夫?” 穿越过来半年,陆锦屏已经探听清楚他的家世情况。他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位姐姐,远嫁坊州,嫁给了一个商人。他知道这个情况,但是还从来没见过姐姐和姐夫。 陆锦屏跟叶青青主仆两人生活拮据,陷入贫困,家徒四壁,债主天天逼债的时候,叶青青曾背着陆锦屏偷偷托人带信给姐夫姐姐求援,可是捎话的人回话说,陆锦屏这位姐夫说了,他姐姐嫁到了他们金家,就是金家的人,不是他们陆家的人,陆家的事她管不着,一颗米也不会给的。叶青青很是生气,把这件事告诉了陆锦屏。陆锦屏有些替自己俯身的那书生难过。 没想到现在,这位姐夫居然找上门来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是知道自己当了官,有点前途了。陆锦屏对这种趋炎附势的家伙自然没什么兴趣,哼了一声说:“不见!” 叶青青说:“就是,我就知道爵爷不会理睬他,所以没给他好脸色。” 刚说到这,就听到前院院门传来砰砰的拍门声,因为他们的内宅距离前门有些距离,一般的拍门声是听不到的。陆锦屏发明了一个土门铃,就是把铜环拍击处掏空,再盖上一块铜片,相当于一面小铜锣。这样用门上的铜环拍打,声音就能传出很远。在内宅也能隐约听见。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脑海中都冒出一个念头,说不定就是刚刚说的那位商人姐夫又来了。因为他们老宅自从败落后很少有访客的。 第59章 倒霉的姐姐 叶青青哼的一声放下筷子,说:“我去看看,若是他,直接把他骂走。” 陆锦屏点点头,继续闷头吃吃饭。 过了片刻,叶青青回来了,噘着小嘴,坐下,拿起碗筷接着吃。陆锦屏见她满脸不高兴,问:“怎么了?难不成他还敢跟我亲亲小青青来横的惹不高兴?” “哼,他倒是敢!要是那样就好办了,只是,他一见我开门就跪在地上,哭着说,求爵爷救命。我说爵爷不想见他,叫他马上走。可是他说,爵爷的姐姐快死了,求爵爷救她一命,看在同胞姐弟的份上。” 陆锦屏愣了一下:“我姐快死了?怎么回事?” 尽管说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位姐姐和姐夫没有给他们一颗米的支持,但是考虑到古代女人在家庭里很少有话语权,只怕不能决定什么。所以对自己的穷困拒绝援手,只怕是眼前这位姐夫的主意,姐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怪不到她。 再者说,毕竟是一母所生,自己承继了那个书生的身体,当然应该承继他的责任。如果是其他事情,陆锦屏是懒得理睬的,可现在听说自己俯身这位书生的姐姐要死了,若还是不理不睬,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毕竟是两姐弟,血缘关系不能抹杀。 叶青青见陆锦屏的神情便知道他在犹豫,当下说:“他们做生意的就知道花言巧语骗人钱财,狡诈的奸商,有几句话是真的?别信他,也不用理他。所以我没听他说完就把房门关上回来了。” 看见陆锦屏还是低头沉吟,叶青青便起身道:“既然是爵爷姐姐生死的大事,要不,我再去问问究竟什么事?” 陆锦屏点点头,站起身说:“你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也麻烦,还是我自己去问。”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来到前院门口,还没开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呜咽的哭泣声和哀求声:“爵爷,求你,救救你姐姐,她快死了,求你了……” 叶青青便把院门打开,陆锦屏瞧去,只见台阶上跪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脸上也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泪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这位想必就是他的姐夫金大富了,陆锦屏说:“起来吧,我姐姐怎么了,说罢,简单明了,直奔主题。” 金大富赶紧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站起身哈着腰说:“内弟……,啊不,爵爷,这次你无论如何要救救你姐姐,她可是你亲姐姐。你们就姐妹两个,再没有别的亲人。我听你姐姐说,你父母去世的时候,交代过你姐姐要好好照顾你,也交代过你要将来大了照顾姐姐,你们要……” 陆锦屏袍袖一拂,转身就往里走。 叶青青哼了一声说:“爵爷可不想听你废话!”说罢,伸手就去关门。 金大富赶紧拦着,急声道:“爵爷别走啊!我错了,我马上说主题。你姐姐被诬陷说偷东西,被抓起来了,要送衙门治罪,可能是死罪啊!” 陆锦屏站住了,转身瞧着他:“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们金家的族长,也是我们村的村正,他老人家的六十大寿,很多族人都回去祝寿,我带着你姐姐也回去了。因为金族长家宴请宾客需要族人帮忙,我就让你姐姐也去帮忙。结果金族长夫人的一个金手镯被人偷了,金族长最就一口咬定是你姐姐偷的,可你姐姐说她根本就没进内宅过。所以,想来想去,金族长这是看我做生意有些钱,所以赖在我身上,让我赔。我咽不下这口气,去跟金族长理论。可金族长根本不听我的,直接把你姐姐给关起来了,说要送衙门治罪,要是我不赔钱的话。他说那金手镯价值上万文呢,我做的小生意,要是赔下来,只怕生意就要垮台了。所以,爵爷,你一定要救救你姐姐,盗窃一万文,那可是重罪,一旦送到衙门那可就死定了!” 陆锦屏听他说完,冷声道:“你让我怎么帮?是想让我帮你陪这个金手镯?” “不不,我哪敢啊?我听说你得到了朝廷吏部侍郎高老太爷的推荐,在同州衙门当了官,你有高老太爷这样的大靠山,又是堂堂的爵爷,你出面跟金族长交涉,或许他能把你姐姐给放了。要不然送到衙门治罪,偷窃上万文只怕要砍脑袋的。” 陆锦屏知道古代对于盗窃罪处罚很重,即便不掉脑袋,只怕也是要流放千里之外或者服苦役的。如果说这位吝啬刻薄的姐夫执意不肯赔那金手镯,而自己又不愿意帮姐姐出面解决这个问题,只怕倒霉的就是姐姐。 陆锦屏问:“姐姐到底偷没有偷?” “我问过你姐姐,她哭着说真的没有,还发了毒誓。说金老太的手镯是在内宅被人偷的,她根本就没有进去过,一直在厨房前厅帮忙,怎么可能偷金手镯?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陆锦屏点点头,不管怎样,姐姐到底是姐姐,血浓于水。如果姐姐真的没有偷,被金族长诬陷,那就不能坐视不理。当下说:“既然这样,那我先到衙门去请个假,然后就赶去。” 金大富一听这话,不由狂喜:“太好了,多谢爵爷,一路上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开支。爵爷放心。” 陆锦屏对这位势利的姐夫金大富的确没什么好感,不过,他为了夫妻情分大老远跑来跪在地上哀求哭泣,可见他对姐姐的夫妻之情倒还是有的,也算不得一个很讨厌的人。 当下,陆锦屏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衙门请假。 他们来到衙门,陆锦屏让他在门口等,自己先到了医馆院判的签押房请假。这院判知道他是吏部侍郎高老太爷保荐的,又有爵位,所以对他很客气,反正他管仓库也没啥事,另外还有人协管,当下也不问为什么请假,马上就批准了。 陆锦屏又来到罗司法签押房请假。 虽然陆锦屏是医博士,他只需要跟医馆的院判请假就可以了,不需要去跟罗司法请假,但是,冯刺史已经让他协助罗司法侦办案件,所以还是要跟他打声招呼的。 罗司法一听陆锦屏竟然要请十天的假,有些着急。因为,李将军奶奶坟墓被盗案还没有破案,这当口陆锦屏要离开,那可怎么办?所以罗司法十分紧张,站起身拱手道:“爵爷为何要请这么些天的假呢?这边可走不开呀。” 陆锦屏苦笑说:“没办法,我老姐被人说偷窃东西抓起来关了,我怀疑是她被人冤枉,我要不去的话,我姐姐被人投进大狱那可就惨了。我父母双亡,就我们姐弟俩,我不管她谁管她?” “啊?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冤枉爵爷的姐姐?” “不是咱们同州的,是坊州的,是我姐夫他们老家的一个族长。” “坊州啊?”罗司法一听不由笑了,“正好,我跟坊州的谢司法关系很不错,待我修书一封,你径直去找他处理,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赶紧把这事了结了回来,这边破案可离不开你啊。爵爷意下如何?” 陆锦屏不由大喜,拱手道:“那可多谢了。” 第60章 金山村 当下,罗司法立刻写了一封信给坊州谢司法。信中把陆锦屏夸赞一番,强调他是前吏部侍郎高老太爷亲自推荐的,同时还是开国县男爵爷,医术如神,同时擅长破案。很得高老太爷和冯刺史看重,千万不能怠慢。 陆锦屏拿到这封信,便说自己办完事立刻赶回来,用不了十天。罗司法还是不太放心,马上把熊捕头叫来,叫他带一队捕快随同陆锦屏前去查办这件案子。如果金族长敢来硬的,不惜翻脸动手,也要把爵爷的姐姐先解救出来。绝对不能让爵爷家人吃亏。 陆锦屏笑了,看来罗司法真是不惜余力要帮自己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好全力投注到李将军祖奶奶这件案子上去,拱手谢过,当下,熊捕头等人各自牵了马,随同陆锦屏出发。 金大富在衙门外见到陆锦屏竟然带了一队捕快出来,说是跟着前去处理这件事的,顿时又是高兴又是紧张,想不到自己这位内弟,以前家徒四壁,无人理睬,都快饿死了,现在却威风八面,可以调动衙门捕快前去查办另外一个州的案子,这可真当刮目相看。不禁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惭愧,当初一念之差,拒绝帮扶这位穷困的内弟,现在人家不计前嫌帮忙,当真让人汗颜。心中感激之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回报这位内弟爵爷,同时也紧紧攀上这棵大树,以后生意也就能顺风顺水了。 陆锦屏让叶青青带上蓝布包裹的法医勘察箱,一队人马急匆匆出城赶往坊州。 快马加鞭,一路无话,两天之后他们到达了坊州。 陆锦屏径直找到了坊州衙门的谢司法,呈上信件。 谢司法看过之后,不由又是高兴又是惶恐,赶紧起身躬身一礼:“原来是开国县男爵爷光临坊州,小人事先不知,有失远迎,还请爵爷恕罪。” 陆锦屏赶紧还礼说:“谢司法客气了,我是因私来坊州办事,我姐姐在坊州的金山村被金山村的族长扣留,说我姐姐盗窃了他家的金手镯。我怀疑我姐姐被人诬陷,所以要前去交涉。” 罗司法在信中没有说这个案子,只说有重要事情前往办理,请谢司法务必鼎力相助。此刻罗司法一听原来是这样的事情,不由大吃一惊。且不说有罗司法那边的介绍,他跟罗司法的私交很是不错,就凭陆锦屏这位开国县男爵爷的身份,加上前吏部侍郎高老太爷的保荐,便知这位陆爵爷是非同寻常之人。如果他的亲姐姐在自己的辖区内真的是被人诬陷,而自己却知道却坐视不理,这事捅到朝廷去,可是玩忽职守之罪,被监察御史弹劾也是完全可能的。 谢司法赶紧躬身施礼,正色道:“爵爷请放心,这件事卑职的确不知,爵爷亲自查办此案,卑职那是肯定要随同一并前往的,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还爵爷姐姐一个清白!” 陆锦屏不由大喜,要是有罗司法亲自带人去那这件事就更好办了,赶紧拱手谢过。心中暗想,想不到自己这么爵爷以前破落的时候无人理睬,而有了高老太爷这位前吏部侍郎保荐当了一个九品官之后,立刻便熠熠生辉起来,连七品官都要以下官自称,现在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 当下,谢司法叫来了坊州捕头,带着一队捕快,跟着自己,随同陆锦屏他们浩浩荡荡赶奔金山村。 金鸡山村地处偏僻,距离坊州还有将近一天的路程,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出发,赶到金山村也已经是黄昏时分。 金山村听这名字十分霸气,可是却是个十足的穷乡僻壤,只是因此后面的两座山连在一起,好象一锭马蹄金,所以得名。这村里绝大多数人都姓金,那位把他姐姐抓起来的族长,同时也是金山村的村正。 已经有衙役抢先一步到了村里,通知金族长,说罗司法带人来查案。那金族长吓了一跳,赶紧带着村里的乡绅,前往村口迎接。他们到村口的时候,便已经看见罗司法的人已经到了村口,数十名捕快,身带腰刀,杀气腾腾,满脸狰狞,似乎来意不善,顿时便怯了几分,上前快步上前,对谢司法抱拳拱手:“小人拜见司法大老爷。” 谢司法大刺刺腆着肚子叉着腰,冷眼瞧着金族长:“金族长,你干的好事!” 金族长只是个山村族长,他兼职村正,当然知道衙门的厉害。一听这话,不禁额头冷汗直冒。腰弯的更低的:“小人不知什么事做错了,惹谢司法如此生气。请司法指点,小人一定痛改前非。” 谢司法侧身介绍陆锦屏说:“这位是同州来的当朝开国县男陆爵爷,执掌同州医馆。他的姐姐嫁到咱们坊州,嫁给你们金山村金大富为妻。听说前些日子,爵爷的姐姐好心到你府上帮忙,为你六十大寿出力,却被你诬陷为盗贼,说她偷了你家的金镯子,可有此事?” “爵爷的姐姐?这个……” 金族长冷汗直冒,看了一眼旁边得意洋洋而又有些惶恐的金大富和冷眼瞧着她的陆锦屏,不由得心中砰砰打起鼓来。 不待他作出解释,谢司法却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金族长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诬陷陆爵爷的姐姐偷了你家东西,你可知道陆爵爷是谁吗?堂堂开国县男的姐姐会稀罕你一个金镯子?我可警告你,诬告陷害他人是触犯王法的!漫说你一个小小族长,便是再大的官,也不能凌驾于王法之上!” 金族长把金大富的老婆抓起来,说她偷窃自己夫人金手镯这件事,实在只是因为金大富是村里做生意的大户,他又实在心疼金镯子丢了,于是便想让这金大富承担这个损失。他是没有什么证据,他原来以为他族长说了金大富不敢不听,做生意的人在唐朝社会地位非常低,可以说只要有点权势的人都能欺负。以他堂堂族长说一句话,金大富还不老老实实顺从把钱奉上?他却不知道这金大富的娘子的弟弟是开国县男,而且还能动用这么大阵仗,带了两个州县的数十名捕快前来查问这件事,不由得后脊梁冷汗直冒,心中懊恼万分。 现在,他听罗司法将自己扣上了诬告陷害的帽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躬身都差点脑门碰到地上了,憋着嗓子道:“请恕罪,老朽对这件事情实在不知道,估计是……是下人们做的,老朽确实不知情啊。这就立刻前查问,若是爵爷的姐姐当真被我府上的人扣押,立刻释放,而且,老朽一定赔偿爵爷姐姐的损失,并当面谢罪。” 谢司法一听,哼了一声,转头赔笑对陆锦屏说:“爵爷,你看……” 陆锦屏听这金族长很是狡猾,这件事没有他点头,下人是不敢做的,只不过他现在把责任推到了下面的人身上,这一招金蝉脱壳虽然很牵强,却可以避免撕破脸,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只要把人放了就行。便点头道:“既然金族长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知者不为罪。先把我姐姐放了。” 罗司法忙微笑答应,转身瞧着金族长,神色又凌厉起来:“爵爷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你还不赶紧谢过爵爷去把人放了?” 金族长这才暗自抹了一把汗,跪爬几步,给陆锦屏磕头说:“多谢陆爵爷仁义,小人向您赔罪!这就派人去查看是否真有人扣押了爵爷姐姐。” 陆锦屏说:“起来吧!赶紧去!” “是是!”金族长赶紧爬了起来,吩咐跟随的管家跑回去办这事。 罗司法又道:“我们走了一天,人困马乏,便在你们村上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坊州。赶紧做好安排!” 金族长连声答应,躬身赔笑,领着一众人进了村子,来到他家宅院前。 第61章 赔罪 这宅院其实远远比不上州县里大富人家豪华府邸,只是占地宽敞,房舍众多而已,里面一栋栋的房舍,还有前院和后院,高墙隔开的,看着倒也有些大户人家的气派。 进到大厅,分宾主落座。 这时,先前金族长派回来的管家早已悄悄飞奔回宅院,跟金老太禀报此事。让立刻把金大富的娘子从柴房里放出来。 陆锦屏的姐姐名叫陆凤娘,这两天被关在金家的柴棚里,说是要送衙门治罪,而且那个金手镯价值上万文,按照大唐律,只怕不掉脑袋也得流放千里之外,吓得魂飞魄散,整天是以泪洗面,盼着自己丈夫能把这笔钱赔了,把自己放出去。金家也只是为了逼钱,所以并没有把她立刻送衙门,只等金大富。金大富说他回去坊州取钱,直接去了同州找陆锦屏去了,因此耽误的时间久了些,金家的人不断威逼,几乎把陆凤娘都快逼疯了。 这天下午,她正在柴房掩面哭泣,忽然柴房门开了,金老太带着几个妻妾还有儿媳女儿进来之后,跪了一地。金老太哭丧着脸说:“大富媳妇,老身冤枉你了,请你看同族的份上就宽恕我们这一遭。我们愿意赔偿你所有损失。老身这里给你赔罪了。” 说罢,咚咚磕头有声。身后的儿媳女儿跟着磕头。 陆凤娘吃了一惊,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金老太说:“那手镯绝对不是你偷的,只是下人们胡乱猜疑,以为是您,便自作主张把你关在这,我刚刚才得到消息,过来赔罪,请你大人不记小人怪,原谅老身这一招。老身有眼无珠,不知道你是爵爷的姐姐,当真惭愧无地自容,还请夫人你恕罪……” 这下子把陆凤娘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张地从草堆里站起来,想上前搀扶却又不敢,畏畏缩缩站在哪:“这是……这是从何说起……?” 金老太跪在地上,可怜巴巴说:“是我们错怪了你,这些下人无法无天,随便把人关起来。漫说是爵爷姐姐,就是一般的村民,也不能如此。我已经将这些私自做主关押爵爷姐姐您的恶奴捆了起来吊着,等候爵爷和夫人您的处置,绝对不能轻饶他们!” 陆凤娘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敢相信。他们口里所说的爵爷应该是指自己的弟弟陆锦屏。难道是弟弟来了吗?不可能!弟弟这破落爵爷即便在同州也没人把他当一回事,又怎么到坊州来如此威风?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有谁能称得上爵爷,愿意出面来处理自己这件冤案呢?” 陆凤娘结结巴巴的问:“你说的……,爵爷……,是谁?” 金老太忙说:“就是您的弟弟,同州的来到开国县男陆爵爷,他带着人来看你来了。我们老爷已经到村口去迎接去了,他马上就要进村了,你们姐弟便可以团圆了。爵爷姐姐,您一定要原谅我和老爷御下不严之罪啊。给老太爷一条活路,给我们全家一条活路,老身这里叩谢了。” 说罢,金老太带着媳妇婆子,跟着又咚咚磕头。 陆凤娘终于明白了,肯定是弟弟重新风光起来了,得到了官府的重视,才让这位金家族长夫人如此惶恐来赔罪。她当然知道刚才这位金老太所说,只不过是李代桃僵,想把罪责都推到手下身上,先前她和金老爷都曾当面威逼自己务必要赔偿金手镯,不然就交官府法办,而现在却推得一干二净。 她想起这些天受到的惊吓和苦楚,想到弟弟来给自己撑腰,把这些人吓成这样。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高兴,抹泪说:“你们先起来,带我去见我弟弟。” 金老太赶紧爬起身,从身后儿媳手里接过一套崭新的叠好的褥裙,双手捧着送到陆凤娘面前说:“夫人,这是新做的一套褥裙,是我女儿的准备过年用的新衣,才刚刚缝好还没上身。如果夫人不嫌弃,想把它送给夫人。夫人身上衣服这些天没有洗,是否换上这身衣服再去呢?” 陆凤娘这时候哪里去管那些,只想赶紧见到弟弟,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尽快离开这让她感觉是一场噩梦的地方,大声说:“你们这些日子把我折磨成这样,想换一套好衣服掩盖过去?哼!赶紧带我去见我弟弟,其他的见了面再说!” 金老太很是尴尬,连声答应,讪讪把手缩回来,正琢磨如何再道歉,让对方出一口恶气好原谅自己。就在这时,丫鬟飞快跑进来:“老夫人,老爷说,让您赶紧带着爵爷的姐姐去,爵爷他们已经到了大堂了。” 金老太忙不迭赶紧躬身陪笑,陪着陆凤娘往前院大堂走。 陆凤娘心中又是忐忑又是兴奋。父母双亡之后,便只剩自己和弟弟,而自己又远嫁他乡,弟弟那时候还年少,真担心弟弟没人照料。弟弟虽然承继了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可已经是个空架子,家业已经败得差不多了,而他为了恢复家业当官,还把剩下的除了老宅之外的家产田地都卖了拿去行贿做官,没想到打了水漂,气得当场吐血而死。她得到死讯之后大哭一场,准备赶去给弟弟料理后事,便接着消息说弟弟又活过来了,同时丈夫不准他离开坊州,也不许她接济弟弟,说她现在嫁到金家,是金家的人,陆家的事与她无关,不许她过问,更不许给钱给米。所以惟有以泪洗面,一直没见到的弟弟想不到却重振旗鼓,风风光光来救自己来了。 她百感交集到了大堂外,一眼看去,便见到自己弟弟金刀大马坐在正中,旁边坐着一位身穿官袍的官员,身后站着两位缁衣捕头,两侧则站着数十位捕快,身挎腰刀,威风凛凛。自己丈夫金大富站在旁边,笑嘻嘻很是得意。而一向盛气凌人的金老太爷,此刻却畏缩得像一只绵羊,侧身站在下手,连位置都没有坐。 刚开始看见这些捕快,陆凤娘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感觉是不是来抓自己的?可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些人不仅不是来抓自己的,而应该是弟弟带来的帮手。因为他们凌厉的目光都盯着那垂头丧气站在那的金老太爷,而不是盯着自己。 陆凤娘心头一宽,跨步进去,望着陆锦屏,悲切切叫了一声“弟弟!”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住了他,放声大哭,“他们冤枉我!我没偷那金手镯,呜呜呜……” 陆锦屏虽然知道他俯身的那位书生有这样一位姐姐,但是却还没有见过面,见她扑过来抱着自己,便知道就是她了。 只不过,陆锦屏第一眼看见这位姐姐,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第62章 顺便破案 陆锦屏见姐姐哭得伤心,哭声满是委屈,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一点就让他相信姐姐这件事很可能真的有冤屈。便道:“究竟怎么回事?姐姐你告诉我。” 陆凤娘说:“那天我一直在前院帮忙端盘子,很多人都看见,我根本就没到内宅去。我正忙着,来了几个了婆子抓住我,就搜我的身,非说我刚才偷了金老夫人屋里的金手镯,我连她内宅都没进去,我怎么偷啊!他们冤枉我,呜呜呜……” “我知道了,你放心,刚才金族长说了,是他们错怪了你,放心吧,没事了。” 陆凤娘这才放心,又哭了片刻,陆凤娘抬头起来瞧着弟弟,见弟弟精神抖擞,浑然没有当初落魄时的那种萧瑟,心中顿时放心,说:“你这些日子可好?姐姐一直牵挂你,总想来看你,可就是……,走不开……” 说着话的时候,陆凤娘抹了一把眼泪,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自己的丈夫金大富,金大富神情颇为尴尬。 陆锦屏立刻便明白,姐姐不能来看自己只怕是姐夫从中作梗。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姐,你先坐下,我们把事情处理完再说别的。” 陆锦屏拉着陆凤娘坐在自己宽大的软榻一侧,然后对金老太爷说:“既然你已经承认你们是错怪了我姐姐,那我要把我姐带走,没问题吧?” 金族长惶恐地连连摆手:“没,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都是小人管教不严,让这帮无法无天的下人随意扣押了爵爷姐姐,小人一定把这恶奴好生处置!” 陆锦屏哼了一声。 金族长哆嗦了一下,又赶紧说:“爵爷,小人还有一点赔罪之礼奉上,是对爵爷姐姐表示歉意。同时也是对爵爷千里迢迢来过问这件事表示一点心意。” 说罢,转过身,他的管家早已得到吩咐,捧了沉甸甸的一箱子铜钱过来,族长接过,送到陆锦屏面前,惶恐地说:“这是,三千文,算是小人赔罪之礼,请爵爷笑纳。” 陆锦屏对身边的姐姐陆凤娘说:“他们关了你这几天,赔偿是应该的,这些钱你收下吧。” 陆凤娘赶紧摇头说:“弟弟,还是你收下,你用钱的地方多,姐姐以前帮衬不了你,心里一直不安……” 陆锦屏摆手说:“姐,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同州衙门已经做了官,是医博士,虽然官不大,但是俸禄还是够我花销的,所以这些钱你留着做你的私房钱。”转头对旁边的金大富说,“这些钱是你们族长赔偿给我姐的,你不许动一文钱!” “不敢不敢!”金大富惶恐地赔笑拱手。 陆凤娘听弟弟这么说了,这才把那钱接了过来。 金族长又躬身道:“爵爷,小的还有一件事想请爵爷恩准。” 眼见对方如此谦恭,又当面赔罪,还立刻做了赔偿损失,陆锦屏心中的气也就消了,说:“有什么事就说吧。” “小人想请爵爷给小人一个机会赔罪。——小人这就吩咐人准备酒宴,薄酒一杯,给爵爷赔罪,并款待司法大老爷和诸位差爷。还请万勿推辞。” 陆锦屏沉吟不语,谢司法其实不想把事情整个闹僵,毕竟花花轿子众人抬,冤家宜解不宜结,已经给陆爵爷撑足了面子,还是缓和一下气氛好,于是罗司法陪着笑对陆锦屏说:“既然金族长一番诚意,爵爷是不是赏他个脸,吃他这顿酒宴?” 金族长感激地连连点头,可怜巴巴望着陆锦屏。 陆锦屏便微笑对谢司法道:“行啊!” 金族长一听不由大喜,立刻分吩咐准备酒宴。 陆锦屏对金族长说:“准备酒宴还需要一点时间,趁这空档,我帮你查查这件案子。看看能不能帮你抓到真正的盗贼,把金手镯找回来,彻底洗脱我姐的冤屈。” “这个,不敢劳烦爵爷。一个镯子丢了也就丢了,为这点小事把爵爷从大老远同州惊动到我这偏僻金山村来,着实天大的罪过……”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我只不过是看你酒宴准备好还有些时间,所以顺便想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回镯子。既然你财大气粗无所谓,那我就不多说了。” 金族长吓了一跳,从这话听出陆锦屏话中有些不高兴,那赔罪不就白赔了吗?所以,金族长赶紧连声告罪说:“小人听从爵爷的意思,若是爵爷能找回这个镯子,那小人可是感激不尽。” 陆锦屏说:“那好,那带我到丢失手镯的地方去。对了,谢司法,按理说你地盘发生的盗窃案,应该由你负责侦破,因为涉及到我姐的冤屈,只有抓到真凶,这个冤屈才最终得以洗脱,因此,我就厚着脸皮越厨代庖,看看能不能侦破这案子了。你不介意?” 谢司法忙不迭拱手说:“哪里,哪里,爵爷这么说,卑职可就无地自容了。多谢爵爷援手破案。” 当下,金族长和他夫人带着陆锦屏他们来到内宅他们的主卧。 到了这里,金老太说:“那天是老太爷的大寿,请了不少亲朋好友。我想打扮一番好去见宾客,原本戴了那金手镯,可又觉得小了点,所以换了一个大一些的,把这个手镯取下来放在了首饰匣子里。换好之后,我便出门去见宾客。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我总觉得我戴着这手镯太大太粗,太笨重,也显得有些俗气,还是原先那个小一点的样式好看一些。所以我就想把手镯换成小的那个。可是我回到内宅屋里打开装金镯子的首饰盒,发现那金手镯不见了。我就问服侍我的丫鬟,她们到处找也没找到,估摸着肯定被人偷走,我就告诉了老爷。姥爷就吩咐管家查办此事,务必抓到偷窃金镯子的人。可是,没想到他们却错把爵爷的姐姐抓了起来,我们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些混账真是无法无天……” “其他的就不说了!”陆锦屏打断了她的话,“你说说,当时都有哪些人那半个时辰里曾进入过你的屋子?” 金老太说:“那天人来人往,人挺多的。因为是老太爷的六十大寿,人客太多,老爷就说内宅不能让宾客随便进来的,都只在前院里招待,不管是谁。所以宾客都没有到内宅来。” “那能进入内宅的都有哪些人?” “能进内宅的都是住在内宅的人,包括老爷我们两,还有老爷的几房妾室,儿子媳妇和女儿,还有他们屋里的丫环婆子,加起来可能有个二三十号吧。” “前院的人和宾客,特别是来帮忙的村民,是否进过你们内宅?” “绝对没有!”金金老太很肯定,“当时就担心来的人太多,所以老爷特别在内宅的院门增加了一个门房。总共有两个人看门,出来内宅的人,别的人不能放入内宅的。” “这么说来,我姐姐也不可能进入你们内宅了?不可能偷你内宅卧室里面首饰盒里放着的金镯子了?” “是啊……”金老太很是尴尬,陪着笑惶恐地望着金族长。 金族长陪着笑说:“爵爷教训的是。这件事情是小人的疏忽,小人没想到他们会诬陷爵爷的姐姐,小人一定整治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 “这个不用说了。说案子吧。带我去你们丢失金手镯的屋子查看。” 金老太赶紧带着陆锦平他们来到了自己的卧室。拿出了一个首饰盒放在桌上,说:“金手镯就放在这盒子里,是专门用来盛放那金手镯的。结果,我打开一看就不见了,不知道是哪个贼子偷走了。”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520:24] 火炽冰寒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1520:16]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510:25] kandinsky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8-1508:59] 静怡0903打赏了588起点币 第63章 牛刀小试 陆锦屏俯身查看首饰盒,是木头做的。黑漆描边,倒也算得上精美。他略一沉吟,对旁边的金族长和金老太说:“请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我要用道法检查这个盒子。” “道法?”金族长很是疑惑。 跟在后面的熊捕头得意洋洋说道:“你们不知道吧,我们爵爷跟云游道人学过一种专门破案的道法,很厉害的,爵爷用这种道法已经破了好几个案子了!我们罗司法包括冯刺史都很赞赏呢,冯刺史因此批文让爵爷协助我们罗司法查案,专门负责验尸事宜。很厉害的!” 旁边的谢司法和他们的捕头脸上都露出惊叹的神色,金族长和金老太更是眼睛的瞪圆了,一脸敬佩。当然,这些神色多半是讨好的夸张。 陆锦屏笑了笑,道:“现在我要一间屋子,用道法检验,我用道法检验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旁观。” “好好,我里屋有一间更衣室,不知可否?”金老太陪着笑说。 “我看看。” 陆锦屏来到里屋,查看了一下,这房子其实是金老太洗澡用的浴室。里面只放着一个大木桶,几根圆凳。还有一扇放衣裙的屏风。窗户都紧闭着。便点点头说:“正合我用。” 陆锦屏先对熊捕头说:“你马上派人逐一提取案发那一天所有在内宅出入过的人的掌印。写上名字给我送来!” 中国古代很早就有掌印进行个体识别的意识。只不过,古代对掌印的对比其实主要是对掌印大小的一种对比,而不是对手掌上的指纹进行细节对比,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指纹技术,但是提取掌印已经在古代是一件通常的做法。所以对陆锦屏提取掌印的指示这些人并不惊讶。 熊捕头忙答应,赶紧安排。 陆锦萍让金老太拿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将那盒子整个包起来,小心捧着进了更衣室,放在凳子上,然后从叶青青手里接过用青布包裹的法医勘察箱进了更衣室,把房门拴上。 他打开法医勘察箱,取出荧光增强防护眼镜戴上,然后,取出紫外激光物证扫描仪,开始对首饰盒进行扫描。 因为紫外线会对指纹中的细胞造成破坏,如果下一步需要对指纹中的dna进行检测,就有可能会因为紫外线的照射,使得指纹中含有的极微量的体液中可供dna检测的细胞受到破坏,而使得dna检测归于失败。他不知道后面会不会需要进行相关的检测,所以必须尽可能减少紫外线对指纹的破坏。 因此他祈祷尽快发现指纹。幸运的是,很快,他在盒子上发现了好几枚清晰的指纹。仔细看了一下,总共有四枚可供检测的指纹。 他心头一喜,立刻从箱中取出数码相机,装上紫外微距镜头和带通滤光镜。手中紫外光呈45度角移动显现指纹,寻找最佳角度之后,将几个指纹逐一拍摄下来。 这套紫外激光成像装置也是最新型的便携式刑侦照相影像设备,能直接将紫外光照射显现的指纹拍照提取固定。他的法医勘察箱用于野外侦破检验的,所以也配备了这些常用便携式刑侦设备。 他将数码相机存储卡取出,插入法医勘察箱里微电脑读卡器,立刻,箱盖背面的一块液晶显示屏上显示出了清晰的指纹影像。 这时,熊捕头已经将所有进出内宅的人的掌印送来了。因为这次带来的捕快很多,分开进行,所以速度很快。 陆锦屏用数码相机挨个拍照,然后输入微型电脑。 这台微型电脑中储存有最先进的指纹检索对比系统软件,可以快速地自动对数以万计的指纹进行检索,找出同一指纹。 因为只有数十枚指纹,几乎没有用一秒钟,便啪的一声定格了,并且屏幕指纹不停闪动,提示找到了同一指纹。 但是看了名字显示是金老太本人的,陆锦屏摇摇头。她自己的首饰盒,当然会有她的指纹。 接着,对另一枚指纹进行识别,识别结果也找到了同一,却是金老太贴身丫鬟的,第三枚指纹是另外一位贴身丫鬟的。 只剩下最后一枚指纹。 当他他把最后这枚指纹输入电脑与提取的数十枚指纹进行比对时,一扫而过,提示没有找到同一指纹。 这个对比结果反倒让陆锦屏心中一喜,也就是说,在金老太的金手镯盒子上出现了一枚陌生人的指纹,这人确定不是内宅的人,那就很可能是盗贼。 陆锦屏不动声色出来,吩咐吧金族长所有的外宅的仆从的掌印全部提取。同时,尽可能把那天在金家府上来过的或者逗留过的宾客和村民的指纹也尽可能提取。有些远途的已经回去的人暂时无法提取,只能先检验能提取到的人的指纹了。 提取的指纹源源不断递交到了陆锦屏手里,他每拿到一叠便进去扫描之后进行对比。 突然,画面啪的一下定格,不停闪动,提示找到了同一指纹。 陆锦屏一看名字,是前院厨房的一位老妇人钱婆。 陆锦屏笑了,收拾好东西出来。告诉金老太和金族长,把这位钱婆找来,同时,派几个信得过的贴身丫鬟去他住处进行搜查。 那钱婆传来之后,神情紧张地跪在地上。陆锦屏说:“我问你,金老太的手镯丢失,你知道不?” 那钱婆的小眼睛滴溜转了一下,说:“知道啊,不是那个金大富的娘子偷走了吗?老爷和太太已经把她关到柴房里准备送官了呀。” “混账!”金族长又是气恼又是尴尬,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因为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开,所以村里的人还不知道金大富的娘子是开国县男爵爷的亲姐姐,此前破落的爵爷此刻已经咸鱼翻身了。 钱婆被训斥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庄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也都知道这件事,怎么现在又不能说出来呢。 陆锦屏道:“那我问你,金老太的手镯被偷的那天,你在什么地方?” 钱婆神情紧张,说:“我,我就在前院厨房帮厨啊,那天来了很多客人,我忙里忙外的,村里好多媳妇婆子姑娘都过来帮忙。” “那你是否进过内宅?” 钱婆微微有些佝偻的身躯,明显抖了一下,赶紧摇头说:“没有啊,我没进来过。” 陆锦屏冷笑说:“你真没有进来过?我可把门房叫来对质,你要进来的话,他们是会看到的,而且,那一天有两个门房,我要分别问,一定能问出来。你是让我费劲还是你自己坦白?” 陆锦屏已经锁定这位钱婆应该就是偷窃金手镯的人,看她的身形不像身有武功之人,因此,不大可能越墙而入悄悄进来。要进入内宅的话,必须走院门进来。那天门房是增加了的,应该会有印象。 果然此话一出,钱婆顿时额头冒出了冷汗,想了想,说:“我想起来了,是进来过。当时**奶在前院招待客人,忙前忙后,身上穿的一件外套有些热,便脱下来,正好我端菜过来,她便让我帮她把外套送回来才放到屋里,别弄脏了。所以我就拿了那衣服进了内宅,把它放在卧室,然后就出去了,别的什么也没做。” 跟在金老爷身后的金族长的二姨娘点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是我让她拿回来的。” 陆锦屏瞧着钱婆说:“你当真肯定你只去了**奶的屋子,没有去过老夫人的房间吗?” 钱婆头摇头说:“没有去,真的没有。” “那你以前是否进过老夫人屋子,有没有碰过夫人的首饰盒?” 钱婆赶紧摇头说:“没有啊,我们只在前院做事,没有老爷太太的许可是不能进内宅的,更别说碰老夫人的首饰盒了,老奴哪有那福气呀?” 陆锦屏就说:“刚才把你传来的时候,已经叫人到你屋子去搜去了。你猜会不会有发现?” 第64章 祠堂里的婚事 一听这话,钱婆顿时一软,跌坐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嘴唇哆嗦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金族长看得真切,立刻疑心大起,厉声喝道:“究竟是不是你这老贱人偷了夫人的金手镯?你要不说,我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别看着金族长在陆锦屏、谢司法面前跟一只病猫似的,但是在奴仆面前,那可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就这一句话把老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磕头说:“老爷,夫人,我错了,我一时贪心,拿了老夫人的手镯,我有罪,我该死,求老爷夫人饶我一条老命。” 金族长气得上前狠狠一脚踢在钱婆子的脸上,顿时鼻血长流,呵斥道:“你把手镯放在哪了?” “放,放在我屋里床铺下面。” 刚说到这,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丫鬟惊喜的声音:“夫人,老爷,金手镯找到了,就在这老货的床铺下。” 声音由远及近,兴冲冲跑进几个丫鬟,正是金老太身边的丫环,手里拿着一个金灿灿的手镯,递到了金老太面前。 金老太接过,又惊又喜,反复看了说:“没错,就是我的手镯,这是婆婆去世之前,从手上摘下来给我的,一点没错,你看,内圈里还刻有婆婆的名讳呢。” 金族长接过看了一眼,点头说:“没错,正是娘留给你的。”回头对陆锦屏拱手道:“多谢爵爷,这个手镯若不是母亲遗留下来的,我断也不会如此在意,今日找回来,多亏爵爷破案如神。”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惊叹的目光望向陆锦屏。 谢司法拱手道:“原来陆爵爷当真有此神奇法门,我原先听了爵爷所说,还觉得有些半信不信的,因为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种专门破案的道法。现在看来果真如此,爵爷也就在更衣室里做了道法之后,便知道究竟是谁偷了这东西,如此神奇,当真是让人惊叹。” 跟着陆锦屏一起来到同州的熊捕头,咧着嘴呵呵笑着说:“我们爵爷破案的本事那可真是没得说,他此前是医博士,就因为破案如神,我们冯刺史特意批文让他协助罗司法查案,特别是他解剖解剖尸体的本事那才让人惊叹不已,相比而言,这个抓小偷的法门到不用大惊小怪了,呵呵呵。” 熊捕头得意地腆着肚子说着,似乎能有这样一位破案如神的神探在他们同州府衙门,那也是他在人前夸耀的资本。 陆锦屏便对谢司法说:“案子是你们坊州的,就由司法大人你来处置吧!” 谢司法拱手谢过,谢司法当下手一挥,吩咐捕快将钱婆锁了起来,押下去详细录制口供。 金族长对陆锦屏说:“酒宴已经备好,请爵爷和几位大爷入席吧,案子告破,咱们可以畅快畅怀大饮了。” 金大富和陆凤娘妻俩更是高兴,先前陆凤娘被释放还可以说只是因为陆锦屏权势威逼,使得金族长不得不放,而现在,真正的盗贼抓到,才彻底洗脱了冤屈,当真是心花怒放,觉得自己以前看着怎么都没用的猥琐的弟弟,此刻变得无比高大起来,可惜这一天早逝的父母已经看不到了,不由又是欢喜,又是伤感。 金族长因为无端诬陷陆锦屏的姐姐,心中极其愧疚,所以酒宴上着实赔罪,叫着妻妾都上阵轮番给陆锦屏敬酒,酒宴气氛热烈,一直喝到将近三更,眼看陆锦屏已经醉眼朦胧,有些坐不稳了,这才尽兴而散。 金族长要安排陆锦屏他们住在自己家,却被陆锦屏拒绝了,既然到了姐夫家老家,自然是要住姐夫家里,再说姐夫老家宅院虽比不上金族长的好,但也还是不错的,到底是经商之人。 于是,谢司法和带来捕快住在了金族长家,而陆锦屏则带着熊捕头还有几个捕快住在了姐夫姐姐家。 回到宅院,金大富早已吩咐家里的侍从准备好了醒酒汤,拿给陆锦屏喝。 陆锦屏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听姐姐又哭又笑的说他以前的往事,说父母亲在世时的情景。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快步进来,对陆锦屏湖陪着笑叫了一声“爵爷好!”,然后来到坐在陆锦屏对面的金大富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金大富皱了皱眉,低声说:“这我在陪爵爷呢,没空,你跟叔公说一声,让他办就行了。” “叔公说了,这是你的三公,是你亲爷爷的亲兄弟,又是你做主办的。你不在场,谁来主持?你必须得去啊。” “我这不是走不开吗?等一下不行吗?” “不行,先生说了,就这个时辰,错过了,要等半个月呢。” 金大富皱了皱眉。 陆锦屏咕咚咕咚把剩下的醒酒汤喝了,把空碗放下,问金大富说:“怎么,有事吗?” 金大富赶紧陪着笑说:“是这么回事,这次我回老家一方面是给族长祝寿,同时也想给我三公娶一房媳妇。原来安排是今天晚上三更子时正举行婚礼的……” 陆锦屏有些奇怪:“夜半三更举行婚礼?这是什么规矩?” 金大富陪着笑说:“是呀,这是请的先生看了之后挑的日子,就是今天的这个时辰是最合适的,没办法,如果要拖延的话,那就得延后半个月以后才有好日子了。” “那你赶紧去忙你的吧,不用陪我,我在跟姐姐聊天。” 陆凤娘在一旁说:“弟弟,要不咱们也一起去看看热闹,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哟,既然都来了,你现在可是爵爷,要参加他们婚礼的话,那可就给你姐夫天大的一个面子了。你姐夫在他们家也可以威风一下了。” 唐朝商人的地位很低,金大富是个商人,所以在家族里其实是没什么社会地位的,如果说能够有一位绝爷的内弟参加他三公的婚礼,那作为主持的金大富当然是脸上有光的 陆锦屏听姐姐这么说,倒来了一些兴趣,心想夜半三更举行婚礼,这个还是自己还从没见过,倒不妨去瞧瞧热闹,反正现在,喝醉了一时还不想睡。于是点了点头,说:“行啊,那就去瞧瞧。” 金大富一听不由大喜,说:“多谢爵爷,爵爷能够光临,我三公可就有了天大的面子。” 陆锦屏摆摆手站起身,金大富赶紧前面领路,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院子。 门口的人看见他们过来,赶紧笑呵呵打招呼,现在陆锦屏已经是他们金山村的风云人物,人人都知道。见他来参加婚礼,不由又惊又喜,赶紧上前施礼,口称爵爷。 陆锦屏一路点头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满是人,一个个兴高采烈议论着,而正中却不是普通宅院,而是一个大堂,再没有其他的厢房。此刻大堂里也有人在里面忙碌着,一串的大红灯笼,挂在了屋檐上,照得院子里十分亮堂。 陆锦屏有些奇怪,从院子来看似乎不是住家,抬头一看,上面挂着一块匾额写着“金家祠堂”几个字,因为在夜色中不大容易注意,所以刚才并没有发现。 陆锦屏又是愣了一下,在祠堂里办婚事,这可真是稀罕。看来,这山村里头当真是稀奇古怪的事情层出不穷啊。 听金大富介绍之后才知道,并不是金大富与这位三公血缘最亲,而是因为他提出这件事并掏钱办这婚事,所以这个婚礼主持是由他来承担的。 陆锦屏的视线落在大堂正中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屋里正中的供桌上,一层层摆着数十块黑漆漆的木牌,用金笔题写着某某灵位等字样,居然是死去的人的牌位。 陆锦屏感觉到有些发毛,怎么选这样的地方来举行婚礼?难道是要祈求祖先的庇护?真是奇怪。 陆锦屏被让到了主座就坐,他的姐姐陆凤娘,是站在门口没有进来。陆锦屏也不好叫她,因为他发现祠堂里清一色男人,看样子,他们的规矩女人不能进来。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冷舒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620:35] kandinsky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620:17] jinjin9656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1612:32]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611:07] 直麒麟打赏了1888起点币 第65章 阴婚 这时,旁边一个婆子对金大富说:“金老爷,时辰到了,可以开始了。” 金大富点点头,对陆锦屏弯着腰问:“爵爷,咱们开始吧?” 陆锦屏笑了笑说:“我是来瞧热闹的,该怎么做你拿主意,不用问我。” 金大富笑了笑,站直腰,高声说:“婚礼开始,请新郎新娘进来。” 这时,廊下唢呐乐队嘀嘀嗒嗒吹了起来,屋里的人院子的人跟着哄笑着。接着便看见两个老婆子搀扶着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头上盖着盖头。 这位看来应该是新娘了。陆锦屏很想掀开盖头瞧一眼新娘长得怎么样,水不水灵。先前他听金大富说了,举办婚礼的是他三公,而金大富已经是人到中年的,那他的三公应该至少有七八十岁了吧,这样的老人要吃嫩草娶什么样的女子呢?陆锦屏倒很想看看这位老来俏的三公长得什么样,还有没有力气娶妻生子。 可是他并没有看到新郎,只有那位女子盖着红盖头被两个婆子搀着一直到牌位前的蒲团处跪下。 这时,主持婚礼的金大富伸手过去抓住盖头,一下掀了起来,说:“我替三公给你掀盖头。” 陆锦屏一眼望去,不由吓了一跳,酒都醒了大半,只见这位凤冠霞帔的新娘,居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脸上的皱纹就像雨水冲刷的沟壑一样,一道道挤满了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没有牙齿的牙龈,看着很是瘆人。 大堂里外传来一阵的哄笑。 陆锦屏不由苦笑,还以为是位年轻美貌的小女子嫁给一位老翁做媳妇,有些打抱不平,可现在看发现新娘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他的心也就平衡了。这个很正常,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两个老人重新组合,晚年相互有了依靠,这个很正常。 发现新娘是老妇,已经让陆锦屏很是吃惊了。而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目瞪口呆。金大富从供桌上取下来一块黑漆牌位送到了那老妇面前,说:“来,抱着。这是你丈夫。” 老妇人新娘傻傻地接过了抱在怀里。 陆锦屏感觉毛骨悚然,难道今天的新郎,居然是一位死人? 为死人举办婚礼?真是闻所未闻。 就在他惊骇中,金大富开始高声念诵,什么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随着金大富的吟诵声,那老妇抱着三公的灵牌,不停磕头,最后把灵牌名牌放在旁边的蒲团上给牌位磕头,算是夫妻对拜。 磕完头,金大富这才从她怀里取过了那块灵牌放回牌位上,上了一炷香,高声说:“三公,以后你就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再不用在阴间孤零零一个人了。你在天之灵可得保佑孙儿生意越做越红火发大财,将来才有钱给你祭奠。” 上完香,金大富转身对搀扶老妇的两个婆子说:“记住我们的约定,你们可是拿了钱的。” 两个婆子赶紧陪着笑说:“那是,那是,金老爷你尽管放心,她百年之后,便把尸骨送来与你三公合葬。空口白牙,立了字句的,怎么可能反悔呢?” 金大富点点头说:“那好,那你们就搀扶我三姑奶奶回去吧。” 两个婆婆子搀扶着那老妇出了门,在门外的众人哄闹声中离开了院子。 婚礼结束,瞧热闹的一个个离开了大堂和院子,陆锦屏这才对金大富说:“究竟怎么回事?你三公已经死了吗?死人怎么还成亲呢?” 金大富陪着笑说:“是呀,我三公打了一辈子光棍,没讨老婆,因为家里穷。我做梦梦到他了,想着这个事,托人给他办了这一场阴婚,花钱买的。这老妇的男人早就死了,家里也穷得很,所以跟他们家商量。他们家答应了跟我死去三公配阴婚,所以今天接来,办了这场婚事。” “阴婚?什么意思?” “阴婚就是给死去的人办婚事,可以是活着的人配死的,也可以是死了的人配死了的人,将两个合葬在一起也就是了。我跟这老妇他们家已经商量好,将来这老妇死了之后,便把她的尸骨拿来给我三公一起合葬,这就是配阴婚。而现在他没死之前,对外就以我三公的媳妇的身份生活。我们金家这边也按三奶奶的身份伺候她。——她不仅拿了钱,还有人伺候,这不是占了天大便宜吗?” 一听这话,陆锦屏不由心中一动,问:“配阴婚,死人跟死人怎么配?” “买一具女人的尸骨跟自己的亲人合葬。” “这女人的尸骨怎么弄得到?谁家死了人去跟他商量买吗?谁会卖呢。” “不是,爵爷,那样的话只会挨骂的。都是找那些盗墓的人买。” 陆锦屏缓缓点头,他脑海中灵光闪现,想到了一个如何侦破李将军祖奶奶坟墓被盗案的办法,那就是通过配阴婚,或许能找到盗墓者的线索。 陆锦屏对金大富说:“听你这么说,我倒有些心动了。” 金大富看了看祠堂外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压低了声音说:“爵爷如果想给亲人配阴婚,这事就交给我来办。保证是身家清白的女子,便是要年轻女子那也不难,让她一辈子守活寡就是。只要给钱够了,人家愿意的。这可比在尼姑庵当姑子强。至于费用方面,爵爷不用担心,我全包了!” 金大富好不容易逮了这样一个机会巴结陆锦屏,那肯定是要大把的撒钱的。没想到陆锦屏却摇头说:“我不要活人,我要是尸骨,要女人的尸骨来配阴婚,有办法吗?” 金大富笑了说:“尸骨配阴婚那容易。我帮爵爷找人问一下就知道了。却不知爵爷要给哪一位仙人配阴婚呢?” “这个你不用管。你帮我联系这样的人,带他来跟我见面,我要当面跟他商量。” 金大富有些犹豫,说:“这些人很谨慎,信不过的人他是不会见面的。” 陆锦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相信,你能办成这件事。” 这一拍之下,金大富顿时全身骨头都轻了几两,受宠若惊地赔笑说:“爵爷放心。我一定请他们来跟爵爷您当面谈。” “你不要说我的身份,不然他是不会来的。” “这个当然。” 陆锦屏迈步出来,他的姐姐陆凤娘还站在院子里等着他。在大红灯笼照耀下,陆锦萍仔细看了看姐姐的脸,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这一次,他找到了这种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陆锦屏走到陆凤娘面前,瞧着她的头发说:“姐,你长白发了。” 陆凤娘苦笑说:“姐年纪不小了,也该长白头发了。” 陆锦屏说:“我帮你拔掉它。”说罢伸手在她头上扯下了一根白发,给陆凤娘看了一下,握在手里。 陆凤娘笑了笑说:“还好只长一根,要是多了那我就可真要发愁了。” 陆锦屏回头看了一眼祠堂说:“今天可真是开眼界,我原来还奇怪为什么会深更半夜的办婚事,原来是配阴婚,我刚刚才知道居然有这种事情。” 陆凤娘有些歉意笑了笑说:“我该先跟你说的,这都是你姐夫想出来的主意,说三公单身一辈子,三公小时候对他很好,他一直记着这份情,所以,现在有些钱了,想跟三公配个阴婚。” “这也是他一份孝心,走吧,回去。” 第66章 惊人的发现 回到金大富住处,金大富为了拍马屁,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陆锦屏,这是他宅院中最豪华的一个大套间。 叶青青说:“爵爷,我去打水给你洗漱。” 陆锦屏说:“先不着急,我用道法做个检验,你在门口给我守着,任何人不能进来。” 叶青青已经开始习惯陆锦屏这种神神秘秘做法事,赶紧点头,出门把门拉上。 陆锦屏取出法医勘察箱,对那根从姐姐头上拔下来的头发进行dna检测。同时他取了自己的口腔黏膜拭子也进行了同样的检测。 结果让他目瞪口呆,——他跟姐姐之间,居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他终于印证了心中感到不安的地方,那就是他第一眼见到姐姐的时候,他就发现姐姐的相貌跟自己明显不一样,两人站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姐弟俩。所以她才拔了一根姐姐的头发来进行检测,检测结果证明了他的推测。他们不是血缘关系的姐弟。 究竟怎么回事? 陆锦屏并没有马上去找姐姐核实这件事的冲动,因为他只不过是附身到了这个书生身上而已。这个书生血缘上发生的事情,其实跟他自己没多少关系,就好比花钱买了别人的房子,这房子原先的主人如何如何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不过,他有些好奇,自己俯身的这书生居然跟姐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包括同父异母的关系,那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他们俩谁才是真正陆家的血亲后代,需要获取陆家人的其他人最好是父母的dna检材进行检测对比才能确定。没等陆锦屏想如何得到,这东西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第二天早上了早饭,陆凤娘来找陆锦屏聊天。 两人聊得父母在的情景,其实更多的是陆凤娘在说,陆锦屏在听,不时附和两声。 聊到动情处,陆凤娘对陆锦屏说:“弟弟,你现在当官了,渐渐恢复了家业,相信你的日子一天天会好起来。看到你现在这样,姐姐真的很欣慰。姐姐先前留了一些母亲的东西,是因为我看见你在卖老宅那边的东西,包括母亲的梳妆台、凳子都卖了。我担心想念母亲的时候,没什么念想,所以就留了一套母亲的衣服,现如今,你风光了,又当了官,肯定不会再变卖家产了。我留的那套衣服是母亲最喜欢的,是陆家的东西,还是还给你。——我嫁出来了,就不是陆家的人,陆家的东西还得留在陆家,更何况母亲已经没有什么遗物留下,就这套衣服。你就拿回去保存着吧。” 说罢,陆凤娘打开了一个大衣柜,从衣柜底部拿出一套女人的褥裙,是夏装,比较单薄。 陆凤娘递给陆锦屏,陆锦屏有些惭愧地躬身谢过,表示这一次一定好生保存。旁边叶青青帮着接了过来。 陆凤娘道:“对了,弟弟,你托你姐夫找女人尸骨,说要配阴婚,咱们家并没有谁单身需要配阴婚的啊?” 陆锦屏说:“我不是为家的谁配阴婚,我另外有别的用途,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让姐夫一定要帮我找到就是。” “那姐姐就不问了,你姐夫一大早就出去了办这件事,他说要尽快给您办回来。你这一趟好不容易到姐姐家来,就多住些日子。咱们姐弟好久没在一起了,以前你姐夫都是他的错,也是人穷志短。他的生意这两年都不怎么景气,所以,他这个人小心眼一点,没在你难的时候帮衬你……” “不用说了!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姐姐,唯一的亲人,我不会怪罪你的。” 一听这话,陆凤娘眼圈又红了。 聊了一会儿,陆凤娘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陆锦屏望着陆凤娘跟他的那一套自己附身那书生母亲的衣裙有些出神,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决定探个究竟,搞清楚自己俯身的那书生和姐姐究竟谁才是陆家真正的血亲。 虽说好奇害死猫,可真的面对奇怪的事情,就算知道可能会被害死,猫还是要去好奇一下。 陆锦屏让叶青青在门口站岗,任何人不得入内,然后关上房门取出来法医勘察箱,开始对刚才陆凤娘交给她的母亲留下来的那一套衣服做dna比对检验。 跟人体直接接触的衣物常常有体表脱落的上皮细胞,这些细胞可以进行dna检测的,关键是要提取最有可能存留上皮细胞的部位进行检测。 问题是,母亲已经去世多年,遗物也是数年前的,不知道是否有上皮细胞存留这么久,所以,这次检查能否成功,很多情况下只怕要需要一些运气。 当然,他对自己这一套dna测序仪也有十足的信心,因为这套仪器灵敏度非常高,只需要非常微量的检材,便能够检测出dna来。 所以,陆锦屏将母亲那一套褥裙放在桌上仔细观察,看看什么地方有可能会提取到上皮细胞。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褥裙后脖领上,这里颜色比旁边的布料色泽要稍稍暗黄些,或许是母亲劳作留下来的汗斑。 陆锦屏仿佛看见了母亲辛劳的身影。由此可以想见,他附身的那书生的母亲,生前很多事务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所以衣裙才留下了这汗渍。 汗水和唾液都存留得有人体的上皮细胞,所以,从汗斑中很有可能提取到dna。 陆锦屏将这一小块汗渍小心地剪了下来,进行dna检测。 当他看见微型荧光屏上显示的结果之后,不由得呆了。——检验结果显示,陆锦屏附身的那书生的母亲,跟他附身的这位书生之间,没有亲子关系! 也就是说,书生根本不是姐姐的母亲所生! 难怪两人相貌大相径庭。 陆锦屏马上调出先前姐姐的dna图谱进行比对,结果跟母亲的有亲子关系,也就是说,姐姐陆凤娘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而自己附身的那书生,则不是。 如果自己不是母亲所生,那这就很奇怪了,按理说,妻子怀别人的孩子比较容易隐瞒,但父亲不可能拿一个别人的孩子来告诉母亲说这是你生的啊。 那母亲怎么会接受这个孩子的呢? 自己跟姐姐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说明自己跟姐姐不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姐弟,而是异父异母。这里面有种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母亲跟别的男人生下了姐姐,而父亲跟另一个女人生下了自己。可惜没有父亲的dna检材来检验这个推断。 如果这个推断是真的,那陆家可就乱了。 他坐在凳子上思考这件事要不要去找姐姐问个明白。 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便嘲笑地摇摇头,心想你根本不是陆家的人,你只不过是来自于现代一位穿越过来的法医,灵魂附体附在了这位死去的爵爷身上而已。这位爵爷的身世跟你没半毛钱关系,必去要多事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事情披露出来,对陆家未必是好事,要是因此坏了陆家名声,反倒对不起自己承继了身体的那书生了。 所以,陆锦屏决定把自己这个发现藏在心中。 第67章 突破 这天下午。金大富带着一个老者来到了财院拜见陆锦屏。 这老者神情很警惕,东张西望的。一看就是心中有事的人。 会见是在金家宅院的前厅。金大富作了介绍,当然,为了谨慎,也怕吓着对方,所以只说他是自己的是内弟,没有提陆锦屏的爵位和官职。 老者忙打躬作揖,陪着笑脸。 陆锦屏故意装出很摆谱的样子,大刺刺地瞧着他说:“我听说你能帮人配阴婚?” 那老者笑了笑,点点头。 陆锦屏又说:“我不喜欢拐弯拐弯抹角,这么跟你说吧,我一位亲戚说过,他想给他的一位长辈配个阴婚,找一份女人遗骨。如果说能找到的话,符合要求,他愿意出重金,但是不知道这个行情价格是多少,托打听一下。” 那老者说:“这个……关键看尸体新鲜程度。如果是刚下葬的,那可就贵了。如果是下载很多年的白骨,那当然就便宜些。再有就是看年纪,年轻的尸骨当然贵,老的便宜。” “到底是个什么价?你说个卖价我听听,要是可以,我就帮订了,要是太贵可真买不起。我朋友也不是什么富豪,只想尽点孝心,那要看自己的财力能不能承受。” 老者笑嘻嘻说:“这个是自然,我也不会乱要价,不过,少爷你还真是问巧了,我手里现在就有一副遗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死了十几年了,本来说挖去给人配阴婚的,结果拿去之后,那家人非要杀价,那我也就没卖给他们,不过他们交的定金当然我是不退的。少爷要是要,就卖给你,反正放在手里也是放着。嘿嘿” 陆锦屏说:“有这样巧的事?那好啊,你开个价,我跟亲戚说。” 老者沉吟片刻,说:“一万文,低了不卖。嘿嘿” 陆锦屏瞠目结舌瞧着他:“一万文一副白骨,你是穷疯了吧?” 老者冷笑说:“少爷,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地道了,愿买愿卖,你要是不愿买,我不会强求,我是看着你姐夫跟我还是有些交情的份上,他又好说歹说,拍了胸脯的,所以我才出面跟你见个面,要不然,我是断不会跟你见面的。既然生意谈不成,那我走。”说吧,站起身就要,往外就走 ”等一会儿,买卖嘛,当然要讨价还价。你还个价啊,你不能说多少就多少呀?对吧?” 老者回头瞧着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故作沉吟,片刻,才说:“这么着吧,毕竟你是金掌柜的内弟,我跟金掌柜交情不浅,他找到我,给他几分薄面,我就讲个实数。——九千文,再少一文都不行。愿意,我就拿过来,不愿意就算了。而且要先付三成的定金。我保证全身包括手脚完好。如果尸骨完好少爷你却不要,那定金是不退的。” 陆锦屏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当然,既然说定了,当然是必须要的。不过,我也有话说到前头,必须是身家清白,骨架完整,你别弄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来骗钱。” “那是,你放心,我这就回去给你取来,现成的。” 接着那老者拱手告辞离开了金大富的家。下午他又回来了,背着一个麻袋,在大堂相见后,老者将背上的麻袋取了下来放在地上打开,里面赫然便是一具白骨,从骨盆宽大这一点判断,基本可以确定是一具女尸骨骸。 陆锦屏冷笑,拍了拍手,立刻冲进来数名带刀捕快,当先一人正是熊捕头,一把抓住了老者,冷笑说:“好你个小子,居然敢掘人坟墓卖尸骨!你可知罪?” 老者吓得簌簌发抖,惊恐地望向金大富。 金大富也想不到陆锦屏会来这一手,又惊又怕,可怜巴巴望着陆锦屏。毕竟这个中间人是他找来的,跟人家拍了胸脯保证一点事都没有,而现在却落到了衙门手里。 陆锦屏歉意地对金大富笑了笑,瞧着老者说:“你偷掘人坟墓,按照大唐律可是要判加役流的。” 老者大吃一惊,匍匐在地不停磕头求饶,说自己一时猪油蒙了心,请老爷一定宽恕,痛改前非再也不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陆锦屏淡淡笑道:“要对你从轻判处不是不可以,关键看你是否愿意戴罪立功。” 老子一听有希望赶紧磕头说:“我愿意立功!” “那好,你知不知道云山村李将军坟墓被盗这件事?” 老者打了个哆嗦,这件事在他们业内已经传遍了,因为李将军威逼官府破案,这段时间盗墓人中间风声很紧,这老者干这一行已经多年,他主要是盗掘坟墓盗窃殉葬品,特别是古墓和名人墓,同时,遇到有需要配阴婚的,也顺带偷些尸骨拿去卖。只不过这种事情只是顺带而已。老者磕头说:“李将军祖坟被盗这件事老汉当然知道,都传遍了嘛。但是不清楚盗墓人是谁。” 陆锦屏人冷笑:“行了,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告诉你,你要是戴罪立功,帮我抓到了盗挖将军坟墓的盗墓贼,我可以建议司法大人对你从轻发落,但是如果说你执迷不悟,那你就等着流放三千里,做苦力一辈子吧,你自己选。” 那老者愁眉苦脸跪在地上,说:“具体是谁偷的我真的不清楚,不过,我怀疑是大头干的。——大头是外号,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行里面的人都叫他大头,因为他脑袋比其他人要大一号,又是天生的秃头,脑袋没几根头发。他胆子大得很,很多我们不敢碰的坟墓他都去碰。他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没什么害怕的。最近几个月他手底下很宽裕,钱很多,估计做了一笔大买卖。所以我估计是他做的。” “他在哪里?” “我不清楚,不过,我想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他。” “什么办法?” “大头说了,赚大钱就要及时行乐,所以他赚了钱之后,一定会胡吃海塞花天酒地。而他最常去的就是青楼找女人,而且要最好的女人。可能在同州的某个青楼里能找到他。” 陆锦屏问:“你确信在青楼能找到他吗?” “应该有很大可能找到,我曾经从他的手里买过几具白骨倒卖给别人,曾经去青楼找过他几次,差不多都能找到。但是他不固定在哪一处。” “很好,既然是这样,你带我们去寻找他。——你先前说,从他那儿买过尸骨,对吗?” “是的,买过三次,总共有三具,都是女人的尸骨,有一具还没腐烂。他手下有好几个,没事就挖人家坟墓,存有尸骨,随时出手,因此他手里一般都有现货。” “很好,既然是这样,我可以让你做污点证人……,啊不,让你出面作证,证明他出售死者尸骨,通过这个罪,挖出他其他的罪行,如果他真的盗挖了李将军祖奶奶坟墓,就能将他绳之以法。你要是能够带我们抓到他并当面作证指证他,那就算你立功,可以对你盗挖坟墓的事情从宽处理。” 老者哭丧着脸点头说:“好,多谢老爷。”。 案件有了重大突破,陆锦屏也就呆不下去了,立刻启程返回同州。陆锦屏的姐姐陆凤娘不知道弟弟为什么说走就走,不过,看他神色郑重,想必是真的有公事要办,便也不敢挽留。只说自己空了跟姐夫一起到通州来看他。 陆锦屏对姐夫金大富表示感谢,谢谢他帮忙破获一个大案。金大富虽然心情有些不好,不过想想能帮到内弟这位爵爷破案,那对改善两家的关系很有帮助,也算是有失有得吧。 陆锦屏他们一行人骑着马,押着那盗墓老者往同州而去。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暴雨梨花sos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1817:57]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809:00] 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808:26] 冷舒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722:50] 乙断打赏了588起点币 第68章 外围突破 不一日他们回到了同州城,陆锦屏顾不得回家落脚,直奔青楼。 但凡是青楼,一般都集中在一起,方便那些寻花问柳者相互比对参考,其实也是一种所谓集团效应。成片的红灯区的生意肯定比单个的要红火得多,就是这个原因。这对陆锦屏他们查访到提供了便利。 进城之后之前,陆锦屏先简单向罗司法作了禀报,罗司法一听,非常高兴,要随同前往抓捕。 于是便都换成便装步行前往青楼。外表上看,他们只不过是来寻花问柳的普通人而已,那老者干盗墓这一行本身就会一些易容术,所以进城之前,他已经自己用易容术改变了相貌又换了衣服,已经跟原来的样子有很大不同,这样不至于打草惊蛇。 他们挨个的青楼寻访过去,由陆锦屏带着熊捕头跟老者三个在前面探查,罗司法和其他便衣捕快远远跟着。 寻访了几家之后,终于在一家青楼最豪华的一间屋子有了发现。盗墓老者从窗户缝隙看进去。心头一喜,回头示意发现那位外号叫大头的盗墓贼。 陆锦屏凑上去看,果然,里面的人长相跟盗墓老者所说相同。剃了个光头,而且脑袋明显比旁人大,此刻喝得醉醺醺的,左拥右抱,正上下其手忙个不亦乐乎。 陆锦屏可挥手将远处跟随的几个捕快叫了过来,对罗司法和熊捕头说:“屋里的光头就是盗掘李将军祖坟的盗墓贼。熊捕头,你负责抓捕,要活的,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罗司法很是兴奋,叮嘱熊捕头做好万全准备。在青楼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最好不声张,悄悄把人带走。 对于抓人熊捕头是很在行的,立刻做了部署。根据盗墓老者提供消息,这大头武功很是不错,所以必须出其不意进行抓捕。 当下,他与另外一位武功甚高的捕快两人故意装成嫖客的样子,喝醉酒了推开了房门,摇摇晃晃往里走。 里面的光头十分谨慎,立刻推开两个青楼女子,盯着熊捕头二人:“你们是谁?干什么?” 熊捕头故意眯着一双眼睛,醉醺醺的样子也不理睬他,只瞧着那两个歌姬说:“奶奶的,你们两个小妞原来是伺候老爷我的,怎么来伺候这个和尚来了?快跟我回去!”说罢,摇摇晃晃过去就要拉扯那两个姑娘。 大头一听原来是两个喝醉的嫖客跟自己争风吃醋抢女人,一颗心倒放了下来,说:“你放什么臭屁?他们是我的相好,这些日子都在陪我,何曾陪过你了?” 熊捕头这才白眼一翻瞧着他说:“你算什么东西?他们两个分明是我的姘头,怎么成了你的人了?” 大头还待要说,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不由吃了一惊,回头看见另一人一掌劈向他的后脑。他反应很快,立刻躲闪,但是,由于喝酒太多,加上仓促之下,虽然避过了后脑要害,这一掌还是劈中了他的肩膀,半边身都麻了,心中大骇。 他正要还击,熊捕头已经犹如一头大棕熊般扑过去,一下将他撞翻按在了地上,便在这一瞬间,十几个捕快蜂拥而入,七手八脚将大头按在地上。尽管大头武功甚高,可是熊捕头的武功却也不弱于他,再加上十几个捕快的帮忙,大头哪是对手,很快,被铁链牢牢锁住,提了起来。 那两个青楼女子吓得发抖。正要叫,熊捕头已经事先做安排,两个捕快捂住她们的嘴,叫不出声,整个行动并没有惊动外人。 熊捕头冷笑说:“大头,我们是衙门的人,你盗掘坟墓,出卖尸骨这件事发了,我们特来拿你!” 一听这话,大头浑身一震,低下头不说话。 熊捕头按照事先安排,掏出腰牌给那两个青楼女子说:“衙门查案,去叫你们**来,不许走漏消息。” 两个青楼女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熊捕头吩咐其中一个出去把**叫进来。 片刻,那**很夸张地咯咯笑着,像一只花母鸡般推门进来,立刻被捕快掐住了她的脖子,另一个捕快把房门关上,亮出腰牌,表明身份,要**协助送他们出去,以免惊扰其他客人。 那**忙不迭答应,亲自领着他们出了房门。捕快已经用大头的外套将他身上铁链整个罩住,用一根绳子勒住了他脖子扯着,他如果敢发声立刻拉紧。那大头知道厉害,便老老实实跟着他们往外走。 青楼外已经有熊捕头安排的人雇了一辆马车等着,将大头押上车后,熊捕头亲自上车看守,其余的人跟在马车旁,前呼后拥回到了衙门,投入大牢。 陆锦屏顾不上旅途劳顿,拿出自己制作的棉签提取了盗墓大头的口腔内粘膜拭子。直接来到自己的药材仓库签押房,把门关上,让叶青青在门口看着不许任何人进来,然后,他拿出了法医勘察箱,用便携式dna测序仪对大头的口腔内黏膜拭子进行检测。 显示结果出现在液晶屏幕上,陆锦屏一看之下,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检验结果证明这位大头str分型结果与李将军祖奶奶墓室的地上唾提取的唾液斑相同,证明大头就是李将军祖坟的盗墓人之一。 只不过,这个证据没办法直接用于证明犯罪,他还必须通过其他办法获取需要的大唐刑律认可的定罪证据。 陆锦屏收拾好东西,然后回到了监狱,吩咐把盗墓老者叫来,跟着自己一起到了关押大头的牢房。 大头见这老者,不由脸上变色。 陆锦屏冷声道:“你应该认识他吧?他也是盗墓贼,他交代曾从你手里先后买过尸骨,证明你出售尸骨。这是违反王法的。你是否认罪?” 大头垂头丧气说:“我认罪,我承认我买过尸骨给他。” 陆锦屏心中暗喜,脸上却不露声色,说:“你把卖给他尸骨的事情说一遍。” 大头交代了事情经过,跟老者先前所说能够吻合,这就锁定了他的基本犯罪事实。 陆锦屏问:“我知道不少人跟着你一起盗墓,这些人是谁?姓名叫什么?住哪里?你老实坦白认罪。否则,当心皮肉受苦。” 既然先前已经交代了,大头也就没有隐瞒,交代了所有手下。其中有两个跟他一起在青楼**。熊捕头立即带人前去抓捕。 与此同时,陆锦屏继续审讯大头其他罪行。 大头供认了多起盗墓罪行,但始终没有交代盗掘李将军祖奶奶坟墓的事情。陆锦屏也没有主动问这件事,因为,盗挖朝廷官员的坟墓罪责要重得多,盗窃一般人的陵墓最多流刑,而盗窃官员的坟墓则会掉脑袋。所以,大头肯定会抵死不认。在没有得到充分证据之前,陆锦屏并不准备对这件事展开审讯。 便在这时,前去抓捕大头手下的熊捕头兴冲冲回来告诉陆锦屏说抓到这两小子了。 陆锦屏对熊捕头说:“你来审问他,我去审讯那两个人。” 陆锦屏吩咐将那两个手下分开关押,以防串供。他先审讯其中一个。很快,这手下便供述了他听到过大头盗掘李将军祖奶奶坟墓的事情。同时交代另外被抓的那个手下参与了这件事。 陆锦屏接着审讯另外一个手下。那手下在得知另一个手下已经供认出他之后便崩溃了,彻底交代了他伙同另外一个同伙跟随大头盗挖李将军祖奶奶坟墓的事。只不过盗挖出来的将军祖奶奶的遗骸究竟卖给了谁,他不知道,是大头去卖的。 第69章 老宅老古董 得到这个消息,陆锦屏已经胸有成竹,立刻回到大头的牢房,还没靠近便听到里面惨叫,原来是熊捕头在对大头进行逼供。只不过,这大头似乎已经清楚的知道一旦这件事供出来就会掉脑袋,因此咬牙拒不交代。 陆锦屏让熊捕头停止用刑,同时亮出了那两名手下的口供。 大头听到两人已经供认特别是参与盗墓的人已经供认之后,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垂头丧气供认了他带着两名手下盗挖了李将军朱奶奶坟墓的事。 大头供述说,尽管他知道盗掘将军祖坟是死罪,可是委托的人出价太高,而且指名道姓只要李将军祖奶奶的尸骨,其他的人不要。他们还派了人跟着去监督,确认的确是从李将军祖奶奶的祖坟挖出的尸骨这才付钱。在堆成小山一般的铜钱面前,大头无法抗拒其中的诱惑,这才决定冒着危险盗挖了将军家祖奶奶的坟墓。随后,他交代了买尸骨的人的住址。 陆锦屏听完之后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家人指名道姓要李将军祖奶奶的尸骨呢? 答案在几天之后揭晓。 罗司法成功侦破李将军祖奶奶坟墓被盗案的事情向冯刺史做了禀报,冯刺史又亲自向李将军作了禀报。 李将军大喜,立即亲自带人前往购买尸骨的人家进行抓捕。同时要把祖奶奶的尸骨迎回来。 可是,到了才知道,购买尸骨的人家,居然也是朝廷官员,拿出了充分的证据证明李将军的奶奶是改嫁的,而收买将军祖奶奶尸骨的人家,就是这位祖奶奶前夫的儿子。李将军的祖奶奶因为没有得到她前夫的母亲的喜欢,这位婆婆逼着儿子休妻,将军的奶奶这才改嫁给了将军的爷爷。但是,她前夫一直喜欢这位妻子,迫于母亲的威逼还不得不休妻,后半生异常痛苦。 在他死后,他的子孙们很孝顺,经过商议,找到了大头,出重金让他掘墓偷偷把李将军奶奶的尸骨偷来跟前夫合葬了。 在得知事情前因后果之后,李将军沉默了。他也是个极其孝顺的人,他也曾听说过这位祖奶奶是改嫁过来的。而且到了他们李家一直是郁郁寡欢,至于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想不到却有这样复杂的背景。 李将军的爷爷战死沙场,死于乱军之中,尸骨都没找到,所以李将军祖奶奶去世之后,只是跟他爷爷的衣冠进行合葬。如今跟她前夫合葬也算是有了归宿,比她孤零零地单独安葬在一处好。既然已经入土为安,何必再挖出来,单独孤零零的安葬在另外一个地方的。 于是,李将军在对方哀求之下,没有坚持索要尸骨,也没有抓对方治罪,怅然回去了。 ———————————— 这天中午,陆锦屏和叶青青正在老宅里头布置房间。 上午的时候,他们去把原来老宅变卖的大床和小床还有一些桌椅板凳赎买了回来。 这笔钱来自于赏金,因为他侦破了李将军奶奶坟墓被盗案,虽然李将军最后没有把母亲的遗骨请回来重新安葬,但是,他对这个案子侦破非常满意,给了一笔赏金。罗司法又把几乎所有的奖金都给了陆锦屏,因为这个案子如果不是他,根本破不了。 陆锦屏也老实不客气的接受了这笔钱。他已经探听清楚原先被变卖的家具的去向,他附身的那位书生典当给了当铺,因为超期没有回输视为绝卖,所有权归了当铺。当铺便送去家具店托售。因为这些家具都是上百年的老古董,而且非常精美,所以,买得起的人并不多。而且,喜欢收藏老古董的人也不多。因此这些家具基本上都没卖出去,还好好的放在古董家具店里。 只不过,让陆锦屏苦恼的是,他打听了,买回这些家具要花一大笔钱。李将军的赏钱只能买回来一张大床和小床,还有一些桌椅板凳而已。 陆锦屏原本是想去看看这些老家具是什么样子,因为叶青青见过,而他没有承继那位书生的记忆,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家具的样子。等到看到这些家具之后立刻喜欢上了,这些家具跟那个老宅非常配套,是当年陆爵爷按照加老宅的风格定做的,专门请了能工巧匠使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木料。看了之后,陆锦屏决定不惜血本把这些古董家具买回来。 光靠他的俸禄是远远不够。幸亏破了个大案,李将军为人又很慷慨,给了这笔赏钱,把对他们来说最实用的家具两张床先赎回来,然后跟那老古董家具的掌柜说好了,他们陆家原先的那些家具如果有人要买,先通知他。他看能否出同样价格先买,毕竟这些东西原先是他们家的。 那家具店掌柜的已经知道陆锦屏现在可不是当初破落爵爷,已经在衙门当了官,所以对陆锦屏的这个要求当然满口答应,保证如果有人要买的话先通知他,同样的价格先卖给他。 有掌柜的这个保证,陆锦屏这才稍稍放心,可以从容一点攒钱把家具赎回来。这个老宅配上这古董家具,那才是天造地配的,生活在这样古色古香的老宅里,那日子才算得上滋润。 布置家具也是按照叶青青回忆当初家具的安放地点来进行的,尽可能复原。布置好家具之后,陆锦屏抱着双肩欣赏,觉得这卧室现在看着像那么回事了,可惜其他房间还基本上都是家徒四壁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把所有家具重新请回来。 便在这时,前院方向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叶青青对陆锦屏说:“我去看看。” 过了片刻,叶青青领着一个捕快进来了,那捕快一脑门汗水,说:“爵爷,出事了,在城外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罗司法让我来请您去验尸,看看是不是谋杀。” 陆锦屏立即让叶青青背上自己的法医勘察箱,跟着出门。 门外停着三匹马,是这位捕快牵来的。陆锦屏和叶青青翻身上马,来到了衙门。 到了衙门,正好遇见罗司法带着熊捕头还有捕快们出来,见到陆锦屏,罗司法拱手道:“爵爷,有人发现了一具死尸,死尸身上还有血,有可能是谋杀,便报官。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陆锦屏拱手:“大人客气了,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尸体在东城外距离驿道边不远的树林里,几个过路的客商经过那儿,有一个客商肚子痛,想到树林里方便,结果发现了这具尸体,是一句女尸,看年纪大概三十多岁,身上有血迹。而且下身赤裸,似乎是被人奸杀。于是到衙门报官了。” 陆锦屏问:“这几位客商的身份你们核实了吗?” 报案人必须首先排除犯罪嫌疑,因为,有的案件是贼喊捉贼,报案人就是罪犯,所以首先要排除的就是报案人。 罗司法愣了一下,说:“这个,怎么核实呢?” “你派人把报案的这几个人分开进行询问,包括他们的住处姓名家庭情况,从哪来到哪去,当时发现尸体的具体经过。然后把他们的口供相互对照,便知道他们是报假案还是真的路过发现的尸体。” 第70章 树林女尸 罗司法连连点头,忙吩咐熊捕头派几个捕快去查问这件事,分开进行询问。 他们骑马出城,直奔发现尸体的小树林。 发现尸体的现场在出城不远的官道旁的小树林里,树林比较茂密,从官道上的确看不到里面有东西。 此刻,现场已经被捕快和民壮围了起来。官道上和那树林周围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陆锦屏往前走了十来步,便看见一处树林下果然躺着一具女尸,在一处草坪上。尸体成侧卧状,双手双脚卷曲着,眼睛微张,脸上身上都很脏,头发凌乱,纠结在一起,显然很久没有清洗过了。 尸体右腿小腿处用白色的绷带包着,并夹着两块夹板,鲜血浸透了纱布,在小腿下面有一大滩鲜血。而且血迹往身后有一段大概一丈多长的擦痕。现在还不好判断他究竟是自己爬行留下的痕迹,还是被人拖拽之后留下的。 从地上这一大滩鲜血来看,出血量很大,足以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但这是不是致死原因,还需要用解剖来证明。如果说有其他致命伤导致死亡,那出血可能只是加速死亡的原因,因此,在没有解剖之前,不能得出最后的判断。 陆锦屏对现场进行勘察,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可疑痕迹。 陆锦屏转身问不远处站着的罗司法:“那几个发现尸体的人是否说过他们移动过尸体?” 罗司法说:“没有,他们看见是个死尸,没有动尸体就跑来报官了。” 陆锦屏点点头,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检验。 尸体手前臂、手掌处有擦伤,两条手臂的衣服有擦压痕迹,而且带青色,从身后的擦痕来看,应该是死者在草地上擦压留下的。 陆锦屏察看其他身体部位,并没有发现明显外伤,便把视线集中在了尸体绷带的包裹的右腿上。 他解开了绷带和夹板,发现一个骨折创口,伤口有一节断骨戳了出来,白森森的,夹杂着血迹。 处理伤口的人非常草率,甚至没有进行骨头回位对接,直接用夹板做了个简单的支撑包扎处理就完了,由于创口位于较大血管处,没有进行伤口止血处理,所以鲜血源源不断流出无法自行止住。 死者脸色苍白,身体低位没有出现尸斑。这些印证了死者很可能死于大失血。 根据尸体僵硬度和瞳孔浑浊度,尸体腐败情况,初步得出的大致判断,尸体应该死于三天之内。 陆锦屏仔细检查死者的断腿。 从断腿的伤害特征来看,似乎是被外力钝器打击之后折断的,而不是从高处往下跳的高坠伤,这样,在创腔内有可能会留下微量的致伤物的附着物。如果能找到这样的微量物证,下一步确认致伤物,将会有重要的帮助。 他观察腿部骨折的情况,发现小腿处的一块皮层有一定程度的位移,似乎被强力扯开了,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先前他还抱怨处理着伤口的郎中实在是敷衍了事,对断骨都没有进行很好的接骨,也没有对伤口进行包扎处理,特别是没有进行止血处理,以至于死者流血过多而死,但是现在,他觉得应该感谢一下这位郎中,因为没有对伤口进行清创处理,所以伤口里面的东西没有被冲掉,有可能找到有用的微量物证。 果然,他在那一块撕裂位移的肌肤层里,发现了一小片红色的残片,他趴在地上盯着瞧了半天,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东西上剥落下来的,但是这个残片绝对不属于人体,也不是夹板上脱落的,同时又是在她皮肤内侧被撕裂位移的皮肤覆盖,说明有可能是在致伤物猛烈撞击的瞬间脱落镶嵌到了皮肤之下,因此,来自于凶器的可能性很大。 他从法医勘察箱里拿出了一个小纸袋,用镊子小心地把那一小片残片放入了袋子里,放入法医勘察箱。 继续检查伤口,没有其他可疑物品存在,于是,他这才决定开始尸体解剖。 陆锦屏转身对罗司法说:“我需要在这里对尸体进行解剖,确认最终死亡原因,大人是否准许?” 一听这话,原本站在旁边的熊捕头,立刻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咚咚倒退两步,说:“我,我到外面去,防止有人过来捣乱,嘿嘿。”干笑两声,逃也似的出了小树林。 罗司法先前已经听说熊捕头和衙门仵作说了先前见陆锦屏解剖尸体的超级恶心,所以尽管他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他实在不想冒这个险,也没这个好奇心,赶紧干笑两声说:“爵爷,冯刺史已经说了您负责验尸,协助侦破案件。所以,验尸这方面你完全自行决定,不需要禀报我。我,我也在外面等着吧,有什么事你再叫我。”说吧,也慌乱地钻出了小树林。 陆锦屏耸耸肩,然后开始解开死者的衣裙进行体表检验。他发现刚才自己的判断基本是对的,死者两只手掌、前臂和左腿膝盖都有擦痕,另外,他发现死者左前臂有一道竖条状的淤青,同时,在右腿内侧也发现了一道淤青,这应该是一种钝器伤。 怎么会在这两个相隔比较远的地方同时出现类似的钝器伤呢?这让陆陆锦屏不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提取了死者***拭子,用来检验死者是否被强暴。同时提取了现场各处的血样和死者的血样,以便进行相应检测对比。 接着,他开始进行尸体解剖。先是死者的头部,接着解剖胸腹部,均没有明显创伤,也没有明显病变。但是解剖检验显示,死者的血管几乎都是干瘪的,也就是说,死者身体的大部分血液都已经流干了。 由此可见,死者死于失血性休克。而身体全身上下唯一的一处创伤,就是右腿骨折的开放性创口。 陆锦屏感叹,从死者小腿骨折造成的创伤来看,并不严重,一个普通的外科郎中都能帮她止血,从而保住性命,但是,遗憾的是,受害人没有得到这样的照料,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生命。 陆锦屏让仵作记录下了尸检的结果,然后走出树林外,将罗司法叫到一边低声说:“死者是因为流血过多死的,没有其他创伤。死者死于三天前。首先要查清死者的身份和三天前她的行踪,以及与她密切接触的人。从现场来看,除了那一丈多长的带着血迹的爬行痕迹之外,现场并没有发现其他的搏斗凶杀的痕迹,所以,我倾向于怀疑这是第二现场。我们要尽可能找到第一现场,获取更多线索。” 罗司法连连点头,在陆锦屏交代的同时,告诉旁边的熊捕头,按照陆爵爷的吩咐立刻组织人进行调查。 等到听到陆锦屏交代之后,熊捕头还是有些茫然,讪讪地对陆锦屏说:“同州城那么大,该去哪里调查呢?是从失踪人口中查吗?” “从失踪人中进行调查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那就是从乞丐中查。” “乞丐?” “嗯,死者身上的衣裙很脏,她的头发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了,都打结了。脸和手都很脏。所以我怀疑她是乞丐,或者是逃荒流浪者。你们最好把主要精力放在城里的这些人身上,可以把死者画像画了之后,在他们中进行寻访。另外,这尸体右腿有绷带包扎,上夹板,我估计应该是在药铺做的处理,所以你们到派人到全城的医馆药铺进行查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罗司法赶紧答应,让熊捕头做安排。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p847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922:53] 冷舒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920:46] 凸(n_n)凸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918:59] 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1910:39] 屠龙凤打赏了10起点币 第71章 深夜奔马 现在勘查完毕,陆锦屏返回了家中,对检材进行检验。 经过对现场的血迹进行检测,确认都属于死者的。又检验死者***拭子,没有发现精.子存在。 先前对报案人进行分别询问的结果也出来了,这几个报案人所说能相互吻合,证明当时的确是路过发现的。 接下来的查访没有什么成效,两天时间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 罗司法很是焦急,古代也有类似于现在的命案必破的要求,如果破不了会影响政绩,冯刺史是天天催逼,而陆锦屏安排下的侦破方向却没有任何进展。熊捕头他们拿着死者画像满城寻找流浪逃荒人员进行核对,可是没有人认识。 当熊捕头愁眉苦脸找到陆锦屏的时候,陆锦屏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吗?从死者的衣着相貌和打扮来看,的确像逃荒要饭的人呀,普通人家就算再邋遢再脏,也不可能这种打扮。而且死者的右腿骨折,上夹板进行包扎,这个应该是在医馆药铺进行的,怎么在这些地方查访却没有任何消息呢?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让熊捕头把死者画像拿给自己看。这一看之下,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那画像画得倒有几分像死者,为了表示脸上的肮脏,涂了不少干涩的墨,使用的是山水画里的披麻皱的技法,这一画上去,原本还有几分像的脸,顿时污秽不堪,哪里还能认得出本来面目。 这张画像不说是拿给那些流浪人辨认,就算拿给陆锦屏看,如果不告诉他是谁,陡然之下他也认不出是他解剖过的死者。 凭借平面图像进行身份辨认本来就是一个难办的事情,即便是在现代社会,通缉令上的人换了发型样式,留胡子戴眼镜,变胖或者变瘦,都可能会让人不能准确确认就是通缉犯。更何况中国画讲究写意为主,不太注重写实。对人物画多采用线条白描手法,远远比不上现在的照相技术。因此凭借绘画来辨认人那简直是不太可能的。 陆锦屏发现这个问题之后,对熊捕头说:“不要用画像去找了,你们把那尸体用一辆平板车放好,直接将尸体运到城里头去让他们辨认,不要动她的衣服。” 熊捕头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这招?我这就去。” 陆锦屏的这一招很管用,只用了半天时间,熊捕头就兴冲冲的带着两个乞丐来到了衙门医馆药材仓库间药房找到陆锦屏,说:“他们俩说,他们认识这死者,三天前他们还在一条街要饭。” 陆锦屏马上询问两个乞丐:“你们说说这女人的情况。” 年纪大些的乞丐说:“这女人是个傻子,只会傻笑不会说话,别人给吃的就吃,不给就饿着,也不会要饭,我们见她可怜还帮她要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她从哪来的。” 陆锦屏说:“你们知不知道她腿部受伤的事情?” 两个乞丐摇头说:”不知道,见到她最后一面是三天前,当时她的手脚都是完好的,那天大概是傍晚时分,她自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那是我们最后见到她。” “她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或者要好的人?” 两个乞丐摇头说:”我们不知道,但是,她跟我们要饭了一个多月,就在那条街,她不会说话,所以,不知道她有没有家人或者朋友。不过应该没有,因为这一个多月,就没见到谁来找过他。” “当时他离开的时候是朝哪个方向走的?” “是朝东边那条街,沿着往东城那边走。” 陆锦屏又问了一些问题,只是这两个乞丐知道的就那么多,于是给了他们赏钱就让他们走了。 陆锦屏对熊捕头说:”你现在把那被害人的尸体用板车拖着,沿着刚才两个乞丐说的方向,沿途问一下街边的商铺和住家,有没有见过死者。因为刚才两个乞丐所说的时间,与我推算的死亡时间差不多,所以我估计她的骨折应该是那个时候造成的。问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熊捕头答应了,正准备推着尸体走,又被陆锦屏叫住,问:”你们去查药铺和医馆,有没有什么消息?” 熊捕头挠挠头说:“没有。那些郎中说,流浪逃荒的人到他们医馆和药铺看病的有,男女都有,但是很少有受伤的,特别是受骨折那么重的伤的,如果有他们一定会有印象。但是这几天的确没有这样的人来看过骨折。而且,他们也绝对不会这么草率处理伤口,肯定会给止血。所以他们断定这应该不是医馆或者药铺郎中处理的,倒有可能像那些招摇撞骗的走街串巷的铃医做的事情,让我们去找找这些人问问。我们就一直在全城寻找这些人来衙门辨认。来了几个,都说不认识死者,现在还在继续寻找,因此就没有向爵爷您禀报。” 陆锦屏皱了皱眉头,挥手让他去办自己交代的事情。 很快,调查结果便来了。有一个油盐铺掌柜的夫妻说三天前的晚上曾经见过这个死去的女乞丐。 陆锦屏不由大喜,立刻策马来到了那一家油盐铺。 油盐铺前面还停着那辆装着女乞丐尸体的平板车,盖着一张白布单,四周有不少瞧热闹的人。 陆锦屏下马之后,守候在那儿的熊捕头赶紧上前招呼,跟着陆锦屏进了油盐铺。 油盐店店主夫妻谦恭地望着他陪着笑,因为他们看见同州捕头对这位年轻人都是满脸的媚笑,知道来的这位年轻人大有来头。 陆锦屏问:“就你们两看见了?” 那中年男人忙陪着笑,说:“只有小人跟我浑家看见了。我两个孩子当时在屋里睡了。” ”这么说来,你们看见那女乞丐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是的,那时候大概已经是三更天,我们已经关了商铺门,我浑家到一个朋友家串门回来,我开门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她,她还被一辆马车撞了。” 陆锦屏心中一动,想起了死者身上手臂和大腿内侧的条状淤青,可不就是古代巨大的马车轮撞击形成的吗?忙道:“马车撞了?怎么回事?你把经过好好说一下,尽可能详细一点。” “好的,当时我浑家刚刚进了屋子,我正准备关门,这时我看到有一个人影从我家门口走过去,摇摇晃晃的,因为这时候街上已经没人了,我留心看了一下,就是那个要饭的女人,是个疯子,我认得她。她从我家门前走过,走得很快。我准备关门的时候,就听到远处马蹄声啪啪啪的朝着这边冲过来,还有人大声喊‘让开,让开,马来了,让开!’我一听就知道是云家大少爷驾着马车又在街上狂奔。就在这时候,听到咚的一声响,然后马蹄声停下来,我感觉好像是马车撞到人了,赶紧开门探头出去看,只见不远处街上,云家大少爷那辆红色马停在路中间,云家大少爷从车上跳下来。我不敢管闲事,就关门睡觉去了。” “那女乞丐怎么样了?” “我没有看见,因为天黑。我本来想过去查看,我娘子把我抓住说,云家大少爷的事千万别乱管,然后我就把房间门关上,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云家大少爷的马车从门口跑了过去。然后我就回屋睡觉了,就是这样。” “你能确定这位从你门口走过去的女乞丐是被那辆马车撞的吗?” “这个说不准,不过我听到云家大少爷喊让开,接着就听到嘭的一声响,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马上就停了,我估摸着可能是撞到她了。就在前面那里。”掌柜的说着,指了指前方街道。 第72章 和亲使臣 掌柜的媳妇加了一句:”肯定是她没错,因为我就是从那边走过来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不是她是谁?那一声闷响肯定是撞到东西了,大路上又没有什么东西可撞?除了撞到她还能是什么?再说了,那女乞丐就在路中间走,能不被撞到吗?” 陆锦屏道:“你认出从你门口经过的那个女乞丐就是外面板车上躺着的那个吗?” “没错,就是她,前段时间就在我们前面两条街那儿要饭,我还给过她两次吃食呢!这乞丐是个傻子,不会说话,只会咧着嘴笑和哭。那天她就从我门口走过去,我提着灯笼看得很清楚。” 陆锦屏说:“那驾车的云家大少爷又是谁?” 掌柜的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好象不是我们大唐的人,说话腔调怪怪的。经常驾一辆油漆马车。听人家说他姓云,这位云家大少爷,喜欢喝酒,喝醉之后就喜欢亲自驾着马车狂奔。有几次撞上人了,只不过赔点钱也就不了了之,没想到这次把人撞死了……” 身后的熊捕头眼睛一瞪,呵斥道:”别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是云家大少爷撞死了?不知道别乱说!” 掌柜的吓得一哆嗦,赶紧点头哈腰连声告罪,说自己胡说八道。 陆锦屏一听这话,回头瞧了一眼熊捕头,却没有马上询问,转过身来又问这油盐店掌柜说:“除了你和你的妻子看见这场景之外,你知不知道还有谁看见了?” 掌柜的摇头说:”这个不大清楚,不过我估计没有别的人看见,因为当时已经是三更半夜,家家户户都吹灯睡觉了,街上也没有什么人。” “那辆马车上还有没有其他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相隔百十来步,天又黑,我就看见云家大少爷从车上跳下来,因为那天有些月光,看的还算比较清楚,但是车里有没有人不知道,我看见云家大少爷从车上跳下来,是他没错。他喜欢自己驾马车,不要马车夫,他身材高大魁梧,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且他的嗓门很大,腔调又怪,一听就能听出来,不会认错。” 陆锦屏谢过两个证人,转身走到门口,对熊捕头说:”你跟我出来。” 熊捕头见陆锦屏脸色阴沉,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忐忑的跟着他来到了屋外。 陆锦屏一直走到马旁边这才站住,等着熊捕头跟上之后,转身说:”记住,以后在询问证人的时候不要随便插嘴打断证人说话!” 熊捕头涨红了脸,忙躬身答应。 陆锦屏又道:“你那样威胁证人就很不适合。证人作证,他看见什么他说出来,这才能让我们全面掌握案件事实。这是查证案情,不是朝堂上辩论,不管涉及到谁也不管他用的什么语言,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都不该阻止。目的就在于原汁原味的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这种原始的证词对破案有最大的帮助,明白了吗?” 熊捕头赶紧躬身赔笑说:“小的知道了,请爵爷见谅,小的以后再也不敢。” 陆锦屏神色稍稍缓和,瞧着他说:“听你刚才说的话,这位云家大少爷很有来头,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熊捕头忙说:”他是吐蕃藏王尺带珠丹的亲堂兄,跟着他父亲替藏王来大唐求亲来了,和亲的事情拖延时间比较长,他父亲有事就先回吐蕃去了,留他在这里等消息,暂时住在咱们大唐的。” 陆锦屏一听眼睛都瞪圆了。他到了大唐已经半年,加上来之前的历史知识让他知道,唐朝和吐蕃之间有多次和亲,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便是其中最有名的两次。而金城公主就发生在现在这段时间。一年前吐蕃派出使臣向唐中宗求亲,唐中宗答应把金城公主嫁给他,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成行。 陆锦屏说:“听你刚才说的话,这位云家大少爷居然是吐蕃赞普尺带珠丹的亲堂兄,他如何姓云呢?” “听说是他自己取得汉族名字。” “他既然是赞普尺带珠丹的堂兄,应该地位很显赫的,怎么不住在京城而躲在同州来呢?” 熊捕头讪讪地笑了笑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吐蕃来的,是冯刺史要求我们要妥善保护,因此,这位云家大少爷几次纵马伤人都赔了钱了事,并没有抓起治罪。” 陆锦屏冷笑一声:”吐蕃赞普的堂兄就能如此横行霸道?即便是我大唐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他凭什么法外开恩?走,我们去会会他,若是他当真犯了王法,那也得按我大唐刑律依法治罪的。” 熊捕头忙答应说:”那是,那是,先前他撞伤人,都没有造成大的伤害,所以也就赔点医药费就算了,真要是出了人命官司,那还是要依照我大唐刑律严惩不贷的。别说他只是吐蕃赞普的堂兄弟,就算是他亲爹犯了罪,也要抓起来治罪!” 陆锦屏斜眼瞧着:“藏王他爹死了他才能够当藏王赞普,他爹一个死人,如何犯罪?” 熊捕头挠挠头,讪讪地笑着说:“对对,应该说他亲儿子,——就算是藏王的亲儿子在我大唐犯罪,那也要按照我大唐刑律治罪!嘿嘿” 陆锦屏又嗤的一声笑:“这位吐蕃赞普现在还不到十岁,他能生下儿子吗?” 吐蕃赞普尺带珠丹来求亲的事情已经在大唐传遍了,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位赞普当时还没有满十岁,唐中宗因为觉得他太年幼,还不适合成亲,所以虽然原则上答应了将公主许配与他,但是一直没有送公主入藏,想等他年岁大一些之后再说。因此,藏王赞普尺带珠丹是个小孩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这位熊捕头身为衙门捕头也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他随口说出来,没想到自己的话本身就不能成立,不由咧着嘴笑了。 当下几个人翻身上马,熊捕头问陆锦屏说:“这尸体要不要拖着一起去?” 陆锦屏沉吟片刻说:”在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这位吐蕃赞普的堂兄撞死了这位女乞丐之前,还是以礼相待,先礼后兵为好,先上门了解情况。——先把尸体拉回衙门殓房存放。” 熊捕头赶紧下令让人把尸体拖回去,然后领着陆锦屏来到了一处豪宅前。 熊捕头对陆锦屏说:“这就是那位云家大少爷的府邸了。” 陆锦屏抬头一看,这府邸也算不得十分雄伟,看来这位吐蕃赞普的堂兄还是比较低调,并没有太张扬,便对熊捕头说:“上前拍门,注意礼节。” 熊捕头点头答应,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抓着门框乓乓敲了几下。 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者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你们找谁?” 听他说话是大唐本土人,想必应该是聘请的本地门房。熊捕头抱拳拱手说:”老人家,请回禀你家主人,我们陆锦屏陆爵爷来拜访。” 门房皱了皱眉说:“主人交代,所有访客一律不见,抱歉。”说罢就要关门,熊捕头赶紧一把把门撑住,回头望向陆锦屏。 陆锦屏朗声道:”我们是同州衙门来查案的,不仅仅是登门拜访,还涉及一桩命案,希望你家主人见上一面,有些事情要问他。” 第73章 云子 门房望向陆锦屏淡淡的说:“抱歉,我家主人说了不见客,若是你们有什么衙门公务上的事,先下帖子,主人定夺之后会派人去衙门与你们商议的。”说罢又要关门。 熊捕头火气上来了,怒道:“我可听说你家主人在外面寻花问柳,呼朋唤友,什么不见客,你是分明搪塞我们衙门。我可告诉你,衙门公办,不管是谁,一律不得阻挠!再则说,我是见你们家主人,又不是见你,你阻拦什么?你只需要通报就是。你要敢不通报,坏了我们衙门的公事,我可以拿你治罪!” 那门房老者见捕头发火,有些胆怯,微微迟疑,说:“那你们等着,我去禀告一声。”说罢咣当一声把房门关上。 过得片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出现了一男一女。 那少女十七八岁样子,皮肤是一种健康的麦芽色,眼睛很明亮,尖尖的下巴颏,展颜一笑,便能看见整齐雪白的贝齿,在略显黝黑的肌肤衬映下有些晃人眼睛,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滚圆丰满的双峰,比同样身材的女子至少大两轮,鼓鼓囊囊的。腰间一根丝带勒着小蛮腰,更是绷得胸前的衣衫紧紧的。 旁边男的年纪比那少女稍大些,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身的腱子肉,尽管已是初冬,却还光着半个膀子,把一只袖子缠在了腰间,脸上满是笑容,呵呵的对熊捕头抱拳拱手,用生硬的汉语说:“衙门捕头来访,稀客稀客,门房不懂事,不与他一般见识,不知哪位是爵爷大人?” 熊捕头一听对方说话客气,便换上笑脸抱拳说:“打扰了。”一指陆锦屏说:“这位就是我们同州开国县男陆锦屏陆爵爷,而且是同州医博士,医术如神,擅长侦破。有件案子爵爷要向你调查,你们门房却推三阻四,所以这才声音大了些,还请见谅。” 他想着先前陆锦屏交代要注意礼节,所以说话倒也客气,还文绉绉的说了几句官场上的话。 那黑壮大汉跨步出门,径直来到陆锦屏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满脸堆笑抱拳道:“原来是陆爵爷,我可是听说了,你是同州的一个传奇,当年破落家族,花了钱去行贿当官,结果钱财被人吞了,官没做成,气得吐血而亡,后来又死而复生,没想到七弄八弄又到衙门当了个官,而且还是你们大唐的吏部侍郎给你保荐的,你可真是命好啊,哈哈哈哈哈。” 陆锦屏淡淡一笑,他知道吐蕃人坦诚率直,如果是大唐的人这么说,那倒有讥讽之嫌,从他嘴里说出反倒没有那种感觉。 旁边的几个捕快听着却脸上挂不住,特别是熊捕头,忍不住举手指着对方鼻子呵斥:“你,你如此讥讽我们爵爷,是何道理?” 黑脸壮汉愣了一下,不能理解熊捕头这么凶巴巴的是啥意思,他身后身材娇小的女子抢步上前,推了那黑脸壮汉一把说:“哥哥,你这么说话在吐蕃无所谓,可大唐人不爱听的。爹爹早就说过要入乡随俗,你就不听。” 埋怨了几句之后,那少女抱拳对陆锦屏说:“陆爵爷还请恕罪,家兄说话不会绕弯子,所以你还别在意,他没有轻慢你的意思。” 陆锦屏目光先落在了她撑的衣衫滚圆隆起的丰满双峰上,这才将目光上移,扫过她雪白整齐的贝齿,最后落在了她亮晶晶灿若星辰的双眸上,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你们是兄妹?” “是啊!”那少女笑吟吟点头说,“家兄和我都是吐蕃人,不过,我们吐蕃名字说了你也记不住,但我跟哥哥都有汉人名字,我哥叫云鹫,我叫云子。你叫我们汉人名字就行了” 陆锦屏展颜一笑说:“这名字很好听啊,云子,也很有寓意,你们兄妹都一定喜欢飞翔,对吧?” 云子一听不由大喜,说:“对啊,我们最向往的,就是能像天上的老鹰一样,向白云一样,自由自在飘荡。” “你们汉语说的不错嘛,谁教的?” “汉官啊!” “汉官?” “嗯,当年文成公主和亲进藏,随同许多汉人官员和工匠,他们子孙留在吐蕃,有的做了我们吐蕃的官员,就是汉官啊。我父亲身边就有好几个,我爹爹让我和哥哥从小就跟他们学的你们汉话。” “很不错嘛。” 云子目光瞧向旁边的叶青青,问:“爵爷,你身边这位,是谁呀?” “她是我的妹子,名叫叶青青。” 云子点点头,朝叶青青笑了笑,叶青青却板着脸没理睬,因为先前对方门房摆谱不见,把堂堂的爵爷晾在门外,这已经让叶青青很不高兴,刚才她哥哥云鹫又那么说话挤兑爵爷,更让她生气。她是一个从脸上就能看出心情好坏的女孩,高兴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云子被叶青青白了一眼,不由愣了一下,笑了笑,转头对陆锦屏说:“我听门房说爵爷今日来是有公事,请问什么事?” “涉及到一桩命案,做个调查,不知方便与否?” 云子点头说“行啊,走,进家里去说。” 说罢,领先带头往屋里走。看样子这兄妹两人虽然云子是妹妹,可是在家里只怕她做主,因为他哥哥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憨笑着跟在后面进了老院子。 陆锦屏跟云子并肩而行,陆锦屏问:“为什么你们门房说你一律不见客呢?可刚才你出来之后我觉得你们兄妹为人都很直率,性格开朗,像是愿意结交朋友之人,难道门房是胡说的吗?” 云子道:“他倒没有胡说,的确是我这样吩咐的,只是因为有些人老来缠我,我很烦,所以对门房说了一律不见客。我想见谁我自己去见就是了,我不想见的人,找上门来我也不见。” “哦,我明白了,想必这就是你为什么不在京城居住而躲到同州来的原因吧?” “嗯。京城住着烦,那些达官显贵就想猎奇,隔三差五的便请我去喝酒,喝也就罢了,可是喝醉了就想占我便宜,我看了就恶心。但是又不好得罪他们,索性躲出京城,到这里来,这些人这才来得少了。” “原来如此,的确,有些达官显贵纨绔子弟是太过分。我听说,你们是吐蕃赞普派来求亲的使者,到我大唐已经有一年多,吐蕃使者听说已经返回吐蕃,怎么你们没有跟着回去呢?” 云子转身瞧了他一眼说:“你知道的还不少,我们这次求亲,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来了之后,你们皇帝推三阻四,找出种种借口拖延时间,虽然答应了和亲送公主,可是却迟迟不安排行程。因此家父吐蕃那边还有重要事情,决定先回去复命,留下我兄妹在这儿等消息。所以我们就留下了。” 第74章 晓以利害 陆锦屏说:“你们就先安心在我大唐住下吧,难得来一趟。” 云子微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就耐着性子在这等着了,对了,你们先进屋坐,坐下再聊。” 他们已经走到了前厅花厅,便进了花厅分宾主落座。便有吐蕃侍女上前奉茶。 陆锦屏对云鹫说:“我其实是主要是为一件案子登门拜访,城外一处小树林发现了一具女尸。很可能死于他杀或者是意外,我们在调查的时候,有目击证人证明那天晚上看见云鹫你曾经驾驶一辆红色的马车深更半夜在街上狂奔,这女乞丐正路过,被你车子撞倒,所以我前来核实这件事。” 说罢,目光瞧向云鹫。 云鹫神情明显有些慌乱,求助地望向妹妹。云子却有些诧异,回望了一眼,对陆锦屏说:“你说的是我哥哥的马车撞死了这女乞丐?” “这件事我们要调查,现在有目击证人证明看见你哥哥驾车撞到了这位女乞丐,所以,我希望你哥哥能把这件事整个经过告诉我们。” 云鹫说:“没有,我没有撞到人,那天我在家睡大觉。哪都没去,怎么可能撞到人呢!” 陆锦屏冷笑:“我还没说是哪一天,你怎么就肯定你那天在睡大觉?分明是在说话。” 云鹫更是慌乱,兀自强词夺理:“这几天我都在睡大觉呀。” 陆锦屏说:“你是在睡大觉还是出去呼朋唤友喝酒,这个我们一查就能查的到,我希望查出来你不是说假话,不然,吐蕃使臣赞普尺带珠丹的亲堂兄,如果是当面说瞎话的人,那就可以证明你们吐蕃根本就没有诚意求亲,我会把这件事向朝廷禀报,只怕皇帝会再次会再考好好考虑你们求亲的诚意。” 一听这话,云子扭头好生看了一眼陆锦屏,说:“爵爷这是在威胁我们?” 陆锦屏也瞧着她,神情淡淡地说:“我们大唐言而有信,我们皇帝既然答应和亲,会把公主送到吐蕃去,但是,你们迎亲的时辰,赞普的亲堂兄在大堂若犯下杀人的罪行,却隐瞒不愿意坦诚相告实情,那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我是必须要向朝廷禀报的。当然,我愿意相信这个乞丐不是你们撞死的,但是你必须说清楚你当时在哪里,我们会逐个核实,不会冤枉你。我们需要的是真相。” 云鹫冷笑:“不就是个乞丐吗?死了就死了,大不了我赔他一笔钱。” 陆锦屏冷冷道:“难道你们吐蕃乞丐就不是人吗?” “爵爷,你可不能这么说!”云子脸上颇为不悦,“在我们吐蕃,不管是天上飞的鸟,河里游的鱼,只要有生命,我们都会珍惜,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街上乞讨的乞丐,我们一样会施舍钱币,乞丐生病,我们也会给他们送去治疗,如何能不当人看呢?” “可是你哥哥说话的态度,跟你说的时候不是一回事。” 云鹫知道自己说错了,讪讪地笑了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假如是我撞到她了,我愿意赔钱,就这意思。” 陆锦屏说:“你这话是承认撞了人?” “我没撞人呀,我说了,那几天我都在……”他刚说到这,又想起陆锦屏刚才说会查证,如果证明说谎,会影响到和亲,于是改口说:“好吧,我承认那天我出去了,但是我真的没有撞到人。” 陆锦屏说:“我已经提醒你,你们的身份是吐蕃的使臣,而且你们又是吐蕃赞普的亲戚,身份尊贵特殊,你们的言行很可能会影响到这次和亲是否能够顺利成功。因为你们现在涉及到一桩命案,所以你们务必以审慎的态度配合我们衙门查清楚这件案子,这是我再三强调的。” 云子拱手道:“爵爷请放心,如果是我哥哥做的,该怎么样怎么样。既然我哥哥说了不是他那就不是他。如果爵爷执意认为是我哥哥撞死了你们大唐的乞丐,那请拿出证据来,否则也请你尊重我们吐蕃使臣,不要空穴来风,妄加揣测。” 陆锦屏淡淡道:“我当然有证据,至少有目击证人证明了他们看到你的哥哥驾驶你们家特有的红漆马车,深更半夜在街上撞到了人,能确认就是你哥哥,这样的证据还不叫证据吗?” “既然你们有证据,那还来调查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抓人呢?” 陆锦屏心中暗忖,这女子目光迥异,居然看出来自己证据还不够。的确,目击证人没有亲眼目睹撞到了人,也没有目睹乞丐被撞死,这个证据也就缺乏足够说服力。 陆锦屏站起身说:“既然姑娘已经说了要证据,那好,那我需要看看你哥哥的马车,找找证据,不知道姑娘是否准许?” “你想要搜我们吐蕃使臣的住宅,恐怕不是你说了算。至少得由你们刺史大人禀报你们大理寺和刑部,再商礼部之后,联合批文,你们才能对我们家进行搜查。” “你该不会心里没底,担心真的查出证据来吧?我相信,如果真是你哥哥做的,他这两天有足够的时间清洗证据,我可能也找不到什么证据。我只不过是用这个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一下子你就没了底气。既然这样,我还是如你所说,把这件事禀报刺史,由刺史大人禀报皇帝定夺。那时候,只怕就得公事公办了,如果皇帝知道真相,那和亲的事情皇帝是否要重新考虑,那也不知道了。” 一听这话,云子和云鹫不由脸上变色。他们这一次作为使臣来是为了和亲。 此前唐朝吐蕃连年征战,互有胜负。但边境百姓长年遭殃,生灵涂炭,两边都没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所以,在新的赞普继位后,因为年幼,所以由他祖母摄政。这位老祖母怀念当初文成公主和亲吐蕃,唐朝和吐蕃之间平静和睦的关系,因此,决定再次派使臣求亲,以求修复与大唐的关系。这一次云子他们作为使臣是为了和亲而来,而不是惹是生非,如果这次哥哥真的在大唐驾车撞死了人,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还是查清楚为好。免得真的影响到和亲。 想到这,云子说:“既然爵爷把话说到这,那我们也就听从爵爷的话,也希望爵爷能够尽快查清这个案子,还我哥哥一个清白。” “是不是清白得用证据来说话。那就劳烦两位带我去马厩,看看你们家的马车。” 听到妹妹已经答应让官府查办这个案,云鹫脸色更是苍白,不敢多说,领头带着他们往马厩走。 陆锦屏瞧着云鹫魁武结实的背影有些纳闷,看他这健壮,还以为他肯定是艺高人大胆,没想到这么胆小,还没查就已经怕成这样,难不成真是他撞死了那女乞丐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还真麻烦了,因为涉及到唐朝和吐蕃的和亲问题,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 来到马厩,看到好几匹马在里面,有的打盹,有的来回转圈,旁边摆着几辆马车,都是清一色朱红油漆。 陆锦屏问云鹫说:“那天晚上你驾驶的是哪一辆马车?” 云鹫说:“这个,我想不起来了,那天喝酒有点喝的多,反正我们家就这几辆马车,你查吧。” 陆锦屏看了一下圆鼓鼓的车轮,不由心头一动,死者的右腿的骨折应该是车轮碾压造成的碾压伤,这才会造成肌肤表层的撕裂位移。 如果是现代社会车辆碾压,一般会在肌肤上留下一些碾压痕显示轮胎花纹痕迹,车轮滚压过肌体时,可能造成皮肤撕裂位移。但是唐朝的马车重量相对较轻,而且马车的车轱辘比较窄没有轮胎,因此,没有在皮肤上留下车轮的印辙,这使得他当时没有一下子想到是车轮造成的骨折伤。 第75章 苍蝇作证 陆锦屏走到马车前,挨个瞧了一遍,并没有明显的血迹之类的可疑痕迹,想必是云鹫做了清洗。他回头看了一眼云鹫。云鹫也正望向他,两个目光一碰,云鹫赶紧慌乱的躲开了眼神,这让陆锦屏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揣测。 因为云子和她的哥哥在场,陆锦屏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取出紫外激光探测仪之类的现在现代器械来进行勘察,又不能让他们回避,免得说自己栽赃,所以,他只能靠目测来确定究竟哪辆车更有可能是作案凶器。 他检查的重点部位是车轮的缝隙处,因为车轮碾压过了受害人右腿造成骨折,而且是开放性的,因此肯定有鲜血粘附在车轮上,这车轮经过清洗了,但是在缝隙处有可能会残留着血痕。 他在几个车轮的缝隙处挨个进行检验,但是,让他抓狂的是,这个车轮的颜色是红油漆,而血的颜色也是红色,这样,要想辨认出红色背景下的血迹是非常困难的,特别是经过清洗之后,所以他全部找了一遍之后,还是没能够有任何发现。 他摸着下巴,瞧着这几辆马车,沉吟片刻,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受害人腿部伤口里头发现的那红色的小残片,那东西推测应该是车轮下碾压后油漆残片脱落掉到里面的,而从这几辆车的形状,油漆的新旧程度来判断,显然不是同一批制造,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转头问云子说:“这几辆车是你们一起买的还是分别买的?是在哪买的?” 云子说:“有两辆是我从吐蕃带来的,有一辆是路上买的,剩下的几辆是大唐买的,有京城买的有同州买的,怎么?这个有问题吗?” 陆锦屏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既然是不同地方买的,那油漆很可能就不一样,这对判断确定究竟是哪一辆车有很大的帮助。 陆锦屏道:“我要用小刀刮一点车轮上的油漆作检验,可以吗?” 云子说:“行啊,只要不把马车划得太难看就行。” “放心,只需要一丁点儿就可以,不会造成影响。” 说罢,陆锦屏从法医勘察箱中取出几个小纸袋子和一把小刀,分别在几辆车上刮下来一点油漆,放在纸袋子里,分别编注上编号。 陆锦屏对云子说:“请给我一间单独的房间我要进行检验。” “检验?”云子有些惊讶,“这些粉末检验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啦!”一旁的熊捕头胸部疼立刻洋洋得意的解释说,“这是我们爵爷的独门绝技,是从一个云游道人那学来的,一种专门侦破案件用的道法,你们西域来的自然是不知道的,尽管按照爵爷吩咐办就是。” 云子点点头说:“行啊,我房间多得很,随便挑,都可以。” 陆锦屏看见旁边有马夫的房间,那马夫谦恭地站在旁边陪着笑,于是便过去说:“借用一下你的房间可以吗?” 马夫忙不迭点头说:“没问题,大老爷您随便用。” 陆锦屏迈步进去把房门关上,窗户关好,取出法医勘察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台袖珍红外光谱仪。这个仪器灵敏度很高,检测速度也非常快,可以检验得出油漆等物质红外吸收光谱。 尽管古代基本上都是天然树脂漆,没有化工合成漆,但是,不同地方的树脂成分不同,所以,在红外光谱上也会出现不同的红外吸收光谱,从而能够帮助作出同一认定。 陆锦屏分别对提取的几辆马车上的油漆检测了红外光谱图,接着又对从被害女乞丐腿上伤口里提到的那一片红油漆残片进行检测,得到了红外光谱图,输入微型电脑进行对比。 很快,图形闪烁,显示同一,证明云子他们在路途上购买的一辆马车的车轴上的油漆与死者油漆光谱图能够吻合。确认这辆车就是造成乞丐腿部骨折的致伤物。 陆锦屏收拾好东西出来,把法医勘察箱交给了叶青青,径直来到云子他们在路上购买的马车前,开始再次仔细查看这辆马车。同时,他的眼睛余光瞄向旁边站着的云子的哥哥云鹫。他立刻发现云鹫的神色十分不安,脸色很是难看,进一步确定自己的检测结果应该是正确的。 因为是有针对性的集中在这辆车上进行检验,陆锦屏很快在车轮接缝处发现了里面嵌附的泥土有些可疑。 刚刚他也发现了好像是混合了血液的泥土,但是跟一般泥土差别不大,只是有些怀疑。而现在,当锁定这辆车时候,他便进一步确认这缝隙里的很可能是夹杂着血液的泥土。 陆锦屏马上取出来一个小耳勺,将疑似浸润了血的泥土刮了下来,有一小撮。 陆锦萍拿着那个暗红色的泥土走到云子和云鹫面前说:“刚才,我的检验已经初步确认你们在路上购买的马车就是碾压女乞丐造成她腿骨骨折的马车。 云鹫惊恐地瞧着陆锦屏,又望了望妹妹云子,嘴唇哆嗦两下,没说话。 云子也发现了哥哥神情不对,轻轻咬了咬红唇,瞧着陆锦屏说:“你的证据是什么?” 陆锦平举起了手里的纸袋说:“这就是证据,刚刚你们看见的,我从这辆车的缝隙处提取到的泥土,我怀疑上面沾了鲜血,现在,我要做一个简单的测试来证明这一点。” 说到这,陆锦屏转身对熊捕头说:“麻烦你去给我抓一些苍蝇来,就是在死去动物尸体上产卵的那种苍蝇。” “苍蝇?这个,怎么抓啊?”熊捕头惶恐地问道。 “很简单,你去找一些动物鲜血洒在地上,很快就会有苍蝇来的,然后用纱罩罩上就能抓到了。” 一听这话,云子不由得好生瞧了陆锦屏一眼,心想,这个年轻的爵爷主意倒挺多。说:“我家厨房就有现成的鸡,拿来杀了就是。” 云子吩咐仆从抓来了一只鸡,还从厨房拿来了纱罩。熊捕头接过那只鸡,抽出腰刀割了一刀,将鸡血洒在了地上。 古代的卫生条件远不如现代,因此城里苍蝇很多,很快便有不少苍蝇落在了地上的血旁。熊捕头赶紧用纱罩罩住,一下抓到了十几只。咧着嘴笑着对陆锦屏说:“爵爷,你的主意真绝,马上就抓到了。” 陆锦屏说:“这个很简单,苍蝇喜欢血液嘛,没什么稀奇的。刚才你们也看到苍蝇会主动追逐血液而来,如果提取到的土壤上有血,那苍蝇肯定会朝着血去的。对吧?” 云子已经大致知道陆锦屏要做什么,神情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陆锦屏吩咐熊捕头用泥土把地上那些血迹先掩盖住了,血液的气味消失了。然后走到另外一处干净的地方,把那纸袋放到地上,然后让熊捕头将抓到苍蝇的纱罩罩在上面,把苍蝇放了出来。 很快,那十几只苍蝇先是在纱帐里乱飞乱爬,很快便都集中在了那一堆泥土上。 见此情景,云子的脸立刻变得铁青,转头死死盯着哥哥云鹫,切齿说:“真的是你撞死了这乞丐?” 云鹫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喔,我不是有意的,她,她在路中间走,我叫闪开,她不让,结果我勒马来不及了,就撞到她了。” 第76章 转化杀人 云子跺脚道:“哥哥,你怎么这样?爹爹走的时候就说了,让我们好生呆着千万别惹是生非,你偏偏闹出这么天大的事情。要是唐朝皇帝因此不肯把公主嫁到吐蕃,那回去之后如何交代。” 云鹫面如死灰,低着头不说话。 陆锦屏对云鹫道:“你刚才说的细节——你叫那女乞丐让开,然后勒马,这个细节跟目击证人所说吻合,证明你口供的真实性。你能够如实交代我很高兴,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必须实话实说。” 云鹫说:“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深更半夜还在大街上乱走,我叫了她也不听,我勒马来不及了呀,又不是故意撞她。” 陆锦屏说:“告诉你吧,这乞丐是个傻子,不会说话,所以才那样。——你先把整个过程说一下,特别是你撞了她之后的经过。” 云鹫说:“那天,我跟几个朋友出去打猎,打了几只猎物之后很高兴,便在一家酒馆里头煮了吃。边吃边喝酒,喝醉了,我驾着马车回来,那时候已经是三更天,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我就放马狂奔,我喜欢这种狂奔的感觉,驾着马车在大街上狂奔跟骑马感觉又不一样,我更喜欢这种感觉,觉得好像整个都市都在自己铁蹄下一样……” 云子打了他肩膀一巴掌,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些干啥?好好说怎么回事?” 云鹫委屈的喔了一声,接着说:“后来,后来我说让开,她不听,就把她撞倒了,马车轮从她腿上碾了过去。我就停了马车,跳下来去看,她抱着腿倒在地上,嘴里哼哼的,也不说话。我看见她的腿断了,出了好多血,我就慌了,我想起爹爹说千万不能惹事,先前马车虽然撞到过人,但是都没造成什么大的伤。这次伤得太重,腿都断了,骨头都出来了,我不知道怎么撞的这么厉害?爹爹要是知道一定会,狠狠地责罚我的。我太害怕了,看看四周没有人,我就抱起那女的,走到旁边一条小巷子,放在里面一间屋子后面,然后,我就驾着马车回家了,就是这样。” 云子跺脚说:“你混蛋!撞断腿又不会要命,你赶紧把她送郎中救治也就是了,大不了花些钱,人不会有事。只要人不死,就算不得天大的事,现在人家死了,你说怎么办?这可是命案,天大的事,要是这个事情影响到了和亲,你有几个脑袋担当这样的罪责?” 云鹫十分沮丧,唉的一声,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 云子狠狠瞪了哥哥一眼,然后走到陆锦屏面前说:“爵爷,我哥哥的确是无心的,是个意外,这件事希望不要禀报给皇帝知道,影响和亲我们可吃罪不起,还请爵爷多多通融!”说罢抱拳拱手一礼。 陆锦屏沉吟片刻说:“这个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一切等查清再说。我现在有事情问你哥哥。”陆锦屏转头对云鹫说:“你刚才说,你发现她腿被轧断之后流了很多血,你就把她抱到小巷屋子后面放着,然后你就驾驶马车回去了,是这样的吗?” 云鹫点点头,哀求说:“爵爷,求你一定要帮我们隐瞒这件事,赔多少钱我都愿意,可千万不能影响到和亲,要不然我爹爹绝对不会轻饶我的。” 听他说话都带着哭腔,的确是充满了懊恼,陆锦屏摇头说:“目前来看,你的罪行很重,只怕想隐瞒是不行的了。” 云鹫大吃一惊:“不就是压断了腿吗?怎么罪行很重了?” “你要是撞上了她直接走了,罪行还轻一些,但是,你却把她抱起来放在小胡同屋后隐蔽的地方。她伤势很重,又伤到腿,没办法自己行走去求医,没人发现,她当然会流血过多而死。——你的这个行为已经从交通肇事转化成了故意杀人,因为你对把她放在小胡同屋后隐蔽的地方,很可能会没人发现而死去,得不到救助,你对她的死亡持放任态度,这就是故意杀人了。明白吗?” 一听这话,云鹫脸色更是苍白,几乎便跪在地上哀求。 云子也傻眼了,如果只是交通意外,那还好说,毕竟是过失,可是转化成故意杀人,性质就不同了,这也涉及到一个人的品质问题,要是让大唐皇帝知道吐蕃使臣是这样,便会找到借口拒绝和亲,那可就惨了。不由得一张俏脸没有血色,望着陆锦屏,一脸哀求。 陆锦屏说:“先别着急,查清楚全部事情再说。——现在,你带我们去你说的隐藏被害人的地方。” 云鹫沉重的点点头,站起身吩咐马夫备马,因为路程还有些远,最好是骑马去。 备了马之后,各自上马来到了最初的案发现场。 云鹫翻身下马,四周看了看,确认就是他当时隐藏受伤女乞丐的地方。走进了小胡同,来到一栋房舍后面,指着屋角说:“我就把她放在这,然后,我就走了。” 陆锦屏看了一下,这个地方离巷子口大概有数十步,相对比较隐蔽,只不过只要稍加留意的话从小巷经过的人还是能看见。 陆锦屏吩咐熊捕头道:“你马上派兄弟们挨家挨户把附近的人问一遍,看看有没有人那天晚上发现一个受伤的女乞丐躺在这里。” 熊头赶紧答应,派出人手前去调查。 接着陆锦屏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发现地面有一小块巴掌大小的泥土,颜色比周围黑红一样,似乎被鲜血浸透。 陆锦屏先把四周的情况都详细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可疑遗留物或者脚印什么的。 陆锦屏用手掌轻轻挖那小片暗红色泥土,只挖出表面浅浅的一层,便看到下面的泥土跟旁边的颜色相同,可见鲜血渗透下去并不深。从这一块巴掌大的血迹浸透深度判断,受伤的女乞丐在这流的血很少,大概也就一百毫升左右,不足以致命。 云子蹲在陆锦屏身边,等他检查完毕之后,这才跟他一起站起来,低声问:“我哥哥说把尸体放在这,那尸体到哪了?” “我可以告诉你,被害人的尸体是在城外的小树林发现的,究竟是谁把被害人转移到了那里,这是必须要查清楚的。从现在目前的情况来看,地上的血并不多,所以,你哥哥把受害人转移到这的时候,她的伤害应该还不会致命,当然这个并不影响你哥哥放任受害人死亡的故意杀人罪的认定,这个是需要明确的。” “究竟是谁把受伤的女乞丐转移到城外的小树林里,这个爵爷请务必查清楚,那个人也应该承担故意杀人的罪责吧?” 这时候如果有人分担哥哥的罪证,那罪责就要轻一些,事情就好办一些,这是云子下意识的想法。 陆锦屏说:“如果有人把尸体转移走,那有可能是这附近的人,因为深更半夜一般不会有远处的人路过这小巷的,其他地方夜归的人要回家也会走大路,所以,很大的可能性是附近的住户,希望捕头他们调查会有结果。” 正说着,熊捕头带了一对老夫妻和他们年轻的儿子过来了。熊捕头对陆锦屏说:“爵爷,他们刚才说,那天晚上他们在这发现了一个女乞丐,受伤了,是他们抬走的。” 陆锦屏心头一喜,忙对那三人道:“请几位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吧。”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苍海飞尘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321:37] 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319:28] ccqqbbbbb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318:35] 愤怒的榴莲1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2315:46] 初吻给了手打赏了588起点币[2015-08-2307:24] 第77章 悲田养病坊 那老者说:“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我肚子痛,我老伴和儿子陪我去药铺看郎中。开了药回来,经过这里的时候,我儿子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屋角这里哼哼唧唧的,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儿子过去看说是个人躺在地上,好像是个女的。于是我老伴便过去搀扶她,问她怎么了?那女的却不说话,只是呵呵的好像很痛苦,因为提着灯笼的,我认出她就是前面几条街边乞讨的那个疯女人。这女人疯疯癫癫的,不会说话只会傻笑,我还给过她吃的,所以认的。我们发现她腿断了,不停出血。我老伴就说赶紧把她背去医馆看看。我就说送到医馆谁付钱?咱们可没那么多钱帮她疗伤,医馆也不会贴钱给她救治的。她是个乞丐,自己也没钱,还是送她去悲田养病坊就是了。” “你们把这女乞丐送到悲田坊去了?” 老人点点头,苦笑说:“我们也没办法,我们家庭也不好,可出不起这药费。” 陆锦屏来到唐朝半年,现在又是衙门医馆的医博士,对朝廷的医药制度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唐朝有一个制度叫做悲田养病坊。是一种慈善机构,相当于现在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站。是朝廷在各个州县设置的一种给生病的乞丐、孤寡老人治病的机构。主要设置在一些寺庙里,也有一些好心的有钱人设置粥坊,朝廷觉得稳妥可靠,便将悲田坊交于这样的人开。朝廷会拨付一定数量的钱专门用于这些人的生病受伤等的救治,他们只管救治和救治期间的饮食,治好之后便会让他们离开。当然受救助者来去自由,可以自行离开。 当时,陆锦屏知道唐朝这个制度后,还是很感叹,想不到唐朝的社会福利保障已经相当发达,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对流浪乞讨人员的救助。 陆锦屏便又问那老人说:“后来呢?” 那老头说:“我也觉的还是送去悲田养病坊救治更合适,所以我就叫我儿子把那乞丐背着,我们三个一起送到了城东的悲田养病坊里。敲开门之后,他们做了登记,放在小床上,然后我们就回来了,就是这样。” 陆锦屏赞叹道:“你们能够有这个悲悯之心,扶危救困,看见乞丐受伤,能够主动把她送到送去医治,可见你们都是好心人,我替伤者谢谢你们。” 那老头有些伤感,陪着点点头说不客气。又小心的问:“刚才我听捕头说,那个女乞丐已经死了,是不是?我想不会呀,发现的时候,只是腿受伤了,而且,我们背她走的时候,她还哼哼唧唧并没有死啊,而且只是腿断了,一般不会死人的,怎么会这样呢?” 陆锦屏说:“这个也是我们要查证清楚的。” 送走好心的老夫妻俩和他们的孩子之后,陆锦屏立刻吩咐前往城东的悲田养病坊。 同州的悲田养病坊的开设者姓黄,是个财主,家里很有钱,人称黄大善人。 这大善人开的悲田坊在东城靠近城门的地方。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悲田坊门口。陆锦屏以前没有来过,抬头一看,门面并不大,院门是个四合院南厢房的门洞,两边是两间屋子,开着窗户,小屋子里面有几个人在那懒散的说着话。 陆锦屏正要往里走,见到云子跟他哥哥也跟在身后,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云子说:“我们能不能跟着一起去看看你们查案?因为这个是案子涉及到我哥哥,又涉及到我们吐蕃跟大唐联姻的事,事关重大,我不能坐视不理。” 陆锦屏打了个哈哈:“抱歉,查案这是我们大唐衙门的事,查处完之后住过有必要我会把情况向你们通报,现在你们不方便参加,还是回去吧。对了,你哥哥涉嫌谋杀,他身份特殊,我没有权力直接拘捕他,需要禀报上去再行定夺。但是,他不能离开同州,只能留在家中等待下一步消息。” 云子还要再说,陆锦屏已经调头往里走,两个捕快拦住了云子他们,瞪眼瞧着。云子无奈,只好又给哥哥狠狠瞪了瞪眼睛,上马回去了。 陆锦屏迈步进去,里面厢房的几个人继续聊天,仿佛视而不见。陆锦屏手捂着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几人才停下,有些有些不耐烦地说:“干什么?” 刚说了这话,他们便看见身后跟着进来的熊捕头,立刻站了起来,陪着笑脸出来,点头哈腰说:“熊捕头来了,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熊捕头冷声道:“你们知道你们刚才跟谁说话吗?这位是新任同州医博士陆锦屏陆爵爷。” 那几个人一听顿时吓得一哆嗦,赶紧躬身施礼:“小人不知道是爵爷来了,还请爵爷恕罪,爵爷恕罪。” 熊捕头在一旁解释说:“他们是衙门医馆的人,专门负责悲田坊登记事务。” 听了熊捕头的解释,陆锦屏才知道,悲田坊是由朝廷拨付款项,然后指派专人负责登记,要确定收治多少人,要账目持平。这几个人是负责登记到悲田坊来救治的孤寡老人和流浪乞讨人员情况的,以便向衙门申请拨付款项,调集药材加以救治。而具体的救治是由黄大善人组织的郎中和招募的一些侍从负责管理。 陆锦屏虽然是医博士,但是他主要负责药材仓库这一块,所以对医馆其他人特别是悲田坊的人并不直接管理,因此只是知道有这么个机构,具体有哪些人他并不知道,而这几个书吏平素都在养病坊这儿上班,也没有去衙门,当然就不认识他。 陆锦屏说:“把你们登记本拿来我看。” 两个书吏赶紧取来了一本看着有些脏的登记簿,双手捧着陪着小心送到陆锦屏面前。 陆锦屏没有接,说:“你们三天前有没有收治一个腿部骨折的女乞丐?年纪大概三十来岁。” 那三个书吏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老书吏似乎是他们中间的头,忙翻开登记簿查找。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才三天时间你们就记不到了?你们每天收治的孤寡老人和流浪乞讨的人很多吗?” 老书吏有些惶恐,忙说道:“真是不少啊,爵爷。只不过有些人纯粹是没吃的来找口吃的,我们这规矩只是生病的或者受伤的孤寡老人和流浪乞讨人才能救治,治好之后就让他们走,救治期间可以供他们吃喝,但基本上都是很简单的食物,比如炊饼之类的。如果没有病也没有伤,那我们是不管的。可是那些让人麻烦得很,经常弄些病痛来要求救治,好有一口吃的,所以每天来的人不少……” 陆锦屏点点头说:“知道了,那你赶快查吧,想不到我大唐建国百余年,天下粮仓富足,居然还有这么多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乞讨。” 那老书吏陪着笑说:“是呀,天下就算到处都是粮食,可是也免不了有人天灾人祸,无人照料孤寡老人,他们四处流浪乞讨,这是没办法的,也是我们大唐的无奈,对这些人还得救助,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大街上不是。” 说着话,老书吏已经找到了,看了之后说:“对对,是有这么个人,是夜里大概不到一更天的时候送来的,是一对老年夫妇和他们的孩子背着送来的,说是在胡同一处屋子后面角落发现的。送来的是个痴呆的女乞丐,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说的话。大概三十岁左右,右腿骨折,原因不清楚,骨头都露出来了,一直在出血,已经送到悲田坊里面救治了,人应该在里面。” “人在里面?”陆锦屏苦笑摇头,“你们可真够官僚的。——当时是谁救治的?” 第78章 查访 一个年轻书吏忙点头哈腰惶恐的回答说:“那天晚上是小人开的门,也是小人做的登记。” “当时的情况严重吗?”陆锦屏问。 几个人忙赔笑说:“我们是衙门医馆的学徒,多少懂一点医术。她的伤势看样子还是很严重,一直在不停流血,断骨都穿出来了,只不过,伤到小腿上,出血也不是很多,应该不会危及到生命。我见她来的时候神志都还很清楚,对我们还傻笑。” “是你们处理的伤口还是送进去处理的?” “是送进去的是,黄大善人叫他侄儿黄郎中来救治的。” “我们进去,去把黄大山人叫来。” 那书吏赶紧答应,一路小跑跑进去叫人去了。 在老书吏陪同下,一行人走进了院子,陆锦屏看见院子里稀稀落落的有些乞丐和老人,或者坐着,或者站着聊天,看见他们进来都好奇的目光望着他。 陆锦屏道:“你不是说收治的人很多吗?怎么就这十几个?” “是挺多的,医治之后就撵走了,不然他们会赖着不走。” 陆锦屏好生看了那些老人和乞丐几眼,又对老书吏说:“我看他们精神都挺好啊,也没像大病或者受了什么重伤。” 老书吏老脸一红,说:“爵爷说的是,我们马上让黄大善人进行一次检查,凡是已经好了的马上撵他们走,不许再停留。” 陆锦屏说:“悲田坊是朝廷拨付用来救助帮助救治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和生病受伤的乞讨流浪乞讨人员的,这笔钱有限,有限的资金要用在刀刃上,不能够随意扩大救济范围,以避免分散了资金,使得需要救治的人得不到及时有效的全面救助,你们是入口关,要把好这个关。” 几个书吏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说:“听从爵爷吩咐。” 正说着,里面跑出来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上来之后哈着腰,等到熊捕头做了介绍之后,赶紧给陆锦屏作揖,说:“小人不知爵爷亲自到悲田坊来查看,没有出迎,还请爵爷恕罪。” 陆锦屏说:“你们经常到我医馆的药材仓库领药,可是,我没到你们悲田坊来看,今天还是第一次来。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医馆的事,是有个案子,我根据冯刺史的批示协助罗司法办案,特意来调查一桩命案,有些问题要问你。” 黄大善人连连答应哈着腰,说:“小人,一定如实回答。” 陆锦屏环视了一眼说:“这里是你负责的?” “是,小人原先开的一个粥坊给逃荒逃荒要饭的人一些救助,朝廷见我这儿粥坊开得还不错,于是就把悲田坊放到我这,原来白天放得城外庙里的,不是很方便,距离太远,所以就放在我这了。小人从小信佛,知道慈悲为怀,也想积些阴德,因此很乐意做这种事情。只是小人有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做得不是很周到,还请爵爷多多指点。” 陆锦屏说:“三天前有个女乞丐被马车撞断了腿,送到这来救治,前院有登记,你们当时是怎么救治的?” 黄大善人忙从老书吏那接过登记簿仔细看了看说:“哦,是这个人,我有印象。当时来的时候是深更半夜了,我被叫起来,看是骨折,就赶紧把我侄儿叫起来处理。我侄儿是个郎中,看完之后就给她包扎,包扎好伤口准备安顿她休息,但是这乞丐却非要离开,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她自己抓了一根拐杖从后门出去了。” “她一个受伤的人,你们就让他这样走了?她的伤口包扎好了吗?” “包扎好了的。上了夹板,用绷带缠了的。我们养病坊不是监牢,来这的人都是来去自由,不能强行把人家留下的。她既然要走,我们也不好阻拦,虽然我们跟她说了,她的伤情很重,要是不好好治的话,别说一条腿可能会断掉,甚至还可能会化脓,有生命危险。我们这么说了,她不听,——也不是不听,她是听不懂,是个傻子,非要犟着走了。” 陆锦屏的视线转向那老书吏。 老书吏陪着笑点头说:“是呀,我们悲田坊只是收治,他们如果要自己走,那谁也不能拦他们,黄大善人说的没错。” 陆锦屏道:“那好,你们去把当时给这位乞丐救治的那个郎中叫来,是你的侄儿对吧?” “是。”黄大善人吩咐侍从去叫人,然后接着陪着笑解释,“我这侄儿在前面巷口开了一个医馆,他医术还行,比较擅长金创和接骨。而且心肠不错,这边只要有一个病人打声招呼,他就会赶过来的。” 很快,黄大善人的这位侄儿黄郎中便赶来了,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陪着笑对陆锦屏说:“爵爷大名在咱们同州可都传遍了,你的医术可真是高明,高老太爷女儿那可都是病入膏肓的人,全城郎中都看完了,还请了皇宫的太医来看,还是没有看好。我也曾去给她看过,束手无策。可是听说是爵爷您几天时间便把她的病治好了,愣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这样的医术可就算皇宫太医都是自叹不如的。” 陆锦屏没有想到那件事情居然在城里已经传遍,当下笑了笑说:“不说那些,今天我们来,是来调查三天前一个女乞丐被马车撞断了腿,听说是你收治的,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黄郎中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指的是哪一位病人。旁边的黄大善人赶紧把手里的登记本递过去,说:“就是那个傻子,傻乎乎的那个女乞丐,腿右腿被压断的那个。半夜送来的。” 黄郎中这才醒悟过来,忙说:“是她呀?我想起来了,三天前深夜她来的时候,右腿骨折,伤得很厉害,骨头都出来了,我给她接骨,然后用夹板给她夹好,用绷带扎好上了草药,然后告诉她要卧床,伤腿绝对不能动,不然骨头长错了位,那可就成瘸子了。而且要是伤口化脓了,还得把腿锯了。要不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但是我说的话她根本就听不懂,抢了一根拐杖就往外走。我们也不好拦她,追出去劝,她还是拄着拐杖从后门出去了。” 陆锦屏问:“当时她的伤口还在出血吗?你们采取止血措施没有?” 黄郎中赶紧说:“这个绝对采取措施了的,我们给她把伤口包好了的,加了止血药,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流血了。” “你确信这一点?” 黄郎中惶恐地说:“小人虽然医术一般,比不得爵爷神医,但是也是干了二三十年了,这方面还是有些自信的,这种伤口如果不止血,血流干了,人就死了,当然不可能这么无知。” 陆锦屏瞧着他的脸,慢慢地说:“可是,这个女乞丐已经死了,死亡原因就是流血过多,而且,她的伤口没有发现任何用药的痕迹,你又如何解释?”? 黄郎中打了个哆嗦,赶紧拱手施礼说:“小人不敢欺瞒爵爷,养病坊有专门的药材和钱来救治孤寡老人和流浪乞讨人,这些不是我掏腰包,是皇恩浩荡赏赐给养病坊专用的,小人又如何会不给上药救治呢?的的确确是给她上了药,包扎好了的,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小人不知道。她离开之后是不是自己又拆开进行清洗或者别人对她伤口进行清洗,把药洗掉了也未可知。” 第79章 传旨女官 陆锦屏点点头:“这倒也有可能,不过到底是一条人命,她伤势那么重,你们就让她这么离开,的确有些不妥,虽然说悲田坊的规矩是来去自由,但是,医者父母心,我们还是要尽到自己的职责,不能眼睁睁看着危重病人就这么离开,应该尽到进一步的救治的义务。” 黄大善人、黄郎中和老书吏等人都惶恐地点头拱手连声称是,说以后一定注意这个事情,对于危重病人要更加尽职尽责。 陆锦屏吩咐熊捕头带人对周边的住家商铺进行查访,看看有没有人目睹女乞丐离开后的动向,查清楚后把结果向自己禀报,然后,便告辞离开了悲田坊,返回了衙门。 可是,调查进行了大半天,回复的结果让陆锦屏很是有些失望,——调查了悲田坊附近居民和商铺,没有人见到拄拐杖腿部受伤的这女乞丐离开。 这也好理解,因为当时是深更半夜,只怕也没有人那么凑巧出来看见。 陆锦屏下令扩大范围,特别是一直延伸到东城门处。东城门的守门人也要好生查问,如果女乞丐真的是拄着拐杖离开东城,守门的兵士应该会目睹女乞丐离开。 可是调查的结果再次让陆锦屏失望了,因为天下太平,尤其是同州作为京城的东大门,附近驻扎有重兵把守,所以,守城官也就比较懈怠,根本不会对进出城的百姓进行详细盘查,而像乞丐这样拄着拐杖进进出出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所以他们并没有留意,也没有注意到这样有没有这样的乞丐离开。线索就此断绝。 陆锦屏不禁很是沮丧,现代法医物证技术在很多案件面前其实也是无能为力的,毕竟它只能证明其中的某一个环节,无法揭露案件的全貌,因此,即便是在现代社会科技高度发达,法医物证技术已经十分先进,还是有大量的案件无法侦破。陆锦屏在现代社会刑侦部门担任法医,也有不少案件最终无法侦破。把这些最现代化的刑侦手段搬到古代,同样也面临这样的窘境。 陆锦屏心想,难道这个案子就是他到了古代第一个无法侦破的案件吗? 罗司法却很满意,因为这个结果他可以算结案。——悲田坊证明她离开了,说明她离开之后直接出城到了小树林,然后失血过多倒毙在那里。这样就可以结案了。虽然这种解释有不少破绽,但在没有新的发现之前,也只能这样结案。 对陆锦屏来说,他面临的还有一个问题是如何向上面禀告吐蕃使臣交通肇事后隐藏受害人转化为故意杀人这件事。在这件事上陆锦屏着实费了一番脑筋,因为这件事涉及到吐蕃的使臣,事关重大。 从现代刑法理论来看,在交通肇事之后将受伤的人员转移到比较隐蔽的地方让他丧失救治的机会,这是构成间接故意杀人,但是间接故意杀人是个结果犯,也就是说必须出现被害人死亡的结果,才能够认定构成这样的犯罪。而这个案子中途又插入了另外的因数,使得它的结果是否与转移隐蔽这件事有直接因果关系产生了疑问。 当时云鹫将他马车撞伤的女乞丐隐藏在了隐蔽处,如果这个乞丐就此死了,那云鹫构成故意杀人。但是,有人发现了这女乞丐并将她送到了悲田坊进行了救治,使得云鹫的行为没有产生女乞丐死亡的结果,只要不因隐藏行为而直接发生死亡结果,就不能定故意杀人,包括不构成犯罪未遂,而只是一般的交通肇事。 所以,陆锦屏琢磨了半天之后还是决定不按照云鹫构成故意杀人上报,而只作为普通的交通肇事致人伤害上报。至于如何处理,就由朝廷甚至可能是皇帝来裁决。 他把这件事前因后果向罗司法作了禀报。 对这种复杂的因果关系罗司法实在弄不清楚,忙向陆锦屏请教。 陆锦屏虽然主修的是法医学,但是大学课程也开设了刑法,所以对刑法的基础知识还是了解的,于是便把自己的分析结果向罗司法进行了禀报。 唐律疏议对刑法因果关系的研究远没有现代法学透彻,对这种转化型故意杀人也没有做出过规定。不过其中的原理比较容易理解,所以,陆锦屏这么一说,罗司法也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决定按照陆锦屏的意见上报。 ———————————————— 几天之后。 这天下午,陆锦屏正在衙门医馆仓库签押房里看账本。以前的账本很乱,他是真的一头雾水,叫了两个擅长记账的老书吏来帮着自己进行梳理,毕竟这是涉及到财产的东西,这种事情要是出了纰漏,是容易给人说成贪污,那可就麻烦了,所以账目必须清楚。 这些天他一直在做这个事,重查前段时间整理的账务。 正在他带着几个老书吏忙碌的时候,一个书吏急急忙忙跑进来,说:“爵爷,罗司法请你马上去。——皇宫里派传旨女官来了。” 陆锦屏一听不由愣了一下,传旨女官?他第一反应就是先前的涉及到吐蕃使臣云鹫的那个交通肇事中受害人死亡案,吐蕃使臣交通肇事的事情已经上报了朝廷,或许是对这个有一个说法。他赶紧交代几句之后,跟着书吏急匆匆来到了花厅。 在花厅里,冯刺史、罗司法正在陪着一位中年女官说话。 陆锦屏进去之后冯刺史说:“陆爵爷来了,快过来,我来给你引荐。” 陆锦屏抢步上前先给冯刺史施礼。冯刺史在陆锦屏第一天到衙门上班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因为他毕竟是高老太爷亲自推荐的,而冯刺史和高老太爷关系不错,所以破格见了他这位从九品下的芝麻官。那以后,虽然冯刺史批文让他协助罗司法查案,但是,之后却没有机会见面,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冯刺史这位同州最高领导。 冯刺史还了一礼,对陆锦屏说:“陆爵爷,这位是宫中来的林女官,特来宣旨。因为这涉及到你侦破的案件,所以,把你叫来听一下,你先见过林女官大人。” 林女官手里捧着一卷金黄色卷轴,笑盈盈望向陆锦屏。这一瞧之下,不由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都僵住了,很是惊骇。 陆锦屏见她这神情,有些诧异,忙上前躬身施礼:“卑职陆锦屏拜见林女官。” 林女官说:“你是……?” 一旁的冯刺史赶紧陪笑解释说:“他叫陆锦屏,是我们同州医馆的医博士,医术十分高明,得到前吏部侍郎高老太爷的亲自推荐,他的祖上陆德明,是太宗先帝麾下十八学士之一,被封为开国县男,爵位世袭,已经传到了他这一代,所以都叫他爵爷。他除了医术很高明之外,还擅长验尸和侦破案件,曾经破了几个命案,因此,卑职便让他协助罗司法侦破案件。吐蕃使臣马车撞伤人这案子,也是他负责侦破的,因此这才把他叫来。” 陆锦萍一听冯刺史亲自替自己做,语言中带着谦恭,可见来的这位女官身份之尊贵。 他来到唐朝半年,加上此前的历史知识已经知道,现在的皇帝唐中宗生性懦弱,虽然两度为帝,但是很窝囊,朝中大权主要是他的皇后和她的女儿安乐公主以及前女皇武则天最得宠的大臣女官上官婉儿三人共同执掌。因为女人当权,所以皇宫中的女官地位也是如日中天,连堂堂刺史对一个传旨女官都如此恭敬,由此可见其权势之大。 ———————————————— 【ps:】今天有十四人打赏,很让人高兴,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因为显示不全,只能列出以下打赏书友名单: 龙门飞甲e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2413:25] w一叶知秋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2413:07] 游子607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412:44] 天地无环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412:21] 超级大饺子打赏了100起点币 第80章 赦免 林女官缓缓点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陆锦屏,说:“你是开国县男陆德明的重孙?” 陆锦屏忙说:“是。” “你父母呢?” “父母已经先后病逝,家中只剩下我和姐姐两人。我姐姐远嫁坊州,所以在同州便只有我一个人。” “没听说过你祖上擅长医术啊,你的医术跟谁学的?对了,冯刺史还说你擅长破案,这又是从哪学来的呢?” 陆锦屏说:“是跟一个云游道人学来的,他不告诉我名讳,只说与我有缘,每日传授我道术,这说他传授给我的道术其中有的可以用来治病,有的可以用来破案。传授完毕,他便云游去了,不知所终。这位道人不准我与他以师徒相称,也没告诉我他的名讳。” 陆锦屏现在编造这个谎话已经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连他自己都有几分相信了。 林女官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难得你有如此机缘,这件案子你办得很是妥当,韦皇后非常欣慰,特命我传旨,你和冯刺史等人先接旨吧。” 花厅之上已经摆下接旨香案,当下,冯刺史、罗司法和陆锦屏躬身而立。林女官在香案前站定,展开卷轴,宣读了圣旨。 按道理说,韦皇后只能发布她自己的懿旨,这个效力显然不能跟圣旨相提并论,但是这一次居然是以皇帝的命令直接下的圣旨,却由韦皇后派出女官前来宣旨,由此可见,唐中宗的圣旨也完全在韦皇后等人的掌控之中。 这圣旨是骈体文,很古雅,陆锦屏只听懂了一个大概,意思也就是说吐蕃地处万里之外的西域,仰慕我大唐天威,从西域来我大唐求亲。他们的使臣因为驾驶马车不慎撞伤了人,这是意外,皇恩浩荡,为顾全大唐吐蕃翁婿之情,赦免吐蕃使臣的所有罪责。 这个结果已经在陆锦屏的预料之中,既然这个案子,最终死亡的这位女乞丐与云鹫驾车撞伤他的行为之间没有刑法上直接因果关系,那么,他也就不存在故意杀人罪责,只是交通肇事,属于过失犯罪,皇帝赦免也在情理之中。 圣旨中翁婿之情,是以文成公主角度说的。另外,在大唐和吐蕃书信往来中,吐蕃赞普多自称是唐朝皇帝的“外甥”,而大唐皇帝也称呼吐蕃赞普为“子婿”。 女官宣读完圣旨,起身告辞,临走前瞧着陆锦屏说:“你年纪还轻,便已经有如此本事,一定要善加珍惜上苍赐予你的本领,为朝廷效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陆锦屏忙躬身谢过。陆锦屏总是觉得这位中年女官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心事,难不成这位中年女官看上了自己? 陆锦屏打了个哆嗦,他看了不少古代唐朝故事,很多关于武则天、韦皇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长平公主等等如何**宫闱的事情。这些种种传说,是否是后世人编写所谓传记时编来贬低她们的不得而知,但是给了他一个印象就是,唐朝女人倒追男人的事情是不少的,千万别让自己被这个老女人看上,那可麻烦。 林女官临走前还交代,具体案件的处理和通报吐蕃使臣的事情,就交由同州衙门来办,韦皇后不再另行告知。 送走了这位女官,冯刺史和罗司法明显都舒了一口气。冯刺史对陆锦屏说:“爵爷,这个案子由你负责的,所以,就由你将圣旨告知吐蕃使臣好了。” 陆锦屏点头答应。 告辞出来,陆锦屏带着叶青青,骑马径直来到了吐蕃使臣云子兄妹的宅邸。 叶青青敲开门,那门房看见是他们两个,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忙不迭打躬作揖。他已经知道这衙门里负责查办案件的陆爵爷是他们家主人的前途命运的决定者,哪里还敢怠慢。因此,一方面叫另外一个门房赶紧飞奔去通报,自己则恭恭敬敬把两人引到了花厅奉茶。 云子兄妹快步赶到了花厅,看见陆锦屏脸上带着些许微笑,云子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不是坏事,忙上前拱手说:“爵爷大驾光临,请恕小女子不知,不能亲到门口迎接,还请恕罪。” 陆锦屏笑了笑说:“不用客气,我来是告诉你们一声,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赦免了你哥哥驾车撞伤人的这件事。根据衙门调查,这乞丐最后的死亡与你的哥哥没有直接因果关系,所以,他不承担故意杀人刑事责任,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就是了结。虽然女乞丐究竟怎么死的还没有最终结论,但是我们会继续调查下去,搞清楚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已经与你哥哥无关,你们可以放心了。” 云子和云鹫都是喜上眉梢,拱手感谢。特别是云鹫,一张脸都要笑烂了:“我就知道大唐皇帝一定是宽宏大量之人,不过我还是很抱歉。那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可惜她只是个女乞丐,没有家人,要不然我一定重重赔付她家人一笔钱。” 陆锦屏说:“尽管她是个傻子,不知道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她家人是谁,但是收敛尸骨还是需要花钱的,既然你有这份心,这丧事就由你来办。表达你的歉意。” 云鹫惶恐地忙不迭答应说:“我正有此意,既然爵爷都主动提出,更是责无旁贷,我一定将她厚葬,表达我的歉意。” 陆锦屏点点头,又说:“另外,发现你隐藏的女乞丐的哪一家人也不宽裕,你应该接济他们一下,正是他们发现了这女乞丐,送她去了悲田养病坊,从而阻断你与女乞丐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你这才脱罪的,算起来与你有恩啊。 “好的,听爵爷这么说,我心中十分感激,一定登门拜访,重重酬谢他们。” 云子满怀感激地对陆锦屏说:“我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帮忙,这件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影响到和亲之事,我心中一块石头终于可以平安落地了,多谢爵爷!”抱拳施礼,一躬到地。 这云子虽然是个女子,但是性格直率,学男子汉抱拳施礼,显得更为洒脱,有一股飒爽英姿的感觉。 陆锦屏客气几句便要起身告辞,云子赶紧拦住说:“爵爷,咱们也算是有缘,这件事能够结识爵爷,我们吐蕃人是最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帮了那么大一个忙我们还没表示谢意,如何能让爵爷就这么走呢?我马上吩咐摆下酒宴,咱们把酒欢,酒桌上再向爵爷表示感谢之情,请爵爷一定不要推辞。” 一旁的云鹫也上前相劝,请陆锦屏留下来。陆锦屏说:“也好,反正差不多该吃饭了,既然你们如此盛情好客,那我也就懒得回家做饭,就留下咱们共同饮上一杯。” 云子一听不由大喜,赶紧吩咐准备酒宴。 吐蕃大唐时候的烹饪技术远逊于现代,更不要说地处偏僻西域,又以放牧为主业的吐蕃了,他们的酒宴基本上都是以牛羊肉为主,加上大唐的鸡鸭鱼肉,所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煮熟了就吃,不讲究什么煎炒烹炸。因此酒宴很快准备好了。 第81章 华山盛会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跟着云子等人来到了酒宴饭厅,便发现一位中年男人站在廊下,好像一尊雕像。这人打扮好象僧人,但跟大唐中土的佛教徒装束完全不同,头上用一张黑色的头巾包裹,身穿黑色袈裟,他的一双手就跟松树皮一样干枯。 云子亲热地跑上去挽着他手说了几句吐蕃话,然后对陆锦屏说:“陆爵爷,这位是我们吐蕃护法金刚首座纳诺苯穹法王,他的法术和武功都非常厉害,是我和我哥哥的师父。他这次专门从吐蕃赶来,前两天刚赶到的,来护卫大唐公主进吐蕃。” 陆锦屏点点头,抱拳拱手:“见过法王!” 纳诺苯穹赶紧微笑上前,双掌合十道:“爵爷,贫僧已经听小徒云子说爵爷着力化解小徒云鹫的罪责之事,没有影响到和亲大事,倍感欣慰,多谢爵爷鼎力相助。云子邀请贫僧出席酒宴,贫僧很高兴,能向爵爷当面表示谢意。” 陆锦屏听他汉语说的很是流利,有些惊讶:“法王汉话很流利啊,也是汉官教授的?” 纳诺苯穹微笑说:“也不全是,我幼年的确跟随吐蕃汉官学过汉语,但长大之后,我曾在大唐各地游历多年,拜师访友,因此,语言方面还不是问题。” “法王号称吐蕃护法金刚首座,武功想必十分了得吧?” “学武无非是强身健体,降妖伏魔,倒不是来与拿来与人争强斗胜,所以武功高与低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降妖伏魔的本事。” “这么说来,法王擅长降妖伏魔了?”陆锦屏的话里带着几分几分调侃。他可以相信对方武功很高,但如果说到降妖伏魔,那就算是迷信了。 没想到纳诺苯穹似乎根本没听出这是调侃的意思,微笑说:“降妖伏魔乃我辈本分,自然是要精心研修的,至于是否能说擅长,这个还不敢这么说,只是尽力而为。” 云子得意洋洋说道:“我师父乃是吐蕃金刚护法首座,可谓西域武功第一人,收到了你们武林盟主贺飞的英雄帖邀请,特来参加你们在华山派负责主持的五年一度的争夺武功天下第一盛会的。” 陆锦屏又惊又喜,道:“武林盟主盛会……?华山派?” 纳诺苯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是啊,争夺武林盟主盛会五年举办一次。我们吐蕃地处偏远西域也收到了邀请帖,倍感荣幸,贫僧是来观摩向各位大唐武林前辈请教的。” 陆锦屏很是兴奋,在现代社会看了不少武侠小说,一说起武林盛会,那都是眉飞色舞,精彩纷呈,而今日居然能够身临其境,这样的大会那当然是不能错过的好事。 他原以为这样事情只有在武侠小说里会才会出现,没想到穿越过来才知道真有其事。其实也好理解,古人因为都是用的冷兵器,所以对武学非常重视,加之各种娱乐活动很少,当然就在这上面折腾,因此各种以武会友、打擂台之类的大小盛会也就层出不穷,就相当于现在的各种文艺晚会歌手大奖赛等等。 陆锦屏忙拱手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行?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瞧瞧热闹?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很向往侠义之士,看看热闹,回来也有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云子一听大喜,忙摇晃着纳诺苯穹的手撒娇说:“师父,爵爷想去看,你就带他一起去呗,咱们路上热闹。好不好嘛?” 纳诺苯穹微笑点头说:“有何不可?我听说这次争夺武林盟主的盛会,得到英雄帖的固然可以前往,没有得到的各方武林豪杰要自行前往,华山派也欢迎,只不过食宿自理罢了。当然,爵爷要跟随我们前往,那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想必爵爷如此尊贵身份,他们也会出面招待。这场盛会三天后举行,算算日子,我们明早出发也就差不多了,赶到山上,刚好时间来得及,既然爵爷想去,那明日一早我们共同前往便是。” 说定之后,陆锦屏心中很是高兴。因此这一顿酒宴喝得很是畅快。云鹫兄妹两人酒量都甚好,喝酒之后,更是载歌载舞,整个酒宴十分欢乐。 第二天早上。 陆锦屏跟衙门医馆院判和罗司法请假。罗司法听说他要去观礼武功天下第一武林盛会,当下拿出一叠海捕公文递给他,说:“这些都是江洋大盗,有可能出现在这次华山武林盛会上,我正打算派人去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既然你要去,那正好,你带一队捕快前往,如果发现江洋大盗,立即抓捕归案。”说到这,又神秘兮兮说道,“这些江洋大盗朝廷可都是有重金悬赏缉拿的,抓到一个可以发一笔横财!嘿嘿嘿” 陆锦屏也笑了,心想横财固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这些既然是重金悬赏的江洋大盗,只怕不那么好抓,要不然早就抓到了,哪等到自己去发这笔横财? 当下,罗司法叫来了熊捕头,让他带几个武功好的捕快换便装跟着陆锦屏前往华山参加争夺武功天下第一盛会,查看有无朝廷海捕的江洋大盗参与其中。 于是,陆锦屏带着叶青青跟着纳诺苯穹、云子和云鹫,还有熊捕头等捕快,加上云子身边几名健壮的吐蕃护卫,骑着马直奔华山。 到了华山脚下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们原本准备在山脚下的集镇住上一晚,可是到了才知道,集镇上所有的客栈都爆满,连走道都住满了人,一问之下,却都是各地来的江湖豪客,知道这五年一会的武林盛会,都是来开眼界长见识增加阅历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不时还能看见有人比试较量武功。 难道要露宿街头吗?好在熊捕头是捕头身份,尽管已经换了便服,但随身带着公文腰牌的,找到当地的村正家,亮出腰牌,只说自己是来公务,村正忙不迭将他们请到家里安顿,并奉上酒菜,于是美美吃了一顿,还有干净宽敞的房子住。陆锦屏这才体会到衙役出门办事还是有诸多便利的。 第二天早上,他们将马匹寄存在村正家,然后开始登山。 华山地势陡峭,很多地方十分险峻,只能单人通过,陆锦屏到底没有练过武功,所以攀爬起来很是费力。 纳诺苯穹笑呵呵说:“爵爷,贫僧来背你好了!”他们从路边一樵夫家里买了一把藤椅,用绳索捆在纳诺苯穹的背上,陆锦屏背对着坐在藤椅上,同样帮上绳索当安全带,纳诺苯穹倒背着坐在藤椅里的陆锦屏飞奔上山。 尽管他身背一个大男人,却依旧步履如飞,云子、云鹫和叶青青和那几个吐蕃贴身护卫还能跟上,而熊捕头等几个捕快则很快就掉队了。 纳诺苯穹往上飞奔,即便是近乎垂直的石阶,他也是轻松纵跃而上。 陆锦屏坐在他后背藤椅里,瞧着跟在后面的云子,见她也是身轻如燕,不由赞叹道:“想不到云子姑娘武功如此了得。” 云子嫣然一笑,斜眼看了看紧跟着的叶青青,道:“你这妹子武功也是很不错啊。” 叶青青跟云子几乎是并肩而上,没有落后半步。单单从轻功上看便不输于云子。尽管陆锦屏介绍叶青青是他的妹子,但云子从叶青青对陆锦屏的称呼便知道她只不过是陆锦屏的一个贴身丫鬟而已。一个丫鬟武功已经如此了得,可见大唐武功高手层出不穷。 陆锦屏笑呵呵道:“青青武功当然不错,你们两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呵呵呵” 第82章 武功天下第一 他们轻松说笑往上攀爬,熊捕头等人则已经被远远甩在了后面。陆锦屏不得不建议先休息一下,等等他们,别弄丢了。纳诺苯穹这才停下,连气息都没有乱。更让陆锦屏佩服不已。 就这样走走停停,等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等待熊捕头等人,要不然,他们老早就到了山顶。 华山的很多山峰都异常险峻,特别是主峰,容不下太多的人,所以,比试并没有设置在最高峰,而是在朝阳峰上。这里地势相对比较开阔,朝阳峰上有一座道观叫白云观,道观主持玄清道长便是此次争夺武功天下第一武林大会的主持。 白云观不大,里面住的可都是各门派掌门人或者名震一方的豪杰枭雄。除此之外,你再有钱也买不到一个床位,其他的人只能在朝阳峰上打地铺搭帐篷,各寻住处,也有的投宿在半山的道观住家里,只等黎明时分,一口气上到朝阳峰。 到了山顶白云观,纳诺苯穹拿出英雄帖,立即得到了贵宾款待。陆锦屏交代不要表露自己身份,故此作为纳诺苯穹的随行人员也给与了安置。 他们进了白云观,见里面可都是人,一个个鼻孔朝天大刺刺的样子,也难怪,能进入白云观的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的大人物,自然是很有派头的。 而其他没有英雄帖的人,当然进不了白云观,只能再外面找地方歇息躲避严冬刺骨的寒风。 在山脚下和在上山的路上,这些武林豪客一个个大声说话,指手画脚十分张扬,可是到了山顶,却一个个乖巧得不敢吭气,想必也是对武林大会的一种敬畏。 所以这一夜没有什么异常,平平安安的睡到了旭日东升。 在朝阳峰上已经搭起了一个高高的比武台,在悬崖边上,观众主要集中在斜下方的平坝,当然比武台后面也做了少量观众,为了安全,悬崖边都拉起了防护绳索。 比武台前方有座椅的地方都是得到英雄帖的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人的座位。因为上山的人多,所以限定每位英雄帖只能带两个随行在前排就坐观礼。其余随行只能在后面。没有英雄帖的只能在外围站着看了。纳诺苯穹当然带了陆锦屏、云子两人来到前排就座。 虽然已经是隆冬,但却一直没有下雪,可是山上寒风刺骨,好在陆锦屏穿了一身厚夹袄,到还能抵御风寒。更何况他们是有英雄帖的贵宾随从,不仅有座位,还有暖手的暖炉。便不觉太过寒冷。 陆锦屏上华山来一方面是看热闹,再一方面是看看有没有江洋大盗好抓回去领赏,所以他的目光一直在四周那些江湖豪客脸上扫。尽管他觉得抓捕这样的江洋大盗有危险,但现在身边有西域第一武功高手纳诺苯穹和他的两位高徒在,这把握就大得多了。所以决定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只不过,古代的画像都是手画的,又都是白描,而且,一般都是根据别人的描述,因此跟真人相比常常是大相径庭,很多时候画出来的人像,就算本人在旁边拿着比着看,也不一定能肯定就是他。所以,陆锦屏看了半天,看这个也象看那个也象,看得眼都花了,索性懒得去看了。估计靠这种撞大运很难实现。 这时,高台之上响起了铜锣声,示意众人安静,接着便有一个白眉白须的老道上来说话,却是华山白云观的主持玄清道长。 陆锦屏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比赛上面,玄清道长说了比赛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先进行选拔赛,参赛人员进行抽签,分两组,然后进行淘汰赛,最终每组选出一个挑战者进行决赛。胜者获得挑战资格,挑战上一届的武功天下第一称号的得主贺飞。 同时,为了公平起见,根据挑选者经历比赛的场数,由被淘汰者跟贺飞进行同样场次的比赛,不论结果,只是为了耗费贺飞的体力,以求公平而已。当然给参赛者是有一定的物质奖励的。 最终的决赛,将会在挑战者和贺飞之间举行,胜者为新一届的武功天下第一称号得主。 这样的比赛,一般的武者是根本不敢报名的,没有任何希望上去白白丢人,所以报名的人只有十几个。 比赛之前,先由上一届武林大会天下第一得主,京城第一镖局的总镖头贺飞将“武功天下第一”称谓的玉牌悬挂在高台挑杆之上,由比赛最终胜出者的得之。 比赛进行的很快,到中午时分,便已经决出两组的头名,京城上清宫主持顾云子和南方武功代表雁荡派的掌门锁江南,也就是传闻中最有竞争天下第一称号的两个候选人最终入围。 这两人接着进行争夺挑战资格的决赛。锁江南是一身外家硬功,而上清宫则擅长内功和轻功,两人各有所长,打的是难解难分。鏖战良久,最终,上清宫的主持顾云子一招小胜。锁江南很是不甘心,但裁判一致判定他落败,也没办法,只能忿忿退下高台。 顾云子要休息半天,与此同时,淘汰者中按照名次选出相应人员分别跟京城第一镖局总镖头贺飞,也就是上一届天下第一得主,进行耗费体力的比赛。 挑战赛的结果虽然不影响贺飞的决赛资格,但是作为挑战者而言,如果能胜武功天下第一得主贺飞一招半式,那立即就能名扬天下,所以这对他们也有很大的诱惑力,都玩命地厮杀,贺飞不得不全力应对。 整个半天一天的比赛十分精彩。真实世界的武林大会也是不敢随便杀人的,所谓武林中人也要受朝廷王法的约束。除非暗地里杀,在大会这样公众场所,当然是不敢公然杀人伤人的。所以比赛使用的刀剑等兵器都是木头的,而且规定了禁止击打眼睛等要害部位。这样一来,比赛的凶狠程度也就打了折扣。饶是如此,还是精彩纷呈。 陆锦屏虽然不懂武功,但是,外行看热闹,反而看的津津有味,内行看门道,看得却凶险无比心惊肉跳。 云子问师父纳诺苯穹谁会赢?纳诺苯穹微笑说总镖头贺飞年岁已大,气力跟不上,不过,对手都不太强,他应该能获胜。果然,在下午的比赛中,贺飞比较轻松的击败了几个落败的挑战者,但是看得出来,经历这几场鏖战之后,贺飞显得很是疲惫。 接下来是半个时辰的休息,然后就是最精彩的争夺新一届武功天下第一的最终决赛。 这休息的半个时辰,众人便可以去吃东西方便。 云子笑嘻嘻问纳诺苯穹:“师父,你觉得大唐这个武功天下第一的盛会如何?” 纳诺苯穹微笑道:“天下之大,藏龙卧虎大有人在,谁敢称天下第一?” “这么说,今天他们俩谁赢了都算不得天下第一了?” “至少我见过的比他们武功高得多的几个人,今天都没有来。” “嘻嘻,真正的高手,其实是不屑于什么武功天下第一这些虚名的。师父,要不等一会你上去,把这武功天下第一夺过来吧?让他们也见识一下咱们吐蕃的武功不弱于大唐。” 纳诺苯穹微笑道:“你觉得你师父就在乎这天下第一的名头?” 云子笑嘻嘻吐了吐舌头,说:“好玩嘛!”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 冷舒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523:51] 赖来赖去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25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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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屏尾随彭三刀回到了比赛场地,看见他是在远处站着旁观的江湖人士,由此可见不是什么名门大派的有名侠客,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以为官府不会注意到,所以便大着胆子公然出现在了武林大会上,没想到却落入了陆锦屏眼中。 这时,高台之上玄清道长宣布最后决赛开始。 上场的两个人分别是上一届武功天下第一称号得主的京城第一镖局总镖头贺飞,另一个是通过挑战赛最终胜出取得挑战资格的上清宫主持顾云子。 这两人是老相识,此前多次切磋过武功,各有胜负,而这一次不一样,这仗的结果决定后面五年武功天下第一称号的归属,所以两人都十分谨慎。轻易不敢犯错,生怕被对方抓到破绽落败,那才冤枉。 所以这一场比赛,远没有先前那么凶险激烈,两人都是一触即分,然后又绕着圈子走,相互等待对方出错,半天才又快速交手几招,又立刻分开。而且越到后面,交手的间隔时间拖得越长。看得下面的观众只觉气闷,嘘声渐渐响起。 虽然下面嘘声一片,可是上面两个人却始终没有加快进攻节奏,虽然老脸都有些涨红,但是这次事关重大,的确不敢轻易犯险出错。台下双方的弟子对那些发出嘘声的江湖人士怒目而视,可是那些人自然不是善类,也还以颜色,两下摩拳擦掌便要群殴,白云观护院的执法道人立刻上来分开双方,这才平息争执。 下面乱成一团,而上面两个人依旧转着圈,时不时才出一招,接着又快速分开。看得让人气闷。 只不过,两人快速接触的这一招却是非常的凶险,都是俩人琢磨了半天,认准的对方露出的破绽。所以,台下懂行的武功高手们看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但是陆锦屏这样外行看热闹的人,那是看得直打哈欠,因为好半天两人都会跟斗鸡一样,相互盯着,却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陆锦屏已经没有盯着台上看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黑脸大汉庞三刀上。他旁边的云子则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哈欠,对纳诺苯穹说:“真是气闷,还以为最终的决赛会多精彩,现在这样,倒不如草原上看两头牦牛顶角热闹些。” 正说话间,台上风云突变。 正当贺飞和顾云子再次同时出手互击的瞬间,朝阳峰上一棵参天树大树上飞下一道白影,快捷如一道亮眼的闪电,扑向两人,砰砰两声,甩出的云袖分别击中了贺飞和顾云子,将两人震得倒飞出去,落下了高台,摔入人群之中。 这下,台下的人顿时大哗。台上比武的两个人可是当今武功天下第一的得主和挑战者,两人已经决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未分胜负,而此人出现,以一敌二,仅仅各自甩出一道云袖,便将两人震落高台,武功之高,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本来十分气闷的观众顿时振奋起来。——有人搅局,这可是他们最希望的。这些人多是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乱,整个江湖为之瞩目的争夺天武功天下第一的大会上,居然出现神秘人物搅局,再好不过,而且此人武功之高,一招击败两大绝顶高手,更是让他们感到亢奋。 台下众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台上。只见高台之上,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身段修长,腰肢纤细,一身白袍,衣带飘飘,一条雪白的绸巾蒙住大半张俏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双眸,一头秀发在山风吹拂之下飞扬,飘飘欲仙。 此刻,她正背着手,环顾四周,嗤的一声,用银铃一般悦耳的嗓音道:“半天不出一招,看得让人气闷,大家都嘘声一片了,你们还厚着脸皮磨蹭,浪费大家时间,所以我把你们撵下去了。” 云子望着那女子惊叹不已,听了她这话,更是抚掌叫好。其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江湖豪客们当然也是叫好声一片。 云子兴奋地对师父纳诺苯穹道:“师父,这女子武功好强啊,一招击败两大绝顶高手!太厉害了!” 纳诺苯穹缓缓点头:“虽然是偷袭取巧,但此女武功的确强过他二人。”说着话,眯着眼睛瞧着那女子,神情十分郑重,似乎在凝神思索。 台下的贺飞和顾云子被击落高台后,都没受伤,立即跟装了弹簧一般腾身而起,站在台下。他们都是当世高人,被人打下擂台,一时没有脸面再飞身上去,老脸通红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第84章 出乎意料 第85章出乎意料 负责主持的白云观玄清道长飞身上了高台,施礼道:“敢问姑娘芳名?为何出手偷袭?搅乱武林大会,是何道理?请问尊师是哪一位?” 那女子说:“我乃江湖之中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辈,名字就不说了,免得污了大师的耳朵,我只不过是见他们两人半天不出一招着实气闷,所以撵他们下去而已。” 说到这,那女子莞尔一笑,虽然带着面纱,却让人感觉满场春色,台下众多男人一个个眼都直了。 玄清道长沉声道:“姑娘搅乱武林大会,还请尊师出来,商量这事该如何了结?”他想着以这小姑娘一个人,只怕没这胆量,说不定后面有她师父撑腰才敢如此胆大,所以让这女子把师父请出来说话, 那女子嗤的一声笑说:“我师父不在,我一个人偷偷下山来玩的。好了,你们继续玩吧,我走了!”说罢,转身要下台。 玄清道长哪容她就此离开,那一众人等脸面何存?立即飞身上前拦住:“姑娘不能走!” “哦,莫非道长想留下我?”女子瞧着他,眼神中带着顽皮的讥笑。 “说不得也只能如此。”说到这,玄清道长也是袍袖一拂,朝着女子击出,这一招劲风十足,让人咋舌。 女子迅即闪避,也还了一云袖。两人使用的武器竟然都是长袖,你来我往,快捷无比,当然让人眼花缭乱。 众人以前都很少见到华山之巅白云观玄清道长施展武功,此刻一见,才知道他的武功绝对不在武功天下第一的贺飞之下,连台下贺飞都看的眼直了,心中暗自有些惭愧,看来自己这武功天下第一的称谓只怕有些名不副实,很多人武功其实并不在他之下,只是不想来争夺这个虚名而已。且不说别人,便说玄清道长这身武功,真要对决,自己只怕就难以获胜。更何况还有这女子,虽有偷袭之嫌,又是两人经历多场鏖战体力消耗很大的情况下,但毕竟她是以一敌二,仅仅一招将两人同时击落,这份功力便在自己之上。 此刻高台之上,两人已经鏖战百余回合,玄清道长渐落下风。堪堪又激斗了百余回合,终于,少女又是袍袖一拂,砰的一声,将玄清道长震落台下。 只不过玄清道长事先有准备,没有像贺飞和顾云子那样狼狈,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盈地落在了台下,似乎是他主动跳下高台似的,他的弟子们齐声喝彩,为了给他做脸。 玄清道长老脸也是微微泛红,稽首道:“姑娘好俊的武功,贫道自愧不如。只是,姑娘无缘无故搅乱我武林大会,那就是与天下武林中人为敌,姑娘武功再高,也是好汉难敌四手吧,如果没有一个交代,我天下英雄环伺之下,姑娘今日只怕离不开此地!” 台下群雄却不买他这话的账,纷纷说:“人家姑娘武功高强,上台争夺天下第一,有何不可?”“是极是极,姑娘是与你们为敌,可不是跟我们天下英雄为敌。”“哈哈,没错,姑娘才是真正天下第一。我们心悦诚服。”“要打你们几个天下第一上去跟人家打,别拉上我们。”“哈哈哈,没错,就是这个理。” 喧闹之下,哄笑一片。 那少女笑盈盈瞧着玄清道长,眼珠一转,说:“既然诸位公认我是天下第一,那这块牌子我可要拿走了。” 说着,她望向高台之上挑杆挑着的那块白玉雕刻的“武功天下第一”的腰牌,走上去,左右端详了一下,说:“这牌子看着还行,我拿回去挂到我们家欢欢脖子上,应该不错。”回头莞尔一笑,又补了一句说:“欢欢是我养的一条小狗,很可爱的哟。” 众人一听,她居然要将这武功天下第一的玉牌拿回去给家里的小狗挂脖子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看热闹的江湖豪客们顿时哄堂大笑,笑得捧着肚子腰都直不起来了。不少人扯着嗓门喊:“那是极好的!”“一定般配的很!”“这玉佩只配给狗戴!” 台下哄笑声中,那女子举起纤纤细手,皓臂犹如明月一般不染纤尘,五根手指如葱白似的,看着让人分外疼惜。她的柔荑抬起,轻巧地取下那腰牌,拿在手中,左右看了看,点点头。 白衣少女正要说话,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猛地将腰牌扔在了台上,倒退两步,呆呆的看着自己左手,绝望地嘶声道:“玉牌上面有毒!——好贼子!算你们狠,我找师父去。回头再找你们算账!” 少女捧着左手,中毒后站立不稳,身体摇摇晃晃,强行腾身而起,便要离开。 这与此同时,台下贺飞、顾云子、玄清道长三人互望一眼,几乎同时高声道:“休想逃走!” 三人腾身而起,窜上高台,朝着少女凌空抓去,要将她擒下。 少女身在半空,腰肢一扭,回身过来,纤纤素掌迎击过去,与三人对了一掌。 嘭!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贺飞等三人被震得倒翻落回台上,而那白衣少女却惊呼一声,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在巨大撞击力下,轻飘飘越过靠近悬崖边就坐的豪杰的头顶,犹如陨石划过天际,远远地落向朝阳峰外万丈深渊。 众人都啊的一声惊呼,站起来,望着少女白衣飘飘的身影消失在朝阳峰悬崖外。 观礼的江湖豪客们惊呼声中,纷纷跑到崖边往下观望。只见朝阳峰外白云萦绕,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只怕已经摔得粉身碎骨。 这一下变故,众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 云子也是惊叫一声,满脸的惋惜和不忍。纳诺苯穹却皱了皱眉,说:“她的武功如此之高,不可能啊……” 陆锦屏瞧向纳诺苯穹,微笑点头:“大师说的没错。” 高台之上,顾云子、贺飞和玄清道长也是呆若木鸡站在哪,他们原先只想擒下这少女问个明白,究竟为何要搅乱武林大会,何人指使。没想到三人联手出击之下,居然失手将对方震落万丈悬崖,虽出于无心,可是毕竟是三位绝顶高手联手将一位花季少女打落山崖,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事要传到江湖,三人可都是江湖中有身份的绝世高人,如何面对千夫所指的?又如何向朝廷衙门做个交代? 过了半晌,白云观玄清道长这才长叹一声,吩咐弟子立刻下山去搜寻那少女的尸骨,然后向衙门报案,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能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又能如何掩盖呢? 他的弟子们答应了,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顾云子却把目光望向了贺飞,冷冷的声音说:“贺兄,天下第一的腰牌之上,为何会有剧毒?还请贺兄说个明白。” 对啊,那少女是因为拿那“武功天下第一”的玉牌,这才中的剧毒,才被他们三个联手打落山崖的。这玉牌是前任得主贺飞拿出来的,一直挂在台上,只可能是他事先下了毒! 第85章 破案 第86章破案 台下众人立即对贺飞怒目而视。尽管那少女搅乱武林大会,可是绝大多数武林豪杰对她很有好感,却被三人联手打下悬崖,只因为事先中了玉牌上的剧毒,罪魁祸首当然就是贺飞! 贺飞见四周都是愤怒的目光,知道自己若不说个明白,只怕下不了这朝阳峰。他厉声道:“你们怀疑是我在上面下毒?没错,那玉牌是我拿出来的,如果我在上面下毒,立刻便会让人知道是我干的,我有那么傻吗?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顾云子一愣,心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贺飞自己交出的东西,如果上面有毒,那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自己,那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他贺飞为人精明,久在江湖,这一点还是能想得到的,不可能那么傻。 贺飞见众人都陷入迷茫,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到地上的腰牌前,蹲下身细细查看。洁白无瑕的腰牌上看不出任何有毒的痕迹。 顾云子和玄清道长也过来观瞧,但也瞧不出个名堂。 于是,玄清道长站起身说道:“先前那少女被我三人打落山崖,纯属意外,这事该如何了结,等朝廷衙门的人来了之后自有公断。但是,这之前有一件事我们需调查清楚,有人在天下第一的玉牌上下了毒,想把新任武功天下第一的得主毒死,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幸亏那少女出于好奇,抢先拿了这腰牌,才揭露了这阴谋。下毒手的人究竟是谁需查个明白。今日在山顶之上的人都有嫌疑,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离开朝阳峰。谁要离开,就证明他心中有鬼,就是凶手!人人得而诛之。” 他如此一说,下面这些人一个个都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不过,他们也赞同这件事必须查清楚,究竟是谁要杀死武功天下第一得主,这可不是小事,谁也不想被人怀疑是这件事的幕后凶手,所以,尽管他们老大不愿意被强行留在朝阳峰上,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顾云子皱了皱眉,说:“华山之巅下到山脚,再去请官府衙门的人再上来,没有四五天根本不可能,这些天里华山之上这上千名豪杰,吃住可全由白云观承担,你有这个能力承担吗?我见大家都没有带什么干粮,都以为今日便可下山的。” 一听这话,玄清道长也皱了皱眉,的确是实话,他们白云观也就二三十名道士,存粮并不多。要想容纳近千的武林豪杰吃住四五天,只怕他们的存粮连一顿都不够。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在山上的。玄清道长叹了口气说:“要是现在有衙门的人在,当场查个清楚,还其他人一个清白,大家便可下山了,那是最好的,可惜……” 刚说到这,就听台下有人朗声道:“我就是同州衙门中人,由我来查办此案吧。” 说这话的,当然便是熊捕头。旁边则站着陆锦屏。 却原来眼见白衣少女被打落山崖,陆锦屏便告诉纳诺苯穹请他帮忙抓捕庞三刀,纳诺苯穹当然点头答应。 随后,陆锦屏将熊捕头叫过来告诉他,让他亮出身份,因为后面要抓捕,必须先亮出身份让武林大会主持人知晓,同时,陆锦屏决定帮他们解决这桩事故。因为他已经看出了端倪。 熊捕头高高举着捕快腰牌,带着陆锦屏,越过了众人,迈步登上高台,将手里的玉牌在三人面前挨个展示了一番,这才放入怀中说:“在下姓熊,是同州府捕头,这位是我们同州开国县男陆锦屏陆爵爷,也是同州医博士,奉刺史冯大人之命,负责同州刑狱查案。如果诸位信得过,我们可以负责查办此案。” 众人一听,一起将惊诧的目光望向他们。 其实在古代,公门中人与江湖侠客之间并没有什么互不来往的鸿沟,相反江湖侠客还是对公门中人礼敬有加的,这从很多明清小说便可见一斑。所以,他们亮出身份,并没有引来众怒,反倒有不少人眼中露出敬畏,这些人多少做了些犯法的事情,自然害怕见官。 而现在,武林大会上出现了一桩投毒未遂案,企图谋杀未来的武功天下第一称号的得主。这样重大的案件就在眼前,要是有公门中人出现来承办,那众人便可尽早脱离干系了。所以,大多数人望向他的目光,其实更多的是高兴和庆幸。 大会主持玄清道长对陆锦屏稽首道:“原来是爵爷,失敬失敬。既然爵爷负责刑狱,那是最好不过,这件案子就有劳爵爷了。” 一旁的贺飞也抱拳拱手道:“正是,请爵爷和捕头一定要尽早查出真凶,还我贺某人一个清白。贺某感激不尽!” 顾云子也点头道:“请爵爷费心破案,缉拿真凶,也好让大伙儿脱了干系。贫道先谢过了!” 这三人先前出失手将那少女打落山崖,过失致人死亡,心中沮丧,还不知衙门该如何处置,因此跟陆锦屏说话却多了几分客气,目的当然是想让陆锦屏这个负责刑狱的爵爷尽快查出真凶,同时,说话客气,心存巴结,将来追究他们过失杀人的罪责时也好说个人情。 陆锦屏拱手还礼,道:“不必客气,我试试看能否找出真凶。” 走到放在台子上的玉牌前蹲下,查看了片刻,抬头看看朝阳峰那女子坠下的方向,略微沉吟,径直一把抓起了台上的玉牌,背着身,往台下走去。 这一下,所有人又都大吃了一惊。那玉佩前面那女子抓到,已经中毒,上面应该有剧毒啊,怎么陆锦屏一点都不怕毒呢?难道他百毒不侵? 贺飞等人面面相觑,眼看陆锦屏下了高台,径直往悬崖边走,赶紧便也都跳下高台跟了过去。他们的弟子自然也跟随在身后,很快,数十人来到了朝阳峰旁边悬崖边。 陆锦屏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然后望着悬崖下飘荡的白云,高声叫道:“躲在悬崖下的那位白衣姑娘,你可以上来了,我知道你没有摔死,你只不过躲在了悬崖上。” 一听这话,众人又是大吃一惊。不知道陆锦屏为何会这么说? 陆锦屏叫了两声,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叹了口气,提高了音量说:“姑娘,你是逼我出绝招啊!——告诉你吧,你再不上来,我可让上面的这上千位男人往悬崖下撒尿,你要想用尿淋浴的话,你就不用上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飞索飞上来,卷住悬崖边的一株古松,随即白影一闪,那白衣少女飞身而上,轻轻地落在了陆锦屏面前。嗖的一声将手里飞索收了回去,却不知藏在了哪里。 一见这女子死而复生,原先以为她已经落下悬崖摔死的贺飞、顾云子和玄清道长不由得喜出望外。他们一直忧心忡忡,担心朝廷治他们过失杀人的罪。现在,被害人重新出现,死而复生,他们先前的罪过和担忧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第86章 名不副实 那女子戴着白绸面巾看不见表情,不过眼神却告诉说明了她此刻心中的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摔死,而是躲在悬崖下面?” 陆锦屏道:“很简单,因为我确信玉牌上没有毒。你先前中毒纯粹在演戏,既然你是演戏,自然不会真的摔死,既然摔不死你,那你就只能藏身一个地方,就是在悬崖上。” 女子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天下第一的玉牌上没有毒呢?” 陆锦屏将背在身后的玉牌举了起来,瞧了瞧说:“你演戏演得非常好,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你当时中了毒,可惜有一个基本的常识你忽视了,所以露出了马脚,让我知道你是假装的。” “哦?什么基本常识我忽视了?” “皮肤接触中毒根本不会马上危及生命,因为皮肤是人体抵御毒物的天然屏障,除非有破损伤口中毒会比较快之外,其他通过皮肤接触中毒的,无非是一些皮炎等皮肤疔疮之类的中毒反应,而且也没这么快的。可是,你武功如此高强,却在接触玉牌之后片刻,立即出现摇摇晃晃的明显身体中毒反应,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知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种毒药在人的皮肤接触这么片刻工夫就立刻中毒。这一点就证明你在演戏作假。” 陆锦屏这说这番推断,是来源于他的现代法医毒物学知识。 人体皮肤天然屏障可以抵御大多数固体毒物,而通过皮肤接触中致命剧毒的情况更为罕见,除非是现代高科技产品下的合成毒物,比如芥子气等生化武器才有这种可能。而古代的炼丹技术根本不可能制造出如此厉害的通过皮肤接触性就能导致致命中毒的毒物,否则,可以在古代打一场生化战争了,不需要冷兵器拼杀,中国早就统一世界了。 陆锦屏学毒物学知道,排除武侠小说之类的对于毒物的夸张描写,就真正的历史而言,古代的毒药基本上都是天然的,比如砒霜、水银,以及这些天然毒物的混合体,此外就是各种动物、植物毒药,基本上没有化学合成的。而这些天然毒物接触中毒,往往只是造成皮疹之类的皮肤病,而不可能让人片刻时间便立即身中剧毒。 除了毒物方面的相关知识让陆锦屏猜到对方在作假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这块玉牌是比赛之前,由上一届武功天下第一得主贺飞亲手放上去的,这一点众目睽睽下都看得很清楚,整天那玉牌一直在上面挂着,没有任何人接触过。因此,没有被人在上面下毒的可能。而贺飞也不可能自己在上面下毒,要不然,他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他绝对没有那么傻。分析种种可能都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女人在演戏,故意装作中毒。 开始的时候,这些推断仅仅是推断,在陆锦屏对玉牌进行了仔细观察,没有发现上面有任何粉末或者毒液涂抹过的痕迹之后,根据他学过毒物学知道,古代根本没有什么毒液是无色透明的,古代炼丹技术还达不到提炼如此高明毒物的地步。这样,他才坚信自己的判断,证明玉牌上不可能有毒,所以,他直接用手去抓玉牌,感觉一下果然没有任何异样,最终让他得出那女子没有中毒,而是假装中毒的判断。 “你挺厉害嘛!”那女子歪着头微笑瞧着陆锦屏。 “你不仅搅乱了武林大会,甚至还设这个圈套来陷害贺飞贺大侠,你这恶作剧也太过头了点。你应该给他们先道个歉,然后再说别的。” 顾云子等人听陆锦屏居然让这女子给他们道歉,都吃了一惊。这女子武功高绝,他们三人都不是对手,而这位爵爷一看就知道不会武功,这女子要杀他那简直不会吹灰之力。可是陆锦屏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暗自警戒,生怕女子暴起发难伤了陆锦屏。 顾云子等三人心中很感激陆锦屏,是他看破这女子使诡计搞的恶作剧,把她揪了出来,使得他们三个脱离了过失杀人的罪名,特别是贺飞,还洗脱了在玉牌上下毒的嫌疑,所以三人对陆锦屏都非常感激,自然不能让女子伤到了他。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那女子居然当真听了陆锦屏的话,上前两步,盈盈福了一礼,对三人说:“对不起,三位大侠,小女子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搅了你们的大会,小女子在这给你们赔罪了。” 她武功如此高强,却没有按武林中人抱拳拱手使用江湖礼数,而是用一个普通的女人道万福的方式,这让三人很是惊诧,赶紧抱拳还礼。 作为大会主持的玄清道长说道:“既然姑娘已经赔罪,那这件事就此作罢。——姑娘武功高绝,为何不报名参加争夺武功天下第一称号?以姑娘身手,十有八九能够夺得这个称谓。” 那少女摇头,嗤的一声笑:“武功天下第一我可当不起。天下之大,武功高强者何止你们?那些真正武功高强者,其实是不屑于来争夺你们这虚名的。既然这武功天下第一名不副实,要来又有何用?刚才眼见你们如此在意,比拼都是如此谨慎,生怕出错被人家打败了,所以给你们开了个玩笑。好了,玩笑开完了,你们的大会可以继续,你们两接着上台争夺你们的武功天下第一吧!” 少女这番话,说得贺飞等人老脸通红。先前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少女击败,还有什么脸面再去争夺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 先是贺飞袍袖一拂:“姑娘当真超然物外,老夫受教了。这天下第一的虚名,唉!就此作罢。老夫告辞!”说罢,大踏步下了高台,往山下走去,他的弟子们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上一届的天下第一走了,可以算是退出了决赛,这名头也就落在了挑战者身上,算他挑战成功。只不过,挑战者顾云子也是叹口气,抱拳拱手说:“我也没有这个脸皮得这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就此告辞,你们谁喜欢谁拿去吧。”说罢,也是带着自己的弟子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这下子,武林大会的主持玄清道长傻眼了。这场武林大会的天下第一得主和挑战者都退出了比赛,那这武功天下第一又给谁呢? 玄清道长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不远处站在那看的挑战失败者雁荡派的锁江南。 锁江南苦笑,说:“他们都没有脸面要这天下第一的称谓,我脸皮虽然厚,却还没有厚到这个地步,所以不用看我,我是不会要的。再说了,人家姑娘如此高明的武功都不屑于这称号,我又争这些虚名又做什么?徒让人耻笑而已,告辞!”说罢,他也带着弟子转身走了。 这几个人走了之后,带走了众多弟子,哗了哗了空去了一大块。剩下的江湖侠客各路名流想不到事情发展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一个个面面相觑,惊骇不已。 玄清道长只好从陆锦屏手中接过那块“武功天下第一”的玉牌,走上高台,团团做了个揖说:“武林大会因为上一届和现任挑战者全部都退出比赛,因此,大会后面该如何举行,还是否举行,有待商议。今日大会先就到此为止,各位还请即刻下山,就此别过。”说罢,又团团做了个揖。扫了那白衣姑娘一眼,哼了一声,白眼一翻,拂袖转身,径直进了白云观,众位道士也跟着进去,把道观门关上了。 眼见玄清道长满脸不高兴,白衣姑娘笑嘻嘻吐了吐舌头。 也难怪,她将好端端的一场武林盛会就此搅了局,作为武林盛会的主持人当然是心中恼怒的,只是人家武功太高,没办法理论,只好给个白眼表达心中愤恨。 白衣少女扭头看了一眼陆锦屏,转身轻飘飘几个纵身,便消失在山巅云海深处。 第87章 知情人 陆锦屏微微有些失望,这女子精灵古怪,武功高深,只可惜走了,都来不及问问她的名姓。 华山白云观道长下了逐客令,现在这个结局已经给那些看热闹的江湖豪客偌大的谈资,于是,山顶的江湖豪客们便说笑议论着下山去了。 很快,原本熙熙攘攘的朝阳峰上,重新恢复了宁静。 而此刻,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陆锦屏望向那庞三刀,招手将熊捕头叫过来正要告诉他抓到了江洋大盗的事情,岂料就在这时,庞三刀突然动如脱兔一般往山下窜去。速度太快,又太突然,几个监视他的吐蕃护卫竟然来不及反应,他便已经窜出了包围圈。 纳诺苯穹却微笑着不动神色,似乎胸有成竹,就见旁边云子手里多了一根软鞭,空中抡了两下,嗖的一声,一枚鸡蛋大的圆石头飞射而出,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庞三刀的右腿后侧。庞三刀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吐蕃护卫立即冲上去按住了他。熊捕头有些搞不明白出了什么事。陆锦屏这才跟他说了发现江洋大盗庞三刀的事情。熊捕头又惊又喜,吩咐捕快抖锁链将庞三刀锁了个结实。 陆锦屏走到云子身边,瞧了瞧她手里拿着的一条对折的软鞭,奇道:“你刚才用这玩意打出石头的?” “是啊,这是我们吐蕃放牧时用来驱赶牛羊的,名叫古朵。我用来打暗器,嘻嘻。” 陆锦屏接过那软鞭,仔细一看,见这“古朵”软鞭形状跟大唐的软鞭形状不同,是羊毛编织的,中间比较大,跟小孩手掌差不多。听了云子介绍才知道,中间是可以放石头的,抡起来甩出去,打得又远又准,比一般用手发射的暗器的距离要远得多,而且很准。 眼看这边打架,路过的几个江湖豪客本来要过来看看,看见是熊捕头等人,刚才已经亮出了捕快身份,知道是衙门办案,便躲开自行下山去了。 眼看抓住了江洋大盗庞三刀,陆锦屏简单询问了几句,庞三刀倒也是好汉做事好汉当,没有回避,承认他就是朝廷缉捕的大盗庞三刀。于是押解着下山。 走了一段路,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寒风中显得山势更加险峻。 他们来到华山最危险要的通道千尺幢。这是近千级陡峭的台阶,近乎垂直,下比上还要难。 云子对陆锦屏道:“这里很危险,你不会武功,要不,我让师父背你下去吧?” 先前上山,陆锦屏攀爬很累,毕竟身边的人武功都很强,为了不耽误时间,所以同意纳诺苯穹用藤椅背着自己上来。而现在下山,虽然比较艰险,但却不累,小心一点没事,又不赶时间,当然不需要人背着下去,便摇头说:“没事,我扶着铁链下去,没问题的。” 刚说到这,就听旁边纳诺苯穹高声道:“那位白衣姑娘,你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这里,这里太过险峻,只怕姑娘不方便跟踪啊,何不出来相见,一并下山?”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陆锦屏等人忙四下观瞧。果然,就见一阵清风,山石后闪出一道白影,转眼就到了陆锦屏身边,浅笑吟吟,正是先前那位一招击败两大绝顶高手的白衣少女。 没等陆锦屏说话,旁边的云鹫已经抢上前陪着笑连连作揖说:“姑娘武功可真是厉害,那些什么武功天下第一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在下云鹫,是吐蕃到大唐求亲的使臣,家父乃是……” 白衣少女没理睬他,却瞧向纳诺苯穹道:“吐蕃大和尚,你武功不错嘛,我这么小心还是被你察觉了!” 纳诺苯穹单掌合十道:“即便我不说,姑娘也打算现身,所以动作大了点,这才察觉,不然,以姑娘的轻功之高,老衲实在是不知道有谁能察觉到姑娘的潜伏。” “多谢大师夸奖。”白衣少女嫣然一笑,望向陆锦屏,“你破案的本事果真很厉害,刚才竟然能识破我的把戏。” 陆锦屏一听他用了“果然”二字,不由心中一动:“哦,听姑娘这话,似乎姑娘从旁人处听说过在下?” 白衣少女嘴角带着一抹得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当然了,实话跟你说,其实我到华山顶上来,就是为了你来的,因为你其实是……” 说到这,白衣少女却不往下说,后退一步瞧着他,微笑不语。 陆锦屏心头一动,想起自己俯身那书生的真实身份这个谜团,难不成这白衣少女知道真相吗? 陆锦屏道:“姑娘怎么不把话说完?” 白衣少女斜了一眼陆锦屏身边的纳诺苯穹,道:“这位吐蕃高僧很是了得,就算我再小声,估计他也能听到我们说话。而这话不能让旁人听了去,咱们换个地方说,好不好?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行啊。” “咱们先走一步,到千尺幢下面去说。”白衣少女纤纤素手一指前方的陡峭石阶,回头对纳诺苯穹等人道,“我们两先下去,等我们下到最下面,你们再下来,我们要说话,你们可不许先下来偷听!” 纳诺苯穹微笑点头:“有劳姑娘护送爵爷下去。这里很陡峭,小心些。” “你都可以,我就做不到么?”白衣少女大大方方挽住了陆锦屏的手,“咱们下去!” “等等!”旁边的云子见白衣少女挽着陆锦屏的手臂,立即俏脸一寒,噘起了小嘴叫住了他们,有些敌意地盯着白衣少女,“放开爵爷,我自己可以护送爵爷……” 没等她说完,白衣少女已经托着陆锦屏的手臂,飞身朝陡峭的石阶跃下。 叶青青惊叫声中,见白衣少女托着陆锦屏准确地落在了石阶上,接着又纵身跃起,再次飞跃而下,在陡峭的千层石阶上犹如蝴蝶翻飞一般自如。看得人目瞪口呆。叶青青原先还因为担心陆锦屏而惊恐尖叫,此间见那女子举重若轻,只不过是有惊无险,这才放心。 这千尺幢十分陡峭而且弯弯曲曲,很快便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云子噘着嘴板着脸便要跟着下去,纳诺苯穹说:“先别着急,他们有话要说,咱们去早了不方便。还是等等。” 白衣少女托着陆锦屏往下飞纵,陆锦屏已经知道她武功超强,所以也不害怕,就当做过山车,惊险处还是尖叫,随即哈哈大笑。 正当白衣少女托着陆锦屏再次腾身跃到半空,准备往下落的时候,突然,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地动山摇,牵动空气波动,两人半空中身形都是一晃,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地震?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白衣少女便看见月光下两边耸立的陡峭山岩裂开一道道缝隙,大大小小的碎石朝着他们崩塌砸落下来! 白衣少女原本轻松带着笑意的脸顿时严峻起来,她想也不想,立即将手里陆锦屏全力往上抛出,扔向悬崖上方生长在岩石缝隙的一棵粗壮古松,然后如惊鸿一般躲过了砸下来的几块巨石。 但是,她身在半空,又是往下落的情况下用尽全力扔出了陆锦屏,便没有上升的力道,也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身体往下坠落。 而下方一道道的石阶早已经裂开,并且整体往下坍塌,她无可落脚,巨大的轰鸣声中,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坍塌碎石间,被飞扬的尘土掩埋不见了。 第88章 牵挂 借着月光,陆锦屏看得很清楚,这一次,白衣少女绝对不是玩把戏了,而是真正被地震坍塌的山岩淹没吞噬。 陆锦屏抓住了那古松,感觉身下古松犹如狂风中的一叶扁舟,猛烈摇摆,并开始倾斜。他无助地抱紧了古松,只能把自己交给命运。希望古松生长的这块山崖不要坍塌,不然自己也会跟着落下去摔死或者被落石砸死。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力量就算通天,也是无能为力。白衣少女的武功,连号称天下第一的贺飞都不是对手,可是在大自然的地震面前,她却没能够逃脱悲惨的命运。先前,还活蹦乱跳,任性撒娇的,武功高绝的少女,此刻只怕已经香消玉焚。生命的脆弱,在大自然面前显露无疑。 惊天动地轰隆声中,上方传来叶青青带着哭腔的喊声:“爵爷——!你在哪里?爵爷——!” 陆锦屏赶紧高声回答:“我在这!——你别过来!我很安全。你不要过来,危险!听到没有?这是命令!” 陆锦屏害怕这傻丫头因为担心自己不顾一切冲下来,那只怕要步那白衣少女的后尘,白衣少女如此高绝的武功都无法抗拒这大自然的威力,更何况她一个小丫鬟。 “爵爷!爵爷!” 陆锦屏还是听到叶青青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仅慌了,这傻丫头真傻呀,连命令都敢违抗?好在这时山崩地裂已经接近尾声,大部分山岩垮塌已经结束,只有少量碎石还在乱飞。陆锦屏生怕她乱闯,索性告诉他自己的位置,让她也到树上来安全些,便高声道:“我在这!小心坠石!”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倩影穿过飞扬的尘土,落在了树桠上,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又喜又惊地说道:“爵爷,你没受伤吧?” 陆锦屏一手抱着树枝,一手揽住她的小蛮腰,怒道:“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不是不让你下来吗!” 叶青青知道陆锦屏没受伤,心花怒放下,又一阵后怕,现在又被陆锦屏训斥,不禁抱着他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 “行了!别哭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他们呢?” “不知道,我发现地震了就冲下来了,听到你的叫声,就爬上山崖来找你了,我没注意他们在哪里。” 这时,上方远处传来云子焦急的呼叫声:“爵爷你在哪里?”还有熊捕头等人的呼喊声。陆锦屏心中这才暂且放心,他们当时身处千尺幢顶部,那里是山脊,两边没有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悬崖,只要避开地裂就应该是安全的,现在听声音应该没事,赶紧高声道:“我在这,我很安全,先别下来,当心坠石!” 这几个人虽然对自己不错,但不会像叶青青这傻丫头这么死心眼,不会冒险下来的。 等到轰鸣声完全停歇,云子他们这才循声而来,到了陆锦屏他们置身的半空松树山崖下,看见他们居然在十数丈高悬崖横生而出的巨松上,惊讶不已。 纳诺苯穹顺着崩裂的山崖爬上去,把陆锦屏接了下来,叶青青这才自己顺着山崖爬下来。 云子都快急哭了,说:“我想下来救你,可是师父抓着我不让我下来,幸亏你没事……” 陆锦屏见她神情真挚,心下感动,说:“多谢!我们先找那白衣少女吧,是她把我扔到树上躲过这一劫的,她却被地震坍塌的山崖吞没了。”说罢,陆锦屏转身艰难地踩着乱石堆呼唤着:“姑娘!穿白衣的那位姑娘!你在哪里——?” 众人得知那白衣少女将陆锦屏扔上山崖横松得救,而自己却因此无法逃脱之后,很感动,跟着陆锦屏一起在坍塌山石里呼唤寻找白衣少女。 这一片坍塌山崖都快搜寻完了,也没有发现白衣少女的踪迹,陆锦屏一颗心沉到底了。就在这时,陆锦屏眼睛一亮,他发现一株古松,从坍塌的岩石中伸展出来,古松浓密的树枝间,有一条白衣飘带随风飘荡,很像是白衣少女的。 陆锦屏狂喜,沿着那棵被巨石压弯倾倒的古松树干,爬到了树枝丛中,一眼便看见了头上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女。 陆锦屏大吃一惊,赶紧分开松树枝,凑上去,先抓住她的手腕摸了摸脉搏,脉搏还在跳动,说明还活着,这才稍稍舒了口气。这才仔细查看她的情况,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见她额头一大片鲜血,伤势很重,用手摸了摸,初步断定没有造成凹陷性或者粉碎性骨折。这个可能得益于白衣少女高深的内功,要是一般人,只怕早已当场毙命了。 接着,他飞快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和手脚,都没有骨折的征象。看样子,是她在被乱石击中头部的同时,用尽最后力气飞身上了这棵大树,保证了她自己不会被山体滑落的岩石掩埋。 陆锦屏拦腰将她抱了起来,觉得她轻若无骨,额头上鲜血淋漓,脸上蒙着的纱巾也大半被鲜血浸透,看着更是触目惊心。 陆锦屏抱着白衣少女转身想沿着松树树干往回走,跟在她身后的叶青青赶紧伸手过来接过了白衣少女,轻快地沿着树干下去了。陆锦屏也跟着下去,回到安全地带。 云子等人上来,看见白衣少女头上受伤很重,也都吃了一惊。这么重的伤,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他们找了一块平地,陆锦屏再次仔细检查了她头部的伤口,确认没有骨折,这才稍稍放心,但最让陆锦屏担心的是内伤,是造成颅内出血,要是那样的话,在唐朝,即使有陆锦屏这个来自于现代社会的医生,也没办法救他。因为开颅手术属于高难度手术,陆锦屏只会给死人做开颅,从没给活人做过,更何况没有其他医疗设备和条件,所以根本没办法完成这种手术的。如果真是颅内出血,那能否活下来只能看老天爷脸色了。 这个曾大闹武林大会,先前还威风八面,技惊四座的白衣少女,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当真让人感到世事无常。 陆锦屏他们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更大的地震,而从这里到华山脚下路途还远,晚上行走本来就困难,加上不停出现余震,如果强行下山,遇到大的余震,只怕会有危险。于是商议后决定还是找一块平缓空旷的地方过夜,天亮之后再下山。 当下,由叶青青将白衣少女打横抱着,他们翻过已经变成乱石堆的千尺幢,找到了一处没有山崖坍塌危险的空旷山脊的树林里安顿下来,就地休息等待天亮。 白衣少女伤重不醒,很快开始发烧。她大半张脸依旧被鲜血染红的纱巾牢牢地蒙住,只露出绯红的额头。用手轻轻摸了一下,滚烫而且汗津津的,这让陆锦屏更是焦急。 他中医只知道一些基本的东西,也不会认草药,无法采药救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冷水浸湿的手帕给她冷敷额头降温。 到了后半夜,白衣少女开始说胡话,也听不出她说的什么,一块大叫,一会儿呢喃,一句都听不清楚。这让陆锦屏更加焦急,但是却毫无办法。 余震一直不断,有几次还比较大,只感觉整个华山都在晃动,山崖崩塌的轰鸣声不时响起,尘土飞扬,一直弥漫到他们的小树林,这让他们也不敢冒险下山。 当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白衣少女的烧竟然退了,呼吸也变得平稳。陆锦屏很高兴,用湿手帕替她擦掉了裸露在纱巾外面的额头、眼眶等处的血痕。却不敢动她的蒙面纱巾。 当初升太阳的光辉照进树林里,投射到白衣少女身上,那皎洁玉润的额头,淡扫的蛾眉,密而长的眼睫毛和那犹如玉雕一般精美的耳廓,仿佛透明一般。陆锦屏不由看得痴了。 第89章 我是谁? 而就在这时,白衣少女睁开了眼睛。她迷蒙的望着陆锦屏,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陆锦屏欣喜地说:“你醒啦?真是太好了。你感觉怎么样?”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白衣少女孱弱的声音说着。 陆锦屏微微吃了一惊,说:“我叫陆锦屏,是同州府的医博士,开国县男,刚才你带着我下千尺幢,结果发生地震,你为了救我,自己被石头打中头部,昏迷过去了……” 白衣少女突然一掌将陆锦屏推了开去,忽的一下坐了起来,盯着陆锦屏,说:“你,你说什么?我带你下千尺幢?救了你?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啊!我的头好痛……” 白衣少女捧着头发出痛苦的**。 叶青青、云子他们都围拢过来,见她苏醒都很高兴,可现在她这样子,又让人担心,不由面面相觑。 陆锦屏心头一紧,这少女似乎不认识自己,看她的眼神满是迷茫,说:“姑娘你,想不起来我是谁了?你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 白衣少女痛苦地抬起头,迷蒙地望着他,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一听这话,陆锦屏老大咯噔一声,暗叫一声完了,这少女只怕失忆了。 在头部遭受撞击之下,有一定的概率会造成逆行性遗忘,可能是忘记其中的一段时间的记忆,也可以是把前面的整个记忆全部都遗忘。这少女居然连她是谁都想不起来,那只怕是此前的整个记忆都丧失了,这可如何是好? 陆锦屏说:“姑娘,先前华山之上举行武林大会,你还给参加大会的武功天下第一的贺飞等几位前辈高人开个玩笑,还是我把你找到的,你躲在悬崖下面,就是想捉弄他们一下,还记得吗?” 白衣少女茫然摇头,随后伸手抓住自己头发用力揉搓,似乎在努力回忆,可是,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武功高绝的少女竟然失忆了。连她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这可怎么办? 纳诺苯穹道:“要不,咱们还是先下山吧,天亮了,山上还有余震,危险。” 陆锦屏点头,对白衣少女说:“你先跟我们走吧,到山下找郎中给你疗伤。你头部受伤了。” 白衣少女摸了摸额头,已经结痂没有流血,当下道:“这点伤没事。咱们走吧。” 白衣少女站起身,摇晃了一下,陆锦屏忙扶着她的手臂,她轻轻挣脱,说:“我没事。谢谢!”说罢,迈步出了树林。 陆锦屏见她步履轻盈,当真没事,真觉得奇怪,她头部遭到落石重击,想不到这么快就恢复了,肯定得益于她高深的武功。但愿她的失忆能够很快恢复。 一行人接着下山,到了一处陡峭石阶处,白衣少女自然而然地抓住陆锦屏的手臂,说:“这里危险,我带你下去。” “你刚受了伤,行不行……” 刚说到这,白衣少女已经抓着他纵身而起,犹如轻盈的燕子,轻巧而准确地落在了石阶上,几个纵跃,便到了石阶下面。 放开陆锦屏的手,白衣少女有些疑惑,回头看了看陡峭的石阶,又转头望向陆锦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主动带这个陌生男子下这石阶,这好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好像是自己必须这样做似的。 陆锦屏则很惊喜,道:“你武功还在,失忆应该不严重。” 白衣少女没有回答,皱眉思索,仿佛想搞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下意识护卫陆锦屏的行为。 这时,云子他们也下到了石阶下。瞧见白衣少女在哪里皱眉思索,似乎在非常努力的想换起失去的记忆,因为头部受撞击而沉睡的记忆,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记忆依旧沉睡脑海中,一片空白。 陆锦屏对白衣少女说:“别着急,慢慢来,会想起来的。咱们先下去吧,这里危险。 白衣少女瞧着他:“我究竟是谁?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会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锦屏说:“这之前你没有介绍你自己,我也不好意思问,所以我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你师父是谁?你又从哪来?要准备干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搅黄了武林大会,害得那些那些人灰溜溜的下山走了。你好好想想,你武功这么高,江湖上能教出你这样厉害的徒弟的应该是屈指可数,这些武功高人谁可能是你师父?找到你师父,不就能找到你的身世了吗?” 白衣少女双手捧着脑袋,痛苦得弯下腰,又转身,用脑袋顶在旁边的岩石之上,竭力回忆。 云子问陆锦屏:“爵爷,她到底怎么啦?”, 陆锦屏说:“她好像失忆了,想不起以前的任何事情,甚至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啊?几个人面面相觑,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 云子压低了声音说:“她会不会捉弄我们?她先前可是捉弄那些大侠的,她要是忘了,怎么武功没有忘记啊,刚才抓着你从那么高的石阶上一下跳下来,这可是非常高明的轻功,既然失忆,那她武功怎么没有忘呢?” 陆锦屏说:“逆行性遗忘很复杂,一般说来,会遗忘一些记忆的东西,但是,武功这些东西,除了记忆之外,更多的是身体本身长期训练形成的一种身体机能反射,这个是不会忘的。” 两人半懂不懂的点点头,云子说:“那咱们该怎么办?” 陆锦屏苦笑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了良久,白衣少女才慢慢转过身,一脸苦笑说:“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我究竟是谁?我甚至想不起来江湖上有些什么样的人,哪一个武功更高一点,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会武功,我怎么找得到我师父,怎么找到我家人,又怎么知道我是谁?” 陆锦屏柔声安慰说:“不用担心姑娘,这种头部外伤引起的失忆是有时间的,也许三五天,也许一两个月,你就能想起来。” “可是,也许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那该怎么办?” 陆锦屏顿时无语。的确,这种逆行性遗忘,说不准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唤醒记忆,人对宇宙世界已经了解了很多,但对人的大脑知道得还太少太少,也没有相应的办法来帮她唤醒记忆。 陆锦屏道:“咱们还是先下山吧。” 一行人继续往山下走。 一边走陆锦屏一边试图唤起她的记忆,不停地问她各种问题,比如她的武功名字,比如她去过的地方,比如她能想起的任何人。可是,一直聊到山脚,陆锦屏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也没能让白衣少女哪怕想起半点记忆。 一路上,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些江湖豪客不少人在地震中受伤或者死去,到处都是死尸,伤者在痛苦的**,哀号呼救。 陆锦屏他们尽可能给与帮助,一路上救了不少人出困境险境。 到了山脚,白衣少女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站在山脚下,陆锦屏回头望向华山,只见山峦叠嶂,甚是巍峨。一阵风吹来,满山松柏哗哗作响。 到了山下村子口,潇潇呆呆站着,片刻,突然说:“我记得我上华山之前,将有一匹马还有一袋东西存放在这里的客栈了。”说罢,快步往村里走。陆锦屏等人惊喜交加,希望这个是她恢复记忆的开始。 第90章 芳踪难觅 潇潇来到镇上一家豪华客栈前,进了院子,店伙计立即上来,陪着笑说:“姑娘您回来了?” 潇潇试探着说:“我的马呢?” “在马厩呢,伺候的好好的。” “给我牵来!” “好嘞,姑娘请稍等!”店伙计马上飞奔而去,很快,牵了一匹高头大马回来。马上还有一袋东西。 潇潇取过那袋东西打开,试图从中找到记忆。可是袋子里也就一些换洗衣裙等物,没有特别的东西,她失望地系好了口袋,问那店伙计:“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姑娘没说,小的不知道,嘿嘿”店小二陪着笑说。 一旁陆锦屏插话问:“你们柜台掌柜没登记吗?” 店小二有些惶恐,说:“姑娘说了,她姓姑,叫姑奶奶,然后扔了一小锭银子,算是食宿和寄存马匹的钱。说多问一句扣一分。我们掌柜的就不敢多问了。嘿嘿” 潇潇失望地笑了笑,牵马出来,陆锦屏等人跟着,到了客栈外面路上。 陆锦屏让叶青青把钱袋拿给自己,双手捧着递给白衣少女:“姑娘救命之恩,陆某永记心中,陆某现在还只是个芝麻官,家境不怎么样,拿不出更多金银馈赠感谢,这只是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白衣少女摇摇头:“我不要。我有钱。”说罢,从怀里取出钱袋打开,里面竟然全是金叶子。” 陆锦屏讪讪地笑了笑,把钱袋收了回来,说:“那,姑娘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白衣少女眼神中满是迷茫。 陆锦屏试探着说:“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跟我去同州。” 白衣少女展颜一笑:“谢谢你……” “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奋不顾身地救了我,我早死在华山上了。害得你头部被石头砸中,现在失忆了。” 白衣少女有些奇怪:“当时……,我奋不顾身先救你?” “是啊。发生地震,你当时要是抛开我,凭你的本事,完全可以先上到那棵大树上的。可是你却先把我抛上了大松树,你自己却落进了坍塌坠石中。” 白衣少女沉吟思索,片刻,苦笑摇头说:“我真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慢慢来。会想起来了的。对了,你自己的名字既然想不起来了,要不,你先暂时取个名字,以后好称呼啊。” 少女点点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帮我取好了。谢谢!”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吹动白衣少女秀发扬起,衣带飘飘。陆锦屏忽然脑袋里冒出一句诗词:“风潇潇兮,易水寒。”当下脱口说了一句:“就叫你潇潇吧?” 白衣少女喜道:“好啊,我喜欢这名字。” 陆锦屏迟疑了片刻,对白衣少女说:“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揭开你身世之谜。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在帮我,我知道,所以有什么好的主意你尽管说。” 陆锦屏说:“我想,如果你把遮住脸的纱巾取下来,把你真实的面目展现出来,或许会有认识你的人认出你来,这样,不就可以揭开你的身世了吗?” 潇潇点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好,我不戴了。” 说罢,潇潇将脸上的染血的面纱拿下来,陆锦屏一看,不由呆了,只见一张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娇美容颜出现在他面前,这张脸的美,已经无法用言辞来表达,即便是用最美的词汇,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潇潇瞧着目瞪口呆的陆锦屏,说:“怎么啦?这么看我。” 陆锦屏好半天才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你太漂亮了,难怪要戴面纱,要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被你迷住,即便是出了家的和尚,看见你,只怕也想还俗,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潇潇俏脸一板,眼中满是寒冰,说:“你这意思是说我红颜祸水吗?” 陆锦屏只不过顺口开个玩笑,听到这话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赶紧双手乱摆说:“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介意。” 潇潇哼了一声,却从马背袋子里取出一方崭新的白纱巾,把脸蒙上,说:“既然这样,我还是戴着面纱好了。茫茫人海,能碰到认识我的人只怕很难。还是一切随缘吧。” 陆锦屏一听他这话,当真想抽自己几耳光,都怪自己多嘴,要不然,如此娇美的面容天天能见到,岂不是赏心悦目嘛,现在大半张脸都遮挡了,只留两个灿若星辰的双眸,这欣赏的程度就大打折扣了。唉!此景只能天上有,只可惜这等绝美容颜只这么一晃眼就看不到了,全是这张臭嘴坏了好事。 潇潇戴好面纱,对陆锦屏道:“我走了。” “好的……啊?”陆锦屏反应过来了,“你要自己走?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同州的吗?姑娘要是愿意,可以住在我家里。我家很大,可以随便住。” 潇潇轻轻摇头:“我总觉得我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可就是想不起来了,所以不能跟你走。再说了,我跟你也不熟,不方便住在你家的。” 一听这话,陆锦屏本来还想挽留都不好意思了,忙道:“那姑娘准备去哪里?你现在失忆了,乱走只怕会有危险。” 其实这话很牵强,因为潇潇的武功连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贺飞都不是对手,加之古灵精怪,诡计百出,聪明伶俐,又有谁能对她造成危险? 潇潇展颜一笑,道:“放心吧,我还不需要人照顾。我只是想不起我是谁而已,别的都没问题。我走了,有缘再见!” “等等!”陆锦屏忙叫住她,走上前,低低的声音道:“姑娘在华山上说有事情问我,还说我其实是……,到底是什么并没有说完,姑娘还记得下面的话吗?” 潇潇脸上一片茫然,柳眉微蹙,思索良久,才歉然道:“抱歉,我当真想不起来曾经这么跟你说过,当然也就想不起来我要问你什么事情,连你是谁我都想不起来,也就想不起你的身份了。等到将来我想起来的时候,我再来告诉你好了。” 陆锦屏有些失望,点点头:“那好,那姑娘郑重!有事直接到同州衙门找我,我叫陆锦屏。是衙门医博士。” “开国县男陆爵爷。我记住了!”潇潇嫣然一笑,翻身上马,纵马飞奔而去。 陆锦屏望着她一骑红尘消失在远方,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怔怔呆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 他们来到村官家取回马匹。陆锦屏郁郁上马,一行人往同州而去。 回到同州,各自分手,熊捕头等人押解庞三刀去衙门交差,同时帮陆锦屏领赏。云子等人回他们的使臣府邸。而陆锦屏则带着叶青青回到了老宅。 当天,熊捕头笑呵呵捧着一小箱子铜钱来找陆锦屏,说这是朝廷的赏钱,全都拿来给陆锦屏了。因为抓到庞三刀是陆锦屏的功劳。陆锦屏当然也不会吃独食,拿了一些铜钱赏给熊捕头和几个捕快。同时,又拿了一些去给云子。云子却死活不要,说了帮忙只是举手之劳,算是对陆锦屏恩情的一点小小回报。还约陆锦屏改日再出去玩。陆锦屏答应了。 陆锦屏用这些赏钱又赎回了几件家具。 次日,陆锦屏一早去衙门上衙。 他先去医馆找院判销了假,然后去找罗司法报到。可是到了罗司法签押房,侍从却告诉他说罗司法出去处理一件紧急的事情去了。 陆锦屏有些奇怪,说:“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罗司法亲自去?” ———————————— 【ps:】感谢以下书友的打赏:zzzgc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2920:02]霖柯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911:20]初吻给了手打赏了10起点币[2015-08-2911:18]不左不右选择走中间…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910:56]静怡0903打赏了100起点币[2015-08-2820:24] 第91章 靠山侍御医 侍从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人来禀报说有上百人在黄氏医馆门前闹事,还跟伙计发生冲突,伤了人。罗司法和熊捕头带着捕快赶去处理去了。” “黄氏医馆?是谁的?” “就是黄大善人的侄儿开的医馆,在东城那边,主要医治跌打损伤什么的,听说,前些日子把人给治死了,上百号人来找他理论呢,已经闹了几天了,你们去了之后就开始闹。开始还只是说话,到昨天就动手打人了。今天聚集的人更多,罗司法生怕事情闹大,亲自带人去处理去了。” 陆锦屏一听不由苦笑,难道唐朝也有医患矛盾也有医闹?不过想想也是,只要有医生和患者就可能存在因为医疗纠纷而出现的矛盾。古往今来只怕都是这样。 陆锦屏让那侍从备马并且跟随一起带路,他骑着马带着叶青青前往东城。 陆锦屏心中一直盘算这件事,他去当然不是为了瞧热闹,或者帮罗司法维持秩序什么的,他是想到了先前那个女乞丐离奇死亡案。 那个案子虽然查到了黄大善人开的悲田坊之后线索就此中断,没有能查下去,但是很明显,那件案子后面肯定还有蹊跷,因为据他们所说,女乞丐是拄了拐杖离开的悲田坊,但是,这乞丐又如何到得城外小树林?一个断了一条腿的乞丐,不老老实实待在城里头要饭,为啥要跑到城外去?这个不大符合常理。 而现在,他听到黄大善人侄儿黄氏医馆有人因为治病死了人,病患家属前来闹事,他下意识的想去看看,同时瞧瞧女乞丐案有没有进一步线索,但线索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得自己找机会去寻找发现。黄郎中是开设悲田坊的黄大善人的侄儿,而女乞丐就是离开那之后不见了。两者有联系,最好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他们策马来到东城黄石医馆,还没靠边,便看到街上有很多瞧热闹的人,将一条街都堵住了,在议论说笑着,而人群里面传来叫骂哭泣声。 陆锦屏距离的比较远,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于是翻身下马,将马缰绳给跟随的侍从,带着叶青青,连声说着“借过借过”,分开众人往里走。 围观的人见他身穿官服,赶紧让开。陆锦屏进了圈里,看见医馆门口都是披马戴孝的人,跪的跪,站的站,哭的哭,大概有近百个,一大片都是。而且大多数手里都拿着棍棒、锄头、菜刀什么的。 在医馆门口的街边,旁边停着一口棺材,棺材盖是打开着的,里面停了一具老者男尸。 一个健壮的男人在跟黄大善人的侄儿黄郎中拉扯着,医馆里几个伙计没露面,躲在屋里不出来。 陆锦屏来到圈子里,罗司法正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看见陆锦屏不由大喜,赶紧上前来说:“爵爷你回来啦?可回来的正是时候。这件事只怕还得你来帮忙处理才行,我是真没法子,本来想叫人去找你,可是,又想着你差不多该回来了,可不就这时候回来了吗?快快,你来想办法解决。” 陆锦屏示意他稍安勿躁,说:“究竟怎么回事?” 罗司法便说了这件事。 刚说完,跟黄郎中拉扯的那年轻壮汉看到了罗司法跟陆锦屏在说话,便放开黄郎中,快步过来。他已经听到罗司法刚才的话,也见到罗司法要让这个人来处理,虽然不认识,但是知道这个人只怕是处理这件事的关键,立刻直奔他而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愣头愣脑说:“我问你,这件事你们衙门到底管不管?你们不管,我们自己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要么赔一条命,若不赔命,就赔钱,十万文,少一文都不行,如若不然,今天我定叫黄郎中这厮给我父亲陪葬!”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既然,你要衙门处理这件事,那也得让我们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先把经过说一下。” “你是谁?能不能管这件事?” 旁边的罗司法喝道:“不得无礼,这是开国县男陆爵爷,是我们衙门医博士,好生说话。” 罗司法尽管说话有些严厉摆着官架子,但是看得出来他的话语还是比较软的,难不成对方有些什么背景?陆锦屏便抬眼望着他,也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又是谁?你要到衙门告官,先得说清楚你的身份来历。”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听说是爵爷,他也就不敢放肆,便躬身道:“我姓张,叫张二郎。我叔公是皇宫里的侍御医,从六品上!” 说到这,得意洋洋地瞧了一眼陆锦屏,嘴角带着讥讽的冷笑,似乎等着看到陆锦屏诚惶的样子。 侍御医就是给皇帝看病的太医,是太医院里所有太医中最为尊贵的,是太医中的太医。难怪这小子如此嚣张。 陆锦屏却一声冷笑,说:“既然是皇帝身边的侍御医,他的子孙就更应该尊崇王法,率先垂范,而不是肆意破坏王法。” 张二郎愣了一下说:“我们怎么不遵王法了?” 陆锦屏转身一指四周数十个披麻戴孝手持棍棒菜刀的人,冷笑着说:“你带来这上百人堵在街道上,扰乱秩序,还扬言要杀人,威逼对方拿出十万文,这种敲诈勒索的行为,难道是你们那位皇帝身边的侍御医让你们这么做的吗?他老人家是否知道你们大闹同州的事?若是不知,我可以禀报冯刺史向太医院反馈这件事。” 张二郎呆了一下,他到底年轻,眼见对方强势,而且又是爵爷,显然并不比自己那位叔公级别低,顿时有些怯了,转头望向旁边一位中年人,说:“大哥……!” 那位中年人迈步走了过来,抱拳拱手说:“小人张大郎参见爵爷,小人是死者的大儿子。我们并非大闹同州城,只是我们报官衙门也无法作出处理,而黄大善人也不愿意为他出面,他侄儿又拒绝赔付,我们没办法,这才停棺在门口跟他商议,谈不上什么大闹同州城。爵爷言重了。” “既然你们说了不愿意大闹同州城,那就应该好好好商量,如果你们愿意衙门来处理这件事,你们马上把棺材抬到衙门里去,我们在衙门里面来解决这件事,不要堵在路上,把整个道路都堵了,这不是大闹同州城又是什么?” 张大郎想了想说:“那这件事爵爷能做主吗?” 陆锦屏瞧了一眼旁边的罗司法说:“同州刑狱这位司法大人说了算,他刚才已经授权给我来处理这个案子,你说我说了算不算?” 张大郎点点头:“那好,那我们给爵爷一个面子,把棺材抬到衙门去,咱们在衙门里解决这件案子。不过爵爷如果处理不公,那我们还是要把棺材停到他黄氏医馆门口让他来解决的,这件事与我们叔公无关,爵爷没有必要向太医院禀报,我们子孙的事自己处理不需要惊动他老人家。” 陆锦屏心中一宽,看来他们本来是想依仗叔公这位皇帝身边的侍御医来大闹一场,重重地敲这位黄郎中一笔钱财的,但是,这件事只怕没有向他们侍御医叔公禀报,或者是禀报之后人家根本不想出面,毕竟皇帝身边的人,非常爱惜自己的声誉,不可能怂恿他们用自己的名声来如此胡闹,既然如此,那这个案子应该可以正常处理。 第92章 有恃无恐 陆锦屏对张大郎说:“既然要到衙门里处理,你就没有必要带着上百号人拿着棍棒刀子到衙门去,那是威逼衙门,那更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你们选两个代表去就行了,其他人都不许去。” “这些都是我们张家家族的人,都为这件事愤愤不平,都想讨个公道,怎么能不参加呢?”张大郎道。 “你们想仗着人多,威逼衙门按照你们的意思来处理是不是?如果是这样,衙门不管了,你爱怎么闹怎么闹,出了人命,自然有王法来料理你们,我也不管。” 一听陆锦屏并不吃他这一套,而且话语强硬,张大郎又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看张二郎一眼,张二郎更是没主意,你瞧着他。 陆锦屏先是语气强硬的说了那番话后,又给了他们一个台阶说:“所谓有理不在人多,你们只要有道理,哪怕就是一个老妇人跟着来,我们衙门一定会支持你们。如果你们没道理,别说这上百号人,你们便招集上千上万人来,也别指望能镇得住衙门朝廷!更何况你们在皇帝身边的侍御医,你们那位叔公,他老人家只怕也不会允许你们如此仗势欺人,带着一帮子人大闹衙门吧!你们说是不是?” 这几句话软中带硬,张大郎不由皱了皱眉,说:“那好,那我让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带几个兄弟到衙门理论,如何?” “不行,必须全部回去,不准在衙门口附近逗留,更不许聚集,而且到衙门商量事情的人不能超过三个。” 张大郎无奈,只好说:“好,就听爵爷的,反正我也是那句话,如果衙门处理不公,我们家族一帮子人还会来找他们黄氏医馆,就看衙门处理的结果了。” 陆锦屏只要他现在先离开,把事态平息,后面的事等查清案子再做处理,所以也没理睬他,转身走到黄郎中面前说:“你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到衙门去处理这件事?” 黄郎中哪里还有选择,最好是在衙门里说这件事,忙不迭拱手说:“我愿意,愿意听从爵爷处理,到衙门去。不过,我一直不相信是我的药治死了他们老爷子……” “你说什么?你还敢抵赖?老子……”张二郎圆瞪双眼,指着黄郎中吼着。 “行了!”陆锦屏怒喝,“既然让衙门处理,在这还说什么?走!有事到衙门说去!” 张二郎这才哼了几下不说话了。 陆锦屏对黄郎中说:“你把先前开给张老爹吃的药带上。” 黄郎中答应,赶紧进去拿了一小盒的药丸出来。陆锦屏让熊捕头接过,作为物证一并带到衙门去。 一旁的罗司法听说陆锦屏建议到衙门去处理这个案子,棺材运到衙门里去,不由得苦着脸想劝阻,可是转念又一想,若不运到衙门,在街上处理,那更麻烦。那么多人围观,又如何能处理得下来?他刚才好说歹说也没能把事情料理清楚,看来还是陆锦屏说的到衙门处理的办法好一些,衙门里到底是自己说了算,由不得对方撒野。 当下,捕快分开众人,张家人把棺材抬到衙门。 一行人到了衙门院子里把棺材停了,很多瞧热闹的还跟到了衙门口,但是陆锦屏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来,几个捕快把守住大门,瞧那瞧热闹的人在门外,因为门里面有照壁,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在门口守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又各自散了,街上也就逐渐恢复了平静。 来到了衙门大堂,罗司法往大堂中间宽大案桌后面一坐,立刻恢复了神气,惊堂木一拍,说:“升堂!传两造!” 两造是古代对原告被告的称呼,于是衙役们齐声叫着威武,便有衙役把等在大堂下的张大郎、张二郎以及黄郎中传了上来,分别跪在大堂两侧。 罗司法对坐在他案桌旁边圆凳上的陆锦屏说:“爵爷,这件案子就麻烦你全权处理了。嘿嘿” 陆锦屏点点头,瞧着张大郎,说:“事情究竟怎么回事?你先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是这样的,我父亲腰胯部一直疼痛不已,找了不少郎中看过都治不好,包括叔公回家省亲也请他老人家也看过,但是,可能是他老人家太忙,没有时间认真整治,所以开了药方吃了药,也没见大好。这时,我听人说,黄氏医馆的这郎中擅长治疗这种病,便找来问他。他拍胸脯说没问题,让把人送去他来治疗,于是,我们把老爹送去了,到了那儿之后,他诊脉望舌倒也像模像样,然后也不开方子,只拿出一些黑色药丸给我父亲吃。吃了之后没效果。于是我又去找他,他说有一种方子是上古传下来的秘方,只不过有些贵,因为这个方子只有他知道。吃了肯定好,但是要花不少钱。我就鬼迷心窍答应了,没想到我父亲吃了就去世了。” 说到这里,张大郎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罗司法咳嗽一声,拿惊堂木要拍,陆锦屏示意他不要打断。 张大郎哭了片刻,抹了抹眼泪,这才接着说:“都怪我当时信了这狗贼的话,花了大价钱买回了三颗红色的药丸回来,他说这叫大红丸,是一个秘方,方子只有他知道,所以药价才这么贵,一颗就要一千文,我总共花了三千文买了三颗。还说要忌嘴,忌什么羊肉、牛肉、狗肉、小鸡仔、鱼。我父亲这些都不吃,就吃他的药。吃了一颗,我父亲就说手脚发麻,嘴也发麻,脑袋昏。我有些着急,就派老二去问。这狗贼说没事,正常的,接着吃就行了。于是,我又给我父亲又吃了第二颗,父亲就说肚子火辣辣的烧得难受,要喝水,嘴巴麻。拿着水瓢舀了大半瓢水给他喝,可是却喝不下,反而往外流口水,哗哗的,说手脚有像蚂蚁在爬一样。再后来我就慌了,亲自跑去问,这家伙说那就先别吃了,先看看情况。然后我就回来,结果,我父亲已经不能说话了,不停的冒冷汗,摸摸脉搏都快摸不到了,我就赶紧又跑去找他,他才跑来看。然后又开了药要给父亲吃,可父亲嘴都张不开了,拖到晚上,就断了气……,这狗贼,图财害命,还抵赖不承认。我恨不得要他抵命!爵爷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陆锦屏听了他这话,不由心中一动,转头望向黄郎中说:“刚才他说的是不是事实?” 黄郎中点点头,苦着脸说:“是有这么回事。可是,他父亲到底是不是我的药吃死的,没有证据。即使要赔钱,也得拿出个证据来嘛。” “我爹吃了你的药就死了,这还不是证据?还要你妈的什么证据……?”张二郎脾气暴躁,破口大骂。 罗司法惊堂木一拍,怒喝道:“再敢咆哮公堂,立即叉出去!” 张二郎这才恨恨地瞪着黄郎中不说话了。 陆锦屏问黄郎中:“你给他父亲服用的药丸的配方是如何得来的?” “这药丸名叫大红丸,是个游方的高僧高价卖给我的,说这是祖传秘方,无人知晓,专门治疗胯骨痹损肿痛的。我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那高僧说很有用,所以不会是我的药丸出的问题。” 第93章 隐情 陆锦屏说:“你把这个方子说出来,我听听。” 黄郎中有些奇怪,神情也有些慌乱,瞧着陆锦屏说:“爵爷也懂医术……?”他刚说出这句话,马上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陪着笑说:“爵爷是神医,又是衙门医馆的医博士,当然懂医术,我这是胡说八道了,只不过,这个方子,我,我不能说,因为是花了高价钱买回来的。” 陆锦屏冷笑说:“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当然也不会勉强,那这个案子我就不处理了,你就赔他们十万文,想必十万文你还是拿的出来的,又何必劳神衙门呢?你们还是赶紧筹钱赔给人家,你的药治死了人,那都是你的问题,人家好端端的吃了你的药,到了晚上就死了,你说能不是你的药导致的?赶紧赔钱要紧!” 一听这话,那张大郎喜出望外,连连磕头说:“多谢爵爷,爵爷当真是青天大老爷,多谢!”转身又指着黄郎中说:“爵爷都这么判了,你这厮赶紧赔钱,没有钱我要活活打死你,为我父亲陪葬,以命抵命!” 黄郎中吓得全身发抖面如土色,对陆锦屏说:“爵爷我冤枉啊。究竟是不是我的药治死的,爵爷一定要查清楚啊。可不能就这么猜测是我的药害死的,那我可死都不服啊!” “你不服?你觉得没有证据,所以你不服对吧?” “是!”黄郎中道。 “那好,我就让你看看证据。只不过,这个证据要是拿出来,只怕你就不是赔钱的问题,而可能坐牢的问题。” 黄郎中愣了下,支吾道:“坐牢?” “没错!你愿意吗?” 黄郎中眼珠转了几下,暗忖不太可能有这种结果,大不了赔钱,那里还用坐牢呢?当下点头道:“我觉得他爹的死跟我的药丸没有关系,如果真有关系,拿出证据来,只要有证据,赔钱坐牢我都愿意!” 陆锦屏冷笑:“那好!”转身对旁边的刑房书吏说:“去把《永徽律》和《永徽律疏》拿到堂上来!” 这两部唐朝的法律是唐高宗时期修订的,后世称为《唐律疏议》。陆锦屏在得到冯刺史批文协助罗司法查案之后,他便明白自己担负的责任不仅仅是验尸等提供专业技术支持,而是要参与整个破案和断案,那就必然知道唐朝的法律是怎么规定的。所以那之后他抽空把这两部唐朝法律认真看了几遍。心中多少有了个印象,等到具体需要的时候再详细查查条文,所以,他记得好像有一个条文规定是涉及到医疗责任的处刑问题的,但是记不清楚,所以叫刑房书吏赶紧把书拿来。 像他这样在大堂之上当场翻阅法律来断案的,只怕绝无仅有,一般都是刑房书吏把相关法条准备好,然后再由掌印官升堂问案,按照已经草拟好的法律条文来进行断案,而不会在大堂之上当场翻书查阅。而今天这件事,事出突然,陆锦屏又根本不懂古代官场威严,竟然当场索要法条来翻阅,连坐在案桌后面的罗司法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又不敢说,忙点点头。那书吏偷笑着一溜烟跑出去, 正在等书这期间,陆锦屏忽然发现大堂外围观的人群后面有两人在朝自己招手笑。便抬头望去,竟然看见姐姐陆风娘和姐夫金大福笑嘻嘻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朝他招手,似乎有话要说。 陆锦屏便低声对旁边案桌后面的罗司法道:“我内急,方便一下。” “好好,快去快回!” 陆锦屏起身从后面屏风出到了后堂,绕到过去,便看见陆风娘和金大福笑嘻嘻朝自己快步小跑过来。到了近前,满脸兴奋,陆风娘道:“弟弟,你升堂问案了啊!好厉害!好威风!” 金大福也陪着笑哈着腰道:“是啊是啊,爵爷可真是威风八面,上次在金山村,都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威风的爵爷内弟,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这些不说了!”陆锦屏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陆风娘笑嘻嘻道,“就是你姐夫说了,好长时间没见到弟弟你,想来探望探望。你姐夫给你带来了好多土特产,都是好东西呢。停在衙门口外面马车上了。我们去老宅去找你去了,拍门没有人应门,到衙门打听才知道你正在升堂,所以进来看呢。看见你好威风地在堂上问案,所以一高兴就朝你招手来着。” “我在问案,见你们招手,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所以出来了。” “没事没事,你赶紧去吧!”陆风娘和金大福歉意地笑着说。 “你们没事我有事!”陆锦屏瞧着陆风娘道,“姐,我正准备找你问一件事,可巧你就来了。” “什么事啊?”陆风娘仰着头道。 “这件事关系重大,只能跟姐姐一个人说。——姐夫你先回避一下好吗?” 金大福忙答应,讪笑着退了开去。 陆风娘见他一脸郑重,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弟弟,你要问什么?” 陆锦屏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是陆家的亲生儿子,对吧?” 陆风娘大吃一惊:“弟弟,你怎么这么说?” “你先告诉我对不对?” “当然不对,你当然是爹爹的亲生儿子。——弟弟你不要听别人胡言乱语……” 陆锦屏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我前些天出公差去华山,遇到一个武功绝顶的女子,她来找我查问什么事情,而且她似乎知道我并不是陆家的亲生儿子,同时,她似乎还担负着保护我责任。所以,我相信我的身份一定很特殊,而且,我推断我可能会有危险。可惜,她后来因意外头部受到重击而失忆了。我无法得知其中的隐情。因此你如果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不想看着我糊里糊涂被人害死的话。” 陆风娘脸色顿时白了,又是惊慌又是担忧地望着陆锦屏:“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弟弟,你想多了,你真的是我亲弟弟,是陆家的嫡子啊……” “行了!姐姐,咱们好好比对一下相貌,就知道我们两相貌根本不一样。甚至脸型都不一样。不要再骗我了。我说了,现在涉及到我的安危,你一定要告诉我。” 陆锦屏其实已经通过dna已经确定了他俯身的那位书生不是唐太宗十八学士之一陆德明陆爵爷的血亲子孙,原先他是不打算揭开这个伤疤的,可是这趟华山之行,遇到了白衣少女潇潇,潇潇很显然是奉命来找自己的,而且从潇潇说的话来推断,她来找自己很可能与自己的身份有关。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 但有一点让陆锦屏感到很不安,那就是白衣少女潇潇武功高绝,甚至连号称天下第一的贺飞都不是对手,这么厉害的高手来找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事情?潇潇找自己显然不是恶意,不然她就不会在发生地震时舍命救自己,潇潇也说了她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证明她的职责就是护卫自己。综合推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很可能有危险,而且危险还不一般,所以才需要如此高绝的武功之人来保护自己周全。 由这个结论反推可知,有巨大的危险正朝自己逼近,这究竟是怎样的危险,要让一个武功如此高绝的人来保护? 如果仅仅是陆家的隐私,自己根本无须理睬,可现在,涉及到自己的个人安危,必须那就采取主动,查清楚自己身份,才能有针对性地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而不是坐以待毙。 所以,陆锦屏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便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便是姐姐陆风娘不来找自己,自己也要去找她查问这件事。 现在姐姐来了,陆锦屏下意识地觉得必须尽快问这件事。既然面临危险,那早一秒查清楚,或许就能多一秒时间想到应对办法,于是不顾正在升堂,当即问了出来。 陆风娘听陆锦屏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可能会危及弟弟的性命不由得脸上变色。 她轻轻咬咬嘴唇,沉吟片刻,终于仰头道:“好,既然涉及弟弟你的安危,那我就告诉你。” —————————————————— 【ps:】明日正式上架,多谢各位书友的喜爱和鼓励,敬请继续支持,呼唤月票、推荐票。谢谢! 第94章 青蛙作证 说到这,陆风娘又犹豫片刻,回头看看不远处大堂前围观的人群,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要不你先回去升堂,等回了家我慢慢跟你说,可好?” 陆锦屏也觉得这件事只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当下点头:“好!回家再说。” 陆锦屏回到大堂坐下,正好这时书吏捧着两部法典回来了,双手捧着送到陆锦屏的面前。 陆锦屏一看正是自己需要的两部唐朝律法,他已经翻看好几遍,知道大致在什么位置,很快便找到了《杂律》第七“医合药不如方”。当下朗声道:“黄郎中,你听着,《永徽律》是这么规定的:‘诸医为人合药,及题疏,针刺,误不如本方,杀人者,徒二年半。’这就是证据!” 黄郎中一下子没有醒悟,怔怔道:“这个……,是什么证据啊?” “证明你有罪的证据!”陆锦屏将手中的书啪的一下拍在案桌上,“你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莫名其妙的方子来给人用药,就是‘不如本方’。啊不,甚至还不能说是‘不如本方’,而是你根本就没有本方!按照唐律的规定,治病必须有治病的方子,这些方子必须是记载在医书上的经方。你那个方子,居然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游方僧人给的私方,不是医书上的方子,所以,就是不如方,不管是故意还是过失,都是犯罪!如果是故意,要按故意杀人罪处理!如果是过失,至少也要坐牢两年半!” 黄郎中吓得一哆嗦:“可是,可是不能证明他爹是吃我的药死的啊。” “现在你的罪不是那个问题,而是你的方子没有出处,你用一个没有出处的方子给人治病,不管是不是造成伤亡,那都是犯罪!” 黄郎中这才如梦方醒,一下子瘫在地上:“这个……,这个……” “这个罪对你来说不冤枉了吧?你先赔钱,陪完之后,衙门再来治你的罪,这是你咎由自取,你要是先前好生赔钱,衙门不知道你乱用没来处的方子给人治病,那也就不管这件事,可现在闹到衙门来了,衙门当然就不能坐视不理。” 这下子,旁边的张大郎更是喜出望外,不停磕头高呼青天大老爷。而黄郎中已经目瞪口呆,全身发抖想不到事情居然闹成这个程度。他原还以为大不了赔钱了事,现在没想到却要惹一身官司,还要蹲两年半大狱,甚至可能被认定为故意杀人而掉脑袋,顿时整个人都傻了。喊着求青天大老爷饶命:“爵爷,我说实话,那方子不是什么云游僧人给我的秘方,而是医书上的方子呀,是真的,我是按照医书上的方子给他做的药丸……” “胡说八道!既然是医书上的方子,又如何会吃了死人?还在胡言乱语!” “是真的,这方子是一本叫《神仙传》的医书上的,是东晋名医葛洪所著,老爷衙门的医馆里头肯定有这本书,拿来老爷一看便知。” 陆锦屏对中医还真没什么研究,不过他学的中医基础知识让他知道葛洪这个人,他是东晋时的一位名医,他的《肘后备急方》在中医史上很有名。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位葛洪还有其他的一些医学著作,其中就有一部叫做《神仙传》。当下,对旁边的熊捕头说:“你派个人到医馆里去把这本书找来。” 熊捕头赶紧答应,吩咐人跑去取书。 陆锦屏接着问:“你先说说究竟怎么回事?我警告你,这次必须说实话,如果再隐瞒,定然治罪不饶!” “是是,小人一定如实禀报。我给他父亲吃的大红丸也不是什么秘密药方,我是骗他的。那天,他说他父亲腰胯骨头疼痛这毛病一直没有治好,吃了好多药都没有用。我刚好看到了葛洪的那本医书上有这个方子,病症也对得上,上面说了这个方子大红丸可以治疗骨头关节疼痛痹冷,内外俱损,外肿内痛,肢节痛倦。我也没用过,便想赚他一点钱,就说得到一个秘方,想用这个方子给他试试。这是古书上留下的方子想必没事的,所以,我就给他说了,他说只要能吃好,钱再多都愿意,他不想天天看着父亲痛的,床上打滚,于是,我就让他第二天再来,因为不能给他开方子,不然他拿去问明白人就知道不是什么秘方了。所以我必须自己亲自配制药丸给他卖,才能卖到钱。我就按照医书上的方子自己配了药丸。第二天他来了之后我就把药丸给他说了他三千文,卖了三颗给他,我完全按照那医书上所说的方子来配的药啊。所以我相信不会有事的。” 陆锦屏问:“那方子上大红丸配伍有什么?你记得吗?” “我记不得,其实我医术稀疏平常,平时也就给人处理一下受伤的伤口,开个伤风跑肚拉稀之类的还行,再深一点我就不会了。” 陆锦屏道:“可是你叔叔黄大善人说你很擅长接骨的。” “那只是我叔叔为了让我生意好做,故意这么跟别人说的。其实我接骨也不怎么样。” 这时,衙役飞奔进来,将一本书放在了陆锦屏面前,陆锦屏拿起一看,上面果然写着《神仙传》葛洪著。便将那书扔给黄郎中:“你把那方子找出来我瞧瞧。” 黄郎中拿过来书,很快便翻到一页,说:“就是这个方子。” 陆锦屏接过那本书,将方子配伍用药逐一看了过去。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视线落在那上面“川乌”这一味药上面,写着的是:“川乌,一斤七两,火煨坼。” 看到这里,他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锦屏问黄郎中说:“这个‘火煨坼’是什么意思?” 黄郎中不知道陆锦屏是穿越过来的法医,学的主要是西医,对中医只不过知道一些基本的东西,对炮制学并没有什么研究,他只是估计是一种炮制方法,具体是怎么回事并不清楚,还以为是陆锦屏要考他的炮制术。虽然他医术一般,但炮制方面还是懂的,而且火煨坼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炮制方法。忙陪着笑说:“这法子就是说,把川乌用湿的牛皮纸包裹之后,埋在热火灰之中加热,一直到川乌呈焦黄色并裂开就可以了。” 陆锦屏缓缓点头,听了这炮制方法之后,他更坚信自己已经找到答案。 陆锦屏对旁边罗司法说:“这个案子因为涉及到经方的认定问题,先退堂,等我检验之后,再择期重新升堂断案。” 罗司法当然听他的,当即惊堂木一拍,宣布退堂,另行择期升堂断案。棺材先放在衙门殓房存放,责令黄郎中提供保人,保证不离开同州,等待衙门传唤。 陆锦屏吩咐熊捕头把刚才黄郎中从药铺拿来的几个药丸送到张大郎面前,问:“这个药丸你辨认一下,是不是你父亲吃了之后死亡的那个药丸?” 张大郎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这种药丸,我买了三颗吃了两颗,家里还剩一颗。” 陆锦屏说:“那好,那你赶紧回去把剩下的那一刻也给我送来,我要检测。” “检测?检测什么?” “检测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父亲死亡的,必须先把这个事情查清楚,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理。行了,别啰嗦,赶紧去把东西送来。” 张大郎不敢多说,忙答应,出大堂回去拿药去了。 陆锦屏需要做的检验,就是确定死者是不是死于乌头碱中毒。 黄郎中使用的药方中有一味药叫做川乌。川乌属于乌头的一种。乌头这味中药是一种常用的镇痛药,主要用来治疗关节痛、风湿痛、腹部疼痛的,但它是有剧毒的。其中的毒性成分叫乌头碱。乌头碱中毒最常见的症状就是嘴唇和手指发麻,胃部有烧灼感,跟刚才张大郎所说他父亲服用药丸之后出现的症状相同。而黄郎中提供的药方,其中就有川乌,而且剂量很大。因此陆锦屏怀疑死者死于乌头生物碱中毒。他要做一个生物实验,检验药丸中是否含有生物碱。 很快,张大郎把剩下的那枚药丸送来了。 这期间,陆锦屏让熊捕头派人去菜市场买两只青蛙回来。同州经常有农妇尤其是乡下孩子抓了青蛙到市场上来卖,所以很容易便能买到。同时,让叶青青回去把自己的法医勘察箱拿来。 东西到齐之后,陆锦屏进了仓库,他让叶青青在门口守着,自己关着门开始做测试。 陆锦屏先对张大郎拿来的那枚药丸进行检测。 他切下一小块药丸,用1%的醋酸溶液进行溶解,然后拿出一支针筒,抽取了其中的十毫升溶液,注射到了那只青蛙的淋巴囊中。 仅仅过了片刻,这青蛙眼睛突出发红,开始痉挛,然后腾空跳起,几次之后,四肢抽搐,后肢向后蹬,很快就死去了。 这种青蛙跳跃痉挛的现象,是注射乌头碱所特有的,其他药物不会出现,由此可以验证这药丸中有超量的乌头碱。 陆锦屏又拿了一枚黄郎中从药铺拿来的药丸用另一只青蛙进行了动物检测,结果基本一样,证明黄郎中的其他药丸也含有超量乌头碱。 陆锦屏的判断得到了证实,他当即收拾好东西,来到了罗司法的签押房。 第95章 离奇身世(求月票) 罗司法正焦急地等他的结果,见到陆锦屏进来,赶紧拱手道:“爵爷怎么样?这个案子该怎么处理?” 陆锦屏说:“我有一个重要发现。所以这个案子就不能简单的处理了,我必须跟张大郎他们的叔公张侍御医见面,商议如何处理。” “你要见张御医?”罗司法有些尴尬,“我就是担心他来插手这个案子,所以一直迟迟未做决断,只劝双方息事宁人,赔些钱了事,可是张家死活不让,非要十万文,而黄郎中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个案子就僵在这,如果张御医再插手进来,只怕就大乱了。” 陆锦屏说:“是这样的,刚才我测试之后,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必须要跟张御医商量,一方面是要商量处理这个案子,另一方面,还要涉及这个经方本身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很严重。” “哦?什么问题?” “简单地说,我怀疑这个经方本身有问题,如果不及时解决,可能会让更多使用这个经方的人遇到危险。但是我还拿不太准,所以需要请侍御医来一起商议。” 罗司法一听他说的如此珍重,不敢怠慢,说:“那好,你跟我一同向冯刺史禀报,看看冯刺史如何处理吧。”当下,罗司法带着陆锦屏来到内衙拜见冯刺史。 冯刺史听完陆锦屏所说,沉吟片刻,说:“我是不懂医的,不过从你刚才所说,我听出这件事关系重大,既然涉及到千家万户病患安全,那就依你之见,我立刻修书一封,派专人送去请张御医务必尽快赶来商议此事。” —————————————————— 陆锦屏处理完这些事,差不多也到了散衙的时间,便带着叶青青出来,到了门口,跟等在这里的姐姐和姐夫回合,返回他的老宅府邸。 一路上,姐姐陆风娘显得心事重重。 到了老宅,金大福夫妻见老宅里除了陆锦屏的主卧已经赎回了大部家具而重新恢复古典雅致之外,其余的屋子大多是空空荡荡的,有些惊骇。 陆锦屏对陆风娘道:“姐姐,你跟我去书房我有话跟你说。姐夫,你自己随便选你们的住处,宅院有的是房子,随便挑。” 说罢,带着姐姐陆风娘进了书房。 金大福把老宅各处屋子大致看了一下,的确宅院很大,屋子很多,可是各处房舍都是空空荡荡家徒四壁,连一张床都没有。看来,他们只能打地铺了。 陆锦屏带着陆风娘进了书房。书房紧挨着主卧,里面已经赎回了一张古色古香的书桌和几张座榻,但书架和里面的书都没有赎回来,显得很空旷。 两人在座榻上坐下,叶青青泡了茶退了出去。 陆锦屏道:“姐姐,你现在可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陆风娘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我都告诉你。母亲病危,自感时日无多,在去世前,把我一个人叫到床边,跟我说了这段经历。他说你的确不是我们陆家的人。爹娘他们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没有男丁,母亲一直没能再孕,眼看年纪越来越大,自知为陆家传承香火已经不可能,便劝父亲纳妾。可是父亲无论如何都不肯,只说能否传承香火全是天意,如果天意陆家无后,也不可强求。再则陆家家道中落,后续乏力,若是有了子嗣,只怕将来要受苦。倒不如没有的好。” “父亲当真善良。”陆锦屏感概道。 “是啊,所谓好心有好报。所以老天爷就把你送到了爹娘身边啊。” “究竟怎么回事?” “娘说,在我大概三四岁的时候,有一天大清早,天还没有亮,爹娘有急事要出门,所以早早出来,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迎面来了一辆粪车,两人赶紧让在一旁。等粪车过去的时候,娘突然说好像听到粪车里传来很微弱的婴儿啼哭。只哭了两声就没有了。便跟爹爹说。爹爹觉得是不是娘听错了,娘却说不会的,的确听到了婴儿哭。于是爹娘便跟着粪车走。走了一段路,果然又听到有婴儿哭,声音很轻很弱,如果不是他们俩刻意跟在粪车后面,断不会听见的。于是爹爹就叫住了赶车的老汉,老汉停下车,爹爹在车上找,终于在一个粪车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襁褓裹着的婴儿。手腕上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带。” “这婴儿想必就是我了?”陆锦屏苦笑,“我原来是粪车运来的。老天爷也太对得起我了。” 陆风娘扑哧一声笑了,道:“可不是嘛,娘说你当时就被放在车上四方粪池的一角,要是马车再走一段路,遇到坑洼一颠簸,你就会滚下粪水里淹死。幸亏发现得早,虽然襁褓上都是颠簸溅起来的粪水,但好歹没有滚落粪池中,而且你真命大,粪池那么臭,也没把你熏死。所以我娘就说你是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可不就印证了娘的话,你开始风光起来了,这福分可不就来了嘛。” “爹娘有没有问那赶粪车的车把式,我是怎么来的?” “娘说那车把式看见粪车上有个婴儿,也惊呆了,说不知道孩子如何而来。还连声念佛说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孩子幸亏没事,不然他一生罪孽深重。” “那这车把式从哪里运来的粪水?原路找去,不就可以找到线索了吗?” 陆风娘歉意地笑了笑,说:“说的也是,只是爹娘说这应该是人家不要的孩子,所以才扔到了粪车上,还是个男孩子,怎么就这么忍心呢?既然人家不要了,即便是千辛万苦找到了他的爹娘,找上门去还给人家,那人家还是会再把孩子扔掉的,而且下一次只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若是因此把这孩子害死了,那岂不是他们的罪过嘛。既然那家人不要这孩子了,他们便决定留下。所以就抱着回家了。因为是个男孩,爹娘商量这是老天爷赏赐给陆家传承香火的,于是商量之后,便到处说母亲怀孕了,要回老家修养,然后爹娘返回了老家。到老家则说你是母亲生下的孩子,回来老家调养。如此过了三年,你大一些了,看着两三岁都差不多,这才返回同州,这样就把你的来历隐瞒了,没人知道你是捡来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实际年纪其实要大一岁。” 陆锦屏道:“那襁褓或者我身上有没有什么身份线索?” “有。”陆风娘道,“娘说你手腕上的那条白色丝带上写的有你的生辰八字,从生辰八字来看,你应该刚刚是头一天晚上生下来就被扔到粪车上了。” 陆锦屏沉吟道:“如果真的是我亲生父母不要我的话,断然不会写下什么生辰八字,直接扔了就是。应该还是情非得已,只好如此。” “娘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你手腕上系着的丝带上面写有两个小字‘锦屏’,于是爹爹就决定用这两个字做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两个字?”陆锦屏问,“丝带上就这两个字吗?” “是。” “丝带呢?” “爹爹把丝带跟包裹你的襁褓,还有你手腕上系着的那条丝带,用油布纸包裹之后,放在一个铁柜子里,埋了后园那棵桂花树南面三步远的地下了。娘跟我说,这件事本来按照爹爹的意思是一辈子都不告诉别人的。可爹爹去世之后,娘感到自己也快不行了,临死之前,总觉得这样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不好,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我。娘还反复交代,若是没有特别必要,这件事到死都不要告诉我。可现在你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又追问我。而爹娘都已经不在了,我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好。至于你还愿不愿意当陆家后代,你自己决定好了。” 说吧,陆风娘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患得患失望着陆锦屏。 陆锦屏苦笑,道:“我之所以要查问这件事,只因为现在这件事关系到了我的生命安危。至于是否继续当陆家子孙的事,我就算不是爹娘所生,但是是爹娘所养。无论如何,我都是陆家的子嗣,这是什么都不能磨灭的。” 陆风娘大喜,拉着陆锦屏的手,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簌簌而下。 陆锦屏道:“我想看看那些埋藏在树下的东西。” “行啊,那东西一直还埋在桂花树下,没人动过。娘虽然说了这件事,但交代了不到万不得已必须告诉我真相,不要去挖那东西。所以我只是听娘这么说了,也没见过上面究竟有些什么。” “好,我去挖出来看看。姐姐你就不用去了。” 陆锦屏从厨房找了一把锄头,拿着往后园走,叶青青要跟来,被陆锦屏挡了回去,说他这次她不用跟着。也没有说原因,叶青青也不问,守在了后园角门外。 陆锦屏来到了后园桂花树下,往南三步远的地方开始往下挖。 挖了半人高,终于当的一声,挖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陆锦屏不由心头一喜,看来姐姐说的是真的。忙蹲下身,小心挖开四周泥土,将一个铁匣子取了出来,放在草地上, ——里面会是什么?他一颗心旋即揪紧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96章 经方有问题 这铁匣子已经锈迹斑斑,并没有上锁,小心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个油布纸包裹,打开之后,里面又是一层油布纸,连续三层,都打开了,这才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一方白布襁褓,一条丝带。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陆锦屏查看丝带,丝带一段写着生辰八字,另一端写着‘锦屏’两个小字,字迹书法很是普通,看得出写这字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书法造诣。也许是年久岁月侵蚀,整条丝带呈灰黄色。 他又仔细查看那襁褓,襁褓只是一块白布,也有些许的黄色斑痕,但是,上面并没有任何图案、刺绣或者字迹,布料也很一般。 陆锦屏不禁沉吟思索,亲眼看见的东西并没有比刚才姐姐陆风娘告诉他的事情更多。从目前这些线索来看,并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只是从字迹书法水平一般这一点,再加上布料来看,估计自己俯身的那书生的母亲,应该只是一般百姓人家的女子。 如果只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又如何会引得这么武功高绝的女子来保护自己呢?相应反推,普通人家的孩子又如何会面临一个需要武功高绝的女子来保护的超级恐怖的生命威胁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锦屏呆呆坐在草地上望着这几样东西,思索良久,还是苦笑摇摇头。 他将东西重新用油布纸包好,放在怀里,然后将挖的坑埋了,返回了书房,将油布纸放进了自己的法医勘查箱里。 ———————————————— 张御医接到了冯刺史的信件之后,立刻启程赶到了同州。 毕竟张御医只不过是从六品,而冯刺史可是正三品,信中写得又非常客气,当然是看在他是皇帝身边御医的份上。但是信中又把事情的严重性说得很清楚,张御医不敢怠慢,立刻请了假,驱车赶到了同州,那也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陆锦屏在衙门的药材仓库签押房里看医书,他要学着看一些中医书,把自己基础的中医知识补一补,或许以后会有用。 便在这时,有书吏进来禀报说冯刺史有请,张御医已经到了。陆锦屏赶紧拿上那本葛洪的《神仙传》,还有一枚张大郎配制的药丸,跟着侍从疾步来到内衙。 进了花厅,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官服,正在跟冯刺史说话。 冯刺史赶紧介绍做了介绍。 陆锦屏忙上前拱手施礼,毕竟人家是皇帝身边的御医。给他面子也就是给皇帝的面子。现在来到了人家唐朝地头,当然对皇帝这位龙头老大必须敬重了。 那老者却赶紧起身,对陆锦屏躬身一礼,陪着笑说:“陆爵爷的医术我可在京城都听闻了,听说吏部侍郎高老太爷女儿的病就是你治好的,那个病可是我们太医院的太医亲自去也没有治好啊,可见爵爷医术之高明,当真是让人敬仰。” 高老太爷的女儿其实是中了砒霜,那个案子的凶手高夫人和帮凶丫鬟事后上吊自尽,为了维护高家的声誉,所以,那个案子的真相一直没有传扬出来,都只知道高老太爷唯一的女儿生了重病广邀名医都没有治好,是陆锦屏这位神医治好的,张御医也是这么知晓的,因此对陆锦屏是赞不绝口。 陆锦屏客气了两句,各位分宾主重新落座,陆锦屏坐在罗司法下手。 张御医说:“听冯刺史说你在查办我侄儿被人用药不当给治死了这件案子,并且说这个案子有案外的严重问题,让我务必前来商议,现在,请教究竟怎么回事?” 陆锦屏先简单把整个案情说了一遍,张御医听完点点头说:“这件事他们跟我禀报了,我只说要报官解决。” 陆锦屏点点头,如果张御医真的是这种态度,那就好办了。将手里那本医书让侍从递送给了张御医,说:“这本书是存放在衙门医馆中的。请教张御医,这本书是否可以作为医治用方的依据呢?” 张御医接过仔细看了看,说:“这是东晋名医葛洪的《神仙传》,是经典医书,当然可以用来作为医治配药的依据。” “那好,我要告诉张御医的是,给你侄儿治病的黄郎中配置的大红丸就是按照这本书上的记载配制的,但是,你侄儿只吃了两枚,就中毒死了。” 说到这,陆锦屏没有往下继续说,只是意味深长瞧着对方,等着他的反应。 张御医花白的眉毛蹙皱了皱,说:“葛洪《神仙传》的大红丸治死了人?按照陆爵爷刚才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葛洪这大红丸的配方有问题?” “我先想请教一下张御医以前是否使用大红丸给人治过病?” 张御医摇头说:“这方子是治疗骨伤的,这不是我的擅长,我很少看这方面的病,也没有使用过这个方子。” 陆锦屏又问:“太医院是否有人使用过这药方呢?” 张御医看了看大红丸的配伍,笑了笑,摇头说:“这个方子,太医院是不会用的,因为这方子使用的川乌,是有剧毒的,而且用量很大。太医院用药讲究中正平和为主,像这样剑走偏锋的霸道的药剂,特别是带有剧毒的药方,是不可能在皇室里使用的。就是普通的郎中,用这个方子也是要很谨慎的。” 陆锦屏点头说:“这就对了,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没有对此引起重视的原因,因为这个方子太霸道,一般郎中不会用,敬而远之,这才没有造成大的危害,但是我发现这个方子是有问题的,因此想把太医请来,便是提醒一下,只怕需要采取相应的措施,以避免你侄儿的悲剧重演。” 张御医白眉毛挑了一下,对陆锦屏说:“我侄儿真的死在这方子配置的药里?” 陆锦屏说:“这个方子本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是记载在医书中的,是名医流传下来的方子。问题出在炮制方法上。《神仙传》上记载:川乌一斤七两,火煨坼。这种炮制方法是用湿的牛皮纸将川乌包裹起来埋在热炉灰中烘烤一定时间,然后取出来配药,揉成药丸给人服用,不知是否是这样?” 张御医点点头说:“应该是这样,我虽然没有配置过大红丸,但是,这本书上这方子注明用‘火煨坼’,那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那种方法,这个没错,这种炮制方法也不是乌头独有的,其他一些药材也有用这种方法炮制的。” 陆锦屏说:“川乌的毒性很大,用《神仙传》医书上记载的这种炮制方法,毒性是没办法完全消除的,同时,‘火煨坼’这种方法并不是炮制乌头最好的办法,使用这种办法,即便是时间很长,仍然难以完全去除其中的毒性,仍然可能会造成人死亡。” 张御医瞧着他:“你的意思是,名医葛洪这本《神仙传》中的这方子记载的炮制方法有问题,用这个方子配药会毒死人,对吗?” “是不是这样我们可以做个试验,就知道了。” “什么试验?” “让人犯黄郎中在医馆的炮制房,按照葛洪的那本医术《神仙传》上面记载的大红丸的配伍,当场配置一枚药丸,然后给一头跟人的体重差不多的肥猪服用,我们观察一下这肥猪的反映,就知道这有没有问题了。” 张御医和冯刺史都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张御医沉吟片刻,对陆锦屏说:“如果结果证明爵爷是对的,爵爷打算怎么处断这个案子?” “如果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那就说明是经方的问题,是医书记载有问题,那郎中不应该承担责任,这个案子就不能赔偿,更不能追究‘不如本方’的责任,同时还请张御医禀报太医院对这件事采取相应措施,以避免重蹈覆辙。” 张御医沉吟片刻,道:“好!如果真的证明经方有问题,就按爵爷的意见办理。” 陆锦屏心中一松,这位张御医还是很讲道理,这个案子就好办,说:“那就请张御医和刺史大人一起去我们衙门医馆,并把黄郎中传来配置药丸。” 于是,几个人一起跟着来到了衙门医馆的炮制房。这里是专门用来泡制药材的。准备有专门的炮制器械和相应设备。 到了那里,看见院子里有好几头肥猪,都是一百多斤不超过两百斤的。 很快,熊捕头把黄郎中也押了上来。 黄郎中一看见张御医,脸色都白了,他已经知道他惹祸的对方的后台就是一位侍御医,现在看见这位老者穿的官袍,还有那种阴森森的感觉,直觉就告诉他,来的这位老者,只怕就是张大郎他们让他赔偿十万文的依仗,那位皇帝身边的侍御医。 好在这位侍御医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瞧着他。 陆锦屏对黄郎中道:“现在,这里有全套的炮制工具,你按照你配置给张老爹服用的大红丸的办法,也就是你说的葛洪经书《神仙传》上的大红丸的配伍,炮制两枚药丸出来。我们瞧着。” 黄郎中忙答应了,开始炮制。相关的药材都已经准备好了。张御医在一旁瞧着,他这之前已经把这些药物都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现在他需要监督黄郎中配伍是否按照经方进行,同时,炮制的方法有没有问题,特别是陆锦屏先前所说的乌头炮制方法。因为按照陆锦屏的说法,这是问题出现的关键。所以炮制必须按照经方来。 张御医身为御医,这些当然是了然于心的,尽管他没有配置过这大红丸,但万变不离其宗。是否有问题他还是知道的。 第97章 神奇 配置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张御医等人都凝神静气观察。见他果然是用湿的牛皮纸包裹乌头放在火炉灰里煨。时间也就半个时辰左右,取出来打开,乌头便已经炸开成一道道的裂缝了。跟经方上所说的一样。 黄郎中调制好两枚药丸,这才捧着双手递给陆锦屏。 陆锦屏没有接,对张御医道:“御医大人,你觉得整个炮制过程有没有问题?” “没有,都是按照经方做的。” “那好,那就请御医大人您亲自负责测试吧。免得以后还有什么怀疑。” 张御医也不多说,接过了那枚药丸,径直走到几头肥猪面前,选了一头最壮的,这肥猪已经被捆好了,当下有捕快撬开了肥猪的嘴,张御医亲自将药丸放进肥猪的嘴里,然后往里灌水,硬把药丸灌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等待。 根据张大郎所说,他父亲服下大红丸之后,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开始出现反应的,一个时辰差不多两个小时,陆锦屏却也没叫张御医换地方休息,而是让他坐在那里等待。以免将来怀疑这中间又搞什么手脚。 果然,差不多一个时辰到了的时候,那肥猪开始出现问题,哼哼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开始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嘴角开始流淌着口水。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张御医盯着肥猪的反映,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大郎就是给父亲连服了两枚药丸然后死掉的。所以,差不多相隔相同的时间后,张御医又把剩下的一枚大红丸也给那头肥猪服下了。 这一下,那肥猪情况急转直下,很快就站不稳了,躺在了地上,不停开始抽搐。再过得片刻,便一面呜呼了。 猪的死亡时间比人要快一些,只因为人当时有郎中抢救,而猪没有。 张御医手里紧紧撰着那本医书,死死盯着地上的死猪,半晌,才展开医术,又把那医方好生看了一遍,不由摇头道:“想不到葛洪的经方也会治死人!” 陆锦屏道:“不是经方本身出了问题,而是炮制方法。我知道一种新的炮制方法,是专用用于炮制乌头、附子的,用我的新方法,这经方就不再会毒死人,而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 “哦?”张御医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声,“乌头和附子都是剧毒之物,虽然对治疗痹痛、风湿肿痛等有奇效,但是,用药很容易中毒,这也是医者最难处理的事情。真要是能去其害而留其利,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连葛洪这样的名医都没办法,谁又能做到这一点呢?” 陆锦屏玩笑道:“看来,张御医不太相信我有这个办法。” “哪里,爵爷严重了。” “这样吧,我亲自处理一下乌头,然后再配药,咱们再做一次测试,御医便可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哦?爵爷真有此良方?”张御医显然还不相信,可是见到陆锦屏说话如此自信,不由得有些疑惑。尽管先前他好生夸奖了陆锦屏的医术,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看不起的,毕竟陆锦屏太年轻了,而中医很大程度上是经验医学,经验非常重要。年轻到底缺乏经验,所以医术肯定高明不到哪里去。 陆锦屏也不多说,道:“我现在要单独炮制乌头,张御医你们请到花厅奉茶,大概需要一个半时辰。然后请张御医您来用我炮制的乌头入药。再配置几丸大红丸看看疗效。如何?” 张御医缓缓点头:“既然爵爷有如此神术,老朽那是一定要看看的。” 的确,乌头和附子是中医炮制中老大难问题,经常因为炮制不到位而中毒,而这两味药又是常用药,很多方子都会使用到,如果掌握了这个关键技术,那立即就能化腐朽为神奇。眼见陆锦屏如此自信,加之前面人家已经有了将太医都治不好的告老太爷女儿的病几天就治好的先例,不由得让张御医有些动心。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轰动杏林的大事。 这样的神奇炮制术,当然不能被人旁观,所以张御医等人知趣地推出了炮制房,到外面花厅喝茶等候。 既然得知御医来到同舟,便有得了消息的大户和退隐官员趁机来找他看病求医。张御医倒也随和,也不端架子,只要来求医的,便悉心诊治。所以时间过得倒也快。 张御医心头惦记陆锦屏那边的事情,看看将近一个半时辰到了,便停止了诊病。 这时,陆锦屏已经微笑出来,手里拿着用擂钵捣烂了的乌头泥,递给张御医,道:“给你,这是我炮制的乌头,应该够配伍好几丸药丸了,御医你亲自配置药丸,一丸给猪吃,看看会不会死。剩下的给病人吃,看看能不能治病。——光吃了不死人那谁都能做到,关键要既能吃了不死人,还能做到能治病,那才是成功的炮制方法。” 张御医点点头:“没错,那老朽就试试看。” 他接过陆锦屏手里的乌头泥,仔细品味查看,确认的确是乌头无疑。然后按照经方配伍配置了好几丸大红丸。 院子里还有好几头肥猪,他又挑了一头最肥的,在捕快们的帮助下,顺利地将药丸给肥猪灌了进去。 这时,已经到了吃饭的点,冯刺史已经摆下酒宴宽带御医,但张御医却不肯离开炮制房的院子,要看看那头猪的反映。冯刺史只好让仆从们把酒宴搬到炮制房里来。就在院子里盯着那些肥猪一边吃一边看。 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肥猪并没有任何发病中毒的症状,张御医又给肥猪灌了一颗药丸,接着观察,这一次,一定到了入夜时分,却还是没有任何中毒的反映。 他们在观察猪,陆锦屏已经告辞回家去了,他知道,没有一晚上的观察,张御医是不会有结论的。懒得留下来陪他们干瞪眼看着肥猪。 第二天早上,陆锦屏来上衙,并没有见到张御医,他也懒得去打听结果。就等在医馆仓库的签押房里。他相信张御医会来找他的。 不过,这一等一直等到了傍晚,张御医这才在冯刺史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馆的签押房。按理说,这两位冯刺史是三品高官,而张御医是皇帝身边的专用御医,一个品位比他高,一个地位比他显赫,只有他去拜见人家的,没有人家倒过来上门找他的。可这一回偏偏就倒过来了。而陆锦屏却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倒觉得这仿佛是应该的似的。 张御医进门之后,满脸都是敬仰之色。拱手道:“陆爵爷当真神医也!” 陆锦屏瞧了一眼旁边的冯刺史,见他也是笑吟吟的模样,便微笑道:“不知张御医此话从何讲起?” 张御医道:“是这样的,昨天下午,给那肥猪为了用陆爵爷炮制的乌头配置的大红丸之后,肥猪没有出现任何中毒的反应,老朽便决定冒险一试,正好上午的时候爵爷在炮制乌头的时候,老朽给同州一些病患看病,其中就有一个髋部痹痛很严重的病患,痛得是难以忍受,恨不得当场死了算了。老朽上午给他用了药,到了下午疼痛没有丝毫减轻。老朽见服了一枚药并没有出现中毒反应,心中就有了底,即便是疗效不好,却也不会治死人。所以把他和家人请来说了这件事,说这药丸是陆爵爷的新配方配置的,还不知道疗效,但应该不会有坏处。那老者和家人都要求试用。于是给他们服用了一丸。到了夜里,他家人跑来拍门,还把老朽吓了一跳,老朽以为是出了什么故障,看到他家人喜不自禁的样子才觉得不是坏事,又听了才知道,原来服用了这药丸之后,到了晚上,疼痛就减轻了不少,老人甚至可以入睡了。家人欢喜之下,赶紧过来禀报。我当时还不干太过高兴,亲自去看了之后,果然如此。便又让吃了一丸,并让注意瞧着。到了今儿个上午,病人疼痛又减轻了不少,我亲自查看没有中毒症状,这才稍稍放心,又让吃了一丸,到刚才我又去诊查,病患已经疼痛大减,而且没有任何中毒症状,我这才确信,爵爷您当真神医也!” 陆锦屏也咧着嘴笑了:“这方子可是人家神医葛洪的,而不是我的。我只不过改进了其中一味药的炮制方法而已。” “这个方子已经存在多年,就因为其中这味药用量太大,很少有人敢用,这才使得这方子的神奇无法发挥出来,而爵爷您的炮制方法,犹如拔掉了老虎的牙齿,捆住了豹子的双脚,让这猛兽失去了伤人的本事,才能发挥其神效啊。觉得这炮制方法当真是画龙点睛之笔,化腐朽为神奇也!”说罢,一脸的赞叹。 冯刺史捻着胡须微笑:“岐黄之术我是不懂的,不过刚才张御医跟我解说了其中的奥妙之处,我这才知道爵爷这炮制方法有如此神奇之处。当真是天下苍生的幸事!” 陆锦屏忙谦逊了几句。 第98章 破格提拔 张御医眼中闪现着兴奋的光芒,转头望着冯刺史,道:“刺史大人公务繁忙,老朽就不敢麻烦刺史相陪了,老朽想留下跟爵爷切磋一下医术,刺史大人尽管去忙吧。” 冯刺史立即就明白张御医肯定有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事情要跟陆锦屏商量,当下微笑拱手道:“那本官就告辞了,两位慢慢聊。” 等冯刺史离开之后,屋里的侍从当然也知趣地离开了屋子,包括叶青青,把房门关上了。 张御医这才重新坐下,拱手道:“陆爵爷有这神技,不仅天下苍生将感戴爵爷恩泽,对皇后娘娘那也是天大的喜讯啊!” 陆锦屏心中一动,皇后娘娘那可不就是韦皇后嘛。现在可是权倾朝野的,是事实上的女皇帝啊。忙道:“难道,皇后娘娘也有这胯骨痹痛的毛病?” “是!老朽多方用药,可是也没什么起色,韦皇后可没少斥责老朽无能,老朽实在惭愧无地自容啊。今日知道这件事,当真是让人喜出望外。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爵爷以天下苍生为念,万物推辞。” “张御医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客气。” 张御医好生瞧了瞧陆锦屏的脸色,心中有揣测片刻,这才陪着笑脸道:“是这样的,皇后娘娘这胯骨痹痛老朽一直无能为力,今日得知爵爷有此良方,所以,想请爵爷随我入宫,亲自替娘娘诊治,若能治好娘娘的顽疾,那爵爷可就是奇功一件,将来飞黄腾达那是指日可待了!嘿嘿嘿” 将来飞黄腾达?将来人头落地还差不多。陆锦屏心头冷哼,韦皇后的结局这段历史他还是知道的,因为唐朝最有名的皇帝之一唐玄宗李隆基的崛起,就是从斩杀韦皇后、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开始的。李隆基知道韦皇后想对付自己,先下手为强,起兵政变,斩杀了韦皇后,那也就是两年之后的事情。若是自己出面治好了韦皇后的病,得到韦皇后的重用,必然会被李隆基当成韦皇后的人,那自己也就两年的命了,到时一准被李隆基咔嚓掉,要这两年的飞黄腾达做什么呢? 陆锦屏当然不能把这话告诉张御医,当下微笑摇头,说:“多谢张御医抬爱!不过,我也就碰巧懂得这乌头的炮制方法,其实,论医术,我是稀松平常得紧,就算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去给皇后娘娘诊病啊。那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再则说,这乌头可是剧毒,即便是张御医你已经通过验证相信我这炮制方法没有问题,但皇后娘娘只怕不会相信,一听这方子竟然用到乌头,立即便会将我砍了,那我不就惨了吗?嘿嘿嘿,所以,这件事还是张御医你自己个去给娘娘诊治吧,别拉上我。我当初到同州衙门医馆当医博士,可就是有约在先,一不给人看病,二不给人教课。不信你可以问冯刺史。我连同州的病患都不曾给看过,又如何敢给皇后娘娘看病呢?呵呵呵” 张御医忙转头望乡冯刺史以求证。冯刺史笑了笑,点头道:“陆爵爷的确很谦逊,是有这么个要求来着,到如今陆爵爷也的确没有给人看过病,也没有在医馆的教坊给人教授过医术。当真是令人遗憾啊。” 张御医张大了嘴,一副惊讶惋惜的神情,其实,他肚子里也希望是这个结果,毕竟,要去给皇后娘娘诊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医术高明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人必须稳重靠得住,必须绝对安全。所以他虽然刚才那么说了,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很忐忑,一方面皇后娘娘因为他一直治不好娘娘的髋骨痹痛顽疾而经常训斥他废物,所以想请陆锦屏帮他治好娘娘的病,但另一方又害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要连带担责,更何况,如果陆锦屏去了手到病除,娘娘一高兴,留下他做侍御医,把自己一脚踢回太医院,那自己岂不是引狼入室,抢了自己的饭碗? 所以,他听说陆锦屏一口回绝,坚持不去皇宫给娘娘治病之后,内心深处反倒舒了一口气,便开始实行第二手计划,忙把脸上的微笑挤出更多一些,说:“爵爷既然这样谦逊,老朽也不好强求,但是,娘娘的胯骨痹痛又不得不治,所以,能否……,能否请爵爷……,呃……,这个……” 陆锦屏听他支支吾吾的,不由笑了:“张御医是否想让我教你这个炮制乌头的技术,没问题。我教你。” 张御医闻言大喜,一躬到地:“多谢爵爷赐教!多谢爵爷。”随机想起这方子那可是价值连城,陆锦屏如何会轻易教他,那肯定是要有回报的,忙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患得患失问道:“不知爵爷这炮制方法卖多少钱?请爵爷开个价,老朽决不还价!” 他心中想,现在看来这方子既没有毒又能治病,只要告诉了韦皇后有这么个方子,即便是再高的价格,韦皇后也出得起钱。根本不用自己花一文钱。 没想到陆锦屏微笑摇头:“一文钱都不要,白教给你!” 听了陆锦屏这话,张御医反倒是一愣,他不相信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陆锦屏说不要钱,只怕会提出比要钱更难办的条件出来,金钱不喜欢,难道喜欢美女?不过似乎不像,有钱还能找不到美女吗?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张御医试探着赔笑道:“爵爷如此割爱,老朽已经是感激不尽,如果有老朽能做到的事情,爵爷尽管开口,老朽没有不答应的。” 陆锦屏要得就是这句话,这样的方子他怎么可能平白送给对方呢,肯定是索要足够的回报的。尽管这个方子只不过是现代中医炮制学中基础的知识,在他学中医学的时候,老师曾经讲过这方面的内容,说出来很简单,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真理和谬误往往只隔了一层纱,如果不捅破,永远无法达到真理彼岸。他掌握的就是如何捅破这层纱的办法。他现在,就要用这个办法去换取自己梦寐的东西。 陆锦屏也不客气,当下道:“其实,我也不敢用这个方子跟御医交换什么。因为这是皇后娘娘要用的方子,而我是有自知之明,不敢跟娘娘诊病的。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方子也是要教给御医你的。” “呵呵,多谢爵爷理解。老朽这里先替娘娘表示感谢了。”说吧一拱手,又道,“爵爷谙熟医术,即便不能亲自替皇室诊病,也可以到太医院炮制坊做个副手。仅凭爵爷这一首炮制乌头的办法,便可堪此任。” 陆锦屏微笑摇头:“多谢御医赏识,还是那句话,我的医术当真稀松平常。不过,我对我的侦破技能还是很有自信的,我曾经跟一位游方道人学过专门侦破案件的法门……” “我听冯刺史说过了,说爵爷到了同州衙门,已经连续侦破了好几件非常棘手的命案,包括了李大将军祖奶奶祖坟被盗案,这个我也曾听李大将军说起过呢。连他都很赞叹你的这破案法门。”刚说到这,张御医突然醒悟过来,微笑道,“爵爷的意思是,想当一名刑官?” 陆锦屏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不过,我现在只是从九品下的医博士,要想当同州的司法,差了好几个档次,只怕很难啊……” 张御医笑了:“上州司法不过是从七品,尽管相对医博士而言连跳了好几级,要是对别的人来说,当然很难,但是要是对爵爷您,就是小事了。你本来就是五品爵爷,加之你擅长破案法门,又有高老太爷和李大将军的褒奖,加之这一次进献乌头炮制法门给皇后娘娘,圣上必然龙颜大悦,破格提拔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样吧,老朽这就跟高老太爷和李大将军商议,联名保举爵爷,再给皇后娘娘说说这方子的事情,娘娘只要点了头,这件事就没问题了。这个我到有八分把握。须知娘娘被这胯骨痹痛折磨多年,一朝治愈,定然是喜不自禁,提拔爵爷当一个区区从七品的小官,有何不可的?呵呵呵” “那可就多谢御医了!”陆锦屏拱手道。 “好说好说!”张御医笑吟吟对陆锦屏道,“医术方面,若老弟还有什么秘方,可得多多跟老哥我说道说道,咱们哥俩相互提携,朝中共进退,那才无往不利啊!” 张御医得到陆锦屏有这神奇炮制乌头的方法,当真是心花怒放,又知道他跟道人学过破案的法门,连太医院太医都没有治好的高老太爷女儿的病都能治好,想必还有别的神奇医术法门没有亮出来,所以先把话说到头里,许诺点拨,要结同盟,甚至不惜以满头白发跟陆锦屏一个小年轻称兄道弟起来。 陆锦屏微笑点头:“那是自然,以后还得御医多多提携才是。”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暗自嘀咕,张御医跟韦皇后走得越近,自己就要离他越远,免得将来被牵连。所以又不放心交代了一句:“这乌头毕竟是剧毒之物,若说是我进献的方子,只怕娘娘担心之下不愿意服用,反而不好,倒不如说是御医你的法门,娘娘或许就不会担忧了。” 第99章 柳暗花明 陆锦屏即便不这么说,张御医也会这么做,他原来就打算独吞这法门的,现在听陆锦屏说出来,似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似的,不由得老脸微微一红,忙咳嗽一声,道:“多谢爵爷如此割爱。老朽会审时度势作出安排的。爵爷请放心。”说到这,又一拍大腿,道:“至于我家族那几个兔崽子的事情,我告诉他们,这不是黄郎中的过错,是经方炮制本身的问题,与黄郎中无关。叫他们不得再惹是生非,一体听从爵爷你的裁决。” 陆锦屏笑了:“多谢御医。不过,是否为经方之错,御医请先不要告诉他们,过些天再说。” 张御医一时不理解陆锦屏让他延后一些时日再说的原因,但想着陆锦屏肯定另有深意,当下点头答应。 陆锦屏本来想搭顺风车让张御医出钱把自己老宅的东西赎回来,可转念一想就作罢了,自己当上刑官这是最大的愿望,也是最主要的目标,必须确保这个目标的实现。毕竟从九品下的医博士直接提升为同州府从七品的司法,相当于从政府科员直接提升为省高级法院院长,那跨度很是很大的。而老宅的家具价格不菲,若是再加上这条件,会花一大笔钱,可能会让张御医有一种感觉,帮自己赎回这些家具已经算是炮制方法的交换,在破格提拔上就不会下死力帮忙,说不定就黄了。那可是因小失大。还是确保主要目标实现最好。 张御医也知道在自己没有办成事之前,陆锦屏不会轻易把这个方子告诉自己的,所以也没有厚着脸皮先请教这乌头的炮制方法,只是说自己马上去办这件事,尽快办好,再来拜访陆锦屏。言下之意就是办成事,再学方。陆锦屏微笑点头答应。 张御医拿着陆锦屏已经炮制好的几枚大红丸告辞而去,这几枚差不多够让韦皇后知道这种药的疗效了。 张御医走了之后,陆锦屏便立即传讯了黄郎中。 黄郎中当然不知道其间发生的事情,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等着陆锦屏训示。 陆锦屏道:“我们已经检测过,证明东晋名医葛洪的方子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你所说的那方子来自葛洪的经方的辩解,纯粹是胡言乱语,企图逃避罪责。罗司法很生气,已经决定要重重惩罚你,不仅要判徒刑两年半,更要枷锁示众。——你应该知道,你治死的人,那可是皇帝身边的侍御医,那谁知敢得罪?得罪他可就是得罪皇帝啊。张御医说了,你胡乱用方,用一张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野方治死了他的侄儿,他跟你没完!将来你去服苦役,只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皇帝身边的御医你都敢惹,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黄郎中吓得魂飞魄散,古代被冤枉入狱甚至杀头的人太多太多了,自己被冤枉一点都没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自己先前还承认了是自己从一个僧人那里学了来的,只要认准这个口供,那这个案子可就是板上钉钉,谁也翻不了,说到底也是自己害了自己。 就算不认定为故不如本方,而是按照过失定罪,认定为误不如本方。虽然服苦役的时间比较短,只有两年半,但从陆锦屏刚才那话可以知道,自己去苦役所服苦役,只怕熬不过两年半就得死在张御医派来找他晦气的人的手里。 黄郎中要做最后挣扎,他脸色苍白,全身发抖,张着嘴,哆哆嗦嗦道:“我……,我是真的从……从葛洪的《神仙传》找到的方子……,不是什么道人传给我的家传秘方啊” “你这么说没用啊,我们已经测试过,葛洪的大红丸没有任何问题,证明你的方子根本不是葛洪流传下来的。说明你是不如本方。究竟是故意还是过失,那也得等到事情查清楚再说。但是,若真的认定你故意不如本方,那可是谋杀,只怕你的小命就玩完了。除非有人帮你说话。我到能说得上话,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位爵爷跟这位张御医很熟悉,我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嘿嘿嘿” 黄郎中一听这话,立即在心中燃起了希望,忙不迭跪爬两步,磕头求道:“爵爷救命啊!” “救命?”陆锦屏冷笑,“我凭什么救你?除非你有立功表现,我可以跟罗司法说说从轻处罚。如果你的立功很重大,我甚至可以跟张御医替你说说好话,让他放过你。” “好!好!我愿意立功。我愿意重大立功!”黄郎中忙不迭说着。 “你有何功可以立?”陆锦屏道,“我警告你,必须重大立功才有可能免除你的罪责。而重大立功可必须是发现和检举罪行严重的犯罪。至少这罪行不能低于你的罪行。” 黄郎中眼珠转了几下,道:“我知道,我叔叔从悲田养病坊里吞没了不少朝廷拨付的钱款药材,并没真正跟病人治病,而且,好像还害死了几个乞丐呢。这算不算重大立功?” 陆锦屏心中大喜,脸上一副惊骇,这可当真是柳暗花明啊!道:“你先说说究竟怎么回事,我了才知道是不是重大立功。” “好,我叔叔生意亏损很厉害,他借了很多钱还不了,债主找上门,他没办法,就挪用朝廷拨给悲田坊的药钱和诊病的钱。后来补不上,他就收了病人不给治病,从后门悄悄把收治的病人送走,为了掩人耳目,却在悲田坊留下一些病情已经大好或者没什么严重疾病的老者和乞讨者,充当其他病患。我猜想可能有的乞丐已经被他们害死了,这只是我从种种迹象猜想的,没什么证据。同州衙门医馆负责登记的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并没有真正负责,只是把人登记了送到悲田坊就不管了。” 陆锦屏沉声道:“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叔叔曾让我跟他合伙骗朝廷的钱,跟他一起的还有两个郎中,其中一个姓李。我胆小不愿意,我说我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我不想用这种法子赚朝廷的钱。要不然,我会寝食难安的。我叔叔就骂我没用,那之后,他就不怎么待见我。这一次,我被张大郎家敲诈十万文,我上门求他出面帮忙解决,他只是冷笑说我的事我自己办。他不会插手的。真的让我很伤心。我觉得我自己没有做错,可为什么叔叔不能理解我呢?” “你没有错!就冲你宁愿得罪叔叔,也不愿骗取朝廷拨给悲田坊治疗病患的钱的份上,你这官司我帮你解决了。不过,前提是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真话。” “绝对是真话!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 入夜。 黄大善人拿着空空的钱袋从外面回来,到了屋里,将钱袋扔在了床上,到头躺下,望着昏暗的房梁发呆。 他的小妾爬过来,趴在他胸口,从发髻把下一根金步摇的金簪来,晃了晃,扔在他滚圆的肚皮上,用娇嫩的手掌捧着黄大善人的脸颊,娇滴滴的声音说:“老爷,今儿个我出门去拜会几个姐妹,她们笑话我的簪子太老土,说样式陈旧,含金量也不足,值不了多少钱,都说黄大善人家财万贯,怎么舍不得给自己的爱妾买一枚像样的簪子呢?唉,我可是拼命的跟你说好话,说你给我买了好些个金簪,只是出门急了,随便拿了一支,这支是最差的一支。前些天老爷给我买了一支,可是价值连城的……” 黄大善人一把将她推开,很不赖烦地怒道:“你就不能不去显摆嘛?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难不成就屁股会长蘑菇?” 小妾原本笑吟吟的,一听这话,立即板起了脸:“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既然做了你的小妾,你当然要管我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的。你没有给我冲面子,还不能让我自己给自己说白话充一下面子吗?人要脸树要皮,我可是也要脸面的。想当初,多少有钱人想娶我,偏偏我就跟了你,还不是冲着你这富甲一方大善人的名头来的?想不到你只不过是‘马屎外面光,里头是包糠!’看着光亮照人,实际上任嘛不是!生意亏得血本无归,外头还欠了一屁股烂债,人家天天上门催债,连朝廷拨付的救治乞丐的钱都要吞没拿去还债,都已经到了这田地,偏偏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黄大善人刚刚把一笔钱拿去还债了,两手空空回来,心里正窝火,听到小妾的数落,更是烦躁,骂了一声“妈了x的,反了你了!”狠狠一巴掌扇在说得兴起的小妾脸上,啪的一声打了她一个趔趄,差点摔下炕去。 这小妾以前是青楼红牌,那可是从小风尘中摸爬滚打惯了的,可不比那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矜持,挨了打只会哭不还手,她可不吃眼前亏,捂着脸尖声道:“好你个黄肥猪,敢打老娘。老娘今儿个不活了,跟你拼了命~!”说着扑上去又抓又咬。 黄大善人想不到小妾竟然敢还手,没得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好几下,气得他狠狠一脚,将小妾踢下炕去。 小妾见黄大善人当真生气了,不敢再上前抓挠,卷缩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黄大善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摸,发现手上沾附有鲜血,这才知道脸上已经被小妾抓烂了好几个血槽,气得他更是狂怒,一边骂着一边下床要去收拾小妾。小妾一看势头不对,拔腿就往门外跑。哭着喊着“救命啊!杀人了!” 黄大善人追了出去,迎面来了一个人,差点一头撞上,抓住了定睛一看,却是悲田坊自己的同伙李郎中。 第100章 老乞丐 黄郎中没好气道:“搞什么你?让开!” 李郎中忙拦着他说:“老爷别跟她女人一般见识。正事来了!” 这句话黄郎中当然听得懂什么意思,立即站住了,说:“怎么样的事?” “殴打内伤!” 黄大善人心中一喜,这种伤病是最好掩饰的,让一个人躺着就能装,因为外表上看不出问题来。而且内伤可大可小,全凭自己说了算。但是,还得让侄儿黄郎中来出方子,有这死心眼前面顶着,出什么问题也好办,而且他不参与自己的事情,所以做事也就不会露马脚。反倒能掩人耳目。只是有一点,他这几天被张大郎家讹诈,因为治病死了人。要是换成别人家他也就替他出面了,偏偏又是这家人。黄大善人知道,这张大郎的叔公是皇帝身边的侍御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惹怒了他,闹将起来,万一朝廷认真查处这案子,只怕会注意到自己做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就算不注意自己背后的勾当,张御医生气之下,弄手脚不让自己再承办悲田坊,那也就断了财路了,不能因小失大,所以他坚持不愿意出面处理这件事。 现在又需要侄儿黄郎中帮忙,得多少说些好话,甚至给点好处,安慰一下才好。 黄大善人心中正琢磨这件事,李郎中已经先说了:“这个病人是黄郎中医馆送来的,黄郎中亲自陪着来,在悲田坊的院子里呢。说他已经诊查过了,内伤很重,需要尽快用药。前面衙门医馆的人已经做了登记了。你看这……” 黄大善人诡异地笑了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老规矩了。我去打发了侄儿,你们先准备好马车。”说到这,黄大善人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再不能丢到小树林里了,上次那女乞丐就差点露馅了。最好扔到乱坟岗去直接埋了,埋浅一点,这样野狗可以刨出来直接撕了吃掉,很省事。” 李郎中倒吸一口凉气:“善人的意思是……?把他先弄死?” 黄大善人缓缓点头,目光中闪现一抹凶狠:“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不要露出痕迹!”说完这话,眼中凶光消失,又成了慈眉善目的样子,“那些送来的乞丐,很多都病得很重,活不了多久了,我们这样做,其实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至少他们不用受太多的苦。” “对对。善人说的在对也没有了。只不过,尽管咱们做好事,但总是有些人不能理解,所以还得隐蔽一些的好。” “知道就好!”黄大善人脸上露出怒意,“你们上次就是他妈的太欠缺考虑,竟然扔到城外小树林,结果被人发现了。我看那姓陆的多少有些怀疑我们了,因此一定要加倍小心。宁可多费点事,也不能再被人发现了。” 李郎中贼笑着说:“放心吧老爷,我们一准办得妥妥帖帖的。绝对不会惹麻烦。这一次,又能从衙门要来不少钱和药材呢。我那医馆正准备进药,这一次,嘿嘿,老爷能否多给我医馆一些药?” “行!”黄大善人难得的慷慨,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花点钱笼络人心那是必须的,“事情办好了,什么都好商量。” 两人心领神会笑了笑,便迈步出来,到了悲田坊院子里,果然看见一张担架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看样子身材倒也魁梧,只是头发花白了,胡子也花白的,脸上花里胡哨的都是泥浆,嘴角和衣服前襟上都是鲜血,似乎是吐的血。 黄郎中站在担架旁边,见到黄大善人过来了,勉强笑了笑,招呼了一声:“叔叔!” 黄大善人知道黄郎中肯定是耿耿于怀于自己没有出面处理他被张御医的侄孙敲诈钱财的事情。当下胖胖的脸上浮现出热情的笑容,上前拍了拍黄郎中的肩膀,道:“好侄儿,你辛苦了!这个是怎么回事?” “一个乞丐受了伤,是高处坠落摔伤的,内伤很严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他也没什么家人,年纪也很大了,符合悲田坊救治的条件,所以我就送来了。处方我已经开了,照着抓药就行了。” 黄大善人接过了处方,道:“放心,这边交给我。你回去吧。” 黄郎中点点头,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老乞丐,默默转身走了。 黄大善人高声对李郎中道:“赶紧把人送到病房里去。赶紧按照黄郎中的处方准备药。” 李郎中忙答应了,吩咐悲田坊的仆从把人抬到后院病房去。 到了后院,此刻已经入夜,病患都已经回屋安歇了。所以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前院跟后院相隔还比较远,所以前院所说的话,后院的人是听不到的。 在后院后门外,已经听了一辆悲田坊的马车,赶车的是悲田坊另外一位郎中,这人其实医术也是稀松平常,不过挣钱心黑,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对黄大善人的发财办法很感兴趣,便伙同李郎中三人一起做。他已经得到了李郎中的交代,把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两个郎中将担架上的老乞丐抬上了马车,黄大善人跟了出来,低声交代说务必要扔到乱坟岗去,千万再别图省事了,不然后患无穷。 两位郎中忙答应了,驱车前往城外。 多年来天下太平,京城一带更是如此,所以城门是不关的,随意出入。马车一路前行,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乱坟岗。 乱坟岗是同州当地穷苦人家安葬的地方,同时也是衙门替那些流浪乞讨人横死街头,无人料理后事的人的安葬之所。随便挖个坑就埋了。 马车到了这里,两个郎中从马车上取下锄头,开始挖坑。 浅浅地挖了一个坑,刚好够埋人之后,两个郎中将那痛苦**的老乞丐抬了下来,放在了坑里。 老乞丐一把抓住了李郎中的手,惊恐地叫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拿你赚钱啊!” “挣钱?怎么挣钱?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行!我就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李郎中得意洋洋道,“悲田坊是朝廷专门建来救济你们这些年迈无家可归的生病受伤乞丐的,有朝廷的专门拨付的钱财和药材。你已经在衙门医馆登记了,属于朝廷救助之人,朝廷会下拨专款用来给你治病。而一个死人是不需要治病的,但是名单上的你是需要朝廷不断下拨药费的,从你一个人身上就能赚不少钱和药材。你现在明白了吗?” “你们,你们竟然发朝廷救济悲田坊的钱,当真是太无耻太贪婪了!” “抱歉,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不想点招,如何赚钱呢?反正你受的伤很重,就算把这大把的钱和大堆的药花在你的身上,你只怕也活不了几天的,又何必要浪费这笔钱和药材呢?迟早是个死,不如现在死了,我们还可以拿你赚钱,也算是你做了好事了。” 旁边另一个郎中道:“行了,跟他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早点埋了咱们好回去早点睡觉,我那小妾说了,她洗白白等着我回去呢,桀桀桀。” 李郎中道:“说的也是,赶紧把他埋了!” 老乞丐紧紧攥着李郎中的手腕,道:“我,我还没死,你们难道要准备活埋了我吗?” “没错,准备活埋了你!不过,如果你很害怕,我们是郎中,所谓医者父母心,所以也会给你解决痛苦,给你脑袋一锄头,先敲死你,然后再埋。——放开我,老子帮你了结性命啊。快放开!奶奶的这死鬼乞丐竟然有把子力气……” 李郎中感觉手腕好像一道铁箍死死箍住似的,别说挣脱了,骨头都要被对方捏碎了一般,惨叫着使劲要挣脱,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旁边郎中见状不由吃了一惊,赶紧上前帮着掰,一边叫骂着,眼见掰不开,这郎中也是脑袋缺根筋,没想到这老乞丐这一首已经显露出高明的武功,也没多想,转身拿起地上的锄头,就要给老乞丐一锄头。 可是他刚刚拿起锄头,小肚子上已经挨了一脚,正踢在腹股沟上,顿时感觉一道电流传遍了全身,软软地瘫在地上,痛得差点昏死过去。 李郎中这才发觉事情不妙,惊恐万状盯着老乞丐:“你,你到底是谁?” “他是衙门的熊捕头,你不知道吗?”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旋即,从黑暗中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位青年人,玉面锦袍,正是开国县男陆锦屏。当然,身后跟着的是叶青青、还有几个捕快。 老乞丐哈哈大笑,几把扯下了脸上头上粘贴的白发,胡乱几下搓掉了脸上弄得乱七八糟的面糊,道:“这鬼样子便是老子照镜子也认不出来,别说他们了。” 李郎中等二人这才知道他们准备活埋的人竟然是衙门的捕头,当真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连说话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熊捕头起身抱拳拱手道:“爵爷,果然如你所料,他们将收治的乞丐扔到荒野甚至直接害死,然后冒吃空饷,冒领朝廷下拨钱财和药物。当真是丧尽天良!” 陆锦屏点点头,心想衙门医馆药材仓库账目混乱,自己整理这些天才好不容易有了个头绪,如果不是有同伙,那也是衙门医馆药材管理的混乱,给了这假善人以可乘之机。 李郎中两人匍匐在地,磕头道:“大老爷饶命!都是黄大善人的主意,小的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受了他的蛊惑啊。求大老爷开恩啊。” 第101章 升任刑官 陆锦屏吩咐熊捕头将另一个郎中押解到远处单独询问,自己则亲自审讯李郎中,然后对比两人口供。 陆锦屏问李郎中:“那小树林里惨死的女乞丐是不是你们扔的?” “是的……,都是黄大善人的主意,他让我们做的,本来说扔到乱坟岗,可是我们中途偷懒,就扔到了小树林里了。” “你把详细经过说一遍!” “好,当时那女乞丐被一家三口送到悲田坊,黄大善人找来了他侄儿。——他侄儿知道我们的事情,因为黄大善人曾经跟他说过让他合伙一起做,可是他胆子小,不愿意参加。黄大善人也不勉强,但是有什么事情还是让他来处理,他的医术其实比我们强不了什么,都是他叔叔黄大善人吹嘘吹出来的。他来了之后,帮那女乞丐把伤腿包扎了,然后就回去了。黄大善人就让我们两把女乞丐送走。但是对衙门前面的登记的人不说她走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吞没朝廷拨付的赈济这些年迈生病或者受伤的无家可归老人及流浪乞讨人的药钱了。” “那个女乞丐你们是怎么扔到小树林的?经过说清楚。” “是,当时准备出来的时候,黄大善人说了,这个女乞丐只是腿受了伤,现在黄郎中已经给她上了接骨止血的药,只要是不流血,她的性命就没问题。要是这么一来,就麻烦了。因为这女乞丐在同州很多人都知道,她还比较年轻,又是个傻子,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很多人可怜她,常给她吃的,所以很多人都认识她。若是她或者出现在街上,说不定衙门医馆的人就认出她来,知道她还在街上乞讨,又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我们悲田坊治病领药呢?那样一来就露陷了。所以黄大善人就说还是彻底一点。于是我们就用清水冲洗掉了她伤口的止血药和接骨药,这样她伤口就流血不止,用不了多久就会死掉的。那样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做的。本来说运到乱坟岗扔掉,但是我们两用马车将她运出城之后,又觉得乱坟岗距离太远,晚上难得走。再则说了,如果她死在乱坟岗反而会引起怀疑,毕竟那离城里太远了,而且附近有没有人家,乞丐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出现的,因为那里要不到钱米吃食。倒不如直接扔在路边什么地方。死了反而不容易引起怀疑。所以我们才把他扔到了路边小树林里。” 陆锦屏明白了,难怪黄郎中给女乞丐包扎了伤口,可是发现尸体时伤口确实干净的,却原来被这里的该死的郎中半路用水冲掉了。真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谁又能想到一个乞丐被人谋杀,是为了吞没朝廷拨付来治疗这些乞丐的药钱呢?朝廷本来想帮这些可怜的孤寡老人和乞丐,没想到被黄大善人这样的假慈悲给害了。 陆锦屏道:“你们先后害死了多少乞丐?” 李郎中打了个哆嗦,道:“直接害死的也就几个,都是容易露馅的那种,其他的都直接送到城外,威胁他们必须离开同州,他们走了也就不会露陷了。” “你把害死的几个乞丐经过都说一遍!” 李郎中便说了每一个谋财害命的事情经过,有的乞丐的尸体就埋藏在乱坟岗中。 审讯完毕,两下一对照口供,主要情节都能吻合,证明口供的真实性。有了这两个同伙的口供,这个案子基本就可以告破了,更何况还有熊捕头亲耳听到黄大善人吩咐他们将他扮演的老乞丐运到城外处理掉。 当下,一众人押解着两个郎中返回了同州。 他们径直来到了悲田坊,叫醒了门口登记的医馆书吏,由熊捕头亲自带人去把住在悲田坊后面的黄大善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抓了出来。 当黄大善人看见还来不及换装的“老乞丐”熊捕头的时候,吓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陆锦屏亮出了两个同伙证词的时候,黄大善人彻底崩溃了,交代了整个罪行,跟两个郎中所说完全吻合,全案告破。 此刻,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 十多天后。 皇帝下圣旨破格提升陆锦屏为同州府司法,主管刑狱。 唐朝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由皇帝亲自下旨任命了。八品以下的官因为数量太大,才由吏部受皇帝委托而直接任命。同州原任罗司法调任京城户部任职,也升了官,算得上升迁了,也很高兴。 陆锦屏能从一个从九品下的医博士,直接提升为从七品的司法,这跨度当真让人嗔目结舌。衙门一众人等都来恭贺,都以为这是陆锦屏连续侦破奇案的嘉奖。只有陆锦屏自己知道,如果说光是擅长破案就能升官,那对低级别官员来说是这样。可是中级以上领导干部而言,业务能力已经退到其次,关键还在于官场的潜规则。 陆锦屏就是找准了这条潜规则,利用了能说得上话的张御医,用那个很有价值的炮制乌头的方子做了交换。这才如此迅速地得到了这顶官帽。 这件事,除了他和张御医无人知道。外人还都以为他是积功升官的。 当初保荐他当官的前吏部侍郎高老太爷得知这件事,也是半晌合不拢嘴。不过,这些天他一直关注陆锦屏的动向,知道他连续侦破了好几个大案,前些日子张御医找他商量共同保举陆锦屏为同州刑官的事情,说李大将军也同意了联名保荐,因为陆锦屏侦破了他祖奶奶坟墓被盗案,他很感激,也很赞赏陆锦屏的侦破才能。高老太爷以前不愿意保举陆锦屏做刑官,但是这段时间一来,陆锦屏用事实证明了他可以胜任刑官一职。高老太爷便很痛快地答应了。 当然,高老太爷也有些疑惑,这张御医为什么要如此下力保荐陆锦屏呢?只不过,他身在官场多年,又长期担任唐朝组织人事工作的主要领导,当然知道其中很多潜规则,这些东西不要问,不要打听,难得糊涂最为难得,所以尽管有疑惑,却也不问。 前来恭贺陆锦屏的,还有黄郎中。 黄大善人和李郎中等被下狱之后,因为这之前由张御医已经警告张大郎等不准再闹事,一切听从路爵爷处置。 陆锦屏并没有揭开那方子的秘密,而是很含糊地说了那方子配伍用药太过霸道,稍有不慎便会有危险,黄郎中也非故意也非过失,而是无法控制的意外导致了服用药物的张老爹的中毒死亡。主要原因还是方子本身太过凶险。而不是郎中本身的责任。故此下判让黄郎中出资厚葬了张老爹,并酌情赔付了五千文钱了结此事。同时,以衙门医馆的名义将这个病例诏告各地医馆,对这个方子要非常慎重,一般不要使用如此大剂量的乌头,以防中毒。 张大郎兄弟已经得到了叔公张御医严厉警告,不准闹事,必须听从爵爷裁判。更何况陆锦屏最终的判决还是能让人接受的,所以这件事也就就此作罢了。 黄郎中尽管破费了一笔钱财,但相比十万文的巨额数字而言,已经是少很多了。另外,他一直最担心的被衙门认定构成“误不如本方”甚至“故不如本方”,那可就惨了,轻者入狱两年半,重者按故意杀人处斩。而陆锦屏最终的裁决确认定为一个意外,这让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却不知这件事的确属于意外,陆锦屏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利用这件事威逼他说出他知道的悲田坊的秘密而已,果然从他嘴中一举侦破了黄大善人谋财害命的罪行。 前来庆贺的还有吐蕃使臣云子兄妹和他们的师父纳诺苯琼。云子表现的最为惊讶,说在她们吐蕃,要想从一个从九品下的官一步提升到从七品的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是皇室。陆锦屏只好半开玩笑地说,在大唐,一切皆有可能。 的确,皇帝身边的侍御医,加上前吏部侍郎和在职皇帝身边御林军大将军三人联名保举,最关键的还是张御医用陆锦屏炮制的大红丸治好了手握实权的韦皇后的顽疾,韦皇后为此“凤颜大悦”,对张御医感激之下,赏了他一个面子,而陆锦屏也的确显露出侦破方面的卓越才能,可胜任这个职位,于是韦皇后才借皇帝的名义直接下旨破格提升了陆锦屏的官。 又过了数日,张御医亲自拜访陆锦屏,是索要炮制方法的回报来了。 张御医当然是先要先表功的,说了破格提拔陆锦屏的种种难处,无非是让陆锦屏知道用他乌头的炮制方法交换是值得的。当然,语言之间还掩饰不住地说了他从中得到的好处,那就是韦皇后的病治好之后,非常的高兴,已经提拔他做了侍御医之首,随侍身边。无限荣光。 陆锦屏心中暗想,韦皇后用不了两年就要倒大霉,要被李隆基诛杀,只怕到时候这张御医要被殃及,有心点拨他一下,但见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如果自己说了,说不清楚反而会引来猜疑,对自己大大不妙,二来他这样子正春风得意,也未必会相信,还以为自己是妒忌他呢,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下,陆锦屏把炮制乌头的方法告诉了张御医。 第102章 火海遗骸 这个炮制方法其实说起来简单,乌头碱在高温下会被破坏,从而大大降低毒性,所以炮制乌头、附子最主要也是最关键的办法就是水煮,而且是长时间的水煮。一般要两个小时以上。同时要注意品尝,感觉舌尖是否还发麻,直到没有明显发麻为止便可以了。煮太长时间又会降低药效,达不到医疗效果,因此时间是关键。各种品种的乌头煮的时间是不同的,没有硬性时间限制,关键看炮制者的经验。 陆锦屏为了使得自己这法子更显得珍贵,已经想好了一套繁琐的炮制过程,其中甚至包括一些所谓咒语,当下说了出来,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张御医这才将整个炮制过程记熟了。当下欢欣鼓舞,告辞而去 陆锦屏当上了从七品的司法之后,生活立即有了质的飞跃。唐朝的官员比现代社会公务员的待遇那可要强多了,唐朝从七品的官员,光一年的俸禄(年薪)就是两万七千文,相当于人民币二十五万元,还有俸料(粮食)七十五石,相当于八千斤,可以养活三十个人一年。还有职田三百五十亩,另外,朝廷还配备有官奴十九个,费用都是朝廷承担的,义务服役。包括门房、厨师、马夫、辇夫、丫鬟、婆子都有了。 由此一来,陆锦屏的老宅立刻热闹起来。尽管他的待遇很高了,可是一下子拿出钱把当年变卖出去的古董家具全都赎回来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捡必须的赎回来,剩下的就买一些简易的床、家具、被褥等等先供这些仆从使用。至少先把这个宅院撑起来。好在这些只是辅助的,吃穿不愁这家就不愁。 尽管已经有衙门配置的官奴可供差遣,也有好几个丫鬟了,可陆锦屏身边还是只要叶青青一个人服侍。能住在他卧室的,也只有叶青青一个。 他的姐姐陆风娘和姐夫金大福来探望了陆锦屏几天之后,便告辞回去了。留给了陆锦屏一头雾水。 他的身世之谜只是开了一个头,而这个头反而让他感到更是迷惑,他不是陆德明的子孙,这一点他已经从法医检测发现了,但是姐姐陆风娘告诉他的真相,反倒出现了更多迷雾,最主要的是他从丝带质量和字迹来看,他的父母应该是一般百姓人家,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个武功绝顶的超级高手来找自己查问事情,而且还担负着保护自己的职责呢? 陆锦屏时常在思索这件事,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曾问过姐姐当年那拉粪车的车夫的情况,姐姐说父母当时根本没有查问那车夫,也没想过把孩子送回去,因为猜想孩子的父母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送回去返回会害了孩子的性命,所以没有主动寻找任何线索。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又到哪里去找那拉粪车的老车夫呢? 现在揭开谜底最直接最大的希望,就是能让那白衣少女潇潇恢复记忆。可华山下辞别之后,潇潇就不知所踪,却又去哪里找呢? 看来,身世之谜只怕还得沉沦在迷雾之中了。 ———————————————— 隆冬腊月,大雪纷纷下。 漫天飞舞的大雪,将整个天地都妆点成了银白的世界。 一朵朵的腊梅在雪中绽开,雪白背景之下,格外的娇艳,甚至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因为绽开的红梅越来越多,很快连接成了片,一片片染红了整个雪原,连天空都映红了。就好像火焰烧着了天空,红彤彤的。 “爵爷!爵爷快醒醒,失火了!” 陆锦屏被人摇醒,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原来刚才只是南柯一梦。摇晃他的人是贴身小丫鬟叶青青,惊慌的声音还在叫着:“爵爷,失火了!” 陆锦屏这才大吃一惊,一骨碌爬起来,扭头一看,发现窗户隐隐有红光照映,从这火光来看,似乎火灾并不在他们老宅,而且还有一定的距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老宅发生火灾了呢,吓了一大跳。 陆锦屏爬起来下了床,来到床边,推开窗户往外一看,只见窗外地上、屋顶都是积雪,昨天下午就开始下雪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已经厚厚的积了一层,而此刻应该还是深夜,但漆黑的天空此刻已经被一片火光照亮,火光反射照映在院子、对面屋顶的积雪上,如同铺上了一层红色的绒毯。 陆锦屏大致辨别了一下方位,应该是东南方向,从红光照映距离看,估计已经在城外了。 陆锦屏道:“应该是发生山火了!必须立即组织人扑救!走!” 陆锦屏虽然分管的是刑狱,身为朝廷命官,山林失火,当然也要参与组织救援。 叶青青赶紧跑出去吩咐马夫备马。马匹很快准备好,陆锦屏翻身上马,带着叶青青还有几个随身仆从,骑马出门,直奔衙门。 到了衙门口,这里已经不少人了,包括冯刺史,歪戴着帽子,神情紧张地站在衙门口。当真火灾就是警报,衙门的衙役、民壮等陆续赶来,还来了不少老百姓。 冯刺史亲自带队,出城前往失火的山林。陆锦屏等衙门官吏随后跟随。火场大概在城外十里的山坡上,整个山坡都已经烧着了,已经有不少百姓赶来扑救。同州火龙队的冲在最前面,冯刺史紧张地指挥组织各路人马分头扑火以及砍倒树木形成隔离带。 对付这种大面积森林大火,古代落后的救火设施和手段基本上是无能为力的。主要的办法还是砍开隔离带。阻断火势的蔓延。 陆锦屏也是冲在前面,当然叶青青和带来的仆从一路紧紧跟随护卫,他们主要不是扑火,特别是叶青青,她主要职责便是注意观察周围情况,防止爵爷被火包围或者被烧毁倾倒的枯树伤害。同时防止有敌人暗中乘乱偷袭。 好在这些都没有发生,而山火在砍出了隔离带之后,加上整个山林都是积雪,火势减弱了很多,到了天亮,最终被扑灭了。 陆锦屏等官吏都成了大花猫,连冯刺史都不能幸免,相互看了,都哈哈大笑。 笑罢,冯刺史才道:“马上查一下有无百姓伤亡?” 手下赶紧传话去调查,过了一会,结果报告上来,说有十几个被火灼伤的,但没有发现有人死亡。冯刺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冯刺史吩咐留下人看守以防死灰复燃,大队人马准备返回同州,便在这时,有手下人赶来禀报,说山下一处洼地,发现了一具怀疑是人的尸体的东西,因为已经烧成了木碳一般,又被救火的人踩踏。还是有人无中意踢到了一个半圆东西,才发现好像是一个人的头盖骨。这才赶紧来禀报。 冯刺史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火灾烧死了人。立即带着陆锦屏等佐官赶赴现场。 来到现场,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议论着。看见官员过来了,赶紧散开垂首而立。 冯刺史说:“人头在哪里?” 一个老汉忙指了指泥泞的地上一个小碗一般的半圆的东西:“大老爷,在那里。好像是头盖骨,挺吓人的。” 冯刺史远远看了一眼,对陆锦屏道:“陆司法,你负责刑狱,这件事你来查办吧。” “好!”陆锦屏翻身下马,吩咐熊捕头让捕快将四周人都叫开,然后小心走了过去。 这是这片山林的山脚下的一块洼地,四周都是烧焦的树根,此前整个山都已经被积雪覆盖,所以,积雪被火焰一烤变成了稀泥,整个小山的大火将这些泥全部烘干,于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了。 那颅骨已经残缺了一半,是人的头盖骨,由于已经基本上碳化,被人踢烂并脱离了整个颅骨,在残留大半个。整个脸部面颊骨没有发现。陆锦屏开始在地上寻找线索。 很快,他在洼地处找到了一些散乱的骨头,已经烧得漆黑碎裂,一碰就碎。陆锦屏不禁心头一紧,这样的骨头即便是提取里面的骨髓,只怕也没办法进行dna鉴定。因为高温已经破坏了骨髓里的dna物质。 他将找到的已经烧焦的骨头残片集中在了一堆,这些可以帮助判断。为了寻找更多的骨头,他蹲在地上开始用手慢慢的挖,查找里面是否有其他残骸。 他又找到了几块人的骨头。正接着挖,突然,他的手刨开泥土后露出了一个灰白的东西,似乎是人的面颊骨的一部分。 他马上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将上面的土扫开,就像考古一般。慢慢地露出了下面的骨头,再下往,是比较柔软的颅内人体组织。已经大部分烧焦了。 当他把颅骨四周的泥土大半部分剥离之后,他确认这果然是人的面颊骨。这一面几乎是埋在了泥土里。 他小心地将面颊骨跟面部包裹的一整块烤干的泥土都挖了出来,然后慢慢剥开表层泥土之后,陆锦屏惊呆了。——半个脑袋的嘴里,赫然插着一柄形状怪异的匕首。刀刃刺入了颅腔深处,在嘴部只留下一把刀柄。 第103章 惊骇的发现 这剩下的半个颅腔内还留得有少量的颅脑内容物,只是已经烧碳化了。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柄匕首是插在头颅的嘴部,刀刃已经刺入颅腔。陆锦屏心头不由一沉,他没有再进一步剥离,因为下面可能会涉及到相关的罪证,而那时候任何一个蛛丝马迹也许就是侦破整个案件的关键,绝对不能造成线索的流失。 他脱下自己外套铺在地上,将半个头颅连同他嘴巴前面的已经僵硬的泥土,一并放在了衣服里。同时,将发现的头盖骨后半部分也捡过来放在里面,合并在一起,端口基本能够吻合,初步证明这是一个人的颅骨。 陆锦屏在搜索一遍之后,让雷捕头和他的手下捕快帮忙,一起通过拉网式的搜寻进行寻找,但是大火过后,几乎所有的痕迹都已经化为了灰烬,除了在半冻结的泥地里又发现了一些骨头残片之外,再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陆锦屏将一堆骨头托着来到了冯刺史面前,展开,给冯刺史看死者头部插着的那柄匕首,说:“刺史大人,我怀疑这是一件凶杀案,死者的嘴部插着一柄匕首。” 一听这话,冯刺史心情反而更是沉重,假如说是山林失火,救火时人被烧死,那倒还比较容易处理,甚至可以藉此宣扬自己的德教成果,说明麾下百姓善良朴实和见义勇为,可是现在,发现的却可能是一桩谋杀案,一旦破不了会影响政绩的,虽然他对陆锦屏的侦破案件的才能已经非常有信心了,但是,就怕万一破不了,还是会有影响的。 冯刺史心存侥幸,说:“会不会是救火的人误伤的呢?” 陆锦屏很为冯刺史这种天真的想法感到同情,的确,身为一方掌印官,他知道一个破不了的命案对官运的影响,不过他还是把冯刺史最后的幻想打破了:“从目前情况来看,死者应该是在发生山火之前就已经死亡了,不是在救火时被人误伤。” “何以见得?” “因为尸体已经高度碳化,除了面部埋在泥地里面,得以部分幸存之外,其他的已经基本碳化,是我所知,要把尸体烧成这个样子,至少要持续几个时辰的火焰,而且要集中烧灼才行,而我们看到的情况是尸体所处的位置是在山脚下,火焰是往上走的,因此,山脚下这块地方不可能被火燃烧几个时辰的,这山林火灾烧过一块地方,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这样的火是没办法将一具尸体完全炭化的,所以我怀疑有人把尸体运到这儿进行焚尸,而风引起了山火,大人可以派人调查一下最早的起火点,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可能就在这个山脚下,发现尸体的地方。” 冯刺史频频点头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这片洼地附近树木并不多,不可能集中燃烧那么长时间。马上查附近的人,最早发现失火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 陆锦屏将发现的所有残骸用布包裹起来,带回衙门自己要仔细勘察。 而这时,调查结果也出来了,的确有多人证明,发现失火时就在山下这一带,证明起火点的确如陆锦屏说推测,就在发现尸体的洼地附近燃起来的。然后燃烧向上,点燃了整个山林。 勘察完现场调查清楚之后已经到了中午,大队人马撤回了同州,陆锦屏带着发现的遗骸,直接到同州衙门他的司法参军签押房。 他的签押房里有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是用来勘查筛选寻找证据用的,他将几大包骨头放在了桌下,然后,开始慢慢清理。 他先戴上了塑胶手套,防止自己的汗渍之类的污染了尸骨,扰乱侦查方向。 他先将整个尸骨残片挨个进行了检查。他发现了半块盆骨,从盆骨的形状和弧度来看,他能确定这是一块女人的盆骨,由此可见,这尸骨应该是个女人的。 从头骨的缝隙来看,这个人的年龄可以初步断定应该比较年轻,可能不会超过三十岁。从提取到的面颊骨的特点来看,也显示是女人的骨骸,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推测。 接下来的勘察重点放在了头部,也就是发现凶器的地方。 他将尸体嘴部的一大坨干燥的泥土一点点小心剥离,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一直到了那柄匕首的把柄处。尽管尸体是向下头面部埋在了洼地里,但是由于大火持续的高温烘烤,整个泥土温度极高,将面部肌肉已经整个碳化,同时,那柄匕首也已经被高温烧灼得不成样子,表层包裹的绳索也基本烧毁,陆锦屏不敢触碰,生怕把它碰掉了。 陆锦屏试着把头颅嘴边的泥土全部清理完毕,泥土也逐个捏碎寻找,没有发现线索后,陆锦屏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头颅中的那柄匕首慢慢抽了出来。 这柄匕首形状有些怪异,背部有一道锯齿,左右分开,俨然就是尾巴小句子,而且锯口已经开封,十分的锋利,完全可以作为锯子使用。 这种刀背有锯齿的匕首在现代社会还是比较常见的,特别是美国电影史泰龙的《第一滴雪》上出现了这种刀子之后,风靡起来。其实这种刀子主要是特种部队使用。不过,现在这把刀子跟陆锦屏在现代社会影视片上看见的特种部队使用的刀具不同,这刀子的背部真真正正是一把锯子,可以用来锯木头。 这种造型在唐朝可就很古怪了,陆锦屏来到唐朝已经大半年了,见过刀子不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背部是一把锯子的刀。 这把刀的刀刃整个被烧黑了,陆锦屏检查完之后觉得,想在这上面提取到有用的痕迹进行鉴定简直是在做梦。 陆锦屏小心地将死者的下颌骨卸了下来,取下下颌骨之后,在将塞满了嘴的已经干涸坚硬的泥土慢慢取了出来。 他之所以如此谨慎,是他希望能从口腔中找到可供进行尸源检测的dna物质。可是当他看见干涸的泥土时,他失望了,dna物质应该已经全部被高温毁坏了。 但是他还是仔细检查了死者口腔,因为这半个脸是埋在泥地里的,所以整个口腔塞满了泥土,而头颅中残存的脑容物虽然已经炭化,却堆积在面颊部,起到了一层保护作用。 他将泥土整个都逐一捏碎了进行检查,没有任何发现。 他很失望,最后需要检查的,是死者的牙齿。 当他的视线集中在取下来的下颌骨的尖尖的虎牙上时,不由眼睛一亮,在虎牙与临近门牙间的缝隙处,他发现了一小撮黑色的毛发! 会不会是死者与凶手搏斗,咬下了凶手的一小撮头发呢? 陆锦屏为这个发现而兴奋,他立即对这小撮毛发进行仔细观察,发现其中有几根似乎还有毛囊存在,这就意味着可能能够检测出毛发的dna来!这就关键看这场高温是不是给面子,会不会留下这最后的证据给自己了。 他对这几根带毛囊的毛发进行了检测,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结果显示不是人类的dna,而是某种犬科的。他立即调取了微电脑上储存的相关数据库核对之后,竟然是一种蒙古大型牧羊犬的! 在这女性死者口腔里发现了牧羊犬的毛发,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毛发卡在死者口腔牙齿之间,而死者面朝下趴在洼地里,整个脸部被埋入了泥浆中,死者的嘴巴里全都塞满了泥土,包裹住了这一小撮毛发。形成了一层厚厚的保护层。同时,大火燃烧融化四周的积雪,汇集到洼地处,尽管很快被大火烤干,但源源不断的水流流来,使得死者脸部被烈火灼烧的时间和程度明显减少,这才使得这一小撮毛发中的几根熬过了大部分高温,得以幸存。 陆锦屏将死者整个牙齿和口腔内部的泥土用溶液进行浸泡分离之后,进行了dna检测,希望能发现死者的dna,也就能确定尸源了。 可惜,检测结果再次让他失望,没有找到人的dna,确定尸源的努力宣告失败。 陆锦屏把熊捕头还有两个副捕头叫来,准备进行案情侦破调查部署。 三人来到了签押房议事厅。落座之后,陆锦屏说:“在失火现场发现的死者很可能死于谋杀,因为死者口腔被一把带锯齿的匕首刺入大脑,这是致命伤。死者身体其他部位已经高度碳化无法确定有无其他死亡原因,所以目前来说,这是已知的死亡原因。用这种方式自杀是很罕见的,尤其是一个女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初步推断是一桩谋杀案。” 三个捕头面面相觑,问:“死的是个女的吗?” “是的,而且比较年轻。凶手用匕首刺入她的嘴,刺进她的大脑而死,手段很残忍,说明很可能是仇杀。下面,我说一下案件侦破的方向。熊捕头,你负责凶器匕首来源的调查。——从匕首的形状来看,很奇异,我相信,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匕首,有可能有特定的主人,如果能找到谁持有这把匕首,那这案子就会前进一大步,因此你的工作非常关键,一定要用心查访。” 熊捕头躬身领命:“好,我叫衙门画师将这匕首的形状画成若干张图拿去铁匠铺查问,同时到兵器铺寻访,应该能找到线索。” 第104章 为难之处 陆锦屏有对江捕头说:“你负责查访尸源,也就是确定死者究竟是谁。” 江捕头干笑两声说:“爵爷,这尸骨已经被烧成碳了,都没有相貌,怎么查找呢?” “的确,死者的相貌无法恢复,但是,大致已经有了年龄界限,而且有大致的死亡时间。所以,你要查访的就是这段时间失踪的年轻女子,而且死者在靠近同州府城外十里的地方,那应该以这个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查访,一方面是城里的人,另外一方面是城外周边村庄的人,一定要打听清楚。你要做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失踪者名单给我收集齐,不要有遗漏,这个工作也非常重要。寻找尸源往往是破案的关键。” 江捕头这才点头说:“这个没问题,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帖帖,不让爵爷失望。” 陆锦屏望向姚捕头说:“你负责以失火现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寻找附近的牧羊犬,大型牧羊犬,看看谁家养的有这种狗。要把名单全部列出来,详细的名单,包括这家的基本情况等等。” 三人一听陆锦萍居然要姚捕头去寻找牧羊犬,一时没有弄清楚陆锦屏的用意。姚捕头道:“牧羊犬一般都是草原上才用的到,城里头的人很少有养这种犬类的。” 陆锦屏说:“这就是关键,饲养这种犬的人越少,我们的破案机会就越高。” 姚捕头问:“这个案子与牧羊犬有关吗?” 陆锦屏想了想说:“你们三个都是破案的核心,我可以把一些发现告诉你们,但是务必要严守侦查秘密,千万不能随意说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要是罪犯得知之后消灭罪证就麻烦了。” 熊捕头忙说:“这个是当然的,他们两个嘴巴都很紧,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江捕头和姚捕头赶紧跟着点头。 陆锦屏道:“那好,那我告诉你们,我在死者的嘴巴里发现了一小撮毛。我用特有法门进行检测,发现是大型牧羊犬的。” 三人又都吃了一惊。熊捕头道:“爵爷能分辨出一撮毛是什么野兽的?” “嗯,我说过,我跟一位云游僧人学过破案的法门,其中就包括辨别毛发究竟是什么动物的。” 三个捕头不由得瞠目结舌,连声交口赞叹:“爵爷的破案法门当真匪夷所思神奇到了极点。” 陆锦屏说:“我告诉你们这一点,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抓到饲养大型牧羊犬的人可能是整个破案的关键,因此要不惜余力进行查访,我怀疑狗的主人很可能是凶手。” 姚捕头说:“我明白了,放心吧爵爷,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牧羊犬找出来,在咱们同州养这种狗的人不多,一定能找到。” 果然,这个案件最先的突破就是从狼狗开始的。 两天后,姚捕头便向陆锦屏报送了一份名单,整个同州城里有三户人家饲养有大型牧羊犬。城外的村庄里只有一户有这种牧羊犬。 陆锦屏立即开始着手调查。他带着熊捕头等人先来到了同州城第一户饲养大型牧羊犬的人家,这头牧羊犬十分高大威猛,看着有些吓人,但是已经被主人用铁链拴起来了,主人说这条狗从来没有放过,因为太凶猛,容易伤人,所以都是院子里饲养。 陆锦屏提取了这条狼狗的dna拭子,然后立刻赶赴第二家。 第二家的牧羊犬是刚刚生下来的小仔仔,跟宠物犬一样大小,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呼呼大睡。虽然它很可爱,不过陆锦屏还是没有放过,也提取了它的dna拭子。 来到第三家的时候,陆锦屏发现这一家的牧羊犬是只母的,而死者嘴里发现的毛发是公的牧羊犬,那也就是说,直接排除了可能性。 陆锦屏立刻返回家中对这两条牧羊犬的拭子进行检测。 检测结果出来,跟死者口里提取的狼狗的毛发dna进行比对之后,发现这两家的牧羊犬都不符合。 最后的可能性留给了城外的那一家牧羊犬人家,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姚捕头没有收集全,还可能有其他的人家饲养了这种大型犬,只是没有查访到。 陆锦屏带着姚捕头等人赶赴城外,他发现姚捕头所说的那家牧羊犬饲养人家所在的村庄距离失火地点不远,就在小山的背面。 他们来到的院落前,姚捕头上前拍门,很快院门打开,一个高鼻梁、深眼窝,满头金发的年轻人很不耐烦地瞧着他们说:“干什么?” 姚捕头上一次是叫村正带来找到的,因为村正证明他们家饲养有一只大型牧羊犬。但是村正带他们登门查访的时候,那家人却没有开门,也没理睬。村正苦笑着对姚捕头说,这家人不是大唐人士,性格很怪异,所以,他们轻易也不招惹他,也不来往,不过他们家的确有一条大型牧羊犬,很凶,半人高。 这次陆锦屏带着一大帮捕快在村正的陪同下敲门,那年轻人好歹是把门开了,只是脸色很不好看,特别是见到一大帮捕快之后。 陆锦屏说:“我们是衙门的,有一桩命案要来询问你,我们可以进去吗?” “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我父亲生病了,他不想见客,有什么话问我。”那人靠着门栏上,并没有让陆锦屏他们进屋的意思。 没等陆锦屏说话,熊捕头已经火往上冒。古代查案那可不讲什么文明执法,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年轻人的脖领将他提起来扔到了台阶下的雪地里,说:“你小子说话客气点,这是我们爵爷,轮不到你来摆谱。信不信老子揍你一顿再来问你?” 这一下把年轻人摔个人仰马翻,赶紧爬起来,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嘴巴却还是嘟哝着:“有话就问,想进去就进去,干嘛动手打人……” 熊捕头咣当一脚把门踢开,然后对陆锦屏说:“爵爷你请。” 陆锦屏迈步进了院子。发现院子挺大的,很宽敞,看得出来这一家的生活水平还是不错,院子里也有两个仆从,从相貌看跟在开门的年轻人差不多,似乎都是大唐中土人士。 陆锦屏对那年轻人说:“你们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嘟嘟囔囔的说话听不大清楚。熊捕头牛眼一瞪,棒槌大的拳头举起来说:“爵爷好生问你你若不好生回答,那就先吃我一顿拳脚再说!” 那年轻人说了缩脖子赶紧说:“我们是突厥人,在你们大唐做生意,怎么?难不成不让我们来吗?” 陆锦屏眉头皱了皱说:“我现在问你的姓名!” “我的突厥名字很长,说了你也听不懂,我有一个汉人的名字,叫李平,你就叫我这个名字吧。” 陆锦屏点点头说:“听说你养有一条牧羊犬,那条犬在哪里?” “送人了。” “哦,这么巧?送给谁了?” “送给一个朋友,我们突厥的,他带回去草原上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那天失火之后,那畜牲又叫又跳,吵的人烦死了。平时吃肉又厉害,一天要吃上一两斤,谁养得起?你们大唐生意也不好做,我也懒得做了,正琢磨着回突厥草原上去放牧了,先把那狗送走,改天我们也要回突厥去,不在你们大唐看你们的脸色了。” 陆锦屏说:“你的狗住在什么地方?他以前的窝呢?不可能连窝也送走了吧?” 年轻人朝院子角落一个木棚一指说:“在那呢?你们再来晚几天我拆了烧火了。” 陆锦屏也懒得理睬他,径直走到狗窝前,蹲下身看了看,发现狗窝里掉了不少的毛,还有几块狗啃剩下的骨头,不由眼睛一亮。这东西上面应该有狗的唾液,能够提取到dna。于是便把几根骨头捡了起来,放在纸袋子里。把那一些狗毛也放在纸袋子里,站起身,也没理睬那年轻人,迈步出了门。 等他们都走出了院门,李平在后面咣当一声将院门关上,声音很响,姚捕头勃然变色,便要回去,却被陆锦屏拦住了,说:“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又转身对跟随的村正说:“你派人盯着这一家人,不要叫他们走,如果他们要离开村子,马上把人扣下,同时赶紧来禀报我。” 村正赶紧忙不迭答应。 陆锦屏带人立刻返回了同州,径直回到家中。依旧叫叶青青在门口警戒,然后自己进了屋关上房门,对提取到的狗啃剩下的骨头进行了检测。 很快便有了结果,狗窝提取的骨头上检测出了狗的dna,经过比对,跟死者口腔中发现的牧羊犬毛发dna完全吻合。 陆锦屏的心头猛地跳了起来,原来是这突厥人! 但是,仅仅靠这一点没办法进行破案。因为dna检测在古代是不能使用作为证据的,同时,这个检测还不能直接得出就是突厥人李平他们做的。因为这只能证明整个事件的其中一个片段,而不能证明杀人本身。 陆锦屏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他立即组织对突厥人李平宅院进行搜索。 当李平及家人看见大队捕快和民壮将他们家包围,陆锦屏带人冲了进去之后,一家人惊呆了。李平脸色都变了,惊恐地问:“你……,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要对你的家进行搜查!因为我怀疑你与一桩谋杀案有关!” “谋杀?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李平瞪眼说着,他的妻子惊慌地跑了出来,拉着丈夫的手,“夫君,出了什么事了?” “没事。放心吧,衙门估计是弄错了,你赶紧进去告诉爹娘不要担心。” “哦,好的。”那夫人慌张地跑进了屋里。 “那是你的夫人?” “是又怎么样?”李平口气还是很冲。 “如果是,那就叫她还有你家所有的人都到院子里来,我们要搜查你的家。如果你敢抗拒,就直接拿下治罪。”陆锦屏不温不火慢慢道。 旁边的熊捕头大手一挥:“把里面的人都请出来!” 他跟随陆锦屏时间久了之后,也学得说话客气一些了。但是那些捕快可不管这一套,直接冲进去将里面的人连拉带拽都撵了出来。李平的父亲生病躺在床上,到没有对他动粗,不过也被连人带床一起抬了出来放在了院子里。 李平一家人眼见陆锦屏他们如此如狼似虎,原先的凶悍便没有了踪影,只能是畏畏缩缩躲在院子一角瞧着。 陆锦屏并没有让捕快们进去翻箱倒柜的乱搜,那可不是他的作风。 他从身边叶青青手里接过法医勘察箱,迈步走了进去,开始挨个地进行搜查。 因为死者死因目前来看是匕首直接刺入嘴里,刺破大脑而死,假如说死者是在这间屋子里被害的,那就有可能留下血迹。所以,进屋之后,他取出了荧光增强眼镜戴上,然后用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开始扫描屋里各个角落,特别是一些隐蔽的地方。如果罪案现场就在这里,那肯定是经过了清洗了,往往隐蔽的角落清洗不干净,便可能留下痕迹。 陆锦屏在搜寻到李平的卧室后面的一处储藏蔬菜的地窖的时候,经过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扫描之后,通过荧光增强眼镜,在地窖的一角发现了一片血迹。这片血迹用肉眼是发现不了的。很显然已经被清洗过了。但是,逃不出高科技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的探测。 陆锦屏心头一喜,立即提取了这一处血迹拭子。 接下来,陆锦屏又在马厩里的马车车厢铺垫的木板上找到了少量血迹,当然也是肉眼看不到,靠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发现的。同样进行了提取。 他接着把整个宅院其他部位寻找了一遍之后,并没有找到其他可疑痕迹。 陆锦屏收拾好东西之后出来,再一次审讯李平,关键是查问那条牧羊犬的下落。可是无论陆锦屏如何审讯,这李平始终坚称那牧羊犬已经送给了突厥的同乡,已经带到突厥去了。具体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问了他妻子和父母,以及仆从,都说牧羊犬是李平的,他送了人,具体他们也不知道。 虽然找到了两处血迹,但是,现在没有死者的dna作为比对物,根本不能确定这两处血迹就是死者的,也就是说,没办法证明这地窖就是凶杀现场,而那辆车就是运送尸体的。 陆锦屏决定先对这两处血迹进行鉴定,一方面看看两处血迹是否同一,另一方面看是不是李平的家人留下的。所以他提取了李平及家人的口腔内黏膜拭子。如果鉴定证明同一,那案情就向前推进了一步。 因为现有证据还不能下结论说李平或者他的家人就是罪犯,所以陆锦屏没有下令抓人,只是告知李平不能离开同州,更不能返回突厥,同时派民壮、捕快进行了监视。 陆锦屏离开这里的时候,发现李平瞧向他们的目光都是充满了敌意的。这让陆锦屏很不舒服。 陆锦屏回到家中,立即对突厥人李平家的地窖和马车上提取的血迹检材进行dna检测,发现是人类的血迹,而且两者十六个str分型结果完全吻合,证明是同一人留下的血迹。 接着,陆锦屏又对李平及其家人的dna拭子进行检测,确定没有人跟地窖里和车篷上发现的血迹吻合,证明这两处的血迹并不是李平及其家人所留。 这进一步提升了李平或者其家人作案的可能性。 现在,关键就是陆锦屏需要死者的dna进行比对,以确定这些血到底是不是死者留下的。如果答案肯定,那这个案子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可是,他发现这个问题现在很难。 死者已经被高温焚烧高度碳化,肌肉组织早就不存在,头发也没了,发现的骨头都已经烧毁了的。里面的骨髓已经没办法提取dna物质进行检测。 陆锦屏再次重新观察了一遍死者所有的骨骼,的确没有一块或者一根骨头可能存在dna物质,除了牙齿。 死者整个面部埋在了泥土里,而且嘴里塞满了泥浆,又被冰水浸泡,这样使得才从高温烧烤下幸存下来,不仅从牙齿缝隙找到了狗的毛发,还留下了最后的提取死者dna物质的可能。那就是牙齿。 牙齿是人身上最坚硬的东西,人从数千米高空坠落,身体可能会摔得支离破碎,但人的牙齿很多情况下不会被摔碎。可是,牙齿太过坚硬,要想钻开牙齿提取里面的牙髓进行dna检验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现在陆锦屏是在唐朝,没有专门的牙钻。 不过,陆锦屏还是设计了专门的牙钻,试图钻开牙齿。 跟他所预料的一样,唐朝的工艺还造不出能钻开牙齿的牙钻来,尝试多次都失败了。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得到死者的dna,那就是查清楚尸源。确定这一点,就能从死者生活场所生活用品中找到可能提取dna的东西,从而可以进行比对确定。 可是,负责尸源的江捕头一直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反倒是负责查找那把形状怪异的匕首的熊捕头传来了消息,可惜是让陆锦屏很失望的消息。——熊捕头派人找遍了整个同州城相关铁匠、兵器铺之后,没有人认识这柄形状怪异的匕首,不知道他的出处,更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陆锦屏傻眼了,他问过负责查找尸源的江捕头,并没有任何进展,难道,这个案子又要成为一个无头案吗? 第105章 雪原骑射 这种只剩下几颗牙齿可以辨别尸源的案子,要成为侦破不了的无头案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毕竟留下的线索太少了。 只不过,这是他就任同州司法之后侦破的第一件案子,如果就以失败告终,那当真是太让人郁闷了,可郁闷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一个让他散心的事情来了。 这天是休息日,一大早,陆锦屏还赖在床上睡懒觉。叶青青早就起床了,正在扫院子的积雪,这时,门房来了,跟叶青青陪着笑回禀了一件事。叶青青便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小嘴噘得老高。想了半天,还是老大不愿意地进了屋子来到床边,撩开帷帐,坐在床沿,瞧着沉睡的陆锦屏,半晌,才伸手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叫道:“爵爷!爵爷醒醒!” 摇晃了好几下,陆锦屏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瞧一眼是她,嘟哝一声转身又睡。 叶青青道:“别睡了,那女人叫你去打猎,就是那吐蕃叫什么云子的,在前厅等着呢。” 陆锦屏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梦口水都来不及擦,道:“云子来了?她在哪里?” 叶青青更是不高兴,噘着小嘴道:“跟你说了啊,前厅。——看你高兴那样。那吐蕃女子有什么好的,刁蛮任性,还护短,不懂礼貌……” 陆锦屏已经从她身边钻了过去,下了床,开始穿衣服,笑嘻嘻道:“瞧你说什么呢?朋友嘛,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找媳妇。再说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不能太聪明了。交朋友也讲究一个难得糊涂。而且,人家是西域来的,毕竟跟大唐中土的那些文人骚客不一样。性情率直,我就觉得挺好的。” “挺好挺好,他们吐蕃可动不动就跟我们兵戎相见,你还跟他们的使臣挺好。”叶青青起身服侍他穿衣服,一遍嘟哝着说。 “在我眼里,没有使臣,只有朋友。咱们一起在华山经历了生死地震,就是生死朋友。至于其他的嘛,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既然这样,那你还穿这一身长袍做什么?她是来找你去打猎的,你还不换一身短打?” “哦?打猎?”陆锦屏眼睛更亮了,“你这人怎么不早说?” 叶青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早说啊?一进来我就说了,你自己没听到。” “是吗?哦,我刚才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能没听见。”陆锦屏笑嘻嘻道。 “你不是没听见,你是一听见她的名字,便高兴的什么都忘了!”叶青青噘着小嘴说。 陆锦屏亲昵地拧了拧她的嫩滑的小脸蛋,道:“行了,难不成你还跟她吃醋?” “吃醋?啥叫吃醋?”叶青青迷惑地瞧着他。 陆锦屏这才想起吃醋这个词虽然开端于唐朝李世民跟房玄龄的故事,但在唐朝还没有作为一个男女间妒忌的代名词使用,所以叶青青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便笑道:“就是不高兴我跟她在一起的意思。” “这个意思啊,那我当然不高兴,啊不,当然吃醋了!”叶青青一本正经道,“我就是不高兴你跟她在一起,她西域吐蕃来的刁蛮女子,配不上我们爵爷,将来也不可能得到皇帝的册封。那爵爷不就麻烦了吗?老爷可还指望你将陆家发扬光大,重新恢复祖上的荣耀呢。要是爵爷夫人得不到册封,那怎么办?” 陆锦屏顿时哑然,看来叶青青根本还不知道什么叫吃醋,也没有吃云子的醋。她小脑袋里想的只是谁适合当她的少奶奶主人,而不是她自己来当这个少奶奶。 也难怪,她才刚满十四岁,古代女子信息闭塞之下,远没有现代社会女子性早熟,所以这时候除非是父母之命出嫁,要不然,连男女之情都还是懵懂的,又哪里谈得上吃醋一说呢。 陆锦屏道:“放心吧,我只是当她是朋友,我可没想过找她作媳妇。” “真的?”叶青青顿时高兴起来。 陆锦屏点点头,转开了话题:“既然要出去打猎,那就赶紧给我换一身猎装吧。” 陆锦屏虽然已经是从七品的官,但刚刚当上,又在集中钱赎买回以前的古董家具,所以并没有钱置办所谓的打猎专用服装,叶青青赶紧给他找了一套短打服装,唐朝已经引进了北方游牧民族的胡服,也就是窄袖口紧身衣裤,俗称“短打”。 洗簌完毕换好服装,陆锦屏推门出来。一阵寒风吹过,不仅打了个寒颤,抬眼一看,只见满院子的银白世界,地上已经厚厚的又积了一层雪。只是,通向大门的路径的积雪已经扫出来了。看样子应该是叶青青扫的,因为丫环婆子等侍从都在前院,内宅就他跟叶青青两人。 “昨晚上下雪了?”陆锦屏惊叹地望着院子里的银装素裹,欣喜地问道。 “是啊,半夜的时候下的,一直下到快天亮才停下来。” “真是太棒了!”陆锦屏赞叹,他穿越前生于南方,很少见过下雪,更别说看见如此铺天盖地的半尺厚的积雪了。 “是啊,看着阴沉沉的天,指不定今天还要下雪呢。最好是改天再去吧,不然下起雪来,别说打猎了,只怕连路都看不见呢。” “没关系,下了大雪,动物才无处可藏,兴许正是打猎的好时机,——对了,你武功不错,这射箭的本事怎么样?” 叶青青有些不好意思:“我没练过射箭,只练过袖箭。最多能射出一丈来远,再远就没什么杀伤力了。” “没关系,云子他们应该会射箭,他们吐蕃来的,草原上骑马射箭那是基本功啊。而且,在华山我见云子使用一种叫做‘骨朵’的软鞭,能甩出石头,打得很远,看劲头,只怕比弓箭都不差呢。” “那也没什么用,最多是放牧的时候撵牛羊用罢了。” 陆锦屏不跟她多说,知道她对云子有成见,便迈步出来,穿过天井,来到出了内宅的院门,看见前院丫环婆子正拿着大扫帚扫地上的积雪,看见他出来,赶紧赔笑招呼“爵爷!”同时肃身而立,静等他过去。 陆锦屏点头示意,来到了花厅,便看见云子和他的哥哥云鹫两人正在那兴高采烈议论打猎的事情。见到陆锦屏进来,云子赶紧起身道:“爵爷!上回说好的,咱们找时间去打猎,正好今儿个你休息不上衙,又下了一场大雪,是打猎的好时机,冰天雪地里野兽无处藏身啊。所以就来找你打猎了。走吧!” 陆锦屏道:“好啊,不过我从来没有打过猎,可不会,全靠你们了。” “放心,打猎很简单,我教你。很快就会了。” “好啊,要不要我带些人一起去?” “不用,你府上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废物,打猎那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你跟我走就行了,我带的十个吐蕃武士护卫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而且非常擅长打猎。带上他们就可以了。” 叶青青柳眉一挑:“我也要去!爵爷去哪里我去哪里!” 云子斜眼看了看她,本想说不行,可又知道这是陆锦屏的贴身丫鬟,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如果阻止只怕陆锦屏会不高兴。便不做声。 陆锦屏道:“好,我去哪,我亲亲小青青就跟着去哪。” 听陆锦屏这话,叶青青这才得意地莞尔一笑,朝云子扮了个鬼脸。云子装着没看见。 陆锦屏生怕这二女掐起来,赶紧转开话题,问云子:“你师父呢?他去不去?” “我师父不去。他对打猎没兴趣,说出家人是不杀生的。” “那倒也是。那咱们走吧。” 说好之后,陆锦屏马上吩咐备马,同时准备干粮、饮水,带上叶青青,牵马出来,看见大门外已经有十名吐蕃武士,一个个身穿劲装,十分威武。其中两人肩膀上还架着两头雄壮的猎鹰。弯弯的尖嘴,阴冷的目光,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当下分别上马,策马朝着城外奔驰而去。 他们去的是西山,那里丛林不太茂密,草原视野也开阔,比较适合骑马打猎,两个地方都可能隐藏着丛林和草原的两种猎物。 策马飞奔了一个来时辰,便到了云子看好的猎场。 十个武士轻车熟路开始策马驱赶丛林里和草原上隐藏的猎物。古代没有动物保护意识,猎杀的武器也落后,没办法大规模猎杀动物,所以这时代算得上是野生动物的天堂,仅仅这么一驱赶,很快就赶出来不少猎物,有大的麋鹿、黄羊、狐狸,也有小的野兔、野鸡之类的。在雪原里看着格外的显眼。 云鹫抽出弯弓,连续放箭,当真是箭无虚发,片刻便射倒了七八只猎物。 陆锦屏不禁咂舌,这小子看着身材粗壮,还以为只不过是硬功了得,想不到居然弓箭也如此娴熟准确,难怪吐蕃军队跟大唐军队交战差不多平分秋色,其骁勇善战从云鹫身上便可见一斑。 叶青青却不干了,撇着小嘴道:“说是一起来打猎,明知道我们爵爷不会打猎,光顾着自己玩,有什么意思?早知道我们就不来了!你们自己玩好了!” 云子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笑了笑,瞪眼瞧着哥哥云鹫:“明明说好了陪爵爷打猎,你都打完了,那爵爷打什么?” 云鹫赶紧收了弓箭,憨笑着对陆锦屏道:“不好意思,我一打猎就忘了。我不打了,爵爷你来!” “我不会,看你们打就是,也挺好玩的。”陆锦屏笑了笑说。 “自己打那才真正好玩,来,我教你!”说罢,吩咐跟随武士取了一张弓来,说:“爵爷,这张弓比较软,你力气估计不行,拉不开硬功,就用这张弓吧。”说罢递给陆锦屏。 陆锦屏接过,学着云子的样子,拉了拉弓,感觉还行,用尽全身力气也能拉满。 云子便开始教他如何拉弓放箭,一边说一边示意。等陆锦屏学了小半个时辰,已经能比较熟练地将箭射向自己希望射去的方向了。尽管射出的幅度和提前量还不能熟练判断,但是大致方向是射准了的。只不过,被武士撵过来的猎物,陆锦屏一只都没有射中。 想想也好理解,这些动物都是快速奔跑中的,而不是死靶子。要想射中快速移动的猎物,可不是练习这半个时辰的射箭就能做到的。 云子见他有些气馁,眼珠一转,道:“这样吧,我让猎物跑慢一点,你追上去射,从后面追,直线射,这样把握性大一些。” 说罢,云子一抬手,手里已经多了一根对折的软鞭,正是吐蕃牧羊女放牧经常用的骨朵,从腰间绣囊里取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圆石头放在软鞭中间,空中抡了几下,朝着远处一只正在奔跑的雄鹿飞射而出,那石子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击中了雄鹿的一侧前胯。 雄鹿顿时往前冲倒,在雪地上打了几个滚,艰难地爬起来往前跑,又摔倒了,如此跌跌撞撞的往前冲。速度已经慢了很多。 云子对陆锦屏急声道:“快!快追上去,一箭射死它!” 陆锦屏纵马追了上去,那雄鹿明显感觉到了危险临近,可是它前腿受伤,很难奔跑。陆锦屏纵马追了上去,已经到了雄鹿的身后搭箭拉弓,对准雄鹿的后背。 两者之间几乎是紧挨着,陆锦屏心想若是这样都射不中,那当真是废物了。 可是,正当他准备放箭的时候,那雄鹿似乎知道大限来临,索性不跑了,匍匐在了地上,回头望向陆锦屏,眼神中满是哀伤和痛苦,甚至能看见眼睛晶莹的泪珠。 陆锦屏僵住了,他的马也自动停了下来,就立在雄鹿旁边,陆锦屏一直拉着弓对准着雄鹿,却迟迟没有放箭。 便在这时,那雄鹿似乎看出了陆锦屏心中的不忍,似乎从中看到了生机,艰难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继续往前走。 云子很是诧异,纵马过来,到了陆锦屏身边,道:“你怎么不放箭呢?快射啊。还没学会吗?” 陆锦屏叹了口气,松开了长弓,递给云子,道:“它挺可怜的,何必要伤害一条生命呢。” “你,你这榆木脑袋,出来打猎,你还可怜这些野兽,那还打个什么劲?” 跟在后面的叶青青立即瞪眼道:“我们爵爷宅心仁厚,不忍杀生,这是好事,谁像你们,从打猎杀戮中得到快乐,就是不应该!” 云子没理睬她,只是瞧着陆锦屏,很是怪异的样子,道:“你不杀生?那你为什么还吃牛羊肉呢?” 陆锦屏笑了笑,道:“我不是不杀生,我只是刚才觉得它挺可怜的,所以没放箭射死它。这跟杀生不是一回事。” 云子扭头看了看一瘸一拐已经走远的雄鹿,道:“它的前腿已经被我打成重伤,你不杀它,只怕它也躲不开那些豺狼虎豹的捕杀,迟早要死!” “那就不是我考虑的事情了。看来,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好猎手。还是你们自己玩吧。我一旁看着就行了。” 云子道:“明明就是陪着你出来玩的,你现在不玩,光我们打猎,那有什么意思。”她眼珠转了几下,“要不,咱们不打猎了,咱们来赛马,怎么样?” “赛马?好啊。不过我的马术不怎么样啊。” “没关系,我让你先跑一箭的距离,然后再来追你。咱们以那边那个小山头为目标,看谁先跑到那里。” 陆锦屏一听她居然要先让自己跑出一箭的距离再来追自己,顿时激起了好胜之心,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就比比看!” 说罢,没等云子回答,打马扬鞭,纵马朝着小山飞奔而去。 这是一片比较平坦的雪原,虽然积雪比较深,但马蹄飞舞,还是跑得比较快的。转眼间跑出了一箭开外。云子大笑:“好了,我来追你来了!” 立即策马飞奔追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超前飞奔,距离逐渐缩短。 陆锦屏着急之下,马鞭不停抽打马屁股,可是,这赛马并不是鞭打马屁股就能起到作用的。要是那样的话就太简单了。陆锦屏到底马术不行,比不上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云子。 刚刚跑过一半,云子已经追上了陆锦屏,笑嘻嘻道:“快点!快啊!”一边说着,一边纵马飞奔超过了陆锦屏,雪花翻飞之下,跑向那小山,越跑越远了。 陆锦屏很是气馁,瞧着她的背影嘀咕道:“马失前蹄!快!摔她一个大跟头!” 刚说完这话,果然马失前蹄。只不过不是云子,而是他。 陆锦屏的马明显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前摔倒,陆锦屏猝不及防从马上直接摔进了松软的积雪之中。好在这积雪很蓬松,他整个人的大半个身子都插入积雪里去了。 陆锦屏正在费力地从积雪往外爬,忽然,他听到当啷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等他爬出来的时候,不由大吃了一惊,因为他看见雪地上一道鲜血,撒开成了一道扇形。两个身上披着白色披风的中年男子正不停倒退。其中一个的握着单刀的右臂已经断了,掉在地上,鲜血还是汩汩往外冒。另一个手里的单刀已经成了半截,另外半截被人磕飞,远远落在了数丈开外。 在两人对面,站着一位少女,白纱蒙面,只露出灿若星辰的双眸,白衣如雪,秀发飘飘,单手持剑,长剑盈盈犹如一汪秋水。这长剑明显就是砍断那中年男人手臂的凶器,可剑上竟然没有半点血污。 陆锦屏一看那白衣女子,不由大喜,叫道:“潇潇!” 这女子正是华山上从地震中救过陆锦屏的白衣少女,那位失忆的女子潇潇。 第106章 抓活的 潇潇回头瞧了他一眼,嫣然一笑:“你没事吧?” “我没事……,呸呸!啊对不起,不是针对你啊,我嘴巴里都是雪,把雪吐出来而已。呵呵”他那一摔因为积雪松软没有受伤,只不过脑袋上、嘴巴里全都是积雪,赶紧吐了出来,又生怕潇潇误会,赶紧又解释几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赏雪景,巧遇你们赛马,又见这两人披着白色披风作掩护,鬼鬼祟祟的在你们赛马前进的方向的雪地里埋了绊马索。便估计他们有什么阴谋,果然,他们放过那吐蕃女子,却把你绊倒了,果然是对你有阴谋。我就替你制住了他们,好生问问他们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对付你……”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那名手持断刃的刺客突然横刀抹了脖子,脖子上鲜血犹如泉水一般涌出,很快染红了一大片身下积雪。另一个断手的刺客则朝着自己咽喉射出一枚袖箭,两人都摔倒在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因为先前两人不停倒退,潇潇并不担心他们逃走,所以没有追上去,却想不到他们会自杀,而且没有任何征兆,速度又很快,动手时已经距离较远,潇潇来不及阻止,不仅叫了一声“糟糕!”纵身飞跃过去,发现两人已经断了气。 陆锦屏在满是积雪的地上艰难挪动了过去,发现两人已经死了,潇潇正在搜身,可两个刺客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这时,跑到前面的云子回头发现这边不对劲,立即拨转马头冲了回来。而慢慢跟在后面的叶青青等人也发现了,策马赶了过来,先后到了近处。 他们发现地上两具持有兵刃的尸体,一道扇形血痕,还有潇潇,都大吃一惊。等到听陆锦屏说了经过之后,更是一阵后怕。特别是叶青青,连声问陆锦屏有没有受伤,又自责自己没有好好护卫爵爷。 陆锦屏招手示意潇潇到一旁跟自己说悄悄话。 两人走到一边之后,陆锦屏低声道:“你想起什么来了吗?关于你的身世和要向我查问的事情。” 潇潇柳眉微蹙,苦笑摇头说:“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陆锦屏很是失望,但还是宽慰道:“别着急,慢慢来。”又压低了声音问,“你不会是这么凑巧遇到他们要对我不利吧?如果真是凑巧,为什么不招呼我们呢?可见你是暗中跟踪我保护我,对吧?” 潇潇莞尔一笑道:“算你聪明。”随即又皱眉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暗中跟踪保护你,我不知道,似乎是谁让我这么做的,可到底是谁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陆锦屏见她绞尽脑汁在回忆,本想说要不就算了,可想起刚才自己被刺客偷袭,当真是凶险,看来自己的推测是对的,自己面临极大的危险,必须尽快查清楚是谁要对自己不力。所以不能让她偷懒。 陆锦屏是这样的打算,可是潇潇却没有如他所愿往下继续思索这件事。很显然,这件事连日来已经困扰她很久,反复想来想去了,再也不想为此伤脑筋了。潇潇两手举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说:“想不起来其实也挺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我现在就过得挺开心啊,如果真知道我肩负了什么使命,只怕就没那么开心了。” “说的也是,只不过,你既然肩负使命,授予你使命的人应该不会让你逍遥太久,或许很快就会来找你,也许跟着这条线你就能找到你的身世了。——对了,以后你还会暗中保护我吗?” 潇潇莞尔一笑说:“那可说不准,一切随缘,因为我想不到我为什么要保护你,所以我就没有理由一直保护你,你还是自己小心,别指望我,我不可能时时跟在你身边的,这一次是凑巧了,真的。好啦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说罢,潇潇打了一声呼哨,远处山丘后面转过来一匹通体银白的骏马,那马蜂奔驰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到了近前。 潇潇正要翻身上马,陆锦屏说:“对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潇潇转身疑惑地望着他,陆锦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前展开递给他说:“这是我正在侦破的一件案件中涉及到的一件凶器,形状很怪异,你见多识广,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兵器,是哪里制造的,有没有可能找到它的主人?” 潇潇接过那张纸,仔细瞧了瞧上面画的那张背部是锯齿的匕首,沉吟片刻,摇摇头说:“这匕首当真奇怪,我也没见过,帮不了你,很抱歉。” 陆锦斌有些失望,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张画图,说:“没关系,你记忆没有恢复,当心别人知道了算计你。” “放心吧,我要是那么笨的话,也不会出来行走江湖了。” “说的也是,是我多虑了,那你多保重。” 潇潇翻身上马,朝他嫣然一笑说:“后会有期。”打马扬鞭朝着雪原远处飞驰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她已经走了,你还傻看什么呢?”耳边传来云子满不高兴的嘟囔声。 陆锦屏回头瞧她,见她似笑非笑瞧着自己。便笑了笑说:“我在想刚才幸亏她及时出现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可惜她还是没想起她到底是谁?” 说起这件事,云子也是感到侥幸。因为是她提议来打猎的,结果遇到刺客,如果,陆锦屏真的有什么闪失,他是衙门七品官员,又是爵爷,那云子可是脱不了干系的,不由得一阵后怕。勉强笑了笑说:“不知道这两个刺客为什么要行刺你。” 陆锦屏怀疑与自己身世有关,可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便道:“我也奇怪,我又没得罪什么人,怎么会对我下毒手呢?” 云子瞧着他,说:“你刚才求那白衣女子让她帮忙辨认的那柄匕首,她帮不了你,或许我可以帮你。” 陆锦屏大喜,说:“你知道这把匕首?” 云子伸手过来说“你把那图再给我瞧瞧,刚才我只看了个大概,很眼熟。” 陆锦屏赶紧将那张画像递过去,云子接过来端详了片刻,点头说:“没错,我知道这匕首的来历,我可以帮你。” “太好了,那你说这匕首是谁的?” “是谁的我不敢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哪去找它的主人。” “太好了,快告诉我呀。” 云子得意地嘻嘻笑了笑说:“那可不能白告诉你,我要是告诉你了,帮你破了案,你如何回报我呀?” 陆锦屏差点就脱口说出“以身相许”之类的打趣的话,可是话到嘴边硬生生止住了。——这可不是现代社会,这是唐朝,即便对方是来自吐蕃性格直爽的女子,要是自己随口这么说,不定要惹出什么麻烦来。赶紧陪着笑说:“你要我怎么回报你都没问题。” “那好,那我告诉你我要什么回报。”云子背着手,俏生生走到他的身前,转头瞧了一眼叶青青,见她板着脸,脸色很不好看,脸上便露出得意的笑容,故意贴过去,几乎把脸颊贴到了陆锦屏脸上,这才凑在他耳边低低的声音说:“找个时间,我跟你单独出去游玩,不带你那小丫头,就咱们俩,行不行?” 陆锦屏说:“有何不可?这个还算不得是回报。” “我觉得是就是!”云子喜上眉梢,“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陆锦屏点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太好了,那我告诉你,这种匕首是我们吐蕃洛窝人用的一种特制兵器,洛窝位于吐蕃的南部,有很多原始森林,古树参天,荆棘藤曼丛生,当地人进山打猎,因为树木太茂密,用长刀不方便,所以一般都用这种短刀,而这种刀刃毕竟太短太轻,砍树枝之类的不给力,所以在后背加了锯齿,可以直接用来锯树枝,搭窝棚啥的。” 陆锦屏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说:“原来如此,在丛林里头用长刀的确不方便,用这种短刃带锯齿倒是别出心裁,很实用,那我该到哪去找这匕首的主人呢?同州除了你们还有其他吐蕃人吗?” “同州的吐蕃人很少,主要集中在京城,不过,我知道前些日子有几个来同州来了,而且正好是吐蕃的洛窝人。就是使用这种刀子的人。前些天我还跟他们见过面,他们准备在同州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当地商人可以合作一起做生意。因为他们不懂大唐的话。他们在南城的一处宅院里头,大概有七八个人,总共有两家人。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既然这柄匕首涉及到命案,又涉及到我们吐蕃,我不能袖手旁观,还是我带你们去吧。” 陆锦屏一听大为感动,抱拳拱手说:“多谢姑娘不徇私情,也不会短。” 云子哼了一声说:“他们杀人放火还要我来护短?这种人我恨不得也把他们抓起来砍头!又怎么会去维护他们?当然,也希望爵爷一定要查清楚,要有真凭实据才能下结论说是我们吐蕃人做的。” “这一点请姑娘放心,我肯定会找到充分的证据,不过,从目前来看,这柄刀的主人不一定就是凶手,因为有可能是别人使用了他的刀子,所以,在没有取得其他证据之前,不能断定刀子的主人就是凶手。” 云子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提醒你要查清楚,不要冤枉了他们,毕竟络窝也是我们吐蕃的一部分。” 刚说到这,就听到传来呜呜的哭泣声。陆锦屏抬头一看,却是叶青青。 陆锦屏赶紧走到她面前,低头瞧她:“你这小丫头,哭啥呢?” “都怪我,我刚才应该跟在你身边的,可是我,我……,反正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跟在你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一听这话,陆锦屏想起刚才跟云子的约定,不由转头瞧向她。正好遇到云子望过来的目光,似笑非笑,仿佛等着他的回答。 陆锦屏便提高了声音,对叶青青道:“你为这个事情哭啊?真是的,你是我的丫鬟又不是我的影子,你如果一定要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你不烦我还觉得累呢。” “这两个人刚才要谋害你呢?你又不会武功,我不在你身边,那有个闪失怎么办?” “放心吧,他们不是要害我性命,我如果推测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想把我生擒活捉回去。” “哦,何以见得。” “很简单,他们埋伏在我们赛马前进的路上,当时只有我跟云子,云子又跑远了,我其实落了单,他们两个武功都很不错,如果要杀我,根本不需要用绊马索将我绊倒,直接一剑就可以要我的性命。他们使用绊马索把我绊倒,当然就是想生擒活捉了。” 叶青青觉得有道理,点头说:“虽然是这样,那也是危险的紧。都怪我不该离你那么远。”说到这,又自责的呜呜哭了起来。 陆锦屏知道这时候必须引开她的注意力,才能不会再想这件事,低头沉吟说道:“不知道这两个刺客是什么来路?他们肯定是奉命来抓我,究竟是什么人想见我呢?又想问我什么事情呢?可惜,这两个人都自杀死了。” 一听陆清平提到这事,叶青青便也帮着思索,这一来便把刚才的事忘了。叶青青说:“爵爷,要不要找衙门画师把这两个人的画像画下来,然后到处查访,看有没有人能认出他们究竟是谁。” 陆锦屏说:“那样查不到什么。刺客来执行这种任务,肯定不会有很多人知道他们身份,这样查访没有效果,反而会打草惊蛇。” 叶青青一听脸红了,说:”那怎么办?” “我先提取一些可供检验的东西,以便将来确认他们的身份,将来有机会的话,就能搞清楚究竟是谁。” 陆锦屏又对云子说:“请你们派几个武士挖个坑把尸体掩埋。这件事我总觉得不是一般人做的,所以,目前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云子点头答应,吩咐武士开始扫开积雪挖坑准备埋尸体。 陆锦屏提取了两具尸体口腔内黏膜拭子,并用他们的鲜血抹在他们手掌上,提取了他们的掌纹和指纹。 吐蕃武士挖开坚硬的泥土挖好了坑,将两具尸体就地掩埋。 陆锦屏已经得到了重要线索,当然不想再耽误时间,于是一行人立刻拨转马头回程。 回到同州之后,陆锦屏跟着云子来到南城吐蕃落窝人住的地方。 他没有叫熊捕头等人来,因为,还不没有进一步的证据锁定对方就是凶手,而且涉及到吐蕃人,两边正在化干戈为玉帛,这时候要更谨慎,还是查清楚为好。再则说,如果真是吐蕃人犯罪,长安吐蕃千里之遥,假如他们畏罪潜逃,此去吐蕃关口无数,抓他们还是容易的。 云鹫已经知道陆锦屏要来这查案,便主动上前拍门。 门很快开了,里面的人探头出来,看见是云子兄妹两个,喜上眉梢,忙不迭的点头哈腰,同时叽里呱啦的说着吐蕃话,从他们的神兽来看对云子两人十分的恭敬。 云子也用吐蕃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然后对陆锦屏说:“爵爷请进吧,咱们到里面再详细问他们。放心,有我在,爵爷绝对安全。” 陆锦屏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来到了花厅。云子已经告诉对方陆锦屏的来意,所以很快宅院上的七八个人都聚集到了花厅,男女老幼都有,是两家人。望着陆锦屏神色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陆锦屏取出了那一张匕首的画像,说:“这上面的匕首,你们有没有见过?” 这些人显然都不怎么会汉语,所以迷惑不解地望着陆锦屏。 云子做了翻译之后,有三个男的都拔出了身上的携带的匕首,双手捧着,倒转刀柄递给陆锦屏。陆锦屏接过一把看了看,背部果然有锯齿,形状跟上面的一致,只是长度和刀刃宽度不太吻合。 云子说的没错,这种匕首只有吐蕃的洛窝人佩戴得有。 陆锦屏注意到对方总共有四个成年男子,有三人拿出了匕首,剩下一个男人没有把自己的佩刀拿出来,便瞧着他说:“你的刀子呢?” 云子从中做了翻译。那男子双手一摊,说:“丢了。” “丢了?丢到哪里了?” “不知道,知道的话我就找回来了。” 陆锦屏说:“你好好回忆一下,你的匕首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里?有可能会被谁拿走?——这个非常重要,请你务必协助我们。” 云子叽里呱啦给这商人翻译了一大通。她翻译的内容远比陆锦屏说的话要多得多。很显然,云子在教训对方,让对方如实提供消息,帮助大唐衙门老爷查办案件。 当云子说完之后,那商人想了想,说:“我估计是被一个女人拿走了,但我没有证据。而且这匕首也不是很值钱,我就没有报官。” “女人那走了?什么样的女人。” “我不认识。” 陆锦屏说:“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第107章 美人与牙齿 洛窝商人说:“那天下午,我们刚到同州不久,天气挺好的,有同州的两个商人邀请我们去跟他们一起野炊,到城外的一个树林里,吃篝火烤肉喝酒。他还找了不少女子来作陪,不过,看样子又不大像青楼的女人。因为,大唐的客商朋友说了,这些女子都是他的朋友,不是什么随便的女人,让我们对她们客气些,不要乱来。不过,后来喝了酒之后,这些女人倒反过来缠着我们调笑,我也是喝醉了,便跟他们调笑……” 陆锦屏插话问道:“那女子就在她们中间吗?” “不,那女子不在这里头,是后来我回去的路上遇到的。” ”你就说跟那女子见面的情况,你们如何调笑的不必多说。” 听了云子的翻译之后,那吐蕃商人赶紧点头答应,接着说:“那天我们吃饭喝酒一直到晚上三更天,我们这才返回。到了城里回到家之后,他们都回屋睡觉了,我不想睡觉,因为喝了酒,他们都有娘子搂着睡觉,我光棍一个,想去青楼找个女人,便一个人出了门,沿着街往前走。” “路上,我看到有个人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过来,还故意撞了我一下,我有些生气,就把他拦住,问他为什么要撞我?可能我说的话他听不懂,他只是笑。一听到笑声,我才知道她是个女人,而且很年轻,就放开了她。她却跑到旁边小胡同狂吐起来,我觉得她一个女人在外面喝醉也挺可怜,于是就上去问她要不要紧,又砸开旁边一家小吃铺的门要了一瓢水过来给她漱口。她说了谢谢,走路摇摇晃晃的,我就去扶她,说要不要我送她回去?她却一下抱住我了,上下乱摸我。我正想找女人,当然也就不客气,搂着她也乱摸。” 那商人说到这,云子大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话。陆锦屏问云子他说了什么,云子却支吾着不肯翻译。陆锦屏要求她必须把原话翻译给自己听,不许更改删除内容,于是云子便红着脸支支吾吾把商人那话翻译了一遍。 陆锦屏不由笑了,说:“如果真是他所说的你情我愿,那也没有什么,大唐还是有些女人挺开放的。” 听了云子翻译的陆锦屏的话,那商人大有知己之感,忙不迭赔笑连声说是,然后又赌咒发誓说那女的绝对是自愿的,他绝对没有强迫的。然后接着说,两人搂抱着到屋角后面隐蔽的地方野合了一番。完事之后,那女的穿了衣裙便摇摇晃晃自己走了,根本没理睬吐蕃商人,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 商人也就回家了,回到家觉得肚子饿,想切羊肉吃,才发现腰间的刀子不见了,马上回去他们办事的小巷找,没找到。所以怀疑是那女的拿走了,也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哪里来的。不过人家没跟他要钱,就算他把刀子拿走也不算什么,也就此作罢。 “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子?” “很年轻,但是化的妆很浓,一身肉很紧,挺妖艳漂亮的。” “她说话什么口音听得出来吗?” “她没说话,只是咯咯笑。始终没说一句话。所以也听不出来是哪里的人。” “那人的相貌你能想起来吗?我叫衙门的画师画下来。” 那商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我那天喝酒挺多的,遇到她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喝醉了,都看不清楚人什么样子,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只觉得她长得很漂亮,具体什么样子我还当真想不起来,反正漂亮女人就那个样。” 陆锦屏又反复问他那女人的身高、胖瘦,洛窝商人说她个子比自己稍矮一点,身材很好,不胖不瘦,一身肉很紧,但是相貌却说不上来了,一方面是他喝醉了,另一方面是夜里光线暗,看不清楚。 接着,陆锦屏调查山林失火那天这些人的活动情况。他采用分开询问的办法进行调查,把其他人都叫出去,等候自己传唤,然后单独询问。 那洛窝商人说那一天他们一直跟同住的洛窝人在屋里休息,哪里都没有去。当时失火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在院子里看满天的火光,看了大半夜。 洛窝人的说法得到了其他几个人的印证。 陆锦屏又问他那之前他们在哪里,这些人都说出了去处,而且都是一起行动,没有单独走的,因为他们都不会汉语。只能借助同州当地的客商帮忙。 陆锦屏没有对他们的说法进一步查证,他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他是偶然发现这个线索的,马上跟着云子赶来进行调查,对方不可能事先进行串供,所以,他们的证言是可信的。 但是如果他们的证言可信,那也就基本排除了这位丢失了锯齿匕首的洛窝商人是杀人凶手的可能性,同时也就从另一个侧面印证商人所说的匕首丢失这个说法也是真实的,很可能他的匕首被凶手获取之后做了这桩命案。 询问完毕,陆锦屏带着那商人回到衙门,他要组织实物辨认,毕竟画像跟真实的匕首还是有些差距的。 他从物证仓库取出了那柄带锯齿的匕首给这吐蕃洛窝商人辨认。 洛窝商人看过之后,说:“这匕首的长度、刀刃宽度和样式的确跟我的那柄一样,只不过烧毁了,我也不敢完全断定就是我丢失的那把匕首。而且,这匕首刀柄包裹的绳索跟我的不一样,我的要粗得多,这柄刀缠绕刀柄的绳子却很细。” 这刀柄虽然已经完全被高温烤化毁坏,但由于被泥土包裹,就跟化石一样形状保存比较完好,所以能辨别出绳索的粗细。 陆锦屏点头道:“有可能是被人换掉了包裹刀柄的绳索了。” 初步断定洛窝商人丢失的匕首就是凶案现场的这一把之后,陆锦屏又让衙门画师跟这洛窝商人交谈了半天,试图把那个女人画下来。 最后画像送到陆锦屏面前时,他不禁苦笑。这画像没有任何特点,就是一个标准的仕女图。看来商人对这女人的印象很好,只记着她的美丽,但是是如何美丽法却说不上来,于是,衙门的画师只好套用了仕女图的美女形象画了出来。这当然没法用。 陆锦屏又叫他带自己去当初他跟那女人野合的地方查看。 到了那之后,陆锦平发现,地上已经铺满了积雪。陆锦屏让云子的武士帮忙扫开积雪进行检查,却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线索又这么断了吗? 陆锦屏有些沮丧。这件案子真可谓一波三折,原以为已经是柳暗花明,没想到却还是山穷水复,又陷入了迷茫之中,这个女人如同迷雾在眼前飘过之后又迅速消散,抓不到踪影。 不过,陆锦屏还是从洛窝商人的话里得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所以他立刻召集三个捕头研讨案情。 熊捕头、江捕头和姚捕头并不知道陆锦屏此前已经往前跨出一大步,他们还以为这个案子还陷于先前那无头案的迷雾中,不知该怎么着手。在他们看来,这种尸体烧得只剩几颗牙齿的案子,的确无从下手。所以三个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沮丧。不过他们看见陆锦屏依旧嘴角露出微笑,便知道他有新的侦破思路了,便一起望向他,等着他作出拨开迷雾的指示。 陆锦屏把自己发现那带锯齿的匕首的来历以及查访的经过说了一遍,熊捕头等人都是又惊又喜,可是到后来听到陆锦屏说查访那个美丽的女人没有着落,不由得又焦急起来。 陆锦屏说:“先前因为情况不明,又涉及到吐蕃人,因此,我只是先行进行了初步探查,便探听到了这些消息,下一步需要你们继续展开相应的调查。——我来做相应的部署。” 陆锦屏望向熊捕头:“你负责调查一下同州城里所有的水性杨花的女人,把名单列出来。但是要注意,不是青楼女子,当然,可能是暗娼,而且这个女人非常漂亮。” 熊捕头等人茫然地望着陆锦屏,不知道陆锦屏这样的安排有何用意? 陆锦屏解释说:“根据吐蕃商人的陈述,他回来路上遇到的那喝醉的女人,主动勾引他,并与他野合。这女人事后又没有跟他要钱。从这叙述来看,这个女人肯定不是青楼女子,否则的话她应该会要钱的,或者是事先商量费用的。所以,我锁定这女子为水性杨花的女人,这种女人应该在城里多少有些名气。毕竟,床第方面的事太过随意的话,很容易传扬开去的。” 三人听了之后,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熊捕头笑呵呵说:“水性杨花的女人人尽可夫,不做**,长得又很漂亮,那不是亏了她的美貌了吗?” 江捕头笑着说:“有的女人就是贱,好好的良家妇女不做,非要去勾三搭四,自损名节,做那些淫邪的勾当,让人叹息。” 姚捕头说:“我遇到这样的女人我也不会客气的,平白的便宜谁不要呀!那吐蕃商人真tnd艳福不浅,这种好事我咋没遇到呢?” 陆锦屏冷笑:“你要遇到只怕死都不知怎么回事!——-你可知道这种女人一旦发起疯来那可是不得了的。” 姚捕头激灵打了个冷战说:“对对,爵爷提醒得对。所谓‘人不要脸百事可为’。她连这种主动勾搭男人的事都做得出来,那杀人放火还有什么不能做呢?遇到这样的女人还是离远一点,免得被缠上了那可脱不了干系。” 陆锦屏说:“闲话少说,你们三个赶紧分下工,开始前去查访,尽快找到这个女子,她可是破案的关键。” 三个捕头赶紧答应,告辞离开。 可是,调查远没有陆锦屏说想象的那样容易,毕竟同州城人口众多,要从中筛选出哪些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这种女人额头上也没有贴着桃花,要挨个查访进行甄别,那可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 但是,除了这个方法陆锦屏还真找不到其他破案办法,只能静等结果。 每确定一个所谓水性杨花的人,陆锦屏立即进行查访。可惜一个个都被排除了作案的可能。 这一天。 陆锦屏正在签押房里批阅案卷。他这位司法除了案件侦破外,对于普通的刑事和一些需要刑事手段处罚的民事案件也要报请他审批,当然,这之前是由刑房的书吏草拟意见后报送他,他只管圈阅同意与否,或者发回刑房重新审查,就算如此,还是有得忙的。 正在他忙碌的时候,衙门的门房跑进来陪着笑说:“大老爷,外面有个女子找你。你要不要见?” “是谁?” “她没说,穿了一身白衣服,用一张白色的面纱蒙着脸,也看不到相貌,只说是华山故友,别的没说。” 陆锦屏一听不由大喜,立刻便知道是潇潇,赶紧站起来说:“快快,快请!人呢?人在哪儿?” 一见司法大老爷如此高兴,门房便知道这人是司法大老爷很看重的人。幸亏他看到女子举止不凡,所以说话很客气,把她请到了花厅等着,这才来禀报,当下陪着笑讨好地说:“爵爷,我已经把那位姑娘请到花厅奉茶了,她在花厅等您。” 陆锦屏迈步出来,一路小跑来到了花厅。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当然是感觉潇潇来找他肯定是有事情,说不定已经想起了她的身世,或者来找自己要查问的事情,那可关系到自己的身世之谜。 现在自己正面临不知从哪来的伏在暗处的敌人的威胁,必须要尽快查清自己的身世,才能有的放矢地进行应对,不能不让他着急。 来到花厅,便见到潇潇背着手正在看墙上的一幅字画。听到脚步声,转头过来,朝他嫣然一笑,说:“不请自来,没打扰你吧?” “怎么会呢?潇潇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随时都可以来就来找我。” “你可别这么说,我来找你,是因为上次你问我那把刀子的事情。我回去琢磨了一会儿,好像似乎曾经见过,想了好久,我才想起来那刀子应该来自吐蕃。我记得曾经见到有吐蕃人带过那种刀,你最好查访一下在同州或者京城住的吐蕃人。当然不是所有的吐蕃人都有那种刀,好像只有极少部分吐蕃人带。不过我只是这么瞧见过一眼,记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 陆锦屏很感动,说:“多谢姑娘提醒,姑娘的意见非常重要,对我的破案有很大的帮助,谢谢。” 陆锦屏没有说自己已经掌握了这个消息,他还是很高兴的表示了感谢。 潇潇说:“好啦,就这件事,都已经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潇潇姑娘准备去哪呢?” “这些天我就在琢磨我到底是谁。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要去找那些武功高手名家切磋,他们或许能从我的武功看出我的来历,这样我就知道我是谁了。” 陆锦屏听她这话,不由心中一动,说:“对了,潇潇姑娘武功如此高强,我倒有一件差事,想请你帮忙,就不知道你能否做到。”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有件案子,有一个罪证是人的牙齿,我想把这牙齿钻开,然后提取里面的东西进行检验。但是,我想尽办法都做不到,因为钻头都不够坚硬,而人的牙齿太坚硬了。” 潇潇说:“你把牙齿拿来我试试。” “好好!你等着,我马上派人去拿。”说罢吩咐人赶紧去物证仓库把死者面颊骨整个拿来。 东西很快取来了,陆锦屏已经取下了其中的一颗牙齿,用来钻牙,便把那颗牙递给潇潇。 潇潇没有接,道:“把它放在桌上。” 陆锦屏赶紧将那颗牙放在了旁边的案桌上。 只见白光一闪,潇潇手中已经多了多了一柄寒光森森的缅铁软剑,迎风一抖,立即笔直,熠熠生辉闪着夺人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就听当的一声轻响,桌上的那枚牙齿已经被潇潇手中长剑劈成两截。而牙齿下面的桌子却没有半分的划痕。 这种功力拿捏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让陆锦屏看得目瞪口呆。 潇潇道:“我这柄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平素我很难出手,今日竟然拿来帮你劈开死人的牙齿,当真是暴殄天物。” 陆锦屏笑嘻嘻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你这宝剑用来帮我破案,不正是用得其所嘛。” “说的也是。——还有别的事情吗?要是没有,我就走了。” “等等!”陆锦屏上前查看的劈开成两半的牙齿,不由很是失望。因为牙齿里面的牙髓很明显已经被高温烧灼炭化。这样的牙齿基本上不可能提取到dna物质。 陆锦屏苦笑摇头,说:“再帮我劈一颗牙齿吧,这颗没用。” 潇潇点点头,没有说话。 陆锦屏便又掰开一颗牙齿放在桌上。潇潇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将这颗牙齿劈开。 陆锦屏查看之后,发现还是被高温碳化无法检测。 如此连续劈开了十多枚牙齿,却没有一枚具备检验条件。 眼看只剩最后两颗了,陆锦屏失望几乎达到了顶点,但是,他还是坚持把那两颗牙取下,一次性都放在了桌上。 第108章 被忽视的证据 潇潇手中的寒冰长剑再次划出两道耀眼的寒光,嗤嗤两声轻响,那两颗牙分别裂开成了两半。随即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嗖的一下消失不见了,也不知藏在了哪里。 陆锦屏手在颤抖,凑上去查看,这一下,他看见这颗牙的牙髓颜色还比较正常,不由得心中咚咚狂跳起来。 陆锦屏的目光落在另一颗牙齿上,发现同样被碳化了。也就是说,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先前这一颗颜色看着还稍稍正常的牙齿的牙髓。 为什么所有的牙都被高温烘烤碳化,而唯独这颗却在高温中残存下来呢?陆锦屏的眼睛扫过死者面颊,忽然想到这个牙齿正好是发现牙齿缝隙夹着狗毛的那颗牙。既然那一小撮狗毛都能够在烈火中保存下来,牙齿想必也能如此,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造成这种原因,很有可能是死者的这颗牙刚好被类似于石头之类的东西护住在身体最低位,四周冰雪融化降温下,才成了最后留给他希望的东西。 陆锦屏喜不自胜,对叶青青说;“我马上要去检验,就不陪你了。” 潇潇见他如此高兴,可见劈开这牙齿对他有多大的帮助,也是心中欢喜,微笑道:“行啦,你不用管我,你去忙吧,我走了啊。”快步出门,飘然而去。 陆锦屏双手捧着那颗牙一直目送她消失在院外,这才吩咐侍从赶紧备马送自己回家,因为他的法医勘察箱放在家里的。 回到家,他把门关上,对那颗牙的牙髓进行了dna检测。 在整个检测过程中,他的一颗心几乎都要蹦出来了。这可是最后的火种,最后的希望,当dna分型结果显露在微型电脑液晶显示屏上的时候,陆锦屏狂喜得几乎要高声欢呼起来。 他抑制住心中的狂喜,立刻调出突厥人李平家地窖和马车上提取的血样的dna检测结果进行对比。结果显示,三者完全吻合! 也就意味着,李平家地窖和马车上的血都是被害人的。——李平或者他的家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拿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证据,尽管这个证据不能作为唐朝的证据使用,但是陆锦屏还是决定收网,抓捕李平进行突击审讯。希望能撬开他的嘴。而唐朝最关键的证据就是口供,只要获取这个证据之王,就可以定案。 陆锦屏收拾好东西之后,带着叶青青赶回了衙门。 他将熊捕头叫来,吩咐集合捕快和民壮,杀气腾腾直奔城外李平家所在的村子。 当大队人马将包围了李平家宅院,冲了进去的时候,李平一家人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平却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站在门口,瞧着陆锦屏他们。可是没等他说话,熊捕头已经一声令下,几个捕快冲上去将他按倒,五花大绑。 陆锦屏吩咐把李平家所有人都叫到院子。李平和他的家人都有作案嫌疑,所以必须要全部进行调查。 经过查问,得知李平父母均在,父亲重病瘫痪在床,母亲年迈,另外就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孩子只有几岁。 同时,还查清楚李平的妻子有一个同胞妹妹,几天前已经跟一个突厥商人返回突厥去了。因为没有相应证据证明她妹妹参与作案,所以陆锦屏暂时还不决定发出海捕公文缉捕她妹妹。 随后,陆锦屏吩咐将李平和他的家人全部带到衙门。 陆锦屏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用刑逼供可能会起到作用,如果交给熊捕头他们审讯可能能更快获取口供,但是陆锦屏没有这样做,即便已经有很重要的证据在手,陆锦屏也不打算采用刑讯逼供,因为,他手里的尽管是dna证据,号称的新的证据之王,可是这个证据也只能证明案件的一个片段,还不能证明案件的全貌,因此还必须进一步获取相应证据才能获得到最终的结论, 陆锦屏没有想到,审讯中,李平始终断然否认自己杀人焚尸。他对陆锦屏的问话几乎采用了咆哮怒骂的方式进行反抗,说大唐欺负他们突厥人,破不了案就把他们当顶罪羊,他做鬼也不会放过等等。 尽管旁边的熊捕头等人听得火冒三丈,要求交给他们来审,保管撬开他的嘴,但是陆锦屏摇头拒绝了。 因为,他从审讯中感觉到李平的矢口否认跟狡猾抵赖不太一样,他能从李平愤怒的神情中感觉到他似乎的确对这件事情茫然不知,甚至也不知道他的车和地窖里有那些血迹。而那些鲜血是陆锦屏通过领先一千多年的高科技手段查找到的,那些血迹这之前已经被人清洗。 于是,陆锦屏转而询问他的家人。 他对李平如此蛮横的人都没有使用刑讯手段,对他的家人妇孺孩子陆锦屏当然更不会采用这样的手段了。 审讯中,李平的父母妻儿都拼命喊冤,不仅为自己喊冤,更主要为说李平喊冤。说他脾气不好,说话很冲,但其实内心是善良的,不相信他会杀人。 审讯整整持续了三天,当然,中间陆锦屏还是保障他们睡眠时间的,没有使用疲劳审讯之类的变相刑讯,可是得到的结果却还是没能查出他希望的真相来。 无奈,陆锦屏只能吩咐把李平的家人先放了,但是还扣留着李平,准备再进一步盘问。 如果迟迟不能打开僵局的话,那就必须放人,而李平是突厥人,他如果释放后要离开大唐,在没有证据证明他犯罪的情况下也不能阻止,他一旦离开大唐,这个案子只怕就难以再查下去。 现在,陆锦屏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就在陆锦屏很郁闷的时候,云子来找他散心。 这天是休息日,天刚刚亮。 陆锦屏因为心中有事,所以没有睡踏实,很早就醒了,但是还是躺在床上琢磨这件案子。 这时,叶青青进来,撅着嘴告诉他云子来找他,穿得好像要过节似的,也不知道要干啥。 一听叶青青这么说,陆锦屏立刻知道云子来的目的。 上次两人已经商量好了两人单独出去游玩,云子应该是为这个目的而来,可是现在陆锦屏案子陷入僵局,没有什么心事出去玩。 但总不能让人家等在花厅。陆锦屏只好硬着头皮爬起来穿好衣服来到前面花厅,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往后推一推。 她到了前厅,看见云子身穿一身节日藏装,头戴狐狸皮帽子,身穿斜襟宝蓝色窄袖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红色丝带,右臂衣袖脱下缠在腰间,露出里面大红色绣花上衣。腰间挂着好几串镶有罗松石、红珊瑚等珠宝的腰佩,另一侧则挂着一把精致的腰刀。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最显眼的是她鼓鼓囊囊的胸前双峰,原本就很饱满圆润,在腰间丝带一勒之下,更显挺拔。 看见陆锦屏出来,云子喜滋滋跑上来,往后看了一眼,见叶青青并没有跟来,站在门外背着身没瞧他们,这才凑到陆锦屏耳边低低的声音说说:“今天可是休息日,咱们商量好的事情怎么样?没问题吧?要是没有问题,那咱们就走吧,说好了可不许带你的丫头!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匹马,就在你宅院门外。你只需要找个借口跟我出去就行了。” 说到这,云子嘻嘻一笑,对陆锦屏说:“你不喜欢打猎主要是你的箭法不行。而要练好箭法就必须有一把称手的好弓。我这几天根据你的手劲专门给你打造了一把长弓。上次那把弓太随便了也太普通,我这次可是专门定做的。我根据你的臂长、身高,特意挑选了同州最好的兵器铺给你打造的,而且雕翎箭也是定做的。” 说到这,云子颇为得意地说道:“对了,我在这把给你定做的长弓上的手握位置,用精心挑选的防滑绳索帮你细细的缠绕了三层。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手滑。——射箭的时候手臂用力,再加上紧张,手心很容易出汗。如果没有缠着防滑绳索,容易打滑,握不紧,用绳索缠绕之后,你手上的汗就可以浸透到包裹了三层防滑绳索里去,就不会打滑了……” 陆锦屏原本苦着脸正想着怎么推辞,听了她这话,不由心中一动,盯着她,片刻,突然哇的大叫一声,抓着她肩膀摇晃着说:“你真聪明,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太棒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可真是个猪脑袋!太好了,你太聪明了!哈哈哈” 云子被他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听他夸奖自己,高兴之余又有些不解。因为自己刚才说的事情并没有显示有多聪明的地方,如果说细心、体贴更确切,可陆锦屏偏偏用了“聪明”两个字,总觉得有点没夸到点子上,可是没等纠正对方的说法,陆锦屏已经放开她,说:“对不起,你得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你要去哪?我跟你去,忙完了咱们再办咱们的事。” 陆锦屏已经顾不上多加解释,说:“那也好,那你跟我走。” 说吧,陆锦屏迈步出了房门。 门口的叶青青虽然没瞧他们,可竖着耳朵一直在听,除了云子凑到陆锦屏耳边说的话太低她没听清之外,其他的话都听到了,听见陆锦屏一个劲夸云子,而且要带云子出去有事,赶紧转身过来,问:“爵爷要去哪?” “你赶紧去把我的法医勘察箱拿来。” 叶青青答应,快步如飞跑到内宅去了。 趁这工夫,云子赶紧对陆锦屏说:“说好的,可不许带她!” 陆锦屏这时候哪还顾得这事,胡乱点头答应。 等到叶青青拿来法医勘察箱,他拎着就往外跑。叶青青跟往常一样后面紧跟着到了院门口。这时,陆锦屏才看见云子朝他狠狠瞪着一双美丽的杏眼,满脸怒色。陆锦屏这才想起刚才说的话,赶紧站住,仿佛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对叶青青说:“对了,你赶紧去我书房,把书架上面一排倒数第二的《永徽律》给我拿来。” 叶青青赶紧答应,转身跑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站住,回头说:“爵爷,《永徽律》不在最上面一排,在你书桌上,你昨晚上还看了的。” 陆锦屏刚才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叶青青却留心他看的书的摆放位置,当下纠正了他的说法,不由顿时一脑袋黑线,忙讪笑道:“对对,我记错了。就是桌上那本,快去拿来。对了,还有笔墨纸砚。” 叶青青赶紧答应了,飞奔而去。 见她身影转过屋角,陆锦屏立即转身道:“快走!” 云子这才明白陆锦屏是有意支开叶青青,一张俏脸顿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跟着陆锦屏往院门外跑。 陆锦屏对院门旁躬身而立的门房说:“等会青青来了,告诉她,让她在家等我。我出去有点事,马上回来,叫她千万别走开,就在家等我,我马上回来!” 那门房忙不迭答应。 出了院门之后,院门不远处拴马桩系着两匹马。正是云子准备的。两人各自翻身上马,陆锦屏领先,云子后面跟着,两人策马飞奔而去。 他们刚刚走,叶青青便用一个盒子装着笔墨纸砚,拿着那本《永徽律》跑来了。到了门口却没见到陆锦屏。 门房赔笑说:“青青姑娘,爵爷让你在这等他,他出去有点事马上回来,还叮嘱让你千万别走开。” 叶青青哦了一声,迈步出来,站在台阶上东瞧西望,街上早已没有陆锦屏他们的身影。 刚才陆锦屏跟叶青青说话的时候,陆锦屏并没有说他要去哪,所以叶青青根本不知道陆锦屏他们是奔向衙门去的,因为这天是休息日,衙门不上班。再者说了,陆锦屏已经交代让她等在家里,他会快回来,叶青青便不敢去找,只能在家里等。 陆锦屏带着叶青青策马飞奔,一路疾驶来到衙门。径直来到物证仓库。 负责物证仓库看守的两个衙役见到陆锦屏,赶紧上前迎接。陆锦屏吩咐把山火焚尸案现场提取的那柄匕首拿出来。 那柄带锯齿的匕首用证物盒子装着送到陆锦屏面前,陆锦屏拿着来到了自己的签押房,对跟在后面的云子说:“不好意思,我要做法检验,任何人不能旁观。这样吧,你到花厅那儿去喝茶等我,我忙完就来找你。” 云子说:“那你可不许哄我,我就在那等你。你要不来,我可就一直等到明天天亮!” “答应了怎能不来呢?放心吧!说话算话,快去吧。”陆锦屏又叫值班侍从带云子到花厅奉茶休息。 云子走后,陆锦屏赶紧把签押房关上门,然后取出了那柄匕首,仔细查看刀柄处的已经烧焦了的缠绕绳索,然后双手合十默默祷告里面的不要被烧毁。 随后,他用一把小刀轻轻地将上面已经碳化了的缠绕刀柄的细绳刮了下来,一点一点非常小心。 刮掉了第一层,第二层仍然完全碳化了,只好继续刮。 刮掉第二层,终于看见了下面露出的黑红色的绳索。 陆锦屏欣喜若狂,果然,这柄匕首刀柄也缠绕了三层绳索,云子说的话提醒了他。他原来以为缠绕的绳子只有一层,而这一层明显已经高温碳化了,没想到烧焦的绳子下面还有两层缠绕的绳子。 现在看到了曙光。 当他把上面两层已经烧焦的绳索剥离开了之后,终于露出了整个最低下面一层绳子。但是,大半已经被高温烤焦,只有靠近刀柄和刀尾的部分有两小片暗红色绳索还基本保持原样。这是陆锦屏最后的期望。 使用匕首的人的手掌皮肤细胞容易脱落粘附在刀柄上,或者汗液携带皮肤细胞浸透到刀柄里。吐蕃洛窝商人说了,这柄匕首缠绕刀柄的绳索已经被人完全换过,从粗的换成了细的。这就是说,原先洛窝商人留在绳索上的dna物质已经不存在了,偷窃这柄匕首的人以及使用这柄匕首行凶的人可能在上面留下了微量物证。 人握刀子的时候,手掌虎口部分与匕首缠绕绳索间发生摩擦,皮肤细胞会脱落粘附在刀柄绳索间或者落入缝隙里,有可能得以保存。 不过,一般说来,手掌虎口脱落的皮肤细胞是角质化了的,而角质化的细胞很少含有细胞核,必须是半角质化的细胞或者没有角质化的细胞才有细胞核,才有检验条件。因此,提取刀柄的检材的部位非常关键,如果提取的检材正好是没带细胞核的角质化皮肤细胞,那就无法检出dna分型。 除了脱落细胞可以寻找dna分形结果之外,陆锦屏还把希望寄托在了手掌汗水,携带有细胞核的皮肤细胞浸透进缠绕绳索的深层里,使其得以保留。 陆锦屏经过观察和生活体验,判断最有可能留下dna物质的是刀柄缝隙处,所以,他将匕首靠近虎口的部位作为重点检测对象。 他将这个部位的缠绕绳索剪下一小块,剪碎之后,开始按照dna检测程序进行检测。 遗憾的是,没有检出人的dna分型。 第109章 说就说 陆锦屏很失望,他托着下巴分析其中的原因。最可能的原因是高温破坏了这第三层绳索里附着的可供dna检测的细胞,那就完全没办法。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提取检材的部位不当,提取到的检材没有未角质化的细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检材的量不够。 陆锦屏决定先不考虑第一种可能,而调整第二和第三种可能。那就是调整提取检材的部位和检材量。 他先前推测在刀柄护手处可能存留有dna物质,那是基于正手握刀的手型。而匕首还可以反手握,也就是虎口朝着刀柄尾端。所以,这一次他决定更换提取检材的部位为刀柄末端的缠绕绳索。 刀柄缠绕的绳索大部分已经碳化,在刀柄末端也有一小块没有碳化的部分。他决定将这一小块全部提取用于检测,这样能相应增加有核细胞的检出率。 经过调整检测方法之后,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微型电脑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人的dna分型! 可是,他惊喜的表情在看清楚屏幕上的分形结果之后,变成了错愕和惊讶,他弯腰凑上去细看,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皱眉思索片刻,抬起头时,眼睛已满是喜悦。 陆锦屏把东西收拾好,快步出来,对门外值班的衙役说:“今天谁当班?” 节假日衙门捕快也不能全部放假,三个捕头和捕快要轮班的。 侍从忙躬身答道:“回禀爵爷,今儿个是熊捕头当班。” “很好,你马上去叫他,带上所有当班的捕快跟我出勤,有紧急任务!” 衙役赶紧答应飞奔而去。 片刻,熊捕头带着几个捕快急匆匆赶来,说:“爵爷,今天可是休息日,又是大清早的,你怎么跑到衙门里来了?” 陆锦屏说:“我已经找到山火焚尸案真正的凶手是谁了。跟我走,——对了,先去大牢把李平押出来,记住,给他戴上死刑犯的刑具,用死刑囚车装着。” 熊捕头想不到陆锦屏居然找到了真凶,不由又惊又喜,但是不解的是为什么抓凶手要带上嫌疑犯李平,而且还要用关押死囚的铁囚笼押解。罪犯没有被定罪判处死刑之前,是不上这种重刑具的,但他已经顾不上询问这件事,赶紧吩咐备马,提押李平,戴上死囚刑具。 马匹牵来之后,几个人上马,押解着李平,跟着陆锦屏出门,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熊捕头一看出城的方向,居然是那突厥人所在的村庄,觉得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说:“爵爷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李平杀人的证据?” 李平被关押在后面的囚车里,熊捕头的声音说得比较大,李平已经听到,立刻高声道:“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你们大唐的官员怎么血口喷人?你们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陆锦屏回头瞧了一眼李平,对熊捕头说:“此地不是说话之所,等到了你自然明白。” 说话间,快马加鞭到了村子。 熊捕头敲开院门,李平的妻子看见他们,脸上露出惊讶和恼怒:“又是你们,你们诬陷我家夫君杀人,还准备再把我们也抓坐牢吗?要抓就抓吧!” 熊捕头哼了一声说:“爵爷查案,你再啰嗦,当心掌嘴!” 古代衙门那可是绝对权威,说掌嘴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也有这样的权力。那妇人当然也知道厉害,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女人尽管不是好汉,也不愿吃眼前亏的,赶紧闭嘴让开了路。 陆锦屏道:“把你们家人全部都叫到院子里来,我有话要问。” 院子外囚车上的李平高声说:“娘子不用害怕,我没有杀人就没有杀人,他们要诬陷我也没那么容易,一切听他们的,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李平媳妇看见丈夫被关在死囚的粗大铁囚笼里,又是惊骇又是伤心,哭着答应着,跑进了屋里叫人。 很快,李平的家人都出来了,李平的父亲因为生病在床,家人抬不动,还是捕快进去帮忙,将他们连人带床一起搬到了院子里。 陆锦屏进屋子查看,转了一圈出来,到院子里,吩咐将外面囚车上的李平押解进来。李平家人见李平戴着枷锁,手铐脚镣,是死刑犯的装束,都吃了一惊,要过去相见,却被捕快拦住了。 陆锦屏挥挥手,示意捕快不必阻拦,让他们相见。 捕快退开后,李平的老母、妻儿围着他哭哭啼啼的,他的老父也在那哭诉着喊着我的儿,特别是李平媳妇,哭得泪流满面。 陆锦屏拖长了声音,打着官腔说:“你们慢慢哭,今天给你们些时间诉说,因为,李平马上要被判故意杀人罪,打入死牢,秋后问斩。你们现在不说,可是要等到法场上才能再见上一面了,这期间是不许探监的。所以,今天本老爷开恩,让你们见上一面,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一听这话,熊捕头吃了一惊,心想这之前可是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李平杀人的,李平自己一直矢口否认,而陆锦屏又不让动刑,难道陆爵爷已经想通了准备让自己用酷刑撬开他的嘴吗?可是看着又不像,如果陆爵爷有这种想法,那应该先让他这么做,撬开了他的嘴之后获取了口供,再来让他们相见,这才是顺理成章的。而先前,陆锦屏告诉他说已经找到了证明凶手的证据,可是到现在,陆锦屏也没有把这个证据展示出来,难道,他又在施展欲擒故纵的策略吗? 熊捕头已经跟陆锦屏侦破多起案件,对陆锦屏的破案手法和技巧有了一些感应,所以,尽管对陆锦屏这么说,心里充满疑惑,但是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神情变化。甚至还多出了几分同情,似乎在为陆锦屏刚才说的话做注脚。 李平的家人听到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哭得昏天黑地,特别是李平的娘子,差点当场哭昏死过去。 李平原先很是强硬,而此刻听到陆锦屏如此肯定地说要判他死刑,这才真的慌了,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对陆锦屏说:“大老爷,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杀人,你们说的那个被烧毁的那个人不是我杀的。我可以赌咒发誓我真没有杀人,你们不能砍我的头啊,我冤枉,我冤枉啊老爷,求求你,求你为我做主,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陆锦屏冷笑,说:“现在可不是给你喊冤的时候,你即使有冤屈,等到了京城大理寺、刑部再去喊冤吧,只不过,他们不会听你那一套的,因为你就是杀人犯。所以你还是留一点时间来给你的家人交代后事吧,你是突厥人,现在却要埋骨异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把你的尸首运回你们突厥,还是安葬在我们大唐,这个要想好。当然,我们希望运回你们突厥去,因为我们大唐的土地不是用来埋葬杀人犯的。” 李平身子开始发抖,双膝一软,窟嗵一声跪在地上,说:“老爷,求你啦,你一定要查清楚,这个案子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可以赌咒发誓,你让我怎么赌咒都可以,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求你了,大老爷,我真的冤枉啊……” 陆锦屏只是冷笑抱着肩,很蔑视地瞧着他。 李平眼看陆锦屏这样,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决定这么做了,更是慌乱。赶紧转身对妻儿、老母说:“你们快跪下,跟我一起求青天大老爷查清案子,不要冤枉我,不要让我做冤死鬼啊,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不能这么死啊,快跟我一起求大老爷……” 他的妻儿老娘呼啦跪倒喊冤,连病重在床的老父也跟着哭喊冤枉,顿时哭成一片。 李平夫人跪爬到了陆锦屏面前,哭着磕头说:“大老爷,我夫君冤枉啊,我夫君他是冤枉的,他真的没有杀人,真的不是他干的啊……” “不是他干的?”陆锦屏盯着李平媳妇,“那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李平媳妇愣了一下,泪流满面摇着头说:“民妇不知。” “你当然知道!因为——”陆锦屏拖长了声音,一字一句说,“凶手就是你!” 陆锦屏这句话声音并不是很大,却犹如一道炸雷似的在头顶炸响。李平家人都惊呆了,顿时忘了喊冤哭泣。 李平媳妇打了个哆嗦,慌乱地摇头说着:“我,我没有杀人!” “你当然有!”陆锦屏嘿嘿冷笑,“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个同胞妹妹,长得很漂亮,但是喜欢招蜂引蝶,是不是啊?” 李平媳妇娇躯明显一颤,呆了半晌,说:“是,我有个妹妹,已经回突厥去了,——她,她不是爵爷你说的那种人啊……” “她跟你说的,怎么说的?” “那天,她说不想在大唐呆了,想跟着一个商人回突厥去,所以就走了。” “那她有没有带走她的衣服或者随身首饰什么的?——应该没有,因为刚才我进去搜查的时候,发现你家里有一间成年女子的房间,里面首饰衣服可都还在,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你妹妹的闺房吧,你们家再没有其他单身成年女子。” 李平媳妇显得有些慌乱,说:“是她的,她没有带走衣服和首饰,她说她跟的那个商人很有钱,可以给她买新的,这些都旧了,没必要带走。” 陆锦屏转身瞧了一眼狐疑的李平,拖长了语调说:“她是你的亲妹妹,她要离开大唐返回突厥,这可不是出门逛街串门儿,这可有上千里呢,她难道不应该回来当面跟家人说一声吗?就这么不辞而别?你不觉得这不符合常理吗?”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说给李平听的,李平脸已经阴沉下来,盯着妻子说:“我也觉得妹妹要走,为什么不回家打声招呼?都不跟我说一声,这是为何?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回去了,跟人走了,可是现在,爵爷这番话提醒了我,你给我说清楚,妹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你把她杀了?” “我没有,我没有啊,夫君……”李平媳妇惶恐地摇着头。 “你当然有!”陆锦屏插话道,“我问你,你妹妹什么时候不辞而别离开这里的?是不是山林失火的那天?” 李平媳妇摇着头却答不上来,旁边的李平却抖着手里的铁链,咆哮着说:“没错!就是那天,我当时是有些疑惑来着,怎么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你就告诉我说你妹妹偷跟人私奔回突厥去了。不过当时我不相信你会杀死你的亲妹妹,现在,大唐衙门都这么说,难不成当真是你杀了你的亲妹妹吗?真的是你下的毒手?” 李平媳妇哭着摇头,不停地摇头,却什么话都没说。 陆锦屏道:“没错,就是她杀的人,我这里有证据——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李平媳妇回头一看,只见陆锦屏手里拿着一只珍珠耳坠,看着眼熟,似乎是自己的,说:“这是……?” “这是我们从死者的手心里发现的。应该是你的没错吧?” 一听这话,旁边的熊捕头又吃了一惊,因为那具尸体他陪着陆锦屏勘察过,尸体除了埋在泥地里的面颊部分还骨骼比较完整之外,其他的整个都已经高度碳化,轻轻一脚就能把骨头踢碎,包括尸体的双手都被救火的人踩得稀烂,而现场的所有泥土,都被他们一点点检查过,根本没有什么珍珠耳坠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在死者手心里的话,在那场大火中是绝对没办法幸存下来的。陆锦屏这么说又出于什么目的呢? 熊捕头满头的疑惑,可没有表露在脸上。 李平媳妇却大吃了一惊,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朵,戴着的一对珍珠耳环都是完好在耳朵上的,可她有好几对这样的耳环,当时因为首饰店打折大贱卖,很便宜,所以他一口气买了好几对样式差不多,只是花案、颜色和花纹图案略有不同。 当时现场勘查结果只有李平和几个捕快知道,而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包括李平,所以,李平听陆锦屏这么说之后,便相信这珍珠项链的确是死者手里发现的,急声道:“爵爷,请你把那项链拿来我看看是不是她的。” 陆锦屏将项链放在了他的手心。 李平仔细看了看,悲愤地说:“没错,上面有梅花图案,买回来之后,她觉得吊坠上面光秃秃的没图案不好看,便请人在上面刻了一朵梅花,我能认得出来,就是她的!” 说到这,李平发疯般扑过去,便要去抓扯妻子,被捕快拦住。 李平歇斯底里叫骂:“是不是你杀死了妹妹?你杀了人,却要我来替你赔命?休想!你若不说出真相,我就杀了你!”说罢,拼命挣扎要去踢他妻子。 旁边的几个捕快赶紧上前帮着扯开了他。 李平瘫痪在床的父亲此刻哭了起来,道:“是她杀的,我原来就怀疑的,只是不好说,那天我听到她跟她妹妹在后面争吵,她是说让她回突厥来着。但是妹妹坚决不答应,后来好象厮打起来了,我想叫她们住手,可后来就没声音了。第二天她就说妹妹回突厥了,我就怀疑,那晚上她妹妹坚决不回突厥,而且两人还为此争吵厮打,怎么就突然离开了,而且什么东西都不拿呢?现在我明白了,那晚上她害死了妹妹!” 陆锦屏心中一喜,这可是很重要的旁证。 李平听了父亲的话,冲着媳妇咆哮着:“爹都听到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妹妹她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你不愿意,所以你杀了她,是也不是?你这恶毒的**!” 李平媳妇哭泣着,听到丈夫这话,猛地抬头起来,声嘶力竭吼着:“谁是**?她才是人尽可夫的**!随便是个男人,她只要看上眼,就能跟人上床,——不,连床都不要,随便个什么地方都能跟人家野合!你问问同州城里有多少人睡过她?这样臭不要脸的**,你还当个宝,你要把她娶到家里来,那我宁可去死!” 李平呆了一下,说:“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的了?” 李平媳妇已经彻底放弃抵抗,哭着说:“是!是我杀了她,这个贱人,她在外面败坏我娘家声誉也就罢了,还想到我夫家来败坏,我绝对不能容忍!” 陆锦屏道:“你把经过说一下!” “说就说!——那天晚上,我夫君出去会友去了,母亲去串门去了,带着孩子,家里就我跟妹妹。爹在屋里睡觉,他下不了床。我就借这个机会跟她好好说,劝她走,让她回突厥去。她不走,我们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我一是恼怒,就打了她一耳光,她就拔出一把刀子朝我乱捅乱刺,我赶紧跑,她就追。幸亏我家从小养的牧羊犬护我,冲上去扑倒她了,我这才没有被他刺中。牧羊犬只是扑倒她,并不想伤她,没想到这贱人发疯一般抱着牧羊犬拼命咬。还用手使劲掐着牧羊犬的脖子。——牧羊犬可以跟野兽拼命,但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可怜的牧羊犬没有任何反抗,等我拼命把她扯开时,牧羊犬已经被她活活掐死了。我又伤心又恼怒,也害怕她抢刀子杀我,所以,我就拿起墙角一块石头狠狠砸在她脑袋上,她就昏死过去了。” 陆锦屏明白了,死者牙齿缝隙的那一撮狗毛,原来是李平媳妇的妹妹抱着那牧羊犬拼命乱咬的时候,牙齿撕咬扯下来的。 第110章 暴雪云崖山 一旁的熊捕头听得胆寒,这女人当真狠毒,看来先前陆爵爷的预料是不错的,这种女人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平媳妇呜呜的哭着接着说:“我发现她昏死过去之后,我摸了一下还有脉搏,就用腰带把她的双手反绑,然后,拖着到了地窖里头。我用冷水浇醒了她,用刀子逼她发毒誓马上回突厥去,再也不要来纠缠我的夫君。可是这个贱人却说我老了,我夫君看上她,迟早会把我休掉娶了她,让我不要做梦。如果还是姐妹,就让我赶紧自己离开夫君,把位置让给她,这样,好说好散还是好姐妹,不然,她一旦恢复自由,不是我死就是她亡,她绝对不会跟我分享一个男人的。她一边说还一边骂我,骂得很阴毒。我实在气得发了狂,就一刀捅进了她的嘴里。她就死了。 陆锦屏苦笑摇头,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的凶杀案,情杀占有相当大的比例。 唉,当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兵戎相见。 李平媳妇舒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我必须趁着夫君、母亲孩子他们没回来,赶紧把尸体处理了。我见她嘴巴不停流血出来,就抓了地窖的泥土塞到她嘴里,然后把尸体拖出了地窖,套了马车,把尸体搬到车上,把我可怜的牧羊犬也放在马车上,带了火镰就往后山去了。那马车上本来就有半马车的柴火,是准备拉到山里去烧炭的,我把她的尸体和牧羊犬的尸体拉到了后山,找了一个低洼的地方把尸体放在哪儿,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好象在嘲笑我,我怒气勃发,抓着她的头按在烂泥里,然后使劲用脚踩她的后脑,把她的脑袋几乎都踩到了烂泥里面看不见,这才出了一口气。我把马车上的半车柴火全都倒在了他的尸体上,点火,准备烧毁尸体,可是没想到一阵山风吹来,把茅草引燃了,接着引燃了旁边的大树。我拼命的救火,可是火越来越大,我吓坏了,赶紧赶着马车跑回家。” 听到这里,陆锦屏明白了,原来李平媳妇用半车的柴火堆在尸体上焚烧,难怪尸体烧得如此彻底,连骨头都烧烂了。 李平媳妇接着说:“我到家院子的时候,发现那山火已经把半个天空都照亮了,我心怦怦乱跳,幸亏夫君和母亲孩子都还没回来。我就用清水把地窖的血迹都冲洗掉了。等我夫君他们回来之后,我告诉她们说我妹妹跟我说了她跟一个商人回突厥去了,让我们不用牵挂。又说那半车的柴火有人买去烧炭去了。事情就是这样。” 李平听到这里,早已经瘫软跌坐在地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跟小姨妹私通,结果却是那样的凄惨,——姐妹反目,一个命丧黄泉,一个锒铛入狱。 ………… 押解李平媳妇返回同州城的路上,熊捕头忍不住问陆锦屏说:“爵爷,那耳环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们在现场并没有发现耳环呀。” 陆锦屏说:“我从她卧室梳妆台上拿的。我看到了梳妆台上盒子里有好几对外形差不多的耳环,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也见到她耳朵上戴着类似的耳环,我便猜想这东西应该是她喜欢的,肯定经常戴。于是我就取了其中的一只,告诉她说死者捏在手里的,其实我只不过讹了她一道。” 熊捕头恍然大悟,说:“爵爷真是高明,这一招正点到他的死穴上,不过她要想起来那晚上戴的不是爵爷拿的这耳环,那不是露馅了吗?” “应该不会的。”陆锦屏很自信笑了笑说,“杀人,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一件破了天的大事,会对人的整个心灵造成巨大震撼。一段时间整个人的心思都会陷入这件事之中,会把其他的事情不自觉的遗忘掉,这种杀人对心灵的巨大冲击,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所以,亲身经历了杀人事件的人,经常会产生错觉,比如会夸大对方的身高、体重、相貌、声音等等,这种情况很常见。对于戴了哪只耳环这样的细节,在经历这样的事情之后,往往想不起来了。” 熊捕头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爵爷刚才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早已料到她想不起来。因为经历了杀人这恐怖的事情,又是杀自己的亲妹妹,又是狂怒之下,所以,很可能会忘掉戴了什么耳环这样的事,爵爷真是高明,跟着爵爷破案,真是长见识。”熊捕头一叠声地夸赞,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爵爷能否指点?” “什么事?”陆锦屏微笑问 “爵爷为什么能够准确地断定是这李平的妻子实施了这桩谋杀案,又是杀死了他的亲妹妹呢?这些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锦屏笑而不答。 陆锦屏得出这个结论当然来源于对匕首刀柄第三层缠绕的残缺绳子所做的dna检测。检测结果显示缠绕红绳上提取的dna物质与死者牙齿检验的dna分型结果的rcp值超过99%,这就是说,匕首的主人跟死者之间具有同胞血缘关系! 得出这个结果之后,陆锦屏立刻想到先前调查的时候李平的媳妇有一个亲妹妹,案发前跟一个突厥商人返回突厥去了,他立刻得出结论,李平媳妇的妹妹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美貌水性杨花的女人,正是她路上遇到吐蕃洛窝商人之后两人苟合,偷走了他的随身携带的匕首。当然她想不到这匕首会成为杀死她自己的凶器。正因为dna检测结果证明断定凶手与被害人之间是同胞姐妹关系。于是,陆锦屏断定李平的夫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当然,能够检测准确检测出匕首刀柄第三层的dna物质,这个有一定的侥幸,因为她妹妹也就是死者,偷盗这柄匕首之后,将原先的绳索换成了细的,在换的过程中,有可能已经留下了dna物质,过手的东西粘附得到的汗渍携带的皮肤细胞一般很少量,而李平媳妇因为此前一直手持着匕首在威胁妹妹,让她赶紧回吐蕃不要破坏她的家庭。因为情绪激动,所以出了不少汗,携带的可供检测dna的皮肤细胞就多得多。并且,匕首威胁的时候,手掌虎口与缠绕的绳索摩擦,留下了比较多的皮肤细胞,所以只检测出了姐姐也就是李平媳妇的dna,最终一举锁定了凶手。 当然这一切陆锦屏是不可能告诉熊捕头的,也没办法解释。 当他们回到衙门的时候,看见江捕头和姚捕头紧张而兴奋的等在门口,是先前赶回来的捕快告诉他陆爵爷随后就来,所以两人等在这里。 看见陆锦屏,两人赶紧上前,说:“爵爷,我们有重大发现,那个突厥人李平的媳妇的妹妹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跟不少男人都有染。是不是查一下这个女人呢?” 陆锦屏和熊捕头相视一笑。 熊捕头拍了拍江捕头的肩膀,说:“你们的消息来晚了,爵爷已经把这件案子破了,没错,被害人就是你们准备查的那李平媳妇的妹妹,而杀死她的真凶,就是她的姐姐,两人为情所困,才发生了手足相残这样的悲剧。” —————————————— 陆锦屏走进衙门,便看见花厅方向背着手站着的云子,满脸严霜,小嘴噘得老高。这才想起她一直在这里等自己,不由得满是歉意。 陆锦屏快步过去,躬身一礼,赔笑道:“实在抱歉,有紧急公务,刚忙完。” 云子还是板着脸:“什么公务非要挑今天?都说好了的今天要出去玩的,这都去了大半天了,还玩什么?” 陆锦屏破了案子心情高兴,说:“就是上次让你帮忙查那匕首的案子,已经破了,真正的凶手抓到了。” 云子一听,原来是去抓凶手去了,脸上顿时云开雾散,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那很好啊,恭喜你又破了一件大案。” “谢谢,咱们是今天去还是改天?” “当然是今天去,我这人是个急性子,可没耐心再等下一个休息日。不过,你今天耽误了半天,尽管是公事,耽误的时间必须补回来,所以,今天晚上我们要玩到夜半才能回来!” 陆锦屏笑了笑说:“行啊,今晚上一夜不睡都没问题。” 云子立刻兴高采烈抚掌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就玩到明天天亮,看了日出,再直接到衙门来上衙,如何?” 陆锦屏道:“当然是舍命陪君子,你今天在这等了我半天,我花陪你玩到天亮也是应当的。再说了这个案子如果不是你帮忙,说出来这匕首的来历,这个案子只怕现在还破不了呢。作为回报,也是应该的,” 云子更是颇有几分得意的,歪着头瞧着他:“那好,咱们这就出发吧,吃的和水我都已经准备了,你什么都不需要带。” 陆锦屏点头答应,看了看手里提着的法医勘察箱,说:“可是这东西,我得送回家去。” “那不行,你回去,你那丫头就知道了,铁定要跟着来,你就把箱子放倒衙门里面吧,难道有什么宝贝怕别人偷了不成?” 陆锦屏心中暗道,这还真是宝贝,这可是自己在唐朝吃饭的家伙,放在签押房里,古代铜锁太不靠谱,手一拧就开,连钥匙都不用,这玩意儿要是被人偷了那可就惨了。于是想了想,对云子说:“那就带走吧。放在马鞍上也就是了。” 云子点头,上前帮忙,帮他把用布包裹的勘察箱绑在了马背上,然后两人各自翻身上马,往衙门外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陆锦屏想了想,还是告诉门房说,如果自己的丫鬟叶青青来找,就告诉她自己有紧急公务出去办,明天上午会直接到衙门上衙的,让她不用担心。 随后,云子两人策马出了衙门,径直朝着北城飞驰而去。 出到城外,陆锦屏问云子说:“咱们去哪?你有目标吗?” 云子道:“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咱们去北边云崖山,那有一个山口很高,在山口那儿把马拴在树上,我们再爬到山顶。便可以看到整个同州城,还有四周的山峦,非常漂亮。好不好?”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去云崖山对的路非常险峻,骑马上去弄不好会有危险,我操纵马的技术可不行,一旦马受惊,那要麻烦。” 云子扑哧一声笑了说:“有什么担心的,有我在呀,我会把你的马拴在我的马后面,你不用担心的。如果你还害怕,那跟我骑同一匹马吧,把你的马拴在我的马后面就是了。在我们吐蕃,一望无际的辽阔大草原,逛得多了也没啥意思,所以,我特别想去这种险要的地方,就好比华山那样的。” “那也行,你定了,当然就按照你的来,咱们走吧。” 两人策马扬鞭,朝着北边的云崖山飞驰而去。快马扬鞭跑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来到了山脚下。 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可是看不到太阳。因为整个天都是阴霾,陆锦屏抬头瞧了瞧,不由有些担心,说:“看样子好像要下雪。” 云子喜道:“那正好啊,雪中登云崖山那才好玩呢,下着大雪,我们俩爬到山顶,雪过天晴,看四周的山峦全都是白雪皑皑,那才壮观,就跟我们吐蕃一样,好像回到家乡。” 陆锦屏点头说:“那倒也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这种风光,倒也不是随便能看到的,必须要经过一番艰辛。” 云子歪着头瞧着他说:“看不出来,你这位爵爷还能出口成诗,‘山舞银蛇,原驰蜡象’——非常形象啊!我原以为你只是破案了得,医术高明,想不到还能够吟诗作赋,当真是才高八斗。佩服佩服!” 陆锦屏虽然脸皮够厚,但是抄袭毛老人家的诗被人当做自己,还得到美女夸奖,他还是有感到有些脸红,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没有真心要偷袭抄袭毛老人家的诗作的意思,便马上转开话题说:“我们赶紧上山吧,在下雪之前通过到达山崖口,然后找地方躲避风雪,等风雪过去,就开始爬山,估计爬到半夜,也就能到山顶了。咱们在山顶找个背风的地方挨到天亮就能看日出,看了日出我们就该下山赶回去了。” 第111章 敲山震虎 云子说:“没错,咱们得赶紧走,如果来了暴风雪,山崖上可是危险。 于是两人策马沿着山路往山上走,这山基本上都是岩石组成,只有一条路。山路很窄,只能行走一辆马车,而且还很陡峭。 马在这么陡峭的山路上盘旋而上,他山路外侧便是陡峭的悬崖峭壁,马蹄踩踏石子飞溅而出,落下悬崖去,老半天才能听到回响,可见很高,探头看看都让人眩晕。陆锦屏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这要摔下去,只怕是尸骨无存。 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暴风雪越来越近,风也越来越大,他骑在马上吹得有些摇晃,胯下的马不停嘶鸣,四蹄踩踏山路,哒哒作响,狂风里那马乱晃脑袋,还不时后退。 云子一看,说道:“这风越来越大,你操纵马的技术不行,马好像不大听你的话。要不,你过来我们俩骑一匹马,把你的马拴在我的马鞍后面就行了,它会跟着走的。” 陆锦屏正担心山风越来越大,胯下骏马似乎不大受他的控制,听云子这么说,正合他的意,赶紧下马,把马缰绳拴在了云子的马鞍后面,然后翻身上马,坐在了云子的身后。 陆锦屏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只能放在自己大腿上。云子扭头瞧了他一眼,吃吃一笑,也不说话,一抖缰绳,叫了一声“驾!”,那马便往上猛地一冲,陆锦屏身子一晃,差点摔下马去,赶紧一把抱住了云子的小蛮腰。 云子扑哧一声笑了,说:“我还以为你不用扶我呢,赶紧抱紧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你看天黑压压的朝这边过来,估计是暴风雪。一旦把路迷住,咱们可就麻烦了。得赶在暴雪之前到达山口,然后找个背风的地方躲避。” 陆锦屏抱着她的小蛮腰,顺着云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遮天盖地的浓黑的暴风雪正在朝这边迅速扑了过来,顿时也有些慌了,说:“快快,暴风雪不得了,搞不好要连人带马一起吹到山崖下去的。” 云子身在大漠之中,经历过不少暴风雪,当然知道厉害,不需要陆锦屏提醒,一夹马肚子,一提马缰绳,叫了一声“驾!”,胯下骏马四蹄翻飞,一路小跑,沿着山崖往上攀登。 因为马奔跑得比较快,狂风大作,陆锦屏又没有武功,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紧紧抱着云子的小蛮腰,云子身有武功,坐得很稳,云子的腰柔软而富有弹性,抱在怀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特别是随着马的颠簸,他搂住云子身子的手臂不时碰到云子高耸的双峰底部,用手背便能测量到那两座圆润山峰的确非常的硕大。 当他们接近山口的时候,暴风雪已经将他们笼罩,很快便看不见山路了,云子很焦急,他也只能勒马停下,对陆锦屏说:“怎么办?” 陆锦屏道:“现在看不清路,骑着马走太危险,牵着马步行安全一些。” 云子点头说:“行!这里我以前来过,记得好象过了山口往前一段路,一块平地处有一户人家,那围墙是土夯的,一人高。里面有几间屋子。我们去那躲避风雪。等到暴风雪过去,我们再爬山,要不然,在暴风雪中爬山太危险了。” 于是两人翻身下马,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并肩手挽着手,沿着山路往上步行上山。 暴风雪越来越大,吹得人摇摇晃晃行走都困难。云子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挽着他的手臂,眯着眼睛找路,说:“坚持,马上就到了,我已经看见那个宅院的矮墙了,快走!” 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云崖山上唯一的一处房屋前,云子上前拍门并高声叫道:“主人家,开开门,我们是路过的人,遇到暴风雪,借你们这避避风雪,我们会给你钱的,快开门啊!” 叫了片刻,院门吱呀一声拉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穿着粗布短衫的男人,打量了一下两人说:“快进来吧!” 两人赶紧牵马走了进去,然后那男人赶紧把院门关上,指了指屋角几根拴马的桩子,说:“这里没有马厩,把马拴在那里就行了。” 陆锦屏牵马过去,看见哪里已经停着一辆马车,便把马拴好,提了法医物证勘察箱,云子拿了吃食袋子,两人这才跟着那男人推门进了正屋。 推门进去,陆锦屏和云子都吃了一惊,只见屋里已经有两个人,正围着火炉坐着。左侧是一个大胖子,绫罗绸缎,穿得很臃肿,看样子是位土财主。想必门外那辆马车就是他的。他旁边坐着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账本。领他们进来的那男人坐在一辆独轮车旁,独轮车两边捆着两个大袋子,看样子是个推车拉货的脚夫。 陆锦屏忙抱拳拱手说:“不知道哪位是主人家?我们路过,想借贵处避避风雪。” 那脚夫笑呵呵说:“我们跟你一样,也是来这儿避风雪的,主人家是个老婆婆,在厨房里面烧水呢,老人家挺热情的,你们赶紧坐下烤火吧。这鬼老天,突然来了这么一场暴风雪,幸亏有这屋子躲避风雪的,不然,指不定就被暴风雪吹到山崖下摔死了。” 自打云子他们一进门,那土财主就一直色迷迷盯着云子丰满硕大的双峰瞧,云子很不自在,目光如电瞪了他一眼,土财主这才赶紧低着头不敢看她。 云子又重重哼了一声,对陆锦屏道:“我进去帮忙!” 她快步来到厨房,果然看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正在厨房里烧水,便热情的上前招呼说:“老人家,我们是路过的,借你这里躲躲风雪。——我来帮你!” 老夫人眯着昏花的老眼,瞧了瞧云子,咧嘴一笑,一口牙大半都掉光了,只剩稀稀落落的几颗,看着让人同情。 大堂里,陆锦屏跟那三人寒暄,便知道那胖胖的穿着绫罗绸缎的大胖子是个小地主,那干瘦的拿着账本的中年人是他的管家,两人也是路过这里,遇到暴风雪,所以在这里躲避。 陆锦屏当然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只说出来游山玩水,遇到这场风暴。 正说话的时候,又听到外面嘭嘭有人敲门,那脚夫主动出去开门。很快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背上背着个大包裹,穿着短衫,进来之后满脸堆笑团团作揖。介绍才得知是一个走亲戚的农夫。另一个挑着一个担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小杂货,原来是个走村串寨的货郎。 正相互叙话,这时,云子和老妇已经把热水烧好,用茶壶提了出来,又拿出几个土碗挨个给几个人倒茶。 在这风雪天有一碗热茶喝,那当真是一种享受。外面呜呜的风声,吹得让人感觉到心惊肉跳。 一碗茶才喝了半碗,又听到有人踢门,咣咣的。 还是那脚夫热心肠,赶紧出门去开门。片刻,进来了一男一女,那女的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穿着一件大红襦裙,腰肢很是纤细,进来之后,一双桃花眼把屋里的几个男人都扫了一遍,秋波频送,顿时,几个男人眼睛都直了。 只不过,当他们看见跟在少妇旁边的那位健硕的壮汉,而且腰上还插着一把腰刀之后,几个男人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因为那男人一只手搂着那少妇的腰肢,显然两人是一对。而这男人别说腰上带着一柄单刀,就是他魁梧健壮的身材,便会让这几个心中动了歪念头的人不敢再往下想。 壮汉鼻孔哼了一声,大咧咧地说:“我跟我家娘子路过这儿,碰到这该死的暴风雪,进来避避。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那土财主赶紧起来哈着腰做了介绍。壮汉逐一瞧去,当目光落到云子胸前丰满硕大的双峰和娇小可爱的脸庞时,眼中露出淫邪的笑意,但是,看见云子一道凌厉的目光回敬过去,不由愣了一下,这才把目光调开了。 少妇却并没有发现壮汉有什么不对劲似的,招呼他坐下。那老妇也给他们两人各倒了一碗茶。 在昏天黑地的暴风雪中是不知道时辰的,这里没有人打更,大致推算应该快天黑了。 那带刀壮汉大大咧咧的对老妇说:“你这有什么好吃的,赶紧拿出来,我可没带吃的,也没想到会遇到暴风雪,只能在你家避避了。快点,把好吃的拿上来,大爷我有钱,走的时候自然会想你的。你们几个吃不吃呀?”说罢把目光扫向其他几人。 那脚夫摇摇头,笑嘻嘻从怀里摸出一张炊饼,虽然冻得梆硬,但是,他还是费力地咬下了一口,就着热汤吃着。 一见他主动拿东西出来吃,其他人倒也各自都有准备,那走亲戚的农夫也从怀里掏出一个饭团,就着热水喝吃。货郎从担子也取出了一块炊饼,不过这炊饼看着比那农夫的要好一些,至少是白面说的,掰开送到嘴里慢慢吃着。 只有土财主和他的管家,还有壮汉和那少妇四个人没有东西吃。 老妇人咧着没剩下几颗牙齿的干瘪嘴唇,对土财主等人含混地说:“我这就一些糙米和自己自家种的蔬菜,你们吃不吃?吃我就做。” 带刀壮汉和土财主都没带吃食,只好点头,虽然听到是糙米,想必难吃,但是这时候也只能凑合,便点头答应,让老妇赶紧去做饭。 云子从包裹中取出已经切好的熟牛肉分给陆锦屏两人吃,虽然已经凉了,但是烹饪得很不错,味道便很鲜美。 看见他们有肉吃,那带刀壮汉不由咕咚咽了一声口水,对陆锦屏说:“喂!分块给我!” 陆锦屏对他命令式的语气很不舒服,横了他一眼,没理睬。 那壮汉眼睛一瞪,提高了音量:“我说话没听到吗?我闻到你们袋子里牛肉香,里面肯定还有好几大块,拿两块最大的给我。——我不白吃你的,走的时候会给你钱。快点!” 云子冷笑一声,从袋子里取了一块牛肉,递过去说:“你要拿得走,你就吃。” 那壮汉一听,不由笑了,又盯着云子的丰满的胸脯描了好几眼,肆无忌惮地咕咚咽了一声口水,说:“还是姑娘好心,多谢啦!”说罢伸手过来抓着那牛肉要取走,可是,云子并没有放开手,他扯了一下没扯动,不由愣了,随即加大了力气,还是没有从云子手里夺走那块香喷喷的牛肉。 这下子,壮汉脸色有些变了,嘿嘿干笑两声:“看不出来,小娘子原来还是练家子,武功不错,咱们再试试!” 这壮汉双手抓着那熟牛肉左右摇晃的使劲要往下拽,可是,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还是没能把那块熟牛肉从云子手中夺走,甚至没能把云子的身体拉动半分。 这下子,那壮汉这才明白遇到了高手,忙讪讪地放开手,抱拳拱手道:“姑娘武功高深莫测,佩服佩服。适才多有得罪。姑娘见谅!这牛肉我不吃了,我还是吃糙米饭就热水吧。” 云子一声冷笑,收回手里的牛肉,却递给了旁边的脚夫,说:“这位大哥,刚才多谢你冒着暴风雪给我们开门,这块牛肉送给你吧。” 脚夫不由大喜,赶紧放下炊饼,双手接过那块牛肉,陪着笑一个劲表示感谢。 陆锦屏知道云子师父是吐蕃的金刚护法首座,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她的武功当然不会差到哪去,只是没有想不到武功竟然如此高强,那壮汉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居然比力气都比不过身材娇小的云子,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陆锦屏很是佩服,凑到云子耳边低声说:“你可真厉害!” 云子说:“这算不了什么。”目光扫了一眼其他几个人,那些人看见云子的目光扫来,都赶紧把目光低下不敢与她对视。 陆锦屏心中明白了云子刚才那一招有些杀鸡儆猴的味道,便是让这些人心中知道她的本事,不要想歪念头,云子身材十分惹火性感,容貌又很俊俏,而且还有一种异域风情,在荒山野岭暴风雪之心之下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先来一招敲山震虎倒是很管用。 第112章 风雪丽人 壮汉身边少妇低声对壮汉说:“夫君,咱们随便吃点东西,这暴风雪很快就会过去,咱们便上路。” 那货郎笑呵呵说:“别做梦了!暴风雪这一晚不会停的,估计要到明天了。咱们今天几个只能住在这儿,要想在暴风雪中出门,那就是找死,那悬崖摔下去,可是尸骨都找不到的。” 那壮汉虽然不敢看云子,可是对着货郎却是声色俱厉,大声到:“我家娘子说的就是对的,你算什么玩意儿?敢跟我家娘子顶嘴,当心老子大耳刮子抽你!” 货郎最走四方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所以并不害怕,陪着笑说:“这位大爷,我不是跟你娘子顶嘴,我是说这风暴风雪贼老天不让咱们走,现在不能出去,这狂风一吹,会掉下悬崖去的。” 那壮汉说:“谁说我们要出去了?我娘子只是说暴风雪停了我们再走,你耳朵聋了没听见?” 那少妇赶紧挽着壮汉的手柔声说:“夫君,都是出门在外的,别这么说话,他也是为我们好。” 带刀壮汉一听赶紧陪着笑说:“对对,娘子说的是。” 那探亲的农夫起身到门后,从门缝往外看了看,说:“天都黑了,就算没有暴风雪,这会儿走山路那也是相当凶险的,看来,咱们今天还只能住在这了,这一间屋子怎么住啊?” 脚夫忙说:“我看过这宅院,你们刚才来的时候暴风雪太大可能没注意,院子里东面和西面有两间房间,里面可以住人,只是很窄,放一张床就没什么空间了。这大厅旁边有一间卧室,应该是那老妇人住的。这样算下来我们就有四个房间可以住,应该能住得下吧。” 壮汉抖了抖一身的肌肉,说:“既然这样,我跟我家娘子要住一个厢房,这位姑娘和她的这位……”壮汉瞧着云子和陆锦屏,还没猜透两人的关系,不敢乱说。 云子说:“我要跟我哥住在一起。” 那壮汉一听,忙不迭赔笑点头。虽然从外表上看陆锦屏跟云子相貌完全不同,而且云子明显是西域女子,大唐朝当时可算得上世界中心,周边很多国家和地区都派人世界到大唐来游学经商等等。所以经常能见到一些不是中土人士的面孔,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现在听云子说他跟陆锦屏是兄妹哥,壮汉便觉得肯定是情人兄妹,那就更不敢打主意啊,忙赔笑说:“对对,你们兄妹两个住一个厢房。剩下的都是男人,便都住在这大厅就行了,总不能去跟人家老太太一起吧,人家可是好心把房子让给我们的。” 那少妇红着脸对那壮汉说:“夫君,妾身虽然是改嫁,可咱们俩还没拜堂,我,我不方便跟你住一起的,我还是跟老婆婆住一起吧。” 一听少妇这话,这些人这才知道这女人跟壮汉只是定亲,还没有成亲。 壮汉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人在,他当然不可能央求女子住一起,未婚同居在古代那可是不合礼法的,只得嘿嘿的干笑两声说:“也好,那你就跟老婆婆住,我一个人住厢房,你们几个挤在这大厅里就行了。” 那土财主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这屋子也太小了,你几个挤在这儿可住不下,这样吧,厨房应该还有空地,分两个住厨房,这样宽松一点。” 货郎忙说:“那我住厨房吧。” 那脚夫也忙说:“我也住厨房,我刚看了,地方可以,能住得下两个人,而且厨房也有火,挺暖和,挨一宿没问题。” 土财主低声问旁边的脚夫说:“你看了没有,厢房里面有床有被子吗?” 脚夫说:“有啊,我已经跟婆婆打听了,那两个厢房都是给过往借宿的客商准备的,一晚上十文钱,还有热水。只不过屋子很小,一间厢房只有一张床。” 土财主点点头陪着笑对带刀壮汉说:“这位爷,咱们打个商量,我拿十文钱,换你的那间厢房住,可好?” 那壮汉刚才已经听到了壮汉的话,便说:“十文钱那哪够?至少二十文。” 土财主便磨牙,跟对方讨价还价,最后才说好十五文,壮汉把那张床让给土财主。 其他几个人见这壮汉有些蛮不讲理,这房子明明是人家老婆婆的,他仗着自己带有刀,又身强力壮,霸占厢房,又高价转卖给别人。可是这里唯一能够跟他抗衡阻止他这种蛮横行为的云子却视而不见,仿佛这些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似的,只是坐在陆锦屏身边一边吃着牛肉一边低声跟陆锦屏说笑着,仿佛旁边没有人是的。那壮汉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愣是要了十五文才把厢房让给这土财主。 分好之后,便在这时,门口又响起了咚咚的冲敲门声,脚夫站起来要去开门,那壮汉鼻孔中总哼了一声,说:“这住不下了!” 脚夫赶紧站住。旁边的云子却哼了一声,目光如电扫了过去,壮汉不由打了个激灵,赶紧陪着笑,又说:“尽管住不下,可是暴风雪这么大?总不能让人家在外面吧?还不赶紧去开门,让把人让起来?” 脚夫这才拉门出去,很快,跟着进来一个粗壮的汉子,背上背了一把长弓,腰上还挂着一壶箭,却是个猎人。 这猎人的腰上挂着两只猎杀到的兔子。那壮汉一见不由大喜,说:“我正担心的这糙米怎么吃,偏偏就来了好东西,喂!你腰上的兔子卖不卖?” 猎人说:“卖啊,一只兔子二十文。” 壮汉撇撇嘴:“你这兔子又瘦又小,跟拳头差不多,还不够老子塞牙缝,居然还要这么多钱?十文钱,老子给你买了。” 猎人说:“那就十五文,不能少了。” 那壮汉也懒得再啰嗦,便把刚才从土财主手里得到的十五文钱抛给了猎人,拿到了一只兔子,笑嘻嘻对少妇说:“你等着,我去厨房把这兔子剥皮了整干净,回来给你烧烤兔肉吃。” 少妇莞尔一笑,让人感觉顿时一片春色。陆锦屏不由也瞧了一眼,心想这妇人虽然衣着并不华丽,也没有现代的装扮化妆技术,可是天生媚骨,这一笑一颦之间,便能把人魂都勾走,真是高手在民间呀! 他正感叹,却听得旁边云子哼了一声,便转头瞧去,见她一脸寒霜盯着自己,问:“怎么了?” 云子说:“有那么好看吗?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陆锦屏笑了笑说:“说什么呢。” 云子凑到陆锦屏耳边低声说:“我瞧那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进来的时候就给陌生男生乱送秋波,抛媚眼,能是什么好人?这种女人还是离他远一点,当心吃人都不吐骨头。” 她说这话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声音却足以让屋里的人都听到。那少妇家也听到了,不由满脸通红,低着头望着炉火,不敢抬头,壮汉已经到厨房去了没听到,其他几个人却都听到了,但是,刚才云子露出的那一手高明武功,谁敢跟她唱对台戏?便一个两个都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陆锦屏不想跟他讨论这话题,说:“看样子这场风雪越来越大,咱们等一会儿爬山只怕会有危险呀。” 一说到爬山,云子立刻来了兴致,笑嘻嘻说:“放心吧,有我呢,风吹不走你,不过你穿得有点薄,我当时没想到这一点,我觉得爬山会发热,所以没有带更多的衣服,不过没事,等咱们风雪小一点,咱们再爬,要不然,暴风雪里寒风吹来再厚的衣服也挡不住。当然,我是不在乎的,冰天雪地里我就是光着身子啥也不穿,也一样不会冻死。” 陆锦屏瞧着她,听她这么说,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丰满的双峰上,脑海中立刻闪现出她一丝不挂在冰天雪地里那凸凹有致的勾魂模样,不由得有些出神。 云子见他目光瞧着自己胸前,嘴角似笑非笑,似乎明白了他在想什么,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有些太让人产生歧义,便娇嗔道:“不许瞎想!” “我没有瞎想啊。”陆锦屏干笑着说。 云子的俏脸红了,扫了一眼其他几个男的。那些男人都各自望着别处,但看神情都怪怪的,赶紧都躲开目光,想必刚才也是因为自己这句话便都瞧着自己,不由得又羞又窘,重重哼了一声。 这时,老婆婆的糙米饭已经做好了,端了出来,还有满满的一大盆热汤。 这些人要么吃了熟牛肉,要么有兔子肉,要么吃了自己带的干粮,所以,没有人吃米饭了。只有后来的樵夫端了一碗津津有味地就着热汤吃了起来。 一见这状,土财主陪着笑对猎人说:“这位兄弟,你还有一只兔子,能不能卖给我?我给你买。” 猎人倒也干脆,说:“行,不过这只兔子,比刚才那只还要肥一些呢,十七文。” 土财主看了看的确如此,咬咬牙,说:“好好,我买了!”然后,旁边的账房先生赶紧掏钱付了钱。 土财主对账房说:“你会不会杀兔子?赶紧到厨房去弄,咱们也烧烤吃。” 帐房陪着笑说:“老爷,我,我不会呀,要不,请老婆婆帮忙弄一下?” 那老婆婆忙摇头说:“我也不会弄荤菜,我们家很少有荤菜吃,都是吃白菜的。” 那少妇微笑说:“没事,我来,交给我吧,我帮你弄。”说罢,有意无意的又抛了个媚眼给那老财主。老财主顿时觉得如沐浴春风一般,忙不迭笑着说:“好好,那就辛苦小娘子,做出来小娘子也可以吃,一起吃。” “不用了,我跟我夫君有一只了,这兔子不大,两个人吃可能都刚刚好,你自己吃吧。” 少妇拿着那兔子也进厨房去了。 老财主搓着一双肥肥胖胖的手,说:“好人啊,真是好人,咱们这一趟出来遇到暴风雪,也遇到了好人,也是我们的造化,嘿嘿嘿。” 很快两只兔子都已经弄好拿了出来,那壮汉却留下那只肥一点的,把瘦一点的递给土财主:“既然你让我娘子给你烧烤,那咱们换,算是一点工钱,没问题吧?” 财主忙赔笑说:“应该的,应该的,多谢啦。” 壮汉洋洋得意的用木棍插着那兔子伸到炉火上去烤,那少妇忙说:“别着急,还没加佐料呢。加了佐料烤出来才好吃,你等着。”说着少妇进厨房拿了一些佐料来,抹在兔子肉上,这才用棍子插了到火炉上烤。 烤得片刻,屋里便飘起了野味的肉香,只不过那壮汉烧烤的技术着实不怎么样,一只兔子到有半只被烤糊了,少妇技术不错,把那只兔子烤得外焦里嫩,油滋滋的看着都有食欲。 壮汉把手里的焦糊的兔子递给土财主:“算了,不换了,你还是吃你自己的这只。” 土财主苦笑,只好接过。 少妇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夫君烤糊了。” “没事没事,”土财主咧着嘴笑呵呵说,“我还就喜欢吃这种烤焦的,更有些滋味,多谢小娘子。” 那边壮汉把烤好的兔子撕下一半,塞到嘴里,香喷喷地咀嚼起来,把另外一半递给少妇,说:“赶紧吃吧。” 少妇将手里的兔子撕下一条前腿,递给陆锦屏说:“这位公子,你也尝一点吧。” 没等陆锦屏说话,旁边云子已经一把推开了她的手说:“不用了,我们吃了熟牛肉,我的牛肉也是特意加了料位烹饪好的,味道鲜美,不比你的野兔差,对吧?哥。” 陆锦屏笑了笑拍了拍肚子说:“没错,这熟牛肉的确味道鲜美,那么大一块我都吃完了,肚子饱饱的,吃不下了,多谢姑娘。” 少妇抿嘴一笑,说:“公子客气了。”接着又将那半只兔子递给老婆婆说:“老人家,你吃这个。” 老婆婆咧着只剩几颗牙的嘴,说:“牙都掉光了,吃不动了,我只能喝稀粥,你自己吃吧,多谢。” 少妇笑了笑,收回手,轻轻咬了一口,很仔细地品味着,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烧烤的厨艺还是有些满意。 第113章 货郎之死 少妇一条腿前腿没吃完,那壮汉已经把两条后腿和腰都吃了个干净,咂巴咂巴嘴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又瞧着少妇手中剩下半条前腿。少妇抿嘴一笑,把也递给他,说:“夫君,我吃不下,你把这个也吃了吧。” “好勒,我来吃,多谢娘子。”壮汉接过,风卷残云很快也吃了个干净,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了。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圆圆的肚子,说:“哎呀娘子,你的手艺当真了得,这要是把你娶过门天天有如此美味佳肴,那我这肚子可就一天天圆起来了,还练什么武功啊。” 少妇抿嘴一笑说:“那也好办,天天给你吃素菜,我的素菜做的也挺好吃,你以后就知道了。你要是吃素,应该就不会长胖的。” “还是娘子心疼我,多谢娘子。” 壮汉伸手去搂那少妇,少妇顺势依偎在他怀里,两人在那里腻味。云子哼了一声,对陆锦屏说:“哥,咱们回房吧,在这看他们那丑样恶心,别把刚的东西都吐了。” 一听这话,那少妇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赶紧挣扎着起身做好,嗔怪地望了壮汉一眼。壮汉虽然听到云子那么说,可是他半点脾气都没有,笑着装着没听见。 那老妇说:“我给你们分一炉火你们端过去,要不然厢房里太冷了。” 云子忙感激地笑了笑说:“婆婆,我自己来吧!” 老婆婆从厨房拿了一个火炉,加了一些木炭,又夹了燃烧的木炭放在里面,云子提着,拉门出来,顿时一阵狂风卷起雪花涌入屋里四处乱飞。 陆锦屏和云子赶紧出门把房门拉上,手拉着陆锦屏的手,来到了右侧厢房。 那老妇在后面跟着,拿出钥匙打开了铜锁,推门进去,乱卷的雪花跟着涌入,很快门口地上就铺了一层雪花。 老妇人帮着把屋里土炕头的油灯点燃,然后说:“你们早点休息,把门关好,这风雪太大了。”然后回去了,云子赶紧把房门关上上了闩。 陆锦屏扫了一眼,这厢房果然很小,刚好能摆下一张床,在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云子将火炉放在土炕前。爬上床,摸了摸被子,感觉还行,不算太单薄。便盘膝而坐,笑嘻嘻说:“外面刺骨的暴风雪,我们里面烤着火,这种感觉真舒服。特别是跟你在一起,真好!”说着,俏脸红扑扑的望着陆锦屏。 陆锦屏瞧着她似笑非笑望着自己的样子,着实可爱,便故意打趣道:“你就不怕我夜黑风高的时候做点什么?” 云子俏脸一红,轻轻啐了一口,却抬头仰望着她,说:“你想做什么?” 面对云子的这个回答陆锦屏反倒不知道如何接腔了,赶紧转开话题:“这只有一张床,你睡吧,我坐在床边烤火陪着你,什么时候暴风雪小了,我叫你,咱们就去登山。” 云子笑嘻嘻说:“不用了,咱们就这样坐着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跟爵爷你单独相处,说话聊天,干嘛要拿去呼呼大睡呢。” 陆锦屏说道:“好啊,那说点什么呢?” “干嘛要确定一个说的话题呢?想到哪说到哪呗。对了,你以前有没有跟别人去登过山?” “没有。我以前穷得叮当响,整天忙着挣钱糊口,哪有闲心去登山。不像你们富家子弟衣食无忧,这才有那闲心。” “骗人,我不相信,你可是爵爷,再穷能穷到哪去?” 陆锦屏不想说一些以前的往事,说:“不聊这个,说说你们吐蕃吧,一定很好玩,我没去过。” 说到这个熟悉的话题,云子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又说又笑。 说得高兴,云子说:“我带有酒还有熟牛肉,要不,一边喝酒一边再吃点牛肉下酒。怎么样?” “行啊,我去拿。” “你坐下,你没有武功,出去指不定被风吹跑了,我去拿就是了,绑在马上的,很紧,你取不下来的。” 说罢,云子让路锦屏护好油灯别被风吹灭了,拉门出去,又赶紧把门拉上,叫陆锦屏把门抵着,免得被暴风雪吹开了,然后,猫着腰跑到屋后拴马处,从马鞍上取下了酒囊,提了回到屋,赶紧把房门关上。 酒囊还拴着个小袋子,里面放有两个木碗。取出放在土炕上,拔掉酒囊的木塞,分别倒了两碗酒,说:“来,喝吧。” 陆锦屏一看,这酒的颜色微微有些发黄,闻着有一股扑鼻的酒香,但是跟大唐的酒不一样。便问:“这是什么酒?” “我们吐蕃的青稞酒呀。”云子笑嘻嘻说,”我师父从吐蕃带来的,我可舍不得喝,这次因为要跟你上山玩,特意带了来,让你尝尝。在你们大唐可是难得品尝到的哟,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陆锦屏拿起碗闻了闻说:“好香啊,肯定好喝。”说罢,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入口后,觉得微微有些发酸,眉头皱了皱,吞了下去,没有那种火辣的感觉,倒有点像泡菜的酸汤味道。 云只见他皱着眉,不由有些心中揣测,说:“怎么啦?不好喝吗?” “不是不是,挺好喝的,只是,跟我们大唐的不大一样,所以有些奇怪。但是我挺喜欢的,不过,这酒真的能喝醉吗?我感觉跟酸汤差不多。” 云子笑得花枝乱颤,说:“这个酒后劲很厉害的,你刚开始喝像喝汤水,无所谓,一碗一碗喝,什么时候醉倒你根本不知道,一醉醉三天,所以你得悠着点。” 于是,两人一边说话聊天一边喝酒。 一酒囊的酒喝去一小半,陆锦屏已经感觉到酒劲上来了,飘飘然的,虽然慢,但是来势很凶猛,很快便进入状态了。 云子喝得很高兴,脸上红扑扑的,在豆油大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妩媚。 正喝得高兴,突然屋外狂风大作,就听咔嚓一声,一根枯树枝被狂风卷起,猛地撞在窗棂上,窗户被撞了个稀烂,狂风呼啸着涌入,将床头的油灯呼的一声吹灭了,屋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那树枝撞破窗棂,伸进来犹如魔鬼的利爪,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出现在他们眼前,事出突然,云子正跟陆锦屏说话没看清,吓得啊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扑到了陆锦屏怀里。陆锦屏搂住了她的小蛮腰,说:“没事,没事,只不过是树枝而已,看着吓人。” 暴风夹杂着雪花,从破碎的窗棂灌了进来,瞬间便将屋里仅有的炉火的温暖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干净,屋里雪花到处飞扬,陆锦屏想起身去把窗户堵上,云子却抱着他没有松手。陆锦屏只好柔声安慰。其实,云子身有武功而且很高明,陆锦屏只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又哪里轮得到他去安慰对方呢? 云子抱着他,脸颊贴在他被寒风吹冷的面颊上,很快变得火热。呼吸也急促起来,吐气如兰,带着微微的酒香,更让人迷醉。 陆锦屏感觉到云子圆润丰满的双峰在自己胸腹间的柔软感觉,全身的火焰开始燃烧。只觉得怀里的云子是那样的妩媚。不由情动,伸手捧住了对方的脸,滑腻而火热。 云子很温润地仰着脸,星眸微闭,呼吸急促,隆起的胸脯不停起伏。噘起的红唇在窗外积雪反光照映下显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陆锦屏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吻下去,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声:“来人啊,杀人啦,有人死啦,快来人啊。” 陆锦屏吃了一惊,赶紧放开云子。 云子正心情激荡准备迎接人生的初吻,却被这样一声打断,很是气恼,可当她听清叫喊的内容之后,大吃一惊,赶紧呼地站了起来:“谁在叫?” “好像是那个带刀的壮汉,方向应该是屋后的茅厕那边,快去看看。” 说罢,陆锦屏拉开房门,一阵狂风卷了进来,吹得他有些站立不住。云子赶紧抢步上前扶住他,两人踩着满院的雪花,往后院跑去。 这时,正屋里的人也出来了,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一边问一边跟着陆锦屏和云子往茅厕那边跑。 到了后院,迎面看见昏暗的天地间带刀壮汉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喘着气说:“死了,他死了,好多血,他死了,有人杀了他!” 陆锦屏沉声问:“谁死了。” “货郎,那个货郎,死了。脖子被人切开了。” 一听这话,这些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陆锦屏忙说:“大家不要散开,如果有人想对我们不利,一旦落单,反而糟糕,咱们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众人都觉得有理,的确,此刻落单只怕就可能会成为狙杀的对象,几个往后退的人赶紧又跟上,紧张地四处望着。可是,虽然有地上积雪的反光,能见度却还是很低,昏天黑地之下,也就能看见几步开外,远处都看不清楚了。 陆锦屏让那壮汉带大家过去查看,壮汉喘了几口气,转身走了两步,这时才想起自己腰上不是带的刀吗?刚才怕个什么劲?赶紧当啷一声把刀子拔了出来,虚空劈了几下,大吼一声:“是哪个贼人?偷偷摸摸是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跟大爷拼个死活。” 壮汉一边吼叫,一边乱舞着刀,慢慢往回走。其他人跟着,来到了屋子后面数十步远的茅房前。 借着地上积雪的反光,能看见雪地里躺着一具尸体,地上积雪被鲜血洒了一道鲜红的弧线,脖颈下的积雪也被鲜血染红。 陆锦屏道:“都站住,不要过去,免得破坏现场,影响本官查案!” 众人都吃了一惊,一起望向他,脚夫说:“难道公子你是衙门的官爷?” 云子大声道:“我哥是同州府负责刑狱的司法,也是开国县男陆爵爷。现在这里发生命案,大家要听从爵爷的吩咐,谁敢不听,当心我的拳头!” 陆锦屏眼见发生命案,当然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身份,急声问那壮汉:“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我跟货郎我们俩出来方便,本来在冰天雪地里我说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不用去茅厕,可是货郎说人家老婆婆好心收留我们,我们还把屎尿拉在宅院前后到处都是,那也太不象话。我说不是有雪盖住吗?他说风一吹就就走了,哪里盖得住?再说把,屎尿吹到墙上怎么办……?” “简短一点!” “是是,他这么说我当然我就听他的,跟着他到茅厕这边来。可是茅厕里只有一个坑,只能蹲一个人。我要大便,他也要大便。我就跟他说你在外面,这反正是茅厕旁边了,要飞也只会飞到茅厕上面,所以他就在茅厕外面了,我在里面拉屎。这暴风雪中拉屎可真是受罪,屁股冻得冰凉,可是闹肚子没办法,我正拉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接着扑通一声,有东西栽倒,好象就是货郎的位置。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叫了两声没人回答,就赶紧用树枝擦了勾子,提了裤子出来,便看见他倒在茅厕不远处的雪地里。我吓了一跳,赶紧过去一看,才发现他脖子已经被人砍了一刀,咽喉和血管都砍断了,难怪没有喊出声,雪地上到处都是鲜血。我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然后你们就出来了。” 陆锦屏抬头看了看四周,都是昏暗的暴风雪,便起身说道:“大家在一起千万别分开,咱们三个把四周寻找一下,看能否发现敌人的踪迹。” 当下,陆锦屏带着云子和那壮汉,在周围搜寻。 这处宅院在路边的一处比较平坦的缓坡,过了缓坡是陡峭的山壁,搜索的范围并不大,很快便搜索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陆锦屏很想从地上找到足迹,可是,这暴风雪肆虐,走过的脚印片刻间便被飞扬的雪花和狂风掩盖,再也看不出来。 陆锦屏带着云子他们回到案发地点,那几个人看见他们回来顿时放心,毕竟云子武功很高,这些人都是看见的,还在壮汉身上有刀,至少是个保障,他们两人不在,这些人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第114章 作证 陆锦屏走到尸体前,先查看四周,也没有什么可疑痕迹。他检查尸体的脖子,右前侧切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半个脖子都切开了,气管被切断,难怪没有任何呼叫。此刻脖子伤口鲜血还在汩汩的往外面冒着。 陆锦屏又检查了尸体其他部位,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也没有,搏斗抵抗的痕迹,看来,凶手出手很快,在这个货郎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便切开了它的脖子,这是致命伤,货郎立刻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地而死。 陆锦屏说把尸体抬回去,先回大堂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陆锦屏发现老婆婆、少妇还有土财主和她的账房并没有赶来。急声道:“赶紧回去,咱们不能分开。” 当下那壮汉、脚夫两人抬着尸体回到了大堂,把尸体放在屋外的廊下。 推门进了屋子,看见少妇跟老婆婆吓得脸色苍白,坐在火铺旁瞧着他们,少妇问:“爵爷,出了什么事?我听到好像有人喊杀人。” 陆锦屏点点头说:“货郎被人一刀砍死了,他跟这位壮汉出去方便的时候。” “啊?是谁如此凶残?” “这也正是我要查出来的。”陆锦屏回头看了看,没见到土财主和他的账房,便对脚夫说:“你去厢房看看,他们是否在那里,赶紧把他们叫过来。” 那脚夫答应,拉门出去,过了一会儿,带着土财主和帐房先生来到了屋里,把房门关上。 土财主也是吓得脸色煞白,说:“我,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杀人,是怎么回事?” 陆锦屏说:“货郎外出方便的时候被人用刀砍死,我姓陆,是同州司法,也是开国县男。这是命案,我要查出真凶。首先,请你们各位把刚才你们在干什么,有谁可以作证,一个个的说出来。” 那壮汉吃了一惊,瞧着陆锦屏说:“爵爷,你怀疑是我们中间有人杀了他?” 陆锦屏点点头,说:“这暴风雪大家都看到了,昏天黑地,只能看到几几步以外的距离,走路都困难,这种时候不会有外人到这来的。凶手很可能是我们中间的某个人。所以,你们现在挨个说出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有什么证据。——我可是丑话说到前头,故意替别人做伪证的,那可是犯罪。” 猎人说:“我先说吧,刚才我一直在睡觉,就在客厅睡,我听到叫声醒过来的,然后就跑出来了。当时这个走亲戚的农夫也在屋里,他可以给我作证,因为我也可以证明,我醒过来的时候也看见他醒过来了,也在我旁边。” 那农夫赶紧点头说:“没错,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坐在那儿,听到有人喊。” 陆锦屏打断他的话:“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他坐在那儿,对吗?是你先醒过来,还是他?” 那农夫说:“是他先醒过来的,我起来之后看见他坐在那儿说,听到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叫喊。” 陆锦屏说:“那你有没有听到呢?” “我没听到,我睡觉很死的,好像是他把我推醒的吧,是不是?”猎人瞧向农夫。 农夫点头说:“没错,我被叫声吵醒了,坐起来听听,的确有人在呼叫,我就把旁边睡着的农夫推醒了。” 陆锦屏说:“那就有可能是你先出去杀了人,然后回来把身边的农夫推醒作证,因为刚才壮汉已经说了,他到外面去方便的时候,他是在茅厕里面,死者是在茅厕外面,相隔数步之外,他听到响动之后,并没有马上出来看,是先叫了两声没人回答,这才擦了屁股,穿好裤子出来,而茅厕距离你们大堂只有数十步远,这一点时间足够你这个敏捷的猎人跑回来了。” 猎人顿时白了脸,可怜巴巴道:“爵爷,我没有杀他!我冤枉啊!” 陆锦屏道:“你别着急,我说的还只是一种推测。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并没有就此断定你就是凶手,我的推测只证明你有作案的可能,有这样的时间,所以,你要被列为犯罪嫌疑人,而不能排除。我现在要确定的就是到底有几个人具备作案嫌疑,而把那些有证明证明不可能作案的人先排除,把范围缩小,才能最终锁定真正的凶手。” 听了陆锦屏这么解释,猎人这才脸色稍好。 说到这,陆锦屏又转身瞧着农夫说:“刚才猎人虽然没有为他自己找到证据,但他为你作证,是他把你叫醒的,证明当时你在屋里睡觉,所以,目前你暂时可以排除怀疑,不列入犯罪嫌疑人。” 那农夫大喜,陪着笑脸感谢着,毕竟,被圈入故意杀人的嫌疑人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陆锦屏又望向土财主的那位干瘦的账房先生,说:“你呢?刚才你在干什么?” 账房先生有些慌乱,想了想说:“我就在这睡觉啊。” 猎人沉声道:“你说谎!我起来的时候,你根本不在屋子里,屋子里只有我跟这个探亲的农夫我们两个,你和那位带刀的壮汉都不见了。” 壮汉说:“我跟货郎我们俩去方便去了,当然不在!” 账房先生说:“我,我刚才也出去了,我去撒尿去了。” 陆锦屏盯着他,缓缓说:“我说话闪烁其词,刚刚发生的事情你都说不准,只能说明你想掩饰什么东西,你老实说,你想掩饰什么?” 账房先生红着脸,畏畏缩缩道:“我,我没有啊,我真去撒尿去了。” 陆锦屏说:“你如果还这么说,我就把你列为重点嫌疑人,你要知道,列入重点嫌疑人我就可以抓捕你,把你关到大牢之后慢慢查。” 账房先生一哆嗦,苦着脸说:“爵爷,我没杀人,我刚才……,刚才……” 一旁的少妇说:“行了,我替他作证,他刚才在我窗子外面偷窥我睡觉,我发现了,只是懒得理他。” 一听这话,账房先生顿时满脸通红,差点把脑袋藏到裤裆里去。 土财主瞪圆了眼睛,抬手啪的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账房先生的脸颊上,怒骂道:“没长进的东西,家里有老婆还不够,还要偷看人家女人睡觉,没出息。” 账房先生捂着脸低着头。 壮汉听说账房先生偷窥她娘子睡觉,不由大怒,伸手过去一把抓住帐房先生的衣领,将他举在半空,咬牙切齿说:“我的娘子你也敢偷窥?你他妈不想活了!说罢,抡起蒲扇大的手掌,便要抽过去。 “住手!”陆锦屏大声喝道。 壮汉一听,赶紧把手放下,同时,把账房先生也放在了地上,陪着笑望着陆锦屏。 陆锦屏说:“现在我在查命案,这偷窥的事回头再说。” “是是!”壮汉忙不迭答应。 陆锦屏望向帐房先生:“是不是这样?你老实说。” 账房先生一张脸成了猪肝色:“是,我原本是上茅厕的,只是路过她窗下,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想瞧瞧她,从窗户缝看见她穿了**在床上,我就看着忘了走。我错了,请您原谅。”说到这,账房先生咕咚一声跪倒,给壮汉和少妇磕头赔罪。 陆锦屏望向少妇说:“你明知道他在外面偷窥,为什么不叫喊呢?” 少妇笑了笑说:“有什么喊的,我又没脱光了,里面还穿着**的,她看见了又有什么?他想看就看呗,外面天寒地冻,活活冻死他那也活该,人家愿意受这个活罪来看我,我何必为这么点事情就把大家惊动了。”说到这少妇转头望向壮汉,嘻嘻一笑说:“我说的没错吧?夫君。” 壮汉很是有些尴尬,可是听到少妇这么问他,却还是点点头,笑着说:“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 陆锦屏点头说:“你倒想得开,不过,这么说来你也有证人证明,他可以作证,证明你当时在屋里。” 少妇说:“还有这位婆婆,她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她睡里面,其实她也没怎么睡,听到呐喊声时,这账房先生跑了,老婆婆吓得躲在被子里发抖,我安慰她说不用怕,说咱们这里有开国县男陆爵爷,还有他妹妹,武功很高强,会保护我们的。” 一旁的云子哼了一声说:“爵爷是刚刚才说的爵爷身份,那会子你又怎么知道有什么爵爷?一看就是说谎骗人!” 少妇莞尔一笑,说:“虽然那时还不知道这位公子就是爵爷,只是我觉得他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一定是风流才子,或者是皇帝器重的朝廷重臣,王侯将相。这不,我不就猜对了吗?” 云子还待要说,陆锦屏拜拜手示意她这时候不要打岔。云子这才闭嘴不说了。 陆锦屏道:“这么说来,你们三个都有不在场证据,不列入犯罪嫌疑人。”说罢陆锦屏转头望向脚夫,说:“你呢?刚才你在哪里?” “我在厨房睡觉啊,跟货郎我们两个躺在灶台空地上睡觉的,灶台火还没熄灭,挺暖和的。后来,这位带刀的大哥叫货郎我们上茅房,我说我已经上过了。货郎说他有点肚子不舒服,也正想去茅厕,正好结伴。于是他们两个就出去了,我就接着睡,还没睡着,就听到这位大哥在外面大喊杀人了之类的,我就爬起来跑出去看,就是这样。” 陆锦屏道:“这就是说,发生命案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在厨房睡觉,并没有其他人作证,对吗?” 脚夫当然知道这指的什么,脸色苍白地点点头说:“可是我没有杀人,我干嘛要杀他?我又不认识他。爵爷,我冤枉。” 云子对这位老实巴交的脚夫挺有好感的,便宽慰说:“放心吧,我们爵爷绝对公道,他查案子从来都是讲证据的,没有证据绝对不会胡乱抓人治罪的。” 脚夫感激的点点头,连声说着感谢。 一旁的账房先生却说:“我可以证明他在厨房里没有出去。” 陆锦屏瞧着他说:“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一直在偷窥人家女人睡觉吗?” 账房先生张红着脸说:“我,我当时害怕有人出来看瞧见我,所以,我就过来查看,想看看厨房厨房里他们睡了没有?因为厨房门后门一推门就可以又出来,就能看见我在窗户后面。我从厨房后门口门缝看进去,看见货郎跟他就在火炉边睡觉,他是在灶台的左边,侧着身子,脑袋朝着灶台的,脚朝着门这边。” 脚夫一听,不由大喜,对对没错,我当时就这么睡的,我们两个一边一个,都是头朝着灶台,脚朝着门这边方向。” 旁边壮汉说:“好像是这个样子,我去叫货郎的时候,他们两就是这么躺着的。” 脚夫又感激的冲着大汉连连作揖,表示感谢,谢谢他给作证。 陆锦屏问账房先生说:“你看了那一眼之后就离开了吗?那他后来出来了没有你知不知道?” “我没看见他后面出来,因为我当时一直在窗户那边偷看……这位娘子……,而他们的门也是朝着这个方向的,他要出来的话我能看到。过了一会,听到有人拉门出来,吓了我一跳,我赶紧趴在雪地上,然后就看见这位带刀的大哥跟货郎他们俩出来,往茅厕那边去了。等他们看不见了,我才又站起来接着看。后来我就听到有人喊杀人了,我这才跑回了大堂里。这之前,我没见到脚夫出来,所以,他应该一直还在厨房里面。” 脚夫一听,想不到这位好色的账房先生居然给自己作证,不由得很是感激,忙不迭地作揖打拱表示感谢。 陆锦屏对账房先生说:“那你有没有看见货郎被人杀了呢?” 账房先生摇头说:“看不见,那边风雪太大了,看不见他们在茅房那边的情况,而且,我主要去看屋里这位……娘子了,也没留心看那边。听到喊叫,我就吓得跑回去了,也没仔细看。” 的确,暴风雪太大,能见度只有几步之外,那个茅厕距离住宅有数十步之远,加上已经是夜晚,光线昏暗,所以茅厕早已淹没在暴风雪中,即便是这位色狼没有偷窥而仔细看,也是看不见茅厕那边的情况的。 第115章 云子的本事 陆锦屏对脚夫印象也不错,说:“既然这位小娘子可以给你作证,而且,你都不知道她在看你,说明她说的是真的,这么说来,你有证据证明,你没有在案发现场,所以,不是你做的案,你可以初步排除犯罪嫌疑。” 脚夫一听不由大喜,又是连声的感谢。 陆锦屏把目光望向了土财主,说:“你呢?看样子发生命案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对吧?你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呢?” 土财主的脸抖了抖,说:“我,我,当时是在睡觉来着,我我没有什么证据。” 陆锦屏说:“你如果没有人证,能提出物证也可以,比如说,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什么,而这些东西只有在你这个位置才能看到或者会听得到,这些也可以证明。” 一听这话,土财主想了想,一拍脑门,对陆锦屏说:“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证明——因为天很冷,被子又比较薄,加上有人被人杀了,所以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我听到你们那边屋子传来这位姑娘的尖叫,当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你们窗户上了,咣当一声,所以她就叫了一下,然后你们屋里的灯就熄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坏人,但是我又不敢爬起来去看,因为太冷了,而且想着这位姑娘武功高强,应该不会有人欺负她的,后面没听到什么声音了。” 云子和陆锦屏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云子,不觉脸有些发红。因为想到后面发生的事。 陆锦屏注意力还在侦破案件上。从时间上推断,如果当时这土财主的确听到了云子的尖叫,又听到了树枝撞栏窗棂的声音,那之后距离货郎被杀也就片刻的功夫。这土财主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迅速往返于茅厕和厢房之间,不可能分身两处。 陆锦屏点点头,说:“你刚才说的听到的声音是对的,这个声音只有在院子里才能听到,在茅厕那边是绝对听不到的,所以这个可以作为你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你也可以排除犯罪嫌疑。” 土财主这才长舒一口气,赶紧连声感谢。 陆锦屏最后把目光望向了挎着腰刀的壮汉,说:“他们几个都能证明自己不在场,只有你没有证据证明你没有杀死货郎。” “爵爷,我,我当时蹲在茅厕拉屎啊,我,我去哪找证人?” 猎人说:“贼喊捉贼的事情多得很。” 壮汉一听不由大怒,只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杀了他吗?” 猎人听对方发怒,不由退后了一步,说:“我也没说这么说,我只是说,有贼喊捉贼这种情况,又不是说你。” “你这是指着秃子骂和尚,别以为老子听不出来。” 陆锦屏一摆手,阻止了两人的争吵。 猎人说:“反正我没杀他。我跟他都不熟,我知道他是干啥的?为啥要杀他?他又不是野兽,杀了还可以卖钱。” 壮汉说:“我也是呀,我也不认识他,我干嘛要杀他?” 陆锦屏说:“杀人动机只有在查清楚罪犯之后才可能揭露出来。很多情况下外人看来是没有动机的,而实际上是有深层次的动机。所以,不能以没有动机为由就排除你们作案嫌疑。这个案子你们两个有嫌疑,因此,等暴风雪停了之后,你们两个随我到同州城,我要继续调查这件案。” 壮汉吃过云子的亏,知道陆锦屏看着虽然没有武功,可身边这少女武功高明,他说的话,有这个女子做坚强后盾,那就必须遵从。更何况人家还是官,要是自己不跟着配合查案,他动用官府的力量,一样可以把自己抓起来,所以壮汉很快想通了这一点说:“暴风雪停了,我跟你回去查。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他,我要是杀了他,直接把他埋在雪地里,或者干脆扔到山崖下去,你们都不知道,暴风雪那么大,一会儿就有半尺深,又哪里会找到他的尸体呢?” 猎人说:“会不会是其他的人呢?暗藏在附近偷袭的。” 陆锦屏摇头说:“目前来看没有这种证据,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如此大的暴风雪没有人能够从那么险的山路上来,侦破案件要从最大的可能开始着手,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中的某一位做的案。而现在,经过调查,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们两位。当然,如果凶手愿意坦白自首,是可以从宽处理的。” 猎人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可我没有做,我当然不能当。” “目前也只是从你们两个有作案时间和可能这一点得出你们是犯罪嫌疑人的结论,因为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们是杀人凶手,所以我不会对你们采取羁押强制措施,你们也不能够离开,必须听从我的命令,跟我一起到同州去继续调查,如果你们要潜逃,我就当你们是罪犯,会下海捕公文抓捕你们。你们听清楚了吗?”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猎人和壮汉都只好点点头。 陆锦屏又说:“现在你们两个是嫌疑人,我希望你们两人相互监督,所以,今晚上,你们两睡在厨房里面,脚夫你来睡觉大堂,其他的还是各睡各的,等到暴风雪停了之后,我们再回同州。” 安排妥当,各自回房休息。 陆锦屏跟云子回到了厢房里。屋里的窗户已经被撞烂了,陆锦屏把窗棂上的树枝取了下来,那老婆婆从家里又找了一张牛皮纸过来重新把窗户糊敷上,窗棂现在没有办法修补,只能等暴风雪停了之后再说,重新把油灯点上,然后老婆婆便离开了。 关上房门两人重新坐到炕头,云子瞧了陆锦屏一眼说:“还想喝酒吗?” 陆锦屏摇头说:“现在开始,我们要保持绝对清醒,所以不能喝酒了。” 云子吃了一惊,忙说:“你的意思是说凶手还会杀人吗?你不是让他们两相互监督了吗?” “这个案子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作案的可能性并不大。” 云子点点头:“对,首先是那个猎人,猎人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据,可是,如果他真要杀这个人的话,他不需要贴近去割断他的脖子,因为他是猎人,身上带着长弓,远远的一箭便可要他的性命。” “嗯!”陆锦屏点点头。 云子接着说:“刚才那农夫说他起来的时候看见猎人坐在那里,是猎人把他叫醒的,这个证词明显对他有些不利,但是他却没有做任何辩解,还是承认了这个事实,我觉得他心中没有鬼。他真的有鬼的话,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装睡,等着农夫或者其他人,听到那叫声之后把他叫醒,他的不在场证据就很充分了,而他没有这么做,所以我觉得应该不是他。” 陆锦屏微笑点点头:“很不错吧,你的分析和推理都很到位,的确如此,只要是他做的,他完全可以装睡,让别人叫醒他,替他作证,所以我的感觉也是他应该不是犯罪嫌疑人。” “那就只有那个带刀的壮汉了,难道真的是他贼喊捉贼吗?” “目前为止,他的嫌疑最大。因为他的确跟死者在一起,没有其他人证明他的无辜。另外,他会武功身强力壮,要杀死货郎不是问题,但是,他也有让人觉得蹊跷的地方。” “哦?是什么地方?” “他的刀子,如果真要是他杀死对方,他不应该选择用刀,因为,所有的人中只有他有刀子,如果他用这种方法杀人很容易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他,所以,我怀疑如果凶手是我们中间的一个,这个人有可能使用栽赃的办法,想把我们注意力转开到壮汉身上去。” 云子说:“我也觉得,他被那个猎人说他贼喊捉贼的时候,非常愤怒,我能感觉到那种愤怒是发自内心的,是一种被人诬告之后的发自内心的一种愤怒,所以我的感觉也是,他不太像凶手。而且我发现,你虽然说他是嫌疑人,也说了那个死者是被人用刀割喉死的,但是你并没有检查他的单刀看看上面是不是有血,我当时就有些奇怪,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这样做,现在我明白了,其实你并没有真心怀疑他就是嫌疑人,你只不过是想让凶手觉得你已经抓到了凶手从而放松警惕,这样就会露出马脚,对吧?” 这下子陆锦屏是当真好生的瞧着云子,赞叹说:“你当真让我感觉到惊讶,你能猜到我的心思。看来,咱们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云子身子明显的一震,用火辣的目光瞧着他,欣喜地说:“这句诗真好!你脱口就能说出这么优美的诗词,你这么好的学问,不去考状元太可惜了。” 陆锦屏有些脸红,忙说:“这是别人的诗词,我借鉴来的。” 云子说:“不会吧?我的汉官老师可是把你们大唐历代有名的诗句都跟我教过的,可就没有这一句。这句这么优美,绝对不是平常人能写的出来的。如果是别人的诗,早就传扬天下了,那我汉官师父应该知道的,所以,你就别谦虚了,肯定是你做的,对吧?” 这句诗是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的名句,是一百多年以后才出现的,现在没人知道,刚才自己也是随口念出来的,听了云子这么夸赞,又是用蛮热情的目光瞧着自己,陆锦屏不仅感觉汗颜,嘀咕着以后再别随便显摆这些,实在没这个必要,说话之前还是要过过脑子,用别人的诗词来换取一个女人的魂芳和倾慕,那实在是没啥意思的。 陆锦屏马上转开话题说:“不说这个了,看这个暴风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咱们还是先睡觉,养精蓄锐。” “好啊,我还真有点困了,刚才喝了酒。” “外面躺着死人,你不害怕吗?”陆锦屏觉得有些奇怪,外面刚刚有人被谋杀,要是换成其他女人,想必是很害怕根本没有睡意的,没想到云子却若无其事。 “有什么可怕的,我以前跟我父亲征战沙场,漫山遍野的死尸,有的死得很惨,我开始也很害怕,可是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陆锦屏更是惊奇,说:“你还上过战场?” “是呀,经常有部落叛乱,我爹爹是我们吐蕃的大将军,我时常穿了戎装跟他一起上阵杀敌,要不我学武功干什么?” 陆锦屏更是惊讶,原来,在唐朝这个时代,不仅是唐朝的女性开放,出来做官甚至当皇帝,而吐蕃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直接上阵杀敌。 云子把土炕上的酒碗放在了土炕头,然后,转身跪在土炕上,把铺盖铺好,然后钻进了被子里,招手道:“快进来呀。” 陆锦屏见云子如此开放,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睡炕上,我睡地上就行了。” 云子白了他一眼,铺盖的一角掀开说:“哪有那个道理?快上来吧,咱们俩穿着衣服的又没脱衣服,就一床被子,不一起盖,你晚上冻着了怎么办?赶紧的,少啰嗦!” 陆锦屏嘿嘿一笑,钻进被子,把被子拉过来盖上,云子这才抿嘴一笑,把炕头的油灯吹灭,然后也钻进了被子。 别看先前云子显得很坦诚率直,直接叫陆锦屏钻进被子来同床共枕,可是真正躺在被子里,却老老实实平卧着,甚至都不扭头过来瞧陆锦屏。 陆锦屏反倒有些不自在,别没话找话说:“在你们吐蕃草原上,躺着看天上的星星,那种感觉一定很美吧?” “那是当然,我们哪儿我总觉得我们那儿的星星要比你们大唐的亮得多,一颗一颗,满天的跟宝石似的,可漂亮了。” 吐蕃那海拔很高,相对平原地区空气稀薄,当然星星看着就格外亮。 陆锦屏说:“那你经常这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吗?” “是啊,我经常看着星星想,我要是能够变成一颗星星,可以在天上眨眼,飞来飞去,那多自在。不过我听老人说,天上有天堂,那是人死了之后去的地方,而且,要积德行善才能够到天堂去,要做恶事可是要下地狱的,就到不了天堂。我还见过你们大唐的好多寺庙里的阴曹地府,可吓人了,那些鬼怪是真的吗?” 第116章 又一具尸体 说到这,云子缩了缩脖子,把被子拉上来,侧过头来,朝着陆锦屏,屋里很昏暗,但是,屋外有积雪的反光,所以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人的剪影。 陆锦屏感觉到对方在瞧自己,便也转头过去,说:“什么阴曹地府,那都是骗人的。” 云子马上转身过来侧躺着瞧着他说:“你说的不对,我可听你们大唐好多人都说,有阴曹地府还有阎王判官。人死了之后,就要去那些,如果做恶事太多的话,要过什么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火海油锅炸,开膛破肚可吓人了,我听说之后常常就在想,我跟着爹爹上阵杀敌,也射杀了不少人,将来不会也到地狱去受这种折磨吧?” 说到这,云子感觉到自己后背凉飕飕的,情不自禁又往前挪了一下,几乎是靠在了陆锦屏的身边。 陆锦屏说:“别听那些人瞎说,我告诉你吧,地下全部都是泥土和岩石,分地壳、地幔和地核几个部分,这么告诉你吧,我们脚下的叫地球,是一个非常大的圆形的球体,里面全部都是石头,没有什么阴曹地府。” 陆锦屏很用心的将自己的地理知识告诉对方,可是云子根本不相信,说:“你又没下去过你怎么知道?而且,我听说人死了才能去那些地方的。” 陆锦屏还想辩驳,可是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强有力的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来证明世界上并没有阴曹地府,因为,所谓的科学也只不过是从书本上看来的,如果看的书不是这些所谓的科学读物,是关于天堂地狱鬼魂阴间之类的,从小就接受这样的说教的话,那自己也会相信的。自己所谓的科学知识其实也都是别人告诉的,浩瀚世界如此神秘,难道真没有鬼魂?无神论就是绝对真理吗?鬼魂真的就不存在吗? 人的认知是有一个过程的,就好比古代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太阳和月亮都绕着地球转,当时的人不都是深信不疑吗?后来不是证明是谬误吗?那会不会将来有一天,后人也用所谓的新的发现来证明,我们现在认为没有鬼魂这种认识也是一种错误呢? 陆锦想着不由得呆了。云子听他半晌不说话,低声说:“怎么了?是不是害怕做坏事太多将来下地狱?这个担心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现在管破案抓坏人,抓到坏人要砍头,是你把他们送上了刑场,尽管他们是罪有应得,是他们前世做的恶,今世结的果,可是,说到底,你也是杀生的,这算到你头上,将来只怕也是要到阎王爷那说个清楚的。” 陆锦屏说:“那不正好吗?你上阵杀敌杀了那么多人,会下地狱,我抓坏人,侦破案件抓坏人,将他们送上刑场要下地狱,咱们两个都要下地狱,那不正好结伴而行吗?嘿嘿嘿” 陆锦屏自以为说了一个笑话,没想到,这话反倒把云彩给吓住了,她一下钻到了陆锦屏怀里,搂着说:“你说的是真的吗?真要到了阴曹地府你会陪着我吗?” “当然,这叫同甘共苦,嘿嘿嘿” 云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悠悠地说:“我每次想到我杀了那么多人,要下地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上刀山下火海,我就很害怕,很孤单,你这么说我就不怕了,有你陪着。” 陆锦屏听她说话带着颤音,那不是情动的那种,还是真的出于恐惧,心想不该跟她开这样的玩笑,现代人不相信鬼魂,一听就知道是开玩笑,可是古人基本上都是相信有鬼魂的,他这么说,反倒是让对方信以为真了。 于是陆锦屏便抱伸手过去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说:“放心吧,真要是有那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相互作伴的。” “嗯!”云子用力点点头,更紧地抱着她,“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鬼啊?” “别瞎说,怎么会有鬼呢?” “我听我师父说,这种暴风雪的天,会经常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他说过他早年间遇到的一件事,他有一天去给人做法事,那天跟今天一样,也是满天的暴风雪,吹得呜呜响。我师父坐在门里头给死者念诵经文,结果,外面狂风大作的时候,那已经死了两天的尸体突然一下子,蹦着往外跳,要出门去。我师父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望着,僵尸跳到门边,咣当一下,脑袋撞在门廊上,往后一倒,这才不动了。我师父说,我们吐蕃的房子进门的门框都安得很低,要弯腰才能钻进去,就是害怕人死之后变成僵尸从屋里出去。” 陆锦屏听得不由一阵发毛,说:“应该是诈尸吧?”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反正我听我师父说的,他可是亲眼见到的,他说,在我们吐蕃,这也不罕见的,所以大家把屋子,大门都做得比较低矮,就是这个道理。我师父还说,这是因为人死之后鬼魂还缠绕在尸体周围,心里有没有完成的心愿想去做,可是鬼魂又不能走得太远,他的身体才变成这种蹦跳的僵尸。” 说到这,云子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更紧的贴着陆锦屏,圆润丰满的双峰让陆清萍感觉到有些意乱情迷。 陆锦屏咳嗽两声,说:“行了,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说这些鬼故事,你不害怕吗?” 云子打了他一下:“这不是鬼故事,这是真的,是我师父亲眼看到的。” 陆锦屏肚子里哼了一声,心想摆鬼故事是吧?谁怕谁啊!便搂着她的小蛮腰捏了一把,说:“我也听说过一个很离奇的事情,想不想听?” 云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陆锦屏说:“我小时候听老人说,有个村子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已经订婚了,马上要成亲。但是这个时候,他被征入伍派到前线打仗去了。走之前,他向未婚妻发誓,在第二年中秋月明的之前,他一定会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回来。男人上前线去了,姑娘天天在村口等。一天天过去,男的却一直没有回来,但是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战斗非常的惨烈,死了很多人,村里去参加战斗差不多都死光了,尸体送了回来。但是姑娘还是每天在村口翘首以盼,村里的人都说那男的一定战死沙场了。包括上阵受伤回来的也说他已经死在了战场上。但姑娘还是执着地等在村口,说丈夫已经发誓,会回来跟她成亲,丈夫一定会回来。一直等了一年,到了他们约定的中秋之夜那天晚上,月色下,她的未婚夫终于浑身是伤的回到了村子……” 云子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小声地说:“是不是……那男的已经战死在沙场上了?他的鬼魂惦记着这个誓言,所以赶回来了……?” 陆锦屏摇摇头说:“你听我说完。——那年轻人回来之后,跟那女的在成亲入了洞房。到了半夜,男的被冰冷的东西冻醒了,发现他怀里搂着的只是穿着新娘装的一具白骨。原来,他的未婚妻在他上战场不久就得了暴病死在了床上,可是,她一直惦记着他们的约定,这女子的鬼魂迟迟不肯去投胎,一直等到月圆之夜未婚夫回来两人成亲洞房,女子的鬼混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云子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都蜷缩在陆锦屏怀里不停的颤抖。 陆锦屏嘿嘿笑了两声说:“你这人真是,是你自己先说鬼故事的,我说了你又害怕。 云子摇摇头,过了片刻,低声吟泣起来。 陆锦屏问:“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好让人感动。” “这叫言而有信真君子。” “那,咱们的约定是不是跟你说的这对男女那样?——即便是死,也要赴约!” 陆锦屏心中打了个激灵,刚才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他是不相信鬼魂之事的,可现在云子一本正经地问起,他又不能说自己没开玩笑,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云子却一下趴在他的身上,用手支撑着下巴瞧着他,黑暗中积雪的反光下,眼睛亮闪闪的,说:“你必须明确地说,你说的话算不算数?咱们是不是也会象那故事中的男女一样,死也要赴约?” 陆锦屏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死人了!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上吊死了。” 陆锦屏一听这声音,居然是那个的少妇发出来的,吃了一惊,两人原本就没有脱衣服,所以立刻便冲出了房门。 暴风雪里依旧雪花乱飞,他们听到发出声音的方向是先前货郎死的茅房方向,不由又是惊诧地看了一眼,难道悲剧再次重演了吗?两人立刻朝着茅厕跑了过去。而这时,正屋里面的猎人壮汉还有脚夫等人都冲了出来,相互看了一眼都很惊慌,朝着后面茅厕,一起跑去。 到了近前,便看见那少妇惊恐的站在那喊着。在少妇面前的茅厕屋檐下,躺着一具尸体,正是那肥硕的土财主,他脖子上绕着一根绳索,另一端还有悬挂在茅厕短梁上,似乎被人砍断了。 陆锦屏赶紧阻止其他人靠近,站在原地以免破坏痕迹,然后,问那少妇说:“怎么回事?” 少妇手里举着一把剪刀,说:“刚才我也觉得闹肚子,于是我说想去茅厕,但我害怕,我本来想让老婆婆陪我来的,可是,她已经睡着了,我不好意思叫,所以就咬牙起来,我看见桌上有一把剪刀,便把剪刀拿了防身。我来到茅厕,远远看见好像有人有一个黑影站在茅厕的屋檐下,我吓了一跳,赶紧问是谁,他没有回答。我就小心的拿着剪刀走过去,发现是那位财主,但是,我发现他,脖子吊了根绳子,悬挂在茅厕屋檐的梁上,脚离地有半尺,悬空晃荡。我我吓坏了,一边喊,一边用剪刀把绳索剪断,尸体掉下来之后,我发觉已经没气了,就喊了起来。” 陆锦屏环顾四周,虽然暴风雪小了,但是,因为是在深夜,尽管有地上白雪积雪的反光,但能看出去也不远,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在暴风雪下根本看不清有什么。他转身对壮汉和猎人说:“你们两一起把四周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壮汉说:“他是自己上吊的,难道还会有凶手?” “当然要搜,上吊也有可能会被伪装,快点,注意你们两个不要分开,遇到危险大声呼救。” 壮汉和猎人赶紧答应,一起提着刀子拿着弓箭开始搜索,壮汉虚张声势冲着黑夜叫道:“猴崽子,亮相!” 云子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凑到陆锦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陆锦屏点点头。 陆锦屏看见脚夫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接了过来,先查看四周地上的痕迹,可是,他其实用不着仔细查看,因为,暴风雪把地上的痕迹全部淹没。就算他们几个刚刚过来留下的脚印,此刻也几乎看不见了,掩埋在了暴风下之下。 陆锦屏则举着灯,走到了尸体旁蹲下,拿过手腕摸了摸,已经摸不到脉搏,而又摸了摸死者的颈动脉,也感觉不到任何跳动,挤了挤瞳孔,变形后不能很快复原,确认已经死亡。 他仔细查看了死者的脖颈,然后将绳索解了下来查看了脖子和绳索的情况。 接着,他举着那盏气死风灯走到茅厕的房檐横梁下,抬头,这茅厕比较低矮,所以那房梁也就比一般人伸出手臂高出一点点,上半截的绳索抬手就能够得着。 他查看之后,他让脚夫赶紧回房拿来一根圆凳,放在横梁下,踩在上面,举着气死风灯查看横梁上的痕迹,然后把茅厕横梁上的那一小节绳索取了下来。 陆锦屏将厕所里外也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这时,负责搜索的壮汉和猎人已经回来了,摇头说什么都没发现,陆锦屏便吩咐把土财主的尸体也抬回去,放在了政府下面的屋檐下,跟先前死去的货郎尸体并排放在一起。 眼看着两具尸体,其他人感觉到后脊梁发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连接两个人死去,前面那个是谋杀,后面这个呢?如果是谋杀,那就太吓人了,如果是自杀,又会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他选择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吊死呢! 第117章 自杀? 账房先生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壮汉推了他一下,说:“你干什么?你们老爷死了,你都不哭一下?” 账房先生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说:“我干嘛要哭?” “你是他的账房先生呀。” “我只是他的账房先生,不是他儿子,而且,他对人特别刻薄,你没见他刚才当着众人打我的耳光吗?我只是他花钱请的,又不是他家的奴仆,他凭什么打我?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早就恨死他了,所以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干嘛要哭呢!” “那你刚才为什么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难不成你是装的?” “我愁眉苦脸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代,他为什么平白无故就上吊死了,我怎么跟他的夫人孩子交代。” 那少妇宽慰道:“他是自己上吊死的,关你什么事?有什么担心的。” 一旁的壮汉冷笑说:“谁说他是自己上吊的?说不定是有人勒死了他,假装上吊。” “你这灰孙子说什么……?” “夫君,别生气,人家说的是实话。他那么胖那么壮,谁勒得死他?而且,谁又能把他那么胖的人挂横梁上去呢?夫君,你这个真是笑话。” 那壮汉对外人可以凶巴巴的,但是在少妇面前,却跟一只病猫似的,一听少妇满心不高兴,忙不迭的哈着腰,解释他只不过胡乱说说,当不得真。 脚夫说:“就是呀,他肯定是自己吊死的,要不然他这么胖,死了之后更重,不是说死人比活人还要重些吗?叫死沉死沉的吗?所以,我估计在场的要真正把他挂上去的,就只有带刀大哥,和这位猎人,你们两个有这个力气了,我看我都不行。” 那壮汉眼睛一瞪说:“你不行,你不是推车的吗?一把子力气,这时候装什么熊?说不定就是你把人勒死吊上去的。” 脚夫说:“大哥,你这话就是开玩笑了。我可是一直在大厅里睡觉,就没出去过,他们几个可以作证。” 一同睡在大堂的探亲农夫忙摇头,不愿意给他作证。只说在听到叫喊声之前,他睡着了,并没有听到他出去。 脚夫便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能给你作证,因为刚才我也睡着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去我也不知道。” 云子在一旁,大声说:“你们别吵了,听爵爷的。” 这几个人赶紧闭嘴,一起望向陆锦屏。 陆锦屏说:“你们三个先前听到叫喊声的时候,都在屋子里吗?中间有没有人出去过?” 三人都一起摇头,证明他们当时听到声音醒过来,其他几个人也都在屋子里。 陆锦屏又转身问那带刀的壮汉和猎人说:“你们两个呢?听到叫喊声之前,是否出去过?”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一起摇头,都证明说刚才睡觉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头顶着门后面睡觉的,谁要出去,必然要惊动对方。如果要从正门进去的话,会惊动四个人。因为他们也是睡在门边的,所以,他们可以确认对方没有离开过厨房。 陆锦屏望向少妇和婆婆。 那少妇说:“爵爷,我跟婆婆一直在屋里。再说了,我们可没力气本事勒死他,更没力气把他抱到横梁上挂着。” 陆锦屏点点头说:“这样看来,的确是这财主自己上吊死的,你们几个都有不在场证据。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想不开呢?”说到这,转头瞧着蹲在地上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摇头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尽管是他的账房,但是,他的很多事情我是半点都不知道的,不清楚他为什么要上吊,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吧。” 云子在一旁插话道:“那能有什么刺激?就是在这荒山暴风雪中,能有什么刺激到她?” 少妇说:“这可说不准,这暴风雪呜呜的就像鬼哭狼嚎一般,我吓得发抖躺在床里不敢睡,老婆婆说,这一带风就很大,风吹过山上的石头,会发出各种怪声,挺吓人的。她在这住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而我们这些人刚来,所以可能会害怕一点。” 账房先生摇摇头,说:“我们老爷是不可能被这种怪声吓得自杀的,如果说真要我说他为什么会上吊的话,可能是田产上的事情吧,他很喜欢赌钱,又老输,祖上留下来的田产都败去大半了,他妻儿都求他不要再赌了,留点钱给家人,他说他管不住自己,也对不起妻儿,所以我刚才在想,他如果真是要自杀的话,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 云子道:“他能够想到他的妻儿,觉得自己喜好赌博又没办法控制,死了算了,还能给家人留下一些钱财,真有这种想法,我倒还敬他三分。” 陆锦屏也叹了口气说:“这样看来,他恐怕就是这个原因上吊死的,也许是因为看见前面货郎惨死,想到人生世事无常,今世还活得好好的,明日可能就命丧黄泉,所以对人生产生了悲观,这倒是比较常见,人很容易受环境的影响,我倒听说过一些事例,因为参加别人的丧事,回来之后心情极度沮丧便自杀而死,也是有的。” 听陆锦屏这么一说,这些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也一起唉声叹气,对着土财主表示惋惜。 陆锦屏说:“既然这样,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吧,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账房先生说:“我们老爷已经死了,我能不能住他的那个厢房?那有被子,我睡在客厅里头冷的很,会生病的。” 陆锦屏的目光扫向其他几个人,壮汉和猎人都说他们还是住在一起相互监督,看看谁到底是凶手,所以是不去住那个地方的,免得又被人怀疑。 当陆锦屏的目光望向农夫和脚夫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一起摇头,说的理由几乎差不多,就是那地方是土财主死前住过的,土财主现在死了,他们可不敢去住,宁可让给账房先生居住,这样一来,就没人跟他争了。 陆锦屏便点点头,对少妇说:“请把你的剪刀给我。” 少妇赶紧把手里的剪刀递给他,问:“爵爷要剪刀做什么?难不成半夜还要做衣服吗?要是需要奴家帮忙,只需招呼一声就行了,奴家……” 一旁的云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目光如电扫了过去,那少妇吓得一哆嗦,把后面的话赶紧救场,咽了下去,低下头不敢看她。 陆锦屏也没多说拿着剪刀,带着云子回到了厢房。 关上房门,陆锦屏和云子都坐在炕沿上,两人都没有点灯,坐在黑暗中,云子先说话了:“如果这胖子是被人勒死后假装上吊,他那么胖,其他人做不到,除了一个人。” “哦?谁啊?” “猎人!”云子压低了声音道,“那猎人其实武功很好,你不会武功注意不到,刚才搜寻敌踪的时候,他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前后距离基本一致。” “这说明什么?” “这是长期习练某种身法步行的结果,——你不会武功说了你也不能理解。” 陆锦屏缓缓点点,陷入沉思。 云子又接着说:“我觉得那土财主并不是上吊死的!” “哦?何以见得?” “很简单呀,在那之前,他还色眯眯的看那少妇,还盯着我的胸部看。一个对女人还有那么浓厚兴趣的男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呢?就算他家也败的差不多了,也没必要死呀,他还不是有租子可收吗?——为了留给留给妻儿一些钱财就自己上吊,用这个办法来戒赌,这可能是我听到的最牵强的理由了。” “你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但他的确是吊死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云子问。 陆锦屏说:“从他脖子上的勒痕来看,只有一道,而且是马蹄形向脑后延伸,在脖颈后不交叉,悬空,这种勒痕是典型的缢死。而且我查看他的脸部青紫,眼帘有散在点状出血点,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特征,所以从尸体现象初步判断,是缢死。” 云子说:“你看的可真清楚,既然这样,那就省事了。再者说了,那女人说的人也有几分道理,他那么胖,一般人吊不上房梁的。而且他是个大活人,要吊到房梁上,他不会呼喊吗?既然他不叫喊,那就真的是自杀上吊死的。” 陆锦屏说:“刚才我检查了横梁上的痕迹,并没有来回摩擦造成的擦痕,说明死者没有进行强烈挣扎反抗,这种情况一般是他自愿上吊,另一种情况是丧失了反抗能力吊上去的,或者是死后才被吊上去的。不过,可以排除他是死后才被吊上去,因为他脖颈的勒痕皮下生活反应很明显,这是属于生前伤,也就是他吊死之前还活着。” 云子当然听不懂他的什么生活反应之类的专业术语,但是大致的意思是能猜的出来的,见陆锦屏能如此专业的分析这个问题,不由得心中极其佩服,便说:“既然他是自己吊死的,那咱们就别费劲了,接着睡觉吧。” 这话听着很暧昧,陆锦屏却说:“你先睡,我需要做个道法做一个检测。” “做什么检测啊?必须现在吗?” “是!”陆锦屏沉吟道,“还有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需要证据支持。我就是要做一个检测,来确定这种可能是否存在。” “什么可能?” “还不能说,能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云子说:“那要我帮你吗?或者我在旁边看看行不?” 陆锦屏摇头说:“不好意思,我做道法检验东西的时候,旁边不能有任何人的,所以,你可以不出去,但是你必须背对着我,并且用被子把头盖着,一定要保证这一点,不然我的道法查案就不灵验了,会影响破案的。” 云子吐了吐舌头说:“那好吧,听你的。”说罢乖巧地爬上土炕,钻到被子里,侧身朝里躺着,把被子拉过来将整个身子和头都盖住了。 陆锦屏伸手过去把被子四周都压紧了,确信云子的确不能看到。他检验的时间不长,所以不会捂着对方的。 陆锦屏打开法医勘察箱,取出了从房梁上取下来的那一段绳索,一头踩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拉紧,然后用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截。 接着,他将刚刚剪断的断口跟先前少妇剪断的断口都分别放到显微镜下进行观察,查看之后,不由得眼睛亮了。 这个测试非常短,陆锦屏迅速收拾好东西,密码箱锁上,然后钻进了被子里。 听到陆锦屏穿起来,云子这才掀开被子一角,用力地呼吸了几下,说:“哎呀,真是把我闷死了,你要再不弄完的话,我可就被你活活憋死了。” 陆锦平笑了笑说:“对不起。” 云子转过身,很自然的搂着他,躺在他怀里,两人静静地躺着,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虽然隔着衣服,却能感受到对方砰砰的心跳声。 云子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也许土财主的突然自杀,冲淡了那种情绪。 陆锦屏仰着脸瞧着昏暗的房顶出神,耳边是窗外呼呼的暴风雪的呼啸声。 听见陆锦屏一言不发静坐在那儿,云子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他躺着,这一天很累了,竟然很快沉入了梦乡。 陆锦屏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这一下,一直睡到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陆锦屏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等他看清楚云子正在床里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他才反应过来,他跟这位吐蕃少女两个人同床共枕度过了一夜,当然,该发生的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也没有发生。 此刻已经听不到暴风雪的呼啸,想必是已经停了。晨曦散射在云子的脸,透出一种健康的麦芽色,颧骨处两团淡淡的高原红,仿佛两团天然的胭脂,也让人觉得有一种健康向上的活力。 云子的胸脯依旧鼓鼓的圆润挺拔,散发出诱人的魅力,清晨的时候,她的衣服还来不及整理,微微有些散开,衣衫低胸开领,半个诱人的乳沟展现在陆锦萍面前,若是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只怕能看得更深。 第118章 一根头发 正在陆锦屏暗自欣赏云子的时候,云子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有感应似的瞧着他嫣然一笑,说:“你醒啦?” “你咋知道我醒了,我都没动。”陆锦屏有些惊诧。 “因为你的目光贼兮兮的,瞧得我全身发热。”云子半真半假地说着。 陆锦屏赶紧转开话题:“你每天早上都要盘膝打坐吗?” “嗯,这是每日必修课,修炼内功。” 陆锦屏听到这儿,突然想起一句以前在哪看到过的话,随口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对吧?嘿嘿嘿。” 云子很是惊讶说:“你不是不会武功吗?咋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来呢,听你这话,好像一个练了几十年的老拳师的感悟似的,说得真没错,我师父也说了,练内功非常非常重要,是所有武功的基础,不过,他也没有你这样精辟的总结过,你说得真好。但是我师父也说了,如果光练内功,不练拳脚套路,那也是没用的。” “那当然,练功不练拳,终是无舵船,找不到北的。” 这下云子更是惊讶,上下打量了一下易星辰说:“你实话说你是不是拜访过名师?或者得到名师指点拳脚,虽然没能练武,但至深的道理却懂得很多啊?” 陆锦屏说的这两句话,其实是中华上千年无数练武之人的总结,当然拿到一千五百年前的唐朝来说,当时的人肯定是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的,难怪如此惊讶。 云子还待要说,便在这时,听到屋外传来那带刀大汉惊恐的叫声:“快来人,又有人死了!快来人啊!” 陆锦屏和云子一听,顿时大吃了一惊,翻身下了床拉开门出来,此刻,太阳还没升起,仅仅是东方一小片鱼肚白而已,四周还是昏暗的,不过借助积雪的反光,能看见对面门口站着的壮汉的身影。 那位带刀的壮汉惊恐地叫着,看见他们赶紧招手,并指了指身后的厢房的门说:“账房先生死了,死在里面,吓死人了!” 正堂里的人也出来了,听到这话,都来到了厢房门口。陆锦屏和云子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吱嘎吱嘎的作响,也快步冲到了门口,陆锦屏一摆手说:“都站住,不要进去,本官查案。” 众人赶紧站住,陆锦屏问:“究竟怎么回事?” 带头壮汉艰难的吞了一声口水,似乎已经被连续的谋杀吓坏了,说:“我起来之后,想来这边瞧瞧这个账房先生……” “真的只是为了瞧瞧?我警告你,这时候再不说真话,就证明你心中有鬼!” 壮汉惶恐地哦了一声,低声说:“我,我还是气不过他偷窥我娘子的事情,想去抽他几耳光。结果,没想到他死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到了门口正要开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开,他就躺在地上,姿势看着很怪异。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怎么不睡床上躺地上,而且这么个样子,便叫了两声,他没答应,上去拿他的手摸了一下,发现已经没有脉搏,把他转过来,他眼睛瞪得溜圆,探了探鼻息,才知道已经死了,我这才喊了起来。” 陆锦屏没有再说,先查看了一下门,门大开着,估计是那壮汉推开的。看了一下地上,地上有带着雪花的脚印。从脚印的大小来看应该是那身材魁梧高大的壮汉留下的。 靠土炕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正是那位色眯眯的帐房先生,此刻眼睛睁得圆圆的,翻转过来之后,他原本趴着的手却依旧举在半空,并没有落下去,这是尸僵已经形成的证据。证明死亡时间至少两个小时以上。 对面的窗户是后窗,关得很严实。陆锦屏避开了地上带着雪花的脚印,从旁边走了进去。每走一步都仔细查看地上有没有可疑痕迹。一直来到死者身边,蹲下身查看尸体。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在账房先生的勃颈处,他发现了一根花白的长发。 沉吟片刻,他对云子说:“去把我的箱子拿过来,我要勘验尸体和现场。” 云子答应,飞奔回厢房,把陆锦屏的法医勘察箱提来送到了陆锦屏手里。陆锦屏让云子把房门关上,监视任何人不得说话和走动,更不能离开。 关上房门之后,陆锦屏从法医勘察箱中取出荧光增强眼镜戴上,然后又拿出了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开始在屋里搜寻线索。 紫外激光探测仪光线扫过屋里之后,陆锦屏一眼望去,不禁目瞪口呆。 ………… 屋外。 少妇紧紧挽着带刀壮汉的胳膊,害怕得全身发抖,大汉很怜香惜玉地搂着她,低声安慰着,让她不要害怕。 少妇说:“这一晚上就被杀了三个人,我能不害怕吗?这里肯定有鬼。” 壮汉说:“不用担心,天已经亮了,暴风雪也停了,我们马上走。” 少妇说:“不行,爵爷说了,这里发生命案谁都不让走,只怕要查清案情才能让我们走的。” 壮汉叹了口气说:“也是,我们就算强行走了,只怕会被衙门认为是嫌疑犯,那可就惨了,还是等爵爷查清案情吧。” 那猎人哼了一声,整了整背上的长弓说:“反正我没有杀人,我还要上山打猎,我才不会在这耽误时间陪你们破什么案,等爵爷出来,我就要告诉他我要走。我一家人还等着我打猎卖了钱回去养家糊口。你们有钱当然不用怕。” “谁有钱了?”脚夫苦着脸说,“你要走那我也走。我的事情也耽误不得,这一车东西可是说好了时间给人家推去的,如果到了点没送到,可是要扣工钱的,我可赔不起。” 探亲的农夫苦着脸说:“我岳父大人五十大寿,就这几天,我要不及时赶到,大寿完了才去,岳父大人只怕会狠狠臭骂我一顿的。” 壮汉有些犹豫,瞧了少妇一眼,低声道:“要不,我们也走吧?大家一起走,爵爷总不能全都把我们强行留下。” 少妇哼了一声,道:“不能走!再有天大的事能比杀人的事大吗?爵爷说了,谁要走那就是嫌疑犯,直接钻抓到大牢关了拷问,有胆量你们就走吧。” 这些人不过是发发牢骚,又有谁敢公然跟,衙门作对呢?听到少妇这话,都低着头不说话了。 身后的老婆婆面露惧色:“我这可从来还没有遇到那么邪门的事情。有多少过往的商客在我这歇脚投宿,可从来都是好端端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当真见了鬼了吗?” 那少妇赶紧放开壮汉,过去安慰,扶着老妇人的手说:“老婆婆,肯定不是鬼怪,而是有人杀人。你放心吧,爵爷在这里破案,衙门公差一定能查出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说:“能查的出来?只怕当真是闹鬼了,我听说暴风雪里经常有些古怪的东西出现的……,唉!算了,不说了。早起我煮了骨头汤给你们暖身子,昨天一夜暴风雪,大家想必都没有睡好,我这铺盖不多,你们几个躺在正堂里头,可都挨冻了,要不喝一点热东西只怕会着了风寒的。” 壮汉一听骨头汤几个字不有咕咚咽了一声口水说:“这可真是好东西,对了,你是怎么得到骨头来熬汤的?你不是说你只吃素菜吗?没有吃过的荤肉,你的牙都掉光了。” 老婆婆咧嘴露出了几个黄橙橙的牙齿,说:“这骨头是这位猎人大哥昨天打猎卖给你们的那两只兔子的骨头,你们吃剩下之后扔在那儿,我看还挺好的,就洗了洗,今天早上熬骨头汤了。” 那猎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难怪一大早你就在厨房生火,问你做什么,你也不说,原来是熬骨头汤。” 壮汉说:“我是觉得飘着肉香,我还以为是昨天我们吃的兔子剩下的肉香呢,原来是你在熬肉汤,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就热个水给我们洗脸呢,——有这东西还不拿来?赶紧!” 老妇人忙说:“好啊好啊,都熬在锅里了,等一会儿爵爷忙完了就给你们盛出来喝。” 壮汉说:“我可等不及了,先盛一碗我压压惊,刚才把我吓得够呛。” 一旁的少妇说:“那可不成,爵爷在这里,爵爷都没喝,怎么能你们先喝呢,那成什么话,爵爷知道可是要生气的。” “我不会生气,他想喝就让他先喝吧!”就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陆锦屏一边说一边背着手踱步走了出来。 云子赶紧上前说:“怎么样?有结果吗?” 陆锦屏点点头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尽在我的心中,不过,我觉得有点冷,刚才听到这位老婆婆说她熬了骨头汤,我也是想喝一碗暖暖身子,这才有力气把这件离奇的案子前前后后说出来,找出真正的凶手。——老婆婆,麻烦你去给我盛一碗骨头汤来吧。” 老婆婆马上答应,咧着几乎没牙的嘴说:“好的好的,我这就给您去盛一碗汤来,给大家也都盛一碗吧,别在院子里站着,咱们到屋里去一边喝,一边听您说话,大家昨晚上都挨冻,喝汤暖身子。我这屋子被子少,没办法顾全大家那么多人,算是表示个歉意吧,走走,都到屋里去喝骨头汤去。” 众人举步正要走,陆锦屏却摇头说:“不用去了,你那屋子太小,那么多人还真挤不下,再者说了,太阳马上出来,一出来就暖和了,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身为爵爷,当然应该有些优先权吧,我若不先喝一碗暖暖身子,你们又如何能喝呢?快去先给我盛一碗来。” 老婆婆有些为难,扫了大家一眼,陪着笑说:“爵爷,我熬的汤比较多,有大半锅呢,您一个人只怕喝不完。” 陆锦屏眼睛一瞪,寒着脸说:“怎么着?你们还想跟我堂堂爵爷一起喝?难不成不把我这爵爷放在眼里?” 壮汉、脚夫等人忙不迭的哈着腰陪着笑说:“不敢不敢,我们可不敢跟爵爷一起用膳,还是爵爷您先喝,您喝了,我们再喝。” 一听这话,那少妇忙挽着老婆婆的手,说:“听爵爷的就是,赶紧去用大碗给爵爷盛一碗来,让爵爷先喝了,然后大家再喝吧,这是官场中的规矩,我听说在衙门的善堂里头,上官吃饭可是要先吃的。上官没有开始用膳的话,下头的可是不许动筷子的。” 老妇听了这话,这才忙不迭答应,蹒跚着就过去了。很快,用大瓷碗盛了一碗骨头汤,飘着肉香,出来到了院子,双手捧着递给陆锦屏。 陆锦屏伸手去接过碗,似乎碗太烫了,啊地叫了一声松开手,老妇赶紧伸手托住,说:“爵爷,有点烫,您小心。” 陆锦屏微笑接过,说了声谢谢,看了看碗里还飘着一块带小骨的肉,点点头,然后把一碗汤凑到鼻端,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又非常感慨说:“真是美味,这骨头汤怎么如此鲜美呢?” 少妇朝他飞了个媚眼说:“那是因为爵爷一晚上都在忙着查案太劳累了,也没有睡好,所以,闻到格外的香甜。”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查了一晚上好歹有点结果,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案子我已经破了,我知道凶手是谁。” 一听这话,所有的人立刻瞪大眼睛瞧着他,表情都异常复杂。 云子听了这话,这立刻警惕起来,目光朝着个人脸上一扫去,心中在猜测,陆锦屏究竟确认谁是凶手?她必须加紧戒备,以防凶手潜逃,甚至孤注一掷,临死反扑。 陆锦屏又将那一碗肉骨头汤送到嘴边,吹了两下,又闻了闻,很满足的赞叹一番,这才将那骨头汤递给了旁边的脚夫说:“太烫了,还是先等等,说完再喝。你先帮我拿一下。” 脚夫答应了,忙双手接过了那一碗骨头汤,小心地捧着。 陆锦屏拍了拍手,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瞧向了带刀壮汉说:“第一个被人杀的货郎,你跟他在一起,而现在,第三个被杀的账房先生,你也跟他在一起。——你说,你是不是凶手?” 脚夫和农夫本来是站在壮汉身边的,一听这话立刻往后撤了几步,惊恐地瞧着他,以防他暴起伤人。 而云子则双眸闪过寒光,死死盯着带刀壮汉。 第119章 目的 那少妇一听这话,娇躯一抖,拦在了壮汉面前,挺着胸脯,望着陆锦屏说:“不是,不是我夫君,我夫君不可能杀人的。爵爷你一定弄错了,不会是他的,我求你了,我可以担保绝对不是他,一定弄错了,老爷我们冤枉……” 带刀壮汉也是一脸煞白,左手紧紧握着刀柄,但是却不敢拔出来,眼神中满是绝望,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几句,可是却说不出话。 陆锦屏笑了笑摇头说:“没错,当然不是他,因为,——凶手是你!” 这一下,场中的人一脸惊愕,谁也想不到这位妖娆的少妇,居然是连杀三人的凶手。这怎么可能?他身后的那壮汉低头瞧了瞧少妇,又望向陆锦屏,这下子舌头似乎变得灵活了些,说:“爵爷,你,你真的弄错了,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娘子,她那么瘦弱,娇小,杀不了那个货郎。——货郎脖子上的那一刀,干净俐落,一刀切掉了半个脖子,她怎么可能呢?她手无缚鸡之力,特别是那土财主,又肥又壮,跟头大肥猪似的,是被吊死在厕所横梁上的,我娘子这么娇小,怎么可能把那么胖的一个大胖子,吊在横梁上?就算是这个账房先生,比较干瘦,可他到底是男人,要真的打,就算这账房先生伸着脖子让她勒,他只要反抗,我娘子也是毫无办法杀死他的。所以,爵爷你绝对弄错了……” 陆锦屏并没有回答壮汉的话,他变戏法一般从袖笼里拿出了一根绳索,举在空中说:“这条绳索是昨天晚上土财主吊死在茅厕横梁上的那根绳子,不过呢,我把它剪断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比较一下断口的情况。” 说到这,他帮他把两节断绳并在一起,举在手上,展现在其他人面前,说:“大家注意看看这个端口,有没有发现什么区别呢?” 众人凑上前仔细查看,都一起摇头,断口没有什么区别。 陆锦屏道:“在你们眼里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都是被剪刀剪断的,当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在我的眼里,它的区别很大,一个是在绷紧的状态下被剪断的,一个是在松弛的状态下被剪断的,这两种剪断绳索后照断口上的绳索断裂状态是不一样的,这个需要非常敏锐的眼睛才能查看的出来,你们没有这样的目光,但是我有。” 陆锦屏的眼睛当然也不可能比别人看得更清详细,只不过他有显微镜。在显微镜下,强力状态下的绳索,跟松弛状态下的绳索,同样的剪刀剪断的断口是不一样的。 陆锦屏昨天晚上曾经做了一个侦查实验,就是用脚踩着绳索的一端,将绳索用力拉紧之后,把绳索剪断,然后把断口与少妇剪断的断口在便携式显微镜下进行比较,发现两者截然不同。——被少妇的剪刀剪断的断口是在松弛状态下被剪断的,与陆锦屏用尽全力拉紧之后剪断的绳索断口不一样。 众人都惊骇的望着陆锦屏,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有云子见识过陆锦屏在侦查他弟弟马车肇事撞伤女乞丐案子中曾经使用过这种专门用于破案的神奇道法,准确的查出了他弟弟肇事的那辆车,所以他完全相信陆锦屏刚才说的话。 云子说:“我哥跟一位道人学过专门破案的法门,他能看得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怎么样?神奇吧?” 其他人都忙不迭点头,云子的武功如此高强,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漫说她只是说陆锦屏有这样能把两个断口看出不一样的办法这种还好理解的事情,她就是说太阳是从西边起来的,也没人敢说不可能。 陆锦屏瞧着那少妇,慢悠悠说道:“我从断口发现,土财主脖子上的系着的绳索是在松弛状态下被剪断的,而不是在拉紧的状态下,也就是说,这绳索并不是把土财主吊在半空剪断。这也就意味着你撒谎。而你要撒谎也就意味着其实是你把他勒死了,然后用剪刀把绳索剪断,再告诉我们他是吊死的。然后,你宣称发现他上吊用剪刀把他绳索剪断了,其实,他是被你勒死。” 少妇脸色煞白说:“爵爷,你光这样说,就想认定我杀了人,我死活不服!” 那壮汉也上前一步,陪着笑对陆锦屏说:“爵爷不能只靠推测就认定我娘子杀人,我也不服,真要这样,我就喊冤,到京城去喊冤!” 陆锦屏瞧着他,冷笑:“喊冤?你只不过是她勾引过来的猎物而已,她要整死你,你却为她喊冤,你不觉得冤吗?” 一听这话,那带头壮汉顿时脸色一变,随即陪着笑对陆锦屏说:“爵爷,你,你的话,我不太明白……” “当然明白,我敢断定,三天前你只怕还不认识她,而现在你却心甘情愿的跟着他来到了这偏僻的山村,你为这样一个认识才三天,而且不愿意跟你上床的女人就要去京城函告御状,你觉得值得吗?” 壮汉大吃一惊,显然被陆锦屏的预测惊呆了,惊愕问道:“我,我只是觉得爵爷你说的高深莫测。而且,你说她要整死我,这个……,从何说起?” 陆锦屏冷笑:“如果不是我们因为暴风雪意外出现这儿,只怕此刻你已经被她们杀死了,就像在暴风雪中被这位老婆婆杀死的货郎一样。” 说到这,他的目光转向了老态龙钟的老婆婆。 这一下,众人又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陆锦屏把怀疑对象指向那好心收留他们的可怜老妇。 老妇人有些发呆的望着陆锦屏,仿佛还没有回味过陆锦屏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而旁边的少妇慌忙摇着头说:“爵爷,你越发的要冤枉人了,他怎么可能是凶手呢?他连走路都站不稳,又如何能杀得了那个老婆婆?再说了,货郎死的时候,老婆婆跟我在卧室里头,我可以作证,而且,账房先生也能作证啊,他偷看我们来着,知道我们躺在床上。” “账房先生能看到你,但是老婆婆睡到里屋,从你说的那个窗户位子看,是看不到床里面的人的。按理说你跟老婆婆在一起,只有你才能证明,但是,你故意替老婆婆撒谎,因为你们是一伙的,其实早在帐房先生偷窥你之前,老婆婆就已经埋伏在外面的雪地里了等着,等到货郎过去的时候,才一刀斩断了货郎的脖子。在众人听到壮汉的叫喊声之后跑过去,然后她借着夜幕从容的回到屋里,跟你躲在床上发抖。” 一旁的壮汉忙说:“不对啊爵爷,她为什么要杀货郎?而不杀我呢?” “因为你武功虽然差,但多少还是会些武功的,而且你是在茅厕里面,不如在外面的人杀来快,干净利落,她一次只杀一人,因为她其实不会武功,——这样更有欺骗性。连我这位目光敏锐的妹妹都没能看出她身有武功,只能证明她真的没有武功。可是,我相信她出手非常快,又让人防不胜防,也就是说,她是一个偷袭高手,并不是武功高手。偷袭并不需要武功很高,但动作一定要快,这位老婆婆的动作就完全做到了这一点。为了证明这一点,刚才我耍了个小花招,老婆婆把汤端给我的时候,我故意装着感觉烫双手放开了汤碗,她下意识的把碗接住了,这么敏锐的反应速度,即便是年轻人也未必能做到,可是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太太却做到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一听这话,壮汉、脚夫和农夫都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盯着那老婆婆。因为他们也想起来,刚才老婆婆的动作的确太敏捷了些,只是,刚才注意力都在爵爷说的话上去了,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经陆锦屏这么一点拨,便想起来的确不对劲。 老婆婆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眼睛盯着陆锦屏说:“爵爷这么诬陷老身,不知道有什么证据吗?” 陆锦屏摇摇头说:“这一次,你杀人的速度很快,而且暴风雪帮你的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是你干的,也没有怀疑到你,没有把你列入嫌疑人的范围。因为你的伪装的确非常成功,刚才之前我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但是这次你露馅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账房先生的时候留下了蛛丝马迹。有一个破案高手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每一次接触都会留下痕迹,你,正因应验了这句话。” 老婆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不知道,爵爷所说的蛛丝马迹是什么呢?” 陆锦屏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慢慢拿了出来,手心展开,用手指拈着一根细细的东西举在空中,而此刻,整个天都已经明亮了,一抹阳光已经照亮了对面的山峦。所以他手里捏着的东西在晨曦照耀下,看得格外清楚。——是一根白发! 看见这白发,所有的人目光立刻定在了老妇人身上。因为在他们中间,只有老妇人是一头花白的头发。 陆锦屏说:“这是我在账房先生的勃颈处发现的,很显然,这不是他的头发,他头发是黑色的,他已经人到中年,而且,他的头发没有那么细,这头发是你的,老婆婆!——是你用反背白狼的手法,将土财主背在身后勒死的时候,他努力挣扎,他的一根头发脱落,落在脖颈上。这就是你留下的蛛丝马迹。” 老妇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陆锦屏。 陆锦屏的目光却没有半点退缩,得死死的盯着她说:“我发现这一点之后我就明白了,土财主是怎么被你们杀死的。很简单,这位土财主曾经垂涎于这位小娘子的美貌,进来之后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还跟她调笑,所以小娘子要想勾引他其实很容易,你应该是找机会告诉他,让他晚上到矮墙边上来跟你约会,你们俩住的房间是有窗户的,你们从窗户翻出去其实很容易,那个时候账房先生已经被揭发偷窥,他不敢再去犯同样的错误。别的人自然也不敢。所以你们去翻出窗户很安全,不会有人敢去偷窥小娘子。” “小娘子在矮墙边跟土财主会见的时候,这位婆婆从矮墙外面用绳索勒住了他脖子,将他用力吊拉了起来,这个时候由于有矮墙的隔离,土财主是没有办法挣脱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小娘子。这位小娘子虽然不会武功,也不会暗杀的技能,但是,这种按人手脚的活想必已经做了很多次,轻车熟路便可以阻止他双手抓住绳索,从而很快将土财主勒死了。” “印证这一点是绳索上的一些泥土。我发现这泥土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冰天雪地里,要想找到泥土是不大容易的,但是有一个地方,就是墙头,墙头的积雪并不多,绳索很容易勒进去接触到泥土。由于土财主身体很胖,拼命挣扎,所以绳索的这一部分接触墙体留下了一些泥土,而其他地方却没有发现泥土,这个是我刚刚在确认老婆婆你杀死了账房先生之后立刻想到的。由于这根白发,让我把整个事情串在了一起,想通了这些疑点。——你们两个一个当诱饵,一个当杀手,联合起来,图财害命。” 那少妇咯咯笑着,虽然笑声很年轻,但是从声音上听却是带着一些讥讽,虽然很牵强:“爵爷,你说我们谋财害命,我们要害谁呢?我们要图什么财呢?你们又有什么财可以让我们图呢?是为了你们的两匹马和一酒囊的酒?还是为这位土财主的马车?说实话,这些东西都不值得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人!” 的确,在唐朝,马的价格很便宜,因为唐朝疆域辽阔有广阔的马场,特别是大唐长安靠近北部辽阔牧场,马就更便宜了,的确不值得为三匹马去犯杀人罪。 陆锦屏头说:“你当然不会为马杀人,因为你们当时目标并不是我们,我们只不过是顺带而已,你们的目标是他!”陆锦屏指向了带刀壮汉。 壮汉一听不由大吃一惊,惶恐地望着陆锦萍说:“爵爷是什么意思?” 第120章 暗镖 陆锦屏瞧着他,淡淡的说:“如果猜想不错,你应该是个镖师,你正在跑一趟镖,而这趟镖你觉得并不值钱,所以你并不在意。这位娘子对你的勾引让你并没有心生警惕,只因为这趟镖对你实在不算什么。但是我猜,这趟镖是暗镖,也就是说外表看着不值钱,而里面其实非常值钱。托镖的人并没有把这一点告诉你就是怕你露馅太过紧张,托镖的人之所以没有请高手,而请了你这个江湖三流武师来送这趟贵重的镖,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这叫瞒天过海。” 那壮汉一听,不由脸色大变,一咬牙,将背上包裹取了下来放在雪地,立刻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铜佛,拿在手里,转头望向陆锦屏说:“爵爷,你是说这破铜佛里面另有文章?” 他说的这话分明已经承认他真的是一个镖师,而他真的不知道他护送的这趟镖,其实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而不是表面上看的一个不算值钱的铜佛。 陆锦萍点点头说:“没错,你要不信,用刀劈开瞧瞧,铜佛的肚子里是什么?” 那壮汉咬咬牙,当啷一声抽出单刀,举起来就要一刀将那铜佛劈开。 陆锦屏突然笑了,望向旁边的猎人说:“你要再不阻止,他一刀下去,里面的宝贝可就毁了。” 壮汉吃了一惊,单刀高高举着不敢动,扭头望着猎人。 猎人很是好奇的,盯了陆锦屏,缓缓点头,说:“既然被爵爷看出来了,那只能表露我的身份了。” 说罢,猎人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展开,对那壮汉说:“你是四海镖局的孙镖师对吧?我是托镖的周老爷委托护镖的人,我的名字不重要,就不说了。我是奉周老爷之命暗中跟随监视同时保护这一趟镖,——这就是你跟周老爷签的镖书,周老爷已经告诉我,必要时可以出示镖书,接替你运送这趟镖。现在你已经知道真想,而且被人盯上,所以你已经不适合运送这趟镖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周老爷给你的镖银也不会扣你的。” 壮汉听对方准确的叫出了自己的姓氏,又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吃了一惊,又见他拿出了镖书,便接过来看了一下,的确是自己跟托镖的周老爷签的,说:“原来你们真的当我是冤大头,花了那么点钱让我送这破铜佛,却原来里面暗藏乾坤!我真要是被别人劫了镖,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样不符合规矩!” 猎人冷哼一声说:“我说过了,既然这趟镖已经露了馅,你保镖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后面交给我吧,你可以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没那么便宜!你们害得我差点被人杀了,这个可得说个明白,你们得赔我钱,要不然这东西别想拿走!”说着壮汉伸手去抓雪地上的那个铜佛。可是,猎人的手快一步,已经抢先把铜佛抓住。壮汉的碰到了猎人的手背,猎人手腕一抖,砰的一声,那镖师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而来,哪里还能站立的住,通通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只觉得翻紧胸腹之间翻箱倒翻江倒海一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子的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缝,盯着猎人,缓缓说:“阁下武功如此高明,原来深藏不露。” 猎人嘿嘿笑了笑,将铜佛放进怀里,对云子说:“姑娘的武功也很了不起。”猎人转身望向陆锦屏说:“爵爷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看出他是个镖师而且藏了暗镖的?” 陆锦屏笑了笑,转头瞧着身边的云子说:“是我这妹子看出来的。——土财主被吊死的时候,我曾经让你跟猎人你们俩去搜寻,这位镖师当时虚张声势叫了声,‘兔崽子亮相!’这句话我妹子云子听出来了,在我耳边告诉我说,这是镖师的江湖切口,意思是叫隐蔽在暗处敌手出来。所以她怀疑你是个镖师——对了,云子,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子莞尔一笑说:“我师父曾经在大唐四处游历,认识很多人,其中包括很有名的镖师,走镖那一套他全都懂,所以闲暇时都跟我说过,所以知道啊。” 一旁的猎人缓缓点头说:“原来如此,那爵爷又怎么知道我是托镖人请来暗中监视并保护这趟镖的呢?” 陆锦屏说:“你自己出卖了你的身份,你腰上挂着两只兔子,肩膀上背着一只长弓,给人的印象里是一位猎人,可惜,你并不擅长射箭,因为弓箭一般适用于战阵之上,而不是江湖人士使用的,所以你对弓箭其实不熟悉,更不常用,便露出了马脚。” 猎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斜背着的长弓,有些不解,说:“我什么地方露出破绽了,请爵爷指点?” “后背长弓,背的方向反了。——你吃东西拿东西都是右手,所以你应该是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背在背上应该是右肩,这样在发现猎物时才能用左手迅速它取下来,右手则抽箭拉弓放箭,可是你刚好相反,是背在左肩上。这样很不方便左手取弓。因此,我判断你并不是真的擅长弓箭,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同时,在我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你很镇定,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很坦然,所以我断定你见过很多世面,而不是一个山村打兔子的小猎人。” “而且,在土财主死的时候,你很紧张,因为你担心是有高手暗中来劫镖,于是,你跟着壮汉在四处黑暗中搜寻的时候,你不自觉地露出了你的轻功,被我眼尖的妹子看出来了,他告诉我你的武功很厉害,但是整个夜晚你都没有显露任何阴谋和企图,一直到天亮。你这么个高手,当然不会怕这场暴风雪,但是这风雪停了你也没有离开,当然你是有目的的。我发现你有意无意的总是注意那带头壮汉。所以两者连在一起,让我初步得出结论,你在暗中保护他送一趟镖,这种方式我听人说过叫做瞒天过海,是暗镖。” 猎人抱拳拱手说:“佩服,爵爷破案的手段果然高明。”转头望向少妇和老婆婆,又对陆锦屏说:“爵爷认定她们两个是凶手,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一直以为凶手在暗中。从爵爷刚才所说的话听来,他们是针对我的这趟镖的,那他们又为什么要杀货郎、账房先生和土财主呢?” 陆锦屏瞧向老婆婆和少妇:“因为这是一处黑店,谁住在这儿,她们就要杀谁。” 黑店? 一听这话,几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老婆婆一双老眼眯成一条缝,瞧着陆锦屏说:“爵爷,为什么说老身这里是一家黑店?老身只不过是给路人提供方便,也没有对外做生意。” “没错,对外不是客栈这才更掩人耳目,你又是一个孤苦老婆子,更能让客人放松警惕,可是,这些客人,一个个都死在了你的刀下,他们的血洒在了这屋子。”陆锦屏一指他身后账房先生死的那间厢房,“就在刚才,我用我的道法发现了你屋子的地上、床上、墙上,有多处血迹,这些血迹有新有旧,一层盖一层,有很多曾形状不一的血泊,说明这里曾发生过多次凶杀案。尽管这些血迹你已经用清水清洗过,肉眼看不出来,但是逃不出我这双法眼。” 陆锦屏当然没有法眼,他看见的这些,是透过荧光增强眼镜,看出了紫外激光物证探测仪扫描下显示出来的荧光,然后他简单做了化验确认是人血,而且,不是同人的,数量不少。从而判断这屋子里曾经被杀死多人,鲜血各处喷溅,从血液的荧光反射强度来看发生于不同时间,也就是说,这些人不是同一个时间被害的。陆锦屏这才得出这是一个黑店,过往的旅客多人被他们残杀。其他房间还有没有鲜血陆锦屏还来不及确认,不过想必也是有的,包括她跟云子同床共枕过了一夜的那间厢房。 陆锦屏又瞧着那少妇说:“小娘子一看便是那种善于勾搭别人的人,这位镖师不就是被你你迷得五迷三窍的吗?跟着你到这荒山野岭,甚至在你不愿意跟他同床的时候,他还实心塌地的守在你身边,连护镖的事情都忘了,因为这趟镖不值多少钱,镖银不多,远远比不上这位尤物给他的诱惑。所以我断定你们两个靠你的美色诱骗猎物,然后靠这位老婆婆让人放心的慈祥外貌,以她出人意料的敏捷身手来进行偷袭暗杀,图财害命。到现在我还有一点不大清楚,就是你是如何知道这位镖师护送的镖是一个很值钱的暗镖?这一点恐怕需要你来告诉我。” 少妇凄然地望向老婆婆,说:“母亲,我们遇到高手啦,认命吧。” 云子冷笑说:“你们只有认命,虽然这位老婆婆暗杀的身手不错,但那也只是出人意料,武功其实不值一提,所以,你最好不要动手,否则自找难看。” 第121章 骨头汤 老婆婆点点头,说:“有姑娘在这,再加上这位护院,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好吧,既然已经被爵爷的法眼认出来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既然干了这一行,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好结果,我以为这一天在我死之前不会来,因为我本来就七老八十的人,活不了几天了,没想到还是没能等到我寿终正寝。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么区别呢?”说罢伸出双手,等着上枷锁。 陆锦屏瞧了一眼云子,他们这一趟出来并没有想到破案的事情,所以衙门的枷锁铁链都没有携带。云子原始点点头,上前两步,抓住老妇人的胳膊轻轻一甩,就听咔嚓一声,已经将这老妇双肩骨关节卸掉,痛得老妇人差点昏死过去。 云子淡淡说:“你偷袭的本事实在了得,所以,不得不采用这种手段。你杀了这么多人,吃点苦头也应该。”又望向旁边的那少妇说:“你不会武功,就对你不用这一招了,不过,在我手底下你别指望逃走,你也不要尝试,不然,只能吃苦头。” 少妇苦笑,说:“我既然已经认栽,当然不会逃走。” 那镖师壮汉瞧着少妇,又是失望又是气恼,说:“你真的只是为了我护的镖才来跟我好?” 少妇叹了口气说:“现在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镖师愣了一下,有些表情有些犹豫。 陆锦屏冷笑说:“行了,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们开的黑店,用这种手法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我还要带回去慢慢审讯,只怕审讯出来的结果告诉你之后你会吓个半死。你算命大了,再别把脑袋往里伸。” 镖师涨红着脸说:“我只是想知道她们是怎么知道我保的镖很值钱,而用这种手法诱我上钩的?” 少妇叹了口气:“我们不知道你护镖值不值钱,我们只知道你是镖师,在护镖,想着需要护镖,那东西肯定值些钱。没想到碰到了扎手的主。如果真知道它值那么多钱,而后面又跟了一个武功高强的高手的话,我们才不会打主意的,我们也就做些无本的小买卖,真要碰到这种扎手的硬货我们吃不下的。” 陆锦屏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瞎猫碰到死耗子。好了,现在天要亮了,案子也破了,端出了一个黑店。咱们也该走了。”转头歉意的对云子说:“咱们只能改天再来登山了,今天还得把他们带回去。” 云子说:“只能如此,改日再来吧。” 那探亲的农夫双手抱着肩,缩着脖子说:“天气这么冷,昨晚上又一夜没好好休息,冻了个半死,现在里面熬了一锅汤,咱们喝喝汤暖暖身子再走吧。” 脚夫忙点头说:“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进去喝一碗汤,再各自上路吧,可怜他们三个命丧此处,这尸体又该如何处理呢?” 陆锦屏说:“把房门锁上,我会尽快让衙门捕快带仵作赶来处理的。” 农夫赔笑道:“那咱们就赶紧去喝汤,完了好各自干各自的。” 于是,几个人都进了大堂,包括已经被卸掉了肩骨关节脱臼的老婆子和那个少妇。 农夫和脚夫两个主动进厨房,拿了土碗给每人盛了一碗放到面前。 陆锦屏说:“先别着急,我是爵爷,当然由我先喝,我不喝你们是不能喝的。这是规矩,对吧?” 众人急忙点头,望着他,等着他先喝第一口。 陆锦屏却微笑着把目光瞧向了那探亲的农夫,说:“你刚才提议让大家先喝一碗汤暖暖身子,然后再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去,你这个提议我觉得非常好,为了表示犒赏,本爵爷决定你第一个喝,等你喝完之后,咱们其他人喝,这是给你的脸面。” 那探亲的农夫忙不迭摆手陪着笑说:“我哪敢抢在老爷面前喝骨头汤呢,那就不合规矩了,还是老爷您请,您喝了之后我们再喝。” “我现在是让你先喝,这是本爵爷的决定,难道你想不听我的话吗?还是你觉得本爵爷的话没什么份量?” 那探亲的农夫脸色稍变,说:“不敢不敢,爵爷言重了,小的怎么敢如此爵爷不尊敬呢,爵爷的话那是一定要遵从的,只是,刚才说了,爵爷是官,我们是民,民如何能在官老爷面前先享用呢?所以,小人实在不敢在前面喝的。” “你是不敢在前面喝?还是根本不敢喝?”陆锦屏意味深长的瞧着他。 其他人一听陆锦屏话中有话,不觉都是一愣,低头瞧下了手里的骨头汤,又把目光望向陆锦屏。 探亲农夫更是脸色大变,错愕而有些慌乱的望着陆锦屏。 陆锦屏笑了笑,瞧着他却不说话,目光转向了老妇人和少妇,她们两同样有些慌乱的。 陆锦屏冷笑几声,这才说:“行了,你们三个合伙做的鬼把戏,以为瞒得过本爵爷吗?你这位探亲的农夫其实跟他们是一伙的,只不过是你们埋下的最后一枚棋子,以防出了问题。我说的没错吧?” 农夫突然转身就往门外跑。他刚冲出屋子,一枚石子从云子手中飞出,砰的一声击中他的后腿,农夫惨叫一声摔在地上,捧着那只伤腿惨叫不已,起身不得。 陆锦屏很是惊讶,对云子说:“我还以为你就会用你们吐蕃人的那个‘骨朵’软鞭打出石头呢,原来你用手也打得也那么准。” 云子说:“用骨朵打是远距离的时候才用,近距离用那玩意儿,耽误时间还费劲,用手打更方便。” 众人见陆锦屏一眼就看出这农夫居然是跟少妇和老妇一伙的,不由得很是惊诧。 脚夫说:“原来这小子也是一起的,爵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其实隐蔽的非常好,一直到刚才之前我都没有看出来他们是一伙的,可是,就在刚才他露出了马脚。”刚说到这,陆锦屏看见镖师壮汉端着骨头汤碗凑到嘴边想先抿一口,虽然动作很隐蔽,几乎是半侧身,陆锦屏还是看见了,冷笑说:“你如果不尊重我让我先喝,那没有关系,但你如果不尊重你的性命,那关系可能就大了。” 镖师壮汉一听这话,不由打了个激灵,端着那茶碗,瞧着陆锦屏说:“难道,难道这骨头汤里真的有问题吗?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被人下了毒。就在刚才,在那屋里,我不仅发现了大量血泊,还发现了很多滩呕吐物,虽然清洗过,但是,呕吐的痕迹还能依稀可见,特别是在我加持了道法的法眼之下,更是无处遁形。——为什么房间里会有那么多的呕吐物呢?显然不能用喝醉酒来形容,因为这些呕吐物我发现主要的集中在炕头旁边的地上。很显然,是炕上的人无法下床而呕吐在窗前。咱们大唐的酒的度数来看,即便是喝醉,要想让人瘫在土炕上烂醉如泥呕吐的可能性还不是很大。所以,我对这些呕吐痕迹产生了怀疑,就做了个小小的测试。我从土炕的缝隙处取了一些残留的渣滓,用我独特的法门做了检测之后发现,果然含有一种毒药,那就是砒霜。这就是我为什么确定这个店是黑店的原因。” 众人捧着骨头汤的手立即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赶紧松开了手,手里的碗一个个都摔在地上,碎了。 镖师壮汉恼怒道:“难怪这老妇人刚才束手就擒,不做任何反抗,原来留下了这一招,老妇人在汤里下了毒药,等我们喝了之后中毒而死,自然就可以收拾我们,真是歹毒。” 脚夫说:“他们昨天要是下了毒,那我们不就死定了?幸亏没想到。” “不是没想到。”一旁的云子心有余悸的说,“昨晚上我们各自都有吃屎,不吃她的东西,所以而她要下毒毒死我们中间的一两个,就会露馅,所以不敢下毒而采用暗杀的手法,想把我们一个个杀掉。可惜我哥说了,大家不要散开,因此她们没有机会。她们杀掉了这之前上茅房的货郎,然后通过诱惑的方式,把土财主和账房先生都杀掉了,但是,时间不等人,天亮之后,他们知道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这才在骨头汤里下了砒霜,想一举把我们毒死。” 说到这,云子仿佛回味过来,欣喜的望着陆锦屏说:“我知道了,你是从哪看出见过这个脚夫就是他们帮凶的。就是刚才,他一个劲让大家进去喝骨头汤,那么殷勤,所以你看出了破绽,对吧?” 陆锦屏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显露了一手武功之后,他们害怕了。而我们俩一直吃的牛肉,并没有吃他们的东西,他们就算把其他的人都杀了,只要杀不了你,还是没办法,所以,只能等到最后,你是影响他们,提前下毒的决定性因素。” 云子莞尔一笑说:“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我的猜想对不对?” 第122章 不愉快的事 陆锦屏这才说:“你刚才的分析是没错,但只是一个方面。在此之前,我就有些怀疑这个探亲的农夫有些不对劲,因为,在最早货郎被杀的时候,猎人证明他跟农夫睡在一起,听到叫声之后把农夫推醒。猎人证明农夫在他身边是他深夜把他叫醒的,可是农夫却拒绝替猎人作证,说醒来之后猎人就在那儿了。这一点不大符合常理,因为按理说,他们相互证明的话,只能加强他们的不在现场证据,还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可是他偏偏不肯替对方作证,把对方推到了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上,这只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时候我对他还没有产生怀疑,产生怀疑是在第二次死人。” “第二次也就是土财主死的时候,询问证人,当时农夫说他跟脚夫他们在一起在大堂里,这又是一次相互作证就能脱罪的情况,只要农夫赞同脚夫的说法,两人都可以脱离嫌疑,可是农夫却还是不愿意跟脚夫作证,他说自己当时睡着了并不知道。这更不符合常理,因为,平时的话他睡眠再好,在几个人被谋杀之后,而且始终那么惨的情况下,一般人而言,是不能够马上入睡的,更何况还睡得那么死的。所以我当时就怀疑这位农夫在撒谎,结合他两次不愿意替别人作证,把别人推到嫌疑人位置上这个情况来判断,他就想把水搅浑,让我们自乱阵脚窝里斗,他好乘隙击杀我们。” “当然,最终让我确定他就是同伙的事情,就是你刚才说的他邀请其他人喝骨头汤再走。——刚才,老妇人熬了骨头汤,而且我已经说明了这个店就是一个黑店,他却没有任何疑虑邀请大家去喝那个老妇人熬的骨头汤,他就不怕这位凶手在里面加了毒药吗?结合前面我得出的判断,他就是帮凶。” “最终,我决定用喝汤这件事挤兑他,让他露出了马脚。其实我也不能确定骨头汤里是否有毒药,但是,从农夫刚才死活不肯喝的,情况判断,我可以得出结论汤,应该是被下了毒药的。” 听到这,农夫、老妇和那少妇终于低下了头。 而这时,第一抹阳光也照到了窗棂上。 ———————————————————— 春节即将到了。 这是陆锦屏到了唐朝之后要度过的第一个春节,所以他很重视,现在他已经是当地司法主官,官居七品,由朝廷配发给他的佣人就有十九个,他有足够的人手来做迎接新年的准备,而且现在他的钱财足够让他过一个比较充裕的丰富的春节。 叶青青主动担负起了春节准备的总指挥,因为陆锦屏并没有聘请管家,朝廷配置的仆从里也没有这个工种。他现在的家财还没有必要聘请一个专门的管家负责这项工作,就由叶青青暂时代理。 有了叶青青的帮忙,陆锦屏就轻松多了,根本不需要操心,而把精力集中在案件审判上。 令人欣慰的是,临近年边,一片祥和太平,不仅没有发生凶杀等重大命案,甚至连普通的刑事犯罪也几乎没有出现,仿佛那些作恶多端的恶人也需要一个祥和的环境来度过他们的的春节,这就是古言所说的“叫花子也有年三十”的含义吧。 唐朝的春节放十天,年前放五天年后放五天,现在已经接近放春节的日子,衙门里有些人已经开始请假回去准备年货了,但陆锦屏并不想那么早就请假回去。尽管他相信如果他跟冯刺史请个假,以他最近连破大案的功劳,刺史也不会为难他,肯定会准假让他提前回家。但是有叶青青帮忙准备,即便是他请了假回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用得着他操心帮忙的地方。所以他留在衙门处理公务,尽管没有发生命案和重大刑事案件,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比如监斩。 在古代,处死刑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秋后问斩,也就是说,不管一年到头什么时候判处死刑,即使皇帝已经下旨核准死刑,也要等到秋后统一组织行刑。而另外一种是斩立决,也就是说,皇帝一旦下旨核准死刑,圣旨送达之后,当地衙门要在三天内组织对死刑犯执行刑法,而不必等到秋后统一处死。这样的案子一般都是罪大恶极的案件,这时候朝廷和统治者更看重的是用最快速度行刑来震慑这样的犯罪,而不是用秋后统一行刑来体现皇恩,这是不同的价值取向。 但是,对于下面的官员来说,这就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皇帝的核准死刑的圣旨下来之后,就必须要组织实施,而这个时间已经靠近春节,再过即将度过一年最盛大的节日之前,却要去处死一位罪犯,即使这个罪犯罪大恶极,却也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陆锦屏现在的心情就是这个样子。 一件死刑斩立决的案子已经获得皇帝的核准,圣旨已经批下来,他作为通州负责刑狱的司法主官,负责行刑的组织和刑场的监督,刺史是不管这种事情的。 这是一起凶杀案,死刑犯是一个屠夫,他用一柄砍骨头的斧头劈开了一个老汉的额头,随后又用杀猪刀刺入了老人的太阳穴。更为恶劣的是,而在此之前他曾经企图性侵这位老人的儿媳妇,导致这女子受辱不过,悬梁自尽。他在左邻右舍的声誉也不好,性格十分暴戾,买卖缺斤少两,欺行霸市,强买强卖。而且他为人很不孝顺,老娘七十多岁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乡下,他不接老娘到身边行孝,他被判斩立决,当地人可谓拍手称快。 所以,陆锦屏尽管对马上要过春节却还干一回刽子手的行当感到心里沮丧之外,他还必须要执行这个大快人心的事,他不能假手他人。 此刻,他正在听取刑房的主官沙司房的关于询问行刑前对死刑犯的讯问情况的禀报。 沙司房是陆锦屏上台之后从刑房新近提拔的一个负责人,相当于现代法院的刑庭庭长,姓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对唐律有很深的造诣,陆锦屏对唐律不不太熟悉,经常向他讨教。知道他谙熟唐律,所以提拔他当了司房。 唐朝行刑前要做最后一次讯问,主要内容是对方有无遗言交代,或者有什么未了的事情,以及他的尸骨交给谁处理,如果没有后人帮着收殓尸骨,那衙门将会做如何处理,这些要通报于他。如果死囚的要求符合礼法,衙门一般会同意并帮其办理,这是因为斩立决这种刑法不等秋后,显得过于严厉,为了弥补,做出了这个稍显人情味的一个规定。 沙司房就是完成这件事之后向陆锦屏进行汇报。 陆锦屏坐在长条几案后面,瞧着旁边拱手而立的头发画头发花白的沙司房,他很想让对方坐下,可是,他现在已经明白在唐朝什么都讲规矩,特别是官场上下尊卑是很讲究的。尽管自己可以这么做,但是真要这么做的话,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后果,甚至会被监察御史参照一本,认为自己为官不得体,那反而不妙,所以他也必须习惯唐朝森严的等级秩序。 沙司房自己并不觉得陆锦屏一个年轻人大刀金马地坐在暖阁后听他一个老人站在那儿汇报情况有什么不妥,他脸上满是恭敬,垂手陪着笑说:“爵爷,卑职查问了,这屠夫还是在叫冤……” 陆锦屏笑了笑说:“这个没办法,我们现在并不负责复核他的罪行,不管是不是冤枉,判的刑法是不是太重。因为,他案子的程序已经走完了,皇帝已经核准,我们需要做的只是执行他的死刑,而不是听他是否冤枉的申诉。” 沙司房忙赔笑连连点头说:“对对,爵爷说得再对也没用,卑职也是这么给他解释的,所以并没有听他如何说他冤枉,卑职问他有没有什么遗言或者我们衙门可以替他办的事,如果他还一个劲喊冤不办正事的话,那我就走了,就当他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他没有妻儿,到时候行刑处斩,他的尸骨朝廷会用草席裹了直接葬在乱坟岗。听到我说的这话这屠夫这才慌了,忙不迭地说了一个要求,卑职觉得倒也符合情理,所以特来禀报爵爷,是否给他办了?” “哦?他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这屠夫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但是他有一个老母在乡下,老母今年七十多了,种地是种不了了,把田地交给族人帮着做,收一半的租子勉强过日子。而这屠夫平素不给他老母送钱的,任由老母在农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也不将老人接到身边,到了这时候他想起他老母了。他请求我们派人给他老母送个信,让老母亲来收敛尸骨,免得扔到乱坟岗被野狗拖了去吃掉。不过他没有什么钱财了,因为衙门判令他的猪肉铺和积蓄都赔给了死者作烧埋银。他家本来就不宽裕,已经没有什么资产可供留下,也就看看他老母愿不愿意拖着老迈之躯来替他料理后事。” 第123章 飞雪连天 陆锦屏一声冷笑,说:“这忤逆子,当初不好生照顾老娘,现在要被处死,到要麻烦他老娘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一回倒也罢了,还要替他料理后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听说他这之前没有好生照顾他母亲,所以,他母亲对他是很有怨言,在他被关押在大牢之后,他老母就从来没有来过探访他。既然这样,又何必去麻烦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再来替他料理这种后事?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就说没通知到。” 沙司房忙不迭答应,躬身施礼,转身便要出去。 陆锦屏想想又觉得不妥,所谓虎毒不食子,他母亲尽管以前没有来探望他,行刑前未必就不会来,也不能由此对得出结论老妇不愿意照料收敛他的尸骨,既然这件事情他提出来了,还是应该替他把话送到。其实,行刑时间和死囚尸体的处理,就算他不提,衙门也有义务通知给他的家属,特别是尸骨的处置,理应征求他们的意见,只有在死者家人明确拒绝,不到现场收殓的时候,朝廷才能对尸体按照规定进行处理,这才是符合规矩的,自己刚才的做法还是过于武断。 于是,陆锦屏叫住了沙司房,说:“还是通知一下吧,他们老母住的得远吗?时间可不等人。” “不远,就在城外乡下,也正是因为这,所以我才觉得这忤逆子当真不孝,母亲就住在城外乡村里,身边已经没有亲人,无依无靠,他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却从没想过老母。这会子马上就要被处决了,倒想起让他老母来替他收尸了,实在是可恶。” 陆锦屏点点头说:“他不仁咱们不能不义,还是通知一下他老母吧,看看他老母的态度,这个是我们衙门应该尽的义务,至于他老母该怎么处理由她自己自行决定。” 沙司房忙点头答应,说马上派人去通知,这才告辞走了。 到了下午时分,沙司房又来禀报陆锦屏说,他老母说了,这忤逆子生死由天,他不管的。陆锦屏摇摇头说:“自作孽,不可活,只能由他去吧,你们准备草席,行刑之后按规矩将他葬在乱坟岗,还是跟仵作说还是把坑挖得深一点,别让野狗刨了。” 沙司房忙答应。 次日。 行刑时间定于正午时分。 大清早起来,陆锦屏便听到外面两个小丫鬟说话声。陆锦屏原来自己的生活是由叶青青照顾,但看她忙不过来,便让叶青青挑选了两个可心的丫鬟,帮着她料理家务。此刻陆锦屏听了这两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堆雪人,商量着用什么来做雪人的鼻子,尽管他们声音比较轻,可是古代的窗户是不隔音的,用白纸糊的,所以还是传到了陆锦屏的耳朵里。陆锦屏不由愣了一下,下雪了吗? 这个冬天都快过完了,马上就到了春节,下的雪却屈指可数。上一次他们到云崖山遇到暴风雪很大,可随后两天便是艳阳高照,雪很快就化了个精光。 从那以后一直到昨天,都是干冷,刮寒风却没有飘雪花。昨天下午眼看着天空跟铅块似的,估摸着可能会有一层雪,还真的就下起来了。 今天要行刑,却飘起了大雪,尽管雪是冬天应当有的景致,可是总给人一种七月飘雪的冤情场景。这让陆锦屏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呆了片刻,不知怎么的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正在门口望着外面两个丫头堆雪人的叶青青,跟他似乎有感应,扭头看见他,赶紧快步过来说:“你醒啦,我跟他们说了,这两个疯丫头不要吵,她们好像没见过雪似的,那么高兴,咋咋唧唧的。” “小孩儿嘛,肯定的,都喜欢下雪。反正我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叶青青说:“说的也是,要再过一会儿你还不起床的话,我可就要叫你了,赶紧穿衣服吧。今天可是要去监斩的。” 叶青青从火铺的竹篾烘笼处拿来了陆锦屏的贴身衣服。到了冬天,陆锦屏的衣服都是叶青青早上估摸着他快起来的时候,把衣服放在火炉竹篾编的罩笼上烘烤暖和了,这样陆锦屏穿起来就不会觉得凉了。 陆锦屏已经习惯了叶青青的无微不至的照料,她笑了笑,穿上暖烘烘的衣服,在叶青青的服侍下,把官袍穿好,然后坐在了梳妆台前。叶青青站在她身后帮她开始梳理长发。 头发梳好挽了个发髻,然后,两个小丫鬟已经知道爵爷起来,赶紧端来了热水,服侍陆锦屏洗脸漱口,然后戴上官帽。 陆锦屏踱步走到旁边厢房的饭堂,他现在已经有专门的吃饭的地方,而他的厨师也已经把早餐准备好,看着还是比较丰盛,摆在了桌上。 陆锦屏正在吃早餐,这时,就听到外面的小丫鬟说:“又下雪了,好大的雪呀!”陆锦屏不由心里又咯噔的,要是雪花一直飘到中午,在大雪纷飞之下行刑,那该是一样一件多么凄惨的事情。 陆锦屏把筷子扔下,站起身走到门口,叶青青撩起门帘,陆锦屏迈步出来到了廊下,抬头望天,果然,一朵一朵鹅毛大雪从空中落下,原本地上就已经铺满了厚厚的白雪,这一场大雪下来,不知道又该厚了几许。先前两个丫鬟在院子中的雪人此刻已经变得毛茸茸的落落满了雪花,用食指镶嵌的两个眼睛,也被落下的雪花遮盖住了。 陆锦屏呆呆地望着那雪人出神,一直到旁边叶青青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该去衙门准备刑场的事情,陆锦屏这才回过神来。 马夫已经准备好了陆锦屏的马车,这是衙门配置的,叶青青打了一把红油纸伞,撑着替他挡雪,陪着来到前院上了马车,目送陆锦屏的马车从小门出去。 马车的车轮碾压着厚厚的积雪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陆锦屏撩开车帘一条缝往外看,寒风吹来不由打了个哆嗦,铺天盖地的大雪,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都躲在屋里。 唐朝的官员出行远没有明清时的气派,既没有鸣锣开道,也没有衙役驱赶过往的路人,倒显得更加亲民一些,只有一个马车跟着两个随从。 他能看见的其实每天都能看见,也就是路边墙角屋檐下冻得簌簌发抖的逃荒要饭的流浪乞丐。即便是大唐盛世,乞丐却还是随处可见,毕竟天灾人祸,大唐盛世,只是对大唐整体而言,而具体到各处,总有天灾人祸,还有各种原因流离失所的灾民变为乞丐。在天寒地冻之下他们无处栖身,只能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转眼间便到了衙门,陆锦屏来到签押房,仆从已经生了两炉火,在暖阁下放了一炉,坐在暖阁里批阅奏章,只觉得满室春色,并没感受到外面的严寒。 行刑前一个时辰,陆锦屏带着佐官来到衙门的城隍庙,古代衙门里有专门单独供奉的城隍庙,其中一项重要的职能就是在处决死刑犯时祷告上苍,表明此次处决是奉天意顺民心,而不是屠杀生灵,希望得到上天的保佑。 仪式举行完毕,陆锦屏下令提犯人。 犯人从大牢里提押出来关押在死囚的囚笼里。这囚笼是由小孩胳膊粗细的铁柱灌注而成,一旦锁上,轻易无法打开,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劫狱。 衙门所有捕快民壮都参与了这次法场的安全保卫,当然大部分力量都安排在了从衙门到刑场的沿途以及刑场周围,在戒备森严的衙门里反倒没有更多的人。 囚车押出了大牢,沉重地碾压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陆锦屏面前,陆锦屏抬头瞧了一眼,只见屠夫一头的乱发在寒风中飘舞,他的双手背靠在铁笼上,脚上腰上挂着粗重的铁链,络腮胡上面还粘了不少饭粒,不由皱了皱眉,对熊捕头说:“怎么这个样子?也不帮他洗洗。” 熊捕头忙不迭答应,赶紧叫来狱卒端来一盆热水帮他洗脸、洗头,可是古代没有吹风机,洗完头之后湿湿的头发可以挽成发髻盘在头上,虽然上面的水结成了冰,却还不容易看出来有问题,可是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却没法扎辫子,任由他在寒风中飘荡,上面的水滴被寒风一吹便结成了冰,简直跟胡乱生长的杂草一般,看着陆锦屏不由摇头。但是比刚才的形象要好得多。 在此期间,屠夫不停的说着:“大老爷我冤枉,我没有杀人啊,我冤枉,我死不瞑目啊,大老爷。” 陆锦屏和沙司房已经在此前的提讯中听他喊冤多次,也跟他做过解释说他们并不负责他的案子的复查,因为这个案子是陆锦屏当上了司法之前就已经办结送上去。经过了大理寺、刑部报送到皇帝那儿,皇帝已经核准了死刑。他们的职责只是执行死刑而已。现在即将送上刑场,还在喊冤,陆锦屏已经不想再费口舌给他解释,所以便充耳不闻,站在那只看着满天的雪花飘落,尽管他身后有侍从打着伞替他遮挡,可是他却仍然感觉到置身在漫天雪花中那种潇洒凄凉之意,尤其是在即将处决一个死刑犯之前。 处理好他的乱发和胡子之后,陆锦屏下令出发前往刑场。囚车在前面,有衙役和兵卒在前面开道,陆锦屏做的官车跟在后面,出了大牢,出了衙门。 第124章 风雪法场 法场设在同州的闹市区最繁华的路段,这是古代跟现代的一个很大的区别,古代刑场一般都设在人口密集的城里街道上,清朝最有名的菜市口就是如此。目的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行刑的情况,从而达到震慑犯罪预防犯罪的作用。 从陆锦屏的家到衙门的路不是通往刑场的,所以行人寥寥无几,可是,从衙门到刑场这条路上却挤满了人,仿佛全城的人都拥到这来了,民壮已经在两边拦起了警戒线,用长矛和大刀。在刀枪的威慑之下,瞧热闹的人不敢靠前,只能站在街两边仰着头,一个个跟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伸着脑袋张望。囚车过来之后便哄闹起来,还有人不时地朝囚车扔各种垃圾,比如烂白菜、臭鸭蛋甚至小石块。当然大的石块是不敢砸过去的,万一把死囚砸死了,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从囚车离开衙门开始,就有一个中年人,一边哭着一边将手里提着的一筐早已经准备好的各种杂物砸向囚车屈屠夫,其中不乏一些小石头,打得屠夫一脸的血,陆锦屏皱了皱眉,问旁边跟随的侍从熊捕头说那人是谁?把他赶开,别把囚犯打死了。 熊捕头赔笑说:“那人就是被杀的老人的儿子,名叫石景生,他的媳妇因为被屠夫企图强暴,受辱不过上吊死了,他们一家可谓家破人亡,难怪他如此气愤。” 听到熊捕头解说,陆锦屏这才明白,见他砸过去的虽然有些小石头,却还不至于致命,也就随他去。反正旁边有押解的官兵隔开,他只能远远的抛掷石块和杂物,准头就差了很多,一大半都没有击中。 不过,击中的尸块却还是让屈屠夫难以忍受。他挨了砸过来的几块石头之后,开始还忍着没说话,可是到了后来,一块石头砸在他的眼眶上,顿时打得他眼冒金星,鲜血流淌,把一只眼都遮住了,这激怒了他,大声咆哮着吼道:“石景生,你这兔崽子敢打老子?老子死了之后变成厉鬼也要取你性命!你诬陷我杀你父亲,现在我要砍头了你总算称心如意了吧?不过,你别得意的太早,我死了化成厉鬼来取你狗命!” 刚说到这,石景生一块石头砸了过来,正中他的嘴,把他上嘴唇砸烂一道口子,门牙撞掉了两颗,一嘴的血,说出话来也含糊不清,也听不清他在谩骂咆哮什么,惹得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哄闹声中更听不清他的叫骂声了。 陆锦屏皱了皱眉,吩咐马车加快速度,这样一来,加上行人的阻碍,石景生跟不上马车行进,被甩在了后面,也就没办法再用再攻击屠夫。 终于来到了刑场。四周已经被民壮和兵士层层警戒拦开,形成了警戒线,在街道的一旁搭起了监斩棚,陆锦屏的马车来到台子下,侍从赶紧撑着油纸伞把陆锦屏接下车往台上送。 陆锦屏正要往台上走,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哥!我在这个。” 陆锦屏扭头一看,却是云子,带着他哥哥云鹫两人在人群中,被警戒的侍卫挡住,正朝着他招手。 陆锦屏上次带着云子在云崖山侦破了一件黑店杀人案,虽然因为那件事的影响他们没有时间攀登云崖山,但是那件事给云子更大的收获,她亲眼目睹了陆锦屏如何抓到了真凶,所以,那一次的经历,比爬山带给她更大的震撼和喜悦。 这一次听说同州城行刑,按理说,这种场合是不太适合她这位吐蕃使臣出现的,不过她到底是个好奇心重的少女,并不很在意所谓的身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觉得热闹便赶来瞧,也不管有没有人接待,还主动跟陆锦屏打招呼。 这种场合是很严肃的,实在不适合跟一位西域装束长相的花季少女当场寒暄,要是遇到其他的唐朝官员的话,肯定是当做没听到,不予理睬,可偏偏遇到的是一个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具有现代意识的青年,不是受古代封建礼教熏陶影响的古人。所以陆锦屏便微笑着快步过去,说:“你咋来了?” “我来看你呀!本来说想跟你一起,不过想了想也不妥,我到底是吐蕃的使臣,不方便跟着你上监斩台的,所以就在这瞧热闹。你不用管我,你去忙吧,我在这看着就行。” 陆锦屏说:“你不是说过你跟父亲上阵杀敌杀了不少的敌人吗?怎么你还没看惯生死?你还缺这个热闹吗?” “战场上生死搏杀,杀死的人能跟刑场上比吗?那是敌我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现在是处决罪恶深重的罪犯,我听人说,这屠夫十分凶残,要奸淫人家老人的儿媳妇,害得那女子上吊自杀死了,然后,他又将气愤不过的前来找他理论的老人用斧子砍死,再用杀猪刀一刀捅进了他的太阳穴,真是凶残!” 说到这,云子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听说那杀猪刀很长,一刀从这里捅进去,几乎要捅个对穿,当真是恶毒之极!” 陆锦屏笑道:“说得这么活灵活现,好象你亲眼看见似的。” “是你们大唐处决死囚的公告写得详细,我都看了,就是这么写的。说这死囚屠夫杀人手段极其恶劣,所以皇帝很快就核准了死刑,而且是斩立决。” 陆锦屏还待要说,旁边的熊捕头忙低声说:“爵爷,时辰快到了,您赶紧上监斩台,别误了时辰。” 陆锦屏点点头,对云子说:“好了,我要上去了,那你慢慢瞧吧。” 陆锦屏迈步上了监斩台,监斩台搭有凉棚,当然不需要再撑伞。在凉棚前暖阁坐下,在暖阁有一个屏风围在身后周围,长条几案下放着一炉火,坐在里面就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坐下之后,他望见台下漫天飘舞的雪花。 雪花中,屠夫已经从囚笼里提拉出来,拉到了菜市口中间按倒跪下。膀大腰圆的刽子手坐在一把大号油纸伞下,正大口地喝酒,他的旁边徒弟捧着一柄后背鬼头刀,磨得锃光瓦亮,寒光森森,在风雪中更是充满杀气。 这刽子手寒冬腊月也光着膀子,胳膊上腱子肉疙疙瘩瘩的,尽管上了年纪,肚子上已经有些赘肉,显得有些臃肿。但就是这一身肥膘更足以让人想象他的力道,这一鬼头刀下去,只怕一颗斗大的人头,便会干净利落地被砍落在雪地之上。 不远处的一角摆了一个香案,香案上放着一个牌位,香案旁跪着几个老老小小的,披麻戴孝,这时,便看见人群后有些乱,传来声人声叫喊:“我是被恶贼杀死的老人的儿子,我要用他的人头祭奠我的父亲和我的妻子,麻烦乡亲让让我过去,谢谢。” 那些排在前面的人挡住,原本是不让那个后面想挤进来的人过去的,可是听这么说才知道他就是苦主,当然要允许人家到里面去的,于是便纷纷让开一条路,等着那人挤了进来,当然便是一路追着屠夫打石头的石景生。 他被加快行进的马车甩到后面,此刻才赶到刑场,气喘吁吁的,进来之后快步来到那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摆设的香案前,窟嗵一声跪倒,哭道:“父亲,屈屠夫这恶贼今日就要伏法,等会儿我要将他的人头放在你灵位前,祭奠你在天之灵,我已经给打点过了,衙门仵作答应我拿人头祭奠你之后再收殓。你老人家在天之灵等着,孩儿这就替你报仇了。娘子,你也睁开眼看吧,这个当初凌辱你让你含辱自尽的恶贼即将死在你的面前。你们睁眼看着。” 陆锦屏抬头看看天,漫天大雪似乎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歇的样子,这时候不能从观察太阳投下的影子来判断时辰了,只能依靠沙漏,他旁边茶几上就放着一顶沙漏,当里面的沙子漏完的时候,便是行刑的时候。 此刻,只有一小点了,看着细沙均匀持续的漏下,陆锦屏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兴趣索然。虽然没有多久时间了,这么空等着还真是让人郁闷,而这样严肃的场合也不适合说话聊天,只能这样静静的等待。 因为马上要行刑,仿佛黎明前的黑暗,这时候,原本热闹的围观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那最让人兴奋紧张的时刻的来临,一时间却都不说话。场上安静得只能听见空中沙沙飘落的雪花声。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雪风雪中显得格外的凄凉:“诸位乡亲请让一让,我是屠夫他老娘,我来给这个不孝的儿子收尸来了,让让吧,请你们让让。” 那些围观的人一听老妇这么说,赶紧回头一看,果然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腰里挎着一个提篮用一块蓝布盖着,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的苍老,寒风吹着她雪白的头发,已经分不清是雪花还是她头发了。 那些人听说是屠夫的老娘,赶紧又都让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这可怜的老妇人。 第125章 重大决定 善良的人们可以痛恨屠夫的凶残,但是对于一个在刑场上收尸的年迈老母,他们却恨不起来,这是母亲仁慈的表现,母爱是没有区别的,哪怕对象是一个让人厌恶痛恨的凶残暴徒。 众人用复杂的目光目送她蹒跚踩着吱吱嘎嘎的积雪走进了刑场。 老妇分不清东南西北,眯着眼用手抹了抹额头上飘落的雪花,想寻找儿子的位置。 屠夫已经听到了老母的话,猛转身,扭头望了过来,看见母亲,禁不住凄然叫了一声:“娘!我在这,我在这里!” 那老妇仿佛被定了身,听到了声音却没有往前走。站在寒风中犹如枯树老枝,颤抖着,过了良久,才一步步踩着积雪走到了场中,在众人注视之下到了儿子面前。 白发老妇将手里的提篮放在了地上,说:“你这个逆子,我原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你,可是,想了一夜,我还是来给你收尸。你死去的老爹交代的,把让我把你拉扯大,我做到了。可是,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到阴曹地府去见你死去的老子,你有什么脸面?我又有什么脸面?” 说到伤心处,老人颤巍巍举起手,啪的一声,给儿子打了一个嘴巴。这屠夫跪在地上仰着头,没有任何闪避。 屠夫哭着说:“娘,你一直没来,我也没办法跟你说,我现在可以跟你说了,——娘,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跟春芽我们俩的事情你老人家知道,我怎么可能强暴她?又怎么舍得那样做?她可是我亲妹子一般啊!她是我的心肝,我怎么能做那样畜牲不如的事情……?” 老妇颤巍巍又打了他一耳光说:“这当口你还犟嘴?衙门都说了是你逼得她没脸见人,一绳子吊死,人家父亲来理论,你又将人活活用斧子砍死,杀猪刀捅死,你从小就心肠硬,看你杀猪我就知道你是个心狠的主。你十岁跟着你爹学杀猪,第一次杀猪,刀子捅进去你的眼都没眨过,手都没抖过。私下里你爹告诉我说,他的行当有人接班了,看你的架势他放心,你会是个比他还强的好屠夫。你爹没看走眼,只是他没想到,你却用杀猪的本事去杀人,像杀猪一样杀人!杀的是春芽的公公,你这畜生,叫我如何说你?” 说到伤心处,啪啪又是两个人光打在儿子脸上。 屠夫早已泪流满面,直挺挺跪在地上,还是没有躲避,肿胀的嘴唇阻挡了他说话的顺溜,但还是能让人听得清楚:“娘,我我真的没有杀他,也没有**春芽,你信不信我就这句话!我要死了,死了之后我会到阎王爷那里去说我的冤屈。你来替我收尸,一定要找块坟地把我埋好,千万不要让野狗把我尸骨刨了。我以前把你老人家一个人放在村里没管,是我不孝。你老人家来替我收尸,我愧对你,来世还做您的儿子,若没福气,做牛做马都行,一定好好孝顺你。” 说罢,屠夫咕咚的一声脑袋重重地磕在雪地上,雪花四溅,他反背着双手,五花大绑,无法再直起身,头撞在雪地跪着呜呜地哭着。 老妇举在半空中的巴掌慢慢放了下来,叫了一声“孽障”!双膝一软,枯嗵一声跌坐在雪地里,抱着儿子的后背,放声大哭。 监斩台上陆锦屏浓眉微蹙,瞧着法场上这一幕,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的两个衙役见他们抱成一团哭着,便厉声道:“行了,赶紧退下,行刑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赶快退到外面去,砍了头你再过来收尸。” 那老妇这才回过身,赶紧抹了眼泪,跪坐起来,说:“差爷,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让我儿喝杯酒,吃点东西。” 那衙役厉声道:“不行,时辰已到,马上退出去,快点!” 老妇跪在那哀求,另一个衙役叹了口气说:“老人家,放心吧,从监狱提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断头酒吃了断头鸡,酒饱饭足可以上路的,饿不着他,你老人家赶紧退开吧,别耽误了衙门正事,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老妇哭着说:“我的儿已经十几年没在我身边,今日他要走了,到阴曹地府,来生还能否再做母子谁又只能知道?就让我再给他喝杯酒,吃块肉吧,求求你们。” “不行。” 刚说到,这就听到后面监斩台上传来了陆锦屏的声音:“不必阻拦,把死囚绳索解开,让他喝酒吃肉,完了之后再行刑。来得及。” 两个衙役一听监斩官下令,哪敢不从,赶紧解开死囚身上的绳索,但是手却按着他的肩膀,以防他暴起伤人。 坐在大油伞下的刽子手没想到陆锦屏会作出这个决定,愣了一下,抬手从徒弟身边手上接过鬼头刀提在手里,警惕地望着死囚。 屈屠夫双手得了自由,揉了揉,对陆锦屏抱拳说:“多谢大老爷。” 屠夫又转头望向母亲,叫了一声娘,禁不住泪流满面,说不下去。 那老妇人叹了口气,将竹篮的蓝布扯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碗,拿了一壶酒,斟了满满一碗递给儿子。篮子里还有一刀肥肉。 屠夫双手撑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说:“多谢娘,孩儿不孝,没有服侍你老人家,你却还来这样待我,想想当真惭愧,祝你老人家多福多寿,长命百岁。” 老妇哽咽着摇头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死了,我去哪来的福寿?赶快喝了吃了这就上路去阴曹地府找你爹去吧。” 屠夫点点头,伸双手从母亲手中接过那一碗酒,一仰脖,喝了个干净,然后右手抓着酒碗往后一甩,将酒碗扔到了雪地里,再伸右手抓起篮子里的那块肥肉,塞到嘴里,也不咀嚼,强行下咽。这一口太大了,噎着他眼睛瞪圆了,差点憋过气去,这才把那块肥肉硬生生吞到肚里。 这时间,监斩棚负责观察沙漏的书吏,眼看最后一粒沙落到了沙漏下面,这才拖长了声音,高声道:“午时正刻已到!” 按照规矩,到了这时候,陆锦屏的差事便是提起桌上的朱色大笔,在判词上打上一个勾,然后再将那支朱笔扔下台去,就发出行刑的号令。然后,旁边的书吏就会按照陆锦屏这个动作的示意,高声叫道“行刑!”下面的刽子手便会过来,将死囚人头砍落在地,完成整个行刑。 可是,那刑房书吏没见到陆锦屏拿起桌上勾命笔勾判词下令行刑,有些诧异地瞧着陆锦屏,陆锦屏却抱着双臂,坐在软榻之上,盯着下面发呆。 此刻衙役已经将那老妇人架着到了警戒线以外,场中跪倒的死囚屠夫,已经被衙役重新五花大绑绑了个结实,一个双手按着肩,另一个衙役则抓着他的头发,往前拉,露出脖子,就等陆锦屏下令行刑,刽子手上前鬼头刀落下人头落地,完成最后关键的一个步骤,但是所有的准备都已经齐备,却没有等来陆锦屏作出的行刑决定。 围观的人群开始低声议论着,一起把目光望向了监斩台,那位年轻的监斩官坐在监斩台上还是没有动静。 一直跪在旁边不远处供桌前的死者的儿子石景生,也错愕地望着监斩台上的陆锦屏,他不明白。他一直在等待那人头落地的时候,过去把人头热乎乎放在桌上祭奠父亲,可是陆锦屏却迟迟没有下令。 监斩台一旁的云子也有些焦急,扭头问哥哥。因为他们是在监斩台的一侧,凉棚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看不见陆锦屏此刻的样子,所以,不知道陆锦屏在监斩棚里做什么,不由有些焦急问,扭头问旁边的哥哥说:“爵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睡着啦?” 云鹫说:“不知道啊,兴许是吧,可是这当口怎么能睡着呢,还等着他下令杀人呢,这样睡着了那成什么事?岂不闹笑话大了。” 云子很着急,可是又偏偏看不到,听了哥哥的话更是着急,莫不成真睡着了?手下的人又不敢叫他,他可不能这样看着陆锦屏丢人,想了想,悄悄摸出一块打骨朵的圆石头,手腕一抖,嗖的一声射向空中,在满天雪花的掩饰之下,没有人看得见是什么东西。 那小圆石头半空划了一个弧线,咚的一声,落在了监斩台的凉棚之上,然后咕噜咕噜滚着,吧嗒一声落陆台子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陆锦屏当然没有睡着,而是陷入了沉吟,他刚才一直在思索一件事,在犹豫该怎么做。这时听到了凉棚顶上东西滚动,又看见了一个小圆石头从凉棚上滚落在他面前的台子上,发现是一个拇指大的石弹珠,这才知道是云子在用这种方法提醒他,不由嘴角露出了微笑。这股灵精怪的家伙,居然能想得出用这种办法提示自己。 正是这个提醒,让他下定决心,当下站起身,背着双手,踱步走到台前,扫视了一眼,转头对一旁负责传令的书吏道:“暂停行刑,将囚犯押回大牢关押!” 第126章 复查 刑场上临时叫停行刑并不是没有,但是非常罕见,因为这样的事情给监斩斩官以极大冒险,他必须有充分的理由决定行停止行刑,要不然,轻者丢掉乌纱帽,重者为此锒铛入狱,因为他违抗了皇帝死刑圣旨。 而陆锦屏作出这样的决定,他并没有充分的理由,他只有一种感觉和一个看着不是很扎实的证据。他感觉这个案子可能是个冤案,至于证据,最让他忧虑,因为导致他产生这种感觉的证据,甚至连证据本身都谈不上,也只是一种推理,他刚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为这并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承担暂停行刑的风险。 他正在犹豫的时候,云子弹出了那个小圆石头,落在他的面前,让他仿佛看见一颗斗大的人头被砍落在地,石头落地可以捡起来再用,人头落地捡起来就没办法接回去了,这使得他终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那就是,宁可自己因为判断错误而可能掉了乌纱帽,也不能让一颗可能蒙冤的人头落地无法挽回,毕竟人命关天,即使这个人是一个讨厌的忤逆之子。 那负责高声宣读陆锦屏指令的刑房书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陆锦屏将严厉的目光瞧向他的时候,他这才惶恐的点头,拖长的声音宣布陆锦屏的命令:“陆爵爷有令,暂停行刑,将死囚押回大牢候审!” 先前陆锦屏的声音因为比较小,只有围观的人听到了,而远处的人并没有听清,而这位嗓门大的书吏如此高声喊出之后,顿时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跪在父亲灵牌案桌前的石景生听了这话,不由打了个冷颤,紧张的瞧着陆锦屏,嘴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砍他人头?为什么要暂停行刑?” 在古代,普通百姓是没办法公开质疑衙门的行为的,他只能私底下自己表示心中的不满,甚至都不敢大声叫出来,不敢违抗衙门的命令,不管衙门的命令在他看来是何等的荒谬,也没有权力评头论足说三道四,更不能公然反对,不然那就是对抗朝廷。 四周的瞧热闹的人也嗡嗡地议论着,他们跟石景生一样,也不敢公然表达不满,更何况对他们很多人来说,他们只是瞧不成热闹看不到人头落地,享受不到那一刻的快感,而表达出来的一种失望,谈不上气恼。而且刀下留人这样的事情那可是很难遇到的,这也就意味着这这个案子恐怕会有戏剧性的变化,究竟是怎么样的变化,是查出来冤情还是叫停了行刑的这位爵爷司法官为此受到责罚甚至掉了乌纱帽,那后面可就有的看了,所以这些人又被新的兴奋点搞得兴奋起来,议论的主要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陆锦屏的新指令下达之后,尽管衙役捕快们对此不解,可是执行是必须的。很快,兵士和衙役们就从错愕和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刻按照陆锦屏的命令行动,将跪在地上的屠夫抓起来重新铐上枷锁和铁链,关进了死囚的囚车。 屠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躲过了眼前的人头落地,他心中还是充满了狂喜,尽管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能欢喜到最后。他站在囚车上,抓着囚笼栅栏,望向寒风中被雪花遮挡视线变得模糊的母亲,失声喊着:“娘,我若有命活在,活下去,一定,好生孝顺你老人家,愿父亲在天之灵保佑我,洗脱冤屈。” 老妇颤巍巍抬头望着,漫天的大雪,喃喃地说:“我的儿是冤枉的……?我的儿是被冤枉的……!” —————————— 陆锦屏回到衙门第一件事并不是提审屈屠夫,而是让刑房书吏将这个案子所有卷宗材料包括物证一起送到自己案头。 他先仔细查阅了卷宗。古代的案件对证据要求要弱得多,所以案卷并不厚,尽管看得非常仔细,也是只花了一个时辰才全部看完了。但是看完之后他对这个案子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因为光从卷宗材料上来看,看不出任何冤屈之处,而且,古代的案卷对案情叙述经常使用一些文言词,忽视了描述的准确,所以,看着倒像是欣赏一篇锦绣文章,可是,真正要叙述的东西并没有多少,看完之后,很多情况下还是一头雾水,并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陆锦屏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又打开了盒子查看凶器斧子和杀猪刀,屠夫用斧子砍开了那老头的头颅,用杀猪刀捅进了他的太阳穴,致其当场死亡,当时的目击证人就是死者的儿子,他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当然,死者的儿子是隐蔽在暗处,屠夫并不知道他儿子在场,不然,他儿子也难逃毒手。 这斧子和杀猪刀在之前已经经过出示证据等程序,有不少人触碰过,因此,要想从上面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几乎已经不可能,但是陆锦屏还是没有用手去碰,他尽可能还是要减少上面造成的进一步的破坏,即便是,他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痕迹。 单纯的看刀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所以,陆锦屏决定做进一步调查,核实心中的推测是否有道理。 陆锦屏来到大牢,屈屠夫感激地跪下磕头:“多谢青天大老爷活命之恩!” 陆锦屏没有理睬,让狱卒用棉签提取了他口腔内黏膜拭子,拿着便离开了监牢,对身后传来的屈屠夫的感谢声充耳不闻。 回到签押房,陆锦屏对屈屠夫的拭子进行dna检测,然后又提取了杀猪刀和斧子手柄的拭子进行检测,检出混合dna分型,其中包含有屈屠夫的分型结果。这就是说,这柄杀猪刀和斧子,屈屠夫曾经接触过。其他混合分型应该是提取展示物证的衙役等人留下的。 刀子和斧子被证明是屈屠夫的,这让陆锦屏没有看到这案子冤屈的迹象。现在需要证明的是刀刃上的血迹是否是死者的。因为死者没有提取dna检材,陆锦屏决定提取他儿子也就是石景生的拭子进行检测,只要刀刃上的血迹的dna与石景生有亲子关系,也就证明刀刃上的血就是石景生的父亲留下的,那这斧子和杀猪刀都是作案凶器无疑了。 就在陆锦屏准备出去石景生家的时候,门房急匆匆跑来禀报说:“爵爷,云子姑娘在花厅等您,您是否见他呢?” 云子这段时间经常到衙门来找陆锦屏,衙门的人大多已经知道他是吐蕃前来求亲的使臣,留在了大堂,等待大唐皇帝送金城公主到吐蕃去,衙门的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每次来都恭恭敬敬请他到衙门花厅等候。 陆锦屏便来到前院花厅,见到云子,道:“你怎么来了?” “刚才我看你取消行刑,觉得很疑惑,本来想马上过来问你的,可是我知道你取消行刑之后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查问,这个时候我不该出现在你这儿,打扰你的思路,妨碍你查案,所以我特意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找你,想必你该忙的忙完了。所以,我只要来解开我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下令取消行刑呢?你可知道,我听说你们大唐要取消行刑的话,弄不好会丢官罢职的,你真的有这样做的理由吗?” 陆锦屏笑了笑说:“你能考虑这么周全,我很感激,的确,如果刚刚你来了,我恐怕没有时间来接待你,也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不过现在,初步需要调查的事情我已经弄完了,接下来我要深入调查,也就有了时间来答复你的疑问。先说你刚才的担心,其实没好什么好担心的,因为根据唐律规定,监斩官接到圣旨之后,必须在三日内完成行刑。圣旨是昨天收到的,安排在今天中午行刑。尽管我取消了这次行刑,但是后面还有两个中午,我只要在后天中午之前查证清楚,的确不存在冤案,那我还可以恢复行刑,将罪犯处决。那我就不算违抗圣旨,我只需要跟监察院说清楚为什么要暂停行刑,只要我的理由充分,监察院是不会对我苛刻的,这也没什么。当然,如果监察院认为我的理由不能成立,他们可能会弹劾我,但是,相对一个人头来说这个还是值得的,因为,人死不能复生,官帽掉了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云子一听不由赞叹:“你爱民如子,虽然我从旁人听说这个屠夫的确不讨人喜欢,但是你这样谨慎是应该的,只要他没有犯死罪就不该处死。你觉得这个案子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你要当场叫停行刑呢?” 陆锦屏看了看门外,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之所以觉得这个案子有冤屈,只是基于一种感觉,和一个不是很站得住脚的证据。” 云子吃了一惊,忙说:“什么样牵强的证据?能说来我听听吗?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陆锦屏笑了笑说:“算起来我作出这个决定还是因为你。” 第127章 案情还原 云子又惊又喜,想不到陆锦屏作出这个重大决定是因为自己,忙说:“因为我什么?我给你扔的那个石头吗?” “对!那石头使我作出最终决定,不过前面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告诉我死者被人一刀捅进了右侧太阳穴,你还用手指了一下,说这是衙门公告所说的,这就让我产生了疑虑,我怀疑这个案子其中有冤屈。” “刺中死者右侧太阳穴没错呀,我看到衙门执行死刑的公告上描述的罪行就是这么写的呀,就贴到你们衙门照壁上。” 执行死刑要张贴公告,而公告上要叙述作案的基本事实。凶杀的经过描述得比较详细,公告上这么描述的,证明这个事实应该不会有假,而恰好这个事实使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矛盾。 陆锦屏说:“回来之后我主要查阅了卷宗,卷宗上所有证言和尸体验尸报告都证明,那杀猪刀刺入他太阳穴的位置,就是在他的右手边的太阳穴。从仵作测量的深度来看,几乎贯通大脑,需要注意的是,这处创伤在死者的右侧太阳穴,也就是说,凶手需要用左手才能将杀猪刀刺入他的右侧太阳穴,可是刚刚在法场上,我见到他的母亲拿来食盒招待他,为他饯别,当时因为我心存疑虑,所以同意解开身上的绳索,想看看他究竟是是不是左撇子,而结果证明他其实是右利,也就是正常人的右撇子。这样一来,他右手持杀猪刀想捅进死者右手太阳穴就很麻烦了,除非他是在死者身体一侧捅刺才有可能形成这样的伤。” 云子说:“那为什么不能是他从后面或身体一侧捅刺呢?” “很简单,死者额头还有一处斧子砍伤。想一想,那屠夫正面用斧子砍开他的额头,是在死者的正面,这个部位旁边和身后都很难将斧子砍在额头上。所以,由额头的这个伤推断,他应该是在死者的正前方行凶的。既然是这样,那又怎么会绕到死者身后或者身体一侧再用刀子捅他的右侧太阳穴呢?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云子点点头,说:“但是,假如老人倒在地上,刚好是身体右侧朝着他,他便可以用杀猪刀刺入他的右侧太阳穴,他要是趴着,不就对成了右侧正好对着他的右手了吗?” “你说的未尝没有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它需要满足很多,想象出来的特定条件。可是刚才马上就要到正午行刑时刻,留给我判断的时间并不多,我只能从最常见的可能来进行判断,而从最常见的可能性判断,不应该换方位再来试试第二次伤害,而我需要查清的是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这样发生的?这需要进行核查,排除我心中的合理怀疑,而当时没有时间给我进行调查,必须当机立断做决定。我看到了你的石头掉下来,想到了人头落地,我觉得不能这么糊里糊涂杀掉屠夫,否则我将来即便是查清这是个冤案,那也没办法再挽回。所以我才下令暂停行刑,以便我进行调查。” 云子点头说:“你的谨慎是对的,既然有这样的合理怀疑的确应该查清楚,那你现在查清了吗?” “从阅卷的情况来看,可以排除你刚才所说的那种可能,因为当时有一个目击证人,就是死者的儿子,当时行凶的地点,在凶手家的院子外面,他在角落里看见了父亲被屠夫用斧子和杀猪刀杀害,从证言描述来看,当时他的父亲跟死者是面对面站立,凶手估计是正在杀猪,所以手里拿了一把斧子,腰上还插着一把杀猪刀出来开门。” “两人在门口发生争吵,屠夫就一斧头砍在了死者额头,死者并没有当即倒下,这把斧子卡在了死者的额头,一时拔不下来,所以,屠夫又抽出来杀猪刀,一刀捅进了死者的右侧太阳穴。根据证言,前后两次行凶是紧紧连在一起的,两次行凶完毕,死者的尸体才倒在了地上。目击证人的证言更加重了我的合理怀疑,因为如果按照证人证言所说的角度,死者不可能在面对面的情况下,用自己的右手持杀猪刀刺入死者自身角度的右侧太阳穴。我现在需要调查的就是这个疑问。” 云子沉吟片刻说:“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这个案子有些古怪,我跟你一起去调查好吗?” 陆锦屏很愿意带这个心思缜密的吐蕃姑娘一起查案,她的很多思维常常能给他以启发,更何况云子武功不错,遇到突发事还能帮自己料理,是个很难得的帮手。虽然叶青青也有武功,可是他只会无微不至对自己的关怀照料,而在侦破推理方面却没办法帮自己。 于是陆锦屏说:“行,你陪我一起去,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可以直截了当跟我说,我想听听你的一些意见。” 陆锦屏的回答让原本抱着试试看态度随口问出来的云子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惊喜,忙不迭答应。 两人回到签押房,侍从禀报陆锦屏说先前派去传唤死者儿子石景生的捕快已经回来禀报说石景生已经传到,正等候爵爷询问。陆锦屏便吩咐将人带上来。 石景生进来,看见陆锦屏坐在暖阁之后,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男装身材娇小模样清秀的少年,还以为是陆锦屏的书童,也没有多看一眼,便躬身施礼:“小人石景生拜见爵爷,请问爵爷今日为何不行刑处决那杀害家父的凶犯?小人实在不明白。” 尽管百姓没有公然质疑衙门的权利,但是,他作为苦主,实在忍不住还是冒着被处罚的可能问了出来。好在他问的是陆锦屏这位并不在乎官位的现代穿越青年,所以陆锦屏并不觉得他的质问有什么冒犯官威之处,心平气和说:“本官发现有些问题,所以要重新调查。把你传来便是要查清这个案子,你要如实回答不得弄虚作假,否则你要承担责任,听清楚了吗?” 这种交代如实作证义务的做法是现代社会警察常用的,陆锦屏随口说了出来,而在古代其实是不需要交代这样的义务的。 石景生急忙躬身施礼,说:“小人听明白了,一定如实回答。” 陆锦屏说:“你把当时目睹的整个经过说一遍,你虽然前面说过了,但是记录得并不详细,所以本官想亲耳听你说一遍,说得尽可能详细些。” 石景生忙答应,说:“是这样的,屈屠夫这恶贼趁我不在家,调戏我家娘子,并企图强暴于她,我娘子受辱气愤不过,自缢身亡,家父得知之后十分气恼……” “等等!”陆锦屏摆摆手说,“你刚才说的屈屠夫调戏你家娘子,是怎么回事?从这件事情开始说。” “这件事是这样的,我是个读书人,进京赶考落榜。回来之后我发现我家娘子一直哭泣,说生无可恋。我多方盘问,她一直不肯说,最后我生气威逼,她这才说出实话。我娘子哭诉在我进京赶考期间,屈屠夫多次调戏并企图强暴她,她觉得受到奇耻大辱,又觉为我石家丢人,实在无颜活于世上,我原以为她只是一时悲愤,并没有很在意,没想到她说得却是实情,当天晚上,我睡着之后醒来发现他已经在屋里悬梁自尽了。我当真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心中万分悲愤,把这件事告诉了家父。家父怒冲冲带着我前往屈屠夫家理论。” “到了屠夫家院子外,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有月色大致能看清楚,到门口之后我正好内急,就在屋角准备方便。而这时,门开了,屈屠夫出来,一手拿着斧子腰上还插着一把杀猪刀。我父亲就质问他为何**我媳妇。屠夫居然二话不说,一斧子砍在我父亲的额头。力量非常大,斧子竟然被头骨卡住,一时拔不下来。而我父亲身体摇摇晃晃一手抓着斧子柄,另一手抓住屠夫,没有就此倒下。那屠夫居然抽出腰间的杀猪刀,一刀捅进了我父亲的太阳穴……” “就这样,我父亲倒地而死,我见他如此凶悍,哪里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躲在屋角黑暗中,看见他冷笑,拔了刀子和杀猪刀,转身进了屋子,关了房门。我这才大着胆子跑过去看我父亲,他早已气绝。我把父亲背回家,叫来郎中。郎中说家父已死去多时,无法救治了,于是,我这才报官,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说到悲愤处,石景生几次哽咽,停了半晌这才接着往下说,终于把话说完,又泣不成声。 陆锦屏等他悲伤稍稍停歇,这才问:“除了你之外,现场还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 石景生摇头说:“没有。当时已经天黑,并没有旁人在旁,就我一个。” “你刚才说,是你查看你父亲已经死了之后,你这才把父亲背回家,又请了郎中查看,已经死去多时这才报官,对吧?你当时为什么不在屈屠夫的院门口发现你父亲死了之后就立刻报官,还要把他背回家呢?” 第128章 不对劲 石景生说:“因为当时我很害怕,他能杀我父亲也能杀我。我要在门口叫喊起来,他冲出来再给我一刀,我父亲的冤屈谁来申?而且,我还不能确定我父亲到底还有没有救,当时只是见他伤很重,或许有神医能救他性命,所以赶紧先别回家,找来郎中查看。郎中说了我父亲已经没救,我这才报官的。” “你请的哪一个郎中?”陆锦屏说。 “就是我们家前面的那个郎中。他的药铺就在我家前面不远巷子里。” “你把你父亲从屈屠夫家院子门口背回家,这路途有人可曾看见?” 屈屠夫摇头说:“没有人,那时候已经夜半三更,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外面了,而且我走的是小巷,他们家离我家并不远。” 陆锦屏想了想说:“好,你现在带我去现场。我要你在现场重复一遍当时的情景,演示一下你怎么背他回家,把整个经过给我重演一遍,——从哪条路回去的?到家之后尸体放在什么地方?然后把你说的那个郎中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石景生忙答应。于是陆锦屏吩咐备马,云子一直听着一言不发,等石景生离他们远了,云子这才低声对陆锦屏说:“哥,我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那老头啊,他被一斧子砍到脑门上,从他刚才说的话来看,那斧头已经卡在他的头骨里头拔不出来,他这才掏出杀猪刀,一刀捅进他的太阳穴。我很奇怪的是一个老头怎么有如此强的生命力?” 陆锦屏摇头说:“人体身体是充满神奇的,有很多不被人知的奥秘在其中。就比如,受到致命伤之后人体的反应。很多人遭受致命打击之后会当场死亡,可是,有些人不一样,有些特殊体质的个体,或者说有些人,即便中了致命伤,却还能行走很远,或者还能存活一段时间这才死去。这样的事例我遇到了不止一次。” 云子说:“你说的那种情况我也见到,脑袋被射中一箭,依旧还接着杀敌的,身上被砍了很多刀,还是拼死作战的,我也见过呀,可是我说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被凶犯用斧子砍中额头,而且,这屠夫一看如此孔武有力,那斧子砍开半个脑袋,都被砍进去了,如何能挺立不倒呢?所以我觉得有些奇怪,要换成战场上,那就没什么奇怪的。” 陆锦屏听他这么说,缓缓点头说:“从这个角度你的分析的确让人费解。” 一听到自己的揣测得到了陆锦屏的认可,云子很高兴,道:“可不是吗?他一个老头,额头挨了这么重的一斧,怎么还能挺立不倒,等着对方捅第二刀呢,当真奇怪。” 陆锦屏摇摇头,说:“我奇怪的不是这个事,而是,他说的那一斧子砍在他额头上,他说刀子当时卡在了死者额头拔不出来,但是,这一点跟尸体检验情况是不吻合的。” 陆锦屏拿过几案上放着的卷轴,翻开其中一页,是尸检报告,指着上面一行字说:“仵作对尸体进行检验后填写的尸格上记载了他头部的这处伤,从记载来看,的确造成线性骨折,但是,伤口的深度只有半寸,而收缴的斧头,很大很沉,这样的斧头,这样的深度砍人的额头,的确有可能夹住斧刃,但是,这屠夫是杀牛杀猪的,从先前他母亲在刑场上所说的经历,他年少时跟随父亲杀牛,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父亲还感慨说后继有人,可见他以少年的身体便已经得到父亲的赞许,他的力气的确是很惊人的,以他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么会一柄陷入头骨不深的刀斧都拔不出来呢?要是这都拔不出来,那,他砍牛骨头、猪骨头又怎么呢?那还不得都卡在骨头上拔不下来吗?” 云子伸出纤纤素手比划了一下,又看了物证盒里的那把斧子,点头说:“的确如此,这附子非常沉重,光是本身的重量,砍在人的头骨即深度半寸,并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就能拔出来,对于屠夫来说怎么会拔不出来呢?当真让人费解。” 陆锦屏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石景生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被人砍死,伤心欲绝之下,可能对某些事情会有夸大和无意识的扭曲,这是自然现象,比较常见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并没有看到屠夫用一把斧头砍开死者额头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想象描绘出来的情景,与现实其实不符,这个细节跟尸检不一致,并不能推翻整个证言的真实性。” 这时,侍从禀报说已经准备妥当。当下陆锦屏带着云子出来,陆锦屏乘车,云子骑马,石景生跟着熊捕头步行,前呼后拥的出了衙门,直奔凶犯屈屠夫的家。 同州的司法爵爷法场上叫停行刑,这件事已经在同州家喻户晓,所以有不少百姓围拢在衙门外面等着看热闹。见到陆锦屏果然带着人大队小队的人出来前往查案,便热闹轰轰的跟在后面,但是到了小巷的时候,陆锦屏命令侍从将所有看热闹的人驱散,不许在附近逗留,影响衙门查案。于是这些看热闹的百姓远远瞧一会儿瞧不到什么,各自散了。 陆锦屏和云子带着石景生来到了屈屠夫家院子门口,因为屈屠夫之前是一个人单身住在这儿,他的母亲在农村乡下,而此刻他被抓了之后,这房子便封存起来,现在门上的封条都还没有撕掉,陆锦屏也并不打算进去调查,而是在门口。他把石景生叫过来说:“当时怎么个情况?你比划一遍,尽可能准确。” 于是石景生便连比划带说,先说自己躲藏的位子,然后说看到父亲如何被一斧子砍中额头,一刀捅入太阳穴,倒在门口的位置。然后比划着说自己是如何把父亲背回家的,他一路沿着胡同一直到他们家门口,陆锦屏和带着云子以及熊捕头的人跟着后面跟着,果然是一条小巷,比较隐蔽,一直到他们家,两家相隔有数百步。 到了石景生家门口,看见老老小小好些人在门口披麻戴孝地望着,见到官老爷过来,赶紧躬身施礼,垂手而立,虽然想说话,却没有一个人敢问的出来。 熊捕头根据陆锦屏的交代,带着人跟着石景生去将那天晚上叫来救治他父亲的郎中叫来询问。郎中说他来的时候,石景生的父亲额头中了一斧子,太阳穴被人捅了一刀。这两处都是致命伤,每一处都可以导致死者当场死亡,他也不能解释为什么父亲当时没有倒下。 陆锦屏问郎中说:“你当时看见身上除了额头和太阳穴这两处伤痕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伤痕?” 郎中想了想说:“额头上有几道划伤,就在斧子砍伤的伤口附近。” 这个可是衙门仵作在尸格上没有记载的,陆锦屏不由心中一动,说:“你仔细想想,大概具体在哪个位置?比划一下我看看。” 郎中便指着自己的额头,示意当时那斧子砍伤所在的位置,然后再指出几处划伤所处的位置。 陆锦屏望向一旁的石景生说:“你父亲在之前额头受过伤吗?是否被人用刀划伤过?” 石景生想了想摇头说:“我不记得了,应该没有,是不是郎中看错了?” 郎中一听这话,板着脸说:“我堂堂郎中会把这件事看错吗?笑话,我给人看病已经三十多年,有没有伤都看不出来吗?” 的确,如果用这么粗浅的伤势是否存在来怀疑一个郎中是否看错?那简直是对郎中的侮辱,难怪郎中如此生气。 石景生都问郎中说:“我也就这么随口说说,犯不着这么着急吧!” 陆锦屏对石景生说:“我有话要询问你们家人,你借一间房间给我,我要单独一个个询问,其他的没有问到前都在院子里等,相互之间不许讲话交谈。石景生忙答应,把全家人都召集到院子等着,在捕快的监视之下,一个个进屋接受陆锦屏的讯问。 陆锦屏讯问的中心话题只有一个,就是当天晚上的事情。 经过他们从各自的角度进行了阐述,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矛盾和令人生疑的地方,总的来说这些人只听到了石景生的哭泣和呼救声。他们赶到了石景生的房间,发现他的父亲全身是血躺在地上,便赶紧问怎么回事?石景生这才说出事情经过,说是他的父亲被屠夫杀了,他将人背了回来,赶紧去叫郎中看看还有没有救。 石景生家人所说的情况能相守相互吻合,证明当时的确是这么回事。 陆锦屏询问完毕,取出了自己制的棉签,提取了石景生的口腔内黏膜拭子,准备做下一步检验用。 随后,陆锦屏便带着人离开了石景生家。 回去路上,云子问他查出什么端倪没有?陆锦屏压低声音说:“晚上,我还要来调查,你陪我来吧。” 陆锦屏竟然主动邀请自己陪她一起去查案,云子不由得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第129章 雪下面的血 终于等到了天黑,云子兴高采烈的来到了陆锦屏的宅院。很快门就开了,陆锦屏带着叶青青出现在了门后,叶青青手里提着陆锦屏的法医勘察箱。云子看见叶青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原以为陆锦屏只是带她一个人去查案,没想到还有这位俏丫头。这个俏丫头一直不是很待见她,两人关系有些僵。 叶青青似乎已经知道云子要跟着去,所以看到云子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仿佛云子根本就不存在。 飘着的漫天大雪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停了。到了晚上,竟然还有一轮新月出现在了天空。天空放晴了,加上月光的反射,能够大致看清楚四周近处的情况。 陆锦屏已经吩咐备了马车,当下和叶青青两个人上马车,云子骑马跟在马车旁,闷闷不乐的来到了屈屠夫家院门外。 陆锦屏从马车上拿下了两把铁锹一把大扫帚,对二女说:“你们帮我把门口的积雪扫开。” 云子没想到陆锦屏叫她来并不是要去破案,而是让她帮忙扫雪,不由得更是郁闷。看见叶青青一句话没说,拿着铁铲开始铲雪,便也只好跟着拿起铁锹铲雪。 表层的雪比较蓬松,可是下面的雪已经被来往行人踩得很结实,变成了冰。需要费些功夫才能铲开。叶青青和云子都身有武功,很快就将地上的冰雪挖开了,陆锦屏拿着大扫帚将剩下的碎雪扫干净后,露出了下面的夯实的路面。 陆锦屏对云子和叶青青说:“你们俩把马车赶到巷口那边等我。” 云子撅着嘴说:“你不是让我跟你一起查案吗?干嘛要支开我?” “因为我要做法查案,我做法事的时候旁边不能有任何人,所以,你们在那边等我。” 巷口被房屋挡住是看不见这边的情况的,云子还要再说,叶青青已经牵着马车车往那边走了,似乎陆锦屏的命令她都要坚决执行,绝对不会讨价还价。云子见陆锦屏用询问的目光瞧着她,只好苦着脸,哼了一声,也跟着马车去了。 等她们两走了之后,四周安静下来,因为现在天已经黑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人天黑之后是很少出门的,更何况刚刚下了雪,外面寒冷刺骨。 陆锦屏从法医勘察箱中取出荧光增强眼镜戴上,又取出紫外线激光物证探测仪开始在地面搜寻。 他要寻找的当然是血迹,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日晒雨淋,地面的鲜血已经被冲淡,但是,既然斧子砍开了额头,杀猪刀捅刺进入了太阳穴,把凶器拔出来,地上应该会有大量的血液。而古代的地面并不是水泥的,还是吸湿性能比较好的粘土夯实而成。所以,陆锦屏相信血液已经浸透到了地里面,不会被雨水轻易冲刷干净。紫外荧光探测仪对血液非常敏感,即使经过反复冲洗,仍然能够在紫外线照射下发出荧光。——如果真的存在血液的话。 透过荧光增强眼镜,陆锦屏看见了在石景生所说的凶杀案发生的地方,果然存在一大片的血泊。 陆锦屏站在血泊前有些发呆,过了片刻,他才从勘察箱中取出一个小刀,挖了一小块泥土,将荧光下反射荧光显示血迹存在的泥土放在证物袋里面。 取了证之后,陆锦屏来到了巷口,一声不响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去。 云子凑过来说:“这就走吗?你的法术有什么发现吗?” 陆锦屏说:“我还得回去琢磨琢磨,现在还不好说,先回去吧。” 云子有些着急说:“明天午时你必须作出决定是不是要继续行刑,你现在还不紧不慢的,时间可不等人。”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谨慎,先回去。” 云子见他心事重重的,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只好跟着他往回走。 到了分叉路口,云子的家在另一个方向,挥手跟陆锦屏告别。陆锦屏却仿佛陷入沉思,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手势,这让云子老大不高兴,撅着嘴勒着马在路边看着他们的马车远去。 车厢里的叶青青见陆锦屏没有理睬云子的招呼,先前还嘴角带着微笑,后来又觉得有些不忍,便低声说:“她刚才跟你招呼你咋不理呢?——爵爷?爵爷!” 连叫了两声,陆锦屏这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疑惑地瞧着她。叶青青只好又说了一遍。 这下陆锦屏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撩开车帘往回看,但是马车早已经拐过弯看不见了。歉意的说道:“我走神了,在想事情,她不会不高兴吧?” 云子道:“她当然不高兴,我看她刚才嘴巴都撅到鼻子上去了。她以为她是吐蕃的使臣就了不起吗?我们爵爷就不给她面子,她又能怎么样?” 陆锦屏苦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在想事呢。” “爵爷在想什么事?是不是那个案子的事?很棘手吗?” 陆锦屏点点头说:“卷宗里面并没有现场勘查的记录,我开始还以为这个案子是个假案,是石景生编造出来的,所以我让你们帮我把地扫开,我做法查看下面有没有人血,可是,经过初步检验,屈屠夫家院门口的地上的确有一大摊血。——这种血你们是看不见的,只有我做法之后才能看得见。这就证明石景生没有说谎,在屈屠夫家门口的确发生了凶杀案。回去之后,我要做进一步检测确定我在现场提取到的泥土里的鲜血看看是不是死者的血。如果是,那个这个案子就没什么疑虑,明天恢复执行死刑,是我白操心了。” 叶青青说:“最好是这样,要不然,皇帝都核准的死刑案子,爵爷如果非要把它否决的话,只怕,皇帝的脸上也不好看,大理寺刑部那些官员更是心中怨恨你,为了这个案子得罪那么多人,尤其是得罪皇帝,那多不划算。” “如果真是冤家错案,那必须纠正,不管是得罪谁,也不管谁别人怎么看我。人命关天,我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不敢纠正错案,眼睁睁看着别人受冤枉而断送了性命,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只不过,从目前来看,这案子我还找不到是冤假错案的任何证据,也就没有得罪这些人的可能。” “那样再好不过了。” 陆锦屏再没往下说,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回到住处之后,陆锦屏进了卧室,叫叶青青在门口守候,任何人不许打扰。 陆锦屏对提取到的带血液的泥土进行了dna检测,检测结果很快显示在了液晶屏上,提示的确是人血。 接着陆锦屏又检测了石景生的dna,并将结果与泥土的血液进行比对,确认泥土的血液所属的人与石景生之间有亲子关系。也就是说,屈屠夫院门口那一大滩血的确是石景山的父亲的。 陆锦屏不由苦笑,这个结果说明他先前的推测是错误的,这个案子并没有存在冤屈。 陆锦屏收拾好东西,对叶青青说:“洗漱睡吧,明日继续行刑。” 叶青青很是高兴,赶紧答应,又问:“我是不是先跟衙门捕快说一声他们好警戒?上次行刑,那可是提前了一天准备法场的。到了明天会不会太晚了?” 陆锦屏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着急,明早上再布置都来得及,也就是拉一条警戒的问题。再说了,这个案子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冤案,但今晚我还想理一下。” 陆锦屏虽然这么说,可是他躺在床上,却还是半点头绪都没有。到了半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早上。 叶青青服侍陆锦屏洗漱,陆锦屏正在洗脸,负责内宅门房老婆子过来陪着笑说:“爵爷,前门门房进来通报说有人求见老爷,是个老太婆,说是死囚犯的母亲,您见不见?” 陆锦屏愣了一下,因为在法场上那老妇打了他儿子几个耳光,然后又抱着儿子哭。屈屠夫是个忤逆子,不孝顺母亲,所以,这老妇人对他怨恨,在他被衙门抓了之后,从来没有到衙门来探望过他,没想到在行刑前却出现了,现在,他要来见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陆锦屏来到前厅花厅,便看见那老妇弓着身站在廊下,却不在里面的座位上就坐,看见陆锦屏过来,当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陆锦屏赶紧上前双手将她搀扶起来,说:“老人家,千万不可如此,有话起来讲。” 老妇没有说话,已经是老泪纵横,哽咽着说:“我听他们说了爵爷非常善于破案,我儿子是冤枉的,他虽然对我不孝顺,可是我知道我儿子不会撒谎,他一定是冤枉的,求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儿子做主,把这件事查清楚。”,说罢,又要跪在地上磕头。 陆锦屏赶紧搀扶着他,不让他下跪,说:“老人家请到里面坐下说话,有什么话你尽管跟我说。” 陆锦屏把老太太让到屋里坐下,老太太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停地哀求。 陆锦屏耐心的解释说:“老人家,你说你的儿子是被冤屈的,有没有什么证据?你知道,定罪是要讲证据的,要是你没有证据,这个案子你儿子承认杀了人,虽然他是在受到了拷打之后才承认的,可大唐刑法是认可这种证据的。他现在喊冤,但是他承认他杀人。又在他家里找到了刀子和斧子,跟死者伤口是吻合的,也证明是你儿子的斧子和杀猪刀。而且家门口也有血迹,还有直接目击证人,这个案子证据是很充分的,你要喊冤,必须要拿出同样充分的证据,才能否定先前的判决。你有这样的证据吗?” 第130章 难言之隐 老妇人说:“我没有什么证据?我只知道我儿子肯定是被冤枉的。” 陆锦屏听老人家翻来覆去说的就这一句话,便说:“老人家,今天是圣旨下来的第二天,必须行刑了。你儿子杀了人,必须承受后果,所以你还是赶紧准备替他后料理后事吧。” “他们说,我儿子逼死了春芽,想强暴她,春芽受辱想不通,上吊死了,这不可能,我儿子别说要强暴春芽了,就是春芽脱光了躺在床上,我儿子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老人家为什么这么说呢?” 老夫瞧着陆锦屏,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压低了声音说:“有件事我可以跟爵爷您说,为了给儿子申冤,但是,爵爷答应我不要说出去,因为这关系我儿子的脸面问题。” 陆锦屏点点头说:“放心吧,老人家,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多谢爵爷,有这么回事,可以证明我儿子根本不会强暴春芽。——我儿子小时候被狗咬过,把他那话儿奇根咬掉掉了,蛋蛋还在,但是一根话儿都没有啦,所以,我儿子一直没有娶妻,因为他不是没钱,而是不愿意让人家闺女守活寡。他的心其实是善良的,这件事出了之后,我就带着儿子搬到了别的地方,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陆锦屏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居然有这样的事。 老妇又接着说:“我儿子不仅不能强暴春芽,他也不会强暴,因为,早先春芽跟他是一起长大的,他把她当自己亲妹妹一样。后来,春芽要嫁给他,他却死活不干,春芽伤心之下才嫁给了石景生。为这件事,我儿子在床上三天三夜没吃一口饭,一直在哭,我都亲眼看见的,可是没法子。你说春芽那时候求着要嫁给我儿子,我儿子都没同意,会去强暴她吗?” 陆锦屏沉吟片刻,缓缓点点头说:“不会!——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这之前不告诉衙门?” 老妇摇头,说:“我儿子不孝顺我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老逼着他成亲,说就算没有那话儿没办法圆房,找个女的照料照料他也是可以的,而且还可以抱养过一个孩子承继香火呀,他不干,我就跟他吵,吵来吵去他心烦,就抛下我一个人进城当了杀猪匠。我伤心绝望,便不再理他,十多年都没见面。其实他来找我,要接我进城,可我说过他不成亲,我就再不见他。他却宁可不见我,也不愿意成亲。唉!说起来他不孝顺也是我逼的。从这件事就可以知道儿子心底很善良的,他不可能干出杀人这种事来。” 陆锦屏想了想,说:“你刚才说的只能证明你儿子没有**春芽的可能,但是却不能证明他没有砍死石景生的父亲,这个关键问题没有否定的证据。” “既然我儿子不可能强暴春芽,那所谓春芽上吊之类的事情,就不存在,他父亲和儿子又凭什么来找我儿子理论呢?所以,他们在冤枉我儿子!” 陆锦屏有些惊讶,这老妇人思维的逻辑性还是很强的。的确,如果说屈屠夫没有可能强暴春芽,那石景生和他父亲就没有可能去找屈屠夫理论,也就不会发生门前的凶杀案,说明春芽的死应该另有原因。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去找屈屠夫呢?是出于误会,还是另有隐情? 现在,这件案子有罪证据已经非常扎实,陆锦屏就算对老妇人的说法置之不理也不为过,可是涉及到死刑案子,人命关天,每一个疑点都必须予以排除。所以,陆锦屏决定要用最后一天时间尽可能把这个案子疑点查清楚。 第一个需要核实的是老妇人关于屈屠夫性无能的证词。 他当即来到了衙门监牢,也没有让狱卒跟来,就自己一个人提审。见到屈屠夫后也没有废话,直接下了一个命令:“把你的裤子脱下来,我要检查你的男根。” 屈屠夫上次见陆锦屏一言不发来到监牢,只不过是提取了自己口腔里的唾沫,不知道是啥意思。现在见陆锦屏又来到了大牢,这次竟然要检查自己那话儿,不由得又是惶恐又是窘迫,畏畏缩缩道:“爵爷,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脱裤子!全部,快点!”陆锦屏没有更多废话,尽管这忤逆子现在已经得到了母亲的原谅,但陆锦屏还是对他没有多少好感,懒得跟他废话。 这下子屈屠夫明白了陆锦屏的意思了,更是一张黑脸成了猪肝色:“爵爷,你这是……?” “这是查清楚你的案情必须的。——你是愿意砍头还是愿意脱裤子?” 一听这话,屈屠夫多多少少明白了陆锦屏的用意,心中顿时燃起了生的希望,咬咬牙,一下子把裤子脱了个精光,涨红着脸把衣服提了起来,露出话儿。 陆锦屏一眼望去,果然,话儿齐根没了,只剩下两个蛋还在,难怪他一脸络腮胡,具有男人特征,但却不能行人道,不愿意娶妻。 陆锦屏点点头,道:“可以把裤子提起来了,我再问你,你是否跟石景生的娘子春芽见过面?什么时候?” “见过,”屈屠夫一边系裤子一边说,“我跟春芽自幼在一起,她一直很喜欢我,私底下说过要嫁给我,可是我……,我不能。大老爷您也看见了,我胯下那话儿没了,不能行人道,我不能让春芽守活寡。可早知道会这样,我……,我就娶了她了,也不至于有今天。” “春芽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具体我不知道,我听说是上吊死的。我还不知道这消息就被衙门的人抓了,到了衙门审讯我我才知道是春芽上吊的事情,他们诬陷我杀了春芽的公公,也就是石景生的父亲。我真没有杀他,尽管我听说春芽在他们家过得很不好,这石景生疑心很重,经常打骂春芽,我有次喝醉了找石景生理论,春芽哭着说我再这样就是逼她去死。我那以后就再没找石景生。即便我听说春芽又被他打骂了,我也只能忍着。” “在出这件事之前,你是否见过春芽?——你必须说实话!” “我……,我……” 陆锦屏见他犹犹豫豫的,阴着脸说:“我提醒你,现在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你的脑袋是否落地,因为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一天,到明天午时,如果还不能让我确定你这案子是冤案的话,你就会被再次送上法场。” “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所以,你要尽可能让我找到确认你是被冤屈的证据,我也开始相信你有冤情,或者说这个案子有蹊跷,但是凡事都要讲证据。案件更是如此,没有证据,我没办法帮你推翻你的判决,也没办法救你的命,一切很可能就只因为你是否说出真话,所以,我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坦白,绝对不能藏着掖着,不然,你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说出真相。” 屈屠夫沉重的点点头,跪在地上磕头说:“多谢大老爷为小人洗脱冤屈,不管怎么样,您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要还不说实话,还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你的一辈子也就只到明天中午。” 屈屠夫说:“我一定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向爵爷禀报,——没错,石景生去赶考这段时间我见过春芽。那天傍晚,天快黑了,我喝了酒,心里很烦躁,因为我又想到了我跟春芽小时候的情景,就忍不住去找她,想跟她说说话,仅此而已。老爷你是知道的,我没办法做男女之事。我见到春芽,没想到春芽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抱着哭,说这样的日子过够了,她受不了了。我就问他怎么了?她说石景生父子一直怀疑她跟我私通,特别是这段时间石景生进京赶考,公公就经常盘问她是不是跟我见面了。哪怕有一点点源头,春芽脸上有笑容,他就说春心荡漾,肯定是见了我的结果,于是就指桑骂槐地骂她,甚至直截了当骂她贱妇。” “春芽说她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希望我能够把她带走,就算跟我要饭都愿意,哪怕天涯海角。我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也很难过,当时也是喝了酒,觉得与其让她这样在石家受罪,不如让他跟了我去。即便我不能给她以夫妻间的人道,但我一定能给她生活的快乐,一定会比现在强。我就说等石景生回来我去找他,让他休妻,然后我要娶春芽。” “春芽很高兴,就搂着我亲我,我也抱着她亲她。就在这时候,石景生的父亲突然从暗处跳了出来,开始用很恶毒的话骂我们,特别是骂春芽,骂得很难听。我当时也生气了,就给了他一耳光,他倒在地上,不敢再骂我,然后爬起来走了。我让春芽不要回去,可春芽说她必须回去,再石景生休了她之前,她还是石景生的妻子,她要名正言顺地嫁给我。只要我们约定的事情我能记得住,她会一直等我的。” “没想到,春芽回去三天,我就被衙门抓走了,他们告诉我说春芽上吊死了,说是被我强暴受辱上吊的,可是我真的没有,他们说石景生的父亲来我家找我,被我砍死在院门口。真是荒唐,我根本没见过他们,怎么杀他?当真是血口喷人!我在衙门的时候承认是我杀死的,那是因为受刑不过屈打成招。大老爷,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第131章 关键的一晚 陆锦屏一直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他说,最后问:“你说完了吗?” 屈屠夫先是点点头,接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总觉得春芽的死很蹊跷。春芽是一个刚强的女人,不会轻易自杀的,而且她知道我是言出必行的人,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不管是论钱还是抡拳头,我都有办法把她从石景生手里夺过来。所以她一定会等我,绝对不会自杀。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其中定有蹊跷,希望大老爷查个水落石出,如果真的被人谋害的,不管是谁,我都一定要她赔命!就算我死了,到阴曹地府变成厉鬼也要去找他索命!” 陆锦屏沉吟片刻,说:“你先前说的这些事情,在之前你跟衙门的人说过吗?” “当然说过,说了不止一次,可是没人听得进去。他们只认定我杀死了石景生的父亲,因为石景生说他亲眼看到的,其实他是冤枉我,我根本就没杀他父亲。我不知道他从哪弄了我的杀猪刀和斧头,但是我承认,那杀猪刀和斧头都是我的。” 陆锦屏问:“我正要问你这个问题,你究竟有几把斧子,几把杀猪刀?” “有好几把,轻重、力道都不一样,杀猪杀牛,有很多重不同需要的刀子,所以我家有各种斧子和杀猪刀。不过,我的刀子和斧子随手扔在屠宰场和卖猪肉的铺子里,也曾丢失过,不止一次。我也不知道谁偷走了,不值什么钱,懒得报官。” 陆锦屏询问完毕,提取了屈屠夫双手手掌指纹、掌纹返回了自己的宅院,带上自己的法医勘察箱回到衙门签押房。这个案子的斧子和杀猪刀都还放在他签押房里没有拿走。 他把熊捕头叫来,让他把所有接触过物证杀猪刀的捕快的指纹全部提起送来。 随后,他关上房门,用一把细毛刷小心地将杀猪刀刀柄各接缝处的粉末都扫了出来,特别是刀柄镶铜的套环里面。然后将屈屠夫家院门口提取的泥土检材用光谱仪提取了土壤的光谱,然后与刀柄上提取的微量土壤提取的光谱进行比对,得出的结果让陆锦屏倍感兴奋,他终于看到了支持他推测的一个重要证据。 紧接着,他还需要搜寻进一步的证据。 他从法医勘察箱里取出了荧光增强眼镜戴上,然后拿出紫外激光物证扫描仪,开始仔细检查杀猪刀的刀柄。他刀柄上发现了多枚指纹。分别用数码照相机拍下之后,输入了微型电脑。 而这时候衙门捕快的指纹陆续送来了。 陆锦屏将提取到的指纹录入了微型电脑进行比对,结果,那柄匕首上的指纹大部分都是屈屠夫留下的,其中部分是衙门的捕快和书吏的。 所有可供鉴定的指纹全部核对都没有提取到陆锦屏希望的凶手的指纹。 这个结果他之前已经预料到,所以,并没有为此感到太过沮丧,他要重装寻找新的蛛丝马迹,因此,他重新再次仔细查看刀柄上的各种痕迹,包括没有提示具备鉴定条件的图案。 他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小片非常模糊的纹路上确认一小片手掌外侧部掌纹。 手掌的掌纹跟手指端的指纹同样具有特异唯一性,可以进行同一认定。关键是这一小片手掌外侧掌纹非常的模糊,而且面积太小,具备的特征点太少,只怕不足以达到认定统一的要求。 紧接着,陆锦屏提取了斧子把柄上所有的可供鉴定的指纹进行对比,也发现了一枚模糊的叠加指纹,同样是不具备鉴定条件。但是经过仔细观察确认,确认是指纹叠加造成的模糊,而且是三个指纹叠加在上面之后形成的一种混合图案。他决定将这三枚指纹剥离出来,看看是否具备鉴定条件。 可鉴定的掌纹范围太小,认定同一需要的相同的节点只怕达不到证据要求,但是陆锦屏需要的不是达到现代刑事诉讼法证据目的要求的证据标准,他需要的是让他内心形成确信的证据,这个证据标准要低一些。 但他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要将这个模糊的指纹清晰化,并将两个叠加的指纹分开。 这是一项对他来说非常困难的工作,因为他并不是指纹方面的鉴定专家,而是一个法医,但是他知道指纹鉴定的基本原理,他的微型电脑上就装的有一套指纹识别软件,而他首先要学会如何使用这套软件,软件上附带有说明书,可惜是全英文的,他的英文并不能做到得心应手,所以,他非常吃力的阅读操作说明。 这项工作整整持续到了深夜,他终于基本掌握了这套国外进口的复杂软件的主要使用方法,就是如何使模糊的掌纹变得清晰,使叠加的指纹能拆分开来。 他按照说明书的要求开始尝试着使模糊的指纹清晰化,并将叠加的指纹分开。 由于对软件不熟,他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了黎明。终于,第一个重叠图案的指纹被剥离,两个清晰的指纹出现在了屏幕上。虽然依旧比较模糊,但是已经具备了鉴定条件。 陆锦屏将提取到的指纹输入手提电脑,找到了其中一枚指纹是衙门刑房书吏的,而另一枚,则没有找到同一,这反倒让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因为这枚陌生指纹,很可能就是杀死石景生父亲的凶手留下的。 万事开头难,掌握了这套软件的使用方法之后,在对剩下另一个重叠指纹进行鉴定时,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成功地将三个叠加在一起的指纹分别剥离开来,经过比对,找到了其中两枚指纹是衙门的捕快和书吏留下的。剩下的一枚,也就是最下面的一枚,是一个陌生人的掌纹。而这枚指纹跟前一枚陌生指纹不同一,这并没有让陆锦屏沮丧,因为即便是同一个人的手掌,手指不同指纹也不同。很可能是凶手的两个不同手指留下的。 尽管这个成果还不能让他作出最终决定,甚至不能让他具备古代可以适用的证据,但是已经让他心中解开了一个最关键的难题,接下来他要去进一步印证心中的推测,他希望能在正午之前解开谜底。 陆锦屏从前方推门出来,门口的侍卫陪笑上前禀报说云子天刚亮就等在花厅那儿,因为得知他一直在忙碌,所以一直等到现在。陆锦屏立刻快步来到前厅花厅,见到云子,正在那来回踱步。云子听到脚步声瞧见是她,欣喜的迎上来说:“哥,情况怎么样?” “走,找石景生去。如果有必要,我要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云子非常兴奋。常理上看,这意味着案件很可能有了重大进展,要不然不会进行这样的勘验的。 “是!如果他不说实话的话,我就只能这样。” “实话?”云子有些疑惑,“什么实话?你是指的案情真相?他知道案情真相?这就是说,真的是伪造的案子?” 陆锦屏微微一笑,道:“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云子白了他一眼:“就会卖关子!” 陆锦屏拍侍从叫来熊捕头。熊捕头很焦急,一见面忙道:“爵爷,今天可是第三天,今日中午午时若不行刑,就错过了时辰,那可是抗旨不遵,麻烦很大的……!” 熊捕头很敬佩陆锦屏,跟着陆锦屏破案不用挨板子,他真心不希望陆锦屏有什么闪失,所以一见面就提醒。 陆锦屏道:“这很可能是一个错案,我现在要去拿最后一个证据。如果这个证据没有什么闪失,能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那这个死刑就不能执行。” “可是万一您错了呢?那可是要掉乌纱帽的!”熊捕头焦急地道。 云子也说:“对对,你可不能冒这个险,最好还是两手准备的好。” 陆锦屏想了想,道:“这样也好,那你让他们准备刑场上的事情,我估计正午时分能把最后的问题搞清楚。” 熊捕头忙道:“好!我立即组织行刑准备。爵爷可以随时行刑。” 陆锦屏本来想说没必要,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确定这是一件冤案,必须取消死刑,但看熊捕头、云子他们都很为自己担心,心下也很感动,不忍心拂面子,便点头答应了。 当下,熊捕头叫来两个副捕头安排刑场这边的准备事宜,将死囚押解到法场准备行刑。同时,带了几个捕快跟着陆锦屏继续查案。 陆锦屏提着法医勘察箱,带着云子、熊捕头等人来到了石景生的家,石景生一家人披麻戴孝等在院子里,还有一张桌子,供奉着石景生的父亲的灵位。只是他们到目前都还没有得到继续行刑的消息,因此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等在院子里,已经派了两个人一个前往衙门打探消息,一个前往十字路口法场。 两路消息都还没有回报,因为陆锦屏一直没有做行刑准备,石景生没有等来恢复行刑的消息,却等来了衙门刑狱主官陆锦屏和一邦子衙门的人。 石景生有些惶恐地将陆锦屏等人迎进了院子。脸上带着期盼和哀求地望着陆锦屏:“爵爷,今天能处死那杀害家父的贼人吗?” 第132章 层层剥茧 陆锦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父亲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他自己一个人专用,别人不能碰的?” “这个……”石景生有些不解,“爵爷问这个做什么?” “只管回答,本官问的问题自然都有原因,但不必都告诉你。” “是是!”石景生忙赔笑躬身说着,“家父有一枚玉扳指,爱若珍宝,时常把玩,别的人绝对不许触碰,生怕摔坏了。不知道这东西是否符合爵爷的需要?” “很好,你带我去看看。” 石景生忙答应了,带着陆锦屏来到一间卧室,取出了一个锦盒,双手捧着递给陆锦屏。 陆锦屏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一枚翠玉的扳指,便道:“这玩意外人碰过吗?包括你们家的人。” “绝对没有!”石景生很肯定地说。 “那好,借我用一下。我要做法,给我一间单独的房间。” “这间房子是否合适?” “可以,你们退出去吧。” 等他们都退出了屋外之后,陆锦屏从法医勘察箱里取出指纹刷,很快便从扳指上发现了好几个具备鉴定条件的指纹,用胶带提取出后,拍照录入微型电脑,然后与杀猪刀和斧头上分离出来的那叠加指纹分层剥离之后所得的指纹进行比对,指纹对比系统立刻发出了嘟嘟的警报声。提示找到了同一指纹。 陆锦屏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收拾好法医勘察箱之后,来到屋外,将石景生叫了过来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石景生惶恐地望着他:“爵爷请问。” 陆锦屏道:“你的娘子春芽,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屈屠夫**不遂,含辱自尽啊!” “你亲眼看见了吗?” “呃……,没有,我当时睡着了,半夜醒来,才发现娘子已经悬梁自尽了。” “她有没有留下遗书?” “没有,她不识字。” “有没有留下遗言?” “没有。” “她在哪里悬梁自尽的?带我去看看。” “这个……”石景生显得有些犹豫,同时有些不解,“拙荆的死只是起因,屈屠夫犯的死罪是杀死家父,这是小人亲眼目睹的。铁证如山,爵爷为何却要查问拙荆上吊自尽的事情呢?” 陆锦屏一声冷哼:“本官查案,自有决断,不得多言!” 古代官老爷的官威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官老爷叫父母官,父母之命,作为子民只能遵从,不能质疑更不能违抗。所以一听陆锦屏摆出了官架子,石景生自然是不敢多言了,忙躬身施礼答应,带着陆锦屏进来里屋,来到他的卧室,指着一根房梁说:“拙荆就吊死在这里。” “谁发现的?又是谁将尸体取下来的?” “小人发现,小人把尸体取下来,然后出门呼救,他们才进来的。” 陆锦屏走到横梁下,抬头看了看,问:“你确信你家娘子就是吊死在这里?” “嗯,是的。” 陆锦屏问:“你家有梯子吗?” “梯子?”石景生有些发慌,“爵爷要……,要梯子做什么?” “上房梁查看上面有无悬梁自尽的痕迹!” “痕迹?什么痕迹?” “悬梁自尽,人的身体有百来斤重,悬挂在横梁上,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的,比如上面灰尘的擦拭痕迹,房梁边缘的摩擦痕迹等等,正所谓有接触,就会有痕迹。也可以把它叫做蛛丝马迹。——少废话,快取梯子来!” “这个……,”石景生额头见汗,“拙荆身材瘦小,不算重,可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留下痕迹?难不成你记错了,她根本就没有在这里悬梁?” “对对!小人记错了,她不是在这里悬梁的……”石景生正惊惶无措之下,一听这话,没想到仿佛抓到了溺水救命稻草,想也不想随口说了,可说了之后马上感觉不到,看见陆锦屏狡诈的眼神,便知道上了当。 “那她在哪里悬梁的?”陆锦屏冷测测问,“别告诉我你忘了,你刚刚才说的是你发现的尸体,也是你把尸体放下来了的!” “小人……,小人悲伤难过之下,可能是记错了,想不起来拙荆在哪一根横梁上悬梁了……” “大胆!一会说在这上吊,一会又说不记得在哪里,你竟然敢戏弄本官!你可知罪?” 藐视衙门那可是重罪,用这个罪就能直接对石景生处刑。陆锦屏请君入瓮的用意便是借这个罪名将他拘捕,然后慢慢审讯。 石景生听陆锦屏这么说了之后,吓得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不敢!小人……小人不敢啊……” “哼!你藐视衙门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本官再问你,你还记得你家娘子安葬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这个当然记得,在我石家祖坟。” “那就好,那你带路,咱们走吧!” 石景生抹了一把冷汗,赔笑道问:“爵爷要小人带路去哪里?” “你家祖坟!” “啊?去……去哪里做什么?” 陆锦屏拖长了声音道:“要对你家娘子春芽的坟墓开棺验尸!” 石景生啊的惊叫一声,一张脸顿时煞白:“为……为什么?” 陆锦屏瞧着她:“因为,本馆怀疑你家娘子春芽不是上吊死的,而是被谋杀而死!” 石景生顿时跌坐在地,额头冷汗盈盈,惶恐道:“爵爷……,何出此言?” “本官如何得知不需要告诉你,现在本官决定开棺验尸,你可以不同意,但不影响本官的决定!你在或者不在那里都不影响本官开棺验尸。明白吗?” “可是……,可是入土为安,爵爷为何要打扰拙荆在天之灵的安宁呢?” 陆锦屏冷眼眯成一条缝,瞧着石景生,一字一句道:“本官开棺验尸,就要是查出春芽死亡的真相!她究竟是自己上吊自尽,还是被你父亲谋杀!这个不查清楚,她在天之灵才真正得不到安宁!” 石景生单薄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爵爷这话小的更不明白了……” “开棺验尸之后,自然就会明白。”陆锦屏道,“上吊自尽,跟掐脖子捂嘴、拍砖或者下毒什么的谋杀,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本官已经带来了衙门仵作,他们会告诉本官你的娘子春芽到低如何死的!走吧!” 陆锦屏转身往外走,可石景生却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没挪动,陆锦屏便站住了,瞧着他:“难不成你不敢开棺验尸?” “这个,小人只是觉得,就算退一步说,拙荆是因为家父而死。或者再退一步,是家父杀了她,家父也被那屈屠夫用斧子砍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也不用为拙荆偿命啊?可屈屠夫砍死了家父,就应该为家父偿命!爵爷混淆二者,意欲何为?” 石景生也是豁出去了,问出了这句他平素想都不敢想的话。虽然说出来了,声音却小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不过陆锦屏还是听见了,冷笑回答:“你的父亲不是被屈屠夫杀死的,而是被他自己!——你和他趁着夜晚没人到了屈屠夫家门口,你父亲用偷来的屈屠夫的斧头砍开了他的额头,可他发现这样一时半会死不了,接着他将杀猪刀倒插在地面,然后整个身体侧面倒下,撞在刀刃上,杀死了他。然后你按照他的要求,将尸体抬了回来。” 石景生顿时又打了个哆嗦,好象见到鬼一般望着陆锦屏:“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已经证明了陆锦屏所说的话是正确的,石景生极度惊骇之下,竟然忘了加以掩饰,直勾勾望着陆锦屏,他被陆锦屏的准确洞察预知所震惊。 陆锦屏冷笑:“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你父亲额头上那一刀砍入额头半寸,这一道伤口的两侧还有多道轻重不一的伤痕。这种伤痕是自杀留下的试探伤。——不管企图自杀的人多么坚决,他在用凶器对自己进行伤害的时候,往往是不能一下成功的,因为,即使他有必死的决心,但是,人体的自我防备还是会让他下手的瞬间力量和速度都会受到不由自主的控制,这样只会造成一些轻伤,往往不是致命的,而且这种情况会一再重复十数次甚至数十次,而在伤害的部位留下多道这种表皮的轻伤。这是判断自杀还是他杀的一个重要证据。” “当然还有一个证据就是,这些浅表轻伤方向一致,而且能够自己形成。你父亲在决定自杀的时候,曾经多次用斧头自己砍他的额头,但是,正是因为这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使他十几次的自我伤害都没能达到致死的程度,最后那一次虽然砍入了半寸许,但还是不至于导致他毙命。这样,他才最终决定,用杀猪刀刺入他的头部。” “我相信,你当时就在旁边,他应该是要求你伤害他,然后转嫁给屈屠夫,可是你坚决不同意,他最后只好将刀子埋在地上,然后通过侧倒的方式将头部直接撞击倒立的杀猪刀声。这个从刀柄上提取到的泥土可以证实。” 第133章 不可理喻 陆锦屏当然只说到这一步为止,后面还有来自现代刑侦技术提供的证据,那就是他用刀柄上缝隙处扫落的微量物证土壤进行光谱扫描,发现土壤的光谱跟屈屠夫家门口院子门口提取到的泥土光谱吻合,证明是同一处的土壤。 这倒插杀猪刀的坑应该是被填平了的,要不然,陆锦屏早就怀疑到了这一点,并会进行相应的检验认定。他开始怀疑石景生的父亲是自杀,是来自于对参与抢救石景生父亲的那个郎中。郎中告诉他,额头附近有多处浅表伤害在最终的一道伤口附近,让他马上想到了典型自杀的试探伤。 当然,自杀很可能会形成试探伤,但并不是所有试探伤都是自杀。所以陆锦屏从郎中那里得知有类似试探伤的情况而尸格又没有记载时,怀疑到了自杀,但并没有作出最终判断。直到他从刀柄处再次检查后发现了缝隙处的微量泥土,经过鉴定跟屈屠夫家门口的泥土的红外光谱相同,认定同一,这大大加强了自杀的判断。 而紧接着,他又从杀猪刀和斧子上发现了两个叠加的模糊指纹,经过指纹分层识别系统的剥离,分开之后对比,找不到主人,陆锦屏判断是死者留下的,刚才他从石景生的父亲独自使用的玉扳指上提取到的指纹进行比对,认定斧子和杀猪刀上都有指纹是石景生父亲留下的。而斧子把柄还有一枚分离指纹竟然是石景生的。 根据石景生自己的证言,他当时看见屈屠夫用斧子砍开了父亲的额头,又用杀猪刀刺入了父亲的太阳穴,父亲随即才倒地而死。发现死者指纹是在斧子的把柄和杀猪刀把柄以及刀刃部位,斧子柄比较长,倒还好理解,可是杀猪刀的刀柄是握在屈屠夫的手里的,同时刀刃是刺入了头部的,又怎么可能留下指纹呢?证明死者此前曾握过斧子和杀猪刀的刀柄,就强有力地证明了死者自杀的结论。 听到陆锦屏揭露了真相,石景生的脸慢慢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道:“爵爷,你刚才说人在做,天在看,既然老天有眼,为什么不让屈屠夫这样的恶贼去死呢?”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我娘子,这还不够吗?” “你有证据吗?” “家父亲眼看见的!这还有假?” “眼见未必为实!” “那什么才是实?我父亲告诉我的,他不会骗我!” 陆锦屏淡淡道:“你父亲当然不会骗你,因为他自己确信了这一点,当然把他自己确信的事情告诉你。可惜,有件事你们不知道,如果你们知道,或许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什么事?”石景生道。 “屈屠夫小时候胯下那话儿被狗咬掉了。他不能行人道。而且,你的娘子春芽在嫁给你之前,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可惜,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行人道,因此坚决不同意娶春芽为妻,尽管春芽这么要求过。春芽绝望之下,这才嫁给了你。——他为了春芽的幸福,不愿意让她守活寡而不娶她,又如何会强暴她?他话儿都没有了,又怎么强暴她?” 石景生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望着陆锦屏。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爵爷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要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监狱找他查看。” “可是……,可是家父真的亲眼看见他企图强暴我家娘子啊!” “你们应该认为他们在私通,而不是强暴吧?” “是!”石景生恨恨道,“这贱人嫁给我,就一直想着勾引男人,特别是那屈屠夫!” 陆锦屏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一直怀疑春芽跟屈屠夫私通,其实在那天之前,春芽都没有这个心思,都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可是你们不相信她,不仅不相信,还天天指桑骂槐地辱骂她,盘问羞辱她。她实在忍无可忍,最后投入屈屠夫的怀抱,说起来是你们自己逼的。” 石景生怔怔地发呆,慢慢低下了头。 陆锦屏接着说:“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回到家的时候,你家娘子已经死了。对吧?” 石景生大吃一惊,有些惊慌地望着陆锦屏,随即摇头道:“不不!我家娘子是自己悬梁自尽的。是我来了之后的那晚上才上吊死的。” “你家房梁上的情况和尸体的情况我相信不会支持你的观点,如果你坚持这种说法,我立即检查你家房梁,而且马上开棺验尸。而当我查证证明跟你所说不一样的话,我就以你作伪证包庇罪犯将你拘捕,同时,你还犯下了帮助他人自杀的故意杀人罪。而且帮助的还是你的父亲。这属于十恶重罪。两个罪加上藐视衙门,三罪合一,即便是不掉脑袋,你也会被流放千里之外的。这些你希望吗?” 石景生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慌乱地摇头:“我……,我当然不愿意,求爵爷恕罪!” “你得先把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整个经过!那样的话,我可以根据你如实坦白给与你从宽处理。” 石景生低着头,半晌,点头道:“好,我说。——我本来想在京城再游学一段时间的,收到了父亲紧急捎来的信,让我务必立即回家,家里出大事了。我就赶紧赶回了家,京城到同州也就一天的路程。回到家见到父亲,父亲阴着脸把我拉到屋里,我看见我娘子春芽死在床上,头部有一道凹陷伤口,鲜血把半张脸都染红了。眼睛还是半睁着,身体已经僵硬。” “我吓得我魂飞魄散。问我爹发生了什么事。我爹说三天前,他看见我娘子春芽跟屈屠夫私通,两人抱在一起,家父非常气愤,便骂了他们,被屈屠夫打了一耳光。家父气得全身发抖,说他们私通被家父发现,居然不以为耻,还有脸打他,等娘子春芽回到家,家父就怒斥她不守妇道。春芽居然提出要我们家休妻,他要跟那屈屠夫过日子去。” “世上居然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家父气得昏了头,便打她,她居然还手,家父也是气昏了,抓了桌上的砚台,砸中了她的脑袋,她就躺下不动了。家父发现她脑袋一个大口子,脑浆都出来了,只怕是活不成了,探了鼻息,发现她已经没气了,这才慌了,赶紧给我写信让我回来。我听了很害怕,问我爹该怎么办?” “我爹说杀人偿命,但是他不能这么白白去死,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说这一切都是屈屠夫的恶行造成的。必须要屈屠夫赔他一起死。我说屈屠夫人高马大,我们两个都打不过他一个,怎么杀他?家父说不用硬拼,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让我一定要按照他的办法做。我只好答应了。” “他就拿出了一把杀猪刀和一把斧子,说这是他花钱让一个叫花子帮他从屈屠夫的卖猪肉的摊位上偷来的。我吃了一惊,问这个拿来做什么。家父说不用多问,跟他们去就知道了。于是那天晚上天黑之后就跟着家父到了屠夫家门口,家父突然举着斧子开始劈他的额头,我吓坏了,赶紧要阻拦,家父却举着斧头指着我说,他要自杀而死,然后让我把尸体背回家,再报官说让我作证证明亲眼看见屈屠夫用斧子砍死了他。他这样做,就可以将屈屠夫陷害赔命,他也就死得其所。如果我要阻止,他也会因为杀人而被朝廷处死,就只能白白送命,达不到报仇的目的。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我。逼着我答应。” “我只好哭着答应了,眼睁睁看着父亲用斧头砍了额头十多下,最后一下力量最大,斧头卡在了额头上,他取不下来,让我帮忙。我只好把斧头用力拔了下来。他已经血流满面,没有力气再砍了,就让我用杀猪刀捅死他。我坚决不答应,说不管怎样,我不能杀自己的父亲,即使是为了报仇。” “家父就用杀猪刀在地上掏了一个窟窿,将刀子倒过来插在窟窿里,告诉我他死之后要把地上的窟窿填埋了,然后他就侧着身子倒下,正好撞在杀猪刀刀尖上,刀刃刺入他的太阳穴。就死了。我流着泪把杀猪刀拔下,跟斧子一起扔进了屈屠夫家院角里面,然后背着尸体回来了。告诉家人说是被屈屠夫杀死的,又叫来郎中确认已经死了,然后报了官。事情就是这样。” ………… 陆锦屏停止执行死刑,禀报冯刺史上书皇帝一个月后。 皇帝下旨,对陆锦屏发现错案而对他进行了嘉奖。同时取消原来核准屈屠夫死刑的决定,将屈屠夫的罪行改为通奸,因情有可原,杖责一百后释放。而石景生诬陷他人,几乎造成错杀,加之伪证,藐视朝廷,本应从重处罚,但起因是妻子不守妇道,也属情有可原,加之能如实坦白,从轻判处杖一百,徒三年。 陆锦屏见圣旨最后将这件案子都归结于春芽不守妇道引发,不由苦笑摇头。古代刑罚有些东西当真是不可理喻的。 第134章 契丹国宝 清晨。 陆锦屏很悠闲地坐在后花园的一张躺椅上。这是他专门定制的一把来自现代社会造型的椅子,唐朝是没有的。 连续的白雪已经将整个天地变成了银白的世界。连他的池塘都已经变成了一块冰冻的镜子。但是陆锦屏还是很清闲地躺在这里,因为今天阳光很好,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坦,虽然还不足以迅速地融化冰雪,但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温暖了。 上次查清楚屈屠夫的死刑案是一桩冤案之后,陆锦屏得到了皇帝圣旨的嘉奖,而冯刺史对此非常的高兴,特意给了他一个月的休假。当然包括春节的十天正常休假。那也就给了他二十天的休息。 所以陆锦屏很自在地躺在后花园里晒太阳。风和日丽,临近年边,家里所有的过节的东西都已经一应俱全了,都是俏丫头叶青青忙碌的结果,才有得陆锦屏的逍遥自在。 他身后的那棵大树也挂满了雪花,包括当初他跟叶青青两人爬上树梢掏的那个鸟窝,也还在树梢上。那几支当初叶青青舍不得拿下来的鸟蛋已经孵化的小鸟,此刻已经能盘旋在空中飞翔了。陆锦屏很惬意地看着他们在寒风中翻飞。 可是,这惬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内宅的门房婆子急匆匆的过来了。 陆锦屏叹了口气,扭头望向她:“不要告诉我又有什么案子发生需要我去,我现在在休假!” 门房婆子陪着笑福礼道:“爵爷,不是案子,是有人来拜访您,不过,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委托您办理,带了一担的礼物来呢。” 陆锦屏又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些人都知道我现在等着钱赎回我家的老古董家具,所以一个个都拿钱财来诱惑我。当真是没办法。” 门房婆子赔笑道:“可不是嘛,还不是因为爵爷您本事大,才有这么多人来求你办事啊。” 一听这话,陆锦屏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这倒也是,其实人过得充实也很不错,陆锦屏也不愿意整日闲着,有事做做,特别是只有自己才能办成的事情,那种成就感还是很惬意的。更何况还有得钱赚。 于是陆锦屏来到了前厅,只见大厅里坐着四个人,一个老人和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女,长得倒也端庄,只不过都阴着脸不说话,见到陆锦屏进来,这才一起露出笑容,起身施礼。 听了门房介绍之后,老者赔笑说:“爵爷,老汉张友生,这三位是我贤侄。” 一个年轻人豹眼圆瞪,怒道:“谁是你贤侄?你不把钱交出来,就甭想让我们认你做叔。” 另外两个也随声附和:“正是,这一次如果陆爵爷查清楚真的是你吞没了那宝贝,我们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那老者说:“我的确没有吞没这宝贝,我说的都是实话。” “除了你还能有谁……”三个都站了起来,指着老者大声嚷嚷。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你们几个要想吵架,还是换个地方,别在我这里。” 一听这话,这几个人这才闭嘴。 老者张友生抱拳说:“爵爷,他们三位太莽撞,到底是年轻人,他们也不了解事情真相,这件事说来话长,请爵爷耐心听我们说完……” 陆锦屏摇摇头说:“我不想听故事,我也没有多大耐心听你们几个,争吵什么是非,简短明了,三言两语说清楚。” 张友生忙不迭点头答应说:“好好,一定简短说清楚。——这件事如果爵爷能帮我们,我们定有重谢。这一担绸缎只是见面礼而已。”说罢,指着屋角放在的一担锦缎,笑嘻嘻说。 陆锦屏面无表情点点头,也不说话,撩衣袍在当中坐榻上坐下,说:“你们也请坐吧,坐下说。” 那四人分别落座,老者说:“事情是这样的,二十多年前,我跟着他们三位的父亲都在一支军队里当兵,因为性格相投,所以义结金兰。征战厮杀都是在一起,相互掩护。一次征战中,我们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宝贝……” 他刚说到这,豹眼年轻人说:“什么无意中得到的?我爹说了,是你们征战契丹的时候,杀了他们一个大将军,夺取了他护卫的契丹国宝,又不敢拿去卖,要藏着,等风声过了之后再变卖,可是偏偏被你吞没!” 陆锦屏眼睛一亮:“契丹国宝?” 张友生涨红着脸道:“别听他瞎说!” 那豹眼年轻人怒道:“谁瞎说了?本来就是!而且,这件事如果不说实话,如何请爵爷帮忙?要请爵爷帮忙找到了宝贝,那爵爷迟早也会知道的。还不如现在就告诉爵爷的好,更方便爵爷查清楚这件事。” 其他两个年轻人也点头表示赞同。 张友生这才苦笑点点头:“也罢,你们都说出来了,还能隐瞒了?——当时我们随军征战契丹,在一场激战中,我们四人合力杀死了一名契丹大将军,从他身上发现了这个宝贝,我从军之前曾经在珠宝行当过几年的伙计,所以还算识货,一下就认出这东西相当值钱,但是我还是如实的告诉了他们三个,并没有隐瞒不说。” “他们得知这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之后,于是就提出四个人平分。因为这之前我们四个义结金兰,如兄亲生兄弟一般,而这一次又是四个人联手才将这个凶悍的大将军击毙,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东西。但是这是战利品,按照军纪,战利品必须全部上缴不许私吞,但我们当然不愿意把拼了性命夺来的契丹宝贝上缴上去。因此,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将宝贝先藏起来,等风声过了之后再出售卖钱。” 豹眼年轻人脾气很急躁,说:“亏得我父亲他们三个相信你,所以跟你一起把东西藏起来了,可是,你不仅私吞了宝贝,还害死了我爹爹,还有他们俩的父亲,这笔账该怎么算?” 老者张友生原先一直是陪着笑的,当他听到这话,不由得脸沉了下来说:“我跟你们三个的父亲义结金兰,出生入死,血战沙场,情同手足,怎么可能害他们三人性命?你这样说太不像话了,浑然没有把我当成长辈,你私下这么说,我只当你年纪轻见识有限,就忍你了,可是你在爵爷面前还这么没有证据的胡言乱语,那我可也就不客气了。” 豹眼年轻人站了起来,背着手冷笑说:“你不客气又能怎样?想动手吗?看你一把胡子,我让你三招。” 张友生冷笑说:“你打得过我又能怎么样?你就算把我打死又能怎么样?那东西我说了不在我手里,我们都没有把它挖出来,都没有找到,你为什么一口咬定就是我吞没了呢?真是笑话。” 豹眼年轻人摩拳擦掌说:“我不会打死你,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会一直打到你说出真话,交出埋藏的宝贝为止。” 张友生说:“别以为我怕你,真要打,谁打谁满地找牙还不一定。不过,我的确不忍心跟你动手,毕竟我跟你父亲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你是晚辈,我也不想以大欺小,所以,来之前我已经提议跟你们母亲都商量了这件事,我们找一个高人来把这件事查清楚,把这件事解决,免得伤了各自的和气。你们母亲也都同意了,当时你们三个也同意,怎么现在在爵爷面前你反而要动武呢?” 豹眼年轻人听了这话似乎有些理亏,气呼呼道:“就是因为你说话不说真话,没错,我娘已经说了找陆爵爷把这件事查清楚,若这宝贝真不在你身上,我给你磕头赔罪,还认你是四叔。但是爵爷要是查清楚了那宝贝在你身上,你把它吞了,你得吐出来,我爹应该得的那一份一个子都不能少!他们两位也是这样,当初这可是说好的,我爹捎来的书信明明白白说了这一点,那书信有你们四个人的亲笔签字画押,休要抵赖!” 张永生苦笑说:“这件事当然是真的,我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我也会这么做,可惜这东西真的不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埋藏在哪里,怎么告诉你?再说了,当时在岛上的还有你们三个的父亲,王世多的父亲我看到已经死了,你们也看到了,可是剩下两个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他们或不定还活着,已经把宝藏挖走了也未可知,他们俩都知道埋藏宝贝的山峦和山洞,他们才找得到宝贝所在。到现在他们也没有露面,你怎么不说他们?” 那个少女一直不说话,听到这话,柳眉一挑,道:“四叔,你这么说可是冤枉我父亲吞没了这个宝贝吗?” 张友生忙摆手道:“你误会了,我说只是有这种可能,我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也不会乱说。不像有的人没有任何证据,却口口声声咬定是我,我要真找到了宝贝我不会跑吗?干嘛还要回来找你们,告诉你们父亲可能遇害的消息。” 豹眼年轻人翻了翻白眼:“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135章 诱惑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你们要是再这样没来由的争来争去,我可真没信心兴趣听了,你们要真的想争,就到外面去争个明白,够了再来找我。” 少女江筱舟说:“对不起爵爷,是我们失礼啦。——四叔你接着说,我们其他人都不要说话了,先听他说完,不对的我们再来理论。” 另外两个年轻人这才点点头,瞧着那老者。 老者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接着说,我们四个得到的东西价格不菲,不敢轻易出手,以免惹祸上身。有了这个宝贝,当然都不想在沙场上拼命,都想将来享福,于是我们四个人便立即找了四具战死兵士的尸体,把我们自己的衣服给尸体换上,并把尸体的脸砍烂。因为我们战袍上都有各自的名字,他们都会以为我们四个已经战死。使了一招金蝉脱壳,然后我们四个离开了军队一直来到了海边,花钱租借了一艘渔船出海。” “因为老大原来是渔夫,会操纵海船,我们四个商议之后,为避免其中某个人偷偷把宝宝挖了,我们想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从海边到埋藏宝贝的地方,这一条路四个人分段负责。——老大选择海岛,要求选的海岛必须足够大,但必须是孤岛。而且到处都是山峰和岩洞的那种。老大经常出海,这一带海岛非常多的这样的海岛。其他三个人都必须蒙上眼睛,躲在船舱里相互监督不许说话,一直到船舶靠了海岛,然后我们三个再把老大绑在船舱里,把门锁死。” “接下来由老二选择山峰,把老三和老四,老四就是我,我是我们四个中最小的一个。由老二把我们两个的眼睛蒙上,用手牵着我们俩去找一个山峰,他领着我们在海岛上转了无数圈,选定了一座山峰。” “这时,由老三将老二蒙上眼绑在一棵树上,然后老三拉着我在山上找一个溶洞,进了洞口后,再由我把老三眼睛蒙上,绑在一根石柱上,我带着宝贝进入山洞,在山洞深处,把宝贝埋藏好,然后我再出来到洞口,按照刚才的顺序,先解开老三的眼罩,他将我的眼睛蒙上,然后带我出溶洞找到老二,再由老二把我们两个眼睛蒙上,他带着我们返回海边。再由老大把我们三个眼睛蒙上,重新驾船离开海岛。” “这样一来,我们四个都只知道这藏宝的一段路线,不知道其他的路线,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单独的找到这份宝贝。我们约定二十年之后一起来取出拿去变卖,因为我们估计过了二十年,应该已经风平浪静,而且我们写了血书,如果说这二十年里,我们四个中不管是谁死了,他那份传给他的孩子,而且我们都指天发了毒誓的,我是一个践行诺言的人,所以,我这才找到了他们说了这件事情。” 接着,张友生指着跟他争吵的豹眼年轻人说:“他是我们大哥的儿子名叫王世多,又指着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说:“他是我二哥的儿子名叫姚东才。又指责那少女说:“他是三哥的女儿叫江筱舟。我从海岛回来就来找他们,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可是他们不相信我,非要吵着闹着,说我吞没了这宝贝,害死了他们的父亲,真是冤枉死我了。” “爵爷,我们听说你破案如神,我们都是同州人氏,是您的子民,只能有大老爷您才能替我查清楚我的冤情,因为这个事不能闹大,一旦闹出去,只怕我们四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不仅分文拿不到,而且还要吃官司,所以思前想后来请爵爷帮忙,只要爵爷能查清事情真相,我们愿意宝变卖宝贝后支付给爵爷一成的报酬,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世多皮笑肉不笑说:“爵爷,你可别小看这笔钱,当初我爹跟我说了,这宝贝可是价值连城,不瞒您说,这玩意儿是契丹算得上国宝的宝贝,我们就算平价卖出去,分给爵爷一层,也够你几辈子享用吃喝不尽。” 陆锦屏笑了笑说:“你们直接把这个秘密的事情告诉我,就不怕我把你们抓起来治罪吗?你们私吞战利品那可是大罪。” 张友生陪着笑,恭声道:“爵爷应该不会做这种大煞风景的事情,那样的话爵爷一分钱好处都捞不上!抓到四个私分战利品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大功劳,而且眼下这个宝贝究竟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即便把我们抓了也逼问不出来,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还得爵爷来帮忙找到。刚才姚东才所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因为我以前是珠宝行的话伙计,我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实话跟您说,那个保护宝贝的将领可是契丹赫赫有名的战将,也是机缘巧合,遇到我们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这样才给我们四个捡了便宜。相比之下,爵爷帮我们找到这东西对大家都有好处,又何必弄个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出来呢?爵爷是聪明人,我相信爵爷会作出好的抉择的。” 陆锦屏笑了笑说:“听你这么说倒有几分道理,的确,我告发你们没有什么好处,帮你们找到宝藏还能分一层,若真是契丹国的国宝,那还真算得上价值连城,一成的确是很诱人的价码。” 张友生赔笑说:“可不是吗,我们四个每个人也就分了两层半而已。” 陆金生说:“照你刚才那么说那么说,这个东西你都找不到,你让我帮你找,我又如何能找到呢?” 张友生说:“我们都是同州人氏,爵爷的本事在同州那是家喻户晓,听说爵爷擅长一种专门破案的法门,能够做法算出究竟谁是凶手,这件案子他们三个一直怀疑是我吞没了这宝贝,算起来虽然没有官府插手,但也算是我的一桩冤案,希望爵爷能为我洗脱冤屈,同时,我们更希望爵爷能够用您的法门找到这个重要的保障,我们可都是有好处的。” 陆锦屏点点头说:“你们先接着往下说,他们那些人是怎么失踪的?” 姚东才等三人转头望向老者张友生,说:“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因为是他跟我们三个人的父亲一起去取宝贝的,可惜我们的父亲都没有回来,就他一个人回来了,这不能不让我们产生怀疑,所以也不是说一定是他吞没了这笔钱财,可是,这件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做晚辈的也是心里不安的,所以想求爵爷做主查清案情,并找到宝贝。” 陆锦屏望向张友生,说:“你先把事情经过说一下。” 张友生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把东西藏在海岛之后,回到了海岸上,我们约定四个人就在海岸边住下,住二十年,相互监督,住在一起谁也不许私自离开村子,否则的话,其他三个,可以采用暴力将他禁锢。——爵爷也不怕你笑话,我们三个结拜为兄弟,情同手足,但是,这个宝贝的诱惑太大了,我们只能这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如此,没有什么奇怪的?这二十年里你们怎么过的,你接着说。” 张友生面面现尴尬之色,接着说道:“我们四个用从军攒下的军饷买了一条渔船,打鱼为生,一起出海一起回来,一起上集市卖,就这样,虽然不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养活四个人没有问题。” “我明白了,你接着往下说。” 张友生接着说:“我们到了村子之后,共同写了一封家书,把整个事情经过说了,而且还发了毒誓,如果二十年里四个人中任何人出事死了,要把他的那一份传给他的子孙,——对了忘了告诉爵爷,在从军之前我们四个都已经分别各自成家。但是这二十年里,我们为了这个宝贝没有跟家人任何联系。家人也只知道我们已经死了,因为我们找的尸体替换的衣服上有我们的名字,想必军队已经把我们战死的消息传报给那家人。我们在第二十年的时候,又共同写了一封书信告诉家人,我们要去取这个宝贝,还说了我们各自的住址和家庭情况,然后把这封信分抄录四份,都署名画押,写了住址,然后寄给了家人。接着我们四个人,出海前往那个海岛。” “因为是共同出海,四个人都没有带兵刃,就防止有人突然下毒手,杀了其他人独吞宝贝。如果是徒手的话,我们四个人武功都不是很好,空手对抗反而会投鼠忌器不敢下手,这样我们四个……” 陆锦屏笑了笑说:“你们为了这个宝贝当真是绞尽脑汁费,就防着别人独吞宝贝。” 张友生苦笑说:“没办法,人穷志短,我们也是穷怕了,这宝贝价值连城对我们来说太诱惑,实在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别说是结拜兄弟,就算亲爹亲儿子,也会提防对方下毒手的。” “说的没错,接着往下说吧。” 第136章 往事 张友生说:“我们四个在老大的指引下来到了海岛,老二正指引我们通往埋藏宝藏的山峦之前,我们遇到了大麻烦,一下出现了数百头野狼,朝着我们来了。我们吓得转身狂奔,但是因为慌不择路之下,各自都跑散了。我碰巧跑到了一条河边,河水很湍急,而这时二十年打鱼我练就了一身水性,这才跳进河里,游到了对岸,躲开了那些饿狼的追击。” “那些个狼到了河边之后,无法游过来,转头跑了,可能去追他们几个去了,我不知道,我也很害怕,在河边大声呼救,希望他们能听到赶到河边这边来,有河水阻断饿狼的追击。我爬上了河边的一棵大树,从树梢上查看,但是看不见野狼的身影。我在树上大声的叫他们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听到,我叫了一天一夜,没有一个出现,那些野狼也不知道去哪里去了,于是我就大着胆子又游到了河的对岸,沿着河边去找。” “河边没有找到,我沿着我们当时遇到狼群的方向走,因为当时是慌不择路跑的,准确的方位我也记不得,只能记住一个大概。在路上我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被吃得只剩一堆血淋淋的骨头,骨头架都扯烂了。” “从地上散乱的衣服来看应该是大哥的!我又是伤心又是害怕,跪在地上哭了一顿之后接着找。第二天,发现了一具尸体,在一处树林中,这具尸体大部分都还在,但是已经腐烂了,上面都是苍蝇,因为看上去应该死了好长一段时间了。——难道海岛上有人?真是让人恐怖!” 陆锦屏插话问:“你看见的那具尸体具体是什么样子。” “膨胀,身上到处都是绿汪汪,很吓人,面目全非,身上有多处可能是野兽撕咬的痕迹,但是,基本还是完整的,能认出来是个男人。不知道他是谁,我没敢仔细察看,太恶心了,也没有那个兴趣,我只想找到我的几个兄弟。” “我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他们,海岛上的野兽非常多,我曾经碰到野猪、狼和毒蛇,幸亏我命大都躲过了,而且,我们带的食物在奔跑途中也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了,没有吃的,只能决定先离开,不然我一定会死在海岛上的。我就往海边方向走,走到了海边之后,沿着海边往前走,终于找到了我们停在海边的那艘船,船上有吃的和喝的,我想先回来告诉他们这件事,然后一起去寻找。” “回来之后,因为我们出发前都留下了各自的家庭住址和家人情况,我就挨个找到了他们,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没想到他们却怀疑是我害死了他们的父亲,独吞了宝贝,还是那句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何必来告诉他们做什么?直接自己跑了不就是了吗?——我说完了。” 张友生话音刚落,王世多迫不及待地抢先发言说:“不是我们存心诬陷你,我们也是有证据的。很简单,我父亲给我们的信写得很清楚,我父亲负责寻找海岛,把你们送到海岛了,其他两个负责寻找山峦和溶洞,但是,根据你所说的,那山上溶洞极多,就算同一条溶洞里面也有很多分叉,就你知道宝贝埋在了什么地方,而且又是你一个人单独跑了出来,我父亲他们都死在那岛上,你让谁相信?你们不是情同手足吗?不是沙场血战的兵士吗?为什么遇到狼会吓得胡乱奔跑?分明就是借口!海岛之上又哪来的那么大群的狼群?分明就是骗人的。” 张友生正要解释,陆锦屏摆手说:“你先不慌,等他们说完你再说,有你说话的时候。” 张友生不敢违拗陆锦屏的话,只能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老二的儿子姚东才晃了晃胖乎乎的脑袋说:“我觉得不对劲。你们几个二十年前到海岛上埋宝贝的时候,可没听你说有什么狼群,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地离开了,怎么这一次就遇到这样大的危险呢?还数百只狼,就像王世多说的,这些狼难道会飞?飞到海岛上去吗?” 江筱舟慢条斯理的说:“我也觉得四叔你说的话让人无法相信。因为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主动来找我们的,而是姚东才的母亲找到你住的地方,问你二叔为什么没有回来,你才告诉她这件事。所以,你并不是想主动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如果不去找你,或许你根本不会说这件事的。” 张友生两手一摊说:“你们非要这么说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刚刚回到家,二嫂就来找我了,我跟她说了这件事之后,她就哭着说要去找二叔,让我告诉她海岛的方位。我说你不用着急,等我们汇集了之后再一起去找也不迟。可是她死活不听非逼着我说。我就说了大致的方位,可是我还求她千万不要冒险。她说她会找人帮忙一起去的,不用我担心,然后就走了。” 姚东才对陆锦屏说:“正是这样,我担心母亲的安危,所以想爵爷帮我们一起前往寻找宝藏并寻找我母亲的下落。” 陆锦屏皱了皱眉,对张友生说:“这么说,你二嫂去那个海岛找他们去了?” “具体我也不敢确定,她走之前是这么说的,我拦也拦不住,腿长在她身上我没办法,我已经说了那个海岛很危险,让她不要去,但是她说有人帮忙。” 姚东才愤愤的说道:“当时你就应该把我娘拦下来不让她走。然后赶紧通知我们,让我们来把她接回来。现在好了,我娘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你让我们做小的怎么办?” 张友生神情很是尴尬说:“他到底是我的二嫂,我强行把她拉起来下来,别人不知道的会说三道四,我可承受不起。” 陆锦屏对张友生道:“我有些奇怪,你既然已经知道海岛的方位,宝贝又是你埋藏在某个山洞里的,那上面的山洞再多,挨个找去也能找到,为什么你不自己跑去一个个山洞寻找,非要拿一成的诱惑来请我去呢?” 张友生嘿嘿干笑两声说:“这不是因为他们怀疑我杀了他们的父亲吗?您是司法大老爷,一定要帮我洗脱冤屈,查清楚这件事,看看究竟是被人杀的还是被野兽吃的?我说了他们不相信,我要是背着杀人的名头,即便不是衙门给我定的罪,他们心里这么认为,那我一辈子也不得安生,毕竟他们三个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不能够背这个罪名一辈子的。” 陆锦屏目光转向其他三人,问:“这是你们共同的决定吗?” 那三人都一起点头说:“是,我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可不想在海岛上过年。正好,我有将近一个月的假,咱们这就出发吧,希望能在春节前赶回来。” 张友生摇头说:“很抱歉,爵爷,估计是不行的。因为,这里赶到海边来回的路程都已经超过春节的日子了,还不算出海和海上寻找的这段时间,耽误您过春节我们很歉意,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愿意分一成给您的一个重要原因,算是弥补你的损失吧。” 陆锦屏想了想,叹了口气说:“这个诱惑还是很大的,为了这么丰厚的一笔报酬,即便是不在家过春节也没有什么,那咱们就出发吧,不过,我需要带一个保镖。” 张友生没想到陆锦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回头看了看其他三人。三人也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怎么好。 陆锦屏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放心吧,我要带的人绝对信得过。她是吐蕃使臣,算是我的妹子,我带她去,一方面是因为她武功高强,可以帮忙对付野兽,另一方面,她还善于分析推理,观察仔细入微,常常能给我很大的帮助,有她在可能会更有把握些。” 张友生忙说:“既然是爵爷这么说了,那,我们没有问题,不过就只能带她一个,其他的都不能带,这事毕竟事关重大,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当下说好,张友生等人回去准备。 陆锦屏也派仆从去把云子叫了来。云子来了之后,听陆锦屏说了这么一趟差事,觉得很是惊讶,说:“那契丹国宝贝究竟是什么?真的那么值钱吗?” 陆锦屏说:“应该是很值钱。他们四个能够为那宝贝在一个渔村等了二十年,等风平浪静才取出来变卖,由此可见这宝贝只怕的确算得上价值连城。我也不全是为了这一成的分红,我另外感兴趣一个问题,那就是那三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死于谋杀。还有,他的二嫂究竟去了海岛没有?这涉及到人命案子,我身为同州司法官,涉及到同州人的命案,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我决定好好调查一下这个案子,这也是职责所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上次我们两个去云崖山登山游玩,结果遇到暴风雪,还住进了黑店,破了案没登山就回来了,当时就说好了找机会再去游玩,所以这次算是我们另一次出游,到海岛上去探险。” 第137章 登陆海岛 云子抚掌喜道:“你还能想到这茬?真是我的好哥哥,太好了,我特别喜欢去探险。那种平平安安的游山玩水反而没什么意思,这会是一次极好的旅程,我相信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陆锦屏笑了笑说:“这次探险其实很危险,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因为,根据老者张友生说,海岛之上有数百头野狼,还有黑熊、野猪等其他猛兽。他的大哥已经发现惨死在野兽的利爪之下,其他两个人生死未卜,而且岛上还有其他陌生人的尸骨,所以这一趟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还不得而知,我们两个要做好万全准备。” 云子笑了笑说:“放心吧,千军万马上阵厮杀我都过来了,对付些野兽不在话下。不过你说的对,肯定要做好万全准备,我这就回去准备,要不要带其他武士?” “不行!这件事非常机密,只能是我们两个参与,而且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哥哥。” 云子点点头说:“明白了,放心吧。” 当叶青青得知陆锦屏要出一趟远门,一个劲的说要跟着他一起走。可是,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没办法带其他人。陆锦屏只好骗她说是要陪云子去办云子的事情,不方便带其他人的。听陆锦屏这么说,叶青青这才不再说话了,噘着小嘴生闷气。直到陆锦屏抱着她在她肩膀上轻轻拍拍宽慰两句,说自己会尽快回来。叶青青这才露出笑容。 一切准备停当,已经过了中午。匆匆吃了午饭,一行人乘马往东而去。 陆锦屏的法医勘察箱照例是要带上的,用一块青布包裹,由云子背负在背上。 从同州到海边路途遥远,尽管他们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往海边走,到海边的时候已经临近春节。 因为马上要过节了,而且又是寒冬腊月,所以没有渔民愿意出海。王世多他们出了双倍的价钱,这才雇了一辆渔船送他们去海岛。 张友生逃出海岛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海岛的大致方位,所以他们不用到处寻找,到海岛的路程直线距离也就两天时间,便登陆上海岛。 远远看见海岛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黑点。可是,渔船越来越近,陆锦屏才发现这个海岛其实非常大非常宽。到登录海边的时候,海岸线已经绵延到了天边,仿佛到了大陆一般。海岛之上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岩石山峰,基本上都是岩石构成的。石峰上到处都是洞穴,看上去千疮百孔。 陆锦屏原来想象山上就算有再多的山洞,挨个找去也应该能找到埋藏宝贝的地方,可现在他这个信心动摇了,这山洞实在太多这要一个个找去,没有几个月是没办法找完的。 陆锦屏对张友生说:“二十年前你们来到这里,当时行走的路线你有没有记下来?” 张友生哭笑不得,摇摇头说:“说实话,尽管我们四个是结拜兄弟,战场上生死与共,可是在这个宝贝面前,我们四个都还是很警惕,生怕别人独吞了钱财,更害怕别人为了吞没钱财把自己给杀干掉。所以,各自负责的那一段都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其他人没办法猜测到。比如大哥带我们来的时候,并不是直线到海岛上来,而是绕了三天三夜,根本就把人绕晕了,最后才到了这个海岛。如果不是从这儿逃到海岸上,那我也不知道这个海岛的位置的。” “那你又是如何找到大陆的方位的?” “因为我们在海边打鱼二十年,对海上风浪很熟悉,在这个季节海风基本上是朝着海岸方向吹的,所以,我当时就升起风帆后任随渔船顺风漂流,就漂到了海岸边。而且我记住了这海岛的方位。” 陆锦屏点点头说:“想不到你还挺聪明,想到这个办法回到大陆。” “没办法,在海边生活了二十年,我们跟渔民没有什么两样,海上的事情我们都很清楚。” “后面你们选择山峰和洞穴也都是这样的吗?” “是的,把眼睛蒙上之后,老二拉着我跟老三绕圈圈,满海岛绕,绕得人晕头转向之后,根本记不住道路了,然后,老二才选定了一座山峰。老三也是这样,带着我满山转,我眼睛蒙上了,只知道上上下下的,也绕晕了头,老三这才确定其中一个岩洞,把我带入洞里之后才把我眼睛蒙的布解开。因此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岩洞在哪一座山的哪个部位。” “那你总该知道大概是在山上、山间还是山下吧?” “真的不知道,因为到最后那一关的时候特别谨慎,都商量好了的蒙上眼,在山上绕上三天,你根本分不清楚所处的位置。如果知道,说不定我还真有些贪心一个人把它挖出来独吞了,可惜我没这个能力,最主要我没有这份不仁不义的心肠。” 王世多冷笑一声说:“谁知道呢?” 张友生叹了口气说:“我怎么说你们都不相信,爵爷会查清楚我是冤枉的” 陆锦屏说:“既然我们不知道宝贝埋藏在哪一座山的那一个洞穴,我们就只能用排除法一个个寻找,同时,在寻找的过程中,希望能找到张友生其他三个兄弟的下落,以及他二嫂是否来过这里。另外,你先前所说,当时你躲避那一群狼的时候,渡过了一条湍急的小河,河水应该是流到海边的。我们先沿着海边往前走,找到那条河,再沿着河往上走,一路的探查沿途的山洞,同时我们可以利用这河流来躲避你提到的群狼或者其他猛兽。——不知道你们是否擅长水性?” 张友生说:“我是熟悉水性的,我在海边二十年,我能在海里抓鱼虾,没问题。” 其他三个却一起摇头,包括云子也摇头说:“我们吐蕃虽然也有河有湖,但基本上都是冰山上融化的雪形成的,非常寒冷,不适合游泳,所以我并不熟悉水性。” 陆锦屏说:“我的水性倒还可以,虽然谈不上像张友生刚才说的在海底抓鱼虾,但是却也不算差。你们三个不熟悉水性,所以需要戴一个能够帮助你们浮在水面的救生衣。我发现海岛上有很多枯木,极其干燥,很轻,而且,干透的木材很容易漂浮,应该很适是做救生衣。” 来之前陆锦屏就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所以已经事先做了准备,带了锯子刨子,还有若干匹坚韧的布料,针线什么的。当下,张友生等人上海岸找来了好些块干木块,由云子亲自缝制,很快缝好了几件救生衣分别穿上,在海水里泡了一下试试,感觉很不错,的确都能浮在水面上,这些人都非常惊奇陆锦屏的这个点子。 云子后背背着法医勘察箱,只有前胸可以装木块,所以她胸前的木块比别人大得多。她拍了拍胸前那块木墩说:“这东西好,不仅可以浮在水上,还可以抵挡野兽的利爪,相当于盔甲用。” 陆锦屏说:“既然已经准备停当,那咱们就出发吧。” 当下各自带了兵刃,那江筱舟擅长射箭,所以带了一把长弓。云子带了一把长剑,陆锦屏也带了一把单刀,还在靴筒插了一把匕首,这些是云子来之前给他准备防身用的。 准备停当,几个人这才正式沿着海岸寻找张友生所说的那条河。 现在寒冬腊月,寒风凛冽,在海岸上更是寒冷,冻得人簌簌发抖,只不过他们几个都身有武功,其中以云子最高,而陆锦屏是不会武功的,所以穿得很厚,而且也穿了一件干木块做的救生衣,两块大木头一前一后,整个人看上去跟一个大笨熊似的,走得就比较吃力。云子托着他的手臂架着他走,这样才略显轻松。 因为一直沿着海岸边往前走,走在软软的沙滩上,没有荆棘之类的,也没有陡峭的山峰需要攀爬,所以相对比较轻松。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发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 王世多问张友生说:“这条河是你当初说的躲避狼群的那条河吗?” 张友生摇头说:“我当时是跳入河水里躲那些狼的,可是后来我为了找你们的父亲,就离开了河边,我后来就没有回到河边,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那条河。” 陆锦屏说:“但愿不是,那样的话至少我们就有两条河可以搜寻。河流越多,对我们躲避野兽越有帮助。咱们现在要注意相互保护,遇到狗熊豺狼野猪之类的猛兽一定要提前预警往河里跳,然后往河对岸游,不要恋战,我们来不是打猎来的,要记住。” 几个人都点头,提着兵刃警惕的沿着湍急的河流往上走。 走了一个来时辰,他们已经深入到了海岛的深处,回头已经看不见海岸,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一路之上几个人都十分警惕,特别是走在最前面的王世多,他手提一柄后背鬼头刀,十分沉重,时间久了提着觉得有些累,便扛在肩上。走了一个来时辰,别说野猪猛兽,就连兔子也没见到,不由得又是泄气又是生气,转身指着张友生说:“你不是说在海岛上有猛兽吗?你不是说我我爹他们被猛兽吃了吗?猛兽在哪里?你找来看看,分明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说是被野兽所伤。” 第138章 遇险 王世多刚说到这,少女江筱舟突然伸手指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神情紧张的指了指着侧前方。 一见到她紧张的神色,几个人也顿时紧张起来,扭头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可是密密的丛林里什么都没有。 姚东才压低了声音问:“你见到什么啦?” 江筱舟也是低低的声音说:“我听到那边好像有枯枝折断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踩在上面发出的那种声音。”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立刻紧张起来,因为枯枝是不会无缘无故折断的。只有大型动物走过踩断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而这也是判断是否有猛兽靠近的一个重要的线索,陆锦屏不仅对江筱舟点点头,心想这女子倒也敏捷,观察入微。自己刚才也听到了一声,只是,并没有朝这方面想。不由得紧张的,仔细观瞧,可是瞧了半晌,啥动静也没有,也听不到有枯枝的响声。 王世多本来将厚背鬼头刀提在手里的,此刻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便又重新将大刀扛在肩上,狠狠啐了一口说:“行了,啥东西都没有,不要自己吓自己……!” 刚说到这,忽然,就听一声吼叫,一道黑影迅速耸立起来,犹如一堵黑墙挡在王世多面前,竟然是一头一人多高的威猛异常的大黑熊! 黑熊张开大嘴,尖尖的牙齿寒光森森。两条前臂举起,仿佛在打招呼,可是看到尖锐的利爪,便知道这一声招呼下来,只怕家的半边脸都会被扇飞。 云子大叫一声:“快跑,跳到水里去!” 陆锦屏正想说黑熊会水,跳到河里不保险,可除了这一招又没别的更管用的招数,没等他想出办法,云子已经一把拦腰抱住他,几个箭步便到了海边,纵身跳入了湍急的河流。 动作虽然优美,可跳入河流之后,她立即就变成了无舵船一般失去了控制,好在身上的救生衣帮忙没有沉下去,可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河水湍急,被浪一打,连着呛了几口水。 陆锦屏赶紧反手搂着她,回头望去,只见姚东才、江筱舟和张友生都跳入了河流,朝这边游来,只有那王世多手里拿着鬼头刀指着黑熊,也同样怒吼咆哮着。 陆锦屏高声叫道:“别跟它打!你打不过,受了伤的狗熊更可怕!快跳到水里,游到河岸对面去,快!” 王世多用刀虚劈了两刀,大声叫着,说:“你们快先游到河对岸,我来掩护。” 陆锦屏又气又急:“笨蛋,黑熊是会水的,你要把它弄伤,会跳到水里来追我们的,逃也逃不掉,趁它还没发怒,赶紧下来,大家先顺着河往下漂,同时,划水划向对岸,在下游再上岸,先离开黑熊再说,快下水来!” 他说这话时,河水已经将他和云子冲出了一段距离,王世多听了他的话这才有些发慌,往后要撤,但是黑熊一掌劈了过来,他举着刀子迎着他的掌劈了过去,就听嚓的一声,将黑熊的前爪劈了一道口子,鲜血飞溅。 那黑熊原本并不发怒,现在却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吼叫,小圆眼睛也瞪得溜圆,咆哮着朝着王世多扑了过来,举起另一只大掌,劈头盖脸一掌拍了下来。 王世多眼看已经伤了狗熊,想着索性杀掉狗熊算了,于是躲闪着进击,又是几刀砍在黑熊身上和前爪上,可是,黑熊皮糙肉厚,这几刀无法将它重伤,反倒是把黑熊彻底激怒了,狂吼之下,一掌劈来,竟然将王世多迎面劈上去的那柄鬼头刀拍得脱手飞到半空,落到了水里。 王世多吓得大叫,撒腿就往河边跑。黑熊狂追过来,王世充单脚在河边岩石上一点,纵身跳入河中。他不会游泳,好在身上穿得有木块做的救生衣,倒也不会下沉,只是双手在河上乱舞,往下漂流。就听着身后咚的一声巨响,水花飞溅,王世多转头一看,当真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受伤的黑熊也跳入水中,正瞪着小圆眼朝着他们追了过来,越追越近。 王世多吓得手脚在水里乱舞,希望能加快速度,可是,他不会水性,又哪里能够自由支配身体在水中的移动。 黑熊越追越近,很快到了他身后,伸出利爪一掌拍向他的脑袋,王世多下意识往前一低头,那一爪划过他的头皮,将他背后救生衣的那块木墩子劈掉了大半。 这下,王世多身体失去了平衡,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眼看着黑熊又举起了利爪,朝着他拍来,在水中他是半点办法都没有,连闪避都没办法,只能双目一闭,等着死神的降临。 就在这时,就听着嗖的一声弓弦响,一支利箭飞过,射入了黑熊的一只眼睛。 黑熊遭此重创,发出了地动山摇的一声狂吼,掉转身朝着对岸游去。 王世多睁开眼,惊喜交加扭头望去,只见对岸河边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腰间围着一张虎皮,手持长弓,刚才那一箭正是他射出的,此刻又抽出一支利箭,瞄准了那黑熊。 黑熊扑打着水花朝着岸边游去,想去攻击那射瞎了他一只眼的猎人。 猎人并不着急放箭,一直搭着箭瞄准着那黑熊。黑熊到了河边,人立而起,这一瞬间,猎人终于射出了第二支利箭。这一箭杆将黑熊的另一只眼也射穿了。 黑熊双目失明,再也找不到进攻方向,只在河边不停地咆哮着,两只前爪不停挥舞,将插在眼眶上的两支箭杆都折断了,断的箭杆插在眼眶上,触目惊心。 那猎人不慌不忙又抽出一直箭,瞄准了黑熊胸口一箭射出,洞穿了黑熊的心脏,黑熊在发出了地动山摇的一声咆哮之后,重重地摔在河边的水里,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云子和陆锦屏在水里已经飘出了一段距离,他们也看到了黑熊追击王世多,但是没有办法,因为陆锦屏不会武功,而云子在水中根本没办法施展武功。而其他三个人也都在水中,不识水性,张友生虽然懂水性,可他手里拿的是一把单刀,没有弓箭,因此也没办法远距离施救,幸亏这突然从天而降的猎人,三箭射死了这黑熊,救了王王世多。 这不是一个荒岛吗?怎么会有猎人出现? 陆锦屏带着云子游上了河对岸,而王世多先后将其他几个人也拉上了河岸,沿着河岸来到了那猎人身边。 猎人已经将长弓背在身上,瞧着他们。 陆锦屏上前抱拳拱手说:“多谢壮士相救,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那猎人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说:“我叫杜海。你们是什么人?” 陆锦屏说:“我们是出来游玩的人,听说这一带的海岛风景迤逦,所以特意来游玩,没想到遇到了这头大黑熊,幸亏壮士出手相助,要不然我们可就危险了。” 杜海说:“也算是凑巧,其实这黑熊我一直在追踪,准备找适当的机会猎杀,正好赶上你们在这。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跟我们回我们住的山洞,在那儿很安全,到时候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陆锦屏说:“原来这岛上住的有人,我们还以为是座荒岛呢。” 杜海说:“我们也是前些年才搬到这海岛上来的,因为受不了官府欺压,不如躲在海岛上来自在没人管,只是生活苦了点,不过,总比受人欺压的强。” 陆锦屏顿时明白,原来,他们竟然是躲避朝廷欺压来到了海岛上,看来对他们来说这算得上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了。 陆锦屏心想,他住在这里,对这荒岛一定很熟悉,应该可以避开这些大型猛兽,作为他们的向导来寻找那个埋藏宝贝的山洞,于是对大家说:“咱们就跟这位杜壮士到他们山洞去拜会一下,在做下一步打算。” 张友生等人忙不迭点头答应,便跟着那杜海往密林深处走。 走不多时来到一座山峰的山脚洞穴前,山洞前生有篝火,架着锅子在煮东西。炊烟袅袅的飘,几个同样穿着腰间围着虎皮的壮汉正在那儿忙碌,看见杜海他们,都起身笑脸相迎,待发现陆锦屏他们之后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杜海说:“这几位是来岛上游览的,他们刚才遇到了一头大黑熊,是我追杀那黑熊碰巧遇到了他们,所以特意来山洞,你们赶紧准备一些吃食招待客人。再派几个人去河边把黑熊抬回来。” 那几个壮汉赶紧点头,开始手忙脚乱的忙了起来,从山洞里拿来了几块肉,切肉之后扔到锅里,很快,肉香便飘满了山谷。 王世多等人围坐在篝火旁,咕咚咕咚咽着口水,交口称赞肉香美味,其实,他们是讨好猎人,这肉只不过在水中煮没有加什么作料,虽然有香味,却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馋涎欲滴。 云子发现那些壮汉眼光不停地在自己丰满的胸脯上扫来扫去,不由有些厌恶,皱了皱眉。陆锦屏看出来了,便微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这些人常年在荒岛上没见过女人,情有可原,他们看着不像是坏人。” 云子说:“坏人可不是写在脸上的,是不是坏人,只有老天爷知道。” “你这话倒也对,咱们还是得提防一下,尽快跟他们商量当向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