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大明》
第1章 破产之家
正德四年,松江府南大街一座占地颇大的府邸后花园中。
“嘿哟~,嘿哟……”
寒风凛冽中,一群赤着上身的苦力全身冒着热腾腾的汗气,正在拼命的将一块数吨重的假山石拉起来,上面架着的众多木制简易滑轮发出‘吱呀~吱呀~’的痛苦呻吟声,在众多苦力的拼命拖曳下,终于让沉重的石头慢慢的离开地面。
而这时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特制平板车立刻推到假山石下,然后苦力们慢慢放松绳索,小心的将假山石放到车子上,紧接着苦力们又拉着车子前面的绳索,慢慢的向花园外面移动。
“小心点,这石头可是值好几百两,打碎了不但你们赔不起,本少爷也得跟着跳河!”这时一位身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人从花园外面走进来,看到推车子的苦力时,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与其说进来的是个年轻人,还不如说是个少年,因为对方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剑眉星目十分的俊朗,不过这个少年的眉目中,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成,所以当人与这双眼睛注视时,会感觉对方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
“周大少放心,这十几个兄弟都是个顶个的壮,绝对不会坏了您的东西!”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热情的主动和他们开玩笑,那个在旁边指挥的工头也是爽朗的笑道。
“嗨,别再叫什么大少,现在整个松江府谁不知道,我们周家的生意倒了,家里也被我变卖一空,现在周某可是身无分文,说不得再过几天,我倒是要向老兄讨生活了!”这位被称为周大少的年轻人再次大笑着说道。
工头一听也急忙寒喧几句,不过看对方高兴的样子,他心中却在暗自嘀咕:人人都说周大少以前是个神童,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但是现在周家的生意倒了,而且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可是这几天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对方,他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难不成是因为老爹死了再加上破产,这位周大少也得了失心疯不成?
对于工头这些人心中的怀疑,王杰,不现在应该叫他周重,根本就丝毫不在意,本以为自己掉进大海肯定被淹死了,但没想到一睁眼,自己竟然来到几百年前的大明朝,而且还成为一位富家少爷,可惜他天生就没有少爷的命,这才刚当了几天的少爷,却得到老爹出海的船遇上大风暴,结果船毁人亡的不幸消息。
老爹死了不要紧,反正这个全新的周重对那位便宜老爹也没什么印象。可关键是船上还运着不少的货物,而且他们周家这些年的生意受到影响,这次出海更是举债购的货,结果现在货全没了,债主自然都堵在大门口要债呢。
周重是周家的嫡子也是独子,而且母亲早丧,下面有两个妹妹,只不过却是同父异母,她们都是周重父亲的小妾所出,所以现在全家就只有他一个男人可以主事。面对这种情况,周重不得不挺身而出。
周重的老爹名叫周海,周家在松江府是个外来户,十几年前才迁到这里,周海以经商为生,名下拥有不少的店铺,另外这些年朝廷的海禁政策放松了许多,因此周家暗中也出海走私。其实不仅仅是周家,松江府但凡有名的富豪,家中的生意多多少少都会有走私有些关系。
周海靠着经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成为松江府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但是他却不希望儿子也以商为生,毕竟在大明朝,读书科考才是正理。所以他从小就让儿子周重读书,并且请有名望的先生教导,而周重也不负众望,从小就聪明绝顶,读书更是举一反三,很快就有了神童之名,而且还在去年考取了秀才,当时周重才十四岁。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家要出一个才子,甚至日后还可能成为官宦之家时,年纪轻轻的周重却得了一场大病,期间几次昏厥欲死,最后一次醒来时,原来的周重已经被一个名叫王杰,来自二十一世纪一个青年的灵魂所取代。
之后周海意外身死,周家遭逢如此剧变,若是换成之前那个号称神童,其实就是一个书呆子的周重的话,估计打死他也应付不过来,甚至可能会被那些债主逼的上吊自杀。
但是现在这个周重却不一样了,来自后世的他本名王杰,高中时父母出车祸双亡,靠着父母留下的存款和自己的努力打工,最后从某所二类本科大学计算机系毕业,本来在上海一家it企业上班,工资也不算低,甚至他还将老家的房子卖了,然后在上海付了首付,剩下的按揭供着座不大的房子,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可惜后来王杰因为看不惯上司调戏公司的女员工,而且还歧视他这种所谓‘外地人’,结果怒气积累到一定程度,他把上司当场爆打了一顿,最后不但丢了工作,而且还被拘留了一段时间。
自由后的王杰想要再找工作,可是上天好像也和他开玩笑似的,几个月都没能找到工作,后来手中的钱实在不多了,而且银行的按揭也像是催命鬼似的,最后王杰走投无路之下,又经一个在拘留所认识的朋友介绍,仗着自己从小练过几手功夫,身手也比较敏捷,开始做一些灰色行业,比如帮人看场子、要债、走私押船之类的,虽然看起来这些工作不怎么上台面,但是来钱却挺快,甚至比当初他上班时还要高。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王杰由一个it民工变成了不黑不白的灰色人群,做一些介于合法与违法之间的工作。其实王杰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先把房子的钱还清了,然后再攒点钱,到时自己就洗手不干,能找到正当的工作最好,若是找不到就自己做点小生意,然后再谈个女朋友结婚生子,这就是王杰,一个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梦想。
可惜王杰有一次在帮人走私押船时,买家和卖家一言不合,竟然当场火拼起来,混乱中的王杰身手不凡,一连砍翻了对方七八个打手,可惜最后却被人一脚踹到水里,结果不识水性的他被淹死在海中,再醒来时已经来到大明正德年间,而且身份也变成了一个有着神童之称的富家大少,可惜是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短短几天就成了破产少爷。
也正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所以这一世的周重虽然没有原来周重的才华,但是在处理起周府欠下的债务时,却显得极为有条理,毕竟他上一辈子他已经为银行还了一辈子债,虽然到死也没能还清,但却也锻炼出来一副淡定的心态。现在上门的债主虽然凶狠,但比起后世如此催命鬼般的银行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首先周重先是将那位便宜老爹的丧事给办了,然后将他们所欠的债务,以及周府的资产做了一个统计,结果他很悲催的发现,欠债的数额刚好比他们周府的资产多上那么一点,也就是说,等到他把债务还完之后,周府不但什么也不剩了,而且还要欠上一些外债。
虽然这个发现让周重颇为沮丧,不过生活总是要继续,所以他打起精神,将周府的产业该变卖的变卖,该抵押的抵押,甚至连周府宅子里的东西也开始进行变***如刚才从花园里运走的假山石,那可值好几百两银子,另外还有府中女眷的金银首饰,也都在变卖的行列之中,这事由周重小妹的母亲赵姨娘负责,估计现在应该也收齐了。
想到这里,周重转身向内宅走去,他那位便宜老爹有四房小妾,其中除了王姨娘生了大妹镯儿,赵姨娘生了小妹朵儿,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韩姨娘,是一对姐妹,今年才二十岁,还没有生儿育女。
说起来王姨娘进门的时间最早,所以府中也该她管事才对,但王姨娘是小门小户出身,为人也老实木讷,实在不适合持家,反倒是赵姨娘出身清倌人,性子也是精明能干,所以在她进门后,就一直管理着周府的内宅。
周家以前在松江府首屈一指的富豪之家,宅院建造的十分气派,内宅与外宅分开,占地面积相当的大,以周重的估计,最少也有十几亩,前后的院落都修建着不小的花园,房屋内外的装饰也都十分的豪华,甚至有些地方都能称上的奢侈,不过可惜的是,现在这座豪华的周府却已经破败不堪。
客厅和内宅中的做为装饰的古董、花瓶之类的东西全都被拿去抵债了,桌子、椅子之类的家俱也变卖一空,甚至连屋顶上大理石雕刻的镇宅兽角都被周重橇下来卖掉,可以说整个周府中,除了这片院子和人不能卖外,其它的全都被周重变卖成银两还债了。
不过虽然是把周府变卖一空,可惜外面的债还是还不清,剩下的一些债务虽然不多,但以现在周府的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还上。另外周府的店铺全没了,田地也卖光了,可以说周府现在没有任何的收入。
另外更加不妙的是,前世周重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现在他却上有四个姨娘,下有两个妹妹要养活,这些人加在一起就有六张嘴,这可比养活他自己难多了。
这些烦恼事加在一起,恐怕是个人都会感到十分苦恼。可是周重除了没能多过几天少爷日子而有些沮丧外,事后却一直十分的乐观,因为对于转世重生的他来说,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属于原来的那个周重的,而他这条命本来已经死定了,但现在却占据了人家的身体重新活过来,相当于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活的机会,那么现在上天拿走属于原来周重的一些东西,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况且上天还是十分仁慈的,比如它并没有把周重所有的东西都拿走,至少他现在还有一座大宅院,比之前世按揭的那所几十平的小房子强上无数倍,而且宅子下面的土地完全属于他,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狗屁七十年的问题。
另外相比前世的孤身一人,上天还留给了周重几个亲人,比如王姨娘虽然老实木讷,但却对他十分关心,简直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另外还有两个可爱的妹妹,一个是四岁的小萝莉,一个是十三岁的大萝莉,而且最喜欢黏着他这个大哥。
想起自己在前世时,周重也是在十五岁时,父母就因车祸去世,从那时开始,周重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现在上天不但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还给了他一个虽然残缺,但却十分温暖的家庭,这一切让周重感到十分的满足。
周重快步穿过前面的几重院落,除了凛冽的寒风外,没有任何的声响,下人们早就被他遣散了,使得整个大宅子一下子没有了人气,若是晚上的话,一般胆小的人还真不敢呆在这里。
不过就在周重刚走到内宅的一所小院子,也就是赵姨娘居住的院子时,忽然听到院子的正厅内,传出一阵嘤嘤的哭声。
第2章 负债累累
周重听到院子里的哭声,特别还是大妹和小妹的哭声,他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冲进小院子,推开正厅的房门一看,结果发现房间中只有王姨娘和镯儿、朵儿,而且娘仨正在那抱头痛哭,至于赵姨娘和两个韩姨娘,却是不见人影。
“姨娘你们哭什么,赵姨娘他们呢?”周重有些奇怪的问道。本来他还以为家里又像前几天那样,有几个小地痞看到周家败落了,就想来占几个姨娘的便宜,结果全都被周重一顿拳脚打跑了,没想到进来后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正在痛哭的王姨娘看到周重进来,当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哭哭啼啼的道:“重儿,赵姨娘和韩姨娘她们三个卷着自己的私房钱跑了,甚至赵姨娘连朵儿也不要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噢,跑了就跑了,朵儿到大哥这来!”没想到周重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显得意外,反而十分平静的走过去,将哭的像个小泪人似的朵儿抱在怀里,同时轻声的安慰起来。
其实早在周重他那位便宜老爹遇到海难的消息传来后,他就已经料到这种情况了,赵姨娘和两个韩姨娘不像王姨娘,她们都还年轻,容貌也都还算漂亮,再加上她们又都是小妾,所以根本没必要陪着周家等死,甚至之后她们三人一直在暗中变卖一些财物,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周府的事,周重也看在眼里,他之所以提出让几位姨娘变卖金银首饰,其实就是想早点把她们三个逼走。
果不其然,周重才刚提出让她们把私房钱拿出来好度过难关,结果这三个薄情的女人立刻就带着私房钱逃了,特别是一向精明的赵姨娘,竟然狠心连亲生女儿也不要了。可怜朵儿才四岁,就这么没爹没娘了,这让周重对怀中痛哭的朵儿也多了一份怜惜和责任。
不过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特别是才年仅四岁的朵儿,她可能还不清楚母亲的离开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在哭累了后,再加上旁边的镯儿也上前安慰,于是小萝莉很快就停止了哭泣,由姐姐带着她去玩了。
“姨娘,你把家里的帐本拿来,我看一下还有多少外债没有还?”周重微笑着开口道,家中的欠的外债已经还了绝大部分,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只是现在都到冬天了,人家也等着钱过年,所以这些人催债也催的比较紧。
“嗯!”王姨娘擦着眼泪答应一声,转身将帐本拿了过来。
王姨娘今年才刚刚三十出头,本来是府上的丫鬟,周重自幼丧母,王姨娘就是负责照料周重的丫鬟,后来才被周重的父亲纳为小妾并生了镯儿。王姨娘的长相并不是很漂亮,不过皮肤很白,所谓一白遮三丑,再加上之前的生活无忧,因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一些。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周重父亲的去世和家中欠下的外债,让这个少妇十分忧心,短短几天就感觉苍老了许多。
周重打开帐本看了一下,结果发现帐面上还欠着债的只剩下三笔,而且每笔欠的数额都不是很大,两个两百两,一个两百五十两,加在一起共六百五十两。
“假山石卖了三百六十两,这样一来,还差两百九十两。”周重纵然乐观,但现在也不禁有些烦恼的道。两百九十两看起来好像不多,但其实不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巨款,要知道一个普通的人家,一年的花费有个三四两也就足够了,而周重现在的情况却是连普通人都不如,除了一座空荡荡的大宅子,他几乎是一无所有。
看着周重烦心的样子,旁边的王姨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不过最后还是目光一凝,转身进了里屋,并很快的拿出一个小包,轻轻的放到桌子上道:“重儿,这里我这些年存的一些私房钱,本想是给镯儿做嫁妆的,既然现在家里急着还债,重儿你就先拿去用吧!”
王姨娘说着,轻轻的将小包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张五十两、一张三十两的银票,以及一些散碎的银子,加在一起勉强到九十两,虽然仅仅只够还债务的一个零头,但却是王姨娘全部的积蓄了。
不过周重却一下子站起来,有些为难的看着王姨娘道:“姨娘,这些既然是你为大妹准备的嫁妆,那就不要动了,我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只见王姨娘却是坚持道:“重儿你就不必推辞了,家里的情况我也清楚,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卖了,而且这座宅子也被老爷抵押给了王老爷,虽然以咱们两家的关系,王家应该不会收回宅子,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再说你把宅子里的东西变卖一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宅子里的装饰,按理也是一起抵押给了王家,万一这件事传到王老爷耳朵里,那也不太好听。”
王姨娘口中的王老爷名叫王纶,另外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周重未来的岳父,周重和王伦的女儿从小就订了亲,本来打算今年完婚的,可惜天意弄人,先是周重生了重病,然后又遇到周家破产,现在周重连养活一家都困难,更别提什么成亲了。
其实真正说起来,周重脚下的宅子也不是他自己的,之前早就被他老爹抵押给了王纶,现在货没了,这宅子本应属于王家的,但是王纶是个读书人,再加上两家的关系不同寻常,因此之前就已经派人说过,让周重一家安心居住,这宅子他是不会收回的。
周重听后想了想,也觉得王姨娘说的有道理,最后只好将她的私房钱收下来道:“好吧,那这钱我就先用了,等到日后挣到钱,再给姨娘补上就是了!”
“我们家重儿从小就有神童之称,肯定能重振家业,至于补不补就不要说了,镯儿和朵儿都是你的妹妹,所谓长兄为父,等到她们出嫁时,到时你想躲也躲不掉。”王姨娘一脸希夷的道,在她看来,周重小小年纪就成为秀才,现在虽然家业败了,但是只要他们咬咬牙坚持一下,等到周重考中举人,那么现在失去的一切都会再次回来。
对于王姨娘的心思,周重也能猜到几分,只是他却在心中苦笑,若他还是原来的周重,的确很可能像王姨娘希望的那样,在家中苦读几年考上举人,但可惜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周重,肚子里没有什么四书五经,虽然也受过十几年的教育,但是放在大明朝的科举上,显然是没什么用的。
“少爷!少爷!前面讨债的来了!”正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高喊着,紧接着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大厅门口滚进来,圆圆的胖脸上满是汗水,头顶上冒出热乎乎的白气,看样子这一路累的不轻。
“徐管家,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讨债的人来府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至于这么着急吗?”周重看清来人,有些无奈的道。
进来的是周府的老管家,说起来这位老管家也很可怜,以前是个读书人,可惜却连个秀才都没能考上,三十多岁的人贫病交加,差点死在大街上,幸好被周重的父亲所救,后来就在周府做事,而且一做就是十几年,慢慢的熬成了周府的管家,因为他本姓徐,周重的父亲也没让他改姓,再加上他的年纪大了,所中府中上下一般都称其为徐伯或徐管家。
徐管家现在五十多岁,长相十分富态,圆脑袋、圆肚皮、短手短脚面白无须,若是把他的头发剃了再披上袈裟,刷上金漆活脱脱一弥勒佛。
徐管家一直没有成家,也无儿无女,再加上周府对自己有大恩,因此早就将周府当成自己的家了。之前周重打发下人离府,徐管家却当场发誓,生是周府的人,死是周府的鬼,哪怕是周重拿大棒子赶他离开,他也不会走。别人都夸徐管家忠义,但是周重却怀疑这个胖老头担心出门后没人养他,所以就赖在府里不走,好歹在府里还能有口吃的。
看到周重还是一脸淡定的模样,徐管家却是更为着急,先是看了王姨娘一眼,然后这才开口道:“少爷,这次是宋家来讨债了,而且还是宋老爷带着宋家二少爷一起来讨债的。”
“宋家?”周重听后一愣,却没明白徐管家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姨娘。只是让周重没想到的是,王姨娘在听到是宋家时,却是脸色苍白,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站立不稳,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摔倒。
这让周重是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扶住她,好不容易让王姨娘扶着椅子坐下,周重这才不解的问:“姨娘,您这是怎么了,宋家不就是一个债主吗,难道有什么特别的?”
看到周重还不明白,徐管家却是禁不住道:“少爷,宋家是大小姐未来的夫家?”
周重一听这才忽然想起来,他记得镯儿好像是和一家姓宋的订亲了,估计应该就是来要债的这家了,只不过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虽然亲戚是亲戚,但欠债还是要还的,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宋家还是第一次主动上门要债,这说明对方还是顾念几分亲情的,怎么王姨娘会如此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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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宋家父子
在宋家登门讨债这件事上,就可以体现出周重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与十六世纪的明朝人之间的思想代沟。
无论是后世还是古代的中国,都是一个人情社会,只不过后世随着思想的解放,人情味变淡了许多,比如在亲戚之间,登门要债也是很平常的事,只要要债的人不是大吵大闹的撕破脸皮,那么两家的亲戚关系并不会受到影响。
但是在大明这个年代,亲戚之间的债务关系却掺杂着更多的人情,一般欠债的一方,都会主动将钱还给另一方,若是实在没有钱可还的话,也会先和对方打个招呼,尽量能多求得一些时间。而债主若是急需的话,也不会自己登门向亲戚索要,而是委托一个双方的熟人从中周旋,这样哪怕是要不到,也不会伤了两家的情面。
宋家与周重的妹妹已经订亲,算起来是儿女亲家了,这已经是十分亲近的亲戚关系了,但是现在宋家竟然登门要债,这简直和直接撕破脸皮没什么两样,而能做出这样的事,也说明宋家对这门亲事根本不在乎,或者是宋家对这门亲事反悔了,只不过是想通过登门要债这种方式,逼周家与他们退婚罢了。
周重在后世因为父母早亡,所以早早的在社会上打工,也算是饱尝社会上的人情冷暖,但是打死他都没有想到,在大明朝要个债,竟然还牵扯到这么多的东西。直到徐管家向他解释了半天后,周重这才明白过来。
“呯!”周重狠狠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脸上一直带着的微笑也消失不见,转而变成满脸的阴狠。这是他自从穿越以后,第一次感到出离的愤怒,甚至比上一世时,见到那个歧视自己的老板调戏女同事更加愤怒,因为这次对方惹到了自己身边的亲人身上,而且还是他的妹妹,这让身为兄长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
“少爷息怒,宋家本来就是一批势力小人,听说这段时间以来,宋家那个二少爷和华亭县一位富商的女儿打的火热,他们这次撕破脸的登门要债,估计很可能就是想逼咱们主动退婚,然后好娶那个能给他们带来不少生意的女人!”徐管家的消息灵通,立刻将自己的分析讲了出来。
“别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让我怎么息怒?”只见周重冷哼一声怒道,目光中也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前世周重的脾气就比较暴躁,否则也不会在工作时把自己的老板都给揍了。虽然穿越后让他懂得了生命的可贵,对生活的态度也变得十分乐观,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没有脾气,事实上恰恰相反,前世在成为灰色人群后,周重接触到许多社会的黑暗面,这使得他的性格也受到一些影响,所以当他真正恨上一个人时,那么对方可就真的要小心了。
“重儿,现在咱们周家已经败了,而且整个家还要靠你支撑,所以你可千万别冲动,宋家要退婚就退吧,等到日后重儿考上举人,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后悔!”王姨娘听到周重的话却是吓了一跳,急忙开口劝道,只是在说到最后一句时,这个老实的女人也露出几分恨意。
“是啊,王姨娘说的有道理,少爷您前途无量,实在没必要和宋家的人一般见识!”徐管家也是在一旁劝道,他老于人情事故,知道以现在周家的情势,根本不宜再招惹宋家。
周重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书呆子,自然明白眼下的局势,现在周家连吃饭都成问题,根本没有资格与宋家斗。不过周重在心中却是已经将这个宋家给记上,今日宋家送给自己周家的侮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好了,你们都不用再劝了,这些我都明白,为了咱们这个家,我不会冲动的。”周重深吸一口气,十分沉稳的开口道,“徐管家,你前面带路,随我一起去见一见宋家父子!”
“嗯!”徐管家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小院,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周府的前厅。
刚一进前厅,周重就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以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大厅中,其中那个中年人黑黑胖胖,身穿员外衫,狮鼻阔口绿豆眼,长得的确有些对不住观众。至于那个年轻人却是白白瘦瘦,五官也很端正,只是一双眼睛白多黑少,而且看人时目光上扬,好像十分的倨傲。
不用问,里面站着的这两人肯定就是宋老爷和宋家的二少爷,之所以他们是站着而不是坐着,那是因为大厅里的桌椅都已经被卖掉还债了,整个大厅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坐的地方。
只见周重在走进大厅时,本来平静的脸上立刻挂上一副和煦的笑容,好像是见到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般,上前对着宋老爷躬身道:“宋世叔来访,小侄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
看到自己少爷的这种变脸绝技,徐管家也是一愣,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位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竟然还有这种城府,之前还在大骂宋家,转眼间就能如此亲热的与对方打招呼,这简直他印象中那个只会读书的周家少爷完全不一样,难道因为家道中落的原因,使得自家少爷一下子开了窃?
宋老爷看到周重热情的样子,同样也是一愣,他以前也经常来周府,见过周重的次数也很多,但是在他的印象里,周重只是一个书呆子,哪里会懂得什么人情事故?不过宋老爷虽然吃惊,却也没有太过表露,同样也十分热情的道:“世侄不必多礼,老夫听闻周兄不幸遇难,心中也着实难过,另外也望世侄你节哀啊!”
“多谢宋世叔挂念,不知伯父今日前来,可有何要事?”周重明知故问的道。他刚才在来大厅的路上时,已经想清楚了,以宋家这种薄情的态度,哪怕对方不退,自己也不会把镯儿嫁过去,不过现在既然是对方主动退婚,那么主动权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宋家必须为今天的事,提前付出一点小小的利息来。
听到周重的问话,黑胖的宋老爷别有深意的看了旁边的徐管家一眼,之前他就已经向徐管家表明来意,他不信周重会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不过既然周重明知故问,他也不能不回答,因此只见他忽然咧开大嘴一笑道:“周世侄有所不知,最近临近年关,伙计们都等着领工钱回家过年,我们宋家是小本生意,实在是周转不开,所以希望世侄能够将之前的欠款还上。”
宋老爷不愧是个老商人,要起账来是单刀直入,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因为双方是儿女亲家感到不好意思。旁边的徐管家则在心中暗骂,宋家的生意虽然比不上以前的周家,但是在松江府却也是数的着的,现在竟然说没有钱给伙计发工钱,这种话连鬼都不会信。
不过周重听后,却是露出一脸我相信的表情,连连叹息道:“本以为宋世叔家大业大,没想到也有自己的难处,看来老话说的不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宋老爷和他儿子听到这里都是一愣,脑子里都在琢磨着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是哪里的老话?不过周重却根本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又道:“既然世叔都已经开口了,那么我们周家欠宋世叔的债务,自然也是要归还的。”
听到周重愿意还钱,宋老爷立刻眼睛一亮,但还没等他说什么,紧接着周重再次开口道:“只不过小侄这里的情况世叔您也看到了,您来了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小侄现在实在是囊中羞涩,可否请世叔再宽限几日?”
周重在说上面这些话时,脸上露出一种十分惭愧的表情,好像真的因为无法还钱而感到内疚似的。
宋老爷刚才听到周重愿意还钱,心中还十分高兴,没想到紧接着周重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个神转折,这让他是又气又恨。不过今天他来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来要钱,而是有另外更重要的目的,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前,实在不宜与周重撕破脸皮,反倒是他身后的那位宋二少爷,脸上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几次张欲言,都被宋老爷给拦了下来。
对于宋氏父子的表现,周重都装做没有看见。这时宋老爷强压下心中的不快,黑胖的脸上再次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道:“周贤侄说笑了,区区两百两的债务,对于周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们宋家这种小本生意来说,实在是救命的钱啊!”
听到这个宋黑胖子依然向自己哭穷,周重却是心中冷笑,不过脸上却装的更加可怜,好像真的是一个被债主逼的走投无路的破产公子似的,而且还不停的向宋老爷说些好话,请求他再宽限几日,可惜都被宋老爷坚决的拒绝了。
最后宋老爷估计是觉得火候已经够了,这才停止了要债的话题,转而脸色一板,终于将自己的狐狸尾巴露出来道:“周贤侄,既然你这么不顾念两家的交情,迟迟不肯还债,那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周家的女儿我们宋家高攀不起,咱们两家亲事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第4章 再无瓜葛
看到这个宋胖子终于把退婚的事讲出来,虽然周重早有准备,但还是恨不得对着眼前这张肥脸来上一拳。在明朝的大环境下,若是一个订婚的女子被人退婚,对于这个女子来说,其实和被休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日后再想嫁个好点的人家,那可就难了。也就是说,宋家这次退婚,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几乎把镯儿的一生都给毁了,这让身为兄长的周重如何不恨?
不过在经历过一次生死后,周重的性子也沉稳了许多,知道有些事情只靠拳头是无法解决的,所以他心中虽然怒火冲天,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这次周重并没有急着回答,而且也没心情再和宋胖子演戏,反而眉头一扬,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转头对旁边的徐管家道:“徐管家,我有些累了,去帮我搬个能坐的东西来!”
宋家父子也感觉到周重身上的气质一变,之前那个走投无路的破产公子一下子不见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几分淡笑,甚至隐隐有几分痞气的周大少爷。
徐管家听到周重的吩咐先是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很快就跑出去搬了个破躺椅进来,这个躺椅是徐管家的心头肉,平时他最喜欢躺在上面晒太阳,因为太破没能卖出去,现在勉强能让周重休息下。
周重却不管躺椅破不破,只见他大步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到躺椅上,翘着二郎腿仰着脸看着宋家父子道:“宋老爷想要退亲我同意,我们周家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配不上宋家,另外按照规矩,你们宋家的彩礼和婚书我们周家也会一起还回去!”
看到眼前的周重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宋老爷和宋二少爷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宋老爷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商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脸笑容的道:“彩礼就算了,只要将婚书退给我们就行了,以周家现在的情况,若是再要彩礼的话,实在让老夫于心不忍。”
其实宋老爷倒不是不想要回彩礼,当初订婚的时候,他们也是出了一笔不菲的彩礼钱,不过刚才周重的变化,让他心中十分的不安,所以才会如此大方的放弃了彩礼,而且还恬不知耻的给自己的黑胖脸上贴金。
坐在躺椅上的周重听后,却是一点也没有生气,他现在反而有些怀念后世的香烟,若是现在能在手指上夹根烟,然后再美美的吸上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来,那就更有气势了。
带着没有香烟的感慨,周重再次斜了宋家父子一眼,然后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笑道:“那怎么行,退婚就要有个退婚的样子,彩礼我们周家是一定要退还的,另外还有宋家的欠债,到时和彩礼会一起还上!”
看着周重无礼的样子,再加上那与表情严重不相符的话语,宋家父子二人都感觉心中没底,搞不清眼前这个周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见这时周重接着又道:“只不过我们周家现在的情势,实在是拿不出钱一下子还清,不过你们放心,我周重绝对不是欠债不还的人,我打算每年还上一部分,这叫分期还款,估计有个十年八年的也就还清了,到时婚书就退给你们!”
听到周重最后那近似无赖的话,宋家父子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别的不说,宋二少爷的年龄和周重差不多,本来和镯儿也准备在下一年完婚,现在若是再等上十年八年的退婚,到时他娶谁去?
“周重,你不要欺人太甚!”宋家的二少爷到底是年轻气盛,一张白脸气的通红,站出来指着周重斥道,却丝毫没想过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周重抬头扫了一下对面这位宋二少爷,脸上露出一种贱贱的微笑道,“宋二少爷这话是从何说起,你们宋家提出退婚,我周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而且还愿意把彩礼钱还给你们,怎么到现在成了本大少欺人太甚了?”
“你……”宋二少爷本来还想争辩几句,但是却被宋老爷伸手拦住,然后只见这位宋黑胖子忽然展颜一笑道:“周少爷的话老夫明白了,您看这样行不行,周府欠我们家的债我们也不要了,另外彩礼什么的也不用退,我们宋家只要婚书就行!”
听到宋老爷的话,只见周重扭过头啐了一口吐沫,猛然露出一个笑容站起来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是宋老爷刚才就这么上路,不就没那么多废话了吗?”
看到周重如此无赖的样子,宋氏父子都是气的不轻,不过他们心中也在奇怪,以前的周重文质彬彬,甚至读书读得都有些呆头呆恼的,怎么周家这才刚出现变故,周重竟然变得和大街上的混混似的?
可惜宋氏父子并不知道,前世的周重可比小混混要狠多了,只不过他对现在这次难得的重生十分珍惜,不想再走上前世的老路,所以才和他们玩一些‘斯文’的手段,否则按照他前世的性子,估计今天晚上就会摸到宋家大宅,然后给他们父子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当然了,现在的周重虽然不会用比较激烈的手段报复,但并不意味着他软弱,已经学会将愤怒藏在心里的周重,绝对比前世那个脾气火爆的周重更加可怕。至于他让宋家免除债务,只不过顺手收的小利息罢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宋家父子急于退掉这门亲事,若是周重执意不肯去衙门告他们的话,按照大明律,那可是一告一个准,现在周重既然摆明态度要他们免除两百两的债务,虽然两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能没有后患的把婚事退掉,这对于他们宋家来说,还是占了大便宜的。
宋老爷在商场上打滚多年,这笔账还是算的清的,因此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将怀中周家的借据取出来道:“好!周少爷竟然如此说了,那宋某就痛快一把,这是你们周家的借据,你将我儿的婚书取来,咱们两家就此两清,此后再无瓜葛!”
周重看到对方手中的借据,然后让徐管家上前验明无误后,这才示意他去后面将婚书取来,然后以一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宋世叔果然是豪爽之人,实在是我等晚辈的楷模,不过若是那位华亭富商家的小姐嫌弃令郎,宋家想要再回头娶小妹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说不定那时我家小妹连孩子都有了,到时还望宋世叔不要怪罪才是啊!”
听到周重话中的讽刺之意,宋二少爷气的咬牙切齿,本想开口嘲笑周重几句,但却被宋老爷伸手拦住。相比之下,一张黑脸的宋老爷就显得有城府多了,对于周重那些话好像根本没有生气,只是语气淡淡的道:“小儿的婚事是我们宋家的事,不需要周世侄操心!”
看到对方好像没有生气,这让周重也有些失望,很快徐管家将婚书取来,周重拿过婚书与宋老爷交换借据,然后两人几乎同时将手中的文件撕毁,自此两家再无任何关系。只不过周重在撕借据时没有发现,旁边的徐管家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撕完婚书之后,宋氏父子转身出了周家大宅,不过就在他们父子两人刚走出宅门时,宋二少爷终于再也忍不住对父亲报怨道:“父亲,刚才您为何拦着我,他周重充其量不过是个败家子罢了,以他们周家现在的这种家境,竟然还想把妹妹嫁出去,估计最多也不过是嫁给一个泥腿子罢了,那种贱女人我可不要!”
听到儿子的报怨,周老爷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不过最后还是强忍着怒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受那个败家子的气吗,不过咱们宋家虽然有钱,但背后的靠山却不硬,你别看周家现在倒了,但是周重还是王伦王老爷的准女婿,那位王老爷可是做过都御史的人,虽然因为得罪八虎之首的刘公公而罢官,但是王老爷在朝中还有不少的知交好友,以咱们宋家的实力,暂时还得罪不起那位王老爷!”
宋二少爷听到父亲的解释,立刻吓的面色发白的道:“爹,既然王老爷咱们得罪不起,那为什么还要退掉周家的婚事呢?万一周重借助王老爷的声望东山再起,那咱们家不就危险了吗?”
听到儿子的话,宋老爷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咱们宋家只是暂时得罪不起王老爷,但是现在刘公公如日中天,当年王老爷和一帮人一起上书弹劾刘公公,结果这才被罢官,虽然刘公公本人可能不记得王老爷这个‘小人物’,但是刘公公手下的人却没有忘记他,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有人想用王老爷这些人的人头去讨好刘公公,估计那位王老爷的好日子也不多了,到时咱们若是还和周家有关系,那不是往死路上碰吗?”
听到父亲的话,宋二少爷也是震惊无比,他没想到一件退婚,竟然还牵扯到朝堂之上的争斗,甚至和那位如日中天的刘公公也也有关系,这实在超乎他的想像,同时宋二少爷对自己的老爹也更加的佩服,难怪人人都说‘姜是老的辣’,他们宋家缺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了自己这位老爹。
另外宋二少爷忽然又想到,老爹把这么秘密的事告诉自己,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老爹对自己也更加的信任,虽然他头上还有个大哥,但是他那位大哥老实木讷,根本不是经商的那块料,以后若是他继承家业的话,那宋家还不给赔死?
想到这里,宋二少爷心头一片火热,同时更加坚定了与那位华亭县富商女儿联姻的决心,只要有这层关系在,自己在家中的份量就大不相同了。
第5章 报应啊报应
什么叫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管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就在周重还没有来的及为清掉宋家债务感到高兴,这时徐管家缩手缩脚的滚上来,然后告诉周重,自己刚才去拿婚书时,遇到大小姐镯儿,他嘴贱把宋家退婚的事告诉了对方,结果镯儿听后捂着脸哭着跑到后花园去了,徐管家担心她出事,所以等到宋氏父子一走,他立刻就讲了出来。
明朝的女孩嫁人都早,心性也都十分早熟,比如镯儿才十三岁,但其实心理年龄和后世十六七的女孩差不多,已经可以算是大半个成年人了。不过心性成熟也未必是件好事,比如像今天这件事,镯儿就完全明白退婚对自己一生的影响,甚至这件事对一个少女来说,简直像是天塌了一般,也难怪她难过。
本来周重是准备先把这件事瞒着镯儿,毕竟在他们父亲去世后,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三年内都不能嫁娶,所以镯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件事,但是没想到徐管家那张把不住门的破嘴坏事,现在镯儿知道这件事后,天知道会哭成什么样?
徐管家也知道自己错了,一边说一边搧自己的嘴巴子,周重也懒得再骂他,转身就向后花园跑去。
周家所在的松江府也就是后世的上海,距离苏杭都不是很远,因此建筑风格也比较偏向南方,比如周家的花园,其实就是南方的园林风格,花园里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是应有尽有,虽然其中一些贵重的假山石被周重拉到外面卖掉了,使得花园里的视野开放了许多,但是大部分还是曲径幽深,一个人藏在这里,还真是不太好找。
周重担心镯儿想不开,然后做出什么傻事,毕竟退婚这种事放在一个明朝的少女身上,简直和被休掉没什么两样。后世一些小女孩因为作业没写完都可能自杀,镯儿虽然早熟,但恐怕也承受不起这种打击。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重跑到后花园后,立刻像疯了似的开始在花园里找镯儿,特别是池塘、树丛等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更是他寻找的重点,最后整个花园几乎都让他找遍了,终于在几座山石后面的秋千上找到了她,只不过这时镯儿正伏在秋千上轻声的啜泣,根本不知道周重的到来。
看到眼前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妹妹,气喘吁吁的周重也十分心痛,之前的周重就是个书呆子,在他的心中,除了读书就没什么值得他留意的事了,对两个妹妹自然也不怎么关心,使得兄妹之间的感情有些冷淡。
不过当初周重从昏迷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镯儿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甚至当周重知道自己穿越后,还一度以为镯儿是自己的侍女或童养媳之类的,直到后来才知道空欢喜一场。
前世的周重父母早亡,家里又没有什么亲人,使得他对亲情也是格外的渴望。因此在穿越之后,周重对周围这些亲人也格外的看重,特别是对两个可爱的妹妹,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溺爱了。虽然周重这种巨大的转变让周府的人感到很奇怪,但至少在镯儿看来,现在这个兄长比以前那个那个冷冰冰的兄长要好多了,所以在短短数天内,周重就重新在镯儿心中确立了兄长的位子,两兄妹的感情自然也变得十分亲密。
只见周重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下剧烈的呼吸,然后轻轻的走过去,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呦~,我们的周大小姐怎么又哭了,上次我病的时候,是谁答应我再也不哭了?”
之前周重和镯儿之间的感情虽然冷淡,但毕竟是兄妹情深,当周重病重昏迷时,镯儿每次见到他时,都会忍不住哭出声来,后来周重清醒,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接近了许多,而周重也和镯儿打赌,只要她不再哭,自己的病就会好起来,开始时镯儿并不相信,但为了让兄长开心,所以也就答应下来,在下次见他时,自己强忍着不哭,没想到周重的身体竟然真的好转起来,这让镯儿是又惊又喜,并发誓自己再也不哭了。
只不过镯儿的誓言显然没能如愿,在周重的病好转没多久,先是父亲周海遇难,现在又遇到宋家退婚这种事,这怎能让镯儿不伤心流泪?
正在哭泣的镯儿听到周重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哭泣,反而哭的更厉害了,这让周重有些奇怪,当下走上前扶住镯儿的肩膀,但是没想到却被镯儿赌气似的甩开。
这下周重真的奇怪了,因为他从这些动作中可以感觉,镯儿的气好像是冲着他来的?这让周重有些搞不明白,只得再次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大哥哪里得罪我们镯儿了,要不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听到句话,一直伏在秋千上的镯儿终于有所反应,只见她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瞪了周重一眼,白嫩的小手胡乱的擦了一下泪水,满腹委屈的道:“兄长怎么会有错,所谓长兄为父,自从父亲去世后,兄长就是我们周家的一家之主,哪怕是为了两百两银子把镯儿卖了,镯儿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更何况只是一桩婚事?”
听到镯儿报怨的话,周重这才醒悟过来,心想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果然不一样,镯儿竟然因为这个在生自己的气,不过若是设身处地为镯儿想想,周重也能理解镯儿的心情。
想到这里,只见周重蹲下身子,与坐在秋千上的镯儿平视后,这才一脸认真的开口道:“镯儿,这件事大哥先向你道歉!不过宋家父子的为人你也看到了,咱们家这才刚出了点事,他们就翻脸不认人,这种小人哪里配的上我们家的镯儿,所以就算他们今天不退婚,改天大哥也会把你这门亲事退掉,不过大哥在这里向你保证,等到咱们三年守孝期满,大哥肯定会让我们周家重振声威,到时想要娶我们家镯儿的青年俊杰,恐怕要从松江府排到金陵城去!”
镯儿的心性早熟,也比较明白事理,其实她也知道,周重退婚是为自己好,只不过是因为周重用自己的婚书换两百两的债务,所以心里一时想不开罢了。
不过现在她亲口听到周重的道歉,知道他退婚是为自己着想,这让镯儿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接着又听到兄长准备重振周家声威的雄心时,镯儿也不禁心中高兴,但紧接着听到周重说什么求亲的人排到南京金陵时,却让她是又羞又气,禁不住啐了周重一口,脸色微红的转向一边,嘴角却带上一丝羞涩的笑容。
看到镯儿的气消了,周重又趁热打铁的劝说了好一会,最后更是一脸郑重的道:“镯儿,宋氏父子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伤心,这大冷天的,快回房中洗一洗脸,别再冻出个什么病来,另外你看姨娘这段日子心力交瘁的样子,现在咱们的债务差不多就要还清了,你就多去陪陪姨娘,别让她把身子累坏了!”
听到周重提到自己的母亲,镯儿也是十分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准备回房,不过她才刚走出去两步,却忽然又停下来皱着眉头道:“兄长,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宋氏父子虽然可恶,但是您却以婚书相要挟,然后换来对方手中的借据,这似乎不是君子所为,万一宋氏父子将这件事传出去,恐怕会有损兄长的名声。”
镯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种忐忑的表情。正所谓尊卑有序,镯儿身为妹妹却指责兄长,哪怕是出于好心,但却也可能遭到一顿呵斥。
不过周重听后却是一笑道:“多谢镯儿的提醒,以后为兄会注意的,不过宋家这次退婚本来就理亏,想必他们也不敢四处宣扬!”
听到周重考虑的如此周到,镯儿也放下心,转身回房去梳洗了。看着镯儿离开的背景,周重却是默默的自语道:“傻丫头,名声这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拿它换点实际的东西已经算是赚了,而且只要有了钱与权,无论你以前有什么样的名声,都会有人抢着帮你洗白!”
目送着镯儿离开,周重轻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回去,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周重这才刚一转身,猛然间发现一个白胖的大脸凑到自己面前,这让周重吓了一跳,以为是遇见鬼了,条件反射有大叫一声,同时拎起拳头砸了过去。
结果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皮球似的身体就滚了出去。这时周重才发现,原来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白白胖胖的徐管家,而且对方被他一拳打在眼睛上,现在正捂着眼睛惨叫呢。
看到这里,周重急忙抢上前把对方扶起来,然后有些无奈倒打一耙道:“我说徐管家,您老怎么走路都没声啊,而且还挨着我那么近,这也幸亏是我,要是换个胆小的,估计早都被你吓死了!”
“报应啊报应,刚才老奴嘴贱把退婚的事告诉大小姐,现在就挨了少爷一拳,果然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啊!”徐管家在周重的搀扶下站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唠叨着什么报应的事。
好不容易让嘴碎的徐管家停止唠叨,周重才发现,自己刚才那一拳是本能而发,根本没有留手,所以徐管家现在一只眼睛乌青,配上他那张白白胖胖的脸,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滑稽。经过询问之后,周重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徐管家来找自己,当时他正在想心事,所以徐管家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回答,最后徐管家才走上前,结果就发生了刚才的误会。
听到徐管家的解释,周重也有些尴尬,不过这只是个误会,而且周重仔细看了一下,徐管家脸大肉厚,这一拳倒也没什么事,等过几天淤血散了就好了。
徐管家眨了几个眼睛,发现看东西没有受到影响后,这才忽然想起来到周重的原因,当下有些着急的道:“少爷,咱们家最后一块值钱的假山石都被你卖了还债,现在家中实在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米粮也不多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啊?”
第6章 吃饭的问题
听到徐管家的话,周重也不禁有些头痛,人活在世上,总归是在吃喝的,现在周家没有任何的收入,家中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可是家中却还有三大两小要养活,其中王姨娘是个女流之辈,周管家年纪又大了,至于镯儿和朵儿更不用说了,所以现在养家糊口的重任就落到了周重的身上。
“现在家中还有多少粮食,能不能支撑过今年?”周重忽然开口问道。做为一个后世人,周重认为自己搞出点挣钱的东西还是十分容易的,不过现在已经进入冬天,天寒地冻的很难找到挣钱的路子,所以他想一切等到来年春天再说。
“少爷您有所不知,本来家里还是有一些存粮的,但是在遣散下人时,有些人的手脚不干净,把府里的粮食几乎全都偷走了,幸好老奴手里还有点积蓄,所以才能支撑到现在,但是现在老奴买的米粮也没多少了,哪怕是顿顿喝粥,恐怕也撑不过这个月啊!”徐管家这时却是苦着脸道,若非情况如此紧急,他也不会急匆匆的跑来找周重想办法。
“这个月都撑不过?”周重有些震惊的道,同时心中也有些感动,他没想到这些天吃的粮食一直都是徐管家自己掏私房钱买的。另外现在都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家中只剩下十几天的粮食,而且还只能喝粥,这对于每天无肉不欢的周重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噩耗,另外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一家人吃的粮食又要从哪来?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暂时不要告诉姨娘她们,我会想办法的!”周重叹了口气道,他手中虽然还有还有四百多两银子,其中有九十两还是王姨娘的私房钱,不过这些钱是用来还债的,而且周重已经答应了人家,明天就要送过去,所以肯定是不能动的,看来自己的挣钱计划必须得提前了。
听到周重的话,徐管家却是有些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毕竟周重是被他看着长大的,也知道他这个人除了读书就没有其它的本事了,虽然自从家中出现变故之后,自家少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徐管家却不认为周重真的有什么谋生的手段。
虽然徐管家还怀疑周重的能力,不过现在周重是一家之主,养家的责任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所以徐管家最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等到徐管家离开后,周重也没在花园里呆,而是回到自己的房中,然后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想着心事。本来周重睡的是一张雕花木床,不过后来为了还债也被他卖了,另外还有房中的一些书籍古玩等,同样也是一样没有留下,现在他睡的这张床还是从下人房里搬来的,房子里除了这张床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家俱,看起来很有些家徒四壁的感觉。
还债的钱都已经准备好了,这让周重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轻松,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把前世的房款也给还上了似的,古语说‘无债一身轻’,这句话现在最适合描述周重现在的感觉。
不过在轻松过后,周重却又想到赚钱养家这件头痛事,他将身边所有的资源都想了一遍,结果发现自己现在拥有一座大宅子,还有王姨娘和徐管家这几个老弱,另外身为一个后世人,他脑子里装着无数先进的知识,虽然周重不是很肯定,但他觉得这些知识应该算是自己最大的依仗,日后能否过上好日子,就全看自己能否将脑子里的知识合理的应用了。
说起脑子里的知识,周重也有一个十分意外的发现,那就是自从穿越到大明之后,他发现自己前世的记忆就像是一部详细而又庞大的电影,前生认识的每一个人;经历的每一件事;甚至是看过的每一本书,都可以在这部电影里找到十分详细的记录。
有时候周重也在怀疑,到底是原来的周重吸收了他前世的记忆,还是前世的记忆侵占了周重的思维?这是一个十分严肃的哲学问题,周重觉得以自己的智商,恐怕一辈子也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想了,自己就是周重,周重也就是自己,管那么多干嘛?
前世的知识对现在的周重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宝藏,不说别的,随便把后世的一些新发明搞出来几样,应该就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不愁吃喝了。这让周重也是精神一振,开始将脑子里前面的记忆过一遍,看有没有能够为自己换来利润的东西,结果最后还真让他想到几样,比如肥皂、牙刷、味精之类的。
但是周重很快就泄气的发现,自己想到的这些家常用的东西虽然很好,但却都有因为种种限制无法实现,比如味精这种调味品,他前世只知道这东西是用微生物发酵而来的,但至于是哪种菌类,又需要什么条件?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更别说制造了。
相比之下,牙刷的技术含量低多了,而且制造成本也不高,比如牙刷柄可以用骨头或竹子代替,毛则可以用猪鬓,制作起来也不很复杂,但想要形成规模,却需要大量的人手和原材料,以他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实现。
另外就算是把牙刷制造出来,销路也是一个大问题,毕竟明朝的人都习惯用手指或柳枝刷牙,条件好的也顶多蘸点牙粉或青盐,对于牙刷这种新产品,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花钱买
至于肥皂和前面两个相比较起来,还算是一个比较实用的办法,而且周重也知道实验室制造肥皂的办法,虽然这种办法想要形成大规模生产会很难,但以肥皂的外观与功用,就算是少量生产也能换来不小的收入,可惜肥皂与牙刷一样,同样需要一笔投入的资金,至少各种原料都要花钱买,而钱则是他现在最缺少的。
除了上面的几样外,周重也想到了一些其它的东西,但可惜都要受制于这样或那样的条件,至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带来一笔养家的财富。想到脑子里空有一座大宝库,却受制于现实的种种条件而无法实现,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丧气,不过为了全家不挨饿,周重只能强打精神,将身边所有能利用上的东西都想了一遍,最后终于让他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个办法和他前世带来的知识无关,最主要的还是周家的这座大宅子,虽然这座宅子早已经被抵押给了周重的那位准岳父王老爷,但对方不知是出于面子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宣称不会收回这座宅子,所以从名义上来说,这座宅子还是属于周重的。
既然这座大宅子是属于自己的,那么周重也就找到了一条财路,那就是把宅子分成几个院子,然后分别租出去,反正周府这么大的地方,周重和王姨娘几个人根本住不过来,而且现在又没有仆人和丫鬟打理,若是不住人的话,恐怕整个宅院都会破败下来。更为关键的是,出租房子几乎没有任何的成本,而且还可以提前收租金,这才是周重最为看重的一点。
想到这里,周重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胡乱的披上衣服跑到前边的一座院子里,这里是徐管家的住处,徐管家对周府的情况最清楚不过,周重想要将房屋出租,自然要先问一下他的意见。
徐管家在周府德高望重,以前享有很高的待遇,比如他就不用和那些下人一样住在一起,而是自己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周重进来也没有敲门,直接走到徐管家住的屋子里。
不过进到里面时周重才发现,整个屋子是一片狼藉,几个大箱子里倒在地上,里面的衣服撒了一地,其中还有一个大红色的裤衩搭在打开的箱盖上,微风吹过带起风骚的涟漪。至于徐管家则只穿了一件单衣,全身的肥肉凸起,正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由于他身体胖大,动作也不是很灵便,身上早已经是汗汽蒸腾,看起来像是在洗桑拿浴一般。
“徐管家,您这是干什么呢,不会也想离开周府吧?”周重看到屋子里的这种情况,心头一喜的道,这个胖老头别看年纪大了,但是胃口却好的惊人,周重和王姨娘四个人的饭量在一起,顶多也就和胖老头持平,若是对方愿意离开周府的话,周重身上的担子也就一下子轻了许多。
正在翻找东西徐管家听到身后有人,急忙转过身来,当看到是周重时才松了口气,然后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道:“少爷,老奴早就说过,生是周府的人,死是周府的鬼,哪能在这种时候离开您啊?”
“那你这是?”周重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箱子和柜子,里面的衣服、被子什么的乱成一团,怎么看都像是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样子。
看到周重误会,徐管家急忙解释道:“少爷您多心了,老奴看到家里的这种情况,就想找点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到当铺,至少换点钱够咱们把这个冬天熬过去,您看这个棉袄,这可是当年老爷赏给我的,外面水滑的丝绸面,里面的棉花也厚实,我都没舍得穿,另外还有一些丝绸制的衣服,拿到当铺应该可以换点钱。”
明太祖朱元璋为了给儿孙留下一个铁打的江山,对大明朝的各个方面都做了详细的规定,甚至连哪个行业穿什么衣服都规定死了,比如商人不准穿丝绸,仆役、倡优等不能穿貂皮等等,这些规定本来就不合理,而且执行起来也很困难,因此这些规定也只是在明初实行了一阵,后来连朝廷自己都不在意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一些富商家中,不但商人穿丝绸,甚至连下人也能穿上丝绸制的衣服,以徐管家在周府的地位,拿出一件绸面棉袄倒也很正常,甚至连旁边那个红色大裤衩也是丝绸的。
周重接过徐管家递过来的棉袄看了看,这棉袄的面的确是用丝绸做的,做工也很不错,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关键是保存的好,而且也厚实,不过拿到黑心的当铺恐怕也换不了几个钱,至于那些丝绸面料的衣服,包括旁边的大红裤衩,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这个棉袄值钱。
“说起衣服我倒想起来了,我院子里的厢房里放着几个大箱子,里面放着不少我的衣服,徐管家你一会也去挑一些值钱的当了,然后再买点粮食,好歹不能让家里断粮了!”周重这时也开口道。
既然徐管家能为了这个家把大裤衩都当了,那么他也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只不过徐管家除了这件棉袄还值点钱外,其它根本不值什么钱,所以周重才决定把自己的衣服也当了,毕竟身为周家大少爷,他的衣服肯定比徐管家的要强一些。
接下来周重终于想到自己来找徐管家的原因,于是拉着对方坐下来,急冲冲的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不过徐管家在听到周重出租院子的想法后,脸上却露出一种不怎么看好的神色。
第7章 罗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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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把院子出租倒是个好办法,内宅就不用说了,还要留着您和王姨娘她们住,老奴住的前院分为东西跨院,每个跨院又都能分成两个小院子,现在老奴住的就是其中之一,如此一来,最少就能腾出三个院子出租,只不过……”徐管家说到这里,抬头看了周重一眼,好像有些话不敢说。
“有什么话就尽管说,现在家里就咱们两个男人了,您也别把我当成什么少爷,只当我是您的晚辈就行了!”周重也看出徐管家的踌躇,因此开口道。
之前周重怀疑徐管家留下来是为了混饭吃,现在看到对方如此为周家着想,也让他也有些感动。不过在感动的同时,周重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怀疑,因为对方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存的钱竟然还不够他们吃到过年,以他这种情况,出了周家肯定会被饿死,因此自然只能死抱着周家不放手。
徐管家听到周重如此亲切的话,脸上也露出几分激动,只见他声音干涩的道:“少爷,出租院子的想法很好,但关键却有一点,那就是咱们松江府是个小地方,需要租宅子住的人实在不多,比如那些店铺里从乡下招来的伙计,主家大都会提供食宿,再加上现在都十月中了,再过两个月都过年了,所以咱们想要在这个时候把院子租出去,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到徐管家的解释,周重也感觉一盆凉水倒在头上,他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松江府就是后世的上海,但是现在的松江府却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了,府下只管辖着华亭和上海两个县,人口也并不是很多,别说和后世的上海相比了,就算是旁边的苏杭两地都比松江府繁华无数倍。
在松江这种小地方,人口流动本来就少,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住处,自己想要把房子租出去,那也得有人愿意住才行啊!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又是一阵头痛,同时也在心中暗恨,为什么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上海,否则光凭他手中的这套院子,就足够成为千万富翁了!
看到周重有些沮丧,徐管家急忙安慰道:“不过少爷您也别灰心,咱们可以把出租院子的消息放出去,松江府虽然不大,但做买卖的还是有不少的,说不定哪家就需要个院子存储货物,到时咱们再把租金定的低一点,应该可以租出去!”
周重听后也只得无力的点了点头道:“好吧,出租的事就交给徐管家您去做了,另外咱两的衣服拿去当就行了,姨娘和小妹她们的衣服就不要动了,家里的情况也暂时不要告诉她们,我自己会想办法!”
“嗯!”徐管家答应一声,站起来将准备拿到当铺的衣服收到一个包袱里。不过当周重看到他把那条大红绸布的裤衩也塞到包袱里时,禁不住开口制止道:“徐管家,大裤衩你就自己留着吧,我的衣服比较多,你多拿几件就是了!”
听到周重的话,徐管家答应一声,然后有些恋恋不舍的把自己的排在裤衩拿出来,虽然他认为这条裤衩的布料很好,至少可以当个几文钱,但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留下了。其实这种裤衩在古代称为褌,是一种不过膝的短裤,功能和后世的内裤差不多,只不过更加的宽松。
徐管家和周重一起来到内宅,挑了几件用料考究的衣服,不过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外面的风又十分阴冷,所以周重特意交待徐管家,让他先去做饭,明天再去当铺也不迟。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周重到厨房找到徐管家,准备把做好的饭菜送到王姨娘住的院子里。宅子里虽然有专门的餐厅,但是现在整个宅子就只有他们五人居住,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再加上天又冷,王姨娘她们出来也不方便,所以一般晚饭都是在王姨娘那里吃。
周府的厨房位于正门的右侧,以前要准备整个周府的饮食,因此占地面积也是相当的大,厨房里也分为两块,其中大厨房是给下人做饭的地方,小厨房才是给周重和后宅的姨娘们做饭的地方,而且距离正门并不远。
就在周重把做好的粥倒进瓷盆里,又帮着徐管家调了两样咸菜准备端到内宅时,忽然听到有人敲周府的大门,这让周重和徐管家都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接着周重放下晚餐对徐管家道:“我去看一下,也不知道这大冷天的谁会来咱们这里?”
周重说着转身出了厨房,不过这时竟然起风了,小风虽然不大,但是在冬天这种湿冷的空气里,却有一种冷入骨髓的感觉,周重也不禁缩了下脖子,加快脚步走到大门前打开门,结果发现外面站着一个熟人,这让周重也是一愣。
“罗婶,你怎么来了?”周重有些惊讶的道。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大妇人,粗手粗脚粗脖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经常干活的人,圆胖的脸上满是油光,一副营养过剩的模样,事实上这个被周重称为罗婶的人是个厨子,确切的说是以前周家的厨娘,做饭的手艺十分精湛,以前专门负责给周重和镯儿这些主人做饭,后来周家倒了,罗婶就和一帮下人被周重一起遣散了。
门外的罗婶手中提着个食盒,看到竟然是少爷亲自给自己开门时,眼圈却是一红道:“少爷,我现在被城北的吴老爷雇到家里做菜,担心您和两位小姐吃不惯其它人做的饭,刚好今天吴府里做的菜有些多了,所以我就给少爷您送来几样,您放心,这些都是没上过桌的,绝对干净!”
听到罗婶是专门冒着寒风给自己送菜的,这让周重也感到一种温情,想要开口道谢,但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最后好不容易才对罗婶谢道:“实在太谢谢您了罗婶,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让罗大或罗二送来?快点进来暖和一下,别在外面冻着了!”
罗婶的丈夫早年去世了,身边只有两个儿子,分别叫罗大和罗二,比周重要大一点,小时候也算是他的玩伴,只不过后来周重喜欢读书,罗大和罗二又得在府中干活,因此三人才没有了什么交集。
“少爷您这话就见外了,当年我家那口子病死,家里又有两个孩子吵着要吃饭,幸好遇到了老爷和王姨娘,最后老爷不但出钱把我那口子安葬,而且还给我安排活干,这才让我能把两个儿子养大,现在府中虽然遇到难处了,但只要过了这道坎就好,至于家里的那两个混小子,他们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罗婶也是周府的老人,在府中住了十几年,因此也没和周重客气,提着食盒进了府中,期间周重想要接过沉重的食盒,不过却被罗婶拒绝了。
罗婶提着食盒进了大门右侧的厨房,里面的徐管家知道了罗婶的来意后,也是夸赞罗婶有情有义。只不过当罗婶看到徐管家准备的晚饭时,却是禁不住流了几滴眼泪。
罗婶是个爽利的妇人,只见她很快止住眼泪,然后拿开食盒的盖子,将里面的几样菜拿出来,分别是一盘蒸鱼、一份咕噜肉、一道清炒白菜和一碗蘑菇汤,其中蒸鱼是镯儿最喜欢吃的菜,咕噜肉则是周重和朵儿的最爱,所以分量也最足,清炒白菜和蘑菇汤则是为吃素的王姨娘准备的。另外罗婶手中的食盒也是大户人家专用的,底部是个盛放开水的隔层,可以用来保温,所以几样菜拿出来时还冒着热气。
从这些菜上就能看的出来,这些菜肯定不是什么吴府的剩菜,应该是罗婶偷偷为他们做的,她这种行为若是被吴府知道,轻则遭到一顿训斥,重则可能连饭碗也保不住。只不过她怕周重等人担心,所以才没有说实话。
现在的周重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不通人情事故的书呆子,自然能从这些菜上看出罗婶之前在撒谎,这也让他心中更加的感动。
而这时罗婶把几样菜放在厨房里的托盘上,然后把托盘上的咸菜拿起来放到一边道:“少爷,这些咸菜吃多了不好,今天这些菜你们先吃着,明天晚上我再给你们送来一些!”
听到罗婶明天还要送,周重在感动的同时,也急忙开口劝道:“罗婶,现在天气这么冷,城北离这里又那么远,您千万不要再送菜了,这两天我和徐管家已经想好了挣钱的路子,家里的情况很快就能慢慢的恢复的,到时说不定还会请罗婶您回来做饭!”
徐管家也是个精明人,这时也开口劝道:“是啊,少爷说的不错,罗婶你找份活干也不容易,再说吴家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发现在你给老主家送饭,吴家也不会愿意,所以您以后千万不要再送菜了!”
听到周重和徐管家的话,罗婶哪里还不明白两人是为自己好?只见她收拾好食盒,然后对周重两人点了点头道:“好,少爷您是个大本事的人,肯定能重振周家的声威,到时老婆子还回来给您和两位小姐做菜!”
罗婶向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说完上面这些话后,就向周重告辞。而周重也知道罗婶要回到城北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所以也没有留她,和徐管家一起送她出了大门,然后这才端着饭菜来到王姨娘的院子。
王姨娘和镯儿、朵儿看到两人端来的饭菜时,也都显得很惊讶,毕竟自从把家里的仆人遣散后,他们每天吃的饭大都是徐管家来做,再加上债务缠身,吃的东西自然也很简单,现在一下子送上来几样她们最喜欢吃的菜,使得她们在高兴的同时,也都有些疑惑。
而周重也没有隐瞒,将刚才罗婶送菜的事讲了一遍,结果让王姨娘和镯儿感动的直掉眼泪,倒是只有四岁的朵儿还不懂事,只是盯着那盘自己最喜欢的咕噜肉流口水。
看到朵儿的样子,周重急忙劝了王姨娘和镯儿几句,趁机又指了指朵儿,结果让王姨娘和镯儿也是又好笑又心疼,当下也不再哭了,招呼徐管家一起坐下吃饭。徐管家在周府的地位本来就高,现在周家败了,他还忠心耿耿的不肯离开,所以王姨娘也没把他当外人,这几天大家都是一起吃饭,开始时徐管家还推辞了几次,但是后来也就顺势坐下了。
罗婶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特别是周重最喜欢吃的咕噜肉,这是南方粤菜的一种,味道以甜酸为主,所以也叫甜酸肉,是用里脊肉裹上面粉,然后在油中炸到六成熟,然后再加上调制的甜酸汁下锅拌炒而成。吃的时候甜酸之中又带着里脊肉的滑嫩,感觉真是棒极了。
一道咕噜肉全都被周重和朵儿消灭,就连饭量一向不大的镯儿,也把蒸鱼吃了大半,王姨娘喝了碗粥吃了点清炒白菜,蘑菇汤则被徐管家一人喝了个精光,另外剩下的菜和小半盆的粥,最后也都全都进了徐管家的肚子,而且就算是这样,周重估计徐管家还是没有吃饱,毕竟以前他可是亲眼见过,徐管家一顿饭就连吃了八碗米饭,绝对是一个实打实的饭桶。
吃过晚饭后,徐管家将东西端到厨房收拾,朵儿的母亲赵姨娘跑了,晚上自然只能跟着王姨娘睡,另外朵儿今天晚上吃了不少的肉,王姨娘担心睡的太早会不消化,所以就和镯儿一起带着朵儿在房间里玩,至于周重则回到房间里继续为养活一家人而苦恼。
一夜无话,第二天徐管家带着昨天收拾好的衣服去当铺,顺便把周府前面几个院子出租的消息放出去,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消息刚放出去,很快就有第一个租客上门了。
第8章 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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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府北街是一条十分繁华的街道,街道两铡店铺林立,其中街道最东头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店铺,这座店铺比较特别,大门前立着一道栅栏,好像是故意阻止客人进入似的,而在这座店铺的大门上,挂着一道牌匾,上书四个大字——鼎丰当铺。
身穿一身破旧棉袄的徐管家一脸怒气的从当铺大门中出来,绕过门前的栅栏后回身看了一眼当铺大门,对着大门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然后这才转过身,一边咒骂当铺里黑心的大掌柜,一边摸了摸怀里干瘪的荷包慢慢的离开了。
今天天刚蒙蒙亮,徐管家就拿着一包衣服出了门,周府位于城南,他对城南一带的当铺也比较了解,知道那边的当铺是一个比一个黑,另外他也担心让人看到自己去当铺丢周家的面子,所以特意跑到城北的当铺,可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他今天拿来的两包衣服竟然只当了两钱银子,这点钱根本就不够他们过年的。想到这里,徐管家不禁再次回身对着当铺的方向呸了两口。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怪当铺,人家典当东西本来就会拼命的往死里压价,另外衣服不像玉器古玩,新衣服可能会比较值钱,但是只要衣服一上身,那么立刻就会折价大半,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好衣服,只要是拿到当铺里,大都当不出什么价钱来,当然皮裘之类的除外。
冒着清晨的寒风回到城南,徐管家揣着钱来到菜市场,家里的米粮还有一些,但总不能顿顿喝粥吧,所以也该买点菜回去。
松江府的菜市场刚好也位于城南,距离周府隔着两条街。所谓菜市场,其实就是一片空地,各个菜贩子推着小车来到这里摆摊,等到天亮的时候,会有专管这一片的衙役前来收税,一般每个摊子也就是几文钱,倒也不算很多,不过还是有些胆子大又抠门的菜摊子看到衙役过来时藏起来,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剩下几文钱,不过这种行为万一被抓住的话,那可会被衙门往死里罚,搞不好还会吃板子。
徐管家一只脚踏进菜市场,立刻感到一阵火热的喧嚣扑面而来,市场里卖菜的摊子分成五排,排与排之间留下不宽的道路,前来买菜的人拥挤在道路上,与两侧的商贩讨价还价,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在这里说话必须用喊,否则对方根本就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
虽然已经是冬季,但菜市场里的菜还是十分丰富的,其中最多也最便宜的自然要数最常见的白菜和萝卜,这两样菜的产量大,而且在冬天都可以储存,不少农家都挖有地窖,可以大量的储藏,到了冬天再拿出来卖给菜贩子或自己运到城里卖,也算是他们在冬闲时的一笔收入。
另外除了白菜和萝卜,还有菠菜、茼蒿等蔬菜,这些蔬菜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新鲜,但却都是从南方比较温暖的地方运来的,现在南边的气温还不是太低,所以这些蔬菜还可以成活,但若是再过一两个月,就算是南方也无法再种植蔬菜了。
徐管家进到菜市场后,直接走到那些卖白菜或萝卜的摊子前,至于像菠菜这些南方菜,因为都是从南方运来的,所以价格都十分昂贵,买家大都是一些富贵人家,一般人根本吃不起。以现在他手中的那点钱,只能买一点最便宜的白菜和萝卜。
本来现在才刚进入冬天,正是白菜和萝卜价格最低的时候,以徐管家的估计,自己花上几文钱就能买上一堆的白菜,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年的行情显然不一样,他一连转了几个摊子,白菜和萝卜的价格都远超他的估计。
最后徐管家来到一个年老的菜贩子面前,这个菜贩子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头发斑白身穿着一件满是污迹,甚至是黑的发亮的破棉袄,正在无聊的搓着脖子上的泥垢。他面前的菜已经不多了,除了一小堆白菜没有卖掉外,另外还有几根卖相不好的萝卜,估计是别人挑剩下的,所以价格也比其它摊子便宜一些。
徐管家估计今天是买不到便宜菜了,所以一边挑选白菜一边随意的对老菜家问道:“老哥,今年的白菜和萝卜怎么涨了这么多,往年都是一文钱五斤,但今年我转了这么久,也就您这里肯卖一文钱三斤,其它地方最便宜的也只肯给到一文两斤半,这是咋回事?”
听到徐管家的问话,老菜农拍了拍发红的脖子,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老弟你这话问的就有些外行了,你看今年这天气,才十月就已经这么冷了,秋天那些种的晚一点的菜,都被冻死在地里了,再加上南方那边不少地方都已经种不活菜了,所以今天的菜价比往年都是翻上一翻,我这也就是因为只剩下这么一点挑剩的根子,所以才降了点价钱,否则你要是来的早点,我这也是一文钱两斤。”
听到老菜农的话,徐管家心中不禁叹了口气,正所谓祸不单行,现在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可是偏偏今年连菜价都涨了,可以预见,日后家中的日子肯定会更苦,自己少爷身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
“老弟,你都挑了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啊?我这已经是今天最便宜了菜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另外我听说山东那边遭了灾,不少难民都往咱们这边跑了,说不定过几天咱们这边的粮食和菜价还会往上涨,所以我劝老弟你现在多卖一点,否则等日后涨价了,想再买这么便宜的菜可就没有了!”老菜农有点不耐烦的道。他今天就剩下这么一点菜了,卖完就能早点回家,但是现在眼前这人一直在挑,也没说买还是不买,别的客人看到他面前菜少又有人,都不愿意上前问价了。
“买,当然买!”徐管家也知道自己眼前这家估计已经是整个市场上的最低价了,家中也的确缺少蔬菜,所以自然满口答应,不过紧接着他眼角瞥一下摊子上的那几根奇形怪状的萝卜,接着再次开口道:“这样吧老哥,你剩下的菜也不多了,我把白菜都买了,另外这几根萝卜也买不出什么价,你就当添头送给我怎么样?”
“行嘞,几根萝卜不值什么,你买完我也能早点回家喝上几杯暖暖身子!”老菜农虽然脾气比较急,但却也十分爽快,听到徐管家的话也没还价,立刻答应下来。
接着徐管家和老菜农一起将白菜秤了一下,一共是九十三斤,刚好是三十一文,对方又去掉一文钱,相当于又白送给徐管家三斤白菜,这让徐管家十分高兴,连声说下次买菜还找对方。
徐管家借了对方的独轮车将菜一百斤出头的白菜和萝卜送回家,然后又推回来将车还给老菜农,不过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菜市场,而是去了市场西侧,菜市场里卖鱼或卖肉的摊贩大都集中在那边。家里已经断了很长时间的荤腥,昨天还是罗婶送来两样肉菜让大家解了一下馋,不过这也提醒了他,少爷和小姐他们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天天粗茶淡饭连自己都受不了,更别说他们了。
相比那些卖菜的摊子,这里卖鱼肉的摊子明显就在冷清多了,松江府几百万人口,光是城中就有二三十万人,但是在这些人中能吃的起肉的却还是少数,哪怕是一些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也只是每月才来买一两次肉回去解一下馋,比如徐管家见到的人中,大多就是这些人,另外还有一些富豪之家出来采买的仆人,这些仆人衣着光鲜,主人家一般都需要大量的肉食,所以出手也最为大方,最是受肉贩和鱼贩们的欢迎。
周府以前也经常派下人前来采买,不过周管家身为大总管,自然不会亲自管这种事,府中有专门的管事负责采买,他最多也就是查一下账罢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徐管家对菜市场也并不是很熟悉。
徐管家先是去了几个卖鱼的摊子,结果发现卖的大多是一些海鱼,毕竟松江府的东面和南面就是大海,海边有不少人以捕鱼为生,所以这里的海鲜数量不少,价格也不贵,一条十斤重的大鱼不过才几文钱,另外还有一些小点的鱼,那价格就更便宜了。
不过对于这些海鱼,徐管家想了想还是没买,因为家中根本没有人喜欢吃海鱼,唯一喜欢吃鱼的大小姐镯儿,她也只喜欢吃河鱼,嫌弃海鱼腥味太重。当然了,也有鱼贩子卖的是河鱼或湖鱼,但价钱却比海鱼贵上一倍,徐管家摸了摸怀里干瘪的荷包,最后还是没狠下心。
卖猪肉的摊子很多,徐管家信步转了几圈,搞明白大概的价格,最后来到一个生意最好的摊子。这个卖肉的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相浓眉大眼一脸的憨厚,身材魁梧强壮之极,大冷的天里只穿着一件单衣,右手执着一把尖刀,只要有买家来买肉,一刀下去切下的肉只多不少,甚至有些老主顾根本连称都不称就拿走了。
“小兄弟,你这里的肉怎么卖?”徐管家走到摊前问道。
“肥肉十二文,瘦肉十文,您老想买多少?”憨厚的年轻屠夫笑容满面的开口道。虽然徐管家穿的很破,但是他的身材一看就不像是穷苦人,年轻屠夫自然也有这个眼力,认定他是个大主顾,因此也表现的十分热情。
“这个……”徐管家以前查过府中采买的账,也知道猪肉的价格,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今年秋天的猪肉也才十一文,按说到了冬天猪肉容易保存,价格应该会降一点才是,但是现在却不降反升,看来之前那位卖菜的老哥的确没骗他,北方灾情的确影响到松江的物价了,只不过现在灾民还没进城,价格就已经涨了这么多,若是日后灾民到来,还不知道会涨多少呢?
想到这里,徐管家不禁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让对方给自己瘦肉、肥肉各来一斤,但这时只听旁边有人高声叫道:“呦,这不是徐管家吗?正说要找您呢,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了!”
第9章 第一个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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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管家一回头,结果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麻杆似的中年人,只见对方身材干瘦之极,瘦长脸上两颊深陷,绿豆大的眼睛眨啊眨,像极了老鼠,眉毛也十分稀疏,头上不多的头发用面条随意的扎了个发髻,看起来很有些贼眉鼠眼的样子。
“原来是老五兄弟,之前拜托您的事可就要兄弟你费心了!”徐管家看到这个干瘦的中年人时,脸上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这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姓李,因为在家中行五,所以一般都叫他老五,老五没什么正经的营生,每天就靠着在市井里混日子,在松江府的人头比较熟,也帮人介绍佣工或买卖租赁房屋,自己从中抽取点好处,今天徐管家就是通过他把租房子的消息放了出去。
徐管家以前也是松江府有几分脸面的人物,像老五这种和混子差不多的人根本接触不到,现在周府虽然败落了,但是老五看到徐管家对自己是笑脸相迎,心中也是十分的受用。只见他咧开大嘴,露出两排黄板牙笑道:“徐管家客气了,小弟也只是混口饭吃,谈不上谢不谢过,不过这次小弟可是找到一个大主顾!”
“大主顾,什么大主顾?”徐管家显然有些不太明白老五话中的意思,府中只是想把几座院子出租,价格都是一定的,哪里有什么大主顾之说?
老五却显得十分兴奋,只见他扬了扬稀疏的眉毛道:“徐管家您有所不知,扬州出了位刘老爷,也是一位读书人,以前在外地做官,现在年纪大了,所以想回家养老,不过他看中咱们松江这里风景秀丽,而且距离扬州也不是很远,因此想在咱们这里买座宅院,我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所以来找您商量一下,若是你们周府愿意把宅子卖掉的话,那我这就去和刘老爷派人来的人联系看宅子?”
听到老五所谓的大主顾原来是这个意思,徐管家立刻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周府的宅子是老爷一点点起建的,日后要做为我们周家的祖宅,绝对不能卖,这件事没得商量!”
徐管家说到这里,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接着又立刻软下语气道:“老五兄弟,我们周家虽然暂时败落了,但还没到卖宅子的地步,现在只是将前面几个不用的院子租出去,所以这件事还需要您多多费心了!”
老五听到徐管家一口回绝自己的建议,脸上的笑容也有些讪讪的,租出一套院子他根本抽不了几个钱,但是卖出去一套宅子,那他的抽头却是笔不小的收入了,足够他吃上几个月的了,可惜现在这个希望却破灭了,这让老五的心中自然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徐管家和老五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在讨论租房时,旁边正在忙着给客人切肉的年轻屠夫却是神情一动,手上切肉的动作也是一缓,扭头看着徐管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甚至想要张口说话,不过当看到老五还在这里,感觉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于是低下头接着忙自己的事,但眼神却时不时的瞟向徐管家。
为了自己那笔不菲的抽头,老五不甘心的又劝了徐管家几句,但是徐管家却知道,周府的宅子本来就已经抵押给了王老爷,只不过人家念在两家的情谊上没有索要,也正是因为如此,少爷肯定不能再把院子拿出去卖掉,所以他对老五的劝说也都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最后老五看到实在劝说不动,只能无奈的摇着头离开了,至于徐管家最后再次拜托他把租房的消息放出去的事,他也好像没听见似的,这让徐管家气的在老五离开后,再次呸了几声,大骂对方是小人。
“这位徐管家,刚才我听说您想把院子租出去?”就在徐管家刚一转身准备接着买肉时,没想到那位年轻的屠夫主动上前开口道,满是油光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看到对方的样子,人精的徐管家也是精神一振,急忙凑过去道:“没错,怎么小兄弟知道谁家急着租房子?”
年轻屠夫点点头道:“是有人想租房子,只是不知道您出租的院子大不大,房子的位置和质量怎么样?”
一听有门,徐管家也变得极为亢奋,一脸惊喜的介绍道:“院子小兄弟您就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们周府以前也是松江有名的大户人家,这次出租的只是前院的三个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都不比普通人家住的院子小,房屋都是这些年新建的,绝对没问题,关键是位置也好,距离菜市场就两条街,周围大都是松江府的大户人家,道路四通八达,而且刚才你也听见了,我们周家现在是不愿意卖宅子,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要买呢?”
“周府?可是那位年仅十四就考取了秀才功名的周神童府上?”年轻屠夫在菜市场混的时间也不短了,张家李短听的也不少,自然也知道周府的事。
“没错,小兄弟你既然知道我们家少爷,也应该听说过前段时间的事,现在我们周家暂时有了些难处,所以才想出租前面几套院子渡过难关,若是小兄弟知道谁想租院子的话,还请代为告之,事成之后的好处自然少不了小兄弟!”徐管家对着年轻屠夫行了一礼道,刚才看老五离开的样子,估计他那边肯定不会尽力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把房子租出去的契机,他自然要好好的把握。
不过这时年轻屠夫却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对徐管家一抱拳道:“徐管家,不瞒您说,其实是我想租房子,我本是城南郊外十字村人,每天都要赶早进城卖肉,实在感觉不方便,所以想在城中租一个住处,另外还需要储藏猪肉。”
“这……”听到原来是眼前这个屠夫要租房,徐管家却显得有些犹豫,屠户可是贱业,现在将院子租给对方,对周家来说面子上也不好看。另外最关键的是,万一对方在院子中屠宰猪羊之类的,对家中也不太吉利,特别是王姨娘还信佛茹素,更见不得这些。
“徐管家,您老放心,租的院子只是我平时居住,另外就是将白天屠宰好的肉运到院子中存放,第二天就会卖掉,至于宰杀的地方,则会在我城外的家中,绝对不会放到周府中宰杀!”年轻屠夫也看出了徐管家的顾虑,因此急忙解释道。
他最看中的是周府的位置,距离菜市场只有两条街,若是能租下来,他日后可就轻松多了。至于租金什么他倒不怎么在乎,整个菜市场谁不知道他吴屠夫的摊子生意最好,赚到的钱自然也最多,区区几个租房子的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听到对方不会把自己最忌讳的屠宰行为放在周家,徐管家也是松了口气,只见他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吴屠夫道:“这样吧,我回去向我家少爷禀报一下,无论少爷是否同意,改天我都会来和小兄弟你知应一声!”
听到徐管家愿意代为传话,吴屠夫也十分高兴的道:“别改天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今天的肉也快卖光了,一个时辰后我在旁边的丰友茶楼做东,请您和周少爷一起商谈租院子的事,房租的问题好商量!”
听到对方如此慷慨,徐管家对这位年轻屠夫的印象也是大好,当下满口答应下来,两人接着又闲聊了几句,徐管家趁机了解了一下对方的情况,结果发现吴屠夫其实才刚满二十,面相有点显老,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几岁。另外他到现在也没有婚配,家中也没有其它的亲人,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了解过吴屠夫的情况后,徐管家又买了两斤肉,本来吴屠夫说什么也不收钱,但是徐管家非要塞给他,最后吴屠夫没办法才收下,不过他一刀下去,切下的肉足有五斤多,另外还送了两根带肉的大骨头棒子,说是送给徐管家熬汤喝,徐管家推辞不过,最后只得收下。
回到周府后,徐管家兴冲冲的找到周重,然后将吴屠夫愿意租房的事讲了一遍。身为一个后世人,周重对什么屠宰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忌讳,对屠夫更不会有什么歧视,毕竟人家只是杀猪又不是杀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重听后立刻满口答应下来,然后简单的准备了一下,一个时辰后来到位于菜市场不远的丰友茶楼。丰友茶楼在松江府还是很有名的,茶楼分为楼上和楼下,楼下是大厅,专供普通人喝茶聊天,而且楼下搭有说书的台子,有说书的先生讲评书。楼上则是包间和雅座,适合文人士子吟诗作对或商人谈生意用。
第10章 少女灵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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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管家,这里!”两人刚一进茶楼,就听到大厅右侧紧挨楼梯的桌子边有人叫道。周重闻声扭头望去,结果发现那位吴屠夫果然和徐管家描述的那样,是个身高九尺的壮汉,另外从外表上看,绝对让人不敢相信他才刚刚二十出头,甚至在周重看来,说对方三十岁都有人相信。
“这位想必就是周公子了,吴山有礼了!”看到周重和徐管家来到面前,吴屠夫拱手向周重行了一礼道,徐管家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吴屠夫名叫吴山。
“吴大哥不必客气,咱们坐下谈!”周重根本没有一个读书人的觉悟,开口就和一个屠夫称兄道弟,这让吴屠夫是受宠若惊,手忙脚忙的让两人坐下,然后他又将伙计叫来,要了一壶好茶和几样点心。
“周公子,想必我想租房子的事徐管家都已经和您说过了,您放心,屠宰的事绝对不会放在您家里,租下的院子我只是用来居住和存放一些肉类,绝对不会脏了您的院子!”吴屠夫也知道自己职业受人忌讳,所以一开始就向周重再次保证道。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十分爽快的开口道:“既然吴大哥如此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这样吧,一套院子最短要租半年,而且房租要附三押一,每月租金两钱银子,您要是同意的话,咱们现在就去看院子,然后拟个文书把事情给定下来!”
“没问题,院子什么的就不必看了,我以前也经常从周府路过,知道里的院子肯定差不了,咱们现在就立文书,我身上也带着银子,今天晚上我就搬到院子里住,这样明天就不用再受冷跑那么远的路了!”年轻的吴山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看到周重同意,竟然打算今天晚上就住进来。
周重也最喜欢和吴山这种爽快人打交道,当下他向茶楼借了笔墨,然后提笔写下一份文书。说来也有趣,现在的周重虽然没有继承原来周重的文才,但也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周重现在竟然写的一手好毛笔字,简体繁体的转换也十分自然,简单的文言文也能写会看,不过一些书本上比较晦涩的字句他还是看不懂。
周重写好文书后,本想给吴山读一遍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也粗通文墨,自己拿起文书看了一遍,周重都是用白话文书写,因此他也看的懂。吴屠夫对于文书也没有什么意见,当下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这桩生意算是成了。
签过字后,吴山拿出一两二钱银子给周重,然后急匆匆的就告辞离开了,因为他还要赶到城外将收到的两头猪杀了,然后再把猪肉运到城中,否则等到晚上城门一关,他只能等到明天早晨再进城了。对此周重也没有挽留,亲自起身送吴山离开。当然了,吴山在离开之前,也没忘把账给结了。
就在周重回到座位,准备和徐管家将剩下的茶水和糕点吃完再回去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带着几分嘲笑的语气道:“呦~,没想到周大少爷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到丰友楼喝茶,看来你们周家虽然破败了,但周大少的日子却还过的不错吗?”
听到这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周重扭头望去,结果发现之前见过的宋二少爷站在自己身后的楼梯上,正面带嘲笑的看着自己,而在他的前面的楼梯上,则站着两个少女,其中后面那个做丫鬟打扮,身穿青色锦缎小棉袄,容貌俏皮可爱。
前面的少女则身穿火红色的狐皮大衣,头梳少女小髻,鹅蛋脸,琼鼻小口杏核眼、细长的柳眉入鬓,看起来明眸皓齿美丽不可方物,竟然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女。不过这位美丽的少女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向周重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怜悯,看样子应该也知道周重的身份。
看到嘲笑自己的是那位退掉镯儿婚事的宋二少爷,周重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回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一脸的痞相回敬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上次在遗春楼输给我的宋二少爷,你不会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位春红姑娘吧?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却无心恋落花,那位春红小姐是绝对不会看上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的!”
若是周重没有猜错的话,宋二少爷前面的那个美丽少女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华亭县富商之女,宋家正在积极的与对方联姻。知道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周重为何会说出上面那段莫明其妙的话了,在一个男人的心上人面前和对方聊青楼里争风吃醋的那点事,有什么能比这种事更恶心人?
宋二少爷先是一脸迷惘,紧接着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涨红着一张小白脸指着周重大吼道:“周重,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和你在遗春楼争过什么春红姑娘?”
这时茶楼里的人也注意到发生争吵的周重和宋二少爷两人,大厅里不少人都停下聊天,开始笑呵呵的看热闹,特别是当看到楼梯上竟然还有一位美丽的少女时,更是引起不少人的兴趣,其中有几个认出了周重和宋二少爷的身份,但他们却不知道宋家已经退婚的事,不过这也更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纷纷在剩下里猜测两人争吵的起因。
“不是春红姑娘吗?那看来是我记错了!”周重一脸惊诧,看起来真的好像是他记错了一般,不过还没等宋二少爷松口气,只见周重接着又道,“若不是春红姑娘,那应该就是晴儿姑娘,要么就是月月,我记得你可是说过,最喜欢月月姑娘的那对三寸金莲!”
周重说到最后‘三寸金莲’四个字时,眼睛故意的瞟了一下宋二少爷前面的那个裘衣少女,虽然对方对方穿着长裙,但从刚才的走动中他发现,这位少女美则美矣,但却没有缠足,这显然并不符合明朝男子的审美观,因此他才故意将自己胡乱编出来的月月姑娘身上加了对三寸金莲,借此再次挑拨宋二少爷和少女的关系。
果不其然,宋二少爷听到周重的话,气的脸都快绿了,现在他也顾不上和周重斗嘴了,满脸焦急的想和身边的少女解释,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急的他是抓耳挠腮,看起来更加的不堪,惹的茶楼中看热闹的人也是一阵低笑。
相比起来,那位被宋二少爷牵连的少女却一直显得很平静,特别是看到周重只不过用了几句话,就把宋二少爷逼到如此窘境,让她对周重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目光中的怜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更加浓重的好奇,甚至还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了周重几眼,好像是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一般。
周重开始还不怎么在意,但很快却被这个少女的目光打量的全身发毛。不过就在这时,只见这位美丽的少女忽然展颜一笑,如冬日里散开的一抹阳光,将整个茶楼都给照亮了,同时也将茶楼中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不少人都开始猜测这位少女的身份。
“周公子好一张利口,好深的心计,小女子今日里算是见识了!”只见裘衣少女轻启朱唇笑道,似乎根本没有为周重刚才的话而生气,这让周重也是心中一凛,心道对方好深的城府,旁边的那个宋二少爷与人家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裘衣少女说完上面的话后,并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再次深深的打量了周重几眼,接着再次开口道:“正所谓相逢即是有缘,周少爷与宋二少爷既然是旧识,只不过以前有些误会,不如周公子的这顿茶就由小女子代请,还望周公子大人有大量,万不可再编排一些是非,不但坏了别人的名声,也污了自己的身份!”
裘衣少女说完,对着周重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然后转身上了楼。而周重则是一脸呆滞,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给宋二少爷设下的套,竟然被一个小女子三言两语就给破的七零八落,而且还反过来嘲讽他编排是非,实在让周重也是惊讶莫名,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宋二少爷虽然被周重挤兑的抓耳挠腮,但却也不是个笨蛋,自然也听出少女为自己出了气,当下更是喜不自胜,对着周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道:“灵芸说的不错,败家子就是败家子,本少爷才不会和你这种人生气,另外你这顿茶少爷我请了,免得你没茶付账被店家赶出去!哈哈哈~”
宋二少爷说完,估计是怕周重再反唇相讥,所以发出一阵狂笑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到了楼上,根本不给周重说话的机会。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到吵架的一方上了楼,这架自然也就吵不起来了,因此一个个都是失望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接着品茶。
“原来你这个小丫头叫灵芸,本少爷记下了!”周重有些恨恨的道,不过紧接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有些龌龊的笑容,低声自语道,“别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本少爷,今天哥们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无耻?”
第11章 借花献佛、打包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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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麻烦您移步!”只见周重忽然高声冲着茶楼的柜台高喊道,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周重以前也是这家丰友茶楼的常客,而且每次前来,都是掌柜的亲自招待,只不过现在周家败落了,掌柜的也就有些懈怠了,就算是看到周重和徐管家一起进来,他依然站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不过现在周重直接开口喊他,这让掌柜的也不能再装做没看到了。
“周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只见掌柜的从柜台后面小跑过来,一脸假笑的对周重道。再怎么说周重和徐管家以前都是茶楼里的常客,哪怕现在周家败落了,但面子上还要过的去。另外大厅里的其它茶客也都纷纷扭头看向周重,猜测着这位周大少爷又要做什么?
“掌柜的,你们这里最贵的茶是什么?”周重一脸豪气的问道。
“这……”掌柜的听后有些为难的上下打量着周重,他们丰友茶楼虽然比不是杭州或扬州中的大茶楼,但在松江府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茶楼,自然备有不少贵重的好茶,比如有几种好茶每壶最少也有一两银子,那可不是寻常人喝的起的,以前周重倒是常喝,但是现在……
周重也看出掌柜的心思,当下脸色一板道:“怎么,难道你还怕没人付账,没看到刚才那位小姐和宋二少爷都要抢着请本少爷喝茶吗?”
听到周重的话,掌柜的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周大少竟然打算狠宰那位宋二少爷一顿,当下他也再不迟疑,满脸笑容的开口道:“周公子您是我们茶楼的大主顾,别说是有人请客,就算是没人请,小人也要请您!”
听到掌柜的这句言不由衷的话,周重不由得斜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掌柜的也是个重感情的人,那要不今天就由您请客?”
“咳咳~”掌柜的也没想到周重竟然打蛇随棍上,干咳两声化解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接着又急忙介绍道,“那什么……我们茶楼新进了一批今年的新茶,其中有西湖龙井、信阳毛尖、武夷岩茶和君山银针等,全都是最上等好茶,您老想喝哪种?”
“哪种最贵?”掌柜的借介绍茶叶岔开周重的话题,周重也没有追究,而是再次追问道,他这次铁了心要让宋二少爷出次血。
“最贵的自然要数武夷岩茶了,当然不是九龙窠岩壁上的那几棵大红袍,大红袍每年就那么点产量,而且都是送到宫里做贡茶的,咱们自然喝不到,不过我们茶楼进的也是武夷岩茶中的上品,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每壶二两银子!”掌柜的笑眯眯的介绍道,一壶武夷岩茶的成本不过一两二钱银子,卖出去一壶就能赚到八钱,那些便宜的茶叶卖出去十斤,也不见得能有八钱的收益。
“二两?”周重对这个价钱还算满意,紧接着再次大声开口道,“这样吧,今天宋二少爷既然要请本少爷喝茶,那我就借花献佛,请在座的各位喝上一壶武夷岩茶!”
周围的人本来都在关注着周重,现在听到他要请所有人喝茶,当下全都是纷纷起哄,叫好者有之、道谢者有之、也有不少人露出不屑之色,估计他们也感觉周重这种举动有些无耻。
对于众人的表情,周重也全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后,可能会对自己的名声造成一定的影响,不过一来他根本不在乎,二来他这样做也有自己更深一层的用意。
掌柜的听到周重如此说,一开始也有些为难,大厅里少说也坐着二三十桌,这要是每桌来一壶,那可就是五六十两银子,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他担心最后那位宋二少爷不会付账。不过最后却也架不住周重和一些客人的催促,只能按让人给每桌送上一壶武夷岩茶。
周重宰人向来不会只出一刀,当伙计将茶水送上来后,周重拉住转身刚要走的掌柜,笑着开口道:“掌柜的,你们这里的茶叶卖吗?”
掌柜的一听差点吐血,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家大少竟然是一个如此无耻之人?周围正在品尝武夷岩茶的客人也纷纷回头,看向周重的目光中都带上几分怪异。
“这个茶楼有茶楼的规矩,我们丰友茶楼只卖茶水,不卖茶叶,实在抱歉了!”虽然掌柜的很想在茶叶上再赚一笔,但茶楼里的规矩不能废。
周重一听也有些遗憾,不过当他看到桌子上的糕点时,顿时眼睛一亮道:“不卖茶叶没关系,糕点总可以卖吧,这样吧,你们茶楼里还剩下多少糕点,全都给我打包送到府上!”
周重的话一出口,周围离他比较近的几桌客人,更是直接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见过脸皮厚的,但是像周大少这种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坑了那位宋二少爷的茶水钱还不算,竟然连糕点也要坑上一把。
不过掌柜的听后却是哭笑不得,茶楼里准备的糕点自然可以外卖,而且糕点也是茶楼里最重要的收入之一,因此后厨准备的糕点也不少,不过若是把这些糕点打包给周重的话,那今天他们这茶楼还开不开了?
这时周重旁边的徐管家也实在听不下去了,虽说家中缺粮,而且那位宋二少爷也不是个好东西,但自家少爷的举动也有些过了,因此只见他开口劝道:“少爷,人家茶楼也离不开糕点,咱们要是全拿走了,那他们茶楼今天就要关门了,所以您看是不是……”
听到徐管家的劝说,周重也感觉差不多了,凡事都有一个度,宋家的退婚几乎毁了镯儿的一生,按说自己就算是杀了宋家父子都不为过,不过今天的报复已经够了,否则只会引起别人对周府的反感。
想到这里,周重转头对掌柜的笑道:“这倒是我考虑不周,让掌柜的为难了,这样吧,麻烦掌柜的把百果松糕、云片糕和绿豆糕各来十斤!”
听到周重改口只要三样糕点,这让掌柜的也是松了口气,只见他也没吩咐伙计,而是自己亲自跑到厨房去准备,看样子他也是怕了周重,担心对方再改变主意,所以这才借故躲到后面去了。
糕点的准备需要花费点时间,无聊之中的周重和徐管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慢慢的两人被大厅中的说书台子吸引,现在台子上站着一个中年说书人,讲的是形成于宋元之迹的《西游记平话》。注意是西游记平话,并不是后世人所熟知的西游记,吴承恩现在还没有出生,后世人们熟悉的西游记自然也没有出现。
周重在后世是个标准的八零后,可以说从小看着西游记的电视剧长大,后来他还特意找到西游记的原本看过几遍,对西游的故事自然烂熟于心。台上说书先生讲的西游记平话形成于宋元之迹,后来经过民间的加工与修改,其实已经和西游记差不多,同样是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的故事,只不过整个故事没有统一的大纲,各个故事之间没有串连起来,故事情节也显得太过平实,远不如西游记那么吸引人,所以周重边听边摇头。
相比周重的索然无味,徐管家却是听的津津有味,他以前也是丰友茶楼的常客,而且最喜欢呆在大厅里品茶听书,有时一呆就是一下午,周府的下人如果有事,一般都是直接跑来茶楼找他。只可惜自从周府败落后,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徐管家自然也没再来过这里,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自然是倍感珍惜。
好不容易等到伙计将糕点送来,周重将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说真的,他真的喝不出二两银子一壶的茶叶好在哪?在他看来,茶水就是给人解渴提神的,至于味道上的细微差别,除了那些闲的蛋疼的文人士子外,估计没多少人会在意。
周重拉着恋恋不舍的徐管家离开丰友茶楼,手中提着三十斤的糕点,这几样糕点都是镯儿和朵儿最喜欢吃的,反正冬天也不怕变质,这么多足够她们两个吃到过年了。
徐管家跟在周重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回味茶楼中说书人讲的西游记平话,最后更是禁不住与周重讨论道:“少爷,今天那个说书人讲的真不错,西游记平话我也听过好多遍了,但是今天这个说书人却在原来的故事上进行了改编,让故事变得更有意思,而且今天刚好讲到三藏法师路遇猴行者,也不知道那个说书人会在后面加些什么样的精彩故事?”
周重听后却是撇了撇嘴没有回答,心想明朝人就是没见识,好好的孙悟空变成了猴行者,而且听一个西游记平话都能兴奋成这样,若是自己把后世的西游记搬出来交给说书人去讲,那还不让所有人打破头抢着去听?
“咦?西游记!”周重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脚步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后面的徐管家一时没注意,白白胖胖的大脸一下子撞到周重背上,刚好撞到鼻子,这下让徐管家疼的是涕泪横流。
第12章 卖文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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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麻烦你停下来的时候说一声,您看老奴的鼻子都快撞平了!”徐管家捂着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说报怨道。鼻子上神经最丰富,撞一下鼻涕眼泪什么的全都涌出来,半天都缓不过来,也难怪徐管家会报怨。
不过周重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徐管家的报怨似的,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里则是快速思考着刚才闪过那一道灵光的可行性。
前世的周重虽然被逼着成为灰色边缘人群,但以前好歹也受过十几年的教育,而且在上学的时候,也比较喜欢看书,虽然因为环境所限,古典文学没看过多少,比如论语之类的他到现在都背不全,但是四大名著和一些比较有名的古典小说,却还是看过不少的。
比如以四大名著为例,三国和水浒就不用了,早一百多年就被人写出来了,但是西游记和红楼梦却还都没有面世,吴承恩和更晚的曹雪芹都还没有出生。更巧的是他脑子里对前面的记忆十分清晰,这两本书他都看过多遍,可以说两本书的每个字都在他脑子里,若是周重现在把这两本书写出来,应该可以引起不少的轰动。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一阵兴奋,不过紧接着他又冷静的想到,古代的作家好像一般都混的很惨,很少听说古代有什么人能靠着写小说而发家致富?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钱,若是写书不能为自己带来财富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徐管家,你知不知道怎么出书?”这时周重终于想到了徐管家,对于古代出书这种事,还是找一个本时空的土著问一下比较好。
“出书?”徐管家显然有些跟不上周重的思维,愣了好一会才开口回答道,“少爷,出书说容易也容易,说麻烦也麻烦。”
“哦,什么意思?”周重有些不太明白徐管家的话。
“少爷有所不知,出书的人有两种,第一种是那种有名气,而且写的书有人抢着看的人,这些人自然有书商拿着银子找上门,求着他们将写好的书交给自己印刷出版。第二种则是有钱的读书人,他们则是自己出钱找人印刷自己的书,然后送给亲朋好友,以此来搏取名望。”
幸好徐管家以前是个读书人,对出书的事倒也十分清楚,否则若是换成普通人,还真不清楚其中的奥秘。
周重听后却是无比的沮丧,看来作家这个职业倒是和妓女差不多,千百年来工作的形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出书的条件和后世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惜他现在一没名二没钱,空有一肚子的好文章,却没机会拿出来换成钱花。
徐管家看到周重失望的样子,当下有些不解的问道:“少爷,您问这个问题,该不会是自己想要出书吧?”
“没错,我这里有本比西游记平话更加精彩的小说,讲的也是三藏法师西游的故事,本想出书换点钱花销一下,但没想到出本书竟然也这么难!”周重心中已经打消了出书的想法,以他现在的情况,与其搞文学创作,还不如攒点钱把肥皂之类的小发明搞出来,那些才是真正能赚钱的东西。
徐管家自然不相信周重会有什么更精彩的小说,不过身为一个下人和长辈,他也不会打消周重的积极性,甚至还为周重出主意道:“少爷,若是您真有更精彩的小说,倒也不是没办法挣钱!”
徐管家的话一下子让周重再次燃起了希望,有些急不可耐的道:“徐管家您快说,有什么办法挣钱?”
看到周重如此有信心,徐管家也不禁生出几分希望,当下开口道:“少爷,出书的路只有上面的那两条,钱我们暂时没有,但却可以出名啊,若是少爷您的小说真的十分精彩,可以先写出一部分,然后让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四处去讲,等到最精彩的时候,咱们就不再向外传,到时自然有喜欢听这个故事的人找上门来求书,甚至也能吸引书商主动上门买书!”
周重听到徐管家出的这个主意,却是一拍自己的脑门,满脸都是懊悔之色,徐管家这个办法和后世网上那些文学网站的收费模式几乎一模一样,先放出一部分免费章节吊人胃口,等到写到最高潮时开始收费,虽然有许多无良的盗版,但毕竟还是有不少品性高洁的读者会支持正版的订阅。枉自己以前也是经常在网上厮混的人,竟然连个办法都没想到,实在是太失败了!
“好!这个办法好!”周重满脸都是兴奋之色,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个问题,禁不住有些苦恼的道,“可是我们又不认识什么说书先生,又该怎么让他们都说我的小说呢?”
“这个好办,只要有第一个说书先生愿意说这个故事,而且故事精彩引起轰动,肯定能吸引其它的说书先生跟风,到时少爷您的名气也就打出去了,至于这第一个说书先生也简单,少爷您看我怎么样?”徐管家这次满怀信心的道,特别是最后一句时,更是信心十足。
“你?”周重上下打量着徐管家,“徐管家你行不行啊,说书可是个技术活,不是能说会道就能上台的?”
对于周重的怀疑,徐管家却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少爷您放心,老奴好歹也是听了几十年书的人,对说书的那些套路十分熟悉,以前私下里也和几个老朋友聚会,偶尔也说上几段,那些朋友可都称赞我说的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丰友茶楼背后的东主是白老爷,白府的老管家名叫白福,和我也算是老朋友了,以前经常在一起喝茶听书,我拉下老脸去求求他,让他给我个机会去丰友茶楼说书,到时只要在丰友茶楼打响名声,就不愁别的说书人不跟着说!”
听到徐管家一下子列出自己的优势,周重立刻拍板决定道:“好,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开始写小说,尽快把前面几章写出来,然后让徐管家你练习一下,若是没问题的话,剩下的事就要看你的了!”
“少爷放心,老奴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徐管家也是满脸的兴奋,自从十几年前他对科举丧失信心,整个人生除了向周家报恩外,剩下的就只有吃喝玩乐的追求了。其中对于玩这方面,徐管家主要的消遣就是听书,听的时间长了,偶尔也会在一些朋友面前表演一下,而且慢慢的他也喜欢上那种被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可惜当时他还要做周府的管家,再加上说书人的收入和地位都不高,所以徐管家才没机会成一个职业的说书人。
现在借助周重想要出书这个机会,徐管家总算是可以了却一桩心愿,将自己的兴趣变成一份职业,关键是还能养家,这才是让他最为兴奋的。至于周重口中说的那本十分精彩的书,徐管家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不过这并不重要,就算是书的内容不精彩,大不了他就讲以前那些比较经典的段子,怎么着也能混口饭吃。
周重和徐管家两人手中有吴屠夫给的一两二钱房租,若是放在普通人家,足够吃上几个月了。不过来自后世的周重实在受不了大明朝的粗茶淡饭,特别是做为一个肉食动物,绝对无法忍受食无肉的情况,前世时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周重他也都没断过肉,再加上镯儿和朵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自己更不能让她们受苦,因此周重对生活品质相求很高,至少在吃喝等方面绝对不能亏待了家人和自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路在菜市场时,周重拉着徐管家进去又买了些蔬菜、鸡蛋、豆腐之类的,另外还买了几十斤大米,以及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这时已经早都过了午饭的时间了,甚至距离晚饭也不远了,虽然周重和徐管家两人都没吃午饭,不过在茶楼吃了不少的糕点,因此两人倒也不饿。
周重扛着大米提着糕点进到家中的大门,后面跟着徐管家提着比较轻的蔬菜和豆腐之类,刚好镯儿正带着朵儿在前院玩,看到他们一下子带来这么多东西,也都是十分惊讶,其中朵儿看到周重手中的糕点,更是高兴的跳起来叫道:“太好了,这么多糕点都是我最喜欢吃的!”
朵儿说完,跑到周重面前就抢糕点吃。而周重看着大口大口吃着糕点的小妹,心中却有些酸酸的,以前他们周家也是富豪一方,什么山珍海味的没吃过?但是没想到现在仅仅几样普通的糕点,都能让朵儿如此高兴,由此可知前段时间他们过的有多苦。这也让周重更加坚定了信念: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家中的情况尽快好起来!
镯儿比较懂事,开始还怪周重买这么多东西,不过当她知道前面的院子已经租出去一套时,也是十分的高兴,再也顾不得怪周重花钱,帮着他们把东西搬到厨房。而且最后镯儿把周重和徐管家都赶出了厨房,她说做饭是女人事,从今天开始,她也要承担起家中的一份责任!
就在镯儿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成功租出第一个院子时,丰友茶楼中却正在上演精彩的一幕!
第13章 纠结的宋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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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少爷,那批松江布就拜托你们宋家了!”丰友茶楼二楼的雅间内,那位名叫灵芸的少女坐在茶案前,轻启朱唇叮嘱道。
松江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却有一个闻名全国的特产,那就是松江棉布,自从元朝时黄道婆从海南带来先进的纺织技术,并在老家松江传授给众人后,松江布就以质地优良、花饰灿美而著称,到明朝时,更有“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的谚语。
正德登基之后,正式将松江布列为贡品,由此让松江布的名声更上一层楼,四方商贾都争着前来进货,一时间松江布变得十分抢手,若是没有路子的话,哪怕是当地的商人也很难收到布,而宋家正是靠着手中掌握相当一部分松江布的产量,成为松江府有名的富商。
那位宋二少爷坐在灵芸的对面,脸上满是迷醉之色,认识对方这么多天,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喝茶,同时也是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口鼻中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眼睛看着对方绝美的容颜,一时间宋二少爷恍如在仙境中一般。对于灵芸小姐的叮嘱,他自然也是满口的答应道:“灵芸放心,那批布后天就能收上来,到时一定会送到谢府的货栈之中!”
听到对方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而且还叫的如此亲热,灵芸小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不过想到布匹的货源掌握在宋家手中,她也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宋少爷真是个信人,小女子在这里代我们谢家谢过了!”
“灵芸你客气了,以你们两家的关系,哪里还需要什么谢字?”宋二少爷看着灵芸小姐灿烂的笑容,听着对方的款款软语,一时间更是感觉如在云端,整个人的脑子中一片空白,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今生今世一定要娶灵芸小姐为妻,至于那个败家子周重的妹妹,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对方,但想来肯定连给灵芸小姐提鞋都不配!
谢灵芸看着面前恨不得一口把自己吞下的宋二少爷,眼中再次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厌恶,若非这桩生意关系重大,她才没有心情与这个色眯眯的宋二少爷虚与委蛇,现在她只希望自己需要的那批松江布尽快拿到手中,到时就再也不会理会眼前这个恶心的家伙了。
谢灵芸所在的谢家也是松江府的一大富商,只不过谢家的老家并不在松江府城内,而是在松江府治下的华亭县境内,家中世代以经商为生,而且主要走海货,说白了其实也就是走私,每年谢家的船队都要向外输送大批的货物,从中赚取了巨额的财富。不过谢家一向都十分低调,很少有人知道谢家到底有多少资产。
谢家虽然是巨富,但人丁却一向不旺,一连三代单传,到了谢灵芸父亲这一代,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了,一连娶了十几房小妾,最后还是正妻给他生下这么一个女儿。
谢灵芸虽然是女儿身,但从小就聪慧异常,再加上他父亲也比较开明,经常带着她去谈生意,于是从十三岁开始,谢灵芸就慢慢的接管家业,现在谢家近一半的生意,都是由这位谢家小姐主持,甚至此事还被好事之人传为美谈,再加上谢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谁若是娶到这位谢小姐,就相当于继承了谢家庞大的家业,因此松江府不少世家公子都对她趋之若鹜。
说起来谢家以前和周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比如以前谢家都是从周家手中收布,但是这次周家忽然倒了,谢家的货源一下子断了,因此不得已之下,谢灵芸只得转而向信用不太好的宋家进货,但是没想到在宋家遇到眼前这位宋二少爷后,就被对方给缠上了。
另外那位宋老爷也极力撮合,不过谢灵芸却看的十分清楚,宋家之所以想要娶她,看重的无非是他们谢家的家产,因此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对方的,只不过现在需要那批松江布解一时之急,因此她才不得不与对方虚与委蛇。
得到宋二少爷的保证,谢灵芸也不想与对方再这么呆下去,只见她在与宋二少爷敷衍的同时,悄悄用脚碰了一下身后站立的娇俏丫鬟,这个丫鬟的名字很特别,叫做算珠,从小与谢灵芸一起长大,两人名为主仆,其实感情更像是姐妹,特别是两人心意相通,有时根本不用说话,对方就可以领会自己的意思。
算珠感觉到自家小姐的小动作,立刻就明白了谢灵芸的意思,只见这个机灵的小丫头忽然上前一步,打断一脸热切的宋二少爷道:“小姐,老爷昨天吩咐过,要您今天下午去查看一下从应天府送来的棉布,这批棉布的质量虽然不如松江布,但却是要运到倭国的,需要小姐您亲自去检验!”
听到算珠的话,谢灵芸立刻站起来道别道:“宋少爷,时间也不早了,小女子还要去验货,只得就此告辞了!”
宋二少爷听到谢灵芸的话,也不得不停下喋喋不休的话语,面带失望的开口道:“灵芸你总是这么忙,连喝个茶都没有时间,平时一定要多多注意身体!”
“嗯,多谢宋公子关心!”谢灵芸虽然讨厌对方,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做的十分周全,与宋二少爷又客气了几句,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宋二少爷同样是丰友茶楼的大主顾,雅间内有专门的伙计伺候,现在看到对方要离开,伙计上前结帐道:“宋公子您好,今天的茶水和糕点钱一共七十一两,掌柜的已经说了,免去一两的零头,您只需要付七十两就够了。”
“七十两!”宋二少爷震惊的大叫一声,紧接着怒气勃发的吼道,“你们丰友茶楼是不是不想开了,我和灵芸只不过点了一壶茶和两样点心,你们竟然要收我七十两?”
听到宋二少爷的怒吼,谢灵芸也停下脚步,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这让宋二少爷也猛然醒悟,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伊人面前实在有些失礼。只见他立刻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收起脸上的怒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的道:“七十两虽然对本少爷不算什么,不过你们茶楼肯定算错帐了,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小伙计一直呆在楼上,宋二少爷的账单也是别人通知他的,所以并不清楚这七十两是怎么来的,再加上他的身份低微,也不敢和宋二少爷理论,因此听到对方的话后,立刻飞奔下楼,通知掌柜的上来解释。
不一会的功夫,之前那位被周重吓的躲到后厨的掌柜的快步跑上楼,分别向宋二少爷和谢灵芸行礼。不过还没等掌柜的开口,宋二少爷却再次忍不住道:“行了,掌柜的我现在想要一个解释,一壶茶你就要七十两,就算是进贡给皇上的大红袍也没这么贵吧?”
这时谢灵芸也露出一个好奇的表情,她也实在很想知道,一向信誉很好的丰友茶楼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收他们七十两茶钱的天价?若是对方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到时这件事传出去,丰友茶楼的信誉可就全毁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有人来喝茶了。
对于宋二少爷的责问,掌柜的却是露出一个苦笑道:“宋公子您误会了,您点的顶级龙井只要一两银子,两盘糕点倒也不值什么钱,之所以收您七十两,主要是之前您说过要请楼下的周公子喝茶,光是他在本茶楼的消费,就有近七十两白银,所以您看……”
“周重!你这个无耻之徒”听到又是周重坑自己,宋二少爷气的全身直哆嗦,一张小白脸也是涨的通红,咬牙切齿的满脸狰狞,见过无耻的,但像周重这么无耻的人,他却还是第一次见,若是周重现在站在他面前,恐怕这位宋二少爷肯定会扑上去咬掉对方几两肉才解恨。
旁边的谢灵芸听到竟然是周重搞的鬼,樱桃小口惊讶的微微张口,一向精明的秀目中也闪过一丝呆滞之色,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传说中那个温文尔雅、年仅十四岁就考中秀才的松江神童周重,竟然会用这种无耻的手段坑人,喝一次茶就喝掉了七十两,这件事传出去足够引起整个松江府的轰动了。
接下来掌柜的又将周重请楼下所有人喝茶的事讲了一下,特别还点明周重最后拿了三十斤糕点回去。这下才让谢灵芸他们明白事情的经过,心中对周重的无耻有了更深的认识。
不过宋二少爷一边气的咬牙切齿,一边却又十分的纠结,之前他已经在楼下说过,周重今天的茶钱他请了,但是现在周重竟然无耻的借花献佛,请楼下所有人喝茶,而且点的还是连自己都舍不得喝的武夷岩茶。
若是放在平时,他大可把账给赖掉,然后为自己辩白说,之前自己只答应请周重喝茶,又没说请楼下所有人喝茶,所以楼下的花钱他只付周重那一桌就行了。但是现在自己心仪的谢小姐就在旁边,这让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赖账这种事。
谢灵芸何等聪明,自然也看出宋二少爷心中的纠结,同时她也十分佩服周重,竟然连自己也算计在内,这种心计在她看来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关键是对方的无耻让她深感震惊,恐怕也只有那些在商场上打滚数十年的老狐狸,才能在这方面与周重相媲美,甚至这让她心中对这位破产少爷出了几分佩服的同时,也出现了几丝好奇。
第14章 丰盛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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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宋二少爷还要纠结自己不否要付账时,旁边的谢灵芸忽然展颜一笑道:“刚才我也说过,周公子这次的茶钱由我代付,算珠,让人回去取七十两给掌柜的送来!”
听到小姐的吩咐,算珠刚想答应,但旁边的宋二少爷自然不能让心仪的女子代为付账,只见他急忙拦住算珠道:“灵芸且慢,有我在怎么能让你付账,这样吧,我开个条子,掌柜的你派人去宋府拿钱!”
宋二少爷在说上面这些话时,虽然尽量想要让自己显得不在乎,但嘴角却在不停的抽搐,同时心疼的都快吐血了。七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每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才三十多两,现在倒好,周重一顿茶水就喝了他两个月的花销,下个月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看着宋二少爷心疼的样子,谢灵芸的一双秀目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同时心中也在暗笑,这位宋二少爷暂时没了银子,看他日后还如何纠缠自己?
当下宋二少爷写下条子给掌柜的,又强打精神送谢灵芸出了茶楼,等到谢家主仆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之后,宋二少爷的那张小白脸立刻布满了阴霾,目光对着周府的方向看了半天,最后才恶狠狠的道:“周重,就让你再逍遥两天,等到你那位准岳父倒了,到时本少爷一定要让你们周家跪在地上求我!”
“阿嚏~”正在家中准备晚饭的周重忽然打了个喷嚏。
“哪个美女又在念叨本少爷?”周重嘴里咕哝一声,接着拿起桌子上的鸡蛋在桌子沿上磕了一下,十分熟练的将鸡蛋打到碗里。
本来今天的晚饭是由镯儿准备的,别看镯儿以前是个千金大小姐,但厨艺却是明朝女子必修的课程之一,因此她的厨艺虽然比不上罗婶,但却也十分拿的出手。不过周重却认为这段时间大家都吃了不少的苦,有必要做顿丰盛的晚餐庆祝一下,所以光靠镯儿一人肯定不行,最后大家齐动手,除了王姨娘要看着朵儿外,他和徐管家全都去帮忙了。
前世的周重早早的成为孤儿,若是不会做饭的话,恐怕早就饿死了,再加上他这个的嘴也比较馋,顿顿都不能少肉,因此他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比如今天他就做了两个菜,其中一个猪大骨炖豆腐,另外一个则是鸡蛋豆腐白菜汤。徐管家虽然好吃,但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因此只负责蒸米,其余的菜主要由镯儿负责。
三人一直忙天都快黑了,这才准备出一桌子丰富的菜肴。看到周重和镯儿都能如此高兴,王姨娘的心情也好转了许多,看着满桌的饭菜,一直夸他们兄妹的手艺好,只不过她却有些奇怪:周重是她看着长大的,却从来不知道他还会做饭?
其实不单是王姨娘奇怪,镯儿和徐管家也同样奇怪,君子远庖厨,周重以前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了,对其它事向来都不关心,怎么可能会做的一手菜?
对于王姨娘和镯儿她们心中的疑问,周重并没有做出解释,这倒不是周重故意想要保持神秘,而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另外今天关于厨艺的事他解释了,那么以后自己再表露出其它方面的才能,肯定还需要解释,到时还不知道要编出什么样的谎言,与其这样一个谎言连着一个谎言,还不如在开始的时候就不解释,让周围的人慢慢适应他的神秘,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有人再问了。
王姨娘和镯儿她们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不过看到周重不想解释,她们也就不再问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她们也的确受苦了,不但要承受周海去世的悲痛,还要承受家业破败的失落,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虽然周重一直让徐管家对王姨娘她们隐瞒家中的现状,但是王姨娘和镯儿也看的出来,家中的情况恐怕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否则也不会天天喝粥吃咸菜。
现在好不容易家中的情况有所好转,而且看到周重精神焕发的样子,这让王姨娘和镯儿都是松了口气,感觉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因此这顿饭自然也吃的十分开心,再加上饭菜又十分丰盛,因此每人都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周重同样是胃口大开,做为一个肉食动物,让他一连数天喝粥吃咸菜,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虽然昨天晚上吃了罗婶送来的咕噜肉,但那点肉非但不能解馋,反而还把他的馋虫给勾了上来,若是今天再吃不上肉,估计他连拦路抢劫的心思都有了。
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茹素生涯,让周重感到今天的饭菜格外的香,特别是他做的那道猪大骨炖豆腐,里面的两根大骨他和朵儿一人一根,啃的是满嘴流油,朵儿人小吃的不多,最后两根大骨头棒子全让周重一个人啃干净了,甚至连里面的骨髓都被他敲开吸了个干净。这让一向嘴馋的徐管家看的直流口水,却又不好意思向周重讨要,最后只能拼命的往嘴里塞豆腐。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撑了,尤其是周重和朵儿,躺在椅子上一动不想动,镯儿也差不多,毕竟是年轻人,自制力比较差。最后还是王姨娘帮着徐管家收拾残局,不过就在徐管家刚把东西送到前面的厨房时,就听到大门外有人敲门,徐管家跑过去开门,结果发现吴屠夫站在门外,台阶下还停着一辆装满猪肉的车子。
“呦,吴山兄弟实在对不住,刚才我们在后院吃饭,听不到前面的叫门声,劳你久等了!”徐管家看到吴山这才想起来,对方说过今天晚上要住进来,可是刚才他们吃饭时太高兴,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对方敲了多久的门,所以一上来就开口道歉。
没想到吴山却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道:“徐管家客气了,其实我也是刚来,您看现在有空没,我这里还有一车猪肉,想快点推到院子里休息一下!”
“有空,我这就把旁边的角门打开,你把车子推进来,我带你去看看院子!”徐管家说着把大门旁边的角门打开,周府的大门有台阶,车子自然进不来,倒是旁边的角门是用来车辆的进出。
吴屠夫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双手,推着车子进到周府,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但他还是禁不住好奇的四处打量,若是换做以前,以他的身份根本进不来,因此他对周府这种富豪之家也带着十分的好奇。
对于吴屠夫的这种好奇,徐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消逝许久的自豪,不过紧接着又变得有些落寞。他先是到厨房和五姨娘打过招呼,然后带着吴屠夫来到周府前院右侧的两处院子道:“吴兄弟你看,这里有两处院子,其中后面这处院子是我在住,前面的院子则空着,以前是给客人准备的住处,不过里面的家俱之类的已经没了,我们可以提供一张床,但是铺盖之类的就要你自己准备了!”
“好,有床就好,铺盖我都已经带来了!”吴山本今天忙了一下午,也没时间准备什么,就带了铺盖过来,本以为今天要打个地铺将就一下,没想到周家愿意提供一张床,这也就省的他明天再去把家里的床搬过来了。
当下徐管家把院子的大门打开,提着灯笼在前面为吴屠夫引路,等到对方将车子推到院子里后,徐管家又简单的为他介绍了一下院子的情况。
这个院子和徐管家住的院子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三间正房外,另外两边还有两间配房,简收拾一下,一间可以做为厨房,另一间则可以做为储物间,让吴山储存猪肉之用。
吴山看过院子后,也是十分的满意,这时周重也从王姨娘那里知道吴山到来的消息,于是赶了过来,当下他又带着吴山去了下人房,那里摆放着许多下人住的床铺,吴山挑了一张最结实也最笨重的床,毕竟以他的体格,一般床还真承受不住。
本来周重还想帮着吴山抬床,一张床也有上百斤,但是没想到吴山这个大个子力气惊人,一支手就把床提起来放在肩膀上,轻飘飘的看起来丝毫不费力,就像是普通人搬一张小椅子似的,这让周重也不禁称赞一声:“好力气!”
安排好吴山后,周重回到后院,徐管家则与吴山聊了一会,主要是告诉对方住在府里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吴山只能在前院活动,后院是周重和王姨娘他们的住处,大部分都是女眷,所以是绝对不允许进去的,这些吴山也明白,自然是点头答应。
周重回到内宅,本想到书房把脑子里的西游记默写下来,好让徐管家早点准备,尽快把名气打出去,为自己挣来第一桶金。有了这最关键的第一桶金,他也就能借钱生钱,让家中尽快的恢复元气。
不过就在周重路过后花园时,却忽然听到院子中传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第15章 追狗的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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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的后宅和前院的面积差不多,最中间的院子最大,以前周重的父亲周海就住在这里,在这个院子的东侧就是周重的院子,再往东则是花园,而周海院子的西侧则是王姨娘她们这些姨娘的院子,另外镯儿的绣楼也在西侧,不过自从家中败落后,镯儿就搬到了王姨娘那里,晚上和朵儿都是一起睡,毕竟这么大的院子,三人住在一起也比较安全。
从周府前院到内宅有两个门,分别位于东西两侧,周重住的院子在东侧,所以他也习惯从东侧的门进到内宅,而这个门刚好正对着后花园的月亮门,周重进到内宅后,转身把门栓好,然后就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花园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声响,听起来和冬天里的寒风声有些像,但却又有所区别,更像是人或动物被捂住嘴时的呜咽声,这让周重一下子警觉起来,同时想到不远处院子里的镯儿等人,这下更让他焦急无比,低头吹灭灯笼,一闪身来到后花园的月亮门前,仔细辨别声音的方位。
“呜呜~,噔噔噔~~”
周重刚到门前,里面那种像是呜咽似的声音更加清晰,而且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阵十分明显的脚步声,好像是里面有人也发现了周重的到来,正在迅速向远处逃跑一般。
这下周重再也顾不得许多,抄起月亮门旁边的一把花锄,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就追了上去,结果很快就看到前面有个黑影在狂奔。那个黑影听到后面周重追来的脚步声,吓的更加慌乱,再加上对花园中的道路不熟悉,因此像只无头苍蝇似在花园里东冲西撞。
今天虽然很冷,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却都出来了,再加上周重的视力很好,借助月光可以看到前面的黑影好像只是一个人,这让他心情一松,之前担心镯儿她们被劫持的心也放了下来,同时脑子也清醒了一些,开始有意的将那个黑影往绝路上赶。前面那个黑影看样子也没什么经验,越跑越是慌乱,甚至可能已经被花园里的小路绕晕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逃?
仗着对花园的熟悉,再加上周重有意引导,前面那个黑影很快被他赶到一条走廊上,这条走廊通往一个立在水面上的小亭。结果这个黑影慌不择路之下,果然一头扎进走廊里,跑到尽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条绝路上。
只见那个黑影在小亭里左冲右突,几次想要狠下心跳到下面的池塘里,但是在这种天气里,池塘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跳下去就算淹不死他也能冻死,因此这个黑影几次都把一支脚伸出去了,但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看到对方被自己逼到了绝路上,周重也放慢了脚步,同时借机喘了几口粗气。刚才他追赶的时候,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大呼小叫的让前面的人停下,一是他知道这根本没用,二来他也担心惊动到王姨娘和镯儿她们,毕竟内宅就他一个男人,她们根本就帮不上忙,而且以他的身手,区区一个小毛贼根本没放在眼里。
周重看着小亭中惊惶无措的黑影,右手的花锄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左手的手心,一边慢慢的逼近一边戏谑的说道:“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你不是跑的挺快吗?”
小亭中的毛贼也不是什么有胆色的人,听到周重的声音竟然全身一颤,特别是周重手中的那把花锄,更给了他巨大的心理压力,当周重一支脚刚踏进小亭时,只见对方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周公子饶命啊,小的真不是来偷东西的!”
“咦?”周重听到这个声音一愣,因为他感觉十分耳熟,好像这个声音在哪听过一般,当下他再次上前走了几步,借助月光这才看清,对方竟然真的是自己的熟人。
“赵二,你小子是不是皮又痒痒了,看来上次小爷给你们的教训还太轻了,大晚上的竟然还敢跑到我家来?”周重说着上去就是一脚,把对方踢了个跟头,而且他这脚也没留情,对方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其实也不怪周重不分青红皂白的踹对方,这个名叫赵二的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无赖,经常和其它几个泼皮混在一起,他们背后没什么势力,大错自然不敢犯,但小偷小摸吃饭不给钱,甚至坑蒙拐骗调戏妇女之类的缺德事也没少干,在附近这一片算是恶名昭著。
赵二虽然是附近有名的泼皮,不过以前周府家大业大,打死他也不敢招惹,因此周重开始并没有注意这家伙,不过在周府败落后,赵二和几个泼皮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翻墙跑到周府内宅,想要调戏当时还没有离开的赵姨娘和两个韩姨娘,当时周家的下人都已经遣散了,偌大的周府只有周重和徐管家两个男人,对他们两人赵二根本没放在眼里。
不过这次赵二他们这些泼皮可是踢到铁板上了,周重前世就是靠着好身手混饭吃的,一般五六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虽然现在他穿越到身材比较瘦弱的周重身上,身手有所退化,但对付赵二这几个泼皮根本不在话下。
而且为了让他们记住教训,周重还特意下了重手,打的赵二这些人是哭爹喊娘,最后跪在地上发誓再也不敢踏进周府一步,这才让周重放了他们一马,但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几天,赵二这小子竟然敢在夜里跑进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赵二上次已经领教过周重的身手,而且也知道这位有神童之名的周秀才心狠手黑,打人的时候专往最疼的地方打,那种感觉简直比死还难受,因此刚才被周重追时,他都已经吓的快要尿裤子了,刚才要不是担心池塘里的水太冷,说不定他还真敢跳进水里。
好半天赵二才爬起来,他这种人欺软怕硬,面对周重根本不敢还手,反而再次哀求道:“周公子您不要再打了,小的真不是来偷东西的!”
周重其实也心中奇怪,赵二这种人他最清楚不过,上次自己给他们的教训已经够重了,按说以他那种欺软怕硬的性子,应该不敢再来才是,可是今天晚上竟然闯进来,这实在有些奇怪,因此只见他退开两步问道:“哦,那你说说为什么晚上闯进我家?要是真有不得已的原因也就罢了,若是你敢在老子面前玩花样,小爷今天非让你脱层皮不可!”
“是是!小的骗天骗地也不敢骗您,今天晚上小人之所以闯进您府上,其实是为了追这个小东西的!”赵二听到周重的威胁吓的全身一哆嗦,接着又将背后的一个包裹取下来送到周重面前,这时周重才发现,赵二手中的包裹里一直发现‘呜呜’的声音,和刚才自己在花园外听到的一样。
周重也不怕赵二耍什么花样,伸手拿过包裹打开,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只是这只狗的四只爪子都被绑着,嘴上也被堵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祈求之色,看上去无比的可怜。
“就为了追一只狗你就敢跑到我家来,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这个理由吗?”周重有些气恼的道,手中的这只小白狗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的土狗,根本不值什么钱,赵二拿这种理由来搪塞他,简直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周公子请听小人解释,我真的不敢骗您啊!”看到周重不信,赵二再次哭着哀求道。接着他担心周重再打他,急急忙忙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赵二真的没有撒谎,他今天之所以跑到周府的后花园,的确是为了追这条小白狗,至于原因说起来还与周重有关。前几天他和几个泼皮被周重打的是鼻青脸肿,赵二比较好面子,白天不好意思出门,但他家本来就他一个人,又是个破落户,家中根本没存什么粮食,只能靠着晚上出去搞点吃的。
本来这几天的天气就冷,晚上人家都早早关门,赵二一连几天也没机会去施展他那些下作手段,这样一来,他自然也搞不到东西吃。据赵二所说,他从昨天就已经完全断粮了,今天晚上实在饿的受不了,好不容易在街上看到这条小白狗,所以就抓到家里准备炖了吃。
但赵二没想到这小狗十分机灵,竟然趁他磨刀的时候咬断绳子跑了出来,最后更是从周府后花园围墙下的排水洞钻了进来。若是放在平时,别说是一条小狗了,就算是一只会下蛋的鸡跑进周府,赵二也不敢闯进来,但今天实在是饿急了,所以他在外面徘徊半晌,最后还是仗着胆子翻过围墙跳进来,没想到他才刚刚把狗逮住,就被周重给发现了,所以才发生了之前的一幕。
听完赵二的解释,周重打量一下仍然跪在地上没起来的赵二,虽然因为天黑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不过直觉告诉他,赵二应该没有撒谎。
难道就这么放了他?周重心中有些不甘,赵二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今天是犯到自己手里,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家,恐怕还会反被他讹诈一番。
“咦,对了!”周重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件事,刚好需要赵二这种人帮忙,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看来连老天都在帮自己啊!
第16章 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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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周重忽然脸色一变,用一种大义凛然的语气道:“赵二,你怎么如此狠心,古人狩猎尚且知道放走幼兽,你竟然狠心的要吃掉如此可爱的幼狗,实在大逆不道,这条狗本少爷没收了!”
赵二对前面前面的话没太听懂,在他看来,自己只不过肚子饿了想吃点狗肉罢了,怎么就算是大逆不道了?不过最后的那句话他听懂了,知道自己到嘴的狗肉算是飞了,这让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垂头丧气的没敢说话。
不过这时只见周重上前轻踹了赵二一脚道:“行了,给老子站起来吧,你不是没吃饭吗,刚好今天晚上家里剩下点米饭,你要是想吃的话就跟我来!”
“啊?”正在心灰若丧的赵二忽然仰起头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实在没有想到,周重竟然要请他吃饭。
“啊什么啊,要吃就快点爬起来,少爷我还等着睡觉呢!”周重有些不耐烦的道。对赵二这种泼皮绝对不能太客气,否则他会认为你好欺负,所以对付他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对方打服了,之后无论你说什么,对方都不敢再违抗。
“是是!周公子您别生气!”再看赵二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一脸讨好的道。
周重也没对他加以颜色,转身带着赵二来到前面的厨房,将今天剩下的米饭和一碗菜汤放到桌上。赵二也的确是饿坏了,扑到桌子上也没用碗,直接端起盛菜汤的大海碗,然后将米饭倒进海碗中,开始拼命的往嘴里塞。
赵二这人的长相十分有特点,瘦小的身材上顶着一个又尖又小的脑瓜,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四处乱转,哪怕是吃饭时也不老实,獐头鼠目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不过他的这种长相到也十分符合泼皮的职业特点,别人一眼看到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赵二也是饿的狠了,厨房里剩下有近三大碗的米饭,结果全都进了他的肚子,外加一大碗的汤,最后哪怕是隔着厚厚的棉衣,周重也能看到赵二的肚子明显的鼓了起来。
“咯~”赵二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然后又伸出舌头把碗里剩下的几粒米舔干净,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站起来对周重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周公子您真是大善人,小人之前多有冒犯,望公子责罚!”
感受到赵二语气中的诚意,周重点了点头道:“知道对错说明你这个人还有的救,那边是米缸,自己拿个袋子去盛点米,先把这几天顶过去再说!”
听到周重不但讲自己吃饭,而且还让自己拿点米回去,这让赵二感动的是热泪盈眶,一时间全身哆嗦的站在那里,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其实周重也很无奈,他有事想要让赵二去做,但总不能不给人家一点好处吧?当然若是有钱的话,他大可以直接拿出一锭银子扔给对方,赵二肯定会帮他做的妥妥帖帖。可惜现在他没钱,只能用这种比较廉价的办法换取赵二的感激,达到和花钱同样的效果。
最终感激的赵二在周重的催促下,拿了个布袋子从米缸里盛了几碗米,这些米足够他喝上几天粥了,这时他向周重再次感谢道:“多谢周公子大恩,日后若是公子有什么用到小人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小人绝不推辞!”
周重等的就是赵二这句话,不过却没立刻开口,而是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是说:自己就算是有事,赵二恐怕也帮不上忙。赵二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他也能读懂周重脸上的表情,当下也是神情失望,虽然他是个泼皮,但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但可惜人家周少爷根本不稀罕自己的报恩。
就在赵二感到失望之时,周重却故意做出脸色一变的神情,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接着又踌躇了好一会,这才一脸认真的对赵二问道:“赵二,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情不方便出面去做,你若是想报恩的话,倒是可以帮我一下!”
听到周重这句峰回路转的话,赵二则是精神一振道:“周公子请讲,只要是我赵二能做到的,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帮您办到!”
“哈哈哈~,粉身碎骨倒也不必,只是让你传句话罢了!”周重语气十分轻松的道,事实上他要赵二做的事也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件事能否做好,就全看赵二他是否用心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重才会花心思收买人心。
接下来只见周重轻声对赵二交待了几句话,而赵二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好。
交待完事情后,赵二拿着米袋子告辞,周重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重视,亲自送他来到后花园,并且帮着赵二翻墙出去。不过当赵二跳下墙头的那一刻,周重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站在墙根下想了许久,最后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妹的,赵二你这混蛋有门不走,翻墙翻上瘾了?”
带着被赵二拉低智商的愤恨,周重先去王姨娘住的院子外面转了一下,当听到院子里面传出镯儿和朵儿银铃般的笑声时,这才完全的放下心,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把门关好,但却没有栓上,主要是怕王姨娘她们有什么事找自己,所以这段时间他的院门一直没栓过。
周重转过身把怀里的小白狗拿出来,小白狗的四肢依然被绑着,嘴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可惜周重前世就不是什么爱狗的人,甚至还吃过不少的狗肉,刚才之所以从赵二手中救下这条狗,无非是给自己创造一个给对方恩惠的机会。
周重将手中的小白狗掂了掂,忽然发出嘿嘿的恐怖笑声自语道:“小家伙,没想道你倒是挺肥的,本少爷今天吃的比较多,暂时就养你两天,哪天嘴馋了,倒是可以让徐管家做顿狗肉锅解一下馋!”
说完周重把小白狗的绳子解开,结果这小家伙一下子就跑没影了,不过院门已经关上了,周重也不担心小白狗会跑掉,因此也没再管它,自顾自的向房间里走去。
周重院子的布局和前院的院子差不多,同样是由正房和两侧的厢房组成,其中右侧的厢房是他的书房,左厢房则存放着一些衣服、用品等杂物,另外以前伺候他的丫鬟也住在左厢房,不过现在无论是书房还是左厢房,里面几乎全都空了,丫鬟已经被遣散,值钱的东西也全都被卖了。
周重来到空荡荡的书房,里面的桌椅、古玩和书籍、砚台之类的几乎都变卖一空,唯一剩下就只有两个大藤条箱子,里面放着一些不怎么值钱的笔墨和纸张。周重打开箱子拿出需要的笔墨纸砚等,这些东西都是卖不掉的便宜货,甚至有些还是坏的,比如他手的这块石砚,其中一角被摔掉了,用的时候必须将那一角抬高,这样才不会让墨流出来。
将这些写字的东西拿回房里,接着周重又去左厢房里搬了一个矮桌子和一个矮凳子,这东西是原来丫鬟们吃饭时用的,做工很简单,卖不出什么价钱,因此就留了下来。
将文房四宝在矮桌子上摆放好,又将蜡烛放好,周重这才提起毛笔,同时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脑子关于前世的记忆立刻像电影般开始快速播放,很快周重就找到关于西游记这本书的记忆,书本上的一字一句甚至是每个标点符号,都是那么的清晰。
“第一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周重猛然睁开眼睛,下笔写西游记的第一回章节名,然后笔走龙蛇,一个奇幻恢宏的西游世界开始慢慢的在笔下展现。
西游记一共有六十多万字,周重自然不可能一晚上就写完,事实上他也仅仅写完第一章的几千字后,就累的手臂发麻。说起来毛笔就是这点不好,写的时候必须手腕悬空,十分考验人的臂力,另外繁体字的结构又比较复杂,再加上现在的天气又冷,周重房里连个取暖的炉子都没有,写一会就要把手放在怀里暖一下,所以仅仅几千个字就让周重写到半夜。
第二天早上,一连几天满是乌云的天空终于晴朗起来,周重昨天晚上睡的实在太晚了,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起床,期间王姨娘叫他吃早饭,周重虽然嘴里答应,但其实脑子根本没醒,王姨娘一走他又立刻睡着了。
不过就在周重睡的正香时,忽然感觉脸上热乎乎湿漉漉的,耳边也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另外还有一种压抑的笑声。
周重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本能伸出手想把脸上的东西推开,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伸出去的手竟然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这下把周重吓的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同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双拳更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第17章 小狗狗和我一起嫁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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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哥哥好厉害!”周重从床上跳起来才发现,自己床着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到他如此利落的身手,高兴的是拍着手又蹦又跳,而她怀中的小白狗却是吓的“汪汪”直叫,看向周重的目光中满是畏惧之色。
当看清床前的小女孩时,周重一下子放松下来,有些无奈的道:“朵儿,你怎么又是大清早的跑到哥哥这里?”
“哥哥大懒虫,朵儿早就吃过早饭了,可是你还没起床,姐姐就和我一起来叫你起床!”朵儿白嫩的小手抚着怀里的小白狗说道,一双纯洁无暇的大眼睛眨啊眨,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爱。
“哦,镯儿也来了,怎么没见到她,另外这只小白狗怎么在你怀里?”周重探头看了看,发现镯儿没在房里,于是一边穿衣服一边随意的问道。
“姐姐在外面看书,小狗狗本来就在哥哥的院子里啊,我进来后它就跟着我,而且还舔我手心,很好玩的,刚才就是它把哥哥你舔醒的!”朵儿一脸天真可爱的道,看的出来,她对这只小白狗十分的喜欢。
“看书?看什么书?”周重一脸的惊讶,同时伸出袖子在脸上狠狠的擦了一下,对于朵儿喜欢小白狗这件事,他并没有感到太奇怪,小女孩总是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只不过他对自己被狗舔这件事还有些排斥,天知道这只狗之前都舔过什么东西?
“就是哥哥你放在桌子上的那些啊!”朵儿伸出小手指了指周重床前的小桌子,结果这时周重才发现,自己昨天写的书稿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叠白纸。
“哥哥,这只小白狗是哪里来的,送给我好不好?”正在这时,朵儿忽然再次开口道,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撒娇,小脸上更是带着一种讨好的笑容。
“送给你?”周重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小白狗肥嘟嘟的身材,在他眼中,这可是一锅上好的狗肉啊,而小白狗可能了感到周重目光中那种赤裸裸的欲望,吓的一边呜咽着一边往朵儿怀里钻,只露出一个小屁股拼命的摇尾巴向他讨好,可惜它的这种讨好显然打动不了一个吃货那颗残忍的心。
一顿美味滋补的狗肉,让周重可以无视小白狗的可怜,但当他与朵儿带着几分乞求的目光相对时,心中却不由得一软,最后只好同意道:“好吧,这只狗就送给朵儿了,你一定要把它养的肥肥的,千万不要让它瘦下来!”
瘦下来可就不好吃了!周重在心中又补上一句,小孩子的兴趣一般转移的很快,万一哪天朵儿不喜欢小白狗了,到时这条狗还是自己的。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嘿嘿’的笑了两声,结果吓的小白狗把整个脑袋都埋在朵儿的怀里,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正眼看周重。
“嗯,谢谢哥哥,我一定会把小狗狗养的像小猪一样!”天真的小萝莉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保证道,说完脸上还露出一种纯纯的笑容,让周重有种欺骗小孩子的负罪感。
周重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拉着朵儿的小手出了房间,这时周重才发现,今天竟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更加难得的是,外面竟然没有一丝的风,暖洋洋的日光照射下,冬日的寒冷被一扫而空,甚至连空气中都透着几分暖意。
走出房门的周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活动了一下手脚。说起来周重还是一个习惯晨炼的人,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打几趟拳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在院子里跑上几圈,以此来保持体力,这些都是他前世保留下来的好习惯。可惜昨天晚上太累睡的太晚,现在都已经日上三竿,晨练只好中断一天了。
“哥哥,哥哥,你快看姐姐!”正在周重刚把手脚活动开,忽然旁边的小萝莉牵了牵他的衣角,一脸神秘的指着屋檐下低声道,而当周重顺着她的小手望去,当下也是一愣。
只见在温暖的阳光下,秀丽文雅的镯儿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手肘支在腿上,双手托着一卷书稿,螓首微垂专注着看着书稿,嘴角一丝诱人心魄的微笑静静的绽放。额头上一抹秀发垂落,被灿烂的阳光染成了金色,看上去极其具有画面感,俨然一幅古典仕女图。
看到如此绝美的画面,周重也感到精神一阵恍惚,一时间心神俱醉。心想也不知道日后那个混蛋有福,能娶到自己这个如此漂亮文雅的妹妹?另外让周重感到可惜的是,他手中没有相机,否则若是能将这一幕拍下来放在网上,肯定会引起无数宅男的疯狂。
朵儿可能是觉得姐姐认真看书的模样十分有趣,因此只见她抱着小狗跑过去,然后大叫一声:“姐姐!”
“呀!”全身心都沉浸在西游记开篇宏大场面中的镯儿忽然受到惊吓,自然尖叫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当看清身边正笑的贼兮兮的朵儿时,气的镯儿伸手就要扭朵儿的耳朵。
朵儿却十分灵巧的躲开,嬉笑着转身跑到周重的身后藏起来。镯儿却还不依不饶,跑过来与朵儿围着周重打打闹闹,一时间两个大小萝莉闹成一团,满院子都是她们的银铃般的欢笑声。
两个女孩打闹了好一阵,最后才在周重的劝解下分开,只是这时两人都已经累的气喘迂迂,两张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说不出的可爱。
只见镯儿好不容易把气息喘均,忽然想到手中的书稿,立刻有些急不可耐的向周重问道:“兄长,这是你写的小说吗?”
“是啊,这是我昨天晚上写出来的,准备让徐管家练习一下,然后到外面宣讲,等到将名气打出去了,到时肯定会有书商上门求书,到时为兄手中也就能拿到一笔钱,有了这笔钱,不但可以改善家中的生活,另外也能借钱生钱,恢复一些我们周家的生意!”周重满怀信心的道,只要有了第一笔资金,以他脑袋中来自后世的知识,想要发家致富还不是小菜一碟?
镯儿本来十分崇拜兄长能写出如此精彩的小说,但是当她听到周重竟然准备拿书稿换钱时,神情不禁一黯,眼睛也有些潮湿,数次张口欲言,但最后却只是强笑道:“兄长如此大才,现在却用来写这些市井小说,实在太委屈了!”
周重只顾着沉浸在挣钱的幻想中,倒没注意镯儿的表情变化,只是满不在乎的开口道:“没什么委不委屈的,什么才华都是假的,能够让自己身边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才是真的!”
对于周重这种实用至上的思想,镯儿却还无法完全接受,在她在看来,自己的哥哥从小就是个天才,十四岁就能考上秀才,这在整个大明朝的历史上都很少见,日后很可能是状元之材。但是自从家业败了之后,自己兄长的性格大变,好像对科举和读书都不怎么感兴趣了,一心只想着让他们过上原来那种吃穿不愁的生活,这让镯儿为之深深感动,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还觉得兄长的这种做法有些舍本逐末。
周重倒不知道镯儿心中的想法,其实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在乎,毕竟他这个秀才可是冒牌的,现在别说去考科举,恐怕连府学里的一般考试都过不了,所以现在还是实实在在的挣钱最重要。
“镯儿,你觉得为兄写的这部西游记开篇如何,够不够吸引人?”虽然周重知道西游记在古典文学史上的地位,但他毕竟不是明朝人,心中对西游记还是没什么底,因此现在想听一下镯儿的意见。
看到周重脸上露出罕见的忐忑表情,镯儿却是抿嘴一笑道:“兄长才华横溢,四书五经都难不倒你,更何况区区小说?市井中流传的那些西游话本,与兄长的这部西游记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得到镯儿如此肯定的答复,周重脸上的忐忑立刻一扫而光,换上一副踌躇满志的表情大笑道:“哈哈~,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大哥肯定会让咱们周家重新成为松江首屈一指的大富豪,甚至是大明最有钱的大富豪,到时再将镯儿和朵儿你们两个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后悔去吧!”
听到周重再次提到自己嫁人的事,镯儿再次娇羞的红了脸,只是这次她对兄长的信心更足了。暂时还不懂事的朵儿听到兄长让自己嫁人,却是有些不高兴的嚷嚷道:“朵儿才不嫁人呢,要嫁也要嫁给大哥!”
朵儿天真的话语把周重和镯儿都逗的大笑,只是朵儿自己却有些不明白哥哥姐姐在笑些什么?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与无辜。最后周重俯下身子拍了拍朵儿的小脑袋笑道:“好,大哥就等着朵儿你长大,不过朵儿你也要努力吃饭,这样才能快点长大噢!”
“嗯,朵儿听哥哥的话,一定努力吃饭!”天真的朵儿懂事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对怀中的小白狗道,“狗狗你也要好好吃饭,等长大了我们一起嫁给哥哥!”
第18章 知交好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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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镯儿听到这里,虽然极力想要压抑住自己的笑声,但最终没能成功,最后捂着嘴背过身去,笑的肩膀都是一耸一耸的。相比之下,周重却是一脸郁闷,小孩子的口味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正在兄妹三人聊的高兴时,徐管家用托盘给周重送来早餐。刚好周重也想让徐管家看一下西游记的第一回,但还没等他开口,徐管家却一脸为难的道:“少爷,我发现那个吴屠夫人品有问题,咱们还是想办法把他赶走吧!”
“有问题,什么问题?”周重接过徐管家手中的早餐,面带疑惑的问道。
“少爷您不知道,昨天晚上咱们剩下不少的米饭,本来我想今天早上熬粥喝的,但是今天早上起来却不见了,家里除了吴屠夫就没外人了,肯定是他偷吃了,本来吃了也就吃了,他和我说一下也行,但今天早上我见到他出摊,却根本没提这回事,这种人……”
“呵呵,徐管家你错怪吴屠夫了!”没等徐管家把话说完,周重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下笑着打断他道,“昨天的剩饭是我拿去用了,不关吴屠夫的事。”
“您……您拿去了?”徐管家有些不太相信。
“是我拿去了,至于干什么你就不要问了。”周重笑着说道,赵二那种人的名声太臭,所以他不想让镯儿他们知道自己与对方有来往。
听到周重不愿解释,徐管家他也就不再追问,接下来周重兴致勃勃的将西游记第一回的书稿交给宋管家,结果对方看过之后,也是赞不绝口,只不过这第一回的内容太少,能看出来的情节不多,所以最好能多一些内容。
看到西游记得到镯儿和徐管家两人的称赞,这让周重更有信心,在吃过早餐后,立刻打起精神开始接着默写西游记。相比昨天晚上的孤单,这次镯儿自告奋勇在一边帮着磨墨,这更让周重写字的速度大增,一上午就又写出了一回。
不过就在周重闭门写书之时,昨天他与宋二少爷在丰友茶楼冲突的事终于传扬开来。说起来在古代社会,没有报纸、网络这些信息传递的媒介,几乎所有的消息都靠口口相传,其中像茶楼这种闲人聚集的地方,更是信息交换的枢纽之一,所以才仅仅一晚上的时间,整个松江府几乎都知道了昨天的事。
周重十四岁就考取了秀才,再加上周家以前也是松江府有名的富豪,因此周重在松江府的名气也是极大,前段时间周府破产,更让周重成为整个松江府议论的中心,其中惋惜者有之、同情者有之,当然更有许多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
本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对周府八卦的热情也慢慢的减退,特别是这两天,已经很少有人再聊起周府的事,但是随着昨天丰友茶楼周重与宋二公子冲突的事情传播开来,立刻让周重再次成为整个松江府的议论焦点,不少闲人聚在一起,若是有人不知道昨天丰友茶楼的事,简直都不好意思开口。
松江城北一座名叫‘品香楼’的大酒楼内,现在正是午饭时分,因此整个酒楼的大厅里坐满了人。品香楼是松江府可以排进前三的大酒楼,能来这里吃饭的人不能说非富即贵吧,但至少也是小有身家,这种人的特点就是有钱又有闲,平时除了听戏唱曲逛青楼外,最大的消遣就是聊一聊听到的新鲜事。
“一顿茶就喝掉了七十两,周公子这次干的太漂亮了,遭瘟的宋家死绝了才好!”不用问,说这句话的肯定是和宋家有仇的人。
“周重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坑宋家,简直是有辱斯文,不成体统之极!”一个对周重看不顺眼的老学究满脸愤怒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宋二公子和周公子的妹妹已经订亲了,他们两人就算是关系不睦,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撕破脸皮吧?”一个比较有脑子的仁兄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当时周公子与宋二公子冲突时,现场还有一个美貌的少女,听说他们之所以起冲突,就是因为这个少女,你们知道这个少女是谁?”这是一位极有八卦精神的仁兄在向周围的朋友兜售自己猜测出来的‘事实’。
“呸,你们都在胡说,我来告诉你们真相吧……”
大厅中每个酒桌上都在讨论着昨天丰友茶楼的事,各人都有各人的观点,这个说周重做的对,那个又说宋家是受害者,甚至还有不少人爆料出所谓的‘真相’,虽然这些真相大多与事实相差着十万八千里,但只要是酒桌上的人爱听,爆料人也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陶醉在被众人瞩目的精神快感中不可自拔。
相比楼下大厅的吵闹,二楼的雅间却显得安静的多,雅间客人的身份一般比楼下客人要高一些,说话自然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因此哪怕他们也十分关注周重与宋家冲突的事,但最多也就是每个雅间内低声讨论一翻,很少像楼下那样大场嚷嚷。
其中一间名叫兰亭阁的雅间内,三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士子相对而坐,为首一人是个头戴儒巾,身穿青色襕衫,浓眉俊目一脸的正气,只是现在他双眉紧锁,一脸无奈的向身边的两人问道:“两位仁兄,我绝不相信文达会是那种坑人钱财的下作小人!”
文达是周重的字,一般知交好友都是以字相称。
“嘿嘿,郑兄,你不相信又能如何,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正所谓人穷志短,周重已经不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周重了,为了那位华亭谢家之女,他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坑了宋二公子七十两白银,当时有那么多人亲眼所见,难道这件事还做的假不成?”左侧那个身材高瘦,皮肤却异常白皙的年轻士子冷笑着反问道。
中间那位姓郑的士子听到高瘦士子的话,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一脸不悦的道:“刘兄,虽然周兄平时与你多有争执,但那只是君子与学术之争,咱们毕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可是你现在背后如此诋毁周兄,岂是君子所为?”
被称为周兄的士子听到郑姓士子的讥讽,当下也是脸色一变,刚想反口还击,但他对面那个天生一张笑脸,一看就让人感觉十分和气的年轻士子却开口劝道:“两位仁兄就不要吵了,大家要以和气为贵,另外郑兄的话说的不错,周兄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知交好友,就算他做出这样的事,咱们也不能在背后如此议论于他!”
看到自己对面的笑脸士子也站在周重那边,身材高瘦的刘姓士子终于不再和郑姓士子争辩,只见他气呼呼的坐下道:“好,一切自有定论,况且李兄已经出去打听消息了,等他回来,谁对谁错自然也就清楚了。”
看到刘姓士子坐下,郑姓士子和笑脸士子对视一眼,最后也都摇了摇头坐下,接下来三人都没有说话,雅间之内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从这三人的对话中也能猜到,这三人都是周重以前的知交好友,其中坐在正中的郑姓士子名叫郑经,字明伦。那个与他争辩的高瘦刘姓士子名叫刘宠,字长山。而最后劝合的笑脸士子姓张名况,字方士。另外还有一个出去打探消息的士子,姓李名政,字伯劳。
郑经与刘宠四人与周重一样,都是松江本地的士子,而且相识多年,以前经常在一起吟诗喝酒,五人的才学在年轻人中都顶尖的,先后都考取了秀才,现在都是府学中的生员,并相约在一年后参加乡试,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周重家中竟然遭逢如此大变。
雅间中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一个十分年轻的士子喘着粗气闯了进来,刚一进来就端起桌子上的茶碗一饮而尽,然后又喘了几口粗气道:“都打听清楚了,这件事不怪文达,若是换做是我的话,恐怕早就上去揍宋家那个混蛋一顿了。”
进来自然是那位李政李伯劳,只见对方年纪与周重相仿,身穿蓝色襕衫,方面大耳一脸的福相。其实在五人之中,以郑经的年龄最大,周重的年纪最小,而李政则比周重大上半岁,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两人的交情也最为莫逆。在听到周重的事后,李政也最为关心,自告奋勇的跑出去打探消息。
听到李政的话,郑经与张况都是眼睛一亮,其中郑经更是急不可耐的道:“伯劳,你快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一遍,文达到底为何会与宋家发生冲突?”
不过这时那位与周重不合的刘宠却是有些阴阳怪气的道:“伯劳兄,我知道你与周重的交情最好,但咱们读书人一身正气,你千万不要拿那些街头巷尾的传闻来糊弄我们!”
李政虽然是个读书人,却是个火爆的脾气,平时和周重一样,对尖酸刻薄的刘宠一向没有好感,现在听到他怀疑自己人品,当下气的指着刘宠怒斥道:“姓刘的,以前我和文达不愿意与你争,那是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现在文达暂时落难,你不但不念旧情,反而还在背后说三道四,像这样的人品,实在让李某不屑,若是你不愿意听的话,现在就给我出去!”
第19章 知交好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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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伯劳兄性情高洁,刘某实在高攀不上,郑兄、张兄,刘某告辞!”刘宠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到了这种气,况且怒斥他的李政年龄比他要小的多,因此他听后更是怒不可遏,说完一甩袖子就离开了雅间。
旁边的郑经与张况本想挽留,但最后却迟疑了一下,结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宠离开。说起来五人中刘宠的年纪仅次于郑经,但是在才学上却与郑经他们差着一筹,去年才与周重、李政一起考取了秀才。
也可能正是因为年龄上的差距,使得他对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周重和李政有些潜意识的嫉妒,时不时的就与两人发生一些小冲突。郑经和张况也是十分精明的人,对刘宠的心思也看的十分明白,只是苦于相交多年,让他们不好意思直接指出对方的缺点罢了。
走出雅间的刘宠看到郑经与张况也没有挽留自己,心中的火气更盛,当下再次怒哼一声,气呼呼的顺着楼梯走下楼,但是当他刚到楼下的大厅时,却听到大厅里有人嚷道:“原来如此,宋家父子做出如此下作的事,难怪周公子会做出如此激烈的手段!”
“宋家也忒不要脸了,竟然用这种手段逼迫周家,要我说啊,周公子昨天的手段还算是轻的,最好把宋家坑的倾家荡产才好!”另外一桌的一个高嗓门也在嚷道。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宋家无耻也就罢了,周重怎可也和他们一样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实在是可惜!太可惜了!”角落里几个老学究在那里摇头叹息道,虽然他们同样觉得周重的作法不妥,但语气中透出的感情却已经偏向了周重。
“啧啧~,那位周小姐真是刚烈的性子,竟然能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么好的女子宋家竟然不愿意娶,简直是瞎了宋家父子的狗眼!”另外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摇着扇子称赞道,这么冷的天气他也不怕得伤寒。
听到大厅里一致讨伐宋家的声音,甚至还在称赞什么周小姐?刘宠也不由心中奇怪,刚才他上楼时,大厅里虽然有人支持周重,但也有不少认为周重做的事太过下作,可是这才片刻功夫,怎么大厅里的议论竟然开始一边倒的支持起周重来?
想到这里,刘宠心中奇怪,特意侧耳细听,想要多了解一些周重与宋家的恩怨。可是大厅里人多口杂,这个说那个也说,虽然讨论的都是一件事,但每一桌人讨论的重点都不一样,刘宠听的是头晕脑涨,最后终于听到事情的重点。
原来周重之所以与宋家发生冲突,竟然是因为宋家之前借逼债为名,逼着周重退掉了妹妹与宋二公子的婚事。如此一来,整个事情就变成了宋家无耻在先,昨天周重只不过借机报复一下罢了,虽然手段有点不光彩,但却也情有可原。
“哼,退婚也是活该,宋家现在如日中天,而你们周家却一下子败落下来,若是有自知之明的话,就应该主动去退婚,非要人家上门羞辱,枉你周重还号称神童,简直是愚不可及!”刘宠走出品香楼的大门,脸上露出一种阴狠的表情道。他对周重的嫉妒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哪怕现在周家败落了,他也依然听不得半点称赞周重的话。
就在刘宠离开品香楼的同时,楼上兰亭阁的雅间内,郑经和张况也从李政那里得知了周重与宋家冲突的原因,只见郑经猛然一拍桌子,满脸怒容的站起来道:“宋家果然是无耻小人,文达家中这才刚刚落难,身为亲家非但不在危难之际帮扶一把,反而还做出如此落井下石之举,同时也污了周小姐的名节,这种无耻之尤的举动,就算是杀了宋氏父子也不为过!”
郑经为人最是方正,尤其看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的勾当,平时喜欢抱打不平,在松江府的普通百姓中很有声望。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宋家父子逼着周重退婚的举动也最为愤怒,心中对周重的那一丝怀疑也立刻烟消云散。
看到郑经的反应,李政也是一下子站起来道:“痛快!像宋家父子这种人,自然用不着和他们讲什么道义,文达才仅仅坑了对方七十两,若是我的话,非得坑宋家上千两、上万两不可!”
看到两个知交好友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一向性子和善的张况却表现的很冷静,开口向李政问道:“伯劳,宋家退婚的消息确定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绝对确定,为这件事我还花了十枚大钱,好不容易才从一个人的嘴里问出来,而且不但我知道,好多人都已经得到这个消息,咱们楼下的大厅里就已经传开了。”只见李政再次坐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又有些神秘的道,“另外说起退婚这件事,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
“哦,什么插曲?”是人都免不了有一个八卦之心,比如郑经和张况,他们虽然担心好友周重的处境,但现在听到李政的话,还是忍不住凑过来追问道。
“嘿嘿,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这个消息是我花十个大钱从一个人嘴里买来的,这个人其实是住在周府附近的一个泼皮,当天更是亲眼见到宋家退亲的事,若是两位仁兄想听的话,咱们还是老规矩,十文钱三人平摊,我之前跑了那么长的路,所以出两文就行了,剩下的你们每人四文!”李政伸出手做了个人人都懂的要钱手势,别看他是个读书人,但在钱财上却是个最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哪怕是一文钱他也不肯吃亏。
若你以为李政是个爱钱如命的穷秀才,那你可就错了,其实李政同样出身于巨富之家,家中钱财数以万计,只不过他们家的生意并不在松江,而是集中在苏杭两地,因此在松江本地的名声却不怎么显著。
李家世代经商,到李政这一代时,才好不容易出了李政这么个读书苗子。李政的父亲和叔伯们都将他视为家族在仕途上的希望,平时对李政几乎是百依百顺,试问出身于这种家族的他,怎么可能会缺钱?
不过不缺钱并不代表着不在乎钱,李政可能是受到李家世代经商的影响,对钱财的观念与一般读书人不同,他认为该花的钱一文都不能少,但不该花的钱,却是一文也不能多花。亲兄弟之间还要明算账,更何况是朋友?
郑经与张况都与李政相交多年,自然知道这个朋友的臭毛病,另外他们也知道,别看李政看起来好像很扣门,但若是朋友有难,他绝对是最大方的一个。比如周重家中落难,前段时间他们结伴去探望,李政表示要替周重把欠下的债务都还了,但周重却是死活不让,为此两人差点吵起来,最后还是张况从中打圆场才平息了两人的争执。
只见郑经与张况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几分无奈,接着两人把荷包掏出来数出四文钱交给李政道:“给你,这下可以说了吧?”
李政笑嘻嘻的把八文钱数了一遍,小心的放到怀里道:“两位仁兄听好了,卖给我消息的人叫赵二,是周府附近的一个泼皮,此人前几天亲眼见到宋氏父子到周府讨债,至于宋氏父子在府中与文达发生了什么冲突他不知道,但是最精彩的一幕他却是亲眼所见!”
接下来李政将自己花十文钱买的消息讲了一遍,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其实是周重编造出来的故事。周重的本意并不是让赵二卖消息,他只是编造了一个故事,然后让赵二把这个故事传播出去,但没想到赵二很有经济头脑,看到这么多人对周府的事感兴趣,竟然明码标价的开始卖消息,李政就是上当受骗的其中一个。
按照赵二的描述,当天宋家父子带着礼物去周府,刚好被他看到,本来他以为宋家父子是来探望亲家的,但是没想到过了不一会儿,宋氏父子连人带礼物都被扔出了周府,然后周重走出门一脸怒气的训斥对方,训斥的内容无非也就是宋家背信弃义,竟然借逼债来退婚,实在无耻之尤,他周重身为一个知礼法的读书人,是绝对不会同意退婚的!
看到周重不愿意退婚,宋氏父子是拼命的纠缠,而且拿周家欠他们的债务威逼,可是周重却不为所动,更表示周家一定不会欠债不还,三天之内一定会把债务还清。
但宋氏父子的无耻却远超所有人的想象,竟然非要周重当场还清债务,根本不给周重准备的时间,这点连身为泼皮的赵二都看不下去了,上前说了几句公道话,可是没想到却遭到宋氏父子的毒打。
值得一提的是,赵二讲到自己大义凛然的站出来这一段时,就会向李政等受骗者看了一下身上的伤痕,以此来增加自己话中的真实性。可惜李政等人却不知道,赵二身上的伤痕是昨天晚上被周重抓到后一脚踹出来的。
不过接下来整个故事的高潮终于到了,就在宋氏父子殴打过赵二后,依然威逼周重还钱,否则就要退婚,也就在这时,做为退婚最大受害者的周小姐,也就是镯儿忽然走了出来,然后拿出婚书当着宋氏父子的面撕毁道:“周家之女安能嫁给如此卑鄙无耻之徒?”
第20章 秀才们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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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重让赵二传扬出去的故事以宋家父子上门开始,以镯儿怒斥宋氏父子,并自己撕毁婚书为结束。虽然镯儿在这个故事中只在最后一刻出场,而且台词也只有一句,但却给所有听众树立了一个有情有义、性情刚烈的少女形象,同时也从正面衬托出宋氏父子的无耻。
虽说上面的故事是编造的,但宋氏父子的无耻却是事实,只不过周重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艺术加工,同时给镯儿树立了一个正面的形象,这样一来,即便镯儿被退婚,但她也得到很多人的好感,相信日后肯定会有不少人愿意娶镯儿这样的女子。
宋家退婚在先的消息一出,立刻起了周重原来所预想的效果,所有议论都开始一边倒的偏向他们周家,毕竟在大明这个时代,退婚都是十分受人鄙视的,特别是被退婚的一方还处于弱势地位,再加上宋家父子卑鄙的手段,这更让所有人都开始同情周家。
千万不要小看这种舆论的力量,特别是古代社会对个人道德也比较看重,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所受到的影响远比后世要大的多。
宋家父子用这种卑鄙的手段退婚,这使得宋家一时间处于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甚至连宋家的生意也都受到很大的影响,比如他们原来掌握着不少松江织工的布匹收购,但是现在不少织工鄙视宋家父子的人品,开始转而将自己织的布卖给别家,反正价钱都一样,卖给谁对织工的影响都不是很大。如此一来,宋家的生意大受影响,不少原来答应别人的货物无论按时交货,结果再次增加了宋家的信誉危机。
当然宋家也不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期间也做出数次反击,甚至他们还以牙还牙的对外宣称,是周重自感还不起宋家的债务,所以自愿放弃两家的婚事,以婚书换回了宋家手中的欠条。虽然这个消息前面是编造的,但婚书换欠条却也是事实。
对于宋家学习自己编造出来的故事,周重也通过赵二给予了还击,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还清了周府所有的债务,加在一起足有数万两,难道还差宋家那区区二百两的债务吗?
周重的这个还击不可谓不毒,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周家欠下大量的债务,但没想到这才短短月余时间,周家的债务竟然都还清了,甚至有好事者还向一些周府的债主核实过,结果证明周重没有撒谎。
这下所有人都对周重的话坚信不疑,周府虽然倒了,但周重绝不会因为区区二百两就主动放弃自己妹妹和宋家的婚事,毕竟退婚之后,周小姐的一生几乎都毁了,那可是周重的亲妹妹,而且周重再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另外最为关键的是,郑经与李政、张况三人发动府学里的生员,在支持周重的同时,猛烈撞击宋家用卑鄙手段退婚的行为。这些生员的影响力可是不容小觑,他们要么出身书香门第,要么就是富豪出身,真正穷人出身的秀才很少。
无论是这些秀才本身的影响力还是潜在势力,都不是宋家可以抵挡的,面对秀才们的一致讨伐,宋家根本不敢再为自己辩驳,甚至宋家的人也成为松江府的过街老鼠,几乎陷入人人喊打的局面。
对于这种情况,连周重自己都没有想到,毕竟做为一个后世人,他对秀才的认知还停留在‘穷秀才’的程度上,根本没想到大明的秀才非但不穷,而且在地方上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若是早知道这一点,他哪里还用的着花费如此多的心计,直接找到郑经他们帮忙就是了。
虽然社会舆论并不能杀人,也不能让宋家破产,但至少让宋家父子落的个灰头土脸,另外听说宋家的生意也大受影响,本来如日中天的宋家是一落千丈,生意至少缩水了一半,再也不复之前的风光。
对于宋家的惨状,周重并没有任何的怜悯,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特别是宋家父子这种小人,几乎毁了镯儿的一生,若不让他们受到应得的惩罚,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好!好!太好了!”周重住的院子内,徐管家一边翻着已经完成的西游记,一边发出不断的赞叹声。
对于宋家的事,周重并没有关注太多,毕竟现在他最重要的是赚钱养家,西游记的前十回很快被他写了出来,不过在这十回中,只有一半是周重自己亲笔写的,剩下的一半则是由他口述,然后镯儿代笔的,毕竟一个人写的时间长了,手臂会受不了,两人交替着写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西游记中有一些比较反叛的词句,比如孙悟空那句“皇帝轮流坐,明日到我家”,周重就做了一些修改,使得西游记更像是一本纯粹的神话志怪小说,减少了一些对现实的讽刺,免得日后给自己惹来麻烦。
“少爷,您这本西游记实在太精彩了,我敢保证,只要拿到市面上去宣讲,恐怕以前所有的西游记平话都会销声匿迹,以后所有西游记都将以您这本书为依准!”徐管家大概看了下,脸上满是钦佩之色,若仅仅西游记这本书精彩也就罢了,更为难得的是,自己少爷几天就写了这么多,这种速度让徐管家和镯儿都对他惊为天人,让周重在他们眼中更加神秘起来。
“嘿嘿,那是自然,区区一本西游记罢了,若是这本书能卖个好价钱的话,本少爷这里的好小说还有很多!”周重也很是得意的道,除了西游记外,他看过的古典小说还有许多,比如红楼梦、封神演义、金瓶梅等等,这些小说与西游各有千秋,若是提前出现肯定会引起更大的轰动。不过说实话,周重写小说赚钱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等到手中有了第一桶金后,他恐怕也没什么心思写小说了。
若是放在以前,徐管家对周重的话还有些怀疑的话,现在看到西游记的前十回后,他对周重的话再也没有任何怀疑,心中暗想,看来自家少爷不但是个科举上的神童,同时也是一个写小说的奇才,别的不说,光凭这本西游记,恐怕就能名垂青史了。
西游记前面的十回写了出来,接下来就看徐管家的了,说书不是读书,并不是仅仅把书的内容读一遍就行的,而是要按照书上的内容,再加上说书人自己添加的一些内容与动作,将整个故事讲的更加丰满形象,甚至某些地方还要运用一些说书的技巧,这些都需要徐管家花费一些时间。
另外徐管家建议周重,前面的十回不能全都讲出来,而是讲到第六回就行了,因为第六回刚好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然后与二郎神大战一场,最后被老君用金刚琢降伏,正准备押到斩妖台上问斩,可以算是大闹天宫的高潮部分,若是在这里戛然而止,肯定会给听说的人留下无穷的念想。
对于徐管家的这些建议,周重也全都表示同意,毕竟这些他都不懂,徐管家这位半专业人士的意见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他这个外行就不必瞎指挥了。
又经过几天的准备后,徐管家终于将前六回的内容编成说书话本的形式,而且为了检验效果,他还特意找了个时间将家中的人集中起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讲了一遍,结果王姨娘和朵儿都是听的十分入迷,特别是肥胖的徐管家扮出种种猴子的形象,惹的所有人都是哈哈大笑。
在后世的时候,说书和戏曲一样,年轻人已经很少会接触这些东西了,比如以周重为例,他也只是看到过一些老年人拿着收音机听评书,但他自己却没有听过。不过现在听了徐管家的西游记后,尽管他早就对内容烂熟于心,但依然听的津津有味,感觉十分有趣,难怪大明市井之间的说书那么流行。
得到家中人的肯定,徐管家也显得十分兴奋,他立刻去联系了那位白府的白管家,提出自己想要在丰友茶楼说书养家的请求,那位白管家也是个仗义的人,同时也十分佩服徐管家这种对主家不离不弃的品性,因此很快就与丰友茶楼的掌柜的打好招呼,安排徐管家下午在茶楼说书。
说来也巧,就在徐管家刚把说书的事情准备完毕时,周重忽然接到郑经和李政、张况三人的邀请,理由是几人好长时间没有聚会了,所以想请周重出来一述,说是有要事相商。另外他们也知道周重现在事情比较多,所以时间和地点都由周重来定。
接到这个消息的周重也是一喜,很快给几人回了信,告诉他们两天之后在丰友茶楼聚会,而且还特别点明,一定要在一楼的大厅中,到时自己请他们看一场好戏!
自从上次郑经他们联合秀才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后,周重才忽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一个被忽略的秀才身份,在大明这个时代,一个秀才的功名可以带给自己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个发现让周重也开始重视自己的秀才身份,另外郑经这几个仗义的朋友也要多联系一下,一方面是向对方表达感谢,另一方面这些人脉关系同样也是一笔财富,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当然周重这次请对方去丰友茶楼听徐管家说书,也想利用一下这几人的关系,若是他们对西游记也很感兴趣的话,那么自己就将书稿交于几人,若是能通过他们在士人中流传开来,肯定能更快的打响名声。
第21章 郑经三人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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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四年十月二十二日,这本来是个十分平凡的日子,但是因为周重的穿越,却让这个日子不再平凡,因为就在这天,世界文学史上一部里程碑意义的作品出现在世人面前。
下午的丰友茶楼里高朋满座,吃过午饭的闲人从城中各处赶来,与三五个茶友坐在一起,一边品茶一边聊天,也有些人借此谈上几笔生意,说说笑笑之间就把钱拿到手了。
不过更多的人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与茶楼大门正对着的高台上,那里正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怀抱琵琶,‘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虽然这个小姑娘并不是特别漂亮,但琵琶却弹的不错,再加上声音清脆如百灵,喝的小曲自然也格外好听。
在正对台子的一张桌子上,周重与郑经、李政、张况四人按主次坐好,其中郑经年纪最大,平时威望也高,因此坐在了正对着台子的主位上,张况坐在他的右首,李政与周重并臂坐在张况的对面。
“文达,你说好好的二楼雅间你不坐,怎么非要我们坐到大厅里,这周围也太吵了!”坐在周重旁边的李政扭头看了看周围,接着有些报怨的道,他虽然扣门,但从小锦衣玉食,在外面吃饭喝茶也都是在雅间里,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大厅广众之下喝茶聊天,所以显得很不适应。
“伯劳兄稍安勿躁,雅间中虽然清静,但大厅也有大厅的好处,比如台上这位姑娘的小曲就唱的不错,雅间中是绝对听不到的!”周重举着茶杯笑道。说起来当初他刚清醒过来时,李政和郑经几人就结伴前来探望,当时周重以病中精神恍惚为由,让他们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这才没有露出马脚。另外王姨娘和镯儿她们也是被他用这个理由糊弄了过去。
听到周重的话,坐在正位上的郑经却是笑道:“文达真是好兴致,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你会因家中的事受到打击,不过现在看到你如此豁达,为兄也就放心了!”
“没错,郑兄你发现没有,自从上次文达病重痊愈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加的豁达开朗了许多,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张况这时也笑着开口道,他们与周重相识多年,平时经常在一起谈心聊天,因此周重身上的任何变化,他们都能感觉的到。
“咦?方士兄这么一提醒,我也感觉文达开朗了许多,以前你可不会和我们讨论台上小姑娘的曲子这种问题。”李政也有些惊讶的对周重道,目光中则带有几分疑问,做为最好的朋友,他对周重身上发生的事也更为关心。
张况虽然没有直接问出来,但话里话外其实也表达了对周重如此大变化的好奇,李政更是直接的画在脸上,甚至连一向稳重的郑经,这时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对于周重这位好友性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他也同样十分的感兴趣。
对于三位好友的好奇,周重却是故做轻松的笑了笑道:“还能有什么?上次病重经历过生死,接着又是家道中落,饱尝人间冷暖,这让小弟的一些想法也发生了改变,甚至可以称之为脱胎换骨,现在三位仁兄面前的周重,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神童周重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周重却是心中暗笑,现在他已经在郑经三人面前道破了天机,可惜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果不其然,只见郑经听到周重说的这段话后,叹息一声抚着周重的后背道:“文达,以前我佩服你才华横溢,但却认为你的性子太过呆板,遇事不懂变通,但是今日一见,却让为兄感到惭愧,经历了这么多困难你非但没有倒下,反而被磨砺的更加成熟,相信文达你日后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郑经对周重的称赞,同样也得到了张况与李政的赞同,他们自问若是将周重的事放在自己身上,很可能会抗不过去,更别说像周重现在这样表现的如此轻松了。
郑经他们都是秀才,聊着聊着就开始转到科举这方面,特别是明年又是三年一次的会试,当初他们几个已经约定好了,到时要一起参加的,不过现在却出现了一个问题,郑经他们今天之所以约周重出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来。
“文达,周伯父去世,恐怕明年的会试你也不能参加了,这样一来就要再等三年,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时坐在周重对面的张况忽然开口感叹道。父母去世后,子女都要守孝三年,期间不但不得婚嫁,而且连科举也不能参加。
听到李政引出今天的正题,坐在正位上的郑经与张况对视一眼,然后也是开口道:“方士说的不错,不过文达你也不必灰心,今年你才十五岁,等到守孝期满参加会试,也才不过二十岁,以你的才华,再经过五年的潜心读书,相信考取举人也更有把握!”
郑经的话音刚落,与周重关系最好的李政立刻迫切急等的接过来开口道:“没错,咱们几人之中,就数文达你最有才华,所以这五年的时间你一定不能分心,我与明伦兄和方士兄已经商量好,愿意出资供文达你潜心读书,等到五年之后,必定可以一鸣惊人,甚至一举夺魁成为解元,到时咱们松江府的士子也与有荣焉!”
听到这里,周重总算明白郑经他们约自己出来的原因了,原来他们是看到周府的现状,担心自己忙于养家而疏忽了读书,于是提出出钱资助周府,让他不必为一家人的衣食担忧,从而能够专心读书,这样才能有更大的把握考取功名。
听到郑经他们如此为自己着想,甚至愿意慷慨解囊资助自己读书,周重也感觉心头一暖,在大明这个时代,考取功名然后做官,无疑是最为风光的事。只可惜周重却有自己的苦衷,四书五经他现在是一窍不通,哪怕是给他五年的时间来苦读,也不一定能达到原来周重的高度,况且他对明朝科举的八股文实在没什么兴趣。
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见周重沉默了片刻,接着摇了摇头道:“多谢三位兄长的好意,只不过人各有志,自从家父去世之后,身边的亲人也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所以我对自己发下誓言,一定要最短的时间内重振家业,所以实在无法潜下心来读书!”
听到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周重拒绝了他们的提议,郑经三人都是面面相觑,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周重的变化很大,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重现在竟然将重振家业放在了首位,甚至从他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对科举十分轻视的感觉。
“文达,你可要好想清楚了,虽然现在周家暂时落难,但只要你能考取举人,些许家业又算的了什么?”李政还是有些不甘心,无论周家再怎么有钱,也仅仅只是一介商贾,但若是周重能考中举人,到时就能进入官场,周家也就成了官宦之家,那时才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至于像宋家那种人物,到时恐怕会跪在府门前认错。
周重压根就对科举没有兴趣,但是现在却不能对郑经与李政他们明说,毕竟以前的周重可是十分的醉心功名,自己不能一下子表现出太大的差异,因此只见他对李政笑道:“伯劳兄过虑了,我刚才只是说首要任务是重振家业,却也没说放弃科举,我打算一边经营家业,一边用功读书,虽然会受到一些影响,但相信只要我自己努力一些,考取功名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听到周重如此说,李政与郑经、张况三人都是无奈的对视一眼。他们认识的周重从小读书,才华自然没得说,但其它事务却几乎一窍不通,所以李政他们与之前的徐管家一样,都不相信周重有能力重振家业。所以在李政他们看来,周重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更加拼命的读书,然后考取功名并进入官场,到时周家现在失去的一切,统统都会加倍的回来。
不过李政他们劝说周重的时候,大厅台上唱曲的少女终于唱罢一曲,抱着琵琶起身向下面的茶客行礼,这时不少茶客都纷纷打赏,多则三五文,少则一两文,当然也有不少人觉得不好听,自然没有打赏,最后少女一共收到几十文的赏钱,这些钱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按照规矩必须由茶楼抽走几成,剩下的才是她今天的收入。
把赏钱收好后,唱曲的少女下去休息,接下来会有另外的人登台表演。本来郑经三人劝说周重未果,心中都有些沮丧,根本没心情关注台上的事,不这这时周重却是拍了拍手道:“三位兄长,今天的好戏来了,希望兄长多多捧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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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西游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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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周重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走上台子,满脸笑容的对周围做个罗圈揖,然后大声开口道:“各位看官请了,小人徐靖,今天为大家讲一段《西游记》,不过小人的西游记与以前所有说书人的西游记都不同,今日就请各位看官品鉴一番!”
看到上台的人,郑经、李政与张况三人都是一愣,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上台的竟然是徐管家。旁边的周重却是十分平静,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徐管家的真名叫徐靖。
另外丰友茶楼里也有不少人认识徐管家,毕竟以前他也是这里的常客,现在这些人看到徐管家竟然登台说书,一个个也都是十分的意外。不过很快就有反应过来,开始起哄叫好,特别是以前与徐管家关系不错的老茶友,更是叫的十分起劲。
听着下面的叫好声,感受着台下众人的注目,徐管家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还感觉十分的兴奋,甚至全身都有些飘飘然,用后世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徐管家是个表演欲很强的人,十分享受被别人关注的目光。
只见徐管家在众的注视中走到台上的书案后,然后拿起桌上的止语木重重一拍,台下的茶客立刻寂静无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徐管家把西游记的开篇诗念毕,然后环视全场,接着继续开口道:“话说盘古开天、三皇治世、五帝定伦,整个世界分为四大部洲,分别为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澹部洲、北俱芦洲,其中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小国……”
徐管家说书的内容与周重写的西游记并不完全相同,一些比较文学性的东西都被忽略,反而增添了许多细节性的东西,比如第一回是孙猴子从石头中出生,然后拜师学艺的事,其中开始时为了描述孙悟空出生时的不凡,徐管家就增添了许多场景描写,之后的群猴嬉戏也增加了许多细节,甚至有时还要学上几个猴子的动作。可惜他的体形实在不怎么像猴子,往往都会引来一顿哄笑。
西游记的开场十分宏大,即点出孙悟空的来历,又引来天庭的出场,最后更是讲述了他出海拜师学艺的艰辛。以前的西游记主要都是围绕着唐三藏展开,而徐管家开篇却以孙悟空为主线人物,特别是这个人物出身神秘,又学得一身的本领,使得整个故事刚一开始,就吸引住了许多的听众,一直等到徐管家把第一回讲完,整个茶楼里都是鸦雀无声,中间没有任何人敢于打断徐管家。
“好!”看到周围的人都在发愣,周重拍了一下桌子带头叫道。这下周围的人也纷纷醒悟,叫好声是连成一片,甚至有几个更是兴奋的站起来直嚷,徐管家说书的水平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个故事实在太吸引人了,而且他们也听出来了,故事中的孙悟空应该就是以前西游记平话中的那个猴行者,只不过孙悟空的身世却比猴行者复杂离奇的多,而且也更吸引人!
看到各位茶客如此喜欢自己讲的故事,徐管家更加的得意,飘飘然的向众人行了个礼。不过还没等他站起来,雨点般的铜钱就被打赏的人扔上台子,同时还有几个熟人高喊:“徐管家,再来一段,好久没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了!”
丰友茶楼里的掌柜和伙计也同样没想到,徐管家这个走后门上台的半吊子说书先生竟然这么受欢迎。任何行业都是分档次的,说书先生也同样如此,有些比较有名的说书先生,茶楼酒肆都是争着请人家到店里常驻说书,店中不但不会抽成,甚至还会倒贴钱给说书先生,毕竟一个好的说书先生,可以为一家店带来不少的客流量。
丰友茶楼的掌柜姓柳,就是上次被周重吓的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的那个家伙。虽然柳掌柜在周重的手里输的一塌糊涂,但却也是个精明的家伙,看到客人们如此欢迎徐管家,立刻对旁边的伙计示意,于是一个机灵的伙计立刻给徐管家送茶,然后帮着徐管家把台子上的钱捡起来放好。
本来徐管家只想把第一回讲完就下台的,但是下面的茶客却非拉着不让走,非让他再讲一段,甚至那位柳掌柜也同样上前请求,而且他还低声保证,自此之后,徐管家在茶楼里说书不再抽成。
周府正是缺钱的时候,徐管家听到柳掌柜的保证,也是十分的心动,最后只能将目光看向周重,而周重考虑了一下,最后也暗暗的向徐管家点了点头。
得到周重的首肯,徐管家立刻宣布同意大家的请求,等他休息片刻就加说一段,这才让茶楼里的客人轰然叫好,然后三五群的一边喝茶等待,一边开始讨论刚才听到的西游记。
“文达,徐管家这是?”郑经三人这时才有时间询问这个问题,刚才他们同样也被西游记的开篇故事吸引了进去。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小弟这段时间无聊写了本小说,本想卖给书商换点钱贴补家用,但没想到……”
周重对郑经三人也没有隐瞒,将自己打算出书却没有名气,所以想借说书来打响名气,到时自然有书商找上门来。另外周重还从怀里拿出前三回的书稿,让郑经他们品鉴一番。
郑经三人本来就对徐管家讲的新版西游记十分感兴趣,现在听到竟然出自周重之手,一个个也都是惊讶万分,不过当他们看到稿子时,更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重竟然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
“文……文达,这……这真的是你写的?”郑经的年龄最大,但表现的却最为惊讶,相交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知交好友除了个科举神童,竟然连写书都有如此才华。
“妙!妙啊!虽然这才仅仅是个开头,但却已经打开一个宏大的世界,孙悟空这个泼猴形象更是跃然纸上,让人看过一段后,禁不住想要看下一段,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奇书啊!”这时张况也摇头晃脑的道,目光却仍紧紧的盯着书稿,手上的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手心,似乎是在欣赏着一道美妙的乐曲一般。
相比年龄大些的郑经与张况,李政的反应更像个年轻人,只见他看完第三回后,满脸涨红的猛然一拍桌子,大呼一声“痛快”,结果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痛快,太痛快了!招兵买马使得四海千山皆伏,抢龙宫闹地府一下子捅破天庭,最后天庭竟然不敢讨伐,这才是大丈夫……唔~唔~”
周重听到李政越说越不像话,最后更是差点说出造反之语,吓的他一下子跳起来捂住李政的那张臭嘴,这才没说出什么禁忌之语。郑经与张况也是吓了一跳,狠狠的瞪了李政一眼。这时李政才发现自己不是在雅间,周围都是人,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自己刚才想说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李政也是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又冲周重三人‘嘿嘿’的笑了笑,然后又抢过几张稿子认真的看了起来,表情却是越来越激动,脸色涨的通红,时不时的还‘嘿嘿’傻笑两声,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西游记所描述的宏大世界中。
西游记前三章的字数虽然不是很多,但却将整个西游世界铺展开来,而且又刻画了孙悟空这个活灵活现的主要人物,因此十分的吸引人。而就在郑经他们专心的看着手中的西游记时,徐管家这时也休息完毕,开始上台讲今天的第二场,结果和第一场一样,再次引起无数人的叫好,甚至连楼上雅间的人都被吸引出来,站在二楼走廊或楼梯上听的津津有味。
不过西游记的受欢迎程度还是远超周重和徐管家的预料,等到第二场讲完,茶楼中的客人打赏的更多,而且纷纷要求再讲一场,几个徐管家的老朋友更是跑上台拉着他,不讲第三场就不让走,下面的人也是纷纷起哄。
看到这种情况,丰友茶楼的柳掌柜也很是为难,他主要是怕把徐管家的嗓子累坏了。毕竟以眼前这种局面,徐管家说书的大名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松江,明天肯定会有大批慕名而来的客人赶来,若是今天把徐管家的嗓子累坏了,明天无法上台,那明天他们茶楼非得被赶来的客人给拆了不可。
徐管家这时也感觉累了,所以向好友和茶楼里的人赔了个罪,说明今天实在讲不动了,想要再听的话,明天下午还是老时间,而且明天的故事将更加精彩!
徐管家说完,在柳掌柜和伙计们的掩护下,飞快的跑出茶楼,至于今天的打赏他也顾的上拿,不过现在丰友茶楼还要靠他吸引客人,肯定不会吞没他的那点钱。
第23章 镯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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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徐管家离开,茶楼里的人都有些失望,完全不同以往的新西游记已经把他们的魂都给勾走了,现在所有人都迫切的想要知道下面的故事,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茶楼都在讨论西游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节。
周重带来的前三回手稿则被郑经三人瓜分,其中李政仗着自己年纪小,厚着脸皮把最关键的第一回拿走,张况和郑经分别拿到后两回,而且他们约定,回去后每人将自己拿到的书稿的抄写两遍,到时大家分别交换。只不过郑经三人也没有想到的是,百年之后,有人愿意出万两白银购买他们后人手中的西游记前三回原稿,但他们的后人却都是一口回绝,并且对外宣称这些书稿都将做为传家宝留给后人,绝对不会变卖。
周重与郑经三人告别后,刚想回去给徐管家庆功,却没想到身后追来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叫道:“周公子请留步!”
周重闻声扭头看去,结果发现叫自己的竟然是丰友茶楼的柳掌柜,只见对方跑过来拿出几块碎银子双手奉上,一脸笑容的道:“周公子,这是今天客人给徐管家的打赏,铜钱太重不方便拿,我就换成了银子,您帮着给带回去吧!”
周重听后伸手接过银子掂了掂,估摸着五六钱左右,这让他心中一喜,同样也是笑着对柳掌柜道:“有劳柳掌柜费心了,我代徐伯谢谢您了,另外我也会通知他,让他明天准时到茶楼说书。”
柳掌柜等的就是周重最后的那句话,听后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当下周重又和对方寒喧了几句,这才转身告辞。不过就在周重回到家中时,却看到一副奇怪的景象。
当周重进入大门来到前院,结果看到屠夫吴山推着一车子的砖头站在院子里,徐管家手拿着一壶茶,一边喝一边和对方说着什么,而吴山则是连连点头。
“徐管家,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吴山兄弟拉来这么多的砖头?”周重走过去笑着问道。今天徐管家两场书就挣了五六钱银子,这让他的心情大好,整个人似乎都轻松起来。
看到周重回来,徐管家急忙躬身道:“少爷,吴山想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垒个炉灶,所以才拉来这么多的砖头,只不过我觉得……”
没等徐管家说完,周重却是眉头一皱道:“徐管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把房子租给吴山兄弟,自然也要在这里吃饭,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垒个炉灶也是很正常的事,你怎么能阻止?”
周重知道徐管家对吴山屠夫的身份有些歧视,比如那天自己把剩饭给了赵二,他就第一个怀疑是吴山偷吃的。现在又看到徐管家拦着吴山拉砖头的车子,立刻认为是他不愿意吴山在院子里开火做饭,这让周重有些生气,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交了房租的,做饭升火自然是对方的权利。
不过周重显然误会了徐管家,还没等徐管家出口解释,旁边的吴山却是笑着开口道:“周公子您误会了,徐伯不是要拦着我垒炉灶,而是在和我商量一件事,只不过他又做不了主,所以才和我一起在院子里等着公子您回来。”
“呃?”周重听后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尴尬的看着一脸委屈的徐管家,“这个……哈哈~,那啥……不好意思徐伯,都是我不好,你们在商量什么事情,还非等我回来?”
周重也是个知错就改的人,而且连对徐管家的称呼都改了。徐管家自然不会怪罪周重,当下开口把他和吴山商量的事讲了一遍。
原来徐管家从丰友茶楼逃回来后,刚好遇到吴山推着一车砖头进来,问明情况知道他想在自己的院子里垒个炉灶后,心中却是一动。周府的厨房在前院,王姨娘和镯儿也经常帮着做饭,以前倒也罢了,但是现在家中把前院的院子租了出去,特别还有吴山这个大男人住在这里,这就显得不方便了。所以徐管家就和吴山商量,让他帮着在周府内宅中垒个炉灶,至于他自己,则可以使用府中前院的厨房。
吴山听后也很是高兴,毕竟周府的厨房他也看过,又大又整洁,那可比自己垒的炉灶好用多了,因此他也是满口答应,只不过他要进内宅必须经过周重的同意,所以两人才一直呆在院子里等周重回来。
周重听完考虑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笑道:“好,还是徐管家你想的周全,只是不知道吴山兄弟你现在可有空,咱们去后院一起把炉灶垒起来?”
“周公子太客气了,您老我吴山或老吴就行了,今天下午我本来就是要垒炉灶的,你要是觉得现在合适,我这就帮您炉灶垒起来。”吴山在周府已经住了几天,平时与周重和徐管家也经常见面,因此已经没了最初时的拘谨,话也变得多起来。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老吴了,咱们现在就去内宅,选个院子把炉灶垒起来。”周重听后也是一笑道,说完他和徐管家在前面引路,吴山推着车子来到内宅。
内宅加上后花园一共有七个院子,除了王姨娘和周重的院子住着人外,其它都是空的,周重和徐管家在路上商量一下,最后决定把炉灶垒在王姨娘院子旁边的院子里,这个院子本来是朵儿的母亲赵姨娘住的,以前为了照顾朵儿,这个院子的右厢房里有简易的炉灶,现在只要重新修整加固一下就行了。
垒炉灶可是个技术活,这点周重和徐管家就是个外行了,否则他们早就自己在内宅垒个炉灶了,毕竟天天前院后院的跑,也十分的不方便。幸好吴山是这方面的好手,和泥沏砖是样样精通,而周重和徐管家只能帮着提水、搬砖打打下手。
花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新炉灶终于垒成了,吴山又帮着周重他们把前面厨房的一些用具搬到内宅的新厨房,还将水缸挑满了水,着实出了不少的力气,这让周重也吴山这个憨直的汉子大有好感,同时将前面厨房一些用不着的炊具送给对方,结果惹的吴山是连连称谢。
送走了吴山后,周重和徐管家来到王姨娘住的院子,镯儿和朵儿都在,刚才他们在垒炉灶时,朵儿还跑去玩,镯儿则因为是个大姑娘了,所以就躲在院子里不出来。
“啪!”周重把今天徐管家说书得来的打赏放在桌子上,然后有些得意的对周围的王姨娘和镯儿她们道,“这是今天徐管家说书挣到的钱,足有五六钱银子,虽然多加了一场,但是今天却也把名气打出去了,相信等到明天,会有更多的客人赶来,到时收入肯定只多不少,如此算下来,一个月就是十几两银子,除去这两个月的花销,年底应该可以攒下三十两银子,等到有了这三十两银子做底,咱们家中的生活暂时也就不发愁了!”
这还是周重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坦露自己的心声,王姨娘是个没主意的人,现在看到周重如此自信,也是受到感染,一下子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徐管家则是嘿嘿傻笑,幻想着自己名满松江,以前那种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很快会再次来临;朵儿虽然不懂事,却也跟着哥哥高兴。
唯有镯儿十分复杂的看了兄长一眼,眼眶微红的没有说话。在她看来,自己兄长本应该坐在家中好好读书,然后准备来年的会试,但是现在却因为她们这些家人的拖累,不得不放弃读书,天天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奔波,甚至因为区区几钱银子的收入,就高兴成这个样子,这让镯儿着实为哥哥感到心酸。
说起来镯儿以前和周重一样,都跟着家里请来的先生读过书,而且镯儿的才学虽然比不过原来的周重,但却也十分不凡,若是她身为男儿,考取秀才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镯儿无法参加科举,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读书的喜爱,另外她还尤其喜欢画画和作诗,以前和松江府的几个大家闺秀一起,还组建过诗社,几个十几岁的千金小姐经常聚在一起吟诗作对、画画弹琴以自娱。用后世的话讲,镯儿其实就是一个标准的文学女青年,脑子里都是些风花雪月的想法,对现实反而并不怎么关心。
镯儿一向将周重视为自己的偶像,幻想着有一天哥哥通过科举跃入龙门,成为万人瞩目的年青俊彦,但是现在周重因为家中的原因,天天为了生计奔波,虽然周重自己觉得这可比读书有意思多了,而且他也不是原来的周重,对科举更是没有丝毫的兴趣。
对于周重的变化,镯儿也一直看在眼里,一开始她以为是兄长受到父亲去世和家庭败落的打击,所以才会性格大变,对科举不再感兴趣,但是通过周重写书赚钱这件事,让镯儿再次看到兄长的才华,这让她又产生了新的想法,认为兄长并不是不想读书,只不过受到她们这些家人的拖累,不得不放弃读书,转而与那些俗气的柴米油盐打交道。
也正是有了上面的想法,镯儿在看到兄长为了几钱银子如此兴奋时,才会感觉如此的心酸,同时也暗怪自己没用,无法为兄长分忧,家里家外全都靠兄长一人撑着。想到这里,镯儿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第24章 旺财、富贵、白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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镯儿的异样并没有引起周重的注意,他只顾着和徐管家、朵儿三人商量着今天晚上要吃些什么庆祝一下?周重提议到外面酒楼中买些菜回来吃,朵儿听后举双手赞成,但是王姨娘和徐管家却觉得外面做的不干净,而且又太贵,不如自己买些材料做来吃。
本来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周重发现镯儿一直在发愣,于是就让她表态,结果镯儿在搞清楚双方争执的原因后,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最后她也站在了母亲和徐管家这边,毕竟在她看来,这些钱都是兄长和徐管家好不容易挣来的,绝对不能浪费。
三比二,这让周重和朵儿有些失望,徐管家拿着钱兴高采烈的去买东西了,王姨娘和镯儿则去了隔壁赵姨娘的院子,将新改建的厨房好好收拾一翻,毕竟今天晚上就要用的,留下周重带着朵儿玩。
朵儿今年四岁,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看上去像个可爱无比的白瓷娃娃。而且朵儿十分乖巧懂事,虽然喜欢黏人但却不讨人厌,现在她就自己坐在小凳子上,一手抱着从周重那里要来的小白狗,一手拿着自己咬过一口的绿豆糕,轻声的说道:“小狗狗,你快吃啊,等你长大了,还要和我一起嫁给哥哥呢!”
“噗~”正在喝茶休息的周重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同时剧烈的咳嗽起来,本以为上次朵儿说过后就会忘记,没想到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要和小白狗一起嫁给自己的事。
听到周重的咳嗽,朵儿立刻跳起来跑到周重身边,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问道:“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喝水也会被呛到?”
等到周重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急忙拉过朵儿道:“朵儿,哥哥告诉你,小白狗是不能嫁给我的!”
“为什么呀?”小朵儿歪着脑袋,一脸天真不解的问道。
“这个……”周重一时语塞,认真的考虑了片刻才解释道,“因为我是人,而小白狗却是狗,人只能娶人,狗也只能嫁给狗,这些你明白了吗?”
“噢~”小丫头乖巧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仰起头问,“哥哥,那朵儿也是人吗?”
“当然了!”
“姐姐呢?”
“也是!”
“那我和姐姐以后嫁给哥哥好不好?”周重崩溃。
接下来周重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好不容易才让朵儿明白,兄妹之间是不能结婚的,结果知道这一点后,朵儿却有些闷闷不乐,嘟着嘴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连怀里的小白狗都不理了。
看到朵儿生气了,周重却是一拍脑袋,心中大骂自己傻叉,和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这些干什么,等到她以后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现在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还惹得朵儿生气,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想到这里,周重急忙转移话题,凑到朵儿身边,先是逗弄了小白狗一下,然后这才开口道:“朵儿,这条小白狗你也养了好几天了,有没有给它起名字啊?”
果然,小孩子的注意力最容易被转移,只见朵儿听到周重的问话后,立刻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道:“有啊有啊,我想给小狗狗起名叫小白,但是姐姐却不同意,非要给小狗狗起名叫雪球,我觉得不好听,于是就和姐姐吵了起来,最后我们两个都不服气,所以只能还叫它小狗狗了。”
听到两个妹妹因为给狗起名字吵架,周重也感觉十分有意思,禁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他又摸了摸小白狗的头,结果吓的小白狗发出“哼叽哼叽~”的叫声,一个劲的往朵儿怀里钻。虽然它听不懂人话,但却能分辨出危险,从刚见到周重开始,小白狗就感觉到对方没什么好心,因此这些天它几乎都是躲着周重。
“朵儿,你看这样好不好,哥哥帮你给小狗狗起个名字吧?”周重笑呵呵的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逗一逗小女孩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好啊,哥哥你快想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就像小白这样的!”朵儿听后十分的兴奋。
只见周重故做沉思的考虑片刻,紧接着一拍大腿道:“有了,我们叫小狗狗旺财怎么样?”
听到旺财这个名字,朵儿却是小嘴一扁道:“不好听,以前家里就有个仆人叫旺财,长得特别的黑,哪里有小狗狗漂亮?”
“我擦~,还真有人敢叫狗名字?”周重听后嘟囔了一声,以前府中的仆人也有几十个,他还真没留意有一个叫旺财的。
“好吧,旺财太黑那咱们换一个,富贵这个名字怎么样?”周重故意又逗她道。
“不好,富贵是旺财的弟弟,比旺财还要黑。”小丫头撅着嘴道,脸上开始有些不高兴的表情,两个名字都是家中以前的仆人,这让朵儿觉得哥哥是在敷衍自己。
看到朵儿变得有些不高兴,周重却是额头冒冷汗,同时心中对旺财和富贵这两兄弟的父亲敬仰无比,能够给两个儿子起这么极品的名字,这哪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人都有急智,就在朵儿脸上的不高兴慢慢积累,马上就要变成伤心甚至是嚎啕大哭时,周重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立刻一脸讨好的笑道:“哈哈,刚刚哥哥逗朵儿玩呢,我们小朵儿想给狗狗取名叫小白,你姐姐却想给狗狗取名叫雪球,既然如此,那不如把两个名字合起来,就叫狗狗小白雪球,或者简称为白球怎么样?”
“白球?”朵儿听到这个名字大眼睛一亮,脸上也露出一种欣喜的表情,拍着手跳起来欢呼道,“白球~白球~,这个名字好听,以后小狗狗的名字就叫白球了!”
好不容易糊弄过关,周重终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小孩子的心思虽然单纯,但变化太快,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小孩子惹哭,也难怪那些做父母的都说带孩子不容易。
自己的小白狗有了名字,朵儿高兴的连蹦带跳,白球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也高兴的叫了两声,围着朵儿不停的转,只不过它对周重还有些心理阴影,只要周重一靠近它,立刻就会窜到朵儿怀里,无论周重怎么引诱,白球就是不让他抱,这让周重是又气又恨,心中决定只要朵儿不再喜欢白球,自己非把它炖成一锅香肉不可。
很快徐管家买菜回来,除了几样从南方运来的蔬菜外,还有一条鲤鱼和几斤上好的五花肉,另外还有周重嘱咐他买的一些调料。蔬菜和鱼都是菜市场买的,这个时候正是收摊的时间,摊贩一般都把价格下降一些,所以这些东西花的钱倒也不多。
五花肉则是从吴山那里买的,而且按照老规矩,吴山又是多给了不少,另外为了答谢周重他们把前院的厨房让给他用,吴山还送了两段大肠和半盆猪血,虽然这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却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今天周重很高兴,所以他也下厨炒了三个菜,其中有他最拿手的红烧肉和鱼头豆腐汤,红烧肉是给朵儿和徐管家准备的,鱼头豆腐汤自然是喜欢吃河鱼的镯儿,王姨娘信佛不吃荤,周重还特意炒了份糖醋白菜。本来他还想做道爆炒猪大肠的,可惜镯儿受不了那个味,因此只能放弃了。
这顿饭大家吃的同样十分高兴,特别是徐管家讲起今天自己说书时的盛况,更是眉飞色舞一脸的福气,那样子简直比考了状元都高兴。
等到大家吃过饭后,王姨娘和镯儿带着朵儿回房间去玩了,周重又去了厨房做了两道菜,主料都是猪大肠,然后把做好的菜端到自己的院子,徐管家则早在那里等着他了,同时手中还拿着一壶酒。
酒是周重让徐管家偷偷买的,毕竟今天这么高兴,若是没酒可不行,只不过王姨娘和镯儿都不喜欢人喝酒,所以他们两个就约定饭后再来一顿。
两人在房里的矮桌子旁相对而坐,周重亲自给徐管家斟了杯酒道:“徐伯,今天西游记能打开局面,实在辛苦你了,来,我敬你一杯!”
“少爷您这是哪里话,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徐管家有些受宠若惊,端着酒站起来与周重碰了一下,然后这才敢坐下来把酒一饮而尽。周重这还是第一次喝到大明朝的酒,结果发现和后世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酒可以放心的喝,肯定是粮食酿造的。
几杯酒下肚,徐管家也就渐渐的放开了,一边与周重聊着日后说书的事,一边开始和周重抢菜吃,而周重也开始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讲出来,毕竟家里就他们两个男人,有些事自然要商量着来。
这顿酒一直喝到半夜,最后徐管家醉醺醺的被周重架到前院休息,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不过这时丰友茶楼的柳掌柜却等不及了,亲自跑来请徐管家过去,因为他们茶楼那里已经聚集了大批客人,几乎都是冲着徐管家去的,若是他再不露面的话,他们丰友茶楼真有可能被这帮人给拆了。
第25章 许慎中求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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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西游记以说书的形式打响名气,这是周重走出的第一步好棋,随着徐管家在丰友茶楼说书的进行,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到茶楼中,为的就是亲耳听一下这个与众不同的西游故事。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徐管家在周重的暗示下,假装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结果把西游记出自自家少爷周重之手的消息泄漏出来。
另外通过郑经、张况与李政三人之手,西游记前几回的手稿也开始在读书人之中流传开来,虽然有些顽固的老儒生认为周重写这些是不务正业,但绝大部分的读书人都对西游记这本书赞不绝口,甚至就连那些顽固的老儒生,同样也不得不承认,西游记是本足以流传后世的好书。
之前周家破产,以及周家被宋家逼迫退婚的事,已经两次将周重推到了松江府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仅仅几天时间,周重就再一次成为所有人的议论焦点,同时他身上的“神童”光环也变得更加耀眼。
本来周重与徐管家打算讲到西游记的第六回,也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结果被太上老君暗算,最后被二郎神抓住押上斩妖台时,后面的内容就不再向传,坐等书商登门来找他买书稿就行了。
但是他们两人却低估了西游记的巨大影响力,丰友茶楼听书的客人越来越多,柳掌柜都不得不更改茶楼的格局,额外增加了不少桌子。而且来听书的客人身份也越来越高,不少富商和读书人都成为茶楼的常客,甚至连一些官员也利用闲暇时间前来听书,最后更是将松江府的现任知府许大人也吸引过来,这件事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另外随着西游记大名的传播,不少说书先生也是幕名而来,他们将听到的内容整理出来,然后四处宣讲。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保护,所有人都认为这很正常,甚至还有人认为这是在帮作者扬名。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这些说书人的确让西游记流传的更广,甚至西游记的故事已经传到苏杭两地,而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大明各地传播。
也正是考虑到那么多人愿意听西游记,而且还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若是只讲前六回的话,内容实在有点少。再加上周重又考虑到说书的内容与书稿的内容有着不小的差别,所以最后周重与徐管家商量过后,决定不再将后面的内容藏起来,而是大大方方的讲出来,否则很容易得罪人,另外真正的书稿在自己手里,书商想要出书就得来找他们。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随着西游记被说书人广为流传,越来越多的人对西游书的书稿感兴趣,这点松江府本地的读书人就要幸运多了,因为他们可以到周府拜访周重,顺便再求一下手稿抄写一番。
开始的时候周重还十分高兴,每次都是亲自接待,但是后来人实在太多了,最后逼的周重不得不想了个办法,将西游记的前十回通过郑经与李政、张况三人传播出去,至于剩下的书稿,则对外宣称还没有写完,这段时间他会闭门写书,希望不要受到打扰,这才终于挡住了拜访者的脚步,平时只有郑经三人前来时,周重才会亲自接待。
周府前院大厅旁边的一处暖阁里,周重与郑经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几样酒菜,另外还有一个长脸青年坐在他们两人的中间,正在笑呵呵的向周重敬酒。
“文达,许某一直在苏州求学,前几日来探望父亲,才从父亲那里听说了文达的大名,后来更有幸从明伦兄那里看到你手书的西游记,实在让愚兄佩服无比,所以一直磨着明伦兄带我来拜访,今天终于能够如愿了!”这位自称姓许的长脸年轻人满脸笑容的道,话里话外都是想与周重结交的意思。
这位与郑经一起前来的长脸青年名叫许慎中,而且来历非凡,他父亲就是松江府知府许大人,用后世的话讲就是一个标准的官二代。但是这位官二代的素质却比后世强多了,许家本是苏州人,许慎中在苏州出生,以前跟随父亲在松江生活过一段时间,十几岁时回到苏州,跟随吴门四才子之一的祝枝山学习书法,二十四岁更是一举考中了举人,在苏州城中也是小有名气。
“许兄可是大才子,特别是一手行草,更是深得枝山先生的真传,连唐解元都夸许兄的字已有枝山先生七成的神韵。”郑经之所以将许慎中带来,就是想让周重多结交一些朋友,这样无论日后做什么都能有所帮助。
周重自然也明白郑经的好意,更何况这位许才子还是许知府的儿子,本身也是一位举人,这种人自然要好好结交一番,因此对于许慎中,他也是一脸笑容道:“许兄实在是客气了,苏州自古都是才子云集,所以才有许大人和许兄这样才华横溢之士,小弟也是慕名已久,有空一定要去苏杭那里游历一番,到时还要麻烦许兄帮小弟介绍一二!”
听到周重有意去苏杭,许慎中更是高兴,当下大笑着道:“文达若是去苏州,愚兄定当做东,请文达你去几个好去处,另外还有我们苏州的几位名士,文达你也应拜访一二,比如愚兄的老师枝山先生,以及唐解元、南峰居士等人……”
说起苏州的风物人情,许慎中就有些忘乎所以,张口说起来就没完,虽然看起来有些失礼,但从他之前拉着郑经冒冒失失的上门拜访,现在又这么口无遮拦,其实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许慎中这人应该是个直性子,与人相处没什么心眼,这种人是最适合做朋友的。
自周重穿越之后,一直忙于家中的事,与外界的交往不多,对大明各地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因此对于许慎中介绍的这些情况,也引起周重的很大兴趣,时不时的追问一番,这更让许慎中谈兴更浓,结果就是两人相谈甚欢,周重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而许慎中也聊的甚为高兴。
从许慎中口中,周重了解到不少关于大明时期苏州那边的一些情况,知道那里在明朝时已经是有名的鱼米之乡,物产丰富之极,是南方重要的农业与经济中心,同时也是应天府巡抚的驻地,文化气氛十分深厚,培养了大批的吴中士子,比如后世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祝枝山等人,现在就生活在苏州,只不过两人的境遇都不太好。
两人一直从上午聊到下午,最后许慎中才将自己今天最重要的目的讲出来:“文达,下个月就是我老师枝山先生的寿辰,之前我还没想好送什么寿礼,不过在见到西游记后,心中甚是喜欢,因此我想亲自抄写一份西游记,然后送给他老人家,只不过现在流传出去的只有西游记的前几回,因此今日冒昧来访,还望文达成全!”
听到许慎中的请求,周重却是面露难色,旁边的郑经看到这里,以为周重不愿意外借,当下急忙说道:“文达,枝山先生性情幽默,平时又喜欢志怪传说,所以许兄断定,枝山先生肯定会对你的西游记爱不释手,所以才拜托我前来求取抄写一份。”
不过周重听后却是苦笑道:“明伦兄误会了,我与许兄一见如故,区区一本小说还有什么舍不得,只不过现在现在西游记我也才写到第三十回,后面预计还有七十回,加一起足有六十多万字,就算是我写出来的前三十回,也有十几万字,现在又距离枝山先生的寿辰只剩下一个月时间,恐怕许兄一人实在无法抄写完!”
听到周重同意自己的请求,许慎中也是一喜,但是当听到后面的话,却也不禁皱起眉头,十几万字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他在松江最多也只能呆十天,然后就要赶回苏州,想要在十天内抄写完西游记的前三十回,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郑经与许慎中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闻言也不禁替他着急,不过很快周重就笑着开口道:“慎中兄,你看这样行不行,刚好我写完了前面的三十回,我们这里又有三个人,不如干脆这样,每人拿十回回去抄写,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抄完,到时就由慎中兄将文稿当成寿礼送给枝山先生,也算是我们这些晚辈的一点心意!”
“妙啊!”郑经听后猛的合上扇子,一脸惊喜的道,枝山先生虽然仕途不顺,但是在吴地却是鼎鼎有名的士林前辈,他也一向十分敬仰,以前也曾去苏州拜访过,本来他也准备了一份寿礼想让许慎中转交,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周重想到的这个办法好。
许慎中只后也是大喜过望,他断定老师会喜欢西游记这本书,关键是书中的内容,至于是谁抄写的,恐怕以老师的性子,根本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许慎中也是点头同意,于是周重将写好的前三十回书稿取来,三人各自拿了十回。只不过郑经与许慎中好像是约定好了,争抢着把后二十回拿到手中,然后迫不急待的坐在酒桌上看起来。前十回他们都已经看过了,急于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太阳也已经西斜,最后还是比较稳重的郑经第一个醒悟过来,拉起还沉迷在书的许慎中向周重告辞,而周重也是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外。
不过就在郑经与许慎中转身刚要离开时,忽然远处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看样子目标正是周府的大门。
第26章 谢灵芸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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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缓缓而来的马车,本已经准备要离开的郑经与许慎中也停下来,扭头看了看周重,结果发现周重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是谁?
随着马车的临近,可以看到驾车的是个十分魁梧的大汉,立眉竖眼一脸的横肉,铮明瓦亮的脑袋上没有一丝头发,看起来像个和尚,但却没有戒疤,反倒从头顶到右脸颊有一道狰狞的刀伤,看上去凶恶无比,虽然对方坐在车上,但以周重的估计,对方的身高很可能超过两米,放在后世都能去打nba了,而且在块头上一点也不比那些黑人弱。
猛然看到如此凶悍的一名大汉,郑经与许慎中都是心中一突,他们都是普通读书人,很少会遇到如此凶悍的人物,另外他们也从对方身上感到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气息,甚至有种转身逃跑的冲动。
周重看到对方时也是一愣,紧接着双眼眯起来打量着对方,从驾车的这个光头大汉身上,他感到一种十分熟悉的危险气息,前世他经常与各色人群打交道,能够给他这种危险的感觉的,无一不是手上沾满了血腥的家伙。由此可见,对方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中最少也有数条人命。这也让周重对马车里的人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驱使一个如此凶悍的大汉为自己赶车?
马车很快在周府的大门前停下,驾车的光头大汉跳下车,然后恭敬的站在一边,接着一个娇俏的小丫鬟打开车门,将一个车凳让光头大汉放好,自己先下来在一边服侍,这时周重却感觉马车上下来的小丫鬟有眼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最后马车的门帘被挑开,一个身穿火红色狐皮大衣的绝美少女走下车,而当周重看到这个少女时,却不禁一愣,因为这个少女正是当初他在丰友茶楼见过的谢灵芸,当初对方与宋家二少爷走在一起,而且还帮着对方讥讽了自己几句。
旁边的郑经看到谢灵芸时,却露出几分惊讶之色,身为松江府有名的士子,他自然见过这位十分有名的谢大小姐,只不过他却没想到,谢灵芸竟然会跑来找周重?郑经身边的许慎中看到谢灵芸时,却是露出几分奇怪的神色,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谢灵芸看到府门前的周重时,先是冲着他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然后又看了一下郑经与许慎中,只不过当她的目光与许慎中的目光相遇时,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道:“慎中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你是灵芸表妹!”许慎中这时也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少女,同样也是一脸的惊喜的叫道。
“自然是我,表哥你不是在苏州潜心读书吗,什么时候来的松江,怎么也不去看看我和我娘?”看到表哥,谢灵芸再也无法保持平时那副淡然的模样,露出几分少有的小女儿姿态。
许慎中的母亲和谢灵芸母亲是亲姐妹,两人算起来是姨表兄妹。许慎中比她大了十岁,而她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小时候谢灵芸最喜欢跟着许慎中一起玩,从心中来讲,谢灵芸一直是把许慎中当成亲哥哥看待,可惜后来因为对方要回苏州求学,导致两人分别多年,现在能在这里遇到,自然是意外之喜。
“我也是前两天才刚到松江,还没来的及去看你和姨母,刚好从父亲那里听说了文达和他的西游记,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因此就迫不急的前来拜访,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了。”许慎中也是十分欣喜,五六年不见,当初那个跟着自己后面,满脸鼻涕一口一个哥哥的小丫头,竟然也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这让他实在有些惊讶。
谢灵芸自然十分了解这位表哥的性子,从小就爱书如命,特别是对那些志怪传奇格外的感兴趣,这点和他的老师枝山先生极像,因此听后倒也没有怪罪自己这位久别重逢的表哥,而是主要问了一下许慎中母亲,也就是她的姨母的身体如何?这些年过的怎么样等等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表兄妹叙过旧,许慎中拉过郑经与周重,想给他们相互介绍一下,不过没想到周重却是上前淡笑道:“原来灵芸小姐与慎中兄是表兄妹,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听到周重和话,郑经却是心中暗笑,当初周重与宋家在茶楼冲突的那种事他也听说了,据说眼前这位谢小姐与宋家二公子在一起,现在对方却亲自来找周重,这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而许慎中却是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文达你认识灵芸表妹?”
还没等周重回答,兴奋过后的谢灵芸又恢复成原来那种冷静的模样,然后露出一个有别有深意的笑容道:“前段时间我与周公子在茶楼偶遇,深感周公子才华过人,能常人所不能,因此还特意想请他喝茶,可惜后来却被别人抢着付了账单,实在让人感到遗憾。”
谢灵芸在说到‘能常人所不能’这句话时,特别的加重了语气,眼睛也深深的看了周重一眼,一般人的确没有那么无耻,竟然用那种手段坑别人。
郑经明白其中的内幕,听后差点笑出声来,而周重却有些尴尬的瞪了谢灵芸一眼。许慎中才刚到松江,根本没听说过之前的事,听到谢灵芸的话竟然信以为真,笑着开口道:“原来如此,文达的确是才华过人,光是这本西游记,就不是常人可以写出来的,表妹你能够与文达相识,也算是缘分啊!”
许慎中说到这里,别有意味的看了看周重与谢灵芸,他们两个年龄相仿,而且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再加上他们两个的才貌相当,这让许慎中越看越是满意,若是能让自己表妹嫁给才华横溢的周重,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可惜他却不知道,周重早已经订婚了,而且两人的关系也谈不上什么友好。
感受到表哥目光中的深意,谢灵芸却是脸上一红,但却也没急着解释,而是将一缕秀发拢在耳后,这才开口道:“我哪有表哥你悠闲,这次小妹前来拜访周公子,主要是有件要事与他商量,只是不知道周公子是否有空?”
说到最后一句时,谢灵芸微笑着看向周重,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询问。周重对这位极有城府的谢小姐并没有什么好感,本想一口回绝,但现在许慎中就在旁边,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看在许慎中的面子上,自己也不好拒绝。
想到这里,周重只得露出一个假笑道:“谢小姐能够屈尊前来,实在是我们周府的荣幸!”
许慎中与郑经也都是知趣的人,看到谢灵芸有事找周重,而且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于是许慎中先是与谢灵芸约定时间,到时他会去谢府拜访,然后两人就向周重拱手告辞。
看到郑经与许慎中的马车缓缓离开,周重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扭过身看了看身边的谢灵芸,语气平淡的道:“谢小姐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看到表情转换如此之快的周重,谢灵芸却是饶有趣味的认真打量着周重,接着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道:“天气如此寒冷,周公子你就这么狠心,让奴家在此寒风中与你商谈吗?”
周重听后也有些无奈,无论自己再怎么不欢迎对方,但是礼数却不能废,因此只得转身请谢灵芸进去,那个光头大汉和小丫鬟算珠将马车停好,同样也跟着进到府中。
之前周重为了还债,将周府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是变卖一空,比如假山石、古董、家具之类的,另外院子里的装饰性物品也没放过,比如前院栽种的一些比较贵重的花草树木,甚至房顶上的石刻兽角之类,全都被变卖一空。
谢灵芸进到周府的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道路两侧的空地上大坑连着小坑,屋顶四角空荡荡的,整个院子也看不到一个仆人,特别是现在又临近黄昏,夕阳斜照,更给整个周府增加了一丝悲凉的气氛。
以前谢灵芸曾经随着父亲来过周府几次,现在眼看着当初繁华的周府落到如此境地,心中了不禁多了几分落寞,看向周重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同情。
前些天周府的客人络绎不绝,但是前院大厅却是空荡荡的,连个坐的椅子都没有。幸好这些天徐管家说书的收入大增,每天都有几钱银子进账,所以周重就把客厅旁边的一个暖阁收拾出来,然后又买上几副桌椅和火炉用于会客,刚才他就是在这里招待郑经与许慎中两人。
周重带着谢灵芸进到暖阁时,徐管家已经将喝酒的桌子收拾干净,正在努力的擦着桌子,当他看到周重身后的谢灵芸时,却是吓了一跳,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家少爷怎么会和这个与他们有过冲突的谢小姐走在一起?
分宾主落坐后,周重看着谢灵芸道:“好了,谢小姐有何要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第27章 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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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周重满脸不耐烦的样子,谢灵芸虽然极有城府,却也禁不住有些生气,以他们谢家的财势,再加上她又是个难得的美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盛情款待,但是现在来到周府,周重却连杯茶都没给她上,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虽然心中已经给周重打上了‘小心眼’的标签,不过谢灵芸却早就习惯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见她微笑着开口道:“周公子真是个爽快人,小女子今日前来,其实是想与周公子商议一下,可否将西游记交给我们谢家印刷?”
“你们谢家?”周重露出一种十分惊讶的表情,上次在茶楼与谢灵芸斗了几句嘴后,他特意打听过谢灵芸的情况,对谢家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谢家主要是靠着走私发家,从来没听说过他们竟然还经营书籍的印刷?
看到周重的惊讶的样子,谢灵芸却露出一种淡淡的笑容,接着开口道:“周公子不必惊讶,我前几个月刚买下咱们松江府一座最大的印刷作坊,里面的工匠全都留了下来,平时的生意也算不错,周围几个府的印刷生意也都由我们包揽,若是周公子能够把西游记交给我们印刷的话,肯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印刷成书,而且我们也有专门的渠道贩卖,我可以保证,最长不超过三个月,全国各地都将有西游记这本书的身影,到时周公子你也必将名扬天下!”
谢灵芸说完上面这些话后,面露笑容的盯着周重。她十分了解周重这些读书人,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出名更有吸引力的事,毕竟只要有了名气,他们在科举上就能占到很大的便宜,而以自己调查的结果显示,眼前这位周公子以前可是个十分热衷于功名的人,所以他绝对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可惜出乎谢灵芸意料的是,周重听完她的话后,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心,反而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就好像是看着一只十分珍稀的动物一般。
若是换做一般人的话,恐怕早就在周重这种侮辱性的目光下暴怒而起,要么给他一巴掌,要么拂袖而去。但是谢灵芸的定力却非同一般,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重目光中的侮辱一般,依然用一种平静的目光与周重对视。
面对这个如此有城府的谢家小姐,周重也只得甘败下风,最后他终于开口道:“谢小姐,我想请问一下,我们周家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自然知道!”谢灵芸看到周重在与自己的对峙中败下阵下,脸上的笑容再次深厚了几分,不过目光依然平静和煦,让人丝毫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哈~,原来谢小姐你知道,那我想再问个问题,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周某人的?”周重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再次开口问道。
“自然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谢灵芸毫不犹豫的道,身为谢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她懂事时起,就被父亲当做家族事业的接班人来培养,所以谢灵芸与镯儿那样的富家小姐截然不同,她的想法比大部分的人都现实,也并不认为经商是什么可耻的事,这点倒是和周重很像。
“哈哈哈~,一个商人?”周重忽然仰头大笑,好一会才停下来道,“既然谢小姐是个商人,那就在商言商,不要和我扯那些虚的,我现在只要知道,如果我把西游记书稿交给你们谢家,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谢灵芸的调查的确很详细,可惜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原来的周重,而是一个比她更加现实的周重,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挣到第一笔钱,然后让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至于谢灵芸说的什么名扬天下,周重根本就不在乎。
谢灵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调查中醉心于功名的周重,竟然会直接和自己提钱,而且还提的这么理直气壮,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在谢灵芸所见过的读书人中,对于金钱向来都报着一种极度蔑视的态度,哪怕是对方穷的要命,却也会表现的对金钱不屑一顾,好像一提钱就玷污了他们高雅的情操一般。
不过谢灵芸紧接着又想到,当初周重在茶楼时,就用那种让人不齿的手段坑了宋二公子,本来她以为周重是被宋家退婚气昏了头,所以才不管不顾的用出那种办法,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周重很可能是自己见过的,最为特别的一个读书人!
想到这里,谢灵芸对周重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借此来掩饰自己刚才的震惊,然后立刻改变策略道:“周公子果然是个性格直爽之人,既然您如此问了,那么小女子也就不再绕弯子了,现在西游记的前十回已经流传出来,因此前十回我们谢家不会再付帐,但是从第十一回开始,我们谢家愿意以每回二两银子的价格赎买,不知周公子意下如何?”
古人并没有什么版权的意识,一本书的内容流传出来后,只要别人愿意,就可以随意拿过去出版,所以在谢灵芸看来,周重流传出去的前十回内容是不用付钱的。也正是因为没有版权,只要谢灵芸将西游记印刷出来,日后肯定会有其它的书商翻版印刷,所以谢灵芸在西游记这本书上挣到的利润也并不多,这也导致了她付给周重的稿酬自然也高不到哪去,一回二两银子在她看来,已经是极高的价格了。
周重之前虽然已经了解过一些出版书籍这方面的情况,但是听到谢灵芸竟然只愿意出每回二两银子的价格,但却还是禁不住气道:“谢小姐,你可知道我写西游记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心血?一部西游记也不过才百回,去除前面的十回,加在一起竟然才一百八十两银子,这点钱对于你们谢家来说,恐怕还不够府中一天的花费吧?”
虽然西游记是周重从后世的记忆中抄来的,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和心血,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后世四大古典名著之一,如此重要的小说的版权竟然只值区区不足两百两,这实在让他大受打击。
看到周重嫌钱少,谢灵芸却是心中暗喜,她最怕的就是对方一口回绝,但周重既然觉得价钱低,这也说明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周重如此费尽心思的打响西游记的名头,果然是想借写书赚点钱,以此来贴补家用。
想到这些,谢灵芸再次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道:“周公子是个读书人,自然不懂得经商的难处,比如以我们要印刷西游记为例,就算周公子同意将书稿交给我们,印刷时我们还要严格保密,防止书稿内容泄露出去。另外印刷书籍的数量也是个问题,印刷太多卖不掉,我们要赔钱,印的太少不够卖,会被别人钻了空子,拿着我们的书照版印刷,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而且我们也只有一次机会,日后西游记的内容流传开来,随便哪个书商都可以自己找人印刷,所以我们从西游记这本书挣到的利润并不多,希望周公子也要体谅一二!”
听完谢灵芸的诉说经商的不易,周重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开口反驳道:“谢小姐不要欺负我这个读书人,虽然我不懂经商,但却也明白一件事,现在西游记这么受欢迎,可以预见,只要西游记一上市,肯定会引起人们的哄抢,到时你们做为第一个印刷这本书的商人,根本不存在什么卖不掉的风险,而其它书商想要盗版西游记,却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因此你们谢家能赚多少,全看你们准备一次性的印刷多少本西游记!”
听到周重一下子指出事情的关键之处,谢灵芸也有些惊讶,现在她已经完全看清楚了,眼前的周重与自己调查得知的周重完全不一样,自己根本不能把他当成一个迂腐的读书人,而是要将对方当成一个商场上的对手来看待。
想明白这些,谢灵芸的一双妙目再次上下打量着周重,她一向自负聪明,看人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但没想到在周重身上,自己就一连看错了两次,这让她对周重的好奇再次增加了许多。
“好吧,既然周公子觉得价格低,那么你觉得什么价格比较合适?”谢灵芸终于再次开口道。
听到对方把这个价钱的问题推给自己,周重也是沉吟了一下,写小说这种事又苦又累,而且就算是四大名著这种层次的书,也不过才几百两的收入,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将写小说做为终身之计,只不过现在他需要养家糊口,另外也需要人生的第一桶金,所以这才不得不以小说换钱,毕竟这不需要什么成本。
“三百两!西游记后面还有九十回,三百两给我,后面的九十回我会尽快给你们写出来!”周重最后终于粗略的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三百两拿出一小部分用做家用,剩下的应该足够成为他发家致富的资本了。
第28章 寒风中的一家人
“九十回,三百两?”谢灵芸听到周重的报价,目露精光的在心中盘算片刻,神色一定立刻还价道,“不行,太贵了,最多二百五十两!”
“三百两,一分都不能少!”周重根本没有理会谢灵芸的还价,依然坚持的道。
“你……”谢灵芸语气一滞,平静如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她最后依然冷静的开口道,“二百八十两,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哪怕是到了京城,也不会有人为了一本书出这么高的价钱!”
“三百两,这也是我的底线,若是谢小姐不同意,大不了我就让书稿烂在手里!”周重的态度格外坚决,上次在丰友茶楼时,他就在谢灵芸的手下吃了点亏,虽然他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记恨对方,但适时的索要一点精神赔偿也是应该的。
看到周重如此坚决,谢灵芸平静的脸上再次闪过一丝波动,谢家本来是以走私起家,但是谢灵芸却认为走私毕竟不是正途,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加强海禁,所以自从她接手家族的生意后,就开始发展一些新的生意,比如印刷作坊就是她看好的一桩生意,而且更巧的是,周重的西游记给了她一个打开印刷局面的机会,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只见谢灵芸考虑良久,最后朱唇轻抿,抬起螓首看着周重,声音依然平静的道:“好,三百两就三百两,不过我却有两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周重心中一喜,三百两终于到手了,这也表示着自己已经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很简单,第一我希望周公子在这个月将西游记的前五十回交给我,剩下的五十回可以在下一年的二月末交给我,第二若是周公子日后还有什么新作,在同等条件下,你必须将新作优先交给我们印刷出版!”谢灵芸是个经商的天才,当看到自己不能在价格上占便宜后,立刻转变方向,在这个价格上又附加了两个额外的条件,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成交!”周重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前三十回他已经写出来了,剩下的二十回肯定可以在月底写出来。至于第二条,反正他也打算在写完西游记后就不再写了,所以谢灵芸的这个算计注定是要落空的。
事情商定之后,谢灵芸立刻起草了一份契约,然后她和周重分别在上面画押,按照上面的规定,谢灵芸要拿出五十两给周重,这是书稿的定金。
只见谢灵芸吩咐一声,她身后的光头大汉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周重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虽然银子很沉,但却让他有种心安的感觉,无论是在哪个年代,足够多的金钱总能带给人一种不小的安全感。
“多谢灵芸小姐的慷慨,天色已晚,不知道灵芸小姐还有其它的事吗?”周重将银子交给身后的徐管家,然后立刻就准备赶人,天都已经快黑了,他可不想留这位谢小姐吃饭,况且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
但是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谢灵芸听后并没有立刻起身告辞,而是从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礼盒,上前几步道:“周公子,我与镯儿妹妹是诗社中的姐妹,几个月前我答应送她一盒京城产的胭脂,但是后来周伯父不幸去世,镯儿妹妹守孝在家,这几次的诗社聚会她也不能参加,所以一直没办法送给她,这次刚好来到周府,只是天色已晚,我就不进去见镯儿妹妹,还请周公子代我转交!”
周重没想到谢灵芸竟然还认识镯儿,不过想想也不奇怪,镯儿以前和一些松江府的富家千金经常往来,而且还组成了一个诗社,名字周重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一帮千金小姐闲着没事鼓捣出来的东西,谢灵芸身为松江府最为炙手可热的富家小姐,没理由不参与进去。
一盒胭脂罢了,想必也不值什么钱,所以周重也没有推辞,道谢后伸手接了过来,并亲自将谢灵芸送出大门。只是这时竟然开始起风了,而且天边也飘来片片的乌云,看样子随时都要变天。
看着谢灵芸的马车缓缓离开,周重转身刚准备进去暖和一下,但没想到这时角门一开,徐管家和吴山各推着一辆小车走出来,看这样子好像是要拉什么东西?
“徐管家,你和老吴这是要干什么去啊?”周重有些奇怪的问道,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按照徐管家的性格,不应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出去啊?
“少爷,吴山是个懂天气的人,他说今天这风一起,后几天很可能会下场大雪,所以他准备去买些煤球做燃料,我寻思着咱家家里的燃料也不多了,所以就准备和他一起去拉点回来。”徐管家毫不脸红的道,府中的燃料早就不多了,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和吴山一起去,主要是看中吴山身强体壮,可以帮他搬东西。
“没想到老吴你还懂天文。”周重有些意外的看了吴山一眼,“这样吧,刚好我也没事,咱们一起去吧!”
明朝的煤球又叫煤饼,不过并不是后世的那种蜂窝煤,而是一种用碎煤和黄土加水做成一种实心小球,大小和乒乓球差不多,做的时候很费力,而且燃烧也不像蜂窝煤那么彻底,之前周重也想过用蜂窝煤赚钱,但蜂窝煤本来就是个薄利多销的生意,而且需要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这正是周重所欠缺的。
“周公子您就别去了,煤铺那种地方又脏又乱,实在不适合您这样的读书人去!”这时吴山也笑着开口道,他性格憨直,但并不代表着笨,这段时间徐管家经常让他帮着干些力气活,不过他并不介意,反而还感觉很高兴,因为这表示徐管家没把他当外人。
“不就是搬点煤球吗,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算是圣人他老人家不也要吃喝拉撒吗?”周重说着走过去接过徐管家手中的车子,毕竟徐管家的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又太过肥胖,这些天因为操劳家中的事,已经明显瘦了几圈,周重也担心把他给累坏了。
看到周重接过自己的车子,徐管家本想抢回来,但却被周重拒绝,最后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只不过趁着周重没注意时,偷偷的擦了擦眼睛。
煤铺子在后世几乎已经消失了,生活燃料都变成了煤气或电等干净的能源,不过在明朝时期,煤铺子却是十分兴旺,距离周府不远就有一个门脸很大的煤铺子。
煤铺子的结构几乎都差不多,前面是一个很大房间,一侧放着柜台,柜台旁边放着筐子和秤,另外还有几个伙计和掌柜在忙碌,房间另一侧堆放着块煤和煤球,其中块煤比较好烧,而且烧的也透,但价格就要贵上一些,煤球中加了黄土粘合,价格相对较低。
煤铺子里的伙计和饭店的伙计是两个极端,饭店的伙计无论长的什么样,最少也要看着干净,但是煤铺子里的伙计却刚好相反,个个被煤灰染的黑头黑脸,身上穿的破袄同样黑的发亮,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周重估计若是把非洲的黑人塞到这些伙计中间,恐怕还真不好分辨谁哪个才是真正的黑人?
吴山和徐管家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进门后先是和几个伙计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柜台前,和那个唯一比较干净的掌柜敲定价格,几个伙计立刻动手,很快就把两人要的煤球装筐秤好倒进车里。
吴山自己推着车子在前面,周重推着车子跟着后面,徐管家则帮周重扶着车子。这时天已经黑了,风也越来越大,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但是就在他们刚转过街角,马上就要到家时,忽然发现街道的另一端走来两大一小三个人。
本来周重并没有在意,但是随着对面三人离他们越来越近,周重却惊讶的发现,在寒风凛冽的傍晚,迎面而来的三人是一男一女外加一个孩子,看样子应该是一家子,但无论是女人还是孩子,身上都只穿着几件破烂似的单衣,在寒风中边走边发抖。
这一家子身上都脏的要命,脸上和手上全都是黑色的污渍,看上去并不比煤铺子里的伙计干净,其中男人身后背着一捆草席和两个包袱,女人背后则背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破被子。从孩子扎着的小辫子和个子来看,应该是个五六岁的女孩,脸上也比她父母干净一些,只是却被冻的乌青一片,大大的眼睛配上瘦小的脸颊与身材,看上去格外的可怜。
这一家三口看到迎面走来的周重三人,目光中露出一种乞求与畏惧交织在一起的神色,看起来好像希望得到周重他们的帮助,但却又不敢主动上前,只能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对方。
看着眼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一家人,吴山忽然叹了口气,放下车子伸手从怀中掏出几文钱,走过去放在小女孩的手里。期间徐管家想要阻止,但看着那个可怜的孩子,最后只是摇着头自语道:“唉,可怜的人那么多,咱们这些小百姓又能救多少?”
吴山的施舍换来男人和女人的连声感谢,小女孩同样也用沙哑颤抖的声音说:“谢谢大爷!”
看样子徐管家和吴山都知道这一家三人的来历,周重却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徐管家,他们是什么人,看起来倒不像乞丐?”
第29章 灾民来了(上)
小冰河时期,顾名思义,就是比较寒冷的时期,只不过比真正的冰河时期要暖和一些,因此称其为小冰河时期,一般来说,小冰河时期主要是指历史上十五世纪到十九世纪这一段比较寒冷的时期,很不幸的是,周重所处的正德年间刚好处于小冰河时期。
其实就在周重刚穿越时,就已经感受到小冰河时期的威力了,后世他本来就住在上海,对上海当地的气候自然十分了解,一般冬天很少会结冰,下场雪更是可以上新闻了。但是在大明朝的这块土地上,冬天却是寒冷无比,池塘的冰面上可以让人在上面任意行走,甚至用大锤砸都不容易砸开,晚上睡觉若是不盖两层棉被的话,半夜就会被冻醒,下雪更是常事。
虽然小冰河时期到十七世纪才会达到最高峰,但是大明却已经是大受影响,国内的灾害频繁爆发,粮食产量大幅度降低,特别是北方那些纬度比较高的地区,气候更是异常无比,降水减少导致干旱和粮食减产,再加上冬天酷寒的天气,使得每年都有无数的人背井离乡,踏上逃荒路以求一条活路。
正德四年的山东南部临近安东卫一带,从年初一直到秋末,几乎是滴雨未下,河流和井水干涸,田地中的作物是颗粒无收,灾区的百姓别说吃饭了,连吃水都很困难。另外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刚到九月北方就已经是冰封万里,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安东卫一带的灾民不得不收拾好家中仅有的一点财物,拖家带口的向南方逃荒而来。
松江府在行政区域上属于南直隶,与山东紧邻,因此这些灾民一路南下,很快就进入南直隶的地界。松江府虽然是个小地方,但这里却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又有闻名天下的松江布,使得这里的百姓生活比较富足,再加上松江又位于安东卫的正南方,所以至少有一半的灾民都涌到松江府来。
“少爷,这些逃难的灾民也是没办法,老家那边连树皮都被啃干净了,甚至听说还有人吃人的情况发生,为了给自己和家人的闯一条活路,他们靠一双腿走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到咱们这里,可是官府也怕这些灾民进来会闹事,所以发现灾民进城后,立刻就关了城门,现在大部分的灾民都被挡在城外,刚才那一家三口算是运气好,能够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今天晚上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应该不至于被冻死!”徐管家叹着气把刚才遇到的灾民情况向周重解释了一遍。
周重听后也是心中黯然,从后世的文学和电影中,他也看到过不少关于逃荒的情况,知道逃荒灾民的惨状,每当灾荒发生,这些灾民们拖家带口的逃离家乡,然后踏上一条未知的旅途,有相当一部分人死在路上,更有不少人卖儿卖女,甚至连自己都卖掉为奴为婢,终生再也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想到这里,周重也只得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若是他们周家不倒,倒是可以组织粮食到城外救助灾民,虽然不可能让所有灾民都能吃上饱饭,但也能让不少灾民吃上一口救命粮,说不定能让不少灾民活下来,可惜现在自己家中却还只是勉力维持,实在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只能看官府要如何对待这些灾民了?
推着车子回到家,然后在吴山的帮助下把煤球卸到内宅的新厨房里,因为路上遇到灾民的事,使得周重的心情有些沉甸甸的,吃饭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镯儿心思最为细腻,很快就发现了周重的异样,不禁关切的问道。
“大小姐有所不知,刚才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山东逃难的灾民,少爷悲天悯人,看他们在寒风冻的瑟瑟发抖,心中十分的不忍,这才食不甘味!”还没等周重回答,旁边的徐管家就抢着给周重脸上贴金道。
徐管家说周重悲天悯人实在有些过了,前世经历的种种让周重饱尝人情冷暖,早就学会了用理性来对待身边的一切,对于那些灾民周重虽然很同情,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力量还太弱小,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更不会因为无力帮忙而难过,只不过想到后世的一些事情。
关于小冰河时期的事,周重也知道了一些,从大明建立之初,就一直受到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不但国内灾害频繁,而且北方草原的气候极度寒冷,草原民族迫于生存,经常南下抢掠,使得大明北方的边患不断,消耗了大量的国力。
再加上国内政策的错误,使得税收大量流失,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最后终于亡于辫子女真之手,堂堂华夏更是被异族统治了两百多年,几千年的民族文明出现了大踏步的倒退,后来更是被西方各国用鸦片和大炮轰开国门,华夏大地再一次陷入新的黑暗之中。
想到后世那些悲惨的历史,周重的理性告诉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小人物,根本无力改变后世的这些历史,但不知为何,周重总感觉心中有些不舒服,心中好像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自己既然能够穿越而来,也许应该要为后世的人做些什么?不过至于该如何做?又该从哪里做起?周重却是没有丝毫的头绪,刚才在吃饭时他就是在为这些问题而苦恼。
“怎么,城外又来灾民了吗?”王姨娘听到徐管家的话,忽然一脸急切的开口问道。
看到王姨娘这么关心,徐管家又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当下苦笑道:“王姨娘,老奴知道您是菩萨心肠,但是家中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对于城外的灾民,咱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王姨娘是个信佛的人,平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于做善事也是格外的上心,以前周重的父亲周海在世时,也对她十分支持,比如若是遇到灾民前来,周家都会在城外搭上施粥的棚子赈济灾民,一般都是由王姨娘亲自负责,所以现在在听到城外又来灾民时,她才会如此关切。
王姨娘也只是一时善心大发,很快就想到家中的情况,只见她叹了口气道:“唉,这大冷天的,还不知道外面的灾民要被冻死多少,只希望官府能大发善心,给灾民发放些粮食和衣服,让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
“母亲,您放心吧,知府许大人为人清正廉洁,是个是难得的好官,这些年每次遇到灾荒,他都会组织城中的大户赈灾,相信这次他也不会坐视不管,城外的灾民很快就能得到妥善安置的!”镯儿最了解母亲的性子,当下也是开口安慰道。
周重听到镯儿话中提到许慎中的父亲,也不禁想起松江府上下对位知府大人的评价。
说起来大明朝官员的俸禄之低,几乎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且这些俸禄是在朱元璋时就已经固定死的,无论后世的物价怎么涨,官员的俸禄也就那么点,这样一来,若是所有官员都只靠俸禄过活的话,恐怕真的会饿死不少人。
比如几十年后的那位模范清官海瑞,除了自己的俸禄分文不取,割两斤肉给老娘过生日竟然都成了新闻,而且连他的上司都惊奇不已。
不过海瑞那种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明朝官员都是凡人,他们辛苦十几年考上科举为官,就是想要生活的更好一点,所以不少人忍受不了微薄的俸禄,开始走上了歪路。可能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只是想着利用职务之便,搞点钱改善一下生活,但是贪污这种事和吸毒差不多,人的贪欲只要一被打开,无论多少钱都填不满。
也正是因为上面的情况,再加上监管制度的缺失,使得大明朝的官场腐败横行,官员们搂钱的手段层出不穷,比如火耗和淋尖踢斛之类的,这些几乎都已经成为官场的惯例,另外逢年过节还有各种孝敬。甚至发展到最后,新上任的官员若是不收这些钱的话,恐怕根本就坐不稳自己的位置,因为无论是他的同僚、下属还是上司,都不会忍受身边出现一个异类。
官场上的风气一形成,就很难再更改过来,这些灰色收入的增加,使得不少官员对收受贿赂这种事看的很开,这也为行贿受贿大开了方便之门。甚至可以这么说,明朝的官场上几乎没有人不贪的,区别只是贪多贪少的问题。而且明朝这种贪污的风气影响十分深远,后世的清朝、民国及至更远,官场上也都继承了这一风气。
许慎中的父亲名叫许冠,也算是一位比较不错的官员,为人比较自律,官场上的那些灰色收入他也拿,但却不会主动伸手。而且他这个人也比较有作为,在他当政的这几年,为松江府办了不少实事,因此这位许知府在松江的名声很好,这也是今天周重愿意与许慎中结交的原因之一。只不过现在灾民围城,也不知道这位许知府会如何处置?
第30章 灾民来了(下)
这次山东受灾的面积相当大,灾民数量自然也十分庞大,第一批到达松江府城下的就有两三千人,而且据这些灾民说,后面还有数量相当大的灾民队伍,大部分都向松江府赶来。这点在后面几天也得到证实,每天都有不少的灾民赶到城下,人数很快就突破万人大关,而且看灾民赶来的速度,最后很可能会超过两万。
对于这些逃难的灾民,一般当地的官府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想办法把灾民驱散,让这些灾民去其它地方,至于去哪里官府不管,只要不在我这里就行了。但是这种做法是被中央朝廷所禁止的,而且对当地官员的声望也会造成一些影响。
第二个办法就是让这些灾民留下,由当地官府负责安置。但是这些灾民拖家带口的,而且一个个都是饿的眼睛发绿,想要把这些灾民给安置下来,对当地的经济、粮食储备、治安和官员素质等,无疑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松江府城中的总人口也不过才二十多万,现在忽然涌来占总人口十分之一的灾民,这对于整个松江官场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麻烦。
一个官员的清廉与否并不是衡量一个官员好坏的唯一标准,比如许慎中的父亲许冠,身为松江府知府,该收的钱他也一文没少收,自然谈不上是什么清官,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却顶住了巨大的压力,在山东灾民到达松江府的第二天,立刻做出开仓放粮的决定,城门外一字排开立起六座粥棚,官仓中成袋的大米被搬到这里,变成香喷喷的大米粥发放给灾民。
不过许知府虽然做出开仓放粮的决定,但官仓牵扯到整个松江官场的利益,哪怕他身为知府,也不敢从中拿出太多的粮食,否则整个松江官场都会抵触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知府在开官仓施粥的同时,也开始四处游说城中的富商,希望他们能够慷慨解囊赈济灾民。虽说有钱的富商并不完全都是为富不仁之辈,但人性总是自私的,而且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时做个生意还要精打细算,更别说一下子拿出来赈济灾民了。只不过碍于许知府的面子,他们最后也拿出了点钱意思了一下。
周家前院的暖阁内,周重、郑经、张况与李政四人都在,另外前几天刚结交的许慎中也坐在厅中,只不过这时许慎中却是满脸的怒容。
“呯!为富不仁!为富不仁啊!松江府家财超过万两以上的足有两百多家,可是这些人捐的钱却还不足五千两,而且谢家、王家和李家等几个慷慨的人家捐赠的加在一起,就占了其中的一大半,剩下的绝大部分富商却只捐了区区一千多两银子,甚至有些吝啬的人家,竟然只捐了几两碎银子,也真亏他们拿的出手?”只见许慎中忽然一拍桌子,大声怒斥道。
许慎中身为许知府的儿子,自然对灾民的事知道的十分清楚,而且这些天许知府为了捐赠的事唉声叹气,头发都愁白了几分,这让许慎中对那些富商是恼恨不已,今天刚好周重通知他来拿书稿,于是将满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慎中兄,现在光是骂那些富商也没有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救助城外的灾民,五千两银子看似不少,但是随着灾民的到来,整个松江府的粮价都上涨了几倍,这些银子再加上官仓中放出的粮食,恐怕最多也只能支撑到年底,若是没有后续的粮食接上,恐怕外面的灾民大部分都无法熬过这个年关啊!”郑经一脸焦急的道,身为一个读书人,他有着一颗忧国忧民之心,对时政也最为关心,这点也是周重和李政几个最佩服郑经的地方之一。
“唉,就算是熬过了年关又如何,这几年的天气这么异常,过了年后最少两个月才会转暖,这两个月才是最难熬的!”这时张况也开口道,他那张天生的笑脸上也带着几分忧虑。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父亲已经向南京上书,请求调拨一批粮食前来赈灾,据说问题不大,但是要过了年才会调拨,估计会在下年的二月份才能到!”许慎中这时开口道,不过在说到最后时,语气中却带着十分的无奈。官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无论事情有多么的紧急,一切都得按流程来办,至于中间浪费的时间,就不是上头那些官老爷们考虑的问题了。
“二月份,他们怎么不等到明年秋收再送来?”脾气最直的李政怒斥道,之前许慎中提到捐款最多的李家就是李政的家族,别看他们家中世代经商人,但却以乐善好施闻名乡里,对于捐款一向也十分热心,甚至根本没等许知府开口,李家就捐了八百两,这已经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如此说来,许知府手中钱粮用完时,距离朝廷调拨粮食到达的时间有将近两个月,若是不解决这两个月的粮食,我还担心灾民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万一做出什么冲击府城之类的事,到时恐怕会把整个朝廷都给惊动!”最后一直没有开口的周重忽然说道。
周重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也比不过挨饿的滋味,特别还是一群被饥饿折磨的人,为了一口吃的,他们绝对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而且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来,历史上许多农民暴乱都是因饥饿而起。
听到周重的话,郑经他们也都变得脸色凝重,其中许慎中显得最为焦急,毕竟他父亲身为松江府的知府,若是真的发生什么灾民冲击府城的事,那他父亲可就难辞其咎了。
“两个月的钱粮,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按现在粮价,我的估计最少也得要一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恐怕许知府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筹措出这笔钱啊!”郑经一脸痛苦的再次说道,想到过年时城外的灾民可能会被冻饿而死,他就感到心中憋的一股闷气。
“不行,我得回家再找我爹和伯父他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再捐点钱出来!”只见李政一咬牙再次开口道,上次他们李家之所以捐那么多,主要就是因为他的劝说,另外他们李家的长辈也觉得李政日后是要为官的,现在家族能有个好名声,对他的仕途也是个不错的助力。
李政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不过张况却是一把拉住他道:“伯劳你别着急,你们李家已经捐出不少的钱了,而且赈灾这种事也不能只让你们一家出钱,所以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发动府学中的生员,让大家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说服那些富商,我想应该会有些效果。”
府学中的生员大都出身于富豪,再加上他们认识的朋友,可以说整个松江府的富豪都与这帮生员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所以若是这帮生员出马,应该可以说动一些富豪捐款。
“方士说的倒也是一个办法,不过府学里的生员们大都是专心于学业,平时对家中的财政并不怎么关心,以他们的在家中的影响力,虽然可以让那些富豪出一些钱,但最后的数目恐怕也不会很多。”许慎中先是一喜,但是说到最后,情绪也不禁低落下来。
看到这几位知交好友为了捐款的事发愁,周重脑子中却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十分不错的办法,若是用这个办法的话,也许可以让那些不愿意捐款的富商多出点血,甚至可能会让那些富豪反过来求着许知府捐款。
想到这里,周重立刻打断了正在讨论的许慎中几人,然后将自己想到的办法讲了出来,而许慎中四人听过后,却是一个个面面相觑,看向周重的目光中也满是不可思议。
“文达,你这个办法好是好,但是不是有些太过阴险了?”性情方正的郑经苦笑着开口道,刚才他将周重想到办法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发现的确十分可行,但他总感觉这种办法不太光明正大,有失读书人磊落的风度。
“明伦兄此言差矣,我倒觉得文达的这个办法甚好,对付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就该让他们知道点厉害!”李政一向都是站在周重这边,另外他也觉得自己家中捐出了近千两银子,别的富豪却只捐了几十两甚至是几两银子,这样算来他们李家实在太亏了,必须要让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出点血才行!
“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城外可是上万条人命啊,正所谓人命关天,区区小节不要也罢!”张况是个好脾气和慢性子,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却少有的显露几分果决。
“好一个大义不拘小节,事情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相信他肯定也会赞同文达的这个办法!”最后许慎中终于拍板决定道。周重的办法必须由他父亲出面去做,否则起不到理想的效果。
第31章 王老爷义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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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城北大门外,从山东赶来的灾民大部分都汇聚在这里,本来在灾民刚开始到达时,城中并没有做出反应,一些来的比较早的灾民才能进到城中,但是在城中发现这些灾民后,立刻就派出兵丁把守城门,禁止灾民进入城中,结果短短几天内,就已经有上万灾民被堵在这里。
这些从拖家带口的灾民从远方而来,一路上受尽了冷淡与白眼,许多州府都不允许他们进入城中,所以对于这种被拒之门外的情况,他们也早就习惯了,甚至还表现的十分平静,或者说是麻木,并没有出现后世电视上那种高声哀求的场面,而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然后砍伐城外的树木点起篝火,晚上就在篝火边打开自己的破棉被,和家人或朋友挤在一起度过寒冷的夜晚。
松江府已经是这些灾民的最后一站了,因为再往南就是杭州湾,也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只靠他们的双腿是跳不过去的,所以现在摆在灾民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就是在松江府活下来,要么就是饿死在这里。
也算是这些灾民的运气好,许慎中的父亲虽然不是什么清如水的清官,但却也是一位难得的好官,在他的一力支持下,松江府很快就做出施粥赈灾的决定,城外开设了粥棚,每天早晚放粥两次,虽然米粥中的米并不多,但却能维持灾民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随着施粥的进行,城外这些灾民们终于有了盼头,原本麻木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笑容,更有人开始在城外搭起木棚子,做为自己一家临时的居住地,虽然这种木棚子四面透风,但总比露天睡要暖和多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几乎是在一夜之前,松江府北门外就涌出一片灾民营来。
只不过这片灾民营没有任何的规划,建造的材料除了木头和茅草外,还有各种破衣服、破木板之类的,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来,就使得整个灾民营看起来杂乱不堪,而且治安也是个大问题,经常发生偷盗、抢劫,年轻的女人落单时,那就更加危险了,甚至有时候还会发生杀人的恶性案件。
不过这些灾民本来就不属于松江府的管辖,而且许知府为了筹备粮食的问题,已经愁的头发都白了,根本没有精力管理灾民营治安方面的事,最多也就是遇到杀人这种影响太恶劣的事,衙门才会派人管一管,若是能找到凶手最好,找不到也只能不了了之。
每天早上的辰时是官府施粥的时间,灾民们都早早的排好队,一共六个粥棚,每个粥棚前面都是长长的队伍,而且排队排列的十分整齐,丝毫没有争吵-。这倒不是灾民们的素质高,而是官府有严令,在施粥时任何人敢于吵闹,立刻会被逐出队伍,两天之内不能领粥。
排队的灾民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纸,这是他们第一天排队领粥时,由官府的书吏帮他们开具的身份文书,上面写着灾民的姓名、性别、相貌特征等,以及在哪个粥棚领粥这方面的信息,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避免有人重复领粥或冒领。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在六座粥棚的旁边,竟然又搭建起一座棚子,里面并没有架起大锅,而是放着一个又一个的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另外棚子正中摆放着一个桌子,一位头发斑白、面容古拙的老者坐在桌子后面,身穿青布棉袍,神色淡定从容,身上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一见就心生敬畏。
看到这个多出来的棚子,不少灾民都心生好奇,纷纷围拢上来,但是当他们看到坐在桌子后面那个气势不凡的老者时,一个个都停住了脚步,毕竟光是从这份气度上就能看出,对方肯定不是一般人,他们根本就不敢靠近。
棚子里还有几个仆人模样的年轻人在忙碌,等到他们将棚子里的东西整理完毕时,这才有人走出来高声说道:“各位乡亲,今天是我们家老爷义诊的日子,不但不收诊费,而且还会为病者赠送药物,请各位乡亲代为宣传一下,谁家有病人的话,也可请来让我们家老爷诊治!”
“轰~”听到这个新搭的棚子竟然是免费治病的,立刻像是在灾民中点燃了一颗爆竹,所有人都面带感激的议论纷纷,大声叫好的有之,高声感谢的有之,更有不少人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跑回自己住的地方把家里的病人带来。
不一会的功夫,这个义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灾民营,而且还有好事之人打听出,这位义诊的大夫并不是普通人,而是松江府一位姓王的老爷,以前在朝廷还做过高官,更加难得的是,这位王老爷的医术惊人,城中许多开医馆的大夫都甘败下风,甚至还有人称其医术为松江第一,不少达官贵人生病时,都愿意出重金王老爷诊治,可惜人家王老爷根本不缺钱,除非是一些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否则根本不会出手诊治。
另外还有人从王老爷身边的仆人口中得知,这次为了赈济灾民,王老爷一下子拿出了七百两银子,在所有捐款的富户中,也能位列前三甲。另外人家现在又出来免费义诊,别的不说,光是花费的药材也有三四百两,更别说还是王老爷亲自诊治了。灾民听说了义诊王老爷的事迹后,更是对他赞不绝口,都称赞王老爷是真正的大善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病人很快也赶到义诊的棚子外面,说起来这些灾民能够顶着严寒与饥饿走到这里,一些体弱或病重的人死在了路上,也有一些生病的人坚持到现在,只不过这些人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身体的情况十分不妙,很多人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被人抬着来到义诊的棚子中。
棚子中那位很有气势的王老爷不愧是做过官的人,处置病人十分的有条理,他吩咐伙计将一些病重的人优先抬到棚子里诊治,剩下的病人中大部分都是因为天气寒冷而得了伤寒,这点他早就让人熬好一锅治伤寒的中药,这种药的药效平缓,不同体质的人都可以服用,虽然药效慢了点,但却节省了王老爷的精力,可以救治更多的病人。
说起王老爷的医术的确十分惊人,无论什么样的病人,他在诊过脉后,立刻就能开出药方,甚至一些病人在经过他的按摩、推拿和针炙后,竟然当场就好转了许多,再加上几天之后有些病人病情好转,更加坐实了他的神医之名,短短几天之内,王老爷就成为灾民中眼中的活神仙,甚至连松江府的百姓也都在传颂着王老爷的大名。
经过几天的忙碌,灾民中一些病情比较轻的病人,在王老爷的诊治下已经痊愈,一些病情较重的人,也开始慢慢好转,每天只要去义诊的棚子去领药就行了。而这也让王老爷终于清闲下来,每天只是给一些老病人把把脉,检查一下病人身体的恢复情况,另外再加上施粥的进行,灾民的身体也慢慢恢复,已经很少会有新病人产生了。
这已经是王老爷义诊的第七天了,上午一些病人前来诊治过后,下午就只有一些零星的病人前来,王老爷也显得十分清闲,只见他坐在桌案后面,手中拿着一卷书稿正在认真观看,若是旁边有人的话,定然会认出他手中拿的书稿,赫然是这段时间在松江府读书人中间流传十分广泛的西游记前十回书稿。
这份书稿是三天前,王老爷的一位好友送给他的,当时他还骂写书的周重不务正业,不过当看到书稿的开头时,立刻陷入西游世界中不可自拔,整个人都沉迷其中,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把书稿拿出来认真阅读,现在前十回已经马上就要看完了,王老爷手中只剩下薄薄的几张书稿。
时间过的很快,第十回的西游记很快被王老爷翻到最后一页,当他把最后一页的书稿看完时,却有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一脸可惜的道:“好书,的确是好书,可惜却只有前十回。”
说到这里时,王老爷忽然脸色一变,有些愤怒的再次说道:“周重这小子真是不通时务,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却不想着先送给老夫品鉴一番,还要别人转送给老夫,而且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到我府上拜访,真是个混帐东西!”
这位王老爷之所以如此骂周重,其实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他与周重的关系可不一般。王老爷本名王伦,也就是周重那位准岳父。以前做过大明督察院的左副都御史,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在督察院仅在两位都御史之下,只不过因为看不惯八虎之首的刘瑾把持朝政,于是上书直言,结果落得了罢官回乡的下场。
虽说官职被罢免,但王老爷在朝中的威望仍在,许多知交好友仍然在朝中任职,因此王伦在仕林中仍然拥有很大的声望,比如许慎中的父亲许知府,就与王伦相交莫逆,两人经常在一起喝茶下棋,这次王伦之所以出山义诊,其中也有许知府登门相求的缘故。
周家的债务已经还清了,而且周重他们一家住的宅子,说起来也属于人家王伦,再加上身为女婿,周重再怎么也应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王伦,但他因为忙于写书的事,一直没能想起来,徐管家也忘了提醒他,结果到现在周重都没能见过自己这位准岳父,也难怪王伦会生气。
不过就在王伦大骂周重混帐时,忽然棚子外面有人高声笑道:“王世伯您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惹您生气?”
第32章 立功德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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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话音刚落,棚子门口的棉布帘被人挑开,紧接着一个长脸青年走进来,冲着王伦深施一礼道:“小侄慎中拜见王世伯!”
进来的人正是许慎中,之前他从周重那里得到一个办法,可以让松江府那些为富不仁的富商再次捐款。结果在他回到家和父亲说过之后,许知府也是大喜过望,同样也认为这个办法十分可行,经过了两天的准备,今天终于要正式实行了,他之所以跑来见王伦,也是为了顺利实施周重的办法。
王伦看到进来的人是许慎中,当下也是热情的笑道:“这么冷的天气,慎中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快点过来坐下,不要着凉了!”
王伦和许知府是知交好友,许慎中小时候还跟着王伦学过一些医术,所以两人虽然不是名义上的师徒,但感情其实和师徒差不多。
“嘿嘿,小侄这次是奉父亲之命前来通知王世伯一件事!”许慎中是王伦看着长大的,在他面前十分放的开,说话时自然没有太多的顾忌。不过紧接着他又开口问道,“对了,刚才小侄在门外听到王世伯您在发脾气,怎么,难道还有人敢惹您生气吗?”
听到许慎中问起自己刚才生气的事,王伦却不禁气呼呼的道:“哼,还不是我那个好女婿周重,前段时间他家中出了点事,现在都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却不知道去我府中拜访一下,说一说家中的情况,也好让我放心,可是到现在为止,却一次也没有去过,这让我如何不生气?”
“周……周重?”许慎中听后一呆,“王世伯,您说的可是那个写西游记的周重周文达?”
“哼!除了那个不务正业的混帐小子,谁会无聊的去写那种志怪野谈?”只见王伦冷哼一声道,虽然他也很喜欢西游记,但却不想在晚辈面前表现出来,免得失了长辈的身份。另外他听到连刚来到松江的许慎中也听说过周重的大名,心中也不禁有些得意,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
听到周重原来是王伦的女婿,许慎中也着实感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同时心中也暗暗为表妹谢灵芸可惜,之前在见到周重与谢灵芸站在一起时,他就不禁起了撮合他们的心思,可惜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了。
说起来许慎中虽然与王伦情同师徒,但他不知道王伦的女儿与周重订婚的事也情有可原,因为王伦共有六个女儿,其中与周重订婚的是最小的女儿,比许慎中小了近十岁,两人根本没见过面,而且这位王小姐与周重订婚时,许慎中已经去了苏州求学,所以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许慎中在惊讶过后,很快就恢复过来,看到王伦对周重好像真有些生气了,他急忙笑着替周重解释道:“王世伯您错怪文达了,虽然我与文达相识的时间不久,但他绝对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人,另外这段时间他也太忙了,恐怕就算是想去探望您,也很难抽出时间啊!”
“哼,他有什么可忙的,难不成会有人逼着他去写那个什么西游记吗?”王伦还是有些生气的道。
“嘿嘿,王世伯您这次还真猜对了,的确有人逼着他写西游记,而且小侄就是其中之一!”许慎中说着,把自己想要把西游记抄写下来送给老师做寿礼,然后因为时间不够,周重与郑经帮他抄写的事,以及后来谢灵芸买下西游记,让周重在年前交前半部书稿的事都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王伦听完许慎中的解释,心中对周重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不过最后却还是嘴硬道,“就算是再忙,抽出时间去我府上一次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亏他也是读书人,他的那五个姐夫可没一个像他那样不懂礼数!”
“是是是~,文达没有去探望王世伯,实在有些失礼,等到下次见到他,我一定代王世伯好好的教训他一顿!”许慎中哪里还看不出王伦的气已经消了,不过为了照顾老人家的面子,他也只能顺关王伦的话说。
“对了,王世伯您可能还不知道,文达这次可是帮了我父亲的大忙,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就是因为文达。”许慎中这时终于想起今天来找王伦的目的,当下急忙开口道。
“哦,周重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秀才,能帮你父亲什么忙?”王伦再次惊讶无比的道。
“王世伯您先别急,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不过以您老在官场上的经验,只要听一下父亲让我给您带的几句话,肯定会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许慎中在说这些话时,脸上露出一种与周重十分相似的笑容。
“你父亲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王伦听后越发的不明白起来。
“嘿嘿,其实父亲只是想要通知您一声,为了表彰松江百姓对这次赈济灾民的支持,特别是不少人都慷慨解囊捐献财物,所以官府决定,在北门外立一座功德碑,将捐献财物者的名字、籍贯、住址,以及捐献的金额都写上去,以此来流传后世,等到千百年后,让所有人都记住他们的功德!”许慎中说到功德两个字时,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王伦听后先是一愣,紧接着也一下子爆笑不止,下巴的胡须也随着他的笑声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格外有趣。
只见王伦笑了好一阵子,最后好不容易这才停下来,喘着粗气问道:“慎……慎中,这……这个办法实在太缺德了,若是真把这块功德碑立起来,恐怕你父亲会被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骂死!哈哈哈哈~”王伦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立功德碑正是周重想出来的办法,千万不要小看这区区一块石头,若是真的将这块石碑立起来,到时所有捐献者的名字和捐献金额都会刻在上面,人家李家、谢家和王家等家族,最少都捐出了几百两银子,但其它的人却只捐了几十两甚至是几两,同样都是松江府的富豪之家,那些捐的太少的富豪简直都没脸见人了。
另外更缺德的是,周重竟然还提议把捐款者的籍贯和住址都刻上,这样一来,那些捐款比较多的人自然可以流芳百世,甚至子孙也感觉脸上有光。但是对于那些捐的太少的人,不但自己丢人,可能连子孙后代都要跟着受嘲笑,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不过爆笑中的王伦却很快感觉有些不对,因为刚才许慎中说过,周重帮了他父亲一个大忙,难不成这个所谓的‘大忙’是……
想到这里,王伦终于醒悟过来,笑声也是戛然而止道:“等等,慎中,你不会是告诉我,立功德碑这个缺德的办法是周重想出来的吧?”
“王世伯,虽然我也感觉很不可思议,但这个办法的确是文达想出来的。”许慎中说着,就将那天他们在周重家中聚会,每个人说过的话,以及最后周重提出这个办法的经过讲了一遍。
只见王伦听后也同样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他的印象中,周重其实就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年轻人,性格也比较古板,甚至有时候还会显得比较木讷,所以无论如何王伦也不敢相信,周重竟然会想出这种缺德的办法来?
“真是奇怪,难道以前周重都是在我面前装傻?他怎么可能会想出这样的办法?”王伦最后喃喃自语道,这件事是许慎中亲眼所见,那肯定不会有假,但王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看着一个孩子从小长大,自己一直以为对方是个男孩,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发现,对方竟然是个女孩一般,反差实在太大了!
“王世伯,其实我觉得倒没什么可奇怪的,文达可以写出西游记这样的书,虽然是以志怪为题材,但书中对世间人情却看的十分透彻,由此可知,文达必然也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只不过以前衣食无忧,又一心读书,所以才没机会表现出来,现在家中遭逢大变,这才终于让文达显露出自己的不凡!”许慎中这时却帮着周重解释起来,虽然他的解释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却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王伦听后也是点了点头,他在宦海沉浮多年,见过的人、经历的事也比许慎中要多的多,知道这世间有些人与事的确无法用常理推测,而自己的那位准女婿周重,可能就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推测的人。
不想了!大不了事后让周重去府中一趟,到时看他如何解释?最后王伦心中想到,当然了,在周重去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把剩下的西游记书稿带来,第十回写到唐太宗入地府,不知道还能不能还阳?
想到西游记,王伦心中也不禁有些痒痒,再也顾不上对周重的疑惑。接着他又想起立功德碑这件事,禁不住再次大笑起来,他现在很想看看,城中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在接到这个消息后,会露出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第33章 变坏事为好事【加更】
“呯~”松江城东的一所大宅子的书房内,又黑又胖的宋老爷狠狠的将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大声怒吼道:“欺人太甚,难道官府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看到父亲愤怒的样子,旁边的宋二公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父亲没敢说话。之前官府派人来通知他们,将在城外建造一座功德碑,所有捐款者的姓名和捐款金额都将刻在上面,他父亲拍的桌子上的那张纸也是一起送来的,纸上写着石碑上要雕刻的捐款者,而且是按照捐款金额多少排列的,他们宋家只捐了十两银子,在所有捐款的人中都是垫底的。
别看宋老爷又黑又胖,看起来好像很蠢,其实他却是个精明无比的人,否则也不会积累下如此大的家业。在刚接到官府的通知时,他立刻就明白了官府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借这个办法,来逼他们捐款罢了,否则若是真的把他们宋家捐了十两银子的事刻到碑上,那他们父子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可是就算看明白这件事又如何?立功德碑这件事是个阳谋,可以说是堂堂正正要从他们的口袋里掏钱,除非宋老爷真的拼着不要自己这张老脸了,否则就得乖乖的把钱送上,甚至若是官府不收的话,他还得舔着脸哭着喊着让人家把钱收下。
想到这里,宋老爷也不禁有些泄气,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肥大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喘着粗气,两只不大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看样子正在权衡这件事的得失。
“父亲,看来官府这次是铁了心想要从咱们手里拿钱,咱们要不就再多捐一点吧!”看到父亲的火气终于消下去一些,宋二公子这才仗着胆子上前提议道。
宋老爷听后并没有立刻理会儿子的话,依然坐在那里沉思半晌,最后终于一拍桌子,转怒为喜的道:“捐!当然要捐,而且还要捐的比别人多,你去通知帐房,让他们拿出两千两银子捐出去!”
“两……两千两?”宋二公子听后吓的差点跳起来,上次他们宋家被周重坑了一次,结果生意缩水了一半,家中的收入也是锐减,哪怕放在以前,两千两也是笔不小的数目,更别说是现在家中正是缺钱的时候了。
看到儿子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宋老爷却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愚蠢!咱们宋家之所以生意受到影响,主要就是中了周重那小子的奸计,使得家中的声望受损,许多织工不愿把布卖给我们,这段时间我一直发愁该如何恢复我们宋家的声望,没想到老天却忽然送上来这么一个好机会!”
宋二公子听到这里也是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原来父亲您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我们宋家丢失的声望再找回来,两千两银子虽然多了点,但只要能把丢失的生意恢复过来,这个钱花的绝对值!”
看到儿子终于搞明白自己的意思,宋老爷也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刚才他还心痛捐出去的钱,但是忽然灵光一闪,想到这个变坏事为好事的办法。现在捐款最多的李家也不过才捐了八百两,自己这两千两银子一出,肯定可以排在功德碑的头名,到时就算无法完全恢复宋家的名声,但肯定会改变一些人对宋家的看法,日后自己再多花点心思做些表面功夫,不愁把丢失的声望再找回来!
想到这里,宋老爷黑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把他们宋家坑惨了的周重,这让宋老爷立刻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道:“周重小儿,你害得我们宋家生意惨淡,他日老夫必当百倍奉还!”
可惜宋老爷并不知道,立功德碑的这个主意也是出自周重之手,也正是这个缺德的办法,才让宋家能够出钱换取一些声望,生意也有所恢复,事后周重知道这件事后,心中却是后悔不已,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帮了宋家一把。
功德碑这个堂堂正正的阳谋一出,那些不愿意捐款的富人气的大骂许知府缺德,但是无论再怎么生气,他们也想不出应对的办法,要么要名?要么要钱?只有这两条路可选,最后所有人都只得选了捐钱保名这条路,毕竟人活一张脸,而且他们也不缺那点钱。
当然了,他们不像宋家那样要花钱买名,所以之后追加的捐款不可能像宋家那么疯狂,最多也就几百两银子,财力相对弱点的人家,能出个百两银子就已经算是十分大方了。
几天之后,周重从许慎中那里得到消息,除了之前就已经大量捐款的王家、李家和谢家等慷慨人家外,其它的那些富人几乎全都追加了捐款,最后经过统计,第二次追加的捐款足有一万三千多两,这让周重也不禁感叹,松江府的土豪真多,随便一场捐款就能搞到这么多银子,若是这些银子都给他的话,恐怕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可惜那些银子是要赈济灾民的,就算是真的给周重,恐怕他也不敢收,还是自己挣的钱花的安心。
这天下午周重又写完一回西游记,自从上次把西游记卖给谢灵芸后,他就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分别写一回西游记,其中前三十回他已经写出来了,这样一来,当他把剩下的七十回写出来时,刚好到了十一月的月底,虽然当初约定他在月底把前半部的书稿交给谢灵芸就行了,但是早一点交稿,就能早点把钱全拿到手,到时也好过一个宽松年。
自从灾民到达松江后,老天好像也故意为难这些苦命的难民,一连数天都是阴天,北风呼呼的刮个不停,天色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雪。幸好老天还有一丝仁慈之心,这场雪一直没有下起来,这也让灾民有了喘息之机,在城外搭起了简易的灾民营。
今天一大早,天色阴沉的更加厉害,北风虽然停了,但却冷的的厉害,这段时间徐管家说书收入和书稿的订金,使得他手头一下子宽松起来,于是就在王姨娘、刘管家和自己房里都升起了炉子,特别是他要经常写字,没有炉子连笔尖都会被冻住,更别说写字了。
写完今天的书稿后,周重从旁边炉子上的水壶里倒出点水,然后把毛笔洗干净挂好,这才伸了个懒腰,披上棉衣打开门看了看。
“咦?下雪了!”这时周重才忽然发现,屋檐外一片片的雪花飞舞,像是一个个活泼的精灵,在半空中相互追逐。地面上也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将这个世界本来的颜色遮盖住,入目一片银白之色,看上去圣洁无比。
前世周重是个北方人,从小就比较喜欢下雪,因为下雪时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不过现在看到这场大雪,他却不禁暗叹一声,城外还有两万多灾民住在四处露风的简易窝棚里,虽然许知府已经尽力在赈济这些灾民了,但是这场雪一下,恐怕灾民们的日子也更难熬了。
想到城外灾民的情况,周重本来不错的心情也变得有些糟糕,当下也不想在屋子里呆了,穿好衣服拿了把油纸伞,信步走出了自己的院子。
刚一出院子的大门,周重就听到隔着一个院子的王姨娘那里,传来朵儿如银铃般的笑声,中间还夹杂着白球‘汪汪汪’的叫声。听到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声,周重也感觉自己沉重的心情好转了一些,于是转身向王姨娘的院子走去。
还没有进到院子里,周重透过打开的大门看到,前面肥嘟嘟的白球四条小短腿跑的飞快,后面穿着一身大红棉衣的朵儿一边追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容,有时不小心还会滑上一跤,但她却根本不在意,笑嘻嘻的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花接着追。看她小脸通红的样子,估计已经在雪地里玩了好长时间了。
看到朵儿高兴的样子,周重终于把心头的沉重都抛到一边,兴冲冲的走进院子,本想和朵儿一起玩,但是前面跑的白球看到周重时,立刻发出“呜~”的一声,夹着尾巴飞快的钻进了屋子里,这货对周重有心理阴影,只要是周重出现的地方,它就有多远就躲多远。
“哥哥你快来陪朵儿一起玩,今天下雪可好玩了!”朵儿这时也看到了周重,立刻高兴的跳起来,一边嚷着一边向周重这边跑。
周重担心朵儿再滑倒,也是急忙快步几步,然后一把抱起朵儿大笑着道:“小丫头慢点跑,既然想和哥哥一起玩,刚才怎么不去找我,是不是只顾着自己玩,把哥哥给忘了?”
“哪有?”朵儿撅起可爱的小嘴道,“刚下雪的时候我就想去找哥哥,可是姐姐说哥哥正在忙,让我不要去打扰哥哥写书,所以我才只能和白球一起玩。”
周重听后又是一笑,抱着朵儿在雪地里转了几个圈,然后又逗了她几句,把小萝莉惹的咯咯直笑,最后周重才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道:“朵儿,怎么就你一个人,姨娘和镯儿去哪了?”
第34章 门外的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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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和姐姐在厨房,说是要给朵儿做好吃的!”朵儿仰着小脸一脸希夷的道。
“做饭,这么早?”周重有些惊讶,虽然冬天的白天比较短,但现在才下午三四点钟,现在就做饭未免有些太早了吧?
带着心中的疑问,周重抱着朵儿走到西侧的厢房。本来厨房在旁边院子的东厢房里,与王姨娘院子里的西厢房只隔了一道墙,于是周重就把两个厢房之间的墙壁凿出一个门,这样王姨娘她们进出厨房就方便多了,不必再绕到赵姨娘的院子里。
周重进到西厢房里,这个厨房已经被改造成食物储藏间,几个从前院厨房搬来的架子上,摆放着几袋大米和一些鱼、肉蔬菜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个架子上则摆放着许多暂时用不着的厨具,比如锅碗瓢盆,这些东西虽然很杂,但却被擦洗的十分干净,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这些全都是王姨娘和镯儿没事时清理出来的。
穿过储藏室与厨房之间被凿出来的小门,周重终于看到王姨娘和镯儿忙碌的身影,只不过奇怪的是,厨房并没有炒菜时散发出来的香味,她们母女两人只是将一份份蔬菜和肉类切成薄片,然后放在不同的盘子里。
“姨娘、镯儿,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呢?”周重有些奇怪的开口问道。
听到周重的声音,镯儿回头冲他嫣然一笑道:“大哥,我们正准备做古董羹呢,徐管家年纪大了,今天下雪路滑行走不便,娘说他最喜欢在雪天吃古董羹喝小酒,所以我们准备今天晚上吃古董羹,他房间里也有炉子,到时把锅子和材料送到他院子,也免得晚上再来回跑!”
“古董羹?什么叫古董羹?”周重有些不明白的道,听这个名字的意思,总不可能是用什么古董做的菜吧?
“古董羹就是古董羹啊,你看,就是用这个锅子把汤煮开,然后把各种蔬菜和肉片放在锅里涮一下,蘸着酱料就能吃了。”镯儿说着一指旁边桌子上的两个铜锅,对于周重偶而表现出来对一些生活常识的‘无知’,镯儿和王姨娘她们这段时间早就已经习惯,现在也学会了不再追问,因为她们就算追问周重也不会回答。
周重顺着镯儿如玉的小手看去,结果发现两个篮球直径大小的特制铜锅,而且锅从中间被隔开,形成两个半圆的空间,里面放着两种不同颜色的汤,冒着淡淡的香气。
看到这两个锅的样式,再看看桌子上一盘盘被切好的蔬菜和肉片,周重立刻恍然大悟的低声自语道:“原来所谓的古董羹就是指的火锅啊,在这种下雪的天里吃火锅,的确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徐管家还真会享受!”
说起来火锅也是周重最喜欢吃的菜之一,特别是和几个朋友坐在一起,一边吃着涮肉,一边海阔天空的聊天,那才是真正的一大享受。
想到这里,周重也挽起袖子想要帮忙,不过王姨娘和镯儿已经忙的差不多了,两种汤底是之前就已经熬好的,虽然辣椒还没有从美洲传到大明,但这两种汤底和后世的差不多,同样是一个辣一个不辣,其中辣的那个是用花椒、茱萸酱、姜和蒜这些调味品做成,虽然与辣椒的辣味不完,但同样也能让人吃的大汗淋漓,至于不辣的汤就简单多了,就是用老母鸡、猪骨头以及各种调料熬成的。
汤底有了,酱料更是早准备好了,菜也切的差不多了,所以周重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最后只得陪着朵儿去找白球,可惜那条死狗看到周重就跑,最后更是钻到王姨娘卧室的床底下不出来,气的周重真想把它抓出来切成狗肉片扔到火锅里煮熟了吞掉!
一直到王姨娘和镯儿那里都准备好了,白球也没有从床下钻出来,最后王姨娘让周重把火锅给徐管家送去,结果他刚一转身,白球就从床下钻出来,然后一头扎在朵儿怀里只露出一个屁股不停的摇尾巴。
徐管家是个大胃王,王姨娘也给他准备了不少的菜,周重一手端着锅子,一手提着个巨大的食盒,冒着风雪来到前院徐管家的住处,结果发现他哼着小曲穿着衣服,看样子正准备到后面吃饭。
说起来徐管家现在过的十分充足,每天上午和晚上排练西游记,下午则去丰友茶楼说上一场书,然后拿着茶客的打赏回来,等到晚饭时直接到后院吃饭就行了。
“呦!少爷,您怎么来了?”徐管家看到提着东西进来的周重,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跑上来迎接,并顺手接过了食盒和锅子。
“雪下的这么大,姨娘担心路滑摔到你,所以准备今天晚上吃古董羹,还特意让我给你送来一份,免得你再冒着大雪出去了!”周重开口解释了一遍。
“王姨娘想的实在太周到了,而且还劳少爷您亲自送来,如此重恩,实在让老奴感激万分,日后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少爷你们的大恩!”徐管家估计是说书说多了,只不过送来一顿饭,他就能说出粉身碎骨报恩这么肉麻的话。
“行了,报恩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吃饭吧,我去后面吃!”周重早就对徐管家这种表示忠心的话免疫了,有些话一次两次还听起来还行,听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感觉了。
看到周重不在意的样子,徐管家‘嘿嘿’笑了两声,紧接着他看到周重转身就要走,当下急忙叫道:“少爷,我这里有刚买的好酒,要不老奴陪您喝上几杯?”
徐管家在茶楼说书挣到钱后,开始时是全都交给周重的,不过后来周重觉得徐管家虽然不是外人,但平时肯定也有自己的花销,而且一直让徐管家全部上交也不太好,因此他就把徐管家每天挣到的钱分出三成,当做徐管家掏钱的奖励,开始对方自然不肯收,最后周重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收下,结果徐管家用这些钱全都买了各种美食和美酒,日子过的和以前一样滋润。
听到美酒的时候,周重禁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不过最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却是有些遗憾的拒绝道:“算了,酒就不喝了,镯儿的鼻子尖的要命,一点酒味她都闻的出来,另外今天晚上还要写书稿,实在不宜喝酒!”
镯儿和王姨娘都不喜欢别人喝酒,特别是镯儿,她自小就闻不得酒味,否则就会恶心干呕,甚至一连几顿都吃不下饭。上次周重和徐管家偷偷喝酒,第二天醒来身上残留着几分酒味,结果被镯儿闻到后,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周重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徐管家立刻起身相送,一直出了他院子的大门,周重这才让徐管家回去,自己转身就要离开。不过就在这时,两人忽然同时听到前院的大门被人砸的‘咚咚’直响,听声音还十分的急促。
“谁在这时候敲门?”周重止住脚步,有些疑惑的回身问道。
“应该是吴山回来了吧,他今天下午说是要去城外拉肉,本来早就该回来的,但却一直到现在也没见人影。”徐管家回答道,脸上也露出一种放松的神色,吴山搬进来后,他在前院也算有了个伴,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今天下午吴山一直没回来,他还有些担心,现在听到有人敲门,在这种天气除了吴山还能有谁?这让徐管家也终于放下心来。
周重听后看了看满是积雪的路面,当下对徐管家道:“雪这么大,徐管家你就别出来了,我去开门就行了!”
周重说着也没等徐管家反对,抬腿就走到大门前,然后将横木的门栓立起,缓缓的将大门打开。但是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当大门打开时,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头栽了进来,两扇大门被他满是鲜血的双手划出两道长长的血手印。
猛然间看到这么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就算周重前世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却还是被吓了一跳,猛然退开几步做好防御的准备。不过这时他才发现,栽倒进来的血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再向外看看,周重却只看到两排长长的脚印,以及门外的一瘫鲜血。
发现没有危险,周重这才放下心来,接着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血人,只见对方身材魁梧,全身上下包括脸上全都是鲜血,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模样,手脚和后背可以看到明显的伤口,以周重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刀伤,伤口很长,但却不深,应该不会致命。
“咦?这个人的身材怎么这么眼熟啊?”周重越看这个人越觉得眼熟,当下他把对方翻过身仔细打量,最后终于大叫一声道,“我靠,这不是吴山吗,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第35章 雪夜救治
出去拉猪肉的吴山竟然满身是血的昏倒在门外,这让周重是大吃一惊,立刻把徐管家叫来,然后两人把吴山抬到他的院子里。
“徐管家,你留下来照顾吴山,我去找大夫!”周重说完转身就走,遇到这种情况,哪怕对方是个陌生人,周重也不能不管,更何况吴山还是家中的租客,平时也帮过他们不少忙,在这种时候更不可能撒手不管。
“少爷,出门右转不远就有家程氏医馆,那里的大夫对外伤十分在行!”徐管家这时也在后面喊道。
周重跑出大门分清方向,转身向右边的街道跑去。这时外面的雪已经下的很大,入目全是白茫茫一片,天空阴沉沉的昏暗无比,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景色,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周重深一脚浅一脚跑的十分辛苦。
在这种天气里,各家店铺也都早早的打烊了,当周重找到程氏医馆时,刚好里面的伙计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正准备关门,结果周重冲过去一把推开门冲着里面大喊道:“大夫救命啊,有人受了很重的伤,已经昏迷不醒了!”
里面坐堂的大夫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夫,听到周重的话也是一惊,立刻起身拿起身边的医箱道:“头前带路!”
人命关天,周重也没有和大夫客气,转身就带着大夫往家里赶,路上他看到老大夫行走不便,于是上前搀扶着对方,一路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来到周府吴山住的院子,这时徐管家正在拿着毛巾帮吴山把脸上的鲜血擦洗干净,看到周重和大夫时,立刻焦急的道:“程大夫,您快看看吴山兄弟,刚才他醒了一会,但一句话也没说,很快又昏过去了。”
程大夫看样子也认识徐管家,听后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认真的查看吴山身上的伤情,结果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又把了一下脉,这才转头对徐管家道:“情况很不好,这位小兄弟身上被人砍了十几刀,其中有两刀最严重,分别是后背和大腿,也正是这两处伤口,导致他流血过多,我也只能尽力救治,至于能否活命,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行,程大夫您就尽管放心一治,吴山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可以挺过这一劫的!”徐管家自己给自己打气道,这些天他对吴山这个憨厚的小伙子十分有好感,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现在看吴山如此凄惨的样子,他心中也不好受。
程大夫听后点了点头,立刻从医箱里拿出一个瓷瓶,从里倒出几粒药丸让吴山服下,然后脱光吴山的衣服,用温水给他清洗伤口和包扎,最后这才开了个药方,让周重跑回医馆抓药,熬好药后给吴山灌下去。
程大夫这一通折腾下来,都已经到了午夜了,说起来人家的医术真是没得说,吴山的伤口敷上药后,很快主止住了血,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些,这时程大夫擦了把汗道:“行了,能作的我都已经做了,伤者失血过来,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醒来?”
“辛苦程大夫了!”周重也很是感激的说道,习惯了后世医生那种半冷不热的态度,猛然间让他遇到程大夫这么尽心尽力的大夫,实在让周重有些不太适应。
“周公子客气了,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老夫就回去了,明天上午再来复查伤者的情况!”程大夫也是十分客气的道,刚开始他并没有认出周重,甚至以为对方是周府的小厮,毕竟他也没想到周重竟然会冒着那么大的雪,亲自跑到医馆里叫大夫。
“天都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的雪,要不您就在家里休息一晚如何?”周重提议道,吴山都被人砍成这样了,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也说明这城里很不安全,程大夫人不错,他可不想让对方出什么意外。
“多谢周公子,不过我们医馆需要有人守着,万一晚上再遇到像你们这样的急诊,老夫也能出去就诊,毕竟人命关天的事,一点也马虎不得!”程大夫十分认真的道。而周重和徐管家听后都是肃然起敬。
“那好,我送您回去!”周重说着找了个灯笼,然后背起程大夫的医箱。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而且程大夫的年纪也不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自己回去。
程大夫听后也没有拒绝,和周重一起出了门。这时外面的雪更大了,片片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在昏黄的灯笼光下四处飞舞,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半尺厚的雪,一脚下去把整个靴子都埋住了。
幸好周府距离程氏医馆并不是远,周重很快就把程大夫送回家,然后这才转身回家,这时整条街道上寂静无声,周重踩着积雪的声音也就显得格外清晰。
周重急匆匆的往家里赶,之前因为一直在忙,所以倒也没觉得,可是现在吴山的伤势已经处理过来,程大夫也送回家了,这让他终于感觉肚子饿的厉害,身上也没有什么热气,因此想要快点回到家吃点东西。
不过就在周重一心赶路时,忽然身形微不可察的一顿,然后又形色如常的向前走,但是脚步却变得十分有规律,袖子中的双手紧握,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前进中的豹子,随时都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周重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反应,主要是因为他在经过一个路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路口墙壁下的阴影下,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白光,以周重的经验,那应该是一种利刃的反光,也就是说,路口那边很可能藏着一个手上拿着兵器的人。
这个发现让周重全身戒备,防备那个藏身阴影中的那个人突袭,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一直等到他走过路口好远,对方也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周重心中奇怪: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刚才的路口根本没有人?
带着心中的疑惑,周重终于回到家门口,打开大门进去把门栓好后,又去了吴山的院子看了看,结果发现徐管家已经把火锅从自己的院子里拿到吴山这里,而且已经开吃了,他今天晚上打算睡在这里,毕竟吴山现在的情况根本离不开人。
周重也是累的半夜,看到吴山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于是也就回到了内宅,之前王姨娘看到周重一去不回,所以到前院看了一下,周重就让她们先吃,不必管自己。
都已经这么晚了,周重也不想去打扰王姨娘,另外他晚上要写字,所以卧室里也准备有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所以就直接走回自己的院子,打算随便吃点东西早点睡。不过当他打开自己的院门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屋内竟然亮着灯。看到屋内的灯光,周重心中奇怪,走过去推开房门进到卧室,结果看到一幅让他万分惊讶的景象。
只见卧室中间桌子上点着蜡烛,上面摆放着许多蔬菜与肉片,中间还放着火锅,只不过里面的汤已经凉了。而在距离桌子不远处,就是周重的床,但是现在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身上盖着周重的被子,看样子睡的正熟。
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再看看床上睡的正熟的镯儿和朵儿,周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镯儿和朵儿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回来吃饭,所以就把火锅送到自己房间,准备等他回来,可是没想到周重一直忙到这么晚,两个女孩最后熬不住,所以就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周重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认真打量着两个女孩。十三岁的镯儿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模样,睡着的样子恬静安详,让人看着就感觉心中多了一份安宁。四岁的朵儿也没有了之前调皮的模样,大大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样子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看着面前睡的如此香甜的两个妹妹,周重感觉心中好像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责任,她们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同时也是自己最在乎的人,无论日后发生什么,自己都不能让这两个天使般的女孩受到任何的伤害!
就在周重在心中暗暗发誓,要用自己一生守护两个妹妹的幸福时,朵儿可能在梦中梦到好玩的事情,闭着眼睛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接着梦呓道:“哥哥,快把白球抓住,不要让它跑了!”
朵儿说着梦话,胖胖的小胳膊小腿也是一阵乱蹬,结果一下子把被子给踢开了。周重看到这里,笑着上前拉起被子,轻轻给朵儿盖上,不过就在这时,一直睡的十分香甜的镯儿忽然揉着眼睛醒来,看到周重时迷迷糊糊的说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看到镯儿醒来,周重则是笑了笑道:“大哥刚把前面的事情处理完,你和朵儿睡吧,我去吃东西!”
周重的话刚一出口,却听到镯儿的肚子里发出一阵怪声,结果把镯儿羞的满脸通红,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周重却是一愣道:“怎么,镯儿你也没有吃吗?”
第36章 吴山醒了【过年求票】
“嗯,我和妹妹本打算等哥哥你回来一起吃,但没想到竟然睡着了!”镯儿声音细弱蚊蝇的说道,看起来好像感觉很不好意思。
周重听后心中更加的感动,脸上却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揉了揉镯儿的小脑袋道:“没吃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点起来陪哥哥一起吃!”
镯儿听后答应一声,欢喜的坐起来穿好衣服,然后帮着周重把锅子坐到炉子上,等到汤煮沸了之后,两人围着炉子把桌子上的菜放到汤中。镯儿不停的说着今天发生的一些趣事,比如她们姐妹两个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朵儿用胭脂把白球的脸给涂红了等等。
说起胭脂,周重忽然想起一件事,当下站起来从床角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盒送给镯儿道:“镯儿,这个差点忘了给你,这是上次谢小姐来与我谈书稿的事情时,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这是之前答应送给你的胭脂。”
上次周重与谢灵芸谈过书稿的事后,又让他帮忙把这盒胭脂转交给镯儿,但是后来因为灾民的事,让周重给忘了,晚上睡觉时就随手放在床角,直到今天才想起来。
“灵芸姐姐给我的胭脂?”镯儿听后也是一愣,当她接过礼盒打开看到胭脂盒时,立刻惊喜的叫道,“呀,原来是玉颜轩的胭脂,今年春天诗社聚会时,我也只是向灵芸姐姐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她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不过就见镯儿惊喜过后,脸上却又露出一种犹豫之色,最后恋恋不舍的将胭脂放回周重的手中道:“哥哥,这胭脂我不能要!”
“为什么?”周重十分的奇怪,这是谢灵芸送给镯儿的,而且看的出来,她也很喜欢这盒胭脂,可为什么不要呢?
“这……这……”镯儿有些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周重知道。
“怎么了,到底是什么原因?”看到镯儿的样子,周重心中更加的奇怪。
对于周重的询问,镯儿开始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说,不过最后还是顶不住周重的追问,终于开口说道:“哥哥,京城玉颜轩的胭脂实在太贵了,灵芸姐姐送给我的肯定不是普通的胭脂,我估计最少也得十几两银子,若是放在以前,收了也就收了,但是现在以咱们家中的情况,再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这是什么道理,怎么收礼物还要看家境?”周重前世虽然也接触过不少女人,但那大多是肉体上的,至于一个少女内心的细腻心思,这还是第一次接触,自然听的一头雾水。镯儿看到大哥不懂,当下只得叹了口气再次解释起来。
原来镯儿以前与那些千金小姐聚会时,也经常会互赠礼物,注意是“互赠”,也就是说一方送给另一方礼物,另一方过段时间也会回赠礼物。当然了,赠送和回赠的礼物并不需要价值相等,只要心意到了就行,毕竟她们这些千金小姐的身份差不多,礼物轻重根本不重要。
现在镯儿若是收下谢灵芸的礼物,那么按照不成文的约定,她日后也要回赠给对方一份礼物,但是现在周家败落,镯儿的身份也是一落千丈,若是日后回赠的礼物太轻,那就显得周家太过寒酸,而且镯儿也好像故意占了谢灵芸的便宜一般。若是回赠一个价值差不多的礼物,镯儿又十分不舍,毕竟十几银子都够让周重写上好几天了。也正是出于上面的考虑,镯儿虽然很喜欢这盒胭脂,但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放弃。
周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少女的心思竟然敏感复杂到这种程度,若是换成是他的话,无论别人送给他再怎么贵重的东西,他也敢厚着脸皮收下来,至于回礼什么的,大明律上有规定吗?没有!所以对不起,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回不回礼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哥哥,你把这盒胭脂还回去吧,告诉灵芸姐姐她的好意我心领,但是我要在家为父亲守孝,短时间内也用不上胭脂,还是请她收回这份礼物吧!”最后镯儿看着周重手中的胭脂,满脸都是不舍的道。对于镯儿来说,这盒来自京城玉颜轩的胭脂,其实和后世女孩眼中的顶级香水一样,都是她们最心爱的化妆品。
周重的眼睛没瞎,自然看的出镯儿的不舍,只见他伸手再次把胭脂塞到镯儿的手中道:“既然是人家送给你的,那你就拿着,至于回礼,刚好我有一样十分适合你们女孩子用的东西,正准备找个时间做出来,到时镯儿你就拿这样东西做为回礼,肯定比这盒胭脂要值钱!”
听到周重的话,镯儿脸上还是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不过出于对哥哥的信心,最后她也没再拒绝,默默的把胭脂放在了怀中,然后开始拼命的给周重挟菜。
周重与镯儿吃过饭后,下半夜都已经过了一小半了,镯儿本想回到母亲那里去睡,但是周重看到外面雪下的那么大,而且他吃过饭后,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所以就让镯儿依然陪着朵儿睡在自己床上,他则到外间继续写西游记,等到吃过早饭再睡也不迟。
时间过的很快,当周重把一回西游记写完时,外面都已经天亮了,而且下了一夜的大雪也停了,不过这时的积雪已经有了近两尺深,朵儿那种小孩子走在雪地里,几乎连头都露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镯儿和朵儿也相继醒来,周重帮着朵儿穿好衣服,抱着她和镯儿一起去了王姨娘那里吃早餐,然后周重又给徐管家送去了一份,顺便看一下吴山,可惜一整晚都过去了,吴山还是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自然也无法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
“少爷,吴山被人伤的这么重,咱们是不是要报官?”徐管家这时忽然开口道。
“报官?”周重听后思索了一下,前世他做的事大都是见不得光的,对警察向来都是敬而远之,哪怕是重生之后,依然对官府报着一种不信任的态度,所以昨天在见到满身是血的吴山时,周重在救人之时,却没有想到去报官。
“我看还是算了,现在老吴还在昏迷之中,就算报了官,也根本没什么用,还是等他醒了,能够说清是怎么一回事,到时再报官也不迟!”最后周重还是不想出面与官府打交道,因此开口说道。
徐管家听后也感觉有理,于是点了点头。等到他吃过早饭,昨天程大夫踩着积雪前来复诊,结果他察看过后,脸上露出一种惊喜的表情道:“太好了,多亏这位受伤的小兄弟身体强壮,这才一晚上时间,脉搏就比之前有力了许多,照这种情况看,这条命应该没问题了!”
听到程大夫的话,周重和徐管家都是大喜,接着他们又帮着程大夫给吴山换药,最后又送程大夫回医馆,等到忙完这一切的时候,一夜未睡的周重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脑子里也是昏沉沉的,打不起半点精神。
“少爷,吴山的情况已经开始好转,我也不用时时刻刻的守着他,等会我抽空把家里的积雪打扫一下,您还是快回去休息吧!”徐管家刚才也知道了周重一晚没睡的事,所以这时就劝他回去。
周重也感觉自己实在顶不住了,于是也没再强撑,和徐管家交待了几句后,就回到自己的卧室,结果脑袋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周重睡的很沉,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做,等到再次醒来时,都已经是下午了,桌子上放着镯儿留下的纸条,告诉他厨房给他留着午饭,让他别忘了吃。
周重微笑着看完镯儿的纸条,穿好衣服去了王姨娘那里吃饭,不过刚走到院子外面,就听见镯儿和朵儿的笑闹声。等到进到院子,刚好看到两个丫头正在打雪仗,其中朵儿和白球一组,白球负责吸引镯儿的火力,朵儿则负责攻击,可惜她人小手短,掷出的雪球根本打不到姐姐。
周重刚一进院子,白球立刻呜咽一声钻到屋子里,这下朵儿立刻知道哥哥来了,于是高声叫道:“哥哥快来帮忙,朵儿打不过姐姐!”
“我……呯~”周重刚想开口,没想到镯儿先发制人,一个雪球刚好砸到周重的脸上,飞溅的雪块落了他一脖子,冰的他全身一哆嗦。
“好你这个小丫头,今天让你知道哥哥的厉害!”周重受到突然袭击,当下也是玩心大起,弯腰抓起两把雪揉成雪球,进到院子里和两个妹妹打成一团,一时间战况激烈异常,镯儿和朵儿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陪着镯儿和朵儿玩了会打雪仗,直到三人全都是满头大汗,周重担心朵儿着凉,所以停下来抱着朵儿进到里屋,但却没有见到王姨娘,当下有些奇怪的问道:“镯儿,姨娘去哪了?”
玩了半天,镯儿的小脸也是双颊嫣红,只见她娇喘细细的道:“徐管家去茶楼了,前面那个受伤的租客要人照顾,本来我想去的,但母亲却不同意,所以她……”
镯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人快步进到院子,紧接着见到王姨娘匆匆忙忙的闯进屋内叫道:“重儿,前面的那个吴山醒了,而且说要见你!”
第37章 灾民中的凶徒
听到吴山醒了,周重也顾不得吃饭,急匆匆赶到前院,结果发现吴山已经半躺着斜倚在床上,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嘴唇上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
“老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周重刚一进来,立刻迫不急待的开口问道,吴山是个屠夫,身体强壮力大无穷,一般三四个小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周重实在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他伤的这么重。?
床上的吴山听到周重的问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道:“不瞒周公子,这次都怪我太大意了,一直以为自己身强体壮,一般人应该不会打我的主意,但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让一帮凶徒给钻了空子……”
随着吴山的讲述,周重终于明白了对方遇袭的经过。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和外面的灾民有关,任何人群中都有好人坏人,灾民同样也不例外,有些灾民因为饥饿,开始露出凶残的本性,抢劫、杀人无所不用其极,为的就是能够得到更多的食物。也正这些人的存在,灾民所过之处,所有城市都不敢让这些灾民进城,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恶性案件。
现在这些灾民被安置在城外,许知府也尽力的放粮施粥,不过因为条件所限,所以分给灾民的食物很少,最多也就只能维持他们不至于被饿死,大部分时间还是要挨饿。
普通的灾民也就罢了,只要能有一口吃的,他们就会安安心心的在城外住下,等到来年开春再想办法养家糊口,可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少数灾民已经习惯了以前抢劫带来的温饱生活,更不甘心挨饿受冻。
开始的时候,这些凶徒会在施粥时重复排队,或强抢其它灾民的食物,不过这种情况被发现后,许大人安排了许多衙役负责维持治安,再加上又给灾民开了身份证明,每个灾民只能领自己的一份,而且大部分灾民领过后就当场吃掉,这样使得别人想抢都抢不到。
随着许知府的治理,使得灾民之间的治安大为好转,不过那些灾民中的凶徒看到在灾民中抢不到什么东西后,就把目光转向城内和周边的百姓,他们开始在城外抢劫一些百姓的财物,遇到反抗还会杀人,甚至有些凶徒扮成普通百姓混到城中,抢劫敲诈无所不用其极。
对于这些凶徒,官府是严厉的打击,几乎发现一个就杀一个,但那些能在灾民中活下来的凶徒无一不是狡猾凶残之辈,对于官府的清剿,除了一部分人落网被杀外,其它人依然是逍遥法外,使得松江府的治安大坏。
也正是因为这些凶徒,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许多松江百姓都减少了出城的频率,甚至在城内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来那些凶徒的注意。
吴山也同样知道那些凶徒的存在,不过他是个屠夫,天生胆子就比别人大,再加上他身体强壮力大无穷,小时候跟着村里的武师还练过武,寻常六七个小伙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根本没把那些凶徒放在眼中,每天下午依然独自出城运肉。
吴山显然还是小瞧了那些凶徒的疯狂,再加上他运着一车子的肉,因此很快就有不少凶徒盯上了他,比如在两天前,就有三个凶徒在城外拦截他,要他放下车子滚蛋,吴山自然不会被他们吓到,上去三拳两脚把对方打倒在地,而且为了防止他们再做恶,吴山狠心把这三人的双脚都给打断了。
周重听到这件事后,也是大呼解气,这些天他也听到不少关于那些凶徒作恶的事,件件都是天理难容,当时周重还想,若是让自己遇到这些凶徒,非把他们的手脚都给打断,没想到吴山竟然抢在了自己前面。
不过吴山做的这件事虽然解气,却也为自己招来了麻烦,就在昨天晚上,他推着车子回到城中,本以为在城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再加上天又马上要下雪了,所以他推着车子进了小巷子,这样可以早点回家。
但是就在他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巷时,忽然遇到十几个凶徒的围攻,其中为首的几个手中还拿着利刃,他身上的刀伤就是被那几个人给砍的。
吴山虽然气力过人,武艺也算不错,但毕竟是孤身一人,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特别是对方还是十几个人,这让他根本遮拦不住,混乱中被对方砍成重伤,而且他听到对方边砍边嚷,要打断他的双脚报仇,这才让他知道,原来这些人是为那天的三个凶徒报仇的。
若是普通人被十几个凶徒包围,恐怕非被这些人砍死不可,不过吴山却是条血性汉子,在全身被砍伤后,也激发了他的凶性,劈手抢过一个凶徒手中的刀,然后像疯了一样杀出一条血路。当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有没有杀人,只知道自己冲出包围后,一路跑到周府的门前敲门,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完吴山的讲述后,周重在大骂那些凶徒的同时,也不禁感叹吴山的好运,若非他身体强壮异于常人,再加上练过武,这次恐怕真的会被那些凶徒砍死。
又过了一会,徐管家从茶楼说书回来,听到吴山的遭遇后也是愤怒无比。然后和吴山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先报官,毕竟对付那些凶徒,必须借助官府的力量。
徐管家去报案,周重呆在家中照顾吴山。说起来对方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肚子肯定饿了,所以周重让吴山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去了厨房给他熬了锅粥,结果等到他把做好的粥端来,吴山这个血性汉子却感动的热泪盈眶,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吴山是个屠夫,虽然挣的钱不少,但却属于贱业,平时是很受人歧视的,当初他租周府的院子,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和徐管家提出来,毕竟在他看来,周家虽然败落了,但到底也是大户人家,更何况周公子还是个秀才,在人家面前,自己一个屠夫根本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后来的事情让吴山大感意外,徐管家虽然偶而会露出一种大户人家的骄傲,但对自己却也很好,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忘年交。周重更不必说,没有任何读书人的架子,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称兄道弟,之后也与自己平辈论交,丝毫没看不起自己的意思,这让吴山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尊重的滋味。现在自己受伤,周重身为堂堂的秀才,竟然不顾身份为自己下厨做饭,这让吴山是感激涕零!
吴山虽然感激周重,但他毕竟是个不善言辞的粗鲁汉子,因此也没有对周重说什么感激的话,只是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然后端起热腾腾的米粥几口喝了个精光,同时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只要周公子遇到麻烦,自己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报答他的大恩!
就在吴山把一锅米粥都喝了个精光时,徐管家终于报官回来,不过除了几个官差外,还有两个让周重十分意外的人。
“明伦兄,你怎么和徐管家一起来了,这位是?”周重看着面带笑容的郑经,一脸惊讶的问道。而在郑经的旁边,则是一位十分年轻官员,身上穿着青色官服、配银带,看年纪顶多三十岁左右,长相倒是很普通,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而且他身上带着一股官场中人特有的圆滑之气,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和为人方正的郑经走在一起?
“文达,我来帮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松江府治下华亭县的县令黄奇黄大人,也是我的知交好友,本来这次我去拜访他,没想到刚好见到徐管家去报案,所以就和黄兄一起来了!”郑经将身边的年轻官员介绍了一下,然后说明白自己前来的原因。
松江府治下分为华亭和上海两县,其中华亭县衙门和松江府衙都在松江城中,城中的治安一般都归华亭县衙管,只有县衙管不了了,才会上报给府衙,所以徐管家去的是华亭县衙报案。
周重听到年轻官员的身份,当下也是上前行了一礼道:“原来是黄大人,学生周重不知大人屈尊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黄大人海涵!”
见到周重如此谦逊,黄县令连忙上前搀扶,同时笑道:“文达你太客气了,我与明伦是平辈论交,你既然是明伦的朋友,自然也是我黄谋人的朋友,况且现在也不是公堂,千万不要再叫什么大人,你还是和明伦一样,直接叫我黄兄就是了!”
黄县令的笑容十分灿烂,若是放在以前,他还真没把周重这要的破产公子放在眼中,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周重所写的西游记引起巨大的轰动,连知府大人都赞叹不已,甚至听说知府大人的公子也屈尊与周重结交,因此黄县令现在对周重也是十分的重视,这次听到周府出事,立刻就亲自跑来过问,打算借这个机会与周重结识一番。
对于这位黄县令表达出来的善意,周重自然不会拒绝,虽然县令和知府同处一城比较悲催,但人家好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父母官,说不定日后就有事情要求到人家,因此周重也很愿意与黄县令攀一下交情。
不过在寒喧过后,周重也没忘记正事,将吴山的事情对黄县令讲了一遍,而黄县令听后却是大惊失色,禁不住高声叫道:“原来做下城南小巷凶案的人竟然在这里,这下终于可以结案了!”
第38章 无罪有功
“城南小巷凶案?”周重听后一愣,然后看向旁边的郑经,而郑经也同样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看到周重与郑经的表情,黄县令笑着解释道:“两位贤弟有所不知,今天早上有人在城南的一条小巷内发现五具尸体,而且现场还有搏杀过的痕迹,遍地都是鲜血,可以说是惨烈异常,最后连知府大人也惊动了,限令我在三天之内破案,本来我还正头疼这件事,没想到在文达这里,竟然得知了案件的真相,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黄县令说到最后,禁不住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不过这时周重却不禁有些担心的道:“黄兄,吴山昨天是受袭在先,然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夺刀杀人,这样算来,应该不算犯法吧?”
听到周重的话,黄县令和郑经先是对视一眼,接着同时开口大笑,过了好一会儿,黄县令这才开口道:“文达你多虑了,就像你说的,吴屠夫是受袭在先,另外袭击他的还是那些无恶不作的凶徒,官府早就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了,所以吴屠夫杀死那五人不但无罪,反而还有功,我会尽快上报给知府大人,肯定能拿到不少的赏银!”
从黄县令口中听到吴山无罪有功,周重也是大喜过望,不过他也没忘了恭贺黄县令破此大案,给自己的政绩上添下浓重的一笔,日后升迁自是不在话下。
黄县令也没想到周重竟然如此会说话,再加上五条人命的大案竟然当天就破了,再加上他才刚上任,就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肯定会得到知府大人的重视,日后升迁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想到这里,他对周重的好感也是再次上升,两人很快就开始称兄道弟,看起来好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趁着这个机会,周重提出请黄县令和郑经吃饭,黄县令现在正在兴头上,自然是一口答应,郑经看到两个好友一见如故,也是十分高兴,于是三人结伴来到距离周府不远的一家酒楼,叫上一桌酒菜边喝边聊,最后一直到了夜半才散场。
亲自送着脚步踉跄的黄县令和郑经上了马车,周重这才慢悠悠的回到府中。黄县令不愧是官场上的人,劝酒和喝酒的功夫都是一流,周重在前世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人物,酒量相当的不错,可惜现在用的却是原来周重的身体,酒量没能带来,因此被黄县令灌了几杯后,现在脑子都有点晕沉沉的,走路也有点飘,幸好周府离酒楼不远,否则还真得让徐管家来接自己。
晕晕乎乎的周重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先是到吴山院子里看了一下,结果发现吴山半坐在床上,正在听徐管家则在排练明天说书的内容。周重已经将黄县令的话转告给了他们,吴山听到自己杀了五个,也是十分惊讶,不过当听到还有赏银可拿时,立刻咧着大嘴笑了,徐管家也是跟着起哄,非要吴山伤好了请客。
周重和吴山又聊了几句,这时酒劲再次涌上来,他实在顶不住了,于是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倒头就睡,本来他昨天晚上就没睡,白天虽然睡了大半天,但却还没有恢复过来,现在又喝了酒,因此这一觉睡的是昏天暗地,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才被一股饭菜的香味叫醒。
周重睁开眼睛,结果看到镯儿端着托盘放到桌子上,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汽腾腾米粥,旁边的盘子上放着两个包子和一点咸菜。这时镯儿也看到周重醒来,可人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大哥你醒了,快点起床吃饭吧,两天你都没好好的吃早饭了!”
只见周重深深的闻了一下包子的香味,并没有立刻起床,而是笑着赞道:“一闻这香味就知道,肯定是我们家镯儿亲手做的包子,快点拿来让我尝尝,实在忍不住了。”
“扑哧~”看到兄长一脸的馋样,虽然镯儿明知道是周重在逗自己,但却还是禁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在笑着之后,却故意绷起小脸道,“快点起床,哪有人坐在床上吃饭的?”
“好镯儿,外面的雪还没化,实在太冷了,再说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就让我在床上吃吧!”周重学着朵儿的样子在耍赖,每次早上起床,朵儿都会找出各种理由赖床。另外今天的天气实在有些冷,周重也犯了赖床的毛病。
看到一向正经的兄长也学朵儿赖床,镯儿也是‘咯咯咯’的笑出声来,不过她也知道兄长这几天着实太累了,因此也没再让周重起床,把早饭端过去让周重在床上吃完,然后又把碗筷给端回厨房。
看着镯儿照顾自己吃早饭时贤惠的模样,周重却在心中感慨,也不知道以后谁家的混蛋小子有福气,能把镯儿这么贤淑的女孩娶到家中?
想到这么好的妹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身为兄长的周重也不禁有些酸酸的。透过窗纸看了看外面,虽然窗纸的透光性很差,但周重也能看的出来,外面的天色并不太好,太阳并没有升起来,这让他更有了赖床的理由,抱着被子再次躺下来,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周重刚躺下没一会,就被徐管家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因为许慎中和张况、李政三人来拜访他了,现在正在前厅等着。
听到这个消息,周重只得无奈的起床穿好衣服,草草的洗漱了一下,来到前院正厅旁边的暖阁中,结果发现三人正在那里品茶,当下周重笑道:“这么冷的天气,怎么大家都有空来我这里了?”
许慎中已经和周重十分熟悉了,听到周重的话后,他也是笑道:“文达,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西游记,我们这些俗人却要为一些俗事挂心,功德碑已经在城外建成了,今天就要举行落成典礼,你这个始作俑者怎么着也得去参观一下吧?”
“这么快?”周重听到功德碑竟然已经落成,也是惊讶无比,距离他向许慎中提出功德碑这个主意还不到十天,那边功德碑竟然已经立起来了,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嘿嘿,官府的办事效率时快时慢,关键得看是什么人要做这件事,慎中兄的父亲是咱们松江府的一把手,由他老人家亲自下达的命令,下面自然会尽心尽力,另外功德碑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只要在石料厂找块空白的石碑刻上字就行了,根本用不了太多的时间!”这时李政也笑着开口道,年轻人的心直口快,对官府的不满也都挂在脸上。
“原来如此,对了,怎么没见明伦兄?”周重这时忽然发现,昨天一起喝酒的郑经竟然没来。
听到周重提到郑经,许慎中三人却是一起大笑,最后张况开口道:“文达,这件事你应该最清楚了,昨天晚上你和明伦喝了那么多的酒,之前我们去找他时,他还一直喝着头痛难忍,根本起不来,本来我还担心你也和明伦一样,没想到文达你的酒量竟然这么好,现在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宿醉的模样,实在让为兄佩服啊!”
周重听到郑经竟然醉的今天起不来床,也不禁哑然失笑,当下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然后就一起出门坐上马车,准备去城外参观功德碑,毕竟这件事和他们几个都有着极大的关系,再加上又救了城外两万多灾民的性命,因此必须去瞻仰一番。
前天晚上下了两尺深的大雪,经过一天一夜的清扫,街道上已经清理出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两边堆积着一个个巨大的雪堆,估计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化完。
城外的灾民主要集中在北门,因此功德碑也是立在北门外,周重他们乘着马车来到北门,不过在出城时却有些麻烦,城内是禁止灾民进入的,因此盘查的十分严格,幸好周重他们全都是读书人,许慎中不但是知府公子,而且还是一位举人,因此在亮明身份后,守门的兵丁根本不敢阻拦,领头的门卫更是点头哈腰的亲自送他们出城。
周重在马车上看着那些守门的士卒,虽然他不是军人,对军事也没什么研究,但是却也看的出来,明朝守门的士卒其实就是一帮穿着号衣的流氓,普通百姓进出城门时,被这些人是吃拿卡要,丝毫没有一点军队的样子。
另外这些士卒身上的号衣也是破旧不堪,武器更不用说,大多也是破破烂烂,甚至有些士卒根本没有配带兵器,而且士卒的年龄更是老的老小的小,基本看不到青壮,看他们的身板,欺负一下普通百姓还行,打仗就不要指望了。
“难怪几十年后,几十个倭寇一路洗劫,最后竟然打到南京城下,若是整个大明都是靠着这些士卒守城,恐怕就算是京城也会被他们丢掉!”周重低声自语道,看向城门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沉重。
第39章 功德碑落成
出了北城门后,周重他们的马车缓缓前行,道路两侧都是灾民们搭建的窝棚。今天的天气不好,大部分灾民领过早上的粥后,就躲进了自己的窝棚里,只有一些孩子才会在窝棚之间的空地上玩耍。
这些孩子有大有小,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顶多才和朵儿一般大,只不过相比朵儿胖乎乎的模样,这些孩子却是消瘦异常,脸上的两颊深陷,显得眼睛特别的大,头发干燥枯黄,甚至因为头发太脏,已经结成一条条,看上去像是打成一个个小辫子。
这些灾民的孩子身上穿着分不清颜色的衣服,宽宽松松的一看就知道是用大人的衣服改的。另外若是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看到这些孩子的脸上、耳朵和手掌全都生有冻疮,有些甚至都发黑发紫,但即便是这些,这些孩子依然玩的十分开心,脸上的笑容天真灿烂,与朵儿笑起来的模样并没什么区别。
虽然周重早就听说过灾民营的情况,但是今天见到这些孩子,却还是禁不住有些心酸。若是放在后世,这些孩子都应该呆在温暖明亮的教室里学习,可是现在因为灾荒,他们却和父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的只是能够吃上一口活命饭。
同车的许慎中看到周重一直盯着外面的那些孩子,脸上也表情也很是沉重,因此出言开解道:“文达,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外面的孩子虽然可怜,但因为你上次想出的办法,已经让我父亲解决了银子的问题,购买的粮食已经足够这些灾民支撑来年开春了,那时朝廷的赈灾粮食也应该下来了,可以说这些灾民之所以能够活命,文达你是功不可没!”
对于许慎中的夸奖,周重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慎中兄客气了,我只不过出了个主意,最主要还是有许大人这样的官员来推动这件事,否则光凭我一个人,就算是有再好的办法也没用。”
“文达说的不错,只可惜这天下间像许大人这样的好官实在太少了!”旁边的李政也有些感慨,紧接着他脸色一变,有些愤恨的道,“可恨现在朝中八虎当道,陛下处事不明,导致朝政完全被一帮小人把持,正人君子得不到升迁,有时真恨不得提三尺之剑,一举荡尽朝堂之上的奸邪小人!”
对于李政这些有些过激的言辞,张况和许慎中却都大为赞同,纷纷开口抨击以八虎为首的朝堂奸邪,言辞也是十分尖锐,这让周重大感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许慎中一向都是个谦谦君子,张况也是个好脾气,可是这两人现在却和李政一样,提起以刘谨为首的八虎等人就愤怒不已,好像对方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般。
周重前世喜欢看书,对正德朝的事情也知道的比较多,虽然历史上对刘谨这些人的评价一向很差,但是在周重看来,一个国家的上层争斗中,根本没有什么好人坏人之分,有的只是利益之争,只有最后获得胜利的人,才有资格评判是非对错!
也正是有上面的想法,所以周重对于刘谨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个人的好恶,当然这个前提是对方没有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否则若是有人像宋氏父子那样,伤害到自己的亲人,那么无论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在周重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
功德碑就立在灾民营北边的大路旁边,这条路是灾民到达松江的必经之路,将功德碑立在这里也算比较合适。当马车停在功德碑旁边时,周重却有种解脱的感觉,因为他终于不用再听李政几人大骂刘谨这些奸佞了。
今天是功德碑的落成典礼,而且是许慎中的父亲许知府亲自主持,另外所有碑上有名的富商绅士也全都收到了请谏,虽然绝大部分收到请谏的人都不愿意来,但是看在许知府的面子上,他们却不得不来。
功德碑已经在路边立了起来,而且顶上还盖了一个小亭子,用来阻挡雨雪的侵袭。整个石碑高约六尺有余,碑下是莲花坐台,碑身却是被一块巨大的红色绸布盖着,让人看不到整个石碑的样子。
周重他们下了马车,发现功德碑前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大多都是碑上有名的富商士绅,另外也有一些像他们这样来看热闹的闲人。这些人三五群的聚在一起,交头结耳的对着功德碑指指点点,遇到其它熟人时,也会拱手打个招呼,场面上看起来还算比较热闹。
许慎中不喜欢热闹,于是拉着周重三人来到一处角落,指点着场上的人帮他们介绍,比较那位吴老爷捐了多少钱,江举人又捐了多少钱等等。
就在许慎中正在帮周重他们介绍时,今天的主角终于姗姗来迟,只见一辆官府的马车停下,许慎中的父亲许知府走下马车,另外还有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古拙的青衫老者与他一起下车,下车后两人并臂而立,看样子这老者的身份并不比许知府低。
就在周重心中猜测许知府身边的那个老者身份时,许慎中却是笑呵呵的凑到他的耳边道:“文达,王世伯上次可是生了你好大的气,为兄知道你很忙,不过最好还是抽个空去看一下他老人家,否则可就有的苦头吃了!”
周重听到许慎中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想到这个老者姓王,自己的那位准岳父好像也姓王,这下他立刻明白了老者的身份,当下立刻开口道:“多谢慎中兄提醒,最近一段时间为了家里的事忙昏了头,竟然忘了去拜会王伯父,实在是该死之极!”
听到周重认错,许慎中脸上的笑意更浓,当下再次提醒道:“文达,若是你去拜会王世伯,最好将西游记的书稿送给他老人家一份,上次我见到他时,发现王世伯正在看你的西游记,只不过他手中只有前十回的书稿,若是你能将后面的书稿送给他品鉴,肯定会让王世伯转怒为喜,说不定就能饶过你这一次!”
对于许慎中的好意,周重也是再次感谢,只不过想到要去见自己这位未来的老丈人,他心中却还是有些惴惴。另外还有那位未曾谋面的未婚妻,他只是听镯儿说过,对方不但性情贤淑,而且长的也十分漂亮,不过在没有亲眼见过之前,周重还是有些不放心,长相也就算了,毕竟再漂亮也有看腻的一天,但万一性情不合,那这一辈子可就要受苦了。
怀着对婚后生活的忐忑,周重抬起头看了一下许知府旁边的王老爷,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王老爷也刚好看到了他和许慎中,结果两人的目光刚好撞到一起。
周重早就与王家定亲了,每逢过年过节都要到王府拜访,因此王老爷和原来的周重自然很熟,再加上他对周重正在气头上,因此看向周重的目光中也满是不善。
感受到未来老丈人眼中的不善,周重心中也是一咯噔,老丈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否则日后有的是苦头吃,因此只见他厚着脸皮对王老爷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可惜王老爷的火气却不是那么好消的,只见他瞪了周重一眼转过头去,并没有理会周重的讨好。
看到这位未来的老丈人这么顽固,周重也在为自己日后的生活默哀,都说女儿像父亲,以王老爷今天的表现来看,肯定是个又臭又硬的脾气,由此可知,那位王小姐估计也不会像镯儿所说的那么贤淑。
周重正在暗自为自己的婚事烦心时,许知府与王老爷已经并臂走进亭子中,然后由许知府出面讲话,内容无非也就是感谢富商士绅们的慷慨解囊,捐赠财物让城外的灾民渡过这个难关云云,全都是老一套的东西,基本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好不容易等到许知府把话讲完,然后王老爷上前开口道:“今日功德碑落成,实乃是松江府的一大盛事,老夫受知府大人所托,为功德碑揭碑,这让老夫深感荣幸,另外老夫还要请一位捐款最多的大善人与老夫一起揭碑!”
王老爷说到这里时,故意停顿了一下,而下面也立刻是议论纷纷,他们中的不少人为了面子,在后来追加了不少的捐款,不过后来官府并没有公布追加捐款后的名单,因此他们除了知道自己捐了多少外,对于其它人的捐款数额并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谁捐的最多?
王老爷看到自己成功的吸引了下面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然后再次高声开口道:“现在有请宋乾宋老爷!”
“轰~”听到‘宋乾’这个名字,下面立刻像是炸开锅似的,议论声一片连着一片,大部分人都露出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相比之下,宋氏父子却是一脸的得意,只见又黑又胖的宋老爷迈着方步走过人群,边走还边向周围的人拱手行礼,脸上笑的都快开了花。一下子捐出两千两银子,为的就是今天这个效果!
周重看到越过人群而出的宋老爷,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滞,双眼瞪的溜圆,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爆粗道:“你妹的,没想到老子出的主意,竟然反过来被这个混蛋给利用了!”
第40章 准岳父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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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众人估计都没有想到,捐款最多的竟然是前段时间因为退婚而被搞的灰头土脸的宋家,这让大部分人都是十分的惊讶。不过在惊讶过后,很多人立刻就明白过来,原来宋家父子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挽回之前失去的声望。
不得不说,宋家的确走了一步好棋,竟然借助捐款这件事重新树立起自家的声望,这也让在场的不少人都对宋家父子十分佩服。当然了,这些人中并不包括周重,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早知道宋家父子借自己的主意恢复声望,自己就不……
不过想到这里时,周重却忽然泄了气,就算他早知道宋氏父子借自己的办法扬名,他还是会把这个办法讲给许慎中听,毕竟这可是关系到身后两万多灾民的生命。
“文达,你也不要太沮丧,商场上最看重的就是信用,通过上次退婚这件事,已经让不少人看清了宋氏父子的本来面目,所以哪怕他们再怎么补救,也不可能一下子改变他们在所有人心中的印象,他们家中的生意也不可能马上恢复!”这时旁边的李政也看出了周重的沮丧,当下开口安慰道。
“算了,做善事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宋家父子能争得捐款第一,肯定拿出不少的银子,这些银子还不知道能救活多少灾民,就全当是他们替本少爷捐的了!”周重倒是显得很豁达,对付宋家父子这种人,日后有的是机会,若是一巴掌拍死的话,反而会有些无聊了。
接下来典礼继续进行,王老爷和宋老爷共同揭开功德碑上的红绸,露出的碑身高约六尺,顶上雕刻着云纹和瑞兽,正对道路的一面上,密密麻麻的雕刻着一排排的小字,也就是捐款之人的姓名、籍贯等信息。
揭碑仪式完成后,许知府又上台讲了几句话,然后宣布仪式完成,下面的人也就一窝蜂的涌进亭子里,仔细观看碑文上各家捐款的数额,结果当他们看到宋家竟然一下子捐了两千两时,再次引发了一阵轰动,纷纷向宋氏父子望去,结果这让宋老爷更加得意。
周重本不想去亭子里的,奈何李政和张况都是好奇心很重的人,拉着他进到亭子里看了半天碑文,边看还边讨论哪家捐的钱太少等等,八卦的模样和街上的长舌妇没什么两样。许慎中被许知府叫走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不过就在周重陪着李政两人看碑文时,忽然感觉身边有人靠近,当他转过身时,结果发现竟然是那位被自己坑了几次的宋二公子。
“周公子还真是有闲情雅致,竟然跑来这里观看功德碑,可惜碑上我们宋家位列第一,你们周家却是连个名字都没有,真是可怜!”宋二公子一脸得意的对周重挑衅道。今天他们宋家大出风头,这让宋二公子也是信心倍增,刚巧他看到人群中的周重,于是就凑过来准备奚落一番。
周重没想到这位宋二公子竟然还敢主动挑衅,只见他先是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然后反唇相讥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次请我喝茶的宋二公子,怎么,今天又想请周某喝茶吗?”
听到周重又提起上次自己在茶楼被坑的事,宋二公子心中一下子涌起一股怒火,当下气的指着周重道:“无耻,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小人才会用那种下作手段!”
“哈哈哈~,彼此彼此!你们宋家背信弃义,小人之名已经传的满城皆知,相比之下,周某这点无耻与贵父子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前世的周重和各色人等都打过交道,知道想要用言语挤兑一个人,最关键的就是自己不要生气,而且最好做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这样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果然,看到周重这副笑嘻嘻的模样,再加上他那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宋二公子气的是怒火万丈,指着周重全身直哆嗦,嘴里一直“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看到宋二公子如此沉不住气,周重却是心头轻视,这种人被自己几句话就挤兑成这样,丝毫没有一点城府。相比之下,那位宋老爷可就难缠多了,虽然他与对方只见过一面,但是经过这段时间明里暗里的交手,周重发现宋老爷不但脸皮厚,而且善于抓住机会,也只有这种人,才有资格成为自己目前的对手。
也正是想到这些,周重看着眼前涨的满脸通红的宋二公子,忽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就好像是欺负了一个孩子似的,根本没有任何的成就感。幸好这时李政和张况也看完了碑文,周重也没再理宋二公子,走过去拉着李政两人出了亭子,留下气乎乎的宋二公子想追又不敢,不追心中又十分不甘,最后只能气的在原地直跺脚。
不过就在周重刚出亭子,忽然前面再次有人拦住他,这次拦住周重的是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只见他对周重行了一礼道:“周公子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请!”
中年仆人说着,伸手指了一下亭子北边,周重扭头望去,结果发现自己那位准岳父王伦王老爷正站在那里,而且和之前一样,依然满脸不善的盯着他。
看到是王伦请自己过去,周重立刻感到头皮发麻。之前听到许慎中的话后,他本打算回去准备一下再去周府拜访,没想到王伦竟然是个急脾气,刚举行完典礼就直接找上了自己?
李政和张况也看到了远处的王伦,他们身为周重的好友,自然知道王老爷和周重的关系,于是立刻笑嘻嘻的给周重鼓气。再加上周重在王老爷的注视下,想逃都没地方逃,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中年仆人走到王伦面前。
“咳~,小侄周重,拜见王伯父!”周重清了清嗓子,然后深施一礼道,虽然明知道对方在生自己的气,但人家的身份在那摆着,周重也只能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跟我来,我有些话要问你!”看到周重礼数如此周到,王伦却是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语气冰冷的开口道。而且说完之后,转身背对着亭子离开了,周重无奈,只得跟在王伦的身后。
两沿着亭子前面这条大路一直往北走,因为前两天刚下过雪,路面上的积雪虽然被清理了一些,但地面上依然残留着许多积雪,这使得这条路上的车子和行人十分稀少,倒也给了这对准翁婿一个安静的谈话氛围。
“听说你把家中的债务都还清了?”王伦首先开口问道。
“启禀王伯父,小侄的确已经把债务还清了!”周重不敢与王伦并肩,落后一步紧跟在他身后答道。
“嗯,现在家中如何?”王伦再次开口道,不过语气却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
“现在家中一切都好,只是四个姨娘中,只有王姨娘留了下来,另外还有镯儿和朵儿,她们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子,我身为大哥,自然不能让她们跟着我受苦,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我拼命改善家中的条件,一直没有机会去拜望王伯父,实在失礼之极!”借着王伦问起家中的情况,周重终于有机会解释了一下自己没去拜访他的原因。
不过他不解释还好,刚一解释完,王伦却是重重的冷哼一声道:“我有说过因为你不去我那里而生你的气吗?”
周重听到这里一愣,心想自从你见到我之后,就一直这么臭着一张脸,而且之前许慎中也说过,王伦就是因为自己不去拜访他而生气,难道这还有错吗?
只见王伦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然后头也不回的开口道:“身为家中唯一的男子,养家糊口是你身上的责任,而且你用写书的办法挣钱,也算没有辱没读书人的身份,因此对于这点,我还是十分支持的,至于去不去拜访我,那些都是不打紧的。”
说到这里时,王伦扭头看了周重一眼,接着开口道:“不过你也实在太大胆了,什么东西都敢往书上写,虽然我大明很少会有人因言获罪,但你那本西游记借志怪讽今,有些地方实在太敏感了,所以最好还是找个博学之人帮你把一下关!”
若是放在以前,周重还真不太明白王伦说上面这些话的意思,不过随着西游记的名气越来越大,很多读书人都登门求书,而且这些读书人好面子,求书也不直接说,个个都是七拐八拐的,非得让周重自己领会他们的意思,然后主动把书拿出来让他们借阅。
也正是有了之前的经历,周重听完王伦这些话后,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因为对方说的话几乎和那些登门求书的读书人如出一辙,只不过在语气上,王伦更显得理直气壮,毕竟他可是周重的准岳父,老丈人找自己女婿要点东西那还不是应该的吗?
第41章 “临阵脱逃”的周重
“是是是~,王伯父考虑周详,这点侄儿实在有欠考虑,不过说到博学之人,整个松江府也没人能比得上伯父,只是不知伯父是否有空,可否帮小侄这个忙?”周重装出一脸惭愧的道,同时心中也有些腹诽,以前都是别人求着向他借书,可是现在报应来了,自己竟然要求着人家看自己的书稿。
看到周重如此上道,王伦也是心中大喜,前段时间他看完了西游记的前十回,脑子里全是书中的人物和情节该如何发展?为此甚至吃不香睡不着,做什么事都感觉没有精神,现在终于能够从周重手中拿到接下来的书稿,这让他立刻怒气全消,看到周重这个准女婿也感觉顺眼了许多。
两人边走边聊,距离功德碑也越来越远。其中王伦要到了书稿,对周重的态度也就和蔼了许多,而且还主动关心起周重近况,只见王伦忽然开口问道:“文达,周府的家业虽然败了,但错不在你,而且你现在已经还清了债务,同时也能靠自己的能力养家,这点伯父十分欣慰,不过你毕竟是个读书人,千万不可荒废了学业,等到四年之后的会试,一定要考上举人,到时你就会发现,现在你们周家失去的一切,与功名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听到王伦让自己四年之后参加会试,周重也不禁一阵头大,以他现在情况别说是会试了,恐怕就连府学里平常的考试都通不过。另外通过这段时间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周重对大明的官场也有了一些了解,他觉得以自己的性格,就算是考上举人进入官场,恐怕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心中有百般不愿,但周重却也不敢当着王伦的面表露出来,只得唯唯诺诺的连连称是,不过周重心中却在暗暗盘算,四年之后自己恐怕已经和王伦的女儿成亲了,到时木已成舟,王伦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虽然这种十分些无赖,不过却让周重终于放松下来,同时他也想到,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天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还要看以后的形势如何发展?
王伦与周重信步而行,脚下的大路转了个弯,身后的功德碑早已经看不见了,现在道路两侧全都是干枯的树木,路上更是没有任何行人和车辆。
看着面前荒凉的景象,王伦觉得和周重聊的也差不多了,刚想开口和周重回去,不过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一辆马车飞奔而来。若仅仅只是一辆马车的话,并不能引起王伦和周重的注意,关键是在马车的后面,正有四个手持武器的大汉在追赶。
本来以马车的速度,一般人很难追赶上,但是因为道路上满是积雪,使得马车的速度根本跑不起来,另外驾车的也是个新手,根本驾驭不了马车,反倒是后面的几个大汉健步如飞,使得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马车。
“救命!强盗要打劫我们!救命~”赶车的那个瘦小身影也看到了前面的周重和王伦,立刻高喊呼喊起来,虽然声音中满是恐惧,不过却清脆异常,竟然是个女子。
“混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拦路抢劫,实在胆大包天之极!”王伦一身的正气,连八虎之首的刘谨都不怕,现在路见不平,自然是大义凛然的快步上前,想要凭自己的身份吓退几个强盗。
赶车的那个瘦小身影看到前面的老者上前,立刻露出一脸的喜色,竭尽全力的想要控制着车子不要撞到王伦,可惜她人小体弱,又是个女子,根本无法驾驭马匹,最后在距离王伦还有三四丈时,竟然马失前蹄,带着马车一头扎在了雪地里。
后面追赶的几个法子看到有人敢多管闲事,开始也是一惊,不过当发现对方只有两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老者一个少年,看穿着竟然还是两个读书人,这更让他们有持无恐,看到前面马车扎到雪地里时,更是高兴的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汉子追过去一刀砍断了缰绳,防止马车再逃。
“混帐,你们没听到老夫的话吗,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你们眼中还有王法没有?”王伦抢过去拦在马车前面,指着面前的四个强盗怒斥道。
眼前的这四个汉子衣衫褴褛,看起来和那些灾民差不多,不过他们却一个个筋骨强壮,脸色也十分红润,丝毫没有灾民那种灰败的脸色。看到这些人,王伦心中已经猜出,对方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些传说中的灾民凶徒。
王伦早就听说过这些凶徒的凶残行径,看到这四人手持武器虎视眈眈的样子,他心中也有些遄遄不安,不过身为一个读书人,他心中也有着一股威武不能屈的正气,因此自然不愿表现出任何的退缩,挺起干枯的胸膛怒视四个凶徒。
“哟呵~,老家伙胆挺肥的,竟然想坏我们兄弟的好事,是不是活腻歪了?”为首的一个凶徒个头不高,但却极为强壮,在说话之时,满是油光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他们这些人为了活命,早就将一切礼法抛之脑后,这一路从山东来到松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现在他也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看到对方头领脸上残忍的笑容,王伦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同时心中也在后悔,为什么刚才与周重出来时,不多带几个仆人?现在可好,就只有他们一老一少,哪里是这四个凶徒的对手?
周重!咦?周重呢?这时王伦忽然发现,刚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周重,竟然失去了踪影。一开始他还有些不相信,扭头过再次确认了一下,结果发现周重真的已经不见了。
看到王伦四处寻找的模样,四个凶徒却是哈哈大笑,其中那个矮壮的头领用刀尖指着王伦的胸口,笑的喘不上气道:“老……老头,你不要再找了,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子,已经逃到旁边的森林里了,估计现在已经跑回家抱着被子在床上打哆嗦呢,哈哈哈~”
“无情无义之徒,老夫以前真是瞎了眼,竟然把女儿托付给这种人!”王伦心中剧痛,他对周重的人品才学一向都十分看好,特别是在周家败了之后,周重的表现更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之后又写出西游记这样的作品,让王伦对周重这个女婿大感意外,可是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竟然弃自己于不顾,自己独自一人逃命去了,这让王伦感到无比的痛心。
“老头,今天爷们心情好,而且看在你是个读书人的面子上,只要你让开,今天就饶了你的老命,否则别怪我们兄弟心黑手毒!”凶徒首领这时再次开口道。其实他也不傻,从王伦的衣着和气势上,他就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不凡,杀这种人的话,恐怕会让官府震怒,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才会如此说。
王伦虽然心生惧意,但读书人的气节却不容他退缩,只见他再一挺胸膛道:“哼,老夫为官多年,之前还做过正三品的都御史,朝中门人故旧多如牛毛,你们若是不想惹来官府围剿的话,还是快快退去,否则有你们的好看!”
王伦这时已经把自己最后的一张底牌亮出来了,希望可以借助自己做过高官的身份,把这些凶徒吓退,毕竟哪怕是再凶恶的强盗,也不敢正面与官府为敌,更何况民杀官形同造反,一般人还真没胆子动他。
不过王伦显然低估了这些凶徒的胆量,他们一路上杀人无数,甚至有时饿的狠了,连人肉都吃过,而且他们对官府也都抱着一股怨恨之气,现在听到王伦曾经做过官,一下子把他们那股仇官之气给勾引出来。
只见那个矮壮的首领听后双眼一瞪,阔嘴中发出一阵怪笑道:“嘿嘿嘿~,老子这一路杀的人不少,但却没有一个是做过官的,刚好今天就拿你开刀,也算是开了荤了!”
听到老大的话,另外三个凶徒也是一阵爽快的大笑,他们早就已经对官府失去了畏惧之心,听到老大要杀这个当过官的老头,非但没有恐惧,反而还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看到四个凶徒的表现,王伦彻底的绝望了,看来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不过为了救人而死,他也算死得其所,至少他维护了自己心中的大义。想到这里,王伦脸上也露出一种坚定的表情,闭上眼依然挡在马车前面。
凶徒首领看到王伦依然不让步,这让他怒火万丈,再也没有和王伦废话,把刀抡起来照着王伦的脖子就要砍下去。
“住手!”不过就在这时,道路右边的树林里忽然有人大喝一声。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树林里冲出,在矮壮首领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只感觉脸上被一个又硬又冰的东西砸中,然后一股剧痛传来,整个人一下子被砸的连退四五步,最后一屁股坐在雪窝里站不起来。
第42章 暴打凶徒
这个从树林里冲出来的人,自然正是之前消失无踪的周重,以他的性格,当然不会临阵脱逃,而是他早就发现追赶马车的四人就是传说的中的凶徒,而且对方手中全都有武器,虽然他的功夫不错,但是空手对上四个手持武器的凶徒,难免也会吃亏。
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周重并没有像王伦那样冒失的冲上去,而是钻到树林里寻找武器,别的不说,只要手中有根棍子,他也有更大的把握打倒对方。只不过现在天冷的厉害,树木的枝条好像也被冻成了冰棍,最后周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一棵手臂粗的小树折断,出来时刚好看到凶徒首领要砍王伦,于是这才大喊一声,然后冲过去一棍打在对方的脸上。
王伦也被周重这一声喊醒,当看到周重拿着棍子挡在自己面前时,他脑子立刻陷入当机之中,暂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另外三个凶徒看到老大被打,立刻也反应过来,抡起刀子就冲了上来,周重将手中的长棍一摆,迎着对方也冲了上去。
眨眼之间,周重已经与冲在最前面的凶徒打了个照面,还没等对方高举的长刀砍下来,周重手中的棍子已经扫了上去,结果刚好打在对方的刀身上,一下把凶徒手中的刀打飞出去,紧接着周重右脚狠狠的踹在对方的小腹上,一下子就把他踹出去半丈远,当场抱着肚子像个大虾似的蜷缩在一起,短时间内根本别想再爬起来。
还没等周重缓口气,后面的两个凶徒已经一起冲了上来,两把满是锈迹的长刀搂头盖脸的劈了下来。周重担心手中的棍子不结实,所以不敢硬架,闪身躲过了两把刀的攻击,紧接着手中长棍如同毒蛇出洞,一下子点在离他最近的那个凶徒眼睛上。
这根棍子是周重暴力折断的,两头全都是尖利的茬子,结果一下子把那个家伙的一只眼睛都给戳烂了,满脸都是鲜血。剧痛之下,对方撒手扔了刀子,双手捂着眼睛惨嚎不已。
最后一个没有受伤的凶徒看到周重如此凶悍,一时间吓的肝胆俱丧,竟然不敢再进攻,而是转身就逃。可惜周重做事向来都禀承着斩草除根的信念,从来不会做放虎归山的蠢事。只见周重快步追上对方,一棍扫在对方的腿弯处,使得凶徒一头栽倒在雪地里,紧接着又是一棍挟着恶风狠狠砸到对方的后脑勺上,使得对方一下子昏死过去。
只不过这时危险并没有解除,那个凶徒首领虽然挨了周重一棍子,但周重本来只是为了救王伦,因此用力不足,使得对方伤的并不重,这时已经从雪地里挣扎着站起来,刚好看到周重把自己最后的一个手下打昏,这让他气不可扼,暴吼一声冲过来对着周重背后就是一刀。
周重用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凶徒首领站了起来,但双方距离太近,使得他根本做不出太多的反应,只能在对方的刀砍下时,尽力向前一扑,希望可以躲过这一刀。
可惜凶徒老大之所以能成为老大,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比如劈向周重的这一刀是又快又狠,周重虽然尽力向前扑倒,但最后只躲过了脑袋和后背,却没有躲过屁股和大腿,对方的刀尖贴着他的后背砍下,结果终于在比较凸出的屁股和大腿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却还是一下子涌出来。
“倒霉!”周重心中气的大骂,伤到哪不行,偏偏伤到了屁股,难道对方是个基佬,对别人的臀部有着特殊的爱好?想到这里,周重心中恶寒,甚至有点恶心想吐。
只见周重向前扑倒借势一滚,然后立刻站了起来,刚好这时凶徒老大一刀从他左侧砍来。这次周重并没有闪躲,而是双手较劲,将手中的棍子从下向上一挑,刚好挑在对方握刀的手上,这下对方再也拿捏不住,手指一松刀子落到地上。而周重的棍子却是像毒蛇一般,顺着对方的手臂向里扫,一棍打在对方的肋骨上。
“呯~”周重这一棍抽的极重,肋下又称气门,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凶徒首领只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被对方打断了,同时肺部火辣辣的难受之极,不但喘不上气,眼前也是金星乱转,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周重这一棍让对方暂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本着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同时也为自己的屁股报仇,周重再次下了重手,脑袋、脖子、小腹等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全都被他狠狠的砸了几棍,结果打的凶徒老大惨叫连连,最后更是瘫软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直到这时周重才放松下来,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走过去把四个凶徒的兵器都收到手中,而且给每人身上又给补上几棍,反正这些家伙抓到后肯定是死罪,所以周重也不怕失手把他们打死。
周重把四个凶徒打倒在地,过程看起来好像很复杂,其实从他冲出树林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三分钟罢了。直到这时,王伦才从发愣中反应过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周重道:“文……文达,你……你怎么……”
在王伦的印象中,周重一向都是个文弱书生,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个文弱书生竟然以一人之力,打倒了四个穷凶极恶的凶徒,这种强烈的反差让王伦根本无法接受,再加上他本已经报着必死的决心,但却忽然获救后的狂喜,这才让王伦如此的失态。
看着震惊的王伦,周重却是捂着受伤的屁股尴尬的笑道:“伯父,小侄虽然是个斯文人,但以前也跟着家中的护院学过几手功夫防身,只可惜学艺不精,竟然还受了伤,让伯父见笑了!”
这时王伦才发现周重受伤了,当下再也顾不得询问周重会武的事,急忙跑过来查看,结果发现周重的棉衣被砍出一条口子,臀部到大腿伤了一道不深但却很长的伤口。
“重儿你在这等着,我去叫人来!”
王伦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不过周重却是一把拉住他,有些有不好意思的道:“王伯父且慢,您能不能只叫几个仆人前来就行了,小侄受伤的部位实在不雅,传出去着实不太好听!”
看到周重的样子,王伦也是哈哈大笑,然后转身跑去叫人来帮忙。这时周重发现,在那辆摔倒的马车旁边,那个赶车的女车夫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车厢里面则传出一个小女孩尖利的哭喊声,另外好像还有一个女子痛苦的呻吟声。
听到里面的哭喊声,外面那个女车夫立刻吓了一跳,冲到车厢前面拼命的拉着车门,看样子是想把车门打开,可能是车厢在撞击后有些变形,使得车门也被卡住了,以她一个女子的力量,根本打不开车门。
看到这种情况,周重急忙上前帮忙,只见他伸手抓住车门,猛然用力一下子把车门给拽开,那个女车夫也没来的及道谢,一下子就钻进车厢惶恐的问道:“姐姐、晴晴,你们有没有受伤?”
“小姨,娘的撞到头了,晴晴好怕!”刚才那个哭喊的女孩这时用带着哭声的嗓音说道,听起来这个叫晴晴的小女孩年纪并不大。
这时里面那个女子痛苦的呻吟声也停了下来,然后一个清丽的声音开口道:“梦婉、晴晴,我没事,只是刚才额头撞了一下,不碍事的!”
“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周重这时也将上半身探进车厢,打算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不过他的话刚说完,就看到车厢中那个声音清丽的女子,当下也不禁是一愣。只见对方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瓜子脸、柳叶眉,目光如水泛着点点波澜,一头青丝用一支雕花木簪挽起,并无其它装饰,素色长裙下体态柔美,车厢中满是一种女儿家的体香,让人感到清新宜人之极。
周重实在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子。单以容貌而论,这个女子绝对不输于他认识的那位谢小姐,镯儿虽然也算是个美女,但是年纪太小,身量、脸庞都还没有长开,因此暂时无法与谢灵芸和眼前的这位女子相比。
虽然惊讶于对方的美貌,不过周重倒还不至于太过失态,毕竟前世他见过的美女实在太多了,特别是棒子国的那些人造美女,虽然很多人不喜欢女孩整容,但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人工美女的确在容貌上比天然美女更胜一筹。不过女人的美并不仅仅是容貌上,气质谈吐同样十分关键,光有容貌而没有相应的气质,就算是再美也会显得十分空洞。
第43章 不告而别
“多谢公子搭救,否则若是让奴家落入那些强盗之手,恐怕只有一死来保全贞洁了!”虽然车厢中无法行礼,但车子中的美貌女子依然低头颔首向周重道谢道。
“夫人客气了,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正是我们读书人的本分!”周重也是回了一礼道,同时心中暗叫可惜,看对方的年龄和衣饰打扮,以及刚才她们三人的对话,这个美貌女子应该是个早已嫁人的少妇,虽然周重不是那种看到美貌女子就想纳为已有的人,但身为一个男人,还是本能的感到可惜。
借着这个机会,周重又看了一下美貌少妇身边的两人,其中那个声音清脆的小女孩已经躲在了少妇身后,看样子比较怕生人,不过小孩子本来就有好奇的天性,因此小女孩从少妇背后伸出一个小脑袋,正在偷偷的打量着周重。
小女孩看起来和朵儿的年纪差不多,长的粉雕玉琢漂亮无比,甚至比朵儿还要可爱三分。从这点来看,小女孩应该遗传了她母亲的外貌优点,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看出,日后长大肯定也是个难得的美女。
至于那个赶车的女子,周重却是被吓了一跳,之前从对方三人的对话中已经知道,赶车的女子是美貌少妇的妹妹,所以在他想来,赶车的女子肯定也是个美女。
但是让周重没想到的是,他看到的竟然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只见对方身穿一件分不清颜色的破棉袄,把全身遮的严严实实。脸上黑一片灰一片的,也不知道抹的什么东西,而且之前因为赶车,对方脸上出了不少的汗,现在把那些黑灰冲成一道一道的,看起来更加的狼狈,幸好周重之前已经知道了对方是个女子,否则还真会把她当成个身材瘦小的车把式。
一个美貌少妇带着女儿,她的妹妹却故意打扮成一个肮脏的车把式,两个女子没有任何男人的陪伴,驾着马车冒着大雪来到松江府,而且还是在快要过年的这个时间。不用问,对方身上肯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周重与人家只是第一次见面,虽然救了她们三人一命,但也不好直接问对方的来历,况且他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不过好人做到底,马车已经撞坏了,因此周重扶着马车让车厢里的三人慢慢下来。
“呀,你受伤了?”就在美貌少妇带着女儿下了马车,那个赶车的女子忽然发现周重的背后有血,因此惊叫一声道,同时关切的想要帮周重查看伤势。
“多谢姑娘关心,些许小伤不足挂齿,一会等人来了,自然会有人帮我处理。”周重却是一下子退开几步道。开玩笑,周重伤的可是屁股,那里自然不能让一个女子查看,否则他可真的没脸见人了。
随着周重的退开,美貌少妇和赶车女子都看到了他受伤的地方,当下两个女子都是羞不可抑,特别是那个赶车的女子,想到刚才自己还想帮对方包扎,更让她十分的难为情。幸好她脸上涂了不少东西,脸红倒也没人看的出来,只是发际露出的耳尖却是通红无比,同时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周重。
正在周重他们都有些尴尬时,王伦终于叫人回来了,因为周重不愿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屁股受伤,因此王伦只是将自己带来的仆人叫来,另外还有自己的马车。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王伦请美貌少妇三人也上了马车,至于她们摔坏的马车和四个昏迷不醒的凶徒,自有王伦的仆人留下来处理。
周重的伤虽然不是很重,但伤口却很长,另外那个美貌少妇也撞到了头,最好还是找大夫看一下,因此王伦让车夫拉着他们先去了一家医馆,由大夫在后堂给周重包扎了一下伤口,又换上一件王伦让仆人买的衣服。
说起来周重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毕竟伤到了臀部和大腿,使得他走路也受到影响,比如步子就不能迈的太大,否则会牵动伤口,这让他只能小步的向前挪,十分的不方便。
趁着周重在医馆包扎的时候,王伦派人去了周府报信,结果徐管家火急火燎的跑到医馆,刚好看到周重从后堂挪出来,当下立刻跑过去扶住他道:“少爷您慢点,伤到哪了,重不重?”
周重看到医馆里的人不少,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伤到了屁股,因此只能含糊道:“没事,一点皮肉伤,养上两天就行了!”
“真的没事吗,王姨娘她们担心坏了,快让老奴看看伤的重不重?”徐管家说着,双手在周重的胳膊和胸口乱摸,看样子是想找伤口,可惜是摸了一遍,却也没找到。
“好了,我伤的的确不重,这件事回家再说,王伯父他们怎么不在?”这时周重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徐管家的胖手道。刚才他看了一下医馆大堂,却没发现王伦和美貌少妇三人,只有两个王府的仆人在守着。
不过就在周重的话音刚落,就见王伦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周重出来时,立刻笑着走上前问道:“重儿你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启禀伯父,大夫已经处理过伤口,养上几天也就没事了!”周重立刻躬身回答道。
“嗯,不错,正所谓后生可畏,伯父以前只知道你才华横溢,但没想到你竟然还精通搏击之术。”王伦现在对周重越来越好奇,因为他发现自从周家败落后,周重的表现一次又一次的超出他的意外,不过很快他又脸色一变道,“不过重儿你要记得,搏击之术最主要的是保护自己,若是像那些武人一般好勇斗狠,反而污了自己的身份,因此你要时刻记住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武将就全面被文官压在下面,武将的地位和宋朝差不多,不但朝堂上对武人极度不重视,甚至连社会的各个阶层对武人都十分轻视,其中士子阶层正是其中的代表,王伦后面的那几句话,也深刻的体现读书人对武人的态度。
周重虽然对王伦的话十分不以为然,毕竟前世的他就是靠着好勇斗狠生活的,不过现在的身份不同,他早已经学会了扮演自己的角色,因此只见他微笑着回答道:“伯父教训的是,小侄定当谨记!”
看到周重一脸真心受教的表情,王伦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情,再次开口道:“对了,刚才我们救的那两个女子已经走了,本来她们在走之前要帮你付医药费,但我看她们两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也不容易,也就帮你拒绝了,另外我看她们好像也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也就没有挽留。”
听到那个美貌少妇已经离开,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周重心中也有些失望,毕竟这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做这种英雄救美的事,可惜美人早已为人妇,自己本质上来说也并不是什么英雄。
虽然心中失望,不过周重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医药费已经由王伦帮着付了,周重也知道对方根本不差钱,因此也没客气。接着王伦又用马车将周重送回周府,结果当王姨娘和镯儿看到行走不便的周重时,更是心疼的直掉眼泪。
“哥哥,你到底伤到哪了,快让我和姨娘看看伤的重不重?”徐管家刚把周重搀到他自己的卧室里,直掉眼泪的镯儿立刻上前关切的问道。
“哈哈,没事,一点小伤,休息两天就行了!”周重有些狼狈的趴在床上回答道,从刚才一进院子,王姨娘和镯儿就一直问他伤的重不重,而且还想亲自查看,结果都被周重想办法躲开了。
“连躺都躺不下了,还说没事,快让姨娘看看,是不是伤到后背了?”王姨娘也是心疼的直掉眼泪,周重自小就没了娘,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在她心中,周重和亲儿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因此现在见到周重受伤,她表现的比任何人都着急。
“姨娘,真的没事!”周重被王姨娘和镯儿这娘俩的眼泪也也搞的心慌意乱,但他伤的地方实在让人难以启齿,特别是镯儿还在这里。
“没事为什么不让我们看,肯定是因为伤的太严重,哥哥你担心吓到我们,所以才不让我和娘看!”正所谓关心则乱,周重越是不说,镯儿就越往坏处想。
看到这里,周重感觉实在没办法瞒下去了,最后只能苦笑着将王姨娘拉过来,然后低声告诉她自己受伤的部位,结果王姨娘听后含着眼泪笑起来道:“重儿你也真是的,姨娘给你从小换屎换尿的,什么没见过,现在你竟然对姨娘不好意思了?”
旁边的镯儿看到母亲竟然变哭笑,然后又听到母亲的话,冰雪聪明的她先是一愣,立刻也猜到哥哥肯定伤到什么隐秘的部位,这让她也不禁羞红了,最后娇羞的对周重轻啐一声,转身跑出了卧室,估计今天她是不敢再见周重了。
有句话叫作祸不单行,就在周重正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松江府一个针对他们周府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第44章 花巷别院
松江府城南有一个十分有名的巷子,这条巷子名叫花巷,当然并不是这条巷子里种满了花,而是因为这里是松江府最有名的花柳之地,整个城中超过九成以上的妓院都集中在这里。每到黄昏之时,花巷之中灯红酒绿,喝的烂醉的嫖客与依门而立的妓女相互调情,到处都充满着一种肉欲的味道,尽显人世间的繁华与堕落。
说起妓院,其实也分两种,一种也就是后世电视上经常见到的青楼妓院,这种妓院是在官府正式注册过的,也就相当于拿到了营业执照,但是却需要向官府交税。另外一种则被称为“家居”,家居中的妓女或上门服务,或者在家接客,干的活和妓院一样,但却避开了官府的一些禁令,不过这种家居一般都有或大或小的后台,否则早就被官府的人给查抄了。
花巷是条东西走向的巷子,其中在巷子最东头的方位,有一个占地极大、名字也十分特别的“家居”,这个家居名叫“别院”,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别院的经营方式十分有特点,甚至可以说,在整个松江府的妓院中都是头一份。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大都小有财力,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身边需要一个女人,但他们却又觉得一般的妓女太脏,为了满足这些人的需求,于是别院就出现了。
整个别院是一座战场极大的宅院,里面的宅院却被分成一个个的小院子,算起来足有几十个那么多,每个院子里都有一位姑娘,而且这些姑娘并不需要每天接客,而是从进到别院之后,就被某一位客人包养,当这位客人来到她们的院子时,就会被这些姑娘尽心照顾,一切都像夫妻一般,客人不来时,这些姑娘则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别院不会让她们接其它的客人,至于生活所需,自然也是由别院向他们供给。
当然了,包养别院的一个姑娘花费不菲,每个客人每年都要向别院交纳一笔包养姑娘的费用,名曰“年银”,按照姑娘的容貌和生活标准的不同,年银的数目多少也不等,但一年最低也要几十两银子,最贵甚至可以达到一年几百两,这个价格看似很贵,但被包养姑娘的日常开销以及别院的收入,全都包含在年银之中。
一般来说,进到别院里的姑娘比其它妓院中的妓女要幸运的多,除了不必像那些妓女每天接待不同的客人外,她们的生活也比较悠闲,甚至有些客人还会要求姑娘不必避孕,等到这些姑娘怀孕时,就会被他们赎身带到家中为妾,从而彻底的脱离贱籍。
甚至有些姑娘就算没有怀孕,但是她们天天只对着一个客人,天长日久之下,自然容易培养出感情,最后也能被自己的恩客赎身,所以相比之下,她们比外面那些普通的妓女更容脱离苦海。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别院的姑娘都那么好运,毕竟这里是妓院不是善堂,在别院东南角一处比较偏僻的院子里,一个木簪素裙的少妇正在向一位老妇人苦苦的哀求。
“母亲,求求您看在女儿孝敬您多年,肚子里还怀有孩子的份上,不要把我卖掉!”少妇不顾冬天的寒冷,双膝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按照别院的规矩,若是客人不再为自己包养的姑娘交钱,那么这个女子的下场是十分悲惨的,为了榨干她们身上最后的一分价值,这些女子会被别院卖到花巷的其它妓院去,在那里,她们就会沦为普通的妓女,而且因为年龄等问题,往往还是最下等的妓女,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
跪在地上的少妇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左右,长的倒也标志,不过她这个年纪在别院这种地方,已经显得有些老了。另外少妇的腰身有些粗大,看样子怀孕最少也有两三个月了,按说以她这种情况,就算包养她的客人不愿意给她赎身,但至少也会让别院好好的照顾她,可是现在少妇却不顾身体跪在冰冷的地上,这实在让人有些想不通。
“哼,素娘你也别怪为娘心狠,你的那位恩客已经几个月没来了,而且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了,当初他给的银子也只能再养你到月底,现在也没几天了,别院不是养闲人的地方,到时一切都得按规矩办!”对于这个素娘的哀求,浓妆艳抹的别院鸨母并没有露出任何同情之色。虽然别院里的女子都称她为母亲,但她可没当这些女子是自己的女儿,在她眼中,这些女子只不过是自己赚钱的物件,根本没什么感情可言。
“母亲,素娘也知道别院的规矩,您卖掉我我也毫无怨言,但求您让女儿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否则女儿挺着一个大肚子,恐怕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女儿求您了!”素娘嘶哑着嗓子,以头抢地再次苦苦哀求道。身为一个风尘女子,她早就已经认命了,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卖到其它妓院去。
“哼,肚子里东西好处理,反正你的客人也没钱来看你了,过两天我让我送药,把孩子打掉就行了!”鸨母早就炼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素娘想用孩子来打动她根本就是做梦。
听到鸨母要打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素娘的一下子变得脸色煞白,她来别院已经快十年了,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一来可以借着孩子脱离这里,二来身为一个风尘女子,想要一个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比如外面那些普通的妓女,刚进妓院就被灌了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了。
想到自己这辈子可能只有这一个孩子,素娘的母性再次爆发,用膝盖支撑着身子紧爬几步,一把抱住鸨母的大腿哀求道:“母亲,女儿求求您了,千万不要打掉我的孩子~千万不要啊~”
心如铁石的鸨母这时也被素娘的哀求搞的有些烦了,因此只见她一脚把素娘踹开,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不过就在她出门的那一刻,却忽然又停下来说道:“别怪为娘没给你机会,一会你写封信,我会让人送给你的那位客人,若是对方还是不愿意来赎你,哼哼~”
鸨母说完,立刻就出了小院的大门。而素娘却是满脸眼泪的坐在地上,对于自己的那位客人,她也知道一些情况,听说对方家中出了大事,现在就算是想来给自己赎身,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不过素娘虽然知道包养自己客人的处境,但这却已经是她最后一个机会了,因此她很快擦干眼泪站起来,回到房间写了封信。说起来她本来是不认字的,不过自从被那位客人包养后,对方待她极好,平时没事时就喜欢教她读书写字,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用上。
就在素娘给自己孩子的父亲写信时,鸨母出了素娘的小院后,却是径直来到别院的另一处院子,而当她进到院子的正厅时,却见一位又白又瘦的年轻人正在与一位娇艳的女子调情,两人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不少的酒菜,不过并没有吃上几口,显然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彼此的身体上了。
只见鸨母进来后,立刻对坐着白瘦年轻人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道:“宋公子,您交待的事老身已经帮您办好了,素娘已经在给她的那个老家伙写信了,等到对方接到信,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若是周重在这里,必定可以认出这个白瘦的年轻人正是和他几次交锋的宋二公子。只见对方听到鸨母的话后,抬起头轻瞟了对方一眼道:“哦?你有把握对方接到信后一定会来?”
“宋公子您放心,那个老家伙已经包养了素娘快十年了,两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再加上他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素娘的肚子不争气,一直没能怀上,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所以只要对方接到这个消息后,肯定会巴巴的跑过来!”鸨母拍着自己下垂的大胸脯保证道。
“官人放心,素娘和那个老家伙的感情真的很好,甚至为了素娘,那个老家伙一直没有娶妻,这件事别院里的姐妹都知道,再加上他那么大年纪了,若是知道素娘有了孩子,恐怕就算是打断他的腿,他也会爬过来!”宋二公子怀里的娇艳女子这时也开口保证道。
“好!若是这件事还要多亏了我们的杏娘,若是能让我出了这口恶气,本少爷定当重重有赏!”宋二公子说着。
说起来宋二公子之所以知道素娘的事,正是多亏了她怀中这个名叫杏娘的娇艳女子,而在知道这件事后,他也立刻想到一个报复周重的办法。
“咳~,宋公子您看……”正在这时,鸨母却是不合时宜的咳嗽一声,脸上也露出一种讨好的笑容。
看到这里,宋公子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当下只见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然后丢给对方道:“行了,这是今天你帮本公子的赏钱,快点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是是~,您和杏娘慢慢玩,老身就不打扰您了!”鸨母一把接住银子,立刻露出一个眉开眼笑的表情,脸上粉都被她的皱纹给挤掉了,惹得宋二公子是一阵恶心,看着怀里年轻的杏娘更觉得的漂亮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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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救?还是不救?
“终于写完了!”卧室中的周重猛然扔下毛笔,然后拿起自己写的西游记的最后一回,来回看了几遍发现没有错别字后,这才满意的放了下来。
经过二十多天的努力,周重终于把西游记的书稿写到最后,今天上午是最后一回。前段时间许慎中回苏州,拿走了他和郑经三人合作抄写的西游记前三十回,而且在送别时,许慎中拉着周重的手,一定要他在西游记出版时送给他一套,周重也已经答应,相信这个诺言很快就能实现。
“哥哥,快点去吃午饭,姨娘和姐姐已经做好午饭了!”正在这时,娇小的朵儿蹦蹦跳跳的跑进屋内叫道,白球不但怕周重,甚至连周重的屋子都不敢进,只是把狗头从门槛上伸进来偷偷的打量,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好,咱们去吃午饭,下午哥哥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西游记写完,周重也放下了一桩心事,看到朵儿更加高兴,只见他一把抱起朵儿,然后把她放在自己的肩头道。他打算今天下午就把西游记的书稿交给谢灵芸,这样也能早点拿到钱。
“噢~,太好了,又有好吃的了,朵儿想吃糖葫芦和麦芽糖!”听到有好吃的,坐在周重肩头的朵儿一把抱住周重的脑袋,高兴的是又摇又晃。周重大腿上的伤势虽然已经痊愈了,但却还是被朵儿摇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让她安静下来。
周重扛着朵儿出了小院,正准备去王姨娘那里吃饭,不过朵儿这时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高声叫道:“哥哥,姨娘让我们去叫一下徐管家,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吃饭!”
“徐管家竟然没来?”周重听后惊讶无比,徐管家一向都是冲在吃饭的第一线,每次吃饭他都是第一个到,从来没有迟到过的记录,可是今天午饭竟然没来,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带着心中的疑问,周重带着朵儿先去了前院徐管家住的院子,但就在他刚一进正厅的大门,就见徐管家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一张纸,另一支手却正在抹眼泪,当他看到周重进来时,急忙把手中的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身后,然后强作笑脸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看到徐管家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周重也满是疑惑,刚想问徐管家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只见徐管家急忙擦了一下脸笑道:“少爷您看老奴看话本都看入迷了,没想到都已经到中午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徐管家说着站起来就走,明摆着是不想让周重追问原因。
看到徐管家难得露出这么正经的样子,周重也不好再问,只得跟着徐管家向内宅走去,不过在趁徐管家不注意时,他却对朵儿悄悄耳语了几句,结果小丫头飞快的跑回徐管家的屋子里,然后飞奔回来将一团纸塞到周重的手心里。
朵儿人小,再加徐管家想着心事,因此倒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路上周重偷偷的打开纸团,结果一看之下,却是吓了一跳,因为这封信竟然是一位女子写给徐管家的绝命书。
写信的女子自称素娘,信中称徐管家为‘官人’,这种称呼虽然是对男子的敬称,并没有特定的代指,但在松江府这片区域,一般都是妻子对丈夫的称呼。只不过让周重奇怪的是,徐管家一直都没有成亲,哪里会有什么妻子?
带着疑惑周重继续看下去,结果下面的内容更让他震惊,这个名叫素娘的女子竟然怀了徐管家的孩子,而且看她信上的内容,素娘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若是徐管家不去找她的话,那么她很可能会被打掉孩子,而且还会被卖到妓院之中。
不过这个素娘倒也是个刚烈的女子,她在最后告诉徐管家,若是他不来找自己,自己也会体谅徐管家的难处,只不过她实在无法忍受失去孩子的打击,因此只有一死以明志,另外她还希望徐管家能够替自己收尸,两人生不能同衾,只愿死能同穴云云。
整个信纸虽然被徐管家揉成一团,但却还是可以很明显的发现,上面有点点泪痕,有新也有旧,看样子无论是写信的人,还是看信的人,都将自己的眼泪滴在了信上。
虽然周重看完了整封信,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因,但是他却还有一件事搞不明白,那就是写信的素娘到底是什么人?对方与徐管家以夫妻相称,而且还怀有孩子,但是现在却身处险境,不但孩子即将不保,甚至连自己都可能被卖到妓院中。
“难道徐管家勾引别人的老婆,然后让对方怀孕,现在对方的夫家知道了,不但要把孩子打掉,而且还要把她卖到妓院里?”周重禁不住猜测道。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是情理不通,若是女方的夫家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在第一时间打上门来,哪里还容女方写信?而且就算丈夫再恨自己的妻子,大不了休掉了事,也不太可能把对方卖到妓院里。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以徐管家那身肥肉,有哪个有夫之妇会看上他?
不过在否定了对素娘身份的猜测后,周重却更加的疑惑,他虽然也想到素娘可能是徐管家在外面养的外室,但却想不通素娘为何会被人逼着打掉孩子和卖到妓院,因此再次否定了这个猜测。可惜周重却不知道,松江府竟然还会有一个名叫别院的特殊妓院。
前面的徐管家魂不守舍,后面的周重满是疑惑,只有年幼的朵儿无忧无虑,不时把跟在他们身后的白球叫来逗弄一番,时不时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就这样,三人来到王姨娘住的院子,然后在镯儿的招呼下开始吃饭。
随着徐管家在外说书,以及周重西游记的收入,使得周家的条件慢慢的提升上来,比如以吃饭为例,虽然饭菜暂时还比不上原来的水平,但至少能够做到顿顿有肉,这已经满足了周重的基本要求,徐管家也能放开肚皮吃到饱了。
不过今天徐管家显然没什么吃饭的心情,以前他都是最后一个放下碗,但这次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饭碗道:“少爷,老奴吃饱了,我给吴山送饭去!”
吴山受的伤太重,哪怕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但却依然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他又没有什么亲人,因此平时都是徐管家照顾他,吃饭也都是由徐管家给他送。
看到徐管家吃这么少,王姨娘和镯儿也感到奇怪,当下刚想开口询问,但却被周重用眼神制止。
这时只见徐管家站起来拿了个小盆给吴山盛饭,然后又放了几样菜在上面,转身就要离开时,这时周重终于开口道:“徐伯,你有什么心事就讲出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听到周重的话,徐管家再次露出一个强笑道:“少爷说笑了,老奴在家里吃的好睡的好,能有什么心事?”
看到徐管家还在强撑,周重也终于失去了耐性,只见他伸手从怀里拿出素娘的那封信拍在桌子,直视对方道:“徐管家,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素娘以死明志吗?”
看到周重手中的信,徐管家了是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道:“这……这封信怎么在少爷你的手上,我……我明明……”
“明明什么,难道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想瞒着我们吗?”周重出口打断徐管家道。
这时王姨娘也满脸疑惑的问道:“重儿,你和徐管家说的什么信啊,徐管家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怎么还有什么素娘什么死啊?”
“是啊,哥哥你和徐伯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镯儿这时也开口道。
周重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当下把手中的信递给王姨娘和镯儿,让她们自己看。本来徐管家想要阻止,但却被周重瞪了一眼,立刻就老实下来。
只见王姨娘和镯儿看完信后,同样也露出一种似懂非懂的表情,只见王姨娘开口问道:“徐伯,写信的这个素娘到底是谁啊?她怎么会怀着你的孩子?而且现在还要被人逼着打掉孩子,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周重三人都已经看过信了,徐管家也知道瞒不住了,这时也只好坦白从宽,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出口,眼泪却一下子涌出来。毕竟他知道自己实在没有帮素娘赎身的财力,想到自己唯一的孩子可能就要被打掉,他也不禁老泪纵横。
徐管家边哭边讲,最后总算让周重他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王姨娘和镯儿听到一向老实稳重的徐伯竟然在去妓院,而且还包养了一个女子,母女俩也都是粉面微红,轻啐一声‘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相比之下,周重对徐管家倒是十分理解,男人嘛,谁还没有个生理需求?特别是徐管家这种一生未娶的人,在外面养个女人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也很正常。另外他也没想到,大明的情色场所已经这么发达,连这种职业包养的地方都已经集中出现了,看来有国家支持的产业果然是潜力无限。
不过理解归理解,周重很快就陷入两难之中,若是救那个素娘的话,那就只能帮素娘赎身,但是家中经济刚有所好转,西游记的三百两银子马上就要到手,这些银子他日后还有大用,而且就算全部拿出来,也不知道够不够给素娘赎身?
但若是不救的话,素娘可是怀着徐管家的孩子,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素娘去死吧,要知道那可是一尸两命,以周重的性格,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么冷漠。
救?还是不救?这下周重真的为难了。
第46章 又见谢灵芸【求票求收藏】
城南距离周府并不是很远的一所宅院大厅中,周重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品着茶,顺便打量一下大厅里的装饰,相比自己府中那个连椅子都没有大厅,这个大厅却是显得贵气十足,大厅两边放着几套名贵的檀木桌椅,坐在上面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实在宜人之极。
另外在桌椅的背后,则是两排古董架子,一个个造型奇特的瓷器、玉器摆放在上面,虽然周重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懂,但是一看就知道,上面的东西打碎任何一样,自己恐怕只有卖身才能赔的起。而在周重的身后,身体胖大的徐管家站立在那里,手上托着一个小小的木盒,盒中放的正是周重刚刚写完的西游记书稿。
这里是谢灵芸在松江府暂时的住所,虽然谢家的老宅并不在松江府,但是为了方便谢家的人来城中做生意,所以在松江府城中也治办了一所宅院,平时谢灵芸就住在这里。
对于徐管家和素娘的事,周重虽然很心疼钱,但是最终还是决定要帮他一把,这点也得到王姨娘和镯儿的大力支持,这让徐管家感激涕零,当场跪下要给周重磕头,不过却被周重给拉了起来。
决定了的事就要马上去做,这是周重正在学习的一个好习惯,所以在吃过午饭后,周重和徐管家立刻带着书稿来找谢灵芸。想要帮素娘赎身,手中必须得有钱,据徐管家说,外院对那些要赎身的女子要价很高,没个几百两周重还真没底气去外院赎人。
不过谢灵芸可是个大忙人,周重他们来的时候,对方刚好外出去谈生意了,不这谢灵芸早就对下人交待过,只要周重上门,就必须马上通知她,因此周重主仆二人报上姓名时,立刻得到谢府仆人的热情招待,同时有人飞快的给谢灵芸报信,算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
就在周重想着心事时,忽然听到大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亮丽的身影走进大厅,看到坐在那里的周重时,立刻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盈盈一礼道:“有劳周公子久候,小女子在这里向公子赔罪了!”
看到面前美丽不可方物的谢灵芸,周重虽然自诩是个有定力的男人,但却也不禁感到一阵恍惚,不过他倒也没有失态,笑着站起来还礼道:“谢小姐客气了,周某今日前来,是为了完成当日的约定,西游记全本的书稿我已经带来,请小姐查看!”
“全本,这么快?”谢灵芸听后露出一种少有的惊讶之色,当初她与周重约定,在这个月底只需要把前五十回的书稿交给她就行了,剩下的书稿可以等到下一年。而且就算是给了周重这么长时间,谢灵芸还是有些担心周重会完不成书稿,但没想到周重不但完成,速度还是如此之快,简直大大的超出她的意料。
看到一向冷静淡定的谢灵芸露出惊讶的表情,周重也十分得意,书稿本来就在他的脑子里,他只要照着抄写就行了,速度自然要快的多。
这时徐管家将书稿奉上,谢灵芸身后的小丫鬟算珠上前接过来,然后放在主位的桌子上,谢灵芸走过去坐下来,然后亲自打开拿出书稿,将前面十回的内容略过,后面的内容则草草的看了一下。
就这样大概用了小半个时辰,谢灵芸这才满意的放下书稿赞道:“周公子真是才华横溢,不足一月的时间,西游记竟然已经完成,若是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恐怕吓坏不少人!”
对于谢灵芸的夸奖,周重只是客气的笑了笑,并没回应。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就在对方手中吃亏的缘故,他对于这位精明而有城府的谢小姐一向报有戒心,所以若非必要,周重并不想与对方有太多的交集。
看到周重冷淡的回答,谢灵芸丝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只见她接着开口道:“周公子,西游记你已经按照之前的约定完成了,三百两的稿酬我也会如数支付,只是不知周公子是想要银票还是足额的白银?”
听到谢灵芸终于提到自己最关心的重点,周重也立刻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他紧接着又想到,徐管家每年包养素娘的费用就需要四十两,想要帮素娘赎身,三百两恐怕不够吧?
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谢灵芸,最后咬着牙开口道:“谢小姐果然是个信人,不过周某现在需要一笔银子解急,三百两恐怕有些不够,因此同周某希望能够向谢小姐拆借一笔银子!”
谢灵芸听到周重向自己借钱,一时也有些惊讶,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周重几眼,在她的印象中,周重做事实在有些不择手段,但为人却是傲气十足,上前自己与他谈书稿时,周重宁愿把书稿留在手中烂掉,也不肯降低半文的稿酬,这种人竟然也会向别人借钱?
“不知周公子想要借多少?”谢灵芸虽然惊讶,但表面却还是一副淡定的表情,只不过她的眼神之中,却流露出一丝十分感兴趣的表情,因为她实在很想知道,周重借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多,除了这次的稿酬三百两外,周某想再借三百两,若是谢小姐肯借的话,周某现在就立下字据!”周重立刻开口道。只不过这时他没有发现,身后的徐管家却在偷偷的抹眼泪,身为一个看着周重长大的老人,徐管家自然知道自家少爷天生一副傲骨,但现在为了自己的事,却放低身段向一个女子借钱,这实在让徐管家不知该如何报答周重的大恩?
“三百两?”谢灵芸一双妙目露出一种思索的表情,最后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可以借给周公子三百两银子,但是周公子必须再写一本不输于西游记的好书,那三百两就算是这本书的稿酬了!”
“还要写?”周重心中不禁哀叹一声,写书不但是个脑力活,用毛笔写字更是个体力活,这段时间为了写西游记,他已经累的要命了,本打算把三百两拿到手后再也不写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要写!
“成交!”周重考虑半晌,最后咬着牙答应道。虽然心中对写书已经十分排斥,但是为了救人,再苦再累自己也要坚持下去。
“与周公子谈生意真是让人愉快!”谢灵芸看到周重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兴奋,不过她很快将这股兴奋压下来,然后扭头吩咐道,“算珠,命人去取六百两的银票!”
“是,小姐!”算珠答应一声,快步出了大厅,然后不一会的功夫,就用托盘送来六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时谢灵芸也已经拟好了新的文书,上面标明周重向谢灵芸借了三百两银子,需要写一本不输于西游记的小说。至于如何评比两本书的好坏?主要还是看日后两本书的销量对比。
周重看过文书感觉没有问题,于是提笔在上面签下字,然后将六百两银子拿到手中,不过就在周重准备告辞时,忽然谢灵芸再次开口道:“周公子,镯儿妹妹近来可好,上次送给她的胭脂,镯儿妹妹可喜欢?”
听到对方的话,周重回头瞪了谢灵芸一眼,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谢灵芸肯定是故意送给镯儿那么贵的胭脂,否则以对方的算计和城府,怎么会想不到镯儿在给她回礼上的难处?
谢灵芸看到周重瞪自己,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她本来就是个小女子,那天无论她怎么说,周重就是不愿意把稿酬降低,刚好她手边有一盒刚从京城送来的胭脂,之前又与镯儿有那个约定,所以她借机把胭脂送给镯儿,其实针对的却是周重,为的正是让‘一毛不拔’的周重破财,以此来小小的报复一下。
“多谢谢小姐挂念,镯儿她很喜欢那盒胭脂,这段时间她正在给谢小姐准备回礼,说是要给她的灵芸姐姐一个惊喜!”周重声音冷淡的道。虽然谢灵芸的这种举动无伤大雅,但是对方连镯儿也一起算计在内,这让周重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听到周重特意加重了‘灵芸姐姐’这四个字,冰雪聪明的谢灵芸自然明白,这是周重在讽刺自己把天真的镯儿也算计在内,不过城府极深的她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依然平静的笑道:“镯儿妹妹喜欢就好,至于回礼什么的就不必了!”
“礼数不可废,更何况今天谢小姐还帮了周某这么一个大忙,日后我与镯儿必定亲自把礼物送给谢小姐!”周重说完转身就走,一是不想再与对方虚伪的客气,二来他也想尽快的赶到别院,把身怀六甲的素娘从那个火海里救出来,让她和徐管家也能早日团聚。
第47章 做好挨宰的准备
周重和徐管家离开谢府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花巷,这时才下午三四点钟,太阳已经西斜,距离落下还有相当一段时间。
不过这时的花巷已经十分热闹,寻欢客们从松江府城的各个角落汇聚到这里,或直接去找自己的老相好,或在街上寻找自己的新猎物。各个妓院门口已经撑起红彤彤的灯笼,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依门而立,嗑着瓜子聊着天,时不时用眼睛瞟一下从身边走过的寻欢客,捂着嘴吃吃的笑个不停。
周重和徐管家并没有寻花问柳的心思,对街道两边的女子也是视而不见,两人很快来到位于花巷最东头的别院。相比其它妓院,别院这里却显得十分清静,至少大门前并没有依门卖笑的女子,反而门口放着两个镇宅的石狮子,另外还有两个身体强壮的守卫,若是不知内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这里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宅院。
徐管家带着周重上前,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雕刻精美的木牌,两个守卫立刻放行,不过当周重他们两个进去后,那个看过他们木牌的守卫也飞奔去找鸨母报信。
徐管家这段时间根本没空来看素娘,在知道对方怀了自己孩子的那一刻,他就恨不得飞过来看素娘,可是想到周府的情况,只能独自一人流泪,幸好周重看到那封信,否则素娘真的要是一尸两性,徐管家恐怕得悔恨一辈子。
想到两个多月没见的素娘,又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徐管家感觉心中火热,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后面的周重跟在徐管家身后,本来他还想认真打量一下这座特别的妓院,但是没想到对方越走越快,最后他竟然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这让他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以徐管家的身材,竟然也能爆发出这种速度?
很快周重和徐管家来到素娘居住的那所比较偏僻的院子,相比其它院子,这座院子不但方位不好,而且外观看起来也比较破旧简陋。
徐管家这时却停下脚步,看到这所宅院露出一种激动的表情,最后嘴唇哆嗦着对周重道:“少爷,素娘从十八岁跟了我,从来不像其它院子的姑娘那样,向包养她们的客人要这要那,反而还处处为我着想,主动住着最差的院子,她说自己是被人牙子从老家卖到这里的,从小就没吃过饱饭,现在能够有个住的地方,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就已经很满足了!”
徐管家说到最后,眼泪也止不住流出来,他以前是周府的大管家,想要捞点银子并不很难,但他一心为府中着想,从来不贪不占,因此每年的收入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这些银子除了自己日常的花销外,也只够让素娘在别院里过上最差的生活,但是素娘却从不抱怨,而且也从来没嫌弃他太老,这也是徐管家最喜欢素娘的地方。
本来徐管家想等到素娘怀了自己的孩子,到时再向周重的老爹求求情,想必看在他们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拿出几百两银子为素娘赎身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没想到素娘一直没能怀孕,现在好不容易怀孕了,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看到徐管家流泪,周重也不禁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徐伯你也不必伤心,今天咱们把素娘赎家,你们一家三口也算是团聚了,日后等到孩子出生,我还等着喝孩子的满月酒呢!”
听到周重描绘的美好生活,徐管家也是精神一振,当下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敲门,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一开,一个身穿青色棉袄的妇人打开大门,当她看到外面站着的徐管家时,脸上先是一喜,紧接着眼泪夺眶而出,一下子扑到徐管家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虽然眼前的场面十分感人,不过因为观念不同,为了避免徐管家尴尬,周重很自觉的转过身去。接下来只听到徐管家用了好一会才让妇人停下哭声,然后两人一起来到周重的面前,徐管家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道:“少爷,这就素娘,素娘,快向少爷行礼!”
“素娘拜见少爷!”素娘平时与徐管家都是以夫妻相称,刚才又听到周重不惜借钱也要为她赎身,这让素娘十分感动,行礼之时也是眼泪涟涟。
“不少客气,我与徐伯虽然名为主仆,但我一直视他为长辈,自然不可能看着你和孩子落入火坑,这次能够帮你赎身,日后也希望你能和徐管家相敬如宾,好好的过日子!”周重也是微笑的说道。
趁着这个机会,周重也终于看清素娘的长相,说起来素娘的容貌虽然谈不上绝色,但却也十分标致,再加上身上流露出一种少妇特有的成熟气息,再加上她的性格若是真的像徐管家所说,她跟着徐管家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过周重很快又想到,在大明这个时代,一个女子长的漂亮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特别是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子,比如之前自己经过的花巷妓院中,哪个妓女没有三分颜色,可惜正因为她们长的漂亮,再加上家里又穷,所以才被卖到妓院之中。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长的太丑的女子,可能连卖都卖不出去,说不定早就已经饿死了。
就在周重和徐管家刚与素娘相见时,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不远处的一个月亮门走出一行人,让周重感到意外的是,这群人中竟然还有一个是他的熟人。
只见这行人为首的是个浓妆艳抹的老妇人,身后跟着一群壮年汉子,看样子应该是别院的鸨母和打手,另外在鸨母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怀中抱着一个妖艳的女子,这人正是周重的熟人,也就是那位差点成为周重妹婿的宋二公子。
看到宋二公子和别院的鸨母走在一起,周重立刻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同时心中也是一沉,他身上只有六百两银子,万一别院的老鸨漫天要价的话,那事情可就糟了。同样担心还有徐管家,他自从看到宋二公子后,额头上就一直不停的往外冒汗。
“哎呦~,徐官人您可来了,素娘已经在这里等了您好长时间了,若是再不来的话,恐怕素娘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生出来了!”鸨母虽然已经被宋二公子花钱买通,不过在见到徐管家时,还是做出一副热情的模样,脸上厚厚的粉随着她的笑容一直往下掉,看着让人恶心。
徐管家虽然紧张,但却还是勉强笑了笑道:“徐某前段时间事务缠身,实在无法前来探望素娘,让秋妈妈费心了!”
“嘿嘿,周家已在破产了,你们主仆竟然还有心情结伴来**,实在前所未有之事,若是传扬出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称赞周公子风流倜傥啊?”正在这时,宋二公子忽然开口讽刺道。
对于宋二公子的话,周重只是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视,好像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而是转头对鸨母道:“秋妈妈是吧,今天我们主仆二人前来,是与你们别院商量一下给素娘赎身的事,本公子不想看到有不相干的人在场乱叫,这点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周重提出的要求无可厚非,毕竟他现在要和别院谈生意,宋二公子即不是周重这边的人,也不是别院的人,他自然没有资格呆在这里。鸨母虽然收了宋二公子的钱,但她也听说过周重的名气,虽然周家已经倒了,但周重交游广阔,又有秀才的身份,因此她也不敢太过得罪。
也正是因为如此,鸨母有些为难的看向宋二公子,她虽然管理着整个别院,但其实别院的主人并不是她,说白了她也只是一个打工的,万一这件事被人捅到幕后的老板那里,她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好过。
宋二公子只是想看周重没钱赎人时的沮丧,而且事先他已经对鸨母交待过了,让她往死里要价,因此倒也不必非呆在这里和周重斗嘴,所以他也没让鸨母难做,十分爽快的道:“好,本公子只是路过,根本懒的听你们周家的破事!”
宋二公子说完,搂着怀中的女子向后退到不远处的月亮门下,然后就再也不走了,而是依然笑嘻嘻的看着这边。距离这么远,根本听不到双方的说话,周重也没理由再把对方赶走。
“很好,现在闲杂人物已经离开了,秋妈妈可否告诉本公子,若是要给素娘赎身的话,需要多少银子?”周重这时一脸凝重的道。以他对宋二公子的了解,对方竟然如此轻易的离开,这也说明宋二公子和眼前这个鸨母肯定已经勾通好了,这次他恐怕会被人狠狠的宰上一刀了!
第48章 形势逆转
听到周重问起给素娘赎身的价格,秋妈妈立刻露出一个市侩的笑容,嘬着牙花子考虑了一下,最后终于抬头说道:“既然周公子想替素娘赎身,奴家也就不客气了,按照我们别院的规矩,姑娘赎身的价格是每年包养费用的十倍,素娘每年的包养费是四十两,也就是说,只要公子再拿出四百两银子,就可以把人领走了!”
“四百两。”周重心中稍安,幸好自己之前为了保险起见,向谢灵芸又借了三百两,否则只靠卖书的那三百两,恐怕今天还真没办法把人带走。
不过还没等周重和徐管家松口气,却见秋妈妈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从怀里拿出一张卖身契道:“不过素娘的院子住了这么长时间,有些地方早就该修葺了,另外她怀孕这段时间,我们别院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加在一起,最少也得再加一百两银子,所以一共五百两,只要周公子今日把钱交齐,素娘的卖身契奴家立刻双手奉上!”
“又加一百两!”周重双目一凝,目光冷冷的看向秋妈妈,不过对方却根本无动于衷。
“胡说,我怀孕这么长时间,每次送来的饭菜不是凉了就是剩的,比平时的待遇更差,哪里有什么优待?”这时徐管家身边的素娘也实在忍不住了,不禁开口反驳道。
秋妈妈听后却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恶心的假笑道:“素娘你这么说可就没良心了,你好歹叫我一声母亲,难道我还会亏待了自己的女儿不成,反正那些好吃好喝的我已经让人送到你房里了,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现在却一抹嘴不认帐,这让为娘真是伤心啊!”
秋妈妈也是自小就在岁月场里打滚,一张脸皮早就练的刀枪不入,这时竟然还反诬素娘不认帐,这种颠倒黑白的功夫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掌握的,也难怪她背后的东家把整个别院交给她打理。
对于秋妈妈的无耻,素娘气的是满脸通红,但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徐管家则知道这时候与对方争吵根本没什么意义,因此轻轻的拍着素娘的后背让她消消气。
“秋妈妈,你确定是五百两,不会再更改了?”周重表现的十分冷静,对于秋妈妈这种人,他根本懒的争吵,因为那样只会拉低他的身份。
“五百两,奴家说话算数!”秋妈妈眨着那双满是皱纹的三角眼道,顺带还给周重抛了个媚眼,结果把他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恶心归恶心,周重却没忘记正事,只见他从怀里拿出刚到手的六百两银票,抽出一张放回怀里,然后把剩下的递给秋妈妈道:“这里是五百两银票,把素娘的卖身契拿来,银票就是你的了!”
秋妈妈看到周重真的一下子拿出五百两,当时也是一惊,本来以素娘的情况,她开出四百两的价格已经够高了,之后又加上一百两,存心是想看周重和徐管家的笑话,但是没想到周重竟然连想都没想,一下子拿出五百两银子为素娘赎身,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看到秋妈妈愣在那里,并没有回应自己的话,周重眉头一皱再次开口道:“怎么,秋妈妈你是想要反悔吗?”
这下秋妈妈才反应过来,急忙赔笑道:“奴家哪敢反悔,只是没想到周公子如此大方,竟然一下子拿出五百两。”
说到这里时,秋妈妈扭头看了一下远处的宋二公子,可惜对方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什么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回应,最后秋妈妈只得尴尬的上前将卖身契送上道:“公子请收好,这是素娘的卖身契!”
周重接过卖身契验明无误后,将手中的银票交到秋妈妈手中。而当周重接过卖身契的那一刻,他身后的素娘和徐管家是喜极而泣,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连眼泪都顾不上擦。
这时远处的宋二公子终于看出事情不对,当下快步跑过来看了看周重手中的卖身契,又看了看秋妈妈手中的银票,接着气急败坏的对秋妈妈怒吼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卖身契给他了?”
秋妈妈不敢得罪宋二公子,因此立刻赔笑道:“宋公子息怒,周公子花了五百两银子买回了素娘的卖身契,我们别院是正经生意人,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还忘宋公子体谅!”
“五百两?”宋二公子听后同样也是一惊,他们宋家虽然有钱,但上次捐出两千两就让全家心疼了好长时间,现在周重竟然拿出五百两买一个年老色衰的妓女,这些钱都足够到南京秦淮河畔的花舫里买一个色艺双绝的红姑娘了。
看到宋二公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周重却是笑呵呵的走上前,然后慢悠悠的开口道:“宋二公子不必生气,本来周某是没有钱为素娘赎身的,但是刚巧就在一个时辰前,我去了灵芸那里,她一下子送给我六百两,我实在推辞不过,这才收了下来!”
周重说到这里,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伸手从怀里拿出仅剩的一张银票,然后轻轻嗅了一下,脸上则露出一种陶醉无比的表情,似乎上面还残留着谢灵芸的体香。
“你胡说,灵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送给你钱?”听到周重忽然提到自己的心上人谢灵芸,而且她还送给他银子,再加上周重轻佻的动作,一下子让宋二公子失去了理智,暴跳如雷的指着周重大吼道。
“这还要多谢宋贤弟,上次若不是你,我与灵芸也不会在茶楼相遇,后来灵芸更是登门拜访过我,当时许知府的公子和明伦兄都在,不信你可以去问,后来灵芸感觉我这个人比较不错,他们谢家那么有钱,所以送点钱给我这个穷人,你们宋家前段时间不也给灾民捐了两千两吗?”周重再次火上浇油的道,脸上偏偏还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宋二公子听后气怒交加,他虽然拼命的接近谢灵芸,但对方好像一直在躲着他,这段时间更是找不到人,可是没想到周重这个家伙竟然得到了谢灵芸的青睐,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你……你……我……我……”宋二公子颤抖着手指着周重,想骂却又骂不出来,刚好这时胸口一股恶气上涌,结果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啊~”看到自己的恩客晕倒,宋二公子旁边的妖艳女子尖叫一声,急忙扶住了他,秋妈妈也担心宋二公子在别院出什么,急忙让身后的打手上来帮忙,现场一时间混乱无比。
素娘的卖身契已经拿到手了,周重和徐管家的目的已经达到,因此他们也没必要在别院久候,当下三人一起正准备离开这里。
不过就在这时,那个鸨母秋妈妈却是一脸谄媚的拦住他们的去路,脸上笑的像朵菊花似的对周重开口道:“周公子,刚才您口中所说的灵芸,可是华亭谢府的灵芸小姐?”
“不错,秋妈妈问这个做什么?”周重十分冷淡的道,这些妓院的老鸨都是认钱不认人的角色,个个都是翻脸无情,周重根本懒的与这种人打交道。
“哎呦~,您看老身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还忘周公子您不要怪罪!”秋妈妈听到确定的答案,立刻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变脸,一张老脸笑的像个百褶的包子。
不过周重却搞不明白秋妈妈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所以只好依然冷着一张脸,打算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秋妈妈不愧是脸皮赛城墙的人,对于周重的冷淡视而不见,笑过之后依然热情无比的道:“刚才老身实在是老糊涂了,竟然忘了别院中的房屋是不用姑娘们出钱修葺的,另外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和素娘母女一场,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她的,今天老婆子就擅自做主,把素娘赎身的费用降到三百两,所以这两张银票还请周公子收好!”
秋妈妈说着,依依不舍的从手中的银票中抽出两张,然后一脸讨好送到周重面前。
周重一时也搞不清秋妈妈态度变化如此之大的具体原因,只知道肯定和谢灵芸有关,难道这家妓院是谢家的产业?但据周重所知,谢家的门风一向很好,上次灾民捐款的事,他们谢家就是第一批捐的最多的人。生意上除了参与走私外,对黄、赌之类的产业从来都不碰,所以这条也说不通。
不过周重虽然暂时想不通其中原因,但既然人家都把钱送回来了,他哪有不收的道理?因此只见他也是一笑,伸手接过银票道:“原来如此,没想到秋妈妈与素娘的感情这么深,本公子就代素娘和徐伯收下了!”
看到周重肯把钱收回去,秋妈妈的表情一松,好像放下一块巨石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接着她恭维了周重几句,然后亲自送周重出了别院。
第49章 与西游相媲美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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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徐管家却显得忧心忡忡的道:“少爷,那个谢家小姐的身份不简单,连别院中的秋妈妈都怕她,您今天说那些话若是传到她的耳朵里,恐怕对方会来找少爷您的麻烦啊?”
周重之前故意把自己与谢灵芸的关系讲的十分暧昧,为的就是气一下那位宋二公子,但是从之后秋妈妈的表现来看,谢灵芸的身份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至少谢家的影响力肯定远超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些,否则像别院那种地方,不可能因为周重与谢灵芸的关系近一点,就会主动要求退钱。而且看那位秋妈妈的样子,好像十分怕谢灵芸似的。
其实不用徐管家提醒,周重之前也一直考虑着谢灵芸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是他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得出谢家不简单的结论,至于谢家到底如何不简单,这就不是光靠猜测就能想到的了。
“无妨,就算谢灵芸知道我今天说的话,她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周重十分自信的道。别看他们周家已经破产了,但周家的关系还在,比如他那位准岳父王伦王老爷,那可是连知府大人都要屈尊结交的人物,有他在上面罩着,就算是谢家真想动他,恐怕也得掂量一下,更何况谢灵芸不是普通女子,以她的城府,绝不会在意几句流言的。
周重和徐管家带着素娘回到府中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王姨娘和镯儿也已经做好了晚饭,看到周重他们时,立刻招呼三人入坐,其中王姨娘更是十分热情的开口道:“重儿和徐伯你们快坐,这位想必就是素娘妹妹吧,快点坐下休息一下,你身子不便,过两天请大夫给你调理一下身子,怀孕的女人千万不能马虎!”
看到王姨娘如此热情,素娘也是受宠若惊,她在路上已经听徐管家介绍过周府的情况,知道王姨娘虽然名义上是姨娘,但却极受少爷周重的尊敬,在整个周府的地位也是极高,本来她还考虑该如何讨好这位王姨娘,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没一点架子,主动与自己姐妹相称。
“让夫人费心了,只不过素娘被少爷赎出来后,就算是周府的下人,夫人日后只叫我素娘便是!”虽然王姨娘称她为‘素娘妹妹’,但素娘却不敢妄自尊大,而是以下人自居。
不过这时刚坐下的周重却是接过素娘的话说道:“素娘你不要这么说,徐伯对我们周家忠心耿耿,哪怕是家业败落了,他依然是不离不弃,我与姨娘、小妹都已经将徐伯看做是自家人,所以你也不要把自己当成下人!”
周重说到这里时,从怀里拿出素娘的卖身契,然后交到她的手中道:“这是你的卖身契,现在就交给你自己处理了,过几天让徐伯带你去衙门把户籍上了,然后我们大家再热闹一下,算是给你们补办婚礼,等到孩子出生,你们一家就算是我们的亲人,若是觉得无聊,就多来内宅陪姨娘来聊聊天!”
素娘看着手中的卖身契,耳中听着周重真诚的话语,她也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当场想要跪下给周重磕头,却被王姨娘拉住,毕竟她都怀孕了,地上又那么凉,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融洽,饭桌上徐管家一直给素娘挟菜,自己反倒没吃多少。素娘开始时有些拘束,但是随着与王姨娘和镯儿的交谈,慢慢的也放松下来,再加上前段时间在别院时,吃的的确不好,现在她又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所以最后一连吃了两大碗饭,让王姨娘一直夸她有福,日后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吃过晚饭后,徐管家带着素娘到前院转了转,给她介绍了一下周府的大概格局,周重则帮吴山送饭,不过就在他提着食盒来到吴山住的院子时,却看到吴山撑着一个简易的拐杖,正从院子里的厕所慢慢的出来。
看到这里,周重急忙上前扶住他道:“老吴,你床下不是有夜壶吗,怎么跑到外面上厕所?”
吴山听后却是咧嘴笑道:“没事,我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走几路倒也不费什么力气。”
周重扶着吴山进到屋子里,然后让他擦了下手准备吃饭,因为吴山身上的伤势,这段时间他都是在床上吃,为此徐管家还特意找了张矮桌子,吃饭时就放在床上,和后世在床上用的电脑桌似的,倒也十分方便。
趁着吴山吃饭的功夫,周重将徐管家和素娘的事简略的告诉了对方,一会徐管家肯定会带着素娘来吴山这里介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吴山听到徐管家马上就要有孩子了,也是十分高兴,追问了一些关于素娘的事,然后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翻身从床头的小箱子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道:“周公子,徐伯好不容易要有孩子了,我也没什么东西送他的,这个长命锁是我小时候戴过的,您看送给徐伯的孩子怎么样?”
周重拿过长命锁看了看,发现竟然是白银做的,表面因为氧化的原因,看起来黑乎乎的有些脏,于是他笑着对吴山道:“老吴,你送长命锁倒也合适,不过现在孩子还没出生,送礼物有些太早了,另外你这长命锁都发黑了,最好找个时间让匠人翻新一下,这样孩子戴起来也漂亮!”
吴山一听也是连连点头,憨笑道:“还是周公子您想的周到,那就等我把伤养好了就去翻新,估计那时孩子也快要出生了,刚好来的及!”
陪着吴山边吃边聊,很快对方就把送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然后打着饱嗝和周重一起收拾碗筷。但就在这时,周重发现吴山在伸手时,露出的粗壮小手臂内侧,竟然纹着一条奇形怪状的鱼,只见这种鱼身形短粗,看起来有些像鲤鱼,但是前面的鱼鳍十分宽大,看上去很有特点,周重前世吃过的鱼不在少数,但却一时想不起吴山手臂上纹的这条鱼叫什么名字?
周重本想开口问吴山他手臂上纹的是什么鱼,不过就在这时,徐管家带着素娘走进来,看到周重他们正在收拾碗筷时,素娘立刻上前帮忙,她虽然怀孕了,但月份还早,因此动作也十分麻利,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到食盒里。
这时徐管家也上前介绍道:“吴山,这位就是你徐婶子,日后有什么缝缝补补的事情需要你婶子帮忙的,尽管提出来。”
“吴山见过婶子!”
吴山也急忙欠身想要起来行礼,但却被素娘制止道:“吴山兄弟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再起身了,今天婶子也只是来认个门,日后吴山兄弟若是有个缝缝补补的,千万不要和婶子客气!”
看到素娘如此热情,又想到徐管家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这让吴山这个粗人也倍加感动。接着徐管家和素娘在这里陪着吴山说了会儿,这才回到他们自己的院子。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现在又有了孩子,自然有满肚子的话要讲。
周重告别了吴山后,提着碗筷回到王姨娘的院子里,卧室里传出朵儿和镯儿玩闹的笑声,窗纸上映着一袭剪影,那是王姨娘正在灯下为周重他们兄妹三人做过年穿的新衣,周重不忍进去打扰,于是自己去了厨房把碗筷刷洗了一遍,这才让王姨娘把院门栓好,他则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以往每天这个时候,周重都会在油灯下写西游记,今天上午终于把最后一回写完,本以为可以放松一下,但没想到遇到徐管家和素娘的事,结果逼的他和谢灵芸签下文书,要再写一本可以与西游记相媲美的小说。
“中国历史上一共也就只有四大名著,水浒和三国就不用想了,剩下能与西游记相媲美的小说,也就只有红楼梦了,难不成让我把红楼也写出来?”周重坐在灯下自语道。
不过周重很快又想到,红楼梦成书于清朝时期,书中有大量详细而纪实的描写,这些恐怕与明朝这个时期的生活习惯不同,当然周重也可以用‘小说家言’这种话来搪塞,不过这种话说的多了,难免会引人怀疑,所以最好能找一本明朝时期的小说。
可是明朝虽然是中国历史上小说发展的一个高峰,但是除了水浒、三国外,想要再找一本不逊色于西游记的小说,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
周重坐在那里苦思半天,却暂时没有任何头绪,最后索性拿过纸笔,然后提笔写下四大名著的名字,坐在那里一边端详一边思考,嘴里也是念念有词:“三国、水浒、西游和红楼,三国、水浒……”
“等等!”周重这时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双目紧紧的盯着四大名著其中的一个名字,然后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道:“哈哈哈~,我真是糊涂,怎么把它给忘了,谢灵芸啊谢灵芸,你不就是想要一本赚钱的小说吗,本少爷就给你一本最赚钱的小说,不知道你是否有胆子去看?”
第50章 变个“戏法”
镯儿听到周重哥哥终于想起要帮自己准备回礼的事,也是十分高兴的道:“太好了,这两天我也一直在想怎么给灵芸姐姐回礼,本以为哥哥你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你还记着。”
看到镯儿高兴的样子,周重却是溺爱的捏了一下镯儿小巧的鼻子道:“哥哥怎么会忘记答应镯儿的事?今天下午我就去买齐种材料,应该很快就能做出来,而且制作这件礼物的过程十分有趣,到时你可以和朵儿一起观看!”
朵儿看到哥哥和姐姐在说话,所以她就趴到桌上玩周重的笔墨,不过当最后听到哥哥提到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听到“礼物”这两个字时,立刻条件反射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哥哥把姐姐的礼物藏在被窝里了!”
“噗~”周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想小孩子就是不靠谱,这才多大点功夫,她就把之前的约定给抛到脑后了。
“礼物,什么礼物,哥哥你藏到被窝里干什么?”镯儿听到朵儿的话也很奇怪,说着就走到床边要扯周重乱成一团的被子。
眼看金瓶梅的书稿就要被发现,周重一个飞身扑到床上,然后扭头对镯儿嘿嘿笑道:“没有什么礼物,你别听朵儿乱说!”周重说到这里,扭头瞪了一下朵儿,朵儿这时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于是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笑嘻嘻的跑出去找白球玩了。
看到周重的表现,更加激起了镯儿的好奇心,上前与周重撕扯着被子,非要看一下被子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周重自然不能让她得逞,因此死死的用身体压住被子,两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僵持了好一会儿。
镯儿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很快就累的气喘吁吁,手上的力道也松了,趁着这个机会,周重一把抓过镯儿的小手,接着她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姨娘那边应该已经做好午饭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镯儿虽然满脸的不愿意,但这时实在没力气挣扎,只得撅着嘴被周重拉着出了院子,而且周重为了打消镯儿偷偷返回的心思,第一次把院子都给锁上了,结果更让镯儿不高兴。
等到吃过午饭后,周重就和徐管家就推着车子出了门,本来买点面粉只需要一个人去就行了,但是周重不知道粮油店的位置,徐管家虽然知道,但却年纪大了,再加上吴山又卧床养伤,不能帮徐管家的忙,另外周重还要准备做礼物的材料,一个人恐怕拿不动,所以才两人一起出动。
很快周重就跟着徐管家来到粮油店,买了大半袋子的面粉,仅仅这点面粉,就用去了近两分银子,若是换成同样的重量的大米,估计只需要花三分之一的钱,由此可知南方的面粉有多贵。
另外除了面粉外,周重还买了一大罐子的油,粮油店里的油分为许多种,有动物油也有植物油,其中周重买的是长江流域最常见也最便宜的菜籽油,足有五十多斤,这让徐管家一直报怨,一是家里的油还有一些,二来他也认为周重买的油太多了,家里恐怕一时半会根本吃不了这么多油。不过周重却是笑了笑没有解释,他买这些油可不是用来吃的。
买完面粉和菜油后,周重有些意外的发现,粮油店里竟然也卖碱面,也就是碳酸钠。其实想想也不奇怪,在做面食时,本来就要用到碱面,所以粮油店兼卖碱面也很正常。刚好这也省的周重再找了,可惜碱面这东西在做面食时用的也不多,因此粮油店也没进太多的货,一共二十多斤的碱面全让周重打包带走了。
将买的东西全都放到车上后,周重又让徐管家带自己去了卖石灰的地方,买了一大袋子的生石灰,这才满载而归。徐管家这时也看出有些不对,一路上追问周重卖这些东西的用途,但周重却是神神秘秘的没有解释。
回到家后,周重一路把车子推到自己的院子里,除了面粉让徐管家送到厨房外,其它东西都被周重留了下来,然后他又去前面的厨房拉来一口大锅和几个水缸,另外还有一个细口大肚的瓷瓶。
就在周重刚把这些东西运到自己院子里时,刚好镯儿和朵儿也跑了过来,其中镯儿看到周重拉的这些东西,以及院子里胡乱摆放的油罐、石灰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这些就是你准备做礼物的材料?”
“没错!”周重抱着一口大缸放下,然后擦了一把汗笑道,“今天哥哥就给你们表演一个戏法,用这些看似不相干的材料,变出一个你们绝对想象不到的好东西!”
“好啊好啊~,朵儿最喜欢看戏法了!”小朵儿对周重的话一向深信不疑,听后跳起来拍着手欢呼道。不过镯儿却有些怀疑,她实在想不出这些看起来很普通的东西,能做出什么好礼物?
周重也看出镯儿有些不信,不过他也没有解释,事实胜于雄辩,等到自己把东西做出来时,镯儿就会明白自己这个哥哥可没有吹牛。只见周重先是把生石灰放到缸里,倒进水后,很快里面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冒热气。
生石灰其实也就是氧化钙,加水后生成氢氧化钙。周重等到缸中的化学反应完成后,这才把碱面拿来倒进去一部分,然后轻轻的搅拌,让氢氧化钙与碳酸钠充分反应。镯儿跑上来想要帮忙,但周重却不敢让镯儿搅拌,因为生成的氢氧化钠又称火碱,是一种高腐蚀性的强碱,若是不小心溅到手上,那可是连皮带肉都会被腐蚀掉。
随着周重的搅拌,溶液中的反应再次加快,其中不易融于水的碳酸钙沉淀,上面的就是氢氧化钠溶液了。不过氢氧化钠容易吸收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变成碳酸钠,因此周重把得到的氢氧化钠溶液倒进一个大瓷瓶里,然后用盖子加棉布塞紧,虽然这样不能完全阻止二氧化碳进入,但总比广口放置要强的多。
看到周重对火碱溶液那么小心,一直歪着脑袋没有说话的朵儿这时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你往瓶子里放的是什么,好喝吗?”
周重听后一下子笑出声来道:“这个叫做火碱溶液,是一种剧毒无比的东西,别说是喝了,就算是溅到皮肤上一点,就可能把皮都给烧掉,所以朵儿和镯儿你们千万不要碰!”
听到周重说的这么恐怖,镯儿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有些担心的道:“哥哥,这个什么火碱既然这么危险,你就不要再碰了,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啊?”
“没事,哥哥又不是小孩子,而且火碱虽然有可能伤人,但却是一种十分有用的东西,哥哥马上就要用这东西给你们变个戏法!”周重却是满不在乎的道。有了火碱有了油,他就能在大明朝制作出肥皂了,肥皂的用途就不用周重多说了,而且整个大明只有他自己会制作,拿来送人肯定不比谢灵芸的胭脂差。
说起来古代人洗手洗脸洗衣服时,普通人家一般用皂角,也有商家把皂角磨成粉,制成皂角粉来卖,不过皂角的洗涤性能不强,比如对油渍就很难洗干净。
另外除了皂角外,也有用猪的胰脏和各种香料制成的胰子,但这东西造价昂贵,而且原料受到限制,因此一般只有富贵人家在洗脸、洗澡时才会用。周重家里倒是有一点没用完的胰子,看起来黑乎乎的很是难看,不过去污能力确实很强,并不比肥皂差,可惜就是太贵了,小小一块就要十几两银子,完全就是古代社会的奢侈品。
制好了火碱溶液后,周重用铲子在地面上挖了一个地灶,把大铁锅架在上面后,又从厨房拉来几捆柴在灶下点燃,锅里洗干净后,把火碱溶液和油分别倒了进去,不过因为油比较多,所以周重只倒了一部分,然后拿根棍子不停的搅拌。
本来火碱溶液和油分成十分清晰的两层,但是随着加热和周重的搅拌,使得油层慢慢的减少,最后油层竟然完全消失不见了。看到这种神奇的现象,镯儿和朵儿都是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任她们想破自己的小脑袋瓜,恐怕也想不明白锅里的油怎么会消失呢?
其实这种皂化反应一点都不神奇,无非就是强碱与油脂的化学反应,后世中学课本上就可以学到,一般人在家里就能自己diy肥皂。
不过这时周重并没有停下来,因为他担心溶液里的火碱没有反应完,因此接着往里面一点点加油,一直等到加进去的油不再消失时,他这才停下来,并把锅下面的柴抽出来熄灭。
这时只见周重拿出刚从厨房取来的盐,然后扭头对正在发呆的镯儿和朵儿道:“你们两个丫头注意了,哥哥马上就要变戏法了!”
听到周重的话,已经被周重这一连串‘神奇’的技艺征服的镯儿和朵儿更是瞪大双眼,一眨也不敢眨的紧盯着铁锅里冒着热气的‘清汤’。
第51章 回礼准备好了
只见周重抓起一把盐,然后撒进铁锅之中,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随着盐粒的进入,本来十分清澈的锅中出现一团团丝缕状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飞快的凝结,很快成为一团油膏状物体,看上去白中带黄,有些像奶酪。
“哇~,水里长出东西来了!”看到清澈的水里竟然真的长出东西来,天真的朵儿还真以为这是戏法,高兴的是又蹦又跳。镯儿的脸上则带上了更多的疑问,她自问也读过不少的书,但书上的知识却不足以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相比两个兴奋的女孩,周重却显得十分淡然,这种皂化反应他在实验课上亲眼见老师做过,刚才他更是将那段记忆回忆了数遍,每个步骤都是按照自己记忆中来做的,产生的效果也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因此根本没什么可惊奇的。
随着盐析的进行,铁锅中已经漂了一层白中带黄的皂基,注意这是皂基,暂时还不能称为肥皂和香皂,因为还有最后一步要做,不过最后一步需要一些其它的东西,今天是不可能一步到位了。
只见周重将锅中的皂基捞起来放到一块干净的白布上,锅里剩下的溶液他也没有扔,而是用纱布过滤了几遍后,倒进一个干净的瓷瓶里。留下的这种溶液是甘油和水的混合物,可以抹在脸上作护肤液来用,刚好可以和香皂搭配着做为礼物。
“哥哥,这就是你准备的礼物吗?”镯儿这时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过当她看到白布上面那些奇形怪状的皂基时,脸上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是样子也未免太难看了,这怎么可能拿出去送人?
周重一眼就看穿了镯儿的心思,当下也是笑道:“镯儿不必担心,这才仅仅是半成品,等到完成时你就会发现,这东西不但不难看,而且还很实用,不过想要完全做成,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另外也需要你帮一下忙!”
“我?我能帮什么忙啊?”镯儿听到这里也有些意外,虽然之前周重说过要他们两人一起完成,但是镯儿看到之前这一系列神奇的变化后,她已经对自己完全的失去信心了。
“当然可以帮忙,我准备要做的是一种叫香皂的东西,功能和我们用的胰子差不多,但是外观和效果却更好,现在我已经把皂基做了出来,之后需要在里面加入一种香料,但我对香料不是很在行,所以想请镯儿你帮一下忙!”周重十分认真的道。
身为一个女孩子,镯儿以前也很喜欢摆弄些香囊之类的东西,对香料自然了解一些,因此她听完后立刻露出一个笑容道:“原来哥哥你想要香料,这件事很简单,我自己就会配几种香料,等下我把需要的原料写下来,哥哥你帮我买回来就行了。”
“太好了,我就说镯儿你能帮上大忙的!”周重听后也是大笑着说道,他早就知道镯儿会配香料,所以在打算制作香皂时,就已经想好让镯儿也参与进来了。
晚上吃过晚饭后,周重找到徐管家,让他帮自己订做几样东西,比如香皂要用到的模具、以后装香皂的盒子等,另外镯儿需要用到的香料原料也交给徐管家去办,毕竟他在松江府的地头最熟,办这些事情正合适。
几天之后,香料和模具也都准备好了,周重又在大锅里烧了一锅水,然后将皂基切成条放在一个铁盆里,然后放在锅里隔着水煮,皂基很快就融化了,这时周重将镯儿做好的香料加进去,迅速搅拌均匀后倒进模具里冷却。
“啪!”等到模具里的香皂冷却后,周重将模具翻转过来,然后拍在桌面上,立刻一排六个梅花造型的香皂出现在桌面上,只见这些香皂造型精致,色泽呈淡黄色,同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梅花香,若是猛然看上去,恐怕还会真的以为是几朵盛开的梅花。
“好漂亮的花!哥哥,这些就是要送给灵芸姐姐的香皂吗?”镯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她实在无法想像,前几天还奇形怪状的皂基经过哥哥的加工,竟然会变得如此精致。
“没错,这些哥哥为你准备的回礼!”看着镯儿喜欢的样子,周重也有些得意的道,“不过这些香皂不能全都送给谢灵芸,我看送给她一块就是了,剩下的五块咱们大家分了,这东西可比胰子好用多了!”
“只送一块?”镯儿听后眉头轻皱,“哥哥,我们只送一块是不是太少了,要不我那块不要了,凑成两块给灵芸姐姐送过去吧?”
镯儿全程参与了香皂的制作过程,她知道眼前这种香皂的成本并不高,一块也不过几十文的样子,虽然哥哥把香皂的作用夸上了天,而且卖相也不错,连她自己都很喜欢,但是镯儿总觉得用几十文的东西做回礼有些不太好。
周重哪里会猜不到镯儿的心思,当下只见他伸手拍了一下镯儿的小脑袋道:“傻丫头,你别看香皂的制作成本只有几十文,但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整个大明只有我会制作香皂,再加上香皂的功能并不比胰子差,外形却比胰子要漂亮,所以我若是把香皂的价格订的和胰子一样,甚至是稍微低那么一点,肯定会吸引别人来购买,因此你别小看这一块香皂,若是拿出去卖的话,并不比谢灵芸送你的胭脂便宜!”
“可……可香皂的成本那么低,哥哥你若是卖那么贵的价格,那不就成了……成了……”镯儿最后本想说‘奸商’两个字的,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这个天真的妹妹,周重心中叹息一声,不过脸上却是笑道:“镯儿你可真笨,香皂的制作成本的确很低,但你却忘了算一样东西,香皂这件东西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想出来的,可以说每块香皂上都凝结着我的心血,因此表面上看香皂的成本只有几十文,但若加上哥哥花费的这些心血,那么一块卖上十几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
听到周重的这些解释,单纯的镯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虽然表面上听起来哥哥的理由并没有任何问题,但不知为何,镯儿总感觉哥哥的话中好像有些不对,可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看到镯儿终于不再纠结香皂价格的问题,周重又拿出十二个扁平的小瓷瓶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之前装甘油水合物的大瓶,把每个瓷瓶都倒满并用软木塞塞紧,每块香皂配上两个小瓷瓶的甘油用来抹脸。
“大功告成!”周重心满意得的看着自己这几天辛劳的成果,接着转头看到镯儿,立刻开口道,“镯儿,你要不要试一下效果?”
周重说到这里,根本不容镯儿反对,跳起来兴冲冲的去端来一盆热水,然后示意镯儿试用一下香皂的效果。镯儿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却架不住周重的怂恿,最后终于俯下身子用香皂洗了下脸,擦干后又从瓶子里倒出甘油抹在脸上。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清爽了许多?”周重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
只见镯儿两只纤纤小手也在轻轻抚摸着脸颊,过了好一会才有些激动的道:“的确清爽了许多,和以前用胰子洗脸后的感觉差不多,而且在涂了瓶子里的东西后,感觉脸上很滑很嫩,风吹到脸上也不干了,真是太好了!”
“哈哈,那是自然,瓶子里的东西叫甘油,本来就是保护皮肤的,我们镯儿本来就漂亮,以后若是天天做这些保养皮肤,日后肯定能出落成一个天香国色的大美人!”周重也是大笑着说道。其实对于甘油的作用,昨天他已经偷偷的试过了,否则他可不敢拿镯儿来做实验。
接下来周重又拿出一个礼盒,然后把香皂和瓶护肤甘油放到礼盒里,这是准备送给谢灵芸的回礼,至于剩下的五份,周重自己留下一份,另外四份则由镯儿、朵儿、王姨娘和素娘四人分了,可以说家里的女人一个不落。
礼物准备好了,本来周重想找个机会带着镯儿去拜访一下谢灵芸,顺便把香皂当做回礼送给她,但是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去拜访对方,谢灵芸反而第二次来到周府见他,不过她可不是来要礼物的,而是来查看周重第二本书写的如何了?
这段时间周重虽然忙着做肥皂,却也没落下金瓶梅的写作,现在谢灵芸竟然自己跑上门要看金瓶梅,周重脸上不禁露出一个龌龊的笑容,他现在已经等不及想要看一看,一向冷静理智的谢大小姐看到金瓶梅这本旷世奇书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第52章 留下吃饭
厨房中炉火烧的正旺,使得房间里格外的暖和,案板撒着面粉,素娘将面团搓成圆条,然后用刀切成小团,旁边的镯儿手中拿着根小擀面杖,飞快的把一个个面团压扁擀成饺子皮,王姨娘则坐在案板旁边,右手拿着筷子挟点饺子馅放在皮上,双手一拢再放开,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就完工了。
前两天冬至,家里按照从北方带来的习惯吃饺子,结果饺子馅做的有点多,冬至那天根本就吃不完,虽然现在天冷,但放的时间长了也会发酸,因此今天中午王姨娘决定再包一次饺子,把剩下的馅吃完。
“又要吃饺子了,我来帮忙!”这时周重拉开厨房的门帘进来,看到忙碌的王姨娘三人笑道,说完拉起袖子就要上前洗手帮忙。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老干这些活,快去屋里坐着等会,一会做好了我给你端过去!”王姨娘却是拉住他道,她一向坚持厨房不是男人该进的地方,因为她认为进厨房的男人没出息,日后周重是要读书做官的人,怎么能天天到厨房做菜呢?虽然她也很喜欢吃周重做的菜。
周重却是毫不在乎的道:“没事,包饺子就要人多一点才有趣,大家边包饺子边聊天,这才像是一家人。”
不过周重的话音刚落,案板前的素娘却是笑道:“少爷的话的确在理,但您是一家之主,家里又有我们这几个女人,若是连做饭这种事都让少爷您亲自动手,那还要我们这些女人做什么?”
经过几天的相处,素娘已经对周府熟悉起来,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束手束脚,见到周重也敢说话了。直到这时周重才发现,素娘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而且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让人无法反驳。
“嗯,哥哥你还是去陪小妹吧,这里就有我们就行了!”镯儿这时也开口道,说完扭头对着周重嫣然一笑。
看到镯儿她们三个都不想让自己帮忙,周重只好摇着头出了厨房,迈步刚一进王姨娘的屋子,结果里面正和朵儿玩的高兴的白球看到他,立刻吓的再次钻到卧室,朵儿却是欢呼一声,飞奔过来一头扎在周重的怀里,嚷着让他陪自己玩。
哄孩子一向都是周重的拿手好玩,正当他陪着朵儿玩的正开心时,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徐管家拉开门帘进来,看到周重道:“少爷,谢家小姐前来拜访大小姐,现在已经在前厅的暖阁等候了,您看是不是请她来内宅?”
一般来说,客人来拜访的话,在前厅接待也就是了,但谢灵芸是女子,而且指名来拜访镯儿,这就相当于闺蜜之间的走动,算不上什么正式的拜访,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都是镯儿将自己的闺蜜引到内宅,然后在自己的绣楼上接待对方,但是现在周家情况不同,徐管家担心镯儿没做好准备,所以才请对方在前厅暖阁暂为等候。
“嗯,我去叫镯儿换一下衣服,然后和我一起去见对方!”周重听后立刻道,虽然对方说是来拜访镯儿,但是以他对谢灵芸的了解,这位谢大小姐肯定不会仅仅来找镯儿这么简单!
镯儿听到谢灵芸来访时,也十分的高兴,自从家业败了之后,在以前交往的姐妹之中,谢灵芸还是第一个主动来访的人,而且上次的胭脂也让镯儿十分感动,心中已经将谢灵芸当成自己最好的姐妹。
很快镯儿换好衣服,然后拿着周重给谢灵芸准备的礼物冲向前厅暖阁,周重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当他赶到暖阁时,还没有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镯儿欢快的声音:“香皂和甘油都是哥哥亲手做的,整个过程像是仙人的仙术一般,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听到镯儿的话,周重却是一笑,他倒是想教镯儿,可惜对方没有任何的化学基础,想要明白皂化反应的原理,那可不是一件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
周重抬腿进入暖阁之中,刚好看到镯儿与谢灵芸分别坐在一个茶几的两侧,那位小丫鬟算珠站在谢灵芸身后,看到周重进来时,却不知为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桌上的礼盒已经被打开,里面的香皂和甘油也拿了出来,看样子镯儿已经向谢灵芸介绍过这两样东西。其中谢灵芸的手掌轻轻的抚着镯儿的脸颊,感受使用过香皂和甘油的皮肤有什么不同,镯儿则在对方的面前拼命的夸自己哥哥有本事。
“谢小姐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周某有失远迎,实在失礼失礼!”周重进来冲着谢灵芸一拱手道。对于这个有心机有城府的女子,周重对她谈不上好恶,只是本能的不想与对方打太多的交道,免得吃亏,不过平时的礼节却做的都十分周到。
看到周重进来,谢灵芸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周重,确切的说应该是审视之中带着几分好奇,因为她实在没有想到,周重除了写小说外,竟然还会制造香皂和甘油这些东西。
“周公子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香皂和甘油这两种东西小女子闻所未闻,但效果却让人惊讶,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学来的这制造之法?”谢灵芸看了周重好一会,这才嫣然一笑道。
“哈哈,香皂和甘油只不过是周某偶然灵光一闪,随手做出来的小礼物,实在当不得谢小姐如此夸奖!”周重打着哈哈道,香皂是他准备积累资金的杀手锏之一,当然不可能泄露出去太多的信息。
“哦,原来是周公子自己想出来的,实在让小女子佩服!”谢灵芸嘴角微扬,眼角带着几分让人看不明白的笑意,接着只见她扭头对旁边的镯儿道,“镯儿妹妹,现在都已经中午了,姐姐今天跑了一上午,到现连早饭也没有吃,不知道你可愿意留我在府中吃饭?”
镯儿听到这里明显一呆,她心中已经将谢灵芸当成自己最好的姐妹,留对方吃饭自然没问题,但是事先她并不知道谢灵芸要来,府中只包了些饺子,再加上现在已经中午了,根本没时间去准备其它的饭菜,若是只拿饺子来招待客人,是不是显得太寒酸了?
镯儿年纪还小,又遭逢家中大变,使得她的自尊心格外敏感,因此在一些事情上想的也比较多,相比之下周重却没那么多的顾忌,听到谢灵芸竟然主动提出要在府中吃饭,立刻接过来开口道:“谢小姐愿意留在府中吃饭,周某自然欢迎之极,不过现在府中下人散尽,也没有准备其它的菜肴,倒是姨娘她们包了些饺子,若是谢小姐不嫌弃的话,就请后院用饭!”
谢灵芸看到周重大方的承认周府的窘境,丝毫没有露出任何自惭的表情,心中对周重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只见她脸上露出几分苦笑道:“灵芸可不是什么身娇体贵的大小姐,身为谢家的独女,为了管理家族的生意,灵芸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根本不知道自己下顿饭在哪里吃,甚至很多时间都来不及吃饭,只能在车上吃几块点心充饥,若是可以的话,灵芸也希望像镯儿妹妹一样,有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好哥哥!”
说到最后时,谢灵芸看向镯儿的目光中,少有的露出一种羡慕的感情,无论她再怎么能干,但也是一个女子,家族的重任本不该由她来扛起,可惜家中没有哥哥弟弟,谢灵芸根本没得选择。
镯儿也是第一次听到谢灵芸诉苦,当下也是大感同情,同时也庆幸自己有个好哥哥。不过周重却是大感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谢灵芸可不像是一个轻易表露感情的人,现在对方忽然一改以前那种冷淡的性格,当着他和镯儿的面诉苦,这显然很不正常。
谢灵芸既然要留下吃饭,周重也不可能真让对方只吃饺子,当下他和镯儿带着谢灵芸回到内宅王姨娘的院子里,然后由镯儿陪着她聊天,周重则让王姨娘和素娘又准备了几个菜,吃饭时由王姨娘和镯儿坐陪。
吃过饭后,镯儿陪着谢灵芸聊天,周重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金瓶梅的稿子整理一下,因为他可以断定,最后谢灵芸肯定会来找自己看一下新书的稿子。一想到谢灵芸看到金瓶梅时的反应,周重就禁不住露出一种龌龊的笑容。
果不其然,谢灵芸并没有让周重等太久,半个时辰后,镯儿带着谢灵芸来到周重这里,后面仍然跟着那个小丫鬟算珠。只见谢灵芸进到房里打量了一下,当她看到房间里除了桌子、椅子,外加取火的炉子就再也没有任何家俱时,也是十分的惊讶,她没想到周重就是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写出西游记那么轰动的小说。
第53章 一个秘密
“哦,谢小姐想要周某割舍什么?”周重听后也有些惊讶,不过他的问话刚一出口,立刻就明白了谢灵芸想要什么了,因为对方白玉般的手上正托着一样东西,正是之前镯儿送给她的礼盒,里面放着香皂和甘油。
看到这里,周重终于明白过来,难怪之前谢灵芸会主动要求留下吃饭了,以对方的精明,肯定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而且周重也已经猜到,借着刚才吃饭的机会,谢灵芸肯定已经从镯儿口中套出了不少东西,天真的镯儿在谢灵芸面前,绝对守不住什么秘密,甚至她可能连制造香皂和甘油的原料也都全都告诉对方了。
这让周重心中有些后悔,暗恨自己想的不够周到,早知道谢灵芸会动心的话,他就不该把香皂做为礼物送给对方。可惜现在想这些都已经晚了,周重也是个很理智的人,很快从悔恨的心境中走出来,然后开始考虑该如何处理眼下这件事?
谢灵芸看到周重沉默不语,只见她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接着开口道:“周公子,小女子有一些肺腑之言,不知公子可否想听?”
“哦?”周重抬头看了谢灵芸一眼,有些惊讶的道,“谢小姐请讲,周某愿洗耳恭听!”
听到周重的话,谢灵芸轻抬素手,将额前的一缕发丝抚在耳后,嫣然一笑的道:“周公子能在短短时间内还清家中的债务,然后费尽心思写书赚钱,现在又研究出香皂与甘油的制作之法,若是灵芸没有猜错的话,公子应该是想以写书换取一笔钱,然后再以香皂和甘油来牟取暴利,以此来重振周家家门!”
谢灵芸说完这些话后,一双妙目紧紧的盯着周重,这段时间她已经收集了许多关于周重的信息,特别是周家破产之后,周重的所作所为,再结合她对周重性格的把握,因此谢灵芸对自己的这个猜测十分有信心。
周重听完也是心中震动,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平静的目光与谢灵芸对视,希望看清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了解,竟然连他日后的打算都能猜的一般无二,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女子,却也实在太可怕了!
“谢小姐为何会对周某这么感兴趣?”自己心中的想法完全被谢灵芸猜中,这让周重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借反问转移话题。
看到周重没有否认,谢灵芸脸上的笑容也不禁多了几丝得意,接着开口道:“周公子才华横溢,自然引人注目,而且灵芸也并没有恶意,只是想与公子谈一桩生意罢了。”
“生意?”周重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谢灵芸,“谢小姐你不会是开玩笑吧,虽然我欠你三百两银子,但香皂和甘油的利润之大,想必谢小姐早就看到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为了区区三百两银子,就把香皂和甘油的制作之法交给你们谢家吧?”
听到周重带着讽刺的话,谢灵芸却没有生气,依然一副淡然自信的表情道:“灵芸并没有说过要以三百两买下香皂和甘油的制作之法,当然若是公子愿意卖掉的话,灵芸自然也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价格,不过以灵芸对周公子的了解,您应该不会愿意把制作的方法卖给别人吧?”
“咦?这就奇怪了,既然谢小姐知道我不会卖掉制作方法,那我们又有什么生意可谈?”周重再次问道。
谢灵芸对周重的心理把握的确十分精确,他的确没有卖掉制作方法的打算,别看他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但能想到稳赚不赔的生意也并没有多少,更何况像香皂这种会生金蛋的鸡,恐怕只有傻子才会为了一时之利卖掉。
“自然有生意可谈,确切的说应该是合作。”谢灵芸笑吟吟的道。
“合作?”周重听到这里一愣,心中好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只见谢灵芸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接着又道:“周公子打算积累了一笔钱后自己生产香皂和甘油,但是我不得不说,公子的这个想法实在太天真了,想要生产香皂这种暴利的商品,并不仅仅只有钱就行的,否则我敢打赌,不出三个月,香皂和甘油的制作方法就会泄露出去,到时满天下都是生产香皂的人,公子又有何利可言?”
刚开始听到谢灵芸说到自己天真,周重也不禁有些不服气,但是当听到下面的话时,周重却不禁沉默下来,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太天真了。
其实这也并不怪周重,虽然他两世为人,但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都没有开厂或开作坊的经验,之前他一直以为只要有了钱,到时再招几个人,准备好原料后就可以开工了,其它方面根本没想过,但是谢灵芸却指出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制作方法的保密,若是这个事情不能解决的话,到时别说挣钱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有些泄气。这时谢灵芸接着又趁热打铁道:“除了保密,另外还有作坊的选址,工匠的挑选、与官府的上下打点等,这些事对于周公子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反倒是对于我们谢家而言,却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因此对于周公子而言,最好就是找一个可以信的过的商家合作,刚好我们谢家正符合公子的所有要求!”
只见周重听完再次沉思半晌,最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谢小姐果然好口才,周某的确被你说服,只是不知道谢小姐打算如何合作,合作之后又该如何划分利益?”
看到周重终于同意,谢灵芸也不禁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声音激动的道:“很简单,周公子只需要提供香皂和甘油的制作之法,至于作坊的选址、匠人的招聘、生产的保密等等这些事情,全都由我们谢家来负责,至于合作的分成,我们谢家占八成,周公子坐在家里,就能得到剩下两成的收益,如何?”
听到谢灵芸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去了八成的收益,周重立刻冷笑一声道:“谢小姐真是好算计,一下子就占八成,这件事绝对不行!”
“哦,那不知周公子打算如何分成?”谢灵芸娥眉轻皱,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周重的脑子转的很快,刚才听到谢灵芸的合作计划时,他就已经想到另外一套合作方案,只见他笑着开口道:“分成的事暂时放到一边,现在周某现在无权无势,比不得你们谢家财大气粗,所以我可不敢单独与你们合作。”
听到周重的话,谢灵芸只感觉心头一跳,娥眉皱的更紧道:“周公子到底有何打算?还请直言!”
“我的打算也很简单,松江府虽然不大,但周某信的过的人却还有一些,并非一定要与谢家单独合作,比如一向待周某不薄的王伦王伯父,为了报答王伯父对周某的照顾,所以我决定将王家也引入这桩生意中,想必他肯定也会愿意做这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周重笑呵呵的说道。
谢灵芸说的合作计划很有问题,虽然看起来他只要提供香皂的制作方法就就分到钱,但是作坊的管理和运营他都不能参与其中,根本不知道香皂的盈利情况,到时还不是谢家想给多少就是多少?这种事他在前世时见的多了,自然不会上当。
听到周重要把王家引到这桩生意中来,谢灵芸终于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的神态,有些急切的道:“周公子你想的太多了,我们谢家虽然以走私起家,但却也是正经的生意人,只要签下文书,绝对不会在其它方面做手脚!”
周重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只见依然淡笑道:“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周某身上背负着重振家门的重任,因此半点风险也冒不得,王伯父他的品性我信的过,而且我们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因此只有王家也加入进来,我才敢与谢家放心的合作,若是谢小姐执意不肯的话,那周某只能与王家单独合作,至于周某所欠的三百两,我会按照之前的约定,再写一本书来抵债。”
看到周重的态度如此坚决,谢灵芸也不禁头痛起来,其实周重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香皂作坊若是由他们谢家完全掌握,恐怕周重最后会被他们谢家慢慢的排挤出去,虽然这种行为看起来十分卑鄙,但商场如战争,本来就没有任何的仁慈可言。
只见谢灵芸低头沉思了好长时间,最后终于抬起头,目光直视周重的双眼道:“周公子,以灵芸的立场来看,我是绝对不希望香皂的利润被人分走一份,若是公子答应不将王家引入香皂这桩生意的话,灵芸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你们周家秘密,而且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对这个秘密感兴趣的!”
第54章 走私基地双屿港
昏黄的灯光下,周重坐在书案后面一动不动,双眉紧锁想着心事。谢灵芸已经离开好长时间了,镯儿也几次来叫他吃饭,但都被周重拒绝了,因为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些信息,也就是谢灵芸刚刚告诉他的,那些关于周家的秘密。
自从前朝孝宗皇帝开始,大明的海禁政策就放的很松,南方沿海地区走私成风,几乎稍有身家的富商,都或多或少的参与到走私之中,比如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谢灵芸的家族,他们就是靠关走私起家,成为松江府当地有名的富豪。
除了谢家之外,松江府的大部分富豪也都参与到走私之中,比如周重的父亲周海,以前也经常参与走私,最后更是遇到了海难,结果不但人死了,连货也沉入大海之中,为了偿还这批货款,周重把家里的产业都给变卖了,好不容易才还上。
周家在松江府的产业并不少,虽然这几年周家的生意受到影响,但是名下的店铺就有十几家,另外还有城外的田地、城内的地产等产业。但是这么多的产业,最后却因为周海的一次走私失败,全都被周重卖掉还了货款。
有时周重也不禁暗想,自己那位便宜老爹到底是走私什么东西?走私的规模到底有多大?竟然一下就把偌大的家业全都赔了进去?这些问题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至于王姨娘和徐管家,他们只是对家中的事情了解,生意上的事周海从来不让家里人过问,因此他们也无法为周重解惑。
不过今天谢灵芸的到来,终于让周重了解到一些情况,据谢灵芸所说,松江城外南方临海的地方,那里有许多秘密的港口,陆上的货物一般都从那里登船,然后从杭州湾向南行不远,很快就能到达舟山群岛。
当初朱元璋施行海禁,除了最大的舟山岛允许百姓居住外,其它岛屿上的居民早就被迁往内陆。但是这种粗暴的迁移并不能阻止海上活动,相反因为岛屿上没有居民,为走私活动提供了相当大的空间,比如整个舟山群岛地区,就是大明沿海走私最为集中的地方。
舟山岛南方有一个大岛名叫六横岛,是整个舟山群岛的第三大岛,这座岛的北端西侧有一座名叫佛渡岛的小岛,在这一大一小的两岛中间,则是一个水况良好的小海峡,走私的人一般都称这个海峡为双屿门,双屿门两侧都有天然的优良港口,再加上这里靠近大明南方最富饶的地区,使得这里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大明最大的走私基地双屿港,不但大明的走私船会来这里,倭国、朝鲜、琉球等国的交易船只也会聚集在这里,与大明来的走私船展开互市。
提起双屿港这个名字,可能后世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在明朝历史上却是大名鼎鼎,主要就是因为这里是整个大明走私活动的中心,在后世的时候,国内外的学者称双屿港为“十六世纪的上海”,几十年后,大明第一代海盗王汪直,就是占据这里雄霸大明沿海,成为走私行业当之无愧的王者,由此可知双屿港的重要地位。
松江府距离双屿港只有不到一天的海程,可以方便之极,这也是松江府的富商大多参与走私的原因之一,松江府几乎所有参与走私的船只,都会赶到双屿港进行交易,谢家和周重的父亲周海同样也不例外。
走私商人通常都是胆大包天的人物,他们无视海禁的规定,私自打造商船下海,然后与周边国家的海商交易。在走私的过程中,根本没有统一的规则,所有行为也不受大明律法的约束,这也使得走私这个行当混乱无比,海商与海盗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当两个船队在海上相遇时,若是双方实力相当也就罢了,若是一方强一方弱,那么强的一方大多就会变身海盗,大鱼吃小鱼的规则并不仅仅在水中适用,水面上依然适用。
走私行业本身就如此的混乱,做为走私基地的双屿港,其中的混乱也就可想而知了。现在距离汪直统一双屿港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整个双屿港正处于大小势力并立的时期,双屿港由三个港口组成,每个港口都混杂着无数的大小势力,加在一起足有上百个之多。
双屿港中势力混杂,但这些势力并不像后世的黑社会那样打打杀杀,毕竟他们都是由走私商人组成的,主要也是为了赚钱,因此平时虽然摩擦不断,但很少会用武力解决。
一般两方势力发生利益冲突时,大家坐在一起喝茶谈判,实在谈不拢时,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一般都是一方的生意完全被另一方抢走,最后只能无奈的退出双屿港为结束。当然若是被抢走生意的一方不服气,那就很可能发生武力冲突,不过冲突的双方无论输赢,都可能会遭到第三方的突然袭击,因此很少会有势力在双屿港内发生冲突。
上面就是周重从谢灵芸那里听到的关于走私和双屿港的所有信息,接下来就是有关周重父亲周海的信息了,在双屿港所有大大小小的势力中,其中有四股势力最为强大,而周重的父亲周海就是这四股势力其中之一的首领,这个消息让周重也是颇感意外。
说到这里时,周重插嘴问谢灵芸,谢家在双屿港的势力是否也很强大?只不过对于这个问题,谢灵芸却是笑而不语。
按照谢灵芸讲述,周海的势力把持着双屿港其中一个港口三分之一的收入,而且周海手中掌握着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平时主要走琉球、吕宋等南洋航线,每次的收入都是数以万计,绝对算的上走私商人之中的佼佼者。
听到这里周重却是心中疑惑,以前周家的确算是整个松江府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但和周家处于同一水平的富豪却也不少,而且最近几年周家一直在走下陡路,最后连进货都要向外借债,这怎么看也不想是一个富的流油的走私商人,自己那位便宜老爹在海上挣的钱到底都去哪了?
对于周重的这个问题,谢灵芸也没有办法解答,按照他们谢家看到的情况,周海的走私船队和在双屿港的收入绝对超乎想像,最近几年周海也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困难,手中应该掌握着巨大的财富才对,可是事实却与他们的猜测不符,这也让谢灵芸十分的奇怪。
相比那些秘密消失的巨额财富,接下来谢灵芸却说出一件对周重十分重要的事。当初周海带着船队出海后,结果遇到海难,出海的船一艘也没有回来。不过当初周海出海时,他在双屿港还是留下的相当的人手,这些人听到周海的死讯后,立刻陷入混乱之中,现在已经分裂成三股势力,再也不复之前的风光。
周海拥有强大的海上力量这件事,松江府中大部分参与过走私的人都知道,但却都彼此心照不宣,毕竟走私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很少会有人公开和别人讨论和走私有关的事。而且周海从来没有对家里说过,也从来不让家里人参与走私的事,所以连徐管家和王姨娘他们也都不知道,自家老爷竟然在海外拥有这么大的势力,至于周重和镯儿,就更不用说了。
谢灵芸在介绍完上面的这些事后,终于说出她介绍这些事的原因,那就是她希望周重放弃将王家引入香皂生意的计划,只由他们两家合作,而做为交换条件,谢家则支持周重去双屿岛,帮他把周海留下的残余势力接收过来。
虽然只是残余势力,而且之前又分裂成三股,但却还有两三百号人,掌握着港口的一部分收益,甚至手中还有数只大船,组成一支小小的走私船队绝对没有问题。
听到谢灵芸抛出的这个橄榄枝,周重也不禁心中大动,他现在正愁手中缺人,但没想到那位便宜老爹竟然留下了这么一批遗产,而且若是能把这些人掌握在手中,到时就算与谢家合作,他也不用担心自己应得的收益被对方吞没了。
只不过让周重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周海的那些下属不来找自己呢?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们的少东家,当初周海死了,他们就该第一时间来找自己主持大局才对,可是事实却是他们根本没有来找自己。看来这其中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甚至自己想要接收那两三百人,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到时肯定还需要谢家的支持。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谢家真的能够支持他接收周海留下的那些人,那么他就不再是势单力孤的一个人,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有几分底气。
但是周重却又担心谢灵芸在骗在自己,万一上面都是她编造的谎言,或是某些关键的地方与事实不符,就算真的有周海留下的残余势力,自己也根本无法收服怎么办?
也正是考虑到上面这些,周重才感觉心中无比的纠结,最后他让谢灵芸给自己一个考虑的时间,结果为了想明白这件事,他连晚饭都没有吃。
不过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权衡,最后终于让周重想出一个办法,只见坐在桌边的他忽然打开纸笔,然后给谢灵芸写信道:“我要亲自去双屿港一趟,若是真如小姐所说,周重同意小姐今天下午提出的条件!”
第55章 祝枝山的寿宴
苏州城北的一座高门大宅,上悬着一座匾额,上写“祝府”两个大字,若是懂书法的人看到这座匾额,肯定会抚手大赞一声“好字!”。
今天祝府的门前车水马龙宾客满门,一个个头戴儒巾,身穿襕衫的读书人或步行或乘车,从苏州各地汇聚到这座大宅前,遇到熟悉的朋友时,立刻会上前打招呼,然后拱手相让的进入祝府。
这座祝府的主人身份可不简单,他正是许慎中的老师祝枝山,与唐伯虎同为吴门四才子之一。另外祝枝山的出身也不简单,他的外公名叫徐有贞,因为拥立明英宗复位有功,被封为武功伯兼华盖殿大学士,一时间权倾朝野,可惜后来与另外两个实权人物交恶,结果被流放为民,后来一直居住在苏州。
徐有贞才华盖世,天文、地理、兵法、水利、阴阳、方术之书,无不研究,而且还是当时最有名的书法家之一,祝枝山小时候就一直跟着徐有贞学习书法,后来祝枝山能够成为吴门书法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与徐有贞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除了徐有贞外,祝枝山的祖父祝颢也很有名气,同样以书法闻名苏州,而且还做出布政使右参政,可以说祝家也算是官宦人家,再加上家中浓厚的书法氛围,使得祝枝山从小就受到熏陶,五岁时就能写一尺见方的大字,九岁就会作诗,成为闻名远近的神童。
三十三岁时祝枝山又考中举人,这时他已经成为苏州年轻读书人之中的佼佼者。不过在考中举人后,祝枝山的好运像是一下子被用光了一般,一连三试礼部都没有成功,到现在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按照原来的历史上,祝枝山一生七试礼部,最后才得了个知县的小官,也就是说,祝枝山还要在家里再等上十几年才可能实现他为官的梦想。
今天是祝枝山四十四岁的生日,虽然他在科举上受到了几次挫折,但这并不妨碍祝枝山在当地的声望,特别是祝家也是当地的富豪,祝枝山为人风趣洒脱,好游山玩水而不拘小节,因此在当地的读书人中人缘极好,唐伯虎、沈周、刘珏、都灵等苏州名士都是他的知交好友,因此祝枝山做寿,苏州当地的读书人几乎都来了。
祝枝山带着几个学生站在门前迎客,其中许慎中也在其中。今天刚刚四十四岁的祝枝山身材胖大,在普遍矮小的南方人中很是显眼,方面大耳狮鼻阔口,看起来有种豪迈的气势,颌下留着半尺长的油亮胡须,右手时不时的捋着胡须,可能是因为做寿的原因,祝枝山的脸上一直笑呵呵的,时不时的与熟人拱手行礼。
等到客人到齐之后,寿宴立刻开始,祝枝山带着学生挨个给每个桌子敬酒,最后这才来到内厅,这里只摆了一桌酒席,坐着的也都是祝枝山的知交好友,比如唐伯虎、文徵明、杨循吉等人全都在座。
祝枝山今天也十分高兴,与这几个知交好友边喝边聊,气氛也十分热烈,不过就在喝到兴头上时,祝枝山的几个学生进来送上自己的贺礼。
本来在宾客到来时,都会立刻把寿礼送上,不过在这个尊师重道的年代,学生与老师的关系其实和父子差不多,因此谢慎中他们这些学生并没有立刻把自己准备的寿礼送上,而是要当着老师朋友的面一起送上,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孝心。
“老师,这是弟子从南京寻来的一副字,是米芾的《方圆庵记》,特来献于老师!”第一个弟子献上自己准备的寿礼道,虽然他竭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却语气中却仍然带上一丝得意。
听到是米芾的字,祝枝山和唐伯虎等人也都是一惊,急忙把这副字打开观看,结果边看边是惊叹。米芾是宋四家之一,在书法上的成就很高,特别是明代的文人士子对米芾格外推崇,祝枝山的书法就深受米芾的影响,而且他一直想要收藏一副米芾的字,可惜却一直未能如愿,由此可知米芾的字是多难得,因此献礼的学生自然也有骄傲的理由。
“好~好!良宽你的眼光不错,这的确是米芾的真迹,想必花了不少的银子吧?”祝枝山等到朋友们都看完米芾的字后,这才一脸欣慰的对站在下面的学生道。
“学生为老师准备寿礼,自然不能马虎,而且就算是花再多的钱,能够买到一副米芾的真迹,也算是值了!”听到老师的夸奖,这个名叫良宽的学生一脸兴奋的道。他家中是苏州城有名的富商,只要能让老师高兴,花再多的钱他都不在乎。
祝枝山也知道良宽家中的情况,再加上对方又是自己的学生,因此让人把字收起来,等日后有空了再拿出来好好欣赏,接下来是其它学生上前献寿礼。
祝枝山以书法闻名苏州,因此许多年轻的学子都想登门拜师,不过祝枝山虽然性情随和,也经常指点别人书法上的不足,但对收弟子还是很严格的,再加上一些弟子早已经出仕为官,因此今天当面送上寿礼的学生只有七人。
这些学生中贫富不一,送的寿礼也各不相同,有钱的学生如良宽,送的都是名贵的字画古玩等,没钱的学生送的寿礼却都很是平常,甚至有人只将自己写的一篇贺寿词送上,祝枝山也没有半分嫌弃,依然笑呵呵的夸奖几句收下,对于他来说,这些寿礼无论是什么,都是学生的一片心意,只要心意到了就行,至于礼物的贵贱根本无所谓。
很快就轮到许慎中送上自己准备的寿礼,只见他上前几步,躬身向祝枝山行了一礼道:“恭祝老师松鹤延年,弟子为老师准备的贺礼乃是一本书稿,因为时间仓促,最后由弟子和两位好友分别抄写,因此算是我们三人一起的寿礼,只可惜他们远在松江,无法赶来苏州,特地让弟子代他们向老师祝寿!”
“哦?书稿?”祝枝山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当下接过计慎中装着书稿的盒子放在桌上,然后轻轻的打开,入目则是三个大字——《西游记》。
“这……这难不成就是这段时间引起无数人争相传抄的西游记书稿吗?”祝枝山旁边的唐伯虎看到书稿的名字,当下也是十分惊讶的道。唐伯虎是个三十多年的中年人,长相儒雅俊秀,只是精神看起来并不太好。
唐伯虎比祝枝山小十岁,今年才三十四岁,可以说正处于一个男人的黄金时期,但是因为四年前的考场舞弊案,将他的科举之路已经完全被堵死,家中妻子也离他而去,这让唐伯虎大受打击,心境和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平时游戏人生,忘情于山水诗画之间,生活所需也全都靠卖画得来,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得意,因此眉目间总是带着一股郁结之气,再加上对酒色也不怎么节制,因此精神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没错,这正是西游记的书稿!”只见祝枝山拿起盒子中的书稿看了几下,忽然发现不对,“咦,这些书稿怎么会这么多,这西游记不是只有前十回吗?”
随着说书人的流传,以及周重把前十回的书稿放了出来,现在西游记已经不再局限于松江一地,而是传到南京、苏州等地,而且在民间和读书人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特别是那些读书人,都争相抄写西游记的前十回书稿,可惜因为时间太短,书稿流传出去的不多,因此很多读书人想抄都没地方抄。
祝枝山和唐伯虎也仅仅是在一个朋友那里看过书稿,两人都对这本书极为喜爱,甚至一连几天赖在那个朋友家不出门,一直把十回看完了才回来。现在拿到西游记的书稿,这让他们都是十分高兴,桌上其它的人也都听说过西游记的大名,于是纷纷围上来观看。
看到几位长辈表现出对书稿的喜爱,许慎中却是笑着解释道:“启禀老师,前段时间学生去了松江探望父亲,刚巧遇到西游记的作者,此人姓周名重字文达,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俊彦,学生与文达一见如故,于是就向他抄写了西游记的书稿……”
许慎中把自己与周重相识的经过,以及与郑经、周重三人一起抄写西游记的事全都向祝枝山讲了一遍,特别是当在坐的众人听到这些书稿竟然有三十回,比市面上流传的要多出大半时,更引起无数人的羡慕,其中唐伯虎更是直接向祝枝山预定,一定要让他第一个抄写一遍,他愿意拿自己的一幅画做交换,惹得祝枝山是哈哈大笑。
就在许慎中借着西游记在寿宴上大出风头的时候,松江城周府的门前,一辆看上去很是普通的马车停在那里,周重手中提着一个包袱,挥手向站在台阶上的徐管家告别,然后一个健步上了马车,随着车夫的一声鞭响,马车缓缓的离开了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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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千户所与走私港
摇晃的马车上,周重静静的坐在那里,旁边包袱里是镯儿给他准备的衣物。前两天周重给谢灵芸的信很快得到回应,对方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了船只,甚至连他坐的这辆马车都是谢家安排的。
对于他去双屿港这件事,周重并没有告诉王姨娘和镯儿她们,而是骗她们说,李政和郑经约自己外出游玩访友,需要离家几天,以前周重也经常和李政他们出去游玩,因此并没有让王姨娘她们怀疑。另外周重也和李政等人打过招呼了,让他们这两天不要来找自己,免得被拆穿。
经过上次与谢灵芸的交谈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周重想了许多,当初他的计划很简单,无非就是靠着写书积累下第一桶金,然后利用前世的知识,搞些新发明发家致富。
但是后来谢灵芸却毫不客气的指出,他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若是真的照着他的计划来做,无论搞出多少新发明,最后都会便宜了别人,因为他身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根本无法解决保密的问题。
其实这倒也不能全怪周重,来自后世的他对大明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尽力适应,但毕竟时间太短了,脑子中的一些思维还停留在后世。根本没有考虑到自己身处法律十分不健全的古代社会,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专利权,你搞出的新发明也不受法律保护,也许别人只需要花一点钱,就能从你招收的工人手中买到新发明的制作之法。
明白了上面的这些,周重发现自己现在最缺的除了银子外,另外还需要一批忠心的手下,否则光凭自己无论再怎么折腾,恐怕最后也只能混个温饱罢了,甚至万一遇到什么麻烦,甚至连个帮助的人都找不到。
也正是考虑到这些,周重才同意了谢灵芸的提议,既然双屿港那边有自己便宜老爹留下的人手,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但那些人以前既然可以跟着周海干,现在也可以跟着自己干,只要有了这批人,他也就有了行事的底气。
马车载着周重一路向南,很快就出了南门,然后车夫放开马匹的脚力,一路向东而行,很快就到达了松江府东方临海的一座千户所,名叫青村中前所,一般都称其为青村所,隶属于金山卫,是一座比较重要的海防要塞。
按照大明军制,几府设卫,卫下设所,其中一卫是五千六百人,每卫又分成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又分为十个百户所,周重他来到的青村所,就是金山卫下的五大千户所之一。
明初的海禁政策其实是很严厉的,当时朱元璋不但关闭了泉州、明州、广州这三个市舶司,而且还禁止制造三桅以上的大船,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不但不许商船出海,甚至渔船也都不让下海,而且还将沿海地区的百姓内迁,这使得无数以海为生的百姓叫苦连天,甚至最后奋起反抗,使得明初时的沿海地区一片混乱。
松江府两面环海,当初也属于海禁的受害者,比如周重来到的青村千户所,这个千户所封锁着一段相当长的海岸线,当初海禁时,禁止所有人靠近海岸。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官府早就对走私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睁,青村千户所里的千户大人也不傻,看到这么多人参与走私,他想管也管不了,最后索性也参与进来,为走私的商人提供庇护,在千户所管辖的海岸线内,只要走私商人按照船只的大小给千户大人送上一笔规定好的孝敬,那么无论你在船上运的是什么,都可以在海上来去自如。
周重之前听谢灵芸介绍过这个青村千户所的情况,现在马车走到这里,也不禁有些好奇,因此打开马车上的窗子向外张望。
但是出乎周重意料的是,入目的却是一片和村庄差不多建筑,一座座茅草屋顶在树丛中隐现,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狗吠鸡鸣之声,唯一表明这里是一座大明驻军千户所的标志,却是在那些茅草屋顶中心的一座夯土而成的堡垒,相比那些茅草屋的确很高大,但其实也不过丈余高的样子,看样子那里应该才是千户所真正的驻地,只不过这座千户所因为是夯土建造,再加上年久失修,早已经破败不堪,上面不但长满了杂草,而且还有四五处被雨水冲刷出来的缺口,根本没有任何的防护性能可言。
看到如此破败的千户所,周重又想起当初在松江府见到的那些守城的士卒,周重也不禁叹了口气,整个大明朝才刚刚过去一半,军制竟然已经如此的散乱不堪,这种的兵力怎么可能守家卫国?
马车继续前行,不过再向前时,路上出现一个千户所私自设立的关卡,来往的车辆想要通过这里,必须交上一笔过路费,不过周重的车夫却只是拿出一面谢府的牌子,守关卡的军户立刻一脸谄笑着放行,丝毫不敢阻拦。
马车过了关卡后,又向东南行了不远,前面就是杭州湾外海的交界处,只要出了杭州湾,就算进入舟山群岛的范围,而双屿港则在舟山群岛的最南端。
刚一到达海岸,周重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一下,只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热闹无比的港口,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海面上,依靠着一条条木头搭建的栈桥,苦力们装卸着船上沉重的货物。
除了这些干活的苦力和走私的船只外,另外港口上还聚集着相当多的小贩,这些小贩卖什么的都有,正在向那些从船上下来船手们兜售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若是事先不知道这里是一个走私港口的话,恐怕周重还真的会以为这里只是一个普通集市。
“周公子,港口最东边的十几个泊位都是我们谢家的,您直接走过去就行了,到时自会有专门的人引您上船!”车夫这时把车子停下来,然后指着港口东侧对周重开口道。港口上十分的繁忙,一队队拉货的马车排着长队等着上码头,车夫若是想要赶着马车上去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所以还不如让周重走过去。
周重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货车队伍,跳下车对车夫道谢过后,迈着步子登上港口码头,先是抬眼看了看海面上各式各样的海船,其中大多都是三桅的福船,但是体型一般都偏小,船长基本都在十丈以内,相比当初郑和下南洋时那种四十多丈的大宝船,简直是差太多了。
周重边走边打量港口中的船只,除了船只本身外,周重也发现港口上搬卸货物的苦力已经会用一些器械,比如用一些木头架子搭建的滑轮等物,省时又省力,许多商家的货物都是靠着简单的工具装卸货物。
不过可能是周重太这注意港口上的情况,竟然没有注意前面的路,结果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只听对方“哎呦”一声,然后一下子退开几步。
这时才把周重的注意力拉回来,看到自己撞到人后,立刻开口道歉道:“不好意思,没撞疼你吧?”
周重说完才看清自己撞到的人,结果发现对方身材瘦小,穿着一件又肥又大的破棉袍,戴着一顶狗皮帽子,乱糟糟的头发从帽子中垂下来,将他的大半个脸给遮盖住,哪怕是露出的脸上,也是脏兮兮一片,让人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
对方正走的好好的,无缘无故的被周重撞了一下,当下就有些发火,刚想开口骂人,但是当看清周重的样子时,却是立刻捂住了嘴,然后愣了一下,也不理会周重的道歉,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奇怪?”看到对方反常的表现,周重也不禁暗自咕哝一声,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拍了拍身上的沾到的污渍,继续向前走了近百米,终于到达谢家的泊位区域。这片泊位相比周重刚才走过的那些地方,要整洁宽阔的多,商船装卸货物时也有专人指挥,看起来井井有条,谢家能以走私起家,果然是有比其它商家强的地方。
周重刚到这里,就看到有一个光头疤脸的高大壮汉向他走了过来,这个人他以前见过,当初谢灵芸第一次去周府时,就是这个光头赶的马车。只见对方走到周重面前,然后瓮声瓮气的道:“周公子请跟我来,小姐在船上等你!”
“小姐?”周重听后一愣,接着反应过来道,“怎么,谢小姐也要和我一起去双屿港吗?”
听到周重的问话,光头壮汉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小姐要押一批货去双屿港,送你只是顺便!”
听到对方回答的如此不给面子,周重也不禁有些气恼,不过看看对方的块头,以及对方身上散发出来了煞气,他也只能明智的选择了闭口,跟上对方的脚步向一船高大的海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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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坐论倭寇
周重跟着光头壮汉上了停靠在港口上的一船最大海船,这艘船正在装货,虽然包扎的十分严密,不过从一些缝隙里也能看出,这些货物全都是一匹匹的丝绸,另外还有几艘船同样也在装货,若这些货物都是丝绸的话,那这一次的运货量就实在太惊人了。
周重登上的这艘船应该是整个港口最大的船了,船体长约十丈,船身高大坚固,上面的甲板看起来像个篮球场似的。跟着光头壮汉进到船尾一个比较独立船舱入口,里面是两间宽大的船舱,看样子应该是让船上比较有身份的人居住用的。
只见光头壮汉走到左侧的那个船舱门前,然后伸手敲了敲门禀报道:“小姐,周公子已经来了!”
“请公子进来!”随着船舱里传出一个女子熟悉的声音,周重听后走过去推开房门走进去,结果发现船舱里一共有三人,其中谢灵芸坐在坐在一张矮几后面,正在一脸悠闲的沏着茶,而她身后却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自然是那个小丫鬟算珠,另外一个则是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妇人,站在那里眼睛微闭,好像对外界的情况丝毫不关心。
谢灵芸看到周重进来,抬眼抿嘴笑道:“周公子请坐,小女子刚刚向母亲学了茶艺,不知公子可愿赏光,尝一下小女子沏茶的手艺如何?”
听到谢灵芸的邀请,周重也不客气,大步走到她的对面坐下道:“灵芸小姐蕙质兰心,沏出的茶定然不然错,可惜周某却不懂品茶,恐怕只会白白糟蹋谢小姐精心泡制的茶。”
听到一向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周重忽然说出夸奖自己的话,谢灵芸也不禁有些惊讶,接着却又笑着将茶杯递到周重面前道:“周公子客气了,其实小女子也不喜饮茶,在我看来,茶水无非就是让人解渴的,味道如何倒在其次,这杯茶就送给公子解渴!”
周重听后也没再客气,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品”的架势,这让谢灵芸身后的小丫鬟算珠禁不住在心中咕哝道:“真是不解风情的小子,亏你还是秀才出身,没想到连品茶都不懂。”
“不知谢小姐这次去双屿港所为何事,难道像押船这样的小事也要谢小姐亲自坐镇吗?”周重把茶杯放下后,立刻开口道。一般像谢家这种大走私商,他们手下都拥有大批可以信任的管事,走私船在海上航行时,一般都是由这些管事负责押运,谢灵芸只需要在家中调度就行了,也只有那些小走私商,才会亲自押船。
对于周重的疑问,谢灵芸想了想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我们谢家与倭国的交易方面出现了问题,对方约我去双屿港商谈,刚好周公子你也要去,所以小女子就冒昧将你安排到我的船上了。”
“倭国?”周重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眉头一皱,来自后世的他对这个国家有着一种本能的反感,接着他又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谢家都是与倭国做些什么生意?”
只见谢灵芸听后轻笑一声,随口回答道:“倭国现在战乱不堪,再加上地狭国穷,国内几乎什么都需要,瓷器、布匹、甚至是粮食,都是倭国人最需要的,而倭国本身也出产白银和硫磺,再加上一些倭国特有的手工品,每年的交易量都很大,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话,倭人的钱其实是最好赚的!”
“哦,看样子灵芸小姐对倭国十分的了解,我只是听说倭国现在由幕府将军把持朝政,国王大权旁落,不知是不是这样?”周重故意问道。得益于后世日本人的大力宣传,特别是一些日本游戏和动漫的影响,周重对日本战国的这段历史还算比较了解,只不过他现在想听一听,做为大明走私商人代表的谢家对倭国知道多少?
谢灵芸听到周重的问题,却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倭国的情况的确比较复杂,周公子能够知道幕府将军,已经很是难得了。”
说到这里时,谢灵芸给了周重一个赞赏的眼神,毕竟做为一个读书人,周重能够知道海外的一些情况,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接着只见谢灵芸又介绍道:“不过幕府将军把持倭国朝政的事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自从明应之乱后,幕府将军的威信就大不如从前,十年前幕府将军足利义材率军讨伐细川氏,结果反被细川氏罢免,从那之后,幕府将军的威信全失,成为各地大名操控朝政的傀儡。”
听到谢灵芸将倭国的局势介绍的如此详细,周重了也是心中惊讶,对方对倭国的了解似乎并不比他少,甚至因为生意的需要,谢灵芸肯定对倭国有一个全方位的了解,这点自己根本无法与她相比,最多是比谢灵芸预先知道一些倭国局势的发展方向罢了。
说到倭国时,谢灵芸好像又想到一件事,只见她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接着一脸郑重的对周重道,“既然说到倭国,就不得不提及倭寇,关于倭寇,小女子有一件事要告诫周公子!”
“倭寇?”周重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一皱眉,接着又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我朝初时深受倭寇之乱,但是后来倭寇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怎么现在还有倭寇?”
听到周重如此问,谢灵芸却是冷冷一笑道:“倭国战乱不堪,国内的武士、百姓纷纷破产,这些人为了活命,只能出海为盗,这些年倭国的战乱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因此出海为盗的人并没有减少,甚至还有增多的趋势,只不过这些倭人现在也学聪明了,他们抱成一团组成一个个大大小的势力,通过在大明与倭国之间走私牟取暴利,但寇就是寇,哪怕做出生意,依然保持着海盗的习惯,别的不说,双屿港那边就有这些倭寇组成的势力。”
听到倭寇的势力竟然已经深入到大明沿海,周重的眉头也不禁皱的更紧,声音沉重的道:“怎么,那些倭寇的势力很大吗,比你们谢家如何?”
听到周重再次试探自己家中的势力,谢灵芸不禁白了他一眼,然后转了个弯回答道:“那些倭寇的势力的确很大,整个双屿港就有五六股倭寇组成的势力,其中势力最强的一个名叫足利商会,虽然名为商会,其实就是一帮好勇斗狠的海盗,做生意做不过别人,就会和对方火拼,所以一般人很少会愿意招惹他们,而且和你父亲周海的势力一样,同样是双屿港四个最顶尖的势力之一!”
听到一帮小小的倭寇竟然也敢在大明的沿海称王称霸,周重也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把这些人赶出中国人的土地,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现在是大明,对沿海地区根本不重视,而且自己孤身一人,根本没有办法,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不过周重没有发现,就在他对倭寇感到愤怒时,谢灵芸却一直静静的观察着他的反应,当看到周重表现出来的愤怒时,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却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嘴角也不由得挂上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接下来谢灵芸又向周重讲解了一下倭人在双屿岛上的分布,说起来这些倭人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有些势力之间还水火不融,比如那个最强大的足利商会,商会的首领就是幕府将军足利家族的人,因为不甘心在倭国受大名的欺压,所以才逃到海上为盗,而且听说他还与足利家族保持着联系。
其它几个倭人商会也都不简单,背后或明或暗的都有倭国内部的大名支持,也正是因为如此,足利商会与其它几个倭人商会的关系极为恶劣,时不时就会发生火拼。另外也有一些倭人不愿意加入本国的商会,反而会投靠到大明商人的手下做事。
最后谢灵芸又补充了一点,双屿港中不但有倭人,而且还有朝鲜人,他们的情况和倭人差不多,同样也靠着在大明与本国走私过活。因为两国之间的一些历史原因,倭人与朝鲜人的商会之间也是冲突不断,只不过朝鲜人比倭人要少,势力也比较弱,因此一直被倭人压着打,要不是一些汉人商会时不时的帮朝鲜人,恐怕早就被倭人给灭了。
与此同时,港口偏僻角落停着的一辆马车内,两个瘦小肮脏的身影坐在马车里,其中一个用清脆之极的声音道:“姐姐,刚才我遇到那个救过我们一次的周公子了,不知道他为何会来这里?”
另外一人却是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而是轻叹了口气道:“小妹,我们已经来到松江好多天了,这些走私船根本不愿意让我们这种陌生人上船,看来逃到海外是不可能了,再加上咱们的钱也不多了,只能先想个办法在松江府安顿下来,希望那些人不会再追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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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私大明这本书三江了,做为一个已经完成一本书的老写手,新书的成绩不算好,这可能是和老鱼开头的切入点有关系,导致前期的铺垫太多,情节发展有些慢,主线情节一直到现在才打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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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做贼的教士
周重与谢灵芸在船上一直聊到中午时,船上才终于装满了货物,然后几艘船结成一个船队,顺着北风南下而去。午饭是在船上吃的,只不过因为男女有别,所以谢灵芸并没有请周重一起吃。
本来从松江到双屿港只有不到一天的海程,一般都是前一天装好货,然后第二天一早启航,这样当天下午就能到达双屿港。可是谢家的这批货催的比较紧,因此货刚一装完,立刻就启航了,到了晚上的时候,船队才刚到舟山岛,因为舟山群岛中的海况比较复杂,晚上无法行船,所以船队只能在舟山岛上停靠过夜,第二天早上再次向南进发。
周重住的船舱就在谢灵芸的船舱的旁边,里面的摆设几乎和谢灵芸房间中的一样,在船只刚刚靠到舟山岛的时候,立刻有人将晚饭送到周重的房间。
说实话船上吃的东西真的不怎么样,除了鱼还是鱼,周重今天的晚饭除了一碗米饭外,就只有一条蒸鱼和一盘炸鱼片,另外还有一碗珍贵的蔬菜汤。这些还是因为周重是船上的客人,所以才特意准备的,要是船上的普通船工,恐怕只能吃米饭蒸鱼。
周重本来就不喜欢吃鱼,因此只能喝着蔬菜汤把米饭吃完,然后让人收拾干净后,他感觉实在有些无聊,于是就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借着天上的星辉打量着眼前的舟山岛。
周重之前听谢灵芸介绍过舟山岛,知道在海禁之后,这里是唯一一个允许百姓居住的海岛。舟山岛的百姓靠海吃海,平时不但出海打渔,而且在走私兴起之后,这里的人抓住时机,开始为走私提供各种便利。
比如周重眼前的这个舟山港口,就建造的十分不错,港口上的道路宽阔,而且泊位也都规划的很好,比之前他在松江见到的那个走私港口要正规多了,一些路过的走私船静静的停在海上。另外港口中也有许多供船工们放松的娱乐场所,比如妓院、赌场等,现在正是这些地方最热闹的时刻,比如周重船上的船工在吃过晚饭后,也开始三三两两的下船,勾肩搭背笑哈哈的向那些灯红酒绿之地走去。
“怎么,周公子不下去走走?”正在周重欣赏着舟山港夜景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优雅的声音,不用回头,周重就知道是谢灵芸在说话。
“海上浪高风急,再加上天气又这么冷,灵芸小姐怎么不呆在船舱里休息?”周重也没有转身,而是双手扶着船舷淡淡的开口道。
周重身后的谢灵芸身披着一件狐皮披风,怀中抱着一个精致的暖手炉,轻轻的走到周重的旁边,斜依在船舷上轻声道:“灵芸虽然不是第一次出海,但对海船还是有些不适应,每次坐船都会有些晕船,船舱太闷,因此出来吹吹风。”
“呵呵,以前我也晕船,不过后来坐的船多了,也就慢慢不晕了。另外若是灵芸小姐感到不适的话,可以准备一些鲜姜,时不时拿出来闻一下,可以减轻晕船时的症状。”周重笑着说道。他的前世不但晕船,而且还晕车,所以对一些减轻晕船症状的小偏方很是了解。相比之下,自己这一世的身体却是不错,第一次坐船竟然一点也不晕。
谢灵芸听到周重的话,却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据她的调查,周重从小到大一直在松江府生活,好像从来没有出过海,可是听他话中的意思,好像他以前经常坐船似的?
周重这时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当下急忙岔开话题道:“灵芸小姐,你我相识的时间也算不短了,平时经常见你忙来忙去,很少有清闲的时候,难道你天生就喜欢经商吗?”
谢灵芸正想追问周重是什么时候坐的船,现在听到他的问题,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呆,过了一会儿才语气幽幽的道:“灵芸身为一个女子,自然希望能够呆在家中绣花描红,可惜谢家只有我一个女儿,偌大的家业需要我来管理,根本容不得我有任何的选择!”
这可能是谢灵芸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吐露心声,特别是对方还是一个与自己年貌相当的年轻男子,这让她不知为何感觉脸上一红,幸好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只凭船上昏黄的灯光根本看不清她的脸色。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其实都一样,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为别人活着,比如灵芸小姐你为了父母和家族,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两个妹妹和身边的亲人?”周重说到这里,也不禁露出几分苦笑,两世为人的他,对人生也有了更多的思考和理解,有时也会像现在感慨万端,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就必须承担起身边的一切。
“为别人活着!”谢灵芸轻轻的重复了这句话,品味着话中的那份无奈,心中也是大受震动,因为她越想越感觉这句话正是对自己最好的写照。
两人就这么站在甲板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聊起人生,聊起各自的爱好,甚至还有生活中的一些琐事,唯独没有谈及双方生意合作这方面的事。这也许是自从周重与谢灵芸认识以来,两人相处最为融洽的一次,借着夜色的掩饰,两人都放下了在人前的伪装,向彼此展示出一个真实的自己。
不过就在周重和谢灵芸聊的开心时,忽然听到船头有人怒吼一声,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但很快脚步声就变成了人体摔倒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看到这里,周重急忙上前一步,把谢灵芸挡在身后,现在天这么黑,根本看不清船头那边发生了什么,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等船上留守的人去处理。只不过这时他没有发觉,身后的谢灵芸看向他的目光中好像多了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船头那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船上留守人员的注意,很快就有人聚集过去,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之前引周重上船的那个光头两手分别拖着两团东西,走到周重和谢灵芸的面前时,将手中的东西向下一摔。
只听“呯!”的一声响,同时伴随着两声惨叫,直到这时周重才发现,那两团东西竟然是两个人,因为身上穿着黑袍,又被光头抓住了手脚的衣服,在昏黄的灯光下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两个人。
只见光头向谢灵芸行礼道:“小姐,这两个家伙偷偷摸摸的爬上船,被我发现后打了一顿,现在请小姐发落!”
谢灵芸这时才从周重的身后走出来,看了看甲板上两个不停呻吟的家伙,对着光头大汉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黑叔!”
“美……美丽的小姐,我……我以主的名义起誓,我们真的不是小偷!”正在这时,躺在甲板上呻吟的其中一个黑袍人断断续续的道,说话的语调也十分奇怪。
不过周重听到“主”这个字时,却是心中一愣,再加上对方奇怪的语调,当下急忙走上前仔细观看,结果真如他所料,眼前的这两个黑袍人竟然是两个白种人,其中一个年纪较大,身材矮胖,另外一个却是身材瘦高,两人头顶的头发被剃光,周围只留了一圈头发,也就是天主教历史上的教士头,只不过在周重他们看来却显得极为滑稽。
“你们是天主教的教士?”周重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对方的形象他在前世的电视或电影里见过,但是他对宗教这一块一向不怎么关心,因此才有此一问。
那个矮胖的黑袍人听到周重的话,立刻眼睛一亮,看向周重的目光中也迸发出强烈的感情,一把抓住周重棉袍的一角急切的道:“先生,您知道我们天主教,肯定也知道我们教士是世界上最纯洁的人,求求您代我们向这位小姐证明,我们真的不是小偷!”
纯洁的人!周重心中暗骂对方不要脸,虽然他对宗教不是很了解,但却也知道天主教可不是什么好鸟,欧洲刚刚结束的中世纪被西方人自己称为黑暗世纪,这段时间战乱和疾病频发,是欧洲最黑暗的时期,而造成这一切的最大源头就是天主教会。另外在已经开始的欧洲殖民世界这段时期,天主教更是充当着急先锋的角色,不少教士都是靠着传教为名,搜集当地情报,为之后的武力征服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不过虽然知道天主教的种种劣迹,周重却也十分好奇,虽说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启,但是西方人的脚步好像还没有到达大明的沿海,而且他也没听谢灵芸说过关于西方人的事,但现在这里却出现两个天主教士,这让周重不得不好奇对方是怎么来的?
谢灵芸这时也看清了两个黑袍人的样子,又看到周重一脸奇怪的表情,当下开口问道:“怎么,周公子对这两个佛郎机人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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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葡萄牙入侵南洋
佛郎机这个称呼代指的并不是某一国的人,而是和后世的‘西方人’一样,是大明等东亚和南亚地区对欧洲人的统称。
“咦,灵芸小姐知道这些是佛郎机人?”周重听到谢灵芸一语道破两个教士的出身,也不禁有些惊讶的道。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西方的大航海时代才刚刚开启,这个时候的大明应该还没有与欧洲正式接触才对。
对于周重的惊讶,谢灵芸却是挽了一下额前被风吹乱的秀发笑道:“我自然知道佛郎机,而且不单是我,只要是往南走私的商人都知道他们,听说这些佛郎机人从极西之地驾船而来,现在已经到达南洋,势力发展很快,已经占据了南洋不少的地方,令尊若是在世的话,恐怕比小女子知道的更多,毕竟他的船队就是主要跑南洋一线,听说还经常与佛郎机人打交道。”
周重听到欧洲人竟然已经占据了南洋不少地方,这让他也是心头一惊,来自后世的他深知,这些西方人可是一群饿狼,虽然现在在欧洲人的印象中,中原还是一个遍地都是黄金和丝绸的国度,而且国力也极其强盛,他们根本不敢招惹。但是当他们摸清中原地区的虚实时,肯定会露出自己的獠牙,中原大地将几经他们的蹂躏,后世的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先生、小姐,我们只是教士,不是那些带着刀枪的士卒,我们来大明只是传播圣母与主的福音,请两位千万不要误会!”这时甲板上的两个教士听到周重他们的对话,其中那上矮胖的教士急忙为自己辩解道,看样子两人是以他为首。
“嗯,谢小姐,我对佛郎机人很感兴趣,想要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您看能不能把他们两个交给我处理?”周重笑呵呵的道,他很想知道一下这个时代欧洲的情况,另外也想知道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世界殖民进行到什么地步,而眼前这两个教士应该可以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听到周重的请求,谢灵芸一双妙目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展颜笑道:“其实小女子也对佛郎机人很感兴趣,不知可否与公子一起询问这两人一些问题?”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一愣,他猜不透谢灵芸到底是真的对佛郎机人感兴趣,还是想听一下自己要从这两个教士那里打听什么消息?不过他在人家船上,而且人也是谢家抓的,他自然不可能拒绝,最后只得点头同意。
两个教士听到自己的命运现在由眼前这个年轻人掌握,虽然他们不知道周重在船上是什么身份,但是对方知道天主教,而且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为人看起来也很绅士,想必应该不会像刚才那个光头壮汉那么粗鲁,因此他们对周重的话也十分配合。
周重把这两个教士带到自己的船舱,谢灵芸也跟了进来,那个被称为黑叔的光头壮汉则紧跟在她的身后,看样子是防止任何人伤害到谢灵芸。
进到船舱后,周重请谢灵芸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两个教士的面前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我叫若望·基利期督,是多明我会的会长,公子直接叫我若望就行了,这位则是伯泉纳德教士,我们与那些入侵南洋的人并不是一个国家的,只不过我们想要把圣母与主的荣光撒遍世界,所以才搭乘的他们船不远万里来到这里。”那个矮胖的教士立刻向周重介绍自己和同伴,在提到自己的职务时,他也骄傲的挺了挺胸,不过很快就又露出谦卑的笑容。
多明我会又叫布道兄弟会,是天主教托钵修会的主要派别之一,所谓托钵修会,其实就是一种类似苦行僧一样的修士,他们不置恒产,以托钵乞食为生,活动在社会的各个阶段,在天主教会的影响很大。因为多明我会的教士普遍穿黑衣,因此又被称为黑衣修士。
多明我会自称为主的看守犬,立志走遍世界去扑灭异端与无知。注重讲道与神哲学,故又被称为宣道会,而且主持着教廷的宗教裁判所,手中的权力极大,很多西方的异端或科学家就是被这帮人给烧死的。
周重对宗教一向不怎么关心,因此自然不知道多明我会是个什么东西,直到眼前这个自称多明我会会长的若望神父解释了半天,他才搞清楚多明我会的宗旨与教义。旁边的谢灵芸则静静的听着周重与若望神父的对话,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
接下来周重又问对方是怎么来到的大明,结果一说起这件事,若望神父和他身后的纳德教士都是一脸的沮丧。
原来他们两人是西班牙人,但是这次却乘着葡萄牙人的船只来到东方,而且也没有参与到葡萄牙人与南洋土著之间的争斗中,他们只是怀着一颗对圣母与主虔诚的心,想要第一个将天主的荣光带到大明这块文明的土地上。
本来他们乘着葡萄牙人的船到达南洋后,几经辗转到了渤泥,也就是后世的菲律宾,然后在马尼拉认识了一位大明的走私商人,请求对方把他们带到了大明。本来他们是在福州附近登陆的,但是因为容貌怪异,再加上又贸然四处传教,因此被当地的官员和百姓驱逐了出来。
不过这并没有打消两人的传教热情,而是乘船北上,这次他们就在舟山岛登陆,然后依然四处传教,并且积极的学习汉语。可惜他们的教义实在有问题,凡是加入他们教会的信徒,就不能再祭祖、尊孔等,光是这一条,就与大明百姓的观念格格不入,因此两人来到舟山半年时间,不但没有发展出一个信徒,最后还惹得人见人厌,甚至也没人再愿意施舍给他们食物。
人总是要生存的,在乞讨不到食物后,若望神父两人不得不想办法找吃的,其中就用到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比如从小朋友手中骗零食,偷岛上居民家养的鸡鸭、院子中晒的咸鱼等等,这下更是惹得岛上天怒人怨,他们也陷入了人人喊打的局面。
看到这种情况,若望神父与纳德教士也明白不可能再在岛上呆下去了,于是他们才趁着今天晚上月黑风高,偷偷来到港口找到一艘最大的船,也就是周重他们的船爬上,准备等到另外一个地方再重新开始,可惜没想到却被黑叔发现,更是不由分说的挨了一顿打,现在两人都是满脸的青肿,衣服也破了几道口子,看上去几乎和乞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听完这两个倒霉教士的经历,周重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不过很快就沉默下来,葡萄牙人已经到了南洋,眼前这两个教士的到来,同时也标志着葡萄牙人很可能会在日后的某个时间出现在大明沿海,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第一批到达大明的葡萄牙人其实就是一帮海盗,刚一登陆就抢掠了一番,使得沿海百姓深受其害,后来更是贿赂明朝官员,成功得到了澳门的居住权,一直到几百年后,澳门的主权才被收回。
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又问了一些葡萄牙人在南洋的情况,结果据若望神父交待,今年时葡萄牙人想要占据满刺加,也就是后世的马六甲海峡,结果遭到当地人的强烈反击,最后不得不退了出去。
不过葡萄牙人虽然没有占据马六甲海峡,但却绕道三佛齐,仍然进入到南洋地区,现在已经爪哇、帝汶、渤泥等大岛建立了据点,并且努力的积蓄力量,准备一举攻下马六甲海峡,从而彻底的打通这条通向大明的交通要道。
周重将得到的这些情报默默的在心中整理了一遍,然后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于是开口问道:“若望神父,既然你们是西班牙人,那么对西班牙的情况想必十分的了解,不知道你们对新大陆的开发到什么程度了?”
听到周重忽然提到新大陆,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都是一愣,接着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以他们这段时间对大明的了解,无论是大明官员还是百姓,都对大明之外的土地毫不关心,因此他们一直认为大明是个极度自大的国家,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大明少年竟然会知道新大陆,要知道现在据哥伦布发现美洲也不过才十几年时间,就算是在欧洲,也有相当多的人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块新大陆。
不过在震惊过后,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对视一眼,然后由纳德教士开口道:“尊敬的公子,我曾经在几年前去过新大陆,并在那里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惜后来得了痢疾,差点死在那里,后来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前年才回到西班牙,因此对那里的情况比较了解。”
纳德教士说到这里时,从脖子的衣领间拉出一条细绳,下面挂着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扁平盒子,只见他把盒子取下来,然后双手托着送到周重面前道:“这是我从新大陆带来的一些纪念品,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就算是我与神父送给公子的礼物!”
第61章 纳德教士的礼物
本来一直都是若望神父与周重说话,那个纳德教士一直保持着沉默,给人一种不善言辞的印象,但没想到对方刚一开口,就送给自己一个礼物,这让几天也颇为感觉意外。
不过既然有礼物可拿,周重也不客气,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位纳德教士会送给自己什么样的礼物。旁边的谢灵芸好像也对纳德教士的礼物很是好奇,轻移莲步走到周重身边,扭头看向周重手中的礼物。
不这谢灵芸刚看到礼物的表面时,脸色一下就变的有些羞红,因为她看到周重手中盒子的表面上画着一副画,一个袒胸露乳的佛郎机女子正在给一个孩子喂奶,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看到这种画面,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再也不敢看。
可惜就在谢灵芸扭开头的那一刻,周重将这个扁平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合上放在怀中,脸上不动声色的道:“多谢纳德教士的礼物,现在我还是聊聊新大陆的事情吧!”
纳德教士看到周重好像对礼物并不怎么看重,心中也很是失望,现在听到对方依然追问新大陆的事情,于是他开始振作精神,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讲了出来,以此来获得周重的好感,毕竟他们的命运现在全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纳德教士在新大陆呆了两年多,对那里的情况相当了解,不过他在新大陆的活动范围大多都在加勒比海的那几个海岛上,只有偶尔几次才真正的登上新大陆。这是因为西班牙的据点大多集中在相对比较安全的海岛上,至于大陆上虽然经常有商队进入,但因为时间有限,所以西班牙人的势力还没能太过深入。
除了西班牙人在美洲大陆的发展情况外,纳德教士还介绍了许多新大陆的风土人情,比如一些新奇的动物、植物和当地人的风俗等等,可惜这些周重比纳德教士知道的还多,因此他丝毫不感兴趣,反倒是谢灵芸听的津津有味。
等到问完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后,周重觉得这两个教士可能还有用,就向谢灵芸请求带他们去双屿港。谢灵芸好像也对这两个佛郎机人很感兴趣,于是点头答应,让身后的黑叔给若望神父两人安排到船工们住的地方休息,然后她也和周重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
就在周重刚把自己船舱的门关好,平静的脸上立刻变得一脸激动,转身跑到灯下拿出那个扁平盒子,然后双手有些颤抖的轻轻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放着一块不大的树皮,周重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树的皮,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盒子的底部,平铺着一层扁平的圆形种子,以周重前世吃辣椒无数的经验,再加上纳德教士亲口说这是从美洲带来的,因此周重可以断定,这些种子肯定是辣椒种子无疑。
辣椒啊,想想这东西周重就感到无比的激动,第一他是个超级喜欢吃辣的人,有了辣椒可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不过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大明现在还没有辣椒,若是他能够将辣椒繁殖出来,然后做成辣椒制品当成一处高级调味品独家销售的话,其中的利润之大,想想都让人疯狂。
当然辣椒做为一种农作物,不可能永远不传播出去,哪怕周重再怎么保密,恐怕在别人看到辣椒的利益后,也会想尽办法搞到种子。不这哪怕仅仅把辣椒的生产掌握在手中几年时间,那么这几年的获利就已经让人疯狂了,关键就要看他如何运作了?
想到手中辣椒能够给自己带来的利益,周重也不禁激动起来,肥皂的生产他已经同意与谢家合作,不过谢家却要占去八成的利润,条件则是帮周重接收父亲周海留下的那些人手,剩下的两成利润虽然也不少,但日后周重想要养活手中的人,还要扩大生意,这点钱恐怕真的不够,而且暂时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快速来钱的办法。
想到自己正愁缺钱的时候,天下忽然掉下这么一个金砖,周重也不禁高兴的抱着盒子亲了几口,然后把里面的辣椒种子小心的检查了一遍,结果发现这些种子虽然放了近两年时间,但却外表看起来都还不错,加在一起有几十粒,数量少了点,不过也没关系,大不了多花一年培育种子就行了。
小心的将盒子贴身藏好,然后躺在床上做着发财的美梦,最后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船队再次启航,周重又在船上吃了一顿难以下咽的早餐,等到快要到中午时,传说中的走私基地双屿港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谢家的船只刚还没有进入双屿港,周重就已经感受到双屿港的繁华,只见在他们船队的周围,大大小小的走私船往来不息,有时船上的船工遇到熟人时,还会隔船高声打着招呼,顺便聊几句哪个赌场出老千,或是哪个妓院里的姑娘最够劲等等,而这些往往会引起一群人的起哄,言语也更加的不堪入耳,这也是谢灵芸一路上几乎都呆在船舱的原因之一。
在船工们粗俗的哄笑声中,船队缓缓的进入双屿港。之前就已经交待过,双屿港并不仅仅只有一个港口,而是多个港口的合称,其中最主要的有三大港口,分别为北港、南港和西港,其中南北两港都位于面积较大的六横岛上,而西港则位于较小的佛渡岛。
第一个出现在周重面前是北港,只见整个港口中密麻麻一片,全都是各式各样的船只,其中大部分都大明商人的福船、广船等,但也有不少看起来与福船有些类似,但却显得有些粗陋的船只,周重问过身边的船工才知道,那些就是倭人和朝鲜人仿靠福船制造的海船。
谢家的船进入双屿港后,并没有驶进第一个经过的北港,而是顺着双屿门来到了比较远一些的南港停泊,虽然谢灵芸没有解释,但周重也能猜到,谢家的势力很可能在南港这一带。
果不其然,谢家的船队进入南港后,立刻有一艘小船上前迎接引航,然后整个船队进入港口中间偏右的一片泊位中,而且船只刚一停好,立刻就有人登船迎接他们,确切的说应该是迎接谢灵芸才对。
“灵芸妹妹在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看姐姐?”只见一个身材健美的少女一个健步冲到船上,肤色有些微黑的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这个少女看上去有十八九岁,身材极其高挑,以周重的估计绝对在一米八零以上,而且不但高,身材也是健美之极,高高的胸脯浑圆的臀部,两长大长腿笔挺坚挺,让人一见就心中一荡,禁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另外容貌也很是精致,瓜子脸上一双细长的眉毛下,微有些棱形的双目带着无比的英气,虽然没有古典女孩的娇美,但却有一种后世阳光美少女的活泼。
看多了镯儿和谢灵芸这样的古典美女,猛然间在这里遇到一个身材如此诱人的阳光女孩,周重也不禁多看了几眼,不过就在这时,忽然他听到身边一个很是龌龊的声音道:“兄弟,这个姑娘漂亮吧?”
“漂亮,真是漂亮!”周重正在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在人家姑娘的胸脯和大腿上流连,听到身边的声音立刻随口回答道。不过紧接着他感觉有些不对,一扭头,结果看到一张又黑又亮的笑脸就在眼前,这让他也是吓了一跳,退开一步才发现,原来对方是个长的比较黑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二十多岁,容貌倒也周正,但就是太黑了,再加上雪白的牙齿,因此笑起来才有种又黑又亮的感觉。
还没等周重问明对方的身份,刚好这时谢灵芸从船舱里出来,看到甲板上的健美少女时,立刻高兴的快走几步道:“表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
相比谢灵芸的优雅,被她称为表姐的健美少女却显得极为热情,只见她上前一把抱住谢灵芸,然后在甲板上转了几圈,吓的谢灵芸尖叫几声,反倒惹得健美少女咯咯直笑,然后两个久另重逢的表姐妹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兄弟,你真是好眼光,很久没有遇到像你眼睛这么毒的人了,别看我妹妹个子高了点,另外皮肤也黑了点,但其实她却是个很贤淑的女子……”
不过就在黑亮年轻人刚说到“贤淑”这两个字时,也不知谢灵芸说了什么,健美女子张口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丝毫没有笑不露齿的觉悟。
“咳~咳~”看到妹妹如此不给面子的举动,黑亮年轻人也不禁有些尴尬,干咳几声厚着脸皮又道:“偶尔她遇到朋友,才会有些禁不自禁,不过总体上来说,我妹妹还是一个很文雅的少女……”
黑亮青年话音未落,谢灵芸那边可能说到昨天晚上若望神父偷爬上船的事,结果健美少女话没听完,就一巴掌拍在船舷上骂道:“什么?竟然有混蛋敢跑到表妹你的船上,看姑奶奶不扒了他的狗皮!”
黑亮青年这时的脸都快绿了,若是换成其它人,恐怕他早就抽刀砍人了,不过对方是他的妹妹,上头有老爷子罩着,因些他只能忍着快要吐血的冲动,再次对周重露出一个快哭的笑脸道:“兄弟,你既然这么有眼光,而且看年纪应该还没有成亲,所以不知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若是感觉不错的话,我这就和我们家老爷子说,保准让你们在三天之内洞房!”
第62章 郑氏一家
“有病!”周重听到这个黑亮青年的话,立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远远的躲开。上一辈子他见到的人多了去了,有些人第一次见面就请人喝酒,也有些人第一次见面请人**,甚至还有人第一次见面给人发钱,但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才刚见面就给自己介绍他的亲妹妹,甚至还保证三天之内进洞房,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看到周重躲开,那个黑亮年轻人却没有丝毫任何不好意思的觉悟,再次凑过来推销道:“兄弟,哥哥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吧,我妹妹她也最喜欢读书人了,所以只要你愿意,她肯定也不会反对,到时找个日子拜堂成亲,回家时带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令尊和令堂肯定会高兴坏的!”
遇到这种属牛皮糖的人,周重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次白了他一眼道:“不好意思,我爹和我娘都已经去世了!”
“太好了!”没想到黑亮青年听到周重父母早亡,却是高兴的一拍大腿,不过马上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合适,立刻又向周重赔笑道,“那个……嘿嘿,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是想说……想说……”
黑亮青年脸色憋的通红,脑子转的飞快,想要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结果最后灵光一闪,再次一拍大腿道:“其实我是想说,兄弟你家中父母双亡,肯定需要一个女人持家,你看我妹妹的年纪比你大了点,刚好可以照顾你,而且她的头脑精明,若是你将家业交给她打理,肯定能把兄弟的家业经营的红红火火!”
“小弟刚刚还完家中的欠债,现在家中穷困无比,而且还有一家子的人要养活,实在配不上令妹!”周重有气无力的回道,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一个神经病。
“没钱?”黑亮青年听后犹豫了一下,最后狠狠一咬牙道,“没钱没关系,我愿意出出五千两给妹妹做嫁妆,再加上我老爹给的嫁妆,最少也有一万多两银子,足够你回去和妹妹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周重听到这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想对方是多想把眼前的这个健美女子嫁出去啊?竟然愿意倒贴一万多两银子,难不成这个女子有什么毛病?
想到这里,周重就更不可能答应了,因此只能拿出最后我杀手锏拒绝道:“这位大哥不好意思,小弟的父亲在生前已经为我订下一门亲事,本来马上就要成亲的,可惜前段时间家父不幸身亡,所以只能等到守孝期满才能成亲。”
听到周重已经订亲,而且又要守孝,这个黑亮青年终于死心,不过脸色也变得的很快,脸上讨好的笑容立刻敛去,转而一脸转而一脸冷淡的道:“兄弟,你既然订婚了就早说,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口水!”
周重听后却是哭笑不得,心想明明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好不好。就在这时,谢灵芸与那个健美少女也终于叙完了旧,然后她带着对方来到周重面前,不过还没等谢灵芸说话,那个健美的少女却是一脚踢到她哥哥的大腿上怒道道:“哥,你是不是又想把我嫁出去?”
“哎呦!我哪敢啊,只是我与这位兄弟一见如故,所以才多聊了几句。”黑亮青年故意做出很痛的样子,然后笑嘻嘻的搂着周重的肩膀道。
看到表姐和表哥在打闹,谢灵芸却也没有制止,似乎早就习惯了他们的样子,等到他们打闹够了,这才指着他们向周重介绍道:“周公子,这位是我的表哥郑龙海,而这位则是我的表姐郑佑怡。”
只见谢灵芸介绍完自己的表哥表姐后,脸上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继续介绍道:“表哥表姐,这位周公子的身份可不简单,他就是周南洋的独子周重周公子!”
“周南洋!”听到这个名字时,郑氏兄妹都是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了周重几眼,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凝重。周重却是对周南洋这个名字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之前谢灵芸已经告诉过他,走私的人一般都不会用自己的真名,怕引起朝廷的注意,所以都是给自己起各种各样的浑名,其中周海的船队主要走南洋一带,因此才被人称为周南洋。
看到表哥表姐对周重的身份如此震惊,谢灵芸却是抿嘴一笑道:“表哥表姐,咱们还是先去见过姑父,然后让我和周公子休息一下,这一路坐船真的累坏了。”
“噢,好,表妹和周公子快随我来!”这时郑龙海才醒悟过来,立刻引着周重和谢灵芸下船,倒是那个郑佑怡好像对周重很是好奇,时不时的打量他几眼。
在路上周重偷偷的询问了一下谢灵芸与郑氏兄妹的关系,结果谢灵芸笑着解释道,原来郑氏兄妹的父亲娶了她父亲的姐姐,也就是她的亲姑姑,他们自然是表兄妹。其中郑佑怡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但却一直没嫁出去,因此她家中拼命的想要给她找个丈夫,这已经成为郑家的一块心病,郑龙海更是见到适合的年轻人,就上前推销自己的妹妹,所以才出现了之前的一幕。
听完关于郑家的事后,周重却是笑了笑没有再问,毕竟他与郑氏兄妹也不熟,没必要管人家的事。而郑龙海带着周重他们上了岸后,很快就来到一处距离码头相当近的大宅院,只见这所宅院建造的十分规整,方形的院子外面被一堵高大的院墙包围,四角还建造有防卫用的角楼,虽然距离有些远,不过还是隐约可以看到,角楼里有带着武器的人监视四周。
本来周重以为这里是郑氏兄妹的家,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守门的守卫在见到他们后,竟然全都向谢灵芸行礼,然后才是郑氏兄妹。很显然,谢灵芸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这让周重又有些搞不明白谢灵芸和郑氏兄妹之间的关系。
进到这座守卫森严的大宅院后,里面的情景也让周重大吃一惊,只见这所宅院里面并没有任何装饰,进门就是一座面积广阔的演武场,场地上有上百个汉子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牛鼻短裤,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冬日的严寒,在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训斥下,发出“呼!哈!”的吼声,头顶也冒出蒸腾的水气,全都在在努力的操练。周重刚一进来时看到这些人,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恐怕还真会以为自己闯进了一座军营之中。
“爹,灵芸表妹来了,你怎么还在操练?”看到那个中年人,郑佑怡立刻高声喊道,丝毫没有任何淑女的风度。
中年人听到女儿的声音,抬头看到这边的谢灵芸,立刻向笑着向这边走来,而这时周重才看清这人的模样。只见这个中年人身材瘦长,枣红脸,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看直来很有几分关公的模样。另外步伐沉稳气度凝炼,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灵芸拜见姑父!”谢灵芸看到这个中年人,急忙紧走几步上前行礼道。
“哈哈,灵芸不必多礼,年余不见,你好像又漂亮了,怎么样,你爹给你找好婆家了没有?”中年汉子大笑着说道,而且开口就问起谢灵芸的婚事。
“嘻嘻,灵芸比表姐还小,什么时候等表姐嫁人了,灵芸再考虑自己的事!”只见谢灵芸少有的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道,在自己的长辈面前,她也难得的恢复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听到谢灵芸拿自己做挡箭牌,郑佑怡不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过谢灵芸眨了眨眼就当没看见。中年人听后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到周重时,不禁开口问道:“灵芸,这位公子是……”
“噢,姑父我忘了帮您介绍,这位是周重周公子,他的父亲就是南洋商会的周南洋。”谢灵芸立刻介绍道。周海主要走南洋航线,因此也给商会取了个“南洋”的名字,只不过随着周海的去世,南洋商会已经分裂成三部分,再也不复之前的威风。
“哦,你是周海的儿子?”听到周重的身份,这位谢灵芸的姑父也同样吃了一惊。
“晚辈拜见郑老伯!”周重上前行礼道,这个中年人的年纪看起来应该比周海要大,而且看样子对方也认识自己的父亲,因此他叫一声老伯也是应该的。
“嗯,不错,早就听说周海有个好儿子,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中年右手抚须笑道,“老夫名叫郑陵,代灵芸他们谢家管着双屿岛上的事务,另外我与你父亲的确有过几面之缘,因此你日后就叫我郑伯就是了,至于‘老’字就去掉吧,老夫现在还年轻的很,提着刀子依然可以杀人!”
听到对方一面说自己不老,一面又自称‘老夫’,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无语,同时他终于知道郑龙海为什么会刚一见面就冒失的向自己推销郑佑怡,估计这爷俩的神经都有些不太正常。
接下来郑陵将周重和谢灵芸让到宅院的大厅,询问起他们来双屿港的原因。当初谢灵芸是私下里答应的周重,并没有与任何人商量,不过她一直关注着双屿港的形势,因此对帮周重接收南洋商会的事很有把握。
不过郑陵在听完这件事后,眉头却是一下子皱了起来,考虑了片刻这才说道:“灵芸,若是在几天前,周公子想要接收南洋商会的话,倒还有很大的把握,不过这两天发生了一些事,局势也发生了变化,恐怕会给周公子增加很多的麻烦。”
第63章 南洋商会的危机
双屿港三大港口,其中西港面向大陆,因此被大明的走私商们紧紧把持。与西港隔海相望的南港情况也差不多,这里依然是大明的走私商为主体,比如谢家在南港的势力就相当的大。不过南港中已经有个别倭人和朝鲜人的势力,只是这些势力很小,几乎可以忽略。
与之相比,位于双屿港最外围的北港形势就显得极为复杂,北港的地理位置最为优越,同时也是整个双屿港最大的港口,在这里不但有大明商人的势力,倭人和朝鲜人的势力也大都集中在这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周重父亲周海的南洋商会,倭人最大的势力足利商会,以及朝鲜人的全罗商会、忠清商会等。
在北港大大小小的势力中,最强大的自然要数周海的南洋商会和倭人的足利商会,不过前段时间南洋商会的主要船队出海,遭遇海难导致整个船队全军覆没,连周海也葬身海底,这使得整个南洋商会一下子群龙无首,很快分裂成了三部分。
晚上二更时分,北港最南侧有一座戒备森严的宅院,这座宅院从外表上看,几乎与谢家在南港中的宅院差不多,只不过这座宅院的院墙建造的更加高大坚固,内外遍布守卫,看起来好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一般。
这座大宅前院的正厅内灯火通明,好像是在举行什么聚会一般,不过若是进到大厅就会发现,整个大厅中只有三个人。只见大厅的正中放着一把高大的椅子,只是椅子上却是空的,而在椅子前面摆放的两排椅子上,三个人相对坐在那里。
其中右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面如满月长相标致,身材也是丰满之极,浑身上下透着一般成熟的诱惑。不过可能因为长年呆在海边的缘故,皮肤显得有些微黑,再加上岁月的侵蚀,妇人的眼角与嘴唇有几丝微不可查的细纹,让人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
与这个成熟妇人相对而坐的是两个男子,其中上首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长的是又干又瘦,身穿一件青色棉袍,背部也高高耸起,竟然是个驼子。
下首的则是一个与成熟妇人年纪相当中年汉子,只见对方个子不高,但却极为强壮,上身穿着一件短褂,下面一条黑色长裤,看打扮和普通的船工差不多,肩膀比常人要宽上许多,两条胳膊几乎和大腿一样粗细,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脱了毛的黑猩猩一般。
这三人正是南洋商会仅剩下的三个管理,其中那个成熟美妇姓卢,一般人都称其为三娘,以前管理着商会的造船厂。而那个驼背老人姓吴,不过一般人都习惯称其为驼爷或驼叔,管理着商会的港口收益。至于说话的壮汉,则姓孙名通,以前是船工出身,是一个操船的好手,经常在外跑船,上次因病没能出海,这才逃过一劫,现在他手中掌握着南洋商会最后的几艘海船。
在周海出事后,三娘和驼叔、孙通三人因为理念和利益之争,再加上谁也不肯服谁,因此最后虽然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但也闹到分裂的地步,三人将商会剩下的产业瓜分一空,其中三娘只是个妇人,根本没打算出海,因此只要了自己掌管的造船厂,而驼叔掌握的港口收益十分可观,孙通手下的人手却是最多,因此最后驼叔将手中的港口拿出一部分,用来向孙通换取了一部分人手。
不过就在他们瓜分完商会的利益,然后各自准备单干时,但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各自打开局面,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逼着他们不得不再次坐到一起商谈。
“三娘、驼叔,全罗商会的那些王八羔子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碟了,若是三天之内我再不交出手中的十几个泊位,他们就会对我的船队对手,亏我们以前还帮过他们,这帮没人性的白眼狼!”只见那个如黑猩猩的中年壮汉一脸恨意,但紧接着却又有些沮丧的道,“以我手中的那点人,肯定不是那些朝鲜人的对手,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唉,我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伊势商会的伊势利康也已经找到我,让我将手中的港口利益全都交出来,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动用武力。”满脸皱纹的驼叔也叹了口气道。当初他们南洋商会是何等威风,整个北港也只有足利商会才敢与他们叫板,可是现在周海一死,南洋商会实力大损,原来那些虾兵蟹将就全都跳出来了。
孙通和驼叔说完后,然后一起看向对面的三娘,只见对方却是有些气恼的道:“你们还好,大不了把手中的港口利益让出去就罢了,可是老娘却遇到了那个好色如命的上泉洪二,对方竟然提出联姻的要求,看样子不但想把老娘的造船厂吞了,连老娘的身子也想占了。”
听到三娘的话,孙通和驼叔也都是气的一拍椅子,上泉洪二和那个伊势利康一样,都是仅次于足利商会的倭人势力,以前他们被南洋商会压着,再加上与足利商会也时有矛盾,因此倒一向对南洋商会表现的毕恭毕敬,可是现在商会才刚一倒下,这群恶狼就立刻扑上来狠狠的咬了一口。
“三娘、驼叔,要不咱们向足利商会求救怎么样,虽然以前咱们有过摩擦,不过威逼咱们的朝鲜人和倭人商会都与足利商会关系交恶,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不定对方愿意帮咱们一把?”五大三粗的孙通率先开口道。不过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招来三娘和驼叔的白眼。
“孙通,你就不要再出馊主意了,现在咱们面对的是三条饿狼,可是若是向足利商会求救,却无异于引来一头猛虎,我敢打赌,若是足利商会插手进来,最后虽然可以赶走伊势利康那三头饿狼,但最后咱们三个肯定也会被引来的这头猛虎吃的连渣都不剩了。”三娘虽然是个妇人,但却十分精明,对局势的把握也很精确。
“不错,咱们南洋商会掌握着北港相当大的利益,现在商会倒了,咱们三人手中的实力又都不足,这在别人眼中,几乎像是三个抱着金元宝的娃娃,早就让周边的那些商会流口水了,引来足利商会那样的外援,最后只能是前驱狼后进虎,根本就是自取灭亡!”驼叔这时也点着头道。
看到三娘和驼叔都不同意自己的想法,孙通气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动脑子我不行,咱们三个现在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你们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一切都还按以前商会的老规矩办。”
孙通不但是个跑船的好手,同时也是南洋商会的一员猛将,以前多次参与到与其它商会的火拼之中,可以说杀过人见过血,而且他手下的船工也是一批真正敢打敢杀的人,因此从武力上来,三人中以他最强,不过他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不喜欢动脑子,一切都喜欢用武力解决,若非这次逼迫他交出港口泊位的全罗商会实力是他的几倍,恐怕他早就带人杀到对方的老巢里了。
驼叔和三娘都知道孙通的毛病,因此也没指望他出什么主意。只见驼叔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然后开口道:“三娘,咱们现在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头,之前咱们三个虽然有些争执,但大家相识多年,总有些情份在,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我看我们最好还是抛弃之前的争执,再次团结起来,这样集合我们三家的人手,想必那些虎视眈眈的倭人和朝鲜人也不敢擅动。”
听到驼叔率先提出联合的建议,三娘也是开口赞同道:“驼叔所言甚是,无论我们以前再怎么争,那也是咱们商会内部的事,可是现在那些倭人和朝鲜人却想趁机吞并我们,别的不说,商会里的产业可是周大哥和各位兄弟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虽然周大哥现在不在了,但老娘我绝对不会平白让给那些卑鄙无耻的倭人和朝鲜人!”
三娘在提到‘周大哥’这三个字时,满是煞气的秀目中却闪过一种难得的温柔,不过随后想到周海已死,脸上又带上了几丝悲痛。
三娘的表情都被驼叔和孙通看在眼里,两人都是暗叹了口气。不过紧接着驼叔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再次开口道:“三娘,咱们既然要联合在一起,肯定要有一个人做主,否则在关键时刻三人的意见不统一,那可是会要命的,所以你看能不能派人去松江,把小东家……”
“不行!”还没等驼叔把话说完,就被三娘厉声打断,只见她秀眉倒立,像是一头护崽的母豹子道,“周大哥在世时就已经说过,不希望家里的人参与商会的事,特别是少东家才华出众,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中了秀才,日后很可能考取功名,因此绝对不能因商会的事让他分心,这是老娘的底线,若是谁敢擅自作主去找少东家,那就别怪三娘我翻脸不认人!”
看到刚才还好好的三娘一下子就翻脸了,驼叔和孙通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几分苦笑,当初在周海刚出事时,他们就建议去找周重来主持商会的事,可是三娘和周海的关系不一般,所谓爱屋及乌,她认为周重若是能考取功名,远比商会的前途重要,因此禁止商会的人去找周重,而且驼叔和孙通提一次她就翻脸一次,最后他们也不敢再提,直到现在关乎到商会的生死存亡,驼叔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提出来,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
“不……不好了,外面有人把我们包围了!”正当三娘他们三人正在商议该如何联合时,忽然一个守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满脸都是惊骇之色。
第64章 欺人太甚
“包围!”听到护卫的禀报,驼叔他们三人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其中孙通更是急切的追问道,“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包围这里?”
“好……好多人,宅院正面和东西两侧都有无数火把闪动,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看样子外面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否则这个守卫不会吓成这个样子。
只见三娘和驼叔、孙通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向外走去。当他们来到院子里时,整个院子中的守卫都已经得到消息,无数人手忙脚乱的拿着武器赶到宅院的几个出入口,然后如临大敌的守在那里,生怕外面的人冲进来。
三娘他们来到大门右侧的角楼上,然后趴在跺口向外观望,结果发现果然如守卫所说,在距离宅院正前方不足百米的地方,一些凌乱的火把正在静静的燃烧,在火把的照映下,可以看到一个个头梳冲天辫的倭人手持倭刀,冲着宅院的方向或骂或笑,丝毫没有任何的顾及。角楼上的商会守卫看到外面那些倭人嚣张的样子,一个个都是气的满脸通红,狠狠的握着手中的武器,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那些倭人砍成碎片。
同样,在角楼东侧同样也有一群人,只不过这些人的样子和衣饰都和汉人很像,但却又有所区别。另外这些人手中的武器很有特点,大部分人使用的都是三股叉,样子和鱼叉差不多,只有极个别地位比较高的人腰间悬刀。光是从武器上来看,就知道是朝鲜人。
“是倭人的伊势商会和朝鲜人的全罗商会,至于西边就不用看了,肯定是上泉洪二带领的上泉商会,看样子他们三家早就暗地里联合起来了!”看清了外面的敌人,驼叔立刻说道,半眯着的眼睛中迸发出几缕寒光。
“朝鲜人和倭人不是一向不对路吗,他们怎么会联合起来?”孙通的脑子的确有点不够用,想事情都不会转弯。
“这有什么奇怪的,倭人和朝鲜人都是些不知信义的小人,面对咱们商会这块巨大的诱惑,暂时联合起来也很正常。”三娘一脸恨意的道。
倭人也就罢了,以前他们经常与倭人发生冲突,但是东侧的朝鲜人同样是倭人的敌人,以前被倭人欺压时,经常向他们求救,商会也都是尽量扶持一下他们,可是没想到现在商会落难,这帮朝鲜人非但不思回报,反而想要趁火打劫,简直是无耻之尤!
虽然外面天色很黑,不过借着火把的光芒,三娘他们三人估算了一下,发现前方的倭人和东侧的朝鲜人共有四五百人,若是再加上西侧的上泉商会,恐怕最少也有六七百人。可是他们手中的人手却还不足三百,而且有相当一部分都分布在码头、船厂等地方把守,真正守着宅院的却只有一百多人,这还是因为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商议事情,所以才特意调集了一些人手,否则会更少。
“孙通,光靠咱们手中的这一百来号人,你有没有把握守住宅院?”这时驼叔开口问道。
“这个不太好说,咱们的宅院虽然建造的十分坚固,但只要对方准备有梯子,可以随时从围墙上爬进来,我们的人少,不可能每个点都布置人手,万一被对方越墙而来的人打开缺口,到时宅院肯定是守不住的,不过我有把握可以护着咱们三个杀出去!”孙通一说到打仗这方面,立刻变得神采奕奕,浑身散发着一种瘆人的杀气。
“咱们三个聚会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都是商会里有地位的人,但是现在却被对方堵上,因此咱们商会中肯定有人已经暗中投靠了对方,我担心万一这些奸细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那可就麻烦了!”驼叔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他年纪大了,又是久经风浪,考虑事情也十分周全,之前他就看出自从东家周海死后,商会里的人心就有些散了,可是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有人投靠了倭人和朝鲜人。
不过就在驼叔与孙通讨论该如何防守可逃跑时,一直观察外面情况的三娘忽然开口道:“驼叔你们不用担心了,外面的倭人和朝鲜人应该不会攻进来!”
听到三娘的话,驼叔和孙通都是一愣,急忙返回跺口向外观望,结果发现外面的倭人和朝鲜人虽然叫嚣的厉害,但是这么长时间了,却一直呆在百步开外,丝毫没有前进的意思。
看到这里,驼叔脑子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当下高兴的道:“原来如此,外面的倭人和朝鲜人都有所顾忌,所以他们不敢冲进来,只能用这种办法给我们施加压力。”
“顾忌?顾忌什么?难道他们担心我们商会的武力太厉害,所以不敢来攻”脑子不太好使的孙通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不过他倒没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猜到外面敌人的心思,三娘这时也放下心来,听到孙通的问话立刻娇笑着解释道:“他们顾忌的可不是咱们几个,而是在顾忌足利商会。”
“足利商会?怎么又和他们扯上了关系?”孙通这下更糊涂了。
“嘿嘿,说起来咱们还真得谢谢足利商会,你看看外面的伊势商会、上泉商会和全罗商会,个个都是足利商会的死敌,虽然他们联合起来实力远超我们,但若是想一举吞掉我们,却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到时万一损失过大,你觉得足利商会会放过这个消灭他们的好机会吗?”驼叔这时也老谋深算的笑道,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了许多。
听到这里孙通终于明白过来,只见他一拍大腿喜道:“原来如此,以前总觉得足利商会的混蛋碍眼,没想到今天竟然要靠他们活命。”
事实上的确如三娘和驼叔所料,外面的伊势商会、上泉商会和全罗商会眼馋南洋商会手中的利益,串通起来联手想要瓜分他们,但是却又顾忌三人的实力,担心万一发生火拼的话,会让足利商会渔翁得利,所以他们才不敢擅动,今天之所以包围南端商会,其实主要是想给三娘他们施加压力,逼迫他们主动把手中的利益献上来。
明白了外面那些倭人和朝鲜人的心思,三娘他们三人也都放松下来,不过却还是通知宅院中的守卫小心防备,同时命令所有人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宅院中的守卫都不能擅自外出,而且他们三人也没再回去,先是去了另外一座角楼上看了看宅院的西侧,结果发现果然如他们所料,西侧正是上泉商会的人。
“驼叔,对方明显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施加压力,虽然对方今晚应该不会攻进来,但他们之前已经给我们下了期限,若是到了期限再不给对方一个答复的话,恐怕这些人会真的不顾一切的对我们发动攻击。”在回大厅的路上,三娘有些发愁的道。
“嗯,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是按照对方说的,放弃手中的利益,说不定可以保全自己。第二则是联合起来和他们死拼到底。”说到这里时,驼叔长长的吸了口气,一脸坚毅的道,“我老了,在商会中也干了十几年了,不可能再换地方了,所以若是那些倭人和朝鲜人想要夺取商会的基业,那就得踩着老头子的尸体过去!”
“驼叔说的好,虽然我孙通没到您的岁数,不过我手下还有一帮兄弟要养活,要是把手中的泊位交出去,那我和兄弟们可就要喝西北风了,所以就算是我想交,我手下的兄弟们也不会愿意,只能和他们拼到底了!”孙通挥了挥强壮的臂膀,一脸满不在乎的道。
看到驼叔和孙通都表了态,三娘也是娇笑道:“你们两个够爷们,老娘我的造船厂被上泉洪二那个色鬼给看上了,甚至连老娘也想一起占了,我也同样是退无可退,只能和他们硬拼了。”
看到彼此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驼叔、孙通和三娘全都是会心一笑,之前因利益之争而产生的隔阂也消失无踪,好像再次回到了当初共同为商会效力的时刻。
伊势等三个商会的人在宅院外面折腾了一宿,期间也没有任何挑头的人出来,只是任由手下的人对南洋商会的宅院讥笑怒骂,惹的里面的守卫是怒不可扼,但却又不敢出来。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外面的那些人才离开,不过就在东侧全罗商会离开的地方,三娘他们却发现两具尸体,后来经过辨认,这两人竟然是孙通手下守港口的守卫,后来港口的人也禀报,晚上遭到全罗商会的的袭击,混乱中这两人失踪,没想到竟然被全罗商会掳到这里杀死,并且以他们的尸体做为警告。
双屿港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法律的地方,死个把人根本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南洋商会做为以前北港最大的商会之一,现在竟然被人用这种办法威胁,简直欺人太甚,甚至孙通看到尸体时,当时就要抄着刀子去找全罗商会的人玩命,最后却被手下的人死命拉住。
虽然自己人被杀的事让整个商会十分愤怒,但是实力不如人也是事实,三娘和驼叔虽然一个精明一个老辣,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也是束手无策,不过也就在这天黄昏时分,一艘十分普通的马车从南港的谢家宅院出来,然后慢悠悠的来到北港的南洋商会。
第65章 新鲜出炉的少东家
谢灵芸与周重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南洋商会,赶车的黑叔已经上前将谢灵芸的拜贴呈上,守卫立刻向里面禀报,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到里面传出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一开,两男一女从中走了出来。
“谢小姐大驾光临,三娘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之至,万望谢小姐恕罪!”三娘一脸灿烂的笑容向谢灵芸行礼道。她刚才正与驼叔商议如何应付三大商会的威逼,但没想到雄霸南港的谢家大小姐竟然亲自来拜访,这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早就听说过南洋商会卢三娘的大名,今日小女子冒昧来访,还请三娘您不要怪罪才好!”谢灵芸从小就惯于和别人打交道,因此一上来就对三娘十分的热情,卢三娘同样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很快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夸赞起来。
不过三娘倒也没忘记礼数,很快将身后的驼叔和孙通介绍给谢灵芸,而且这时她也注意到与谢灵芸并肩而立的周重,只可惜她和驼叔三人根本没见过周重,自然不知道对方正是他们南洋商会的少东家。而且谢灵芸也没有急着介绍周重,三娘他们也不好追问,于是只能先请他们进到商会的大厅。
在进到大厅后,大家分宾主落坐。只见谢灵芸与三娘寒暄了几句,然后打量了一下大厅里的摆设,这才忽然开口道:“三娘,灵芸今日前来,是有一种极为机密之事要与贵商会商量,不知这里是否合适?”
听到谢灵芸的话,三娘和驼叔三个都是疑惑的对视一眼,搞不明白谢灵芸有什么机密的事要商量,不过最后三娘还是开口道:“谢小姐但讲无妨,这座大厅设计的十分巧妙,外面的人根本听不清里面的谈话内容,另外没有我们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敢靠近这里,因此绝对可以保密。”
只见谢灵芸听后与旁边的周重对视一眼,得到对方同意的眼神后,这才站起来向三娘他们介绍道:“三位前辈,我身边的这位公子正是贵商会的少东家周重周公子!”
“什么?”听到周重的身份,三娘和驼叔、孙通三人全都惊的站了起来,看向周重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周重之前并不知道南洋商会的存在,而且又是个前途远大的读书人,就算他知道南洋商会的事,恐怕也不会关心,毕竟一个读书人若是和走私扯上关系,实在是一件大丢身份的事,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周重竟然亲自跑到双屿港,而且还是和雄霸南港区的谢家大小姐一起前来,这实在有让他们感到无比的震惊。
“三娘、驼叔、孙叔,晚辈周重初来乍到,还望三位长辈多多帮助!”这时周重也站起来向三人深施一礼道,而且言语中以晚辈自称,可谓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你……你真的是周重?”三娘震惊的连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同时心中也在怀疑周重身份的真假,万一对方是谢家找来假冒周重,然后骗取他们商会的基业,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看到三娘不相信自己的身份,周重笑呵呵的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然后打开道:“三娘,这是我考取秀才时发放的身份凭证,上面有我出身三代和年龄,这个可是松江府学发放的,应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吧?”
每个秀才都有县学或府学发放的秀才凭证,开头是“司照”两个大字,下面则是秀才本人的一些信息。千万不要小看这张纸,有了这个,秀才们就可以享受一些特权,比如穿州过府不用路引,上了公堂不跪等等。
看到周重连秀才凭证都拿出来了,三娘他们也不禁信了八分,不过见多识广的驼叔却忽然开口道:“不行,倭人都可以假造国书冒贡,更何况区区一张秀才文书,所以我们也不敢肯定你是否是真的少东家?”
听到驼叔的话,三娘和孙通也都感觉有理,当下也不禁点了点头,看向周重的目光也带上几分怀疑。除了三娘外,孙通和驼叔都是希望周重能来主持商会的事,但是现在周重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却又怀疑他的身份,这不得不说人类真是个矛盾的动物。
周重看到对方如此小心,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收起文书道:“那要如何你们才能相信我的身份?要不然你们可以派人去松江打听一下,反正最多两天时间就会有结果。”
“不用,我手下有认识少东家的人,这就叫他们来认一认!”孙通这时忽然一拍脑袋开口道,然后立刻快步到门外让守卫去叫人。
周重这时也十分惊讶,他在松江认识的人并不算多,而且好像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有人在双屿港这里做走私贩子呢?
正当周重猜测到底是谁在这里时,却见两个护卫跑进大厅,刚想向孙通行礼,但是却忽然看到周重,当下这两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又是一喜,紧跑几步上前行礼道:“少爷您怎么来双屿港了,现在家里怎么样,债务都还上了吗?”
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周重却是一头雾水。只见这两人长相奇丑,翻天鼻蛤蟆嘴,绿豆大的眼睛而且还是斗鸡眼,这些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黑,若不是长相带着黄种人的特点,恐怕周重还真的会以为对方是非洲的黑人。
“请问你们是?”周重有些不好意思,这两人的长相如此有特点,但他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总感觉好像见过对方,但却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更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实在太对不起人家如此有特点的相貌了!
“少爷,我们是旺财和富贵啊,您不会连我们都忘了吧?”两个黑人青年一脸委屈,两对斗鸡眼也显得格外迷人。
“噢~,原来你们是旺财和富贵,你看我这记性,竟然差点忘了你们兄弟!”周重听到这两个名字立刻一拍脑袋,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两人是原来周府的仆人,当初他逗朵儿时,曾经给白球起名叫旺财和富贵,结果小丫头一脸的不高兴,说府中本来就有旺财和富贵,而且长的很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看到周重终于想起了自己,旺财和富贵都是激动的直流眼泪,抢着问起周府的一些情况,以及王姨娘和徐管家的身体如何?周重也一一做了回答。
“原来真的是少东家!”驼叔看到这种情况,终于确定了周重的身份,这让他激动的上前紧走几步,旁边的孙通同样也是十分激动。唯独三娘的脸上却露出很是复杂的神色,她是最不希望周重走上周海的老路,但现在周重和谢家大小姐一起出现,傻子也能猜到他的来意,可惜她已经无力阻止了。
看到驼叔和孙通上前,旺财两兄弟立刻自觉的站到一边。周重也显得很是热情,再次与驼叔和孙通寒喧了几句,然后这才直入正题道:“各位,周某从谢小姐那里听说,现在商会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所以才不辞辛苦来到这里,只是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听到周重问起商会的情况,驼叔和孙通都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三娘将商会面临的困难讲了一遍,特别还有昨天晚上,三大商会包围他们这里,甚至朝鲜人的全罗商会竟然还杀死两人做为威胁事,三娘也没有隐瞒。
“呯!该死的朝鲜棒子,老子若不报此仇,今生誓不为人!”周重听后也是拍案而起,他上辈子就对那个半岛民族没有任何的好感,没想到现在朝鲜还是大明的属国,那些朝鲜人都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大明的国土上杀人,难怪后世会变成两个白眼狼反咬一口。
看到外表文质彬彬的周重忽然爆出粗口,而且口口声声要为死去的人报仇,驼叔和孙通都是一惊,紧接着十分激动的道:“少东家果然有老东家的遗风,咱们南洋商会可不是吃素的,现在有少东家带领,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驼叔和孙通上面的话,已经表示了愿意服从周重的意思,而三娘虽然不愿周重走上走私的道路,但是现在有谢灵芸这个外人在场,她也不好劝说,最后只能对驼叔和孙通的话保持默认。
如此一来,南洋商会剩下的残余势力算是初步承认了周重少东家的身份,但是承认归承认,周重想要完全掌握南洋商会这支力量,甚至将三娘和驼叔、孙通三人的力量整合起来,却还需要有一段相当长的路要走。
比如现在就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需要周重来做,那就是解决南洋商会遇到的危机,并且借此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只不过面对三大商会的逼迫,这可不是件容易解决的事。
第66章 粗暴简单的办法
周重选择在南洋商会遇到如此重大危机的情况下出现,可谓是十分巧妙,面临生死存亡的驼叔他们非但没有抗拒,反而还十分高兴,毕竟他们都是跟着周海多年的老人了,虽然之前想过单干,但是在生死存亡的时刻,周重的出现无疑让他们找到了主心骨。
在得到驼叔三人的认可后,周重又与驼叔和三娘他们商议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困局。其实周重早就已经从谢灵芸的姑父郑陵那里得到了南洋商会的情况,路上他也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现在他将办法讲出来,只需要得到驼叔他们的支持就行了。
周重的思维方式与大明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大区别,考虑事情的角度也完全不同,再加上前世他也多次参与这种争地盘争利益的事情中来,所以对解决这种事并不陌生,只不过他想到的办法实在有些大胆,让驼叔他们都是大吃一惊,但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十分有效,再加上谢家的支持,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晚上周重与谢灵芸并没有留在南洋商会,这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周重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公开,特别是谢灵芸的身份更加敏感,再加上他们要回去准备,因此他到来的消息除了驼叔他们三人知道外,富贵和旺财也被下了封口令,甚至暂时被安排到商会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不能与任何人接触。
在回南港的马车上,谢灵芸与周重相对而坐,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厢中漆黑一团,只有从前面车门的缝隙中,才透过来一缕淡淡的星光。
因为出于保密的原因,车厢只有谢灵芸和周重,外面则是最受谢灵芸信任的黑叔,这时他们孤男寡女同处在狭小的车厢中,彼此声息可闻,却又看不到对方。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整个车厢中忽然多了一份暧昧的气息。
也许正是为了打破这份暧昧,黑暗中的谢灵芸忽然开口笑道:“周公子,有时候我感觉很好奇。”
“哦,好奇什么?”周重也正在车厢里的暧昧气息尴尬,现在听到谢灵芸主动说话,他也是求之不得。
黑暗中的谢灵芸舒展了一下身子,轻笑一声再次开口道:“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公子从小就一直跟着家中请来的先生读书,而且表现出超人的才华,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可谓是才华横溢,更是熟读圣人之言,只是让小女子感到奇怪的是,以公子从小到大的经历,怎么会想到那么血腥冷酷的办法,来解决当前南洋商会的困局?”
“灵芸小姐的这个问题实在让周某不知该如何回答,而且谁说读圣贤书的人就该有一颗圣贤心?历史上李林甫、秦桧之流,哪个不是熟读圣贤书,可他们所做之事,却让后世人唾骂不休,相比起来,周某只不过用了点手段自保,虽然过程可能会流点血,但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像那些倭人和朝鲜人,杀多少我都不会感觉愧疚!”周重考虑了一会,最后声音平静淡然的回答道。
若是原来的周重,当然不可能想到自己之前提出的办法,不过两世为人的他,经历比任何人都要丰富,再加上前世媒体那么发达,耳濡目染之下,周重的心远比谢灵芸这此外人想像的都要冷酷。
“公子果然是个有见地的人,灵芸自愧不如!”从周重的语气中,谢灵芸听出对方真的十分平静,再想一想之前他们定下对付三大商会的办法,若是这个办法真的成功,恐怕会血流成河也不止,可是到了周重口中,却仅仅变成了‘流一点血’,这种血腥冷酷的心态,谢灵芸自问自己根本做不到。
周重也从谢灵芸的话中听出几分忌惮之意,不过他却是得意的笑了笑,谢灵芸是个很有城府的人,这点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现在迫于形势,自己不得不借助对方的力量,不过周重却担心会在谢灵芸手中吃亏,所以他在解除南洋商会困局的同时,也想让借这件事让谢灵芸知道,自己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从而让她有所顾忌,否则周重总感觉与谢灵芸相处没有任何安全感。
回到谢家商会后,郑陵和郑龙海父子二人早就已经在等着了,当得知事情一切顺利后,整个谢家商会立刻运转起来,很快就集结了近三百人,全都是清一色的壮年汉子,另外还有十几条快船秘密的停靠的港口。
等到第二天晚上三更时分,这三百名身穿短褂、手持长刀的壮汉全都坐到船上,由郑陵父子带领,而周重与谢灵芸则上了另外一座稍大点的海船,他们虽然不直接参与这次行动,但却会在一旁亲自观战。
借着夜色的掩护,十几艘船分成几拨陆续出了南港区,很快就到达了北港区,这时孙通等人已经乘船在港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双方持灯为号,很快就接上了头,其中三娘、驼叔和孙通上了周重的船商议行动计划。
“怎么样,人手都已经到达指定的区域了吗,有没有人发现你们的异动?”周重这时也颇有些紧张,前世他虽然也经常参与这种打打杀杀的行动,但大都是受别人指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坐镇大局。
“少东家放心,商会里两百名敢打敢杀的兄弟,已经悄悄的到达全罗商会驻地旁边,就等您一声令下,好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孙通满嘴酒气,双眼通红的道。了解孙通的人都知道,他平时滴酒不沾,只有遇到要杀人时,才会痛痛快快的大喝一场。
这时郑陵带着郑龙海也上了船,大家都是在双屿港混的,因此三娘他们彼此都认识,当下打了个招呼后,立刻坐下来分配今晚的行动。
周重解决南洋商会的办法很简单也很粗暴,那就是借助谢家的力量,一举灭掉三大商会其中之一,甚至将对方的所有人斩杀殆尽,以此来达到震慑的目的。
这个办法看似简单,但其实却有着极深的用意。一来伊势、上泉和全罗这三大商会虽然表面上联合起来,但是彼此之间也存在着巨大的矛盾,绝对不可能真心合作,而且这些人全都是欺软怕硬的小人,现在只不过想趁着南洋商会最虚弱的时候狠咬一口,但是当他们发现南洋商会非但不弱,反而还有灭掉他们其中之一的实力时,肯定会吓的把脑袋缩回去。
也正是基于上面的考虑,所以周重才做出灭掉其中一个商会的决定,最后更是把目标定为全罗商会,一是对方在前天夜里杀了南洋商会的人,商会中的人都急着想报仇,可谓人心所向。二来在三大商会中,只有全罗商会是朝鲜人,再加上朝鲜人的势力在双屿港最弱,也不用担心有人为他们出头。
当然除了上面的原因外,周重也有自己的打算,南洋商会自从周海去世后,名气是一落千丈,不但双屿港的其它商会看不起他们,甚至连一些老客户都不想再把货物卖给他们。再加上周重想要完全掌握南洋商会,光凭他少东家的身份是不行的,必须做出一点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事情来。
走私这行本来就没有任何规矩可言,一切都看谁的胆子最大,谁的名气最响?周重想要一下子打响名气,自然要做出点非同寻常的事情来,相比起来,还有什么比直接灭掉一个中型的商会更轰动的事?
全罗商会的驻地很是奇特,因为全罗商会的大部分人都呆在一座临海的水寨里,这座水寨一半在陆地上,一半浮在海上,商会的船只平时也都停泊在水寨之中。这样的水寨有两个好处,一是港口与驻地结合在一起,可以集中人手照看,另外万一遇到攻击时,人员也能尽快登船逃走。
周重他们的船很快赶到全罗商会的水寨附近,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整个水寨中静悄悄悄一片,只有水寨的几个用原木搭建的高塔上,还有几个巡逻的人影在走动。
这时郑陵与孙通就将今天晚上的行动分配完毕,其实也没什么好分配的,无非就是孙通带着南洋商会的人从陆上进攻,而郑陵带着的船队从海上进攻,而且他们的船上带着许多的引火之物,主要是用来烧船,以防有人驾船逃跑。
商议完毕后,孙通独自驾着小船悄悄的上岸与商会的人汇合,驼叔与三娘一老一女,自然不会参加这打打杀杀的事,因此就呆在周重的船上观战。
过了没多久,就只岸上闪过三明三暗的信号,这说明孙通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周重这边也立刻发让人打着三面都被挡着的灯笼回信,命孙通立刻行动。而在命令发出的同时,郑陵父子带领的十几艘快船也悄悄的向水寨靠近。
第67章 杀进全罗商会
全罗商会是朝鲜人在双屿港最大的两个商会之一,因为商会中的人大都来自朝鲜王朝的全罗道,所以才以全罗为名,商会的会长名叫朴元江,是个八面玲珑的中年人,以前靠着拼命巴结南洋商会,才能在北港众多的倭人势力打压下生存下来,可惜南洋商会刚一倒,他却立刻变脸,转而联合另外两个实力相当的倭人商会想要瓜分南洋商会。
朴元江看中的是南洋商会手中掌握的港口,本来他是想吞并掌握着港口利益的驼叔,可惜伊势商会的伊势利康却仗着实力比他强一点,再加上上泉商会也偏帮同为倭人的伊势利康,结果最后朴元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把目标转向孙通,孙通的手中也掌握着一部分港口的泊位,虽然少是少了点,但总比没有强。
今天朴元江十分高兴,因为就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孙通给他送来消息,约他明天早上在港口好好谈一谈,而且听对方话中的意思,好像已经有了主动把港口奉上的打算,这让朴元江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可惜他却不知道,这只是周重让他放松警惕的权宜之计,而且效果之好也出乎周重的意料之外。
遇到这么一件喜事,自然要庆贺一番,晚上朴元江将商会里的几个管事请来,让人准备了一桌好菜,另外还有几个从朝鲜带来的舞娘做陪,一行人喝的是天昏地暗,最后全都醉的不醒人事。不过就在仆元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时,郑陵和孙通带领的两拨人已经摸到了水陆两边的寨门前。
水寨的港口共有两个出口,平时一个进一个出,每个出口处都有水闸,一般到了晚上时,水闸就会落下,两侧的高塔上有守卫不停的巡逻。不过全罗商会毕竟只是一帮朝鲜走私商人,再加上很少会有人在双屿港内闹事,因此水寨中的守卫也十分松懈,当郑陵他们的船只悄悄靠到水寨时,高塔上的守卫竟然在抱着武器打瞌睡,竟然没有发现下面已经有人摸了过来。
看到水寨中的守卫如此松懈,郑陵也是一喜,只见他一挥手,身后的郑龙海和几个身手不错的兄弟立刻顺着水寨的木头围墙爬了上去,很快就爬到了守卫打盹的高塔上,然后猛然翻身跳进塔内,左臂圈住脖子,右手的匕首在脖子上一抹,一股鲜血喷出,每个高塔里都有两个守卫,可惜不到片刻就全都被杀了个干净。
解决了守卫之后,下面的人立刻翻过寨门,然后把水闸打开,让外面船悄悄进入后,这才又把水闸给放了下来,并且把水闸给破坏了,因为按照周重的命令,整个全罗商会的人一个不能放过!
就在郑陵带着人终于闯进水寨的港口时,陆上的孙通也终于开始了行动,而且两人的行动办法几乎如出一辙,都是派出好手摸进寨子,然后杀死守卫悄悄的打开寨门。不过孙通的运气不太好,在打开寨门时,竟然被人给发现了,结果随着一声高呼,不少全罗商会的人都被吵醒了。
看到这种情况,孙通立刻当机立断,高呼一声“给老子杀!”,然后第一个杀进了寨子。他身后的两百人全都是敢打敢拼的商会骨干,看到孙老大第一个冲了进来,他们也没闲着,前面的人手执长刀随着孙通杀了进去,后面的人却拿着提着火油和火把,然后寨子里四处放火。
全罗商会的人根本没想到今天晚上会有人偷袭,不少人被惊醒冲出屋子时,根本就是光着身子的,而迎接他们的却是孙通等人的屠刀,一时间整个寨子里刀山火海,无数朝鲜人逃窜哀嚎,鲜血残肢随处可见。
“杀!”孙通一刀砍掉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个朝鲜人的脑袋,随后一脚把还没有倒下的尸体踢到一边,断掉的脖颈喷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脸,孙通却是满不在乎的伸手抹了一下,再次怪叫着大踏步向里面冲。
现在整个寨子的朝鲜人已经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有人组织反击,这也让他们的行动出奇的顺利。只是孙通不知道,朴元江自己把几个管事的全都灌醉了,全罗商会的人根本找不到主事的人,自然没办法组织起来反抗。
孙通曾经不止一次来过全罗商会的水寨,自然知道朴元江的住处,本来若是在冲进来遇到抵抗,恐怕他还没胆子直接去找朴元江,但是现在看到整个全罗商会的人都乱成一团,就算有抵抗也是各自为战,根本没有太大的威胁,这让孙通信心大增,带着人拼命的向朴元江的住处杀去,只要能够把朴元江抓住或杀死,那么全罗商会就算灭了一半。
与此同时,摸进港口的郑陵他们也看到了陆地寨子上的火光,以及那边朝鲜人的高呼与惨叫,知道孙通已经动手,这下郑陵父子二人也没闲着,立刻兵分两路,其中郑龙海带着人登陆,从港口杀到陆上,和孙通两面夹击,使得朝鲜人陷入更大的混乱。
郑陵则划着船在港口四处放火,不过却没有烧那些大船,一是这些大船往往装有货物,而且本身也很值钱,二来大船的开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像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所以他们烧的都是些容易开动的小船,免得被逃跑的朝鲜人驾船逃跑,当然有时候大船和小船离的太近,免不了有些大船也被引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时间港口中火光冲天,将整个双屿港都给惊动了。
距离全罗商会最近的一座风格相同的水寨内,一个三十多岁的朝鲜男子登上寨子的高塔,皱着眉头听着同族男子死前的惨嚎,好一会儿却是叹了口气道:“朴兄,我早劝你做人不要太贪心,你就是不听,现在惹来杀身之祸,小弟也救不了你了!”
北港区东则,一座明显带着倭人风格的宅院的角楼上,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倭人男子站在那里,目光静静的看着远处的火光,最后忽然开口道:“全罗商会的方向,看来北港区又少了一个老对手,只是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直接杀进全罗商会的老巢?”
“看样子龙海他们做的不错,北港那边又要乱了!”与此同时,距离北港最远的西港区一座营寨的高塔上,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妇右手扶着腰间的长刀,很是兴奋的看着远处的火光,看她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好像恨不得自己也带着人杀过去一般。
周重与谢灵芸并肩站在船头,眼睛中倒映着不远处已经完全被火光笼罩着的全罗商会水寨,耳边传来惨叫声与武器的劈砍声,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而在他们的身后,三娘和驼叔满脸兴奋的站在那里,自从前天全罗商会杀死他们手下的两个兄弟后,对方就已经成为他们的死敌,现在看到大仇得报,自然是十分高兴。
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让周重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那些日子,当时他为了混一口饭吃,也是和眼前这些商会的人一样,拿着刀子与别人拼命,而且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无非就是挣到足够的钱把房贷还清,然后洗手不干娶妻生子,过上平静的日子,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简单的愿意还没有达成,他就被淹死在海中。
想起自己刚来到大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相当优越的环境时,这让周重十分兴奋,以为终于可以实现前世的梦想,过上平凡而富足的生活。可惜紧接着家中出现变故,富足的生活一去不复返,而且他也要为了养家糊口而绞尽脑汁。
不过就算是刚开始那段最困难的时期,周重也一直坚持做一个普通人,很少会用一些非法的手段解决问题,因为他想与前世的自己划清界线,不想再走上那条非黑非白的灰色人生。而且他也坚信,靠着自己脑子中的那些超前几百年的思维,他一定能够让自己和身边的亲人重新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慢慢的周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不论在哪个时代,只要你想出头,想要拥有保护自己和亲人的实力,就必须用一些非法的手段。
记得以前他看过一段话这样写道: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人生一世实在是够苦。你存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你稍有才德品貌,人家就嫉妒你排挤你。你大度退让,人家就侵犯你损害你。你要不与人争,就得与世无求,同时还要维持实力准备斗争。你要和别人和平共处,就先得和他们周旋,还得准备随时吃亏。
周重不想吃亏,更不想做一人任人欺负的人,但这就要求他手中必须拥有实力,单纯的只靠经商显然没什么用,因为哪怕他再有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能把他搞的倾家荡产,所以除了钱之外,他还必须拥有一个更加可靠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最好完全掌握在手中,让他日后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迈出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周重看着远处血与火交织出的惨烈景象,喃喃的对自己说道,目光中的神色也由复杂慢慢的转为坚定。
第68章 拐卖人口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远处的大海与天空连成一片,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一轮火红的旭日冉冉升起,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带来一种难得的温暖,若是这时搬把椅子躺在阳光下,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可惜阳光下并不全都是美好的,周重与谢灵芸慢慢穿行在全罗商会的水寨之中,这片陆地上的建筑大部分已经被烧成灰烬,一堆堆的残梁断柱之间,偶尔还有缕缕黑烟冒出。
尸体虽然已经被搬走,但是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却向他们证明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战,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这让谢灵芸和后面的三娘脸色都很难看,甚至几次张口欲呕,但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昨天晚上的偷袭十分顺利,甚至远超周重他们之前的预料,特别是谁也没有想到,全罗商会的会长朴元江和几个管事,竟然全都醉的不醒人事,一直等到孙通把他们从床上提起来时,这些人竟然还没有醒酒,甚至有人还醉醺醺的开口大骂,直到孙通抬手给了对方十几个嘴巴子,这才让朴元江等人清醒过来。
另外战果也在今天早上统计出来了,全罗商会三百七十多人,最后被杀死、烧死者达到一百多人,剩下的两百多人除了一部分当场投降外,剩下的大部分人竟然逃到港口,可惜郑陵已经把小船都给烧没了,根本没办法驾船逃跑,而且就算是上了船,水闸也被破坏,很难再逃出去。
在后有追兵前有大海的绝境下,竟然有一部分人跳进港口的海水里,可惜最后因为天气太冷,不少人都被冻死在海里,剩下没敢跳海的则当场投降。当然也有些运气好或水性惊人的朝鲜人逃到水寨的围墙边,然后爬过围墙逃了出去,不过那只是个别人,根本不影响大局。可以说经此一战,全罗商会几乎全军覆没。
其实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也并不意外,毕竟全罗商会只是一帮走私商人,手中虽然拿着武器,但归根结底还是一群老百姓,根本不能和正规军队比,顶多只能算是一帮土匪,而且还是只能打顺风仗的那种,遇到晚上偷袭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再加上又没有首领组织,自然是一败涂地。
最后经过统计,投降的朝鲜人竟然达到了一百八十多人,现在全都被绑着双手蹲在水寨的一处空地上,四周由南洋商会和谢家的人共同看管。南洋商会和谢家的人也有伤亡,不过因为全罗商会溃败的很快,因此伤亡十分轻微。
周重与谢灵芸走到看押俘虏的广场,负责看押的孙通立刻上前禀报道:“少东家,全罗商会的一百八十六名俘虏全都在这了,您看该如何处理?”
周重听后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了一下那些蹲在地上的朝鲜人,其中最前面跪倒着几人身上穿着丝绸内衣,一看就知道是全罗商会的高层,很可能那个朴元江就在其中。在他们的后面,则是一百多个朝鲜人,只见这些人被熏的全身乌黑,有些人更是受了不轻的伤,满身都是血迹,甚至断手断脚的人也不在少数。谢灵芸看到这些俘虏的惨状,目光中也不禁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就在周重刚想问一下孙通,商会以前是如何处理俘虏时?忽然听到港口方向传来一阵哭哭啼啼声音,这让周重他们都感到很是奇怪,不禁全都扭头看去。
结果不一会的功夫,就见郑陵和郑龙海父子二人带着一队人从港口那边走来,而在他们的队伍的中间,则是二三十个哭哭啼啼的少女,这些少女大部分都是十三四岁,身上衣衫褴褛,脸上也都是脏兮兮的,不过若是仔细分辨的话,就能发现这些少女的容貌都不差。
另外除了这些少女,队伍中还有十几个男孩,这些男孩的年纪更小,大多都是六七岁,而且与少女一样,全都是面目清秀。可能是因为这些男孩的年纪太小,使得他们受到的惊也更大,一个个面带惊恐的睁大双眼,连哭都哭不出来。
“姑父,这些少女和男孩是从哪里来的?”谢灵芸看到这些少女和男孩,一脸疑惑的问道。
不过郑陵并没有立刻回答谢灵芸的话,而是一个健步冲到广场上的俘虏群中,冲着最前面的那几个全罗商会高层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嘴里还边骂:“混帐东西,操你们十八辈祖宗,老子让你们拐卖女人和孩子,今天非拿你们的心肝下酒不可……”
郑陵的年纪虽然已经不小了,但因为自小练武,身体十分强壮,一拳一脚都有断木裂石之威,现在他全力出手,朴元江他们又无法反抗,结果很快被打的惨叫连连,脸上的鼻子眼睛肿成一片。
听到郑陵嘴里骂的脏话,周重和谢灵芸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这时郑龙海也上前解释道:“周公子、表妹,全罗商会真不是个东西,这些少女和孩子是我们在港口的两条大船底舱发现的,据看守的人交待,这些少女和孩子都是从大明拐骗而来的,日后要运到朝鲜卖掉!”
“什么?”周重听后怒发冲冠,眼睛中也冒出几分骇人的凶光。而他旁边的谢灵芸同样是满脸怒火,看向全罗商会俘虏的目光再也无半点同情。
“我操朝鲜人的老祖宗,我们汉人商会统一严令,禁止任何人贩卖人口,没想到朴元江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私下里贩卖女人和孩子,要不是今天被我们撞到的话,恐怕所有人都被他们蒙到鼓里了!”这时一直跟在周重身后的驼叔也一脸气愤的道。
很快全罗商会贩卖人口的事就在所有人中传扬开来,这下可真的惹了众怒,无论是南洋商会还是谢家的人,全都是汇聚到广场上对着那些俘虏是拳打脚踢,一时间整个广场上几乎变成了群殴会,每个俘虏身边都有几个人在全力“伺候”!
商会和谢家的人之所以这么愤怒,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当初随着走私的发展,朝鲜人和倭人也来到双屿港,一开始他们也是与走私商人做正当生意,贩卖丝绸瓷器等商品,但是慢慢的,却有些倭人和朝鲜人就打上了歪主意。
说起来中原大地上虽然王朝更迭,但却一直是周边各国无可争议的霸主,无论是朝鲜还是倭国,全都以臣子事之。也可能正是这种心态,造成这些国家的人在面对中原人时,天生就有一种自卑感。
比如在宋朝时,就有未嫁的回鹘女子和倭女找到大宋男子,然后与之交合,等到怀孕时再回国,称之为度种。而且这些怀有宋人血脉的女子不但不受歧视,反而还是一种荣誉,甚至本族的男子也争相与这些女子成婚。(注:这绝对是史实,不是老鱼杜撰出来的,大家可以百度一下“度种”,就能找到解释。)
也正是这种自卑感,所以在朝鲜、倭国这样的小国之民眼中,中原人的血统无疑是十分高贵的。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中原地区一直是东亚的文明中心,自然受到周边国家的崇拜。但是当大明沿海走私开始时,却出现一种很糟糕的情况。
比如像朝鲜和倭国这样的小国,他们国内的一些贵族出于对中原文明的崇拜与喜爱,不但喜欢读汉书说汉话,甚至很多人做梦都想拥有一个中原美女。但是很可惜的是,中原百姓也一向视周边小国为蛮夷,女子哪怕是嫁给本国的乞丐,恐怕也不愿意到那些蛮夷之地去,所以那些贵族想要通过正常途径得到汉人美女,几乎不太可能。
正是因为国内贵族有这种需求,再加上走私的盛行,一些倭人和朝鲜人就开始勾结一些中原人中的败类,拐骗一些少女卖给倭人和朝鲜人,而且这些女子大多都是来自沿海地区。
无论是南洋商会还是谢家的人,大部分参与走私的人同样都是沿海一带的百姓,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走上走私这条路。那些人口贩子拐卖的少女,也大多都是他们的乡里乡亲,甚至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姐妹,也正是因为如此,大明的大部分走私商人对贩卖人口这种人,一向都是深恶痛绝。
幸好贩卖人口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年前周重的父亲周海做为双屿港的霸主之一,联合谢家等几个大明商会,一举灭掉了几个参与贩卖人口的倭人和朝鲜人商会,然后又立下严厉的规矩,禁止任何人贩卖人口,这才将这股歪风的苗头掐灭,可是没想到这才过去不到十年,竟然又有人敢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贩卖人口,简直就是不把他们当初的严令放在眼里。
“谢小姐,按照当初我父亲和谢家等几个商会定的规矩,对于这些贩卖人口的人该如何处置?”周重咬着牙问道。眼前这些少女若是被卖到朝鲜,肯定会沦为玩物,而那些男孩则更加悲惨,因为他们将会成为一些变态贵族的**,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绝对不能放过这些人!
第69章 又是债务
“按照当初的规矩,参与贩卖人口的主要人物处死,余下者驱逐出双屿港,永生不得再回来!”听到周重的问话,谢灵芸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当初参与贩卖人口的人数很多,周海和谢灵芸的父亲本着不想造太多杀孽的想法,只是处死了那些贩卖人口商会的头领,其它的一些小喽啰全都赶出去了事。
不过周重听到这个处罚后,却是冷哼一声道:“太轻了,今天我周重在这里立下一个新规矩,凡是参与贩卖人口者,杀!”
周重最后一个‘杀’字刚出口,就见他猛然转身来到朴元江那些俘虏的身边,从正在殴打俘虏的郑陵腰间抽出他的佩刀,然后照着被俘的朴元江脖子狠狠砍下。
只听“噗~”的一声响,朴元江的头颅应声而落,鲜红的颈血一下子喷出数尺,甚至连周重脸上都被溅上了几滴鲜血,看上去妖异而又残忍。
谁都没想到周重会忽然杀人,一时间整个广场上的人全都愣在那里,甚至有些人还保持着打人的姿势,看起来就像被时间定格在那里一般。谢灵芸与三娘、驼叔、孙通等人也全都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他们看来,周重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杀人这种事。
不这接下来的事更让他们出乎意料之外,只见周重杀死朴元江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提着血淋淋的长刀走到全罗商会的那几个管事面前,手起刀落又是几颗人头落地,其中有两个在被杀前吓破了胆,不停的向周重哀求,可惜满脸鲜血的周重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是将对方一刀两段。
只见周重一连杀死数人后,这才抬头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以手中带血的长刀指着那些被拐骗的少女和孩子,一脸杀气的道:“兄弟们,这些人都是我们大明的兄弟姐妹,可是却被全罗商会拐骗而来,他们家中的父母为此哭泣哀嚎,你们说,这些人该不该杀?”
“该杀!”周重的话音刚落,以郑陵和孙通为首的血性汉子立刻高声怒吼道。紧接着手脚一向比脑子快的孙通也有样学样,抽出腰刀当场砍杀了两个俘虏,这下终于拉开了屠杀的大幕,无论是南洋商会还是谢家的人,全都抢着出刀砍杀,不一会的功夫,近两百人的俘虏就被砍杀一空,期间虽有无数人求饶,可惜却没有一个人手软。
顷刻之间,谢灵芸眼睁睁的看着近两百人的俘虏在自己面前被屠杀,而且几乎全都是被砍掉人头,从断掉的脖颈间喷出的鲜血撒遍全场,一时间整个空气中充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本来谢灵芸就被寨子里的烤肉味刺激的胃里不舒服,现在再加上这股难闻的血腥气,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扭头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吐了起来,幸好三娘注意到她的异状,急忙跟过去照顾。
周重前世也杀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只不过他杀的那些人根本不会有人报案,更不会有警察过问,因此现在他虽然连杀几人,却没有任何的不适,甚至还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感,好像觉得这才是自己需要的生活。
不过周重很快就将胸口的热血平息下来,然后命令孙通等人打扫战场,尸体直接被拉到寨子旁边的悬崖扔到海里,不过所有人头却全都留了下来,因为周重还有用。
而且就在周重发号施令时,他也有了一个可喜的发现,那就是所有人大都对他露出一种敬畏之色,特别是以孙通和驼叔为首的南洋商会众人,更是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任何命令都是不打任何折扣的去完成。
看到这种情况,周重也是心中大喜,因为这标志着他已经初步在商会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而且通过这种血腥的手段,也让谢家的郑陵等人对他产生了一种敬畏之心,相信这种敬畏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双屿港,到时他这个南洋商会少东家,也会成为双屿港的一号人物。
全罗商会的寨子很快被清理干净,其中清理出来的货物,以及港口中停泊的船只算是这次的战利品,不过这些东西谢灵芸全都给了周重,当然她也不会做亏本买卖,这座全罗商会的水寨从此以后就属于他们谢家了,而且这座寨子完全可以给他们谢家带来更大的财富,所以算起来还是谢灵芸占了便宜。
分割完战利品后,善后的事并没有结束,接下来周重让人把全罗商会三百多颗人头装到几辆大车上,然后按照之前与谢灵芸的计划,两边各派出百人分别跟着装满人头的车子,沿着整个北港区转了三圈。
装着人头的车子刚一到达港口,就立刻引起了轰动,毕竟谁也没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人头,特别是看到押送人头的人中,竟然还有许多南洋商会的人,再加上昨天晚上他们看到的火光,这让不少人都十分好奇,围着车子议论纷纷。
“各位双屿港的兄弟,这些人头是朝鲜全罗商会的人,一共三百六十七颗一个不少,前段时间我们南洋商会落难,这帮白眼狼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勾结他人图谋我们商会的产业,而且暗中拐骗女子和孩子卖到朝鲜,实在是罪大恶极、天理难容,为了铲除这个毒瘤,我们南洋商会与南港的谢家商会联手,于昨晚突袭……”
这些人头本来就是用来宣传的,所以在每个马车上,都有一个能说会道的兄弟向周围的人讲述这些人头的来历,以及宣扬全罗商会恩将仇报、拐卖人口的事实,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着重提到南洋商会与谢家联合行动,以此来突出两家的亲密关系。
全罗商会与南洋商会之间的恩怨不少人都知道,不少人都对朴元江这种恩将仇报的人没有任何好感,再加上听到全罗商会竟然拐卖少女和孩子,这下可真的是捅了马蜂窝,所有大明的走私商人全都对全罗商会痛骂不已,同时对南洋商会和谢家能够铲除这么一个祸害,全都是交口称赞。
不过相比那些普通的走私商人,北港区的其它几大商会却考虑的更多,对于全罗商会的覆灭,他们根本就不关心,唯一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这次行动竟然出自突然出现的南洋商会少东家之手,而且对方还将全罗商会三百多人屠戮一空,这种冷酷血腥的手段,实在让他们感到全身发冷,同时对南洋商会也多了一层敬畏。
另外最糟糕的是,谢家竟然和南洋商会联合到一起。虽然现在南洋商会的势力大不如以前,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南洋商会的势力虽然比不上北港的另一霸主足利商会,但却也比一般的中型商会要强的多,否则当初全罗商会和伊势商会、上泉商会也不会联合起来才敢对南洋商会动手。
可是现在刚刚衰落的南洋商会竟然与南港区的霸主谢家勾结在一起,要知道谢家同样是双屿港四大霸主之一,而且整个南港区只有他们一个大型商会,其它都是一些要仰仗谢家吃饭的不入流小商会,甚至可以这样说,整个南港区其实就是谢家的私人港口。
以谢家这样的势力,现在竟然与南洋商会联合起来,而且通过灭掉全罗商会这件事可以看出,两家很可能已经暗中结盟,这对于北港众多的大小商会势力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明白自己的立场,日后该如何与南洋商会和谢家相处?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重在回到南洋商会正式接手商会的事务后,却发现让他再次头痛无比的事情,那就是整个商会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
“少东家,现在商会名下有造船厂一座,共有工匠一百三十七人,北港区沙岙码头西侧也属于我们商会的管理范围,另外还有孙通手下的走私船队一只,共有六条三桅大船和十二艘中小型船只,只是这些船除了两艘大船是刚下水的新船外,其它都是老旧的船只,若是走南洋等航线的话,恐怕会很危险。”南洋商会的大厅内,三娘简单的将商会现在的产业介绍了一遍。
“嗯!”周重翻着商会的账簿,古代的账簿全都是用文字写成,根本不是后世的那种表格,这这让周重看的头晕眼花,也没能搞清现在商会的财务情况。最后周重也不得不放弃这种徒劳的举动,放下账簿对三娘问道:“三娘,商会现在这些产业的收益如何,年底能有多少结余?”
听到周重的问话,只见三娘却是露出一个苦笑道:“少东家,商会哪里还有什么结余?在年底能够把所有货款给结清就不错了。”
“又是负债?”只见周重哀叹一声,满脸都是无奈之色,他才刚刚把家里的债务还清,没想到接手商会后,竟然还要接着还债,难道是因为上辈子没能还清银行的债,所以这辈子要接着还债?
第70章 快速发展的捷径
接下来三娘详细的给周重讲了一下商会的财务情况,其实事先周重也有所预料,周海连家里那边都把钱给借遍了,商会这边不可能不欠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之前周海最后一次出海时,调集的船队规模相当的大,装载的货物也是极多,许多货物都是以南洋商会的信誉为抵押,并没有向货主结清货款,结果在周海出事后,那些货主纷纷上门要债,幸好三娘他们尽力筹措,再加上他们三人把自己私人的钱都拿了出来,总算是把一些催的比较急的债务给还上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南洋商会的老主顾,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没有催的太急。
“现在商会还背负着近两万两的债务,以前我与驼叔、孙通三人各自分了一些,以现在商会的情况,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把这些债务还清。”三娘最后又说道,她不但管理着商会的造船厂,同时还掌管着商会的财务。
周重听到这里不禁头痛万分,若是香皂的制作方法完全属于他的话,那么他还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把债务还上,但是现在香皂的制法方法已经与谢家合作,他只占两成的利润,想要靠这件生意凑够两万两银子,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三娘,现在商会的主要盈利点有哪些?”周重觉得想要还清商会的债务,还是要靠商会产生的利润才行,所以他想听一听商会的运营方式,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改进的地方。
“启禀少东家,现在商会的收入有三个,第一就是走私带来的利润,但是随着东家的去世,商会的船队也去了大半,只剩下孙通手中的那点船队,平时只能在跑点零活,另外还有造船厂,本来这个造船厂主要是为了修理商会的船只,平时也造一些小船,但是随着商会船队的没落,造船厂的生意也大受影响。”
说到这里时,三娘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不过紧接着她又强打精神道:“最后一个主要收入就是港口了,这也是目前商会最赚钱的产业,整个北港三分之一的港口都由我们南洋商会把持,平时不但会对来往的船只收取费用,另外还有这些船只的食水等补给,也都需要从我们商会购买,每年下来最少也有上万两白银的收入。”
周重听到最后一个港口收入时,紧皱的眉头总算放松了一点,但是他很快又想到,港口收入虽然丰厚,但这块收入几乎是死的,再增长的空间很小,除非他有实力把另外三分之二的港口全都夺回来,不过这显然不可能。
那么除了港口外,造船厂就更不用想了,这个厂子本来就是依附商会而生,现在商会没船没钱,造船厂自然没生意,当然也可以向外接活,但短时间内也难以见到成效。所以周重想来想去,最后觉得想要把背负的债务还上,还得靠走私这一条路。
不过就在周重考虑如何赚钱时,只见旁边的三娘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最后还是一咬牙开口道:“少东家,三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重听后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不过紧接着一笑道:“三娘客气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另外三娘您是我的长辈,以后也别老是叫我少东家了,听着别扭,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周重,或是叫我的字文达都行。”
听到周重如此说,三娘也很是欣慰的笑了笑道:“那好,三娘我就倚老卖老叫你文达吧。”说完只见三娘顿了一下,接着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的道,“文达,你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上了秀才,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相比之下,海上走私风险甚大,一不小心主可能丧命,你父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以我看来,文达你最好还是不要再管商会的事,回去好好读书,等到几年后一举金榜题名,那才是你父亲最想看到的!”
三娘的这些话早就想对周重说了,只是前天匆匆见过一面后,昨天晚上又是突袭全罗商会,当时他们虽然呆在一条船上,但因为有谢灵芸这个外人在,所以她也不好多说,现在终于有机会讲出来了。
周重接手商会后,三娘和驼叔他们手中的权力也就变小了,所以三娘现在劝周重离开的这些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幸好周重早知道三娘与自己父亲周海关系非比寻常,而且她也是真心关心自己,这种关心与王姨娘差不多,不带任何的功利色彩。
只见周重听后却是对三娘笑了笑,然后站起来亲自为她斟了杯茶,这才开口道:“三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身为一个晚辈,今天我就对您说几句心里话!”
周重说到这里坐回自己的位子,然后品了口茶道:“在世人的眼中,科举的确是一个晋身的正途,但是三娘您想过没有,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每次都有几十万生员参加,但最能够金榜题名者,也不过才二三百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科举就是千军万马去挤一根独木桥。”
“可是……”
三娘已经听出周重话中的意思,开口刚想反驳,但却被周重打断道:“我知道三娘你想主什么,无非就是我少有才华,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是吗?”
听到周重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三娘也只得闭嘴点了点头。
但是周重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三娘你想的太简单了,官场之上远比咱们走私还要黑暗,光有才学是不行的,比如苏州有两位才华横溢的大名士,一为唐寅唐解元,当年参加科举时意气风发,乡试时一举成为解元,但因官场上的争斗,被无辜卷入其中,一生前途尽毁。第二则是唐解元的好友枝山先生,也是一个才华横溢之辈,考中秀才时的年龄比我还小,但这又有什么用,从小考到现在都快五十岁了,依然还只是一个举人,呆在家中郁郁不得志。”
三娘是宁波人,距离苏州不算远,因此也听说过唐伯虎和祝枝山的大名,听到周重拿他们举例,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不过最后却还是强自辩道:“唐解元和枝山先生只是运气不好,说不定文达你下次参加科举,就能一举夺得头名。”
看到三娘还是不死心,周重只得再次道:“三娘你现在也承认科举也要碰运气了吧,而且唐解元和枝山先生的运气不好,可谁又能肯定我的运气就一定比他们要好呢?而且在才学上,我自问与他们两人相差甚远,因此对科举自然是更无信心。”
“可是……可是……”三娘这时虽然感觉周重说的也有道理,但却总觉得又有些不甘。
这时周重只得无奈的拿出最后的杀手锏道:“好了,三娘您也不必太担心,我因为要守丧三年,所以想要参与科举的话,最少还要等上五年时间,这段时间我会尽力把商会的业务转到正轨上来,到时再用功读书也不迟。”
听到周重如此说了,三娘也只能点了点头。这时周重也急忙转移话题,询问起商会的走私业务到底是怎么开展的,他想搞清楚其中的流程,然后再想一想有没有办法加快从走私中牟利。
三娘虽然不是主管走私船队,但毕竟掌管着商会的财务大权,因此对走私的流程也十分清楚,经过她的详细讲解,周重总算搞明白了大明朝的走私是如何进行的。
说起来大明朝的走私起源于明初,当时朱元璋海禁,连渔民都禁止下海捕鱼,结果搞到最后,沿海百姓的生活是困苦不堪,甚至还爆发出多次起义,但很快就全都被镇压下去了。
虽然起义被镇压,但是沿海百姓的贫困依然无法解决,最后在这种情况下,不少沿海百姓不得不冒着禁令下海,驾着小船载着一些简单的货物,与来到大明沿海的倭人、南洋人等交易,以此来换取一些银钱。后来随着朝廷对海禁政策的放松,使得走私的规模越来越大,直到正德初年,这种走私终于达到一个高峰。
大明沿海的走私虽然经过多年发展,但其实走私的模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首先是大明沿海的一些商人手中掌握着大量的商品,这些商品仅靠大明国内是消化不了的,于是这些人就会联系像南洋商会这样的走私商人,将商品卖给他们。
走私商人在与那些陆上的商人商定货物的价格后,就会派船队去卖货人指定的地方接货,直到将货运到船上后,商会才会把钱付给对方,然后这些货物就完全属于商会,再也与原货主无关,一切风险都由走私商人自己承担。之后走私商人就会利用自己的船队将货物运送出去,比如南洋、倭国、朝鲜等地,以此来牟取暴利,这就是走私的一般过程。
不过一般来说,一个走私商人会收取很多的货物,而这些货物不可能一次卖出去,这就需一个存储货物的地方,另外走私商人的船队也需要一个驻扎修整的地方,于是双屿港这样的走私基地也就出现了。
也正是走私基地的出现,走私变得越来越多样化,比如一些陆上的商人会直接组织自己的小船队,然后把货物运到双屿港来卖,这样价格会比陆地上高很多。而这也为一些境外的走私商人提供的便利,比如像倭人和朝鲜人,他们不像大明的走私商人那样拥有人脉基础,以前很难收到货,但是现在有人主动出来卖货,他们也就可以直接买下来运到国内牟取暴利,这也吸引了更多的倭人和朝鲜人冒险前来参与走私。
本来这种走私模式已经延续了许多年,一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不过周重将这种模式认真的考虑了数遍后,再与后世自己所知的销售模式做了对比,这时却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一条或许可以让商会快速发展起来的捷径。
第71章 香皂作坊的选址
周重对大明朝沿用多年的走私模式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为了验证自己这些想法的可行性,周重将驼叔和孙通都召集到大厅中,然后向他们收集了各各方面的信息,结果这些收集而来的信息显示,周重的新想法是完全可行的,这下终于让他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参与突袭全罗商会的兄弟们也终于睡醒了,这时周重和三娘他们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晚宴为大家庆功,庆功宴的酒菜也很简单,一句话总结起来就是大块的肉大碗的酒,对于这些皮肤黝黑的船工汉子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些酒肉更实惠的东西了。
等到人都来齐后,接规矩得让周重来讲话,不过周重却知道,想要获得面前这些粗鲁汉子们的好感,就不要说太多的废话。因此只见他站起来后,直接端起面前的大碗道:“兄弟们,今天咱们灭了狗日的全罗商会,为前天死去的两个兄弟报了仇,也出了这段时间的窝囊气,这是大家的功劳,咱们来干上一碗!”
周重说到这里,举起手中的大碗率先一饮而尽。周围的船工汉子看到这位面皮白净的少当家竟然如此豪气,个个也是高声叫好,然后端起面前的大碗,同样是一饮而尽。
“好了,废话也不多说了,只要大家肯跟着我周重干,保证大家日后全都像今天这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开席!”周重的讲话干净利落,再次博得周围船工汉子们的好感,而且这时大家也真是饿了,所以周重的话音刚落,这些人立刻抄起面前的酒肉就往嘴里塞,吃相虽然难看,但看起来却实在。
“文达,我是个粗人,不怎么会说话,不过这两天我也看出来了,你和老东家虽然不是同一类人,但却都是做大事的人,我孙通在这里敬你一杯,日后借凡是你的吩咐,哪怕就是让我去跳海,俺老孙也绝不皱一下眉毛!”孙通说到这里时,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听到孙通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表示效忠,周重也是十分兴奋,再次端起酒碗道:“好,孙叔既然如此说了,那我周重也不客气了,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只要有我周重在的一天,就决不会让任何人小看咱们南洋商会!”
周重说完也是一饮而尽,然后与孙通是相对大笑。紧接着驼叔与三娘也站了起来,同样也说了追随周重的话,然后分别又敬了周重一碗酒。
这时周重已经连喝了四碗酒,加在一起最少也有两三斤,虽然这种南方的酒度数不高,但却也禁不住有些脑子发昏,急忙吃了几口菜垫了一下肚子,然后又喝了几口浓茶,这才感觉好了些。
不过今天晚上注定周重是不可能站着回去了,就在孙通他们敬酒后,商会中的一些小头目、小管事之类的人也纷纷上前见过少东家,顺便再敬上一碗酒,这酒是不能不喝,因此周重只得拿出舍命陪君子的架势,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最后他只记得,周围的人影好像越来越多,而且脚下像坐船一般,老是转来转去站不稳,最后直接一头栽倒在酒桌上,再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周重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少长时间,直到他感觉自己嗓子眼干的都快冒火了,脑子里也疼的厉害,全身更是像散架了一般,根本用不上半分力气,甚至连眼皮也睁不开,只能无力的叫道:“水~水~,我要喝水!”
周重的呼喊很快得到回应,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股淡雅的香气袭来,紧接着周重感觉自己的头被一个柔软的手臂托起,嘴边也送来一杯水,他也顾不得许多,张大嘴巴把杯中的水喝个精光,然后这才又躺了下来,脑子里又是一阵迷糊,紧接着就又睡着了。
当周重第二次醒来时,他终于感觉身上恢复了几分力气,只见他好不容易才睁开沉重的眼皮,然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整个房间中的布置很是简单,无非就是一床一桌一椅和一个大大的书架。
“你终于醒了。”正在周重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周重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房间打开的窗边,谢灵芸身穿淡绿色长裙,手持一卷未看完的书,扭着头一脸淡笑的看着他,背后的阳光从窗外射来,将谢灵芸脸上的皮肤映成了半透明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晶莹剔透,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
“你……你怎么在这里?”周重很是奇怪的问道,虽然他的脑子昏沉沉的,但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明明昨天在商会里和手下人喝酒,最后醉的不醒人事,所以现在也应该在南洋商会里才是,谢灵芸怎么会跑到自己房间来?
只见谢灵芸合上手中的书,然后轻轻走过来笑道:“今天一早我来找你,可是却被三娘请到这里来,本以为你会很快醒来,没想到一直等到现在。”
“呃?你一直在这里?”周重忽然想到刚才有人给自己喂水,难不成真是眼前的谢灵芸?紧接着周重就知道了答案了,因为谢灵芸听到他的问话,也立刻明白周重心中在想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羞红,微微侧过身不敢再看周重。
说起来这段时间周重与谢灵芸同进同出,南洋商会与谢家合作紧密,再加上他们两人才貌相当,所以三娘和驼叔等南洋商会的人,都误以为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所以今天谢灵芸来找周重时,三娘立刻很热心的带她到周重的房间,好心的为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后来周重想要喝水,谢灵芸又不能不管,所以才倒了杯水喂他喝。
想到谢灵芸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亲自给自己喂水,周重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到对方更是满脸羞涩的表情,他也只能主动打破尴尬道:“不知灵芸小姐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听到周重问起自己来的原因,谢灵芸终于感觉气氛不再尴尬,只是脸上还有些发烫,立刻开口道:“嗯,今日奴家前来,其实是想与公子商议一件事情。”
周重这时已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胡乱的把身上的衣服穿好,谢灵芸将头扭到一边不敢看,直到周重把衣服穿好后,这才开口道:“哦,不知灵芸小姐想与我商议什么事?”
听到周重把衣服穿好,谢灵芸这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衣服凌乱的周重,然后又娇羞的低下头,轻轻的走到卧室的桌边道:“公子请看,这是松江到双屿港这一带的地图,小女子这些天经过认真考虑后,觉得香皂作坊不能放到陆地上,否则不利于保密,不过若是将作坊放在一座海岛上的话,保密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听到谢灵芸是来与自己商议香皂作坊的选址,周重也放下心中的一丝绮念,大步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一副已经打开的地图,地图上的标注十分详细,不但有松江、宁波这些大明的州府,而且连海上的一些小岛也都标注的十分清晰。其中在距离松江府不远,杭州湾与大海交汇的一片海岛上,被谢灵芸用红笔做了一个特殊的标注。
“这里就是灵芸小姐选定的香皂作坊地址吗?”周重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的那个红色标注道。
“不错!”只见谢灵芸轻轻的将额前的一缕发丝挽在耳后,然后轻启朱唇介绍道,“这里是一个由几座岛屿组成的小群岛,其中面积最大的有两座,因为岛上多羊,所以分别称为大羊岛和小羊岛,这两座岛不但距离松江很近,而且扼守杭州、宁波等地,是个难得的交通要道,以前我们谢家在岛上建有一个落脚点,对那里也都很熟悉,若是把作坊建在那里的话,不但可以保密,而且运输原料和货物也都十分方便。”
听到谢灵芸考虑的如此周到,周重也不禁点了点头道:“把作坊设在海岛上,的确是个可以保住工艺不泄露的好办法,唯一麻烦的就是交通不便,不过你们谢家的船队来往不停,倒也十分方便,只不过出于保密,岛上作坊里的工人势必会一直呆在岛上,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愿意去作坊里做工吗?”
“这点公子不必担心,松江府城外可是有两万多灾民,只要我们给工钱,然后再把工人的家人也接到岛上,到时那些灾民肯定会抢着去,不愁招不到人!”谢灵芸信心满满的道,从打算做香皂时起,她就已经看上了松江城外的那些灾民了,这些人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别说是去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做工了,就算是当牛做马也愿意。
周重听到这里也不禁点了点头,心想谢灵芸果然不愧是个商人,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不过就周重和谢灵芸刚把香皂作坊的事商定下来时,忽然商会的人进来禀报,竟然又有人来拜访周重,而当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时,周重和谢灵芸全都露出惊讶之色。
第72章 全罗商会的幕后黑手
南洋商会的大厅内,三娘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那里,只见对方个子不高,国字脸八字须,皮肤很是白净,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书生,只可惜却长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看人时好像是故意眯着眼似的,长眼中时不时闪过几缕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金会长大驾光临,实在让我们南洋商会蓬荜生辉,只是不知金会长有何要事非要未见我们东家?”三娘让人奉上茶后,笑呵呵的问道。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名叫金文贤,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朝鲜人,而且对方还不是个普通的朝鲜人。
北港区朝鲜人的势力众多,但大都十分弱小,其中有两个最强大的商会,一个是刚刚被他们灭掉的全罗商会,另外一个就是忠清商会,而金文贤正是忠清商会的会长。与全罗商会一样,忠清商会也是一个以地域团结起来的商会,商会中的人大都来自朝鲜王朝的忠清道,势力并不比全罗商会差。
金文贤本来是忠清商会老会长的女婿,很幸运的是,老会长唯一的儿子不成器,根本没有管理商会的才能,因此在老会长去世时,就把商会会长的职位传给了女婿。说起来老会长有五个女儿,金文贤能够打败其它四个连襟成为会长,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三娘客气了,当初我岳父就说过,我们商会与贵商会之间,一直就像我们朝鲜与大明的关系一样,全都是仰仗南洋商会的扶持,才能在北港站稳脚根,并且慢慢的走到现在这一步,所以金某对南洋商会也是满怀感激,之前周老会长出事,金某也是痛不欲生,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少东家到来,金某自然要拜访一番!”金文贤的汉语流利之利,听起来和汉人没什么两样,而且在说到周海之死时,脸上也是满脸沉痛,看起来竟然像真的死了老爹一般。
三娘听到金文贤这些虚伪的话,也不禁心中冷笑,当初忠清商会和全罗商会一样,都受到倭人商会的打压,全靠他们南洋商会的支持才走到现在。可是之前周海出事,忠清商会虽然没有像全罗商会那样抢夺商会的产业,但却也落井下石,逼着商会偿还之前的一笔货款,丝毫不讲任何的情面,可是现在他们看到南洋商会竟然把全罗商会给灭掉了,而且还与势力庞大的谢家联合在一起,这个金文贤就上赶着前来拍马屁,却丝毫不提之前的事,这种人的脸皮之厚,实在是世所罕见。
虽然三娘十分不齿金文贤的为人,但对方毕竟是来拜访周重的,所以她也不好太过冷落对方,况且生意场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和敌人,商会日后说不定还会用到对方,所以她也只能强打精神与金文贤虚与委蛇。
“三娘,这位就是金会长吧?”正在这时,周重终于从后院赶来,笑呵呵的向三娘打招呼道,同时目光也在不停的打量着金文贤。而在他的身后,谢灵芸随他一起前来。
金文贤看到周重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同时他也看到了周重身后的谢灵芸,虽然他没有见过这位谢家大小姐,但猜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心想外界的传闻果然没错,南洋商会的少东家与谢家大小姐的关系的确很亲密,甚至日后两家联姻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只见金文贤上前紧走几步行礼道:“小人金文贤,拜见周公子、谢小姐!”
看到对方堂堂一个商会的会长,竟然自称小人,这让周重与谢灵芸都是一愣,不过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很快就由周重将对方搀扶起来笑道:“金会长客气了,早就听说金会长谦虚谨慎,是我们商会的老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重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夸金文贤,但其实暗中也带着骨头,之前他也听三娘说过忠清商会落井下石逼债的事,所以对这个金文贤也没有任何的好感。
不过金文贤却好像丝毫没有听出周重话中的讽刺之意,脸上依然一副和气的笑容,舔着脸凑到周重面前道:“多谢周公子的夸奖,小人之前与周老会长也常有往来,而且经常听周老会长谈起周公子,夸您是人中龙凤,可惜小人却一直无缘相见,实在让我引为平生憾事,今日能够得见周公子,终于算是得偿所愿了。”
听到金文贤如此毫无底线的夸奖,周重只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甚至连旁边的谢灵芸都对金文贤的无耻夸赞感到无语,心想以前总是听父亲他们说朝鲜人最为无耻,倭人最为凶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周重实在受不了金文贤的无耻夸赞,坐下来与对方敷衍了几句后,立刻进入正题道:“金会长,刚才你说有重要的事要找我禀报,不知是什么事情?”
听到周重问到正事,金文贤立刻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大厅中没有闲杂人等,这才低声说道:“周公子,其实小人这次前来,也是冒着天大的危险,向您与谢小姐禀报两件极为机密之事。”
周重和谢灵芸听到这里,都不禁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问道:“不知金会长想要告诉我们什么机密之事?”
只见金文贤看了看周围,忽然叹了口气道:“周公子,小人这次可是冒着身家性命前来报信,您和谢小姐一定要保证,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两件事是小人向你禀报的!”
“放心,大厅中只有你我四人,三娘和谢小姐又都不是外人,绝对不会向外泄露的!”周重有些不耐烦的道,虽然对方一直强调这是两件极为机密的事,但他总感觉这是金文贤在故弄玄虚。
听到周重的保证,再看到三娘和谢灵芸也都露出好奇之色,只见金文贤忽然一咬牙,终于开口道:“周公子,小人向您禀报的第一件事,是在背后支持全罗商会的那个人,这个人在我们朝鲜拥有很大的势力,而且也正是这个人,支持着朴元江买卖人口,那些少女和男孩,几乎全都是送到了他的府上!”
听到金文贤的这些话,周重一下子扭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这个人是谁?”
“启禀公子,这人名叫李怿,乃是我们朝鲜国王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被封为晋城大君,这个人心怀野心,而且一向对大明不敬,常常对太祖和成祖口出诽谤之言,甚至他还让朴元江偷偷打听大明的朝政情况,对当今陛下的政令也经常加以指责,实在是一个无君无父之人!”金文贤说话时大义凛然,对那个晋城大君的厌恶也是溢于言表。
周重对那个晋城大君评论大明皇帝并不关心,不过对方竟然是全罗商会的幕后黑手,而且还是买卖人口的直接指使人,这才是周重最为记恨对方的地方。
不过相比周重的愤怒,谢灵芸却是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向金文贤,对方本来只需要告诉他们全罗商会的幕后黑手是晋城大君就行了,但后面却又莫名其妙的说了对方诽谤大明皇帝的话,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若是她没有犯错,金文贤后面的这些话应该是让她听的,而且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们谢家背后站着的那个人是谁了!
也许是感觉到谢灵芸目光中的深意,金文贤不由自主的看了她一眼,结果刚与谢灵芸的目光相对,立刻有些慌乱的将头扭到一边,脸上也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
“金会长,你说的这些消息可否属实?”周重冷着脸问道。
“绝对属实,若是公子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向其它朝鲜商会打听,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另外您不是把全罗商会给一窝端了吗,商会里肯定有朴元江与晋城大君勾结的信件往来,而且全罗商会这些年赚取的钱财,绝大部分都献给了晋城大君!”金文贤再次拍着胸脯保证道。
“原来如此,我也正在奇怪,全罗商会好歹也是北港的大型商会之一,但是这次我们并没有缴获多少钱财,哪怕是加上那些货物,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几千两银子,原来他们赚的钱全都孝敬了别人!”这时三娘也开口道,金文贤的话总算是解开了她心中的一个谜团。
听到金文贤如此说,周重总算相信了对方的话,同时心中对那个李怿也记恨上了。不过他很快又有些奇怪的看了金文贤一眼道:“金会长,我有些不明白,你告诉我全罗商会背后的人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指望着我去朝鲜杀了对方?”
“不不不~,周公子您误会了!”金文贤说到这里时,再次禁不住偷偷的看了看谢灵芸,结果发现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让他急忙对周重道,“其实我告诉公子这些,是想给公子提个醒,全罗商会虽然灭了,但那个晋城大君恐怕会派人报复,因此贵商会最好做些准备!”
听到对方这个理由,周重还是觉得有些牵强,毕竟那个晋城大君在朝鲜,他就算想报复又能怎么样?不过他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而是又问道:“好吧,多谢金会长的提醒,那么你要告诉我的第二个机密又是什么?”
第73章 又见贩卖人口
“呯~”周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把上面的茶杯一下子震起来多高,淡黄色的茶水溅的满桌都是,只见他杀气腾腾的狠声道,“好!好一个上泉商会,本以为整个双屿港只有全罗商会参与了拐卖人口,没想到竟然还隐藏着一个上泉商会,果然狗敢不了吃屎!”
与周重一样,大厅中的谢灵芸与三娘也全都是满脸怒容,甚至连旁边的金文贤也做出一种义愤填膺的表情,只是他这种强装出来的愤怒总感觉有些假。
金文贤今天来告诉周重两个秘密,第一个是全罗商会背后的那个人,而第二个消息则更加惊人,因为他告诉周重,参与贩卖人口的并不仅仅只有全罗商会,其中倭人的上泉商会也参与其中,所以才惹的周重发这么大的火。
“金会长,你真的确定上泉商会也在贩卖人口吗?”谢灵芸虽然愤怒,但却没有失去理智,而是再次确认道。
“谢小姐您有怀疑也很正常,不过这件事我可以保证,上泉商会的确在贩卖人口,而且就在昨天全罗商会贩卖人口被灭的事情传出去后,上泉商会担心自己贩卖人口的事情暴露,已经悄悄的拐卖来的少女和孩子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现在我们商会的人一直盯着那些转移的船,若是两位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立刻带你们去把那些船给截回来!”金文贤一脸认真的道,这么大的事情,他绝对不敢在周重和谢灵芸面前撒谎。
听到金文贤如此说,周重和谢灵芸也都信了七八分,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几分杀气。
“周公子,贩卖人口的事是绝对不允许的,我这就派人联系咱们大明的商会,到时大家到南港聚会,共同商议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谢灵芸第一个开口道。之前灭掉全罗商会是因为对方先杀了南洋商会的人,所以他们联手灭了对方,之后才发现全罗商会拐卖人口。但是现在先发现上泉商会也参与贩卖人口,那这就不仅仅是他们两家商会的事了,而是整个双屿港所有大明商人的事,所以这件事有必要让其它商会也参与进来。
“好,不过灵芸小姐你挑选一下,尽量找那些有实力、可以信任的大商会,千万不要走露风声!”周重咬着牙道,看来这次自己又要大开杀戒了。
谢灵芸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又对旁边的金文贤道:“另外有劳金会长务必要一直盯着那些将要被贩卖的人口,千万不要跟丢了,若是日后能够把上泉商会一网打尽,我们谢家一定会对忠清商会的这次忠义之举做出感谢!”
听到谢灵芸的话,金文贤立刻一脸保证的道:“谢小姐放心,我们忠清商会一定会把对方给盯的死死的,至于感谢什么的就不用了,大明是我们的宗主国,大明百姓自然也就是我们的主人,所以帮助主人打击那些该死的人口贩子,也是我们忠清商会义不容辞的责任!”
听到金文贤又在无底线的拍马屁,周重和谢灵芸都不禁感到有些无奈,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因此两人很快分头行动,谢灵芸去通知各个汉人商会的会长开会,而周重则再次找到孙通,让他表面不要声张,但暗地里做好准备。
贩卖人口一向都是大明走私商人最为痛恨的事,所以谢灵芸很快就通知了几家大商会,当天傍晚时分,这些人包括周重全都赶到南港谢家商会的驻地,商量该如何处理上泉商会贩卖人口这件事。
参加这次会议的一共有八大商会,谢灵芸做为召集人,自然坐在主位,而周重则坐在谢灵芸的下首,周重对面则坐着一位身材健美的少妇,另外的五位大商会的会长则依次坐在他们的下首。
开始的时候周重就注意到与他相对而坐的少妇,只见对方二十多岁,身材十分火爆,长相则继承了海边女子的一贯风格,皮肤有些黑,丹凤眼、细长眉、红唇丰润,看起来即有女人味,又有一种在女子身上很少见的神采飞扬的气质。
当初周重注意这个少妇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长的漂亮,而是因为这个少妇的身份很不简单。双屿港四大商会中有三个是大明的商会,除南洋商会和谢家商会外,最后一个就是洪家商会,而这个少妇正是洪家商会的会长洪飞云,而且据说对方和谢灵芸一样,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整个洪家商会全都靠这个少妇一人挑起来。
洪飞云今年二十三四岁,按说早就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妇人打扮,而且身边也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和三岁的女儿,但是她的丈夫却是一个谜,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丈夫是谁。
“各位,今日灵芸请大家前来有一件要紧要之事要与大家商议,就在前天,我们谢家与周公子的南洋商会联手,一举灭掉了贩卖人口的全罗商会,但是就在今天中午,我们又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全罗商会竟然不是唯一一个参与贩卖人口的商会,倭人的上泉商会同样也在贩卖人口,现在对方的行踪已经被我们掌握,所以想请大家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谢灵芸率先站起来把召集大家的原因讲了一遍。
“什么?倭人的上泉商会竟然也参与贩卖人口?无耻,简直是无耻之尤!”只见坐在周重旁边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会长站起来,满脸愤怒的骂道。
“灵芸侄女,你这个消息是从哪来的,真的可以确定吗?”这时与周重隔着一位的中年人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却还能保持冷静的向谢灵芸求证。
“绝对可靠,这个消息是忠清商会的金会长告诉我与周公子的,而且他现在就在侧厅!”谢灵芸说着,让人将金文贤请了过来。结果只见这位喜欢拍马屁的金会长进来后,立刻向在座的八位大走私商挨个行礼,然后每人送上几句马屁,有人很是受用,有人则和周重一样露出无奈的表情。
好不容易等到金文贤与在座的众人打过招呼后,谢灵芸请对方坐下,然后金文贤将今天中午与周重他们讲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而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话绝对没有半分谎言。
虽然金文贤为人有些无耻,而且还喜欢拍别人马屁,但忠清商会毕竟是个大商会,对方也算是双屿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他的话刚一讲完,立刻让在座的众人都相信了大半,其中周重身边的那个白发老者更是气的全身发抖,指着上泉商会的方向大骂不止。只不过周重看着对方激动的样子,心中却在担心这位老人家的身体,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有什么脑血栓、心脏病什么的,否则那可就麻烦大了。
不过有人就喜欢与别人唱反调,只见周重错对面,也就是坐在洪飞云下首的一个三十多岁,长脸狭目的年轻会长道:“灵芸小姐,原来你的所有消息都是听忠清商会的这位金会长所说,根本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而且据我所知,忠清商会与上泉商会之间争斗不断,所以谁又敢保证,这不是忠清商会为了铲除宿敌而栽赃陷害呢?”
“你……你……”听到这个长脸年轻会长的话,金文贤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对方气的脸色发青,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喘了几口粗气争辩道:“马会长,我知道上次那批货被我们忠清商会高价买下来,使得你们马家商会损失了一笔生意,但是现在这么大的事,而且又当着谢小姐等人的面,就算是再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啊!”
“哼,我们马家企会在意那几个钱?”只见这位马会长很是轻蔑的看了金文贤一眼,然后又道,“至于你有没有胆子,这个我们可就不知道了,毕竟现在空口无凭,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若是没有一点实际的证据的话,马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够了!”正在这时,坐在周重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洪飞云忽然一拍桌子,指着旁边的马会长骂道,“姓马的,你还是人吗,因为一点私人恩怨,竟然昧着良心怀疑金会长的话,灵芸妹妹请你来真是请错了!”
说到这里时洪飞云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指着马会长的鼻子道:“在这里我只有一句话,愿意帮忙剿灭上泉商会就留下,若是不愿意就快点滚蛋,免得耽误了我们商议正事!”
周重也没想到这位洪会长不但身材火爆,而且脾气也很是火爆,竟然丝毫不给那位马会长面子。不过周重也很快发现,其它人对于洪飞云的火爆脾气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连那位挨骂的马会长也立刻萎了下来,坐在那里不敢还嘴。
看到对方不敢再说话,洪飞云这才扭头对谢灵芸道:“灵芸妹妹,当初咱们几家商会早就定下规矩,禁止任何人贩卖人口,现在既然有人敢不守规矩,那咱们还等什么,我们洪家商会愿意出三百个人,绝对要让上泉商会落得一个和全罗商会一样的下场!”
第74章 联手灭门
全罗商会刚刚被屠戮一空的第三天,整个双屿港再次风起云涌,大清早的太阳刚升起来,南港和西港一下子涌出上百艘大船,将整个北港围滴水不露,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同时南洋商会与谢家、洪家等商会共有近两千人一起出动,向北港东北方向而去。
看到如此大的场面,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出大事了,而且眼尖的人也看出来了,这次行动的全都是大明商会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几个,而且除了南洋商会外,其它大部分都是南港和西港的商会,他们现在却全都聚集在势力混杂的北港,难道是要准备一举把朝鲜人和倭人的势力给清理出去?
有上面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少,甚至一些朝鲜人和倭人的势力也都感到惴惴不安,一边派人去打听消息,一边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大明的商会发了什么疯,但是对方几大商会联合起来,一次就出动了近两千人,这股力量已经远超朝鲜人和倭人的势力总和,打死他们也不敢硬抗。
也正是有了这种猜测,所以整个北港一时间是风声鹤唳,所有商会全都是闭门不出,甚至连生意也不做了,全都悄悄关注这件事的发展。
不过很快北港的众多商会就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因为周重带着这些人直接扑向上泉商会的驻地,而且港口聚集的船队也把上泉商会管理的一部分港口围的是水泄不通,甚至只要是上泉商会的船只,全都被他们放火点燃。
看到这种情况,所有人都知道原来这些大明商会是冲着上泉商会来的,这让不少人都稍稍安了心,有些自问没做过亏心事的人,这时胆子也大起来,甚至还有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刚好周重也想让所有人看到上泉商会的下场,因此对后面跟来的那些人也没有阻止。
上泉商会与南洋商会一样,都是在港口附近修建有商会的驻地,建筑风格也是完全仿照南洋商会,只是因为财力的差距,所以驻地的规模比较小,围墙和角楼也都比较矮。当周重他们赶到时,一向以凶残闻名的倭人并没有逃跑,反而有上百倭人手持倭刀爬在墙头,准备要与周重他们拼死一战。
今天清晨在金文贤的带领下,周重他们已经在双屿港另外一处地方把被拐卖的少女和孩子已经救了出来,这下更坐实了上泉商会拐卖人口的事实。现在看到对方竟然还敢反抗,周重他们也懒得废话,推着撞车把上泉商会的大门撞开,然后一千多人一涌而进,事先周重和谢灵芸、洪飞云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是见到上泉商会的人,杀无赦!
整个上泉商会也不过才两百多人,面对五六倍敌人的围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几乎每个倭人一出现,立刻就会遭到十几人围杀,很多倭人最后几乎被砍成了肉泥,甚至有些倭人被吓破了胆,高声求饶也依然没有用。
看到南洋商会的这些人如此凶残,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全都是噤若寒蝉,纷纷在心中猜测这个上泉商会做了什么事?竟然惹的这些大明商会大开杀戒,手段如此血腥残忍,哪怕是在双屿港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也都是极其罕见。
周重与谢灵芸等几个商会会长自然不用亲身上阵,而是站在上泉商会的院子里,周围有守卫保护,丝毫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各位,看来效果是达到了,看看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人,相信经过这件事后,短时间内再也不会有人敢去贩卖人口了!”身材高挑丰满的洪飞云瞟了一眼那些站在门外满脸惊惧的人,很是兴奋的道。
“不错,虽然杀的人多了点,但只要能够达到效果,一切都是值得的。”昨天开会时坐在周重旁边的那个白发老者也是抚着胡须笑道。
这个白发老者名叫贾名,是宁波商会的会长,别看了年纪大了,但是脾气却十分火爆,尤其是十分痛恨倭人,甚至连生意上都不与倭人来往。这主要是因为当年贾老爷子的一个儿子就是死于倭人之手,事后贾老爷子虽然为儿子报了仇,但痛失爱子他还是对倭人极其厌恶,现在看到这么多倭人死在自己面前,他脸上也笑的极为畅快。
不过周重听到洪飞云和贾老爷子的话,心中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里是大明的领海,怎么能任由这些倭人做乱?若是他有足够实力的话,早就把所有倭人和朝鲜人的武装力量一扫而空,日后这些人想要来大明交易,全都得乖乖的按照他的规矩来办!
就在周重他们谈话的时候,几大商会的联合队伍已经攻入上泉商会的后院,一时间里面是惨叫连连,但是很快就见孙通从后院跑出来喊道:“坏了,上泉洪二那个混蛋不在商会里,而且上泉商会的一些骨干也不见了,我们在后院发现一条秘道,对方肯定顺着秘道逃了!”
“什么,逃了?”听到这个消息,周重他们全都是一惊,上泉洪二是贩卖人口的主谋,若是让对方逃了,那么哪怕把上泉商会的人杀光了,这件事也不算完美解决。
“派人去追了吗?”周重立刻问道,所谓除恶务尽,绝对不能留下上泉洪二这么一个祸根。
“东家放心,郑老爷子已经带人去追了,不过看他那个地道的方向,应该是通往海边的,所以我又派了一阵兄弟赶往海边,希望能够拦住对方。”孙通在别的事上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在打仗杀人时,脑子却极为灵光,考虑事情也十分周到。
“很好,孙叔你干的不错!”周重随口夸了对方两句,不过他也知道,北港区海边的地形复杂,若是上泉洪二真的逃到海边,然后随便找个石头缝藏起来,短时间恐怕真的找不到。
事实上果然如周重担心的那样,郑陵父子和派出去拦截的人很快都回来禀报,在海边的确发现了上泉洪二逃窜的痕迹,但是他们找了半天,却也没有找到人,他们派人回来就是想让周重他们加派一些人手,扩大搜索面积。
听到这个消息,不但周重不再报什么希望,谢灵芸和洪飞云等人也都露出失望之色,不过他们也都抱着万一的希望,所以还是加派了不少人手,希望可以找到上泉洪二的踪迹,但事实上却是搜索的队伍在海边找了三天,也一直没能找到上泉洪二。
上泉洪二的逃脱让周重他们都感到很是遗憾,幸好上泉商会已经完全覆灭了,整个商会共两百多人,除了像上泉洪二那样偶然逃脱的外,剩下的全部被杀,而且和之前的全罗商会一样,两百多颗人头每十颗连成一串,就挂在北港的港口上,看起来像是灯笼一般,所有在港口来往的人都能看到。
虽然这种挂人头的方式看起来很是野蛮,不过这却是最有效的震慑手段,特别是对那些欺软怕硬的朝鲜人和倭人来说,当他们每次抬头看到港口上空悬挂的人头时,就会在心中警示自己,不要碰触大明商会的底线,否则这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八大商会联手灭掉上泉商会,这件事引起的轰动已经超过了之前周重他们灭掉全罗商会的事,毕竟上次只是因为两个商会之间的私仇,但这次却是关系所有大明商会的底线。而且八大商会联起手来,竟然一下子出动了近两千人,光是人数就已经让双屿港其它的大小势力感到无比的心惊,更让以足利商会为首的倭人势力看到了大明商会的强大。
当然光是强大还不足以让那些倭人和朝鲜人畏惧,关键是前有全罗商会、后有上泉商会,两个商会竟然全都是以灭门的形式灭亡,商会上下无论男女老弱全都被杀,这种残酷的手段才是让他们最畏惧的。
所以自从灭掉上泉商会后,整个双屿港的风气立刻大好,特别是在北港区,往日很是骄横跋扈的倭人和朝鲜人全都夹起尾巴做人,再也没有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发生。至于贩卖人口,更是成为双屿港商会之中的一个禁忌,相信至少在港口上那几百颗人头取下来前,应该不会再有人敢去贩卖人口了。
关于贩卖人口的事暂时就告以段落,周重也终于有时间考虑该如何发展商会的事情,上次他通过了解走私的流程后,终于发现一条可以让商会快速发展的捷径,本想立刻就着手准备的,但是却因为上泉商会贩卖人口的事耽误了,现在终于可以腾出时间来做这件事了。
第75章 与谢灵芸的复杂关系
北港南洋商会周重的书房内,温暖的火炉烧的十分旺盛,周重坐在书桌后面写着东西。这两天天气突变,寒冷的北风也在刮个不停,乌沉沉的天空看不到一丝阳光,使得双屿港一扫前几天的温暖,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若是住的屋子里没有升上炉子的话,根本就坐不住人。
“文达,那些宴请商会老客户的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而且按照你的要求,都是财力雄厚,与咱们商会交情很深的老客户,据去送请柬的兄弟回报,这些老客户都已经同意赴宴,三天后就是宴请他们的日子,不知文达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三娘站在周重的书桌前,一脸郑重的禀报道。
“嗯,有劳三娘了!”只见周重抬头看了看三娘,接着又笑道,“说起来咱们宴请的那些老客户,咱们还欠着人家不少钱没还,不过这次既然请人家来,也不必装穷,多准备好酒好菜,毕竟咱们是请人家来谈生意的,太寒酸也不好。”
听到周重的叮嘱,三娘也是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皱起眉头道:“文达,你真的要用那个办法来发展商会的业务吗?”
听到三娘的问题,周重终于放下笔抬头笑道:“当然了,虽说经过之前灭掉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的事,让咱们南洋商会名声大振,但名声归名声,商会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不但财力匮乏,甚至连船只和人手也都有些不足,若是不用这个办法,咱们商会想要恢复元气,恐怕最少也要三四年时间才行。”
不过周重的这些话并没有说服三娘,只见她再次开口道:“文达你想的办法虽然巧妙,但毕竟和老辈们留下的规矩不同,而且也从来没有人用过这个办法,我担心万一出什么意外的话,到时商会和那些老客户的关系也不好处理。”
说到这里时,三娘忽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周重的脸色后,接着又道:“所以我觉得不如这样,咱们可以先向谢家拆借些银子,有了钱就可以打造新船,到时再走上几次货,只要中间不出什么意外,很快就能把这笔银子还上!”
三娘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忐忑,毕竟她一直以为周重和谢灵芸之间有什么关系,现在让他开口向谢家借钱,显然会让周重在谢灵芸面前很没面子。
看到三娘的表情,周重也猜到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其实不但是三娘这些商会内部的人,随着前两次的合作,周重与谢灵芸数次联袂出现,而且又是才貌相当,因此很多人都误会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且对于这种误会,周重和谢灵芸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出面解释,因为这种误会对两人都十分有利。
首先对于周重来说,南洋商会正处于一个十分虚弱的时期,因此拥有一个强大的盟友是十分有必要的,特别是当别人误会他和谢灵芸的关系时,那么在这些人的眼中,南洋商会与谢家的关系会更加紧密,这样一来无论什么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南洋商会,甚至还会主动示好。比如之前的金文贤,若是只靠南洋商会当时的威望,对方根本不可能主动登门告密。
当然对于谢灵芸来说,这种关系也十分有利,以前他们谢家的影响力只局限于南港区一带,但是自从灭掉全罗商会后,对方的水寨就被谢家占据,如此一来,谢家就就开始插足北港区,但他们谢家的势力虽大,在北港区却没有任何基础,想要在这种势力复杂的地方站稳脚根,就必须借助南洋商会这种地头蛇帮助,因此她与周重表面上维持一种亲密的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
只见周重听完三娘的话后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说道:“三娘,我不向谢家借钱并不是怕丢面子,其实不瞒你说,在松江的时候我就向灵芸借过钱,而且到现在也没有还,因此再借一次也没什么,相信谢家也愿意把钱借给我。”
说到这里时,周重忽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问题,因为这些话让三娘听到耳中,会更加误会他和谢灵芸的关系。果不其然,当周重抬头看三娘时,发现对方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一种‘我明白’的笑容。
看到三娘脸上的表情,周重也颇为无奈,不过他也不想解释,只得继续开口道:“我之所以不向谢家借钱,主要是考虑到日后的事,虽然这段时间我们与谢家的合作很是愉快,但他们之前独霸南港,现在又插手北港的生意,迟早会与我们之间出现一些生意上的竞争,现在向人家借钱,同时也欠了对方一笔人情债,日后若是双方出现竞争的话,咱们先天上就矮了对方一头,因此能够咱们自己解决的事,就不必再麻烦外人!”
三娘听完周重的解释,却是有些奇怪的问:“可是文达你和谢小姐的关系,还分什么彼此?再说他们谢家又没有男丁,若是您和谢小姐成……”
“三娘,我和谢小姐……”三娘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周重打断,不过他也是刚说了一半,就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和谢灵芸的关系,呆愣了好一会这才无奈的道,“三娘,我和灵芸的关系很复杂,而且我也没有任何想染指谢家的意思,所以一切都还要靠我们自己!”
对于周重的解释,三娘却是似懂非懂,不过看到周重不想再解释的样子,她也不好再问,最后只好说道:“好吧,你和灵芸小姐都不小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我也就不多过问了,至于三日后宴请商会老客户的事,我会亲自过问的,绝对不会出差错!”
听到三娘终于不再追问,周重终于松了口气,当下三娘又叮嘱他注意多穿些衣服,毕竟现在气温骤降,免得着凉等等,周重也一一点头答应,然后看着三娘离开把门关上,周重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三娘的话并不是对他一点触动也没有,其实恰恰相反,周重也在认真考虑自己与谢灵芸的关系。
说起来谢灵芸不但天生丽质,而且性格柔韧冷静,极有商业才华,用后世的话来形容,谢灵芸就是一个内外兼修的知性美女,这种女子对大明的男子来说,可能会有些强势,但是在周重看来,却无疑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
不过正所谓人无完人,谢灵芸才貌双全,但有一点却让周重很不舒服,那就是对方也许是从小经商的缘故,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平时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甚至哪怕是生气,也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这让周重对谢灵芸有一种城府很深的印象,所以一向对她敬而远之。
不过人非草木,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偶尔也会放下公事,聊一些私人方面的事,比如家中的父母亲属如何,平时有何爱好等等,这些事情说的多了,自然让彼此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另外周重也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谢家和他们南洋商会同为双屿港的四大商会之一,财力雄厚之极,再加上谢家又只有谢灵芸这么一个独女,若是他真的能够和谢灵芸结为夫妇的话,那么不但他们南洋商会的危机立刻可解,甚至两家的力量合并后,很可能成为双屿港的走私霸主,甚至成为整个大明的走私霸主。
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操纵整个大明对外走私的那个人,周重也不禁感到野心沸腾,甚至心中也闪过追求谢灵芸的念头,不过当他冷静下来后,却又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羞愧。
首先,他是个婚约在身的人,那位王伦王老爷待他不薄,哪怕是在周家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像宋家那样提出退婚,若是现在自己因为贪图谢家的家业而选择谢灵芸,那么就必须与王家退婚,但若是他这样做的话,那和宋家的那位二少爷还有什么区别?所以这是一个原则问题,周重绝对不可能毁婚。
另外还有一点十分关键,那就是对于谢灵芸,他总有一种无法把握的感觉。谢灵芸是个很有城府的女子,同时也是个十分理性的人,哪怕是在与周重谈心时,她也会刻意的隐藏自己的感性的一面,让人摸不清她心中的想法,这让周重一直不知道谢灵芸是怎么看自己的?
退一步讲,假设谢灵芸真的喜欢周重,但是对方从小就被培养成为家族的继承人,由此可知,谢家肯定不希望将自己的产业交给一个外人之手,甚至很可能谢家是想为谢灵芸招婿入赘,从而生下谢姓的孩子,以此来保持香火不灭。而周重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入赘的,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谢灵芸的冷静与理智,她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谢灵芸很可能会在一开始就拒绝周重,无论她是否对周重有好感!
想到自己与谢灵芸之间的复杂关系,周重也不禁感到头大,最后想到脑仁发疼,却也没理清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感觉更乱。最后只见他索性站起来穿上衣服,然后叫来人准备一下,他要去码头上转一转,顺便吹吹风冷静一下。
第76章 港口见闻
外面的天色乌沉沉的,北风一直“呼呼”吹,周重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棉袍,外面披上一件带兜帽的披风,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一般。因为考虑到自己和谢灵芸的事,让周重很是头痛,不想在书房呆了,于是就出来走走,他身后的旺财和富贵则打扮成两个小厮,紧跟在他的身边伺候。
旺财和富贵本来就是周府的仆人,之前周重解散府中的仆人,他们两个因为长的丑没人愿意雇佣,最后差点成为要饭的,幸好他们以前跟着周海出过海,知道一些关于双屿港的事情,所以就出海来到南洋商会,最后被孙通收留成为船工。
之前在证明过周重的身份后,因为保密的原因,旺财和富贵两兄弟一直呆在商会后院,后来灭掉全罗商会,周重就把他们从孙通那里要来成为自己身边的小厮,毕竟对方是家里的仆人,而且还跟着周海出过海,由此可知应该很受周海的信任,他用起来也放心。
本来南洋商会的驻地就在港口旁边,因此周重也没让准备马车,出了大门信步走来,很快就到了港口。这时旺财指着面前热闹的港口介绍道:“少爷您看,前面这一大片全都是咱们商会的港口,最西侧这边是咱们商会自己用的码头,只占了十分之一不到,其它任何船只都可以停靠,当然咱们是要收税的。”
周重顺着旺财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港口上货船云集,大大小小的船只密密麻麻的停靠在一起,如云的船帆几乎将整个海面都给遮盖住了。
虽然今天的天气很不好,但却丝毫没有影响港口的繁忙,只见港口中的货船上人员往来不息,大部分都是港口上的苦力,正在挥汗如雨的搬卸货物,而货船上的管事们站在船头大声吆喝,让苦力们小心轻放,不要打坏了货物。
值得一提的是,港口上的那些苦力其实也算是南洋商会的人,只不过他们却只是商会的外围成员,平时只负责干活拿钱吃饭,商会有什么比较危险的事情,比如之前灭掉全罗商会这种事,一般是让商会的正式成员去做,周重身边的旺财和富贵就是商会的正式成员。
若是从安全上来看,好像商会外围的成员很占便宜,毕竟都是为商会干活,他们却不用为商会拼命。但事实上,每个商会的外围成员做梦都想成为正式成员,这主要还是因为待遇不同,比如像苦力这种外围成员,每天累死累活挣到的钱,也仅仅只够糊口。
相比起来,商会的正式成员虽然偶尔要为商会去拼命,但是每月的报酬却相当丰厚,不但可以养活自己,甚至也能让家人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正所谓人为财死,丰厚的报酬让大多数人忽视了商会正式成员的危险性,特别是那些每天累死累活的外围成员,更是想尽办法成为商会的正式成员。
不过一个商会受到规模和财力所限,不可能无限制的招收正式成员,平时商会都是只吸收一些有特殊才能的人,比如有经验的船工,会手艺、甚至是识文断字的人等等,这些人都是商会需要的人才,所以一般只要这些人愿意,就很容易成为一个商会的正式成员。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某个商会忽然伤亡了大批人手,那么就会急需一些人补充进来,对入会的条件自然也就放松了许多。
周重从容的走到港口上,然后看着面前这些大冬天也只穿着一身单衣的苦力们,用后世的话讲,这些苦力就是商会成员的预备队,前段时间商会实力大损,按说也应该补充些人手,但是因为生意大受影响,财力也十分匮乏,所以到现在也一直没能补充人手。
“旺财,现在商会需要船工,若是把这些苦力招进商会的话,大概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把他们培养成一个合格的船工?”周重这时忽然开口问道。
若是实施周重那个快速振兴商会的计划,那么到时商会的发展速度肯定会以几何倍数上升,特别是走私船队会增长的更快,到时势必需要更多的船工,而眼前这些苦力刚好是船工的主要来源。
听到周重问话,旺财立刻上前回答道:“少爷,做一个合格的船工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比如咱们眼前的这些苦力,大部分都是渔民出身,操纵船只自然没什么问题,可以说上船就是船工。不过他们以前打渔都是在近海,运货却要跑远海,而且运货可能要一连几个月呆在船上,那种滋味可不是谁都能受的了的,当年我和富贵跟着老爷运货就在海上呆了两个月,现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当初要不是我们两个实在没办法,也不会回来找孙老大做船工。”
“是啊是啊!做船工操船的本事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能不能忍受一连几个月呆在海上,我听一些老船工说,曾经有些新船工在船上呆的时间长了,最后竟然发了疯,有跳海的也有杀人的,虽然我们没有遇见过,但是听起来真是吓人!”这时旁边的富贵也开口附和道。
虽说旺财和富贵说的有些乱,不过周重也听明白了,翻译成后世的话,那就是码头上的这些苦力大多都已经具备了成为船工的基本技能,但大都不具备一个船工的心理素质。这主要是因为在大明这个时代,海船的速度很慢,运一次货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船工自然也要在海上呆很久,想想在海船那种狭小的空间内呆上几个月,有时还要吃发霉的干粮喝发臭的水,这种生活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想要成一个真正的船工,不但要学会操纵船只这些基本技能,而且还要有一个强大的心理素质,不过心理素质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唯一可以保证的是,那些新船工在一次次的运货过程中,会慢慢增强他们的心理素质。所以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船工,没有任何捷径,最少也要真正的出海几次,等到适应了海上枯燥的生活后,自然也就成为一个合格的船工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做船工还有这种讲究!”周重这时点了点头道。前世他也参与过走私,对海上生活并不陌生,但是那时的海上运输可比现在要强太多倍了,比如在东南业这一带的走私,一般都是几天就到了,哪里会像现在要借助风力走上几个月?
周重在港口上走了一圈,沿途大概算了一下,发现南洋商会管辖的港口内,同时有近两百艘货物在装卸货物,而且这些货船在装卸完货物后,会立刻把泊位让给后面的船,再加上这里才是北港区三分之一的港口,由此可知,整个北港每天的货物吞吐量是多么的惊人。
刚好这时已经到中午了,不少苦力们也都干的差不多了,领头的人和船主打过招呼后,一队队的苦力开始到港口旁边去吃饭,周重这时也感觉有些冷了,刚想转身回去,不过却被旺财和富贵笑嘻嘻的拦住道:“少爷,咱们既然来港口了,有一个地方就不能不去,那里才是您这种身份的人应该去的地方。”
“哦,我这种身份应该去的地方?”周重听到这里有些奇怪,不过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什么,笑着指着他们两兄弟道,“你们两个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不会是想带本少爷去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去吧?”
双屿港和他之前路过的舟山港一样,港口上遍地都是酒楼和妓院,而且这里的港口更大也更繁华,港口上的酒肆和妓院自然也比舟山港更多,比如以他们所在的北港区为例,光是妓院就有二三十家。
说起来这些妓院并不都是大明的商人所开,甚至真正算起来,倒有大半是倭人和朝鲜人所开,他们将国内的女子运到这里,而这些异国风情的女子也着实吸引了很多尝鲜的男人,每到黄昏时分,港口上的妓院门窗中射出朦胧的粉光,喝的大醉的男人在这些异国妓女中流连忘返,已经成为整个双屿港的一景了,更为那些背后控制这些青楼的异国商会也赚足了油水。
也正是港口上到处都是青楼,所以旺财和富贵说要带周重去年个符合他身份的地方,立刻让他以为这两人要带他去青楼逛一逛,毕竟大明朝是个**合法的年代,对于男人们来说,去青楼其实和去酒楼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哪怕是男人家中的老婆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不过让周重没想到的是,旺财和富贵两兄弟听后却是急忙否认道:“不不~,少爷您误会了,当初老爷最烦的就是青楼那种地方,我们哪敢带少爷您去那种地方,否则要是让徐伯知道了,那还不打断我们兄弟的腿?”
听到不是去青楼,周重也不禁提起几分好奇问道:“那你们想带我去哪里?”
旺财和富贵虽然眼神不好,但这时也看出周重脸上的好奇,不过这时他们却卖起关子道:“嘿嘿,少爷您去了就知道,别看咱们眼前的港口这么热闹,但咱们要去的地方才是整个港口最重要的地方,但凡来港口的人,刚下船就会跑去那里。”
第77章 北港茶楼
听到旺财两兄弟要带自己去港口最重要的地方,而且那里还是每个来港口之人的必去之地,这让周重也是万分好奇,当下让他们带路,然后一行三人向东而行,很快就来到港口上一处十分繁华的所在。
这里已经是南洋商会控制港口的最东端,再往东就是其它商会控制的港口区域了,而就在这片港口势力的交界处,却形成一处十分繁华的区域,只见这里酒楼客栈林立,各种各样的小摊贩充斥其中,吆喝声此起彼伏,争相拉拢着街道上行走的客商。
相比港口的其它地方,周重眼前的这片区域不但更加繁华,而且街道两侧的酒楼和客栈也明显更有档次,甚至连几座青楼上坐在窗边的烟花女子,也比其它地方的要漂亮一些,至于街道上的行人,也大多衣着光鲜,很显然,这里肯定是整个港口的黄金地段。
旺财和富贵带着周重穿过几重酒楼和客栈,很快来到这片区域的中心位置,只不过让周重感到惊讶的是,在这片黄金地段的核心位置,竟然是片十分平坦的空地,确切的说应该是片广场,更让人惊讶的是,在广场的中心位置,一个高达三层的茶楼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周重看了看广场中心的茶楼,扭头又看了看广场边上的酒楼客栈,结果发现距离茶楼最近的建筑,也在二十丈开外,四周的建筑以茶楼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形,好像是众星捧月一般,这种无形的衬托使得茶楼本身具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让人一见就心生敬畏。
“这……这座茶楼是干什么的,怎么如此……如此特别?”周重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眼前这座茶楼,从建筑环境上看,这座茶楼很是霸道,周围几十丈没有任何其它建筑存在,但是再怎么霸道,它也是一座茶楼,大门前高挑的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门脸虽然很大,但装饰却很普通,看起来无非也就是一座占地比较大的普通茶楼。
“嘿嘿,少爷有所不知,这座北港茶楼可不是普通的茶楼,不过要是解释起来,却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咱们还是进去看一看,到时少爷您自然就会明白!”富贵这时开口道,他们兄弟两人长相差不多,共同点就是丑,性格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唯一可以分辨他们两人的差别,那就是富贵比旺财更黑。
周重听后再次看了看茶楼,又发现一些与普通茶楼不一样的地方,只见这座名叫北港的茶楼大门前竟然站着几名守卫,而且这些守卫他看着眼熟,应该是自己商会的人。另外茶楼之中客人川流不息,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看到这座茶楼竟然有商会的护卫站岗,而且还有这么多的人进出,周重也不禁心中好奇,当下带着旺财和富贵走上前,想要进到里面看个究竟,守门的商会成员很快就认出了他,当时也是一惊,刚想向周重行礼,但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随着人流进入茶楼后,周重看到茶楼的大厅十分广阔,里面摆放着上百张桌子,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或品茶或交谈看起来和普通的茶楼没什么两样。
周重开始时也没在意,进到大厅看到角落里有张桌子没人,于是就信走过去坐下。不过还没等他叫伙计上茶,就见旁边桌子一个四十多岁气度稳重的中年人转过身对他拱手道:“这位小兄弟有礼了,敢问你是想收购些什么东西?我这里有松江的棉布、苏湖的丝绸,全都是上品货色,不知您可有兴趣?”
“收购货物?”周重听到这里一愣,紧接着一脸奇怪的道,“我不想收购什么货物啊?”
“不想收货?”中年人听后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周重几眼,然后忽然笑道,“小兄弟说笑了,若你不是来这里收购货物,难不成还是来喝茶的?”
“这里不是茶楼吗,我为何不能来这里喝茶?”周重听到这里更加奇怪,搞不懂这个主动上来搭讪的中年人在说些什么?
不过周重的话音刚落,中年人就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在看他,好像是看到什么很稀奇的事物一般,不过中年人很快也意识到这是一种很失礼的举动,于是露出一个假笑拱手道:“原来小兄弟是来喝茶的,误会误会!”
中年人说完,立刻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周重,这让周重有些莫名其妙,扭头刚想问一下旺财和富贵,结果发现这两个家伙正在捂着嘴偷笑。
看到这里,周重立刻明白旺财他们两个肯定知道其中的原因,当下立刻一瞪眼道:“笑什么笑,快点告诉我这茶楼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人一上来就问我要不要货物?”
听到周重发话了,富贵和旺财立刻不敢再笑,只见旺财上前偷偷的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对周重道:“少爷您看那张桌子上可有何不同?”
周重听后顺着旺财的手指看去,结果发现那张桌子上坐着三人,看穿着打扮应该都是生意人,三人边聊天边品茶,细听他们聊天的内容,无非就是些生意上的事,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三上生意人在谈生意吗?”周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一脸疑惑的对旺财道。
“少爷您再仔细看看,关键是桌子上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这时富贵也开口指点道。
“桌子上?”周重听到这里再次看向那边,结果这次真让他看出不同来了。
按说茶楼喝茶的桌子上除了茶杯和糕点外,应该就没什么东西了,不过那张桌子却有所不同,只见三人居中而坐的那人面前,除了茶杯和盛放糕点的盘子外,另外还有一个造型别致的小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些晶莹的白糖。
若是在欧洲等地,茶桌上放白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他们品味不出茶水那种先苦后甜的特质,所以喜欢在茶水里放糖,但是这里是大明,而且看对方的衣着打扮也是大明的商人,根本不可能有喝茶放糖的习惯,所以在对方的面前出现一碟白糖就实在太奇怪了。
注意到桌子上那碟奇怪的白糖,周重再仔细听一下那三人的谈话,结果很快发现,三人谈论的正是一笔白糖生意,而且是那两个面前没有放糖的人,都打算把自己手中的一批糖卖给中间那个面前放糖的人,现在那两人正在提出自己愿意让出的利益,而中间那人正在考虑。
看到这里,周重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却又有不少疑惑,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旺财终于开口解释道:“少爷,咱们这座北港茶楼其实就是给来往的客商谈生意用的,想必您也看到了,那位中间坐着的商人是来收白糖的,按照茶楼不成文的规矩,他就在自己面前放了一碟白糖,这样当有人刚巧有白糖要出手时,就会坐下来与他商谈,若是几个商人都想出手,那就在大家坐在一起商量,谁出的价底,谁的货好就买谁的。”
“原来如此!”周重听后点了点头,同时又看了看茶楼里的桌子,结果发现几乎每张桌子上面,都有人摆放出需要收购的商品,比如瓷器、丝绸、棉布等等,另外也有不少人不坐着喝茶,而是沿着茶楼里转圈,看样子是想找收购自己货物的人。
不过周重很快就想到一个问题,当下开口问道:“不对啊,我刚才坐下来并没有说要收购货物,面前也没有摆放要收购的货物,可那个中年人却一上来就问我要收购什么货物,这显然不太正常啊?”
“嘿嘿,少爷有所不知,北港茶楼里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茶楼里有空桌子时,只有收购货物的人才会第一个坐下去,然后把要收购的货物样品摆出来,等着卖货的人上来交谈就行了。而卖货的人进到茶楼转一圈后,若是能找到买家,自然会坐下来商谈,但若没有找到买家,也不能自己坐到一张桌子上喝茶,而是要在茶楼里留下自己要卖货物的信息,让茶楼帮自己留意。”富贵这时也开口解释道。
这下周重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在这张坐下来,虽然没有摆放要收购的东西,但是按照茶楼默认的规矩,自己就已经是个收购货物的人,难怪那个中年人会上来问他要收购什么。
明白了北港茶楼里的规矩,周重也感觉很是有趣,当下他又向旺财和富贵打听了一下更多茶楼的信息,结果据他们所说,像北港茶楼这样的地方,整个双屿港一共有三座,其中西港和南港、北港各一座,而且以北港茶楼的规模最大,每天的货物交易量也最多。
周重也看出来了,北港茶楼其实就是一座商品的交易中心,港口运来的货物大都在这里完成交易,而主管这里的南洋商会则从中抽成,交易量越大,商会的利润也就越大。
只不过周重也发现,北港茶楼这里的交易手段也实在太原始了,光靠那些商人自己去寻找商机,而茶楼却没有主动参与到交易之中,这种效率其实是很低的,看来自己应该想个办法,改变一下茶楼这种原始的交易手段了!
第78章 茶楼改革的构想
周重在北港茶楼的大厅里坐了好长时间,认真观察着大厅里这些商人们的交易,期间也有好些商人上前询问他想要收什么货,而周重这次不再傻呼呼的说自己来喝茶的了,而是提出自己要收购一批南洋的珊瑚,这东西比较少见,因此上来询问的商人听后都摇着头离开了。
直到周重把大厅里的情形都摸的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旺财和富贵来到大厅的柜台,茶楼的掌柜的并不认识周重,不过当周重报上自己的身份对,对方也吓了一跳,立刻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和三楼大都是单独隔开的雅间,若是大厅中的商人达成初步的交易,那么两方就可以到楼上单独谈一谈,雅间的墙壁都是两层厚木板中间放上棉花,隔音效果极佳,绝对不用担心有人偷听。不过在二楼有一个单独的区域,只有通过柜台后面的小楼梯才能上去,这个区域正是驼叔和一些心腹手下处理茶楼事务的地方。
周重跟着掌柜的上了二楼,结果发现入目的是一处比较宽阔的大厅,只见厅子里摆放着两张大长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三个帐房先生打扮的人在忙碌。只见他们通过一个吊钩从楼下拿来一批文件,然后经过分类核对后,再将这些文件交由一人审查,最后才用一条红带子把分好类的文件扎起来,送到大厅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
茶楼掌柜的上来后,和这些忙碌的帐房先生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周重进入那个文件最后送入的小房间里。刚一进去,周重就看到驼叔坐在房间唯一的一张桌子后面,正在一份一份的审阅送来的文件,当他看到周重进来时,开始也是一愣,紧接着立刻站起来迎接道:“东家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坐!”
不过驼叔刚把话说出口,就立刻露出尴尬的表情,因为这个小房间的面积很小,除了他坐的那张椅子和桌子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家具了,地面上更是堆放着一摞摞的文件,别说坐了,连个站的地方都不好找。
周重倒是不在意这些,随意找了个比较高的文件堆坐下道:“以前我老是听三娘说驼叔你很忙,平时在商会里也经常见不到你,今天一见才知道,原来驼叔你每天要处理这么多文件,不过忙归忙,驼叔您的年纪也不小了,平时一定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啊!”
听到周重关心自己的身体,驼叔也很是感动的道:“多谢东家关心,属下日后定会注意!”
“嗯,驼叔,你们都是在处理什么文件,好像看起来很重要似的?”周重听后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些文件要经过几个人分类审核,因此不用问,肯定都是十分的重要。
只见驼叔听后微笑着介绍道:“东家,这些文件都是楼下暂时没找到买家或卖家的客商留下的信息,我们收上来后,会按照出售和求购分成两大类,然后这两大类又按照货物的品种再次分成许多小类,最后由外面的人根据这些信息配对后,再交给我审核,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就会派人通知两方在茶楼里商谈,若是合适这桩生意就成了,茶楼从中抽取一点佣金,若是不合适茶楼会再帮他们找,直到成功为止。”
周重听完驼叔的介绍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茶楼为双方牵线的手段在他看来,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而且其中也有许多漏洞可钻,比如若是两方都愿意交易,但他们又不愿意让茶楼抽成,大可以表面装成生意没有成功,然后在私下里交易,只要这一切做的够机密,就可以省掉一笔不小的开支。
当然上面只是举个例子,事实上整个交易流程的漏洞远不止这一个,虽然商会对这些利用漏洞的人大都有严厉的惩罚,但却不能完全杜绝别人利用这些漏洞。
“驼叔,对于茶楼的经营方式,我有些想法不知该不该讲?”周重刚才在下面时,一边观察一边思考,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构思,现在刚好可以和经验丰富的驼叔聊一聊,让他参考一下看是否可行?
驼叔听到周重对茶楼的经营有不同的意见,也是十分高兴,虽然他认为以周重的年纪和阅历,应该不会提出什么有用的意见,不过这却意味着周重是真正用心在经营商会,所以不管周重的意见是否有用,驼叔都十分高兴,毕竟年龄和阅历是可以增长的,只要周重能够用心经营商会,再加上他们这些老的扶持,相信他迟早都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商人。
不过驼叔这次却失算了,以周重两世为人的经验,特别是在前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他的见识和眼光远不是大明这个时代的人能相比的,因此提出意见也是直接切中茶楼的弊端,而他对茶楼运营模式全新的构思也同样让驼叔是大为震惊,他在港口干了大半辈子,却从来没想过竟然还可以这样经营。
最后等到周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构思讲完,只见驼叔是一拍桌子高声赞道:“东家您这个想法实在太妙了,今天我和茶楼里的人好好商量一下,尽快把您提的这些意见做出来,到时肯定能让买家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卖家,咱们茶楼里的收入肯定也能再提升一个层次!”
听到驼叔如此夸奖,周重也有些不好意思,另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经商上提出自己的想法,因此在开始时也不知道是否可行,但没想到却得到驼叔的如此夸赞,这让他也是信心大增,日后在做生意时,也变得更加大胆自信起来。
接下来驼叔也不再处理什么文件了,而是拉着周重详谈一些细节,有些他不懂的地方,也虚心向周重请教,两人一聊起来就没完,直到太阳都快落山时,这才将商讨出一个圆满的方案,不过这个方案已经不仅仅是对茶楼的一些意见了,而是一整套对茶楼的改革方案。
最后驼叔趁着周重在这里,拿起笔将整个方案写下来,然后两人又一起吃了顿晚饭,这才亲自送周重回到商会的驻地。并且驼叔还向周重保证,自己会在这几天一步步推出茶楼的改革方案,到时就等着看他们北港茶楼再次在双屿港引起一场巨大的轰动吧。
回到商会住处的周重也是十分兴奋,他也很想看看自己第一次提出的商业方案能否成功?特别是几天之后他又要如今商会的老客户商量与走私业务相关的事,若是能在此之前在商业上展露自己的才华,相信到时那些老客户们会对自己更有信心,事情也更加容易成功。
不过人太兴奋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比如像现在的周重,因为茶楼改革和和几天后与老客户见面的事,搞的脑子里一直都在幻想商会经过自己的改革后,立刻一飞冲天,不但短时间恢复元气,甚至还会超过谢家、洪家和足利商会,成为双屿港当之无愧的霸主,进而成为大明沿海走私行业的霸主,结果想到这里让周重更加兴奋,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
就这样周重一直躺在床上到了晚上两更时分,却还没有丝毫的睡意,这时外面的风也停了,却多了一种“嗦嗦”的声响,周重索性披上衣服起来,打开窗子看了看,结果发现外面终于开始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窗前飘落,地面上也已经雪白一片。
虽然外面没有风,但是随着雪花涌进来的寒气还是让人受不了,周重只得将窗子再次关好,很是无聊的在卧室里转了几圈。现在他十分怀念后世的电视、电脑和手机这些东西,晚上睡不着时至少有个消遣的方式,但可惜大明朝的娱乐方式实在有些匮乏,像周重现在睡不着,就只能无聊在房间里转圈。
“怪不得大明的男人大都喜欢**,估计这也是他们晚上消遣时间最好的办法了。”周重最后转了几圈,忽然停身无奈的自语道,说完他也在心中盘算自己要不要入乡随俗,去港口上的妓院里转一转,毕竟前世时他也去过夜总会那种地方。
不过周重很快就打消了去青楼的想法,一来他现在身份不同了,而且表面上又要与谢灵芸维持一种亲密的关系,万一在青楼中被人认出来,脸上也不好看,二来他也担心青楼里的女人不干净,特别是大明这个时代医疗又不发达,万一染上什么脏病,那可是一件天大的麻烦,搞不好甚至会死人的。
想到这些,周重只能不甘的再次躺在床上,想要强迫自己睡觉,有过失眠经验的人应该都知道,失眠时越是想睡,就越睡不着,而且脑子里还无比清醒,甚至有时连眼睛都闭不上。
最后周重实在在床上躺不下去了,干脆再次从床上跳起来,然后来到书桌旁边开始写东西,因为他想起来自己之前的金瓶梅还没有写完,虽然谢灵芸说过不会出版这样的书,不过反正也是无聊,不如现在写出来,日后再睡不着时,可以拿出来消磨一下时间,若是日后成亲,也能增加一些生活情趣。
只可惜周重并不知道,金瓶梅这本书在完成后,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79章 出货榜
摇晃的船舱里,刚满三十岁的夏钱丰从睡梦中醒来,只见他摇了摇有些发涨的脑袋,然后很是无奈的站起来打开舱门看了看,结果发现外面天还没有亮,两天前下的大雪依然没有融化,给远处的景色增添了一抹雪白,气温也低的惊人,幸好双屿港这边比较靠南,不像北方的港口那样会在冬天结冰,否则整个港口就暂时不能用了。
看到天还未亮,夏钱丰再次回到床上躺下,不过他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说起来他昨天晚上三晚才睡,到现在顶多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可是因为心中有事,所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夏钱丰是个来自南京应天府的商人,这次从南京运了一批丝绸来到双屿港,并且很快就卖了出去,不过回去的时候肯定也不能空船,按照之前的计划,他打算进一批胡椒回去,而且买家不但联系好了,甚至连订金都给了,只要胡椒能够运回去,立刻就能拿到剩下的货款。
本来夏钱丰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收购到需要的胡椒,但是谁也没想到竟然出了意外,本来胡椒是南洋一带的特产,而南洋的贸易一向都是由南洋商会垄断,胡椒自然也一向都是由南洋商会提供,但是没想到南洋商会前段时间几十艘货船出海,竟然再也没有回来,结果这使得双屿港胡椒紧缺,他一连在整个双屿港跑了近十天,最后却依然没有找到愿意出售胡椒的人。
眼看着现在就要过年了,若是再不走的话,恐怕不但赶不回去过年,甚至还会超过当初与买家约定的交易时间,若是到时他还没能卖到胡椒,违约赔钱还是小事,关键是自己的信誉,正所谓一诺千金,做生意尤其如此,若是自己因为这桩生意信誉受损,那么日后家中的生意肯定也会大受影响,甚至生意缩水也有可能,每次想到这里,夏钱丰都感到格外的头痛。
因为胡椒没有着落,使得躺在床上的夏钱丰格外忐忑,最后好不容易才熬到东方的天色发白,这时他再也呆不下去了,穿好衣服走下船,在港口的早餐铺子里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脚步匆匆的赶到北港茶楼。
说起来夏钱丰在刚到双屿港时,也是天天呆在北港茶楼里,毕竟北港是南洋商会的老巢,所以胡椒、香料等这些货物一般都是在北港交易。但是因为南洋商会出事,结果夏钱丰在北港茶楼里一连呆了四五天,却依然没有找到愿意出售胡椒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夏钱丰对北港实在有些失望,心中怀着万一的念头,于是又去了南港茶楼和西港茶楼碰运气,可惜奇迹没有出现,在另外两个港区茶楼里呆了几天后,他也依然一无所获,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再次来到北港茶楼,希望可以遇到愿意出售胡椒的人。
北港茶楼一向都是天刚亮就开门,今天也不例外,夏钱丰进到茶楼里时,发现大厅中已经有不少商人在坐着喝茶,他也立刻找了个空桌子坐下,然后按照老规矩,在桌子上放了一碟胡椒等着卖家上来交谈。
不过就在夏钱丰刚坐下没多久,就见茶楼里的不少商人开始骚动起来,而且一个个都看向茶楼最里面柜台的方向,夏钱丰刚好背对着柜台,因此不知道这些人在看些什么,当下他也好奇的扭头看去,结果发现几天不见,茶楼中的格局却出现了一个变化,只见在柜台旁边的那面宽阔的墙上,竟然用红漆画出数个区域,每个区域上面都写着字。
“丝绸区、棉布区、瓷器区……”夏钱丰看着墙上的区域写的字,不由自主念出声来,而且他还发现,茶楼里的几个伙计登着梯子,手上拿着一张张的纸条,正在往墙上面贴,茶楼里的商人看到这种情况,纷纷像是打了鸭血一般,快速的跑到墙下抬头观望。
看到茶楼里从未出现过的奇怪情况,夏钱丰也不禁感到十分好奇,当下站起身走到墙下,抬起头看了一下茶楼伙计们贴的东西,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原来在墙上的每个区域中,都贴着一条条相应的商业信息,比如以棉布的区域为例,区域内贴着一种手掌宽,长约两尺的纸条,而在每张纸条上,都写着一条棉布货物的信息,比如这批布的产地、价格、数量等,另外每条信息都有一个自己的编号。
每个区域内像这样的货物信息多少不等,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条,,毕竟墙上的面积有限,再多就贴不下了。而且三十条已经差不多够用了,很多比较冷门的区域中的交易数量根本没有达到三十条。这时茶楼里的商人几乎全都集中到了这面墙下,指着上面的货物信息议论纷纷。
夏钱丰看着墙上的货物信息,听着身边众的议论,恍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却又有许多的疑问,刚好这时有个茶楼的伙计从他身边走过,当下他立刻一把拉住对方道:“小兄弟,这面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才几天没来,茶楼里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茶楼里的伙计这几天也习惯了客人这样的问题,因此听后立刻笑着指了指大门的方向道:“客官,这面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不过大门那边的屏风上有这面墙的告示,您可能进来时没有注意,相信只要客官您去看一下就会明白!”
夏钱丰顺着伙计的手指看去,果然发现就在茶楼刚一进门的地方多了一面屏风,上面好像贴着什么东西,之前他来的时候只顾着想生意上的事,根本没有注意。
当下夏钱丰向伙计道谢后,快步来到屏风前面认认真真的将上面的告示内容看了一遍,结果这时他才终于明白那面墙是做什么的。
原来那面墙名叫“出货榜”,上面按照货物的类型,将各个商人出售货物的信息写在上面,若是需要买货的人看到上面的信息感觉不错的话,就可以记下每条信息前面的编号,然后到柜台那里交上一点费用,茶楼就会提供货主的姓名、地址,甚至可以帮他们相互联系,而且与之前不同的是,就算卖方和买方的生意达成,茶楼也不会再从中抽成,因为之前货主登记信息,以及买主索要货主信息时,都已经交了钱,所以抽成就免掉了。
另外在告示的最后还声明,与出货榜相对的,另外还有一个求购榜,这个榜上将公布一些商人需要购买的货物信息,只不过现在因为时间和人手所限,所以暂时只能公布一个出货榜,至于求购榜则需要再等两天。
搞明白了出货榜的作用后,夏钱丰还特意看了一下告示的日期,结果发现这张告示是昨天才贴出来的,也就是说,出货榜也是昨天才开始有的,这让夏钱丰也不禁松了口气,昨天虽然错过了一天,但只要有人愿意卖胡椒,那自己可能还能遇上。
夏钱丰想到这里,立刻快步跑到出货榜前,认真寻找起关于胡椒的信息。说起来因为南洋商会的船队全军覆没的影响,所以南洋的货物现在十分紧俏,甚至在出货榜上,还特别列出一个“南洋区”,上面列着一些南洋出产货物的信息。
看到南洋区的货物,夏钱丰在心中默念“佛祖保佑”,然后才一条一条的看下去,正所谓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倒数第三条时,看到一条关于出售胡椒的信息,这让他立刻大喜过望,又看了一下胡椒的价格和数量,结果是一喜一惊,喜的是这批胡椒数量不少,足够满足他的需求,但是价格却比之前高上两成有余,若是按照这个价格买下,恐怕就算是运到南京,他也赚不了多少钱。
不过这胡椒却关系夏钱丰的信誉,所以就算是赔钱,他也不可能放过,因此他立刻记下这条信息前面的编号,然后立刻跑到柜台交上一两银子拿到了货主的信息,然后立刻按照信息飞奔着去找货主,因为刚才柜台上的掌柜已经告诉他,之前已经有两个商人去找那位货主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传来货物交易成功的信息,但是以胡椒这么抢手的形势,谁也不敢保证那批胡椒什么时候被卖掉?
夏钱丰的运气不错,当他找到货主时,对方正在和两个想要买胡椒的商人讨价还价,夏钱丰立刻毫不客气的加入进去,结果他最后以高出以往三成的价格买下了这批胡椒,而他运回南京的售价也不过就是这个价格,若是再算上运费的话,他甚至还赔了钱。不过幸好之前运来的丝绸赚了不少,而且又保住了声誉,因此夏钱丰还是很高兴的。
双屿港像夏钱丰这样的商人还有很多,而北港茶楼推出的这个出货榜也随着这些商人之口,很快传遍了整个双屿港,进而引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轰动!
第80章 个高的女人也愁嫁
双屿港是个走私基地,以这里为中心,浙江以北的大明沿海地区,只要是参与走私的人,一般都会把货运到双屿港交易。这些商人来自天南地北,大部分彼此都不想识,再加上走私这个行业的特殊性,每人走私商人都想尽快的把手中的货物出手,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像北港茶楼那样的交易中心就出现了。
交易中心最主要的作用并不是为港口赚钱,而是让到达港口的商人可以更快的找到交易对象,在最短的时间内出手货物,他们也就能尽快的离开港口,这样显然有利于提高港口的利用率,同时也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商人前来。
双屿港三个港区,也就有了三座交易中心,每个交易中心都是以茶楼的形式出现,而且内部运营模式也都是大同小异,基本就是茶楼提供一些便利,但最终还是由交易的双方自己去寻找交易的对象,这样显然无法将交易中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周重在一开始的时间,并没有想到交易中心对一个港口的意义,只不过前世的见识和阅历让他本能的感觉北港茶楼的运营模式有问题,所以才向驼叔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在后世人看来,其实都是些很老套的东西,比如将交易信息公开挂出来,然后让所有需要的人自己去挑选,不过若是放在大明这个时代,却显得极为新奇和超前。
也正是周重提出的这些想法,再加上经验丰富的驼叔加以完善,于是一个对茶楼全面改革的方案就出现了,并且很快就在茶楼中开始逐步实施起来,按照驼叔的估计,随着这些改革的推行,肯定会让北港茶楼中的交易量大增,从而增加北港区的货物吞吐量。
但是经验丰富的驼叔这次却失算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周重做出一项多么重大的改革,就在北港茶楼公布“出货榜”后,短短两天时间,整个北港的交易就直线上升,甚至超过了以往一个月的交易量。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有些货物积压了一段时间,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一下子爆发出来,等到过了这段爆发期后,每天的交易量就会下降到正常水平,不过就算是下降,每天的交易量也是以前的数倍,甚至等到后面的“求购榜”出来,再加上茶楼对这种新模式的熟悉,每天的交易量很可能是以前的十数倍。
交易量翻了几番,也就是说,一批货物从到达港口到交易完成,所需要的时间缩短为原来的几分之一,港口的利用率自然也就提高了几倍,而且商人能够在北港如此快的出货,也更吸引了许多走私商把船只停靠在北港,甚至连一些南港和西港的船只,也转而去了北港,为的就是能够早点把船上的货物卖掉。
马上就要过年了,按说以往这个时间,都是双屿港生意最为清淡的季节,但是因为北港茶楼的改革,将南港和西港的走私商也吸引到北港,这下使得北港的生意非但没有冷淡下来,反而显得比以往更加繁华,这下不但南洋商会受惠,甚至连北港的其它势力也跟着沾光。只不过相比之下,南港区和西港区却显得格外冷清。
南港区谢家商会的驻地后院内,一座单独的小院子里传出阵阵女孩子的笑闹声,只见在这座院子的暖阁内,桌子上的小炭炉烧的正旺,炉上坐着一个火锅,里面白色的汤汁翻滚,冒出一股股的香气,另外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食材,三个女子围着桌子而坐,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打闹,尽显深闺姐妹之间的情趣。
为首的一位女子身材高挑丰满,正是那位洪氏商会的会长洪飞云,洪飞云右手边的则是文静娴雅的谢灵芸,而在谢灵芸的对面,则坐着她的表姐郑佑怡。说起来郑佑怡和洪飞云的身材气质都很像,唯一不同的是洪飞云身上多了一股成熟女子的诱惑,而郑佑怡身上则是一种阳光少女的天真气质。
“表嫂,你怎么不让表哥和两个孩子也来一起吃,这样大家坐在一起也热闹!”这时只见谢灵芸对中间坐着的洪飞云道,只不过她这一声“表嫂”却实在让人感到惊讶。
“哎呦~好烫!表……表妹你不知道,我哥又带着两个孩子去堆雪人、打雪仗了,真不知道他那么大的人了,有时却还像个孩子一样。”这时郑佑怡从火锅中挑出一颗香菇放到嘴里,结果被烫了一下,连吸凉气边说道,好不容易等她把嘴里的香菇吞下,然后又对中间的洪飞云道,“嫂子你也不知道管管我哥,都当爹的人了,却没有一点稳重的样子,老是被我爹骂!”
这时估计大家都清楚了,洪飞云那位神秘的丈夫其实正是谢灵芸的表哥郑龙海,只不过因为郑龙海是谢家商会的高层,而洪飞云却是洪家商会的会长,所以他们两人的结合,必然使得两个商会之间的关系变得极为亲密,只不过出于某些考虑,谢家和洪家都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两个商会之间这种亲密的关系,因此洪飞云和郑龙海成婚的事就被两家联手隐瞒起来,外界几乎没有人知道两家联姻的事。
只见洪飞云听到自己小姑子的埋怨,她却是满不在乎的大笑道:“佑怡你还不知道你哥?他本来就是个跳脱的性子,想让他和咱们父亲一样板着个脸训孩子,那可比登天还难。”
这时只见谢灵芸也是笑着对郑佑怡道:“就是啊表姐,表哥和姑父本来就是完全相反的性子,而且我看表哥和两个孩子的关系又那么亲密,这可比一般的父子感情要深厚多了,所以我觉得与其像姑父那样整天板着个脸训人,反而不如表哥那样陪着孩子们去玩。”
听到表妹和嫂子都站在自己那个没正形,而且天天想把自己嫁出去的哥哥那边,郑佑怡却还是不赞同的道:“我可没觉得我哥有哪点好,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小时候喜欢抢我的零食,长大了又整天想着把我嫁出去,嫂子你嫁给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惜了!”
听到郑佑怡如此说自己的哥哥,谢灵芸和洪飞云都是相视一笑,其实郑佑怡和郑龙海的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只是郑佑怡马上就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却还没能嫁出去,所以郑陵和郑龙海父子就天天逼着她嫁人,郑佑怡不敢说父亲的不是,只能将气一古脑的全都撒到哥哥郑龙海身上。
说起来郑佑怡的出身并不差,而且容貌也很漂亮,但是之所以嫁不出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个子实在太高了,一米八的女孩在后世也很少见,更何况在大明这个年代,男子的身高普遍比后世低一些,男人对女子主流的审美观都是以小巧玲珑为主,很少会有人愿意娶一个比自己个子还要高的女子,这种观念哪怕是在后世也大行其道,很多个子高的女孩都很愁嫁,更不用说郑佑怡还是处于大明这个男权至上的年代了。
当然若仅仅是个子高,郑佑怡倒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关键是她的眼光也很高,她小时候是和谢灵芸一起在谢府长大的,也曾经读过不少书,再加上受到一些才子佳人故事的影响,所以她早就给自己定下标准,这辈子非读书人不嫁。
可是大部分的读书人都喜欢那种娇怯怯的女子,像郑佑怡这样太过高大的阳光美少女实在无法接受,结果只能导致她的婚事一直拖拖拉拉到现在,甚至郑龙海现在只要见到年轻的读书人,就会上前推销自己的妹妹,上次周重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虽然知道郑佑怡很不喜欢别人谈她的婚事,不过做为她的嫂子,同时也是她的好姐妹,洪飞云感觉自己有些话还是应该提一提,因此只见她笑着开口道:“佑怡,嫂子知道有些话你不喜欢听,但是你马上就要到双十年华了,也的确该找个人嫁了,否则不但你哥哥和我担心,连父亲他老人家肯定也会时常牵挂你的婚事,你看最近这段时间,父亲他头上的白头发好像都变多了。”
听到嫂子的话,郑佑怡也不禁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这才喃喃的道:“嫂子,我知道因为我的婚事,让全家人都跟着操心了,其实我也想嫁人,但是上哪找合适的人啊?”
“怎么没有,眼下不就有一个十分适合你的人吗?”洪飞云这时忽然笑道。
“谁啊?”郑佑怡听后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倒是旁边的谢灵芸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咯咯~,这个人可不简单,刚来双屿港没几天,就已经把咱们南港和西港的生意拉走了大半,而且不但是个读书人,模样也长的十分俊俏……”
洪飞云说到这里,郑佑怡终于明白嫂子说的是谁了,不过只见她却是看着旁边的谢灵芸,同时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那个周重和表妹是天生一对,我怎么可能嫁给他?”
“笨丫头,以灵芸的身份,是不可能和周重在一起的,现在他们只不过是出于生意上的需要,才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关系罢了,所以把他介绍给你正合适!”洪飞云不愧是一会之长,对周重和谢灵芸的关系也看的十分清楚,而且出于某种考虑,她并不想让谢灵芸与周重走的太近,因此才会当着谢灵芸的面要把周重和郑佑怡撮合成一对。
第81章 潜在的威胁
以谢灵芸的聪慧,自然明白表嫂港飞云说这些话的用意,只见她也抬起头来,笑容有些勉强的道:“嫂子说的不错,谢家还要靠我延续下去,所以我是不可能嫁人的,日后肯定会招赘入门,相比起来,表姐倒是与周公子十分合适!”
“那……那也不行,我听说周重早就与人订婚了,要不是他父亲周海去世,恐怕他早就已经成婚了,我怎么可能嫁给他?”郑佑怡眼神有些飘忽的道。其实她也很想嫁人,而且从各个方面来看,周重都很符合她的择婿标准,本身也很有才能,短短几天就让南洋商会再次振作起来,对于这样优秀的人,若说郑佑怡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
“订亲又怎么了,反正又没有成亲,而且我也打听过了,与周重订亲的王家虽然也有些势力,但那个王伦早就被削职为民,势力早已经大不如从前,再加上周重若是能够娶佑怡为妻,肯定能与我们两家结成一种亲密的联盟,这对于他们南洋商会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相信只要周重不是傻子,就肯定不会拒绝!”洪飞云很是自信的道。
周重刚一来双屿港,就收服孙通、三娘和驼叔这些南洋商会的老人,接着又灭掉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以此来收拢人心,这次又对北港茶楼进行改革,使得北港更加繁荣。这一切洪飞云都看在眼里,在她看来,周重肯定不是甘于平凡的人,心中自有一番抱负,而且这种人是最懂得取舍的,若是周重娶了郑佑怡,那就相当于和谢家、洪家联姻,这无疑是周重的一大助力,所以洪飞云才会如此的有把握。
谢灵芸听到表嫂的话,虽然她心中认为周重不会为了商会的利益而去做退婚的小人,但是她现在与周重的关系十分微妙,又担心洪飞云误会自己的意思,因此只能微笑不语。
不过郑佑怡听到嫂子是想让周重先退婚再娶自己,却是有些不高兴的道:“那怎么行,若是周重今天为了自己的利益退婚,那和陈世美有什么两样,今天他能退掉王家的婚事娶我,后天就能为了另外更大的利益休掉我娶别人,所以若他真的退婚,这种男人我才不会要呢!”
听到表姐如此的深明大义,谢灵芸也不禁暗自高兴,同时也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轻松,好像终于放下一块心中的大石一般。这时洪飞云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却见郑佑怡站起来道:“嫂子你来一次不容易,我知道你肯定有许多话要和表妹说,反正我也听不懂你们说些什么,所以我去找我哥去了,你们聊吧!”
郑佑怡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这让洪飞云想拦都没来的及开口,最后只能无奈的坐回椅子上,扭头对谢灵芸抱怨道:“你看看你表姐,这么大的姑娘做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简直和她哥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样子怎么可能嫁的出去?”
谢灵芸听后只得安慰道:“表嫂您就别和我表姐一般见识了,她本来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起来这还是和您学的呢,不过您不是也找到了像我表哥那样的好男人做丈夫呢?所以我觉得表姐现在的样子就很好,之所以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只是因为缘分未到,等到缘分到了,说不定您和表哥想拦都拦不住。”
听到谢灵芸说郑佑怡的性格像自己,而且还拿她做例子,洪飞云也不禁没话说了,因为这的确是事实,她们姑嫂两人的确很像,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平时不拘小节,行为举止都像个男人似的,而且郑佑怡这些年一直和她走的很近,所以她的这些性格很大一部分都是受自己影响。
“唉,算了,各人都有各人的福气,我们跟着瞎操心也没用,一切都还要看佑怡自己的缘分了。”最后洪飞云叹了口气道。旁边的谢灵芸听到她的这些话后,却也不禁有些感慨:表姐的缘分还没来,不知道自己的缘分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不过很快洪飞云就想到今天来到谢灵芸的正事,只见一脸严肃的道,“灵芸,北港茶楼已经完全大变样,随着那个出货榜和求购榜的贴出,使得那边的交易量直线上升,甚至连咱们两个港区的一些老客户为了早点出手货物,也都纷纷去了北港区,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谢灵芸听后却是笑了笑,伸手端起茶杯品了一下这才道:“表嫂,这有什么难办的,北港茶楼的改革又没有背着人,所以现在咱们要做的,自然是派人到北港茶楼里呆着,把他们新推出的那些手段全都摸清了,到时在咱们的茶楼里也照猫画虎就是了!”
听到谢灵芸的话,洪飞云却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而是依然有些发愁的道:“灵芸,茶楼的事好解决,但是你想过没有,周重和你的年岁相当,而且才刚刚接手商会的生意,就已经表现出如此不凡的才华,若是等到他熟悉了商会中的运作,必然会大放异彩,到时咱们两家又该如何自处?”
谢灵芸听后也不禁心中一叹,洪飞云能想到的,她又何尝想不到,周重接手南洋商会的这一系列动作,已经大出她的意料之外,甚至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身为读书人的周重竟然会拥有如此出色的经商才华,短短数天内不但将南洋商会的残余力量团结起来,而且还对传承多年的港口茶楼进行改革,使得北港的交易量短时间大增。现在南洋商会的实力虽然还没有恢复,但是名声就已经渐渐起来了,甚至不少人都对周重这位南洋商会的少东家充满了信心,认为他肯定能成为比他父亲还要出色的“周南洋”。
“表嫂,现在想这些还有些太早了,周重虽然对北港茶楼做了改革,但其实并没有增加多少收入,南洋商会想要完全恢复实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北港势力复杂,倭人和朝鲜人众多,若是南洋商会真的势力大增,肯定会第一时间与他们发生利益冲突,因此暂时还轮不到咱们着急!”只见谢灵芸想了半天,最后却是语气轻松的道。
“灵芸,怎么能不着急呢,周重这才刚来到双屿港,就展现出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的灭门更是给他增添了不少声望,若是再不想办法的话,对方很可能会一统北港,北港本来就是双屿港最大的港区,到时就算是咱们两家联合起来,恐怕也很难与南洋商会相抗衡啊!”洪飞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脾气也十分火爆,不过她毕竟是一会之长,对一些事情也看的十分长远。
只见谢灵芸听后却依然露出一种不以为意的表情道:“表嫂你多虑了,以南洋商会现在的情况,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起死回生的?而且就算是周重能够暂时稳住南洋商会的阵脚,北港不是还有一个足利商会吗?那可是幕府将军足利家族最后的一点力量,以前我们都在足利商会的手上吃过亏,更别说现在实力亏损严重的南洋商会了。”
说到这里时,谢灵芸脸上也忽然露出一丝微笑,顿了顿接着又道:“另外我们已经开始插足北港,而且暗中还埋有一条眼线,据这个眼线的禀报,周重在北港的一系列动作,已经引起了足利商会的重视,足利商会的会长足利一辉是个老奸巨猾之辈,以对方的精明,肯定不会任由南洋商会恢复元气的,所以咱们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听到谢灵芸好像并不看好周重,洪飞云却是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有些疑惑:谢灵芸一向都对商业上的事十分敏感,特别是对那些潜在的威胁,向来都喜欢扼杀在摇篮之中。现在周重的表现已经对他们两家商会造成了威胁,按照谢灵芸以往的性子,就算不明着出手,肯定也会在暗中给南洋商会使绊子,绝对不会反应这么迟钝!
谢灵芸这时也看出洪飞云眼中的怀疑,只不过她却只能当做没有看到,依然勉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更不会给出任何的解释。
洪飞云在谢家呆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上时才悄悄的带着儿女回到西港的洪家商会驻地。而在送走洪飞云后,谢灵芸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轻轻的坐在窗边发起呆来,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才听到她忽然叹息一声:“周重,你的表现实在太出乎我的预料了,本以为可以通过你控制南洋商会,但没想到却是助龙入海,现在你羽翼已成,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82章 入股商会(上)
就在谢灵芸与洪飞云相聚的同一天,南洋商会的驻地的大厅中也是热闹非凡,只见大厅中设下一桌丰盛的酒宴,桌面上山珍海味是应有尽有。周重坐在主位上,而在他在面前,五个或苍老或稳重的商人坐在那里,正在与周重说说笑笑。
“各位叔伯,小子初来乍到,刚刚接手商会的事,有些事情考虑不周,也一直没有机会去拜访各位,还望叔伯们不要怪罪才是!”只见周重举起酒杯,向面前的五人说道。
周重眼前这五人正是南洋商会的老主顾,而且与周海的私交也很好,之前周海出事后,商会欠下许多的欠款,不少人都纷纷上门催着还钱,眼前这五人同样是商会的债主,但他们却从来没有催过,甚至还主动借给三娘他们一笔钱用来还债,因此周重也对这五人十分的感激,见面之后主动以晚辈自居。
“贤侄太客气了,我们与你父亲都是老朋友了,对于他前段时间出事,我们也都很是难过,不过幸好现在有贤侄接手南洋商会的生意,也算是周海兄后继有人,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只要贤侄说一声,我们一定尽力帮忙!”只见坐在周重斜对面的一位华服肥胖老者开口道。
这位老者的身份可不简单,他名叫何显,是苏杭一带赫赫有名的大丝绸商,在苏杭两地拥有无数的桑园,垄断着苏杭近半的丝绸生意,哪怕是在富人如云的苏杭两地,也是首屈一指的巨富之家。另外他在长江上还拥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专门沿着长江收购丝绸等商品,这些丝绸大都通过走私卖到海外,以前是南洋商会最大的丝绸供应商,同时也是周海最好的朋友之一,对周重也是十分的热情。
“何兄说的不错,周贤侄现在能接手南洋商会的生意,而且我听说贤侄刚到双屿港,就灭了全罗和上泉两大商会,真是太解气了,来,伯父敬你一杯!”这时与周重相对而坐的清瘦老者举起酒杯给周重敬酒道。这个清瘦老者的年纪看起来比何显要小几岁,长相儒雅,花白的胡须打理的十分整齐,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长袍,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若是初次见到他,恐怕会以为对方是个教书先生。
其实这个清瘦老者名叫李默,与何显一样,也是苏杭一带十分有名的大商人,不过他并不是做丝绸生意,而是专门做瓷器生意,手中有数支商队来往于大明各个瓷器产地,运来的瓷器同样也走私到海外,手中掌握的财富并不比何显少。
看到李默给自己敬酒,周重也急忙站起来举起酒杯,然后与对方一饮而尽。李默以前也在双屿港做过一段走私商人,但是后来被一伙倭人逼的走投无路,最后只能退出双屿港,因此他对倭人一向都没有好感。
“周贤侄,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说什么客气话,当年我受过周老大的恩,因此现在报答他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是个直脾气,不知贤侄你今天找我们来有什么事要商量?”就在周重刚坐下,坐在左首边那个魁梧汉子开口问道。
只见这个魁梧汉子看上去四十多岁,长相很是凶恶,身上穿着一件貂皮大衣,胡萝卜粗的手指上戴着几枚或红或蓝的宝石戒指,连帽子上也镶嵌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宝玉,看他这身打扮,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爆发户一般。
这个爆发户一样的魁梧汉子名叫胡雷,是个实力雄厚的木材商人,他不但供应着双屿港大部分的木材需要,同时也从南洋商会收购大量从南洋运来的贵重木材,靠着这两桩生意,使得他从一个穷小子一跃成为江南有名的商人之一,只可惜他不识什么字,自身的休养也差了些,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爆发户的味道。
“胡叔不必着急,小侄今天请各位叔伯前来,自然是有一件发财的大事与大家商量,否则小侄也不敢在这大过年的,劳烦各位叔伯的大驾前来。”只见周重笑着对胡雷说道。
“发财?”周重的话音刚落,就见坐在周重右首旁边的那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眼睛一亮,很是兴奋的问道,“周重贤侄,你说的发财是什么意思,难道又找到一条油水丰厚的新航线吗?”
这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名叫陈吴发,别看他一直没有说话,其实在坐的五人中,就数他的财力最为雄厚。陈吴发并不是做丝绸或瓷器那些贵重商品的,而是做的棉布生意,别看棉布的单价没有瓷器和丝绸高,但是丝绸和瓷器这些货物的数量有限,有时根本买不到货,反而是棉布却是产量巨大,而且海外的需求也十分旺盛,因此在走私的货品之中,棉布占了相当大的份额。而陈吴发刚好是江南最大的棉布商之一,凭借着走私的巨大利润,在身家上足以压倒在座的其它四人。
“陈叔说笑了,小侄也想找到一条油水丰厚的新航线,不过这种事不但要付出巨大的人力物力,而且还要靠几分运气。况且现在商会的情况大家也知道,连运货的海船都没有几只了,哪里还能发现什么新航线?”周重说到最后时,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苦笑,若不是商会的情况如此糟糕,他也不会请面前的五人来这里。
“周贤侄,到底是什么赚钱的生意你就快说吧,我都快急死了!”这时性格最为急躁的胡雷高声叫道,他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直性子,自然受不了周重在这里绕圈子。
“嘿嘿,胡大哥的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周兄弟虽然年纪小,但是自从接手南洋商会后,哪次做的不是轰动整个双屿港的大事,别的不说,光是对北港茶楼的改革,使得在过年之时仍然能让北港保持如此繁华,就足以让许某感到佩服啊!”这时坐在胡雷旁边,看起来最年轻也最精明的中年人道。
说这个人是中年人有些不太准确,因为对方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和陈吴发一样,都是那种身材矮小之人,长相倒是很普通,唯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双三角眼,时不时在眼眶中乱转,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精明过人的家伙。
这个一脸精明的家伙名叫许愄,别看他在五人中最为年轻,但却是路子最广的一个人,在大明的官商两界,都十分吃的开,以前南洋商会从海外运来的货物,大部分都是被他高价收购的,而且无论是胡椒、香料,还是珊瑚、珍珠,只要是能赚钱的东西,他几乎全都收,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路子把货物卖出去?
听到许愄提到北港茶楼的改革,何显与李默等人也都是赞不绝口,本来他们在来的时候,对周重能否接手南洋商会还有些怀疑,但是在听闻周重到来后做的几件事,特别是从茶楼改革这件事表现出来的商业才华,让他们立刻对周重充满了信心,甚至不自觉也热情了几分。
听到何显等人的夸奖,周重立刻谦虚了几句,然后终于开始说起今天请这些老主顾们来这里的原因。
“各位叔伯,今日小侄在把请大家前来的原因说出来之前,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大家。”周重说到这里环视了一下在坐的五人,接着开口问道,“各位叔伯想必也都知道,像我们这样的走私商会,每次出海都能赚取十倍,及至数十倍的利润,很多人都眼红这样的利润,但可惜他们苦无门路,根本做不了走私商人,只是小侄在这里想问一下,各位叔伯有没有兴趣直接参与到走私中来?”
无论是陈吴发、李默这样的货物供应商,还是胡雷和许愄这样的货物收购商,他们都是间接参与走私,并不是真正的走私商人,只有南洋商会和谢家那样,把持着走私最关键的海上运输环节的商人,才算是真正的走私商人。
“周……周兄弟,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周重的问话,为人最精明的许愄第一个反应过来,只是他不敢相信周重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所以才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题。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晚辈也就和大家实话实说了,现在商会的情况各位叔伯也都清楚,商会的走私船队损失惨重,小侄又缺少财物恢复商会的实力,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打算把商会改为股份制,然后让大家入股,日后各位都是商会的股东,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把商会发展起来,不知各位叔伯是否愿意入股?”周重很是坦白道,脸上也一直挂着真诚的笑容。
“这……这……,贤侄你不会在开玩笑吧?”长相儒雅的李默这时也失去了原来的风度,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问道。
“李伯父,您觉得我会拿商会的前途开玩笑吗?”周重很是认真的道,说完再次环视了一下面前的五人,若是有这五人入股,商会必然在短时间内拥有强大的财力,只要有了钱,恢复原来的船队实力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另外让这些人入股只是他对商会改革的第一步,后面还有一道大餐等着他们。
第83章 入股商会(下)
在大明初期,海上走私是被朝廷严厉禁止的,参与走私的商人不但要面临海上严酷的自然环境,而且还要小心避开朝廷的水军,一不小心就可能赔上身家性命。所以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走私的利润丰厚无比,但是初期敢参与走私的,无一不是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
想要完成走私,光是靠走私商人是不行的,必须有人给这些走私商人供货以及收购走私来的货物,所以也就出现了供货商和收购商,但是这两种商人担心受到走私的牵连,因此刚开始时,他们与走私商人的接触都是很隐秘的,甚至很多人都会刻意的隐瞒自己的真正身份,为的就是万一那些走私商人落网时,不会把自己牵连进去。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所以走私这个行业慢慢的形成了走私商人与供货商、收购商经纬分明的情况,其中供货商和收购商间接参与走私,自身所承担的风险最小,所以从走私中分享的红利也最少,而走私商人承担着走私过程中绝大部分的风险,因此分享的走私红利也最多。
本来上面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上百年,但是到了孝宗皇帝时,海禁已经完全松弛下来,走私商人通过钱财开路,买通沿海州府的官员,同时他们自己背后的势力也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使得各级官员都对治下走私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海边的卫所也与走私商人同流合污,为走私提供种种便利,走私几乎是以一种半公开的形势大行其道,走私商人除了要承担海上的风险外,其它和普通的商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正是随着走私风险的降低,再加上走私丰厚无比的回报,所以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参与到走私之中,特别是那些本来就与走私有关的供货商人和收购商人,纷纷投钱买船招人,亲自参与到走私之中。
但是走私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特别是那些老牌的走私商人经过多年的发展,早已经把一些传统的海上航线瓜分完毕,比如像南洋商会,他们就主要走南洋和琉球等南方航线,对这几条航线也都是熟悉无比,甚至南洋和琉球的一些土著官员也被他们买通,可以说已经形成自己固定的利益链,所以那些新加入的走私商想与他们竞争,简直是件难比登天的事。
比如现在周重面前的李默,他在多年前就投入大笔资金建立了一只走私船队,打算走倭国的航线,可是倭国的航线已经被大明和倭国的走私商人瓜分完毕,刚好他走的航线与其中一伙倭人的利益产生了冲突,结果最后不但正面竞争不过人家,而且暗中还被这伙倭人抢了几次货,结果最后实在撑不下去,只能回去老老实实的做供货商了。
可以说自从孝宗之后,像李默这种情况是十分普遍的,很多人都被走私的丰厚利润诱惑,结果贸然造船下海,因为不熟悉情况,使得大部分人都是血本无归,有了这些人做前车之鉴,后来的许多人都打消了做走私的主意。
周重了解到上面的这些情况后,再加上商会现在确实缺乏资金恢复实力,所以才做出让别人入股的决定,而且他也根本不担心何显这些人会拒绝。毕竟他们早就想参与走私,但却苦与没有门路,现在自己给他们送上这么一个机会,恐怕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愿意!当然愿意!”果不其然,只见这时胡雷反应过来,猛然一拍桌子兴奋的吼道,“没想到贤侄竟然如此大方,愿意拿出商会让大家入股,我老胡别的不多,就木材和钱多,别的不说,只要入股,商会的木材我全包了!”
看到胡雷第一个开口,旁边的许愄和陈吴发也纷纷反应过来,当下也都是大声表示赞同,年纪最大的何显和李默两人沉思片刻,最后也禁受不住走私所带来的丰厚利润,终于也缓缓点了点头。
看到五人一致通过,周重也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不过就在这时一向十分稳重的李默忽然开口道:“贤侄,既然你想招我们入股商会,我们自然都是求之不得,只是老朽想要多问一句,不知我们该以何种方式入股?”
李默的这个问题也正是其它四人最关心的,因此听到这里全都把目光转向周重。只见周重早就成竹在胸的道:“各位叔伯想必也知道,走私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我们南洋商会在南洋一带经营多年,不但熟悉那里的航线,而且在当地也拥有很广的人脉,而这些正是别人所不具备的,同时也是我们商会最大的资源。”
说到这里时,周重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当然了,我们南洋商会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因为之前我父亲出事,导致商会的船队实力大损,资金十分匮乏,所以小侄考虑再三,决定拿出商会四成的股份,每成股份作价两万两,持有股份者可以查看商会的账目,但不能插手商会的运营,至于这四成股份该如何分配,那就看各位叔伯们愿意出多少钱了?”
看到周重笑眯眯的把话说完,李默与何显他们都是吃了一惊,一成股份就要两万两,而且还只能分钱不能插手商会的管理,这可真的是个天价了,不过考虑到走私所带来的暴利,再加上南洋商会之前的规模,这个价格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啥也不说了,我老胡出两万两,入股商会的一成股份!”又是胡雷第一个开口道,别看他外表粗鲁,但其实却是个即精明又有决断的人,否则也不会把木材生意做的那么大。
“嘿嘿,胡大哥都出了两万,小弟自然也不能居于人后,我也愿意出两万买下一成的股份。”这时五人中最年轻,路子也最广的许愄开口道。
“啧啧!两位老弟真是豪爽,为兄这才一愣神的功夫,两成的股份就被你们抢走了,虽然我很想多要点股份,但奈何还有李老哥与何老哥,只是不知道两位老哥愿意买下多少的股份?”这时四人之中最为财大气粗的陈吴发开口道,不过现在只剩下两成股份,但他们却还有三人,所以他想先征求一下李默和何显的意见。
只见李默与何显听后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声商谈了几声,最后终于开口道:“论财力我们可无法与陈老弟相比,再加上我们年纪大了,也没有你们年轻人身上的冲劲,所以我们两个就各出一万两,各占半成的股份就行了!”
陈吴发也知道这是李默与何显让着自己,所以他听后立刻向两人一拱手道:“多谢两位老哥相让,小弟也就不客气了,最后一成股份我要了!”
短短片刻之内,周重让出的四成南洋商会股份就被瓜分一空,同时八万两白银也马上就要到手了,有了这笔银子,南洋商会肯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再加上他为走私量身订做的一条重大改革,到时南洋商会肯定会一飞冲天,区区一个双屿港根本就容纳不下南洋商会的发展,日后肯定还会有一个更加广阔的舞台。
接下来周重又与陈吴发他们商议了一下入股的具体事宜,比如银子的支付方式以及日后如何查账等等。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五人中只有胡雷不需要支付现银,因为现在南洋商会需要大造海船,所以他就将银子折算成等价的木材运过来就行了。
不过在最后的时候,精明的许愄却忽然提出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周兄弟,过一会我们就可以在文书上签字,然后把股银支付过后,就算正式成为商会的股东,只不过我想再问一句,我们身为商会的股东,日后商会收购我们的货物,或是卖货物给我们,是否有什么优惠呢?”
许愄的这个问题一出,立刻吸引了陈吴发等人的注意,他们要么是南洋商会的供货商,要么是商会的收购商,每次与商会的交易量都十分巨大,若是能够利用商会股东的身份得到一些价格上的让利的话,那么一年积累下来,恐怕也不是个小数目。
“许大哥这个问题问的好,其实就算你不问,我也刚好有件事想和大家商量一下,这件事关系到商会日后的运营模式,至于大家想要的优惠,也和这件事有关!”周重笑道。之前他一直将自己放在晚辈的位置上,但是这个许愄却数次与自己平辈相称,再加上对方的年纪的确不是很大,所以周重干脆顺着对方的话,叫了对方一声“大哥”。
另外周重也正在考虑该如何引出下面最为关键的问题,可是没想到许愄竟然主动问起这件事,刚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下面该和他们讨论一下对商会走私模式的改革了。
第84章 全新的走私模式
之前已经说过,在走私过程中,走私商人与供货商、收购商之间是有严格的界线的,这主要是因为在走私初期,供货商与收购商担心被走私商人牵连,所以才慢慢形成的惯例。
当初三娘向周重介绍走私的流程时,周重就注意到这种惯例的不合理性,毕竟时代在发展,局势也在不停的变化,正德年间的走私商人所冒的风险已经大为降低,原来的供货商和收购商也渴望参与到走私中来,所以这种惯例早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最大价值。
这种惯例对走私行业的发展其实也具有相当大的妨碍性,比如走私商人想要走私一批货物,那么他就要准备一笔相当数额的货款,然后支付给供货商买下货物。但是万一走私商人一时间资金周转不开,对方又不肯赊账的话,那么这件走私生意就再也无法进行下去。
而且在这种传统的走私模式下,走私商人承担了绝大部分的风险,同时也获得绝大部分的走私红利,这种情况看似公平,但其实很容易造成走私商人因一次失误而造成破产。
另外还有一点,走私商人获得了走私过程中最大的利润,从而导致走私行业产生的利润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显然是不利于走私行业的发展的,只有人人都能从走私中获得丰厚的回报,才能更进一步的刺激走私行业的发展,只有这个行业做大做强了,行业中的商会才会获得更大的回报。
当然周重不可能像上面考虑的那么深,只不过这时南洋商会正是缺钱的时候,再加上他受到后世思想的影响,所以很快就想出一个新的走私模式。
这个走私模式也并不复杂,比如以南洋商会为例,在走私的过程中,商会不会再提前把货物买下来,而是与货主签下协议,商会负责将货物走私出去,最后所得的利润由商会和货主按照一定的比例分成,当然若是货物出现意外,那么损失由商会和货主共同承担。
这样做的好处十分明显,走私过程中遇到的风险将不再由走私商会独自承担,而且也不需要提前准备一大笔的货款做为走私成本,这对于许多走私商人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天大的好事。当然坏处也有,那就是走私过程中产生的利润要分给货主一部分,毕竟货主也承担了相当的风险,自然要增加一部分收入,而且这笔收入远比他们直接把货物卖给走私商人要丰厚的多,也只有这样,那些货主才会愿意与商会合作。
周重的这个想法并不算特别的新奇,甚至在大明的一些商业领域,也能看到这样的先例,但是在走私这个行业中,他却是第一个提出来,并且准备进行实践的第一人。
当周重把这种新的走私模式讲出来后,只见许愄和胡雷等人都是呆愣了好半天,最后只见身材肥胖的何显老父子开口道:“周贤侄,你这个想法的确很好,不但将走私的风险降低了一半,而且肯定也有许多供货商愿意与咱们商会合作,但是你想过没有,以前商会走私可以获得全部利润,但现在却要分出去一部分给货主,这样一来,咱们赚到的钱不就少了吗?”
何显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周重回答,却见陈吴发笑着开口道:“何兄此言差矣,若是按照周贤侄的这个办法,商会不但不会少赚钱,反而还会收入大增!”
听到陈吴发的话,何显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唯独周重和年轻的许愄却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见陈吴发接着又道:“单从表面上看,周贤侄的这种走私的办法的确是把钱分给了供货商,但是大家仔细想一想,若是南洋商会推出这种走私的办法后,到时不但咱们这些老供货商趋之若鹜,甚至国内一些没有参与过走私的商人,也会心动不已,很可能会带着货物前来与商会合作,这样一来,商会的生意肯定会火爆异常,虽然每单生意赚的钱少了,但是生意的成交量却是原来的数倍,商会的收入只会增多,绝对不会减少!”
陈吴发不愧是五人之中的首富,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将周重的这个全新的走私模式分析的十分透彻,这下不但何显他们听的连连点头,就连周重也是暗自赞叹,怪不得陈吴发能成为江南地区最大的棉布商之一,光凭这种过人的头脑就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周兄弟果然是天降奇才,前几天对北港茶楼的改革,已经让为兄赞叹不已,没想到你竟然又对商会的走私也要进行改革,虽然这个办法还没有实施,但是以陈老哥的眼光,肯定不会看错,这下许某对商会的前途更加看好了!”这时许愄也开口赞道,其实陈吴发说的那些他也想到了,只是他在这些人中最年轻,资历也最浅,他担心得罪人,因此就没说。
“早知道如此,刚才我不该把那半成的股份让给陈兄弟,这次可真的亏大了!”何显再次笑着开口道,这时他对周重的才能也是心服口服,而且心中真的有些后悔之前应该厚着脸皮拿下一成的股份,他身边的李默同样也是追悔莫及。
接下来周重又与何显他们商量了一下对他们这些股东的优惠,按照新的走私模式,南洋商会对供货商托运货物所得利润进行分成,何显他们做为商会的股东,所以他们托运的货物,商会自然会少收一些分成。至于具体优惠多少,这个因为每种货物托运的分成不同,所以需要日后具体商量。
正事商量完了,周重的目的达到了,何显他们对周重带领下的南洋商会也是充满了信心,因此一时间宾主尽欢,六人你一杯我一杯敬个不停,最后全都喝的酩酊大醉,本来说好要签入股文书的,最后也只能拖到第二天中午六人都醒了酒才签署完毕。
签好入股文书后,何显他们并没有在双屿港久留,很快就各自乘船回到陆上,一是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二来他们还要筹措银两入股,以他们的身家,虽说拿出万两白银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想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银来,却也需要时间准备。
不过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重虽然已经让三娘他们做好保密工作,而且何显他们也都保证,在事情准备好之前绝对不会把那天商议的内容泄露出去,毕竟他们那天商量的已经属于商业秘密,也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这点也让周重相信,不会有人傻到把如此重要的商业机密告诉别人。
但是就在何显他们离开双屿港时,谢家商会的驻地内,谢灵芸一身便衣的坐在自己卧室内,一个面目普通的妇人正在向她禀报着什么,若是周重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认出这个妇人正是当初他们来时,一直站在谢灵芸身后的妇人,名字好像叫水婶。
“小姐,据我们的眼线禀报,周重这次召集南洋商会的老客户,主要商量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让出南洋商会的一部分股份,从而从那些老客户手中筹措出八万两白银。”只见水婶低着头禀报道。
“出让股份!”谢灵芸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周重你真是好魄力,看来我之前还是小瞧你了!”
走私是个暴利行业,所有的走私商会都是直接控制在某个人或某个家族手中,几乎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手中的走私利润分给别人,但是周重却如此大胆的将商会股份卖出去一些,这不但可以筹集他最需要的资金,同时也将那些人捆绑在了南洋商会这个利润体上,要知道何显那些人不但拥有巨大的财富,同样在大明也拥有复杂的背景,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他们南洋商会肯定有更广阔的发展前景。
不过就算谢灵芸知道让别人入股的好处,却也不能让别人入股他们谢家的商会,一是她没有周重的魄力,二来谢家商会的情况十分复杂,她虽然是商会的唯一继承人,但却也不能擅自决定商会的走向。
想到这里,谢灵芸不禁叹了口气,然后又对面前的水婶问道:“那么周重他们商量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听到谢灵芸问到第二件事,水婶却是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就将周重与何显他们商议的,关于走私模式的改革这件事讲了出来,而且她连当时周重与在座的何显他们每个人的对话都一清二楚,好像当时她就在现场亲耳听到的一般。若是周重听到这些的话,恐怕真的会大呼有鬼,当时整个大厅就只有他们六人,根本不可能有第七个人知道当时他们的谈话内容!
只见水婶把这件事情禀报过后,接着脸色一变,语气有些阴冷的道:“小姐,周重的这个想法若是实现的话,肯定会让南洋商会一跃成为双屿港第一商会,再加上他处事果断狠辣,对于这样的对手,小姐还是早做决断为好!”
第85章 扼杀在摇篮之中?
谢灵芸听完水婶禀报的这些关于周重的情况后,表面上虽然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其实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之前北港茶楼的事,已经暴露出周重在商业上的才华,但是没想到这才仅仅几天,周重竟然准备对传承了上百年的走私模式进行改革,而且以她看来,若是真的让周重做成了,那么南洋商会称霸双屿港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好了,我知道了,水婶你先出去吧!”谢灵芸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道。
不过水婶听到谢灵芸的话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依然说道:“小姐,现在南洋商会还没有发展起来,正是我们打压的最好时机,甚至若有机会,直接把周重……”
“够了!”水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灵芸厉声打断道,“水婶,我知道你经常帮我父亲处理一些棘手的事,也很受我父亲的重视,但是现在商会是由我主持,我与我父亲不一样,商会遇到的麻烦,我会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不用别人来教我!”
水婶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温婉的谢灵芸发这么大的火,当时也是吓的低头闭口不言。
只见谢灵芸训斥完水婶后,很快她就平静下来,而且这时她也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于是接着又开口道:“水婶,刚才我心里有些乱,说话的语气有些重,希望你不要记在心上!”
“奴婢不敢,奴婢的命是谢家给的,自该处处为谢家着想,因此还请小姐三思!”水婶虽然害怕谢灵芸生气,但却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依然向谢灵芸劝道。
谢灵芸也知道水婶是自己父亲身边的老人,脑子比任何人都要顽固,因此她听后也没再生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水婶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水婶看到自家小姐依然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她本想还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谢灵芸一脸不想再听的表情,她也不禁叹了口气,然后悄悄的退出谢灵芸的卧室,并轻轻的把门关上。
就在水婶离开后,谢灵芸忽然全身一软,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她轻轻的将右手臂支在桌子上,白嫩的小手托住香腮,目光转向窗外,只是美丽的双眸中没有任何焦点,显然是在想着心事。
当初谢灵芸为了拿到周重手中的香皂制作方法,然后才告诉他关于南洋商会的事,而且还向周重承诺,会帮他重新掌控南洋商会。其实谢灵芸之所以向周重做出这种许诺,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香皂的配方,而是有着更深一层的打算。
自从周海出事后,南洋商会是群龙无首,商会内部也分裂成三部分,不过这时的南洋商会也依然掌握着北港三分之一的港口收益,再加上造船厂和一些熟悉的船工,这些都是一笔难以估量的财富,所以双屿港只要有实力的商会,几乎都对南洋商会虎视眈眈。
只不过有些人胆子大脸皮厚,比如像全罗商会、上泉商会和伊势商会,他们就是直接威逼三娘和驼叔他们,希望可以接收南洋商会的利润。其它的几大商会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并不是不眼馋,甚至已经在暗中开始准备了。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谢灵芸告诉周重南洋商会的情况,并且答应帮他接收南洋商会,其实并没有怀着什么好心,而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在谢灵芸看来,无论周重再怎么有才华,但毕竟也只是一个读书人,就算是仗着他们谢家的帮助暂时把南洋商会接收过来,但肯定也没有能力领导一个元气大伤的南洋商会,特别是北港的其它势力也对南洋商会虎视眈眈,在这种内外交困之下,周重只能再次向他们谢家求助。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谢灵芸就可以使用一些手段,慢慢的架空周重和三娘这些老人,最后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南洋商会接管过来。
可以说谢灵芸通过周重接管南洋商会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甚至为了达成这个计划,她还刻意与周重走的很近,让很多人都误会了他们两人的关系。这样做的好处是让周重和他身边的人对她放松警惕,遇到困难时也会第一个想到向她求助。比如之前周重刚接手南洋商会时,三娘就向周重提议向谢灵芸借钱,由此可知谢灵芸的计划是多么完美。
但是谢灵芸却算错了一点,周重来到双屿港后,所做所为一点也不像是个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读书人,最开始他们联合灭掉全罗商会时,周重竟然亲手连杀数人,以此来树立自己的威望,这已经让谢灵芸隐隐感到不安。
之后的事情更让谢灵芸大吃一惊,周重不但很快的稳定了商会的人心,而且还对商会的一些业务进行改革,北港茶楼的改革已经充分显示出周重的商业才华,现在又分割商会的股份,不但为南洋商会募集了大量资金,而且还将何显那些人捆绑在商会的利益上,这再次显示出周重的魄力和精明。
不过最让谢灵芸感到震惊的是,周重竟然对走私的传统模式也进行了改革,若是真的让他做成了,那么南洋商会肯定会生意大增,进而成为双屿港的霸主。
看到周重这一连串的动作,谢灵芸已经明白,她想要通过周重接管南洋商会的打算已经完全破产,甚至还亲手扶持出一个强劲无比的对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等到南洋商会再次成长起来后,反过来吞并他们谢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些,单手支着香腮的谢灵芸也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走私这个行业本来就混乱无比,他们谢家能够走到现在,并且成为双屿港四大商会之一,以前也不知搞垮了多少竞争对手,而且用到的手段有明有暗,甚至有些根本见不得人。这些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听水婶那些老人谈起过。
周重与南洋商会的崛起,已经严重威胁到谢家商会的利益,对于这种情况,谢家以前也遇到过不止一次,本着防患于未然的想法,谢家都会将这种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另外周重表现出来的商业才华也是谢家十分顾忌的原因之一?所以水婶才会向谢灵芸建议早做处理,甚至用一些非常的手段除掉周重,免得夜长梦多。
但也许是身为一个年轻少女的缘故,谢灵芸的性格还不像她父亲和水婶他们那么狠辣,若是通过正常手段打压周重和南洋商会的话,她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但是现在周重和南洋商会已经很难用正常的手段去打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周重这个核心人物给除去,这让谢灵芸心中本能的有些排斥。
其实连谢灵芸自己都没有发现,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刻意与周重保持一种表面上的亲密关系,再加上周重这段时间的惊人表现,已经让她无数次的感到惊讶,这让她对周重也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当然这种感情还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只是一种很朦胧的好奇与心动,所以在听到水婶建议对周重动手时,她才会反应那么激烈。
就在谢灵芸为周重和南洋商会的事苦恼时,周重却丝毫没有察觉谢家对自己的警惕,甚至他也一直不知道,原来谢灵芸帮自己竟然是想通过他接管整个南洋商会,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不是一个阴谋家,更没有谢灵芸那样的城府,自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他对谢灵芸还报着一种感激,虽然对方的城府让他很不喜欢,但却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生意伙伴。
说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商会股份的事已经办成,就等何显他们把银子送来了。商会经过三娘和驼叔、孙通三人的调整,已经慢慢的走上正轨,只要银子一到,他们立刻就会开始招人造船,让商会尽快的恢复实力。而且周重离开家的时间也不短了,若是再不回去的话,恐怕王姨娘和镯儿她们都该怀疑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周重将商会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其中三娘除了主管商会的财务外,周重也让她派人去大明国内招收一些造船的工匠,商会里需要的船只虽然大多是从大明国内的造船厂建造的,但是周重觉得走私需要的船只数量巨大,没必要把钱都送给别人,自己商会最好也要有一座上规模的造船厂。
驼叔那里并没有什么要交待的,无非就是对北港茶楼的改革要继续推行下去,最好能把茶楼的面积扩大一些,毕竟随着北港交易量的上升,北港茶楼中的客人也增加了数倍,茶楼里实在显得有些拥挤了。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却是孙通那里,周重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招人和培训船工,毕竟日后光是有船还不行,必须有相应的船工去驾驶船只。当然培训一个合格的船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他交待的这些事也不会马上就去做,现在只是让他们做个准备罢了。
交待完商会里的事情,周重终于可以放心的回家过年了,相信等到过完年回来,何显他们的银子也应该能送到了,再加上三娘他们准备完毕,到时就是他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第86章 除掉周重
不过就在周重准备回家过年时,双屿港北港区东南侧的一处悬崖边,几个倭人打扮的男子背着巨大的包袱,正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前行。这片山崖怪石嶙峋,周围更是人迹罕至,悬崖下面就是布满了礁石的海面,根本无法行船,因此无论是陆上还是海上,都很难靠近这里,不知道这伙倭人来这里做什么?
这伙倭人全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男子,每人身上都带着倭刀,满身都是凶悍之气。为首一人并不像其它倭人那样背着包袱带着武器,而是空手而行,身上穿着身明人的衣衫,若不是身材过于矮小,以及头上怪异的倭人发型的话,恐怕真的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大明人。
这伙人走到悬崖的半腰,然后穿过一丛灌木,竟然顺着一条十分隐蔽的山石小路来到悬崖下面,接着又沿着高低不平的山石向前走了几十米,最后来到悬崖下面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为首的那个倭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古怪的哨子,然后吹出三长三短的暗号,这才抬头向上观望。
只见就在这伙倭人站立的正上方约两丈处,悬崖的石壁上竟然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洞里的人听到下面的暗号,立刻有人探出头向下看了一下,然后才从上面放下一个绳子吊着的大箩筐,下面的倭人先是把身上的包袱放到箩筐里吊上去,然后这些人也顺着坐着箩筐上到悬崖石壁上的洞口中。
悬崖洞窟的洞口虽然不大,但是当进到山洞后就会发现,里面的空间却相当的大,只见整个洞窟高约两丈,深度最少也有五六丈,而在这个洞窟正中的空地上,则摆放着一圏的被子和褥子,几个倭人坐在那里,正在无聊的擦拭着手中的倭刀。
“上泉君,多日不见,你一向可好?”只见那个做明人打扮的倭人首领刚一进山洞,立刻笑着对其中一个坐在山洞中的倭人笑道。
只见这个被称为“上泉君”的倭人身材强壮,粗短的脖子上长着一张大饼脸,扫帚眉细长眼满脸都是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事实这个上泉君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正是之前周重他们灭掉上泉商会时,趁着混乱逃出来的商会首领上泉洪二。
上泉洪二逃出来后,就到这个他早就准备好的山洞中藏身,周重他们派人在海边搜寻了好多天,也曾经有人来过这里,但因为山洞的位置太过隐秘,站在悬崖上根本看不到,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
满脸横肉的上泉洪二看到进来的这个身穿明人衣服的倭人,却是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伊势君,你上次不是已经说过只会帮我一次,而且日后不希望再见到我吗,怎么今天竟然又来看我了?”
这个身穿明人衣服的倭人名叫伊势利康,是北港伊势商会的首领,当初他和上泉洪二,以及全罗商会的朴元江一起逼迫三娘和驼叔他们,本以为可以从没落的南洋商会身上狠狠的咬上一口,但没想到周重出现后,一出手就灭了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也幸亏伊势利康没有参与到人口走私之中,这才能幸免于难。
上泉洪二在山洞中一直等到风头过去后,这才派人悄悄的找到伊势利康,希望借助对方的力量报仇,尤其是做为灭掉上泉商会发起者的周重和谢灵芸,更是他报复的主要对象。但是伊势利康看到南洋商会和谢家的实力太强,所以根本不愿意招惹对方,只不过看在自己和上泉洪二有些交情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的帮了对方一点小忙,而且还希望上泉洪二不再找自己,这才引得上泉洪二对他十分的不满。
伊势利康看到上泉洪二好像并不欢迎自己,但却是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走到对方身边坐下道:“上泉君,我们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而且上次我还把船借给你们,让你们可以把这边的情况送回扶桑,所以说起来我也算是尽了朋友之义啊!”
伊势利康说到这里,抬手向身后的众人示意了一下,他带来的那些人立刻打开带来的包袱,把里面的酒菜拿出来放到两人面前。只见伊势利康亲手给上泉洪二倒了杯酒道:“伊势君,上次我之所以拒绝你报仇的请求,其实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南洋商会和谢家、洪家联起手来,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实力最强的足利商会也不敢招惹他们,所以希望你能体谅!”
看到伊势利康给自己敬酒赔罪,而且上泉洪二也看出来了,对方这次亲自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与自己商量,因此他也就强压下心中的不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好了,伊势君你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说话绕圈子!”
伊势利康也了解上泉洪二的性子,现在看到他肯喝酒,当下了是一喜,接着单刀直入道:“好,上泉君果然还是这么豪爽,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受人所托,想与上泉君商议一件大事,只要你肯做,我敢保证,日后的双屿港肯定有上泉兄的一席之地!”
“双屿港?”上泉洪二听后却是冷冷一笑,“我不但得罪了南洋商会,而且还被几乎所有的大明商会追杀,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着扶桑国内的船来接我,然后离开这里,要么回扶桑饿死,要么成为海盗四处流窜,怎么有可能再回双屿港?”
上泉洪二倒是对自己的处境认识的十分清楚,贩卖人口已经让他得罪了绝大部分的大明走私商人,日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呆在双屿港了,甚至这些天他已经在考虑该去哪里做海盗了?
“当然有可能,现在双屿港虽然是大明的商人势力最大,但其实关键是南洋商会、谢家和洪家的势力最大,而且他们对我们扶桑人一向都不怎么友好,所以有他们这三家势力牵头,很容易就把大明商人给团结起来,逼的我们不得不按他们的规矩办事,但若是能把这三家给除去,那么大明商人群龙无首,再加上明人喜欢内斗的性格,到时再加上我们的支持,谁还顾得上追究上泉君的事?”伊势利康笑呵呵的解释道。
“除掉南洋商会和谢家、洪家?就凭我们?”上泉洪二虽然长相凶恶粗鲁,但却也不是傻子,现在听到伊势利康说要除去双屿港四大商会其中之三,自然是一点都不相信,甚至还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伊势利康。
不过伊势利康却是丝毫不生气,只见他再次拿起酒壶给上泉洪二和自己倒上酒后,然后这才坐直了解释道:“正面硬拼我们当然不是南洋商会他们的对手,但是上泉君你也知道,南洋商会本来已经散了,最后是那个周海的儿子周重回来,才将整个商会再次整合起来,而且在灭掉全罗商会和上泉君的商会时,这个人也是最核心的人物,若是能将这个人除去,那么上泉君不但可以为自己报仇,而且也能让南洋商会再次陷入分裂之中。”
听到伊势利康终于把此行的目的讲出来,上泉洪二却是冷笑一声:“原来如此,伊势君今天来见我,不过是想把我当刀使,帮你们除去周重这个心腹大患!”
看到上泉洪二如此精明,一眼看破自己的目的,伊势利康却是连脸都没有红一下,而是依然笑呵呵的道:“上泉君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们大家也是各取所需,我们出人出力帮你报了仇,日后也会帮你再次在双屿港立足,而上泉君你只需要出那么一点力气,把周重杀掉就行了,这可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上泉洪二其实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伊势利康的要求,第一他现在一无所有,对方给出的条件他根本无法拒绝,另外他现在像个老鼠似的藏在这里,南洋商会那些人依然没有放弃抓捕自己,万一自己不答应,伊势利康出卖自己的话,那他的下场将会极为悲惨。
想到这些,只见上泉洪二终于咬了咬牙,脸上的横肉也是跳了几下,最后终于开口道:“好!这件事我干了,只不过我想知道,你一直说‘我们’,那么这个‘我们’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上泉洪二十分了解伊势利康,若是对方身后没有一个强力支持者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来找自己的。现在上泉洪二想知道伊势利康背后的人是谁,是否有实力兑现对自己的承诺?
对于上泉洪二的这个问题,只见伊势利康轻轻一笑道:“大明商人一致排外,我们扶桑人想要在双屿港生存下来,自然不能只知道内斗,以前虽然立场不同,所以可能会有些冲突,但是在大明商人的挤压下,大家只能抛弃成见,团结在一起,这样才能战胜那些实力强大的大明商人!”
伊势利康虽然没有明着回答,但是上泉洪二却已经听明白了,当下有些震惊的指着对方道:“你……你们竟然和足利商会联合在一起?”
“上泉君,为了利益,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周重这个人心狠手辣,我们绝对不能留下他,甚至有机会的话,谢家那位精明的小姐也不能留!”伊势利康眼中闪着寒光的,看上去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
第87章 回家
对于倭人准备要除掉自己的计划,周重根本一无所知,他在安排好商会的事情后,然后又让孙通准备了一条快船,在一个天气明媚的早晨离开双屿港,到了下午的时候,终于再次来到松江府东南的那个走私港口,因为这里被青村千户所管辖,所以被称为青村港。
和当初周重离开时一样,青村港依然热闹无比,松江府参与走私的船只大都是通过这个港口进出,来来往往的人流川流不息,特别是像谢家这样的大走私商,在港口上还拥有固定的泊位,而且这些泊位是不归千户所管的,谢家的人员船只进出也不用交税,由此可知谢家背后的能量之大,做为地头蛇的千户所都不敢得罪人家。
南洋商会以前的实力虽然并不比谢家弱,但是在青村港并没有固定的泊位,这主要是因为南洋商会的货物一般都是由何显那些供货商提供,不像谢家即向外收货,同时自己也会从陆上运输一些货物以节约成本,所以需要一个自己专用的码头。
周重的船只随便找了个泊位停下后,然后带着旺财和富贵下了船,另外还有商会安排的十几个护卫。本来周重是想孤身一人回松江的,但是三娘却考虑到他们刚灭了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特别是上泉商会的头领上泉洪二还没有抓住,因此担心周重被他们报复,所以才硬是给他安排了这些护卫。
“少爷,我们兄弟护着您进城,到了城里后,我们会在家里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每天都会派人在府门前暗中守卫,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您只要对值守的兄弟吩咐一声就行了!”这时旺财开口对周重说道。
“嗯,我知道了!”周重点了点头道。当初他离开家时,告诉王姨娘她们去访友了,现在若是把旺财他们带回去,肯定无法解释,而且周重暂时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接手南洋商会参与走私的事,因此只能让旺财他们这些人暂时呆在外面。
不过就在周重他们刚刚步上码头,正准备找辆车离开这里时,却见远处通往码头的唯一一条大路上,有一条长长的人流正在向码头这边慢慢移动,只见这些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一看就知道是松江府城外的灾民。
看到这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灾民队伍,周重也不禁有些奇怪,心想这些灾民不在松江城外好好的呆着,怎么全都跑到港口来了?而且在这些灾民中,不但有青壮的男子,更有妇嬬和孩子,若说他们像是逃难吧,但这些灾民脸上却带着几分希望的笑容,与当初周重见到这些人时的麻木完全不同,逃难的人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到这些奇怪的灾民,不但周重十分好奇,港口上的其它人也都是议论纷纷,其中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开始大声向身边的人炫耀自己消息的灵通,使得他们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好事之人。
周重也凑过去听了听,结果当听到是谢家在招这些灾民时,只见他一拍脑袋,接着有些苦笑的摇了摇头自语道:“没想到谢家的动作还真快,现在竟然就已经开始招募灾民准备做香皂作坊的,看样子等到来年春天,香皂就可以上市了。”
上次谢灵芸和周重说过,要在松江海域附近的大羊岛和小羊岛上开设香皂作坊,这两个岛正好位于松江到双屿港的航线上,谢家的船只可以方便的运输岛上需要的物资和以后出产的香皂,而且也方便于保密,周重眼前的这些灾民都是被谢家招募到岛上做工的。
明白这了些灾民的来历,又看到这些灾民中拖家带口的,看样子谢家做的还算地道,不但招收灾民中的壮劳力上岛,而且连他们的家人也接到岛上,这样也有利于让这些灾民安心在岛上干活。
周重站在码头上看着这些灾民走到码头东侧谢家的固定泊位,那边停着数艘运人的大帆船。他亲眼看着那些灾民上了帆船,这时旺财他们也找到几辆马车,周重自己坐一辆,旺财他们坐其它几辆,然后一行人坐着马车离开青村港,很快就进到松江城内。
周重的马车进到城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郑经和李政那里打听了一下情况,当得知王姨娘她们虽然派徐管家来他们府上打听过情况,但都被他们教唆府中的下人劝回去了,另外为了给周重圆谎,他们这段时间也都没有外出,免得被徐管家遇到,所以现在周府上下也一直以为他们外出游玩未归,并没有刻意寻找。
听到家中一切正常,周重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和郑经、李政他们约了改天喝酒,这才乘着马车回到周府,不过周重的马车停下来后,旺财他们的马车就很快离开了,他们会带着那些护卫在周府的周围找地方住下。
只见周重提着大包小包的下了马车,包袱里是他准备的礼物,其中有给王姨娘和镯儿买的衣服,也有朵儿的玩具,更有给徐管家和素娘补身体的补品等。只见周重付了车钱把车夫打发走后,这才转身看了一下熟悉的周府大门。这次他离开了近二十天,也不知道镯儿她们怎么样了?
想到家中的那些亲人,周重也不禁心中激动,大步走到府门前,伸手敲了敲门上的门环。结果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一开,一个满是油光的胖脸从门缝中伸了出来,正是徐管家。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这一路辛苦了吧?”徐管家看到门前站立的周重,立刻一脸惊喜的叫道,同时他也从门缝里钻出来,然后伸手给周重身上打了打根本不存在的尘土。
周重一把拉住徐管家笑道:“别忙活了,我是坐马车来的,根本不脏,姨娘和镯儿她们怎么样,这些天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看到自家少爷回来,徐管家一张胖脸都快笑开了花,接过周重手中的包袱回答道:“王姨娘和大小姐、二小姐都很好,就是少爷离家这么多天,她们一直不放心,让老奴去打听了好几次情况,家里也没什么事,只是进了些年货准备过年,另外吴山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已经能下地了。”
听到徐管家亲口说出的这些话,周重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不这他紧接着又想到一个人,当下笑道:“徐管家,你怎么少说了一个人,素娘现在的身子如何了,她肚子里可是怀着孩子,千万不能让她累着了。”
“嘿嘿,多谢少爷关心,素娘的身体好着呢,特别是进府后吃的好睡的好,现在肚子明显比之前大了大夫说等到来年六月份,孩子就要出生了!”徐管家一提起素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张脸更是笑灿烂无比,他都五十出头了,又一直没有结婚,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竟然老来得子,因此对素娘也是倍加关心。
周重和徐管家一边聊着家里的事,一边进到院子向内宅走去,当他们来到王姨娘住的院子里时,就听到里面有女子的说笑声,听声音里面应该是王姨娘和镯儿。
听到亲人们熟悉的声音,周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大步走进屋内,结果看到王姨娘和素娘、镯儿三人围着厅中的桌子而坐,一边刺绣一边说说笑笑。
“重儿~”正对着门口的王姨娘第一个看到进来的周重,立刻惊喜的站起来叫道,同时手中的刺绣也掉到了桌子上。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这时镯儿也看到一脸笑容的周重,扔掉手中的刺绣跑过来牵起他的手,满心都是欢喜。若非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估计早就一头扎到周重怀里撒娇了,毕竟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与周重分离这么长时间。
这时素娘也上来给周重行礼,王姨娘则拉着周重坐下,一边问他在外面吃的如何、睡的如何?一边又埋怨他一去就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让人捎个信回来。
别人可能会觉得王姨娘有些唠叨,不过周重前世的父母早早去世,对亲情一向十分渴望,因此现在听到王姨娘的唠叨,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还觉得十分亲切,因为这才像是一个家的样子。
不过就在周重听着王姨娘的唠叨时,忽然听到外面有小孩子的打闹声,紧接着两个年纪相信的小女孩一前一后冲进屋子,当前面那个女孩看到周重时,立刻惊喜的尖叫一声,扑进他的怀里高叫道:“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朵儿想死你了!”
抱着怀中的朵儿,周重则是一阵畅快的大笑,说实话,在双屿的这些天,他最想念的就是朵儿这个天真可爱的妹妹了。
不过这时周重也注意到和朵儿一起冲进屋子里的那个小女孩,只见对方与朵儿年龄相仿,长的精雕玉琢可爱无比,这个女孩估计是看到屋子里有陌生人,所以冲进来后一下子安静下来,咬着手指站在门边不敢进来,只是让周重感到奇怪的是,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女孩,而且他总感觉这个女孩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第88章 新房客
一家人团聚,自然是欢笑声响成一片,特别是当周重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打开送给王姨娘和镯儿她们后,更是让她们兴奋无比,一个个拿着自己的礼物左看右看,这倒不是她们特别喜欢自己的礼物,只不过这是周重第一次送给她们的礼物,而且也是她们在家业破败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姨娘,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我以前没见过?”直到这时,周重终于有机会问一下那个和朵儿一起进来的小女孩,现在这个小女孩依然站在门口,呆呆着看着朵儿手中的零食和玩具,看样子想要却又不敢开口。
王姨娘这时才发现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告诉周重一件事,于是只见她向那个小女孩招手道:“晴晴快到姨娘这边来!”
这个名叫晴晴的小女孩十分乖巧,听到王姨娘的话后,立刻跑到她的身边甜甜的叫了声:“姨娘好!”
“嗯,乖孩子!”只见王姨娘也很是溺爱的摸了摸晴晴的小脸,然后从桌上抓了把零食塞到她的手中,这才指着周重介绍道,“晴晴,这位是周重哥哥,他是朵儿的哥哥,以后也就是你的哥哥,记住了吗?”
“记住了!”晴晴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周重甜甜的叫了一声,“周重哥哥好!”
对于如此乖巧的小女孩,周重也很是喜欢,刚好他给朵儿准备的礼物很多,所以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大头泥娃娃送给对方道:“晴晴真乖,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以后你就是朵儿的好姐妹,千万不能闹别扭好吗?”
“好~”晴晴甜甜的答应道,双手接过这个漂亮的泥娃娃,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笑成了两个月牙,看上去像个快乐的小天使一般。
接下来王姨娘打发晴晴和朵儿出去玩后,这才对周重解释道:“重儿,就在你出去游玩时,咱们家里又有人想租房子,当时徐管家觉得家中已经不缺钱了,所以不想把房子租出去,但是刚好我看对方是姐妹两个,又带着一个晴晴,所以就让她们住进来了。”
周重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也是不以为意的道:“原来是这样,反正家里这么大的院子,多住几个人也没什么,况且朵儿也的确需要一个玩伴。”
听到周重的话,正在往身上比试衣服的镯儿也开口道:“哥哥,珺婉姐姐和梦婉姐姐都是好人,而且又都特别的漂亮,这两天教了我好多东西,可惜她们住在前院,我想去找她们有些不方便,所以你看能不能让她们也搬到后院来,这样我也能经常去请教她们?”
“让她们搬进来?”周重有些惊讶的道,同时他也发现旁边的王姨娘和素娘也都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让他也对那两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感到十分的好奇,自己才离开家中半月有余,她们竟然已经得到王姨娘她们的好感,甚至想让她们都搬到内宅居住,看来对方肯定有着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也许是看到周重沉默不语,王姨娘这时也有些沉不住气开口道:“重儿,珺婉和梦婉的人品肯定没得说,而且珺婉的学问好,梦婉的琴艺无双,镯儿闲来无事呆在家中,与她们相处时也能多学一些东西,再加上后院又这么大,晚上我们娘几个也有些害怕,所以不如让她们就搬到内宅来,这样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听到连王姨娘都如此说了,周重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因此只见他笑了笑道:“姨娘说的是,既然对方是两个弱女子,而且又带着个孩子,再加上姨娘和镯儿你们都认为对方的人品不错,那就让她们搬进来就是了!”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珺婉姐姐,让她们把东西打包好,晚上就搬进来和我们一起住!”
只见镯儿欢呼一声,转身就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两个好姐妹,不过却被周重一把抓住道:“傻丫头,现在天都快黑了,马上就要吃饭了,就算你告诉人家,今天晚上她们也没时间搬家了,所以还是明天吧。”
周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再加上又陪王姨娘她们说了一会话,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这时王姨娘也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当下急忙开口道:“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了,竟然连做饭都忘了,重儿你快坐下休息,我这就去做饭。”
王姨娘说着就向厨房快步走去,素娘也跟着去帮忙,镯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最后也只能放弃了出去的想法,和周重又聊了几句,然后也跑去厨房帮着做饭了。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周重和徐管家两人,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周重向徐管家打听了一下新房客的情况,王姨娘和镯儿都想让她们搬进来,这让周重也不禁对那两个女子感到很是好奇。
结果据徐管家所说,新房客是一对姐妹,姓白,其中那个姐姐名叫白珺婉,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妹妹名叫白梦婉,比镯儿大一些,年龄和周重差不多。当初这两姐妹来租房时,全都经过乔装打扮,看起来像两个乞丐似的,但是没想到住进来经过梳洗,竟然是两个美貌无比的女子,而那个晴晴则是姐姐白珺婉的女儿。
白氏姐妹不但长的漂亮,而且说话举止都极有教养,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身,其中姐姐珺婉学问很好,经史子集无一不通,而妹妹梦婉则弹的一手好琴,镯儿知道后十分喜欢,因此经常去找她们聊天。
据白氏姐妹自己介绍,她们本是南京大户人家出身,家中只有父亲和她们姐妹两人,姐姐珺婉几年前招了个夫婿上门,但婚后不几天丈夫就去赶考了,结果再也没有音信,只给她留下晴晴这么一个女儿,后来她们父亲去世,当地一个恶霸要强娶她们姐妹为妾,结果她们只好丢弃家中的产业,带着晴晴逃了出来。王姨娘很同情这两姐妹的遭遇,因此对她们也很是关心,现在她们就住在前院左侧的一座小院里。
介绍过白氏姐妹的情况后,徐管家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道:“少爷,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白氏姐妹应该没有撒谎,只是她们的谈吐气质都不是一般富人家能教出来的,我怀疑她们很可能是官宦人家出身,南京那边的达官显贵又太多,万一要强娶她们的恶霸势力强大,派人追到松江的话,我担心会给咱们家里带来什么麻烦。”
周重听后没有说话,他相信徐管家的眼光,两个官宦人家的小姐,竟然被逼的逃到松江来,由此可知看上她们的恶霸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不过这种事既然让他遇上了,而且他周重也不是怕事的人,再加上这里是松江不是南京,所以周重倒也不担心对方追过来。
因为周重回来,所以王姨娘她们特意做了几样好菜,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朵儿多日不见周重,现在非要坐在他怀里吃饭,镯儿则一个劲的向他打听外出游玩时的事,幸好周重早有准备,编了一些小故事好不容易才搪塞过去。
吃过晚饭后,周重又给吴山盛了些饭,然后和徐管家、素娘一起去了前院看望了一下吴山,结果发现吴山的身体恢复的的确很快,现在不但能下地,而且走的也很稳,只是不能走的太快,否则还会摔跤。
另外让周重没想到的是,吴山竟然认了素娘为干姐姐,原来这段时间吴山经常受到素娘的照顾,心中很是感激,而素娘小时候被父母卖掉时,家中就有一个弟弟,若是现在还活着,年纪应该和吴山差不多,所以她对吴山也当成亲弟弟照顾,所以最后吴山干脆认了素娘做姐姐,这样一来,徐管家也就成了他姐夫,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周重又陪着吴山聊了会天,本来他们想喝点酒多聊一会,但是素娘却坚决不让喝,理由有两个,第一是吴山的伤没有完全好,第二是徐管家年纪大了,喝酒伤身,所以能不喝就不喝。结果周重他们也没办法辩驳,最后只好干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回到后院的周重又去了王姨娘那里,毕竟他一下子离开这么多天,现在回来了,自然要多陪一下她们,特别是镯儿和朵儿,肯定有许多的话要和他说。
果不其然,镯儿和朵儿一见到她,立刻拉着周重不让走,兄妹三人打打闹闹一直到两更天时,年幼的朵儿终于有些困了,最后躺在周重的怀里睡着了。
周重把朵儿放在床上,这时他也感觉有些累了,所以就向王姨娘和镯儿告别,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不过就在这时,镯儿却一把拽住他,然后拉着周重来到外面的客厅,这才很是神秘的对他低声道:“哥哥,你不在这些天,咱们家里出现了一件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周重有些奇怪的问道。
“闹鬼,后花园里闹鬼!”镯儿凑到周重耳边,很是认真的道,同时脸上也露出几分恐惧之色。
第89章 闹鬼
就在周重一家热热闹闹的吃着饭时,那个名叫晴晴的小女孩也从周府的后院跑到前院左侧的一处院子里,这处院子本来是空着的,现在却被白氏姐妹住了进去。
只见晴晴抱着周重送给他的泥娃娃,飞快跑进卧室放好,然后又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王姨娘抓给她的零食,但她却一直没舍得吃,全都用纸包好放在怀里拿了回来。
只见晴晴拿着零食又跑到院子西侧的厢房里,这里已经改成一了个简单的厨房,一个身穿蓝色布裙的少女正在烧火,但因为没有经验,炉灶里塞的木柴实在太多,火头一下子起不来,反而还冒出一股浓烟,结果把她呛的咳嗽连连,脸上灰一片黑一片的看上去无比狼狈。
除了那个烧火的少女,另外在一旁的案板前,还有一个同样身穿蓝色布裙的女子在切菜,只是看她切菜时生涩的样子,切出的白菜也有大有小,估计以前也没有下过厨房。
“小姨小姨~,给你吃零食!”只见晴晴拿出一片糕点,欢快的跑到那个烧火的少女面前,想要把糕点送到少女的嘴里。
“咳~咳~,晴晴乖,小姨不吃,这边太呛了,你快点出去,不要被烟呛到了!”烧火的少女一边咳嗽着,一边让晴晴出去玩,这时她被呛的眼泪都流出来,结果把脸上的黑灰冲一条条沟壑,看起来很是有趣。
晴晴也这时也被呛的眼睛疼,所以就没再上前,转身跑到那个切菜的女子身边,举着手中的糕点道:“娘,你快尝尝,这是姨娘给我的糕点,可好吃了!”
只见切菜的女子听到晴晴的话,蹲下身子看着晴晴温柔的笑道:“既然是王姨娘送给晴晴吃的,那么晴晴就不能辜负王姨娘的心意,一定要把零食吃完好不好?”
晴晴听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好,晴晴知道了!”
“嗯,真乖,去房间里等一会,母亲和小姨很快就把晚饭做好了!”只见这个女子轻轻抚着晴晴的头说道,美丽无比的容颜上也露出一种溺爱的笑容。懂事的晴晴也看到母亲和小姨都在忙,所以再次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跑回房间自己去玩了。
厨房中的两个女子自然就是刚搬进周府的白氏姐妹,其中那个切菜的少妇正是晴晴的母亲白珺婉,烧火的少女则是白珺婉的妹妹白梦婉。这两姐妹以前都是家中的千金大小姐,而且平时的时间都花费在自己的爱好上了,再加上她们父亲也很开明,所以使得她们两姐妹根本没学过厨艺,现在做起饭来自然是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等到白梦婉把火给点着,厨房里的烟雾才小了一些,很快等到锅里的水开了之后,只见白珺婉拿着一个小碗从米缸里挖出半碗米,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又把碗里的米倒回去小半,这才用清水淘了一下倒进锅里。
白色的米粒在开水里上下翻滚,很快就熬好了一锅米粥,确切的说应该是米汤,因为粥里的米粒实在太少了,上面全都是清亮的汤水。
做好了米汤后,白梦婉又把刚才的白菜在锅里煮了一下,她们的厨房里十分简陋,除了一些锅碗瓢盆这些必备的做饭工具外,其它的只有一个米缸和几颗白菜,至于做菜的调料也只有粗盐,油、醋之类的调料根本没有,所以白菜只能加盐在锅里煮熟了吃。
“姐,我们都吃了好多天白菜了,能不能换个口味?”这时白梦婉一边把煮熟的白菜盛在碗里,一边向姐姐抱怨道。
白梦婉与周重的年龄相仿,瓜子脸,细眉入鬓双眸如水,尽管是荆钗布裙,脸上也还沾着几块烟灰,但却丝毫无法掩盖她的天生丽质。而且若是拿她与姐姐白珺婉相比的话,就会发现两姐妹的容貌几乎有八九分相似,只不过白梦婉更年轻一些,身上满是少女的天真纯洁,而身为少妇的白珺婉却多了几分成熟与知性。
听到妹妹的抱怨,白珺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梦婉,我们从南京逃出来时太过匆忙,身上也没带太多的财物,现在已经剩下不多了,所以凡事都要节俭一些,不过我手中的那幅绣品就快完成了,等完成后卖掉,应该可以换来一些银子,到时我们买些好吃的庆祝一番。”
白梦婉其实也知道家中的情况,刚才也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并没有其它的意思,现在听到姐姐的话,反而让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厚着脸皮对姐姐露出一个笑脸算是赔罪,不过白珺婉看到妹妹满脸是灰的样子,却禁不住“咯咯”笑出声来,随后拿起旁边的毛巾帮她擦了下脸。
姐妹两个端着饭菜回到正厅,叫过正在玩的晴晴一起吃饭,不过当蹦蹦跳跳跑来的晴晴看到桌子上的米汤和煮白菜时,小脸却也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抬头看了看母亲和小姨,然后小声说道:“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吃肉啊?”
无论晴晴再怎么懂事,她毕竟只是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孩,以前在家中是锦衣玉食,但是自从前段时间家中遭逢大难后,她跟着母亲和小姨吃尽了苦头,可以说从天堂一下子跌到了地狱,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但却只能天天喝米汤吃白菜,连已经是成年人的白梦婉都禁不住抱怨,更别说晴晴这样的小女孩了。
对于刚才妹妹的抱怨,白珺婉心中已经颇为难受了,现在听到相依为命的女儿仅仅只是想吃肉,但这个简单的要求自己却也无法满足,这让白珺婉鼻子一酸,眼泪也一下子涌到眼眶里,差点就要掉下来。
不过白珺婉虽然心中难受,但却还是强忍着泪水安慰女儿道:“晴晴乖,马上就要过年了,等到过年的时候,为娘一定给你做肉吃好不好?”
晴晴这时也知道自己的话让母亲为难了,所以立刻懂事的点了点头道:“好,晴晴很乖,娘你不要难过,晴晴再也不要吃肉了!”
听到女儿如此懂事的话,白珺婉再次感觉眼睛一热,泪水一下子顺着秀美的脸庞流了下来,不过她立刻低下头用袖子擦了一下,然后强笑着站起来给晴晴盛饭,米汤中不多的米粒全都盛到了晴晴和妹妹白梦婉的碗里,她自己却只喝上面的清汤。
白梦婉一直在旁边看着姐姐和晴晴,当她听到晴晴说想吃肉时,她感觉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眼圈也是红红的,眼泪也差点掉下来。紧接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不过很快她的脸色一正,目光中也露出坚定之色,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
这一顿饭白氏姐妹都没有再说话,甚至连活泼的晴晴也同样只顾低头吃饭。等到三人都吃完后,白珺婉收拾好东西回到卧室,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一幅绣品绣了起来。说起来她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女工却是极好,自从在周府住下后,她就考虑到如何养家的问题,可是想来想去,最后也只有靠刺绣能挣些钱。
白梦婉为了不少晴晴打扰到姐姐,就抱着她坐到床上,然后给晴晴讲故事哄她睡觉,只是当白梦婉的目光扫过灯光下姐姐那瘦弱的肩膀时,却也不禁心中发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学了一下女工,否则今天就能帮姐姐减轻一些压力了。
与此同时,镯儿正在神神秘秘给周重讲着后花园闹鬼的事,只见她小脸煞白的开口道:“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刚好外面的月亮很大,所以我就站在窗前赏月,结果竟然听到后花园的方向传来一阵‘呯呯’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在敲打着什么东西一样,真是吓死人了!”
不过周重却是一点也不相信,只见他笑着拍了拍镯儿的小脑袋道:“府中后院就只住着我们几人,当时我又不在家,你和姨娘都住在一起,后院就再也没有其它人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敲打东西?”
看到周重不信,镯儿也有些着急的道:“真的,我真的听到花园那边有响声,就是天太黑了,哥哥你又不在,所以我自己不敢去看。”
看到镯儿信誓旦旦的模样,周重终于相信镯儿真的听到花园里有什么异响,不过他却仍然不相信有什么鬼,估计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响,刚好镯儿又胆小,所以才以为是鬼怪。
想到这里,周重又不禁捏了捏镯儿可爱的小鼻子,然后笑着安慰道:“好了,不管花园里有什么,现在哥哥回来了,所有妖魔鬼怪全都会吓的屁滚尿流,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我的小镯儿!”
听到周重亲昵的话语,镯儿也感到十分安心,在她的心中,哥哥就是全家的保护神,就像以前的父亲一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哥哥在,就全都可以解决。
安慰过镯儿后,周重回到自己那个与后花园一墙之隔的院子,虽然他离家许多天,但镯儿一直来帮他打扫,徐管家甚至连火都给他升好了,房间里十分温暖。周重坐船也的确有些累了,因此洗过脚后,脱下衣服躺下就睡着了,不过就在他睡的正熟时,忽然被一阵“呯呯~”的声响惊醒过来。
第90章 花园捉鬼
也许是前世养成的习惯,周重睡觉时一向十分警觉,有任何异动都会被惊醒,因此当外面“呯呯”声响起时,这让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满脸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呯~呯~呯……”外面的声响并没有随着他醒来而停下,依然十分有规律的传来,一下又一下,的确像是有人在敲打着什么东西。周重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的来源,发现是在从他院子的东侧,也就是花园的方向传来的。
“难不成真的像镯儿说的有鬼?”周重有些惊疑的道,整个后院就只有他和王姨娘这些女人,花园里根本没有人住。不过他随后又想到会不会是有贼,但立刻就否认了,就算真的是贼,恐怕也会小心翼翼的不让人发现,怎么可能在这大半夜的敲东西?
周重虽然心中惊疑,但却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前世他是坚信这个世上没有鬼的,但是自从穿越后,他就有些拿不准了,毕竟要是没有鬼,那么他是怎么变成周重的?不过就算真的有鬼,周重也丝毫不怕,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而不是鬼,若是男鬼就让他尝尝自己拳头的厉害,若是女鬼,嘿嘿,那后果可就说不定了。
想到这里,周重下床摸黑穿好衣服,然后从门后摸出一根手臂粗的棒子出了门,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天空中没有一丝乌云,半圆的月亮高挂在半空,将整个世界照成一片银色。
周重出了院子,听到那种敲击声更加清晰,当他顺着声音来到花园门口时,果然发现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去来的,这让周重心头火起,自己才刚离开家不久,就有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敢来家里捣乱,之前更是把镯儿吓的不轻,看来今天不给它点颜色看看,它就不知道什么叫马王爷三只眼?
想到这里是自己的家,家中还有自己的亲人,这让周重的胆气更盛,顺着声音悄悄走进花园,并且很快就来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周府的花园很大,其中有假山亭台,也有长廊池塘,而声音正是从花园正中的池塘里发出来的。
周重悄悄的摸到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然后伸头向池塘中观望,结果当看到里面的情形时,也是吓了一跳,只见两个篮球场大小的池塘已经完全结冰,在月亮的照耀下白花花一片,而在冰面正中的位置,一个头发披散的女鬼正在用什么东西敲打着冰面,碎冰在月亮下四处飞舞,宛如后世鬼片里的情景。
虽然周重不怕鬼,但是猛然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也本能的感到后背升起一股凉气,同时尾椎骨乍起,全身皮肤都有些发麻,好像所有汗毛都立了起来。不过周重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又亲手杀过不少人,胆气自然要大的多,因此他很快冷静下来,然后悄悄的从大石头后面摸过去,准备看看对方是人是鬼?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冰面上传来一阵碎裂声,紧接着那个女的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听到这个声音,周重也不禁有些疑惑,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好像鬼是不能发出声音的?
不过周重这时也顾不得这些细节,悄悄顺着池塘的斜坡滑到冰面上,这时只见那个女鬼已经不再敲击冰面,而是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然后在冰面上敲开的冰窟窿里划拉着什么。
周重是选在女的背后下来的,所以这时他沿着冰面悄悄靠近,对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眼看周重已经距离对方不过两三步远。而这时周重也才发现,这个背对他的女鬼体态婀娜,虽然不知道正面如何,但生前应该是个不错的美女。
可惜人鬼殊途,周重心中也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念头,只见他把手中的棒子高高举起,同时全身运气,准备集中全身力量,给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致命一击。
但是周重千算万算,却忘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今天晚上明媚的月光,他站的位置刚好背对着月亮,所以当他举起手中的棒子时,影子刚好倒映在前面的冰面上。这下无论前面的女鬼再怎么专心手上事,也终于发现了后面的异常。
只见这个女鬼猛然转身,结果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举着棒子站在自己身后,这让她也是“啊~”的一声尖叫出来。
周重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转身尖叫,这让他也是吓的全身一哆嗦。而且正所谓祸不单行,他脚下一个没注意,竟然一下子踩到一块碎冰上,使得他的一只脚一下滑了出去。本来他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双臂上准备打人,脚下一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这下摔的太狠的,整个人双脚腾空,后背狠狠的砸到了冰面上。
这还不算完,就在周重落地的一瞬间,他听到冰面上传来“咔嚓~”一声响,紧接着全身一陷,整个人一下子落到了冰冷刺骨的水里。原来周重这一下竟然把冰面给砸碎了,而且不但他落水,前面那个尖叫的‘女鬼’也同样掉进水里,尖叫也一下子停止了。
其实以冰面的结实程度,周重摔倒本来是不可能砸碎冰面的,但关键是对方那个女鬼已经在冰面上砸开了一个窟窿,周围的冰面已经有了暗纹,现在被这么一砸,自然就会裂开。
上面的整个过程看起来很漫长,但其实从女鬼尖叫到两人落水,绝对没有超过两秒,再加上花园的位置有些偏僻,因此根本没有惊动府中的其它人。
周重在落水的一瞬间,终于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女鬼,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不过虽然明白这件事,周重却还是在心中大骂对方,因为他不但前世是个旱鸭子,这辈子也是个旱鸭子,现在落到水里,而且又是在寒冬的夜晚,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
想到自己被一个装鬼的女人引到花园里,然后双双淹死在池塘的冰窟窿里,周重就感觉无比的憋屈。自己好不容易才收服了南洋商会的人心,同时打开了一点局面,正准备年后大干一场,但现在却因为一场意外死于小小的池塘之内,这事搁谁身上都会受不了。
可能是老天不想让两世为人的周重用一种死法,就在他落在水里猛呛了几口水时,忽然感觉在水面上挥舞的手臂被人抓住,然后开始用力向上拉,这让周重心中大喜,借着对方的力量终于把头伸出来大口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然后又被对方拽着爬到冰面上。
直到这时周重才发现,救自己的竟然是之前被自己误会是女鬼的那个女子,只见对方同样全身是水,漆黑如墨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露出一张冻的苍白无比的精致小脸,在皎洁的月光下看起来如梦如幻。
只是这位如梦如幻的美女在救出周重后,立刻双手抱胸全身哆嗦个不停,要知道现在是冬天的晚上,温度绝对在零下,而且两人又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眼看着身上的衣服都要结冰了,若是再不找个暖和的地方换衣服的话,肯定会冻成两座冰雕。
周重这时也从冰面上爬了起来,他也感觉全身上下冰冷刺骨,甚至连内脏都禁不住哆嗦,全身更是抖成一团,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他已经连说话都感觉困难无比。
“快……快……跟……跟我走!”周重这时脑子里已经无法思考了,全身的神经都在告诉他一个字,那就是“冷”,而且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应该不是坏人,否则也不会救自己,所以他还特意让对方跟他一起走,毕竟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周重说完立刻哆嗦着爬上岸,而那个“女鬼”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只能哆哆嗦嗦的跟在周重身后,两人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赶,但是当他们出花园时,身上的衣服几乎冻成冰甲了,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咔咔”的声响。
两人好不容易来到周重住的院子,这时他们两个已经抖成一团,特别是周重身后的女子,几乎已经完全走不动了,只能一点点的向前挪。幸好周重是个男人,身体的火力比较壮,当他发现后面的女子走不动时,立刻回身把对方抱起来,然后咬着牙拼尽最后力气冲进屋子里。
周重卧室里升着炉子,只见他抱着这个女子一下子冲进卧室,然后靠着炉子全身哆嗦个不停,幸好很快感觉到炉子中传出的热气,这让周重也感觉麻木的身体终于有了其它的感觉,同时也恢复了几分力气。不过这时他怀里的女子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是本能的把周重越抱越紧,根本就放不下来。
第91章 原来是故人
周重抱着怀中的女子站在火炉边烤了半天,再加上屋子里的温度本来就高,慢慢才的感觉身上有了热气,身上结冰的衣服也终于化开了,沥沥啦啦的往下滴着水。
周重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这时他怀中的女子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两支手臂依然本能的紧紧抱着他,一张俏脸苍白无比,甚至连嘴唇也没有丝毫的血色,看上去无比的可怜,身体也在无意识的打着寒战。
看到这里,周重也知道不能耽搁下去,颤抖着声音道:“快放开,我去拿件干燥的衣服,你在这里换,我去外面!”
听到周重的话,怀中的女子数次张口欲言,但都没能发出任何声响,最后好不容易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我……我……动不了!”
“事急从权,对不起了!”周重听到这里,再也顾不得许多,双臂用力将女子抱住自己的手臂拉开,把对方放在椅子上,然后在女子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伸手把她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虽然房间里没有点灯,但借着皎洁的月光依然能看到对方动人心魄的玲珑曲线。
不过周重这时根本没心思欣赏,拿起毛巾帮对方擦了一下,拉过床上的被子把这个女子裹住放在火炉旁边。然后他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也扯下来,擦干后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又跑到火炉边烤了半天,这时才终于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直到这时,被周重脱光裹在被子里的女子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同时身体也恢复行动的能力,只见她从被子里伸出一条光洁的手臂,指着周重怒斥道:“你……你……你无耻!”
虽然因为光线不足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猜也能猜到,她肯定是一副羞愤欲死的表情,毕竟身女子,竟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脱光了衣服,这不是失贞是什么?
周重本来是满肚子的气,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差点让自己把命都给搭上,但是刚才自己落水时,对方毕竟救了他一命,因此暂时也不好发火,现在听到对方竟然先开口骂自己,这让他再也按奈不住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对方骂道:“你这个白痴女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跑到后花园乱敲,害的我差点掉到水里淹死,现在竟然还说我无耻?”
看到周重发火,被子里的女子也一下子害怕了,毕竟她现在全身光溜溜的,而且整个房间又只有他们孤男寡女,万一对方兽性大发,那她可就真的吃大亏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依然嘴硬的强辩道:“我……我乱敲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
“这里是我家,我当然要管,而且我还想问一下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半夜跑到我家里来?”周重这时脑子也气糊涂了,否则他早就应该猜到对方应该就是镯儿他们口中的白氏姐妹其中的一个。
“你……你是镯儿的哥哥,你不是在外访友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周重的这些话,被子蜷缩成一团的女子也终于猜到了周重的身份,语气中也带着无比的惊讶。
听到对方提起镯儿,周重也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这也让他冷静下来,当下也没再理对方,走到桌边把蜡烛点燃,不过当烛光照亮整个房间时,却听到炉子边那个女子声音颤抖,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道:“你……你是周公子?”
“废话,我是镯儿的哥哥,当然是周公子!”周重没好气的道,对方的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这里是周府,他不姓周又姓什么?
“不不~,我是说……”被子中的女子这时也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解释道道,“恩公,是我啊,上次你救了我和姐姐,甚至还为此受了伤,只是因为我们有急事,所以没来的及向您道谢,难道您忘记了吗?”
听到对方说自己救过她们,这让周重也十分惊讶,当下端着蜡烛走到炉边,这才看清被子中这个女子的容貌,只见对方虽然脸色苍白,但明眸似水琼鼻玉口,竟然是个清丽脱俗的美貌少女,而且更让周重惊讶的是,他也感觉这个少女有几分眼熟。
“你……你是那个车厢里的女子?”周重这时也终于想了起来,当初他和准岳父王伦第一次见面时,就遇到几个凶徒追杀一辆马车,幸好被他们救下,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少女好像就是马车里的女子,但他好像记得那个女子是个少妇,怎么现在却又变成了一个少女?
看到周重终于想起来,被子中的少女也很是高兴,急忙开口道:“公子见到的是我姐姐,不过我们姐妹长的很像,当时马车里还有姐姐的女儿晴晴,我叫白梦婉,是那个赶车的女子!”
听到对方的解释,周重终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之前他见到晴晴时有种眼熟的感觉,原来自己之前果然见过对方,不过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所以印象不深,连他都没有想起来,更别说晴晴这样的小女孩了。
“那可真是巧了,没想到当初我救了你们,现在你们竟然又租住了我家的院子,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周重这时也有些感慨世事难料,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刚才花园里的事,当下又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不对,你们不是住在前院吗,而且这大半夜的,你自己跑到后花园砸冰干什么?”
听到周重问起这个问题,满心高兴能遇到恩公的白梦婉立刻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般,立刻低下头不再说话。周重本想再问,不过就在他低头时,刚好看到白梦婉之前因为太兴奋,导致脖子处的被子开了一道口子,露出胸口两团白腻的滑脂,甚至眼尖的周重还看到两粒粉红色的葡萄一闪而过。
说起来周重自从穿越后,就一直没有碰过女人,这具身体也是处男之身,刚才他虽然把对方的衣服扒光了,但一来是为了救人,二来他也冻的都快死了,哪里还能有什么色心?但是现在身体恢复过来,猛然间看到眼前这么一副美景,立刻感觉口干舌燥,想要把视线转到别处,但眼睛根本就不听他的指挥,仍然直直的盯着白梦婉的胸前一动不动。
女人有一种天生的本能,那就是对男人的视线十分敏感,白梦婉也不例外,当她感到胸前有些异样,周重也奇怪的没有追问时,立刻抬起头,结果刚好与周重色色的目光撞到一起。
“啊~”只见白梦婉吓的尖叫一声,一下子把被子抱的紧紧的,同时脸蛋也变得滚烫无比,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到被子里,再也不敢看周重。
偷窥被发现,这让周重脸上也露出尴尬的神色,另外心中却还有些遗憾,毕竟这样的美景可不多见,另外蜡烛的也实在不给力,光线比较昏暗,远比不上后世的电灯看的清楚。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周重感觉这种气氛让他很是尴尬,因此主动打破尴尬站了起来,然后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送到白梦婉面前道:“你把衣服穿上吧,我出去在外面等着,穿好了叫我!”
听到周重的话,白梦婉也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于是周重把衣服放下出了卧室,在外面等了一会,直到白梦婉在里面说穿好了,他这才再次进到卧室里。
这时只见白梦婉站在火炉边,身上穿着周重的一件宽大的棉袍,头发已经用毛巾擦了一下,但依然湿漉漉的披撒在胸前,精致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羞涩,看上去像是一朵出水芙蓉,是那么的清丽脱俗。
不过周重并不是一个容易被美色迷惑的人,他已经决定要搞清楚白梦婉半夜去花园的原因,因此在进来坐下后,再次开口问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何半夜去花园砸冰了吧?”
“我……我……”对于这个问题,白梦婉显得极为窘迫不安,说话也是吞吞吐吐,两支手紧紧的绞在一起,看样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看到对方不愿意回答,周重当下板起脸来,语气严肃的道:“白小姐,虽然我们算是旧识,而且你也是周府的房客,但是想必租房时你已经知道,没有主人的允许,你们是不能到后院来的,更何况还是三更半夜,若是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我只能去报官了!”
“别……别报官!我……我说!”白梦婉听到周重用报官恐吓,立刻失去了方寸,急忙把自己半夜跑来花园的原因讲了一遍。不过周重听完之后,却是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不禁对白氏姐妹的处境再次多了几分同情。
第92章 哭笑不得的理由
原来据白梦婉解释,她和姐姐白珺婉租下周府的房子后,手中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为了生活,姐姐白珺婉没日没夜的刺绣,可她却帮不上一点忙,为此白梦婉也经常自责。
今天晚饭的时候,晴晴想吃肉,但姐姐白珺婉却流着泪没有答应,这让白梦婉也是心如刀绞。不过也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周府的花园有池塘,之前她和镯儿曾经来过花园,发现池塘中虽然结冰了,但冰下却有鱼在游动。
想到花园的池塘里有鱼,白梦婉就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趁着晚上没人,自己跑到花园里把冰层砸开,捞上几条鱼给晴晴改善一下伙食,于是就出现了今天晚上的那一幕。
听完白梦婉的讲述,周重却是哭笑不得,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大半夜的跑来花园,竟然是为了捉鱼?不过他也有些佩服白梦婉,毕竟她身为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在午夜跑到荒凉的后花园里,光是这种胆量就足以让人佩服。
“白小姐,今天镯儿告诉我,前几天她在晚上听到花园里有人敲打东西的声音,那个人也应该是你吧?”周重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再次追问道。
只见白梦婉听到镯儿几天就已经听到花园里的动静,立刻先是一惊,然后点了点头,有些羞赧的道:“嗯,其实前几天我就有过这种想法,只是那天晚上准备不足,没找到好的工具,所以没能把冰层砸开,再加上我又胆小,砸了几下就害怕了,就扔下东西跑了回来!”
听到白梦婉亲口承认自己胆小,周重也不哑然失笑,刚才他还在佩服对方一个小女子的胆量,但没想到原来她也会害怕。不过转念一想,白梦婉明知自己胆子小,还敢深夜跑来后花园,这才让人更加的佩服。
这时白梦婉看到周重没有说话,终于仗着胆子央求道:“周……周公子,我知道我来偷花园里的鱼不好,但求您千万不要报官好不好,也千万不要告诉我姐姐,否则她真的会难过死的!”
看着白梦婉楚楚可怜的样子,周重也不禁有些心软,因为他从白梦婉身上,看到和几分自己的影子,当初周家刚破产时,自己又何尝不是绞尽脑汁,为的就是让家人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周重想到这里,最终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我们三番五次的遇上,大家也算是有缘,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听到周重不追究这件事,白梦婉不禁脸上一喜,但当周重最后说有条件时,立刻让她紧张起来,特别是想到刚才周重偷窥自己的样子,更让白梦婉不由自主的拉紧衣服,同时戒备的向后退了两步。
看到白梦婉戒备的样子,周重也不禁有些无语,心想自己若真的是色狼的话,刚才就已经把对方剥光扔到床上了,现在估计该发生的早就已经发生过了。
虽然心中有些郁闷,不过周重还是开口道:“其实就在今天我刚回来时,镯儿就提出想让你们姐妹带着晴晴搬到内宅来,毕竟这样一来,无论是镯儿还是朵儿,都能有个玩伴和说话的人,而且我已经答应了。”
听到镯儿竟然想让她们搬到内宅居住,白梦婉也不禁十分感动,毕竟她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镯儿却已经完全将她们当成了好姐妹,现在又让她们搬到内宅,可以说已经完全把她们当成家里人来看待了。
只见周重终于把自己的条件讲了出来:“我希望你们姐妹搬进来后,能够多陪镯儿聊聊天,毕竟她整天呆在家里,以前身边也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现在她能和你们姐妹相处的来,也算是大家的缘分,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听到周重提出的原来是这样的条件,这让白梦婉也是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她又想到一件事,当下有些为难的提出来道:“周公子,我平时没有什么事情,陪着镯儿妹妹自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姐姐每日里要刺绣养家,恐怕没时间陪着镯儿妹妹,所以还请公子体谅!”
“哈哈,没问题,我只是想让你们有时间就去多陪镯儿一下,平时你们有正事要忙,我也不会强求!”周重大笑着说道。日后他要忙于南洋商会的事,肯定会经常不在家,镯儿和朵儿自然需要有人陪着,眼前的白氏姐妹知书达礼,行为举止又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可比买几个大字不识的丫鬟陪着两个妹妹要强多了。
这时周重看白梦婉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站起来说道:“看样子天也快亮了,你的衣服也没时间烤干了,你先穿着我的衣服,我送你回去!”
白梦婉听后点了点头,红着脸将自己的衣服收拾了一下,刚才周重把她的衣服脱下来,她能行动后,就把衣服拿到火炉边烤,但现在依然湿漉漉的,根本不能穿。
等到白梦婉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周重这时也准备好了灯笼,然后两人一起出了他的小院,本来去白梦婉住的院子要向西走,但周重却带着她直接向东走,这让白梦婉很是奇怪的开口问道:“周公子,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不过周重却是头也不回的道:“咱们两个折腾了半夜,差点掉到冰窟窿里淹死,费这么大的力气自然不能空手回去,你跟我再去一趟花园就知道了。”
听到周重如此说,白梦婉却是心中奇怪,不知道周重还要去花园干什么?不过这时她已经对周重十分的信任,也不担心对方会伤害自己,所以只好带着疑惑跟着周重。
只见周重提着灯笼再次来到池塘边,然后让白梦婉站在岸上等自己,他则拿着灯笼下到冰面,并且很快来到被他们砸开的冰面处。白梦婉看着周重在冰面上找了好一会,很快再次提着灯笼回来,这时他手中却多了几条被冻冰棍的大鲤鱼。
“一共找到四条大鱼,我们家里只有镯儿喜欢吃鱼,所以就便宜你了,这三条给你,我只拿一条就行了!”周重笑呵呵的把三条鲤鱼塞给白梦婉道。冬天水面结冰后,下面的水并没有结冰,但却处于一种缺氧的状态,所以当把冰打开一个洞时,冰层下面的鱼不但会聚集到洞口,甚至还会跳到冰面上,周重只要把鱼捡起来就行了。
“你……你这是从哪里弄到的鱼?”白梦婉怀里抱着三条大鲤鱼,有些傻愣愣的问道,她可不知道冬天的鱼会从冰面下跳出来的事,因此自然感到十分惊奇。
“这你就别管了!”周重也懒的解释,随即又是笑道,“说起来你的脑袋瓜还挺灵的,前段时间我们家里快要断粮时,我就没想到可以把池塘里的鱼抓来吃。”
白梦婉听到周重后面的话也很是好奇的问道:“你们周府以前也遇到过断粮的时候?”
“那当然了!”周重倒也没有隐瞒,很是大方的介绍道,“之前我父亲出了事情,家里的产业全都用来还债了,最困难的时候,整个家里没有一文钱,甚至连徐管家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买米了,那时我也是绞尽脑汁想办法,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有一次我给朵儿一下子带来几十斤糕点,全都是用我这张脸换的!”
听到周重说的有趣,白梦婉也不禁“咯咯”的笑出声来,不过紧接着她却又幽幽的叹息一声道:“真羡慕镯儿妹妹有你这么一个好哥哥,姐姐她虽然也很努力养家,但她毕竟是个女子,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就来到通往前院的门前,但是白梦婉却不愿意走门,因为若是从这里出去,她就必须到前院让姐姐给她开门,而她不想让姐姐知道自己晚上出来捉鱼的事。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笑道:“你不想让你姐姐知道你晚上出来的事,但是明天早上你该怎么解释这三条鱼是怎么来的?”
“这……”白梦婉一听也露出苦恼的神色,她之前脑子一热就跑出来了,根本没想过之后的事。
看到对方粗心大意的样子,周重也不禁再次失笑道:“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就再帮你一个忙,早上你早点起床,然后把门打开,再把鱼拿出来告诉你姐姐,就说这是我让徐管家送来的就是了,我会和徐管家打个招呼,不会让你被拆穿的!”
“谢谢周公子!”白梦婉看到周重愿意帮自己圆谎,也是兴奋的连连感谢。接着周重送她到了一处墙边,这道墙外面就是白梦婉住的院子,墙上还架着一面梯子,看样子她正是通过梯子翻墙过来的。
看到白梦婉顺着样子爬上墙头坐下来,周重帮着她把梯子翻过墙头,又把手中的衣服和鱼递过去,最后白梦婉对着周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才顺着梯子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第93章 一封书信
第二天早上,白梦婉果然按照周重教她的那样,早早起来把门打开,然后提着鱼告诉姐姐白珺婉,这是徐管家送来,白珺婉虽然觉得收人家的东西很不好意思,但是在晴晴渴望的目光下,她也只好点头把鱼收下。
不过就在白氏姐妹刚吃过早饭时,镯儿就拉着周重来见白姐妹,一来是希望她们能搬到内宅与自己同住,二来也是给周重介绍一下。不过当白珺婉看到周重竟然是当初救过她们的周公子时,也是大吃一惊,立刻上前见礼。
镯儿也没想到哥哥上次救人受伤,救的竟然是白氏姐妹,当下也感慨大家真是有缘,接着就又劝说白珺婉搬到内宅。白珺婉也考虑到镯儿是一片好心,她们两个弱女子带着个孩子住在前院也不太安全,再加上妹妹白梦婉也十分愿意,因此最终她也点了点头,最后由周重帮忙,白氏姐妹搬到了王姨娘隔壁的院子,也就是原来朵儿的母亲赵姨娘住的院子。
周重帮白氏姐妹搬家的时候,发现她们的家当真的很少,除了两个包袱的衣服和被褥外,剩下的就只有厨房里的一点大米和几颗白菜,估计她们这些天吃的东西并不比城外的灾民强多少,难怪白梦婉会在半夜跑到后花园偷鱼?
赵姨娘院子里其中一间厢房被周重打通做成了厨房,白珺婉就在另外一间厢房垒起炉灶单独开火做饭,本来王姨娘和镯儿看到她们家中的米粮都快没了,因此就劝白珺婉和她们一起吃,反正也就是多几双筷子的事,但是倔强的白珺婉却执意不肯,最后周重也看出来了,白珺婉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却也是个好强的人,因此就让王姨娘和镯儿不要再劝了。
白氏姐妹搬到周府后院后,内宅中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人气,朵儿和晴晴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就不必说了,天天在各个院子里钻来钻去,有时候吃饭时都找不到人。镯儿和白梦婉也是性情契合,经常见到两人说说笑笑,偶尔白梦婉也会教镯儿弹琴,周重曾经听白梦婉弹奏过一曲,虽然他不懂音律,但的确感觉很好听。
相比白梦婉的活泼,白珺婉却是十分文静,而且她也要赚钱养家,每天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坐在那里刺绣,当她完成手中的绣品时,王姨娘和素娘等人都是惊叹不已,因为她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精美的绣品。
对于白珺婉刺绣水平,周重自然分辨不出,毕竟他对这种古代女子传统的技艺几乎是一窃不通,只是觉得白珺婉绣的花鸟图色彩明丽十分漂亮,但再漂亮也比不过后世的那些工艺品图画,因此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当徐管家拿着白珺婉的这幅绣品送到绣庄,并且一下子换回五两银子时,这才让周重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小小的一幅绣品竟然这么值钱,要知道五两银子足够白氏姐妹她们一年的用度了。
其实刺绣其实和周重之前写书差不多,全看个人的水平如何,有些女子刺绣的技艺高超,一幅绣品可能会卖上十几两甚至几十两也不稀奇,不过这样的绣品也很少见,而且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十分漫长,甚至有时需要几个人合作完成,但有些女子刺绣的水平就差了一些,比如像白梦婉,若是她绣一幅同样的绣品,恐怕能把成本收回来就不错了。
另外周重不知道的是,白珺婉在南京本来就很有名,一是她熟读百家博古通今,二来就是她的刺绣技艺极为高超,当地的许多豪门贵女都曾向她请教过刺绣的手法。白珺婉本来一直把刺绣当成一个爱好,但没想到现在竟然要靠它来养家,而且这次因为时间紧迫,她也没钱买太贵的丝线,因此这次绣的花鸟图并不算很好,否则一幅绣品卖上十几两也不稀奇,
这天周重依然和平时一样,早早起床锻炼了一下,然后吃过早餐回来接着写自己的金瓶梅,这主要是周重这几天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镯儿和朵儿都有了自己的玩伴,平时很少再来找他,结果周重只能用这个办法来打发时间。
一直写到快中午时,周重放下笔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走出门外看了看,发现今天依然是个大晴天,而且没有一丝风,这时周重也不想再写字,于是就信步出了院子,进到花园里去散菜步。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再过三天就是大年三十,接着就是新一年的到来,不过越是临近过年,天气反而变得越加温暖起来,中午穿着棉衣稍微活动一下,甚至还会感觉很热。
周重沿着花园的碎石小路走到花园正中的池塘边,结果发现池塘表面的冰层也融化了,之前他和白梦婉砸开的那个大洞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水面上的落叶微微浮动,不时有小鱼浮上来轻轻吐出一串水泡。
“嘻嘻,哥,快点过来,我们在钓鱼呢!”正在这时,周重听到池塘上的长廊里有人喊,顺着声音看去,结果发现镯儿和白梦婉坐在长廊的尽头,手持钓竿正在向他挥手,而在她们的身后,白珺婉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手捧书卷也在向他微笑。
美女相邀,周重自然不能不去,只见他与镯儿招呼一声,笑着走到长廊上道:“你们倒是悠闲,竟然跑来这里钓鱼,收获怎么样,钓到鱼了吗?”
周重说到鱼时,还特意看了看白梦婉,结果对方也是粉面微窘,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那当然了,哥哥你看我钓的鱼,一会我们做鱼汤喝!”只见镯儿得意的举起手中的小桶,周重看了一下,却发现里面只有小鱼两三只,惹的他是哈哈大笑。
看到哥哥如此不给面子,这让镯儿很是气恼,周重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很明智以不打扰她们钓鱼为由退开,这才没让镯儿把火气撒到他身上。
周重不打扰镯儿和白梦婉钓鱼,自然只能去打扰白珺婉读书了,只见他在白珺婉的对面坐下道:“白小姐读的什么书?”
听到周重的问话,白珺婉也合上书本笑道:“周公子才华横溢,小女子实在没有想到,原来在士林中引起巨大轰动的西游记,竟然出自公子之手!”
周重这时才发现,原来白珺婉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本刚刚印刷成册的西游记,这是昨天谢家派人送来的样书,他还没来的及看,就被镯儿抢走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被白珺婉借走。
“哈哈,没想到白小姐也喜欢周某写的书,不过写书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个糊口的手段罢了,实在谈不上什么才华横溢。”周重实话实说的道,只是他的这些实话听在白珺婉的耳中,却成了谦虚之词。
“周公子客气了,西游记虽然是本小说,但内容丰富人物鲜活,更为难得的是,小说内容看似荒诞,但却是以虚写实,书中的种种都可以从我们身边找到相对应的事物,公子如此年轻,真不知道公子是如何写出来的?”只见白珺婉再次十分佩服的说道。
她在南京时只有两个爱好,一是看书,二来刺绣,当时西游记的大名已经传到了南京,可惜她一直无缘一观,没想到竟然会在逃亡的路上遇到西游记的原作者,这让她也不禁感叹世事难料。
“多谢白小姐夸奖,其实当时我的处境和你差不多,同样都是生活窘迫,为了让家人吃饱穿暖,自然要想尽办法赚钱,白小姐的刺绣技艺无双,而周某也只会提笔写字,因此我们只能选择自己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换钱,所以从本质上来说,周某与白小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周重再次笑呵呵的说道。
白珺婉听到周重拿自己做比较,而且言语中也对自己很是敬重,这让她也不禁脸色一红,对周重也不禁再次生出几分好感。
接下来白珺婉又向周重请教了一些关于西游记的问题,周重也一一做了回答。不过就在两人聊的高兴时,忽然徐管家匆匆忙忙的闯进花园,一边抹汗一边把一封信交给周重道:“少爷,今天也不知道是谁在咱们大门下面塞过来一封信,上面写着让你亲启,老奴不敢耽搁,急忙给您送来了。”
“哦?”周重听后也不禁有些奇怪,当下接过书信打开一看,结果立刻脸色一变,匆忙站起来道,“徐管家,我有事出去一下,可能今天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你们不必等我!”
周重说完立刻快步离去,只留下徐管家和白珺婉都是一脸的疑惑,同时也在猜测着周重手上书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让他如此匆匆忙忙的离开?
第94章 背叛
周重收到的信上只有两句话:上泉洪二欲对你我不利,快来港口相见!
书信的字体娟秀,周重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谢灵芸的笔迹。上次他们灭了上泉商会,结果被上泉洪二给逃了出来,这让周重心中一直很不踏实,担心对方会隐藏在暗中伺机报复,没想到现在担心变成了现实。
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全,周重也不敢耽搁,出了周府立刻找到值守的兄弟,然后让他们告转告旺财和富贵,这段时间一定要加派人手守护周府,绝对不能让任何陌生人进入府中!
吩咐完这些人守卫周府后,周重立刻雇了一辆马车,然后飞快的赶到松江东南的青村港,他想尽快的见到谢灵芸,然后问清楚上泉洪二的情况。而当他下了马车时,刚好看到上次他与谢灵芸一起乘坐去双屿港的那条海船。
看到港口上那艘熟悉的海船,周重立刻快步走了过去,不过这次并不是那个光头疤脸的黑叔来接他,而是换成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周重跟着对方上到船上,刚好看到谢灵芸站在甲板上,看向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到底怎么回事?上泉洪二现在在哪?你们的情报准确吗?”周重刚一上船,立刻对着谢灵芸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对于周重的这些问题,只见谢灵芸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之前我们已经接到可靠的消息,上泉洪二也不知从哪里聚集了一批人手准备对你我不利,现在已经潜伏在松江沿海附近,而且他们已经派人在打听我们两家的情况,若是再不做出行动的话,对方很可能会冒险上岸,然后直接杀进我们两人的家里。”
“混蛋!”周重气的脸色发青,若是真的让上泉洪二他们杀到家里,自己的生死还是小事,但是镯儿、朵儿和王姨娘她们会有什么下场?想想都让周重怒火滔天,恨不得现在就把上泉洪二这个混蛋给活撕了。
看到周重愤怒的样子,谢灵芸却是好整以暇的淡笑着开口道:“其实周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松江府毕竟不是双屿港,上泉洪二想在府城闹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我们谢家在松江也算小有势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线,另外我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听到谢灵芸亲口承认谢家在松江拥有如此大的势力,周重也不禁心中一动,若是情况真的如此的话,那么自己与家人的安全岂不是也全都在谢家的掌握之中?
不过上面想法仅仅在周重心中一闪而过,在他看来,谢家现在还是自己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特别是香皂的配方还没有完全告诉对方,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谢家没有理由对自己不利。
“灵芸小姐既然有了应对之策,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不知道谢家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只见周重笑呵呵的问道。
不过谢灵芸听后却没有立刻回答周重的话,而是转身对身后站立的水婶吩咐道:“水婶,让船工开船,我们去大羊岛。”说完又转头对周重道:“周公子我们到船舱里说话!”
周重看到谢灵芸不与自己商量就开船,心中也不禁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跟着她进到船舱,然后双方落坐,这时谢灵芸才开口道:“其实在周公子来之前,我们已经做好了清剿上泉洪二的计划,这个计划很简单,无非就是引蛇出洞,我们乘坐的这艘船已经被上泉洪二的人盯上了,而且刚才你来的时候,对方的眼线也看到你上了我的船,现在我们只要装假去大羊岛视察香皂作坊的建设情况,对方肯定会上钩!”
周重听到谢灵芸已经做出如此完整的计划,但自己在事前却丝毫不知,这让他也不禁有些不悦,毕竟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安全,但是谢家事先竟然没有通知自己,甚至还擅自决定拿他当诱饵,虽然谢灵芸也和他一起,但他总觉得谢家这次做事对他很不尊重。
虽然心中不悦,周重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现在他和谢家的关系不错,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而搞的双方不愉快。谢灵芸好像并没看出周重的不悦,闲聊了几句就让周重在船舱里休息,她要出去布置一下。
眼看着谢灵芸出去,周重自己坐在船舱里实在有些无聊,最后他也索性站起来,准备走到甲板上吹吹海风,同时也能看一下谢灵芸是如何布置的?
只不过就在周重刚打开舱门,却立刻被两个身材壮实的汉子给挡了回来,只见其中一个开口道:“周公子,我家小姐吩咐过,敌人随时都可能来袭,为了您的安全,所以还请您呆在船舱里!”
虽然这两个汉子说话很客气,但是语气却是不容质疑,周重这时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当下冷着脸道:“我是你们小姐请来的客人,不是你们谢家的犯人,快点让开!”
对于周重的话,挡在门前的这两个汉子根本无动于衷,甚至还把粗壮的双臂抱在胸前,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力量,在他们看来,周重这个富家少爷虽然个子不比他们低,但看起来却十分瘦弱,这种人自己一巴掌就能打倒两个。
周重虽然自信自己能在三秒内打倒这两个可恶的家伙,但是这艘船却是谢家的,船上最少有几十号人,自己就算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打倒,更何况万一出现像黑叔那样的人物,自己更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周重只得按捺下胸口的怒火,冷哼一声把舱门重重的关上,脸色也变得阴沉无比,这时就算他再怎么相信谢灵芸,也应该明白谢家这次对他肯定不怀好意了。
其实周重的性格已经相当谨慎了,做任何事都喜欢在脑子里过一遍,本身的武力虽然不低,但却从来不轻易显露,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救命。但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前几天还是自己盟友的谢家竟然会突然对付自己,现在他心中是又气又恨,但无论再怎么愤恨,却也无法解决眼前的危局。
说起来这倒也不能全怪周重,前世他虽然经历过不少事情,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经历过那种势力与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更不清楚两个势力相争时的残酷。再加上谢灵芸也一直在帮他,使得周重对谢家太过信任,根本没想过对方会突然对付自己。
“谢灵芸!”坐在船舱里的周重咬着牙道,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他现在恨不得亲手杀死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枉自己那么信任她,结果却是被她骗到船上,甚至生死全都在对方一念之间,这也是周重最恨谢灵芸的地方。
与此同时,甲板上的谢灵芸看着远处的海面,身边的水婶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到谢灵芸开口道:“水婶,上泉洪二那些人跟上来了吗?”
“启禀小姐,刚才快船上的人来报,跟踪咱们的小船已经发出了信号,随即东北方向就出现几艘货船,虽然看起来是咱们大明的商船,但船上的人却是遮遮掩掩,应该就是上泉洪二那些人没错!”只见水婶低头禀报道。
谢灵芸听后点了点头,随后又吩咐道:“很好,让船工保持这个速度,同时让沿途埋伏的船只做好准备!”
“是!”水婶答应一声,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一下再次开口道,“小姐,那个周重是不是现在就处理掉,免得……”
“闭嘴!”没等水婶把话说完,却被谢灵芸厉声打断道,同时眼中也射出两道骇人的目光盯着水婶,一脸怒容的道,“水婶,我敬你是父亲身边的老人,所以才安排你在我身边,但是之前你竟然擅自把周重的事告诉父亲,让父亲逼着我做出决定,现在又对我做事指手划脚,看来你是一点也不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了?”
“奴婢不敢!”看到谢灵芸生气,水婶吓得立刻跪下解释道,“奴婢这样做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按照老爷的计划,在杀死周重和上泉洪二后,咱们就可以对外宣称周重死于上泉洪二之手,到时南洋商会必乱,我们也能趁机下手吞并……”
“够了,你用不着拿父亲来压我,这件事现在是我在负责,不用你来教!”谢灵芸再次打断水婶的话道,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杀死周重,她的心情就无比烦躁。
水婶看到自家小姐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建议,她也不禁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上泉洪二与伊势利康密谋对付周重的事,并没有逃过谢家的眼线,不过在知道这件事后,再加上水婶又把周重的事告诉了谢灵芸的父亲,于是谢灵芸的父亲就想出了这条一石二鸟的计策,即能除掉上泉洪二这条疯狗,也能把周重这个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当然事后肯定有人怀疑周重的真正死因,但只要他们谢家咬定了周重死于上泉洪二之手,那么别人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手扶船舷的谢灵芸想起在来之前,父亲给自己的严令,她也不禁感到一阵无助,虽然她是家中的独女,也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但正是因为如此,父亲对她也更加严厉,从小到大她一直都生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从来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这次父亲要除掉周重这个隐患,就算她再怎么不愿,却也只能亲自来执行。
ps:书评区有读者反应老鱼虐主,把谢灵芸这个人物塑造的实在太精明了,这实在是冤枉啊,虽然这章看似已经把主角逼到了死路上,但主角怎么可能会死,接下来就是主角大翻盘的机会了,希望大家不要放弃,你们的支持就是老鱼最大的动力!
第95章 上架感言!
今天真是虚惊一场,早上奶奶突然发病,当时人就已经休克了,不过送到医院又醒了,医生说是心脏供血不足,现在已经没事了。说来也怪,每次上架时都会遇到突发情况,上次是要陪着老婆考试,在宾馆里写的上架感言。
走私大明是老鱼的第二本书了,老鱼开始时对这本书寄予很大的希望,以为可以延续上一本的成绩,但是当上传了近二十万字时,才发现这本书的成绩真的很不好,当时老鱼也意识到是自己的风格出了问题,而且编辑也和我聊了很多,让我认识到在这本书中遇到的问题,这段时间老鱼也一直想办法补救,不过成绩还是不太理想。
不过成绩虽然不太好,但身为一个职业写手,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既然这本书已经上传,那么老鱼就会认真的按照原计划把它写完,这点也请大家相信我。
今天是三月一号,也是上架的第一天,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发vip章节了,首订估计不会太好,不过首订对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因此老鱼在这里向大家高呼一声:求首订!
第96章 新书发布
经历过失败,才会明白成功的可贵,新书《懒散初唐》已经上传,网址:http:www.18wenku.combook1003565025.aspx
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老鱼,谢谢!
第97章 风浪中的接舷战
海边的天气变幻无常,上午周重在家时,天空之中艳阳高照,空气温暖而湿润,若是闭上眼睛,甚至会误以为春天已经来了。但是当周重被骗到谢灵芸的船上时,天空中却从西北方向吹来一股强风,一片片的乌云也布满了天空,看样子随时都可能变天。
刚被关在船舱里时,周重像一头困兽似的来回转个不停,心中满是对谢灵芸的愤怒,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坐下来考虑脱身的办法。两世为人的周重性格坚韧,只要没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放弃希望的。
想要从这艘船上脱身,就必须明白谢家为何会突然对付自己?这个问题开始时周重也想不明白,但是当他把自己与谢灵芸接触的过程认认真真的考虑了一遍后,立刻灵光一闪找到了问题所在。
“锋芒毕露!”周重这时忽然重重的搧了自己一巴掌,枉他两世为人,竟然忘了忽略了这个最基本的为人处世准则,自从他与谢灵芸认识后,特别是与她到达双屿港,他就处处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才华,再加上南洋商会以前又是和谢家平起平坐的大商会,以谢家的立场,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发展起来?
想明白了谢家对付自己的原因,不过周重却很快就绝望了,现在是谢家对自己的才能十分忌惮,那么换做自己是谢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自己。而且之前谢灵芸已经说过,上泉洪二准备对他们不利,这简直就是个最好的替罪羊,等到杀死自己和上泉洪二后,再把自己的死栽赃到上泉洪二手中,到时就算别人再怎么怀疑也没用。
“混蛋,难道只能坐在这里等死吗?”周重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睛中满是疯狂,若是真的只有一死,那么在死之前,他也一定要疯狂一把,最少也要拖几个垫背的。
“咦~,不对,我还有一线生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周重的脑子里再次灵光闪现,想到了一个死中求活的办法,这个办法需要很大的运气成分,那就是在对方处置自己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让谢灵芸来见自己一面,到时自己突然出手,一下子控制住对方,以她为人质,到时自己就有逃脱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周重一下子站了起来,满是兴奋的在船舱里走了几圈,然后再次打开舱门,结果依然是那两个壮汉堵门,只不过这时周重却是装出一脸怒容的道:“你们去告诉你们小姐,就说我有要事要见她一面,若是她不来的话,我死也不会甘心!”
听到周重提出要见小姐,两个守卫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开口道:“我们会向小姐转达公子的要求,不过现在小姐很忙,不知道是否有时间来见你!”
“好,我相信她会来见我的,因为她欠我一个解释!”周重说完转身再次进了船舱,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要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这样才有更大的把握在最短时间内控制住谢灵芸。
与此同时,周重门前的一个守卫在甲板上找到谢灵芸,正在将周重的话重复给她说,而当谢灵芸听到周重那句号‘死也不会甘心’时,脸上也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转头看了看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的上泉洪二的船队,过了好一会才对守卫吩咐道:“你去告诉周公子,就说我现在有事,忙完了自然会去见他一面。”
不过谢灵芸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当下柔声吩咐道:“另外周公子应该还没有吃午饭,你去准备一些食物送到他的船舱里!”
守卫听到自家小姐后面的命令却是一愣,抬头看了看远处海面上随时都可能追上来的敌人,实在想不通在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小姐还会考虑那个周重吃没吃饭的问题?不过守卫虽然心中奇怪,却也不敢质疑,立刻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吩咐完守卫后,谢灵芸目光转向软禁周重船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最后这才轻叹一声转过身去,抬头看了看西北方向吹来的乌云,以及海上面半人高的海浪,这让谢灵芸长长的娥眉也不禁微微皱起,冬天本来是大海相对平静的季节,但是看现在的天气,好像要有大风吹来,这肯定会这次行动带来一些不知预知的变数。
随着谢灵芸他们这艘船离开青村港的时间越来越长,后面跟踪他们的上泉洪二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他买通的眼线已经打听到,今天是谢灵芸和周重去海外一座小岛上视察的日子,而且他们两人也的确先后上了船,这也让上泉洪二更加的放心,甚至恨不得立刻追上前面的船只,好让他一雪之前的耻辱。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泉洪二一直不停的催促船只加速,但是他却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船队两侧以及后方,隐隐约约又出现了数艘大船,呈一种包围之势把他们的船队围了起来。只可惜上泉洪二一方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前面谢灵芸的船上,并没有发现周围的异状。
对于身后追来的上泉洪二,谢灵芸吩咐自己船上的船工加快了一点速度,但却又刚好比上泉洪二的船队慢一些,这更能刺激对方拼命追赶,等到西北的乌云将整个天空铺满,海上的风浪也变得极大时,上泉洪二的船队已经追到谢灵芸他们船后不足一里处。
两方距离如此之近,甚至站在船头的谢灵芸已经看到对方船上手持倭刀的上泉洪二。不过谢灵芸却是丝毫不惧,因为就在这时,她预先埋伏的船队也从四面形成了合围,上泉洪二的船队对她来说已经是瓮中之鳖,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其实船上的上泉洪二也早就发现不对了,只不过这时已经晚了,四周突然出现的船只已经把他们逃跑的路给封死,再加上大风是从他们背后吹来的,风浪也变得这么大,若是这时转向,根本就来不及。
看到自己中了圈套,而且也错失逃跑的最佳时机,上泉洪二也是暴跳如雷,气的他把船上负责瞭望警卫的倭人一刀砍死,然后拼命的让船只加速,争取在对方合围前追上谢灵芸的船只。他打的主意其实和周重一样,就是想在这种情况下抓住周重和谢灵芸,以此来换取一条活路。
可惜精明如谢灵芸,怎么可能会给上泉洪二这个机会,只见她船上的瞭望手很快向周围的船只打出旗号,同时船工们也调整风帆,将船速提到最大,无论上泉洪二怎么追,也不可能追上这艘特制的海船。
“轰~”最先与上泉洪二撞在一起的,是从西边冲来的一支船队,这支船队以两艘约十丈的福船为主,在海上暴风的推动下,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上泉洪二的座船,结果一下子把船的右舷撞出一个大洞,大股的海水一下子涌入船舱之中,船身也慢慢的向右倾斜。
上泉洪二一共带了一百六十多人,分乘着四条大船,现在他乘坐的船率先受到重创,其它的船只刚想上前救援,但这时从其它方向追来的船只也撞了上来,眨眼之间,四船海船几乎都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撞击。
在海战之中,撞击仅仅是第一步,随着上泉洪二的四艘船和谢家的十几艘船撞在一起,紧接着就见谢家的每艘船上都飞出无数的绳索,前端的钢爪闪闪发亮,然后精准无比的落到对方的甲板上,随着谢家船工的拉扯,相当多的钢爪都抓住了对方的船舷和桅杆。
有了这些绳索,很多谢家的船工顺着绳索开始向上泉洪二他们的船上爬去,甚至有些两船相接的地方,已经有不少谢家的船工杀了上来。上泉洪二带来的倭人也都是亡命之徒,自然也不肯束手就擒,因此也很快怪叫着上前迎战,一场惨烈无比的接舷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杀~”上泉洪二双手持刀,一刀将冲到自己面前的一个谢家船工砍成两段,腥臭的鲜血喷的他全身都是,不过上泉洪二却是满不在乎的抹了下脸,举起刀想要再杀几人,以此来鼓舞士气,但是随着海面上一个近丈高的大浪打来,使得他们的船只大幅度摇晃,大部分人都无法站稳,纷纷扶住身边的东西,但随即彼此双方又战成一团。
也许是受到船上血肉横飞的场景刺激,这时的大海更显狂暴,一人高的浪头是一浪高过一浪,甲板上厮杀的人虽然早就习惯了海上的颠簸,但在这种大风浪里还是站立不稳,许多明明占了上风的人一不小心被风浪掀翻,结果惨死在敌人手中,这也让船上的接舷战显得更加惨烈,鲜血顺着船体流入海中,吸引不少鲨鱼在海面上穿梭,吞食那些掉落到海里的尸体。
不远处的谢灵芸看着眼前厮杀的场景,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而且这时的风浪实在太大了,有的浪头已经打到甲板上,使得她的裙角都被海水打湿了
虽然现在的风浪很大,上泉洪二也在带着人负隅顽抗,不过因为人数上的差距,上泉洪二注定逃不出谢灵芸的手心,再加上她又想到周重之前说要见自己,因此只见谢灵芸叹息一声,转身来到周重的船舱门前,准备见他最后一面。只不过她却不知道,正是两人的这次相见,却引发了一系列超出她掌控的事,同时也改变了自己与周重的命运。
第98章 甲板突变
剧烈摇晃的船舱内,本来在床上躺着的周重这时也站了起来,因为这时的船舱摇晃的实在太剧烈了,躺在床上肯定会被掀下来,所以只能像他现在这样,扶着船舱里的柱子才能不被摔倒,由此可知外面的风浪有多么剧烈。
也就在这时,谢灵芸推开门走了进来,这让周重心中一喜,但是紧接着后面又跟着进来几个护卫,而且这几个护卫虽然比不上之前谢灵芸身边的黑叔,但却也个个筋强骨壮,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看到谢灵芸身后的这几个护卫,周重也是心中一沉,想要在这几人的保护下生擒谢灵芸做人质,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失手的话,那么自己唯一的一个逃生的机会就没有,因此自己一定要等到有万全的把握时再动手。
想到这里,周重做出一副愤怒的表情,紧走几步来到谢灵芸面前,恨声开口道:“谢灵芸,枉我那么相信你,没想到你竟然利用我的信任,把我骗到船上,蛇蝎心肠用在你的身上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对于周重的怒骂,谢灵芸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之色,不过的脸上却依然保持平静,语气也十分淡然的道:“商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还要血腥残酷,周公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灵芸今天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
“哈哈哈~,好一个迫不得已,你们谢家财大势大,实力比我们南洋商会强上数倍,却还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我周重,而且还劳谢小姐亲自动手,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周重再次怒斥道,而且在说话的同时,他装出一副情绪失控的样子想要靠近对方,可惜却被谢灵芸身边的护卫给挡在了三步之外。
“如果周公子叫灵芸前来是听你骂人的话,那么小女子就告辞了!”谢灵芸说到这里,转身就要离开,因为周重每骂一句,都像是在她心口扎一刀似的,现在她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是血淋淋的,甚至她担心再被这么骂下去,她会忍不住哭出来。
“站住!”只见周重长吸了口气,平息一下心中的怒火叫道,而谢灵芸果然站立不动,但却没有转过身来,因为她不想让周重看到自己眼中含泪的模样。
“虽然我猜到一些你们谢家要除掉我的原因,但是却有些地方还是想不通,所以你能不能把你们谢家除掉我的具体原因讲一下,这样就算我死了,也能做个明白鬼!”周重故意做出一种不解的表情道。有旁边的几个护卫在场,他一直没找到出手的机会,而且他又不能把这些人支开,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拖延一下时间,若是最后依然没有机会的话,那就只能硬拼一下了。
谢灵芸听到周重想听她的解释,这时也终于再次转过身,刚想开口说话时,忽然就听到外面的甲板上传来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一个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报喜道:“小姐,上泉洪二落水被咱们的兄弟活捉了,现在人就在甲板上!”
谢灵芸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立刻一喜,但当她与周重的目光相接时,却又不禁心中一痛,上泉洪二的被抓,也标志着周重的死期已经不远了,这让甚至她根本没有勇气与周重对视,急忙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带我去看一下!”谢灵芸忽然开口道,其实现在上泉洪二和周重都落在了她的手中,只要她一声令下,直接将两人杀了,那么这件事就算完成了,但也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很难当着周重的面发出这个命令,所以才想借故离开。
“等一下,我也相去见一下上泉洪二!”周重这时忽然开口道,谢灵芸身边的护卫一直保护的十分严密,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现在看到对方要离开,这更让他着急,脑子不加思索就提出这么一个不太合理的要求。
谢灵芸本想拒绝,但是当她与周重坚毅的目光相触时,却不知怎么心中一软,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道:“好吧,周公子请跟我来!”
看到对方答应,周重也不禁一愣,不过紧接着心中大喜,船舱里空间狭小,再加上谢灵芸身边的护卫保护的又严密,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但若是能到甲板上,以现在的风浪,必然会站立困难,到时找到出手机会就大多了。
谢灵芸和周重一前一后来到甲板上,不过周重身边却多了两个壮实的汉子,正是之前守着舱门不让他出来的守卫,看样子谢家的人也不是傻子,同样担心周重捣鬼,所以无论他去哪,身边都有专门的人跟着。
周生跟着谢灵芸摇摇晃晃的来到甲板上,结果发现甲板上果然躺着一个倭人,只见这个倭人身材粗壮面貌凶恶,胸口和大腿有几道泛着血水的伤口,全身湿漉漉的,肚子也高高鼓起,嘴角时不时的向外冒着脏水,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谢家的人并没有把他捆绑起来。
“小姐,这个人正是上泉洪二,以前在双屿港我见过他一面!”谢灵芸和周重刚到甲板上,水婶立刻向谢灵芸禀报道,不过她在说话之时,目光却一直盯着周重,脸上也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谢灵芸听到水婶的禀报,也不禁打量了一下躺在那里的上泉洪二,不过就在这时,却忽然异变突起,只见本来像头死猪似的上泉洪二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嘴巴一张喷出一股海水,正中那几个围着他的谢家武士的脸上。
猝不及防之下,那几个围着他的谢家武士全都被苦涩的海水喷个正着,眼睛一下子全都看不见了。趁着这个机会,上泉洪二猛然一矮身,从一个护卫手中抢过一把腰刀,顺手一抹砍掉了对方的脑袋,然后如闪电般冲到谢灵芸身边,眼看就要一击得手。
谁都没有想到上泉洪二被灌了一肚子的海水后,非但没有昏迷,反而还能暴起伤人,因此对于眼前的变故,不但谢灵芸和周重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那些护卫也同样都是大吃一惊,当他们想要保护谢灵芸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距离谢灵芸最近的正是之前向她禀报的水婶,现在看到满身杀气的上泉洪二冲到自家小姐身边,水婶却是一个箭步挡在谢灵芸的身前,同时高喊:“小姐快退……”
水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上泉洪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同时手中的长刀已经架到了谢灵芸的脖子上。
“哈哈哈~,全都给老子退开,否则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上泉洪二一击得手,也是兴奋的仰天大笑,本来在船上他看到已经寡不敌众,于是就想到一个和周重差不多的办法,那就是挟持谢灵芸为人质。
不过上泉洪二的手段可比周重要高多了,在假装落水后,他用一种特殊的方法灌了一肚子的海水,以此来造成溺水的假象,同时还可以突然喷出海水干扰敌人的视线,方便他进行反击,达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效果。这种方法只有少数武技高超的倭人才会,而且表面看起来和溺水几乎一模一样,若是不知内情的人根本难以识破。
只是上泉洪二的这个办法却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万一谢家的人小心一点,在抓住他后依然把他捆绑起来的话,那他最后也只能束手就擒了。不过他的运气显然不错,谢家的人可能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看到他落水昏迷后也放松了警惕,这才能让他一击得手,将谢灵芸挟持在手中。
看到自家小姐落入上泉洪二的手中,周围本已经冲过来的护卫立刻投鼠忌器,再加上上泉洪二的吩咐,因此一个个纷纷退开几步,生怕对方伤害到谢灵芸。
旁边的周重看到上泉洪二如此干净利落的把谢灵芸挟持在手中,也不禁大为佩服,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粗壮的倭人竟然有如此本领,不但装死装的像,而且身手也强的离谱,至少他自问若是正面对敌,自己绝对在对方手中撑不了多久。
谢灵芸同样也是震惊无比,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仅仅片刻之间,形势就出现逆转,自己落入上泉洪二手中,周围护卫不敢上前。想到落入敌手可能遭受的折磨,也让一向十分冷静的她禁不住脸色发白。
“上……上泉洪二,不要伤害小姐,我们可以放了你!”正在这时,被上泉洪二一脚踹开的水婶终于爬了起来,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道,她在谢家虽然握有实权,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上泉洪二的那一脚已经让她感到腹中如同刀绞,但现在小姐被对方掌握,她做为船上地位最高的人,只能强忍着疼痛主持大局。
“放了我?”上泉洪二咧开嘴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可不敢相信你们谢家的人,快给老子准备一条小船,然后让谢小姐送我一程,等到老子安全了,自然会放了她!”
上泉洪二说到这里时,目光在甲板上众人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忽然看到被两个护卫夹在中间的周重,立刻脸色一喜伸手指着周重道:“这位应该就是周公子吧,也请你和谢小姐一起送我一程!”
第99章 黄泉路上的约定
这时已经是三更天了,船头的帆早已经被上泉洪二放下,但是四周狂暴的风浪像是一只只巨人的手掌,一掌接一掌的拍到他们船上,恨不得立刻把这艘坚固的小船拍成碎片。虽然每次小船都能从风浪下逃脱,但情况却也十分不妙,整个小船看上去像是风中落叶一般,只能随着风浪四处漂泊,也多亏了上泉洪二操纵船只的技术高超,这才没有被风浪掀翻。
“八嘎!”上泉洪二被一个浪头差点打下船,气的他连母语都骂出来了,不过这却丝毫不能减轻他的负担。
经过之前的一场激战,上泉洪二的力量已经消耗大半,现在又拼命的操纵船只,让他得不到任何休息的时间,现在更是筋疲力尽,只能咬着牙硬撑,船舱里的周重和谢灵芸根本不懂操船,若是让他们代替自己,恐怕不一会就得翻船。这也让上泉洪二暗自后悔,早知道如此的话,就该让谢家派出一个操船的高手随他一起上船。
听到外面上泉洪二骂娘的声音,平静下来的周重和谢灵芸也十分担心,现在三人都在这艘小船上,若是船翻了,在这种风浪里,恐怕三人全都得死,所以现在他们反而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上泉洪二一定要撑住,最少也要把船驾驶到安全的地方再死。
不过周重和谢灵芸显然都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现在临时抱佛脚的祈祷,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外面的风浪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狂暴,而上泉洪二也越来越力不从心,好几次都让巨大的浪头把船差点打翻,甚至连船舱里进了很深的水,周重和谢灵芸膝盖以下的地方全都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更加不妙的是,整个小船像个玩具似的被海浪上下抛起,周重和谢灵芸虽然尽力的固定自己的身体,但却仍然免不了在船舱里滚来滚去,最后两人不但被摔的鼻青脸肿,而且脑子也是昏沉沉的,出现了晕船的症状。
也正在这种情况下,周重和谢灵芸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再次紧紧的抱在一起,毕竟船舱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两人又被抛来抛去,本能的就想抓住一样东西固定自己,而且两个人抱在一起,同时后背紧贴着船舱,这样反而比一个人更容易固定。
“周重,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谢灵芸眼睛微闭,有气无力的问道,她本来就有些晕船,现在被风浪抛来抛去,更是受不了,脑子昏沉沉的很想睡觉。
“也许吧!”周重低声道,他现在同样不好过,刚才在船舱里翻滚时,他的脚被扭了一下,再加上又被冰冷的海水浸泡,现在疼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否伤到了骨头?不过也正是脚上的疼痛,才让他的脑子比较清醒。
“如果……如果我们能活下去,你……你还恨我吗?”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的谢灵芸忽然睁开眼睛,虚弱的目光直视周重道,她虽然没有太多的航海经验,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他们今天都难以逃脱藏身海底的命运,但也正是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知道周重现在的想法。
周重对谢灵芸的这个问题也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然后面无表情的道:“恨,我周重长这么大,最恨别人骗我,特别对方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呵呵~,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漂亮!”谢灵芸无力的笑了笑道,不过紧接着她脸色一变,有些凄苦的道,“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而且我也知道,在你的眼中,我是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可是……可是……”
谢灵芸说到这里,微闭的双眼中却中流出两滴清泪,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而周重也是大为惊讶,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谢灵芸竟然会和他说这些?
只见谢灵芸独自流了几滴眼泪后,再次睁开眼睛看了看周重,只是这时周重已经发现,谢灵芸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剩下的只有柔弱与无助。
“周重,反正都快要死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只见谢灵芸流着眼泪,忽然对周重说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秘密?”周重顺口问道,现在外面的风浪愈加狂暴,这时连一向性情坚韧的他也不禁绝望了,同时他也有些自嘲,前世被淹死在海里,这辈子竟然也要淹死在海里,看来自己的八字肯定和大海犯冲。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谢家其实早就和洪家联姻了,洪飞云的丈夫就是我表哥郑龙海,而且我们两家背后也是同一个人在支持,这个人你肯定想像不到!”谢灵芸说到这里时,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的神色。
“哦,是谁?”周重也没想到双屿港两大霸主级的商会竟然早就联手了,而且背后还是同一个人支持,若真的如此,那么这个人的实力就太可怕了。
只见谢灵芸并没有正面回答周重的话,而是笑了笑开口道:“我们谢家其实和你们周家一样,都不是松江本地人,而是从外地迁来的,只不过你们周家是从北方迁来的,我们谢家却是从南方的余姚迁来,余姚人杰地灵,再加上学风浓厚,因此自古就是出才子的地方,到了我们大明,朝中官员很多都是余姚人,而在这些余姚人中有一个最有名的人物,他也是我的本家族叔,这下你应该知道对方是谁了吧。”
“你的本家族叔?”周重听到这里也不禁沉思起来,听谢灵芸话中的意思,对方是个姓谢的官员,而且职位很高,至少在余姚一派人官员排位第一。
“咔嚓~”正在周重沉思的时候,忽然船身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听到船舱的墙壁发出一声断裂的脆响,船舱壁上竟然出现一个一尺长的裂口,狂风挟着海水顺着裂缝开始拼命的向里面涌来,眨眼之间就把周重和谢灵芸身上全都浸透了海水。
对于船舱上的变故,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周重和谢灵芸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脸上都十分的平静,在这种天地之威下,他们的精明和才华都变成了无用之物,死亡似乎已经成为他们唯一归宿,现在他们只是想在死亡前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
“好冷!”谢灵芸紧紧了身子,禁不住向周重怀里缩了缩,而周重也同样抱紧了谢灵芸,毕竟现在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抱在一起可以取暖,另外在这种狂暴的天气下,两个人抱在一起也比较有安全感。至于之前的恩怨,在生死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这个人到底是谁?”周重想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放弃道。若是换成原来的周重,很可能立刻猜出来,但现在的周重却对大明的读书人所知不多,所以一时间根本猜不出来。
看到周重猜不出来,已经冻的瑟瑟发抖的谢灵芸忽然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对他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道:“周公子不是一向博古通今才华横溢吗,怎么会连这个小小的问题都猜不出来?”
“你……快点说那个人是谁?”周重气的伸手在谢灵芸挺翘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虽然衣服上都是水,但手感的确不错。
不过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谢灵芸却是暴露出一种小女儿的精灵古怪,非但没有回答周重的问题,反而勉强笑嘻嘻的道:“我就是不说,你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的话,那就在临死之前像这样紧紧抱着我,这样就算死后,我们也能一起走上黄泉路,到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你……”这下周重真的拿对方没办法了,毕竟谢灵芸已经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因此最后周重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你狠,不过黄泉路上你一定要等等我,别自己跑没了!”
“咳咳~,为什么让我等你,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比你先死?”谢灵芸被一股海风吹进口中一些海水,咳嗽了几下不满的道。
“好吧,那我先死,不过你就要受累抱紧我的尸体了。”周重有些无所谓的道。
“我……我不想让你死!”谢灵芸忽然说出一句十分矛盾的话,同时双臂紧紧抱住周重,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与此同时,船尾操纵船只的上泉洪二这时也终于耗尽了力气,而且更加糟糕的是,船尾的舵舱已经被狂暴的海风巨浪打烂,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暴露在风浪之下,虽然他拼命抓住船舵,但冰冷的海水已经快把他全身都冻僵了,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就在上泉洪二马上就要被海水卷走时,忽然一个大浪打来,将整艘船一下子抛起两人多高,然后急速坠,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他们所乘的小船竟然撞到了一块礁石之上,整艘船一下子四分五裂,互相搂抱着周重与谢灵芸也从木板的碎片中抛了出来。
“八嘎,早知道要死,之前就应该先把这个谢家小妞给办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便宜了周重这个混蛋!”这是上泉洪二心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紧接着就落入到冰冷的海水中,随即被淹没的无影无踪。
第100章 流落荒岛
谢灵芸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梦中她好像掉进了万丈冰窟之中,而且全身也被冰封在一块巨大的寒冰中,这让她不但不能呼吸,整个人的身体也开始麻木,感觉渐渐的迟钝,甚至整个人都好像要飘起来似的。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谢灵芸感到头顶射下一道温暖的阳光,立刻让她身上的冰块融化,她也终于可以呼吸了,紧接着谢灵芸感觉头顶的这束阳光越来越温暖,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挂在她的头顶,身体也慢慢的暖和起来。
“嗯~”随着身体感觉的恢复,谢灵芸忽然呻吟一声,轻轻的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却是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堆,自己躺在火堆边的一堆茅草上,身上的衣服微微有些潮湿,却已经可以保暖了,而在火堆的另一边,周重坐在那里正在无聊的向火堆里添柴。
“你醒了?”周重察觉到谢灵芸的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语气也十分的冷淡。
“我……我们没死?”谢灵芸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有些惊讶的问道。现在天空微微发亮,而她和周重则身处在一片干燥的沙滩上,三块巨大的礁石把他们包围起来,使得外面的海风吹不进来,再加上火堆的炙烤,让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十分温暖。
“算是吧,不过和死也差不多,这里是一个荒岛,我们的船撞上的礁石就在这个岛的周围,所以我们才被风浪吹到这个岛上。”周重将一根树枝扔到火堆里,语气轻松的说道。
事实当然不像周重说的那么轻松,就在他们的小船撞上礁石的那一瞬间,周重眼明手快的抓住了一块船体的碎片,这片木板足够大,使得他们两人不至于沉下去。谢灵芸当时已经陷入昏迷,但双臂仍然紧紧的抱着周重的胸口,所以这才没有被风浪吹走。
本来周重抓住木板也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理智告诉他,在风急浪高的大海上,再加上极低的温度,他们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所以他现在抓住木板,也只不过拖延一下死亡的时间罢了。
但是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周重抱着谢灵芸迷迷糊糊的爬在木板上时,忽然感觉身边的风浪小了许多,同时脚下竟然踩到了实地,这让他心中一惊,立刻打起精神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结果竟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海岛的沙滩上,而且海水只到他的脖子,只要向前走一段就能到达海滩。
原来他们的小船被撞毁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小岛的周围了,只不过因为是半夜时分,再加上风浪又大,所以根本没发现这座小岛,直到他们被风浪推到沙滩上,这才救了两人一命。看到眼前是座小岛,立刻让周重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望,当下他推着木板奋力的踩着脚下的沙滩上了岸,当时他们全身都是海水,被冷风吹过时,简直是冻的要命。
感受着身上刺骨的寒冷,周重知道必须要升起一堆火,否则很可能会被冻死,不过这时谢灵芸依然死死的抱着他,这让周重的行动很不方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从自己身上弄下来,又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放下。
这个小岛草木茂盛,再加上天气又冷,因此周重很快就找到许多干枯的树枝和引火用的草绒,接着他又找了不少坚硬的石头,然后又从救了他一命的船板上弄下一根钉子,用钉子一块块的试验石头。不得不说他的运气不错,这些石头大部分都是坚硬的石英成分,在钉子的碰撞下能够发出火花,最后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揉成一团的草绒引燃。
火堆升起来后,周重这才感觉自己这条命总算捡回来了。这时他看到谢灵芸依然没有醒,整个人虽然呆在火堆边,但因为身上的衣服浸透了海水,因此依然冻的打冷战。
虽然周重之前很恨谢灵芸,但是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又想到当时在船上时,她流着眼泪说不想让他死,这让周重也不禁心中一软,走过去把谢灵芸扶起来,然后脱掉她身上的衣服,反正之前在船上摸都摸过了,难道还怕看吗?
周重把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拧干,然后放在火堆边烤,自己则抱着全身赤裸的谢灵芸相互取暖,等到衣服干的差不多时,周重立刻重新穿上衣服,顺便把谢灵芸放到火堆边的茅草上,一直等到天快亮了,她这才从昏迷中醒来。
只见谢灵芸用手臂撑着身子从茅草上坐起来,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身上的衣服有些异样,毕竟周重还是第一次给女人穿衣服,光是衣服上长长短短的带子就已经让他搞晕了头,能完整的把谢灵芸的衣服穿上就不错了,至于美观什么的就不必强求了。
谢灵芸也十分聪明,手指摸了摸衣服上打的乱七八糟的结,同时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因此自然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这让她不禁脸色羞红,不过想到两人在船舱里的旖旎情形,自己全身都几乎被周重摸遍了,索性也就放开了。
“多谢公子不计前嫌,救了小女子一命!”谢灵芸站起来向周重盈盈行了一礼,只是脸上神色平静,似乎又变成了原来那个城府极深的谢家大小姐。
本来经历之前的生死,再加上谢灵芸在船上的真情流露,已经让周重对她的恶感减少了许多,但是当谢灵芸现在依然以这种平静淡然的表情和他说话时,这让周重不禁再次生出一种厌恶,当下冷哼一声道:“不用谢我,要不是你抱的那么紧,我早就把你扔到海里了。”
谢灵芸听后脸色再次一红,不过她好像不想再提起船上的事,转而开口道:“周公子,现在我们流落荒岛,不知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周重冷笑一声,瞥了谢灵芸一眼道,“我打算在岛上做个野人,然后娶个野人婆生一堆小野人,免得回去还要被人算计,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重的话中怨气冲天,甚至在说到‘野人婆’时,故意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扫了一下谢灵芸。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岛屿是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岛上是否有人,若真的是一个荒岛,而且谢家的人又没能找到这里的话,那么他上面说的话真的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面对周重不怀好意的目光,谢灵芸也无法保持刚刚恢复的淡然,低下头不敢与他相对。周重看着低头不语的谢灵芸,不知怎么心中生出一种厌烦的感觉,再加上肚子也饿的厉害,于是站起来就离开去找点吃的。
“你……你要去干什么?”谢灵芸看到周重要走,立刻抬起头来问道。
“我饿了,去找点吃的!”周重没好气的道,说完转身就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的脚在船上时受了伤,虽然没伤到骨头,但也扭到了筋,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这时东方的朝阳已经升了起来,周重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这个海滩,只见这块百米左右的海滩被两边的悬崖夹在中间,海滩上到处都是礁石、海草和树枝等杂物,海滩后面则是一片树林,昨天他就是从树林里弄到的树枝和茅草。
海上的风暴经过一夜的肆虐,现在已经小多了,一条条的浪花扑到沙滩上,将海上的一些杂物也推了上来,其中有一些船体的碎片,应该就是周重他们昨天乘坐的小船留下的。
周重走过去把那些船体的碎片中翻了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不出他的所料,除了木板上的钉子可能还有用外,其它的几乎什么都没有。
没找到有用的工具,周重只得回身到了海滩旁边的树林,然后弄断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去掉枝叉后,又把一端在石头上磨出一个锥形的尖,这样一根可砸可刺的木枪就做好了。
只见周重拿着手中的武器来到海边,找了一块水深的地方,踩着礁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儿,果然见到有鱼在海水中游动,而且估计这里是少有人来的缘故,海边的鱼并不小,至少周重现在见到的都是尺长的大鱼。
周重看准一条最大的鱼,手中的木枪猛然刺出,本以为可以一枪命中的,但谁知道竟然刺了个空,那条大鱼一闪身就没影了。不过周重并没有灰心,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用这种办法捕鱼,不可能一下子就刺中,因此只见他再次静静的站在水边等着,当又一条鱼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手中木枪再次刺出,可惜又没中。
周重在后世时也看过一些荒野求生的节目,电视上看人家用木枪或鱼叉刺鱼,几乎一刺一个准,但换做自己来做时,却发现根本没那么容易,至少他一连刺了十几下,却全都没有命中,最后还是误打误撞之下,才把一条大鱼给刺到木枪上。
看着枪上挑着的这条大鱼,估计最少也有六七斤重,足够他吃了,至于谢灵芸,若是她开口求自己的话,倒是可以让她吃一点。
不过就在周重提着大鱼往回走时,忽然听到火堆边传来谢灵芸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谢大小姐你也没死,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哈哈哈哈~”
第101章 差点菊花不保
“上泉洪二!”听到火堆那边的嚣张笑声,周重一下子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这让他立刻飞奔过去,结果发现谢灵芸手执一根树枝躲在两块礁石的夹角处,满脸都是恐惧之色。全身湿漉漉的上泉洪二则站在火堆边,虽然冻的瑟瑟发抖,但依然禁不住得意的大笑。
周重刚一闯进来,立刻让上泉洪二发现,他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道:“太好了,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没想到你们两个的命都挺大的,竟然都活了下来,看来上天都我还是十分照顾的,怕我在这个荒岛生活孤独,所以把你们都留下来给我解闷!”
这时周重也是面色凝重的打量着上泉洪二,只见对方全身湿透,估计是刚从海水里爬出来,而且浑身上下又多了几道伤口,衣服也碎成一条条的,看上去凄惨无比,不过就算是这样,上泉洪二手中依然紧紧握着一把腰刀。
看到周重回来,谢灵芸却没有丝毫喜色,因为在她看来,周重只是个文弱书生,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反观上泉洪二却是个武艺高超之人,虽然对方现在的身体情况不佳,但他手中有武器而自己一方没有,这让她也不禁生出几分绝望。
若是普通人手中拿刀,周重恐怕早就冲上去把对方打倒在地了,但上泉洪二武艺高超,周重自问不是对手,再加上对方手中的武器,自己的脚又受伤了,行动不如平常迅捷,因此不敢贸然偷袭,以免暴露自己会武的事。
想到这里,只见周重冷静的看了一眼对方,忽然开口笑道:“原来上泉会长也没事,这实在是可喜可贺,想必上泉会长也饿了,小弟刚好捉了条鱼,咱们不如坐下来边吃边聊如何?”
周重说到最后,伸手扬了扬手中的大鱼,这下立刻吸引了上泉洪二的目光,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与人斗与天斗,再加上又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不过身体却已经虚弱之极,肚子更是饿的要命,刚才他被这边的火光吸引过来,竟然发现谢灵芸在这里,本想在火堆边取暖后再处理对方,没想到周重也出现了,而且还送来一条几斤重的大鱼,这下让上泉洪二是喜出望外。
“很好,你来烤鱼!”上泉洪二以刀尖指着周重道,他根本不怕周重和谢灵芸耍什么花样,因为他自信就算自己再怎么虚弱,杀掉谢灵芸和周重这样的弱女子和书生也根本没有任何困难。
周重心中暗恨,要不是自己没把握在第一时间打掉对方手中的刀,他早就用手中的木枪捅死对方了。虽然周重很不想听一个倭人吩咐,不过为了迷惑对方,同时也为了拖延时间寻找偷袭的机会,他还是笑呵呵的手中的大鱼简单了收拾了一下,然后穿在手中的木枪上架在火堆上烤。
肥美的海鱼在火焰上炙烤,很快就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特别是对于周重他们三个饥肠辘辘的落难之人来说,更是无比的诱惑,就算一心想要偷袭上泉洪二的周重,也禁不住口水直流,同时他也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当他扭头看去时,刚好看到谢灵芸粉面通红的捂着肚子,只是那种奇怪的声音依然从她的腹中响个不停。
“快点,到底好了没有?”上泉洪二也很不耐烦的催促道,他现在感觉腹中饥火炙烤,恨不得立刻吞下一头牛。
“马上就好!”周重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露出丝毫的怒气,心中却已经把上泉洪二的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遍,同时他已经有了一个偷袭对方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能够成功的实施,他现在受点气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又等了一会,周重终于把鱼烤好了,只见他作势想要把鱼成两份,但这时上泉洪二却是高声怒道:“你干什么?”
“呃?我……我们也没吃呢,这条鱼这么大,你一个人又吃不完,所以……”
周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泉洪二粗暴的打断道:“八嘎!现在这里是我做主,你们都是我的奴隶,所有食物也都由我来分配,我没说让你们吃,你们就必须忍着,现在把鱼给我!”
“可是……”
周重现在表现的就像一个固执的读书人,开口还想争辩,但上泉洪二却再次怒吼道:“混蛋,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若是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不介意先杀了你!”
上泉洪二说到最后,还威胁的挥了挥手中的刀,这时周重立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也不敢争辩,双手托着木枪把上面的烤鱼送上来。
看到周重终于屈服,上泉洪二再次得意的大笑,然后色眯眯的盯着周重和谢灵芸道:“我就知道你们明人全都是胆小鬼,什么狗屁公子小姐,一会等老子吃饱了,非得好好的宠幸一下你们,特别是周重你细皮嫩肉的,又是身份尊贵的读书人,肯定比寻常男子要强的多!”
正托着鱼给上泉洪二送上来的周重听到对方的那些话,脸色都快绿了,一是气的,二是恶心的,他没想到上泉洪二不但好女色,而且还好男色,更加可恶的是,竟然还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光是想想都让他全身发麻。
相比周重的恶心,谢灵芸却是心生绝望,她一个弱女子,在这种荒岛上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特别是看到周重也屈服于上泉洪二的淫威时,她心中也不知为何生出几分万念俱灰的感觉。只见她偷偷的把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若是上泉洪二真的要对她施暴,那她也只能一死以保全贞洁了。
只见周重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把烤鱼送到上泉洪二面前,早已经饿饥火中烧的上泉洪二也没有丝毫防备,将刀交到左手上,然后伸出右手就要抓周重手上的烤鱼。
然而就在上泉洪二刚把烤鱼抓在手中,正准备开口咬下去时,忽然异变突起,只见周重手上的木枪猛然弹起,然后狠狠的砸在上泉洪二左手上的刀背上。
上泉洪二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感觉左手手掌一空,长刀已经被周重打的横飞出去,紧接着与他相对而站的周重一个弹腿,挟着恶风的右小腿狠狠的踹在上泉洪二的子孙根上。
周重想到刚才对方的话,所以这一脚踢的极狠,甚至可以说超常发挥,只见上泉洪二惨叫一声,整个人飞出去两三步远才落地,而且在落地之时,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昏死过去了。
周重一击得手,却并没有放过上泉洪二,拖着一条不方便的腿跑上前去,抡起棍子照着上泉洪二的子孙根就砸了下去,这全都是被对方刚才那句话刺激的,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看上,这种仇不报的话,他就对不起自己的性取向!
谢灵芸同样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本来她已经闭上眼睛准备以死保全贞洁了,但是随着上泉洪二的惨叫,她再睁开眼睛时,见到的却是上泉洪二倒飞出去,然后周重冲上去对着他是一顿棍棒,而且棍棍不离上泉洪二的要害之处,甚至她已经看到对方的胯下已经被鲜血染红,不用看也知道伤势严重之极。
“他妈的死基佬,敢打爷爷我的主意,今天不踩爆你的卵蛋,我周重就随你姓……”
周重一边打一边骂,这应该是他两世为人出手最狠辣的一次,手中的木枪不但往上泉洪二的胯下招呼,而且还在对方的脑袋上来了几下,这下彻底让上泉洪二失去了抵抗力,躺在那里像头死猪一下任由周重发泄心中的怒火。
不过周重一晚上没有休息,也没吃过一点东西,再加上脚上有伤,因此很快就体力不支,停下来双手撑着大腿直喘粗气,然后只见他转身对还在发愣的谢灵芸道:“喂,你要不要来打几下出出气?”
“啊~,我?”谢灵芸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瞪大眼睛想要确认一下周重是否在和自己说话?
“当然是你,这里除了你我两个人和地下的这个禽兽外,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吗?”周重直接把上泉洪二从人类的行列中踢了出去。
只见谢灵芸听后咬着嘴唇思量片刻,当她的目光看到地上的上泉洪二时,也不禁露出愤恨的表情,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淑女风度,提着裙子快步走到周重的身边,抢过木枪照着上泉洪二的脑袋狠狠的打了几下,脸上也露出一种如小母狼般的凶狠表情。
谢灵芸的体力更是不堪,举起木棍打了几下就气喘吁吁的扔下棍子,退到一块礁石旁边坐了下来,目光呆愣愣的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的上泉洪二,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时周重也终于缓过劲来,走到上泉洪二身边看了看,结果发现倭人果然是个生命力顽强的民族,到现在上泉洪二都还没死,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周重捡起被自己打飞的腰刀,然后照着对方的脖子就是一刀,随着一股鲜血喷撒在沙滩上,上泉洪二总算是解脱了。
第102章 找水
谢灵芸看到周重杀死上泉洪二,她也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早在当初在灭掉全罗商会时,她就见识过周重对敌人的狠辣手段,甚至从内心来讲,她也十分欣赏周重的这种性格。
杀死上泉洪二后,周重把对方的尸体拉到沙滩后面的树林里埋了,而在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谢灵芸正在烤鱼,这让他大为奇怪的道:“你哪来的鱼?”
“就是你刚才给上泉洪二的那条,虽然掉到沙子上了,我拿到海边洗了一下,等下就能吃了!”谢灵芸对周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不过周重却是一愣,因为对方给他的感觉很奇怪,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又回到了之前在那艘小船船舱中相处时的情景。
只见谢灵芸把手上的鱼在火上又烤了一会,然后自己先撕下一块鱼肉尝了尝,这才走到周重身边道:“味道不错,被海水洗过后就像加了盐似的,你也尝尝!”
周重这时也的确饿了,伸手撕下半条鱼开始大吃起来。看到周重吃鱼的样子,谢灵芸则是微微一笑,同样拿着半天鱼吃了起来,只不过她吃鱼的样子就要文雅多了,白嫩的手指撕下白嫩鱼肉送到朱唇之中,看起来十分美观,反观周重却是埋头大嚼,实在大煞风景。
吃过鱼后,周重又躺下睡了一会,毕竟他昨晚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现在吃过东西后,立刻睡意汹汹,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同样谢灵芸也差不多,她之前虽然昏迷了好长时间,但身体依然很是虚弱,吃过东西后同样也躺在火堆边睡着了。
一直等到下午时,周重这才忽然醒来,同时右手也抓了空,这让他心中一惊,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因为在他睡觉的时候,特意将腰刀和木枪都放在了手边,这样一来可以应对突发状况,二来他也担心谢灵芸对自己不利。毕竟对于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周重时刻都保持着警惕。
“混蛋!”周重跳起来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木枪被扔在一起,但腰刀却不见了,而且睡在他对面的谢灵芸同样也不见了,这让周重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认为是谢灵芸偷了武器离开了。
想到这里,周重立刻拿着木枪冲出礁石堆,本想寻找一下谢灵芸逃走的方向,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不远处的海边,谢灵芸一手拿着腰刀,一手拉着裙摆,好像兜着什么东西,同时低着头在一片礁石中找着什么东西。
看到谢灵芸没跑,这让周重心中稍安,当下走过去看了看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谢灵芸这时也发现了周重的到来,当下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同时伸手将被海风吹乱的秀发抚在耳后道:“刚才我看你睡的很熟,再加上我肚子饿了,所以就来海边找些吃的,结果发现海滩的礁石上有不少鲍鱼和海胆,我已经挖了不少,你要不要尝尝?”
谢灵芸说着,将手中的裙摆打开让周重看了一下,里面果然放着不少刚刚挖下来的鲍鱼和海胆,这两种生物一般都是附着岩石,再加上海胆身上又有刺,因此只能用利器把它们从石头上挖下来。
看着谢灵芸满是期待的目光,周重也不好拒绝,当下伸手拿了两个海胆剥开,露出里面的海胆籽吃了下去,这东西虽然很腥,但却很有营养,前世时他也吃过不少。
“味道不错,不过这些东西不要吃太多,否则容易生病!”周重也是笑了笑道,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岛上的情形,万一真的是个荒岛,那么他们就必须在这里想办法生存下去,海胆和鲍鱼虽然有营养,但同样也有会有寄生虫,吃多了绝对没好处。
周重说完拿着木枪来到早上自己捉鱼的地方,举着木枪刺了好半天,终于又刺中一条倒霉的大鱼。这时谢灵芸也从海边的岩石上刮下来一些自然凝结的海盐,然后她负责烤鱼,而周重则爬上海滩一侧的山崖上,准备观察一下整个岛屿的地形。
醒来周重还带着几分奢望,希望这里是个有人居住的小岛,这样他们就可以通过岛上的居民找到回去的办法,不过他也知道,这里应该还是大明的沿海,自从海禁之后,海外的岛屿已经很少有人居住了,更何况这里还是个不大的小岛。
果不其然,当周重登上山崖向四周打量时,结果发现整个岛屿比他想像的还要小,他们所在的区域是整个岛屿的山地区,同时也是海岛的至高点,两座山崖周围都是奇形怪状的大岩石,海岛中间则是一片不大的树林,也就是之前他获取木柴的树林,若是从周重这里穿过树林,将会到达一片相对广阔的海滩,至少比他们登岸的海滩要大上几倍。
山地、树林、海滩,这些就是整个海岛的全貌,估计整个海岛的面积应该在一平方公里左右,若是周重的脚没有受伤的话,半个小时就能把整个小岛转上一遍。而且周重也认真的打量过,岛上丝毫没有任何人烟的迹象,而且更加糟糕的是,他在岛上也没有看到明显的水源。
没有水,这个发现让周重也一下子变得面色沉重,若是没有食物的话,他们最少也能活上一星期甚至是半个月,但若是没有水,恐怕几天之内就会脱水而死。现在他没看到明显的水源,这就需要他必须想办法找到饮用的水,否则两人最后都得渴死。
就在周重心情沉重的回到沙滩上的火堆边时,谢灵芸已经把鱼烤好了,相比上午周重那条匆忙烤成的鱼,谢灵芸这条精心烤制的鱼就在美味多了,特别是她并不知道岛上没水的事,因此还特意在烤鱼上面撒了盐,这样虽然美味多了,但人吃下去只会更渴。
“事情就是这样,岛上没人也没有明显的水源,而且面积也很小,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我去岛上转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饮用的水,若是找不到的话,咱们两个可能都得死在这里!”周重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鱼,把岛上的情况和谢灵芸介绍了一下。虽然吃了食物会更渴,但不吃却会没力气,在这种荒岛之下,他必须保持一定的体力。
“你的脚受伤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水!”只见谢灵芸听完岛上的情况,沉思片刻后开口道。周重听后也没有反对,想要在岛上生存下去,他们就必须齐心协力,而且在这种孤独的环境中,更需要两人相互扶持。
两人把鱼吃完后并没有休息,而是到了树林里又砍来不少的木柴,然后在沙滩上升起大堆的篝火,这样万一谢家派人来寻找他们时,就能顺着篝火的方向找到他们。
晚上周重和谢灵芸就睡在篝火边,上半夜谢灵芸值夜,负责往火堆里加柴,下半夜由周重值夜,就这样过了一晚上,却没有任何救援船只出现。
一夜过去了,从昨天就滴水未沾的周重和谢灵芸都已经感到干渴难耐,嗓子里好像都要冒烟了,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不过周重依然打了一条鱼,然后把鱼肉里的水分挤出来滴在嘴里,这样虽然不能解渴,但却给干渴的身体补充了一些水分。
接下来周重又拿了许多湿柴放在火堆上,使得火堆上的火焰变成了浓烟,继续给寻找他们的人指示方向,然后这才背着刀,和谢灵芸一起开始在海岸上的寻水之旅。
一开始的时候,周重将目光放在了他们所处沙滩两侧的山崖上,因为山崖上有不少石洞,很可能会储存着天上的雨水,所以他和谢灵芸先是爬上昨天周重去过的山崖,然后认真的寻找起来。
事实上证明周重猜的不错,悬崖上的石洞里的确发现了储存的雨水,但是这些雨水存放的时间太长了,大部分都已经发绿变质,根本就不能饮用,最后他们只得满脸沮丧的下了山崖,至于另一侧的山崖,不用猜也知道情形肯定和这边的山崖差不多,所以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和体力。
山崖上找不到干净的水源,周重和谢灵芸又将目光转向沙滩旁边的树林,虽然这片树林不是很大,但却生长的十分茂盛,就算是冬天,但海洋比较温暖,所以这里的树木大部分都没有干枯,昨天周重向下看时,因为有枝叶的遮挡,根本看不清树林里的情形。
然而让周重和谢灵芸失望的是,他们跌跌撞撞的把这个不大的树林转了几遍,也依然没找到任何水源,倒是在一些宽大的树叶上发现不少露珠,两人边走边饮用露珠,最后虽然没完全解渴,但却也感觉嗓子好受多了。
不过随着太阳的升起,岛上也温暖起来,这也使得树叶上的露珠也找不到了,最后周重只得带着谢灵芸穿过树林,来到昨天他在山崖上见到大沙滩,可是看着面前满地的黄沙,周重也不禁感到绝望,这里更不可能有水。
第103章 救命的竹子
“周重快看那边,我们有水了!”就在周重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心中也丧失了求生的渴望时,忽然站在他旁边的谢灵芸指着他们背后一处地方高声叫道,声音中满是惊喜。
听到谢灵芸惊喜的声音,周重立刻扭头看去,结果发现谢灵芸指着的竟然是树林旁边的一片竹林,这片竹林并不是很大,但竹子却生长的十分粗壮,在海风的吹抚下轻轻舞动。但除了这片竹林有些特别外,周重并没有发现任何疑似水源的地方。
就在周重刚想询问谢灵芸,却见她已经冲着那片竹林飞奔而去,周重无奈,也只得跟了上去,当他们来到竹林前时,只见谢灵芸立刻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竹子上一节一节的敲,开始都是“空空”的声音,但是当她试了几个后,忽然其中一个竹节发出的声音明显不一样。
“快,快把这节竹子砍开!”谢灵芸这时十分高兴的道,脸上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开心笑容。周重不知原因,提刀要谢灵芸指着的竹节下面砍了一刀,结果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从他砍开的口子里,竟然流出清澈无比的淡水。
“这……”周重实在没有想到,竹节里竟然还会有水,所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这时谢灵芸却是伸手按着周重的脑袋急道:“快点喝,不要浪费了!”
周重这时也醒悟过来,急忙爬下去喝竹子流出来的水,结果他发现竹子里的水不但甘甜,而且还有一股竹子的清香味,比普通的山泉水还要好喝数倍。唯一可惜的是竹子里的水实在太少了,周重喝了几大口后就没有了,这让他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当周重站起来时,忽然发现谢灵芸站在自己身边,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中也满是渴望的神色。看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暗叫惭愧,刚才他只顾着自己喝了,竟然忘了谢灵芸也一直没有喝水。
谢灵芸这时也发现了周重的尴尬,不过她却是洒然一笑道:“我们再找一找,这片土地十分潮湿,再加上又是背阴,应该有不少竹子里都有水。”
听到谢灵芸的话,周重这才感觉尴尬稍解,当下拿着刀开始在竹子上面敲来敲去,结果不一会的功夫,周重也找到一个声音不对的竹节,当下叫过谢灵芸后,一刀在竹节下面砍了个口子,果然也有清水流出。
这下灵芸再也顾不得其它,同样伏下身子将樱唇凑到竹子上喝了起来,直到一口气把竹节里的水喝完,这才站起来长舒了口气道:“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原来喝水也是件幸福的事。”
周重这时却是笑着问道:“谢小姐你怎么知道竹子里面有水?”
“咯咯~,其实我在家的时候,就比较喜欢竹子,住的屋子周围都住满了竹子,久而久之,也就对竹子的习性多了一些了解,比如像咱们所处的这片竹林,刚好处于背阴处,阳光不容易照到,地面又比较潮湿,这种地方长的竹子很容易会在竹节里积蓄一些水,至于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谢灵芸笑着解释道,她也没想到自己喜欢竹子的爱好,竟然会在这里救了自己一命。
周重听后也是大呼侥幸,若不是谢灵芸懂得竹子的习性,恐怕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有些竹子里竟然会装有清甜的淡水。
接下来周重和谢灵芸把这片小竹林都敲了个遍,结果又发现二十五个装有水的竹节,对于这些竹节,他们全都用刀刻上记号,等到喝水的时候就可以砍开了喝。
“咦?”就在周重和谢灵芸坐在竹林里休息了一会,正准备离开把火堆移到这边的海滩时,忽然细心的周重发现了一个竹子上有异样,这让他立刻蹲下来观看。
这是一根刚被周重砍开的竹子,里面的水已经被喝光了,但是在被他砍开了口子里,依然在慢慢的向外浸水,这个发现让他很是高兴,急忙用刀尖在竹子上钻了个洞,然后又砍了一根细竹子插在洞里,果然看到竹子慢慢渗出的水顺着细竹管滴下来,虽然十分缓慢,但相比竹节里的水,这些竹子渗出的水却是可以再生的。
“周重,你真聪明,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竹节里的水喝光后没有水喝了!”谢灵芸看着细管里滴出的清澈水滴,也像个孩子似的跳起来叫道,他们发现的竹节水虽然有二十多节,但总有喝完的一天,现在周重发现竹子中不停的向外渗水,这就相当于有了一个源源不断的水源,只要多弄几个把竹子里渗出来的水收集起来,这样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喝水的问题了。
周重也是显得十分高兴,他立刻砍倒一颗竹子,然后把其中的一节竹子做成竹筒放在细管的下面,这样水滴刚好可以滴在里面。接下来他又如法炮制,将其它的竹子上面也钻孔插竹管,一连做了二十多个这样收集水的装置,这才和谢灵芸出了竹林。
接下来周重和谢灵芸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片大沙滩安家,一是这里地形开阔,利于搜救的人找到他们,二来竹林里收集水时需要有人看守,免得被动物和海鸟糟蹋了。于是他们又回到原来的沙滩那边,将一些有用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根本没什么东西,无非就是火种和一些从船只碎片里找到的东西,虽然现在用不上,但可能以后会用上。
带着火种来到竹林所在的大沙滩,这时已经是中午了,周重和谢灵芸再次升火做饭,这次周重一下子捉了两条大鱼,而且短短一个时辰内,竹林里已经收集了两大竹筒的清水,这让周重即震惊又高兴,没想到竹子本身的吸水功能如此强劲,按这个收集速度,他们根本就不必再喝竹节里的那些水了。
午饭时两人吃着烤鱼喝着清水,这应该算是他们流落到这座荒岛后,吃的最为舒心的一顿饭了,不用担心安全,同样也有了食物和水的来源,现在他们只需要在这里活下去,谢家肯定会派船只前来寻找谢灵芸的,至于到时是否挟持谢灵芸为人质,威胁谢家送自己回去?这点他暂时还没有想好。
吃过午饭后,周重与谢灵芸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在这片大沙滩上建造一个临时的住所,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救援的人会在什么时候找到这里,说不定他们要在这里呆上十几天甚至是更久,再加上海岛的天气变幻莫测,因此有必要建造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片沙滩是小岛的迎风坡,很可能会迎来强烈的海风,因此建造的临时住所一定要坚固,当然最好是山洞之类的天然住所,可惜这片沙滩上除了沙子就是礁石,根本没有可以让人容身的山洞,当然森林后面的山崖上可能会有这样的洞窟,但却距离这里太远了。
最后周重与谢灵芸讨论了好一会,终于决定在树林边搭建临时住所,一是这里距离竹林比较近,可以方便取水,第二是可以借助树林里的树木为支柱,这样建造的住所不容易被风吹垮。
周重在树林边找了两棵并排的坚固树木,将两棵树的中间清理出一片空地,而且周重担心地下有什么虫子,特意还堆上木柴烧了一遍,直到地面烧的发硬发白时,这才满意的开始搭建房屋。
只见周重砍了一棵比较粗的树木,分别把粗木的两头分别钉在两棵树上绑紧,接下来就简单多了,周重和谢灵芸又砍了不少比较细的木头,然后一头搭在粗木上绑紧就行了,至于另外一头,则只需要埋在地下,而且形成的坡面刚好迎着海风吹来的方向,这样就再大的风,也不会把上面吹翻。
两人忙了整整一下午,总算是将这个简陋的窝棚搭建起来,两边和正面也被他们用搬来的破木板挡上,而且这些木板上的钉子也全都被周重取下来用上,使得这个窝棚建造的十分结实。
“呼~,终于建好了!”周重把最后一块木板钉好,然后一屁股坐在窝棚的前面喘着粗气道。
旁边的谢灵芸同样也累的不轻,只见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但却没有坐下来休息,而是走到窝棚前面的空地,费力的抬起最后剩下的一块大木板,然后一点点的往窝棚里面挪。
看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有些奇怪,当下开口道:“谢灵芸,你搬木板做什么,难不成想在里面做床吗?”
“我……”谢灵芸这时脸色红红的,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我想把里面隔开,这个不用你帮忙!”
周重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是窝棚搭好了,他们孤男寡女的就要同处一室,谢灵芸肯定担心周重会对她做什么,所以才想把空间给隔开。
看着谢灵芸费力的往里面搬木板,周重丝毫没有想帮忙的意思,反而还在心中冷笑,若是自己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恐怕昨天晚上就动手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况且区区一块木板,又能挡的了什么?
第104章 家中反应
那天周重急匆匆离开,而且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没有丝毫的消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但是周重却还是不见人,这下让王姨娘和镯儿他们都急坏了,本来徐管家是要去报官的,但是刚出府门,却被人拦了下来,而他们也终于了解到一些起关于周重的信息。
“王姨娘,事情就是这样,少爷接管了老爷的生意,又在生意上得罪了一些人,那天少爷急匆匆的出去,虽然没有和我们多说,但我想应该是处理这个麻烦,但我们也不知道少爷到底去了哪里?”旺财和富贵跪在大厅里,一脸的沮丧,而在他们的身后,跟他们一起来的十几个护卫也都跪在地上。
他们接到周重的命令后,一直尽心尽力的保护着周府,但是两天过去了,独自一人外出的周重却没有任何消息,这让旺财和富贵也是十分着急。刚好这时徐管家要去报官,他们知道周重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参与走私的事,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捅到官府里去,因此这才把徐管家给拦了下来,然后进到府中把周重在双屿港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重儿怎么能放弃读书人的身份,接手他父亲的生意?”只见王姨娘眼泪涟涟,一脸痛心疾首的道,在她看来,周重是个才华横溢的孩子,同时也是周家的希望,只要他能够考上举人,那么才能让周家光宗耀祖,可是现在周重放弃大好的前途,却选择了一条满是风险的路,这让她实在无法接受。
王姨娘旁边的镯儿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心情,不过她想的却比王姨娘多,因为在她看来,哥哥肯定是不想让家人跟着他吃苦,所以才走上父亲的老路,冒着生命危险参与走私,以此来换取大量的财富,可是现在哥哥出事了,这让镯儿是悲痛欲绝,伏在身边的白珺婉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白珺婉和白梦婉姐妹二人也在场,她们也同样没有想到,之前自己一心想要找到走私商人帮忙,从而偷渡到海外,结果她们在港口上找了好多天也没能找到愿意让他们搭乘的人,可是没想到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走私商人。
相比王姨娘和镯儿的悲痛,徐管家这时终于显露出一个大家总管的风范,只见他站出来对着旺财和富贵道:“你们说现在咱们的南洋商会和谢家的商会走的很近,而且之前还联手灭掉了几个对手,那么现在少爷失踪了,这件事谢家应该会知道一些事情吧?”
“这个我们已经派人通知商会那边的,三娘和驼叔他们应该会找谢家询问,不过我们发现,这两天港口那边的谢家船队调度也很不正常,因此徐管家你的猜测应该很有道理。”旺财和富贵也不笨,对于周重失踪这件事,他们也猜到和谢家有关,所以这两天也做了许多准备,只是因为时间太短,现在还看不出谢家有什么大的反应。
“谢家?是灵芸姐姐她们家吗?”这时镯儿忽然开口道。
“是的大小姐,谢家是双屿港的四大走私商会之人,实力十分强大,就算我们南洋商会全盛时期,也只不过与谢家相持平而已。”旺财这时立刻禀报道。
只见镯儿听到果然是谢灵芸的家族,只见她沉思了片刻,立刻对徐管家开口道:“徐管家,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以私人身份去见一下谢灵芸,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情况?”
听到镯儿的话,徐管家也很是动心,不过这个家现在是由王姨娘当家,因此他也只得看了看王姨娘。只见王姨娘听后沉思了一会,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道:“重儿现在生死不知,万一这件事和谢家有关,镯儿这时去他们那里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听到母亲话,镯儿却十分着急,为了得到哥哥的消息,哪怕再大的风险她都愿意冒。不过就在这时,白梦婉和姐姐白珺婉对视一下,然后只见白梦婉站出来道:“王姨娘,您要是担心镯儿妹妹的话,不如我陪她去一趟,到时我打扮成丫鬟,到时也好有个照应。”
“这……”王姨娘听到白梦婉这个外人都愿意帮忙,这让她也不好拒绝,再加上她也的确想要知道周重的情况,所以最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徐管家你去租辆车子,然后光明正大的送镯儿和梦婉去谢府拜访。”
看到母亲终于同意,镯儿也终于放下心来,当下她和白梦婉去换了身衣服,然后乘着徐管家亲自赶的马车往谢府的方向而去。
也就在这时,松江城内的谢家宅院大厅内,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在焦急的来回走动不停。只见这个中年人个子不高,国字脸、丹凤眼,长相十分的有威严,只是这时他的两道浓眉紧紧的皱着,好像有无穷的苦恼一般。
就在这个威严的中年人来回走动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相貌普通的水婶快步走进来向他禀报道:“启禀老爷,我们派出去的四支船队已经回来了两队,但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小姐的踪迹!”
“笨蛋!全都是笨蛋!我们谢家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到现在人都已经失踪两天了,你们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找到,我还养你们有何用!”只见这个中年人听到水婶的禀报后是怒气冲天,拍着桌子指着她怒吼道。这个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谢灵芸的父亲谢达。
“奴婢办事不力,请老爷责罚!”水婶也是第一次见到谢达发这么大的火,再加上她又是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被上泉洪二挟持走的,可以说要负上主要的责任,因此这时也是吓的跪倒在地,再也不敢看谢达一眼。
“罚你?罚你难道就能让灵芸回来了吗,还不给我加派人手去找,找不到人你们就全都死到海上去!”谢达再次怒吼道。他只有谢灵芸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平时对她很是严厉,但其实在内心中,他最疼爱的还是这个懂事乖巧的女儿,一想到现在女儿可能遭受的凌辱,就让他是心如刀绞。
水婶听到自家老爷的怒吼后,再也不敢再说什么,站起来转身去催促手下的人去寻找小姐的踪迹。而谢达却还是感觉心乱如麻,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根本就坐不下来。
就这样过了不一会,大厅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仆人畏畏缩缩的走进来禀报道:“启禀老爷,外面周家大小姐来访,说是要拜访一下小姐!”
“不见,告诉外面的人,只要是有人问人起灵芸的事,全都给我乱棍赶出去!”谢达听到有人来拜访自己生死不知的女儿,更是一下子惹的他是怒火万丈。
“是,小的遵命!”下人答应一声,转身就要离开,不过这时谢达却终于反应过来,当下叫住对方道:“慢,你说的周府的大小姐可是周海的女儿?”
“启禀老爷,正是那位周小姐!”仆人依言回禀道。
谢达听到对方是周重的妹妹,这下终于不敢再让仆人用粗暴的办法赶人走,当下只见他考虑了片刻,接着对仆人吩咐道:“你去转告周小姐,就说你家小姐一直呆在海外没有回来,所以请她改天再来拜访,语气一定要客气一些,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是,老爷!”仆人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而谢达这时也冷静下来,坐在大厅中沉思起来,他在考虑万一出现最糟糕的情况时,他们谢家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状况。
府外的镯儿和白梦婉满心忐忑的等待着谢灵芸的回应,但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谢府竟然说谢灵芸不在,希望她们改日再来,这让镯儿很是失望。精明的徐管家又提出想见谢家主事的人,可惜也遭到了婉拒。
没有从谢家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甚至连谢灵芸的面也没有见到,这让镯儿更是心急,在回去的路上又哭了一次,回到家里时又和王姨娘抱头痛哭了一番。周重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同时也是家中的脊梁骨,他的失踪,对于周家来说,无异于灭门之祸,也幸好有徐管家里里外外的张罗,再加上白氏姐妹的安慰,这才让王姨娘和镯儿没有做什么傻事。
今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一年,当别家都沉浸在过年热闹欢乐的气氛里时,谢府和周府却都是凄凉一片,等到年都过完了,周重和谢灵芸却还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而现在距离他们失踪已经过去了五六天时间,甚至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在猜测,周重和谢灵芸很可能已经遇到了不幸,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罢了。
相比周府和谢府中的凄凉,周重与谢灵芸在荒岛上的生活也并不容易,虽然他们已经解决了水源、食物和居住的问题,但是海岛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却远超他们的想像,比如就在今天晚上,他们居住的小岛终于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这对于岛上的周重和谢灵芸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风险与挑战。
第105章 孤男寡女
“轰隆隆~”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雷鸣,一道粗大的闪电从荒岛上空划过,将整座岛屿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狂风将岛上的大树吹的东倒西歪,树上的栖息的海鸟在这种天地之威下,无助的在自己的巢穴中哀鸣。
又一道闪电划过,黄豆大小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眨眼间就已经将整个大地淋上一层水光,天地万物都在狂风骤雨的肆虐下挣扎。树林里的周重冲着老天怒骂一声,奋力抱着几捆木柴扔到自己住的窝棚里。眼看着暴雨越下越大,周重估计木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立刻钻进窝棚。
现在窝棚已经被谢灵芸分成了两部分,其中右边是她睡,左边则是周重睡,另外在两人中间的隔板前面,还有一个用泥用的小炉子,里面一些细小的木柴烧的正旺,这个炉子不但可以用来烤东西,也可以晚上取暖。
坐在里面整理东西的谢灵芸看到周重全身湿漉漉的进来,立刻站起来帮他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一边拿到炉子上面烤一边说道:“周公子辛苦了,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快趁热吃吧!”
“又是烤鱼,真没胃口!”周重身上只穿着小衣,蹲在炉子边抱怨道,他们没有铁锅,所以这些天早中晚三餐都是吃烤鱼,偶尔也会吃一些海胆或鲍鱼之类的,另外还有树林里找到的野菜,但可惜全都是生的,实在让人倒胃口。
看到周重像个孩子似的挑食,谢灵芸有些憔悴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伸手拿起一个装水的竹筒送到周重面前道:“今天的烤鱼味道应该不错,我把你上次在树林里弄来的蜂蜜抹上了一些,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听到谢灵芸提到蜂蜜,周重禁不住摸了摸右脸颊,那里的肿块还没有完全落下。上次他在树林里发现了一窝蜜蜂,为了搞到里面的蜂蜜,结果他脸上被几只大蜜蜂狠狠的蛰了几下,当时一边脸肿的老高,为此还让谢灵芸笑了好半天。
拿着烤的金黄的大鱼,周重撕下一块热呼呼的鱼肉塞到嘴里尝了尝,结果发现鱼肉中果然带着一股甜香的味道,而且很好的把海鱼的腥味给遮盖下去了,这让周重立刻胃口大开,抓起烤鱼就开始大嚼起来。
直到把一条鱼吃的干干净净,然后又喝了几口谢灵芸递来的水,周重这才感觉肚子里舒服了许多,特别是听到外面狂风暴雨的声响,更加衬托出小窝棚里的安宁。
“轰隆隆~”外面又是一声雷鸣,正在帮周重烤衣服的谢灵芸吓的全身一抖,差点把手中的衣服掉到火炉里。借着炉子里发出的微光,周重发现谢灵芸这时脸色惨白,当下不禁笑道:“怎么,谢小姐害怕打雷?”
“有……有一点!”谢灵芸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其实何止是有一点,她从小就害怕打雷,每次打雷都会跑到母亲那里,然后由她母亲抱着她才能睡着。
“哈哈哈~,没想到谢大小姐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周重笑的没心没肺,不过紧接着他忽然停下来,转头对谢灵芸很是暧昧的道,“看今天的样子,估计要打一晚上的雷,若是谢小姐实在害怕的话,倒是可以到我这边来睡,只是我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定力,万一发生什么的话,我可不会负责!”
本来很是温馨的气氛被周重的这几句话破坏殆尽,只见谢灵芸听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不劳周公子操心,灵芸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只希望公子自己不要越界才好!”
谢灵芸说到这里时,手上的衣服也终于烤干了,只见她随手扔到周重身上,然后自己回到左边自己睡觉的地方坐下来,再也没看周重。而周重则是笑嘻嘻的把烤干的衣服穿上,同样回到自己住的区域休息。
说起来他们已经在这座荒岛上呆了五六天了,再加上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就算是一对陌生人,恐怕也会发生些什么,但是很奇怪的是,周重和谢灵芸两人一直谨守礼仪,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其中的原因却很是复杂。
说起周重和谢灵芸之间的恩怨,很复杂也很简单,在最开始的时候,谢灵芸只是单纯的想利用周重控制南洋商会,但是之后周重的表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使得她的计划破产了,而且在两人的相处之中,谢灵芸也不可抑制的对周重产生了几分好感,但是这些好感还谈不上喜欢,只是一个少女对另一个才貌相当的男子产生的好奇罢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变得有些复杂了,有了周重的加入,南洋商会已经奠定了崛起的势头在,这让谢家也感受到严重的威胁,而且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周重,虽然谢灵芸本心并不想这样做,但是父亲的强压下,再加上家族的利益,最终还是让她决定除掉周重这个隐患。
可惜这个世上有着太多的意外,先是上泉洪二挟持两人,然后又遇到那场大风暴,而在船舱之时,两人之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特别是在生死关头,两人都抛去了身上的伪装,甚至谢灵芸在最后的时刻,还流着眼泪抱着周重说不希望他死,那种流露出来的真情让人心神震颤,周重又不是傻子,自然感受的到。
经过生死之后,周重本来以为可以和谢灵芸好好相处的,甚至他还想过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可能,以及日后该怎么处置两个商会之间利益冲突的事?
但是让周重没想到的是,在他们相处的这几天,谢灵芸却表现的很是矛盾,有时她对周重十分的热情,处处都对他十分关心,甚至无意间两人有些比较亲密的接触时,她也只是红着脸低下头,并不怎么排斥。每天也尽量给周重做些不一样的食物,和她在一起时,周重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然而有些时候谢灵芸却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就像当初周重刚遇到她时,脸上一副淡然平静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无法引起她感情上的波澜,表面上虽然礼节周到,但却又拒人于千之外,周重最讨厌的就是看到谢灵芸用这种表情和自己说话。
也正是谢灵芸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使得周重也很不适应,甚至每当看到谢灵芸用那种平静的表情和自己说话时,他都禁不住想要恶狠狠的冲上去,然后一把撕开她的伪装,让那个真实的谢灵芸出来与自己对话。
当然上面仅仅是感情方面的,周重与谢灵芸都处于十五六岁的青春期,两人每天睡在同一间屋子里耳鬓厮磨,肯定会有一些生理方面的冲动,这点周重也不否认,他曾经对谢灵芸有过不止一次的想法,毕竟这里是个荒岛,天知道会不会有人找到他们,而且在这里没有任何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两人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也是顺理应当的。
但是在相处的这些天里,周重却强忍住了身体的冲动,除了上面说过的两人之间的复杂的感情外,另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周重和谢灵芸被上泉洪二挟持时,只有谢家的人在场,所以能够寻找到他们的,肯定也只有谢家的人,到时他若是想要安全脱身只有两条路,第一是让谢灵芸心甘情愿的放自己走,第二则是自己挟持她做人质,威胁谢家的人把自己送到岸上。这两条路无论哪一个,都需要谢灵芸的配合。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周重才不敢对谢灵芸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更加不敢用强。毕竟他可没打算在这个荒岛上呆一辈子,家里还有王姨娘和镯儿她们在等着自己,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活着回去,绝对不能因小失大。
想到家中的王姨娘和镯儿、朵儿她们,躺在茅草中的周重也不禁叹了口气,本来他还想陪着她们好好的过一个年的,但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年都已经过去了,也不知道她们在发现自己失踪后,会急成什么样子?
周重躺在那里想着家人,与他隔着一层木板的谢灵芸却是全身蜷缩成一团,双手的捂着耳朵眼睛也是紧紧的闭着,小脑袋狠狠的向下低着,恨不得把都埋在不大但却很是挺翘的胸脯里。
“轰隆~”随着外面雷声的轰鸣,每响一次,谢灵芸的蜷缩的身体都会颤抖一下。对于雷声,所有生物都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就算是人类也不例外,只是有些人能够克服这种畏惧,比如周重,但有些人却一生都会对雷声极为恐惧,而且与性别和年龄都无关,比如像谢灵芸就属于后一种人。
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雷声,谢灵芸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般,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虽然她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些雷电是根本无法伤害到自己的,但却还是无法抑制那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恐惧。
也正这种无助与孤独,再加上心中那种无边的恐惧,终于让谢灵芸再也忍受不住,开始低声啜泣起来。不过就在她哭了没多久,忽然听到周重在另一边敲了敲隔板道:“喂,大半夜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要是你实在害怕的话,那就来这边好了,别在死撑着了!”
第106章 救援到来
周重与谢灵芸终于跨过了最后一步,而且谢灵芸在话中也承认,在当初两人被挟持时,她就已经对周重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更让周重感动的是,谢灵芸之所以主动献身,最主要的就是想以此来要挟家族,达到保护周重的目的,每每想到这里,周重都会对谢灵芸格外珍惜。
品尝过男女之间那种动人的滋味后,周重与谢灵芸也是食髓知味,特别是最初的几天,只要有一空闲,两人就会缩在窝棚里胡天黑地,几乎是不分昼夜,甚至周重受到后世一些不健康思想的影响,还想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比如尝试一下在其它的地方,反正岛上也没人,可惜谢灵芸脸皮太薄,根本就不同意。
有了这种最原始的娱乐活动,再加上周重和谢灵芸彼此也放下了心结,开始正视两人之间的感情,短短几天之内,就让两人有了那种如胶似漆的感觉,甚至分开一小会都会感觉十分难受,同时这也让本来十分枯燥的荒岛生活开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不过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在周重与谢灵芸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时,却被一件他们期望已久,但却又有些害怕的事情打断了这种幸福的生活。
这天周重正在海边捕鱼,谢灵芸同样也在不远处的礁石上寻找海胆等食物,不远处的沙滩上一个巨大火堆在正在不停的向外冒着黑烟,两人这些天虽然有些胡闹,但却也没忘记向外界求救,只是晚上的火堆经常无人看管,所以老是熄灭,白天的黑烟倒还算正常。
周重看准脚下的一条大鱼,手中的木枪猛然刺出,一下子将这条数斤重的大鱼刺了个对穿。经过这些天的磨练,周重用木枪刺鱼的技术是突飞猛进,几乎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灵芸,看我又刺到一条大鱼!”周重举着手中的木枪向谢灵芸夸耀道,随着两人关系的更进一步,周重也早从内心接纳了谢灵芸,两人在一起时其实和一对普通的小情侣并没有什么两样,比如像周重现在的表现在外人看来可能很傻很孩子气,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很正常。
“咯咯~,相公打鱼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家里还有一些蜂蜜,晚上我再做蜂蜜烤鱼给相公吃,算是给你的奖励!”谢灵芸抬头看到周重兴奋的样子,也是十分高兴的道。两人有了夫妻之实,称呼上自然也就亲密了许多,周重一定要她叫自己“相公”,开始时谢灵芸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几天下来,这声“相公”已经越来越自然了。
只见这时周重把手中的鱼放下,走到谢灵芸身边笑嘻嘻的道:“我才不要烤鱼做奖励呢,要奖励就奖励最好的,比如我们可以这样……”
周重说到最后,一脸龌龊的趴在谢灵芸耳边说了些什么,结果让她是又羞又气,抓起一把海草抽打着周重娇嗔道:“要死啦你,天天想这些下流东西!”
周重身手灵活,一闪身就躲过了海草,身上只是被溅了几点海水,同时嘴里也发出得意的笑声。这下更加激怒了谢灵芸,开始紧追他不放,看样子非要用海草抽中他才甘心。
两人在沙滩上追逐打闹,在夕阳的照映下,笑声叫声落满了沙滩,最后周重一把抱住谢灵芸,然后转了好了几圈,更让她是叫个不停,同时也笑个不停。一直到周重抱的也有些累了,这才把谢灵芸放下来,这时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周重低下头要吻谢灵芸时,忽然却被她伸手挡住了嘴,同时满脸不敢相信的看远周重的身后。看到这里周重也回身望去,结果发现在身后的海面上,一剪帐影在夕阳中起起伏伏,而且看它行驶的方向,明显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
“有人来了!”周重看着远处的船帆,声音低沉的道。虽然他一直盼着搜救的人找到他们,但现在看到人真的来了,周重却又有些不舍,因为这标志着自己与谢灵芸就要结束这几天的美好时光了。
“嗯!”谢灵芸忽然双手抱住周重,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脸上同样也露出十分不舍的表情道,“相公,如果我们以后有空闲了,就再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好不好?”
周重听后伸手揽住谢灵芸的纤腰,让两人贴的更紧一些点了点头道:“好,等以后我们有时间了,不但我们要来,到时还要把我们的孩子也带来,到时我给孩子们抓鱼,你就负责给孩子们讲一下我们的故事!”
“胡说八道,谁要给你生孩子?”谢灵芸听后脸上再次一红,娇嗔的说道,只不过她在说话之时,却把周重抱的更紧了。
两人就这么紧紧相依在一起,一直等到远处的船只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可以分辨出,来的正是谢家的船时,脸皮比较薄的谢灵芸这才红着脸从周重怀中站起来,只不过右手仍然紧紧的握着周重的手没有放开。
“小姐~”这艘船距离小岛的海岸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船上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高喊,周重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又看到船头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刻也认出喊话的人正是一直跟着谢灵芸身边的水婶。
看到船上竟然是水婶,谢灵芸也有些惊喜,虽然之前因为周重的事,让她对水婶颇有意见,但对方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老家人,彼此的感情也很深厚,特别是在孤岛上呆了这十几天,现在能见到一个这么熟悉的亲人,自然让谢灵芸早就把之前的不快抛在脑后,举另一只手也向船上的水婶示意。
船上的水婶也是喜极而泣,本来她都已经绝望了,因为据有经验的船工判断,那天晚上那么大的风浪,以谢灵芸他们乘坐的小船,根本不可能扛的过去,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谢灵芸他们已经藏身海底,唯一有可能活下来的机会,就是他们的船被只到一个海岛上,这样才能躲过那场风暴的肆虐。
虽然后一个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谢灵芸的父亲已经下了严令,水婶他们若是找不到人的话,那就永远不要回来。对主人的命令,水婶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违抗,而且她是眼睁睁的看着上泉洪二把人劫走的,所以心中也充满了愧疚,因此水婶也亲自登上寻找谢灵芸他们的船只。
本来水婶他们一共出动六条大船,分成六个方向去寻找,而且几乎把整个舟山群岛都翻遍了,但却一直没找到人,这让整个搜索船队的人都十分沮丧,甚至不少人都已经在心中放弃了。幸好水婶从登船之初,就报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因此一直催促着船队继续寻找。
周重和谢灵芸所在的荒岛其实已经出了舟山群岛的范围,若是谢家的船队一直在舟山群岛中寻找的知,自然是找不到,也幸好水婶的性格十分固执,所以在船队翻遍了舟山群岛后,她再次坚持向外寻找,结果总算是看到了周重他们岛上冒出的黑烟。
“阿弥陀佛,小姐安然无恙,奴婢总算可以向老爷交差了!”站在船头的水婶看到向自己挥手的谢灵芸,终于把心中悬着的大石放了来,双手合什向佛祖祷告的。
不过还没等水婶高兴太久,她忽然看到了与谢灵芸并肩而立的周重,这让她是心中一惊,他们谢家之前就想除掉周重这个隐患,没想到现在对方不但没死,而且现在还和小姐站在一起,更加让她没想到的是,谢灵芸与周重手牵着手,神态也十分亲密,这让她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水婶他们的船靠近沙滩之后,立刻放下小船,然后水婶第一个跳上小船,和另外几个船工一起向谢灵芸这边划来,当小船刚一靠岸,早就已经得到水婶吩咐的船工们立刻拿着武器把周重围了起来。
“放肆!全都给我退下!”还没等那几个船工对周重动手,谢灵芸却是怒斥一声,立刻吓的几个船工不敢再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姐,周重对我们谢家的威胁极大,您可千万不能……不能因小失大啊!”水婶看了看周重与谢灵芸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脸色十分难看的道,这时她若还看不出来周重与谢灵芸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的话,那她的这把年纪就算是白活了。
听到水婶的话,谢灵芸却是与周重对视一眼,然后扭头对她微笑道:“水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南洋商会对谢家的威胁,不过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周重是我的相公,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谢灵芸说到最后八个字时,虽然声音十分的轻柔,但是谁也无法忽视她语气中那种决绝的态度。水婶更是看着谢灵芸长大的,当她听到谢灵芸对周重叫出“相公”这个称呼时,更让她是脸色惨白,同时她也想到若是老爷知道这件事,天知道他会发多大的火?
第107章 香皂作坊
原木搭建的房屋内,内部装饰也和外面一样简陋,不过周重却已经十分满意了,因为相比他在荒岛上自己搭建的那个小窝棚,这里已经十分不错了。而且这里还有热水让他洗澡,这让泡在澡盆里的周重舒服的呻吟一声,一点也不想站起来。
水婶带着谢家的人终于找到了周重他们所在的荒岛,虽然她很想直接在岛上把周重这个隐患解决掉,但是谢灵芸却以死相逼,同时还点明了两人的关系,这让水婶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后将周重和谢灵芸都带上船,同时派人回去禀报,结果很快谢灵芸的父亲谢达就传来命令,让水婶把周重和谢灵芸送到了大羊岛暂住。
大羊岛与小羊岛就在松江青村港南方不远,以前岛上并没有人居住,只有谢家为方便走私,在岛上设立了一个据点,不过上次周重与谢灵芸合作生产香皂,最后选定这个地方建造生产作坊,现在岛上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也招收了不少灾民来岛上做工,就等着周重把生产工艺整理出来就能投入生产了。
周重和谢灵芸来到大羊岛后,立刻被安排进了一个独立的大宅院,虽然这个宅院里的建筑看起来十分简陋,几乎全都是用没怎么处理过的原木建造而成,但是相比岛上的其它房屋却要好的多。
周重被安排在前院休息,而且很快有人给他准备热水沐浴,毕竟他和谢灵芸呆在海岛上连饮水都要想尽办法,根本不可能洗澡,最多就是用布沾点淡水擦一擦脸,所以现在急需热水洗一个澡,同时也洗去这段时间的疲惫。
一边享受热水澡带来的放松,周重一边想着心事。他与谢灵芸的关系已经确定下来,而且两人的感情任何人也无法动摇,不过谢家显然很反对他们两人的事,特别是谢灵芸的父亲,更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说不定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向自己发难。
想到谢灵芸的父亲谢达马上就要来找自己兴师问罪,周重也不禁本能的有些心虚。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心想明明是谢达算计自己在先,准备对自己不利,现在自己把他的女儿拐跑了,也算是报应,况且他和谢灵芸也是两情相悦,就算是谢达反对也没用。
就在周重想着心事时,忽然房屋“吱~”的一声被打开,然后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上还托着什么东西,周重本以为是谢灵芸,但扭过头才发现,进来的竟然是以前跟在谢灵芸身边的小丫鬟算珠,这让他吓了一跳,急忙蹲在浴盆里道:“你……你怎么进来了,你家小姐呢?”
看到周重一脸窘迫的模样,本来也有些紧张的算珠却是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见她走到浴盆边把手中的托盘放下道:“小姐也正在沐浴,不过她想到公子这边没有人服侍,所以就让奴婢来给公子搓背!”
算珠说着挽起袖子,看样子是真要给周重搓背,若对方是个成年的女子也就罢了,但偏偏算珠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在这种小女孩面前赤身露体,周重真有感觉很不好意思,因此急忙阻止她道:“不用了,算珠你还是回去服侍灵芸吧,这边我自己可以搞定!”
“那怎么行,小姐吩咐过的,奴婢可不敢违抗,而且小姐已经快洗好了,根本不用我服侍!”算珠这时已经把袖子挽好,拿起浴盆里的毛巾开始给周重搓背。
开始时周重的确很不适应,不过他想到算珠是谢灵芸的贴身丫鬟,现在他和谢灵芸不分彼此,日后算珠也不是外人,所以慢慢的也就放开了,趴在浴盆上让她帮自己搓完背,然后算珠又从托盘上拿出一样东西,正是以前周重和镯儿送给谢灵芸的香皂,本来花瓣形状的香皂已经快磨平了,看来谢灵芸也经常用。
不过抹香皂的活周重可不敢让算珠帮自己了,毕竟刚才只是搓一下后背,倒也没什么,但抹香皂却是要抹全身的,他可不想让一个小姑娘在自己身上乱摸,因此无论算珠再怎么反对,还是被周重赶出了房间。
洗了个舒服之极的热水澡,又用香皂清洗了一下,全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周重的心情也一下子轻松起来,当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时,刚好看到头发湿润的谢灵芸从院门外走来,身后还跟着撅着小嘴的算珠。
“相……周……周公子,洗的还舒服吗?”谢灵芸开口就习惯的想喊相公,但是又想到这里已经不是那个荒岛了,两人毕竟没有正式成亲,因此立刻改口。
周重自然也知道谢灵芸的心思,当下也是有些挪揄的对谢灵芸笑了笑,然后又看了看满脸不高兴的算珠道:“嗯,很舒服,算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向你告我的状了吧?”
听到周重的话,谢灵芸却是笑道:“我想让算珠来服侍你,但你却好,竟然把她赶了出来,刚才可是好一阵委屈呢!”
听到小姐的话,算珠的小嘴撅的更高了,同时看也不看周重一眼。而周重却是走到谢灵芸身边,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算珠是个小丫头,让她服侍我不习惯,不过若是灵芸你来服侍的话,那我肯定会求之不得……啊!”
周重轻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羞红的谢灵芸狠狠的掐了手臂一下,疼的他差点跳起来。算珠把两人的动作在看在眼里,也是一下子笑出声来,再也顾不得生周重的气了。
周重和谢灵芸调笑了几句,接下来就陪着她出了院子,两人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刚好这里又是香皂作坊的所在地,所以他们打算参观一下,若是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也能让人做出修改。
大羊岛的面积其实并不是很大,至少与双屿港两边的岛屿相比要小的多,不过与周重他们流落的那个荒岛相比,却又大了几倍,而且岛上有丰富的水源,不但可以支持平时的生活和饮用,也能满足香皂作坊生产过程中的所需。
大羊岛的形状很不规则,若是从上空向下看的话,有点像个变形的‘十’字,这也就将整个岛分成了五个区域,分别是东南西北中,香皂作坊就建造在风浪很难影响到了中央区域。
当周重和谢灵芸一起来到香皂作坊时,发现这里基本已经完工了,只是有一些区域依然在进行建设,而且整个作坊按照周重的要求分成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是独立的,周围有高大的院墙阻隔,而且每个区域的工匠也都是居住在各自区域的居住区,平时不允许走动交流。
之所以如此做,主要是因为周重已经把香皂的制作流程分成了三部分,分别是碱水的制作、皂化和成品,到时这三部分会拆开来进行,这样更有利于工艺的保密。
两人进到香皂作坊内部随意参观了一下,整个作坊外面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但是里面却还是空荡荡一片,毕竟周重到现在也没有把香皂的制作工艺完全交出来,所以谢家的人只是按照之前周重的要求,准备了一些作坊必需的东西。
谢灵芸陪着周重在作坊里转了一圈之后,这才开口道:“周公子,现在作坊已经按照你之前的要求建造完成了,东西和人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听到谢灵芸的话,周重却是笑了笑道:“当时我不把香皂的制作工艺告诉你们,其实也是防备你们谢家,不过现在就不用了,若是你现在有兴趣的话,可以叫来几个信的过的工匠,我当着他们的面把香皂的制作流程演示一遍,然后再给他们做个培训,以后就靠他们自己去搞了,我也不用再操心了。”
听到周重直接承认之前在防备他们谢家,但现在却直接把香皂的完整工艺当面演示出来,这让谢灵芸也是心中甜蜜,若非周围还有其它人,她真想当场投入周重的怀中,然后好好的亲昵一番。
接下来谢灵芸立刻叫来几个谢家的心腹匠人,然后又按照周重的吩咐准备好了制造香皂所需要的工具和材料,这些东西周重早就吩咐过,所以岛上准备了不少。
赶走了其它无关的人,周重指挥着谢家的匠人开始制造香皂,谢灵芸则在旁边认真看着,因为她早就听镯儿说过,香皂的制造过程简直就像是戏法一般,十分的有趣,只是她想像不出来到底是怎么个有趣法?
有谢灵芸在场,周重更加有了表演的欲望,他把整个制造香皂的过程当成一场魔术表演,几个有趣的化学反应也让谢灵芸是惊叹不已,特别是当最后周重把盐撒到锅里时,一块块的皂基出现在液体的表面,这更让谢灵芸震惊无比,甚至当场拉着周重要问个明白。
其实不但是谢灵芸,那几个匠人也都是震惊无比,一个个看向周重的目光中也带上几分敬重,至于旁边的小丫鬟算珠,更是用一种有些崇拜的目光看着周重,心想小姐果然有眼光,选了一个好姑爷,只不过晚上老爷就要来了,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这位姑爷?
第108章 进退两难
皂化反应的原理很复杂,没有化学基础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明白,周重也知道这点,所以他也没指望谢家的工匠明白其中的原理,只是告诉他们香皂制作的流程,以及每个步骤需要注意的地方,到时只要他们按部就班照做就行了。
整个流程在周重看来并不复杂,但在实际传授的过程中,他却发现几个匠人掌握起来却很是吃力,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并不懂得其中的原理,一切只能靠死记硬背,特别是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老是出错,其中一个匠人还因为不小心,被碱水给烧了一下,虽然及时用凉水冲洗了好几遍,但最后还是烧掉了一层皮,这下也让那些匠人对碱水大为恐惧。
花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周重才让那几个工匠掌握了整个香皂的制作流程,虽然在他们独力制作香皂时还会偶尔出错,但至少已经可以制造出皂基了。有了皂基就已经相当于把香皂制作出来大半,后面就是融化皂基然后加入一些香料等添加剂,最后凝固成型就算完成了。
晚上的时候,谢灵芸陪着周重吃过晚饭,两人正处于热恋期,虽然今天白天累了一天,但却都没有任何的睡意,仍然腻在一起卿卿我我。他们虽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在岛上时也住在一起,但毕竟没有真正成亲,所以在离开荒岛后,为了避人口实,只能分开睡了,这让他们都很不适应,晚上都是想尽办法多呆一会。
不过就在周重与谢灵芸聊的正高兴时,忽然算珠从外面闯进来,一脸惊慌的道:“小姐,老爷来了,人已经在门外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重和谢灵芸都站了起来,不过他们倒也没有太过吃惊,因为他们今天刚一上岛,就知道了对方要来的消息。
周重和谢灵芸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就见到一个中年人在水婶的陪伴下走进大厅,谢灵芸看到这个中年人立刻面露喜色,快步上前行了一礼道:“女儿拜见父亲!”
谢达看到女儿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也是心情激动,不过他一向都对谢灵芸十分严厉,很少正面向女儿表达自己的感情,因此在上下打量过谢灵芸后,这才语气冷淡的道:“嗯,不必多礼,这次辛苦你了!”
谢灵芸似乎早就习惯了父亲的冷淡,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不过这时她却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周重,正准备给他们介绍一下,但周重却是主动上前行礼道:“晚辈周重,见过谢伯父!”
说起来谢灵芸之所以欺骗周重,主要就是受到父亲谢达的指示,所以周重这时能够主动上前行礼,已经算是看在谢灵芸的面子上主动表示和解,只要谢达这时笑脸相迎,然后大家都退一步,把之前的事放到一边,也就没什么事了。
但是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主动行礼后,并没有得到谢达的回应,等到他抬起头时,却发现对方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虽然这双眼睛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其实却像是一个平静的活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滔天的怒火把自己淹没。
周重敬对方是谢灵芸的父亲,所以才主动行礼,但并不意味着他软弱,所以在看到谢达如此不友好的表情时,他也没必要低声下气的去讨好对方,因此也直起身子盯着谢达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退让。
谢灵芸看到父亲和周重刚一见面,就发生这种针锋相对的情况,这让她也是手足无措。当然她不会怪周重,毕竟刚才周重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但她也不敢劝父亲,因为在她心中,父亲向来都是个严厉刻板的形象,她根本没胆子指出父亲的不是。
“水婶,你先带灵芸出去,我想和周重单独谈谈!”只见高达与周重对视了好一会,这才忽然开口道,脸上的愤怒也恢复了平静。
“父亲……”
听到谢达要与周重单独谈话,这让谢灵芸大吃一惊,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谢达开口打断道:“好了,你先出去,我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谢达在家中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谢灵芸也一向不敢反抗,但是现在关系到周重,这让她鼓起勇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水婶拉住劝了几句,然后算珠也不敢再让小姐说话,和水婶一起把谢灵芸劝了出去。
看到谢灵芸出去后,谢达自顾自的走到大厅里坐到主位上,然后这才终于开口道:“周重,你的命的确很大,而且运气也很好,竟然让灵芸一心护着你,甚至还说出同生共死的话,这点让老夫也不得不佩服你!”
对于谢达的这些话,周重却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也丝毫不知道客气的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这才开口道:“多谢伯父的夸奖,小侄之所以能与灵芸走到一起,说起来还要多谢伯父,若不是伯父非要让她欺骗小侄上船,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更不会让小侄与灵芸真心相对!”
周重的话中处处都是尖刺,就差直接指着谢达的鼻子说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虽然这样对等谢灵芸的父亲十分无礼,但这件事本来就是周重有理,而且他之前已经给过对方主动和解的机会,可是谢达却丝毫没有和解的意思,所以他才会如此针锋相对,至于对方会不会发怒把他杀死在这里,他却也顾不得许多了,毕竟有时候与生死相比,尊严更重要。
听到周重的讽刺,谢达立刻对他是怒目而视,而周重也是丝毫不退让的与对方对视,两个本来是翁婿的人在大厅里大眼对小眼,看起来就像是杀父的仇人一般。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只见盯着周重的谢达忽然收起脸上的怒容,转而大笑着说道:“哈哈哈~,不错不错,周重你很不错,果然不愧是能把我女儿的心都抢走的人!”
看到谢达的这下突然变脸,周重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听对方话中的意思,难不成刚才是对自己的考验?不对,周重在心中暗暗的摇了摇头,谢达这种人心机深沉,很可能是他看到自己不肯屈服,又不敢真的杀了自己,所以才做出这么一副姿态来。
周重心如电转,脑子中虽然想了很多,但表面上却很快也转变了表情,同样换上一副有些惭愧的表情道:“原来如此,小侄不知谢伯父的良苦用心,实在是失礼之至,还望谢伯父不要怪罪才好!”
“哈哈哈~,不怪不怪,灵芸从小就自视甚高,一直对男子不屑一顾,这让我和她母亲都担心她找不到合适的婆家,但是没想到周贤侄你竟然能够俘获灵芸的真心,这让老夫也是甚为欣慰!”谢达再次夸奖道,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一个十分满意女婿的老丈人一般。
周重也跟着谦虚了几句,不过很快就听谢达话锋一转,眯着眼睛再次开口道:“贤侄,你与灵芸的事老夫十分满意,不过现在却有一个问题,不知贤侄打算如何处理?”
周重听到这里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不知谢伯父有何问题?”
“不!不是我的问题!”只见谢达摇了摇头,指着周重道,“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周重有些不解。
“不错,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与王家订了亲,但现在却又与灵芸在一起,而且据我所知,你应该已经与我女儿有了夫妻之实,现在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王家退亲?”
听到谢达提到王家,周重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着与王家的婚约,只不过因为他要守孝的原因,所以才没有成亲,这也让周重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但是现在自己与谢灵芸走到一起,那么就不可能与王家小姐成亲,可是王伦王老爷子对自己不错,在周家最落魄的时候,人家不但没有嫌弃他,而且也没有收回他家的宅子,这可是笔还不清的人情债,这让他怎么可能开口去退亲?
想到这个问题,周重也一下子头痛起来,自己与谢灵芸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必须要负责任,可是同时他又欠着王家的人情债,若是这时他登门去退婚,那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而且也毁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王家小姐的名誉,可以说他这种做法简直比宋氏父子更恶劣。
看到周重低头不语,谢达不禁脸色一沉道:“怎么,周贤侄难道不愿意退婚?”
“不……不是。”周重这时真的感觉是进退两难,无论怎么选择都会让他十分难做。
谢达也是个精明人,要不然也不会生出谢灵芸这么精明强干的女儿,再加上他对周重事先也做了一番调查,因此也能猜出周重在想些什么,只见他最后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你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负责,灵芸除了嫁给你外,再也没有第二个选择,老夫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必须把王家的婚事退掉!”
第109章 弘治三贤相
谢达的到来不但向周重下了通牒,让他在一个月能退掉王家的婚事,另外还和周重商量了一下南洋商会与谢家商会的合作问题,虽说他现在还在守孝期不能成婚,但两家的联姻已经势在必行,因此商会上的合作也自然要早做准备。
不过谢达已经将谢家商会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谢灵芸,所以他也只是询问了一下两家商会合作的大概意向,至于具体的合作事宜,那就需要周重和谢灵芸这对恋人自己去谈了。
虽然之后谢达一直想表现出自己对周重的看重和欣赏,不过周重却总觉得谢达这个人城府太深,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同时他也终于明白谢灵芸的城府是从哪来的了,说起来这对父女的性格真是太像了,只不过谢灵芸与她父亲相比显得要稚嫩许多。
周重与谢达一直商谈到半夜,这才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他睡的正熟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被人捏住,对于这种熟悉的动作,不用问也知道是谢灵芸,以前在岛上时,她就最喜欢用这种办法叫自己起床。
只见周重也没睁眼,凭着感觉伸手揽住谢灵芸的纤腰,然后猛然用力把她抱在床上,这下让谢灵芸吓的尖叫一声,边笑边捶打周重的胸口。两人在床上玩闹了好一会,虽然周重很想做一些有益身心的床上运动,不过考虑到时间地点都不对,所以还是强忍住了。
最后周重起来穿好衣服,然后又洗漱了一下正准备和谢灵芸一起吃早餐,不过这时谢灵芸却忽然拉着他低声问道:“相公,昨天我父亲都和你说了些什么,本来我昨天晚上就想来找你的,但是因为太晚了,水婶不让我来,不过今天早上我看父亲的样子,好像你们谈的还不错?”
周重已经和谢灵芸约定好了,只要没有外人,她就必须叫自己相公,他很喜欢听。另外周重也猜到谢灵芸来找自己肯定会问昨天的事,因此只见他笑了笑道:“谢伯父还能和我谈什么,自然是关于我们的婚事,另外还有一些商会上的事。”
周重说着把昨天晚上和谢达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谢灵芸,毕竟这些事也根本没必要背着她,不过当谢灵芸听到父亲让周重在一个月内退掉王家的婚事时,却是柔声道:“相公,父亲催的太急了,反正我们一时半会也无法完婚,所以王家那边的事你也不要太着急,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就是了,至于父亲那里,我会帮你劝一劝他的。”
听到谢灵芸如此为自己着想,周重也不禁十分感动,抓住她的小手满是深情的与谢灵芸对视了好一会,最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不过就在吃早饭的时候,谢灵芸忽然想起一件事,当下有些调皮的向周重眨了眨眼道:“相公,你记不记得我们被挟持时,当时我告诉过你,我们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其实早已经联姻,而且背后是同一个人在支持?”
周重听到谢灵芸主动提起这件事,立刻也是精神一振,当时他们流落到海岛上时,周重并没有忘记这件事,开始时也问过谢灵芸,可惜她却一直不说,后来两人突破到最后一层关系,两人整天卿卿我我,周重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到底是什么人?以前我问过你,可是你就是不说!”只见周重一脸好奇的问道。
谢灵芸笑了笑,虽然明知道整个餐厅只有他们两人,但却还是扭头看了看,然后这才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这个人的身份实在太过惊人,当初我们在风暴之下,我以为我们要死了,心中十分害怕,所以才和你说起这件事,主要是想让你多陪我说会话。”
谢灵芸说到这里时,脸上也露出几分甜蜜的表情,因为她知道在生死关头时,这时才能真正的看清一个人,而周重的表现不但让她十分满意,甚至还直接征服了她的心,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才真正的喜欢上了眼前这个男子。
相比谢灵芸心中的甜蜜,周重却是想到了两人在船舱里的旖旎情景,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那次却是他第一次轻薄对方,实在是一段让他难以忘怀的回忆。
谢灵芸并没有在甜蜜中沉浸太久,只见她很快一脸郑重的道:“相公,我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也是商会唯一的继承人,不过我们谢家的情况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那位族叔,他在我们大明极为有名,与另外两个大臣一起,被称为弘治三贤相,这下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弘治三贤相?”周重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愣,紧接着震惊的让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盯着谢灵芸道:“你……你们商会背后支持的人竟然是谢迁!”
“不错,大名鼎鼎的谢迁正是我的族叔,我们家的商会虽然名义是归我们父女所有,但其实我们只掌握着商会的经营和少部分股份,大部分股份都属于以余姚谢家为首的余姚派官员手中,洪家那边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当然我们背后有族叔他们的支持,在整个大明无论做什么都十分方便,更没有人敢卡我们的生意。”只见谢灵芸点了点头道。
周重这时依然没有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他实在没有想到,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背后的人竟然是谢迁,而且还不仅仅是谢迁一个人,而是以一个以区域划分的官员利益集团,怪不得这两家的走私生意做的这么大,原来背后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势力。
说起谢迁,可能有些人不太了解,但是在弘治朝和正德朝时期,这个人却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的人物,当时大明朝堂上有一句话:‘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这句话中的李公是指李东阳,刘公是指刘健,而谢公就是指谢迁。
李东阳多谋、刘健善于做决断,而谢迁则是谈吐不凡,这三人都是弘汉朝时的内阁大学士,其实也就相当于大明的宰相,三人都是极有能力之人,共同辅佐正德的父亲,也就是孝宗陛下治理国家,使得大明一度出现中兴的局面,孝宗的年号为弘治,因此被当时之人称为“弘治三贤相”。
而且更加了不得的是,在孝宗去世之时,将谢迁三人定为顾命大臣,命他们三人尽心辅佐正德皇帝,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正德这位老兄满脑子都是玩闹的心思,更是将朝政交给以刘谨为首的宦官处理,这引起谢迁这些大臣们的不满,并且屡次与刘谨等人发生冲突。
正德元年十月的时间,谢迁和刘健为首的大臣集团,与刘谨为首的宦官集团的冲突达到了最高潮,谢迁等人直接上书请求正德诛杀刘谨等人,结果没有成功,于是他们又想以辞官为威胁,可没想到正德竟然直接准了,于是谢迁和刘健,以及一帮弘治老臣被迫辞官回乡,朝中只剩下李东阳独力苦苦支撑。
别看谢迁已经辞官归乡,但他在读书人之中却是声望极高,他与刘健一南一北,可以说是大明士林的南北两大领袖,在官场上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无论是谁都要给几分面子,有这样的人做后盾,谢家商会想不发展起来都难。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和洪家商会能够成为双屿港的四大商会之二。”周重想到谢迁的身份,这进也若有所思的自语道,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件事,立刻开口问道,“灵芸,我们南洋商会以前的实力并不比你们弱,而且生意也是做的极大,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南洋商会背后有没有什么支持者?”
听到周重问起这个问题,谢灵芸却是忽然露出一个苦笑道:“相公,其实以前我有些事没有对你说,这些事关系到你的父亲,本来当初我还猜测你应该知道你父亲的一些事,但没想到你对你父亲所知极少,甚至连南洋商会的事还是我告诉你的。”
“关于我父亲的事?”周重这时也是十分郑重,随着他接手南洋商会后,他越来越感觉自己那位未曾谋面的便宜老爹十分的神秘,家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外面拥有那么强大的走私商会,而且也不知道他赚到的那么多钱都去了哪?更加糟糕的是,以前周海在商会的中许多心腹都随他出海死掉了,三娘虽然和周海有关系密切,但却也对他的事情所知不多,商会里的财务虽然是由她管,但很多钱都是被周海直接调走,她也不知道周海用到哪里了?
“灵芸,关于我父亲你都知道些什么?”周重皱着眉头开口问道,虽然他和周海没有什么感情,但既然现在自己接手商会的事了,那就需要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事,特别是关于商会这方面的,更需要知道的多一些,这关系到日后商会的发展。
第110章 神秘的周海
一顿早餐,让周重了解到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背后的强大势力,另外还有关于父亲周海的一些事情。
据谢灵芸介绍,周海是在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松江府的,而且当时身边就带着周重,然后在当地买地修宅子,并且做起了生意,本来这些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很快周海就开始参与走私的生意,开始时只是一个小商会,招收了一些人开始跑船,三娘和驼叔这些人也都是从那时开始跟着周海,帮他经营南洋商会的。
不过就在周海在双屿港站稳脚跟很,快快就以惊人的速度崛起了,而且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的南洋航海图,对南洋一带的航线和国家都十分的熟悉,当地的土人也都愿意与南洋商会交易,这使得南洋商会很快把一些走南洋的其它商会给挤垮了,成为南洋航线上的霸主,同时也成为双屿港的四大商会之一。
可以说南洋商会的崛起过程充满了传奇性,而且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所以不少人都猜测周海背后肯定有个势力强大的支持,但却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甚至连谢灵芸的父亲谢达对周海的评价也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神秘”。因为就算是以他们的势力,也没有查清周海的来历,更不清楚周海背后的人是谁,只是他们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周海背后的势力肯定十分强大。
听完谢灵芸对父亲周海的介绍,周重却是沉默下来,其实就算谢灵芸不说,他也能感觉到了一些,特别是在他接手南洋商会后,商会中有太多问题都只有周海知道,而且通过这些问题,周重也发现周海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一般,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周海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可惜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找到答案,毕竟周海已经死了,商会内部可能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也全都随他一起死了,所以周重根本找不到答案,除非是周海背后的势力主动找上门来,否则光靠周重自己猜想的话,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重和谢灵芸讨论了半天没讨论出结果后,虽然周重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周海背后的势力,但也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抛之脑后。
吃过早饭后,谢灵芸立刻让人准备船只,然后和周重一起回到了松江府,不过两人到达青村港后就分开了,谢灵芸要回谢家见一下母亲,而周重则要回家安慰一下家人,在自己失踪的这段时间,王姨娘她们还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谢家的马车在周重的催促下赶到周府,当他敲开大门时,旺财从里面探出头来,当看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周重时,这让旺财是又惊又喜,大叫一声:“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家里可急坏了!”
“呵呵,这次处理事情多花费了一些时间,现在已经没事了,姨娘她们怎么样,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周重看到旺财开门并不意外,毕竟自己离家都快半个月了,旺财他们肯定会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王姨娘她们的。
“家里一切都好,就是王姨娘和两位小姐都很担心少爷。”旺财满脸激动的道,接着他又立刻反应过来,急忙把周重让进大门,然后扯着嗓子高声大喊,“少爷回来了,快点通知徐管家!”
随着旺财的一声高喊,富贵和其它一些护卫也从门房里跑了出来,看到周重也都是惊喜若狂,大部分都跟着上前向周重行礼,也有人飞奔到徐管家那里报信。很快周重回来的消息就传到了后院,王姨娘和镯儿听到这个消息时,全都是喜极而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周重也是急匆匆的赶到后院,见到王姨娘还没等他说什么,却被王姨娘一把拉在怀里抱头痛哭,虽然她不是周重的亲生母亲,但却是亲手把周重带大的,彼此之间的感情比真正的母子也差不了多少,现在看到周重终于回来,她本想痛骂周重一顿,但是这一见面,所有怒火全都变成了喜极而泣,旁边的镯儿和朵儿也是拉着周重的袖子哭个不停。
本来若是平时倒也没什么,毕竟后院里都是自家人,但是现在白氏姐妹却也在场,而且现在一直盯着周重,这让他感到很不适应,好不容易才把王姨娘和镯儿哄住。
一家人回到王姨娘住的院子,徐管家和素娘,以及白氏姐妹说了几句话后,就分别退下去了,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周重一家人肯定有许多的话要讲,他们毕竟是外人,有些话不方便让他们听到。
等到徐管家把院门关上后,只见正在擦着眼泪的王姨娘忽然脸色一沉道:“重儿,你也太胡闹了,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可是你却像你父亲一下去做一个走私商人,这简直就是因小失大,就算你挣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个举人的功名啊!”
王姨娘性子温和,这还是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周重说话。周重也知道王姨娘正在气头上,绝对不能和她硬顶,因此听后立刻认错道:“姨娘教训的是,重儿这次做事实在有欠考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到周重连连认错,镯儿这时却是帮着哥哥说话道:“娘,您也别太怪哥哥了,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这个要,要不是因为家中还有我们要养活,哥哥怎么会冒着风险去接收父亲在海外的商会?”
王姨娘听到镯儿的这些话也是心中不好受,对周重再也没有半分火气,只是自顾自的抹起眼泪,她现在也和镯儿一样,认为自己拖累了周重,否则他也不会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冒险跑到海外了。
不过周重却是哭笑不得,明明是自己不能参加科举,所以才去参与走私,可是现在到了镯儿口中,却成了他为了让家中生活的更好,所以才去参与走私,虽然这样说也没错,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对此周重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看王姨娘和镯儿伤心的样子,他也只得先安慰她们道:“姨娘、镯儿,其实你们也不必太过伤心,虽然我接手了父亲的商会,但也并不妨碍我参与科举,再加上我还要守孝三年,到时我把商会的安排上正轨再努力读书也不迟。”
万不得已之下,周重再次把这个拖延之计提了出来,虽然这只能拖延一时,但至少给了他一个数年的缓冲时间,至于几年之后该怎么办,这个周重还没有想好。不过他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到时再想办法就是了。
听到周重这么说,王姨娘和镯儿虽然觉得这个办法会分散周重的精力,但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也只好点了点头,同时也停止了流泪。
“哥哥,你这次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连过年都没有回来?而且看你的样子,明显比之前瘦了许多,是不是吃了许多的苦?”镯儿刚一留下哭泣,立刻抓住周重的手问道。
“何止是瘦了,重儿你比之前也黑了不少,快和姨娘说说,你这趟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和谢家有关系?”王姨娘也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刚才有白氏姐妹在,所以她和镯儿都很有默契的没有问。
周重当然不敢告诉王姨娘和镯儿自己被谢家暗算,然后又被人挟持流落荒岛的事,一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让她们担心,二来自己与谢灵芸的关系也需要得到家里的认可,若是让王姨娘和镯儿知道之前的事,肯定会对谢灵芸有不好的印象。
考虑到上面这些,因此周重编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话道:“上次我接到谢家的消息,是要和我商量一下合作香皂作坊的事,而且为了保密,他们把作坊放在了海外的荒岛上,我也要去视察一下,可是没想到我们刚到那里,就遇到一股大风暴,把我们的船给摧毁了,那里本来就是个荒岛,现在没船了,我们也就被困在岛上,再加上岛上缺少食物,所以也就吃了些苦,后来还是谢家发现不动,又派船只到岛上,我们这才乘着船回来。”
王姨娘是个妇道人家,镯儿虽然读的书不少,但却没有任何阅历,所以她们两人也根本分辨不出这些都是谎言,再加上周重说的谎话真真假假,有些地方的确合情合理,因此王姨娘和镯儿也都没有怀疑,只是心痛周重在岛上吃了不少苦。
周重说完自己的事后,又开口问了一下家里有没有出事,特别是这个年她们是怎么过的?没想到又引来镯儿的一阵埋怨,毕竟过年时他不在家,全家都担心他的安全,自然没什么心思过年。
不过埋怨过后,镯儿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当下脸色一变开口道:“哥哥,过年的时候你不在家,我代你去家里的祠堂祭拜,但是却在里面发现几样东西,徐管家看过后让我们千万不要外传,说是关系重大,要等你回来才能处理。”
第111章 锦衣卫?
“东西?什么东西?”周重听到镯儿的话也十分惊讶,周府中有自己的祠堂,就位于花园的旁边,里面供奉着周海的牌位,逢年过节都要前去祭祀,只不过全家只有周重才有资格进去,而且周重也只是在处理周海丧事时进去过一次,平时根本没去过。
“东西就在我这里,重儿你等一下!”王姨娘这时也想起了镯儿说的事,急忙站起来跑到自己卧室,然后搬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周重接过盒子放在桌子上,又接过王姨娘递过来的钥匙打开上面的小铜锁,等到把盒子的盖子掀开这才发现,这个长条盒子里竟然放着一把狭长的腰刀,只见这把刀比一般的刀要长一些,刀身却比一般的刀要窄,看起来有些像倭刀,但刀脊却是直的,而且尖端有个大弧,刀柄也比一般的刀要长一些,可以双手握刀,看起来比较利于劈砍。
除了这把刀外,盒子里还放着另外两样东西,其中一个是个精美无比的玉器,上面雕刻着双龙抢珠,龙形周围布满了云纹,雕工极为精湛,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之物。开始时周重还以为是个玉佩,但是拿起来却看到两条龙的下面还雕刻着四个篆字,经过他认真辨认后,终于认出这四个字是“福寿万年”,一般只有长命锁上才会刻这样的字,而且周重又仔细看了一下,结果发现这块玉果然是个小孩子才会佩带的长命锁。
周重把这个雕工精美的长命锁拿起来看了半天,可是除了发现这东西极其精美,拿到当铺肯定能换不少银子外,其它并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
另外一样是个婴儿巴掌大的椭圆形令牌,黑乎乎看起来应该是金属抽成,制作同样十分精美,正面的圆边装饰着两条怪兽,下面还有些小字,周重拿起来看了一下,结果却是吓了一跳,只见上面两列字写着“锦衣卫千户”,下面还有一个名字“王海”。
锦衣卫,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周重当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如雷灌耳,锦衣卫身为天子的耳目和爪牙,有着监督天下的职责,周重城中也遇到过几次镇守松江府的锦衣卫,只不过对方看起来和普通的士卒衙役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身上的衣服和配刀之类的比普通士卒要精美一些。
想起城中的锦衣卫,周重也忽然醒悟过来,拿起盒子里的长刀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下他终于认出来了,这把刀应该就是锦衣卫的专用配刀锈春刀,这种刀吸收了唐陌刀和南方苗刀的一些优点,刀形看起来十分绣气,但却十分利于劈砍,力大的人甚至能一刀砍下马头。
“锦衣卫,家里怎么会有锦衣卫的东西,而且这个王海是又是谁?”周重实在有些想不明白的问道,不过他心中却有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重儿,这件事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先听一下镯儿是怎么发现这些东西的。”这时王姨娘接过来开口道,接着就见镯儿开始介绍起自己发现这些东西的经过。
原来在过年时周重不在家,虽然家中乱作一团,但过年时应有的礼节也不能废,比如在过年时需要祭拜祖先,这种事一般都是由周重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来做,但他却不在家,最后徐管家和王姨娘商量了一下,干脆就由镯儿代替周重去祠堂祭拜一下,反正祠堂里只有周海的牌位,也没什么太大的讲究。
也正是这样,镯儿在大年初一的早上代替周重去祭拜周海,当时她看到牌位前面的蒲团被老鼠咬了一个大洞,于是就把这个破蒲团拿出去扔掉,又从祠堂的一角拿出一个新蒲团跪下,但是就在她刚一跪下,立刻感觉蒲团里有东西,这让她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叫来徐管家和王姨娘,然后三人一起把蒲团打开,结果就发现了周重眼前的这个盒子。
听完镯儿的讲述后,周重坐在那里沉思起来,祠堂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以前周海在世时,整个家中也只有他自己才能进去,也就是说,盒子里的东西很可能是周海故意放在那里的。而且那个锦衣卫令牌的主人名叫王海,与周海同名不同姓,再加上令牌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只凭这些条件,就足以让人生出许多联想了。
“姨娘,这件事除了你和镯儿以及徐管家外,还有什么人知道?”周重沉思半晌忽然开口问道。
“没有,我们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也都知道事情重大,所以谁也没有告诉,甚至连素娘也不知道这件事。”镯儿这时开口回答道,脸上也露出几分慌乱之色,毕竟这件事可是关系到锦衣卫,弄不好可能会把全家都牵连进去。
“嗯,没人知道就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要外传,至于这些东西就放在我那里。”周重说到这里时,看到王姨娘和镯儿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于是笑着开口安慰道,“不必担心,这些东西不管是谁的,但是藏在祠堂里那么长时间了,也一直没有人找上家门,所以我猜这些东西早就没什么用了。”
听到周重的话,王姨娘和镯儿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这时马上就要中午了,周重回来又是个值得庆祝的大喜事,所以她们两人立刻叫上素娘一起去厨房做饭,另外白氏姐妹也一起上来帮忙,最后所有人坐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饭。
下午周重又陪着王姨娘和镯儿聊了会天,然后又陪朵儿玩了好长一会,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只不过还没等他坐下,徐管家却鬼鬼祟祟的跑进来道:“少爷,盒子里的东西您已经看过了吧?”
“嗯!”周重坐下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刚好想找徐管家问一下关于锦衣卫的事,他在后世虽然听说过一些,但徐管家见多识广,对锦衣的了解肯定比他多。
“那少爷您看出什么没有?”徐管家也走到周重旁边坐下问道。
盒子周重已经从王姨娘那里拿过来了,只见站起来从床下把盒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道:“我只看出里面的锈春刀和锦衣卫的千户令牌,至于那个长命锁却没看出什么东西,怎么,你是不是看出什么线索?”
只见徐管家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从盒子里出那面令牌道:“少爷,这个令牌的主人是个千户,和老爷同名不同姓,又藏在祠堂里,再加上老爷很少说起他以前的事,您说这面令牌会不会就是老爷的?”
“这个我也不敢确定,姨娘比你早一点跟随父亲,但却对他以前的事也是一无所知,只是知道父亲是北方人,以前的事她却从来没听父亲说过,只是听他的口音像是山东人,至于父亲他是否做过锦衣卫的事,她就更不清楚了。”周重也是苦恼的摇了摇头道,越是深入了解,他越是发现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身上的谜团越多,整个人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变迷雾,让人看不清楚。
看到周重苦恼的样子,徐管家却是忽然开口道:“少爷,以前老爷说话虽然带一直带着几分山东口音,但有一次他在外面喝多酒了,我赶着马车去接他时,听到他在马车上说醉话,但却用的是十分标准的官话,所以我猜老爷很可能在京城里呆过。”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但随即摇了摇头道:“会说官话也不一定就是在京城呆过,毕竟南京等地说的也是官方,另外还有一些商家为了方便交流,同样是用官话。”
大明第一个首都是南京,因此官话也是指南京的下江官话,成祖迁都时带了许多南京富户到北京,因此这时两个京城用的都是南京下江官话。
“少爷,官话可能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这块牌子却是大有玄机,你可以仔细看一下。”徐管家这时又把自己的第二个发现讲出来。
“牌子?”周重听后有些奇怪,拿起盒子里的令牌看了看,但除了发现这块牌子制作精美,而且正面的写着牌子主人的官职和名字外,并没有什么其它的发现。
“少爷您看背面。”徐管家这时再次开口提醒道。
周重闻言把牌子翻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果然有了一点新发现,那就是在牌子的背面还有几列小字,只不过因为牌子的年头太长了,再加上以前的磨损,使得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
“……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千户!”周重小声念道。因为上面的字迹被磨损,所以前面的几个字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后面的一些字。
“少爷,这面令牌可不是普通的令牌,你看后面写的这些字,这是锦衣卫出入皇城的令牌,由此可知这面令牌的千户大人可以自由的出入皇城,也就是京城的锦衣卫千户,并不是地方上的千户。”徐管家再次开口道。
周重听到这里,脸上也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千户已经正五官的官职,而且还是京城的锦衣卫,这种身份在京城中虽然不算什么,但若是放在地方上,那也是一方大员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锦衣卫王海是否就是自己那位便宜老爹周海?
第112章 王伦的麻烦
送走了徐管家后,周重看着桌子上的盒子,想了半天得出一个假设,这个假设就是盒子里的锦衣卫令牌和腰刀都是周海的,而周海原名王海,本来是锦衣卫的千户,奉上面的命令参与走私,然后在锦衣卫的支持下发展迅速,使得南洋商会成为双屿港的四大商会之一。
周重的这个假设看似十分合理,而且也解释了周海身上的许多谜团,比如南洋商会的飞速发展,以及巨额收益钱财的去向等。但是认真一想,周重却又觉得这个假设不成立,若周海真的是锦衣卫的人,那么在他死后,恐怕锦衣卫早就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再次苦恼的摇了摇头,看来周海的真正身份恐怕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另外盒子里一共三样东西,绣春刀和令牌肯定都是同一个人的,但那个玉制的长命锁却又是谁的?这东西一般只有小孩子才会戴,而且看长命锁的样式和材质,肯定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戴的起的。
镯儿无意间在祠堂里发现的这几样东西,给周重带来了无比的烦恼,甚至为此一连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一来是他很好奇周海到底是什么身份,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些锦衣卫的东西,二来他也担心在某一天,忽然一帮锦衣卫闯进家里,然后把全家人抓起来丢到监狱里。
也正是满脑子都是上面的两个问题,所以周重才睡不着觉,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家里一切都很正常,这才让他放下心来,另外他还有另外一件烦心的事要处理,所以慢慢的也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上次与谢达见过面后,对方要求自己在一个月内退掉王家的婚事,可是想到上次与王伦见面时,对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关心,而且现在他住的宅子都还属于人家的,这种人情可就太大了,若是他直接登门退婚的话,那可就太没有人性了。
不过就在周重为王家的婚事烦恼之时,大明却忽然爆发了一件大事,说是忽然爆发也不太准确,因为这件事其实是在去年就已经爆发了,而且还和谢灵芸的那位族叔谢迁有关,也正是这件大事,把被贬在家的王伦也牵连了进去。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当初谢迁与刘谨相争,失败后辞官在家,本来若是有些度量的人,看到对方失败也就不会再追究了,但偏偏刘谨是个太监,心胸和女人差不多,最喜欢记仇,对谢迁一直记恨在心里,另外时任内阁大学士的焦芳也看谢迁不顺眼,所以两人联手之下,在正德四年初的时候一起对谢迁发难。
焦芳与刘谨不同,他和谢迁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过节,只不过他是北方人,年轻时很有才干,不过当时朝中重臣大部分都是南方人,他们在提拔官员时,自然而然的都会照顾自己的老乡,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焦芳却是深受其害,虽然很有才干,但却迟迟得不到升迁,再加上他的性子偏激,所以最后干脆把所有南方人都给恨上了,可以说只要是南方的官员,他全都看不顺眼。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焦芳发现以前谢迁在任时,推荐的浙江有才华的人竟然全都是余姚人,也就是谢迁的老乡,这让他想起年轻时的遭遇,所以与刘谨共同上书,弹劾谢迁是结党营私,企图以此来给谢迁定罪。
说起来正德四年正是刘谨权倾朝野的时期,正德皇帝根本不管事,焦芳这个内阁首辅也跟着刘谨干,所以他们两人联手,谢迁几乎可以说死定了。不过幸好朝中还有一个李东阳,经过他的劝解,再加上正德皇帝对谢迁还有些香火情,因此最后只是处理了一些相关的官员,同时规定余姚人不得入京为官,只能外派为县令,谢迁却得以幸免。
不过还是那句话,刘谨是个太监,比女人还喜欢记仇,而且这时他的野心膨胀,对正德皇帝的命令也敢擅自篡改,比如就在去年年末,他就擅自下令追回谢迁、刘健等人身上的赐爵授官,甚至连一些皇帝赏赐给他们的玉带、官服也要追回。
收回赐爵授官这件事闹的很大,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收回了谢迁和刘健等少数几个人身上的赐爵授官,但后来也不知怎么打击面越来越大,甚至最后一下子涉及到六百七十多人,而在这近七百人中,王伦刚好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排名比较靠前的一个。
本来王伦只要和别人一样,把自己以前得到的赏赐交出去就没事,可是他偏偏遇到了小人,在上交赏赐的过程中,前来收取的太监在收完东西后,竟然非要说少了一样官服,可是王伦根本不记得自己被赏过这样的官服,但对方就是咬死了,而且还拿出宫里的记录,上面的确写着孝宗陛下在某年某月赏过他一件官服。这下王伦也终于明白过来,对方肯定是受到一些人的收买,准备要整治他,至于宫里记录,更是随便都能捏造。
王伦虽然已经被罢官,但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所以他当场和那个京里来的太监大吵了一架,回来后立刻联络一些亲朋好友准备自保。毕竟现在刘谨权势滔天,他以前又得罪过对方,这次的事情就算不是刘谨指使的,恐怕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以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刘谨斗,最多只能想办法自保罢了。
也正是在这个前提下,周重收到王伦派人送来的消息,让他到王府一趟。周重这时也听说了王伦的遭遇,他为此也十分着急,因此在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到王府。
王伦住在城北,刚好距离周府很远,周重雇了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时,刚好看到王伦正在与人道别,而且离开的那人周重也认识,正是松江府的知府许大人,也就是许慎中的父亲,周重以前也见过两次,因此他也急忙上前行礼。
不过许知府看样子有些事情,因此与周重客气了两句后,立刻坐上轿子离开了,然后周重这才和王伦一起进到王府。
王府中的建筑格局和周府差不多,同样都是占地极大的宅院,只不过在一些装饰和细节上有所区别,比如王府会客的大厅就比以前周府的大厅文雅多了,墙壁上错落有致的挂着些文人字画,两边的架子上也摆放着不少古玩玉器,一看就知道这里的主人是个有品味的人。
王伦和周重分宾主落坐,有仆人送上茶,然后这才见王伦开口道:“周重,前段时间听说你出了点事情,甚至连过年都没有回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人可能不知道周重年前失踪的事,但王伦身为他的准岳父,在松江府的人面又广,因此他肯定知道,这点周重之前也猜到了,所以现在听到王伦的问话也没有惊讶,直接把之前骗王姨娘和镯儿的话讲了出来,只是说自己和谢家联手生意,然后被遇到风浪被困在岛上。
不过周重的这些话可以骗过王姨娘,但却骗不过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王伦,只见他听后对周重瞪了一眼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瞒我?快说,你是不是已经接收了你父亲的商会?”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惊,满是惊愕的看着王伦道:“王伯父,您……您怎么知道这件事?”
“哼,我怎么知道你就别管了,现在我就想问你个问题,日后你到底还打不打算考取功名了?”王伦看样子对周重接手商会的事很是气恼,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和蔼了。
“这……”周重看到王伦生气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最后想了想,却是咬着牙道,“启禀王伯父,小侄并不是不想考取功名,只是现在家道中落,我又是家中的独子,两个妹妹还要靠我养活,因此只能先接手父亲留下的产业,至于读书的事,实在抽不出精力!”
周重知道自己可以糊弄别人,但恐怕在王伦面前却根本撒不了谎,因此只好把实话说出来。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王伦听到他的话后,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先是看了周重一会,然后又低头沉思片刻,这才终于开口道:“现在宦官当道,官场上也是乌烟瘴气一片,皇帝陛下更是被这些人蒙蔽,连老夫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你既然不愿意考取功名进入官场,老夫也就不逼你了。”
周重听到王伦的这些话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开明,听到自己不愿意参加科举,竟然也没有反对,甚至还用官场黑暗来帮他找理由。
“多谢王伯父体谅,小侄也是有感于我大明朝堂上宦官当道,这些阉人想尽办法搜刮百姓,甚至连官员也不放过,听说刘谨更是想出许多的名目,只要是官员有所升迁,就必须向他送数千甚至上万两做谢礼,以小侄现在的身家,就算是考上功名恐怕也拿不出这些送礼的钱。”周重也是装出一脸苦笑的道,既然王伦已经帮自己相好理由了,那他自然也就借坡下驴。
不过还没等周重轻松一会,却见王伦忽然叹了口气道:“周重,既然你无心官场,老夫也不强求,不过我现在有一件难事想要求你,希望你能帮老夫一次!”
第113章 把女儿托付给周重
周重听到王伦求自己帮忙,立刻坐直了身子道:“王伯父客气了,以前我们周家承蒙您的照顾,现在王伯父遇到麻烦,只要是我能帮上的,就绝对不会推辞!”
听到周重如此说,王伦也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不过紧接着他却是脸色一正道:“周重,这次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朝中有人要对付我,所以才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虽然已经联络一些好友准备自保,但那帮阉党的势力实在太大,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自保。”
说到这里时,王伦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接着又道:“对方来势汹汹,若是万一我无法自保,那么肯定会牵连家人,儿子在外地为官,倒不用我为他们操心,但我还有六个女儿,其中五个都已经出嫁,到时也牵连不到她们身上,唯独剩下与你订过亲的瑾萱没有出嫁,这让我很是放心不下,所以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周重听到这里心中却是一突,心想王伦不会是想让自己立刻娶了那位瑾萱小姐吧,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无论王伦有什么罪,也很少会牵连到女儿身上。
不过周重显然猜错了,只见王伦接着开口道:“瑾萱现在跟在我身边实在太危险了,毕竟万一我无法自保的话,很可能会被捕入狱,我倒是无所谓,但瑾萱却是一个未婚的少女,若是让她跟着入狱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本来是我是想把她送到她几个姐姐那里,但一来距离较远,二来也不是很安全,刚好我听到你在海外的事,所以想请你把瑾萱带到海外,让她在你的商会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到一切过去了再回来也不迟。”
听到王伦不是让自己立刻娶了好位瑾萱小姐,周重也不禁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听到王伦要自己把他女儿带到双屿港的商会中,这让他却有些为难,因为他担心对方到了那里后,会发现自己和谢灵芸之间的关系,到时可就麻烦了,毕竟人家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
看到周重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王伦这时再次开口道:“当然了,我也知道你们还没有成婚,而且你又是在守孝期间,与瑾萱相处实在有些不便,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送到你那里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若是你真的觉得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只好让人把她送到她姐姐那里暂避一下了。”
听到王伦都如此说了,周重也只得站起来应道:“王伯父误会了,小侄刚才只是考虑到商会的条件简陋,若是让瑾萱小姐去商会的话,恐怕比不得家里舒服,所以才迟疑了一下,不过现在情况非常,若是瑾萱小姐不介意的话,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看到周重一口答应下来,王伦也露出满意的笑容,暗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在这种危难时刻,周重依然挺身站了出来,这种有情有义的男子果然是女儿的好夫婿。
王伦今天请周重过来主要就是商议这件事,现在周重同意,于是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那位瑾萱小姐什么时候动身去双屿港?本来周重以为要过一段时间对方才会离开松江,但没想到王伦却说明天晚上就要动身,这让周重吓了一跳,同时也感受到王伦的情况是多么的危急。
时间紧迫,周重和王伦商议过后,他立刻急匆匆的回到家里,然后让旺财和富贵去准备船只,同时派人通知商会的三娘做好准备。另外这么大的事情,周重也不可能再瞒着王姨娘她们,所以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他特意留下来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们。
“什么,瑾萱姐姐家中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还要躲到海外去?”镯儿听完周重介绍过王家的情况后,立刻惊的站了起来,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王老爷可是咱们松江有名的大善人,而且以前也做过大官,怎么说抓就要抓起来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王法?”吃斋念佛的王姨娘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在她看来,王家一直都是松江府的顶级豪门,同时也是他们周家背后的靠山之一,这种人家怎么会说倒就倒?
对于王姨娘和镯儿的震惊,周重却是表现的十分镇定道:“王伯父虽然在咱们松江府算是一个大人物,但若是放在朝堂上,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员,现在刘谨权势滔天,想要对付王伯父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且以今天的谈话来看,王伯父他也对自己的前途也十分不乐观。”
说到这里时,周重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懊恼的表情道:“可恨我的能力有限,无法在这种大事帮助王伯父,最多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帮上一点忙罢了。”
周重说这些话的确是出于真心的,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的确觉得王伦是个不错的人,而且对自己家中也有大恩,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在遇到危难事,他却帮不上什么大忙,这让他有一种很是无力的感觉。
另外通过这件事,周重也更加认识到权力的重要性,特别是在大明这种封建王朝,什么名望财富都是虚的,只有手中的权力才是最大的保障。他对自己的商会有信心,日后肯定可以掌握巨大的财富,甚至以此来获得巨大的名望,不过在即将拥有财富和名望的同时,周重也给自己提了个醒,一定不要将财富和名望转化成更为实际的权力!
“哥哥,既然瑾萱姐姐要到海外避难,那不如我也陪她一起去吧,反正我呆在家里也有些无聊,去那里也能和瑾萱姐姐做个伴。”这时镯儿忽然开口道。
周重一听也是大喜,很是高兴的道:“其实我也正想说这件事呢,虽然王伯父的事应该不会牵连到我们家,但现在瑾萱小姐既然要去商会,那么就难免传出一些风声,所以我觉得为了安全起见,不如这段时间咱们全家都搬到双屿港暂住一段时间,那里虽然各色人等混杂,但以商会现在的实力,谁也没胆子敢惹我们,因此那里还是很安全的,等到这波风头过后,咱们再搬回来也不迟。”
其实周重搬家除了上面说的理由,另外他担心周海的真正身份,特别是镯儿在祠堂里发现了那些锦衣卫的东西后,周重总感觉好像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干脆未雨绸缪,抢先把家搬到海外去,在那里自己就是土皇帝,官府的手也伸不过去,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没人敢到那里去抓自己。
听到周重要把全家迁到海外去,王姨娘却不禁有些迟疑,毕竟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了,若是忽然离开,心中实在有些不舍。不过镯儿却是十分高兴,撺掇着王姨娘同意,最后王姨娘架不住镯儿的劝说,终于点了点头。
搬家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而且第二天一大早,周重就通知了徐管家,让他准备搬家。说起来徐管家知道这件事后也很是不舍,不过他比王姨娘这些女人有见识,知道周重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因此也没有犹豫,立刻指挥着旺财和富贵这些人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毕竟他们只是到双屿港口暂住一段时间,以后还会回来的,而且商会那边有专门住的地方,并不比这边的差,因此到了下午时,所有人都准备妥当了。
下午时周重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点行李,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可带,无非就是几样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现在已经打好了包裹,地面上还有一个木箱子,里面是西游记和金瓶梅的书稿,西游记已经印刷成书,所以谢灵芸就把书稿还给了他,金瓶梅他也写完了,两本书的书稿装了整整一大箱子。
收拾完衣物后,周重看了看地面上的箱子,想了想他还是把箱子推到了床底下,他去岛上之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为商会的事奔波,根本没有闲心看这些东西,而且镯儿她们也都在岛上,万一看到箱子里的金瓶梅,那可就太尴尬了,所以还是扔在这里好了。
不过就在周重刚把箱子推到床下站起来,却听到身后一个清丽的声音道:“周公子可是已经准备好了,需不需要奴家帮忙?”
听到这个声音,周重转身看去,结果发现白珺婉背着阳光站在门前,一脸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看上去像是人间仙女一般。
“呵呵,多谢白夫人的好意,我这里已经收拾好了,不知白夫人来找我可有什么事吗?”周重脸上带着笑容,但心中却很是奇怪,白珺婉身为妇道人家,一向谨守男女大防,在搬到内宅后,一直都尽量避免与自己这个男子单独接触,这次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这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不过白珺婉却没有回答周重的话,而是依然笑盈盈的道:“怎么,周公子不请我进去吗?”
“呃~,失礼失礼,请进!”周重听后只得伸手请对方进来,同时猜测着对方来找自己有什么意图?
第114章 白珺婉的请求
白珺婉随着周重进到房间中,然后两人落座后,这才开口道:“周公子,我听镯儿妹妹说,你们要去海外住一段时间?”
“不错,因为一些事情,所以我们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周府中依然会有下人留守,你们也依然可以住在内宅中,平时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也可以吩咐下人去做。”周重笑着说道,白氏姐妹既然已经交过租金,那么他就不能把人家赶出去,更何况对方和王姨娘、镯儿的关系都不错,因此对于她们周重也有安排。
不过白珺婉听到周重的话后,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贝齿轻轻的咬着朱唇,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周公子,虽然我知道接下来的话十分冒昧,但我还是想求你一次,能不能把我们姐妹也带走?”
“你……你们也要去?”周重有些惊讶的道,但随即又有些为难起来,因为商会那边有着太多的机密,他们一家人住在那边就算了,但白氏姐妹却是外人,若是让她们也住进去的话,恐怕会给商会带来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白珺婉看到周重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急忙开口解释道:“周公子,我们并不是要一直粘着你们,只要您能把我们送到双屿港,到时我们会找到去其它国家的船只,再也不会麻烦公子了。”
“去其它国家?”周重听到这里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白珺婉,接着开口问道,“好好的大明你们不呆着,为什么要去其它国家,而且你们知道其它国家的情况吗?”
“这……”白珺婉听后也是一阵迟疑,不过最后却还是说道,“周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姐妹也有自己的苦衷,大明再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以前呆在这里,已经给周府带来一定的危险,只有我们到了海外,才能有一线生机,同时也不会再牵连任何人!”
看到白珺婉说到最后时,脸上满是凄苦的表情,周重也不禁心中一动,本想开口答应带对方去双屿港,毕竟她已经说了,到了那里她们姐妹就会离开,不会再麻烦自己,但是当他想到海外的形势时,却不由得心中一软,再次追问道:“白夫人,你们想去双屿港,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我却想问一下你们,日后打算去哪个国家?”
听到周重问再次问到这个问题,白珺婉也是犹豫了一下,她们只想快点逃离出去,根本没认真考虑到底要逃到哪里,因此只见她考虑了一下这才回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哪里都行,倭国、朝鲜或是南洋,只要离开了大明,就不用再担心被人追上了。”
说到这里时,白珺婉脸上也露出十分不舍的表情,若非被逼无奈,她们姐妹两人怎么会想去海外,而且她们两个弱女子,就这样逃到别的国家,天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不过她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海外能有一线生机,那就把晴晴养大,但若是有人想要欺辱她们,那大不了也就是一死罢了。
周重这时更加肯定了白氏姐妹得罪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不过他也不好追问这个问题,只见他听完对方的话后轻笑一声道:“倭国?朝鲜?南洋?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我敢打赌,若是你们这样冒冒失失的路到这些国家,以你们姐妹的美貌,恐怕只有两条路,一是保全贞洁而死,二是成为当地大人物的禁脔。”
“为什么,每逢中原大乱时,不是有许多人都乘船出海到这些国家生活吗?”听到周重说的如此直白,白珺婉也不禁脸上一红,但却还是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道。她博览群书,对各方面的事情都有些了解,因此在得罪了那个大人物后,这才想要逃到海外去。
“呵呵,你们根本不知道海外各国的形势,比如以你说的倭国为例,倭寇想必你也听说过,这些倭寇之所以形成,就是因为现在倭人战乱不断,整个国家几乎全都在打仗,你们两个弱女子去那里,简直是送死。”
说到这里周重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至于朝鲜,现在虽然没有打仗,但却是昏君当道,而且这位朝鲜国王好色成性,大肆在国内搜刮美女,你们姐妹若是去那里,更是羊入虎口,前段时间我在双屿港灭掉倭人和朝鲜人的两个商会,就是因为他们这些畜生拐卖我大明的女子和孩童,现在你们还想去吗?”
听完周重对倭国和朝鲜的介绍,白珺婉也感到不寒而栗,她实在没有想到倭国和朝鲜竟然乱成这个样子,幸好她遇到了周重,事先知道了两国的情况,否则若是毫不知情之下闯进去,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不过紧接着白珺婉报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倭国和朝鲜不行,那南洋怎么样,听说许多中原人都在那边生活,我们应该可以去那里吧?”
周重却是冷笑一声道:“南洋你就更不要想了,那里的土人王国遍布,更没有任何的王法可言,你们两个弱女子想要在那里生活,简直是痴心妄想,更何况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情报,极西之地的佛郎机人已经到达南洋,而且与当地的土人发生了剧烈冲突,若是不出意外,那里很快就会战火四起,所以就算你们到达南洋,也安生不了几年。”
这下白珺婉彻底绝望了,美丽的容颜上也露出几分灰败之色,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希望,甚至美丽的双眸中都透着几分死气。
看到白珺婉绝望的样子,周重也不禁叹了口气道:“白夫人,我知道你得罪了一个大人物,不过大明这么大,只要你们姐妹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难道还怕被人找到吗?”
对于的安慰,白珺婉却是凄苦的摇了摇头道:“没用的,大明虽大,但却已经没有我们姐妹的容身之处,而且之前我们住进周府时,其实就已经给周府带来的很大的风险,奴家这里向周公子赔罪了!”
白珺婉说到最后,站起来盈盈向周重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要离开,只是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生不忍。
“等一下,白夫人你博览群书,不知可懂得算学?”周重这时忽然开口道,他与白氏姐妹两次巧遇,彼此也算是有缘,再加上她们姐妹和王姨娘、镯儿也很谈的来,因此这让周重实在不忍心看着这对姐妹花走上绝路,这才想给对方一条生路。
“算学?”白珺婉听到这里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回答道,“算学我自然会。”
“那就行了,我们商会明年肯定会大发展,现在各方面都缺人手,你若是懂算学的话,那就跟着我们去商会吧,帮着三娘管一下商会的财务。”周重开口道,他知道白珺婉是个极有自尊心的女子,之前就算住在内宅,但却依然坚持靠自己的刺绣养活一家三口,因此周重才提出让她去商会帮着三娘,这样她也更容易接受一些。
不过白珺婉这时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呆愣的道:“可是……可是算学和算帐并不一样,而且我也不怎么懂算帐。”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笑着道:“算学和算账虽然有些不一样,但基础却是一样的,到时你跟着三娘多学一下就行了,另外白小姐和晴晴也可以一起去,到时她们都算是商会人员的家属,住在商会里也算名正言顺。”
这下白珺婉终于反应过来,知道这是周重在帮自己,这让她是感激涕零,流着眼泪想要说些感谢的话,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你也快点去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动身离开。”周重也知道白珺婉的自尊心很强,自己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在人前流眼泪,至于说什么感谢的话,实在有些难为她了,因此这才开口让她去准备东西。
“嗯,周公子你是个好人!”白珺婉这时也发现自己实在有些失态,听到周重的话后也是擦了擦眼泪,然后很是感激的说道。不过她的话却是让周重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帮了对方这么大的忙,竟然只得了张好人卡。
白珺婉抹着眼泪出了周重的院子,急匆匆的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周重在送走对方后,却是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身上的麻烦已经够了,再加上白氏姐妹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也没什么。
黄昏时分,周府上下全都收拾好了行礼,徐管家也雇了几辆大马车,所有人乘着马车向青村港的方向驶去。不过家里也并不是全都走光了,旺财就带着两个商会的护卫留下来,毕竟府中也需要人照料。另外吴山也一直租住在府中,而且他也答应会在周重不在的这段时间,帮着旺财照顾周府。
当周重带着家人来到青村港时,南洋商会派来的船只已经在港口上等着了,于是全家人都上了船,但是那位瑾萱小姐却还没有到,就这样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时,这才见到一辆普通的马车从远处来到港口,然后缓缓的停在了周重他们的船头。
第115章 大家闺秀
镯儿也一直站在船头等候,以前她与那位瑾萱小姐就关系很好,再加上对方又是她未来的嫂子,因此镯儿才在此一直等候,而在她的身边,周重也陪着镯儿站在船头。
其实周重对那位瑾萱小姐十分好奇,想看一下自己这位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样子?二来他也担心王伦那边出什么意外,毕竟昨天听他的语气,他的处境极为不妙,好像随时都可能被抓一般,所以周重对王伦家中有些不放心,这才一直陪着镯儿等候,直到看着一辆马车停在船头,这才放下心来。
只见赶车的是个老仆,周重曾经在王伦身边见过一次,是王家的心腹家人,这个老仆将车停稳后,下了马车向周重和镯儿行了一礼,然后这才从车上拿下一条凳子,低声对里面道:“小姐,码头已经到了,周公子和周小姐正在车前等候!”
“嗯。”随着车厢里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车厢门打开,一个身穿葱绿色长裙的少女走下车子,因为天色很暗,所以暂时看不清长相,但是从苗条的身段上来看,应该不会太差。
周重本以为对方就是王瑾萱,正想上前行礼,但没想到紧接着车厢里又走出一个身穿白裙的少女,然后在那个绿衣少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这时周重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绿衣少女是丫鬟,后面的白衣少女才是王瑾萱。
“瑾萱姐姐!”镯儿看到下来的白衣少女,立刻欢呼一声跑上前去见礼。而那位瑾萱小姐见到镯儿亲自迎接自己,也是十分高兴,欢快的与镯儿聊了几句,不过周重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几分疲惫与无力。
“周重见过瑾萱小姐!”这时周重也主动上前行礼,虽然对方是他的未婚妻,但之前却没有见过面,彼此之间的礼数自然也要做周全。
“多谢周世兄援手之恩,小女子在这里代家父谢过了!”看到周重,这位身穿白裙的瑾萱小姐也立刻回礼道,声音干净温柔,让人听着感觉十分舒服。
“瑾萱小姐不必多礼,天色已晚,咱们还是船上谈吧!”这时都已经快二更天了,码头上虽然有些烛火,但大部分都是黑暗一片,再加上天气又比较冷,因此周重才如此说。
“咯咯~,瑾萱姐姐你也真是的,我哥哥不就是你未来的夫君吗,你还和他客气什么?”这时镯儿也开口取笑道,结果让周重和王瑾萱都是脸色大窘,幸好现在天色很暗,使得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脸色,这才让两人稍微好过一些。
接下来周重在前面带路,引着王瑾萱和镯儿上到船上,这时王姨娘她们也得到消息,纷纷走出船舱迎接,不过王瑾萱显然没想到船上有这么多人,特别是看到还有白氏姐妹这两个如此美貌的女子时,不禁有些怪异的扭头看了周重一眼。幸好镯儿十分机灵,一直观察着自己这位未来嫂子的表情,看到她脸色不对时,立刻向开瑾萱低声解释了几句,这才让她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
等到进了船舱之后,周重这才看清这位瑾萱小姐的真容,只见对方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细眉弯弯琼鼻玉口,大大的眼睛中似有水波流转,看上去说不出的灵动,竟然也是个难得的美女,若是与谢灵芸站在一起,甚至也不差半分。不过现在王瑾萱灵动的眼睛中却有些微红,看样子好像在马车上哭过一般,估计她也是在为自己的父亲担心。
王姨娘见到王瑾萱也是十分高兴,拉着她是嘘寒问暖,朵儿同样歪着脑袋看着这位未来的嫂子,不过她对王瑾萱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亲近,因为在她的小脑袋瓜里,认为这个大姐姐会把哥哥抢走,所以她不喜欢对方。
王瑾萱不愧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一言一行都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对王姨娘和镯儿、朵儿也都是十分亲热,但却又极有分寸,这点倒是和白氏姐妹十分相像,她们身上的气质几乎是如出一辙,估计这也是所有大家闺秀的共同特质,不管她们真正的本性如何,光是这处外在的气质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够相比的,难怪那么多男人都梦想娶这种女子为妻。
周重在船舱里呆了没一会儿,就被王姨娘和镯儿赶了出来,其实她们倒是想给周重和王瑾萱创造独处的机会,但现在天都已经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实在不太好,更何况王瑾萱还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对这种事更是在意,为了不给王瑾萱留下坏印象,因此只好把周重赶了出来。
被赶出船舱的周重来到甲板上,抬头看了看天空挂着的一轮明月,他也就没有急着回自己的船舱,而是走到一侧的船舷处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这时船只已经缓缓的离开了港口,虽然是晚上,但因为今天的月色很好,再加上船工对这一带的海域早就烂熟于心,因此晚上行船也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今晚漂亮的月色,以及面前平静的海面,周重双手扶着船舷,心中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
现在压在周重心中的有三件事,第一件就是与谢灵芸之间的关系,谢达让自己在一个月内与王家退婚,可是现在王家遇难,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退婚。第二件事就是便宜老爹周海的神秘身份,以及他的身份可能会给家中带来的麻烦,特别是周海还和锦衣卫扯上关系,这更让周重心中十分的不安。
最后一件就是商会的事,年前他已经与何显这些商会的老主顾商议了入股商会的事,另外还有商会在走私模式上的一些改革,现在商会那边正在紧张的筹备这些事,只要等到订购的船只和训练的人手一到位,立刻就可以进入实施。
周重烦恼的这三件事两件是自己的私事,只有最后一件是公事,但是相比起来,周重对最后一件事最有信心,反而是前两件私事却让他感到头痛无比,第一件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第二件事却让他无比担心,而且这两件事都让他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想到这些烦心事,站地甲板上的周重也不禁长叹一声,正想转身回自己的船舱的休息,但没想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当他回头时,却看到一袭长裙的白珺婉走了过来,同时轻声笑道:“周公子怎么不回船舱休息?”
看到白珺婉走到自己身边,周重也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同时开口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今晚月色不错,所以就站在这里欣赏一下月色,顺便想一些心事。”
听到周重如此说,白珺婉也没有追问周重想些什么心事,只见她轻轻的把耳边的秀发抚到耳后,这才开口道:“听说王小姐家中受到阉党诬陷,现在情况十分不妙,所以只能随公子躲到海外,不知公子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家的事周重已经告诉了镯儿,以镯儿和白氏姐妹要好的关系,肯定会告诉对方,所以周重听后也不奇怪,只见他双目远眺大海,声音低沉的道:“现在阉党权倾朝野,我只是一个市井小民,朝堂上的事不是我这种人可以管的。”
对于周重如此消极的回答,白珺婉好像并不满意,只见她娥眉轻皱道:“公子身为读书人,自然要以治国平天下为己任,怎么能因为阉党势大就退缩呢?”
周重这时也听出白珺婉语气中对阉党的痛恨,这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当下开口笑道:“白夫人如此痛恨阉党,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逼着你们姐妹逃离大明的,肯定也是阉党中人,而且能有这样实力的,肯定是阉党之中的重要人物……”
“不是,周公子你也不必猜了,因为你肯定不会猜到的。”周重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白珺婉打断道,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很不想提起那个逼着她们姐妹远走高飞的人。
不过很快白珺婉又觉得自己打断周重的话很没有礼貌,只见她满是歉意的对周重笑了笑道:“周公子,我虽然是个女子,但却也懂得盛极而衰的道理,现在阉党的权势已经达到顶点,甚至连皇帝陛下的命令他们都敢篡改,所以我觉得阉党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不知公子认为小女子的猜想可对?”
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因为白珺婉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刘谨好像仅仅在正德的前几年威风了一阵,然后就被一帮大臣给杀了,而且还是以谋反篡位的名义,天知道一个太监怎么会想做皇帝?
想到刘谨之死,周重立刻在脑子中回忆关于刘谨的事,之前他听说王家的事后,脑子一直很乱,根本没想过这件事,现在他仔细一回忆,立刻找到前世看过的一些明史资料,结果竟然让他发现一个十分震惊的事,同时也想到一个或许能够救王伦一命的办法。
第116章 拖延时间
松江城王伦府上,在送走女儿王瑾萱后,王伦独自坐在书房之中认真查看着往来的信件,这些都是这段时间他与一些官场上的亲朋好友来往的书信,其中有许多机密之事,关系到他能否从这次危机之中脱身,因此不得不认真。
只见王伦将书桌上的信件一一看完,然后认真的给每一封信写了回信,这才躺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却露出几分疲惫颓丧之色。因为从这些好友的书信之中,王伦感觉身上的危机再次加深了几分。
这次要整治王伦的人名叫孙聪,此人时任礼部司务,只是一个从九品的小官,按说只是一个小人物,但这个孙聪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刘谨的妹夫,而且刘谨只是个太监,对政务不是十分精通,因此很多事情都喜欢与孙聪商量,这也使得孙聪虽然职位很低,但权势却比内阁大臣都要大。
孙聪此人性格狭隘,以前王伦在京城做御史时,曾经与孙聪有过冲突,结果此人一直对王伦记恨在心,后来王伦被贬官,孙聪就是其中最主要的推手,甚至他还主张将王伦抓入狱中杀掉,可惜因为王伦的官声不错,再加上当时与王伦一起贬的人太多,法不责众之下,孙聪也只好任由王伦回乡。
不过孙聪并没有放下对王伦的仇恨,这次刘谨想要整治谢迁,他也趁机向王伦发难,买通传旨的太监假造宫中的记录,诬陷王伦少交了一件官服,并且以此小题大做,说通了刘谨要治王伦的罪。
刘谨虽然对王伦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但经过孙聪的提醒,知道对方是因为弹劾自己而被罢官的,这让他对王伦也没什么好印象,于是也就做了顺水人情,让孙聪放手去做。
幸好王伦之前在朝中为官多年,也积累了不少的人脉,特别是他与内阁大臣李东阳有旧,两人可以说是知交好友,所以对于王伦这件事,李东阳自然是力保王伦,虽然处于下风,但暂时孙聪也不敢拿王伦怎么样。
不过朝中的局势瞬间万变,本来孙聪借着刘谨之势,已经将李东阳压的死死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持中立态度的内阁首辅焦芳却忽然转变了态度,开始支持孙聪共同对付李东阳,这下使得李东阳是压力大增,同时也让王伦的处境一下子危险起来。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所以王伦才让周重把女儿王瑾萱带走,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他自己,就算是被孙聪把罪名扣在自己头上,他也是了无牵挂,大不了把自己这条老命送给对方解气罢了。
考虑到朝中危急的情况,半躺在椅子上的王伦也不禁长叹了口气,前天他才刚刚接到好友李东阳发来的消息,内阁首辅的焦芳已经说动了另两位阁臣,对他的处置决议很快就会决定下来,到时就算是李东阳再怎么反对,恐怕也没什么用。
“阉党误国!阉党误国啊!可叹老夫辅佐大明数十年,最后竟然也落得如此下场,陛下,您的所做所为实在让老臣寒心啊!”最后王伦忽然从椅子上坐起来,怒发冲冠的大骂以刘谨为首的阉党,甚至连正德皇帝也捎带上了,可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更不可能传到皇帝陛下的耳中。
不过就在王伦大骂阉党之时,忽然书房外面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老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老爷,周重周公子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务必要交到您手上!”
王伦听到周重竟然派人送信来,这让他也是心中奇怪,算算时间,周重应该已经带着自己的女儿瑾萱上了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送信来?
“进来吧!”王伦虽然心中奇怪,但还是开口吩咐道。紧接着书房的门一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仆双手捧着书信送到王伦的面前,然后又退了出去。
王伦伸手把书信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的确是周重的笔迹,而且字迹有些潦草,看样子写的十分匆忙。只见王伦把信封撕开,抽出里面的信看了一下,开始时他还不是很在意,但是很快就皱起了眉头,脸上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原来周重在信上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千叮万嘱的告诉王伦,让他发动一切力量为自己拖延时间,只要能够拖延到今年四月底,那么王伦就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甚至可能还会有大机遇。
对于周重信上叮嘱自己拖延时间的事,王伦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周重在信上也没有太多的解释,只是顺带着提了一句,告诉他今年四月份将一有件大事发生,这件事将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至于到底是什么大事,周重却没有在信中具体解释。
“这……这小子在搞什么鬼?”王伦拿着信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刘谨一党权倾朝野,自己就算是想办法拖延时间,最后依然难逃孙聪这种小人的算计,区别只是早死晚死罢了,这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王伦当然不可能想通周重为什么会让他拖延时间,因为按照原来的历史上,刘谨就是在正德五年的四月份伏株的,当时甘肃的安化王谋反,都御史杨一清和八虎之一的张永被派去平定叛乱,结果军队还没走到那里,叛乱就已经被平息了。
不过安化王叛乱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影响却是极大,因为在杨一清和张永回到朝中复命时,两人结成联盟,忽然在朝堂上历数刘谨的十七条大罪,结果使得正德大惊,派人去捉拿刘谨后抄家,竟然抄出不少谋反的物证,这让正德皇帝大怒,再加上李东阳等人的鼓动,终于让正德皇帝下定决心把刘谨凌迟而死。
这段历史周重在后世的书上看到过,但却一直没怎么在意,所以上次见到王伦时,也没有想到刘谨在四个月后就要被杀,幸好在船上时与白珺婉交谈,这才让他忽然想起这件事,所以匆匆忙忙的写了信,然后派小船回到松江给王伦送信。
王伦虽然正处于绝望之中,但是对于周重提出的这个莫名其妙的拖延时间,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所以一开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在看完信后,就把周重的信扔到一边,并没有打算按周重的话去做。
不过周重也早就知道,以王伦在官场上的阅历,自己要想要仅仅靠一封书信说动他,实在有些不切实际,因此他在将镯儿和王瑾萱等人送到双屿港并做了简单的安排后,立刻再次乘着船回到松江府,准备亲自面见王伦说服他。
“贤侄,你在信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让老夫想办法拖延到今年四月?”王伦刚一见到周重,也是立刻开口问道,他虽然没有按照周重的话去做,但也对他信上的那些话十分好奇。
“王伯父,这件事小侄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过您一定要相信小侄,尽可能的把事情往后拖,只要到了四月份,就一切都可见分晓了!”周重则是一脸严肃的道。他当然不可能告诉王伦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熟知这段历史,因此只能一而再的保证自己的办法有效。
不过王伦听后却是摇了摇头道:“周重,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的这些话实在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现在阉党权倾朝野,刘谨、孙聪这些小人对老夫是怀恨在心,难道到了四月份时,他们就会放过老夫一马吗?”
看到王伦依然不信,周重也是苦笑连连,自己一片好心想要救王伦的性命,但对方却根本不信自己的话,若不是王伦对自己有大恩的话,恐怕他早就一甩袖子离开了。
不过为了报恩,周重还是耐着性子劝解道:“王伯父,这件事我有绝对的把握,而且只需要拖延到四月份,以伯父您在朝中的人脉,想必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且就算是小侄猜错了,但对伯父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多了这四个月的时间,说不定还会有其它的变数,到时伯父能留下有用之身,这样不但是我大明之幸,同时我和瑾萱这些晚辈之幸啊!”
周重为了劝说王伦可谓是苦口婆心,最后不但高捧了一下王伦,同时也把王瑾萱和自己这些晚辈搬了出来,希望能够用亲情打动王伦。
果不其然,王伦听到这里也有些迟疑,本来在他看来,自己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连内阁之中的李东阳都保不住自己,更何况是别人?既然是在劫难逃,他也就不想再欠别人的人情,甚至心中已经做好了放弃反抗的准备,可是周重的这些话,却让他又燃起几分求生的欲望,若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谁会去愿意死啊?
想到这里,王伦最终点了点头,一脸沧桑的道:“好吧,既然贤侄你如此坚持,那老夫就厚着脸皮再求一求那些知交好友,让他们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不过四个月还是有些太长了,恐怕到时还是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但愿四个月后,老夫还能活着。”
第117章 豹房内的朱厚照
大明北京城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距离西便门不远处的一座府邸内,已过花甲之年的李东阳坐在书房之内,只见他的身材瘦长,皮肤有些黑,相貌也十分普通,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过人之处,若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恐怕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会是以智谋名动天下的李东阳。
李东阳这时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刚刚收到的一封书信,手拿书信的双手指节粗大,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双拿笔杆子的手,反而像是拿锄头的手。这主要是和李东阳小时候的生活有关,他父亲虽然也是个饱学之士,但因家中贫困,经常给人家打工,甚至还做过摆渡的船工,李东阳小时候也经常跟着父亲一起干活,因此养出一双指节粗大的手。
书房中除了李东阳外,另外还有一人与他相对而坐,只见这人国字脸,浓眉大眼容貌威严,虽然身穿着文士长袍,但看起来却像个武人。这人名叫杨一清,比李东阳小了近十岁,以前官拜陕甘总督,总领着三镇军务,也算是半个武人,后来晋升为右都御史,也就是王伦的顶头上司,可惜他和王伦一样,对刘谨这些阉党十分讨厌,结果最后也同样被罢官,不过他并没有回老家,而是依然住在京城。
“滨之兄,汝言兄信上怎么说?”杨一清好不容易等到李东阳把手中的信放下,立刻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汝言是王伦的字,当初王伦任副都御史时,刚好是杨一清的副手,两人不但公事上合作默契,私交也是不错,现在王伦出事,他比任何人都关心。
看完信的李东阳却是露出一种疑惑的表情,这在号称多谋的他身上可是十分少见。接着只见李东阳开口道:“汝言这次的态度十分奇怪,他希望我们能够尽量将事情拖延,最好能一直拖延到四月份,到时他的困局就可以解开了?”
“拖延?”杨一清听到信中的内容也是一愣,紧接着又追问道,“那汝言兄解释过原因没有,为何要我们帮他拖延,他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李东阳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的道:“没有,汝言在信里并没有说什么计划,只是提到这是一个名叫周重的年轻人向他提的建议,而且还保证只要到了四月,就会有一个大变数出现。”
“大变数,什么大变数,汝言是不是糊涂了,光靠拖延时间有什么用,更何况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给他出的主意,难不成对方是孔明转世,能掐会算不成?”杨一清显然十分不理解王伦让他们拖延时间的做法,对周重更是有些不以为然。
让杨一清没想到的是,李东阳这时却是诡异的一笑道:“说不定这个周重还真的能掐会算。”
“呃?”杨一清看到李东阳的样子吓了一跳,当下开口道,“滨之兄,你怎么也糊涂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的话,骗骗汝言兄那种老实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一向号称多智的你也相信那种没凭没据的鬼话?”
对于杨一清的话,李东阳却是哈哈大笑道:“应宁,这个周重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他是汝言的准女婿,另外除了这一层的身份外,最近在京城掀起极大风浪的西游记,就是这个周重所著,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竟然能写出西游记这样的奇书,若有人说周重真的能掐会算,那老夫也会相信!”
去年腊月中旬时,西游记前十回的手抄本就从南方流传到京城,立刻在所有读书人中引起巨大的轰动,可以说只要是有读书人的地方,就能听到关于西游记这本书的议论声。
随着西游记这本书所产生的巨大影响,这本书的作者周重同样也让不少人牢牢记在心里,特别是对于他十五岁的年纪,更是引起许多人的兴趣,开始时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周重真的只有十五岁,但是随着南方关于周重的消息传来,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原来西游记的确是一个十五岁的神童所写。
西游记本来就是一本神话小说,而周重年仅十五岁就完成了这本恢宏巨著,本身就像是一个神话故事,这也使得书借人名、人借书势,两相呼应之下,更让周重和西游记的大名传遍了整个京师,甚至听说连大明那位不务正业的正德皇帝也在派人寻找全本的西游记。
“原来是他!”杨一清听到周重竟然是西游记的作者时,脸上也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也同样是西游记的书迷,而且已经来来回回的把前十回卸好多遍,可惜一直没能找到下面的内容,心中也很是遗憾,没想到写书的人竟然是老朋友的准女婿。
就在李东阳与杨一清讨论周重与西游记的同时,距离他们不是很远的皇城西苑,大名鼎鼎的豹房就坐落在这里,自从正德二年后,大明的皇帝陛下就从死气沉沉的紫禁城中搬了出来,每日居住在豹房中嬉戏玩闹,偶尔也会在这里处理一些政事,可以说从正德皇帝搬到豹房后,这里就成为大明的真正的政治、军事中心。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是豹房之中却依然是灯火通明,只见一处大殿之上,大明皇帝朱厚照带着一班心腹正在大排筵宴,其中八虎之中的刘谨、张永、谷大用等八人全都在,一群人一边欣赏中间的歌舞,一边大声着聊着天,看起来好不热闹。
朱厚照是个相貌英挺、身材强壮的青年人,今年他刚满二十岁,正处于精力最为旺盛的年纪,虽然白天已经玩乐了一天,但现在丝毫没有任何倦意,依然坐在那里神采飞扬的与刘谨这些心腹说说笑笑。
“刘伴伴,今天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只见年轻的正德皇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笑着对坐在自己右首边的刘谨问道。
自从搬到豹房后,正德皇帝就彻底自由了,朝中大臣虽然多次进谏,但他表面上答应,实际依然我行我素,后来朝中的大臣索性也就不再管他了,正德更是求之不得,再加上豹房之中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所以他每天就是呆在豹房里,对于外界的消息也只是通过刘谨这些人传达。
“启禀陛下,今天朝堂上依然是老样子,京城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若真要说什么有趣的事,那就只有从南方传来的一个消息,陛下一直想要寻找的西游记全本已经刊印成书,很快就要在市面上销售,到时陛下就可以一睹为快了!”只见刘谨站起来十分恭敬的回答道。
刘谨虽然才五十多岁,但因为太监一向都老的比较快,因此现在他看起来头发花白,背部也有些佝偻,若说他有七十岁也有人相信。不过刘谨现在位高权重,在坐的八虎之中又以他为首,因此说话之时自有一股威势。
听到刘谨提起西游记,朱厚照也立刻提起十分的精神,很是兴奋的开口道:“太好了!我正被西游记的那只猴子搔到痒处,可惜只有前面的十回,看着实在不过瘾,等到西游记的全本上市之时,你们立刻给我弄来一套,到时我非要看看这只猴子是不是能把老天捅出个大窟窿来?哈哈哈哈……”
看着大笑中的朱厚照,刘谨等人也都是纷纷陪笑,不过也就在这时,坐在朱厚照的左首边,在八虎之中地位仅次于刘谨的张永忽然站出来,一脸笑嘻嘻的说道:“陛下想看西游记,哪里还用得着等上一段时间,奴婢前些日子派人去了松江,然后找到印刷西游记的书商,已经从那里买了一套西游记的全本,今天下午才刚刚送到,正想请陛下御览!”
张永身体强壮,以前还练过武,可以说是个不学无术的粗人,但是在说到最后时,心中得意之下,竟然还拽了句文,惹得所有人都很是惊讶。
“好!太好了!还是张伴伴想的周到,快让人把书送进来,今天晚上我也要挑灯夜读,让外面的那帮大臣看看,朕也是个勤勉的天子!”只见朱厚照听到西游记的全本已经被张永提前寻来,这让他兴奋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张永更是连连夸赞。
听到皇帝陛下的夸赞,张永也是高兴的眉开眼笑,别看他们八虎平时威风凛凛,但其实他们手中的权力都是来自于朱厚照,谁与朱厚照的关系更亲密,谁手中的权力也就更大,现在他抢一步把西游记的全本送上,自然更能得到朱厚照的信任。
刘谨看到对面的张永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却是心中暗恨,他们八虎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也有矛盾,比如他就和张永很不对路,上次因为一些矛盾,两人还在朱厚照面前打了一架,而且因为张永身体强健,他还吃了不小的亏,后来虽然经过朱厚照的调解,两人表面合好,但其实关系早已经破裂,张永这次抢先献上西游记,其实就是要与他争宠。
想到这里,刘谨也不禁有些懊悔,自己这段时间太过注意朝堂上的事,反而对皇帝陛下的喜好有些疏忽了,不过现在还来的及,自己要想个办法再次夺得陛下的欢心,绝对不能让张永这个武夫抢了自己的风头!
第118章 开放海禁的真正阻力
正德是个想什么就来什么的性子,在看到张永让人送上来的西游记后,他立刻抓起来就看,也不管众人都正在喝酒。不过刘谨他们也早就习惯了朱厚照的性子,更不敢打搅他,因此一个个坐在那里等着,谁也不敢擅自离开。
可惜朱厚照这个人天生对读书十分排斥,哪怕是他很喜欢西游记的内容,但是看了一会就感觉全身不舒服,当下指着八虎之中的一人道:“大用,你来给我读书,朕看的眼睛疼。”
“奴婢遵命!”谷大用看到朱厚照点名让自己读书,立刻是眉开眼笑走上前拿起书本读了起来,这下惹得刘谨等人是大为不满,其中张永更是狠狠的瞪了谷大用一眼,明明是他把西游记找来的,但读书的差事却落到谷大用身上,白白让他捡了个便宜。
正德坐在那里听着谷大用读书,时不时的还拿起酒杯品一下美酒,眼睛也眯了起来,看起来格外享受,幸好他最后还没忘记刘谨等人,只见他抬起手向下挥了挥手,刘谨和张永等人会意,一个个站起来倒退着离开了大殿,只剩下谷大用的读书声在大殿里回荡。
刘谨大步走出大殿,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张永忽然紧走几步,然后与他并排出了大殿,这让刘谨气的不轻,扭头狠狠的瞪了张永几眼。皇宫之中等级森严,特别是太监和宫女之中更是如此,一言一行都能表现出自己的地位,现在张永与自己并排而行,这显然是对他八虎之首地位的挑战。
相比刘谨的愤怒,张永却是表现的十分轻松,甚至在走出大殿的那一刹那,还特意迈大了一点步子,使得他抢在刘谨前面走出大殿,然后得意的向刘谨一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下更让刘谨气的浑身真哆嗦。
对于前面刘谨和张永的小动作,跟在后面的高凤等五人也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们却都是默契的彼此相视一笑,谁也没说话。刘谨以前是他们八人的头没错,但是自从刘谨当权之后,就显得霸道了许多,把所有好处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却只能吃点残羹剩饭,都是同为八虎中人,张永和高凤他们自然都不服气,现在张永跳出来与刘谨相争,剩下的人都是乐的看笑话。
刘谨看着前面快步离开的张永,又回身看了看虽然低着头,但嘴角明显挂着笑容的高凤等人,这让刘谨更是愤怒,只见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转身也离开了。
“呯!张永这个武夫,今日竟然敢如此羞辱杂家,他日必当百倍奉还!”北京西直门一座豪华的府邸内,刚刚从皇宫回来的刘谨气的一边拍桌子一边骂道。
刘谨虽然是个太监,但平时并不住在宫里,而是在皇宫外修建了一座府邸。现在正德皇帝不管事,把所有政务都交给刘谨处理,甚至在偶尔上朝之时,大臣们都是先向皇帝行礼,然后再向刘谨行礼,因此朝野中都称其为“立地皇帝”,而他住的府邸更是被好事之人称为“立地皇帝府”。
立地皇帝府的大厅之中,除了刘谨在发脾气外,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只见这个中年人白面黑须五官端正,看起来好像十分儒雅,不过正所谓人不可貌相,这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正是陷害王伦的幕后真凶孙聪,同时也是刘谨的妹夫,更是刘谨最得力的助手。
只见孙聪看着刘谨把胸中的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微笑着开口道:“兄长,张永只是一介武夫,无非是借着陛下的宠爱嚣张跋扈了一些,和这种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听到妹夫孙聪的话,刘谨则是气呼呼的坐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喘了口粗气道:“今天你是没见到张永嚣张的样子,不就是一套破书吗,差点让他把尾巴都翘到天上去,可惜最后读书的活还是便宜了谷大用,哈哈哈~”
刘谨说上面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十足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不过当说到张永献上书,但却被谷大用抢走了读书这种亲近陛下的事,却不由得转怒为喜,甚至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孙聪早就习惯了刘谨这些人与正德的关系,其实说起来八虎虽然威风,但他们的权力全都来自于背后的皇帝陛下,这也使得刘谨他们全都变着法的哄正德开心,毕竟谁能得到陛下的欢心,谁手中的权力也就越大,所以八虎和后宫的妃嫔其实都差不多。
等到刘谨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忽然对孙聪开口道:“孙聪,这段时间我太过关注朝堂上的事,导致陛下对我有些疏远,你快帮杂家想个能讨陛下欢心的法子!”
孙聪现在扮演着刘谨身边第一谋士的角色,而且不论是朝堂上还是宫中的事,刘谨都愿意听这个妹夫的话,说起来刘谨掌权后,将自己的一些亲人全都安排做官,不过在这些亲人中,只有孙聪这个妹夫是个做官的材料,只是因为孙聪觉得自己的资历太浅,所以才没有让刘谨给自己安排到重要的职位上,依然做着自己礼部司务的小官,反正对于他来说,官职大小根本就无所谓。
只见孙聪听到刘谨的话后考虑了片刻,接着十分自信的笑道:“陛下虽然已经年满二十,但却还是小孩子心性,最喜欢一些新鲜有趣的东西,比如像西游记这样的神话志怪小说。以陛下这样的心性,想要讨他的欢心并不困难,无非就是找些新鲜玩意让他玩一玩就是了。”
说到这里时孙聪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前段时间我无意中看到广州一带有人禀报,说是极西之地的佛郎机人在那边登陆,不过被人赶了出来,我看不如派人去找几个佛郎机人,最好是能说会道,让他给陛下讲一讲极西之地的风俗人情,想必陛下肯定会十分喜欢!”
刘谨听到这里,也是大喜过望的道:“好办法,陛下的性子我最了解,到时只要让那个佛郎机人把极西之地的事情说的夸张一些,他肯定会感兴趣!”
不过说到这里时,刘谨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另外那个写西游记的周重也不能放过,你去吩咐锦衣卫的人去找到这个人,他既然能写出一本让陛下如此感兴趣的西游记,肯定能写出第二本让陛下感兴趣的书,我不管锦衣卫用什么办法,必须让那个周重再写一本可以与西游记相媲美的小说!”
刘谨虽然在宫中读过书,但毕竟不是正规的教育,因此对许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比如像写小说这做事,在他看来无非就是编个故事,周重既然能编出第一个,那么肯定可以编出第二个,根本没什么难的。
坐在椅子上的孙聪听到刘谨的这些外行话,刚想向他解释一下写书的困难,不过他很快又想到前段时间得到的消息,据说那个写西游记的周重是他的老对头王伦的准女婿,这种人自己帮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孙聪也就笑呵呵的点头记下来。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今天来找刘谨的正事,当下皱着眉头开口道:“兄长,以现在的情势来看,之前咱们想要彻底除掉谢迁等人的计划是不可能了,最多是除掉王伦这些不太重要的人,谢迁这些人不死,海外走私的巨大利益我们就只能干看着,想想真是让人不甘心!”
听到孙聪的话,刘谨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沮丧之色,海外贸易是一个暴利行业,这件事在朝中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甚至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若是开放海禁,肯定能为朝廷带来巨大的税收收益,但却从来没有人敢真正的开放海禁。
这主要是因为走私这个行业的存在,而且走私商人的背后拥有着一大批的走私利益集团,这些人大都是南方沿海一带的豪门士绅,朝中官员又大部分由这些南方人组成,这些南方官员又大都出自那些豪门士绅,与走私利益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谢迁正是走私利益集团在朝中的代表,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以刘谨现在的势力,也不敢贸然与所有南方官员为敌。
也正是因为走私利益集团的存在,若是开放海禁,必然会触动这些人的利益,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海禁政策早已经不合时宜,但却依然没有人敢提开放海禁的事,刘谨也不例外。更何况他也没什么为国为民的心思,刘谨现在只想把走私这个暴利行业掌握在自己手中,成为为自己牟取巨额利润的工具。
可惜因为谢迁的存在,刘谨想要掌握走私为自己牟利根本不可能,这也是为什么他三番五次想要除掉谢迁的真正原因。可惜因为南方系官员的势力实在太过强大,再加上又有李东阳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在朝中为他们周旋,使得他几次想要对付谢迁都是无功而返。
第119章 商会准备就绪
远在双屿港的周重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名不但已经传遍京师,而且还传到了朱厚照和刘谨等人的耳中,更加不妙的是,刘谨竟然还把他给惦记上了,甚至还派出锦衣卫要从他手中搞到一本与西游记相媲美的书。
周重现在可没什么写书的心思,他在说服了王伦之后,就立刻回到双屿港,年前他就已经与何显等人商量了入股商会的事,现在入股的钱他们都已经送到了商会,而且商会需要的船只和船工都已经在筹备之中,正需要周重去那里主持大局。
双屿港北港区南洋商会南侧的一处小平原上,周重与三娘、驼叔、孙通三人结伴而行,正在视察这一片平原上的建筑情况。只见在这片小平原上,一处简易的村寨正在紧张的建造之中,用的全都是岛上出产的木头和石头,这样建造出来的房屋十分坚固,不会被夏秋两季的暴风吹倒。
“东家,这片村寨建好之后,咱们商会的船工就可以把家属迁进来,第一批入住的有五百多家船工,除了这次新招收的三百个船工的家属外,还有两百多家是原来商会的老船工,他们也愿意把家属搬到岛上来,这样平时全家也能生活在一起!”三娘一边走一边向周重三人介绍道。
周重听后点了点头,看了看繁忙的工地,发现整个村寨里的房屋很多都已经打好了地基,正在紧张的建造之中,估计最迟到下个月就能正式入住,这让他对三娘的办事能力也十分的满意。
这个建造商会员工家属区的主意是周重想到的,这主要是因为在他接手商会后,发现商会里的成员主要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就是商会在港口上的管理人员,第二部分则是走私船队的船工,其中船工占了大多数。当然商会里还有一些比较高级的管理人员,比如像帐房、管事等这些人,只是这些高级人员很少,与几百人的船工们相比几乎可以忽略。
不过周重发现,无论是港口的管理人员还是船队里的船工,他们常年累月在商会里干活,平时也住在岛上,这样一来,许多人就把自己的家人也搬到了岛上生活,不过这都是商会人员自发的行为,并没有任何的组织,虽然这商会里的人收入不错,但想要在岛上盖一套院子还是有些困难,因此这些人居住的地方没有任何规划,全都乱哄哄的挤在一起,屋子建造的也都是乱七八糟,安全也没有任何保障,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脏、乱、差。
看到这种情况,周重就生出建造一个商会内部的集中居住区的主意,这样不但可以改善商会中的住宿条件,给商会人员带来便利,而且也能吸引其它的商会人员将家属迁到岛上居住,从而增加商会的凝聚力。
周重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讲出来后,立刻得到孙通和驼叔的大力支持,三娘却有些担心花钱,毕竟本来商会的财务情况就不太好,虽然得到何显他们八万两的股银,但这些钱大都用来买船和招收船工了,根本没有太多的钱让他们挥霍。
不过三娘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周重早就想过了,北港所在的六横岛上多的是树林和石头,可以说建筑材料根本不用花什么钱,至于人手方面就更简单了,原来商会就有两三百人,再加上新招收的三百多人,到时每天拨出一两百来做工就是了,他们是为自己盖房子,肯定都会十分愿意,到时商会只要提供饮食和一些简单的材料就行了,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果然,周重在商会里把建造居住区的想法一公布,立刻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特别是那些底层的船工,他们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海上,家人住岛上并不是安全,甚至还出现过抢劫杀人的事,这使得很多人在出海时还在为家人的安全担心,现在若是集中住在一起,别的不说,安全肯定是有保障了。
看到商会中的人如此拥护,再加上也花不了多少钱,三娘自然也就不再阻止,而且还主动承担起居住区的协调工作,现在这片居住区的建筑进展之所以这么快,相当大一部分的功劳都应该归三娘所有。
集中居住区的想法虽然是周重提出来的,不过他这段时间忙的要命,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视察,只见他信步走进正在建造的居住区内,整个居住区完全是个村寨的形式,外部建造有高大的围墙,平时还会有守卫在大门前值守,除了商会中的人,外人是不准进入的,毕竟北港区人员混杂,必要的安全措施还是要有的。
进到村寨内部,就会发现里面是一座座独立的小院子,不过现在并没有院墙,只用石灰打出框架以做区分。每个小院房屋的建造风格几乎是一模一样,全都是用粗大的原木和石头垒成,看起来很是粗犷,但却足够结实。
整个村寨分成三条大街,周重他们沿着最中间的一条大街转了转,两边正在干活的商会成员看到他们时,也会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挥手与周重打招呼,“东家”的呼声是不绝于耳。现在周重已经完全得到整个商会的认可,特别是在开始建造这个居住区后,更是让不少商会成员感激涕零,大大增加了周重在商会内部的声望。
对于这些与自己打招呼的人,周重也是点头微笑,甚至有几个熟悉一些的人,他还会停下来与对方聊上几句,问一下房屋建造的质量如何等等问题,把后世一些领导视察的劲头学了个十足。
在这片建造的居住区里呆了近一个时辰,周重这才和三娘他们离开,今天他主要就是视察一下商会,之前已经去了港口,现在看完居住区后,就该去一下商会内部的船厂去看一下了。
南洋商会的船厂建在北港区的西侧,与驼叔主管的港口相临,本来这个船厂的规模并不大,人员最多时也只二三十个工匠,主要是负责修理一些商会损坏的船只,另外也会帮着商会建造一些小船。不过在周重接手商会后,已经让三娘扩大船厂的规模,现在已经从南京等地又招收了一批造船工匠,整个船厂的工匠已经达到了近六十人。
周重在三娘和带领下来到船厂时,立刻有一个须发斑白的枯瘦老者迎了上来,弯腰向周重等人的行礼道:“管宏拜见会长!”
“管叔不必多礼,现在船厂经营的如何了?”周重看到这个枯瘦的老者,立刻笑着把对方搀扶起来道。
以前虽然三娘管着船厂,但她其实并不懂得造船,真正管理船厂的人正是他眼前这个老者管宏,管宏本来是南京人士,家传的造船手艺,祖上三代都是造船的匠人,据说他祖上还参与过郑和宝船的建造,管宏造船手艺也十分精湛,会造十丈以上的大船,可惜以前商会不太重视造船,用的大船全都是买来的,使得管宏的造船手艺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会长不必担心,现在新招收的工匠已经正式开始造船,另外新船坞也正在建造之中,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最迟到二月中旬,咱们的第一艘大船就可以下水了!”管宏站起来也是十分兴奋的道,他对周重也是十分的感激,毕竟正是周重的支持,才让他祖传的手艺有了用武之地,这让他现在全身都充满了干劲,一心想要帮商会建造出最好的大船。
“好,管叔你带我们参观一下船厂!”周重听到二月份就能有一艘自己造的大船下水,这让他也是十分高兴,商会的船不能只靠从大明的船厂订购,必须要能自己建造才行,这样不但可以省钱,而且也不会被人卡脖子。
管叔听后也是答应一声,带着周重他们进到船厂,结果周重很快发现,整个船厂比之前已经扩大的许多,本来船厂仅有的一个船坞中已经排空了水,一船十丈长的大船被架子支撑在半空中,正在紧张的建造之中,而且船体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看样子管叔说二月份能下水应该没有吹牛。
另外在这个船坞相临的地方,还有三座更大的船坞正在建造之中,等到这些船坞建好后,船厂就能建造更大的商船。不过这些建造船坞的工人都是临时从码头招来的苦力,毕竟现在的船坞只是需要挖一个大坑,没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有一个匠人在旁边指挥就行了。
跟着管宏在船厂里转了几圈后,周重发现整个船厂的运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且胡雷那边的木材也运送的十分及时,若不是因为人手和船坞的限制,整个船厂的造船速度肯定会更快,到时几艘大船一起建造,几个月就能建造出几条大船,到时商会就再也不用担心缺船的问题了。
几个月的时间,周重将南洋商会的各个方面都做了一些细微的改革,使得商会的结构变得更加紧密,人员也更加的团结,而且年前订购的船只也陆续建造完成开到了商会,新招收的船工同样也开始在这些新船上演练就绪,可以说整个商会已经准备完毕,周重大展拳脚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第120章 南洋商会的新生意
阳春三月,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从南京再次来到双屿港的商人夏钱丰站在船头,看到眼前的双屿港北港区时,脸上也不禁带上了几分笑容。
上次夏钱丰从南京运来一批丝绸,本想把丝绸卖了买一批胡椒回去,但因为南洋商会出事,导致港口的胡椒是有价无市,他找了几天也没能找到胡椒的卖主。可是他之前已经收了订金,最后差点让他把自己的招牌砸了,幸好北港茶楼推出了改革,挂出一个出货榜,这才让他找到一批胡椒,保住自己的声誉。
想起去年的遭遇,本来满脸笑容的夏钱丰也不禁叹了口气,那是去年他最后一次走货,结果只是在丝绸上赚了点钱,至于后来高价收购的胡椒非但没能赚钱,反而还赔了一点,为此他到过年时都感到有些不痛快,所以在过完年后,他立刻又准备了一批货运到双屿港来,结果总算把去年赔的钱给赚了回来。
有了上次的成功经验,这次夏钱丰再次带着两条大船,船舱里全都是收购来的上好丝绸,价值五千多两银子,这已经是他大半的身家了,若是这次交易顺利的话,最少也能净赚一千多两,到时他再买批南洋或倭国的货物运回去,一转手又是上千两的利润。
想到这次能够赚上两千多两银子,夏钱丰也不禁忘掉了去年的不快,甚至还半眯上眼睛,斜依在船头哼起了小曲。
就在夏钱丰哼着小曲的时候,他的两条船终于进到北港区中,而且这次他还特意到南洋商会控制的港口区停靠,这里离北港茶楼比较近,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批丝绸也要到茶楼里挂牌销售,这么做不但省事,而且卖出去的速度也快。
两条货船慢悠悠的停靠在码头,夏钱丰这才从赚钱的美梦中醒来,这时码头上的人已经登上船查看了一下船上的货物,然后按照货物的价值开出一个税单,船上的帐房早有准备,很快就把两条船的税结清了。
交税这样的小事自然不用夏钱丰操心,他吩咐带来的伙计小心看守货物后,然后拿着刚到手的税单向北港茶楼走去。货物想要挂在北港茶楼,必须要让茶楼里的人亲眼见到你的货,这样主要是为了防止货主弄虚作假。
不过若是停在南洋商会港口的船只,却只需要拿着税单去茶楼就行了,只要交了钱后,很快就能把货物的信息挂上去,不必再等茶楼的人去查货。但若是停在北港其它商会控制的港口,那就只能等着茶楼里的人慢慢查货了。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夏钱丰才会把南洋商会的港口做为第一选择。
夏钱丰带着税单登上码头,然后四处看了一下,结果发现与上次自己到来时相比,南洋商会的港区又有了一些变化,比如码头上的支起吊货物的杆子又多了起来,西边相临的造船厂好像又扩大了不少,虽然站在码头看清船厂里的情形,但是光听那边的干活的喧闹声就知道厂子里肯定又招了不少的人。
“南洋商会的少东家果然不是一般人,这才不到半年时间,就已经让四分五裂的南洋商会再次活了过来,港口上更是每次来都不一样,看来南洋商会要再次崛起喽!”夏钱丰看着港口上的变化感慨了几句,同时又想到家中的几个儿子,同样都是十几岁,他家中的几个儿子除了吃喝玩乐根本不会其它的,跟人家南洋商会的少东家一比简直能气死人。
想到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夏钱丰也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脚下却是丝毫不慢,很快就来到了北港茶楼的位置。现在的北港茶楼已经大变样,若是从过年后第一次来这里的商人,恐怕根本就认不出来眼前就是原来的北港茶楼。
只见原来北港茶楼虽然耸立在原来的位置,不过周围空荡荡的广场已经消失不见了,因为整个广场已经被垒上围墙,而在围墙里面又增加了不少的建筑,这些建筑与原来的北港茶楼整合在一起,被南洋商会少东家起名为“北港交易中心”,只不过这个奇怪的名字显然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因此习惯上人们仍然称这里为北港茶楼。
夏钱丰年后已经来过这里一次,当时整个交易中心虽然还没有完全建成,但已经有了几分基础,因此他看到现在眼前大变样的北港茶楼,倒也没有显得太过惊奇。
只见夏钱丰走到交易中心的大门前,然后向门前的守卫出示了一下手中的税单,两个守卫立刻放行。想要进到交易中心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是出示港口的税单,当然必然是南洋商会开出的,其它商会的税单根本不行。第二个办法则是交钱,一两银子可以买到一张通行的单子,这个单子可以让人在十天内任意进出。
进到交易中心的大门后,出现在夏钱丰面前的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以这条大道为界,将整个园子分布东西两部分,其中东部名为求购区,求购区有一座求购大厅,若是有商人需要什么样的货物,而且暂时找不到卖主时,就可以到求购大厅挂牌求购。西边则是出货区,同样也有一个出货大厅。
夏钱丰这次是来卖货的,因此自然要去出货区,只见他快步来到出货大厅里,整个大厅建造的十分有特色,大厅里按照出售货物的种类分成数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数个告示牌,上面贴着各种各样的货物信息。
夏钱丰进到大厅右转,来到大厅中央的柜台处,把自己的税单交给里面的掌柜的,又交上一笔钱后,对方这才拿起笔将他丝绸的信息写到上面,然后让伙计贴到丝绸的交易区。
看着自己的丝绸信息贴上去后,夏钱丰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准备在出货大厅里转了几圈,大概看了一下都有些什么货物要出售,毕竟他在卖完丝绸后,肯定也要运一批货物回去,现在看一下也能做到心中有底。
不过就在夏钱丰刚转身想要离开柜台时,忽然里面那位年老的掌柜开口叫住他,并且拿出一张写满写的纸送到他手中道:“夏掌柜,我们商会最近新推出一桩新生意,可以让你的这批丝绸收益翻上几番,若是你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到我这里办理。”
夏钱丰听到对方说什么让自己的收益翻上几番,眼睛也是一亮,不过紧接着他却又有些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掌柜的,你不是拿我寻开心吧,什么新生意能让我的丝绸收益翻上几倍?”
掌柜的显然早就习惯了夏钱丰这样的疑问,只见他笑了笑也没解释,只是把手中的纸塞到夏钱丰的手中道:“这个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不过这张纸上写的明明白白,您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看一下,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
夏钱丰心中疑惑,拿着纸走到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看了一下,结果刚看了个开头,立刻把他整个人的心神都吸引到了这张纸上,然后开始认认真真的把纸上的内容看了几遍,脸上也不禁露出兴奋与犹豫相交织的神色。
原来他手中的纸上的确介绍着一桩南洋商会的新生意,这桩生意内容非常寻常,按上面的介绍所说,南洋商会愿意提供船只和人手,将货主的货物运到海外交易,交易的利润所得到时由货主与商会分成,分成的比例按照货物的种类也有所不同。
这张单子介绍的十分详细,特别是在最下面,还有一些常见商品的分成比例,比如像夏钱丰的丝绸,若是交给南洋商会运到海外交易的话,那么到时他就可以得到全部利润的四成。虽然依然是商会拿了大头,但人家提供船只和人手,也冒了极大的风险,拿大头并不为过。
另外海外贸易最少都是十倍的收益,四成利润换算下来,足足是货物价值的四倍,也就是说,他五千多两的货物若是能成功交易,到时分到的银子就高达两万两,比他预期的两千两银子的收益高出了整整十倍,光是想想这个比例,都让夏钱丰感觉是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就把手中的货物交给南洋商会运到海外去交易。
不过夏钱丰毕竟经商多年,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又重新将南洋商会推出的这个新生意考虑了一遍,果然发现这桩新生意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想要和南洋商会做这笔生意,夏钱丰首先要把货物托给南洋商会运输,这就需要他对南洋商会绝对信任,不会担心南洋商会吞掉自己货物。这点夏钱丰做是可以做到,毕竟南洋商会是双屿港四大商会之一,不可能会因为自己那点货物而丢掉声誉。另外在货物卖掉前,夏钱丰也不会拿到一分钱,而且万一货物在海上遇到风浪千万损失,那他可就要赔的血本无归了。
想到自己在这桩生意上要承担的风险,这让夏钱丰也不禁有些迟疑,不过很快他又想到若是这桩生意做成,那么就能给自己带来近两万两的收益,这也让他心中再次火热起来:有这么大的利润,冒上些许风险好像也是一件值得的事?
第121章 中介与保险
南洋商会的大厅内,周重与三娘坐在那里,一袭长裙的白珺婉手托账簿,正在向他们两人汇报这段时间商会这段时间的情况:“自从商会推出帮货主运货的生意后,交易中心一共收到二十三宗价值不一的商品,其中主要有丝绸、瓷器和棉布三个种类,而且具体事宜也已经与这些货主商谈完毕,现在就等着我们商会收货装船,到时他们会派人一起上船,监督我们商会的交易过程。”
白珺婉到商会后,周重本想让她帮着三娘算算账就行了,但是没想到白珺婉做事很努力,学习东西也很快,使得三娘对白珺婉这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十分满意,于是就将她带在身边,不仅仅是管理财务上的事,还让她参与商会的管理,看样子是她是想给周重培养一个得力的助手。
周重听到商会的新业务才推出没几天,就已经接到二十多张单子,这让他也是兴奋的站起来,在大厅里来回的走动了几趟,这才停下来对三娘问道:“三娘,商会里的船队准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装货启航?”
看到周重着急的样子,三娘则是笑了笑道:“孙通这几天一直都呆在船队里做准备,我今天早上也去了那边问了一下,结果他向我保证,明天早上就可以开始装货,估计大后天就能启航了,这次他一共安排了十条大船一起走,目的地是吕宋和占城,那里卖出的货物价格虽然比爪哇和满刺加等国要低一些,但却也相差不远,再加上那里距离咱们大明不远,花费的时间也少,可以让咱们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一大笔资金!”
“好!太好了!三娘你再叮嘱一下了孙通,这次让他亲自带队,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到时只要把这第一批生意做成了,那么其它观望的人肯定会纷纷拥上门来,咱们商会再也不愁没有货物运输了!”周重说到这里时,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自从南洋商会在北港交易中心推出了帮货主运输货物到海外交易的业务后,立刻在整个双屿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特别是在那些将大明的货物运到双屿港交易的货主之中,他们对这个新业务都是十分的心动,但却又怕承担风险,因此除了少数胆大的货主把与南洋商会合作外,其它大部分都在观望之中。
另外除了那些货主外,南洋商会的这项新业务也对整个双屿港的其它走私商会也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比如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很多观望中的货主不再出卖货物,而是把货物囤积起来,打算看一下接下来的情形,若是事情真的像南洋商会描述的那么好,那么他们就会立刻拿着货物与南洋商会合作。
货主不愿意卖货,双屿港的其它走私商会自然也就收不到货,生意也就受到影响。当然这些受影响的都是些中小型的走私商会,大型的商会都有自己固定的供货商,暂时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生意受到影响,双屿港的中小型商会自然对始作俑者的南洋商会骂声一片,不过他们骂归骂,却也没人敢动什么歪心思,毕竟人家南洋商会的实力在那摆着,再加上周重又与谢家和洪家商会关系密切,谁也不会拿鸡蛋碰石头。更何况南洋商会用的是正当的商业手段,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却也拿南洋商会没办法。
当然也有一些聪明的商会看到南洋商会的做法后,立刻也见风使舵的推出相同的业务,可惜这种业务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如果商会的规模太小,货主根本就不愿意与他们合作,毕竟小商会的实力太弱,相应的货主承担的风险也就会增大,没人愿意拿自己的货物开玩笑。
至于与南洋商会实力相当的商会,整个双屿港也一共才有三家,谢家和洪家的商会虽然也知道这种新业务的好处,但这两家商会背后的势力太过复杂,谢灵芸和洪飞云虽然表面上控制着商会,但却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和魄力做出改革。
至于另外的足利商会,这帮倭人向来没有任何信义可言,以前做生意都是靠着强取豪夺,若是把货物交给足利商会,恐怕所有货主都担心会被足利商会直接侵吞掉,因此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绝对不会与足利商会那帮倭人合作。
其实上面的情况周重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在想出与货主合作走私这个主意时,就已经做好了被别人效仿的准备了,毕竟这种全新的走私模式可以将利益分摊,到时更有利于走私行业的发展,可是没想到因为上面的原因,导致这种走私模式成为南洋商会的独门生意,就算别人想学,恐怕也不是短时间能够成功的。
想到南洋商会这段时间受到双屿港大部分商会的非议,周重也不禁皱起眉头,对旁边的三娘问道:“三娘,现在港口的那些中小商会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骂我们?”
听到周重问起这个问题,三娘却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文达你不必担心那些小商会的态度,他们爱骂就让他们骂个够,反正他们也不敢对我们商会怎么样,而且等到第一批货物交易成功后,那些观望的货主肯定争相与我们合作,到时那些骂我们的小商会就等着饿死吧!”
要不怎么说女人心眼小呢,就算是三娘这样的女强人,被人骂了几句后,立刻就记恨在心里,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惹什么都不要惹女人。
不过周重却不打算把双屿港的那些中小走私商会挤垮,只见他笑了笑道:“三娘,走私这个行业就像是一条大河,我们都是河里的鱼,只有这条大河变得更宽了,咱们这些鱼才能长的更肥,而想要把这个行业做大,光靠咱们一家是不行的,所以那些中小型的商会还是必须的,甚至在这个关键时刻,咱们也要伸手帮上一把!”
听到周重话中的比喻,三娘和白珺婉都是一愣,脸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紧接着只见白珺婉率先反应过来,很是敬佩的对周重道:“公子果然胸怀宽广,寥寥几句话就让珺婉受益匪浅,如此豁达之语,非大智慧者不能体会,若是让那些骂商会的人听到,恐怕会羞愧而死。”
对于白珺婉的夸奖,周重只是淡淡的一笑。这时三娘也想通了周重的话,只不过她却有些为难的道:“文达,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现在是那些货主不愿意与那些中小商会合作,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帮到他们?”
“有办法,我们可以帮他们从中做保!”还没等周重开口,旁边的白珺婉很是少见的抢先开口道,不过她在说完话后,却是扭头看了一下满脸惊讶的周重,粉面也有些微红。
“做保?”三娘听后眉头皱的更紧,“这可是个亏本的买卖,万一货物出现什么问题的话,那咱们这个保人可就要向货主赔偿啊!”
不过三娘的话音刚落,周重却是笑嘻嘻的帮白珺婉补充道:“咱们若是做保人,自然不能像传统意义上的保人那样,而在换成另外一种全新的保人,到时不但可以帮那些中小商会找到生意,从而获得巨大的名望,另外还能赚到一笔不菲的佣金,可以说是名利双收,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生意了!”
周重说到这里时,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龌龊,因为他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什么保人,而是后世的中介和保险公司,他想要把这两个行业综合起来,形成南洋商会的一个全新业务。
“名利双收?”这下不但三娘不明白,甚至连提出保人这个想法的白珺婉也有些想不通了,她提出保人的想法只是认为可以帮那些中小商会度过难关,但具体怎么操作,却还没有想清楚,自然更无法理解周重的想法。
“咱们可以把那些中小商会召集起来,由我们商会给他们考评,只有通过我们商会认可的中小商会,才能获得一个走私许可证,而这些被我们认可的商会与货主合作走私时,我们就可以为他们做保,但是商会必须交上一笔保金,这笔保金只需要是货物金额的一半或三分之一,若是货物安全归来,我们就要从保金中抽取一点佣金,若是货物出事,那么我们就会把保金赔偿给货主……”
“好办法!”还没等周重把话说完,三娘已经激动的站起来高声赞道,“难怪文达你说名利双收,若是按照这个办法,我们商会根本不用花半分钱,就可以取得一条滔滔不绝的财路,而且那些中小型商会受制于我们,无形中也会让我们声望大增,甚至超过谢家和洪家,成为双屿港第一商会也有可能!”
白珺婉这时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她看向周重的目光中也满是敬佩,之前她只知道周重文采过人,但没想到在做生意上也如此有天赋,可惜像周公子如此有才华的人却不愿为官,反而做起走私这样的生意,实在是大明朝廷的一大损失!
第122章 锦衣卫来了
三月中旬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南洋商会控制的港口区内,一排十艘崭新的巨大福船停泊在港口里,这些船无一例外吃水很深,看样子船上已经装满了货物,巨大的铁锚也已经升起,船上的船工各就各位,随时都可以启航。
这些船上装载的就是南洋商会与货主合作走私的货物,一共有二十三宗价值不一的商品,十艘大船当然不可能一次运完,这次船上装的全都是丝绸和瓷器这些硬通货,可以说只要运到海外就不愁卖不掉。
在这十艘大船船头相对的码头上,周重与三娘、驼叔等商会的人都站在那里,另外还有谢灵芸和洪飞云也参加了这次送行,除了他们这些走私商会的人外,那些与南洋商会合作的货主们也都赶到这里,他们也都安排了自己的人到船上,甚至有些货主干脆自己亲自上船,他们主要是监督这些货物的交易,以免日后分成时发生矛盾。
“孙叔,这次的货物就拜托你了,路上千万要小心,宁可在路上多耽搁几天,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周重站在码头上,再次对身材粗壮的孙通叮嘱道。
“东家放心,吕宋和占地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那里,这次咱们船队中虽然有不少新船工,但都有一帮老船工带着,肯定不会出任何问题!”孙通再次拍着胸脯保证道,他也知道这次的货物关系重大,所以尽管周重和三娘已经数次叮嘱他小心,他也没有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看到孙通自信的表情,周重总算感觉心安了许多,当下让人取来美酒,他拿起酒碗连敬了孙通三碗,然后这才高声道:“启航!”
随着周重的一声令下,孙通也是快速的登上船头,然后向周重等人行了一礼,这才命船队升帆离港。而在船队缓缓开动的那一刻,不少前来送行的人纷纷与船上的人告别,特别是那些船工的家属,更是表现的依依不舍,最后直到船队离开很远处,还有不少人依然高举着手挥舞个不停。
周重看着渐渐远行的船队,心中即是期盼又有些担忧,尽管孙通已经再三向他保证,这次去吕宋和占城绝对不会有问题,但他却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毕竟商会日后能否发展起来,就全都要看孙通他们这次的首航能否成功了?
就在周重看着渐行渐远的船队之时,忽然身边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几丝熟悉的体香将他包围,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别看了,船都已经快看不见了,若你真的担心,为何不坐上孙通的船和他们一起去?”
周重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只见他很是无奈的转过身,当面对说话的谢灵芸时,已经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同时低声说道:“灵芸你在这里,我哪里舍得离开?”
听到周重如此肉麻的情话,谢灵芸先是脸上一红,不过很快却又露出气恼的表情,同时低声说道:“哼!我看你是不想离开你那位瑾萱小姐吧?”
周重听到这里也不禁再次头痛起来,这已经不是谢灵芸第一次向他发难了,自从他将王瑾萱接到商会暂住后,就引起了谢灵芸的不满,虽然她也知道王伦遇到了大麻烦,王瑾萱到周重这里只是避难,但身为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和另外一个优秀的女子住在同一所宅院里,而且对方还是周重名义上的未婚妻,这更让谢灵芸难以接受,几乎每次见到周重都要敲打他几下。
这里是码头,周围还有其它人的看着,谢灵芸也知道分寸,因此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只见她接着又道:“刚好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咱们回你们南洋商会找个地方谈一谈!”
周重听后也是点了点头,当下和三娘等人打了招呼,然后与谢灵芸一起离开了码头,只不过人群的白珺婉看着与谢灵芸并肩离开的周重,却是微微的叹息一声,心想这位周公子什么都好,但却也免不了年轻人的通病,家中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却还与眼前这位谢小姐言行亲密,若是让那位瑾萱小姐看到,还不知道会多伤心?
不过白珺婉很快却又自嘲的一笑,心想自己现在只是一个逃亡之人,哪里有什么资格管别人的事,更何况周公子对自己姐妹有大恩,无论如何也论不到她指责周重的私事。
周重与谢灵芸很快回到南洋商会,两人在大厅里坐下,并让其它人出去后,谢灵芸这才开口道:“香皂作坊在一个月前已经开始生产香皂了,现在经过一个月的全力生产,已经积累下一批相当数量的香皂,我准备把大部分送到北京和南京分别销售,至于松江等地只会做一些零星销售,毕竟香皂的价格不菲,在小地方根本卖不出好价钱。”
周重听后也是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个让他很感兴趣的问题,当下开口问道:“灵芸,前段时间你们不是已经把西游记上市销售了吗,现在销量如何?”
只见谢灵芸听后伸手抚了一下耳边的秀发,然后娇媚的横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的相公才华横溢,写出来的西游记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我们准备了三十万册的书刚一上市,立刻就被抢购一空,现在印刷作坊那边正在加班加点的印刷新书,但却依然供不应求,不过现在市面上已经有其它的商家印刷的西游记上市,估计再过几个月,市面上的西游记就会饱和,到时我们印刷作坊就会暂时停印了。”
听到西游记竟然卖的如此火爆,周重也是兴奋无比,只见他站起来在大厅里转了几圈,然后又凑到谢灵芸的身边笑嘻嘻的道:“灵芸,你们卖书肯定赚了不少的钱,可是当初你却只用了几百两就把我的书稿买走了,这实在太不公平了,你看现在是不是分给我点银子,现在我们商会可正是缺钱的时候。”
听到周重的话,只见谢灵芸目光柔媚的看着他笑道:“夫君缺钱就直接对我说好了,我们谢家可是早就想入股南洋商会了,可惜上次夫君宁可把股份让给何显等几个,却没有通知奴家,实在让人伤心。”
听着谢灵芸半真半假的提出入股南洋商会的事,周重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得打个哈哈搪塞过去。他与谢灵芸虽然已经确定了关系,不过联姻的事毕竟还没有真正完成,再加上公是公私是私,所以南洋商会与谢家商会的关系十分微妙,平时虽然处于联合状态,但若是有机会的话,他们也不介意吞并对方的利益。
周重这段时间很忙,谢灵芸虽然来经常来看他,但周重却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现在终于把船队送走了,周重也总算了有了几分空闲,所以她也就不再提商会之中的事,而是开始与周重聊一些比较私人的事,以慰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听着谢灵芸情谊绵绵的话语,周重也不禁心情涌动,很想将她揽在怀中好好安慰一番,可惜这里是商会的大厅,虽然他已经将其它人赶了出去,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闯进来,因此他和谢灵芸也只能隔着茶几相对而坐,低声说着心里话。
两人在大厅里一直呆了很长时间,甚至到中午时还单独吃了顿午饭,一直到下午的时候,谢灵芸这才准备回去。不过就在她刚要转身离开时,忽然好像又想到什么事情,再次转过身皱着眉头对周重道:“相公,你之前有没有得罪过锦衣卫?”
“锦衣卫?”周重听到这里也是脸色大变,因为他想到了镯儿在祠堂里发现的那些东西,这件事一直像块大石头似的压在他心里。
看到周重的脸色,谢灵芸也不禁有些着急,急忙追问道:“怎么,相公你真的得罪过锦衣卫?”
“没有,我和锦衣卫并没有打过交道,只是想到一件事情,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周重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接着他又反问道,“对了,你怎么会问我和锦衣卫的事,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谢灵芸听到周重没有和锦衣卫打过交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毕竟现在锦衣卫的势力大涨,就算是他们谢家了不愿意和这帮阉党的爪牙打交道。
只见谢灵芸定了定心神,然后这才解释道:“是这样的,前段时间父亲告诉我,锦衣卫的人好像在打听你的事,另外松江府城中也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听口音都是京城里来的人,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就是锦衣卫,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冲着你来的,但是父亲让我告诉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回松江城,免得遇到麻烦。”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吓了一身的冷汗,在他看来,那些锦衣卫很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之前发现的锈春刀和锦衣卫千户腰牌,都说明周海很可能与锦衣卫有着很深的关系,现在对方终于找上门来了。
第123章 辣椒发芽了
不过就在周重为锦衣卫找上门而发愁时,忽然大厅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窈窕身影冲了进来,同时用惊喜的声音高声喊道:“哥哥,好消息,你给我的辣椒种子终于发芽了!”
闯进来的正是镯儿,不过当她看到大厅中除了周重外,谢灵芸也在这里时,镯儿也不禁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当下强笑道:“灵芸姐姐你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镯儿来到双屿港后,就住在商会后面的内宅中,虽然她们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里毕竟是南洋商会的总部驻地,因此偶尔也会与商会之中的人接触,在这些接触之中,让镯儿也听到一些周重与谢灵芸的传言,所以她现在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谢灵芸?
不过相比镯儿的不知所措,谢灵芸却表现极为正常,只见她很是高兴的走过挽住镯儿的手臂,十分亲热的笑道:“几日不见,镯儿妹妹好像又漂亮了,之前听说你和周兄来到双屿港,我也想早点登门拜访的,可是你也知道,我那边俗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今天总算是见到镯儿妹妹了。”
看到谢灵芸依然像以前那么热情,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这让镯儿也不禁怀疑自己听到的那些传言的真实性。这时周重也走了过来开口问道:“镯儿,你刚才说什么,辣椒种子真的发芽了吗?”
一听哥哥问起这个事,立刻让镯儿精神一震,脑子中关于谢灵芸的事也抛在一边,很是高兴的道:“是啊,刚才我去种子浇水,没想到那些种子已经发芽了,而且长势不错,就是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长成?”
周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兴奋,自从上次从纳德教士那里得到辣椒种子后,他就一直小心的保存在商会中,等到过年后天气转暖,这才在商会的后花园开辟了一小块田地,然后把辣椒种子分出一半种下去。
当时镯儿她们已经在商会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刚好正觉得无聊,所以在看到周重在种东西时,也不禁有些好奇,之后周重告诉镯儿,这是一种十分重要的植物,日后可以为商会带来巨大的利益时,一直想要帮周重的镯儿立刻自告奋勇,担当起照顾辣椒种子的任务。
“走,我们快去看看!”周重这时再也坐不住了,若是能够把辣椒种植成功,然后将辣椒制品推广出去,到时肯定也会像胡椒一样,成为珍贵的调味品,自己也能从中牟取巨大的收益。
“等等,你们说的辣椒到底是什么啊?”这时谢灵芸终于一头雾水的开口问道,她自问见识广博,但是想破了脑袋却也没想起来辣椒是一种什么植物?
“嘿嘿,这个可是秘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灵芸你也快点回去吧,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请你品尝一下辣椒的美味!”周重说完拉着镯儿就离开大厅,急匆匆的向内宅赶去,大厅里只剩下谢灵芸一人。
“哼,还和我保密,不就是一种能吃的植物吗。”看到周重为了辣椒舍弃自己而去,谢灵芸也不禁有些生气,不过很快她又转念一想,自言自语道,“辣椒?这个名字听起来和胡椒、花椒差不多,难道也是一种调味品,若是和胡椒差不多的话,那可就是一项赚钱的利器,难怪相公他跑的那么快?”
周重拉着镯儿忽匆匆的跑到后花园,花园东侧本来种着一片月季,周重看中了这片土地肥沃,所以就把上面的月季全都清除干净,然后把辣椒种子种在地里,经过镯儿这段时间的精心照顾,这些种子终于发芽了。
只见周重快步走到这片土地前,然后蹲下来仔细观察地面,果然发现在土壤的缝隙之中,一颗颗细小的嫩芽顶破土地,从里面慢慢的探出两片小小的嫩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看上去充满了活力。
“太好了,终于发芽了!”周重满脸欣喜的道,本来他还担心纳德教士送给自己的辣椒种子存放的时间太长,导致辣椒种子无法发芽,现在看到种子发芽,让他的担心终于放下来了。
这时镯儿也走了过来,看到如此高兴的周重,却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哥哥,你老是说这些辣椒种子很重要,而且能为商会赚大钱,可是我看它的样子好像也普普通通,没看出哪里值钱啊?”
对于镯儿的疑惑,周重却是笑着解释道:“镯儿你有所不知,这些辣椒以后结出的果实不但可以做为蔬菜直接食用,而且也能做为一种调味品,到时只要我控制住它的产量,并且尽量不流传出去,那么就能把它打造成一种名贵的调味品,甚至与南洋出产的胡椒相比,也丝毫不逊色,不过它的成本可比胡椒低多了。”
听到周重的解释,镯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她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哥哥,这个辣椒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美味吗?”
“这个……”周重听后迟疑了一下,“辣椒也不能说是美味,听名字就知道,这东西长出来的果实很辣,喜欢吃辣的人自然是爱若珍宝,但若是不喜欢吃辣的人,恐怕根本连尝都不愿意尝。”
镯儿这时终于听明白了,只见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记得前两年有人送给父亲一些辣酱,当时我们都很喜欢吃,但是母亲却受不了那个辣味,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肯吃,估计这个辣椒也是一样。”
辣味古已有之,在辣椒传到中原地区之前,辣味主要是通过葱、姜、蒜等辛辣的作物中获得,镯儿口中说的辣酱是一种用茱萸苗制成的调味品,也带着一股辣味,只不过与辣椒相比,这种辣酱的辣味还是有些太淡了。
接下来周重和镯儿又观察了半天辣椒,直到看到所有长出来的辣椒苗都没有太大的问题时,这才放心的离开,只是这时太阳快要从西方落下来了,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整个南洋商会总部驻地前面的大部分都是商会办公的地方,也有一些重要人员居住在前面的一些院落里,后面的内宅则是周重一家居住的地方,另外三娘和白氏姐妹身为女人,住在前院有些不方便,因此现在也居住在内宅的小院里。
周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这时王姨娘已经把他的饭菜送来,本来以前他都是和王姨娘一起吃的,但是因为王瑾萱住进来后,周重为了避嫌,就不能和大家一起吃了,每次吃饭都是王姨娘派人把饭菜送到他自己的院子独自吃,今天也不例外。
有时周重对大明的礼法也颇有微词,比如以他为例,自从王瑾萱住进来后,他在内宅就只能呆在自己的住处,平时想去找镯儿或朵儿都不方便,因为很可能会遇到王瑾萱,虽然他们已经订婚,但按照规矩,两人在婚前根本不能有太多的接触,这也使得自从王瑾萱来到双屿港后,周重见到她的次数绝对没有超过三次。
周重独自吃过饭后,然后又去了书房处理了一下商会积累下来的事务,现在正是商会即将走上正轨的关键时刻,商会里有不少事都需要他亲自处理,前段时间他甚至忙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不过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只要商会走上正轨,到时自然有三娘和驼叔这些商会的老人为他分忧,他也能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处理完商会的事务后,都已经是晚上二更天了,甚至马上就要进入三更了,周重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回到卧室准备休息,只见过他躺在床上后,却又禁不住想起今天白天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孙通带着商会的船队出海了,前段时间的努力是否有相应的回报,就要看孙通这次能否成功归来了?若是成功,那么南洋商会立刻声威大振,再次回到双屿港四大商会的位置上,同时也将进入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超过谢家等三个商会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是失败的话,那么将会对南洋商会再次遭到致命的打击,就算周重振作起来想要重头再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件事就是今天谢灵芸告诉自己的,锦衣卫竟然在打听自己的消息,而且松江城中也出现了一批疑似锦衣卫的人,虽然谢灵芸说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些人就是锦衣卫,但是周重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肯定就是锦衣卫,甚至若是他还在松江府城的话,恐怕现在已经被这些人抓走了。
想到锦衣卫这件事,周重也不禁万分苦恼,锦衣卫是大明朝廷最可怕的爪牙,只要与这些人沾上关系,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看来他短时间内是别想回松江了。
另外周重也在暗暗后悔,当初他带着全家坐船来双屿港时,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所以把很多东西都扔在了家里,比如镯儿发现的绣春刀和腰牌,就被他放在自己的卧室里,虽然藏的比较隐秘,但天知道那些锦衣卫会不会潜到自己家里,到时万一被发现的话,还不知会引来什么麻烦?
第124章 吴山的真正身份
现在已经是三更时分,整个松江府城一片黑暗,绝大部分的人都早早的进入梦乡,只有像花巷那些寻欢作乐的场所还闪烁着几缕灯光。
与花巷同处于城南的周府之中,因为周重已经将家人全都搬到了双屿港,所以整个周府只剩下几个护卫看家,另外前院吴山也住在这里,毕竟当时他交了不少租金,而且与周重、徐管家相处的也十分愉快,因此在周重离开后,吴山依然住在这里。
虽然已是三更时分,不过今天吴山居住的小院子里却依然亮着灯光,只见屋子正厅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杯盘狼藉,五个周府护卫打扮的人现在爬在桌子上,身上散发出刺鼻的酒气,呼噜声响成一片。
而在酒桌的旁边,同样满身酒气的吴山坐在那里,只不过他现在却是神情清醒,并没有被灌醉。另外除了吴山之外,大厅里还有十几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这些黑衣人或健壮或精悍,目光中精光闪烁,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物。
这群黑衣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方脸阔口长相威武,只是现在这个中年人却是满脸怒容,指着依然端坐的吴山怒道:“姓吴的,石某敬是你是条汉子,再加上咱们都是同在锦衣卫里混饭吃,所以才不想撕破脸皮,若是识相点的话,你最好把你来周府的目的讲出来,否则可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对于这个石姓中年人的怒吼,端坐在那里的吴山却好像是置若罔闻,只见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笑道:“石百户,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把周府的下人全都灌醉了,这已经是看在石指挥史的面子上帮了你们一把,至于吴某来周府的目的,这就不是你们能过问的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石指挥史亲自前来,吴某也依然无可奉告!”
吴山虽然表面上是个屠夫,但其实他的真正身份却是锦衣卫,而且职位不低,之所以出现在松江府中,是因为他身负一个天大的使命,前来寻找一条线索,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还没能找到。
只见现在吴山早已不复之前那种憨厚的模样,反而一脸的镇静自若,甚至在这些黑衣人的包围之中,也依然没有露出任何慌乱的表情,反而还显得有持无恐。
姓石的中年人看到吴山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也是气的全身打颤,但他却不敢真的用强,因为眼前的吴山和他一样,都是锦衣卫百户,而且对方的靠山很硬,别说是他了,就算是自己身后的锦衣卫指挥史石义文,恐怕也得罪不起。
这个姓石的中年人名叫石广,现任锦衣卫百户,这次奉刘谨的命令,带着人前来找到周重,主要目的是想让周重写一本能够与西游记相媲美的小说,然后以此来讨得正德的欢心。不过他的运气不好,费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周重,但没想到周重带着一家人搬到海外去了,锦衣卫的手虽长,但活动范围也只限于大明境内,根本不可能追到双屿港去。
不过石广并没有灰心,而是找到周重的家里,打算潜进周重的房间里搜寻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周重写的书稿,毕竟他听说对方是个才华横溢的神童,说不定除了西游记外,可能还写有其它的书,若是能找到的话,他就可以拿回去复命了。
不得不说,石广的这个想法很正常,但是就在他派人在周府踩点时,忽然发现了吴山的踪迹,这让他是大为疑惑,别人可能不知道吴山的身份,但他却对吴山的情况十分了解,因为以前他还和吴山共事过一段时间。
说起来石广和吴山虽然同属于锦衣卫,但是两人却分属不同的派系,现在锦衣卫有两位指挥史,分别是石义文和张采,他们两人都是刘谨提拔起来的,统领着锦衣卫的大部分力量,石广是石义文的同宗,因此自然属于刘谨这一派系。
另外还有一小部分锦衣卫被千户钱宁统领,直接听命于正德皇帝,属于锦衣卫的核心力量,而吴山正是钱宁手下的百户,同时也是他的得力助手。而且据吴山所知,钱宁这一部分的锦衣卫行动诡秘,向来不与其它的锦衣卫走动,再加上钱宁一直对锦衣卫指挥史一职虎视眈眈,这也导致两部分的锦衣卫关系紧张,时不时的就会发生冲突。
石广在见到吴山也在周府时,心中立刻有种不妙的感觉,不过他最后还是联系上吴山,想问清楚对方在周府的原因,同时也想让吴山协助他。结果吴山虽然同意协助石广,但却一直对自己来周府的原因遮遮掩掩,最后终于惹怒了石广,于是才出现了之前的一幕。
“吴山,这次我可是奉了刘公公的密令,若是你再不交待你在这里的原因的话,那可就别怪兄弟翻脸不认人了!”石广看到之前的恐吓无效,最后只得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把刘谨这尊大佛搬了出来,希望以此来吓倒对方,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但是让石广失望的是,吴山听到“刘公公”三个字时,却是没有惧怕的表现,反而还对他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语气悠闲的道:“石百户,我知道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也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我才答应帮助你们把周府的这几个护卫灌醉,不过你们有你们的任务,我也有我的目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想干涉谁!”
“哼,好!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不知道刘公公听说这件事后,会如何‘奖赏’吴百户?”石广再次撂下一句狠话道。其实在听到吴山的这些话,他也看出来了,吴山这次来这里的目的肯定十分机密,否则也不会连刘公公都不放在眼里。
只见石广在撂下狠话后,转身对着身后的手下吩咐一声,然后立刻出来了吴山住的院子,然后冲进了周府的内宅之中。他虽然对吴山来此的目的十分好奇,但却也不敢太过得罪对方,毕竟吴山身后的钱宁可不是好惹的,虽然只是个千户,但却只听命于陛下,就连两位指挥史大人,见到对方也要客气三分。
坐着喝酒的吴山看着带人离去的石广,却是不屑的冷笑一声,自己身负天大的秘密,自然不可能告诉石广这些人,更何况刘谨现在虽然威风八面,但正所谓盛极而衰,以他得到的消息,恐怕刘谨这些人蹦跶不了几天了。
石广带着人冲进周府的内宅,事先他已经知道了周重住的院子,因此也没有乱闯,直接翻过围墙到了周重住的地方,然后开始四处翻找,只不过他们在翻找之时也很有分寸,并没有打烂东西,这主要是因为之前吴山已经警告过他们,找东西可以,但绝对不能翻的乱七八糟。
别看石广这些人在吴山面前吃了瘪,但查抄东西却是行家里手,毕竟这几年因得罪刘谨而被抄家的大臣并不在少数,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由他们这些锦衣卫亲自动的手,所以对于哪些地方可能藏东西是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石广这些人很快就把周重的屋子里翻了个遍,同时也找出许多可疑的东西,然后这些人把所有东西都拖出来放到外面的客厅里,点上蜡烛一一查验。若是周重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藏起来的那个盒子赫然也被翻了出来,盒子里正是镯儿发现的那几样东西。
不过石广他们这次主要是找书稿的,因此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书,只要是周重房间里能找到的书,全都被他们搬到这里,另外还有就是一些可能藏有书稿的盒子、箱子等东西,现在他们开始一样样翻找起来。
周重房间里的书虽然不多,但却也不算少,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个读书人,而且石广他们这些人也的确搜查的很仔细,连周重床下藏着的几幅春宫图都被他们翻了出来,现在扔的满地都是。
石广带着几个识字的手下把所有书本都翻了个遍,但根本没找到自己需要的书稿,接下来他们开始搜查可能装有书稿的盒子、箱子,结果很快有一个黑衣人就打开了那个装有绣春刀和锦衣卫腰牌的盒子,看到这两样东西,这让他也禁不迟疑的叫出声来,立刻吸引了石广的注意。
“怎么可能,周府怎么会有我们锦衣卫的东西,而且这个王海是什么人,竟然还是个千户,可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石广从盒子里拿出令牌看了一眼,很是惊讶的道,锦衣卫中的千户虽然不少,但这块腰牌明显是京城锦衣卫才能拥有,京城中的千户只有那么几个,他几乎全都是认识,但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叫王海的千户。
不过还没等他搞清楚绣春刀和腰牌的事,就见另外一个手下终于把周重那个装有西游记和金瓶梅书稿的箱子打开,只见他翻了几下,终于一脸喜色的对石广道:“大人快看,这里装有书稿,而且好像是两本书的书稿!”
第125章 盒子和书稿
石广听到书稿找到了,立刻是惊喜若狂,扔下手中的腰牌和绣春刀就跑了过去,果然看到其中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放满了书稿,其中左边的书稿上面写着西游记三个大字,而右边则写一个陌生的书名——《金瓶梅》。
石广伸手大概翻了一下,结果发现金瓶梅的内容果然与市面上的西游记完全不同,这下让他终于放下心来,扭头对身边的手下吩咐道:“弟兄们,东西咱们找到了,到时大家就等着升官发财吧,哈哈哈哈~”
石广说到最后,不禁志得意满的大笑起来,他的那帮手下同样也是兴奋无比,这次他们可是奉了刘公公的命令,现在能够把任务完成,到时肯定少不了赏赐,虽然主要功劳肯定是石百户的,但漏下来的油水也足够他们这些人挥霍一段时间了。
在兴奋过后,石广立刻让人把箱子里的书稿全部带走,甚至连西游记也不例外,他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一些书的原稿十分值钱,特别是现在的西游记如此火爆,到时万一上头不要的话,他也能拿出去卖上一大笔钱。
不过就在这时,那个发现装有绣春刀的锦衣卫忽然开口道:“大人,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要不要带走?”
石广这时看了看盒子里的绣春刀和腰牌,另外还有那块价值不菲的长命锁,脸上也露出思索之色。吴山那些人向来行踪诡秘,谁也不知道他们平时都在干些什么,特别是以吴山的身份,竟然化身为屠夫住进了周府,这实在太过蹊跷,难道他的任务和眼前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有关?
想到这一点,石广也是精神一振,虽然他不知道吴山在周府呆了这么长时间为何还没有把东西带走,但是周府出现的这几样东西实在太诡异了,这些年锦衣卫虽然起起伏伏,但组织依然十分严密,盒子里的绣春刀也就罢了人,但那块腰牌却是入宫的凭证,绝对不可能随便流传出去!
“这个盒子也一起带走,到时交给指挥史大人,说不定还会有额外的奖赏!”石广终于下定决心道。吴山背后的钱宁仗着皇帝陛下的宠爱,一向不把两位指挥史大人放在眼里,甚至多次扬言指挥史的位置应该是他的,这让两位指挥史都是又惊又怒,现在能够破坏吴山的任务,两位指挥史大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奖赏自己?
不过就在石广的话音刚落,忽然听到窗外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盒子里的东西就不劳石百户操心,还是交给吴某好了!”
窗外的话音刚落,就见吴山一脸笑意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同时他心中也是暗呼侥幸,幸亏自己担心石广这些人乱翻东西,心中不放心才跟来看了一下,结果竟然让他有了这么一个意外发现,早知道这东西竟然就在周府的话,他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看到吴山进来,石广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同时语气森然的开口道:“姓吴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东西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自然要由我们带走,别以为仗着钱宁的势,你就可以欺压我们兄弟!”
石广的话一出口,他的那帮手下也全都露出愤慨之色,一个个手握刀柄,恨不得立刻把吴山砍成碎片。钱宁那帮人仗着陛下的宠爱,向来不把其它锦衣卫放在眼里,现在看到吴山想把他们到手的功劳抢去,自然都是同仇敌忾。
面对这群愤怒的同僚,吴山却是好整以暇的抬起手,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黄色的令牌,脸色一整道:“陛下御赐令牌在此,石百户听令,把那个盒子放下,若敢违抗者,诛!”
看到吴山拿出的令牌,所有锦衣卫全都是身形一颤,钱宁的人之所以能够在锦衣卫之中飞扬跋扈,主要就是对方在执行任务时,身上都带着一枚御赐的令牌,而且这枚令牌可以调动所有锦衣卫,哪怕就算是职位再高,也要听从持有令牌之人的调遣。
只见石广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为了盒子里的东西,吴山竟然连御赐令牌都拿了出来,显然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如此重要的东西,若是能拿回去送给指挥史大人,肯定能换来丰厚的奖励。
不过石广并没有被丰厚的奖励冲昏头脑,刚才吴山已经说的明明白白,若是敢违抗的话,诛!注意是“诛”不是“杀”,一个是诛连家族,一个是只杀一人,其中有着本质的区别。虽然石广知道把盒子上交后,上头肯定会想办法保住自己,但吴山和钱宁这些人更不好惹,若是把事情捅到陛下那里,最后恐怕谁也保不住他。
想到这里,石广终于权衡出了轻重利弊,最后只得长叹一声,然后狠狠的瞪了吴山一眼道:“把盒子放下,我们走!”
石广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出了周重的房间,他的那帮手下虽然也很不甘心,但却也不敢拿吴山怎么样,别看现在吴山只有一个人,但是对方堂堂一个百户,怎么可能一个人在松江,天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周府附近,因此他们最后也只得放下盒子,只抬着那个放书稿的箱子跟着石广离开了院子。
等到石广的人都离开后,吴山立刻快步走到那个盒子前,伸手打开看了一下,结果发现这里面的东西竟然真的是自己这些人一直苦苦搜寻的目标,这让他也是欣喜若狂,只见他把盒子抱在怀里,然后快步回到自己的住处。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吴山的住处的忽然升起一枚淡红的焰火,在黑暗的天空中格外显眼,而随着这枚焰火的升起,很快松江府中的各个角落就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而且这些人全都以周府为中心开始聚集,一个时辰后,这些人终于全都赶到周府吴山居住的院子,然后一起向抱着盒子的吴山行礼道:“参见百户大人!”
“免礼!”吴山点了点头道,虽然一个时辰的聚集时间长了点,但他的这些手下全都分散在城中各个角落,光是赶过来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这次召集大家前来,是因为咱们寻找多年的人终于有了眉目了,我手中的这个盒子里,正是当初那个失踪的千户王海的东西,由此也证明当初我的怀疑是正确的,现在你们只需要把这里面的东西护送回去交给钱大人就行了,至于接下来的任务,到时钱大人自然会另有安排!”吴山说着把手中的盒子交给其中一个心腹,同时再次叮嘱他路上一定要小心。
“百户大人这次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这时另外一个吴山的心腹开口问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找一个人,但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身份?却是一无所知,平时只知道按照吴山的命令行事,也只有像吴山这样的高层才知道整个任务的真相。
“不,我还不能回去,这里还需要我继续守着,你们把东西拿回去复命就是了,不过我估计你们也清闲不了几天,很快钱大人就会有新的任务。”吴山一脸严肃的道,他知道整个任务的真相,更知道这件事的巨大影响,所以不到最后真正完成任务的那一刻,他是绝对不能离开的。
听到吴山如此说,他的这些手下也不再废话,拿起盒子向吴山行了一礼后,立刻就带着人出了周府,连夜准备好马匹,然后用锦衣卫的牌子叫开城门,向北京城的方向打马飞而去。
几天之后,周府失窃的事情终于被家中的守卫发现,然后飞快派人去双屿岛报信,当周重得知府中其它地方都没有被盗,偏偏是自己住的院子失窃时,这也让心中一惊,急忙把自己藏盒子的地方告诉旺财他们,结果很快旺财回报,不但盒子丢了,而且周重床下的一个大箱子也丢了。
虽然周重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当听到盒子真的不见了后,却还是懊悔不已,早知道当初就该把那些东西带在身边,这下可好,府中的财物一点没少,偏偏少了那个不起眼的盒子,这下傻子都知道对方肯定是冲着盒子而来的,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些锦衣卫动的手。
另外让周重想不明白的是,那些锦衣卫拿走盒子也就算了,但为何连他床下的箱子也拿走了,那个箱子是他用来装书稿的,虽然西游记的书稿值不少钱,但那个箱子的体积可不少,对方费那么大的力气把箱子搬走,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就在周重为盒子丢失而苦恼之时,忽然又有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那就是一直拖延时间的王伦终于再也拖不下去了,在刘谨的的压力下,朝廷终于下达了捉拿王伦的圣旨,现在王伦已经被收押在松江府的监狱之中,就等着朝廷派来押送的人前来,而且听说这次是锦衣卫亲自来押送,到时直接送到镇抚司的诏狱之中,那里可是一个吃人的魔窟,进入其中的犯人向来九死一生,很少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第126章 回松江(上)
南洋商会内宅王姨娘住处的客厅内,王瑾萱坐在椅子上,一双秀目通红,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镯儿和白梦婉站在她的身边,轻声安慰着王瑾萱。王姨娘坐在旁边也在不停的唉声叹气,满脸都是无奈之色。除了王姨娘这些女眷外,周重也在这里,只是他现在像个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根本没有半分空闲。
自从王伦被收监的消息传来后,周重本不想让王瑾萱知道的,但没想到镯儿在额外听到这个消息,结果她急匆匆的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瑾萱,这下把王瑾萱吓的六神无主,最后更是嘤嘤的哭了起来,现在谁也哄不住。
“哥,你别再转了,我的头都被你转晕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正在这时,镯儿忽然开口打破客厅中的沉闷气氛,她本来心中有些自责,后悔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王瑾萱,可是现在看到周重不停在大厅里转来转去,这让她心中更加烦躁,禁不住开口道。
周重听到镯儿的话后,也只得坐了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口凉茶去了去火气道:“之前我已经和王伯父说过了,让他尽量拖延时间,到了四月就没什么事了,可是现在才三月上旬,中间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从松江到北京差不多也需要一个月时间,算起来等到王伯父到北京时,应该也就没事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也要再做几件事!”
刚才周重在来回走动时,脑子就在一直在算计着刘谨的死期与王伦到达北京的时间差,算来算去时间刚刚好,不过周重最怕的就是王伦刚到北京时刘谨还没被搬到,然后立刻被处死的话,那可就太冤了,所以刚才他一直在考虑如何拖延时间的事。
“周世兄,我们真的能救我父亲吗?”听到周重的话,王瑾萱也停下哭泣,一脸关切的问道,梨花带雨的脸庞让人一见犹怜。
“肯定能,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拖延时间,刚才我已经想了几个可行的办法,现在我就让人去准备!”周重说到这里站了起来,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为了保住王伦的性命,他可能还要冒险回松江城一趟。
不过就在周重刚要转身离开时,却被王瑾萱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再次追问道:“周世兄,到底要做什么准备,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心中苦笑,王瑾萱一个弱女子,而且又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千金大小姐,哪里能帮上自己的忙?不过周重转念一想,王瑾萱现在门神无主,若是不让她做点什么的话,恐怕会让她更加难受。
想到这里,周重故意沉思了片刻,这才对王瑾萱道:“嗯,倒有一件事情要瑾萱你帮忙,这样吧,你以自己的名义给松江知府许冠许大人写一封信,恳求对方帮我们一个忙,至于帮什么忙,这个我会当面和他谈!”
“什么,哥哥你要回松江?”听到周重要当面和许冠谈,镯儿立刻脸色大变,那个盒子是她发现的,所以对于锦衣卫调查周府的事情,周重也没有瞒着镯儿,现在镯儿听到周重要回去时,自然是吓了一跳,担心会遇到锦衣卫从而对周重不利。
“放心,没什么事的,这次我会让谢家商会的人帮忙,他们是松江府的地头蛇,有他们有做掩护,肯定没有人知道我回松江的事,而且我也只是找许大人谈一些事情,谈完立刻就回来,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周重笑呵呵的说道。
对于周重和镯儿的对话,王瑾萱却有些听不懂,听周重话中的意思,好像他现在回松江有什么危险,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因此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在心中盘算该如何给父亲的好友许伯父写信。
接下来周重又安慰了王瑾萱几句,然后立刻赶到南港区的谢家商会,谢灵芸这时正在查看刚送来的账本,看到周重进来时,立刻一脸欣喜的道:“相公快来看,香皂已经在南京上市了,而且刚一出现,立刻就被人抢购一空,本来以为我们的存货已经足够多了,但是没想到还是供不应求,看样子只能限量销售了。”
看到谢灵芸那副喜滋滋的模样,周重沉重的心情也不禁稍有缓解,当下露出一丝微笑道:“南京卖的如此火爆,多亏了灵芸你之前做的准备,让大部分权贵都了解到香皂的好处,否则别人哪里会拿出十几两银子去卖一块不知道用途的东西?”
周重的这些夸奖并不是为了讨好谢灵芸,而是自己的真心话,在香皂上市之前,谢灵芸就发动谢家的关系,将一些香皂送到南京一些花舫上,给那些很有名气的妓女使用,虽然这些妓女的社会地位很低,但影响却很大,而且也引领着大明的时尚潮流。
香皂清洁作用自然不必说,那些名妓们使用之后,立刻通过她们之口传播了出去,结果在香皂上市之前,就已经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所以刚一市,立刻引起不少人的哄抢,说起来大明朝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国内百姓生活很是困苦,但富人的数量并没有因此减少,因此十几两一块的香皂在普通人看来是个难以企及的天价,但对于那些富豪来说,却根本不值钱一提。
听到心爱之人的夸奖,谢灵芸更是得意,不过她很快发现周重的神情有异,当下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相公你有心事?”
周重听后也没有隐瞒,只见他点了点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王伯父被收监了。”
谢灵芸也是个聪明人,而且她之前也知道周重想办法要救王伦的事,因此现在听到王伦被收监后,略一思索就开口道:“相公你想做什么,需要我帮什么忙?”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因此只见周重立刻说道:“我想马上回松江一趟,然后去见一下许知府,让他从中周旋一下,最好能贿赂一下那些前来押送王伯父的人,一来让他们在路上照料一下,二来最好能够在路上多耽搁几天,这样等到了京城时,说不定能有什么变数。”
听到周重要回松江,谢灵芸也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前段时间锦衣卫四处打听周重的情况,而且松江府也出现了一些陌生人,虽然前两天这些人忽然消失了,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隐藏在暗处?万一周重回去被这些人发现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想到这些,谢灵芸很想劝周重不要回去,但是当她与周重坚毅的目光相触时,立刻心中一软,以她对周重的了解,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目光时,就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再更改。
“好吧,我让水婶和黑叔他们现在就去安排,最迟明天早上就能动身,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在说服许知府后,要立刻回来,绝对不能在松江城多呆!”最后谢灵芸在心中暗叹一声,柔声叮嘱道。
“放心,我这个人胆子很小,哪怕有任何的危险,我都会在第一时间逃回来!”周重看到谢灵芸答应,很是高兴的开着玩笑道,同时伸手一把揽过谢灵芸的纤腰,然后重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看到周重如此不老实,这让谢灵芸也不禁大羞,伸出两只粉拳轻轻的敲打着周重的胸膛,只可惜她那似拒还迎的模样实在周重把持不住,低下头轻轻的吻住了谢灵芸红润的双唇。谢灵芸也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然后双手也轻轻的抱住了周重。
一个让人窒息的长吻过后,谢灵芸已经完全瘫软在周重怀里,脸上红润无比,看上去极为艳丽可爱。说起来自从他们离开那个荒岛后,就再也没有跨过雷池,这倒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考虑到世俗的压力,毕竟他们并没有完婚,周重更是还与王瑾萱保持着婚约,因此万一他们两人的事被人发现的话,对他们的名誉都会造成很大的打击。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周重与谢灵芸在相处时,都会刻意控制彼此之间的距离,最多也就是搂搂抱抱以缓解相思之苦,但想今天这样的接吻还是第一次。
“相公,你真的确定到了四月份时,朝中局势会有一个巨大的变化吗?”谢灵芸伏在周重的怀里,忽然开口问道。对于让王伦拖延时间的事,周重自然也没有瞒着谢灵芸,只不过他只说四月份朝中会有一个大变化,并没有具体说刘谨被杨一清和张永搬倒的事。
“嗯,这件事我可以确定,所以才让王伯父尽量拖延时间,只不过算算时间,他到达京城时刚好四月份,我就担心他到了京城时,这件大事还没有发生,那可就太不妙了!”周重十分肯定的道,后世的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他绝对不可能记错。
“唉,说起来王老爷的事还是由我那位族叔而起,可惜族叔他和余姚一脉的官员连自保都很勉强,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朝中的李公能再拖延一下时间,让王老爷度过这个难关!”谢灵芸这时轻声说道。其实她之所以不希望王伦死,也有自己私心,毕竟周重与王瑾萱还有婚约,若是王伦身死,以周重的性情,恐怕不可能再与王瑾萱退婚,到时她该怎么办?
第127章 回松江(下)
有了谢灵芸的督促,谢家很快就安排好了周重回松江的事,本来谢灵芸还想与周重一起回去的,但周重看到她这段时间事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好不容易才劝说谢灵芸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周重就坐上谢家安排的船只离开了双屿港,船上除了他之外,谢灵芸还把自己的保镖,也就是那个光头疤脸的壮汉黑叔安排到船上,负责周重的安全。
说起来这个黑叔是谢家的家生子,从小就跟着谢灵芸的父亲谢达,为谢家商会打拼多年,曾经多次救过谢达的命,是谢家最受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在谢灵芸接手家族的生意后,谢达就把黑叔安排到她的身边。
谢家的船只速度很快,刚过中午时就已经到达了松江府的青村港,为了不让人发现,周重化妆成谢家的一个普通仆人,然后跟着黑叔下了船,坐上马车向松江城飞奔而去。
一路上倒是十分顺利,周重的马车很快进到松江府中,不过周重并没有回家,而是跟着黑叔他们去了谢家的宅院,在那里一直等到天黑之后,这才借着夜幕的掩护向许冠的府邸飞奔而去。
知府衙门中的许冠这段时间也很是焦虑,之前朝廷传下旨意,让他将王伦收监,虽然他和王伦是知交好友,但正所谓圣意难违,许冠虽然心中万般不愿,但最后也只能亲自将王伦收监,而且他的身份特殊,根本不敢去牢中探视,最多只是叮嘱牢头要照顾好王伦,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好友受到半点委屈。
今天晚上吃过晚饭后,许冠唉声叹气的回到自己的书房,这几天他一直苦思能帮王伦的办法,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头绪,眼看着押送王伦回京城的锦衣卫马上就要来了,他却依然束手无策,京城里的李公也已经尽力了,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王伦了吗?
想到自己与王伦相交多年,现在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陷害收监,自己却丝毫没有办法,这让坐在书桌后的许冠也不禁暗弱黯然叹息。不过就在他低头之时,忽然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一套西游记,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周重,再次叹息道:“周重啊周重,你笔下的孙猴子神勇广大,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若是你有这样的本事,王兄也不用怕被小人陷害了!”
提起周重,许冠就想到之前王伦和自己聊起来的事,据他所说,周重现在无心仕途,反而接手了他父亲周海在海外的生意,虽然现在做的有生有声,但是在许冠看来,却着实有些可惜,以周重的才华,若是能够进入朝廷的话,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哪里是现在一个小小的走私商人可比的?
就在许冠心中在为周重可惜之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一个老仆在门外禀报道:“启禀老爷,谢府派人前来,说是要紧之事要见老爷!”
听到是谢府来人,许冠心中也是一愣,他的妻子和谢达的妻子亲姐妹,因此他和谢府的关系很是紧密,而且谢家商会之中也有他的一些股份在内。
“请他进来!”许冠沉声说道,虽然他现在心中很是烦躁,不过谢家的人还是要见的。
“是!”门外的老仆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的功夫,许冠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书房的门一开,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就走了进来,不过当许冠看清这个年轻人的相貌时,却是吓了一跳,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这时外里还有府中的仆人,所以他才强忍着没有叫出周重的名字。
“你们都退下吧!”许冠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走到书房门前向外面的仆从吩咐道,等到下人们都退下后,他这才把门关上,然后猛然回身道:“周重,你怎么来了,难道你不知道前段时间锦衣卫的人在打听你的消息吗?”
“许大人,晚辈冒险前来,是想求大人救一下王伯父的性命!”周重向许冠深施一礼道。许冠和王伦的交情深厚,而且对于他的人品,周重也很是佩服,因此在见到对方后,也没有绕什么弯子。
不过许冠听到周重的请求却是苦笑一声:“周贤侄,我又何尝不想救王兄,可是现在是朝廷有命,我一个小小的知府,哪里敢违抗朝廷的命令?”
“许大人误会了,小侄并不是想让大人违抗朝廷的命令,而是希望大人能够帮王伯父多拖延一段时间!”周重开口解释道,他自然知道许冠没有能力为王伦脱罪,只不过是来请对方想办法让王伦在松江多拖延一段时间。
“拖延时间?”许冠有些狐疑的看了周重一眼,之前他听王伦说过,周重让他尽量拖延时间到四月,到时朝中会有一个大变故,王伦肯定也能脱罪,不过许冠却一直对周重的这个办法很是怀疑。
看到许冠的表情,周重也知道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当下只得开口解释道:“大人,我知道这件事可能难以置信,但我可以保证,等到四月份时,朝中将发生一件天大的变故,到时王伯父他不但无罪,甚至可能还会有功,现在关键就看我们能不能帮伯父他拖延到那件大事发生的时间了。”
看到周重说话时的诚恳的样子,而且神智也十分清醒,这让许冠也不禁有些迟疑,对于周重他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通过儿子许慎中他也了解到周重不是个喜欢空口说白话的人,况且又是这么重大的事,按常理来说周重肯定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虽然想到这些,不过许冠还是有些犹豫的道:“周重,这件事关系到王兄的性命,你确定到了四月份时,王兄肯定会没事?”
“非常确定!”周重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再次劝道,“现在王伯父已经被收监,朝廷那边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可以说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拖延时间可能还有一条生路,但若是不拖延时间的话,恐怕真的没人能救王伯父了!”
许冠听到这里,最后也终于长叹一声,然后开口道:“好吧,我会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不过这次前来押送王兄的人是锦衣卫,这些人行事嚣张,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拖延多长时间。”
看到许冠同意,周重也是兴奋无比,只见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然后轻轻放在许冠面前。但是许冠看到这里却是脸色一变,很是恼怒的道:“周贤侄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我帮王兄还要收钱吗?快点给我收回去!”
许冠不能算是清官,比如衙门里的一些例银他也照拿不误,但他却是个好官,这点从之前救助灾民的事上就能看出来,而且他这个人比较重情义,不像大部分官场中人那么以利益为先,因此在看到周重拿出钱放在自己面前时,才会显得那么生气。
不过许冠明显误会了周重的意思,只见周重急忙解释道:“许大人误会了,晚辈知道许大人为人清廉,而且与王伯父交情莫逆,自然不会收钱,不过这些钱却不是送给大人,只是希望大人用这些钱好好招待一下前来押送王伯父回京的锦衣卫,最好能让对方收下这些钱,在路上多耽搁几天那就更好了!”
听到周重拿出的钱原来是这种用途,许冠的脸色这才变得和缓下来,有些歉意的道:“原来如此,贤侄真是费心了,那些锦衣卫虽然嚣张,但个个都是吸血鬼,有了银子开路,应该可以说动他们。”
许冠说着拿起银票看了一下,结果却是吓了一跳,只见这叠银票全都是一千两一张,共有十张,也就是说周重一下子拿出一万两银子。看到这么一大笔银子,许冠也是心中一惊,心想周重不愧是走私商人,果然是真够大方的,这么一大笔银子别说是收买普通的锦衣卫了,就是拿到京城收买锦衣卫指挥史也足够了。
不过许冠不知道的是,现在周重可是穷的要命,之前商会为了购买船只和招募船工,已经将之前筹集的八万银子花销完毕,商会里别说一万两了,就是一千两都有些勉强。这一万两银子还是他向谢灵芸提前支取的香皂分红,否则打死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周重与许冠商议过后,然后又在许冠的安排下去牢中见了王伦一面,结果发现王伦虽然身在狱中,但精神却不错,再加上许冠的关照,因此并没有吃什么苦。王伦在见到周重时,也是十分高兴,再次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而且也不必再为他的事操心,这次能否活下来,一切就全看天意了。
在牢中与王伦商谈了半夜,周重这才离开,等到他回到青村港时,已经是黎明时分,这时谢家的船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启航。不过就在周重登上船准备要离开时,忽然在港口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徘徊。
第128章 吴山的主动接近
“吴山?他怎么在这里?”周重看着不远处那个魁梧的身影,有些疑惑的自语道。原来就在他刚登上船时,无意的一回头,刚好看到吴山就在不远处的码头上来回走动,看样子好像十分着急似的。
周重与吴山的关系不错,现在在港口这里见到他,自然要上前打个招呼,不过他这次是秘密前来,不宜暴露身份,所以他就请黑叔帮忙,请吴山到船上相见,结果当吴山走到船上见到周重时,也是大吃一惊。
“周公子,您不是在双屿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吴山很是惊讶的问道。
“呵呵,我回来办点事,现在就要回去了,刚才看到你在码头上转来转去,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所以才让人请你来询问一下,不知道用不用我帮忙?”周重笑呵呵的道。
吴山听到周重的话后,脸上先是一喜,但却又有些为难的道:“多谢公子的好意,只是吴山这次惹了大麻烦,实在不宜牵连公子,所以公子还是不必管我,我这就下船,就当再也没见过公子。”
吴山说着站起来就要走,周重当然不可能让他离开,只见他急忙站起来拦住对方道:“老吴,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而且你又是素娘的弟弟,说起来也算是半个我们周家的人,所以你有什么麻烦就尽管说,还和我客气什么?”
听到周重如此说,只见吴山面露难色的考虑了一会,最后忽然叹息一声道:“不瞒周公子,我这次惹了大祸了!”
“哦,什么大祸?”周重有些惊讶的道,吴山虽然体格强壮又会武,但性格豪爽和气,对小事一向不怎么计较,人缘也极好,很难想像他这样的人会惹什么大祸?
对于周重的询问,吴山显得有些为难,甚至还有些吞吞吐吐,不过在周重再三的追问下,他终于把自己闯下的大祸讲了一遍。
据吴山所说,前段时间他在菜市场卖完肉后,推着车子准备回家,但是路上忽然飞奔来一辆马车,差点把他撞倒,马车里坐着的一个年轻公子非但不赔礼,反而还跳下马车指着他一顿大骂,最后他实在气不过,所以就和对方吵了几句。
本来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没放在心上,可是他却不知道,那位和他争吵的年轻公子却不是普通人,而是松江通判杨亦的儿子杨兴,通判是正六品的官职,辅佐知府处理当地的政务,掌管着粮运和农田水利,可以说是个极大的肥缺,职位仅在知府和同知之下。
这位杨兴杨大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仗着父亲的权势,在松江府横行霸道,多次仗着权势欺压百姓,是府中有名的恶少之一,幸好他父亲上面还有许冠压着,因此他平时倒也有些顾忌,不敢闹的太过分。
不过那次与吴山争吵后,却是把这位杨大恶少给惹火了,第二天他打听到了吴山的情况后,立刻纠集了一帮泼皮无赖跑到菜市场闹事,不但把吴山的肉摊子给砸了,而且还准备把吴山狠狠的教训一顿。
这下可真的把吴山给惹火了,在一帮泼皮无赖的围攻下,他再也顾不得其它,放手把这些痛打了一顿,不过在混乱之中,他竟然失手把杨兴给打的连连吐血,而且在被抬回去后,很快就一命呜呼,松江府从此也少了一个祸害。
杨兴死了松江府的百姓们自然是高兴万分,但是对于吴山来说却是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了,因为这标志着他杀人了,官府的人也马上就要来抓他了。想到自己打死的是松江通判之子,无论于情于理都要偿命,这让吴山心中大惧,于是就逃到了青村港,准备在这里找到船只,然后逃到海外去,没想到刚巧遇到了周重。
“打的好,那个杨兴我听说过,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吴山你打死他,也算是为松江百姓除了一害!”周重听完狠狠的拍了吴山的肩膀道,“你放心,这次你的事情我管定了,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双屿港,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们南洋商会做事!”
“这……这会不会连累公子?”吴山好像还有些不安的问道。
“没事,双屿港又不是大明的国土,那里也不归任何国家管,在那里杀人根本不算什么事,以你的身手,只要愿意干,肯定比你做屠夫强多了!”周重再次拍着吴山的肩膀保证道,吴山的身手他是知道的,之前在一帮灾民凶徒之中杀出重围,虽然自己也受了伤,但却也杀了五人,这种勇武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到周重态度坚决,吴山考虑了片刻,最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周公子的大恩大德,吴山铭记在心,日后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公子的大恩!”
对于收下吴山这个得力的手下,周重也很是高兴,当下他让谢家的人准备了一桌酒菜,然后与吴山边喝边聊,当然最主要的是周重向吴山介绍了一下双屿港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南洋商会在双屿港的地位。在听到南洋商会是双屿港的四大商会之一时,好像更让吴山坚定了信心,话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等到下午时,周重他们的船再次回到双屿港,他先是让人把吴山安排到驼叔手下,让他先了解一下商会的情况,然后自己考虑一下适合哪方面的事,日后可以亲自告诉周重,到时周重再帮他安排。
在安排好吴山后,周重这才回到南洋商会的内宅,王瑾萱和镯儿她们正等着周重的消息,现在看到他回来,立刻围上来询问,脸上也满是忐忑不安的表情。
只见周重进来端起茶杯喝了几大口,这才开口道:“不必担心,许知府已经答应帮忙了,这次前来押送王伯父的是锦衣卫,这些人最是贪婪不过,我已经给许知府那边留了一笔钱让他代为打点,到时不但能够拖延一段时间,而且王伯父在路上也不会吃苦!”
听到周重为了父亲的事出钱出力,王瑾萱也不禁感激莫名,当下向他深施一礼道:“周世兄为家父的事来回奔劳,小女子无以为报,请受瑾萱一礼!”
周重本想搀扶,但却根本来不及,最后只好受了王瑾萱一礼。不过这时旁边的镯儿却是笑道:“瑾萱姐姐和我哥客气什么,日后都是一家人,王伯父的事他不出力谁出力?”
听到镯儿的调笑,王瑾萱也是脸上一红,低下头不敢再看周重。王姨娘则是看着她和周重点头微笑,在她眼中,周重和王瑾萱郎才女貌,再是般配不过。可惜周重本人却在心中苦笑,他现在之所以这么卖力的救王伦,除了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另外也有赎罪的心思,毕竟他这段时间一直考虑的是该如何退掉王家的婚事,这也导致他每次见到王瑾萱时都有些心虚的感觉。
接下来周重又安慰了王瑾萱几句,结果再次换来镯儿对两人的打趣,使得王瑾萱羞的脸色通红,连话都不敢说了,周重也惹不起自己这个妹妹,于是就以商会事务繁忙为由逃了出来。他现在越来越发现,自从来到双屿港后,一向文静的镯儿好像越来越牙尖嘴利起来,难道是受到白梦婉那个丫头的影响?
两天之后,押送王伦的锦衣卫终于到达松江,这次领队是个百户,不过这位百户大人果然不负周重的期望,也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在许冠的刻意安排下,这位京城来的百户在松江城中好一番游玩,而且许冠送给他的银子也被全部收下,这下终于让周重放下心,看样子王伦应该可以在松江城再呆上一段时间。
不过除了王伦的事外,周重却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这天在他的书房之内,一身风尘仆仆模样的富贵站在周重的面前,正在向他汇报着打听到的消息:“少爷,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松江通判杨亦的儿子杨兴的确被打死了,而且凶手正是吴山,冲突的原因也和吴山说的一样,只不过因为几句争吵引发了冲突,结果混乱中吴山打死了杨兴。”
周重听到这里点了点了头,自从上次被谢灵芸骗到船上后,他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而且上次府中失窃的事经过富贵他们兄弟的调查,发现对方进到内宅后直接就去了周重的住处,这说明偷东西的人十分熟悉周府的情况,知道周重住在哪里。
只可惜富贵他们无法确定是哪天失窃的,因为对方在偷走东西后,把周重的房间收拾了一下,直到几天后护卫去打扫,这才发现了房间被盗的痕迹。不过在推断失窃的那几天里,吴山曾经请留守的护卫喝过酒,当天晚上所有人都喝的大醉,只不过吴山是真醉还是假醉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更何况就算是真醉,也不排除他有同伙的可能。
当然以上这些并不能证明上次失窃的事和吴山有关,但他做为当时府中唯一的外人,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只不过现在这个嫌疑还没有洗清,吴山却又主动送上门来,虽然表面看起来他是被情势所逼,但谁又能敢肯定他不是故意杀死杨兴,然后借故逃到双屿岛,以此来接近自己呢?
第129章 送行(上)
对于吴山的怀疑,使得周重从一开始就对他怀有戒心,所以才没有把吴山安排在身边,而是安排在驼叔那里,若他真的和锦衣卫有关系,那么以驼叔的老辣,迟早会发现异常。若是没有关系,那么他跟着驼叔也能学习一些东西,日后再调到身边也不迟。
不过周重对吴山怀疑的事只有旺财兄弟和三娘、驼叔等少数几人知道,至于徐管家和素娘他们,周重并没有告诉他们,一来素娘挺着个大肚子,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这可能是她和徐管家唯一的孩子,绝对不能出差错,所以没必要让她为吴山的事操心,二来素娘是吴山的干姐姐,免不了经常接触,周重怕她知道后会露出马脚,所以才瞒着他们。
但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自从吴山进到商会后,就一直表现的十分正常,跟着驼叔学习的也很认真,很快就能帮着驼叔处理一些事务,这使得驼叔虽然事先知道吴山的来历可疑,但却依然对他赞不绝口。再加上两人都姓吴,几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因此驼叔暗中告诉周重,若是日后证明吴山没有问题的话,他非要收吴山做自己的干儿子不可。
周重身为南洋商会的会长,当然不可能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吴山身上,他这段时间除了关注松江城中王伦的事外,剩下的还有两件事,一件就是孙通带领的船队虽然离港的时间不长,但他却还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对方的归来,每当有船队的消息传来时,他都要高兴好一阵子。
另外一件就是辣椒的长势,那些发芽的辣椒苗长的很快,已经抽出四五片叶子,而且原来周重种的有些密集,所以后来镯儿叫上白梦婉和王瑾萱一起,三个女孩子把辣椒移植开来,而且在白梦婉和王瑾萱得知辣椒的重要性后,也自告奋勇加入到照顾辣椒的队伍中。白梦婉是每天没事做,她觉得自己白吃白喝的有些不好意思,而王瑾萱则是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否则每天为父亲担忧流泪,恐怕没等到父亲获救,自己的身体倒先垮了。
这段时间通过谢家和自己在松江城布置的人手传来的消息,许冠把那个前来押送王伦回京的锦衣卫百户哄的是十分开心,大宴小宴是接连不断,甚至还花重金买了一个漂亮的倭女送给对方,这使得那位百户大人是乐不思蜀。
不过这种拖延的办法也只能用一时,那个百户也要听令行事,上头也给他规定了回京了期限,因此对方也只能在这个期限内尽量拖延,算一下时间的话,对方马上就要动身了。不过那位百户已经收下许冠的钱,而且还拍着胸脯保证,路上一定不会让王伦受到委屈,同时也尽量在期限的最后几天回京。
对于王伦,周重能想到的也全都做到了,现在就全都要看王伦的运气如何了,不过他现在也在担心,自己穿越而来后,肯定会对原来的历史造成一定的影响,万一本来四月份刘谨没有按照原来历史上记载的那样被搬倒,那可就太糟糕了。
几天之后,王伦终于要被押送回京问罪,而当这个消息传扬开来时,整个松江府都为之震动,特别是北门外的那些灾民,他们不少人都被王伦亲手救治过,因此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自发的组织起来,站在城门外的大路两侧为王伦送行。
说起来这些灾民在熬过了严酷的冬天后,已经开始四出寻找出路,有许多人成为松江府一些地主家的雇工,也有些人进到城中打工,虽然这些人挣的不多,但至少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不过最好的途径还是到海外做工,比如谢家在大羊岛上的香皂作坊,以及双屿港一些商会需要的人手等等,很多都是从这些灾民中招募。
也正是灾民们各寻出路,所以北门外的灾民营早已经七零八落,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搬走了,剩下的灾民也改善了自己的生活条件,在灾民营中建造了比较像样的住所,这使得现在灾民营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破败,但却有了一种勃勃的生机。
已经分散在松江府各处的灾民在昨天下午,甚至是昨天晚上连夜都赶了回来,因为今天就是王伦被押送走的日子,而且就是从北门离开,所以现在的灾民营中再次站满了人,手中拿着鸡蛋、热水等东西,准备给王伦送行。
除了这些前来送行的灾民外,松江城中不少的百姓也赶来为王伦送行,毕竟王伦以前可是城中有名的神医,经他的手治好的病人绝对不在少数,再加上他平时又乐善好施,是城中有名的大善人,所以在听到王伦出事后,这些人也和那些灾民一样,全都赶来为他送行,现在总人数已经超过了万人,将北门外的大道两侧拥挤的水泄不通。
而在这些前来送行的人中,周重与王瑾萱化妆成一对普通的小夫妻,混杂在人群中焦急的看着城门,周围还有十几个护卫化妆成普通百姓,保护他们不被别人靠近。
周重前几天就接到王伦要被押送离开的消息,本来他并不打算告诉王瑾萱的,但奈何王瑾萱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在得知押送父亲的锦衣卫已经到达松江后,心中就一直盘算父亲离开的日期,同时也经常向周重询问,结果周重不小心在神色上露出异样,这下立刻让王瑾萱察觉到什么,最后周重架不住她的苦苦追问,只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在得知父亲今天就要被押送离开后,王瑾萱再次痛哭起来,最后更是想到要为父亲送行。说起来王伦被问罪后,按照圣旨的意思,他的家人也是一起要被收监的,但是王伦妻子早丧,几个小妾被他提前休掉了,儿子都在外为官,暂时倒还没有问题,六个女儿嫁出去五个,在律法上是和娘家没什么关系的,所以唯一被牵连的就是王瑾萱。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王瑾萱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当然了,有许冠在背后拖后腿,松江官府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若是出现在松江被人认出来的话,那也是一件天大的麻烦。
在刚开始时,周重对于王瑾萱想要回松江为王伦送行的事自然是坚决反对,但王瑾萱虽然外表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个刚烈的女子,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更改,所以在遭到周重的拒绝后,她竟然跑到周重的院子里跪下,周重不答应她就不起来。这下让周重也很是为难,最后王姨娘和镯儿也帮着王瑾萱说情,周重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带王瑾萱回松江见王伦最后一面。
“好人没好报,像王老爷这样的好人竟然也被抓,朝廷里的人都是瞎了眼!”站在周重不远处,一位身穿着补丁衣衫的干瘦小伙子很是愤恨的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灾民营中受过王伦救治的灾民。
“小伙子,虽然现在咱们大明君臣无道,但你说话也别那么大声,小心被有心人听去,到时也是一桩大麻烦!”听到年轻人在骂朝廷,他旁边的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好心劝解道,只不过他却没发现自己前半句也犯了大不敬之罪。
“呸,听到就听到,大不了老子跑到双屿港去,反正那里也不归朝廷管,就算是锦衣卫的爪牙也伸不到那里!”只见那个小伙子对着城门前的大明士卒吐了一口吐沫,目光凶狠狠的道,之前双屿港的商会一直在灾民中招募人手,所以灾民对海外的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周重听到那个小伙子的话,心中却不由得叹息一声,大明国内的天灾人祸已经让不少百姓对大明朝廷离心离德,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绝对是一件天大的祸事。
其实像那个年轻人的这样比较极端的想法,在人群中并不是少数,至少周重就听到很多人在大骂朝堂上君臣无道,才让王伦这样的大善人惨遭牢狱之灾。
相比周重一直倾听周围之人的反应,王瑾萱却一直是焦急的着看城门的方向,自从那天离开松江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现在父亲被关押在牢中这么长时间,她急于想亲眼看到父亲的现状,只不过让她失望的是,押送的囚车却一直迟迟没有出现。
周重一边倾听身边人的讨论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毕竟在松江城中,认识他的人可不在少数,比如在他斜对面,就有一群书生打扮的人站在那里,看样子也是来为王伦送行,其中李政、郑经和张况三人就在其中,幸好他现在化了妆,而且周围的人又多,所以才没有被对方发现。
一直等到都快正午时分了,忽然听到城门楼里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两列骑士从城门中飞奔而出,这些骑士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骑在马上飞扬跋扈,看上去威风之极,正是传说中的锦衣卫,而在这些开路的锦衣卫出来后,一辆囚车也缓缓的从城门出驶了出来。
第130章 送行(下)
王伦身穿着一件厚实的白色囚衣,神色自若的坐在囚车里,虽然这段时间他被关在监狱里,但却没有受到任何虐待,反而还很受照顾,所以现在看起来,他的气色很是不错,头发也被梳的一丝不苟,若没有外面的囚车和身上的囚衣,恐怕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个犯人。
“王老爷!王老爷出来了!”看到囚车里的王伦,外面等候的人纷纷扬扬叫嚷起来,一一个个更是拼命的向前挤,看样子是想挤到囚车前面与王伦说上几句话。
不过对于这些想要靠近囚车的人,那些锦衣卫自然是出手阻止,甚至还不得不拔刀恐吓,这才把那些激动的人群吓住。不过那些锦衣卫虽然一向跋扈惯了,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不敢动手,毕竟眼前可是有上万人,他们生怕惹起众怒,因此一个个都很有分寸。
囚车中的王伦看到外面这些前来为自己送行的百姓,也一下子激动起来,只见他在囚车中站了起来,看着外面那些拼命向前挤的百姓,全身也不禁激动的微微的颤抖,甚至双眼中也泛出几点激动的泪花。
看到囚车中的王伦站起来,外面送行的百姓更是激动,其中一个年老的长者忽然冲过锦衣卫的阻拦,然后拦住囚车对那个押送的锦衣卫百户高声道:“大人,王老爷救过我们不少人的性命,救您看在我们这些人不辞辛苦为王老爷送行的份上,让小老儿代大家敬王老爷几杯酒吧!”
能做到百户的位置上,除了出身外,能力也很重要,这位被许冠贿赂过的百户大人也不是白痴,看到眼前上万为王伦送行,这让他也终于明白王伦在松江府的人望是多少的旺盛,为了能够安全离开这里,所以他对老者的请求也是点头应允。
看到这位百户大人同意,拦住囚车的老者很是兴奋的向身后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年轻人抬着一个食盒走来,这时那些锦衣卫也不再拦着,而外面送行的人看到有人给王伦敬酒,这时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见那位老者走到王伦的囚车边,然后让两个年轻人放下食盒,打开后将里面的酒菜放到王伦面前道:“王老爷,您可能不记得老朽了,当年那个冬天,小老儿旧疾发作,结果差点死在路上,幸好您刚巧从路上经过,于是随手就将小老儿给救醒了,而且还给我开了服药方,并叮嘱小老儿注意一些饮食方面的禁忌,后来正是靠着您的药方,终于治好了小老儿的旧疾,今天王老爷您被奸人陷害,小老儿虽然无力解救,但这一杯薄酒也算是为您送行了!”
王伦听完这位老者的话,心情也是激荡不已,以前他的确救过不少人,很多都是遇到了随手而为,给对方看完病后就离开了,从来没想过什么回报,没想到在自己落难之时,这些人竟然不惧权贵,专门跑来为自己送行。
“多谢老哥冒险为王某送行,别的不说了,王某在这里敬您一杯!”王伦这时端起酒杯,神情激动的对面前的老者说道。
“王老爷客气了,这杯酒应该是我敬您才对!”老者同样举起酒杯,很是客气的说道。这下王伦也没再客气,举起酒杯与老者一饮而尽。
接下来王伦与老者又喝了几杯,然后又站起来敬了周围给自己送行的百姓一杯,这时那个老者才退开,然后囚车继续前进,只是这时也不知是谁起的头,道路两侧的百姓是哭声一片,观之让人实在于心不忍。
相比那些送行的百姓,周重身边的王瑾萱更是哭的一塌糊涂,自从看到父亲被关押到囚车里,她的泪水就不停的向外流,虽然父亲的精神看起来很好,但看到一向慈爱的父亲被关押在小小的囚车上,连站都站不直,这让她不禁悲从中来,最后更是一头扎在周重的怀里,嘤嘤的哭个不停。
周重也没想到王瑾萱竟然会哭成这样,而且还一下子钻在自己怀里,感受着对方温软的娇躯,周重一时间大为尴尬,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其实以王瑾萱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她身为女儿家的矜持,无论再怎么难过,她也不会因为情绪失控而扑到一个男子的怀里,即便对方是她的未婚夫。
不过在这段时间以来,王瑾萱身边唯一的亲人入狱,而做为未婚夫的周重则成为她心中唯一的停靠,再加上周重这段时间为解救王伦跑前跑后,这些都被王瑾萱看在眼中,可以说在她心中,周重已经是除了自己外,唯一可以信任停靠的人,也就是说她已经悄悄的认可了周重这个夫君,甚至有时想起来也会有些窃喜,毕竟像周重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子哪个女子不喜欢?
也正是王瑾萱已经从内心认定了周重是自己未来的停靠,所以她才对周重没有任何防备,在心情悲痛之时,也将他的胸膛当成了最好的港湾,扑在周重的怀里哭个不停。
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了,天气已经十分温暖,周重身上穿的也很薄,很快他就感觉自己胸口的衣服已经被王瑾萱的眼泪打湿,再加上对方不停的抽泣,紧闭的双眸泪水涟涟,让人一见就禁不住心生怜惜。
看到王瑾萱如此可怜的模样,周重也不禁心中叹息一声,轻轻伸出一只手把她抱住,这样应该会给她一种安全感,这也是周重唯一能做的事了。至于周围的人目光,反正他身边都是商会的护卫,也怕别人看到,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打扮成一对小夫妻,在悲痛之余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也不算是有伤风化。
王伦的囚车不停的前进,周围也不停的有人上前敬酒,还有不少老人孩子送上一些熟鸡蛋、熟肉等,让王伦留着在路上吃,甚至有些全身都是补丁的灾民看样子身无长物,最后只好捧着一碗白水送上来,王伦也不嫌弃,接过来喝了几口,结果让对方激动的热泪盈眶。
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了,王伦虽然每次只喝一小口,但最后依然喝的酩酊大醉,直到这时,送行的百姓这才不再上前敬酒,而是默默的把自己带的东西放在囚车上,最后小小的囚车里堆满了东西,众人看到实在放不下了,这才让开一条路让囚车离开。
只是这时伏在周重怀里的王瑾萱看到父亲的囚车越来越远,这一别也许是他们父女的最后一次相见,这让她不禁涌起一股冲动,站起来就想冲过去与父亲相见。
幸好周重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王瑾萱身上,看到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出去时,立刻一把拉了住她,然后低声急切的道:“瑾萱,你要冷静一下,王伯父现在只是被收监,还有挽回的余地,你现在若冲出去,肯定会被锦衣卫抓走,之前王伯父为你花费的苦心不就全废了吗?”
听到周重的劝解,王瑾萱挣扎了两下,最后终于放弃了,再次伏着周重怀里痛哭起来,而周重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伸手轻拍着王瑾萱的后背不停的安慰着,希望以此来来减轻她的悲痛。
看到王伦的囚车离开后,前来送行的百姓却迟迟不肯离开,最后一直到囚车和锦衣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下,这些人才陆陆续续的离开。周重看到斜对面的李政等人依然没有离去,担心人少之后被对方认出来,于是轻搂着王瑾萱也匆匆的离去。
等到周重两人坐到马车上时,王瑾萱依然没有停止哭泣,无论周重再怎么安慰,她也无法从父亲被押送走的悲痛中走出来,最后周重也没有办法,只好这就这么轻轻的搂抱着她,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马车还没到青村港时,王瑾萱的哭声越来越来低,最后竟然慢慢的睡着了。
睡眠是最好的休息方法,同时也是人类修补创伤的最好办法,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所以在人受伤时,都会比较容易犯困,这也是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而且在一觉睡醒后,无论再大的创伤,都会感觉好过一些。
看着怀中熟睡中的王瑾萱,即便是在睡梦之中,她修长的娥眉也依然轻轻的皱着,时不时的抽咽一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都是红红的,看上去我见犹怜,让人禁不住有种心疼的感觉。
周重承认,在这一刻,他真的心动了,若是没有谢灵芸的话,他真的很想好好的怜惜怀中的女子,可惜两人的相识实在晚了一步,再加上他又与谢灵芸有了夫妻之实,这也让周重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
只见这时周重不禁轻叹一声,自己与王瑾萱的婚约注定是要解除的,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若是纠缠太深的话,恐怕对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周重轻轻的将王瑾萱从怀中扶起来,准备把她放在马车的位子上,毕竟现在这种亲密的姿势实在有些不妥,但是让周重没想到是,睡梦中的王瑾萱似有所查,双手竟然紧紧的抓住他胸口的衣服,这让他根本就放不下来。
这下周重实在没办法了,再加上看到王瑾萱睡梦中依然时不时的抽泣,这让他不禁心中一软,只得再次把王瑾萱搂在怀里。
第131章 一张臭嘴
王瑾萱因为悲伤过度,最后在周重怀中静静的睡着了,而且一直等到他们上船时,她依然没有醒来,最后周重没有办法,只好把她抱到船上的船舱里休息。只不过周重把王瑾萱在床上放好时,却发现对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好像这样能让她感到一种安全感似的。
对此周重也很是无奈,只好坐在床边陪着王瑾萱,不过他也是累了一天了,再加上这时船只也开始离港,在海浪的吹抚下,船只也有些摇摇晃晃,就像婴儿的摇床一般,最后周重也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竟然也伏在床边睡着了。
睡梦中的王瑾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自己扎着双鬓在花园里跑来跑去,满园都是自己欢笑的声音,而父亲则坐在花园里的小亭中,嘴角带着微笑的看着自己玩闹。
不过很快这种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一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如同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把父亲绑了起来,然后押送到囚车之上,她伸出小手想要阻止,可是她人小体弱,根本阻止不了任何人,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抓走,然后囚车渐行渐远,马上就要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不要!”王瑾萱忽然惊的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全身上下香汗淋漓,额头的秀发也全都被打湿,紧紧的贴在白净的皮肤上。
趴在床边睡的正熟的周重也被王瑾萱的尖叫吓的全身一哆嗦,整个人也一下子坐了起来,当看到坐在床上满脸惊恐的王瑾萱时,这才明白过来,当下急忙开口安慰道:“瑾萱别怕,我们是在回双屿港的船上,王伯父肯定会没事的!”
这时王瑾萱也终于从恶梦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当看到周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而且自己的双手竟然还拉着他的衣服,这让她也不禁脸上一红,急忙松开双手道歉道:“瑾萱失态,惊扰到周世兄了!”
“无妨,你现在肯定饿了,我让人去准备点吃的东西,不许说不吃,否则你的身体垮了,日后我没办法向王伯父交待!”周重说着不待王瑾萱同意,转身就出了船舱,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是月朗星稀,看样子上半夜都已经快过完了。
周重来到船上做饭的位置,他乘坐的这艘船是以前商会的远洋大船,以前船体受损,所以无法再走远海,只能在近船跑。这种船的船体巨大,船上有专门的厨房,也有专门做饭的厨师,只是这时都已经半夜了,船上除了操船的船工外,其它人都已经睡了。
周重点上灯在厨房里翻了一下,结果倒是发现不少新鲜食材,而且炉子里的煤火也没有熄,所以他干脆把煤火升旺,亲自下手炒了两个小菜,很简单,一样炒鸡蛋一样炒白菜,另外还熬了一小锅白粥,这些当然不是给王瑾萱一个人吃的,他也是快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肚子里饿的厉害,刚好可以一起吃。
当周重端着饭菜回到船舱里时,王瑾萱已经坐了起来,而且自己打了水洗了一下脸,使得她看起来有了几分精神,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眉目间也带着几丝忧郁。
周重这时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然后微笑着向王瑾萱招呼道:“船上的厨子已经睡了,所以我就自己动手做了一点,瑾萱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来尝尝我的手艺,镯儿和朵儿可是最喜欢吃我做的饭菜!”
听到这些饭菜竟然是周重亲手做的,王瑾萱也不禁很是惊讶,注意力也从父亲被押送回京的悲痛中转移过来一些,接着很是奇怪的问道:“周世兄还懂得厨艺?”
周重就知道王瑾萱肯定会这么问,这也是他故意想让对方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因此只见他笑了笑,故意逗趣道:“圣人虽然说过君子远庖厨,不过我敢打赌,圣人在说这句话时,肯定有人给他做饭,若是让他自己生活几年,恐怕也会练出一身的好厨艺来!”
听到周重如此解释孟子的话,而且还拿圣人来开玩笑,这下也让王瑾萱也不禁感到十分有趣,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不过她的笑容也公公是昙花一现,很快又被心中的悲伤所占据。
看到这里,周重也知道这时候不好再逗王瑾萱,当下再次招呼对方道:“瑾萱你快坐下,尝尝我的厨艺如何,我知道你现在没胃口,所以就做了两个清淡的小菜还有白粥,咱们吃完早点休息……”
周重说到这里忽然一愣,因为他发现自己话中的有些歧义,当下急忙再次解释道:“我是说我回自己的船舱休息,不是在这里……”
周重发现自己越解释越尴尬,王瑾萱这时更是把小脑袋深深的扎在胸口,耳朵都因为害羞而变成可爱的粉色,所以周重干脆不再解释了,坐下来默默给对方盛好粥,然后递了过去,结果王瑾萱因为害羞,接粥的时候差点把碗打翻。
因为周重一句无心的话,使得船舱里的气氛尴尬中又带着几分暧昧,王瑾萱低着头轻轻的喝着粥,周重则以最快的速度吃饭,准备早点吃完早点离开。不过就在这时,就见脸上还带着一抹羞红的王瑾萱忽然抬起头开口道:“周世兄,我听家父说过,你好像有放弃仕途的打算,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不明白王瑾萱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不过他还是开口回答道:“倒也不是完全放弃,只是我家中的事情你也知道,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就成为家中唯一的男子,身为镯儿和朵儿的长兄,我自然要担起养家的重任,同时也要想办法重振家业,所以才接手了父亲的生意。”
说到这里时周重顿了一下,接着又把当初说服王伦的理由讲出来道:“另外现在朝中阉党弄权,朝堂之上黑暗一片,甚至听说朝中的官员只要有所升迁,就要给刘谨送上一份贺礼,称为什么‘贺印钱’,少则几千两,多则上万两,有这种规矩在,就算是考上功名又如何,难道也要屈从于这些阉党的淫威之下吗?”
周重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一种大义凛然的表情,好像他真的是不屑于与刘谨那些人同流合污似的。可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肚子里的那点古文基础别说是去参加会试了,恐怕再考一次乡试都过不了。
不过王瑾萱自然不知道周重身上发生的变故,在她眼中,周重依然是那个十四岁考中秀才,十五岁写出西游记的大才子,用才华横溢来形容自己这位准夫婿是再合适不过。因此她在看到周重说出放弃舍弃仕途的两个理由时,心中也不禁更加敬佩,前面那个理由说明周重是个有担当懂舍弃的人,后一个理由更证明了周重的人品,这些都让王瑾萱对周重越发的满意,甚至心中也不禁有丝丝窃喜的感觉。
有了王瑾萱主动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周重也就不再只顾着吃饭,而是开始与王瑾萱边吃边聊,说起来自从两人初次见面到现在,他们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而且通过这场聊天,周重和王瑾萱都对彼此加深了许多了解,这下更是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另外王瑾萱也对周重的厨艺赞不绝口,虽然只是两样十分普通的小菜,但周重炒出来的却恰到好处,简直可以与一些大厨的手艺相比。这让周重也很是高兴,最后得意忘形之下,竟然脱口而出道:“瑾萱你若是喜欢吃的话,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结果周重话一出口,立刻就感觉不对,因为这句话表达出来的意思实在太暧昧了,王瑾萱在听完后立刻再次低下头,脸上也是羞红一片。不过更让周重没有想到是,王瑾萱虽然害羞,但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同时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对周重的回应,以她从小受到的教育,能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只是这时周重却是心中苦笑,同时恨不得狠狠的搧自己几巴掌,都怪自己这张臭嘴,吃饭就吃饭吧,可偏偏还非要聊天,聊天也就算了,竟然还说出这些让王瑾萱误会的话,现在人家已经给了自己下面的回应,以后他该怎么开口提退婚的事?
想到到这里,周重脸上也不禁露出懊恼的神色,幸好王瑾萱只顾着害羞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他,这才没有发现周重脸上的异样。
好不容易把这顿饭吃完,周重急忙借口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他这时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想起自己与谢灵芸、王瑾萱两女之间的关系,他是感到万分的头痛,当初谢灵芸的父亲谢达让他一个月内退掉王家的婚事,可是因为王伦出事,再加上谢灵芸的劝说,这才去掉了这个期限,可是以现在的情势来看,自己想要退婚好像越来越麻烦了。
第132章 安化王叛乱
刘谨,陕西兴平人,八虎之首,正德元年至正德五年,他利用正德皇帝的信任操纵朝政,人称“九千岁”,更有“立地皇帝”之称,纵观整个大明朝,他都是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一。
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刘谨的名声都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当时的士林之中给他总结了两大罪状。
第一个罪状就是刘谨独揽大权,排斥异己,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在他一上位,就立刻把三贤相之中的谢迁和刘健,以及一大批的朝臣全都排挤走了,而且还笼络了焦芳、刘宇等一批爪牙为已用,总揽朝中大权。
不过这个罪状在周重看来,实在是有些冤枉刘谨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当时正德刚刚继位,谢迁和刘健这些老臣却一直想要压制君权,甚至依然把正德当成小孩子,时不时都要顶撞一番。结果正德不得不依靠身边的宦官夺权,于是也就出现了刘谨为首的阉党与朝中大臣之间的对峙,最后以刘谨获胜而结束。
刘谨的第二大罪行则是贪财,这点倒是完全没有冤枉他,身为太监不能行男女之事,因此他们对黄白之物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这点在刘谨身上更加突出。在他掌权后,就想尽办法为自己敛财,索贿、受贿、贪污,都是一般的手法,为了敛财,他甚至还天才的发明了许多从来未有过的名目,或是将一些原来的礼节发扬光大,比如贺印钱,比如拜见礼等等。
而且刘谨与一般的贪官不同,他的胆子特别大,因为他上头只有一个皇帝,而且这个皇帝还是一个喜欢玩闹的家伙,向来不太爱管事,这也就给了他大肆敛财的机会。另外刘谨为人很霸道,在他看来,自己要别人要钱是看得的起对方,所以别人想给也得给,不想给也得给,否则就会得罪他,后果自然也很严重。
也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敛财方式,使得刘谨在短短几年内,就积累起巨额的财富,在周重所处的后世,世界金融中心华尔街曾做过一个权威统计,结果将刘谨列为人类历史上最富有的五十人之一,由此可知他积累的财富有多么惊人。
不过刘谨虽然贪财,也极其贪恋权势,但他能够在八虎之中脱颖而出,独自把持朝政,自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甚至在满足了自己对财富的追求的同时,他开始有了更高的人生追求,这个追求就是流芳青史。
刘谨在获得权势之后,也并不是无所做为,恰恰相反,他针对当时大明的一些时弊,对政治制度作了不少改动,推行过一些新法,即所谓“刘瑾变法”。
刘谨变法的条目很多,这里没必要一一描述,在这些变法条目中,有些的确很有针对性,解决了当时大明朝政方面的一些问题,当然也有些改革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甚至有些条目更是出于刘谨的私心,为自己的利益所服务,所以刘谨变法的内容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
不过在这些变法的条目中,其中有一条最终要了刘谨的命,这个条目就是整理军屯。所谓军屯,在当初朱元璋搞出来的一项军事制度,说白了就是让军人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在农闲时练兵,而这些军人则被称为军户。
本来军屯制度还是不错的,一来大量的军人可以自给自足,甚至出产的粮食还能支援国库,二来军人有了自己的土地,他们也不会轻易的被鼓动造反。当然这些军户的战斗力肯定不如职业军队,但做为治安部队还是不错的。
但是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朱元璋制定的一些制度开始崩坏,其中就包括军屯制度,这主要是因为军队之中的一些高层开始侵吞军户们的土地,结果使得军户们一步步失去自己的土地,最后变成了军官们的佃户,生活无比悲惨。
军屯制度的崩坏,使得大明绝大部分的军队兵无战力,毕竟那些军户一个个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去打仗了。这种情况在其它地方还好,但是在陕甘宁等边疆地区,却无疑是致命的。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刘谨就提出了整理军屯,重新丈量土地分发到军户手中,希望以此来恢复军屯制,达到提升军队战斗力的目的。
但是刘谨只顾着自己贪财,他却没有想过,军屯早已经成为军队中上层的私田,现在他要重要丈量土地重新划分,无疑是从那些军官身上割肉。所以这个整理军屯的改革刚一出来,就立刻遭到军队系统的反对,特别是那些握有实权的将领更是反应激烈。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终于跳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安化王朱寘鐇,这个人素有野心,特别是在看到正德不务正业,整天呆在豹房中嬉戏玩闹,朝中大权竟然被刘谨这个宦官所把持,这下更让他野心勃勃,准备做一番大事业。
大明正德五年四月初,朱寘鐇苦苦等候的机会终于来了,刘谨整理军屯造成军队绝大部分将领的不满,军心也十分不稳。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朱寘鐇说服了宁夏都指挥史周昂等一批将领,在一场宴会上杀死镇守太监李增、总兵姜汉,以及宁夏的一批文武官员,正式起兵造反,而且为宣扬自己造反的正义性,朱寘鐇发表了一篇针对刘谨的檄文,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刘谨身上,然后以诛杀刘谨、为民除害的口号起兵,希望以此得到各地的响应。
但是朱寘鐇实在太这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了,他以为自己只要振臂高呼一声,立刻就会得到各地的响应,但事实却是他的檄文发到各处,但却没有任何人响应,反而还有人把他的檄文送到朝廷,结果一时间使得朝野大震,连豹房中游玩的朱厚照也被惊动了,第一次主动召集几个重要的大臣议事。
武英殿内,年轻的正德皇帝皱着眉头坐在龙椅上,少有的露出一种正经的表情。而在他的面前,刘谨、李东阳、杨廷和等重要大臣全都在列。
“陛下,安化王心怀不轨,竟然于此时起兵造反,老奴以为应当立即派兵镇压,以儆效尤!”头发花白腰部佝偻的刘谨站在大殿之中,正在义正言辞的向正德建议发兵镇压起兵造反的安化王。
看到刘谨如此积极,旁边的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却都是心中暗笑,安化王起兵造反的檄文已经传到京城,檄文中句句都是针对刘谨,难怪他会如此着急了。
“臣附议,安化王身为皇室子孙,不懂得教化百姓,反而唆使边疆军户造反,实在罪大恶极,必须尽快派兵平定!”李东阳虽然心中暗笑,但在这种国家大事上,却还是必须与刘谨站在一起,毕竟安化王谋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自然要派兵镇压。
刘谨看到李东阳支持自己,也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前段时间身为内阁首辅焦芳的一个心腹向他秘密效忠,而且还把焦芳暗中所说的一些诋毁自己的话告诉他,结果这让刘谨为之大怒,本想着将焦芳整治一番,但没想到对方也十分滑头,看到情形不妙时,立刻向他请辞,最后他也就批准了,所以现在内阁中的事务大部分由李东阳暂代,而且对方的表现也让他十分满意。
坐在龙椅上的正德皇帝看到刘谨和李东阳都同意派兵,于是也就懒洋洋的道:“两位爱卿所言甚是,只是朕现在苦恼的是该派谁去统兵平叛,你们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听到正德问起平叛的统兵将领,刘谨等人都露出几分苦恼的表情。说起来大明除了初期重用过一段时间武将外,之后就再次将扬文抑武发挥到极致,甚至边关的统兵之人很多都是文官出身,一个武将的官职再高,但有时见到比他低几级的文官时,都会自感矮上一头。
正德朝的情况尤其如此,整个朝廷几乎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武将,现在想要平叛的话,不但要派一个懂兵之人,而且这个人还要能被朝廷信任,可是纵观整个朝廷,满足这个条件的几乎没有。
“陛下,老臣有一人举荐,还望陛下恩准!”这时李东阳却忽然站出来,一脸微笑的开口道,而且他的笑容中好像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噢,李师傅想要推荐谁?”正德看到终于有人说话,很是高兴的问道。李东阳当初身为太子太保,负责教授正德读书,因此正德一向对他以师傅相称,这也是刘谨以前不敢擅自对付李东阳的原因之一。
“启禀陛下,老臣推荐原三边总制杨一清,他在朝中为官多年,又在宁夏、甘肃一带总领军务,在边疆的威望极盛,若是朝廷可以再次启用他,到时也许不用一兵一卒,只需要杨一清到达宁夏,那边的叛军肯定会不战而降!”李东阳终于把心中的人选讲了出来,只是在他在说这些话时,目光却不经意的瞟了一下刘谨,心想也许自己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133章 反常的朱厚照
“不行!”听到李东阳竟然推荐杨一清,刘谨立刻站出来反对道。说起来刘谨排挤掉的朝中大臣很多,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但是对于杨一清,他却是记忆犹新,因为对方的才能实在太过出众,最后他很想将杨一清收为已用,但可惜对方却宁死也不愿意投靠,结果让他是又气又怒,这才把杨一清贬为庶民。
看到刘谨反对,李东阳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见他向刘谨一躬到地道:“刘公,安化王造反来势汹汹,宁夏一地已经乱做一团,若是不尽快派一得力之人平定的话,恐怕会酿成大祸,而杨一清无疑是最好人选,还望刘公三思!”
李东阳的话音刚落,只见杨廷和也紧随其后站出来道:“李公所言甚是,臣也以为平叛人选非杨一清不可,刘公万不可思私怨而耽误了政事!”
看到杨廷和也支持重新启用杨一清,刘谨也不禁很是为难,同时他也有些后悔,若是焦芳还在的话,必定可以帮自己想出个更好的人选,可是现在李东阳和杨廷和都支持杨一清,自己这边却没有其它人选,这下他实在没有其它的理由拒绝。
就在刘谨为难之时,忽然一直懒洋洋的坐在龙椅上的朱厚照十分少见的主动开口道:“好了,你们就不必再争了,杨一清这个人朕记得,当年他在边疆之时,的确立过不少功劳,因此这个人的才能还是有的,传朕的旨意,重新启用杨一清为三边总督,统领军务,泾阳伯神英为总兵,朕身边的张永也通晓军务,就让他做个监军,希望他们三人齐心协力,早日将安化王之乱平息掉!”
朱厚照出人意料的主动参与朝政,这让李东阳等人都为之一惊,因为以他们对朱厚照的了解,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朱厚照自从登基以来,根本对任何朝政都漠不关心,在他看来,处理朝政还不如去豹房斗蛐蛐重要,所以他更不会在朝政上花费任何心思。可是今天朱厚照竟然主动处理了一件朝政,而且处置的还如此合情合理,至少站在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的立场来看,朱厚照的处置正合他们的心意。
刘谨虽然不满意重新启用杨一清,不过既然是朱厚照少见的主动处理政务,他也不好反对,另外泾阳伯神英是他提拔上来的,张永虽然和他不和,但毕竟同为八虎之一,整体上的利益还是一致的,因此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事情商议已定,杨廷和亲自拟定了圣旨,然后由刘谨和朱厚照看过后盖上玉玺,于是对于杨一清等人的任命也就定了下来,同时朝中也开始紧张的运转起来,准备调集兵马平叛。
不过就在武英殿的议事散了之后,李东阳满脸微笑的走在皇城之中,准备回去好好庆贺一番时,忽然后面追来一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李公慢走!”
李东阳扭头一看,结果发现竟然是杨廷和,当下也是笑道:“原来是介夫,不知你拉住老夫可有何事?”
杨廷和字介夫,而且他比李东阳小了十几岁,因此在李东阳面前,一向都是以晚辈自居。只见杨廷和向李东阳行了一礼,很是欣喜的开口道:“李公,今天借此机会,终于让朝廷重新启用应宁兄,日后朝中有他相呼应,李公身上的担子想必也就轻多了!”
杨一清字应宁,而且他和杨廷和年纪差不多,两人的交情也很是不错,都是李东阳看重的晚辈。
对于杨廷和的话,李东阳却是神秘的一笑,看了看四周空旷无人,这一脸严肃的道:“介夫何必拿话眶我,这次应宁能够重掌兵权,恐怕某些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听到李东阳的话,杨廷和也是精神一振,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锐利的目光直视对方道:“怎么,李公您终于要做出决断了吗?”
“嘿嘿,应宁重掌兵权,张永为监军,再加上安化王之乱带来的契机,这样的机会的若是再不抓住,恐怕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李东阳冷笑几声道,脸上也带着果决之色。
“太好了,杨某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若是李公有需要杨某的地方,但请差遣!”杨廷和也明白李东阳口中的机会是指什么,而且以他的才智,也十分看好这次机会。
接下来李东阳和杨廷和又密谋了几句,他们四周是一片空旷,再加上声音又低,因此根本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而且很快两人就商议完毕,开始结伴向宫外走去。
不过就在他们来到宫外正要相互道别时,忽然杨廷和想到一件事,当下皱着眉头道:“李公,今天陛下的表现好像十分奇怪,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忽然对政务感兴趣,而且还亲自点名让应宁总领军务?”
杨廷和的才智绝不在李东阳之下,甚至李东阳曾经亲口说过,杨廷和在朝政方面的能力远超自己,只不过杨廷和毕竟年轻一些,为人处事不如李东阳那么老辣,对人心的揣摩更是无法与李东阳这样的老狐狸相比。
听到杨廷和问起正德今天的表现,李东阳却是神秘的一笑道:“介夫,老夫在其它方面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但是今天却要告诉你一句话,千万不要小看当今圣上,就算他贪玩成性,将朝廷大事更是当做儿戏,但他毕竟是一位帝王!”
说到这里李东阳顿了一顿,接着又开口道:“另外今天最关键的就是陛下的表现,若不是老夫揣摩出陛下的一些心思,恐怕我也不会下定决心,为民除害!”
“嘶~”杨廷和听到这里却是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也满是震惊之色,他已经听懂了李东阳话中的意思,只是在明白了这些后,他却更加震惊,甚至一时间感觉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李东阳看到杨廷和震惊的样子,却是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上了马车缓缓的离开了皇城。而杨廷和站在那里呆愣了好半天,最后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的皇城,一脸可惜的低语道:“陛下天资聪颖,若是能够把精力放在朝政方面,何愁我大明不兴啊!”
安化王谋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明,同时对于杨一清和张永等人的任命也下来了。刚好杨一清一直呆在京城,因此在接到任命后,立刻召集各省兵勇十数万,浩浩荡荡向宁夏进发而去,也就在同一时间,王伦的囚车经过月余的行进后,也终于来到了京城。
押送王伦的锦衣卫都收了许冠的贿赂,所以他这一路上并没有受太多的苦,甚至有时候还会受到锦衣卫的照顾,所以在王伦到达京城时,他的精神依然很好,只是胡子和头发因为无暇打理,看起来乱糟糟的。
本来王伦以为自己进到京城后,立刻就会被问罪,但是现在因为安化王的叛乱,刘谨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因此一时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甚至最后他竟然也没有进入锦衣卫的诏狱之中,而是暂时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中。
幸好王伦在朝中有几个好友一直记得他,听到了被关押在刑部时,立刻托人走了些关系,把王伦安排在一个条件比较好的牢房中,甚至还有几个好友暗中前来探望,也正是通过这些好友,王伦才知道了安化王叛乱的事,也搞清楚了现在朝中的局势。
今天的天气不错,王伦所在的牢房有一个朝南的小窗,可以让阳光照进来,在吃过牢头送来的午饭后,王伦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捉着身上的虱子,没办法,就算是条件再好的牢房,也免不了滋生一些蚊虫鼠蚁,虱子更是随处可见。
“重儿所说的四月发生的大事,难不成就是安化王的叛乱?”王伦一边捉虱子一边想着心事,最后更是不由自主的自语道。
在听说了安化王叛乱的事后,他立刻就联想到了周重所说的大事上,毕竟在这段时间来说,能够称的上大事的也只有这件事了。不过很快王伦却又摇了摇头道:“不对,安化王叛乱的事影响虽大,但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刘谨他们的注意力只是暂时被引开,等到应宁兄平定了叛乱后,恐怕到时我还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王伦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苦笑,身为一个忧国忧民的读书人,他自然希望杨一清早点平定叛乱,可是想到叛乱平定之时就是自己的死期,他却不禁又希望叛乱的时间长一些。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同时心中也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感到惭愧,毕竟安化王多叛乱一天,就会给大明带来巨大的损失,甚至不少人为此丧命,自己岂能因为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将宁夏千千万万的性命置于不顾?
就在王伦在为心中闪过的自私念头而自责时,忽然外面的牢房大门被打开,又有人冒险来狱中探望他了。
第134章 李东阳的误会
“李公、杨公,你们怎么来了?”看到进来探望自己的人,王伦也很是惊喜的道。只见进来的正是李东阳,而在他的旁边则跟着一个气度沉稳的中年人,这人正是大明的另一重臣杨廷和,他们两个政务繁忙,而且身份太过敏感,所以王伦根本没想到他们两人会来探望自己,更没想到两人竟然还是结伴而来。
李东阳看到身穿囚衣须发散乱的王伦时,也是十分的激动,只见他上前一把扶住王伦颤声道:“汝言兄,让你受苦了!”
“多谢李公挂念,王某虽然身陷囹囵,但是却没有受太大的苦,反倒是李公身在朝堂之上,不但要时时刻刻提防阉党,而且还想尽办法保护我们这些人,所受之苦才是非常人所能忍受,与李公相比,我这点苦又算的了什么?”王伦也很是激动的道。
王伦说这些倒不是拍李东阳的马屁,而是说的实情,当初刘谨专权,谢迁和刘健等一批大臣都被排挤的辞官回乡,唯独李东阳却留了下来,这让很多人都不理解,甚至以为他贪恋权势,最后连李东阳的一个学生为些也与他划清界线,可以说当时李东阳是饱受压力。不过后来的事证明李东阳是忍辱负重,有他在朝中,保护了不少官员免受刘谨的迫害,这才洗清了李东阳身上的污点。
接下来李东阳和王伦又相互寒暄了几句,这才坐到狱卒搬来的椅子上说话,这时杨廷和也上前与王伦相互见礼,他们两人以前同朝为官,因此也都认识,只不过交情不是那么的深。
三人落坐之后,李东阳又询问了王伦几句在狱中的情况,以及家中情况现在如何等等,然后忽然话锋一转,表情有些凝重的道:“汝言兄,我们相交多年,有些事情我也就直说了,这次我与介夫前来除了探望你外,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你。”
“哦?李公请讲,但凡王某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王伦听到李东阳的话也没有感到意外,毕竟李东阳和杨廷和都是内阁大学士,以他们的身份本来是应该来狱中见自己的,但现在他们却很反常的一起前来,这就说明肯定有其它的原因。
只见这时李东阳与杨廷和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由李东阳继续开口道:“汝言兄,这次我想问的是一些关于你那位准女婿周重的事。”
“周重?”王伦听到这里很是惊讶,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解的表情,虽然周重的西游记在读书人中影响很大,也初步打响了自己的名气,但以李东阳和杨廷和的身份,怎么会对周重这样一介草民感兴趣?
“不错,其实在之前我已经收集过一些关于周重的情况,据说他父亲与走私有关,而且他现在好像也参与到走私之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见李东阳接着又问道。双屿港中很多人都知道周重的身份,而这些人则来自大明各地,因此李东阳想要打听出周重参与走私的事并不是什么难事。
王伦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听到李东阳问起这个问题时,当下也没有隐瞒,叹了口气将周重家中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然后又点出周重对阉党当政很是不满,因此才有了放弃为官的念头,现在专门经营着家中的走私商会。
走私虽然违法,但早在孝宗执政时期,南方沿海的走私几乎都已经是半公开化了,不但民间一些胆大的商人参与走私,而且连一些官员的家属也参与其中,比如谢迁为首的一些南方官员更是直接在背后掌控着走私商会的运营。
李东阳是湖广长沙人,杨廷和则是四川新都人,同样也都是著名的鱼米之乡,他们两人虽然没有像谢迁那样直接参与走私,但是家中的亲属也经常组织商品运到海外的走私基地交易,因此本身也与走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王伦同样也不例外,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王伦在说起周重参与走私的事情时,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听完王伦介绍完周重的情况后,李东阳和杨廷和都是点了点头,同时心中对周重也多了一丝敬重,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扛起家中的重担,甚至还做的十分出色,在写出西游记这样轰动的作品后,竟然还接手家中半死不活的商会,而且再次将商会发扬光大,这种能力和魅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只不过李东阳和杨廷和并不是仅仅是来了解周重本人的,只见李东阳听完之后,接着又问道:“汝言,周重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我想再问一句,你对周家的南洋商会可有什么更多的了解?”
王伦听到这里更显惊讶,想不明白李东阳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走私商会感兴趣?不过他还是开口回答道:“启禀李公,南洋商会是周重的父亲周海所创,虽然才成立十几年时间,但却发展迅速,现在已经是双屿港四大商会之一,主要走南洋一带的海路,只不过去年周海带着船队出海后一去不回,所有人都认为他们遇到了海难,这也导致南洋商会大受打击,差点分裂成几个小商会,幸好周重力挽狂澜,这才重新整合了商会。”
王伦将自己知道的南洋商会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不过他说的这些显然不是李东阳想要听的,只见李东阳与杨廷和对视了一下,接着由杨廷和开口问道:“汝言兄,走私的事杨某也有所耳闻,据我所知,很多走私的人背后都有其它人支持,比如余姚谢公家中就有人参与走私,南洋商会既然能发展如此迅速,那么汝言兄可知道周家的背后可有何人支持?”
听到杨廷和问起南洋商会背后是否有人支持?王伦也不禁一愣,接着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瞒介夫兄,我与周重的父亲周海虽然相识多年,但是主要还是当初我未考取功名时,家中老父有病在身,为了给父亲治病花费了不少银钱,最后使得家中生活拮据,当时多亏了周海出财资助,这才让老父治好了病,而且我也得以顺利考取功名,所以我才把最小的女儿许配给周重,至于周海生意上的事,我却知道的不多!”
说到这里时,王伦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不过我与松江知府许冠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而许冠与同为走私商人的谢家互为连襟,据他所说,谢家一直猜测周海的背后有人支持,但至于这个人是谁,他们却一直也没有查到!”
听到南洋商会背后之人如此神秘,李东阳和杨廷和再次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接下来他们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南洋商会的细节问题,然后就向王伦告辞,整个过程中他们也没有向王伦解释为什么问这些问题,而王伦也没有多问,起身送对方出了牢房,这才再次坐下来猜测着李东阳两人来问这些话的用意?
李东阳两人出了刑部大牢后,立刻上了一辆马车,这时杨廷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李公,你觉得周重背后的人是否就是安化王?”
李东阳听后却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这才开口道:“以刚才汝言交待的情况来看,南洋商会背后肯定有一个大人物支持,而周重远在海外,却预料到这个月朝堂上必有大事发生,所以我估计他很可能提前知道安化王叛乱的事,如此一来,他背后的那个人就算不是安化王,肯定也和安化王有着很深的联系!”
原来李东阳和杨廷和都误会周重了,周重之前为了让王伦脱罪,告诉他一定要拖延到四月,本来李东阳也不是很相信,但没想到局势的发展如此迅速,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周重的预言是正确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王伦的确不但无罪,而且还会有大功。
但是这样一来,李东阳心中却有一个解不开的疑惑,那就是周重为何会知道安化王会谋反?这个问题让李东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最后他把事件事告诉了杨廷和,然后两人暗中调查了一下周重,结果发现周重背后很可能有人支持,否则光凭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能掌控一个大商会,而且还把商会做的有声有色?
也正是了解到这一点,所以李东阳与杨廷和都怀疑周重背后的人很可能是安化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周重为何会提前知道安化王谋反的事。于是今天他们两人跑到刑部大牢来见王伦,为的就是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可惜他们也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据,只是更进一步证明自己的猜想有很大的可能。
“咦?不对!”这时杨廷和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当下很是不解转头对李东阳道,“李公,就算是周重背后的人是安化王,可是安化王谋反这件事,并不能直接让王伦脱罪,反而是我们密谋的那件事才能让王伦无罪有功,难道他事先已经知道我们密谋的事吗?”
第135章 商会琐事
“这……”李东阳听到这里也愣住了,他之前光顾着查周重背后的人了,竟然把这件事给疏漏了,现在经过杨廷和的提醒,他忽然发现,周重口中的大事应该不是安化王谋反,而是自己密谋的那件事,但那件事为了保密,只有自己和杨廷和、杨一清三人知道,绝对不可能有第四人知道,难道周重真的能掐会算不成?
“我明白了,周重背后的人原来是他,只有他才有能力提前知道这一切!”这时杨廷和忽然眼睛一亮,说出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他是谁?李东阳刚想问出这个问题,但猛然间脑子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杨廷和话中的意思,这个世上除了他和杨廷和、杨一清外,的确还有第四个人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这个人就是那个整位整天只知道玩闹的皇帝陛下。
“原来如此,若是周重背后的人是他,那么这一切就全都说通了!”李东阳这时也喃喃自语道,可惜他却不知道,他们的这个猜测看起来很合理,但却与事实相差的越来越远了。
牢房中的王伦也在猜测着李东阳和杨廷和询问周重这些事的原因,可惜他苦思半天,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最后只好放弃,转而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
几天之后,安化王谋反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南方,当周重得知这个消息时,立刻高兴的跳起来,然后飞快的跑进后花园,找到正在和镯儿、白梦婉一起照顾辣椒的王瑾萱,兴冲冲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对方。
自从上次给王伦送行后,王瑾萱就对周重亲近了许多,偶尔见面之时,也会主动上前说上几句话,不再像以前那样故意躲着避嫌,这个变化让镯儿和王姨娘她们看在眼里,都是会心的一笑,非但没有说什么,反而还会故意给他们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不过这次王瑾萱听完安化王谋反的消息后,却是有些不解的反问道:“周世兄,安化王谋反虽然是件大事,但和父亲有什么关系吗?”
“呃?”周重听到这里一愣,刚才他只顾着高兴了,可是却忘了安化王叛乱的事并不能让王伦脱罪,但是在这件事后,平叛的杨一清和张永却联合起来对刘谨发难,结果这才使得刘谨伏诛,可是他现在却不能把这件事直接说出来,否则就真成妖怪了。
不过周重也很有急智,只见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开口道:“瑾萱你有所不知,这次安化谋反打着诛杀刘谨的旗号,可以说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刘谨身上,如此一来,刘谨已经被这件事搞的焦头烂额,肯定无暇理会王伯父的事,再加上朝中一些重臣的帮忙,想必现在王伯父肯定很安全!”
听到周重这样解释,王瑾萱这才明白过来,当下也是十分的高兴,毕竟算一算时间,父亲也应该进入京城了,这两天她一直担心的寝食不安,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总算能让她稍稍放心了一些。
“安化王叛乱虽然转移了刘谨等人的注意力,可这场叛乱却给宁夏一带的不少百姓带来刀兵之祸,以父亲忧国忧民的心态,恐怕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件事而暂时安全时,也不会感到心安!”王瑾萱忽然又叹息了一声道,她和王伦不愧是父女,想的事情都差不多。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一愣,他可没有王伦父女那副为国为民之心,刚才听到安化王叛乱的消息后,他也只顾着高兴了,现在看到王瑾萱身为一个弱女子,竟然还能想到宁夏百姓因叛乱而受苦,这让他也不禁感到佩服。
“哥,现在王伯父暂时没事了,这可是件大好事,我去和母亲说一下,今天晚上大家好好庆祝一番,到时哥你也要来!”镯儿在旁边也听的十分清楚,现在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她说的庆祝只是其一,其二则是想让周重和王瑾萱一起吃饭,以此来增加两人的感情。
“好,让姨娘她们多准备些好酒好菜,今天晚上咱们是不醉不归!”周重也很是高兴的道,现在还不到中午,不过下午他还有事情要做,因此自然不能喝酒,放在晚上庆祝就没这个顾及了。
接下来周重又看了一下辣椒的长势,结果发现现在辣椒已经长过自己的小腿,看样子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进入成熟期,到时就可能开花结果,估计等到六七月份时,就能收获中原地区历史上的第一批辣椒了。
周重在后花园和镯儿三女聊了一会,其中镯儿和王瑾萱都显得很是开心,白梦婉虽然也是一如即往的开朗,但周重却发现她好像有什么心事,姣好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憔悴,让人看着都有些心疼,只是现在周重也不好当面询问。
离开后花园后,周重又来到商会的前院,这里属于商会的办公区域,而且按照功能划分成不同的区域,其中距离内宅最近的有一处院子,这里是商会的帐房,平时三娘就在这里办公,周重要找她商量事情时,一般来这里肯定能找到。
周重进到帐房里面,立刻看到大厅里被分隔成几大块,每块都有一个帐房先生在紧张的忙碌,这些帐房都是当初周海留下来的老人,对商会也十分忠心,因此很受周重的信任。
不过周重进来后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穿过大厅来到旁边一个独立的房间,推开门进来,立刻看到白珺婉坐在门边的桌子后面,同样也在紧张的核算账目,本来这是三娘的工作,不过现在商会缺人,周重在很多事上需要三娘帮忙,因此在财务方面的事就有些力不从心,幸好这时白珺婉加入商会,于是三娘就把自己财务方面的工作分给白珺婉一部分,现在她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
“东家好,三娘在里面休息,要不要我去叫醒她?”白珺婉这时抬头看到进来的是周重,当下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问道。这个房间的内部还有一个小隔间,可以用来休息,三娘有时候太忙了要熬夜,就会直接睡在里面。
“不用,三娘这段时间一直筹划为中小商会做担保的事,整天是忙的要命,估计昨天晚上又熬夜了,就让她多休息一下!”周重听完笑呵呵的道。
自从南洋商会推出与货主合作走私的业务后,使得很多货主都把手中的货囤积起来,准备看一下南洋商会是否真的信守承诺,结果这就造成了许多中小走私商会收不到货的情况,而这些商会想要与货主合作走私的话,却又没有货主愿意相信他们。
为了帮这些中小商会,周重又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由南洋商会出面,给一些经过商会认可的中小型商会做担保,以此来让这些商会与货主合作走私,这样一来,那些中小商会就能够生存下去,而货主也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加快走私行业的发展。当然这个业务对于南洋商会来说也是一条不错的财路,同时也能借此控制那些中小型商会,从而壮大自己的实力。
本来这个做担保的业务是准备在孙通的船队回来后才开始做的,不过算算时间,孙通他们的船队也快要回来了,所以一些准备工作也要开始做了,这个办法虽然是周重想出来的,但具体的执行却还要三娘等人亲自把关,因此这段时间三娘可以说是十分忙碌。
周重来找三娘主要也是想了解一下为中小商会做担保这项业务的准备情况,现在看到她在休息,周重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想到白珺婉做为三娘的助手,可能知道这件事,于是就找了个地方坐下对她问道:“白夫人,你可知三娘这段时间准备的怎么样了,为中小商会做担保的事有没有什么麻烦?”
白珺婉听到周重问起这件事,放下手中的账簿笑着回答道:“这件事就请东家放心吧,三娘已经把整个事情的框架搭了起来,对于一些细节也做好了规划,甚至连一些人手都已经做好了调度,现在就差商会船队平安归来,到时商会肯定声望大涨,而借着这股东风,我们就能把这项业务推行开来,只是前期要对一些中小商会做考察,所以就算是推出后,恐怕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走上正轨。”
听到白珺婉轻启朱唇将事件事情娓娓道来,本来是一件挺枯燥的事,可能由她这样一个大美女讲出来,却让人有种活色生香的感觉,难怪后世的一些大老板喜欢配个美女秘书,原来不但是为了养眼,同时也能提升工作时的乐趣,当然这种乐趣是不是会更进一步,那就不好说了。
接下来周重又询问了一些关于担保这项业务的详细情况,白珺婉也一一做了回答,这让周重更是满意,没想到自己当初一个无心的善举,竟然给商会带来这么一个人才,看白珺婉的样子,日后就算是三娘年纪大了,她也能把三娘手中的事情接过来。
谈完了正事后,周重也打算离开了,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白梦婉时,她的脸色不是很好,于是不禁停下来转身问道:“白夫人,刚才我看到梦婉的脸色有些憔悴,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第136章 更新说明!
实在有些抱歉,今天有事情回来的晚了,所以今天中午的更新恐怕要推迟一会,估计会在下午三四点钟上传,希望大家谅解!
第137章 白珺婉的心事
周重其实也只是随口问起白梦婉的事,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不过白珺婉听后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迟疑了片刻这才回道:“梦婉从小体弱,每到春天就会生出一些小毛病,再加上这里又处在海边,天气比较潮湿,这就让她更不适应,因此才有些憔悴。”
这时周重正在想着给那些中小商会做担保的事,因此并没有注意白珺婉的表情,听完后随意的答应一声,然后又和白珺婉聊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白珺婉看着周重离开后,却并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轻轻的坐下来单手托腮,好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过了好久才忽然幽幽的叹息一声道:“小妹,你让姐姐该如何帮你?”
到了晚上的时候,周重一家为王伦暂时安全而庆贺,王姨娘让人做了许多的好菜,然后把三娘和白氏姐妹也一起请来,大家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气氛十分热烈。
只不过在酒席之上,白珺婉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妹妹白梦婉,结果她发现自己的小妹虽然看起来很活泼,时不时的与镯儿和王瑾萱说说笑笑,但是眼睛却不时的看向周重那里,每当与周重的目光不小心相对之时,立刻就会有些慌乱的转移开来。
这场庆祝的晚宴一直到二更天才散去,当时朵儿和晴晴两个小丫头都已经睡着了,朵儿倒是好办,直接放到王姨娘的床上就是,可是晴晴却抱回白姐妹住的院子,她们两个女流之辈实在是抱不动,最后周重干脆好人做到底,帮她们把晴晴送回了院子。
等到周重把晴晴放在珺婉的床上,然后起身告辞时,白氏姐妹也很是感激,不过周重却是淡然的笑了笑,然后叮嘱她们好好休息,特别是白梦婉更是如此,然后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看着周重离开后,白梦婉这才伸了个懒腰,然后转头对白珺婉道:“姐,我去睡了,今天真是太累了!”
“嗯。”白珺婉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妹妹说,但是犹豫了片刻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终于还是放弃了,和白梦婉一起打水洗漱完毕后,两人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白珺婉她们住的院子除了三间正房外,也有左右厢房,本来白珺婉和晴晴住在正房的卧室中,白梦婉住在厢房里,但是白梦婉说她胆小不敢一个人住在厢房里,所以就搬到正房的西侧居住,与白珺婉的卧室只隔着一个大厅,有时候刮风下雨时,白梦婉就会跑到姐姐的房里,和白珺婉母女二人挤在一起睡。
白珺婉洗漱完毕后,又把晴晴叫起来简单的擦洗了一下,然后又让女儿小便,免得晚上尿床,最后这才又哄着晴晴进入梦乡。不过这时她依然没有任何睡意,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关于妹妹白梦婉的事。
白珺婉比白梦婉大上四五岁,她从小就十照顾自己的这个妹妹,再加上现在她们家破人亡,只有她们姐妹相依为命,因此白珺婉更是对妹妹十分的关心,可以说白梦婉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来到双屿港后,白珺婉很快发现自己的妹妹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虽然在外人面前依然开朗活泼,但是当没有人时,却会手托香腮的坐在那里发呆,偶尔还会露出一种痴痴的笑容,不过更多的还是眉目间那种解不开的忧愁。
做为一个过来人,白珺婉自然明白妹妹是怎么了,而且她也发现,每当一向活泼的白珺婉见到周重时,立刻就会变得很是文静,不但连话都少了许多,而且还会有一种爱慕的眼神偷偷的打量着周重,如此明显的迹象,就算是傻子都看的出来,白梦婉肯定对周重动心了。
想到这件事,白珺婉也不禁长叹了口气,她们姐妹虽然出身官宦人家,但现在家破人亡,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现在她们能够在双屿港拥有如此安定的生活,全都要感谢周重,甚至就算是把梦婉嫁过去,也难以报答周重的大恩。
不过很可惜的是,周重却早已经与王瑾萱订婚,所以在白珺婉看来,妹妹喜欢上周重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所以她也一直想找妹妹好好谈一谈,可是却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想到妹妹事,白珺婉也不禁感到心情烦躁,再加上今天在酒桌上时喝了几杯,因此身上也有几分燥热,于是就站起来走出卧室,本想到院子里走动一下,但是没想到却看到大厅西侧的灯还亮着,看样子白梦婉也没有睡。
看到西侧的灯光,白珺婉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抬起脚步走了过去。当她打开西房的门帘时,刚好看到妹妹白梦婉身穿着月白色的小衣,正趴在床头看着一本书,这让她很是惊讶,别看她们都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但白梦婉的性格爱好与她完全不同,比如白珺婉喜欢看书,但白梦婉却只喜欢弹琴,对看书却是深恶痛绝,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主动看过书。
也正是知道白梦婉对读书的厌恶,所以在看到她竟然在主动看书时,白珺婉这才感到十分惊讶,当下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准备看一下是什么书让白梦婉看的如此入迷,竟然连自己进来都没有发现?
“西游记?”当白珺婉走过去时,仅仅只扫了一眼书中的内容,立刻就知道白梦婉在看什么书,同时她也是心中一叹,难道妹妹看的那么专心?
“呀!”这时白梦婉也终于发现了姐姐的到来,一下子坐床上跳了起来,然后把书藏在自己身后,一脸懊恼的道,“姐姐你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快吓死我了!”
只见白珺婉并没有理会妹妹的话,而是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把白梦婉藏在背后的书拿出来道:“你怎么转了性子了,以前父亲拿着戒尺逼着你看书,你都还百般耍赖,可是现在竟然主动看起书来,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看到姐姐把自己手中的书拿走,再听到白珺婉那些调侃的话,白梦婉也不仅羞红了脸,强自辩解道:“我……我只是睡不着,所以才看看书解解闷,姐姐你晚上睡不着时,不是也喜欢看书吗?”
白梦婉说着,伸手就要抢姐姐手中的书,但是却被白珺婉死死护住,于是姐妹两人就开始你争我抢,打打闹闹最后竟然在床上滚了起来,一时间衣带纷飞春光毕露,若是有男人在这里的话,恐怕会立刻鼻血狂流而死。
不过白珺婉与妹妹打闹了一会后,最终还是把书还给了白梦婉。而白梦婉在抢过书后,立刻小心放在床头的一个小盒子里锁好,免得被姐姐把自己的宝贝弄坏了。
只见这时白珺婉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然后有些严肃的拉过白梦婉道:“小妹,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什么事非要现在问,不能等到明天吗?”白梦婉看到姐姐严肃的样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于是本能的想要拖延时间。
“不行,必须是今天晚上!”白珺婉的表情很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你问吧!”白梦婉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双腿,然后抱着被子道,虽然表面上一直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但眼睛中却不禁多了几丝紧张。
只见白珺婉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开口道:“梦婉,这段时间你茶不思饭不想,经常会在那里发呆,而且每次见到周公子时,你的表情都很不对,这些姐姐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你对我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喜欢上周公子了?”
听到姐姐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白梦婉却是“呀”的一声,然后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小脸,只是这时她也感觉自己的脸上烫的惊人,再也不敢看白珺婉。
看到妹妹的表现,白珺婉不禁心中叹息一声,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她现在的反应却已经把一切都交待出来了,看来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妹妹真的喜欢上周重了。
只见白珺婉伸出双手,然后轻轻的拉开妹妹挡在脸上的双手,看着她涨的通红的小脸,语气温柔的道:“小妹,你现在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能够喜欢上像周公子这样有才华、有抱负的男子也很正常,但是你要知道,周公子早已经和瑾萱小姐订了婚,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喜欢上周公子,现在姐姐要求你,必须马上把周公子忘掉!”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白珺婉也少有的露出几分严厉,自从家破之后,这世间只剩下她们姐妹两人和晴晴相依为命,所以白珺婉不但是白梦婉的姐姐,同时也扮演着严父与慈母的角色,现在白梦婉犯了错,她当然有责任让白梦婉改正过来。
不过白梦婉在听完姐姐的话后,却是低下头沉思了许久,然后抬起头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姐姐,我做不到,自从那天晚上周公子脱掉我的衣服后,我这辈子就注定是他的人了!”
第138章 船队归来
白梦婉本想说的是那天晚上她与周重共同掉进池塘里,之后被周重亲手换下湿衣服后,她就对周重动心了,但是在紧张之下,意思没有解释清楚,结果这让白珺婉大吃一惊,站起来指着她道:“你……你……你竟然与周重做出那种苟且之事?”
看到姐姐又气又怒的表情,白梦婉也一下子慌了,当下急忙摆着手解释道:“不是不是,姐姐你想哪去了,我是说之前在松江府时,周公子回来的第一天晚上……”
白梦婉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天自己翻墙去后花园捉鱼,然后遇到周重的事讲了一遍,而白珺婉听完也总算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她却又皱着眉头想到,无论是什么原因,梦婉的身子却是被周重看光了,这对于梦婉来说就是失贞,如此一来,梦婉除了嫁给周重外,恐怕再无第二条路可选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自从那一晚后,我就对周公子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而且之后他更是三番五次的帮我们,更冒险把我们带到这里生活,如此大的恩情,我……我……”
白梦婉说到最后,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只是脸色涨的通红,低下头不敢再看姐姐。而白珺婉听到这里却是轻叹一声道:“小妹,我也知道周公子是个难得的好夫婿,若是一个女子能够嫁给他,恐怕将是天大的福气,但……但他毕竟已经有婚约在身,所以无论你再怎么喜欢他,最后也不会有结果的!”
说实话,白珺婉对周重的印象也是极好,若是周重没有婚约的话,恐怕她也十分愿意让妹妹嫁到周家,毕竟这对于流浪在外的她们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归宿,可惜周重与王瑾萱早已经订婚,白梦婉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而且白珺婉在来到商会后,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周重其它方面的事,也正是这些事,让白珺婉认为自己的妹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与周重在一起。
不过白梦婉听到姐姐劝解自己的话后,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表情很是凄苦的道:“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也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周公子与瑾萱小姐已经订婚,我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但是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每当见到周公子时,我的心就会跳的很快,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我真的没办法!”
说到最后时,白梦婉也禁不住流起了眼泪。旁边的白珺婉看到妹妹如此痛苦的样子,也不由得心疼无比,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的安慰起来。同时她哀叹一声,难道是上天注定,让她们姐妹二人在感情上都十分不顺,现在妹妹喜欢上已经订婚的周重,而自己……
不过白梦婉在哭泣了片刻之后,忽然一下子从姐姐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而一脸坚毅对白珺婉道:“姐姐,我们白家虽然是官宦世家,但现在因为那个小人的陷害,导致家破人亡,天下虽大,但却已然没有我们姐妹的容身之处,现在好不容易被周公子收留,如此大恩我们实在无以为报,再加上小妹我……我也一心在周公子身上,所以……所以……”
白梦婉说到最后,再次犹豫起来,不过最后却忽然一咬牙,终于把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所以我也不再奢求什么名分,只求以侍妾之身呆在周公子身边,那样我也就满足了!”
“不行!”听到妹妹为了和周重在一起,竟然主动要求做妾,这让白珺婉也是大吃一惊,急忙劝诫道,“梦婉,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们白家虽然倒了,但毕竟是南京有名的官宦之家,若是你给别人做妾的话,岂不是辱没了我们白家的名声?”
不过白梦婉显然已经下定决心,只见她摇了摇头坚决的道:“姐,我们白家哪里还有什么名声,自从出了那个卑鄙无耻之徒后,父亲也被他气死了,白家就只剩下你我两个女流之辈,现在我们又被逼的四处奔波,可以说从我们离开南京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白家了,有的只是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子,以及一个可怜的孩子。”
说到这里时,白梦婉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而且对于周公子的品性,我们也都了解,我看的出来,他对自己身边的人真的很好,另外我和瑾萱也相处的很好,日后她就算是成了正妻,肯定也不会欺负我,所以我在周家肯定也不会受委屈的!”
听到妹妹再次提起害的她们家破人亡的那个人,白珺婉却一下子沉默起来,自己的婚姻已经十分不幸了,所以她不想让妹妹也走上自己的老路,只不是过现在梦婉却想给周重做妾,虽然她知道周重是个好人,但妾毕竟是妾,就算是周重不欺负梦婉,可是难保其它人会不欺负她,毕竟一个妾室根本没什么地位。
白珺婉心中不同意,但却知道妹妹对周重用情已深,因此不能直接劝,当下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件事情说道:“梦婉,我实话告诉你吧,周公子虽然是个好人,但他其实也有自己的难处,比如以他和瑾萱小姐来说,我十分担心他们的婚事能否成?”
听到姐姐不劝自己,反而说起周重和王瑾萱的婚事,这让白梦婉也很多好奇,当下开口道:“姐姐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周公子和瑾萱小姐不是早就订婚了吗,他们的婚事又有什么成不成的?”
看到妹妹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白珺婉接着又叹了口气道:“梦婉,你整天呆在家里不出去,所以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这些天我在商会里算账,听到关于周公子的事情很多,特别是周公子现在还单身,所以不少人对他的婚姻感兴趣,不过人们提的最多的不是周公子和瑾萱小姐订婚的事,而是周公子与谢家商会的谢小姐之间的暧昧关系。”
白珺婉为了打消妹妹做妾的念头,将周重与谢灵芸之间的传闻讲了一遍,特别是之前灭掉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时,周重与谢灵芸整天出双入对,真的可以称的上是金童玉女,甚至一直到现在,谢灵芸也时不时的来找周重,两人一呆就是大半天,禁止任何人打扰。
白梦婉听完姐姐的话后也是呆愣了半晌,她没想到周重竟然还和谢灵芸有着这么复杂的关系,而且听姐姐话中的意思,两人的关系应该不仅仅是传闻那么简单。
“梦婉,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周公子的,但是现在周公子身边已经有了瑾萱小姐和谢小姐这样优秀的女子,而且这两个女子都是不可能做妾的人,日后她们两人还不知道会如何争斗,因此我看不如你暂时把自己对周公子的感情放在心里,等日后局势明朗后,再对周公子表明心意也不迟!”白珺婉声音轻柔的劝道。
白珺婉知道现在就让妹妹放弃对周重的感情有些不太可能,所以只能用这个拖延之计了,说不定日后白梦婉看到周重在王瑾萱和谢灵芸之间纠缠不清,会让她主动放弃这段感情也说不定。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只见白梦婉听完后,脸上也露出思索之色,最后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嗯,我听姐姐的,不过我无论周公子选择谁做妻子,我都不会离开他,对我来说,只要能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也就知足了!”
周重并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竟然让一个清丽无双的美貌少女对自己倾心,不过若真的让他知道的话,恐怕他也只会倍感头疼,毕竟现在他连王瑾萱和谢灵芸两个女子的事情都还没有搞定,若是再加上一个白梦婉的话,恐怕会更让他头疼。
不过现在让周重头疼的事终于越来越少了,就在安化王叛乱的消息传来没多久,又有一个好消息传来,这个好消息是孙通的船队送回来的,那就是这次交易十分成功,他们已经从吕宋和占城回来了,当送出消息时,他们就已经到达广州,若是算一下消息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估计他们在未来的几天内就能回到双屿港。
得到这个消息后,周重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自从知道王伦没事后,孙通的船队就成了他心中最为牵挂的事,毕竟这关系到南洋商会的前途以及后续的发展,现在自己接手后的首次交易终于成功,这也间接向别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同时也让南洋商会的声名再一次打响,日后无论商会想做什么,都不会像之前那么困难了。
船队平安归来影响这么大的事,周重当然不可能藏着掖着,他立刻让三娘和驼叔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同时通知那些与商会合作走私的货主,让他们准备做好迎接船队的准备,而那些货主这段时间也是提心吊胆,一是担心船队遇到什么问题,二是担心南洋商会吞掉他们的货,现在终于等到云开见月明,一个个也全都是兴高采烈,根本不用周重招呼,竟然主动开始组织人手准备大肆迎接船队的归来!
第139章 迎接
船队平安归来的消息传回来没几天,周重就又接到船队的消息,这次的消息更加准确,孙通告诉周重他们的船队将在第二天中午左右到达双屿港。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了更大的轰动,毕竟孙通的船队并不是之前普通的海外走私交易,而是代表着一个全新的走私模式的运行,现在若是船队平安归来,而且南洋商会也依照之前的约定,与货主按比例分成的话,那么就将代表着一个全新的走私时代的到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孙通船队归来的消息传开后,不但那些一心想要从走私中分走一份的货主们欢欣鼓舞,双屿港中大大小小的走私商会也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南洋商会船队归来的这件事上。
第二天早上刚吃过早饭没多久,周重正在准备去港口迎接的事,结果早早起来准备的三娘却很是高兴的告诉他,现在港口上已经聚集了大批的人群,不但北港区的人全都来了,甚至连南港和西港区的人也全都来了,整个码头上现在是人山人海,连个站的地方都不好找。
周重之前虽然已经预料到肯定会有许多人前来,但没想到竟然把整个双屿港的人全都吸引过来了,这让他也是颇为意外,急忙整理好东西跟着三娘他们急匆匆的赶到港口,结果发现真的如三娘所说,整个港口上黑压压的全都是一片人头,简直可以和后世春运时的火车站相比。
幸好南洋商会之前已经预先派人维持秩序,事先也预留了一条通往港口的道路,所以周重他们才能顺利的到达码头上,现在码头上除了他们南洋商会的人外,还有那些合作走私的货主们,以及双屿港有头有脸的一些人物,比如谢灵芸和洪飞云也都在这里。
码头上的这些人看到周重前来,纷纷上前与他打招呼,特别是那些货主们,更是一个个热情的不得了,而周重也向他们保证,只要船一到岸,立刻就可以分发这次走私所得,这个保证也让那些货主们是喜笑颜开。
与其它人打完招呼后,谢灵芸这才走上前,低声对周重道:“你们南洋商会这么一搞,可是把双屿港的那些中小商会给逼到绝路上,虽然这些中小商会的实力不强,但万一有人想要和你们捣乱的话,恐怕也是件麻烦事!”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笑了笑,同样低声笑道:“多谢娘子关心,对此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绝对不会让那些中小商会找我们的麻烦,甚至日后还会对我们感激涕零,毕竟我可是一向信奉有钱大家赚,只有人人都得利,才能让整个行业更大更强!”
周重虽然和谢灵芸的关系不一般,不过他们在生意上即是朋友也是对方,所以有些事情也需要对她保密,毕竟公是公、私是私,若是混为一谈的话,日后很可能会出问题。
谢灵芸也没想到周重的胆子这么大,竟然在万众瞩目之下称呼自己为“娘子”,这让她也是娇羞无比,一向平静的脸上也泛起两团微红。周围的人虽然没有听到周重和谢灵芸之间的对话,但是从两人亲密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些什么,当下不少人更是认定南洋商会和谢家商会这两个庞然大物的少东家之间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私情。
之前周重接到孙通的消息是中午归来,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不少人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四处走动,与一些可能有生意往来的人拉着关系,特别是那些中小商会的人,他们把主要目标都放在那些货主身上,赔着笑想要从对方手中搞到货物,可惜这些货主却全都指望着手中的货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收益,根本不愿意把货低价出售,结果那些铩羽而归的中小商会之人一个个对周重这边怒目而视,看样子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吞到肚子里。
其实也不怪那些中小商会恨周重,有句话叫做“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人家中小商会也是人,背后也有一帮妻儿老小靠着走私吃饭,现在南洋商会推这么一个合作走私的项目,结果使得那些中小商会收不到货,收不到货就无法走私,人家不恨他恨谁?
周重也早发现了那些中小商会之人对自己的敌意,不过他却是视若无睹,不招人嫉是庸才,一个行业的改革必须牺牲一批人的利益,更何况自己早已经给这些中小商会安排好了后路,等到孙通的船队一靠岸,南洋商会为这些中小商会做担保的业务就会立刻启动,到时恐怕这些恨自己的人只怕会立刻改口夸赞自己仁义。
闹哄哄的港口一直从早上持续到中午,当天际的海平面上出现一根桅杆时,整个港口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远处的桅杆吸引住了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平面上出现的桅杆越来越多,同时一面面宽阔的大帆也跳出海面,隐约已经可见这只船队的规模。
看到船队的出现,港口上再次喧嚣起来,南洋商会和那些货主们全都是满脸喜色,一个个兴高彩烈的指着船队,接过身边的人说个不停,而那些中小商会的人却是面若死灰,本来他们心中还存着一份奢望,希望南洋商会的船队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可是现在船队平安归来,终于让他们心中的那份奢望破灭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远处的船队越来越近,同时船队派出的快船已经率先进入港口,然后一个船队中的小头目登上港口,飞快的跑到周重面前禀报道:“启禀少东家,船队十艘大船平安归来,船上的货物也已全部售出,换回来香料、胡椒、珊瑚等货物,请东家查收!”
这个小头目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账册,这是这次海外交易的所有记录,按照走私的规矩,只要走私船队归来,就要立刻把账册送到商会里,然后清查一下货物,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私带货物。
“很好,下去休息吧,晚上商会给大家准备了酒宴接风!”周重拿过账册随手翻了一下,然后就交到身后的三娘手中,他对账目根本就一窃不通,所以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看。
小头目答应一声,随同商会的人下去休息,而这时船队已经到达北港的外围,正在南洋商会的引航船的指挥下慢慢进入港口,等到第一艘船刚刚停稳时,码头上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无数焰火飞上天空,虽然在白天影响了焰火的效果,但却也增加了不少的喜庆气氛。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焰火并不是周重准备的,而是那些货主们自己出钱买的焰火,甚至还有些货主请了一些舞龙舞狮的队伍,可惜今天码头上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就没地方那些舞龙舞狮的人进施展,所以只好让他们到商会的大门口呆着,等到船队的人回商会时再表演。
看着面前一艘又一艘靠岸的货船,周重也感觉自己的心总算完全的放到肚子里,同时他也没忘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些船只,结果发现相比当初离港时,这些新造的大船的船身上多了一些风浪侵袭的痕迹,个别船只的船帆也有些破损,看样子船队这一路也并不是风平浪静,肯定也遇到了不小的风浪。
当所有大船全都停靠稳当之后,只见从其中一艘大船上立刻跳下一个粗壮身材的家伙,正是这次船队的管事孙通,而孙通看到周重时,也是激动上前两步,向周重深施一礼道:“东家,孙通这次幸不辱命,总算是把船队安全的带回来了!”
周重也同样上前走到孙通的面前,然后伸手拍了拍对方健壮的肩膀,语气激动的道:“好好!孙叔你不愧是商会里跑船的好手,这次船队平安归来,你当记首功!”
周重的话音刚落,三娘和驼叔等人也纷纷上前与孙通说话,之前他们虽然起过争执,但最主要的是因为商会没有领头人,现在周重把商会经营的有声有色,他们之前的那点私人恩怨早就已经化解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这点三娘和驼叔他们也知道,在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他们立刻指挥着码头上的苦力向下搬货物,当然不是全搬,而是把那些合作货主们应得的货物搬下来,这些货主需要的货物五花八门,其中有香料和胡椒这些常见的南洋物产,也有犀牛角、象牙等比较珍贵的货物。
看着自己需要的货物一样样从船上搬下来,那些货主们再也保持不了什么风度,一下子全都蜂拥上来,一边大笑一边清点自己的货物。同时码头上那些没有参与合作的货主们则一个个露出贪婪嫉妒的目光,看着那些可以带来巨额收益的南洋特产都恨不得直接吞下去。
等到那些货主们的货物全都从船上运下来后,周重却没有让这些货主立刻带着货物离开,而是站出来准备宣布一件事,毕竟现在整个双屿港的人几乎全都集中在这里,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可是绝对不能放过!
第140章 做广告
夏钱丰今天都快乐疯了,之前得知南洋商会与货主合作走私的消息后,他考虑了两天终于决定冒一把险,把自己五千多两进的丝绸全都送到南洋商会的船上,然后与对方签下了合同,合同规定若是这次走私成功,那么他将获得三成五分的收益,若是路上遇到什么风险而导致货物损坏的话,那么将由他和商会共同承担。
本来把手中的丝绸送到南洋商会后,夏钱丰就开始有些后悔了,毕竟那可是他大半的身家,若是万一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的话,那对于他们夏家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打击,另外他对南洋商会虽然很信任,但是当把货交出去后,却又不由得升出几分担心,生怕南洋商会把他的货给吞了,因此在船队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是吃不下睡不着,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整个人几乎是瘦了十几斤。
不过这一个多月来的担惊受怕都是值得的,现在南洋商会的船队归来,而且那位周公子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属于他们的那份货物从船上搬了下来,他那批价值五千两的丝绸上了船,竟然一下子换下了价值两万两的胡椒,而且这还是在双屿港的价值,若是他再把胡椒运到南京的话,恐怕会再赚上几成的利润。
夏钱丰虽然小有身家,但其实真正算起来也不过万两白银,而且这还是他打拼了半辈子才积累下来的产业,更加不幸的是,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所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多赚点钱,这样也能让几个儿子多败几年,可惜生意并不是那么好过,再加上他的门路也不宽,所以一直没能把家业做大。
不过这次夏钱丰总算是押对宝了,一次就赚回了他全部身家两倍的财富,而且相比起来这些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借着这次机会,他与南洋商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日后只要紧紧抓住南洋商会这条钱,他就能够源源不绝的像现在这样赚取暴利。
其实不仅仅是夏钱丰,那些和他一样和南洋商会合作的货主们也都是一脸狂喜的表情,他们这些人也大多和夏钱丰差不多,身家并不是十分丰厚,但却都是胆大之人,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敢冒险把手中的货交给南洋商会,结果最后竟然得到如此大的一个丰收,这让他们如何不惊喜。
不过就在这些货主们清点完货主,在围观之人羡慕的目光下准备要带着货物离开时,却见南洋商会的东家周重站出来拦住他们,这让夏钱丰等人的心中都是一惊,暗自担心这其中出什么变故,更担心到手的货物飞了。
不过夏钱丰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只见周重拦住他们这些人后,笑呵呵的先是和夏钱丰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口道:“各位,大家是第一批与我们商会合作的商人,所以周某在此宣布,日后各位与我们商会的走私合作,所得分成将在普通的基础上增加两分,也就是说,若是别人能够分得三成五,那么各位就能分得三成七,这也算是我们商会对各位的感谢!”
听到周重竟然是来给做出如此优惠,这些货主们也都是十分高兴,其中夏钱丰更是兴奋的高声喊道:“周公子仁义,咱们大伙跟着您也都赚了不少钱,现在您又给了我们如此大的让步,日后我老夏是认准您了,只要是有货,一定送到南洋商会来!”
夏钱丰的话不但得到他身边那些货主的赞同,连那些站在港口上没有参与这次走私的其它货主们,也都是纷纷点头,现在夏钱丰这些人已经证明,南洋商会的确信守承诺,那么现在他们也就放心的与南洋商会合作了。只不过相比这些货主们,那些中小商会的人却一个个面带悲愤之色,甚至有些人已经摇头叹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变卖港口的产业回家了。
不过就在这时,只见周重忽然转过身,然后冲着码头上的人群高声喊道:“各位双屿港的兄弟们,想必大家也看到了,我们南洋商会已经开展出一种全新走私方式,这种方式不但让我们商会省掉了许多麻烦,同时也让货主们获得了更大的利润,在此周某向大家保证,只要各位把货物交给我们,那么一切都会按照签订的文书办事,绝对不会做出吞没货物这种人!”
周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保证,立刻引得那些货主们的高声称赞,其中不少人都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自己手中的货物能够带来多大的收益?不过那些中小走私商会的人却更对周重咬牙切齿,有了周重这个保证,恐怕他们就更别想收到货了。
不过就在这时,只见周重忽然抬起双手虚压了几下,示意自己还有话说,这让港口上很快再次安静下来,接着周重开口道:“不过现在我们商会的情况大家也知道,若是各位货主都把货物送到我们商会来,以我们商会现在的船队,恐怕根本就运不过来,反而还会耽搁大家赚钱!”
周重说到这里时,故意顿了一顿,而那些货主们也都露出沉思之色,他们这些人的货物加在一起,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南洋商会这样的大商会,也不可能一次运输完,如此一来,就需要排个先后,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的货物很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可能被运到海外交易?
想到这个问题,那些货主们全都露出为难之色,不过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周公子,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安排吗?”
周重听到这个声音转头看了看三娘,目光中也露出满意之色,这个问话的人正是三娘安排的,目的就是引出周重下面的话。
只见周重这时得意的一笑,然后再次大声开口道:“这位朋友问的不错,因为我们南洋商会的人手和船只有限,势必不可能把货主们的货物在最短时间内运出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商会又想出一个新办法……”
“周公子,您就不要再绕圈子,到底是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时又有人高声打断周重的话道,不过这次并不是三娘安排的人,而是那些货主之中的人主动提问的。
“呵呵,这位兄弟不要急,这个办法其实很简单!”周重笑呵呵的道,“因为我们商会与各位货主合作走私的事,导致双屿港的许多中小商会收不到货,做为同行,我们也为这种情况感到十分抱歉。”
周重说到这里时,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些中小商会的人聚集的地方,只见这些人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不少人都对周重上面的这些话倍感愤怒,甚至有人觉得他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只见周重对那些愤怒的目光忽然展颜一笑,接着开口道:“正所谓有钱大家赚,我们南洋商会当然不可能因为一已之私,而让那些中小商会的同行们饿死,因此我们商会决定,愿意从中做保,为中小商会和货主牵线搭桥,从而不但方便货主们以最快的速度出货,同时也能让大家利益均沾,不至于因为我们商会而导致其它商会无生意可做!”
“哄~~”周重上面的这些话一出口,立刻在码头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那些货主们一个个交头接耳开始讨论这件事对自己的利弊。而那些中小商会的人也全都惊呆了,一个个面面相觑满脸都不是敢相信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中小商会之中才有一个人从震惊中醒来,接着高声问道:“周公子,您说的可是真的,南洋商会真的愿意为我们做保吗?”
周重对眼前造成的效果也极为满意,只见他满是微笑的看了对方一眼道:“当然是真的,南洋商会做为双屿港最大的商会之一,同时也身负着保护港口中弱小商会的职责,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大家都逼到绝路上,所以早在我们与货主合作走私的同时,就已经做好了为各位做担保的准备,甚至就在今天我宣布这个消息后,各个商会就可以到我们商会去注册,然后由我们商会对各位的商会做一个考察,只要符合我们条件的商会,就能得到我们商会的担保,从而得到与货主合作走私的机会!”
听到周重的这些话,本来还在苦思之中的谢灵芸与洪飞云忽然脸色大变,这个消息对于那些中小商会来说可能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她们两家来说,却无疑是个坏消息,因为这样一来,周重几乎把港口中的中小商会都拉拢过去,从而形成一个巨大的走私集团,她们两家根本没有资格与南洋商会相争。
与此同时,人群中也有另外一个人露出了与谢灵芸两人同样的表情,只见这个人思索片刻,然后猛然抬起头,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看了向周重。而这时周重似有所觉,扭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但却只看到一群拥挤在一起的人头,这让周重也不禁心中疑惑,难道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第141章 海盟的诞生
周重借着船队回归的这个机会,终于将为中小商会和货主做担保的消息宣传出去,结果当场就引起巨大的轰动,不但那些中小商会的人对此欢欣鼓舞,那些货主们考虑了许久后,也发现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另外周重还宣布,南洋商会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只要有意向的商会,立刻就可以到商会之中登记注册,然后由南洋商会派人去考察。结果这个消息一出,那些中小商会之人一下子全都向南洋商会的驻地跑去,争抢着想要让自己的商会成为第一个被认可的商会。
除了那些中小商会的人外,那些货主们也开始纷纷离开港口,不过他们并不是去南洋商会的驻地,而是去了北港茶楼的方向,他们想要把自己手中的货物交给南洋商会,就必须去那里登记。虽然现在南洋商会愿意为那些中小商会做担保,但他们最相信的还是南洋商会,因此这些货主们也想早点与南洋商会签下合同,这样也能让南洋商会的船队护送自己的货物。
也正是因为那些中小商会和货主们都拼命的想要抢先报名,所以负责这两件事的三娘和驼叔不得不放弃了为孙通他们接风的打算,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忙着这件事,而到了晚上时也没能从中脱身,最后只好由周重自己为孙通他们这些人接风,一帮人在商会里喝的是昏天暗地,最后全都醉倒在地不醒人事。
第二天早上周重还没有从宿醉中醒来,就感觉自己的鼻子被人捏住,这种熟悉的动作周重根本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谢灵芸大清早的跑来自己这里,因为昨天在港口时他就发现,谢灵芸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只见闭着眼睛的周重伸出手臂,想要像以前那样把谢灵芸揽在怀里,可惜谢灵芸早有准备,竟然轻轻闪开了,同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让周重只得无奈的睁开眼睛,刚好看到谢灵芸开心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要来,是不是想问我关于为中小商会做担保的事?”周重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笑呵呵的对谢灵芸道
“哼!知道你还问?”谢灵芸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很是不高兴的道,“没想到你们南洋商会不声不响的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一下子把整个双屿港大半的中小商会全都拉拢过去,如此一来,我和飞云姐以后也要看你的脸色行事了!”
看到谢灵芸不高兴的样子,周重却是哈哈一笑,伸手一把揽过对方的纤腰,结果把谢灵芸吓的尖叫一声,奋力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开,最后终于放弃了抵抗,软软的靠在周重的怀里不再说话。
感受到谢灵芸温软的娇躯,周重这才轻声开口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而且在这个计划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们计划在内,那就是我们三家联合做保,将整个双屿港的走私商会团结起来,这样才能做的更大更强,只是这件事却还需要你和飞云姐的同意!”
谢灵芸听到周重并没有打算单干,而是已经把她们计划在内,这让她在惊讶中又带着几分惊喜。不过当她听到周重后面的话时,却不禁为周重的野心感到震惊,虽然他们谢家背后有着谢迁等朝廷高官的支持,但却也从来没想过要一统双屿港,但是刚来双屿港才仅仅半年的周重不但想到了,甚至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见谢灵芸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开口道:“相公,你这个想法的确很好,若是我们三家联合起来做保为那些中小商会做保,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借这个机会清除异已,同时以此来把大部分的中小商会控制在我们身边,但是我想问相公一句,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愣,随即就开口回答道:“这还有什么目的,当然是壮大我们的力量,毕竟走私这个行业以实力为尊,只有我们的力量更强,甚至完全把整个双屿港统一起来,这样就再也不会出现之前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的事了!”
听到周重的话,谢灵芸却是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然后目光直视周重的眼睛,一本正经的道:“相公,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若是我们统一了双屿港后,那么我们就会成为大海之上的王,而且我们手中有船有人,其中有许多都是敢打敢拼的汉子,这将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难道你不觉得这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吗?”
“轰~”周重只感觉脑子里被一道闪电劈中,难怪谢家和洪家商会背后拥有那么强大的靠山,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依然只是占据着双屿港的半壁江山,并没有一统双屿港的意思,原来不是他们不想,而是顾忌朝廷的反应,所以才不敢统一双屿港。
看到周重的样子,谢灵芸也知道他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下接着又补充道:“其实早在数年之前,我父亲和飞云姐的父亲就已经有实力统一双屿港,但是你也知道,我那位族叔和他身边的那些朝廷官员却担心我们统一了双屿港后,手中必然掌握着大量的船只和人手,到时简直就是海上的霸主,他们再想控制我们就不容易,所以早早的就给我们两家做了警告,那就是绝对不能统一双屿港,否则他们就会动用朝廷的力量清剿!”
听到谢灵芸的这些话,周重心中更是震惊,只见他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灵芸,谢迁他们那些人只是警告你们两家商会不能统一双屿港,我想他们主要只是把你们两家商会当成赚钱的工具,因为担心你们的实力太大后脱离他们的掌控,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警告,但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与谢迁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已经统一双屿港的步伐,若是你们不参与进来的话,最终只会被双屿港淘汰掉,我想谢迁那些人也都是聪明人,在看到这种情况后,肯定会让你们参与进来!”
说到这里时,周重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另外谢迁这些人被刘谨打压的厉害,现在也只剩下自保之力,所以现在他们应该根本没时间理会双屿港,就算是日后刘谨倒了,恐怕他们也不可能再夺回失去的权势,所以他们现在对双屿港根本是有心无力,就算是我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恐怕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只见谢灵芸低下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相公分析的不错,我那位族叔现在的确是自身难保,而且朝中的影响力也日渐衰弱,对我们两家商会的控制力也降到了最低,再加上相公统一双屿港的大计已经开始实施,他们无力弹压之下,最后只能让我们也参与进来,这样才能保证我们不被淘汰掉,同时也能保证他们在走私上的利益,看样子我需要找飞云姐和父亲他们好好谈一谈了!”
看到谢灵芸也同意自己的分析,周重也很是高兴,当下又与谢灵芸商量了一下三家合作为中小商会做保的事。相比起来,谢灵芸在商业方面可比周重要专业多了,在她的建议下,周重决定以他们三家商会为核心,组成一个专业的走私集团,并且暂时将这个走私集团命名为“海盟”。
在谢灵芸和周重的规划中,海盟的最核心力量自然就是周重的南洋商会,另外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也是核心商会之一,在海盟内部也拥有很大的话语权。这个海盟以合作走私的模式运行,除了他们三家核心商会外,另外那些中小商会想要与货主合作走私,就必须得到海盟的认可,然后经过一系列的考察后,才有可能加入到海盟之中。
其实海盟的考察过程也就是周重他们排除异己的过程,那些顺从海盟的商会自然可以加入到海盟之中,然后得到合作走私的机会,但那些不愿意顺从海盟的商会自然就会排除在海盟之外,从而失去合作走私的机会,最后留给他们的只剩下破产一途。
另外在周重的计划里,海盟还是一个对走私活动加以规范的民间组织,现在的走私行动实在太混乱了,海盗和海商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海面上经常发生大船队吞并小船队的事情,这不但增加了走私的风险,同时也不利于走私的发展,所以周重计划在海盟成立后,对走私颁布一系列的法规,使得整个走私行业规范起来,这样他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当然海盟现在都还只是周重和谢灵芸脑子中的规划,现在他们要做的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说洪家商会和谢灵芸的父亲,让他们同意三家商会联合在一起,这件事就要看谢灵芸的了,毕竟只有她才能说服洪飞云两人。
而就在周重和谢灵芸刚刚商量完海盟的事情时,忽然王瑾萱从门外闯进来,满是喜色的高声喊道:“周世兄,好消息,刘谨他……”
王瑾萱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房间中仍然搂抱在一起的谢灵芸和周重,结果这让她整个人一下子呆愣在那里,脸上也满是不知所措的表情。
第142章 坦白
南洋商会的内宅住着周重一家人,另外还有王瑾萱和白氏姐妹等人。南洋商会本来只是一个办公的地方,所以它的内宅并不是很大,里面只有六个院子,其中王姨娘带着朵儿住着一个,白氏姐妹住着一个,镯儿和王瑾萱住着一个,三娘自己住着一个,另外两个最靠近前院,分别住着周重和徐管家、素娘他们。
周重住的院子前后都有门,分别通往前院和内宅,方便别人来找他,这也是大清早谢灵芸能够来到他卧室的原因,毕竟之前他早就吩咐过,谢灵芸随时都可以来找他,因此商会中的人并不会拦着。可是让周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和谢灵芸偎依在一起谈事情时,王瑾萱竟然会突然闯进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周重,自从王瑾萱住进来后,就一直尽量与周重保持着距离,这可能就是她们这些名门淑女受到的教育,甚至就连偶然间遇到时,对方也尽量不与自己说话,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那天他和王瑾萱为王伦送行后,才有所改善,但也仅仅是见面时多说几句话。
也正是因为王瑾萱要避嫌的心理,所以在她搬到双屿港后,从来也没有来周重住的院子找到他,更别提现在还是大清早,周重根本没有起床,以王瑾萱的性格,按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闯进周重的卧室。
可惜正所谓经验主义害死人,周重正是抱着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心态,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抱着谢灵芸聊天,可是现在王瑾萱忽然闯进来,结果三个人全都僵在那里,王瑾萱是满脸的不知所措,而周重和谢灵芸则是满脸的尴尬,特别是谢灵芸,毕竟现在周重还是王瑾萱的未婚夫,她根本没有任何名分,所以在王瑾萱面前感到十分心虚。
还没等周重三人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紧接着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镯儿像是一阵风似的追进来,然后一把抓住王瑾萱大笑道:“没想到瑾萱姐姐你跑这么快,这次算你赢了,所以就由你把那个好消息告诉哥哥……”
镯儿说到这里时,终于发现了房间里的异样,同时也看到了呆愣在那里还没有放开手的周重和谢灵芸,结果她也是一下子愣在那里,瞪大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看到镯儿进来,周重这时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只见他急忙松开抱着谢灵芸纤腰的双手,然后很是尴尬的王瑾萱和镯儿笑了笑道:“那个……咳~,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周重好像若无其事的与自己说话,王瑾萱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只见目光中满是哀伤的看着周重,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谢灵芸,泪水沿着她光滑的脸庞滴落在地面上,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对不起,瑾萱打扰了!”过了好一会儿,流着眼泪的王瑾萱忽然垂首叹息一声,轻轻的转过身就在离开,不过这时镯儿也反应过来,只见她一把拉住王瑾萱,然后气呼呼的对周重质问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瑾萱姐姐才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面对妹妹的质问,周重也第一次露出为难之色,他本想扭过头向谢灵芸求救的,但是没想到谢灵芸这时却很是心虚的开口道:“嗯……那个……我先走了!”
谢灵芸说着站起来就想快步离开,在这种环境下,她也失了平日里的聪明,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离开这里,至于接下来的事,就只好全都丢给周重了。其实谢灵芸有这种逃避的念头也很正常,毕竟无论她再怎么精明,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事。
不过谢灵芸根本没能离开,因为她刚走两步,就被镯儿给拦住了,然后镯儿非要周重和谢灵芸给她和王瑾萱一个说法。这让周重和谢灵芸都十分的狼狈,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因为偷情而被人抓住一般。
王瑾萱虽然被镯儿拦住,但却一直哭哭啼啼,根本什么话也不说,镯儿又一直拉着谢灵芸,让她给一个说法,使得整个房间里乱糟糟的,最后周重实在忍不住,这才忽然低声怒吼道:“好了,都不要闹了!”
周重这一生气,不但王瑾萱不哭了,甚至连镯儿也放了手,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跺了跺脚,同时挡着谢灵芸离开的去路不放开。
只不过这时周重已经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只见他沉声对镯儿吩咐道:“镯儿,你让灵芸离开,我和灵芸之间的事很复杂,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听到周重如此说,镯儿终于给谢灵芸让开了一条路,不过眼睛仍然狠狠的瞪着她,之前镯儿就在商会中听到过一些周重和谢灵芸之间的传言,开始时她并不相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镯儿终于相信哥哥和谢灵芸之间肯定有什么,只不过她却认为肯定是谢灵芸先勾引自己的哥哥,所以现在对谢灵芸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只不过这时谢灵芸看到镯儿给自己让开了一条路后,她脸上却露出了犹豫之色,只见她站在那里考虑片刻,忽然退到周重身边笑道:“我也不走了,既然这件事关系到我们两人,那我就和相公一起给镯儿妹妹和瑾萱妹妹解释清楚!”
镯儿和王瑾萱听到谢灵芸竟然称呼周重为“相公”,两人都是脸色大变,其中王瑾萱更是感觉心中一痛,看向周重的眼睛中再次涌出不少的泪水。
对于谢灵芸选择留下,周重也颇感意外,不过他现在头痛是该怎么就会镯儿和王瑾萱。只是相比他的头疼,谢灵芸这时却显得格外冷静,只见她轻轻抓住周重的右手,然后开口道:“相公,我们的事迟早都要让镯儿妹妹和瑾萱妹妹知道的,今天既然让她们见到,那就不如索性讲出来,然后大家商量一个办法,你看如何?”
周重虽然强装镇定,但其实他现在也是六神无主,听到谢灵芸的话时,也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好吧,大家都坐下冷静一下,特别是镯儿和瑾萱,你们也不要冲动,我会告诉你们我和灵芸的事。”
听到周重的话,王瑾萱这时也停止了哭泣,镯儿咬着嘴唇考虑片刻,终于拉着王瑾萱坐到桌子旁边,然后气鼓鼓的看着周重,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时周重和谢灵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几分无奈,当下他们两人也坐到桌边,然后由周重开口把他和谢灵芸之间的感情纠葛讲了一遍,而谢灵芸则在一边补充。
周重与谢灵芸之间的关系的确可以说的上是十分曲折,刚开始时两人只是因为生意上的事经常接触,然后彼此有几分好感,可是后来因为谢家要除掉周重这个潜在威胁,这让谢灵芸心中愧疚,进而又对周重生出几分复杂的感情。最后他们被上泉洪二劫持,两人同生共死之下,终于表明了心迹,然后在荒岛上的生活终于让他们突破了最后一层界线。
在刚开始的时候,镯儿听到谢灵芸因为生意上的事经常与周重接触时,表情上还有些不屑,王瑾萱虽然柔弱,这时对谢灵芸露出不满的表情。很快她们听到谢家竟然要杀死周重时,两女更是对谢灵芸怒目而视,单纯的她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险恶的人心。
不过很快她们听到谢灵芸在船上数次不忍心伤害周重,这才让镯儿和王瑾萱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周重两人被上泉洪二绑架,结果身陷险境之中,这下让两人也是为周重和谢灵芸担心不已,直到后来周重说到小船被海浪打散时,两女都不禁“啊”的一声,虽然明知道周重和谢灵芸活生生的就在眼前,但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直到周重讲到他们两人在沙滩上醒来时,这才让镯儿和王瑾萱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周重就讲到两人在荒岛上的生活,谢灵芸也在一旁做补充,直到讲到那个雷霆之夜,周重双手一摊道:“当时我们两个呆在荒岛上,根本不知道是否有人能找到我们,再加上整个荒岛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彼此也都有好感,所以最后……最后……”
当着镯儿的面,周重这个做哥哥的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谢灵芸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不过这个年代的女孩都早熟,镯儿和王瑾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时镯儿看向谢灵芸的目光中虽然还带有几分愤怒,但却比之前要好多了。
但是王瑾萱却是脸色一白,看向周重的目光中满是凄苦,自从她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未来的夫君,以前她没有见过周重,只是知道这位未来的夫君是个神童,而在父亲出事后,周重跑前跑后想尽办法,这让王瑾萱时常暗算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夫君,这时她已经从心底里认定自己是周重的人,可是残酷的现实却告诉她,周重已经与谢灵芸有了夫妻之实,这让她一时间像是跌落万丈深渊,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
第143章 王伦脱罪
“事已如此,周世兄与谢小姐也不必为难,瑾萱愿意退出,等到父亲平安归来,瑾萱就会求父亲与周家解除婚约!”听到周重已经与谢灵芸有了夫妻之实,王瑾萱面若死灰,最后流着眼泪说完上面的话后,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王瑾萱离开的背影,周重忽然感觉心中也很是愧疚,谢灵芸也是低下头不敢看王瑾萱,而镯儿担心王瑾萱做什么傻事,站起来跺了一下脚也转身追上。
房间里只剩下周重和谢灵芸两人,过了好一会儿,谢灵芸忽然轻轻的抓住周重的手,声音很是低沉的道:“相公,我感觉很对不起瑾萱妹妹!”
“我也是!”周重一脸苦笑的道,若说对不起的话,他才是最对不起王瑾萱的人,而且更让他感到愧疚的是,王瑾萱竟然主动提出退婚,看到刚才她痛哭的样子,周重也感到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刺痛。
不过接下来周重不得不从自己的私事上抽身出来,因为商会中的人前来禀报,告诉了周重一个好消息,同时他也终于知道王瑾萱为什么会大清早的跑来自己房间里了。
原来就在今天早上,京城那边传来一个消息,刘谨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把王伦从狱中放了出来,并且对于王伦的罪名也不再追究,也就是说,王伦现在已经没事了,估计现在正和京城的一帮老朋友庆祝呢,所以暂时还无法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周重也是满头的雾水,本来按照他的计划,王伦应该是在刘谨伏诛之后才会被无罪释放,甚至还可能因为被刘谨诬陷的事而受到朝廷嘉奖,可是现在杨一清和张永还在去宁夏平叛的路上,刘谨依然好好的掌握着朝中大权,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了王伦呢?这个问题让周重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其实不但周重想不明白,甚至连做为当事人的王伦也想不明白,而且他之后的经历更让他稀里糊涂,甚至为此他想的脑袋都痛了,也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说起来整个事情来的十分突然,那天王伦依然悠闲的呆在刑部大牢里晒太阳,顺便捉一捉身上的虱子,这应该算是他在牢中唯一的娱乐活动了,而且古人也有扪虱而谈的雅事,只是可惜牢中没有另外一个雅人和他谈论学问,否则他会觉得呆在牢中也不是件坏事。
不过王伦在牢中的幸福生活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就在他在太阳底下都快睡着时,忽然一个小太监闯进牢中,然后对他宣读了一份圣旨,内容无非也就是之前宫中记载错误,王伦并没有少交一件官服,所以现在他没罪了,而且还是即刻释放!
小太监宣读完圣旨后,刑部的人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请王伦出狱,结果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的王伦就被请出了刑部大牢,等到他清醒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京城的大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再想想刚才阴暗的牢房,这让王伦竟然有咎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但王伦的确是自由了,而且他站在大街上想了半天,最后依然没有头绪后,终于决定去向人求助,毕竟现在朝中的事他并不是很清楚,说不定以前的那些朋友会知道一些消息。另外现在他身无分文,不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连下顿饭吃什么都还是个问题。
想到求助,王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东阳,第一以前他和李东阳交往密切,自己有难自然第一个想到他,第二则是李东阳身居高位,对朝中的事情自然比其它人知道的多,所以肯定会知道自己为何会被突然释放!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伦徒步到李东阳的府上,结果因为他刚从狱中出来,衣着形貌实在太过狼狈,李府的下人根本不让他进门,直到王伦在府门外等到李东阳回府,这才拦住对方的轿子见到李东阳。
“汝言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让王伦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李东阳在见到他时,竟然也是大吃一惊,脸上也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李公,难道连你也不知道我被释放出来的消息?”王伦也是苦笑一声道,其实他早就该想到了,自己出狱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这本身就说明他出狱的事肯定知道的人不多,只是他没想到连身为内阁大学士的李东阳竟然也不知道。
“你出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果然,李东阳瞪大眼睛问道。
“李公,您看咱们是不是进府再谈,现在周某是形容狼狈,刚才您府上的下人都以为我是叫花子,根本连门都不让我进!”王伦这时也知道自己被释放的事肯定没那么简单,而且他现在的样子也实在狼狈了。
李东阳听到王伦的话也终于反应过来,当下一拍额头道:“对对对,你看我都老糊涂了,汝言你快随我回府好好梳洗一下,我备下酒菜为你接风,到时咱们边吃边谈!”
李东阳说着拉过王伦的手,丝毫不嫌弃王伦的狼狈,同时进府时还把几个守门的家仆训斥了一顿,然后立刻让仆人准备热水衣服,伺候王伦好好的梳洗了一下。
大半个时辰后,形容一新的王伦与李东阳携手进到客厅,客厅中已经准备了一桌酒菜,当下两人相对而坐,李东阳先是自罚三杯算是给王伦赔罪,而王伦也借机吃了点东西,这才把自己被释放的经过讲了一遍。
“李公,这次释放我竟然动用了圣旨,可是现在陛下根本不理朝政,所有圣旨全都假于刘谨之手,而且宣旨的竟然是宫中的太监,难道释放我的圣旨真的是刘谨所下?”王伦讲完自己的经历后,又把自己考虑了半天的结果讲了出来,可是以他对刘谨的认识,对方怎么可能会下旨释放自己?
只见李东阳听后沉思不语,右手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动,熟悉他的王伦知道,这是李东阳考虑疑难问题时才有的表现。只见李东阳坐在那里考虑了良久,敲动的手指忽然一顿,接着目光炯炯的对王伦道:“王兄,你命中有贵人相助,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次的圣旨应该出自陛下之意!”
李东阳说完抚须微笑,现在刘谨独揽大权,甚至连圣旨都是由他书写,但是别忘了,大明还有一位皇帝陛下,他也同样可以发放圣旨。而且按照李东阳之前的猜想,周重的南洋商会背后很可能是由正德皇帝支持,那也就是说,周重与皇帝陛下之间肯定有着亲密的联系,再加上周重又是王伦的准女婿,现在王伦入狱,那么周重很可能会向陛下求情,这样一来,皇帝陛下赦免王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贵……贵人相助?”王伦有些糊涂,他不知道李东阳话中的贵人指的是谁?
“哈哈哈~,汝言兄,看来你还是真够糊涂的,竟然连自己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婿都不清楚!”只见李东阳忽然大笑道,现在他也看出来了,皇帝陛下竟然因为周重的关系而释放王伦,那也就说明,周重在皇帝陛下心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如此重要的人物,他李东阳当然要想办法拉拢,而王伦则是拉拢周重的关键人物,所以李东阳觉得没必要睡着他。
“女婿?”王伦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反应过来,当下很是震惊的道,“李公您说的是周重?”
看到王伦终于反应过来,李东阳也是哈哈一笑,然后把自己当初对周重竟然事先知道四月有大事发生的原因分析了一遍,分析结果就是周重之所以提前知道这件事,肯定与陛下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甚至南洋商会的背后很可能就是陛下在支持,而那位一心贪玩的皇帝陛下肯定也不是他们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对于李东阳的分析,王伦也是震惊莫名,只见呆愣了一下,接着这才低声苦笑道:“难怪之前李公和介夫兄到狱中问我关于周重和南洋商会的事,原来就是为了确定周重与陛下是否有联系。”
李东阳听到王伦的这些话后,则是有些歉意的道:“不错,当初我和介夫的确是想从汝言你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只是因为这个猜测太过惊人,所以我们并没有告诉你,还望汝言你不要怪罪才好!”
“李公客气了,汝言自然知道李公你们的苦心。”王伦这时也急忙说道,“不过可惜我对南洋商会所知不多,所以没能帮上什么忙,早知道的话,当初我就该对南洋商会多了解一些。”
“呵呵,汝言客气了,虽然我们最后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南洋商会与陛下之间的联系,但是现在汝言你突然被释放,这下也就更说明了周重与陛下之间的联系,而且陛下还十分看重周重,否则也不会动用圣旨释放你。”李东阳这时笑道。
王伦听到这里也是摇头苦笑,他也没想到周家竟然还有如此深厚的背景,自己这次也全都仰仗着周重才能活下来。
不过就在王伦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忽然有李府的下人匆匆前来禀报道:“启禀老爷,宫中的谷公公亲自前来,而且指名要见王老爷!”
第144章 豹房召见(上)
“谷公公?谷大用?”听到下人的禀报,李东阳也很是惊讶的站了起来,然后与同样震惊的王伦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深深的疑惑。八虎之中以刘谨的权势最大,张永则掌握着皇宫的禁军,但是谷大用却是一直照顾正德皇帝起居的人,平时最受皇帝陛下的信任,现在这个人竟然亲自前来要见王伦,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李公,您觉得谷大用为何会来见我?”王伦禁不住开口道,虽然这几年他不在朝堂,但也知道谷大用在八虎之中的权势。
只见李东阳沉思片刻道:“这个我也猜不出,不过我觉得很可能还和周重有关,而且谷大用此次前来,也极有可能是受到陛下的指使,咱们还是现在去见一见他就知道了!”
王伦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当下和李东阳一起来到前厅,结果刚一进大厅,就见厅中一位正坐在那里喝茶的中年太监立刻站起身来,微胖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先是向李东阳施了一礼,然后又很是热情对王伦见礼道:“想必这位就是王大了,洒家这厢有礼了!”
看到谷大用主动向自己行礼,而且还称自己为“大人”,这让王伦再次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当下还礼道:“谷公公客气了,王某早已被罢官,之前更是因罪入狱,实在当不得‘大人’这个称呼!”
王伦的话音刚落,只见谷大用忽然高声笑道:“王大人错了,这次洒家前来其实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陛下发现王大人品性高洁,已经决定再次启用王大人,现在吏部那边已经开始准备,相信不日王大人就能官复原职。”
说到这里时,谷大用顿了一下,瞄了一下王伦和李东阳震惊的表情接着又笑道:“这第二件事嘛,其实更加重要,那就是陛下想要见一见王大人,因此特地命奴婢前来请您进宫,您看现在可有空闲,咱们现在一起进宫如何?”
听到谷大用不慌不忙的把这两件事讲出来,不但王伦是震惊莫名,就连李东阳也同样摸不着头脑,身为内阁大学士,朝堂内外几乎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可是现在关于王伦的事他却事先没有接到一点风声,难不成又是陛下的一时兴起?
不过紧接着李东阳又想到,王伦现在不但从狱中脱罪,而且还因祸得福,竟然官复原职,若这一切真的全都是因为周重的关系,那也就说明周重在皇帝陛下心中的重要性比自己之前想像的还要重要,看来自己有必要对周重多加关注一下了。
王伦虽然心中震惊,不过毕竟是为官多年的人,因此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当下向谷大用行了一礼道:“有劳公公久候,王某这就随公公进宫!”
“好,王大人果然是个爽快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谷大用好像一直想要和王伦打理好关系,甚至还有一些巴结的意味,接着只见他转身又对李东阳道,“李公,陛下还在宫等候,所以我与王大人也就不打扰了,日后有空再来李公府上叨扰!”
谷大用说着站起来就要离开,不过李东阳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打听道:“谷公公,我与汝言相交多年,不知陛下这次让汝言进宫所为何事?”
看到李东阳想打听自己的口风,谷大用却是笑着回道:“李公不必担心,陛下这次见王大人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说完这句话后,谷大用正式起身告辞,王伦也跟着一起进宫,李东阳则亲自把他们送到大门外,只不过就在王伦上了马车之后,忽然就见谷大用停下动作,扭头对李东阳拱手笑道:“李公,日后还要请您多多照顾一下奴婢!”
谷大用说完这才转身上了马车,李东阳开始时对谷大用最后那句话还有不太明白,不过当他心中细想之时,猛然间明白了谷大用话中的深意,这让他一下子又惊又喜,看向谷大用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别样的深意。
谷大用和王伦的马车离开李东阳府上后,很快就到达皇城西侧,而且在路上王伦也被告知,皇帝陛下将在豹房之中接待自己,这让王伦有些郁闷,没想到皇帝陛下接见自己竟然也不回紫禁城,而是依然呆在那个臭名昭著的豹房之中。
豹房在皇城西苑的太液池西南侧,这里本来是养豹子的地方,但是后来朱厚照看中这里风景不错,比起那个死气沉沉的紫禁城更合他的心意,于是就在这里大兴土木,历时数年建造了一片建筑群,里面不但有朱厚照的住处,同时也有许多游玩场所,比如佛寺、校场、皇市等等,甚至还有不少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美女。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整个豹房简直就是个成人级别的大游乐场,也难怪朱厚照天天呆在里面不出来。
谷大用引着王伦来到豹房之中的一处大殿之中,当他们进来时,刚好看到年轻英武的朱厚照斜依在龙椅之上,旁边有两个美艳的女子正在给他喂水果。
王伦进来时偷偷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朱厚照比之几年前越发高大成熟了,再加上他又从李东阳那里听到一些关于皇帝陛下的猜测,这让他也不禁心中安慰,至少这位爱玩的皇帝陛下并没有完全忘记朝堂之事。
不过当王伦的眼睛扫过朱厚照身边的两个女子时,却不禁眉头一皱,因为这两个女子并不是年轻的少女,而是二三十岁的美艳少妇,这让王伦不禁想起以前听到的一些关于豹房的传闻。
据说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不喜欢年轻的少女,反而喜欢已嫁为人妇的少妇,所以豹房之中专门有一些搜罗来的少妇服侍皇帝陛下,看眼前这两个女子的年纪,应该就是满足这位陛下特殊癖好而搜罗来的妇人。
“草民叩见陛下!”王伦虽然想着心事,但却丝毫没有忘记礼数,只见进入殿中后,立刻跪下施礼道。虽然之前谷大用说他即将被再次启用,但在吏部的文书发放之前,他依然是草民之身。
“哈哈哈~,王伦你不必多礼,这里不是太和殿,朕也不喜欢别人跪来跪去的,大用,你去给王爱卿搬把椅子来!”朱厚照看到王伦进来,立刻挥退了身边的两个美艳女子,然后坐直了身子笑道。
虽然朱厚照的态度十分亲切,但王伦却还是心中苦笑,身为一个帝王,就该有帝王的威严,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在言行举止上却丝毫没一点皇帝的样子,实在让王伦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现在他还是一介草民,根本没资格对皇帝陛下的言行进谏,因此只好默默的记在心里,等日后恢复了自己都御史的职位时再进行劝诫也不迟,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要如何应付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
谷大用很快搬来椅子,王伦道谢后坐下,这时朱厚照这才开口道:“王伦,这次因为宫中的疏忽,导致你被抓到京城,这段时间想必你也受了不少委屈,不过你放心,宫中那些人我已经让人处置了,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听到朱厚照竟然如此说,王伦立刻有些诚惶诚恐的站起来道:“陛下日理万机,还为草民之事费心,实在让草民感激涕零!”
朱厚照听后却是一挥手笑道:“王爱卿你之前也是朝中的老臣,现在受到委屈自然要有所补偿,另外现在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因此朕已经决定再次启用你,这两天你准备一下,很快你的任命就会下来!”
现在亲口听到皇帝陛下要启用自己,这下让王伦立刻跪下谢恩,不过朱厚照好像真的不喜欢别人向自己动不动下跪,因此大声让王伦站起来,等到他再次坐下后,朱厚照终于开始和王伦谈今天叫他来的正事了。
“王卿,朕听说你有个女婿名叫周重,也就是那个写西游记的周重?”朱厚照这时少有的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语气也带着十分的凝重。
“启禀陛下,草民之女的确与周重早已订婚,本来在去年就要成婚的,只是因为周重之父周海在去年意外去世,使得他要守孝三年,因此现在他和小女还未成婚,暂时还谈不上是草民的女婿!”王伦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同时他也在心中奇怪,若是周重背后真的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的话,他应该对周重的情况很了解才是,怎么还会向自己询问周重的情况?
低下头回答的王伦没有发现,在他提到周海这个名字时,朱厚照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怒火,而当听到周重要为周海守孝,导致现在依然未婚时,忽然气的一拍面前的龙案,大吼一声道:“混帐,本朝太祖有令,男子十六、女子十四成婚,周重已经年过十六,怎能还不成婚?”
对于朱厚照的突然发火,王伦开始时吓了一跳,不过当听到朱厚照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时,却不禁再次苦笑,当年太祖的确规定了男女婚配的年龄,但太祖还规定贪污者剥皮实草,可是现在满朝文武无一不贪,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一些法令早就失去了效应,再加上周重是为父守孝,就算是太祖之时也不会因此吃罪。
第145章 豹房召见(下)
王伦根本不知道为何皇帝陛下听到周重没有成婚时会那么生气,只见这时朱厚照从龙椅上忽然站起来,然后来回走动了几趟,忽然停下来指着王伦道:“王伦,朕现在若是让周重与你女儿即刻成亲,你可有何意见?”
感受到朱厚照话语中的压抑的怒火,王伦也终于第一次从朱厚照身上感到到了帝王之威,这让他一时间是冷汗淋漓,不过最后还是如实回答道:“启禀陛下,草民对于小女和周重的婚事一向都十分满意,自然也十分希望他们早日成亲,不过周重的父亲周海……”
“别和朕提那个什么周海!”王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上面的朱厚照厉声打断,这让王伦再次吓了一跳,站起来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只见朱厚照气呼呼的来回走动几趟,看他满脸凶恶的样子,好像是想拿刀砍人一般,幸好这时谷大用小跑上前,然后低声在朱厚照耳边说了几句,这才让这位大明天子慢慢的冷静下来,最后坐在龙椅上长长的喘息了几次,这才好像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王伦,只要你同意就好,至于周重为……为那个什么周海守孝的事,这个朕自会下一道圣旨,让他奉旨成婚,另外你也别忘多催促你女儿一下,让她和周重早点生儿育女,到时朕也……”
“咳~咳~”朱厚照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谷大用忽然咳嗽起来,边咳嗽还边向朱厚照打眼色,这让朱厚照立刻醒悟过来,急忙转口道:“嗯,反正你记着多催促一下周重和你女儿便是,让他们快点要孩子,最好能多生几个!”
对于朱厚照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王伦则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对方身为堂堂天子,给周重赐婚也就罢了,但哪有催着周重早点生孩子的?不过王伦也知道,眼前这位大明天子本来就是个不靠谱的人,对方的想法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所以他也并没有为此争辩,不过他还是认为这只是皇帝陛下一时的心血来潮,日后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因此也没有在意。
不过让王伦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朱厚照竟然真的让谷大用准备笔墨,然后亲手写了一道赐婚的圣旨,然后对王伦说道:“王伦,几天之后吏部的文书就会下来,到时你也就官复原职,现在朕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着这道圣旨回去宣旨,同时督促周重成婚生子!”
看到朱厚照真的下了这么一道荒唐的圣旨,而且还让自己这个做岳父的亲自去宣旨,这让他再次体会到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身为臣子,自然不能抗命,更何况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危害社稷的朝廷大事,他也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接下来朱厚照又询问了王伦一些问题,主要都是关于周重的,王伦也一一做了回答,不过同时他也更加的猜疑之前李东阳的猜测,若南洋商会的背后真的是皇帝陛下的话,那么他应该对周重的情况十分熟悉才对,可是现在陛下却一直向自己打听周重的情况,这显然说明陛下对周重的情况并不了解,甚至可能不清楚南洋商会的情况,如此一来,更不可能是背后支持南洋商会的那个人。
朱厚照和王伦在豹房中一直谈到天黑,甚至还让他陪自己吃了顿晚饭,这更让王伦感到诚惶诚恐,直到夜灯初上之时,王伦才被谷大用亲自送回了李东阳府上,而当他把皇帝陛下向自己打听周重的事情告诉李东阳后,也让这位号称多谋的内阁大学士感到疑惑不解,因为这已经推翻了之前他对周重的所有猜测。
王伦出狱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却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刘谨,毕竟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所有圣旨全都经由他之手,那道释放王伦的圣旨,虽然是正德皇帝直接下的旨意,但最后其实还是要他同意。另外刘谨现在权倾朝野,但他手中的权力全都来自于朱厚照,因此刘谨对朱厚照的旨意也不敢有丝毫的违抗。
对于正德皇帝为何会忽然释放王伦,这件事让刘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前王伦虽然做到了副都御史,但却也算不得什么太过重要的职位,以他对朱厚照的了解,对方不可能记得王伦,更不可能亲自下旨为王伦脱罪,但这件事却偏偏发生了,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还没等刘谨想明白上面这件事,接着就发生了让他更为惊讶的事,陛下竟然派谷大用亲自去请王伦进宫,而且还与对方在豹房中交谈了数个时辰,另外吏部的人也向他禀报,陛下竟然要再次启用王伦,而且这件事他竟然没和自己商量,直接就做出了决定,这下让刘谨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于是立刻派人找来自己的妹夫孙聪,准备让他帮自己分析一下。
在刘谨那座被人称为立地皇帝府的书房内,孙聪很快赶来,然后刘谨把今天王伦的事情讲了一遍,结果孙聪听到王伦脱罪先是一怒,但接着听到王伦竟然被陛下如此看重,不但官复原职,而且还被召入豹房之中密谈关晌,这让他也一下子沉默下来。
“孙聪,你说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忽然一下子想起了王伦,而且还特意下旨为他脱罪,这显然与陛下往日的表现完全不同!”刘谨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孙聪说话,禁不住开口问道。
只见孙聪听到刘谨的问话后,很是慎重的抬起头看了看刘谨,然后开口道:“兄长,对于陛下为何会对王伦表现出如此异乎寻常的热心,这点我也想不明白,这其中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关键原因,不过无论这个原因是什么,现在我们绝对不能再动王伦了,甚至还要对王伦表现一定的友好,同时我们再派人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陛下对王伦如此关心?”
对于孙聪的话,刘谨也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他为人虽然跋扈,但却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比如像陛下看重的人,他就绝对不会招惹。不过紧接着刘谨又想到了什么,当下眉头微皱道:“陛下虽然将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我打理,但他手中也有一些自己的人,比如钱宁那些锦衣卫,这些人向来都是神神秘秘,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另外谷大用也比我更受陛下的信任,这次王伦的事谷大用也参与其中,他应该知道其中的一些内情,只可惜这个人的口风很严,就算是我也别想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消息!”
刘谨的话音刚落,孙聪这时却是一笑道:“兄长说的不错,朝堂之上没有什么事能够瞒的过兄长,唯一能让陛下忽然关心起王伦,但却又让兄长不知道其中原因的,就只有钱宁那些人了,虽然我们一直不知道钱宁那些人在做些什么,但只要多派一些人调查一下,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听到孙聪的话,刘谨却是把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他记得在自己刚做上掌印太监时,当时才十几岁的皇帝陛下曾经警告过他,让他绝对不能调查钱宁那些人的行踪,更不能阻挠钱宁那些人办事,现在若是自己派人调查钱宁那些人的话,会不会惹得陛下不高兴?
不过上面的担忧只是在刘谨心中一闪而过,他很快想到自己现在手握大权,皇帝陛下也要依靠他来处理朝政,自己哪怕是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恐怕也只是训斥一顿,根本不会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刘谨也不禁点了点头道:“也好,让石文义和张采他们从外地的锦衣卫中抽调一部分人手,然后让他们多注意一下钱宁等人的动向。”
看到刘谨采用了自己的建议,孙聪也是很是高兴,接下来他又和刘谨商量了一些朝政方面的事,当看到天色已晚时,还和刘谨一起了顿晚饭。
不过就在晚饭之后,孙聪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当下开口道:“兄长,宁夏那边有没有最新的消息,杨一清和张永他们的平叛还顺利吗?”
刘谨听到这件事,当下也是一拍额头笑道:“你看我这记性,今天宁夏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平叛的大军还未到宁夏,杨一清以前的旧部仇钺假意向安化王投诚,在取得对方的信任后,与城外的守备保勋里应外合,不但平定了叛乱,而且还生擒了安化王朱寘鐇,杨一清和张永他们的大军到了那里,恐怕也只剩下安抚民心的作用了!”
杨一清和张永还没等宁夏,叛乱就已经被平定,而且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将,如此一来,最大的功劳也就落不到杨一清和张永的身上,这让刘谨自然十分高兴,可惜今天因为王伦的事,让他差点把这年喜事给忘了。
孙聪听到宁夏的叛乱已经平定,也不禁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向刘谨劝道:“兄长,既然叛乱已经平定,那就快点把杨一清和张永的大军召回,然后解散军队,毕竟这么多的军队掌握在杨一清这些人手上,实在不是件好事!”
第146章 有人闹事
随着安化王的叛乱,朝中局势风云变幻,远在双屿港的周重凭借着后世的知识,知道刘谨已经风光不了几天了,只是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刘谨还没有倒台,自己那位未来的岳父王伦竟然被无罪释放,这让周重也是大为不解,想了好几天也没能想明白,最后索性也就不再想了,反正只要人没事就好。
不过王伦被释放的喜事并没有让周重轻松多少,他与谢灵芸之间的事被王瑾萱撞破,现在已经闹的全家都知道了,这下不但让王姨娘大为不满,把他叫去训斥了好一顿,甚至连镯儿也开始对他不理不睬,幸好朵儿还不太懂事,虽然镯儿哄着她不让她和周重说话,但私下里朵儿还是对周重十分亲昵。
也正是感情方面的不顺,使得周重每天一睁眼就离开家,天天在商会的各个产业里跑来跑去,同时尽量找一些工作去做,每天忙到晚上才回去,饭也是在外面吃,这样才能让他暂时从家庭的烦恼之中摆脱出来。
这天早上周重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先是去了北港茶楼那里随便吃了点早餐,然后坐在园子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货主们交易货物,其中最火爆的就要数商会开展的那个合作走私业务,在上次合作走私成功的刺激下,那些观望中的货主们全都蜂拥而来,争抢着要把自己手中的货物交给南洋商会运输。
不过很可惜的是,因为南洋商会的船只有限,所以一时间根本吃不下这么多的货,导致许多货物只能积压在港口。幸好周重之前已经做出为那些中小商会做担保的准备,现在通过南洋商会考察的中小商会到昨天为止已经有了十一个,这些中小商会的规模虽然比不上南洋商会,但若是把他们的运输力量整合起来,却是几乎是南洋商会的几倍,前段时间南洋商会的第二批船队,以及通过考察的几个中小商会的船队已经一起离港,船上装的全都是合作走私的货物。
对于中小商会的考察仍然在紧张的进行中,因为商会的人手有限,所以肯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通过这种考察,周重也已经授意三娘,让她把一些对南洋商会存有敌意的商会排除在外,比如当初曾经图谋过南洋商会产业的伊势商会等等,这些商会无论条件再好,也不会被通过南洋商会的考察,有本事让他们自己找货主运货去!
另外之前周重还与谢灵芸商讨过要成立海盟的事,虽然后来被王瑾萱打断,不过这件事毕竟是商会的正事,谢灵芸和洪飞云都同意这件事,而谢灵芸的父亲谢达在考虑了几天后,终于也点头同意,现在他们两家商会已经联名向背后的谢迁等人说明情况,虽然现在还没有回复,不过成功的希望很大。
想到海盟成立后,双屿港的绝大部分商会都将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到时自己也将垄断了大明大半的走私行业,这让周重也不禁十分激动。虽然有时候垄断的确会影响一个行业的发展,但是现在大明的海上贸易力量还很弱,只有将大部分的力量集中在一起,才能更容易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同时也能让走私行业得到最快速的发展。
就在周重沉醉在掌控走私的美梦之中时,忽然看到园子里的护卫飞快的向交易中心有大门处聚集,这让周重大为不解,当下拦住一个护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向大门那边跑?”
护卫看到是商会的东家拦住自己,立刻行了一礼道:“启禀东家,看门的兄弟传来消息,说是门外有人闹事需要人手,所以让我们去帮忙!”
“闹事?”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大为惊讶,以现在南洋商会的名望和实力,再加上又与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联系紧密,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闹事?
想到这里,于是周重站起来和护卫一起来到大门前,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当他们来到交易中心的大门前才发现,整个大门前已经挤了一堆的人,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中心的位置还传出吵嚷的声音,而商会的护卫则在周围让大家让开不要堵在门口,以免影响别人的进出。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全都围在门口?”周重看到一个比较熟悉的门卫,当下一把抓住对方问道。
对方看到是周重,急忙回答道:“启禀东家,这件事和咱们商会无关,刚才有个人走从我们大门前路过,但也不知怎么就一下子晕倒了,本来我们想把他送医的,但是没想到这时来了两个胡人,说是有办法把对方救醒,我们也不好拦着,结果没想到那两个胡人一上来就给对方放血,而且还放了不少,刚巧这时那个昏倒的同伴赶来,结果一下子急了,现在正和那两个胡人吵的不可开交,外面这些人看热闹不肯离开,把我们的大门都堵了。”
听原来不是有人闹事,而且事情也与商会无关,这让周重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交易中心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也不能让对方就在门前挡着,所以周重就让护卫把人群分开一条路,他准备进去调解一下,好早点把事情解决。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我们东家来了!”随着护卫的呼喊,那些围观的人群听到是周重来了,也都纷纷让开一条路,同时有些与周重认识的人也是纷纷与周重打招呼,周重也笑着一一还礼,现在他已经是整个双屿港的头面人物,很多人都想与他结交却找不到机会。
周重进到人群之后,果然发现有一个身材肥胖的人躺在地上,而且他右臂上的袖子被高高挽起,露出满肥肉的手臂,其中小臂上果然被割开一个伤口,地面上还有一滩紫黑色的血迹。
而在这个昏迷之人的旁边,两个店伙计打扮的年轻人气的满脸通红,指着面前两个衣衫褴褛的胡人大声骂道:“你们两个胡人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持刀伤人,今天要是我们东家出了什么事,我们兄弟非你们拼了不可!”
对于这两个伙计的怒骂,那两个衣衫褴褛之人却在拼命的摆手,同时用一种怪异的汉语解释道:“不不不,两位小兄弟误会了,我们是主的仆人,代表主来撒播主的光辉,所以我们只是救人,根本不是伤人……”
“呸!救人?有你们这样救人的吗,把我们东家手臂上割了那么大一个口子,而且还流了那么多的血,本来没什么事现在也有事了!”两个年轻的伙计根本不相信对方的话,甚至说到最后越说越怒,撸起袖子看样子就想动手。
“慢!两位小兄弟千万不可动手,这两位教士的确是在救治你们东家!”就在这时,周重终于大叫一声制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血拼,而那两个衣衫褴褛的人看到周重时,脸上也露出惊喜若狂的表情,只见他们紧跑几步来到周重面前,声音激动的道:“圣母玛丽亚保佑,我们终于又见到您了!”
“若望神父、纳德教士,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不过你们之前不是在南港吗,什么时候来的北港,怎么也不来找我叙旧?”周重笑呵呵的问道,眼前正是当初他从舟山岛带到双屿港的那两个葡萄牙人,当时他们在南港下船后就四处传教去了,周重也没空理会他们,不过现在看到对方衣衫褴褛的样子,估计在这里也和之前舟山岛一样,根本没有人愿意随他们信教。
听到周重的问话,已经瘦了许多的若望神父也不禁露出一个苦笑,不过这时并不是和周重叙旧的时候,因此他向周重哀求道:“尊贵的周公子,您快帮我们一下吧,本来我们是好心救人,但现在却被对方说成了伤人,若是您再不来的话,恐怕我们就要再次挨打了!”
看着若望神父可怜兮兮的样子,而且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好像在双屿港经常挨打,这让周重也不禁哑然失笑,双屿港本来就没有什么律法,一些走私商会的人更是和海盗差不多,打架斗殴更是都有的事,这两个葡萄牙人四处传教说不定就会得罪人,挨打估计还是轻的,搞不好可能连小命都没了。
想到这里,周重安慰了这两个上帝的仆人几句,然后扭头对那两个横眉怒目的伙计笑道:“你们不必着急,这两位神父治病的方法虽然怪异了一些,但的确是好心,而且现在让你们东家躺在地上也不是办法,我看不如先把他抬到我们商会里,让商会里的大夫给他诊治一番,等你们东家醒了,我再和他解释一下如何?”
两个伙计估计是第一次来双屿港,根本不知道周重的身份,特别是看到周重竟然还和那两个伤人的胡人认识,对他更是不信任,其中右边那个愣头愣恼的伙计脖子一梗道:“不行,你们都是一伙的,我可不敢相信你们,现在我们就要那两个胡人解释清楚,到底为什么拿刀子割我们东家?”
第147章 放血疗法
周重本以为靠自己的身份,对方再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但是没想到却遇上了两个愣小子,而且看对方的样子,好像还是第一次来双屿港,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自然不可能给他面子,这让周重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对方要若望神父两人解释为什么割伤他们的东家,这个周重倒是知道一些,也明白若望神父他们两个是好意,于是就对若望神父示意了一下道:“若望神父,你来向这两位小兄弟解释一下吧!”
若望神父刚才就想解释,可惜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现在有周重在,这才终于有机会道:“两位小兄弟,你们东家是因为身体肥胖,体内的鲜血太过充盈,身体无法负荷这么多血液的运行,现在我把他体内的多余的血液放出来一些,就会使得他体内的血液再达到一个平衡,这样他很快就会醒来了!”
若望神父的解释的确很符合现在西方的主流医学,对于现在的西方各国来说,他们无论是得什么病,治疗的办法几乎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放血,而且不同的病放血的部位和放血量也都不同,可说已经发展成为一个系统,不过这种放血疗法虽然对一些疾病有一定的疗效,但对大部分的疾病并没有什么好处,后世这种治疗方法早就已经被人抛弃了。
周重对于这种放血疗法并不陌生,这主要是他前世时看过一本名人传记,其中有一篇介绍了美国开国总统华盛顿,这位英明的总统就是因为盲目信任这种放血疗法,结果在生病时让人数次给自己放血,最后放出的鲜血达到了人体总血液的一半,结果活活把自己搞的因失血过多而死。另外据周重所知,西方历史上因放血过多而死的人并不仅仅只有华盛顿一人,毕竟这种疗法在西方风行了几百年,天知道会有多少人因这种原始的治疗方法而死。
地下昏迷的那个人身材肥胖,用后世的话讲就是三高人群,这种人忽然昏倒,很可能是因为高血压之类的疾病,刚好这是放血疗法能够暂时见效的疾病之一,因此若望神父对他采用放血疗法,很可能刚好对症。
不过周重了解放血疗法,但是对方的两个年轻伙计却根本没听说过生病要放血的,只见那个愣愣的伙计听完若望神父的解释后,再次指着他怒斥道:“胡说,天底下生病都是要好好休养的,哪有像你们这样放血的,我看你就是存心想害我们东家!”
看到对方不信自己的话,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都急的额头冒汗,周重做为调解人,自然要说句公道话,因此立刻开口道:“两位小兄弟,周某是个读书人,同时也是正德四年的生员,在这里周某也就说句公道话,这两位西方而来的教士的确没有说谎,在他们那里,放血的确是一种治病的主要方式!”
听到周重亮出秀才的身份,两个伙计也一下子露出了恭敬之色,在大明朝,秀才还是十分有威望的,甚至一些百姓发生矛盾时,也都会找当地的秀才调解。周重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拿出秀才的身份唬人。
“秀才公,您见多识广,想必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骗我们兄弟,可是现在我们东家被放了这么多的血,人到现在也依然昏迷不醒,万一有个好歹的话,我们也没办法交待,所以这两个胡人我们还是不能放过他们!”对方那个愣愣伙计依然十分固执的道,只是他对周重的态度已经软化多了。
周重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恐怕也不能说服对方,刚好这时人群一分,商会里的大夫终于气喘吁吁的赶来了。这位大夫姓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头不高,长的也比较干瘦,看起来像个痨病鬼似的,但别看卫大夫长的不好,但他却是南洋商会唯一的大夫,同时也是北港为数不多的大夫之中医术最好的一个。
“卫大夫,您快帮那位大哥看一下,若是能现在救醒就更好了!”周重笑着对卫大夫说道,在双屿港中,大夫可是一个稀缺职业,毕竟好一点的大夫根本不愁收入,人家自然不可能为了钱来双屿港这种混乱的地方,所以整个双屿港上万人,但拿的出手的大夫却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位卫大夫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周重对他也很是客气。
卫大夫对人很是和气,听到周重的话也是笑着答应,走过去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病人,特别是看到对方手臂上的伤口时更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只见他伸出手给对方号了下脉,这时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道:“无妨,他这是因饮食造成体内血气过盛,再加上现在天气炎热,他一时没能适应所以这才昏厥过去,不过现在他体内的气血已经平和多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说到这里时,卫大夫不由得用奇怪的目光看向病人手臂上的伤口,来的路上他也听商会的人说了,知道这是两个胡人给对方放血治病,虽然中医之中也有放血的疗法,但那都是在特定的穴位放血,而且每次都只放几滴血,哪有像对方这样,一下子把病人的手臂割个口子,足足放了小半碗的血?
听到卫大夫的话,两个伙计总算松了口气,不过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央求道:“大夫,您能不能给我们东家治一治,最好能让他现在醒过来,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了,至于出诊费绝对不会短您的!”
看到两个小伙计一脸担心的样子,卫大夫也是理解的笑了笑,只见他伸手在病人的手掌和头上按摩了几下,然后又将对方扶起来,在病人的后背重重的敲打了几下,结果还真是神了,随着他的敲打,这个身材肥胖的病人竟然真的慢慢的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周围的人见识到卫大夫的这手医术,也都是纷纷惊讶不已,那两个伙计更是激动的跑上来扶住自己的东家道:“东家,您总算是醒了,刚才可是吓死我们了!”
这个身材肥胖的病人虽然睁开了眼,但脑子一时间还不是很清楚,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看来是我这老毛病又犯了,咦?谁把我的手臂给弄伤了?”
这时胖东家终于感觉自己的手臂不对劲,扭头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虽然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但地面上那滩血迹还十分的湿润,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那么刺眼。
听到胖东家的话,周重急忙上前笑道:“这位大哥,本人是南洋商会的东主周重,刚才你昏倒在我们北港茶楼的门前,门卫本想把您抬进去救治的,不过刚好我那两个胡人朋友看到您的情况不妙,再加上他们也懂得一些急救的医术,事急从权之下,只得擅自给你放血治疗,现在你的身体无恙,除了后来的卫大夫外,你还要多谢一下我这两位朋友啊!”
那两个伙计没听说过周重,但是胖东家竟然来双屿港做生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周重的大名?因此他听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就是南洋商会的东家时,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南洋商会的周公子,鄙人姓黄名泰来,这次多亏公子的朋友相救,黄某在这里谢过了!”
黄泰来说着向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深施一礼,以周重的身份,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说假话,因此他也是诚心诚意的向对方道谢,同时示意两个伙计拿出一枚银锭送给若望神父做为谢礼,不过这却遭到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的拒绝,别看他们现在如此落魄,但是根据多明我会的教义,他们是绝对不能收下别人的财物,最多只能接受对方施舍的食物。
周重之前也对若望神父两人的信仰了解了一些,因此他这时向黄泰来解释了一下,这才让他收回银子,然后说了好一通感谢的话,最后在告辞之时,他也没忘向周重道:“周公子,这次我从天津赶来,主要是想收一些倭国来的折扇、屏风等特产,到时希望周公子照顾一二!”
听到对方的请求,周重却是哈哈大笑道:“黄兄客气了,来到我们双屿港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自然都会想办法为客人提供方便,不过您可想要收倭国的货物可就走错地方了,我们南洋商会这边大都是南洋来的货物,若是想要收倭国来的货物,我推荐老哥去南港区,那边的谢家商会主要走倭国航线,整个双屿港大半的倭国货物都集中在南港,若是你去那里的话,直接报我的名字,到时对方肯定会尽力帮你找到满意的货物!”
听到周重的指点,黄泰来也急忙道谢,然后转身带着伙计准备去南洋,这时卫大夫走过来好心提醒他不要吃太油腻太咸的食物,否则对他的病情没好处,结果更让黄泰来是连连道谢。
第148章 有趣的教士
送走了黄泰来后,周重一转身刚想请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进去,毕竟再怎么说纳德教士还送给自己一些辣椒种子,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感谢对方一下,虽然对方不愿意接受钱财,但请他们吃顿饭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周重在转过身来时才发现,那位身材矮小的卫大夫却正在和若望神父交谈甚欢,周重走过去听了一下,结果意外的发现这位卫大夫竟然是个十分谦虚好学之人,正在向若望神父请教他的放血疗法,而若望神父也难得遇到一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因此也没有丝毫保留,把自已所学的放血疗法丝毫没有保留的讲了出来。
周重看到卫大夫听的十分认真,甚至还有种跃跃欲试的表情,这让他也是吓了一跳,为了避免商会之中的病人遭到卫大夫放血的毒手,周重急忙打断他们的谈话,然后把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请到了交易中心里面。
现在整个交易已经成为一个综合性的区域,这里不但是商会与货主、货主与货主谈生意的地方,同时园子里也有自己的酒楼、茶馆和住宿的地方,有些货主只要一来北港,就会立刻进到交易中心,吃住做生意全都在这里面,毕竟双屿港的治安并不太好,相比别处的旅馆,交易中心这里可要安全多了,至少不用担心有人会来这里闹事。
周重带着若望神父两人来到交易中心内部的酒楼里要了一间包间,然后又给他们点了一桌好菜,结果菜刚上来,还没等周重说什么,若望神父两人就已经眼冒绿光,根本无心听周重说话,最后周重只好让他们先吃,结果这两人立刻开始狼吞虎咽,看样子他们这段时间饿的不轻。
好不容易等到若望神父两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周重这才笑着说道:“若望神父,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们不是在南港区吗,怎么又跑到北港区来了?”
听到周重的问话,只见吃的满脸油光的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对视一眼,然后露出一脸的苦笑道:“不瞒周公子,我们其实是在南港区实在混不下去了,所以才跑来北港区试试,不过我们也知道北港这里是您的地盘,若是您不愿意让我们呆在这里的话,那我们就去西港区,反正我们是不会放弃传播主的光辉的!”
“哦,你们干了什么事情让自己在南港区混不下去了,而且我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几天都没吃饭似的?”周重听到这里很是奇怪的问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商会的事,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两个葡萄牙人的动向。
只见若望神父听到这里再次苦笑一声,当下把自己在南港区惹的祸讲了一遍。
原来这两人坐着谢家商会的船到达南港区后,就立刻积极的向能接触到的所有人开始传教,只不过他们显然还是没有吸取之前在舟山岛的教训,传教时根本没有任何技巧,只是一味的向人宣传上帝是多么仁慈,信奉上帝日后可以进入天堂等等。
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的这种做法,显然不可能吸收到什么人信教,甚至还引起不少人的反感,不过若仅仅是这样的话,还至于他们在南港混不下去,最主要的是他们两人在南港又得罪了一批人,这才被逼的不得不离开南港。
南港区虽然是谢家商会的地盘,不过除了谢家商会外,其实还有一些中小商会驻扎在南港区,若望神父他们得罪的就是其中一个中型商会。至于事情的原因倒不是对方仗势欺人,而是若望神父他们有错在先。
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所在的多明我会属于托钵教会的一员,他们不接受财物,平时只靠向别人乞食为生,若是在欧洲还好,毕竟那里是基督教会的天下,总能找到愿意施舍的教徒,但是在大明这里,他们的这种行为却是与乞丐无异。再加双屿港中的居民大都是各个商会的家属,他们本来都是在大明活不下去才逃到这里,看到若望神父两人有手有脚却不干活,只靠着乞讨为生,自然都十分鄙视,这也直接导致他们两人根本讨不到足够的食物。
对于这种情况,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已经早有准备,毕竟他们在舟山时就已经遇到过这种情况,而且他们两人虽然固执,但在生存的压力下,还是懂得一些变通的,因此有时实在找不到食物时,他们就会到码头上做几天苦力,这样也能挣到一些糊口的钱。
但是苦力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有一天他们在码头扛货物时,一不小心打破了一箱货物,结果刚巧里面放的是易碎的瓷器,而这些瓷器则是南港一个中型商会的货物,结果对方自然要让他们赔。
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本来就是身无分文,根本就没钱赔给对方,人家商会倒也不是非逼着他们现在就赔钱,所以就提出一个办法,让他们在自己商会里干活赔钱,什么时候把钱还清了什么时候再离开。
本来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倒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多卖些力气就行了,但是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却还想要四处传教,来码头做苦力也只是他们的兼职,更不可能长时间在对方的商会里干活,所以最后他们商量了一下,结果竟然趁着对方不注意逃了出来。
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这种不道德的做法,自然把对方给惹怒了,毕竟干走私这行的大部分都和海盗差不多,惹了他们自然没有好果子吃。所以现在对方已经在发下话来,非要抓住若望神父两人,让他们知道得罪他们是什么下场?
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在南港根本呆不下去了,否则万一被那个商会给抓住的话,恐怕非得被打死不可,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就离开了南港,跑到北港打算避一避风头,毕竟对方只是个一中型商会,根本不可能把势力伸到这边。
周重听完若望神父的讲述后,也不由得哈哈一笑,说起来他也感觉眼前这两个葡萄牙人十分有趣,做为苦修士,有时他们表现的确像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哪怕是孤身在大明这里,也对教会的教义严格的遵守,但有时为了生存,他们却又经常做出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比如当初在舟山岛时,他们就为了生存偷当地百姓的食物,这次在南港又打坏东西不赔,这两种矛盾的状态都在他们身上有所表现,实在是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若望神父,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不会就想这么一直躲下去吧?”只见这时周重品了口茶笑着问道。
若望神父听到这个问题时,不禁再次和纳德教士对视一眼,然后苦笑着道:“启禀周公子,这个我们也没有想好,不过我们打算先在北港呆一段时间,若是对方没有追来的话,到时我们可能会在这里继续传教,直到有人愿意成为上帝的信徒为止。”
果然,若望神父的话并没有出乎周重的意料,不过他忽然脑子中灵光一闪,想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当下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若望神父,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以算的上是朋友了,不过做为一个朋友,我对你们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看到周重如此客气,若望神父也有些受宠若惊的站起来道:“周公子您太客气了,有什么建议您尽管提,我和纳德教士难得有一个了解大明的朋友,所以对于您提出的意见,我们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几月不见,若望神父的汉语说的越发流利了,对周重也知道用上敬语了,不过周重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见目光中精光一闪道:“两位,你们之前先是在福州和舟山传过教,然后又来到双屿港,但是这三次的传教经历都是大同小异,根本没有人愿意信教,这点我说的没有错吧?”
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这时只见周重接着又道:“三次传教都失败了,这也就足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的传教方式有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否则不会到现在都没能发展出一个教徒!”
“这……”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虽然固执,但却也知道周重的分析很有道理,因此只见他们再次点了点头道,“周公子说的不错,我们承认自己的传教方式应该有问题,但是现在我们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所以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传教了。”
“哈哈哈哈~,其实你们根本不必用这种笨办法,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们站稳脚根,虽然不至于能让你们发展出信徒,但绝对比你们现在温无目地的四处传教要好多了!”听到若望神父两人承认自己的传教方式有问题,周重这时忽然大笑着说道。
他刚才忽然想到,现在西方在一些科学技术上面已经超过了大明,自己也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从眼前这两个教士的身上打开一个缺口,把那些先进的技术学过来。至于什么传教的事,只不过是他吸引对方为自己卖命的一块画饼罢了!
第149章 周重的画饼
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也正在为传教的事苦恼,毕竟他们明知道自己的传教方式有问题,但却想不出好的办法,现在听到周重竟然说有更好的办法帮他们传教,这让两人都是十分高兴,其中若望神父更是身子前倾兴奋的道:“周公子请讲!”
只见周重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看起来好像是在吊人胃口,但其实却是在心中筹划着该怎么把若望神父钓上勾。
“若望神父,你和纳德教士也来大明有一年的时间了,估计对我们大明的风土人情也十分了解,说起来我们中原地区的主要宗教有两个,一个是我们本土的道教,另外一个则是由天竺传来的佛教,不过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都是在中原传播了几百上千年,可以说早就在百姓心中扎下了牢牢的根基,以你们这种外来宗教,而且没有任何根基的情况,想要在大明等地传教,绝对是件天大的难事!”
听到周重的分析,若望神父两人也都是连连点头,经过他们近一年的了解,大明等地的信仰情况的确想周重说的这样,道教和佛教早已经深入人心,拥有大量的信徒,甚至在大明的王公贵族之中,也同样有这两种宗教的支持者。
“你们想要在大明传播宗教很难,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机会,现在对于你们来说,最关键的就是在大明站稳脚根,而想要站稳脚根,你们就必须做到两件事,第一是建造一座属于你们的教堂,第二则是拥有一定的信徒。”
只见周重继续分析道,不过这时纳德教士却忍不住开口道:“尊敬的公子,您说的这两件事我也很赞同,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却不太现实,第一件事是建造教堂,但是我们的教义规定我们教士不能拥有财产,所以建造教堂的费用一般都是由教徒捐赠,可是我们现在却根本没有任何教徒,所以对我们这两件事根本就是一件事,如此一来,我们想要在大明站稳脚根,就必须拥有一定的教徒,但想要拥有教徒,却又无法满足站稳脚根的两个条件,这样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这个问题恐怕除了万能的上帝外,根本没有人能够解开!”
纳德教士从自身的情况对周重的话做出分析,而且十分的合情合理,不过周重听后却是淡笑道:“纳德教士,我们中原有句古话叫入乡随俗,也有句古话叫因地制宜,你们天主教想要在中原传教,就必须根据我们中原的情况做出改变,这点佛教就是你们的榜样,现在你们可以看一下我们中原的佛教,以及天竺那边土生土长的佛教,在教义等方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也正因为如此,佛教才能在中原地区发展的如此兴盛,甚至还压倒了本土的道教,至今已经拥有的信徒可能比欧洲的总人口还要多,难道你们就不心动吗?”
周重并没有说大话,这个时期的欧洲刚刚从黑死病的阴影中走出来,人口大幅度锐减,虽然周重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绝对比大明的人口要少的多,佛教又是大明最主要的宗教,影响力绝对超乎想像,甚至说大明的过半人口都是佛教徒也并不过分,所以他说大明佛教徒的数量比欧洲的总人口还要多,就算是有些夸张,但也与事实相差不远。
果然,听到周重说大明的佛教徒竟然和欧洲的总人口差不多,这让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的目光中都露出狂热之色,其中若望神父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周公子,我想请问一下,大明的总人口到底有多少,这个问题我们一直想要搞清楚,但却很少有人知道?”
周重一听却是笑了笑,大明到底有多少人口,这个别说是普通百姓了,恐怕连大明朝的那位正德皇帝,以及几位内阁大学士都说不清楚,毕竟大明可没有后世的人口普查,最多只能根据下面州府上报的人口做个估算,但是各个州府因为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以及大量没有户籍的隐户存在,所以各个州府上报的人口数量不但不实,甚至还与真实数据有着巨大的差异,根本做不得数。不过据周重从后世得知的数据以及自己的估算,这个时期的大明总人口绝对在一亿以上!
不过既然要忽悠若望神父两人,周重自然要把这个数据往大了说,所以只见他听后沉思了好一会,好像真的在心中算计人口数量一般,最终于开口道:“若望神父,我们大明在开国之初时,就普通清查过全国的人口,当时进行的统计人口大概在五六千万,不过因为当时战乱多年,我们刚刚把凶恶的蒙古人赶走,朝廷对国内的许多地方统治不力,很多人口都没有清查出来,所以真实数字肯定比朝廷统计的要高的多,估计最少当时的人口应该一亿多人,现在经过近两百年的发展,估计全国的总人口应该在两亿以上!”
周重说的话真真假假,很多数字都是他胡乱猜的,反正也没人能证明他说谎。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听到周重说大明的人口在两亿以上,当下都是惊呼一声,他们整个欧洲的总人口恐怕还不到大明人口的一半,若是真的能把在大明发展出一个教区,恐怕教皇大人会亲自为他们授奖!
想到这里,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小声的商量了几句,最后由若望神父开口道:“周公子之前的建议的确十分中肯,我也认为我们应该根据大明的情况做出一些改变,只不过我们毕竟是外来人,对大明的情况也不是特别熟悉,不知道周公子您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看到若望神父终于主动向自己求助了,周重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只见他轻咳一声,笑呵呵的开口道:“本来我对宗教这方面的事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不过做为两位的朋友,倒也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我们中原有句古话叫做‘言传不如身教’,你们之所以一直没能打开传教的局面,关键就是只靠嘴上说是没用的,最主要的是要让别人看到你们天主教的好处!”
“可是……可是我们该怎么‘身教’啊?”若望神父心中报怨一下中原的古话还真多,同时却还要赔着笑追问道。
“这件事说来也简单,我们商会这段时间正处于飞速的发展时期,除了船队方面的事外,我打算扩大我们商会在陆地上一些产业的规模,比如我们的造船厂,就一直在扩大规模招收人手,但是我们大明在多年前施行海禁,导致现在的造船工匠严重不足,所以我准备通过你们招收一批欧洲的造船工匠!”
听到周重忽然说起造船的事,根本与他们传教没有任何关系,这让若望神父先是一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只见周重一摆手,示意他们听自己说完。
“船只是海上运输的根本,我们大明的造船技术与欧洲的造船技术各有所长,所以我想结合两方的造船技术,建造出更大、更快、更安全的海船,若是你们能够招收来这些工匠,到时我们商会自然愿意提供最好的待遇,甚至可以帮他们建造一所教堂,到时由若望神父你们二人管理,这样一来,你们教堂有了教徒时常去做礼拜,也就能给周围的大明百姓做个榜样,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下,相信日后肯定有人愿意随你们一起追随主的荣光的!”
周重说完上面的话后,就一直微笑着看着对方,传教和建教堂什么的都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若望神父招收来一批造船或其它行业的工匠,甚至若有可能的话,最好能招收来一些火炮工匠,这样商会之中就能铸造自己的火炮了。
走私本来就是个十分危险的行业,在海上遇到其它走私船时,很可能会发生火拼,所以船上的船工不但负责操船,同时也是船队最重要的武装力量。当然光有人还不行,船上必须还有武器,那些普通的刀剑当然不成问题,但是一般的武装商船上必须还要有其它的大型武器,其中最理想的当然是火炮,不过大明对火器的管制很严,所以走私船队之中能装备火炮的极少,大部分都是从沿海千户所里淘汰出来的旧炮,至于铸造火炮的工匠,整个双屿港都找不出来一个。
听完周重对自己描述的美好场景,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也都是露出一种心动的表情,若是真的像周重所说,他们能够在双屿港这里建造一所教堂,然后有一些欧洲来的信徒经常来教堂做礼拜,等到时常长了之后,肯定能够吸引一些大明人信教,到时他们也就在大明传教的路上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甚至很可能因此而载入史册!
第150章 招聘欧洲工匠
周重向若望神父描述的美好景象的确打动了他们,虽然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明明知道周重并不仅仅是想帮他们,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招揽一些工匠,但是他们并不介意,毕竟这件事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有好处,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也正是如此,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听完周重的话后,两人又低声商量了半天,最后终于同意的点了点头道:“周公子,您的这个传教办法的确比我们要高明的多,虽然有些地方违背了我们的教义,但是为了传播主的荣光,一切都是值得的,所以我们愿意与您合作,帮助南洋商会寻找需要的工匠!”
若望神父在说话之时,特意加重了“合作”这两个字,周重对此也不在意,当下接着又道:“若望神父不愧是多明我会的会长,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做出一些小小的变通也是必须的,只是我想问一下,你们有多大的把握招揽来造船的工匠?”
“这个不成问题,在前几年就已经有不少葡萄人到达了印度等地,其中不少人都懂得一门手艺,想要从中找到懂造船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这些人大都怀着到东方发财的美梦,只要我们告诉他们是到传说中的大明来做工,他们肯定是求之不得,毕竟在我们欧洲人看来,大明可是一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富饶之地!”若望神父这时神情很是轻松的道。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现在欧洲经过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后,正处于文艺复兴的前期,这时的欧洲人受到《马可波罗游记》等书籍的影响,对于中原地区抱有无限美好的幻想,在他们看来,中原地区是片文明昌盛的古国,那里人人穿着贵重的丝绸,用着洁白的瓷器,而且国家的军事力量极端强大,可以说是不少欧洲人心目中的天堂。也正是在这种美好幻想的推动下,西班牙和葡萄牙才会不遗余力的想要打通到达大明的航线。
另外周重也知道,幻想再美好也不可能变成事实,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欧洲人的脚步遍布世界,但中原地区却在固步自封,而且当欧洲人看清中原地区的真面目时,立刻有不少欧洲人在幻想破灭之下,对中原地区报有无限的敌视和鄙视,于是后来就出现了欧洲列强入侵中国,导致了中国近百的屈辱史。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叹了口气,不过他紧接着笑着站起身,对着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道:“好,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我会派人和你们商量一下我们需要哪些工匠,以及这些工匠的待遇问题,只要你们能够把人招回来,我立刻让人在双屿港兴建大明的第一座教堂!”
听到周重如此承诺,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也都是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不过这时纳德教士忽然开口道:“周公子,其实我在做教士之前,曾经做过很多工作,也懂得不少的技术,您看这样好不好,我现在把我的技术贡献出来,然后让若望神父一个人去招人,而您现在就帮我们建造教堂,这样等到若望神父把人招来了,教堂也差不多可以投入使用了!”
听到纳德教士的建议,周重也很感兴趣,他发现这个不太喜欢说话的教士还真是自己的幸运星,之前送给自己辣椒种子,现在竟然还懂不少技术,只是不知道纳德教士懂的东西会不会对自己有用?
想到这里,周重就让纳德教士将他懂的东西讲了一遍,结果周重发现对方竟然也是个苦命人,从小就没有了父母,为了养活自己,纳德教士做为理发师、铁匠、鞋匠、农夫等等,甚至他之前还参加过雇佣军,也正是在那段时间里,他才去了美洲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更是差点死在那里。
当周重听到纳德教士做为铁匠,而且还做过雇佣军时,心中不禁一动,当下开口问道:“纳德教士,现在我们商会除了船只之外,最需要的就是武器,不知道你会不会靠火枪或火炮?”
听到周重要造火枪和火炮,纳德教士也是一愣,不过他还是十分诚实的回答道:“火枪我倒是会造,以前做铁匠时,我们曾经被征调进军队中制造武器,不过那时我主要负责制造火枪,对于火炮的制造我虽然知道一些,但却没有真正参与过,而且火炮的铸造也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完成的。”
听到对方只会造火枪,周重也不禁有些失望,现在的火枪最多也就是火绳枪,在船上使用时并不是很方便,甚至还不如冷兵器可靠,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能够威胁船只安全的火炮,可惜纳德教士虽然懂一些,但却没有实际的经验。
不过周重很快就从失望中醒悟过来,同时暗骂自己太贪心,纳德教士能够懂得火炮的铸造原理,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大不了自己多投入些时间和财物,另外让若望神父多留意一下这方面的人才,相信肯定有一天能够把火炮造出来。
想到这里,周重立刻同意了纳德教士的话,让他这几天把铸造火炮的流程研究一下,自己会给他准备几个助手,到时会全力协助他铸造火炮。当然周重也同意立刻开始教堂的建造,这让若望神父欣喜若狂,熬夜将教堂的图纸画了出来。几天之后,教堂的筹划工作终于完成了,这时刚好有一批船队要去南洋,于是若望神父搭乘着这支船队离开了双屿港。
南洋商会居住聚集区南面新建了一座作坊,里面不时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用问就知道这里是一片打铁铺子,南洋商会也的确是对外宣称这座铁铺是用来给商会之中打造兵器的,毕竟海上使用的兵器很容易损坏,光靠购买实在不划算。
不过这座打铁铺在建造之初时,就受到周重的重视,而且在铺子的中心位置,则是一片相对封闭的区域,除了一些相关的工匠外,其它人是严禁进出的,这里就是周重划出来给纳德教士研究火炮的区域。
今天周重还是和往常一样,大清早起来后就直接离开了住处,然后径直来到这座刚刚建成的铁铺。随着商会势力的扩充,周重觉得有必要增加商会的武装力量,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持商会的超然地位,在遇到变故之时,也能更好的应对。
只见周重带着旺财几个跟班来到铁铺之后,外面那些打铁的师傅见到周重,都是频频的与他打招呼,这些铁匠很多都是军户出身,主要为军队打造兵器,手艺都十分不错,可惜他们的田地全都被上头的军官侵吞了,在老家实在活不下去,所以就铤而走险的逃到海外,结果受到了周重的重用,以他们现在的待遇,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大家子,因此他们都是对周重十分的感激。
对于这些铁匠,周重也很是重视,笑着他们打过招呼,遇到几个认识的人,还会问一下对方在商会中过的怎么样,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虽然低级,但却很有效,至少周重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这么做的,而这也让他在商会中赢得了平易近人、没有架子的赞誉。另外周重也不担心这样做会失去上位者的威严,之前他刚接手商会时,就一连灭掉两个中型商会,甚至还在众人面前亲手砍掉了全罗商会几个重要人物的脑袋,这也让不少人对他都十分敬畏,暗地里甚至有人称他为“灭门公子”。
穿过铁铺的外围,在中心位置则是一片独立的区域,四围用高大的土墙围着,唯一进出的大门前还有守卫把守,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当然周重是个例外。
进到这片独立区域后,映入周重眼帘的则是一座高大的炼铁炉,只是现在并没有点火,纳德教士和几个炼铁师傅打扮的人正围着炼铁炉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和外面的铁匠不同,现在纳德身边的几人是炼铁师傅,另外还有一帮年轻的小徒弟,这些人全都被调拨到纳德教士手下,打算炼出一种比较好的钢铁。这主要是因为火炮对钢铁的质量要求较高,而周重从市面上找到的钢铁根本无法满足纳德教士的要求,幸好纳德教士懂得炼铁,再加上大明的炼铁技术,所以他建议周重从头做起,先炼出一种符合要求的钢铁来。
其实铸炮的材料最好用铜,因为铜炮比铁炮要轻,而且也比较安全,但是大明的铜价实在太高了,别说周重这样的小财主了,连大明的军队里用的都是笨重的铁炮。另外周重铸炮主要是用在海船上,笨重与否根本不重要,所以从一开始周重就没有考虑过铜炮。
周重看到纳德教士和身边的炼铁师傅讨论的十分激烈,而且好像是纳德教士一个人在和那几个炼铁师傅在争吵,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好奇,当下走过去听了一下,结果却让哑然失笑,没想到他们争论的竟然是这个。
第151章 焦炭与木炭之争
“不行,火炮使用的钢铁质量要求极高,必须使用木炭来炼铁,这样炼出来的钢铁才符合要求!”只见纳德教士很是认真的道。
“为什么不行,我们炼铁一直都是使用的焦炭,这种燃料火力很猛,很容易就能从矿石中炼出铁来,但要是使用木炭的话,一是价格太贵,二是烧出来的火力比不上焦炭,铁矿石不容易出铁,怎么算都不划算!”对于纳德教士的话,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炼铁师傅很是不服的道,这个炼铁师傅名姓赵,因为身材魁梧,所以别人都叫他赵铁塔,是这群炼铁师傅里手艺最好的人,同时也是几个汉人工匠的头。
“当然不行,虽然我不知道这种焦炭是怎么炼制的,但却知道它原来是煤,我们欧洲的铁匠早就已经试验过了,用煤炼出来的铁太脆,根本不能用,所以这种焦炭肯定也会对铁质有不好的影响,绝对不能使用!”纳德教士十分固执的道。
纳德教士的话让赵铁塔等几人都十分不服气,他们几代人都是用焦炭炼铁,现在却被这个佛郎机人说焦炭炼出来的铁不行,这简直是对他们手艺的侮辱,刚想再反驳几句时,却被走上来的周重笑着打断道:“赵师傅,你们不必再和纳德教士争辩了,他说的的确没错,你们就按照纳德教士所说,使用木炭炼铁吧!”
看到周重竟然来了,赵铁塔几人立刻向他行礼,他们这些人现在能吃上饱饭,全都要感谢周重,因此赵铁塔等人也不敢再争辩,当下全都点头称是,而这时纳德教士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得意,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意见受到周重的重视。
其实周重不是不知道焦炭才是炼铁最好的燃料,但是他之所以同意纳德教士的意见舍弃焦炭,主要是因为他知道大明的焦炭大都是土法炼制,很多都不合格,焦炭中含有不少的硫、磷等元素,用这种焦炭炼出来的铁自然质量不好。
说起来以前在唐宋之时,炼铁大部分也是使用的木炭,比如倭国从大唐学习的炼铁技术,打造出来的倭刀就十分锋利,但是随着中原人口的增多,森林面积大幅度减少,木炭供应自然就跟不上来,所以在无奈之下,才使用其它燃料,而且中原百姓还十分聪明的把煤炼成焦炭,可惜因为技术不过关,焦炭中含有一些杂质,用焦炭炼出来的钢铁质量也不行,这也是大明的兵器为什么比不上倭刀的最主要原因。
除了炼铁的燃料外,炼铁炉也有许多方面需要修改,纳德教士平时虽然不喜欢说话,但却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做事也务求尽善尽美,所以哪怕有一丝的毛病,他也会要求工匠们做出修改,这让周重有些怀疑对方不是西班牙人,而应该是德意志人。
周重今天难得有空闲,所以就在铁匠铺呆了一上午,中午时还和纳德教士以及炼铁师傅们吃了顿饭,大碗的米饭加新鲜的海鱼,虽然大米的质量不太好,海鱼更是有些腥,但至少管饱,能吃多少就自己盛多少,绝对不能剩饭。
趁着吃饭休息的机会,周重找到蹲在墙角和几个炼铁师傅一起吃饭的赵铁塔,然后笑呵呵的道:“赵师傅,今天让你们使用木炭炼铁,你们有没有什么看法?”
看到周重亲自来找自己,就是为了上午炼铁燃料的事,赵铁塔也是心情激动,放下手中的饭碗向周重抱拳行礼道:“东家,纳德教士在炼铁打铁方面的确懂得不少,有些东西也让我们大开眼界,不过对于炼铁的燃料上,我觉得还是使用焦炭比木炭要划算!”
周重也知道赵铁塔说的都是他的心里话,只可惜因为见识有限,所以无法理解周重舍弃焦炭的原因。想到这里,周重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上一堂课,于是就把焦炭和木炭的区别简单的讲了一遍,当然他可没敢讲什么元素,而是尽量用大明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语言讲出来。赵铁塔和身边的几个炼铁师傅虽然不认识字,但毕竟和钢铁打了半辈子交道了,因此对于周重讲的那些东西,他们倒也能吃的懂。
“东家,没想到您竟然还懂得炼铁,而且知道的比我们这些炼铁师傅还多,怪不得别人都想读书,读书人就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懂得多!”听完周重的讲述后,其中一个炼铁师傅很是羡慕的道,他们这些人大字不识,对读书人本就有一种天然的敬畏,现在听到周重对炼铁侃侃而谈,自然而然的把功劳归到读书的身上。
周重听后则是笑了笑,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这是自己从后世带来的知识,不过这时赵铁塔却忽然开口道:“东家,按你所说,焦炭并不是不能炼铁,主要是因为把煤炼成焦炭时,里面还是有一些对铁质有危害的杂质,所以炼出来的铁质量很差,那是不是我们想办法把焦炭里面的杂质都除去,这样炼出来的铁就不比木炭炼出的铁质量差?”
对于赵铁塔这个问题,周重则是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这是当然,焦炭燃烧的温度要比木炭高很多,若是能把里面的杂质去掉,炼出来的钢铁非但不比木炭炼出的钢铁质量差,甚至还会强上许多,再加上焦炭的的价格也比木炭要低,自然还是使用焦炭划算!”
“嘿!那就简单了,东家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在帮纳德教士的同时,也研究一下如何炼制出更好的焦炭,若是真的能炼出不比木炭差的焦炭,商会也能省下一大笔钱!”只见赵铁塔一拍大腿,很是兴奋的道,其它几个炼铁师傅也都是纷纷点头赞同。
“你……你们还懂得怎么炼焦?”周重听到这里也很是惊讶的道,他请赵铁塔这几人来主要是看重他们的炼铁才能,根本没想过这些人竟然还会其它的技术。
看到周重惊讶的样子,赵铁塔却是摸着后脑勺和几个炼铁师傅笑了起来,接着开口说道:“东家看您说的,炼铁的哪能不会炼焦?我们炼铁使用的焦炭全都是自己动手炼的,以前我们还不知道焦炭还有这么多的讲究,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我们回去琢磨一下,看能不能把焦炭炼的更好一些。”
周重这时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位于大明朝,虽然这个时代的社会分工已经十分明确,但毕竟无法与后世相比,一些比较近的工种都没有分离开来,比如炼铁使用的焦炭,一般很人有人会去买,大都是炼铁师傅自己搭个土窑炼焦,毕竟这样可以节省不少钱。
想到这里,周重也是精神一振,若是真的能提高炼焦的技术,这绝对是个划时代的改革:“好,赵师傅和几位既然愿意研究炼焦的技术,我身为会长,自然也不能让大家白出力气,这样吧,我以商会的名义出一千两白银,只要你们能够炼出合格的焦炭,那么这一千银就是你们的了!”
周重说到这里怕赵铁塔这几人不相信,于是招手叫来旺财,让他给自己准备笔墨,白纸黑字写下了两张奖励文书,然后自己亲自签上名,把其中一份交给赵铁塔道:“这份赵师傅你收着,若是你们研究出焦炭我不出钱,你们可以用这份文书向我讨债!”
“这……这可千万使不得!”赵铁塔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些人都是商会里的人,给商会出力也都是应该的,而且奖钱也就算了,但是周重竟然把这件事写成文书就实在让他有些震惊了。
周重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在赵铁匠他们看来,可能会有些想不通,不过这却能够让他们完全信任自己的承诺,因此无论赵铁塔等人再怎么推辞,周重还是坚持要让他们收下文书,最后对方拗不过他,只好由赵铁塔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文书放在怀里。
不过周重虽然知道炼制焦炭的意义重大,但现在对于他来说,火炮才是自己急需的,因此接下来他也没忘告诫赵铁塔,让他们这段时间先帮纳德教士用木炭炼铁,等到炼出合适的炮用钢铁时,才能开始焦炭的研究,这点赵铁塔他们也知道,所以也都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吃过午饭后,周重又在铁铺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本来他是想看一下纳德教士是如何炼铁的,说不定他有些地方可以提出一些意见,但是看纳德教士的样子,估计光是炼铁的炉子就要经过几天的修改,根本不可能升火,所以最后周重索性也就先离开了。
离开铁匠铺的周重先是去了码头一趟,看着船只往来不停的北港,周重也很是满意,相比他第一次来北港时,这里已经繁华了数倍,相信在自己的带领下,北港只会更加兴盛。接下来周重又来到北港茶楼,打算在这里消磨一下时间,不过就在他刚到这里时,却接到两个让他惊喜万分的消息!
第152章 刘谨倒台
“少爷,王老爷已经派人回来了,他现在已经官复原职,因为一些事情要回来处理,所以现在他已经离开京城,正在向松江府赶来,最迟在下个月就能到达松江。”又黑又丑的富贵躬身向坐在交易中心亭子中的周重禀报道。
听到这个好消息的周重也禁不住一下子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然后在亭子里来回走动几趟,这才很是兴奋的道:“很好,你们要一直关注王伯父的动向,等到他快要到达松江时告诉我,到时我要亲自去迎接!”
富贵听后也是答应一声,然后又向周重禀报了第二件事,这件事对于周重来说也是个好消息,那就是刘谨终于倒台了,王伦再也不必担心被刘谨算计了。
刘谨倒台的消息看似十分突然,但事实上的确如此,正德五年的刘谨正处于人生的顶峰,整个朝堂都由他的党羽把持,可以说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甚至在他倒下之前,几乎没有人想过刘谨会在突然之间倒下,但最后他却的确就这样忽然之间倒台,大批刘谨的党羽被清算。不过一些有心人却发现,刘谨倒台的经过却处处都透着诡异。
宁夏的安化王叛乱后,杨一清和张永奉命带着大军平叛,不过他们的大军还没到达宁夏,杨一清的老部下仇钺就已经平定了叛乱,如此一来,杨一清和张永等到的任务就由平叛变成了安抚地方,以及处理叛乱留下的一系列后事。
也正是在宁夏安抚地方的这段时间里,杨一清这个外臣和张永这个内臣有了交集,最后更不知为何竟然勾结在一起,准备齐心协力搬到刘谨,不过这正是刘谨倒台的第一个诡异之处。
杨一清以文臣统御大军,本身就是个性格刚烈之人,而且还做过大明的都御史,对八虎中人向来都看不惯,再加上他与张永之前也没有什么交情,两人几乎可以说是第一次见面,但也正是在两人初次相识之下,竟然商议起除掉刘谨这种天大的事,史书上虽然做了解释,但却指明是杨一清和张永自发的联合在一起,根本没有其它人参与,可是这种解释于情于理都无法让人信服。
初次见面的两人商议除掉刘谨的事在情理上说不通,不过因为杨一清和张永两人却是死咬住不松口,而且史书上也是这么记载的,所以这个疑问恐怕没有人能够解答。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诡异了,杨一清和张永在安抚过宁夏地方后,他们手下的大军都是从各地征调而来,本来这时也该解散了,让这些各地的军队回转自己的驻地。但事实上杨一清和张永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带着大军再次回到北京,而且他们回京的日期本来是刘谨亲自定的,但是最后杨一清和张永却忽然提前回到京城。
提前回到京城的杨一清和张永把安化王等俘虏献给正德皇帝,同时还有这次平叛过程中有功之人的名册,但是也就在这时,杨一清忽然开口,把安化王叛乱的原因全都归到刘谨身上,并且列出刘谨的十几条大罪,最严重的一条竟然是刘谨有不臣之心,想要造反自己做皇帝,天知道刘谨身为一个太监做皇帝干什么?
本来像杨一清和张永这样没凭没据的弹劾刘谨,而且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匆忙,按说应该是不可能搬倒刘谨的,毕竟再怎么说刘谨现在大权在握,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牵扯到大明政局的稳定,再加上刘谨又深受正德皇帝的信任,所以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正德皇帝是不可能轻易动刘谨的。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德皇帝好像忽然之间对刘谨不再信任一般,竟然真的被杨一清和张永两人的话说动,他先是以自己的名义召见八虎,然后为张永归来庆功,但是在宴会之后,正德皇帝忽然下令将刘谨囚禁在宫内,同时命张永亲自去查抄刘谨的家。
刘谨家中被抄可以说将整件事情推上了高潮,同时也是处处都透着诡异,因为在查抄刘谨府的过程中,朝野内外忽然出现了许多关于刘谨谋反的传闻,同时在刘谨的府上,也发现了大量的金银财宝、甲胃武器和通往宫内的通道,甚至还发现了刘谨谋反的“铁证”,那就是一套龙袍,以及刘谨日常所用的扇子中藏有利刃,据说这是他准备刺杀正德皇帝的凶器。
除了刘谨之外,像孙聪、张彩等刘谨的党羽也全都被捕入狱,而且这些人在锦衣的召狱之中受尽折磨,很快就有许多人亲口承认刘谨谋反的事实,这下人证也终于有了,刘谨谋反几乎已经被定死了,再也没有翻案的可能。
刘谨的倒台和当初他上位一样,全都是迅猛异常,几乎是在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切就已经成为定局,刘谨和他的党羽已经被押入大牢,李东阳正式成为内阁首辅,之前那些被刘谨迫害的官员也陆续得到平反,至于刘谨之前对朝政进行的一系列改革,无论好坏全都被抹除,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对于刘谨的倒台,周重开始时还是十分高兴的,毕竟这意味着他不用再担心王伦再受到刘谨的迫害,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却让他又不禁皱紧眉头。
刘谨倒台了,之前一直被刘谨压制的谢迁肯定可以东山再起,就算是谢迁自己不会再出仕,但他身为南方士林的领袖,又是余姚官员之首,拥有的潜势力可以说十分庞大,如此一来,肯定会对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也产生相应的影响,甚至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南洋商会,这种影响有好也有坏,自己需要找个时间好好的筹划一番。
王伦要回来了,周重自然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瑾萱,只是他一想到要去见对方,也不禁感到很是头疼,不过再头疼他也得去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希望这个消息可以让她高兴一些。
想到这里,周重让富贵下去继续去打探消息,他则从亭子中站起来准备离开,不过就在他刚走出没几步时,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对方这时也看到他了,当下很是惊喜的道:“东家您怎么在这里,这是要准备回去吗?”
看到眼前这个人,周重也很是惊讶,当下开口道:“吴山,你怎么在这里,我听驼叔说你不是被派去管理港口了吗?”
迎面而来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吴山,上次因为周府失窃的事,使得周重对吴山的真正身份起了怀疑,但毕竟没有任何的证据,所以就把他暂时安排到驼叔手下做事,这样一来即尽到朋友之义,又可以让目光老辣的驼叔帮着观察一下。
不过经过这几个月来的观察,驼叔也没有发现吴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平时也很努力的跟着驼叔学着做事,深得驼叔的喜欢,现在驼叔已经开始真正的培养吴山,让他接手港口的一些管理工作。
听到周重的问话,只见吴山扬了扬手中的一叠文书笑道:“义父他老人家已经把我从港口调回来了,现在开始在交易中心核对托运货主们的货物信息,这不刚把今天的的所有货物核对完,正准备回来把货物信息交上来,没想到竟然遇到东家了!”
“义父?你真的拜驼叔为义父了?”周重听到这里很是惊讶的道,驼叔对吴山十分喜欢,再加上两人都姓吴,驼叔又没有儿子,所以最后他也就起了收吴山做义子的心思,之前还请示过周重,而周重觉得这是驼叔的私事,所以一切让他自己拿主意,没想到几日不见,吴山真的成了驼叔的义子。
看到周重吃惊的样子,吴山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两声,接着开口道:“义父他老人家对我很好,再加上我也是父母早亡,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所以……嘿嘿~”
吴山还是以前那种憨厚的样子,这让周重不禁心中怀疑之前的猜测,若是吴山真的是锦衣卫的话,那他的演技就实在太好了。
接下来周重又询问了一下吴山最近在商会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结果吴山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至于困难更是没有,毕竟有驼叔照顾他,有什么困难也都被驼叔解决了。
最后周重叮嘱吴山这几天多去看一下素娘和徐管家,算算时间,素娘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不过可能因为怀孕的原因,素娘的脾气变得不太好,这段时间徐管家什么事也没干,就全都在家陪着素娘,但就算是这样还是经常惹素娘不高兴,吴山是素娘的干弟弟,他去探望素娘的话,应该可以让素娘的心情变好一些。
和吴山告别之后,周重这才出了交易中心的大门,带着旺财等几个跟班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估计王瑾萱现在应该在王姨娘那里吃饭,所以周重进到内宅之后,径直向王姨娘的院子走去。
第153章 平妻?
周重勾头勾脑的来到王姨娘的院子,这些天他不但躲着王瑾萱,而且连王姨娘和镯儿也都躲着,她们现在也都站在王瑾萱那边,每次见到周重都要数落他一番。当然王姨娘生气归生气,对周重还是十分关心的,好几次让他来家吃饭,但周重却怕见到王瑾萱尴尬,所以就都拒绝了。
周重站在院子门外向里面看了看,结果很是意外的发现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在吃饭,这让他不禁心中奇怪,同时胆子也大了几分,迈步进到院子向客厅走去,结果越是靠近客厅,他心中越是疑惑,因为客厅中同样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吃饭的样子。
带着心中的疑惑,周重迈步走进客厅,结果十分意外的发现,整个客厅里只有王姨娘自己坐在桌子旁边正在吃饭,镯儿和朵儿她们都不在这里,难怪客厅里这么安静。这时王姨娘也看到进来的周重,当下先是一愣,接着很是惊喜的道:“重儿,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咳~,今天商会里没什么事,所以我也就早点回来了。”周重干咳一声,还是有些尴尬的道,“姨娘,怎么就你自己在吃饭,镯儿和朵儿怎么不在?”
听到周重话中故意略掉了王瑾萱,王姨娘也不禁白了他一眼道:“镯儿这段时间一直在瑾萱那里,吃饭也不回来,朵儿那丫头嫌家里气闷,和晴晴一起在珺婉那里吃饭,素娘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出门,自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姨娘,我……”周重也很是愧疚,毕竟他也听出王姨娘话中的怨气,全都是因为自己和谢灵芸的事,才导致这个家中人心惶惶,一时间好像是散了架一般,现在她连找个陪自己吃饭的人都找不到了。
看到周重愧疚的样子,王姨娘也是心中一软,拉着周重坐到自己身边,然后给他盛了碗粥道:“重儿,你忙了一天,姨娘也就不说那些让你心烦的事了,我做的粥有些清淡,你先凑合着吃点,明天姨娘再给你做些合口味的饭菜!”
感受到王姨娘的关心,周重也是十分感激,再加上他也的确饿了,所以接过王姨娘递来的粥碗也没再说什么,开始大口的喝了起来,外面的饭菜做的再丰盛,却也及不上家里的味道,所以周重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香甜。只是王姨娘看到周重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却不禁露出心疼的表情。
等到周重把一连吃了几碗粥,这才发现盆中已经见底了,而且他好像记得王姨娘还没有吃,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姨娘,还是您做的饭好吃,一不小心竟然把您的饭给吃光了,我去让人再给您做点!”
周重说着刚想站起来,但是却被王姨娘拦住道:“不用,我这几天刚好也没什么胃口,饿一饿对身体有好处,而且你都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咱们娘俩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听到王姨娘要找自己谈话,周重禁不住再次头痛起来,不过他可不敢说不,当下只得坐下来牵起嘴角强笑道:“姨娘您说,我听着!”
王姨娘虽然把周重不情愿的样子看在眼里,但却直接忽略过去,只见她沉声开口道:“重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唠叨,但是对于你和瑾萱的事,我还是要说两句。”
说到这里时,王姨娘顿了一下,接着脸色更加严肃的道:“瑾萱和你已经订婚多年,从她懂事时,就已经知道你是她的夫君,再加上王老爷又多次帮助我们,所以若是你和瑾萱退婚的话,那简直比宋家退掉镯儿的婚事更加让人不齿!”
“我……”周重听到这里想为自己争辩一下,可是刚开口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得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看到周重不说话,王姨娘这时接着又道:“我也知道重儿你有自己的苦衷,毕竟你与那位谢小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更不可能负她,但是你想过没有,本来就是他们谢家先对不起你在先,之后你们两人才走到一起,而且以我看来,那位谢小姐也并不是你的良配!”
“姨娘,灵芸之前也是被她的父亲逼迫,所以才差点做出那种事,而且当时她也是几次心软,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后来的事!”周重看到王姨娘对谢灵芸没有什么好印象,急忙替她解释道。
不过对于周重的话,王姨娘却是摇了摇头,然后语重心长的对周重道:“重儿,我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事,既然要了那位谢小姐的身子,就必然不会抛弃对方,但是你想过没有,若是你真的和那位谢小姐成婚,她真的会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吗?”
听完王姨娘的这些话,周重也不禁沉思起来,谢灵芸身上背负着家族商业的运营,就算是嫁给自己后,恐怕也不可能完全放下,这样一来,恐怕真的无法成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虽然周重来自后世,也能理解一些职业女性,但是做为个男人,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呆在家中照顾家庭,给自己做一个坚强的后盾。
看到周重露出沉思的表情,王姨娘也知道周重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让她心中一喜,过了一会接着又道:“重儿,相比谢小姐,瑾萱却绝对是个贤妻良母的最好人选,这段时间我也帮你看过了,瑾萱不但知书达礼,性格也十分温柔,相比起来,不但那位谢小姐比不上,就连镯儿和梦婉都比不上瑾萱,恐怕也只珺婉年轻的时候才能和瑾萱相比,这样的好的未婚妻,重儿你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听到王姨娘苦口婆心的劝说,周重也是两头为难,若是没有谢灵芸,他恐怕会十分庆幸有王瑾萱这样一个未婚妻,但现在他又不可能辜负谢灵芸,这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重儿,我知道你也很为难,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若是你愿意这么做的话,一来不必与瑾萱退婚,二来也不会辜负了那位谢小姐。”王姨娘看到周重为难的样子,忽然再次开口道。
“哦,姨娘您快讲,到底是什么办法?”周重两世为人,但对感情方面却根本没什么经验,现在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变得六神无主起来,现在听到王姨娘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王姨娘看到周重心急的样子,却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开口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办法,咱们周家本就是商人出身,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根本无心考取功名,所以对于你和瑾萱、谢小姐的关系,我看不如这样,重儿你依然娶瑾萱为妻,至于那位谢小姐,则以平妻的身份进到家门,与瑾萱不分大小,这样也不算是亏待了她,你看这样如何?”
听到王姨娘竟然让自己娶两个,周重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却又苦笑起来。对于所谓的平妻,他也知道一些,这种说法主要是在一些地位比较低下的商人家中流行,因为很多商人在两地做生意,因此除了家中的妻子后,往往会养一些外室,那些外室经常与商人相处,感情自然就比较深厚,因此不再甘心做外室,最后终于有了平妻这个称呼。
不过平妻这个称呼最先是从商人之中传出来的,并没有得到大众的认可,很多书香门第根本就对这种称呼嗤之以鼻,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平妻无非也就是地位高一些的妾室,根本无法与正妻相比。谢家虽然也是商人,但却出身于余姚谢家,家中也极有规矩,现在让谢灵芸做平妻,别的不说,光是谢达那一关都过不去。
“姨娘,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周重苦笑着说道,他没敢直接拒绝,否则还不知道王姨娘会怎么唠叨。
王姨娘也知道不能太过逼周重,于是也点了点头道:“好,你也是个大人了,有些事情我也不好插手太多,反正你自己掂量着办就是了!”
“嗯!”周重点了点头,这时他才忽然想起自己来找王姨娘的目的,当下急忙开口道:“姨娘,光顾着和您说话了,差点把正事忘了,王伯父已经动身回松江了,估计下个月就能到达,而且他这次还是官复原职,风风光光的回来!”
听到王伦终于要回来了,而且还恢复了原来的官职,这让王姨娘也是大喜过望,高兴在的客厅里来回走动几趟,嘴里也不停的说着“菩萨保佑”,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发现周重还没走,当下急忙把他向门外边推边道:“你还在这等着干什么,快去把这件大喜事告诉瑾萱,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人也瘦了许多,刚好这个消息能让她心情好起来!”
周重被王姨娘推出房门,这才终于有机会和她告辞,然后出了王姨娘的院子,来到花园旁边王瑾萱和镯儿一起住的小院子。
第154章 镯儿的恶作剧
周重走到王瑾萱住的这个小院子门前,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忽然又迟疑起来,本来花园旁边的这个小院子是三娘住的,不过后来镯儿和王瑾萱经常要到花园里照顾周重种下的辣椒,所以她们就和三娘互换了院子。
周重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最后抬头看了看西方,结果发现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若是现在再不进去的话,那就只能拖到明天了。想到这里,周重暗暗的咬了咬牙,终于伸手拍了拍院门上的门环。
“咚咚咚~”空旷的敲门声在院子里响起,很快周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镯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道:“谁在门外?”
“镯儿开一下门!”周重长吸了口气,挺起胸膛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虽然他对王瑾萱很是愧疚,但也不能总像之前那样躲着他。
里面的镯儿听到是哥哥的声音,当下急忙开门,脸上也露出十分高兴的表情,只是紧接着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立刻脸色一垮,很是不高兴的道:“哥,你不是最近天天忙的要命,连回家吃饭都没有时间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听到镯儿话中的怨气,周重禁不住苦笑两声道:“镯儿,你就别讽刺大哥了,瑾萱在吗,我是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的。”
镯儿之前虽然也很生周重的气,不过毕竟是兄妹情深,这段时间没有见到他,心中的气也早就消了,现在又看到哥哥脸上一脸无奈的模样,更让她心中一软,当下开口道:“哥哥你进来吧,瑾萱姐姐正在洗澡,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们?”
“洗澡?”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现在天还没黑呢,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洗澡,另外他这时才发现,镯儿的头发也是湿湿的,看样子应该是刚洗过。
看到哥哥脸上的表情,只见镯儿白了他一眼道:“我们今天可是快要累死了,花园里的辣椒眼看就要结果了,但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下雨,所以我们两个就在花园里提水给辣椒浇水,结果忙了一下午才浇完,你看我的手都磨肿了!”
镯儿说着伸出自己的白嫩的双手给周重看,结果周重真的发现镯儿的手掌都磨的有些红肿,这让他也不禁心疼的道:“你们两个也太不小心了,浇水这种粗活让家里的下人去干就行了,干麻要自己亲自动手?”
现在周重继承的南洋商会,家中的生活也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在来到双屿港后,周重就又买了些丫鬟婆子照顾王姨娘和镯儿,平时也做些粗使活,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养成的习惯,有些时候王姨娘等人还是喜欢自己干一些活。
不过镯儿听后却是再次白了他一眼道:“本来我也提议让下人们浇水的,但是瑾萱姐姐却不同意,她担心那些下人不知道辣椒的重要,粗手粗脚的伤了辣椒,所以才非要亲自浇水,结果不但我的手掌磨肿了,她的双手更是磨破了皮,再加上又累的出了一身的汗,自然要先洗了个澡,否则身上难受死了。”
听完王瑾萱如此重视自己的辣椒,甚至还放下自己千金小姐的身段,不辞辛劳的亲自下地浇水,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动容,同时心中对王瑾萱也更加的愧疚。
“对了,哥哥你到底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瑾萱姐姐?”这时镯儿忽然开口问道。
“嗯,这个等瑾萱来了我再说,你快点去叫瑾萱吧!”周重不想解释两遍,所以催着镯儿却叫王瑾萱一起来。
看到周重不说,镯儿立刻撅起嘴巴有些不太高兴,不过接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忽然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立刻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好,你在客厅里等着,我这就去叫瑾萱姐姐来!”
周重并没有注意到镯儿脸上的笑容,当下他进到客厅找了把椅子坐下,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王瑾萱的住处,因此现在也禁不住四处打量,结果发现这座客厅不但收拾的十分整洁,而且四周也多了一些小装饰,处处体现出少女的细心,使得整个客厅看起来温馨了许多。
镯儿和王瑾萱洗澡的地方是在正房的最西侧,与客厅隔着两道门,就在周重打量着客厅里的装饰时,忽然听到西间那边王瑾萱的声音响起:“镯儿,梦婉来找我们有什么急事,你怎么不让我把衣服穿好?”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一愣,明明是自己来找王瑾萱,但镯儿怎么会告诉她是白梦婉来找她们?就在他还没有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忽然只见西客厅西侧的门帘被人挑开,紧接着身上只穿着一身小衣,头必也湿漉漉的王瑾萱从里面被镯儿推了出来。
所谓小衣,其实就是衣服里面最贴身的衣服,一般都比较轻薄,大明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胸罩、内裤之类的,一般女子都只是在小衣里穿着肚兜。不过王瑾萱这次是被镯儿拉出来的,因此并没有来的及在小衣里面穿上肚兜。
再加上王瑾萱刚刚从浴室里出来,单薄的小衣被水汽一熏,变得更加贴身,至少现在周重可以将王瑾萱玲珑的身段看的一清二楚,高耸的胸前也凸出两个小点,甚至她小衣上面的扣子并没有完全扣好,从而露出一抹动人心魄的雪白。
王瑾萱刚刚洗完澡,就被镯儿闯进浴室,告诉她白梦婉来找她有急事,而且也不等她穿好衣服,就被镯儿硬拉了出来,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她来到客厅时,见到的并不是白梦婉,而是让她伤透了心的周重。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王瑾萱看到周重时先是一愣,紧接着尖叫一声,双手抱胸转身跑了回去。而这时镯儿终于一脸暧昧的从门帘后面走了出来,然后笑嘻嘻的对周重道:“哥哥,你可是看了瑾萱姐姐的身子,一定要负责噢!”
对于镯儿的恶作剧,周重却是哭笑不得,虽然他知道镯儿是出于好意,想用这种办法让他不能退婚,可是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谢灵芸,他根本不可能把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的谢灵芸抛弃,所以这种办法根本没用。
不过说起来,王瑾萱的身材好像也真的不错。周重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立刻让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经过镯儿这么乱搅和,恐怕日后他和王瑾萱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尴尬。
想到这里,周重不禁狠狠的瞪了镯儿一眼,很是生气的道:“镯儿,你怎么这么胡闹?”
“我哪里胡闹啊,这么做还不是为帮你?”镯儿听到周重的训斥,撅着嘴巴很是委屈的道。
“你这样只会让我和瑾萱更加尴尬,不是胡闹是什么?”周重再次加重语气训斥道。
“哼!尴尬算什么,你知不知道瑾萱姐姐这些天偷偷的流了多少泪?”镯儿很是不服气的道,“而且这些天她几乎是天天做恶梦,每次醒来都会悄悄的在被窝里哭,开始她还不肯告诉我做的什么恶梦,后来还是我不停的追问,她才告诉我说经常梦到你和谢灵芸结婚的场面,而她在后面无论怎么哭喊,你就是不理她,所以她才……”
“镯儿,不要说了!”不过还没等镯儿把话说完,却被门帘后面的王瑾萱打断,这时只见她单手抚开门帘,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只是因为害羞的原因,所以将自己通红的小脸露出半边,当发现周重看向自己时,立刻把手中的门帘放下,自己躲在门帘后面不敢看他。
周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王瑾萱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当下也是低头沉默不语,同时心中也不禁想起刚才王姨娘说的那个平妻的提议,若是谢家愿意的话,这也许是解决自己婚姻问题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周重和王瑾萱都不再说话,镯儿则在心中生哥哥的气,一时间房间里的三人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中,过了好一会儿,却听门帘后面的王瑾萱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周世兄,刚才镯儿都是乱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哪有……”
镯儿听到王瑾萱的话很不服气,刚想开口争辩,但这时王瑾萱再次挑开门帘,看向镯儿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哀求之意,这让镯儿心中一软,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周某惭愧,今生欠下瑾萱的情谊,来世就算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周重这时站起来对着门帘后面的谢灵芸深施一礼道,他说这些话的确是诚心诚意的,两世为人的他也相信人有来生,今生欠下王瑾萱的情债,他希望能够用下一生来偿还。
不过听到周重这些话后,王瑾萱却是在门帘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语气幽幽的道:“周世兄不必如此,此生我们有缘无分,恐怕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说到这里时,王瑾萱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见她顿了一下接着又问道:“周世兄,不知你今天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第155章 正德与金瓶梅
周重与王瑾萱的再一次相见,却因为镯儿的恶作剧让两人更加尴尬,甚至王瑾萱因为害羞而躲在门帘后面,根本不敢再见周重,幸好后来王瑾萱转移了话题,问起周重来找她的原因,这让周重也不禁松了口气。
“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王伯父已经动身回松江了,估计下来月就能到达,而且刘谨也终于倒台了,王伯父也已经官复原职,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周重终于有机会把自己来找王瑾萱的目的讲了出来。
“王伯父竟然是官复原职回来,这可是太好了!”旁边的镯儿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喜过望的高声叫道。
这时王瑾萱也忽然挑开门帘,脸上同样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同时开口急问道:“周世兄,你说的都是真的?父亲真的要回来了吗?”
“嗯!”周重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有些沉重,因为他想起来之前王瑾萱曾经说过,等到王伦回来时,她就会主动说服父亲退婚,对于这件事他也很是矛盾,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得到周重肯定的回答,王瑾萱终于完全相信父亲要回来的消息,这让她也不禁是喜极而泣,这些天她为父亲担惊受怕,现在虽然之前已经知道父亲脱罪,但毕竟人还在京城,她也一直放不下心,现在听到父亲要回来,她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紧接着王瑾萱也想到自己与周重就要退婚的事,这让她心中也不禁一颤,同时目光幽怨的看向周重,但没想到这时周重的目光刚好也看向王瑾萱,两人的目光相对,彼此都看出对方复杂的心情,但紧接着两人又各自错开。
看到王瑾萱出来,镯儿也想给他们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虽然现在做这些可能有些晚了,但镯儿还是希望能够挽回周重和王瑾萱的婚约。
也正是抱着这种想法,所以镯儿拉着王瑾萱坐下,然后开始询问一些关于王伦回来的细节,最后更是没话找话的开始询问刘谨是怎么倒台的?周重对此也只好一一做了回答。
正在周重讲述着刘谨倒台的经过时,忽然外面有两个丫鬟走进来,手里提着镯儿和王瑾萱的晚饭,这让本来就对朝堂之上的事没有什么兴趣的镯儿精神一震,当下打断周重道:“哥哥,你忙了一天肯定也没有吃饭吧,刚好我和瑾萱姐姐也没有吃,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什么胃口,今天你陪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我……”周重本想开口说自己吃过了,但是当听到王瑾萱这段时间没有胃口,再加上镯儿留他吃饭也是出于好意,这让他实在无法拒绝,于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道,“好啊,刚好我也没吃,那今天晚上咱们就一起吃。”
听到周重愿意留下吃饭,王瑾萱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丫鬟手中的食盒把里面的饭菜摆放在桌子上,并亲手盛了三人的饭。
在吃饭的时候,谁也没再提关于退婚的事,刚开始时镯儿看到气氛有些沉闷,于是就开始讲起周重小时候的糗事,比如爬树掏鸟蛋结果被挂在树上,帮镯儿出气打别人,结果反而被别人打了一顿等等,惹的王瑾萱也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容,而周重心中却是无比郁闷,没想到原来书呆子似的周重,竟然也有这么顽皮的一面。
虽然周重在王姨娘那里已经吃了几碗粥,肚子早饱了,但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他还是一连吃了两碗米饭,结果最后撑的连腰都弯不下去了,晚上回到住处时,更是在院子里转了半天,把肚子里的食物消下去后才去睡觉。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的豹房之内,正德皇帝朱厚照也同样没有睡觉,只不过他不是像周重那样吃撑了,而是正和几个美艳的女子共赴巫山,龙榻之上粉臂雪股起伏不定,让人喷血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实在是荒唐胡闹之极。过了好一会儿,龙榻之上终于传出一阵压抑的低吼,整个寝宫这才平静下来,只剩下男女粗重不一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宫殿内回荡。
“你们都下去吧!”赤裸着胸膛的朱厚照半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几分满足的吩咐下。几个**的美艳女子虽然很想留下来,但已经不是第一次服侍这位大明天子的她们都知道,皇帝陛下虽然经常临幸她们,但却从来没有留人过夜,因此她们也都十分乖巧的站起来,穿好衣服转身离开了。
等到这些女子离开后,正德也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从床头拿起一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金瓶梅》三个大字。正德皇帝看着手中的金瓶梅,却是忽然一笑道:“周重啊周重,你把自己大好的才华用在这种书上,连朕看过都是把持不住,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
正德皇帝手中拿的金瓶梅正是之前周重家中失窃时,被刘谨派出的锦衣卫抬走的书稿,这些书稿落到刘谨手中后,他立刻让人印刷成书,然后送给了正德皇帝,相比较之下,金瓶梅对男人的吸引力更在西游记之上,因此正德皇帝也十分喜欢,不过刘谨虽然用这本书讨了正德皇帝的欢心,但是最后却依然无法阻止他覆灭的危机。
就在正德皇帝随手翻着金瓶梅时,寝宫的大门一开,一个白净微胖的太监从外面进来,正是深受正德信任的谷大用,当他看到坐在床边翻着金瓶梅的正德皇帝时,立刻笑着说道:“陛下,您若真的喜欢这金瓶梅,不如让画师将书中的内容画成图册,日后看起来也方便!”
“咦?”正德听后很是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谷大用,然后一拍大腿很是惊喜的道,“大用,没想到你一个太监竟然也懂得男女之乐,若是把金瓶梅画成春宫,日后在床头把玩时翻一翻,也的确是一种难得的乐趣!”
正德皇帝说到这里时,兴奋的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指着谷大用道:“大用,这几天你帮我留心一下,找个大明朝最擅长画春宫的画师出来,让他帮朕把金瓶梅画成图册!”
谷大用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竟然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赞赏,这让他也是惊喜过望,一边答应一边在心中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找个最好的画师出来,以此来挣得陛下的欢心。
说到金瓶梅,朱厚照忽然想起来这本书还是借刘谨之手送到自己手中,现在刘谨已经入狱,这让正德皇帝不禁有些感慨,当下开口问道:“大用,现在刘谨在狱中如何了?”
听到正德皇帝问起刘谨,谷大用也是神情一肃道:“启禀陛下,现在已经被关押在锦衣卫的召狱之中,不过因为陛下之前的命令,所以刘谨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而且他也否认自己的所有罪行,更不承认要谋反的事,现在整天在狱中谩骂,朝中文武百官都被他骂了个遍,甚至连奴婢这些人也遭了他的骂!”
说到最后一句时,谷大用微胖的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委屈的表情,对于刘谨倒台这件事,他虽然提前已经知道了,但却并没有参与进来,可以说这件事与他谷大用没有任何关系,可惜最后却还是挨了刘谨的骂。
“哦?那他有没有骂朕?”正德皇帝忽然有些玩味的笑了笑道,刘谨之所以在眨眼之间就倒下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而且也有许多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但是若说其中最主要的推手,那就得数他这位大明的皇帝陛下了,所以刘谨最应该恨的人是他才对。
“没有,绝对没有,就算是给刘谨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说陛下您半句坏话!”谷大用十分肯定的道,他知道刘谨入狱之后,陛下迟早都会问起刘谨在狱中的情形,因此一直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刘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关注之下。
听到刘谨竟然没有骂过自己,这让正德皇帝先是一愣,紧接着轻叹一声道:“刘谨竟然没有骂我,他还算是知道什么叫君臣上下,可惜他这个人实在太过得意忘形,手中有了权力之后,就开始忘了当初我对他的警告,结果最终惹来杀身之祸,这也怨不得别人。”
旁边的谷大用听到正德话中的“警告”二字时,身形禁不住微微一颤,他和刘谨在东宫之时就相识,再加上他又经常陪在朱厚照身边,知道许多事情的内幕,可以说他是眼睁睁看着刘谨是如何一步步走上权力的巅峰,同样也看着他如何从顶峰一下子摔下来,导致现在身陷牢狱的后果。而通过刘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让谷大用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在人前再怎么风光,他们这些太监都永远是皇帝陛下手中的奴婢。
正德皇帝想起刘谨地,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冲动,最后终于开口吩咐道:“大用,你让人准备一下,朕要去召狱中见刘谨最后一面!”
第156章 刘谨倒台的真正原因
锦衣卫诏狱,京城中人只要听到这个名字,都会不自禁的打个寒颤,因为这个名字代表着残酷、血腥和死亡,只要和这个名字扯上关系的事,就绝对没有好事。不过锦衣卫诏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一般只有那些官员犯罪时,才会被押入诏狱,普通人犯罪最多只能进顺天府大牢。
诏狱古已有之,不过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指实体的监狱,而是指皇帝下诏书才能让犯人入狱的案子,不过在明朝之时,伴随着锦衣卫这个特殊部门的出现,他们奉皇帝之命监察百官,逮捕的也都是犯案的官员,所以他们的锦衣卫私狱也就被称为诏狱。
锦衣卫属于皇帝的私军,独立于国家政体之外,诏狱自然也不受任何国家部门的监管,而是直属于皇帝,不过历代大明皇帝哪有空闲去管一个小小的诏狱,于是诏狱几乎不受任何的监管,这也导致诏狱之中黑暗无比,进入其中的犯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希望。
也正是诏狱的凶名赫赫,所以无论你在朝堂上多么风光,只要进到这里,那就得老老实实的呆着,否则诏狱里剥皮、拔舌、断脊等各种残酷的刑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凡事总有个例外,自从刘谨被抓进诏狱之中后,非但没有老实,反而天天在牢房之中怒骂不已,满朝文武几乎全都被他痛骂一遍,杨一清和张永这两个直接导致他倒台的凶手更是被他骂的狗血淋头,至于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同样也是他痛骂的重点对象。
对于刘谨的痛骂,诏狱中的锦衣卫也很是头痛,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进了诏狱还如此嚣张的人,若是换做别人的话,恐怕早就被他们大刑伺候了。不过刘谨可不是一般人,之前的两位锦衣卫指挥使张采和石文义都是刘谨的手下,他们这些人说起来也都算是刘谨的人,虽然随着刘谨的倒台,张采和石文义也都被押入诏狱,但他们的余威犹在,普通的锦衣卫不但不敢动他们,反而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今天晚饭之后,刘谨依然和往常一样开骂,看守的锦衣卫也都已经摸清规律了,知道刘谨早中晚三餐后,肯定会吊着尖利的嗓子骂上一阵,他们为了让自己的耳根清静,因此很多人都自觉的离刘谨的牢房远一些。
“张永,你这个只会耍几分蛮力的武夫,当初要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洒家早就把你发配凤阳守皇陵了,可是你竟然勾结外臣整治咱家,迟早有一天你也会遭到同样的报应……”
刘谨虽然年老,但尖利的嗓音却极具穿透性,在空旷的诏狱中久久回荡,那些看守的锦衣卫都躲开了,但是刘谨旁边牢房里的囚犯却无法躲开,这些人也都是刘谨以前的同党,现在想劝又不敢劝,只得一个个捂着耳朵缩在牢房角落的稻草里。
刚吃过饭的刘谨中气十足,一连骂了近一个时辰,而且都不带重样的。不过就在刘谨正骂的起劲时,忽然诏狱的大门一开,一个身穿锦衣卫官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只见这个二十多岁,身材高大健壮,长相也十分俊美,只是双目过于狭长,使得他在看人之时总像是眯着眼睛,同时也给人一种阴险的印象。
这个双目狭长的年轻人正是刚刚升任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钱宁,钱宁本不姓钱,只是他小时候被一位姓钱的太监收养,所以才改姓为钱,之后蒙恩为成锦衣卫百户,接着成为正德皇帝的心腹并升任千户,虽然明面上是刘谨的手下,但实际上却直接听命于正德皇帝,而且在刘谨倒台后,立刻就被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掌管着诏狱。
看到钱宁进来,刘谨立刻不再骂别人,而是指着钱宁开始怒骂,毕竟别人或许怕钱宁,但他可是不怕,哪怕现在他的性命掌握在钱宁手中,他也依然照骂不误。
不过对于刘谨的怒骂,钱宁却是不屑的笑了笑,然后好像是没听见一般,指挥着手下的人把刘谨旁边牢房中的犯人全都转移走,因为一会有人要来见刘谨,他又不希望别人听到他和刘谨的谈话,因此只能将那些犯人转移。
刘谨看到钱宁不理自己,而且还把旁边牢房的犯人都送走了,这让他先是一惊,但紧接着脸上则露出狂喜的表情,当下也不再骂人,而是整了整身上的囚衣,同时把凌乱的头发拢了一下,使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
很快周围的犯人被转移一空,然后钱宁亲自跑出去禀报,不一会的功夫,就见钱宁陪着正德皇帝走进诏狱,只是当朱厚照走进来时,却不禁皱了下眉,因为诏狱中无处不在的潮湿和腐臭气息让他感觉很不适应。
只见正德皇帝在钱宁的指引下来到刘谨的牢房前,这时其它的无关人等全都退了下去,正德身边只跟着钱宁和谷大用两。而当刘谨见到他时,立刻十分激动的扑到牢房前的栅栏上,双膝跪地泪流满面道:“陛下,您终于来看老奴了,老奴冤枉啊!”
对于的喊冤,朱厚照却表现的十分平静,只见他挥手让钱宁把牢门打开,然后走进牢房之中,身后的谷大用急忙搬了把椅子,等到正德皇帝坐下来后,这才开口对刘谨道:“刘谨,你站起来吧!”
听到朱厚照没有像以前那样称自己为刘伴伴,这让刘谨心中恐怕,当下声音颤抖着道:“老……老奴不敢,请陛下恕罪!”
“哼,现在你知道自己有罪了?”朱厚照忽然脸色一冷,目光咄咄的盯着刘谨问道。
感受到皇帝陛下话中的寒意,刘谨禁不住身形一颤,不过还是强自辩道:“陛下,老奴冤枉啊,张永和杨一清为了给老奴定罪,给老奴编造了不少的罪状,其它的不说,光是老奴造反这一条,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奴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见,而且老奴身为太监,全都仗着陛下的权势,哪里有可能造反?”
没想到朱厚照听到刘谨的这些话时,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刘谨,怎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张永给你编造的那些罪状朕早就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要让你无法翻身罢了,但是朕最后却还是全都准了,换句话说,你的那些罪行全都出自朕的授意!”
“轰~”刘谨这时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被雷电劈中一般,虽然之前他也有过这方面的猜想,但是直到现在正德皇帝亲口承认是他要整治自己,这让刘谨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而看到刘谨那副即震惊又可怜的样子,正德身后的钱宁和谷大用都露出几分嘲讽之色。
“陛……陛下,老奴这些年可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朝中的老臣清理一空,使得朝中再无人敢对陛下所为指手划脚,而且兢兢业业的处理朝政,从不敢有半分懈怠,为何陛下要……要……”
刘谨说到最后时,情绪也显得十分激动,当初朱厚照刚登基之时,朝中有谢迁、刘健和李东阳这三位顾命大臣,一切朝政都由他们三人共同主持,而正德手中却没有什么实权,这自然使得正德十分不满,于是就支持以刘谨为首的八虎夺权,最终把谢迁这些老臣全都赶出朝堂,帝国大权再次落入皇帝之手,但是因为正德自己贪玩,所以才把朝政大权交给刘谨,别人都说刘谨专权,其实真正的原因却在于正德。
不过对于刘谨的话,正德却是冷哼一声道:“不错,当初的确是朕让你排挤掉谢迁等人,而且你也做的不错,也正是因为这样,朕才放心的把朝政交给你打理,可是朕让你打理朝政,却没让你排除异己,作威作福,更没让你结党营私、纳贿自肥!”
正德说到这里好像也有些生气,只见他从椅子上猛然站起来,大步走到刘谨的面前指着他道:“你自己看看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整个朝堂之上竟然成了你的一言堂,任何敢于违逆你的人,全都遭到你的打击报复,要么被杀要么被贬,别人更是称你为立地皇帝,整个天下只有一个皇帝,若你是皇帝,那朕是什么?”
刘谨听完朱厚照的这些怒骂,额头上也一下子布满了冷汗,他不是个笨蛋,否则也不可能权倾朝野,不过之前他却被手中的权力蒙蔽了双眼,做事也太过嚣张高调,竟然没想到自己已经触到了帝王的逆鳞。
“陛下,老……老奴知罪了!”刘谨呆愣半晌,最后终于一脸死灰的说道,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这次恐怕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朱厚照也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当他看到刘谨一脸绝望的样子,也不禁想起以前自己在东宫时,全靠刘谨这些人的陪伴,这让他心中一软,当下开口道:“刘谨,你放心的去吧,不过朕不是绝情之人,你大哥的孩子朕会让人送走的,绝对不会让你们谈家绝后!”
刘谨本来姓谈,后来入宫后才改姓刘。现在刘谨听到正德让自己安心上路的话,心情忽然平静起来,当下只见他向正德深施一礼道:“谢陛下仁慈,奴婢明白了!”
第157章 天大的侮辱
刘谨虽然从来没有承认自己谋反,但是因为人证物证俱全,所以最后谋反的罪名还是坐实到他的头上,最后被判处凌迟之刑,结果当行刑的当天,不少被刘谨祸害的百姓争相出钱购买刘谨身上割下来的肉,然后生吞下去以解心头之恨。
刘谨被凌迟之后,他的那些党羽也很快得到清算,其中孙聪、石文义等人被杀,张彩死于狱中,原来的内阁首辅焦芳因为退出的早,所以仅仅是被贬斥,倒是保住了性命,至于刘谨的族人也大多被杀,只是刘谨大哥的几个孩子却神秘失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刘谨死后,张永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宝座,同时也掌管着皇城四滕卫的军权,可以说一时间风头无两。李东阳继任内阁首辅,杨一清拜为户部尚书,论功加太子少保,杨廷和升任内阁次辅,成为李东阳的助手,同时也是下一届内阁首辅的得力人选。
中原王朝发展了上千年,但却依然无法实现以法治代替人治,在刘谨死后,他施行的一系列改革无论好坏全都被废除,而且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对刘谨的改革内容清除的十分干净,这主要利益于刘谨的改革成功的得罪了绝大部分的读书人,因此在刘谨死后,所有读书人对他的骂声不减反增,这也使得刘谨的名声比死之前更加的狼藉。
对于刘谨之死,大明的读书人自然都是欢欣鼓舞,不过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朝堂上的事距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了,对于他们而言,每日三餐才是最让他们关心的。
周重本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不过他却与普通的百姓不同,因为他现在是个大走私商人,把持着双屿港近半的走私贸易,因此刘谨之死对他不但造成了影响,而且这个影响甚至关系到商会的未来。
南洋商会的大厅之内,四个人围着一桌丰盛的酒席而坐,不过主位上坐的并不是周重,而是一个长相威严的中年人,这个人正是谢灵芸的父亲谢达,而在谢达的右手边,才是一脸笑呵呵表情的周重,至于周重的对面,则是坐着一个比谢达年轻一些的中年人,另外还有一个与周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周重对方的中年人面容枯瘦,嘴唇单薄,狭长的眼睛中满是精明,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于的人。至于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长相则与旁边的中年人十分相像,只是看向周重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屑,好像与周重坐在一起有辱他的身份似的。
“两位谢叔父,小侄这里实在简陋,也没有什么好招待大家的,只能备上一桌薄酒,希望谢叔父和谢世兄不要介意才是!”陪坐在谢达旁边的周重笑呵呵的道,虽然对面的两个谢家人对自己好像十分冷淡,不过该有礼数还是得有。
今天谢达忽然带着他对面的这两人前来拜访,所以周重就让人备下酒宴,大家边吃边谈。刚才谢达已经为周重介绍过了,他对面的这两人全都是余姚谢家的人,其中那个中年人名叫谢逞,与谢达谢迁都是同族的兄弟,而那个年轻人则是谢逞的儿子,名叫谢全安。
据刚才谢达的介绍,谢逞父子之所以来到双屿港,正是奉了谢家的指示,与周重商议海盟成立的具体细节,只是从见面开始,谢逞父子就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这让周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周贤侄过谦了,五弟一路风尘仆仆,我还没来的及给他接风,他却急着来找你,所以今天我就借你这里的酒敬五弟一杯!”谢达这时也看出来谢逞父子对周重不太友好,于是急忙举起酒杯笑道,而且他在话中也向周重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谢逞父子是余姚谢家派来的,他到现在也没来的及与对方详谈。
谢逞父子属于谢家比较核心的族人,按说地位上要比谢达这样的外围族人高一些,不过谢达的年纪毕竟比谢逞大,谢逞在家中行五,因此谢达才称对方为五弟。谢逞父子对于谢达自然也要给几分面子,因此看到他敬酒,只见谢逞露出一个淡笑道:“族兄客气了,我们这次是受大哥所托,前来与周会长商议组建海盟之事,所以一切自然要以正事为重!”
谢逞口中的大哥也就是谢迁,他在谢家同辈之中排行老大,而且也最有出息,之前做到过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因此现在一直是谢家的主事人,之前谢达将周重打算联合三家商会组建海盟的事情传回族中后,立刻引起谢迁的重视,经过一段时间的权衡后,他终于派来谢逞父子与周重商议组建海盟的细节和条件。
谢逞父子虽然和谢达客气了几句,但是对于身为主人的周重却是理也不理,这让周重心中怒火中烧,同时暗骂余姚谢家竟然还号称书香门第,可是却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实在是可恨之极,若不是谢达在这里的放,恐怕他早就让人把谢逞父子赶出去了!
幸好谢达这时也发现周重的脸色不对,他也知道余姚谢家身为当地的名门望族,对于商人一流向来不假辞色,特别是周重还是走私商人,本身就犯着国法,因此谢逞父子肯定会对周重更加看不起,因此才会表现的如此冷淡。
想到这里,谢达急忙叉开话头,开口向谢逞询问道:“五弟,不知大哥这次让你来传达什么消息,对于海盟的成立,家族那边可有何看法?”
谢逞虽然和谢达客气了几句,不过他其实也根本看不起谢达,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支系子弟,而且又是个商人,在家族中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因此正感不耐烦时,听到对方问起他来的目的,立刻也是开口道:“大哥对于你们的生意还是十分看重的,毕竟这是家族最主要的收入之一,所以少海盟的事报回族中后,大哥和几位族中的老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同意成立海盟!”
听到谢家同意成立海盟,周重心中的怒火总算是消减了一些,若是联合谢家、洪家两大商会,再加上他的南洋商会,那么就将垄断整个双屿港八成以上的走私业务,到时他将走私之中的各种行为规范化,到时肯定能够将走私行业做大做强,而借着走私的发展,他也将成为当之无愧的走私之王。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有些激动,不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却听谢逞再次开口道:“不过海盟虽然可以成立,但是大哥却提出两个条件!”
“条件?”周重听到这里时双眼一凝,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当下开口问道,“哦,不知道谢公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听到周重开口询问,谢逞扭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有说话,反而是他的儿子谢全安用一种轻佻的语调开口道:“我们谢家的条件对于周会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第一就是我们打算把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合并成一个大商会,到时由我父亲亲自管理,谢达伯父则是副会长,负责辅助我父亲,而这个大商会与南洋商会成立海盟后,整个海盟也将由我父亲管理。”
“啪!”听到谢全安的话,谢达第一个愣在那里,手上的筷子也掉到桌子上,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为了谢家辛苦半辈子创下的商会,竟然要被谢逞轻易夺走,虽然他还有个副会长的名头,可是这个职位恐怕也只是谢家为了安慰他而设立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实权。
相比谢达的失态,周重也是怒火万丈,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恨不得现在就挥拳把眼前的谢逞父子暴打一顿。明明海盟的揭底是他想出来的,而且南洋商会的实力也已经恢复了大半,影响力更是已经超过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可是现在对方却要夺走海盟的管理权,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抢劫。
不过两世为人的周重已经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上仅仅靠拳头是不行的,他必须学会冷静,所以尽管他是满腔的怒火,但却强自忍住打人的冲动,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声音平静的开口道:“谢公真是打的好算盘,第一件事就让人如此难以取舍,只是不知道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看到周重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不敢发作,谢逞父子却是得意的对视一眼,他们早就知道周重听到第一个条件会生气,但他们却自信周重根本不敢发火,因为在他们看来,周重只是一个小小的走私商人,背后更是没有什么人支持,可以说只要他们谢家愿意,只要动动小手指头就能把周重的南洋商会灭掉。
“至于第二个条件,对于周会长来说也是件好事,因为我们听说周会长与谢达伯父的女儿,也就是灵芸堂妹一见钟情,所以我们谢家决定,招周会长入赘为婿,也就是说,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谢全安脸上得意的笑容更盛,只是他说出的这个条件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侮辱!
第158章 打人的深意
“呯~”只见周重听后拍案而起,指着谢逞父子怒极而笑道:“哈哈哈~,看来谢逞你们父子二人在路上舟车劳顿,连脑子也累的不清楚了,要不然怎么会在周某面前说些梦话,我看你们还是回去睡一觉,等休息好了再来谈海盟的事吧!”
谢逞父子也没想到周重竟然这么大胆,敢指着他们骂他们脑子有问题,这让谢逞父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的谢全安也同样一拍桌子站立而起道:“姓周的,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别怪我们谢家不……”
“呯~”还没等谢全安把话说话,就见周重脚踢翻了桌子,上面的酒菜杯盘全都扣在了谢逞父子的身子,同时周重一个箭步冲到王全安面前,右手猛然探出抓住对方的脖子,推着王全安一连退出数步,最后才“呯~”的一声让对方撞到大厅里的柱子上,这时周重手臂猛然用力,一下子把掐着对方的脖子举了起来,眨眼之间,就已经让王全安的两眼翻白,眼看就要小命不保。
连谢达也没有想到,周重的性格竟然如此刚烈,竟然丝毫不顾忌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反而像个粗俗的武夫似的,言语不合之下竟然直接动手。
“住手!”看到儿子被周重掐着脖子举了起来,这让谢逞再也顾不得其它,飞奔来就要掰周重的手腕,可惜还没等他伸手,就见周重一脚踹到对方的肚子上,结果把谢逞一下子踹的像个皮球似的在地上连滚几圈,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看到谢逞也被打,谢达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当下急忙走过去沉气说道:“周重,不要意气用事,五弟他们只是替人传话,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拿他们撒气!”
周重当然不可能当着谢达的面杀人,他只是受不了谢逞父子对自己的态度,再加上刚才谢家的提出的那两个条件实在太过分,简直是把他当做泥巴似的随意揉捏,因此才愤而出手,只是给谢逞父子一个教训,现在听到谢达的话,自然也就顺手放开。
“咳咳咳~”已经被掐全身痉挛的谢全安根本站不起来,跪在地上开始拼命的咳嗽起来,同时张大嘴巴死命的想要吸进一点空气,结果口水鼻涕全都一起流下来,再也不复之前高傲的模样。他的父亲谢逞同样也是灰头土头,像只大虾似的蜷缩着身子在地上直哼哼。
眨眼之间,谢逞父子全都被周重打的倒地不起,谢达看着对方的惨状,却不由得有些责怪的瞪了周重一眼,怪他太过冲动。不过同时他也有些暗恨谢逞父子事先不和他商量一下,而且说话也不知轻重,刚才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也就罢了,毕竟还可以商量,但是第二个条件却是对周重的侮辱,以周重的身份,谢家竟然让他入赘为婿,这不是侮辱人是什么?
虽然谢达对谢逞父子很是生气,不过他们毕竟是同族,所以他不能任由对方躺在地上,只见他急忙把谢逞先搀扶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然后又把谢全安扶到椅子时,同时又对周重高声斥道:“文达,你也太冲动了,五弟父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客人,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
“谢叔父,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谢逞父子辱我在先,这才让我忍无可忍动手,还望谢叔父体谅!”周重低着头揉着手指说道,脸上的表情却是毫无诚意。
打人之后,他终于把心中的那口恶气给发泄了出来,这时正感觉神清气爽,对于谢达的训斥,周重也丝毫不在意,只是一脸冷笑的看着谢逞父子,若是对方再敢说出什么不敬的话,那他不介意再给他们父子松一松筋骨。
过了好半天,谢逞才慢慢的站直起腰,只见他满是怨恨的看着周重道:“好好好!周会长的这一脚谢某记下了,日后必当百倍奉还!”
看到对方还在嘴硬,只见周重几步走到谢逞面前,然后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你们以为双屿港是什么地方?若是惹怒了老子,你们父子全都别想活着回去!”
说到这里周重顿了一下,接着又一脸狠色的道:“另外你也别太把谢迁当回事,别以为你们谢家是什么名门望族就可以高人一等,在我周重眼里,你们余姚谢家什么都不是,若是真把老子惹急了,大不了老子带人驾船冲进杭州湾,然后在余姚县城登陆,把你们谢家上下屠个干干净净,你们去打听打听,看看老子的‘灭门公子’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周重说上面这些话时,满脸都是杀气,而且他的这些话绝对不仅仅是吓唬谢逞父子,若谢家真的把他逼到那一步,他绝对敢带人与谢家来个鱼死网破,而这也是他敢动手打人的底气之一。
本来满脸阴狠的谢逞被周重身上的杀气所摄,一时间竟然吓的面色发白,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与周重对视,旁边的谢全安倒是年轻气盛,根本不相信周重真有胆子与他们谢家做对,当下刚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谢达捂住了嘴,然后只见谢达强笑道:“周贤侄,我看今日就谈到这里,我们回去后好好商量一下,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周贤侄!”
谢达说完也不管谢逞父子是否同意,架起谢逞就要离开,而谢全安虽然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周重,但他倒也明白进退,知道现在自己在人家的商会里,若是直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因此他也只得将怒火埋藏在心里,一言不发的跟着谢达出了南洋商会。
周重着谢达三人离开大厅后,让人进来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一脸悠闲的坐在厅中等候,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周重等了还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听到下人禀报,谢达去而复返,现在就在门外求见,周重等的就是他,因此立刻请对方进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谢达满脸焦急之色的快步走进大厅,当下周重立刻笑嘻嘻的站起来迎接道:“谢叔父来的好快,本来小侄还以为您要把谢逞父子送回南港才会回来,不过现在算算时间,估计您顶多是把他们送上船就来找小侄了吧?”
谢达看到周重一脸笑嘻嘻的表情,丝毫没有刚才的狠厉之色,这让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听完周重的话后,终于醒悟过来,当下指着周重笑骂道:“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忽然那不冷静,原来一切都是你故意的,可惜谢逞父子挨了打,却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落入你的算计之中。”
“谢叔父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像小侄很有心计似的,其实小侄之所以冒险殴打谢逞父子,一切可全都是为了谢叔父您啊!”周重则是一脸淡笑的说道。刚才他之所以殴打谢逞父子,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泄愤,而是有着更深一层的目的。
新的走私模式是周重想出来的,而且现在也掌握在南洋商会手中,在这处走私模式上引申出来的海盟也是周重的想法,可以说海盟之所以组建,全都要靠周重的功劳。但是现在谢逞父子前来,明摆着是来抢夺海盟这个胜利果实,这就已经让周重忍无可忍。
除了周重之外,谢达也同样是受害者,因为谢逞父子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合并,这样一来,谢达就将抢劫对商会的管理权。这点谢逞父子明显没有事先告诉谢达,所以他在之前才会那么失态。
谢达与周重不同,他身为谢家的支系子弟,对于谢家命令很可能会造反遵从,当然他心中肯定十分的不甘心。而且谢逞父子也算比较聪明,他们一直没有事先通知谢达,然后在周重面前一下子讲出来,根本没有给谢达准备和商议的时间,这就更让谢达有些措手不及,最后很可能会当场同意合并两家商会的事。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周重即是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又为了给谢达争取一个准备和考虑的时间,所以他才不合常理的当场打人,反正他的根基在双屿港,而且又是以走私为生,谢家想要报复他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发兵灭了双屿港,二是把走私行业彻底消灭掉,显然这两个方案都不是现在的谢家可以做到的。
谢达是当局者迷,之前才没有看明白周重打人的深刻含义,现在经过周重提醒,他才总算明白过来,心中也不禁赞赏周重的机智,不过紧接着只见他的眉头一皱,苦笑着对周重道:“谢贤侄,这次你可是惹了大麻烦了,谢逞父子之所以如此嚣张的要夺走我们谢家和洪家的商会,甚至还要掌控海盟,主要是有了一个极大的依仗!”
“依仗?”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不过紧接着却是笑道,“我知道,不就是刘谨倒台后,谢迁有东山再起之势,不过以我观之,朝中那位皇帝陛下以及李东阳李公,都不会让谢迁再入朝堂的!”周重记得很清楚,谢迁自从正德初年被罢官后,就再也没有出仕,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谢迁。
听完周重的话,谢达脸上的苦笑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难看了几分道:“贤侄,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我那位族兄虽然不会出仕,但却有另外的人要管到咱们头上了!”
第159章 浙江巡抚
“现管?”周重听到这里很是奇怪,自从大明海禁之后,沿海海岛上的居民大都内迁,甚至可以说大明主动放弃了沿海海岛的拥有权,所以像双屿港这种地方根本不归大明进行管,又哪里来的现管?
看到周重不明白,只见谢达叹了口气苦笑道:“咱们双屿港虽然独立于大明之外,但毕竟与大明国土紧密相临,西方和北方就是宁波府,港口需要粮食、木材等物资也全都是由宁波府运来,而宁波府隶属于浙江布政使司,但是原来的浙江巡抚余光被打成阉党,已经下了诏狱为罪,而新任的浙江巡抚却是谢迪。”
“谢迪?又一个姓谢的?”周重听到这里也是眉头紧皱,虽然他不喜欢谢逞父子,但却不得不承认,谢姓之中的确人才济济,要知道巡抚可是总管着一个或两个布政司的政事,权利比后世的高官还要大,整个大明加在一起也才十几个巡抚,真正的封疆大吏。
“谢迪可不仅仅姓谢那么简单,他正是我那位族兄谢迁的亲弟弟,字于吉,号石崖,本来之前他和族兄一起被罢官,但是在刘谨倒台后,被李东阳等人大力保举,一下子升任为浙江巡抚,提督浙江海防军务,也就是说,他不但管着浙江一地的政务,同时也掌管着浙江一带的海防,可以说位高权重,若是真的把他得罪死了,他绝对有权力调集浙江的水军围剿咱们双屿港。”这时谢达苦笑着终于把自己从谢逞父子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讲了出来。
而周重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了,浙江巡抚提督海防军务,虽然双屿港并不属于浙江的管辖范围,但若是谢迪利用职务之便拿捏住双屿港的命脉,甚至直接组织朝廷的水军做为威胁,到时恐怕他真的要屈服于对方的权力之下。
不行!绝对不能把手中的东西拱手让出去!周重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只见他来回在客厅中走动几趟,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应对谢迪这位浙江巡抚的办法,不过他毕竟经验太少,对官面上的事也不太了解,因此苦思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不过就在周重冥思苦想之时,眼睛无意间看到谢达,却见对方一脸淡笑的坐在那里喝茶,好像一点也不为这件事着急一般,这让周重猛然间醒悟过来,现在自己的利益已经与整个双屿港的紧密结合起来,谢迪想要动自己的话,就必须和整个双屿港做对,也就是说,这件事并不仅仅是自己的事,而是整个双屿港所要面对的共同困局,谢达同样也是双屿港的一分子,现在他一点也不着急,明显是有持无恐。
想到这里,周重心中也有了几分欣喜,当下走到谢达身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故做苦笑道:“谢叔父如此淡定,肯定是有了应对之策,何必还要看小侄出丑?”
只见谢达听后却是笑呵呵的看了周重一眼道:“贤侄,这次你可是猜错了,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应对之法,只是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所以才如此镇定。”
“哦,什么事?”周重听到这里也很是好奇的问道。
“这件事很简单,那就是走私很挣钱,而且关系大明南方大部分官员和士绅们的利益,现在贤侄你与货主合作走私,也就是把走私的利益分给了那些货主们,而这些货主背后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别的不说,光是浙江官场上,就有九成以上的官员从走私中或多或少的得到一些收益,再加上谢迪初来乍到,就算是他想要动双屿港,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谢达一脸有持无恐的表情道。
周重到谢达的解释,也不禁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之前他光想着谢迪位高权重,但却没想到走私同样关系到无数人的利益,而且这些也都是非富即贵,任何人想要动走私这个行业,就要必须考虑那些人的态度,别说谢迪这样一地的巡抚了,恐怕就是朝堂上的内阁大学士也不敢轻易触动与走私有关的利益。
不过还没等周重放松下来,却听谢达接着又道:“不过谢迪虽然不敢动走私这个行业,也不敢真的发兵对付双屿港,但是他身为浙江巡抚,若是有意为难周贤侄你们的南洋商会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比如扣押你们商会需要的物资,甚至为难你们商会人员在浙江的家属等等,这些事情一次两次可能还没什么,但是次数多了,恐怕你们商会也会吃不消。”
“这……”周重听到这里也是沉吟不语,的确,谢迪身为浙江巡抚,虽然明面上不敢拿双屿港和南洋商会怎么样,但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却也难免,而且若是谢迪一直这样针对南洋商会的话,恐怕也会影响那些货主与南洋商会合作的信心,从而影响整个商会的发展。
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再次向谢达行礼道:“谢叔父,这次的危机可全都是由你们谢家引起的,您也对谢家的情况最了解,所以还请您想个办法,能够应付谢迪的发难!”
对于官场的不了解,这是周重最大的缺点,所以想来想去,最后他还是向谢达求救。谢达好像就是在等着周重这句话,只见他立刻开口道:“其实对于谢迪的发难,周贤侄最好的应对之法就是找个可以帮你在官场上牵制谢迪的靠山。”
不过周重听到这里时,却是苦笑一声道:“谢叔父,现在谢迪已经贵为巡抚,而且还提督海防军务,如此实权人物,我想能够在官场上牵制他的人,恐怕也只有京城之中的那几位阁老了。”
“周贤侄此言差矣,官场上可不是官职越大越好,关键是要看谁手中的权力有用,就像谢迪身为浙江巡抚,整个浙江都归他管,就算是内阁的那几位阁老也无法插手浙江的事,但是浙江同样也分为几个州府,比如离咱们双屿港最近的是宁波府,谢迪想要对付周贤侄,就必须通过宁波官府的力量,而我刚好在宁波府的官场上认识几个熟人。”谢达说到这里时,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得色,他这些年经营谢家商会,其实也并不甘心被背后的家族控制,因此也一直在经营自己在官场上的关系,而距离双屿港最近的宁波正是他关注的重点,这些年下来,他也在宁波官场上拥有了几个十分坚实的后盾。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眼睛一亮,当下开口道:“谢叔父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谢叔父认识的人能否真的可以牵制谢迪,毕竟算起来浙江巡抚可是宁波府的顶头上司啊?”
“嘿嘿,一名知府、一个同知、一个通判,而且每人在朝中都有自己的后台,谢迪也根本不敢动他们,你说这三人有没有能力牵制巡抚?”谢达说出这些话时,脸上的得意的笑容更盛。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倒吸了口凉气,知府、同知和通判,这已经是一府之地最重要的三个官职了,没想到竟然全都被谢达拉下了水,难怪谢家商会能成为双屿港最大的商会之一,光是这种官场上的势力就不是一般商会能比的。
“小倒佩服,没想到谢叔父竟然还有这样的底牌,只是不知小侄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这三位大人帮小侄牵制谢迪?”周重再次向谢达行了一礼道,他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要想让人家做自己官场上的保护伞,不付出点代价绝对不行。
而谢达这时也是脸色一整,很是严肃的对周重道:“周贤侄,身为你的长辈,我可以帮你代为引见这三位大人,不过你也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说句不好听的,那些人可全都是吸血鬼,若是你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到时非但无法让他们保护你们商会,甚至还可能因此得罪他们,从而使得你们商会面临更加糟糕的情况。”
“多谢谢叔父提醒,这些小倒明白,不过谢叔父可否给小侄说个大概的数目,也好让小侄心中有底?”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沉道,能让谢达如此郑重的告诫自己,恐怕想要结识那三位高官所付出的代价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听到周重的追问,只见谢达沉吟了片刻,最后终于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两?”周重有点心虚的轻声问题,虽然两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但以走私的暴利而言,却也不算什么。
不过周重显然是猜错了,只见谢达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是两万,而是两成,其中知府每年一万的收益,同知和通判则是每人关成”
“呯!”周重听到这里再次一拍桌子,人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同时怒声道,“两成收益?他们怎么不去抢?”
看到周重生气的样子,谢达却是轻轻的摇了摇了头道:“周贤侄,你还真别嫌贵,两成的收益这还只是我的估计,官场上的人全都是人精,若是让他们明白了你与谢迪之间的恩怨,恐怕会要价更高。”
第160章 王伦与唐伯虎
南京应天府到苏州府的官道之上,一列人马正在快速的向南方行进,而这队人马的排头,则是一队身穿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的锦衣卫,这些锦衣卫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顾盼之间傲气凛然,官道之上的其它行人看到这些锦衣卫,全都是纷纷躲避,生怕惹上麻烦。
锦衣卫之后,则是一队官员出行的仪仗队,不过因为现在是在赶路,因此官员的仪仗全都收了起来,队伍的正中则一辆宽大的马车,已经官复原职的王伦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到前面那些锦衣卫威风的样子,却不禁暗暗的摇了摇头自语道:“时人畏锦衣卫如虎,陛下却只信任这些人,实在是天下百姓之苦也!”
王伦身上带着给周重赐婚的圣旨出京,不,准确的是说是被正德皇帝赶出了京城,因为就在他离开皇宫没多久,一队锦衣卫就带着圣旨找到他,并且带来正德的口谕,让他即刻出京不得耽误,于是刚出大牢的王伦只得匆忙之间离开了京城。
不过总算正德皇帝还算有点心,在把王伦赶出京城时,倒没忘让人给他安排好车马和仪仗,毕竟再怎么说王伦也是副都御史,这次出京又是公干,所以必要的仪仗肯定不能少。只是让王伦也没有想到的是,正德竟然还派了一队锦衣卫随他一起出京,至于这队锦衣卫出京的目的和原因,他是一概不知,路上他也曾经找过带队的锦衣卫百户询问,结果对方不但不告诉他,反而还冷着脸不咸不淡的警告了王伦几句,结果把王伦气的不轻,自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理过前面开路的锦衣卫。
马上就要到苏州了,王伦的心情也禁不住激动起来,到了苏州下一站就是松江,到时就可以见到自己的那些亲朋好友,特别是女儿瑾萱也应该可以放心了,另外自己这次还带着皇帝陛下的赐婚圣旨,到时周重就不必再为父亲守孝,自己也能为他和瑾萱立刻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自己最后的一桩心愿也就算完成了。
想到最小的女儿也要出嫁了,王伦心中即是高兴又有些酸涩,不过他毕竟不是第一次嫁女儿了,因此心中的酸涩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心中只剩下为女儿能够嫁给周重这样出色的年轻人而感到高兴了。
不过就在王伦想着女儿和周重的婚事时,忽然身后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匹快马从他们队伍旁边飞奔而过,这时王伦才发现,马上骑士也是一身的飞鱼服,看样子正是锦衣卫中人。
只见这个从后面策马飞奔而来的锦衣卫超过王伦的马车,然后追赶上前面的锦衣卫队伍,同时高声叫道:“指挥史有要事交待,哪位是马百户?”
听到这个锦衣卫的话,王伦队伍前面的锦衣卫队伍中立刻有一个高瘦的锦衣卫百户策马而出,然后和那个锦衣卫低声说了几句,因为王伦距离的比较远,再加上对方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所以王伦并没有听到那个马百户和信使说了什么,只是最后看到马百户连连点头,然后又向拍着胸脯,好像是在保证着什么似的。
那个信使交待完事情后,立刻调转马头回去了,而马百户则扭头看了王伦的马车一眼,然后也回到队伍里,接着继续赶路。王伦看到对方也没向自己解释,估计是他们锦衣卫内部的事,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说起来这次随王伦一起出京的锦衣卫共有一百二十人,分别由两位百户带队,刚才那个出列的马百户名叫马亮,身材高瘦精明过人,另外还有一个十分年轻的吴石吴百户,是个身材魁梧之极的壮汉,据说十分的勇武,可以一刀砍下马头,当然这些都是王伦无意间听到那些锦衣卫闲聊时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不清楚,不过看那个吴百户的体型应该十分可信。
等到夕阳西下之时,王伦他们的队伍终于赶到了苏州城,不过王伦这次出京十分低调,并没有通知沿途的官府,所以他回来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苏州府的官员自然也没有出来迎接,不过王伦也不用担心住处,因为前面的锦衣卫早就通知苏州城的锦衣卫所,客栈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也算是和锦衣卫同行不多的好处了。
赶了整整一天的路,王伦也累的够戗,所以到了锦衣卫安排的客栈后,草草的吃过晚饭就休息了,第二天醒来身体还是有些乏累,毕竟他年纪大了,路上锦衣卫又在不停的催着赶路,王伦自然有些吃不消。
按照王伦以往的经验,吃过早饭后那位马百户就亲自来请他上车赶路,所以他在急匆匆的吃过早餐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去马车那里,但是没想到这时马百户走过来向他施了一礼道:“王大人,昨天我们接到命令,要在苏州城办一件事,所以今天恐怕走不了,您若无事的话,可以在客栈中休息,或是到城中走走,只要晚上能回来就行。”
王伦本来就感觉身体十分乏累,现在听到马百户竟然难得的不急着赶路,这让他也是心中一喜,当下开口道:“也好,那今天我就在客栈里休息一天,明天咱们再回松江。”
王伦说完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锦衣卫匆匆走来向马百户禀报道:“启禀大人,当地的兄弟已经查到唐寅的住处,吴百户让您和他一起过去!”
“嗯,干的不错,我现在就去!”马百户听完点了点头道。
不过王伦听到唐寅这个名字时却是一愣,当下急忙叫住马亮道:“马百户,你们找唐寅有何事?”
王伦住在松江,距离苏州根本没有多远,所以他也有许多苏州的朋友,唐寅唐伯虎的年纪虽然比他小的多,但王伦却十分佩服他的才华,因此两人也算是忘年之交,现在他家中还有几幅唐伯虎亲手赠送给他的画。
听到王伦的问话,马百户这时也转过身看了王伦一眼,然后这才开口笑道:“怎么,王大人也认识唐寅?”
“不错,王某不但认识唐寅,而且还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不知马百户找他有何事?”王伦正色回答道,他这时心中正在为唐伯虎担心,毕竟和锦衣卫扯上关系,肯定没什么好事,现在他承认和唐伯虎是好友,就是希望马百户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至于太过为难唐伯虎。
不过让王伦没想到的是,马百户听到他和唐伯虎竟然是朋友,当下大笑着说道:“王大人放心,这次我受到上头的命令,特地去请唐寅进京的,至于他进京干什么,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敢肯定是好事!”
听到马百户只是受命请唐寅进京,这让王伦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昨天路上那个锦衣卫信使的话,这让他又有些不太放心的问道:“马百户,唐寅进京可是昨天那个信使带来的命令?又是什么原因竟然让钱指挥史亲自下命令?”
对于王伦的问题,马百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道:“王大人,若是您不放心的话,大可和我们一去见一见唐寅,到时我们传达消息,您也可以借此和朋友一叙如何?”
听到马百户的建议,王伦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对于锦衣卫,他是打心眼里不相信,特别是这件事还关系到自己的好友,虽然他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在旁边看着时,也能让马百户不敢乱来,否则他这个都御史的名头也不是用来唬人的。
苏州吴趋坊一条小巷巷口耸立着一座木楼,这座临街的木楼看上去已经十分破旧,只能勉强住人,木楼分为上下两层,其中上层用来住人,下层则是一个临街的铺面,里面挂着一些字画和绣品。
一个美貌的少妇坐在柜台后面,正在专心的绣着手上的一副苏绣,偶尔有人进店之时,她就站起来微笑以对,当客人询问之时,她也会耐心的为客人解说。
店里面这个美貌的少妇姓沈名九娘,也就是唐伯虎的第三任,同时也是最后一任妻子。沈九娘本是苏州本地的名妓,因为倾慕唐伯虎的才华,所以才自赎从良,嫁给唐伯虎为妻,他们两人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说起来也极具传奇性。
唐伯虎不但仕途坎坷,感情方面也十分不顺,他的第一任妻子姓徐,可惜在他二十四岁时就因病去世了,同时他的父母和出嫁的妹妹也先后去世,给他造成相当大的打击,后来他又娶了另外一个妻子,但因为会试泄题案后,他的妻子看到他仕途无望,于是也就离开了,这对当时的唐伯虎来说,更是一个沉痛的打击,甚至他为此一度借酒浇愁,游戏风尘之中。
但也正是在唐伯虎最痛苦的时候,苏州名妓沈九娘用存下的私房钱为自己赎身,然后主动开始照顾唐伯虎的生活,用自己的行动鼓励唐伯虎重新振作,终于让他从那种颓废的生活中走了出来,开始将全部精力放在诗画方面,可以说正是有了沈九娘的鼓励和支持,才有了后世那个名满天下的唐伯虎。
第161章 唐伯虎的平静生活
今日店中的客人不多,沈九娘可以坐在柜台后面专心的刺绣,她店中的商品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唐寅的书画,第二类则是绣品,这些绣品近半都是她利用空闲时间自己绣的,另外也有街坊邻居的女子绣好放在店中寄卖。
沈九娘虽然出身不好,但她性格温婉坚毅,平时与邻居们相处的也是极好,再加上唐伯虎解元的大名,使得街道上的泼皮混混也不敢来店中闹事。店中的收入虽然不多,但也能勉强维持他们一家的生活,只是唐伯虎毕竟是读书人,平时与几个好友少不得聚一聚,这也是他们家中最大的开支,幸好唐伯虎这时大名在外,时不时有人前来求取字画,每次所得润笔也颇为不菲,这才能勉强支撑。
“九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快随我一起去菜市,那边新来了个卖鱼的摊子,今天第一天出摊,所有鱼全都是半价,现在不少街坊都跑去买鱼了,再晚可就没有了!”正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布妇人站在店门前冲着沈九娘高喊,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估计是一路小跑着准备去抢鱼。
这个粗布妇人是附近的邻居,因丈夫排行第三,所以都称其为三嫂,平时与沈九娘的关系最好。沈九娘的出身不好,虽然别人表面不说,但有时难免会看不起她,三嫂的性格泼辣,是个利嘴泼舌的妇人,平时遇到别人欺负沈九娘时,立刻就会上去骂到对方服软为止。
“太好了,三嫂你等我一下,我让相公下来看会店,咱们现在就去!”沈九娘听到这里也是十分惊喜,丢下手中的绣品冲着楼上高声道,“相公,你下来看会店,我去和三嫂去买鱼。”
沈九娘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边下楼一边笑道:“三嫂的声音那么大,我在楼上就已经听到了,你快点去吧,中午给桃笙做她最喜欢吃的红烧鱼。”
下楼的这个中年男子正是郁郁不得志的唐伯虎,不过现在他有九娘的陪伴,再加上两人又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叫桃笙,这让唐伯虎终于振作了几分,开始放宽心境享受这种平静的市井生活。
“哟!几日不见唐解元,你的气色可是比以前强多了,说起来还是九娘会照顾人,要我是个男子的话,非得把九娘抢过来做媳妇不可!”三嫂看到下楼的唐伯虎时,也不由得开玩笑道,街坊们敬畏唐伯虎读书人的身份,轻易不敢和唐伯虎说话,但三嫂却从来不怕,每次见到他都会开上几句玩笑。
“哈哈,三嫂变成男子和我抢九娘,那三哥怎么办,难不成要让他和三嫂结为兄弟?”唐伯虎笑着反击道,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被这种玩笑搞的手足无措,但现在他却早已经适应了这些市井玩笑,甚至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回击。
不过三嫂的那张嘴却不是那么容易服软,只见她把手上的篮子挎在手臂上,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们家那口子巴不得我能变成男人呢,这样他就能把我给休了,然后光明正大的找北街那个卖豆腐的小寡妇了!”
这时沈九娘也挎着菜篮子走出店,听到三嫂的话后,禁不住笑着劝慰道:“呵呵,三嫂你就是爱瞎想,三哥是给人运货的,经常要给北街的豆腐店送豆子,自然免不了与人家打交道,哪像你想的那样!”
“怎么没有?嫂子今天和你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稍微管的松一点,他就会跑去偷腥,这些年光是我抓住的就有好几回……”
三嫂和沈九娘边走边说,说话的内容无非就是数落她的那口子这些年如何和别的女子暧昧不清,她又是如何英明的果断出手,终于自家的相公从危险的悬崖上拉了回来。
看着远去的妻子和三嫂,唐伯虎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三嫂虽然热心,但却是个善嫉的妇人,把自己的相公管的极严,这也使得那位给人运货的三哥落得个“惧内”的名声,这件事街坊邻居都知道,有时候唐伯虎真的担心九娘会受三嫂的影响,日后也把自己给管死了,到那时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爹爹~爹爹~,刚才我遇到娘了,她说中午要给我做鱼吃!”正在这时,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从店外冲了进来,一头扎进唐伯虎的怀里兴奋的叫道。这个小女孩正是唐伯虎和沈九娘的女儿桃笙,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唐伯虎一直想买下城北的一片桃林做为自己的隐居之地,但可惜囊中羞涩,暂时无钱购买,所以才给女儿取了个带桃字的名字。
桃笙今年刚刚三岁半,但却已经十分顽皮,整天和街坊里的一些孩子跑来跑去,唐伯虎和沈九娘都对这个女儿十分溺爱,因此就算是她犯了什么错,也舍不得打骂。
“呵呵,桃笙你要记得听娘的话,她自然会给你做好吃的。”只见唐伯虎捧起女儿脏兮兮的小脸,微笑着开口道,接着他眉头一皱,再次说道,“桃笙你在这里呆着,我上楼拿条毛巾给你擦一下脸。”
“嗯,桃笙很听话,而且不但听娘的话,也听爹爹的话,所以你们一定要多给我做些好吃的。”桃笙虽然人小,但却是个鬼精灵,竟然知道和父亲讨价还价。
唐伯虎听到女儿的话,却也是哈哈大笑,同时禁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然后转身上楼去拿湿毛巾了。不过就在他刚上楼,却见街角那边走来一个身材胖大的中年文士。
只见这个文士进到店里后看到桃笙,立刻大笑着把桃笙一下子举过头顶,结果把小丫头先是吓的尖叫一声,当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时,立刻咯咯笑道:“祝伯父你又来找我爹爹了,是不是又要让我爹爹画那些不穿衣服的小人?”
进来的胖大文士正是祝枝山,不过他在听到桃笙的话时,却不禁脸色大窘,唐伯虎因生活所迫,除了正常的作画外,也会帮人画一些春宫图,祝枝山交游广阔,所以唐伯虎画春宫图的生意大都是他介绍的,再加上唐伯虎的家很小,画画之时难免被桃笙看到,结果这个小丫头竟然记住了。
虽然被一个小丫头这么问很是尴尬,不过祝枝山脸皮比较厚,只见他干笑两声岔开话题道:“桃笙,你这个小丫头几日不见,好像又重了许多,再这样下去祝伯父可就要举不动你了。”
“嘻嘻,桃笙要多吃饭快点长大,到时就能帮爹爹和娘看店了!”桃笙笑嘻嘻的说道,她虽然人小,但却也知道自己的家境并不好,因此每天想的就是快点长大帮父母。
只见祝枝山把桃笙放了下来,然后大笑着说道:“桃笙,你要是快点长大的话,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到时你就要嫁人了。”
“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着爹爹和娘亲!”小丫头听到要嫁人的事,立刻很不高兴的撅起嘴巴道。
“枝山兄,你又来欺负我们家桃笙,小心她还像上次那样,把你的胡子给点着了!”正在这时,唐伯虎这时手中拿着毛巾从楼上走下来道,这座木楼本来就不大,刚才他在楼上时,就把女儿和祝枝山的对话听的十分清楚,因此这时也笑着调笑道。
唐伯虎与祝枝山性情相投,可以彼此都是对方的知己,两家也经常走动,上次唐伯虎带着桃笙去祝家,当时祝枝山躺在后花园里晒太阳睡着了,结果桃笙看到祝枝山油亮的大胡子一颤一颤的十分有趣,最后竟然用烧着的木棍把他的胡子点着了,幸好祝枝山醒的早,这才把胡子上的火扑灭,不过他那把油亮的大胡子却是短了一大截。
听到父亲提到自己淘气的事,桃笙却是用小手捂着小嘴偷笑,而祝枝山却是有些无奈的道:“桃笙这小丫头实在淘气,可惜我的几个儿子都比她大,否则我非要让他们娶桃笙,到时让我儿子好好的管教一下,也算是为我这个老爹报仇了!”
听到祝枝山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唐伯虎也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他们两人交情莫逆,彼此也知根知底,若是能结成儿女亲家的话,倒也是一桩美事,可惜祝枝山比他大十岁,最小的儿子都比桃笙大上六七岁,而且也早已经与人结亲,所以两人也是无缘成为亲家。
“枝山兄,今日你来找我可是有何事?”这时唐伯虎把桃笙抱在腿上,一边给女儿擦脸一边问道,两人都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有些虚礼也就不必在意,更何况他这里空间狭小,也没有奉茶的地方。
“嘿嘿,我这次来是有一桩大客户给你,对方要画不少东西,而且润笔也十分丰厚,只要能做成,你一直想买城北桃花林的钱也就有着落了……”
就在祝枝山刚说到这里,忽然店门外一阵喧哗,紧接着两列锦衣卫忽然把店门前围了起来,这让祝枝山和唐伯虎的脸上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怎么好好的来了这么多的锦衣卫?
第162章 入京做画
看到店门外的锦衣卫,正在聊天的唐伯虎和祝枝山都是惊疑不定的站了起来,同时暗算思量自己这段时间做过的事,但他们两人想来想去,却民没有想出来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会让锦衣卫找上门来。
说起来祝枝山出身于官宦世家,自己也是举人,唐伯虎现在虽然是一介白身,但毕竟做过解元,因此他们两人在苏州当地还是十分有名望的,别说是一般的地痞流氓,就是官府的官差见到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不过在面对凶名在外的锦衣卫时,他们两人依然和普通百姓一样,感觉心中没有任何底气,倒是桃笙还不知道害怕,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些威风凛凛的锦衣卫。
就在唐伯虎二人惊疑不定之时,就见门前的两列锦衣卫忽然一分,接着三个人从外面走进店中,其中左右两边的人都是身穿锦衣卫官服,而中间则是一个身穿便服的老者。
“王兄,你怎么在这里?”看到中间的那个老者时,唐伯虎和祝枝山几乎是同时惊讶的叫道,他们知道王伦之前因罪被押送到京城,本来心中还在为王伦担心,但是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王伦竟然出现在苏州城,而且还和锦衣卫在一起,这让他们如何不惊讶?
王伦看到不但唐伯虎在,连祝枝山也同样在这里,当下也是心中一喜,上前两步笑道:“伯虎贤弟你的气色可是比之前好多了,另外枝山贤弟上次做寿为兄因事无法前来,只能在这里说声对不起了!”
“王兄客气了,听说上次你在松江城下救治了无数灾民,那才是功德无量的事,与之相比,我的寿辰根本不算什么。说起来惭愧,当初那些灾民也从苏州经过,可惜我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帮不上一点忙,全都多亏了王兄等各位松江父老救了那些灾民一命啊!”祝枝山也十分动情的道,之前他做寿时,刚好是王伦在松江救治灾民的时候,所以他非但没有怪罪王伦,反而还十分敬佩对方。
接下来王伦又和唐伯虎客气了几句,然后这才给他们介绍道:“伯虎、枝山,我身边这两位分别是京城来的马百户和吴百户,本来他们是随我一同去松江宣旨的,但路上临时接到命令,特此前来寻找伯虎,我听说这件事后就随他们一起来了,刚好我们也能叙一下旧。”
唐伯虎和祝枝山虽然很想问一下王伦是怎么脱罪,这次又要去松江宣什么旨?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毕竟眼前还有锦衣卫在等着他,因此只见唐伯虎上前行礼道:“草民参见两位百户大人,不知两位大人找唐某所为何事?”
有王伦这个中间人在,马百户和吴百户也就不便摆什么官架子,当下只见由精明的马百户上前道:“唐先生,我们这次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想要找几个画技出众之人进京,至于干什么我们也不清楚,而你则是上头点名要进京的人,所以唐先生你看什么时候动身进京?”
听到马百户只是看中了自己的画技,这让唐伯虎也不禁松了口气,不过他现在生活刚刚安稳一些,平时又有妻女陪伴,根本不想离开苏州,可是看对方态度强硬的样子,估计他根本没有权力拒绝。
就在唐伯虎踌躇之时,忽然王伦向马百户问道:“马百户,不知你话中的‘上头’指的是哪位大人?”
对于王伦的追问,马百户虽然不想说太多,但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当下还是耐心的答道:“启禀王大人,这个命令是我们钱指挥史亲自下的,而且据我所知,这也是别人托钱指挥史找的人,能让钱指挥史动用锦衣卫的内部情报系统传递消息,而且还让钱指挥史嘱咐我们尽力办事的人,现在整个朝廷之中恐怕也只有宫中的那几位公公了。”
听到马百户的回答,王伦和唐伯虎、祝枝山三人也都面带震惊之色,马百户虽然话中并没有明确的说明寻找画师的人是谁,但却已经点明了是宫中的公公,而能让钱宁如此尽心尽力办事的,恐怕也只有张永、谷大用等这几个剩下的八虎中人,全天下都知道,八虎肯定是为皇帝陛下办事的,所以寻找画师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当今天子下的命令。
“马大人,这件事关系重大,草民家中还有妻子和女儿,可否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然后再与妻女告别?”既然这个命令可能出息当今天子之口,就再也没有唐伯虎拒绝的余地,只是他想和妻女道个别再走。
“嗯,也好,反正今天我们也打算在苏州休息一下,明天才会离开,我看不如这样,今天唐先生就和家人告别一下,明天一早我安排人手送你回京!”马亮好像也很是大方的道。若唐伯虎是普通的画师,恐怕他会命令对方即刻上路,不过现在有王伦在,再加上他也知道唐伯虎在苏州的名气很大,另外那位祝枝山更是名门之后,因此他也不好用强。
“多谢马百户体谅!”唐伯虎听到明天就要动身,也感觉太过仓促,不过看对方的样子,好像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因此唐伯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行礼道谢。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店外的锦衣卫一阵骚动,紧接着沈九娘的声音在人群中高喊道:“放我进去,这里是我家,我相公在里面!”
“是我家娘子,麻烦马大人让她进来!”这时唐伯虎也看到了被锦衣卫挡在外面的沈九娘,当下急忙开口道。
只见马百户听到这里冲外面一挥手,那些锦衣卫立刻放开一个口子,紧接着披头散发的沈九娘就冲进店里,当看到自己相公好好的站在店里时,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不放心的过来扶住唐伯虎道:“相公,你没事吧,家里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的锦衣卫?”
“没事,是这位马百户要我要京城做画,所以才带了这么多人前来。”唐伯虎看到妻子狼狈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是听街坊们说家中来了不少锦衣卫,所以才一路飞奔而来,刚才肯定也是吓坏了,所以唐伯虎也十分贴心的安慰了沈九娘几句。
这时马百户看到自己的事情也交待完了,而且唐伯虎的妻子也回来了,当下拱手告辞道:“唐先生,今天你和家人好好团聚一下,我们这些粗人就不打扰了,我会留下两个兄弟在门外守候,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吩咐他们!”
马百户说的好听,不过他派人可不是真的听候唐伯虎的差遣,恐怕是担心唐伯虎带着家人逃走,所以才派人留下监视。
不过对此唐伯虎也是心照不宣,当下和王伦、祝枝山一起送走了马百户等人,只是这时他家的店铺门前却多了两个锦衣卫,有这两尊煞神在,恐怕他店里也别想做生意了。
送走了锦衣卫后,沈九娘这才分别向王伦和祝枝山见礼,当初她和唐伯虎成亲时,因为双方都没有什么亲戚,所以最后只请了唐伯虎的几个朋友,而王伦就是其中之一,因此沈九娘也认得他。
“呵呵,弟妹不必客气,一段时间不见,伯虎贤弟身上的郁结之气消除了大半,看来这全都是弟妹照顾的好……”
“我……还有我,我也照顾爹爹了!”王伦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时小丫头桃笙忽然调皮的高声叫道,刚才她虽然不怕,但是看到气氛不对,因此也没有和打扰父亲他们的谈话,现在看到那些带刀的人都走了,这才恢复活泼的本性。
“哈哈,你就是桃笙吧,当初伯伯见到你时,你还在襁褓之中,没想到转眼之间,桃笙都快成个大姑娘了,竟然还会照顾人了。”王伦听到桃笙的话后也是大笑着说道,当初他曾来苏州喝过桃笙的满月酒,只是一转眼当初的那个小女婴都长这么大了,而他最小的女儿也要嫁人了,这让王伦也不禁有些唏嘘。
接下来王伦和祝枝山又逗了桃笙几句,沈九娘知道他们肯定和自己的相公有话要说,所以就把桃笙抱到小楼后面的小院子里,让她帮自己洗鱼,而唐伯虎则带着王伦两人上了楼。
等到上楼坐下之后,唐伯虎和祝枝山几乎是同时开口道:“王兄,你不是因罪被押送京城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苏州,是不是和刘谨倒台有关?”
现在刘谨倒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唐伯虎和祝枝山为此还大醉了一场。不过王伦听到这里却是苦笑一声道:“说起来惭愧,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会被突然放出,而且当我出狱时,应宁兄和张公公还在宁夏平乱,刘谨依然是势力滔天,不过那天一道圣旨……”
王伦说着就把自己在京城的奇遇讲了一遍,而且还把自己官复原职,并且这次到松江传旨赐婚的事也讲了出来,结果唐伯虎和祝枝山听到周重的名字时,当下也都是大吃一惊道:“王兄,你那位准女婿可是写西游记的周重?”
第163章 宣旨
唐伯虎和祝枝山都没有想到,西游记的作者周重竟然是老友王伦的准女婿,而且周重也不知怎么被皇帝陛下看重,竟然被陛下赐婚,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荣幸。
看到两位好友吃惊的样子,王伦也很是得意,毕竟能有这么一个好女婿,自己女儿的下半生也就有了着落,这也是他晚年遇到的最大喜事了。
在王伦讲完自己的经历后,接下来他们三人又讨论唐伯虎进京这件事,只是刚一开口,祝枝山就提出大家好不容易团聚在一起,当然要去喝上几杯,这个提议也得到王伦和唐伯虎的赞同,当下他们和沈九娘打过招呼,王伦又向门前的两个锦衣卫解释了一下,最后三人就去了唐伯虎家斜对面的一家小酒店里,要了几样当地的特色小菜以及一壶好酒边吃边聊。
“王兄,你在朝中为官多年,而且又是刚从京城回来,甚至还亲自面见过皇帝陛下,您说这次为何要召我进京啊,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做画?”刚喝了几杯后,唐伯虎立刻迫不急待的开口问道,虽然马百户说的好像很轻松,但他却还是心中没底。
王伦听到唐伯虎的问话却也是露出一个苦笑道:“伯虎贤弟,其实刚才我也一直在想你的事,不过想来想去,只想出一个解释,那就是当今陛下性情古怪,建造的豹房之中多有嬉戏之处,估计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所以想到什么与画画有关的事物,这才命几个公公让锦衣卫请一些有名的画师回宫,而你刚好是其中一个。”
不得不说王伦的这个猜测已经和事实相去不远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次寻找画师的命令并不是朱厚照发出来的,而是八虎之一的谷大用托锦衣卫来找人,主要目的却是要把金瓶梅画成春宫图,以此来讨正德皇帝的欢心。
“王兄,那按你这么说,伯虎这次入京应该没什么危险吧?”祝枝山最关心的还是好友的安危,毕竟京城那里的水可深着呢,也许遇到一点小事就会送命。
“这个应该不会,另外我一会给李公写封信,到时伯虎进到京城之后,拿着我的书信到李公府上拜访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李公肯定也会对伯虎照顾一二,到时就算是有什么事,李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王伦接着回答道。
对于王伦的帮助,唐伯虎也是连声道谢,接下来三人又聊起这段时间各自的际遇。因为王伦和祝枝山知道唐伯虎明天就要动身,今天肯定要和妻女交待一些事情,因此三人也只是简单的喝了几杯,并没有喝醉,另外唐伯虎也把自己的妻女托付给祝枝山照顾,毕竟他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到下午的时候,唐伯虎三人终于散了酒席,王伦回到客栈里休息,祝枝山也回家给沈九娘母女安排住处,毕竟唐伯虎不在家,沈九娘母女住在外面也不安全,还不如住在他家里,反正祝府那么大,也不缺她们母女的住处。
唐伯虎回到家中时,看到两个锦衣卫依然站在门外,他家楼下的小店铺虽然开着门,但也没什么生意,当下他进到店里来到楼上,结果发现沈九娘母女两人正坐在桌边吃饭,只见她把鱼肉里的鱼刺给挑掉然后塞到桃笙的小嘴里,而桃笙则吃的满脸都是饭粒,时不时的也会对母亲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相公,你们怎么散场这么早,本来我以为你今天中午不回来了呢?”沈九娘看到上楼的唐伯虎时,也很是惊讶的问道。
“呵呵,枝山兄和王兄知道我明天要走,所以就让我回来多陪你们一会。”唐伯虎一脸微笑说着,同时走过来坐到桃笙的身边,看到女儿只顾着吃鱼不理自己,这让唐伯虎不禁伸出手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可这却让桃笙不满的扭过脸去,接着吃自己碗中的鱼肉。
“相公,你真的非要去京城不可吗?”这时沈九娘看着眼前的唐伯虎,目光中满是不舍的问道,她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虽然很是清贫,但只要能和自己的相公和女儿在一起,这对于她这样一个出身于风尘之中的女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缘了。
唐伯虎也知道妻子的不舍,不过他却是叹了口气道:“这次是不去不行了,王兄虽然官复原职,但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写封信让别人照顾一二,再加上这次召我入京的人很可能与宫中有关,所以就算我不想去,恐怕那些锦衣卫也会架着我去。”
听到丈夫的话,沈九娘也一下子沉默下来,她本是苏州名妓,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读过的书并不比一般的读书人少,对朝堂上的局势也知道一些,因此对于唐伯虎的话也能听的懂,只见她最后轻叹一声,当下站起来道:“相公你陪桃笙一会,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不过还没等沈九娘离开,却见唐伯虎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道:“九娘,行李等到晚上再收拾吧,今天咱们一家好好吃顿饭!”
沈九娘扭头看到丈夫脸上流露出的真情,这让她也是心中甜蜜,“嗯”了一声坐下来,刚想伸手给丈夫盛饭,但这时唐伯虎却抢先拿过碗给沈九娘盛了碗饭,最后才给自己也盛了一些。
看到丈夫如此贴心的举动,沈九娘脸上的笑容也越加甜蜜,只是想到相公此去京城还不知是福是祸,这让她满是甜蜜的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忧虑。
吃过午饭之后,唐伯虎整个下午都在家里陪着妻子和女儿,等到第二天早上时,沈九娘已经帮唐伯虎打点好了行囊,这时锦衣卫也安排好了回京城的车辆,马百户和吴百户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可能和唐伯虎回去,因此就从当地的锦衣卫所里调十几个人,让他们带着唐伯虎一起回京,到时自然有锦衣卫接应。
王伦和祝枝山亲自为唐伯虎送行,因为这件事牵扯到锦衣卫,所以祝枝山也没有通知其它的朋友,等到把唐伯虎送走后,他又把沈九娘和桃笙接到府上,而王伦则是看着唐伯虎的妻女安顿好了之后,这才和马百户他们一起上路。
苏州本就距离松江不远,再加上马百户他们又都骑着马,因此前进的速度很快,经过两天的赶路后,松江城已经远远在望,而且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王伦回松江的消息并没有保密,早在前几天时,王伦就派人通知了城中的亲朋好友,结果不但许知府那些官员们十分兴奋,同时连那些当初给王伦送行的普通百姓也都是十分高兴,再次自发的来到松江城的北门准备迎接王伦的归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王伦和马百户他们赶到松江城时,看到的就是北门下一群群的百姓聚集在那里,另外以许知府为首的官员也是站在城门前,笑呵呵的看着王伦的队伍前来。
马车上的王伦看到那些前来迎接自己的百姓时,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同时他也想起当初自己坐着囚车离开时,也是同样有这么多人送行,只是一转眼间,自己竟然官复原职衣锦衣回乡,世事之奇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当马车靠近松江城时,王伦主动下了马车,然后来到队伍的前面,一边走一边和两边来迎接他的百姓打招呼,其中有几个当初代表百姓为他送行的老者,更是给王伦准备了接风的酒,对此王伦也是来者不拒,差点没走到城门就再次醉倒。
“父亲~”正在王伦与迎接自己的百姓喝酒之时,忽然就见王瑾萱从大路旁边的一辆大马车上冲出来,然后高呼一声冲进了他的怀里,另外周重也跟着走了上来。
王伦回来的事周重是第一个知道的,而且他也一直让人留意王伦的行踪,因此知道对方今天回来时,昨天就和王瑾萱赶到松江,在周府住了一夜又赶到城外迎接,结果刚才王瑾萱看到父亲心情激动,一下子跑下马车扑到父亲怀里痛哭起来。
这时王伦看到痛哭流涕的女儿,这让他也不禁心中微痛,只是他却不知道,王瑾萱并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他,更是因为周重和谢灵芸的事让王瑾萱很是痛苦,现在见到父亲时,一下子就把心中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了。
不过王瑾萱并没有痛哭太长时间,因为这时许知府等官员也全都围了上来,做为松江当地的父母官,同时又是王伦的知交好友,许知府自然也是十分高兴,他身后的那些官员自然也纷纷上前给王伦见礼。
王瑾萱这时也知道不是痛哭的时候,因此只得强忍着泪水站到一边,周重这时也是十分尴尬,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王伦解释自己和谢灵芸的事,更不知道该怎么提出退婚,所以现在只能和王瑾萱站在一起,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不过就在这时,被围在中间的王伦忽然高声道:“各位同僚,王某此次回来身负皇命,请大家退开一下,让王某宣读了陛下的圣旨再与各位叙旧!”
第164章 王瑾萱的气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松江生员周重,才思敏捷、忠孝节义,副都御史王伦之女王氏瑾萱,静容婉柔、丽质轻灵。周重与王氏之女早已定婚,因守孝无法成婚,朕闻之甚是不忍,特此下旨赐婚,命尔等两人即刻成婚,钦赐!”
王伦站在松江城北门前,大声的将圣旨内容宣读出来,而周重和王瑾萱则跪在他面前,只是两人听到圣旨的内容时,却全都是大惊失色,几乎同时扭头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色。
刚开始王伦让周重和王瑾萱跪下听旨时,他们两人还有些莫名其妙,想不明白怎么会轮到自己接圣旨,不过他们两人还是依言跪下,但是没想到正德皇帝给他们的竟然是一道赐婚的圣旨,而且还让他们即刻成婚,根本不给两人任何准备的时间。
“恭喜王兄,恭喜周公子!能够让陛下亲自下达赐婚的圣旨,这不但是你们两家的荣幸,同时也让我们整个松江府的百姓都与有荣焉啊!”就在王伦刚刚宣读完圣旨,许知府立刻带着松江府本地的官员上前恭贺道。
说起来许知府这些人听到皇帝陛下竟然给周重和王瑾萱赐婚时,开始时也是一惊,不过紧接着看向王伦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敬畏之色,毕竟在大部分人看来,皇帝陛下之所以赐婚,肯定是看在王伦的面子上,更何况当初王伦可是被锦衣卫押走,但现在却又被锦衣卫送了回来,而且还官复原职,由此可知王伦肯定深受陛下的宠信,所以陛下才会爱屋及乌下了赐婚的圣旨。
不过周重这时根本顾不上别人怎么想,他现在只感觉脑子中空白一片,嘴巴里也是苦涩无比,天知道那位正德皇帝怎么会忽然关心起自己这个小人物来,而且还搞了一出赐婚,这下让自己和谢灵芸、王瑾萱三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乱了,甚至现在周重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除了周重外,王瑾萱做为赐婚的另外一个主角,也同样是手足无措,她在看到父亲回来时,已经做好了要与周重解除婚约的准备,虽然她心中对周重已经有了相当的感情,也十分不愿意取消与周重的婚约,但她也同样不想看到周重为难。另外在父亲王伦出事的这段时间,周重也是跑前跑后,王瑾萱从心中认为自己欠着周重的一份人情,所以现在取消婚约让周重不再难以选择,也算是还了周重的人情。
可惜正所谓天意弄人,王瑾萱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本打算已经放弃的婚约却因为皇帝陛下的一道圣旨而完全逆转,现在她与周重成婚的事已成定局,除非是违抗圣命,否则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其它的情况出现。
想到这里,王瑾萱不由得心中忐忑的扭头看了看周重,结果当看到对方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时,不知为何她听感觉心中一痛,眼泪差点掉出来。
幸好这时王伦已经被许知府那些官员们包围,倒是没有发现周重和王瑾萱的异状,最后王伦和迎接自己的众人纠缠半天,好不容易才进到松江城中,而这时周重也终于清醒过来,与王瑾萱一起坐上马车,准备先去王府见一见王伦。
马车上周重与王瑾萱相对而坐,两人开始时都没有说话,其实这时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周重在面对王瑾萱时,还有一种十分尴尬的感觉。
“周世兄,你与灵芸的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也千万不要告诉父亲,好吗?”过了许久,忽然王瑾萱鼓气勇气轻气开口道,只是在说这些话时,她如花的容颜却是羞红一片。
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但紧接着也不禁微微有些动容,王瑾萱的话虽然不多,但却透露出两个意思,第一是她愿意遵从赐婚的圣旨嫁给周重,对周重和谢灵芸的事既往不咎,第二个意思则是把他想要退婚的事瞒着王伦,毕竟若是真的让王伦知道这件事,恐怕周重免不了要被臭骂一顿,甚至可能导致王伦与周重之间的裂痕。
王瑾萱低头等了一会,感觉到对面的周重依然在沉默不语时,只见她贝齿轻咬着嘴唇,颤声接着又道:“瑾萱也知道周世兄与灵芸已有无妻之实,若是扔下灵芸不管,心中肯定难安,因此……因此若是周世兄愿意的话,瑾萱想让世兄以平妻的身份迎娶灵芸,日后在内宅之中,瑾萱与灵芸不分大小,世兄以为……以为如何?”
王瑾萱说到最后时,也是委屈的流出几滴眼泪,声音也颤抖的更加厉害,身为女子,她自然也不想与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相公,但是现在陛下赐婚,日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只能是周重的妻子,既然做为正妻,就应该拿出正妻的气度,接纳一个谢灵芸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可是想是这样想,当王瑾萱真正这样说出来时,却还禁不住一了委屈。
“瑾萱!我……”周重看到王瑾萱在说上面这些话时,纤弱的肩膀都在微微发抖,两行大颗大颗的泪水也从她的脸庞划落,由此可知她心中是多么的委屈,这让周重也不禁升起一股冲动,伸手抓住王瑾萱的双手,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而王瑾萱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包围,这让心中娇羞,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也就低下头任由周重抓住自己的手。
不过周重在激动过后,却不禁又有些头痛,现在王瑾萱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了,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和谢灵芸说这件事?虽然平妻这个名字很好听,但是在绝大部分人眼中,也只是一个地位高一些的妾室,根本无法与正妻相比,以谢灵芸好强的性格,会接受平妻的身份嫁入周家吗?
等到周重和王瑾萱到达王府时,这时王伦也已经到家了,而王瑾萱也果然按照之前的约定,对周重和谢灵芸的事只字未提。不过他们三人刚说了没几句,许冠就代表着松江府的官员来宴请王伦,这让王伦推脱不过,只得暂时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周重,特别是交待他一定要代他去招待一下那些锦衣卫。
看到王伦离开,周重也感觉松了口气,现在他在面对王伦时,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这时王瑾萱则叫来王家的管家,让他带着周重去见那些锦衣卫,至于王瑾萱自己则回到阔别已久的闺房之中。之前她去双屿港只是避难,现在王伦回来了,王瑾萱自然也就要住在家里了。
周重跟着王家的家人来到距离王家不远的一处客栈,整个锦衣卫有一百多人,王府的面积虽然不小,但却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因此这些锦衣卫全都被安排到了客栈之中。
这家客栈名叫朋来客栈,也算是整个松江府有名的大客栈了,当周重进到客栈的大厅里时,结果发现整个大厅里已经坐满了锦衣卫,全都正在大口的吃吃喝喝,这客栈里的掌柜的和伙计们忙来忙去,脸上小心赔着笑,生怕不小心惹祸上身。
“出去,这个客栈已经被我们包下来,不想惹麻烦的快点走!”周重刚一进大厅,就见正中的一张桌子上的一个锦衣卫军官高声斥道,自从上次锦衣卫打听他的消息后,周重就对锦衣卫方面的知识恶补了一下,从对方穿的衣服来看,知道对方应该就是这次随王伦一起来的百户之一。
“这位百户人误会了,晚生周重受王伯父所托,前来招待一下各位!”周重这时笑呵呵的说道,对于这些锦衣卫,他也不想过于得罪。
不过就在周重刚刚介绍过自己,就见那位呵斥他的锦衣卫百户却一下子把口中的酒水喷了出来,然后急忙站起来向周重赔罪道:“没想到您就是周公子,吴某无礼,希望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周重看到对方听到自己的名字竟然神色大变,还忙不迭的道歉,另外一个锦衣卫百户也同样惊的站了起来,很是客气的看着他一脸微笑,这让周重也是一愣,传说中嚣张跋扈的锦衣卫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客气?
不过周重虽然心中奇怪,但却还是十分客气的道:“百户大人客气了!”
不过听到周重的话,那位呵斥他的锦衣卫百户还没有说话,倒是旁边那位身材高瘦的百户接过来开口道:“周公子客气了,在下马亮,我身旁这位兄弟名叫吴石,这次奉命随王大人一同前来松江,刚才吴兄弟冲撞公子,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才是。”
看到对方还是在为刚才的小事道歉,这让周重也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开口道:“马百户客气了,刚才只是小事一桩,两位不必放在心上,周某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一下各位在客栈中住的是否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对周某提出来!”
“没有没有!多谢周公子挂心,我们在客栈住的一切都好!”只见马百户听后很是受宠若惊,不过紧接着他又和身边的吴百户对视一眼,当下又开口道,“周公子,不知您可认识一位名叫吴山的人?”
第165章 吴山的答复(上)
“吴山?”周重听到这个马百户竟然开口就问吴山,这让他也不禁心中一动,同时他也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那个叫吴石的百户,对方也姓吴,而且体型和吴山都是一样的壮硕,甚至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难不成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是正确的,吴山的确和锦衣卫有关?
看到周重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精明的马百户也猜出周重在怀疑什么,当下笑着说道:“周公子不必猜疑,我们身怀圣命要找到吴山,所以有些事情不便多说,不过等到吴山到来后,他会告诉您应该知道的!”
听到马百户如此说,周重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吴山肯定就是锦衣卫无疑,而且看对方提到吴山时面带尊敬的样子,很可能吴山在锦衣卫之中的官职还不小。想到这里,周重也是心中暗恨,没想到自己之前竟然真的看走了眼,把吴山这样的人一直留在身边,甚至在离开松江府时,还把周府的宅院托付给对方看管,没想到他竟然做了家贼,上次家中失窃的事肯定就是他干的!
不过周重这次真错怪吴山了,上次周府失窃的事虽然他也从中帮了忙,但主谋却是刘谨派去的锦衣卫,吴山顶多只能算是帮凶。
虽然周重心中对吴山欺骗自己的事十分愤怒,不过对方毕竟是锦衣卫,他也不敢真的拿对方怎么样,更何况眼前马百户对他也十分客气,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周重当下答应一声,立刻派人去双屿港通知吴山回来。
晚上周重并没有回周府休息,而是住在了王伦家中,因为王家之前因为王伦被抓一事,导致王家的仆人丫鬟流失了大半,现在正需要人手主持家中的事宜,另外王伦晚上回来时,已经喝的大醉,根本管不了事,因此只能由周重代劳了。
等到第二天王伦醒来后,立刻让周重和王瑾萱陪着自己吃早饭,赐婚的圣旨已经宣读过了,现在他们已经算是一家人了,所以在吃饭之时,王伦将自己莫名其妙被释放,并且官复原职的事讲了一遍,希望可从周重那里得到答案,可惜周重对此也是一脸的迷茫,根本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王伦看到周重也不清楚其中的原由,心中也并没有怀疑,之前李东阳虽然猜测周重的南洋商会是由皇帝陛下支持,但是后来王伦见到皇帝陛下后,却发现对方对周重的事知道的不多,这显然说明皇帝陛下与周重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联系,所以李东阳之前的猜测肯定是错误的,那么现在周重对皇帝陛下为何会释放自己的原因同样也一无所知,那也就不奇怪了。
“那倒是奇怪了,这件事我想来想去,陛下忽然释放我又让我官复原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王伦最后自言自语道,他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
“父亲,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你现在不但官复原职,而且刘谨那些阉党也倒了,这对我们来说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看到父亲眉头紧皱的样子,王瑾萱不禁出言劝解道。
“王伯父,瑾萱说的不错,现在阉党都已经倒了,您再想这些也是无益,再说咱们这位大明天子的想法异于常人,有时候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而且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您也别在这件事上费心了!”周重这时也开口劝解道,只是王瑾萱听到他赞同自己的话时,禁不住粉面微红,低下头只顾着吃着自己的早餐,不敢抬头看周重。
听到女儿和准女婿的开解,王伦也感觉有理,毕竟那位京城中的皇帝陛下向来都是个没谱的人,而且也不第一次做这种荒唐事了,所以这次为自己脱罪也可能真的像周重说的那样,是皇帝陛下的一时心血来潮,光靠自己在这边猜测恐怕是猜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王伦当下哈哈一笑,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不过紧接着他就开始教训周重,让他婚后好好的对待瑾萱,否则他这个做岳父可不会放过他!对此周重也只能连连点头,反倒是王瑾萱羞的连早饭也吃不下去了。
等到吃过早饭,王伦最后交待道:“重儿,你父母早亡,我也算是你的半个父亲,既然陛下已经下旨让你和瑾萱早点成亲,我也就帮你们选了个好日子,这个月马上就要到月底了,也没什么宜嫁娶的好日子,不过下月初六却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所以这段时间你赶快让人准备一下,等到下月初六就让瑾萱过门!”
“下月初六!这么早?”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惊,现在都二十几号了,距离初六也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这也显得太仓促了。
“这还算早?昨天许冠那些官员听到你和瑾萱赐婚的事后,他们恨不得让你这个月就成婚,至于成婚要准备的事情你也不必费心,许冠那些官员会帮你把事情办好的!”王伦一脸不容置疑的说道,赐婚可不仅仅是让周重准备,当地的官员同样也会动员起来,毕竟赐婚这件事对于松江府来说,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政事,而且又有王伦在监督,所以绝对不能耽搁。
周重也没想到自己的婚事竟然还牵扯到整个松江官场,当下也就不再反对,只是这时王伦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当下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女儿,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另外陛下还有一句口谕给你们,虽然很是古怪,但身为臣子,我也必须传达!”
“什么口谕?”周重和王瑾萱听到这里几乎同时问道,赐婚的圣旨他们已经见过了,但不知道那位正德皇帝还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
“嗯,陛下的口谕很古怪,那就是他让你们在成婚之后,尽快有自己的孩子,当然这也是我所希望的!”王伦最后咬着牙说道,本来身为长辈说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但女儿和周重毕竟还没有成婚,说这种话实在有些太早了。
果不其然,王瑾萱听到父亲传达的口谕后,立刻羞红了脸,嘤咛一声转过身就跑回了自己的闺房,而周重却是满头的雾水,心想这位以爱玩胡闹闻名的正德皇帝莫名其妙的给自己赐婚也就罢了,怎么竟然还关心自己要不要孩子?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恐怕只有正德皇帝才能解释,所以周重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后,也就直接放弃了,只是很快他就想到该如何向谢灵芸解释自己被赐婚的事?算算时间,估计自己被赐婚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双屿港了,只是不知道谢灵芸在知道这件事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等到下午的时候,吴山终于从双屿港赶到了松江,周重亲自去了青村码头去接他,结果吴山在见到周重时,却是有意的躲躲闪闪,根本不敢正面回答周重的质问。
马车带着周重和吴山来到锦衣卫居住的客栈,这时已经是晚饭时间,当周重两人走进大厅时,就看到马百户和吴百户等人都在吃饭,只是他们这些人看到进来的吴山时,立刻全都站了起来躬身施礼道:“属下参见吴大人!”
“各位兄弟不必客气!”吴山看到这些锦衣卫时,不但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还十分欣喜的说道,而且这时他身上的那种憨厚之气一扫而光,现在出现在周重面前的,则是一位英气勃勃的锦衣卫军官。
“周公子,我和兄弟们有些话要说,您在大厅里稍等片刻,等到我们商议完之后,自然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吴山这时很是客气的对周重行礼道,他在接到马百户等人要见他的消息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再保密下去了,所以对于今天的这种情况也有所预料。
“呵呵,吴大人不必与晚生客气,周某只是区区一个生员,实在当不起吴大人的大礼!”周重话中带着骨头回道,若非看在吴山身为锦衣卫军官,而且级别还不低的话,他恐怕早就让人大刑逼问吴山潜伏在自己身边的目的了。
吴山也听出周重话中的怨气,只见他苦笑一声道:“吴山之所以隐瞒身份跟在公子身边,实在有着万不得已的苦衷,且吴某也绝对没有恶意,希望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看到吴山如此低声下气在众多锦衣卫面前向自己道歉,这也让周重心中的怨气稍减,当下语气平静的开口道:“吴大人不必在这些小事上多做解释,您还是先去与马百户详谈一番,毕竟还是朝廷的事要紧!”
听到周重说话语气中终于少了些怨气,这让吴山心中微松,当下再次向周重行了一礼,然后和马百户、吴百户进到客栈中的一个房间中密谈起来,至于周重则被掌柜的招呼着坐下来,刚好这时他也没有吃饭,于是就叫了几个小菜随便吃了一些。
本来周重以为吴山进去一会就会出来,可是没想到等到他吃过晚饭时,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一直等到快要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时,吴山和马百户三人这才一起从里面走出来。
第166章 吴山的答复(下)
只见吴山三人出来后,立刻让大厅里的锦衣卫散去,同时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们也全都被锦衣卫带走,大门前也有人把守,整个客栈大厅最后只剩下周重、吴山、吴石和马亮四人。
等到大厅里的人全都退出一空后,只见吴山三人忽然一起向周重跪下道:“属下参加公子,陛下有令,我等从今日起一切全都听从公子差遣!”
“呃!”周重看到吴山三人全都跪下,当时也是吓了一跳,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三个在人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军官竟然会忽然向自己下跪,而且还说什么正德皇帝的命令,让他们从此之后一切都听自己的差遣,这个消息简直是太让人意外了。
“你……你们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周重这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实在不知道吴山三人这是念的哪一出?
不过吴山也很精明,知道周重肯定会怀疑自己三人的动机,当下只见他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公子请看,这里陛下亲手写给小人的秘旨,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让我们一切听从您的差遣!”
周重看到吴山手中的书信也很是惊讶,没想到除了王伦带来的赐婚圣旨外,马百户等人竟然还带着一道秘旨。当下周重伸手拿过这道书信样式的秘旨,把里面的书信打开时,他却不禁皱了下眉,因为书信上面的字实在不怎么样,甚至可以称上的丑陋二字,看来朝野传说正德皇帝不喜读书的确是真的,否则不会连字都写的这么丑。
书信的内容并不是很长,周重很快就看完了,总体来说整个书信里面只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对吴山的褒奖,并将吴山从百户之位提升为锦衣卫千户,同时总领马百户和吴百户这两支人马。第二件事则是吴山等人的任务,对于这件事信上并没有多说,只是十分笼统的吩咐他们一切都要听从周重的安排,同时负责保护周重的安全。
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周重却是更加的一头雾水,之前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正德皇帝会忽然给自己赐婚?结果现在倒好,除了赐婚之外还派了一队锦衣卫保护自己,这种待遇恐怕就连朝中的那几位大学士都没有,可正德皇帝却偏偏对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走私商人如此关心,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吴……吴千户,你知不知道为何陛下会派你们听从我的差遣?”虽然周重知道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应该不会有答案,但心中却还是抱着万一的想法,说不定吴山会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吴山显然让周重失望了,只见他想也不想的就苦笑着回答道:“启禀公子,小人也不知道陛下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不过身为天子亲军,我们锦衣卫自然要服从陛下的命令,因此公子日后有何差遣但讲无妨,我们绝对会帮公子尽心尽力完成!”
听到吴山的保证,周重这时忽然心中一动,暂且把正德皇帝派吴山他们跟随自己的原因放在一边,有这些锦衣卫在,那就相当于自己多了一道护身符,现在他正在发愁谢迪担任浙江巡抚会与自己为难的事,现在有了锦衣卫这道护身符,再加上之前又被正德皇帝赐婚,想必就算是谢迪的胆子再大,恐怕也不敢轻易招惹自己。
想到这里,周重总算高兴了几分,不过紧接着他又有些忧虑,正所谓无功不受实禄,正德皇帝忽然对自己又是赐婚又是派人保护,甚至连王伦被释放并官复原职的事也透着蹊跷,这让周重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好像是自己落入到一个巨大的渔网之中,却又不知该如何脱身。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既然吴山等人奉命跟随自己,而且周重还无法拒绝,最后只好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们既然是皇命在身,我也不可能抗命不从,你们日后就跟在我身边就是了!”
看到周重同意他们跟着,这让吴山三人都是惊喜万分,在来之前,正德皇帝就已经交待过他们,对待周重一定要尊敬,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冒犯的事,所以若是周重真的发脾气不让他们跟着,那吴山三人恐怕只能另想办法接近周重,不过现在周重自己同意,这可就让他们省事多了。
这时周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当下对吴山问道:“吴百户,之前我家中失窃的事,应该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听到周重问起这件事,吴山脸上也有些讪讪的,不过还是十分老实的回答道:“公子不必和我客气,尽管像以前那样叫我吴山就是了,至于失窃那件事,其实是刘谨派锦衣卫前来寻找公子,结果被他们发现了我在周府之中,所以要我帮了个忙……”
吴山说着,就把当初刘谨派锦衣卫寻找周重的原因,以及石广等人到周府搜查书稿的事情讲了一遍,但却把自己拿走那个装着绣春刀盒子的事隐去了。周重也没有想到,自己家中失窃竟然是西游记惹来的祸事,若是当时自己在家的话,恐怕非被石广那些锦衣绑去京城不可。
“咦?”周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当下有些怀疑的看了吴山一眼,最后还是问道,“吴山,当初我家中失窃的除了书稿外,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几样东西,那个盒子你见过没有?”
听到周重并没有忘记盒子里的东西,吴山也不禁暗露苦笑,不过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老实回答道:“不瞒周公子,那个盒子的确是我拿的,至于拿盒子的原因,这个请恕小人实在无法奉告!”
周重听到这里心中一震,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关系到他那位便宜老爹周海的身份,而且周海很可能就是那个锦衣卫腰牌上的王海,如此看来,自己之所以受到正德皇帝如此大的恩惠,很可能与周海之前做锦衣卫有关。
虽然周重很想知道吴山拿走那个盒子的原因,但是看到对方一脸坚毅的样子,肯定也问不出什么,因此他也十分明智的不再追问,而是开始询问一下对方打算,结果吴山他们三人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只要周重去哪里,他们就会跟着去哪里,也就是说,日后周重若是回双屿港的话,这些锦衣卫也会跟着一起回去做他的跟班。
其实想想能有一帮锦衣卫做跟班,也是一件十分威风的事,特别是周重现在还面临着谢迪这样的实权人物时,这些锦衣卫的作用可就不仅仅是保护,甚至可以成为周重手中的一个筹码,到时非但不必理会谢家,甚至还能反将一军,从谢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赐婚的圣旨已经公布,现在不但是王伦催着周重成婚,整个松江官场上的官员们也都为周重的大婚忙来忙去,甚至在当天下午时,周重还与王伦一起见了一下许冠这些官员,大家沟通了一下成婚的具体步骤。其实与其说是沟通,不如说是周重带着耳朵却听对方的安排,他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
不过在大婚之前,周重却得再回双屿港一趟,成婚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少了双方的亲人,但是王姨娘她们却全都在双屿港呢,所以必须把她们接回来,另外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那就是周重要去见一见谢灵芸,希望可以得到她的谅解。
当周重乘着船回到双屿港时,本想第一时间去找谢灵芸解释的,但是没想到镯儿她们已经得到了陛下赐婚的消息,所以早就在港口等着他,周重刚一下船,立刻就被镯儿拉到南洋商会的驻地去见王姨娘。
王姨娘和镯儿从一开始时就站在王瑾萱那边,镯儿以前虽然和谢灵芸的感情不错,但是因为这件事,也让她对谢灵芸产生了几分厌恶,只可惜因为周重觉得不能辜负谢灵芸,所以她们也没办法,本以为这次王伦回来,周重和王瑾萱之间的婚约肯定要解除了,但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大明天子竟然下了赐婚的圣旨,立刻使得形势大变,她们再也不用担心周重和王瑾萱之间的婚约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姨娘和镯儿这次在见到周重时,也是十分的高兴,特别是当她们从周重那里听到王瑾萱愿意不计前嫌的嫁过到周家时,更让母女两人是眉开眼笑,毕竟在她们看来,无论是于情于理还是人品相貌,王瑾萱都比谢灵芸适合做周重的正妻。
另外当王姨娘她们知道大婚定在下月初六时,虽然感觉有些仓促,不过也正合她们的意,毕竟早点成婚也就能早点把生米做成熟饭,免得时间一长再出什么变故。因此王姨娘她们立刻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周重回松江大婚的事。
趁着王姨娘她们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周重终于有机会从商会溜了出来,然后让人准备了条船去了谢家商会所在的南港去见谢灵芸,只是周重这时却也感觉无比心虚,不知道谢灵芸会对这件事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第167章 劝说谢灵芸
周重孤身一人来到谢家商会,不过第一个见到的并不是谢灵芸,而是谢灵芸的父亲谢达,对方请他在客厅里落坐之后,只见谢达叹了口气道:“周贤侄,赐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周重心想我能有什么打算,除非自己不打算在大明混了,否则就必须迎娶王瑾萱。不过想是这样想,但话却不能这么说,当下只见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谢叔父,天知道那位皇帝陛下怎么会下这么一道圣旨,而且还让我即刻成婚,根本不给我准备的时间,现在整个松江府都在为我的婚事忙碌起来,下个月初六就是大婚的日子。”
谢达对于周重的话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他们谢家的耳目遍布松江,对赐婚的事知道的十分详细,而且周重也不可能违抗圣旨,更何况周重和王家的婚约也一直没有解除,现在成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谢达虽然可以理解周重,但这件事最受伤害的却是自己的女儿,因此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气恼,只见谢达这时瞪了周重一眼,接着追问道:“你与王家联姻的事已成定局,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只是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和灵芸之间的关系?”
周重知道谢达为人精明,在他面前最好还是不要耍什么花腔,因此十分老实的回答道:“启禀谢叔父,其实在接到圣旨之时,瑾萱就向我表示,她愿意以平妻的身份让灵芸入门,所以您老要是愿意的话……”
“哼,我愿意有什么用,关键是得看灵芸是不是愿意?”周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达冷哼一声打断道。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平妻是什么身份,不过现在谢达也是十分无奈,毕竟女儿已经注定是周重的人,现在再怎么生气也是没用。
“灵芸现在怎么样了,她听到赐婚的消息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周重很是关心的问道,从感情上来说,他自然还是与同生共死过的谢灵芸比较深。
听到周重问起自己的女儿,谢达也是叹了口气道:“灵芸接到消息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我去敲门她也不开门,到现在不吃不喝的已经一天多了,估计只有你才能让她开门了。”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下子站了起来,十分急切的说道:“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见一见灵芸,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看到周重着急的样子,谢达心中也好过了一些,对周重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当下亲自带着周重来到谢家商会后宅,周重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因此也十分熟悉,在来到谢灵芸居住的小院子时,立刻打开大门快步走了进去,不过谢达却让院子里的侍女全都出来,只让周重一个人进去。
周重来到谢灵芸的房间门前,用手敲了敲房门,刚想开口说道,却听到里面传来谢灵芸带着哭声的声音道:“走开,我说过我没胃口,你们全都给我出去!”
看来谢灵芸是把自己当成照顾她的侍女了,当下周重开口叫道:“灵芸,是我,你开一下门好吗?”
听到周重的声音,里面的谢灵芸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让周重心中一急,接着又开口道:“灵芸,你开开门好吗,虽然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但我们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也许是周重的话起了作用,这时只听到里面传来谢灵芸的脚步走,接着房门忽然被打开,只见双眼通红,满脸都是憔悴的谢灵芸站在房门前,看向周重的眼神也十分复杂的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回松江和那你那位瑾萱小姐成婚?”
谢灵芸说完这些话时,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然后只见她一转身,哭着跑回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
周重对此也很是无奈,只见他走到谢灵芸的床前,伸手想要把对方身上的被子拉开,但没想到却被谢灵芸紧紧抓住,最后周重索性连着被子把谢灵芸从床上抱起来,这才看到哭的满脸通红的谢灵芸。
“灵芸,这件事谁也没想到,你再哭也不能解决问题,现在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圆满的解决这件事。”周重伸手把被子拉到一边,双手抱着谢灵芸劝道。
只见谢灵芸挣了几下,却没能挣开,最后眼睛通红的瞪着周重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现在圣旨都已经下了,你和瑾萱成婚已成定局,难不成你还有办法让那位皇帝陛下收回圣命?”
周重看到谢灵芸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这让他也是一喜,不过他知道现在不适合与谢灵芸提平妻的事,毕竟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的考虑事情,因此周重也是十分聪明的岔开话题,只是安慰谢灵芸不要太过伤心,无论事情怎么发展,自己对她的感情肯定是不会变的。
自从接到消息后,谢灵芸一直处于伤心绝望之中,同时她也担心周重会放弃两人之间的感情,从而与王瑾萱成婚。不过现在看到周重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而且无论自己怎么发脾气,他都能耐心的安慰自己,这让谢灵芸也大受感动,本来激动的心情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灵芸,咱们先把其它的事情放在一边,我听谢叔父说你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了,这可绝对不行,刚好我也是从松江回来到现在都没吃饭,不如我叫人准备一些饭菜,然后咱们一起吃点东西好不好?”周重看到谢灵芸终于平静下来,于是就先劝她吃点东西。
谢灵芸虽然这时还是感觉没什么胃口,但听到周重到现在也没有吃饭时,心中也是一痛,当下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周重看到她同意,立刻很是高兴的到门外吩咐侍女去准备,这时在外面等候的谢达听到女儿终于肯吃饭了,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接着又嘱咐了周重几句这才回去等着他的好消息。
很快饭菜就准备好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外加养胃补气的莲子粥,周重亲自给谢灵芸盛好粥,然后陪着她一起吃了起来,只是谢灵芸勉强吃完一碗就说吃不下了,周重对此也很是无奈,其实他自己也没什么胃口。
让人把饭菜收拾干净后,周重又陪谢灵芸聊了一会,而且他还故意聊到当初他们两人在荒岛上的那段生活,虽然那段生活的时间并不长,而且过的也很辛苦,但是对于两人来说,却是一段甜蜜难忘的经历,甚至本来满脸悲伤的谢灵芸说起那段生活时,心情好像也好转了许多。
“相公,你之前已经见过父亲了,你们都聊了什么?”从悲伤中暂时走出来谢灵芸忽然开口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已经恢复了以前的冷静和理智。
周重听到这里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否该和谢灵芸说实话,只见他沉吟片刻,终于抬起头和谢灵芸道:“灵芸,刚才我和谢叔父聊了一下如何应对赐婚这件事,只是他说他的态度不重要,关键是你的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谢灵芸有些不解的问道,其实以她的聪慧,已经猜想到一些什么,只是她想听周重亲口说出来。
只见周重叹了口气,将那天自己迎接王伦听到赐婚之后,他和王瑾萱在马车上的谈话讲了一遍。谢灵芸听到王瑾萱竟然主动愿意接纳她成为周重的平妻,这让她也是颇为意外。
“相公,那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只见谢灵芸这时叹了口气接着问道,现在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而且她也明白,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王瑾萱的提议无疑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看到谢灵芸听后没有哭闹,这让周重也是松了口气,同时胆子也大了许多,当下开口道:“我也觉得瑾萱的提议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这让灵芸你受委屈了。”
谢灵芸这时却是轻轻的偎依在周重的胸口,过了片刻这才轻声道:“多谢相公的体谅,这也许就是天意吧,其实以前是我们谢家对不起相公在先,灵芸之前甚至还对相公起过杀心,后来才阴差阳错的与相公走到一起,只是这样一来,却让瑾萱姐姐成为最大的受害者,前几天谢逞父子又提出让相公入赘的过分要求,结果现在陛下竟然给相公下了赐婚的圣旨,所以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也许灵芸没有资格成为相公的妻子!”
听到谢灵芸说什么有缘无分的话,这让周重心中一惊,以为谢灵芸不愿接受平妻的身份,立刻抱紧她开口道:“灵芸你别说什么傻话,你这辈子注定是我周重的女人,就算没有正妻的名分,但我周重在这里发誓,此生此世绝对不会辜负……”
周重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支白嫩的纤手挡住了他的嘴,只见这时的谢灵芸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道:“相公你想什么呢,我这辈子已经认定你是我的相公,谁也别想把我们拆开,名分什么的我也不在乎,不过我却有另外一个要求!”
第168章 郑经的误会
周重在谢灵芸的房间里一直呆到掌灯时分,这才被谢灵芸送了出来,只是这时谢灵芸的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甚至嘴角还带上几分笑容,周重同样也是一脸轻松的表情,虽然答应了对方几个条件,不过总算是把谢灵芸给搞定了。
其实谢灵芸提出的条件在周重看来并不过分,主要来说就只有一条,谢达就只有她一个女儿,日后她嫁给周重之后,本来谢家的产业就应该算是她的嫁妆,不过谢灵芸却要求就算是过门之后,谢家的产业依然要放在她的名下,因为这是她为自己将来的儿子女儿留的,毕竟她这个平妻与正妻还是有些差距,生下的儿女比嫡出的要差一些,她担心日后自己的儿女受委屈,所以预先给儿女们留下一些产业。
周重听到谢灵芸的这个要求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没想到谢灵芸竟然会想这么远,这还没成婚呢,她竟然连儿女们的事都做好打算了,不过反正周重也从来没有贪图过谢家的产业,因此对于谢灵芸的这个要求,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除了这个主要条件外,谢灵芸还提出其它的要求,比如做为平妻,她要求一切待遇都要和王瑾萱一样,甚至连每月在各自房里住宿的日子都必须得公平,这也就是谢灵芸,毕竟她和周重已经有夫妻之实,提出这样的条件虽然害羞,但也没什么,若是换成王瑾萱的话,恐怕无论如何也提不出这样的条件。
对于谢灵芸提出的这些条件,在周重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自然都一一答应,这也让谢灵芸感觉心中的委屈减少了许多,最后甚至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周重趁着这个机会又说了不少情话,结果这让两人在房间里卿卿我我呆了许多,最后周重又陪着谢灵芸吃过晚饭这才离开。
周重要大婚,这不但是南洋商会的大事,同时也是整个双屿港的大事,毕竟现在随着合作走私的发展,几乎七成以上的货主都居为南洋商会的客户,另外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中小商会通过南洋商会的审查后,靠着南洋外包的走私业务过活,可以说整个南洋商会的影响力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北港,连南港区和西港区也有许多中小商会投入到南洋商会的麾下。
也正是南洋商会现在巨大的影响力,所以当周重被赐婚,而且在下月初六就要成婚的消息传出来时,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虽然不少人奇怪周重为什么不是和谢家小姐成婚,不过这并不重要,关键这是一个与南洋商会打理好关系的机会,所以整个双屿港无论是否有生意上的往来,大都会送上一份贺礼。
不过这样一来就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周重的婚礼肯定是要在松江府举行的,但是现在双屿港也有这么多人恭贺,而且这些人也不可能因为参加周重的婚礼全都赶到松江去,所以最后周重和三娘等人商量了一下,最后终于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其实这个办法倒也不麻烦,那就是松江府的婚礼依然按时举行,不过在婚礼的第二天,周重就会带着新娘子赶回双屿港,然后在商会驻地设下盛大的婚宴款待各位宾客,这样也不算失了礼数,当然双屿港的客人若是能去松江参加婚礼周重也十分欢迎,一切都看客人自己的安排了。
成婚的时间太过仓促,所以周重根本不能在双屿港呆太长时间,等到王姨娘和镯儿她们收拾好东西后,立刻就动身离开了双屿港,另外除了周重一家人外,三娘和白氏姐妹也跟着一起回去,这主要是徐管家要照顾即将临盆的妻子素娘,所以不能跟在周重身边,婚礼上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手,最后只能让三娘去了,白珺婉则是三娘的得力助手,自然也要跟着,至于白梦婉,她纯粹是跟着看热闹的。双屿港这边的婚宴也需要人主持,不过这件事交给驼叔就行了。
等到周重回到松江之后,立刻就投入到紧张的婚礼准备之中,比如给宾客们准备请柬、婚宴的安排、婚礼举行的程序等等,虽然有三娘和白珺婉帮着操持,但有些事情还需要周重自己亲自处理,毕竟他上面没有什么长辈了,王姨娘又不懂这些,所以只能让他这个新郎官亲自动手了。
幸好许冠那些松江府的官员也十分卖力,好多事情都不用周重操心,他们就已经帮着周重办好了,不过就在周重给宴请的宾客发请柬之时,却遇到一件让人不太愉快的事。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之前就已经说过,周重在松江有几位知交好友,分别是郑经、李政和张况,这三人在周家落难之时,曾经几次帮助周重,而且还从朋友的角度,劝说周重潜心读书好考取功名,甚至还愿意承担周重读书之时的花费,最后周重虽然拒绝了几位好友的提议,但心中还是十分感激他们的。
现在周重要结婚了,自然要请一些亲戚朋友,郑经三人自然是他第一批要请的宾客,不过就在周重派人去他们三人府上送请柬之时,李政和张况都十分高兴的收下了,但是郑经却把送请柬的人拒之门外,而且还让仆人转告周重,他郑经不会与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屠夫做朋友。
听到郑经让人转达的话,周重也差不多猜出了几分,看来郑经也听说了一些自己在双屿港时的所做所为,而做为一个正统的读书人,他恐怕无法接受自己在一些事情上的做法,比如用极为血腥残酷的手段灭掉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所以郑经才不愿意再也周重结交。
若是一般的朋友,周重根本就懒的解释,甚至心中可能还会骂对方迂腐,不过郑经却是在他最困难时帮助过自己的朋友,而且为人也极为正直有才华,这样的朋友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几个,所以周重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见一下郑经。
不过周重并没有直接去找郑经,而是先去了李政和张况家里,准备把他们两人都叫上,毕竟郑经知道自己在双屿港的所做所为,那么李政和张况肯定也知道,虽然他们两人表面上都愿意参加自己的婚礼,但心中对自己肯定也有些芥蒂,否则自己成婚的消息传出后,他们就应该在第一时间登门道贺,可是直到现在周重都没有见到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周重所料,张况在见到自己时,虽然还像以前那么热情,但是言行之间却让周重有一种距离感。幸好李政还是一如即往的真诚,两人以前的关系最好,而且李政也十分相信周重的为人,只是为了避免周重尴尬,所以他对周重在双屿港的所做所为只字未提。
感受到张况对自己的疏远,周重也不禁心中叹息一声,虽然他今天准备了不少说辞为自己解释,只是他也不知道能否修补几人之间的感情?
最后当周重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去郑经府上时,张况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而李政更是咳嗽一声开口劝道:“文达,明伦兄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咱们还是改日再去拜访如何?”
看样子李政和张况都知道郑经反感周重的事,不过周重今天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因此只见他笑了笑开口道:“伯劳、方士,之前我派人给明伦兄送婚礼的请柬,却被他拒之门外,而且我也知道,你们肯定听说了一些我在双屿港的所做所为,所以对我可能有些误会,所以今天我才挤出时间来找你们,想和你们一起去明伦兄家中解释一下,若是你们听后依然不认同我的作法,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周重直接把话挑明,张况脸上也露出尴尬之色,而李政则是叹息一声道:“文达,明伦兄的确对你有些误会,虽然我几次劝说,但却没有什么用,不过今天你既然愿意解释,那咱们就走一趟,相信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明伦兄也不会把我们全都拒之门外。”
“嗯,文达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觉得你有必要向大家解释一下,其实不但是明伦兄,我也对文达在双屿港的做法有些异议!”这时一向圆滑的张况也忽然很是严肃的道,他的性格不像郑经那么方正,所以心中虽然不认同周重的作法,但却不会像郑经那样直接表现出来。
“哈哈~,方士兄终于说了句实话,刚才你脸上的假笑实在让人不舒服!”李政听到张况能够如此真诚的说出心里话,当下也是十分高兴的道,对于李政的直爽,张况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周重三人乘着马车直奔郑经家中,说起来因为他们都是郑经的知交好友,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郑府,郑家的下人也都认识他们,所以也根本不用通报,找个下人问了一下郑经在他的书房读书时,于是三人直接杀到郑经的书房门外。
第169章 重演倭寇之乱
“咚咚咚~”周重亲自走上前,然后轻轻的敲了敲郑经的书房门。
“什么事?”里面传来郑经熟悉的声音。
周重听到这里看了看身边的李政和张况,当下长吸了口气道:“明伦兄,周重来访!”
听到周重的声音,里面的郑经也是沉默了片刻,紧接着这才响起脚步声,然后房门被打开,露出里面一脸冷淡的郑经,只见对方先向李政和张况点了点了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这才对周重道:“周公子不在家中准备婚礼,怎么有空来郑某这里?”
听到郑经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甚至也没有请自己进去的意思,这让周重不禁苦笑一声道:“明伦兄,我知道你对我在双屿做的事情有些看法,不过身为朋友,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来找你解释一下,这点方士和伯劳也十分支持,不知明伦兄是否想听?”
“明伦兄,我和你一样,也对文达的作法存有看法,不过我们与文达相交多年,对彼此的性情也十分了解,所以我相信文达肯定有自己的苦衷!”这时张况也开口道。
“这……”郑经听到这里时,脸上冷淡的表情也不禁有几分松动,只见他站在门前考虑了片刻,终于扭身向周重道,“好,周公子既然想解释,那我们就洗耳恭听,看你有什么理由刚到双屿港,就一连屠杀了数百人,甚至现在都已经有了一个‘灭门公子’的称号?”
看到郑经终于肯听自己的解释,周重和李政两人都不禁松了口气,当下他们进到郑经的书房后,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郑经和张况、李政三全都将目光集中到周重身上。
只见周重坐在那里考虑片刻,然后忽然抬起头道:“各位,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了我在双屿港的事,而明伦兄和方士兄都对我的一些做法不是十分满意,现在我想请两位说一下,你们对我最不满意的地方是哪里?”
听到周重的问话,郑经首先站起来道:“我与方士兄之前也讨论过,其它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周公子你到了双屿港才仅仅几天时间,就屠杀了两个商会,那可是几百条人命,甚至你还亲手砍掉了几人的脑袋,虽然他们拐卖人口罪大恶极,但只要诛杀首恶就是了,为什么要把两个商会的上上下下全都杀掉,难道周公子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圣人的仁义之道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郑经说到最后时,情绪也变得十分激动,他一向都十分看重周重,认为在自己这帮人之中,周重是最有可能出人投地的那个,可是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现在周重的所做为却让他失望之极,甚至有种痛心疾首之感。
不过周重听完郑经的指责后,却是微微一笑道:“明伦兄,看来你也承认那些被我杀掉的人有罪,只是你们觉得我做事太过残忍,有违圣人的仁义之道,只不过我想反问一句,若是我与那些倭人和朝鲜人讲仁义,他们也会与我讲仁义吗?”
“这……”听到周重的反问,郑经和张况两人都是脸色一变,不过最后张况却还是强自辩道,“文达,你是读书人,怎么能和那些倭人和朝鲜人混为一谈,他们都是些粗鄙之辈,自然不知道何为仁义,不过也正是这样,你才更应该用仁义去感化尔等,这样才能显露出我们中华以德服人之风,而不是像你这样以暴制暴!”
也许在后世人看来,张况说的这些话简直是狗屁不通,但是在大明的读书人看来,却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事,这是因为儒家经过这么多年的扭曲发展,早已经形成了外圣内王的核心,他们可以对国内的百姓实施残酷的刑罚,但是对外族却十分大度,处处彰显自己的仁义,但却不知道他们的仁义在外族看来,根本就是软弱。
不过周重可没傻到与张况和郑经争辩这种“仁义”的对错,因为他知道以自己肚子里的那点东西,根本说不过这两个大明的读书人,因此只见他想了想道:“方士兄,关于你对仁义的理解,小弟实在不敢苟同,不过这个问题先放一边,咱们就事论事,我来和你们解释一下我用屠杀这种残酷手段的深层原因!”
“哼,屠杀还能有什么理由,我看你就是为自己狡辩!”这时郑经忽然一脸怒容的道,他听到周重不愿意再讨论仁义的问题,以为是周重说不过他们,因此才转移话题。
“明伦兄,文达做事一向都极有分寸,屠杀虽然残忍,但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们听文达说完又有何妨?”这时李政终于开口帮着周重说话道,而郑经听到看了他一眼,最后终于坐下来继续听周重解释。
这时只见周重长吸了口气,然后这才开口解释道:“其实我之所以刚到双屿港就拿倭人和朝鲜人开刀,第一个原因是他们惹到了我,而且还参与贩卖人口,当然两个商会加在一起有四五百人,不可能人人都参与贩卖人口,但我之所以不管不顾的将所有人屠杀,却是有着第二个理由,那就是为了震慑!”
“震慑?震慑谁?”张况和郑经、李政几乎同时开口道,虽然他们对双屿港的事情听说过一些,但他们毕竟是读书人,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对海外的情况根本就是一知半解,这还是因为他们家住沿海,所以才知道一点海外的情况,若是那些内陆的读书人,恐怕根本没有人会关心中华上国之外的任何事情。
看到连郑经三人这时都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周重也不禁心中苦笑,当下再次解释道:“各位仁兄估计都没有去过双屿港,更不清楚那里的情况,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现在那里的倭人和朝鲜人都已经超过了千人,比如以倭人为例,他们其中最大的商会名叫足利商会,号称是双屿港四大商会之一,商会之中有五六百人,再加上其它大大小小的倭人商会,整个双屿港中的倭人就达到了一千六七百人!”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而且现在倭国内乱战乱不堪,各地大名相互征战,使得他们国内越来越多的人冒险出海参与走私,所以双屿港中的倭人数量一直在增长,而这些敢于出海的倭人,无一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别看他们人少,但是在双屿港中却是横行霸道,在海上更是屡次抢掠其它商会的船队,每年都有上百人死于倭人之手,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整个双屿港都要沦为倭人之手!”
“原来如此,文达你之所以一口气杀屠杀两个外族商会,为的就是震慑那些外来的倭人和朝鲜人,让他们不敢再胡作非为!”这时李政第一个反应过来,同时一脸赞同的说道。郑经和张况也没想到双屿港中的局势已经如此严峻,若是真的像周重所说,那么他的所做所为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双屿港就在大明国土之侧,怎能让那些倭人称王称霸?
周重这时看到郑经和张况的脸色终于变得缓和起来,这让他也是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的解释终于有了效果,当下他再次加把劲解释道:“明伦兄你们都是我的知心朋友,今天我就把我的想法和大家交一底,其实在接手父亲留下的商会后,我就看到走私行业的许多问题,同时也有了许多的想法。”
周重说到这里再次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在我看来,随着朝廷对海禁的放松,走私的发展越来越快,这也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其中大部分都是我们明人,另外还有倭人、朝鲜人、南洋人,甚至是佛郎机人,不管是这些外族还是汉人,只要敢参与走私的人,许多都是一些无法无天之徒,现在走私兴盛,他们也能从中牟利,所以对大明沿海很少骚扰,但万一哪天朝廷加强海禁,这些人再也无法从走私中牟利,那么接下来你们猜会发生什么?”
周重说到这里时,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他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后来嘉靖年间的倭乱之所以形成,就是因为朝廷加强了海禁,同时还捣毁了双屿港这样的走私基地,这就使得大批的走私商人再也无法从事走私,于是在愤怒和生存的压力下,他们开始对大明沿海朝廷抢掠,虽然是号称倭乱,但其中真正的倭寇只占了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以前大明的走私商人。
郑经三人听到周重最后的那个反问,却都是全身一震,他们都是大明优秀的人才,虽然有些观点十分迂腐,但并不是他们笨,因此在听到周重的分析和假设后,郑经三人全都想到了周重所说的严重后果。
“若是真的如此,恐怕会重演当年的倭寇之乱,不过这将不再是单纯的倭寇,有那些熟悉大明沿海的走私商人参加,恐怕朝廷想要剿灭他们会更不容易!”考虑许久的郑经这时忽然喃喃自语道,脸上也多了几分苍白之色。
第170章 特殊的客人
“文达,局势真的会变得那么糟糕吗,而且我看现在朝廷的态度,好像对海禁也并不怎么在意,所以应该不会忽然加强海禁吧?”这时李政也脸色苍白的开口道,对于当年的倭寇之乱,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两百年,但在沿海地区的百姓心中,依然是一个忘不掉的恶梦。
“朝堂上的事谁又说的准?况且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海禁只不过是个可以随时拿来打击政敌的借口,别看现在走私如此兴盛,很多官员也暗中支持走私,但参与到走私之中的官员越多,日后就越有可能被朝堂上的大人物所利用。”
周重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道:“况且就算朝廷一直放松海禁,但是走私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倭人、朝鲜人加入其中,这势必会与大明的走私商人形成竞争,我们占据着地利与人和之势,自然比那些外族人更容易发展,这点可以看一下双屿港,现在那些倭人和朝鲜人的商会已经被我们排挤的厉害,势力也是一落千丈,但即便是如此,倭人和朝鲜人的数量却并没有减少,若是再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那些吃光了老本的外族商会肯定会去寻找其它的生存方式,甚至可能彻底的成为海盗,到时依然会对大明沿海形成威胁。”
听完周重这些对海外局势的分析,郑经和张况再也顾不得怪罪周重的做事手段,当下全都露出苦恼之色,松江两面都是大海,而且他们对海边卫所的情况也十分清楚,知道那些所谓的千户所早就成了军官们的私宅,军户更是没有什么战斗力,万一真的有海盗渡海来攻的话,恐怕整个松江府都得落到海盗手中。
想到这里,最为性急的李政第一个向周重问道:“文达,既然你对海外局势分析的如此透彻,而且本身也参与到走私之中,对此你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听到李政的话,郑经和张况也都将目光转向周重。只见周重却是淡笑道:“其实想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多,但却都需要朝廷的支持,可惜我们根本无法左右朝廷的态度,所以最后只能用我们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周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道:“在我的计划中,我想将整个双屿港的走私力量统一起来,组建成一个强大的走私联盟,而且这件事我已经着手在做,现在双屿港的另外两家大商会也已经同意,到时我们三家商会牵头,组建成一个名为‘海盟’的组织,这个组织将会建立起一系列走私行业的规则,日后不论什么人参与走私,都将在海盟的规则下行事,这样一来,整个走私行业都将是我们海盟的天下,到时或排挤或分化,想要解决那些异族人的问题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周重说到最后时,双眼也冒出一种野心勃勃的目光,他成立海盟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解决那些倭人和朝鲜人,最重要的是拥有一个自己的势力,到时有了海盟,无论是谁想要动他,都不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连大明天子也要考虑再三。
郑经三人听完周重的话,也都是有些面面相觑,他们一直以为周重接手南洋商会后,最多是借此来恢复原来周家的财势,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重竟然还有如此远大的抱负。
不过这时只见郑经考虑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文达,也许真的像你所说,成立海盟之后,可以彻底的消除沿海地区的外族隐患,但是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真的有信心将海盟成立起来?”
“呵呵,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事,在海盟的成立过程中,肯定会遇到许多困难,不过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更何况海盟的成立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另外还有其它人参与其中,只要我们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走下去,总有一天可以成功的!”周重笑呵呵的回答道,其实他倒是很想邀请郑经几人做自己的助手,可惜人家都是有功名在身,马上也要参加科举,根本不可能来自己的商会做事。
看到周重说话时虽然十分轻松,但语气中的决心却不容任何的动摇,这让郑经三人也都是心中佩服,同时郑经和张况心中对周重的异议也终于消散的差不多了,语气之间也亲热了许多,感受到对方的变化,这让周重也不禁松了口气。
误会解除了,郑经立刻让人备下酒菜,四人是边吃边聊,说起来今年就是秋闱之年,郑经和张况、李政三人都在积极的备考,因此他们的谈话内容自然离不开科举,特别是聊到刘谨的阉党被铲除后,他们都是十分兴奋,因为在他们看来,现在朝中百废待兴,若是他们能够在这次科举中崭露头角,那么说不定会被朝中的大佬看中,从而为自己的仕途打下坚实的基础。
因为周重要忙着结婚的事,再加上他对科举也没有任何兴趣,因此陪着郑经他们聊了一会就起身告辞,同时他再次向郑经提出邀请,结果郑经和张况立刻表示,在他成婚那天一定到贺。
不过就在周重站起来准备要离开时,却见李政忽然也站了起来道:“明伦兄、方士兄,刚好我有件私事想要和文达聊聊,所以我也先走了!”
李政说完和周重一起离开了郑府,等到他们两人坐上马车时,周重这才开口问道:“伯劳,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单独说?”
这时只见李政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这才有些不意思的道:“文达,你也知道我一向对家里的生意不怎么关系,家中的长辈也不允许我插手家中的生意,但是这次他们却让我和你谈一桩生意,虽然这桩生意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家族来说却十分重要!”
“哦?”周重听到这里似乎猜到了什么,当下笑着开口道:“伯劳,不会是你们家里的长辈也想参与走私吧?”
听到周重一下子猜到自己想说的内容,李政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错,文达你也知道,我们家的生意都集中在苏杭两地,主要是经营纺织和酒楼,其中酒楼就不必提了,不过我们家的纺织作坊却是遍布苏杭两地,而且出产的丝绸质量极好,只是我们一般都是批发给别人卖,但是家里的几个长辈看到走私的利润这么巨大后,就想通过你们商会合作走私到海外,这样即能省掉中间的环节,而且利润更是原来的十倍以上,所以就想让我问问你,看这桩生意能不能做?”
听到李政的话,周重当下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伯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啊,不得不说你们李家的几位叔伯真的是十分有眼光,我那边才刚开始合作走私,你们就看出了其中的巨大利润,这样吧,你们组织一批货送到双屿港,到时我让人给你们最高折扣,绝对比其它货主多拿半成以上的利润!”
“好!有文达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家里早就催着我去找你商量这件事,只是我这人脸皮薄,再加上你又在双屿港,所以我一直没好意思去,现在总算借这个机会讲出来了,这下家里的几个长辈总算也能放心了!”李政听到周重答应的如此爽快,他也是大笑着说道。
聊完了正事后,李政又和周重聊了几句闲话,这才下车告辞,然后周重乘着马车直奔周府而去,等到了周府门前时,就见府门前站着两列威风凛凛的锦衣卫,路上的行人看到他们时,都是远远的绕着周府大门走,可以说府门前二十步之内都没有什么人迹。
看到大门前的那些锦衣卫,周重也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自从吴山接手这队锦衣卫后,他们就成为了周重的私人保镖,几乎周重去哪他们就要跟到哪,一开始他还感觉很威风,但是时间一长却也有些受不了,最后好不容易才让吴山同意,自己在松江城内活动时,不必再让锦衣卫保护,所以今天他出去时只带了旺财几个下人。
不过这些锦衣卫跟着周重倒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在王伦刚宣读过赐婚的圣旨时,不少人都认为周重之所以被陛下赐婚,全都是看在王伦的面子上,但是后来人们发现,跟着王伦一起来的锦衣卫却忽然成为了周重的私人保镖,这下让不少精明的人立刻明白过来,原来陛下真正看重的竟然是周重,甚至之前王伦能脱罪,很可能也与周重有关。
明白这些之后,不少松江府的官员立刻转移目标,将巴结的重点从王伦变成了周重,几乎每天都来拜访,同时对周重婚礼的准备也更加的卖力,这倒是让周重轻松了许多。
马车从角门进到周府之后,周重这才从马车上下来,刚才在郑经那里费了不少口舌,再加上他又喝了点酒,正想回房中休息一下时,忽然却见三娘带着白珺婉笑呵呵的走过来道:“文达,家中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现在正在大厅里等着你呢!”
第171章 气走谢逞
“特殊的客人?”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不过紧接着笑道,“什么样特殊的客人必须让我亲自去,三娘你帮我打发走了不就行了吗?”
其实也不怪周重如此说,因为自从赐婚之后,再加上身边又天天跟着这么一大批锦衣卫,这让不少人都以为周重的背景深厚,因此每天家中借祝贺之名前来拜访的人是络绎不绝,刚开始的时候真把周重给累坏了,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所以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客人,他一律都不见。
“我倒是想替你打发了,不过这次来的是谢家的人,所以只能你自己去应付了!”三娘嗔怪的白了周重一眼道,她对周重和谢灵芸之间的纠葛她也知道一些,甚至还知道之前周重还想与王瑾萱退婚,所以她对周重处理感情方面的能力也深感不满。
“谢家的人?”周重听到这里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在自己马上就要成婚的时候,谢家的人怎么会忽然跑来见自己,难不成是谢灵芸有事要和自己说?
想到这里,周重当下也没有再废话,和三娘告辞之后立刻来到前院的客厅,刚一进到里面,立刻看到谢达正坐在那里和另外一个人聊天,开始时这个人背对着周重,当听到脚步声时转过身来,这才让周重看清对方的样子,这让周重也有些意外,因为这个人竟然是之前被自己踹了一脚的谢逞。
“谢叔父大驾光临,实在让小侄这里蓬荜生辉啊!”周重看到谢达,立刻大笑着上前行礼道,不过对于旁边的谢逞,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反正上次都已经撕破脸皮了,而且赐婚的圣旨一下,他这边立刻声势大涨,根本不怕谢迪的为难,所以他也丝毫没有给谢逞面子。
看到周重只见谢达行礼,旁边的谢逞脸上也闪过一道怒色,不过他想到今天来找周重的目的,却又不得不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谢达自然也看出来周重故意冷落谢逞,不过他现在也是和谢逞面和心不和,毕竟对方这次来是想夺走他对商会的控制权,因此两人这几天也没少勾心斗角,现在看到谢逞尴尬,自然也乐得看笑话,甚至还故意与周重热情的大声聊了几句,使得谢逞更显冷落。
“咳~,周公子,这次谢某前来,是有要事与您商量!”最后谢逞好不容易找到插话的机会,干咳一声开口打断了周重和谢达的谈话道。
听到谢逞的话,这时周重才扭过头打量了对方几眼,好像是刚刚才注意到对方似的,最后忽然十分热情的道:“原来谢叔父你也在这里?上次的事实在是小侄太过冲动,您没有受伤吧?对了,怎么今天没有见到谢世兄?”
看到周重热情的样子,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还真的以为他与谢逞的关系很好呢,不过旁边的谢达听到周重问起谢全安时却是心中暗笑,这次谢逞是来与周重重新商谈海盟的事,而且姿态放的很低,谢全安上次挨了周重的打,现在非但不能报仇,反而还要低声下气的来见周重,他自然是不愿意前来。
其实这次谢逞前来也是被逼无奈,周重被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余姚谢家耳中,不过若是光靠赐婚这件事,并不能让谢家改变对周重的态度,但是周重身边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队京城来的锦衣卫,而且看样子还听从周重的指挥,这让余姚谢家的人捉摸不定,毕竟这件事很可能关系到大明的皇帝陛下,所以谢家最后经过慎重考虑,这才通知谢逞尽可能的修复与周重之间的关系,至于组建海盟的事大家也可以坐下来商量。
听到周重故意问到自己的儿子,谢逞又是愤怒又是尴尬,不过他还是含笑着说道:“犬子身体不适,因此此次未能前来,这次谢某受家族所托,特地来与周公子重新商谈一下关于组建海盟的事,不知公子可有时间?”
只到谢逞再次提出要与自己商谈海盟的事,周重却是淡然一笑道:“海盟的事当初我已经与谢达叔父商议过了,而且我们双方已经有过多次合作,所以在与谢家合作的事情上,我也只相信谢达叔父,所以还请谢逞叔父回去转告谢家,和我商谈组建海盟的事可以,但必须是谢达叔父亲自和我谈,否则谁来也不行!”
听到周重的话,谢逞差点当场暴走,虽然周重说话的语气好像很客气,但他话中的意思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周重只信任谢达,至于他谢逞却只能哪来的回哪去,周重根本不会和他谈,更不会让他插手海盟的事。
旁边的谢达也听明白了周重话中的意思,当下很是满意的冲着周重点了点头,虽然女儿没能成为周重的正妻,但是周重在海盟这件事上支持自己,这也总算让他心中好过了一些。
只见谢逞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目光紧紧的盯着周重沉声道:“周公子,海盟这件事家族已经完全交给我来处理,所以你之前与族兄商量的事并不算数,现在需要重新和我商谈一下,而且我相信我提出的条件肯定会让周公子满意的!”
看到谢逞并不死心,甚至最后还点出自己会做出一些让步,不过这并不能让周重改变主意,只见他站起来对着谢逞冷笑道:“谢叔父,这件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除了谢达叔父外,我不会与任何其它谢家的人谈,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你……”谢逞看到周重一副送客的架势,这让他心头怒火万丈,双眼瞪着周重想发火却又不敢发出来。相比之下,谢达却是一脸的轻松,依然坐在那里低头品茶,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好!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周公子,可惜我那位灵芸侄女没福气,实在高攀不上周家!”谢逞看到周重的态度如此坚决,这让他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讽刺一声后接着一甩袖子,连告辞的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而且看样子也没打算等谢达。
对于谢逞的讽刺,周重和谢达这对大小狐狸根本就当做没听见,只是在看到谢逞出门时的背影时,嘴角都带上了一丝得意的微笑,现在气走了谢逞,接下来他们就能聊一聊双方合作的事了。
“周贤侄,刚才多谢你的支持!”这时只见谢达放下茶杯,一脸笑意的向周重感谢道。
“谢叔父客气了,谢逞父子根本没有管理商会的经验,而且为人又自大高傲,我可不想与这种人合作,还是咱们自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比较舒服!”周重厚着脸皮把‘自家人’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毕竟谢灵芸已经答应做周重的平妻,眼前的谢达自然也是他的老丈人。
只见谢达听到周重的话后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接着只见谢达考虑了片刻开口道:“周贤侄,这次家族那边已经听到你这边的消息,特别是对你府上出现的那些锦衣卫,他们感到十分的忌惮,所以才让谢逞前来与你修补关系,不过现在谢逞被你气走,估计他们会另外选派别的人前来,到时你可要做好准备。”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刚才我都已经向谢逞表明态度,日后只会与谢叔父您商谈海盟的事,难道谢家还会派其它人前来?”
听到周重的问题,谢达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周贤侄,你不要在小看余姚谢家了,现在他们虽然忌惮你身边的锦衣卫,但是有我那位族兄在,谢家就不会那么容易屈服,而且这次谢家既然想要从我手中把商会的控制权夺回去,那么他们就不会轻易放弃,毕竟现在走私发展的如此迅速,谢家也肯定将商会当做家族最主要的财源,自然也要把商会掌握在家族的核心弟子手中。”
听到谢达的话,周重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虽然谢达也是一个精明的老狐狸,但他毕竟是谢灵芸的父亲,日后若是由他主持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的事宜,那么再等到谢灵芸成为自己的妻子,两人几乎就是一家人,自然更容易沟通,可是若是换做另外一个谢家子弟,那可就麻烦了。
这时谢达也看出周重心中的忧虑,当下继续开口笑道:“不过周贤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就算是谢家再派人前来,肯定也不会像谢逞父子这样的高傲自大之辈,而且谢家商会毕竟是我一手创办的,洪家商会更是与谢家商会共同进退,所以就算是谢家想要从我手中夺权,最后依然也不能完全撇开我,顶多是派个人在商会里监督我,但是商会的大权……嘿嘿~”
谢达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几分老奸巨猾的冷笑,他在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之中经营多年,怎么可能轻易的让别人把权力夺走?
第172章 成婚
时间过的很快,周重的成婚的日子终于到了,这天整个周府之中张灯结彩,早上天还没有亮时,周重就被镯儿和白梦婉从被窝里拉了起来,然后她们两人和另外几个丫鬟负责给周重穿衣打扮,不但脸上要抹粉,头上还要戴朵红花,别提有多别扭了。
郑经和李政等这些年轻人也早早的来到周府,他们在吃地早饭之后,要陪同周重一起去王府迎亲,另外除了郑经这些好友外,整个松江府的生员,以及一些官宦、富商子弟几乎全都来了,毕竟现在周重声望如日中天,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巴结一下。
等到打扮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周重出来时,整个迎新的队伍已经在府门外集结完毕,绵延有数里长,最后等到出发的时辰一到,迎新队伍中的乐队立刻吹吹打打的响起迎亲的乐曲,如长龙般的队伍沿着长街慢慢的向王府的方向走去。
周重应该是松江府史上第一个被皇帝赐婚的人,所以他成婚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全城,今天城中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跑来看热闹,甚至许多商铺也都为此关门,毕竟所有人都被吸引到这边,他们不关门也没生意可做,还不如关上门带着家人来看热闹。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周重迎亲的队伍走在路上时,街道两边几乎是围满了人,甚至连墙头和树上也都爬满了人,幸好许冠那些官员早有预料,调动了大批衙役和士卒维持秩序,这才让看热闹的人群中间留下一条路,否则迎亲的队伍非得被堵在路上不可。
等到了王府门前时,周重下了马进到王府大厅,先是拜见了岳父王伦,然后这才被李政他们拥着来到王瑾萱的闺房前,结果立刻有一帮未婚的少女围上来要喜钱,等到周重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这些少女打发走,这才终于把身穿红衣嫁衣的王瑾萱迎接出来。
等到周重亲自送着王瑾萱上了花桥之后,王伦这边的客人也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去了周府,这主要是因为周重的父母都不在了,拜天地的时候只靠一个王姨娘肯定不行,所以王伦和周重商量了一下,王府这边就不办酒宴了,全都到周府那边就行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迎亲的队伍在回去时,再次增加了不少人,王伦这边可不像周重没什么亲友,王家本身也是一个大家族,再加上王伦的交游广阔,因此他这边的亲戚朋友可比周重多的多,再加上那些陪嫁的嫁妆,更让迎亲的队伍增加了近一倍。
一路上锣鼓喧天,再加上连绵不绝的鞭炮声,整个迎亲队伍好不容易才回到周府,周重这一路上全程骑着白马,脸上也一直挂着僵硬的笑容,等到回到周重时,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快抽筋了。
不过这时他还不能休息,因为接下来就是整个婚礼的高潮,那就是要拜天地,随着身为主婚人的许冠一声“吉时到”的高喊,喜婆背着王瑾萱来到周府的大厅,周重这时上前与王瑾萱站在一起。
王伦和王姨娘代表双方的长辈坐在堂上,然后在许冠的持下,周重与王瑾萱分别拜过天地和父母,然后又相互对拜一下,就在他们最后直起身时,外面的鞭炮与锣鼓声大作,拜堂仪式的完成,也就标志着周重与王瑾萱正式成为夫妻,日后相濡以沫共同承担生活的重任。
堂上的王伦和王姨娘看到身穿喜服的这对新人,都是高兴的眼角含泪。其中王伦看着自己最小的一个女儿出嫁,心中即是高兴又是心酸,不过想到周重这个女婿,他也是十分的满意,无论如何,自己的女儿能够有个好归宿,他也就此生无撼了。至于王姨娘更不用说,她一直是把周重当成亲儿子看待,现在周重终于成家,而且还是她十分满意的王瑾萱,这让她也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接下来就只剩下给镯儿找个好婆家了。
拜堂之后,王瑾萱被送入洞房休息,不过周重可就没那么好命了,他必须留下来给宾客们敬酒,这次的婚宴规模绝对是松江史上最大的一次,光是客人就坐了三百多桌,为了准备这场婚宴,三娘几乎把松江城各大酒楼里的大厨都请过来了,最后的花费更是超过了万两白银,不过这些钱并不是周重一个人出,松江官府也出了一部分,否则他可真的要心痛了。
三百多桌若是让周重一个个敬过去的话,那非得醉死不可,所以最后周重只是敬了一些比较重要的酒桌,比如像许冠这些官员们,以及一些与商会有生意往来的富商,当然像李政和郑经这样的知交好友那里,他也免不了喝上一些。
不过即便只是在一些重要人物那里敬酒,最后周重仍然喝了不少,特别是在李政和郑经这些知交好友那里,周重被他们拉着灌了不少酒,结果喝的他只感觉眼睛发晕,看什么都是重影,幸好这时王伦心疼女婿,让几个丫鬟把周重送到新房,这才让周重免于醉倒的窘态。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新房之中红烛帐暖,周重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到卧室,丫鬟们立刻转身离开,并把门也给带上,一身喜服坐在床边的王瑾萱当听到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特别是周重醉酒时的沉重呼吸声,更让她是心慌意乱,坐在那里双手绞着一块手帕,不知该做何反应?
幸好周重这时并没有醉的失去神智,还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当下只见他拿过床前桌子上的秤杆,然后走到王瑾萱面前,轻轻的挑开她头上的盖头。
细眉弯弯琼鼻玉口,标准的鹅蛋上满是羞怯的表情,一双水波似的眼睛低垂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根本不敢抬头与周重对视,同时两只手绞着手帕更加的厉害,甚至连粉嫩的耳朵都变得通红,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周重前世曾经听过一句话,那就是当一个女子穿上嫁衣时,才是她这一生最美丽的一刻。虽然周重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正确,但他的确觉得本来就十分漂亮的王瑾萱穿着这身大红色的嫁衣时,的确平添了几分诱人的姿色。
“瑾萱,你真漂亮!”看着面前如此美丽动人的王瑾萱,多喝了几杯的周重也有些情不自禁,说话之时伸出右手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脸上也满是迷醉之色,两世为人的他也是第一次结婚,从今天开始,他也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不过让周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是,就在王瑾萱一脸娇羞的抬起头目光与他相对时,忽然不知为何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而且这一笑就停不下来,手捂着嘴巴低下头双肩耸动个不停,好像看到什么很好笑的事物一般,洞房里暧昧的气氛更是被王瑾萱这一笑破坏殆尽。
“怎……怎么了?”周重有些莫名其妙,若是平时他可能会猜到些什么,不过在喝过不少酒后,脑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只见王瑾萱自己笑了一会,当抬起头看到周重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时,再次禁不住笑了起来,最后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当下站起来拿过梳妆台上的铜镜,有些娇羞的对周重道:“你自己看!”
周重很是奇怪的拿过镜子看了一下,结果当看到镜子里的人时,却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他今天早上被镯儿和白梦婉拉着化妆,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现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喝酒时又出了点汗,于是脸上的粉一块块掉下来,特别是两腮还被镯儿她们抹了两朵腮红,现在看上去更显滑稽,难怪王瑾萱看到他的样子会笑。
也许是周重滑稽的样子让王瑾萱放松了许多,只见她打开门让外面的丫鬟打来热水,然后亲自端到周重面前笑道:“周世兄,你快把脸洗一下吧!”
“咦?你还叫我周世兄?”周重别有深意的看着王瑾萱,一脸笑吟吟的道,他是个很小气的人,刚才王瑾萱取笑自己,他当然要小小的报复一下。
“啊,我……”王瑾萱自然明白周重的意思,现在他们已经拜过堂,自然就是夫妻了,她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称呼周重,而是应该叫“相公”,只是现在让她改口,王瑾萱却又感到很是害羞。
“嘻嘻,瑾萱,你要是不叫的话,那我可就不洗了!”周重一脸死皮赖脸的凑到王瑾萱身边,双手更是很不老实的揽住她的纤腰。
“啊,别……”忽然间被周重抱住,这让王瑾萱感到无比害羞,想挣扎却又不敢,最后终于小声的叫道:“相……相公不要,你还是先洗脸吧,我们等下还要喝交杯酒呢!”
感受着怀中王瑾萱温软的娇躯,周重也不禁涌起一股冲动,不过当听到她的话时,却又不禁强自忍耐下来,毕竟洞房是人生的大事,绝对马虎不得,该有的步骤也不能草率,他可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第173章 洞房
周重与王瑾萱已经拜过天地,再加上刚才周重又逼着王瑾萱改口称自己为相公,这让两人从心理上亲近了许多,甚至周重在洗脸之时,王瑾萱也很尽心的服侍起来,最后更是拿起毛巾为他擦脸,感受着王瑾萱的细心,周重忽然对身边的女子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应该就是别人所说的夫妻吧!
洗过脸后,周重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说起来他以前有些文弱,不过自从穿越后,周重就一直坚持每天早起锻炼,再加上他现在正处于生长发育最快的时期,因此还不到一年时间,他的个子就长高许多,同时身体也变得十分壮实,更何况他本来就长的不错,现在身穿新郎喜服,看起来竟然已经是一个十分英挺的青年男子。
看到相貌英俊身材英挺的周重,王瑾萱忽然感到一阵害羞,低下头把脸盆端到外面,然后自己也清洗了一下,当回来之时,脸色再次变得羞红起来,甚至不敢再看周重。
这时周重已经坐到桌边,桌子上是准备好的一些酒菜,说起来这个准备倒是挺贴心的,王瑾萱就不必说了,一整天都必须戴着个盖头,最多只能吃几口点心,周重更是忙了一天,虽然之前一直在酒桌上转,但他只顾着敬酒了,根本没吃上了几口,因此现在肚子饿的厉害,当下也不用客气,抓住筷子大吃了几口,这才感觉肚子里舒服了许多。
“咦,瑾萱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来吃点东西,估计你也是饿坏了吧!”周重这时才发现王瑾萱站在不远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下开口招呼道。
“噢,嗯,我就来!”王瑾萱正在害羞之时,听到周重的话先是一惊,紧接着有着手足无措的答道,然后只见她伸手拢了拢头发,这才轻轻的走到周重身边坐下,若是按照洞房的流程,她这时应该给两人倒上杯,然后与周重一起喝交杯酒,只是她现在紧张的厉害,脑子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相比王瑾萱的手足无措,周重却是显得十分自然,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个不停,这主要是被饿的,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桌子上的菜肴上面,根本没有其它的想法。不过很快周重就发现王瑾萱呆坐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脸色红红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给你筷子,估计你也是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我们即是夫妻,就不要有什么不好意思,快点吃饿肚子要紧,千万不要饿坏了!”周重以为王瑾萱是不好意思动手大吃,因此笑着递给她筷子道。
王瑾萱这时正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现在感受到周重的关心,她于是轻嗯了一声,接过筷子也吃了一些,不过她的饭量很小,再加上又有心事,因此吃了一些也就停了下来,然后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周重。
很快周重也吃的差不多了,这时他也发现旁边的王瑾萱在看着自己,这让他以为自己脸上又出了什么问题,当下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擦嘴角笑道:“怎么,瑾萱你是不是又看到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没有!”王瑾萱看到周重咄咄的目光,心中的羞意更盛,低下头吞吞吐吐的道。这时周重也看出了王瑾萱的紧张,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不过他却忽然又灵机一动,闭上嘴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看着王瑾萱,想要看看她如何打破这种尴尬?
王瑾萱也感受到周重注视自己的目光,当下她只感觉心跳加快,脸上也烫的惊人,低垂的小脑瓜都不得埋到胸口里,同时她心中更是紧张的要命,双手再次不由自住的绞在一起。
不过王瑾萱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什么也不做,所以最后她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壶,低着头分别给自己和周重倒了一杯酒,然后吞吞吐吐的低声道:“相……相公,我们……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看着王瑾萱颤抖的双手将一杯酒送到自己面前,周重也不禁心跳加速,伸手接过酒杯与王瑾萱的手臂相交,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咳咳~”王瑾萱应该是很少喝酒,刚把酒喝下去立刻咳嗽起来,同时一张小脸也涨的通红,看起来很有种娇艳欲滴的感觉。
看着王瑾萱难受的样子,周重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然后帮她倒了杯茶水,而这时王瑾萱也顾不上道谢,伸手接过茶杯大口喝了几下,这才感觉好多了,接着这才开口谢道:“多谢相……相公!”
虽然已经叫了几次,但王瑾萱对“相公”这个称呼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每次叫出口时,总是有些羞羞答答的不好意思,不过周重却最喜欢看王瑾萱害羞的样子,这说明他本质上就不是什么好人,刚成婚就学会了欺负对方。
交杯酒喝过之后,王瑾萱拿起两人的酒杯掷在床下,本来按照正常的洞房程序,接下来就该进入洞房的主题,也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今天周重早早的被王伦送回来,现在外面才刚刚天黑,客人们也大都没有离去,实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再加上周重也不是那么急色的人,因此他就和王瑾萱坐在那里随意的聊着天,顺便也缓解一下对方紧张的情绪。
和自己的妻子聊天,周重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很快就聊到了自己的人生规划上,只见他一脸郑重的道:“瑾萱,不知道王伯父……啊,不对,是岳父大人告诉过你没有,我日后恐怕不会参加科举了?”
经过一会的聊天,王瑾萱这时也放松了许多,听到周重的话后,只见她点了点头道:“嗯,我听父亲说起过,虽然在别人看来,相公为了继承家业而放弃科举有些可惜,不过瑾萱却认为相公为了养家而放弃自己的前途,这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应该做的事!”
王瑾萱夸到最后时,声音也低了下来,因为她这些话也就表明她在婚前就已经对周重抱有好感,所以这才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偷偷看了看周重,发现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时,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在我小的时候,那时母亲还在,父亲也在朝中为官,可是每次朝中有什么事,母亲就会为父亲担忧的整晚睡不着觉,等我大一些后,也会和母亲一起为父亲担忧,后来母亲因病去世,她在去世前曾经和我说过,希望我日后不要嫁给为官之人,本来以前我还担心相公和父亲一样步入仕途,但是现在瑾萱终于放心了。”
王瑾萱说话时的语气十分真诚,而且在说到母亲之时,她的眼中也泛几晶莹的泪光,这让周重也总算松了口气,毕竟无论哪个时代,女子总是希望自己嫁给一个有出息的丈夫,而周重舍弃科举选择经商的行为无疑不被大部分人认可,这也让周重之前有些担心,毕竟夫妻二人若是在这种大事上有所分歧,日后的生活肯定也幸福不到哪去,幸好自己那位岳父王伦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使得王瑾萱的人生观与寻常女子不同,不过却刚好适合自己。
聊完了自己这边,周重又询问了一下王瑾萱对日后的生活有何想法,换句话说也就是她的人生理想,不过没想到王瑾萱听到后却是脸色羞红的道:“我……我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有一个疼我的相公,然后再生……生育一双儿女,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就足够了。”
王瑾萱身为一个传统的女子,想法也和大部分的女子差不多,在她们看来,自己嫁人后的重心就是自己的相公和儿女,可以说将整个身心都放在了家庭方面,虽然这在后世的一些女人看来很不公平,但男主外女主内的情况却更容易支撑起一个稳固的家庭。
周重看着王瑾萱满脸羞红的样子,听着她娇怯怯的话语,再加上这时天色已晚,估计客人都散去的差不多了,这让周重心中再次涌起一种冲动,只见他伸手抓住王瑾萱白嫩的小手,笑的有些无赖道:“瑾萱,现在你已经有了一个疼你的老公,接下来我们努力一下,争取早点生下儿女,这样你的所有愿望就全都实现了!”
听到周重如此直白的话语,王瑾萱一时也是心跳加速,刚刚抬起的头再次低下来,同时脸上也是烫的惊人,心慌意乱之下想要挣脱周重的手。但周重非但没有放手,反而顺势揽住她的纤腰,猛然用力将王瑾萱抱在怀里,同时嘴唇轻轻的在她的玉颈上啄了几下。
感受到周重对自己身体的侵犯,王瑾萱一时间更加慌乱,本能的想要挣扎却又感觉全身发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般,当周重顺着她白嫩的脸颊吻上她的樱唇时,王瑾萱只感觉脑子中“轰~”的一声,一时间好像身处云端,连挣扎的想法也忘记了。
第174章 重回双屿港
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几句出自白居易《长恨歌》的诗句虽然是描写的唐明皇和杨贵妃新婚时的美好,其实对于普通的新婚男女也同样适用,新婚燕尔的周重这时也终于体会到当初李隆基的苦恼,当窗外已经是阳光明媚之时,他不但自己不愿起床,更是紧紧的抱着王瑾萱玲珑的娇躯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相公,起床了,否则别人会笑话的!”初为人妇的王瑾萱躺在周重怀里,昨晚激情带来的红晕并没有完全从她的脸上褪去,声音中也带着几丝慵懒的轻语道。
“再让我抱一会,瑾萱你的皮肤真好!”周重闭着眼睛口花花的道,昨天那一吻之下,彻底的点燃了两人的激情,王瑾萱虽然不通人事,但是两世为人的周重却已经是这方面的老手,在他的爱抚下,王瑾萱也很快迷失了自己,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被周重解下,最后随着她的一声娇啼,两人总算成为真正的夫妻,同时也拉开了一夜风流的序幕。
王瑾萱初为人妇,听到周重的如此调笑自然是羞不可抑,不过这时真的太晚了,太阳都已经升到窗前,而且做为新妇,她还要给家中长辈敬茶,因此最后王瑾萱轻咬着嘴唇羞声道:“相公,瑾萱求你了,咱们快点起床吧,等到今天晚上……晚上……”
王瑾萱说到最后时,却已经羞的把脸埋在周重的胸膛上,根本没有勇气接着说下去。周重却是感觉十分有趣,当下故意问道:“瑾萱你接着说,今天晚上做什么?”
听到相公的调笑,王瑾萱更是又羞又急,当下挥起两只粉拳轻打了周重胸膛两下,声若蚊蝇的埋怨道:“相公你就知道欺负瑾萱,我……我不理你了!”
闺房之乐并不仅仅是床笫之欢,夫妻之间调调情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同样也是闺房之乐的一部分,现在周重深刻的感受到夫妻生活给自己带来的快乐,在面对自己的妻子时,他就好像是在面对自己生命的另一半,说话做事不需要任何的掩饰,尽情的释放真正的自己。
不过玩笑归玩笑,周重也知道结婚的第一天不能起的太晚,所以接下来他又调戏了王瑾萱一会,同时又占了些手脚上的便宜,这才终于松开双臂,让王瑾萱站起来穿好衣服,然后到门外叫来一个名叫画眉的漂亮小丫鬟服侍周重穿衣服,说起来这叫画眉的丫鬟是从王家陪嫁过来的,也算是周重房中的人,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收了对方,只是看着画眉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周重实在下不了手。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周重带着王瑾萱去给王姨娘奉茶,虽然王姨娘不是周重的亲生母亲,但却是亲手把周重带大,因此在周重心中,王姨娘就是自己的母亲。王瑾萱早就知道周重和王姨娘之间的感情,因此从来没有小看过王姨娘,奉茶之时也表现的十分尊敬。
只见王姨娘今天也是穿着一件丝绸长衣,很是满意的接过王瑾萱奉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拿出红包塞到她的手中,又叮嘱周重不要欺负王瑾萱,这才让人准备早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了早餐。
接下来几天周重并没有回双屿港的打算,一来新婚燕尔,他懒的理会商会的事,另外王伦在参加过他们的婚礼后,马上就要动身回京了,毕竟他这个副都御史是京官,这次只是奉命来宣旨的,宣完旨还要回京复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重就一直呆在松江府,而且还经常把王伦请过府聊天,一是给王伦解闷,同时他也想多了解一下京城的形势,二来也是让王瑾萱多陪一下父亲,毕竟等到王伦回京,他们父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等到婚后第三天回门时,周重陪着王伦大醉了一场,翁婿两人趴在酒桌上说了不少的话,甚至王伦还把正德希望周重早点生孩子的话也讲了出来,可惜周重当时已经醉的只能傻笑,醒来后根本不记得正德连自己生孩子的事都要管。
王伦看到女儿婚后和周重的感情甚笃,与王姨娘等人也相处的很好,这让他总算放下心来,所以在王瑾萱回门后的第三天,他终于让人收拾好行李,再次离开了松江府,只是这次为了避免被别人兴师动众的送行,所以王伦仅仅通知了周重一家,以及许冠等几个知交好友,然后一行人在北门为他送行,当时王瑾萱是扑在周重怀中痛哭不已,有心陪在父亲身边照顾他,可是自己却已经身为人妇,根本不像以样那样自由。
不过无论王瑾萱再怎么伤心,王伦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回京的马车,虽然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他那颗报国之心却并没有老去,更何况现在朝中阉党刚刚被清除,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而且王伦也认为,朝中少了那些阉党的掣肘,也正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
送走了王伦之后,周重也终于要回双屿港了,毕竟商会那边的事情太多,三娘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回去主持商会的事了,而且这两天一直派人催他回去,据说是余姚谢家那边又派人来了,正和谢达一起等着他回去商量组建海盟的事。
说起来上次周重气走谢逞后,谢达很快就将谢逞父子与周重交恶的事情报回了族内,结果不出周重和谢达所料,谢家很快就把谢逞父子召回,并且派出了另外一个谢家子弟代替谢逞,几天前对方就到达了双屿港,就等着周重回去商议了。
本来考虑到双屿港那边虽然繁华,但却也很乱,王姨娘他们这些女眷住在那里有些不方便,所以不如还住在松江城中的周府中,毕竟以前调查他的锦衣卫他已经知道是刘谨派来的,再加上现在锦衣卫都已经是自己的贴身保镖,更不会有人敢找周家的麻烦,所以他想只把王瑾萱带到双屿港,王姨娘和镯儿她们就不必去了。
不过周重的这个提议刚一提出来,立刻遭到镯儿和朵儿两姐妹的反对,因为她们都不想与周重分开,另外王姨娘也认为周重是家中的主心骨,他若是不在家的话,光靠家中的几个女人根本不行,所以还不如周重去哪,她们就跟着去哪,而且双屿港那边她们也住了一段时间,和家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看到王姨娘她们都反对,而且王瑾萱也小声的劝他,这让周重也想到,若是只带着王瑾萱一个人,自己平时忙的要命,难免冷落了她,所以还不如把镯儿她们带上,这样平时也有个说话的人。
想到这里,周重也就不再坚持让王姨娘她们留下,经过两天的准备,周府再次只留下几个下人看家,而周重则带着一家人乘船出海回到了双屿港。
不过就在周重的船刚在北港区靠岸,谢达就立刻带着一个稳重的年轻人把他堵在港口上,这让周重也很是无奈,只能让王姨娘她们先回商会休息,自己则和谢达一起来到北港茶楼,叫上一壶香茶聊正事。
“周贤侄,这位是我们谢家的千里驹谢柯谢长平,他的祖父与我父亲是亲兄弟,所以大家都是一家人,只是长平侄儿家中一直负责管理余姚的田产,另外也帮着家族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很少有机会来松江,不过这次好了,日后长平侄儿做我的助手,我们两家也能多多走动!”北港茶楼的一个单间里,谢达笑容满面的向周重介绍着身边的稳重年轻人。
谢达不愧是老狐狸,简单的介绍之下,不但向周重透露了自己与这个名叫谢柯的年轻人之间的关系,同时也透露出谢家已经放弃立刻夺取谢达手中的权力,转而派了一个年轻人徐徐图之。
周重完谢达的话也是心领神会,只见他站起来十分热情的向谢柯道:“原来谢世兄与谢叔父的关系如此亲近,这么说来大家都不是外人,以后还请谢世兄多多指教才是啊!”
谢柯虽然是个年轻人,但他在余姚谢家的地位并不高,再加上一直替家族管理一些产业,也算是经过人情场上的历练,因此并不像谢逞父子那么视人如无物。只见他同样也十分热情的站起来道:“周公子客气了,谢某初来乍到,对商会的运营更是一窍不通,哪里当的起‘指教’二字,反而若是谢某在哪些地方做的不对,还望谢叔父与周公子早些指出来才是!”
看到这个谢柯如此客气,周重与谢达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目光看出一丝慎重,谢柯现在的表现可比之前的谢逞父子难缠多了,看来日后他们身边就要多了一个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的对手了。
虽然感到谢柯有些难缠,不过周重也没有示弱,只见他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谢世兄,不知你这次前来,又带来什么新的消息,你们谢家究竟打算如何与我组建海盟?”
第175章 海盟之议
听到周重问起组建海盟的事,对面的谢柯也是精神一震,他在双屿港等了几天,谢达虽然几次问起家族的决定,但他出于保密的考虑,却还是一直瞒着谢达,为的就是当着周重的面讲出来,好让对方没有准备的时间。
只见谢柯听完考虑片刻,最后目光直视着周重道:“周公子,这次族中派我前来与您商量组建海盟的事,只是谢叔父传回族内的消息并不是十分详细,所以现在谢某想要详细的了解一下,周公子打算组建的海盟到底是什么样子?”
听到谢柯不说谢家对海盟的想法,反而先问自己组建海盟的计划,只见周重也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同时心中更加认定这个谢柯绝对是个十分难缠的家伙。
“既然谢世兄问起周某对海盟的计划,那我也就献丑了。”周重并没有退缩,反正海盟的计划他也早就想和谢家的人好好商量一下了,“在我的计划中,海盟并不仅仅是我们两家的联合,而是整个双屿港甚至是所有走私商会的一个联合组织,在海盟成立后,我们将对现在的走私行业进行规整,并且制定出与走私有关的各项规则,所有参与到走私之中的人,全都要按照海盟的规矩做事,谁若是敢破坏海盟的规矩,那就必须承担整个海盟的怒火!”
听到周重对海盟的描述,谢柯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以前他以为所谓的海盟其实和普通的行会差不多,都是一个行业内的人员组成的联合组织,最多调整一些行业内的矛盾。不过通过周重的描述,谢柯却发现自己之前的理解有所偏差,海盟不但是一个走私行会,同时也拥有着自己的武力,甚至还会制定行业规则,如此看来,海盟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管理着走私的独立王国,势力之庞大也远超自己的想像。
一开始谢柯还有些顾虑,认为海盟管的太宽了,而且拥有武力可能会引起朝廷的不满,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走私是个十分特殊的行业,整个行业不受任何律法的约束,同样也不受任何官方力量的保护,这样一来,想要让走私行业健康发展,就必须有一个代替官方管理的机构,而周重提出的海盟恰恰就是官方管理机构的替代品。
想明白了这一点,只见谢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周公子果然是胸有宏图,对于您对海盟的解说,谢某也十分的赞同,只是成立后的海盟势必需要有一个主事之人,周公子身为海盟的发起人,按说自然最适合做这个主事人,但也不可能做一辈子,所以谢某认为,这个主事人的位子可以制定一个轮换的日期,每隔几年换一次,当然了,这第一届的主事人自然还需要周公子亲自主持!”
谢柯上面的这段话可谓是用心良苦,先是赞同周重的想法,而且还主动提出把第一届的海盟主事人让给周重,只是这个主事人却不是终身的,而是需要轮换,但是在整个双屿港中,能够有资格与周重争这个主事人位子的,恐怕也只有谢家的人了。
周重当初提出组建海盟,是想一统整个走私行业,所以海盟的主事人位子只能是他的,自然不愿意让给别人,因此他对于谢柯的话却是冷笑两声道:“谢世兄真是打的好主意,组建海盟可是一个苦活累活,等到周某这个第一届的主事人的把海盟组建起来,到时一轮换的话,却是要让周某把这个主事人的位子拱手让给别人,难道你觉得我会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听到周重一语道破自己的打算,谢柯却是面色丝毫不变的道:“周公子此言差矣,海盟是集众商会之力组建而成,虽然是你第一个提出,但海盟却不是你们周家的私人之物,就算是周公子有能力把持海盟一辈子,可是等到您年老力衰,难不成还想把海盟传给儿子吗,恐怕到时就算是您有这个心,海盟内部的商家恐怕也不会同意,所以谢某上面的这些话其实是在替周公子打算!”
这时周重听完也不禁沉默下来,他之前并没有想那么远,但是经过谢柯的提醒,他发现自己的确有些目光短浅了,自己只想到把持海盟后的风光,但却没想到海盟该如何传承下去?而且的确像谢柯所说,海盟不是自己的私人财产,不可能一代代的传下去,所以海盟的确需要一个传承的模式,而谢柯所说的几年一轮换也的确很有道理。
虽然周重想是这么想,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反而还一脸冷笑的对谢柯道:“谢世兄,若是周某就是想要把海盟当做我的私人财产,然后一代代的传下去,不知谢世兄该会如何做?”
对于周重的诘难,只见谢柯淡然笑道:“首先谢某根本不相信周公子会做出那种不智之举,不过若是假设周公子真的要把海盟当成自己的私人财物,那我们谢家也只好不参加海盟,然后整合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的力量,学习南洋商会的合作走私模式,到时大家在走私路上一决雌雄!”
谢柯的话软中有硬,先是拍了周重的一记马屁,然后又威胁周重,若是他不同意自己的对轮换主事人的提议,那么大家一拍两散,谢家和洪家商会不但不会参与海盟,同时还会另起炉灶,同样也开展合作走私,到时他们两家大商会联合起来,声势并不比现在的南洋商会差,到时两方竞争之下,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重自然也听出了谢柯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过这时却见他忽然哈哈一笑道:“谢世兄果然不愧是谢家的千里驹,考虑事情比小弟要周全许多,对于主事人的轮换,周某也十分的赞同,只是不知道谢世兄认为该如何轮换主事人,另外主事人的主事期限又该定为几年?”
看到周重终于同意轮换主事人,这让谢柯心中一喜,当下急忙开口道:“对于主事人的轮换方式,谢某想到一个十分公平的办法,既然海盟是集合了所有走私商会的组织,那么海盟的主事人就该由这些商会共同选出,当然不可能所有商会都有选主事人的资格,只有当商会到达一定规模的商会才有选举的资格,这个资格日后我们可以慢慢制定。”
说完轮换主事人方式,谢柯接着又道:“至于主事人的任期,谢某觉得不易过短,所以谢某觉得以五年为一期,每五年选举一个新的海盟主事人,同时为了保证海盟主事人的公平性,一个人不能连任海盟主事人!”
周重听到五年为一期时,对谢柯的感觉还算不错,但是当听到海盟的主事人不能连任,也就是说,周重做过第一届的主事人后,那么日后就会失去对海盟的控制,让别人捡了便宜。
想到这里,周重不禁冷哼一声道:“没想到谢世兄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对于让海盟内部的商会选举主事人这件事上,周某也没有什么异议,但是我却觉得每届主事人的任期实在太短了,五年时间根本不够当时的主事人施展,所以周某认为可以将这个任期加长!”
“哦,不知周公子准备将这个任期加长到几年?”谢柯也知道周重不可能同意五年而且还不连任的任期,所以他早就等着周重讨价还价了。
“哈哈哈哈~”只见周重忽然仰头大笑,过了好一会这才停下来对谢柯道:“谢世兄真是好算计,不过周某却认为不是加长任期的问题,而是在每届主事人任期满了之后,同样有资格参加下一届主事人的选举,只要他在任期时做的好,那么就有连任的机会,这样也更能激励主事人在任期时多为海盟做一些有益的事,而不仅仅是借助职权为自己牟利!”
周重不但没有顺着谢柯的话,反而还提出连任的要求,而且对于连任的好处也讲了出来,可以说十分具有说服力。
谢柯也没想到周重根本不上当,这让他先是一惊,紧接着干笑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过他却还是不死心的道:“周公子,连任看似可以激励主事人为海盟做事,但却也有坏处,毕竟万一主事人利用手中的职权拉拢海盟内部的人,借此来得到连任的机会,那么日后很可能会独霸海盟,甚至会对海盟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对于谢柯的话,周重却根本当做耳旁风,只见他淡笑着开口道:“谢世兄的意见很好,日后我会考虑的,不过为了海盟的发展着想,我还是觉得主事人的位子能够连任最好。”
看到周重仍然坚持要连任,这让谢柯也是心中暗怒,无论他再怎么稳重,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可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时只见他脸上已经露出几分怒容,很想与周重大声的争辩的几句。
不过就在这时,一直微闭着眼睛的谢达终于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时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第176章 一百多个赔钱货
周重和谢柯都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谁都不肯退让,眼看着一场争执就要变成争吵时,忽然却见谢达笑呵呵的开口道:“两位贤侄,你们也不要争了,我看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谢达是长辈,对于他的话,周重和谢柯自然要给几分面子,因此两人听后都不再说话,等着听谢达的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这时只见谢达对着谢柯笑了笑道:“长平啊,你提出海盟的主事人不能连任,而且每任的任期只有五年,这个在实际操作起来实在有些困难,毕竟想要领导海盟这么庞大的组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并不是什么人都有才能领导海盟,五年一换实在是太频繁了,甚至很可能到时根本找不到适合的人做主事人!”
听到谢达的话,周重也不禁在心中拍案叫绝,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说出的理由也让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而谢柯听后也不禁露出沉思之色,他刚才听顾着想不能让周重一直掌握着海盟的大权,但却忽略了谢达所讲的至关重要的条件。
谢达的话并没有说完,这时只见他扭头对着周重说道:“周贤侄,我虽然觉得海盟的主事人可以连任,但长平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我觉得咱们可以把任期缩短一些,改五年为四年如何?”
谢达说完自己的话时,还十分诡异的冲着周重眨了眨眼。而周重则差点笑出声来,本来他还担心谢达会在连任的次数加上限制,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缩短了每次任期的时间,改五年为四年,这对于能够连任的主事人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谢柯这时也感觉十分不公平,谢达明明说是各退一步,可是现在竟然让自己退了一大步,直接规定可连任,而周重却几乎退都没退,只是把任期减少了一年,这对于那些连任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痛痒,所以他自然十分不满,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不过就在这时,只见周重却十分配合的赞同道:“好!谢叔父果然不愧是前辈,提出的这个各让一步的想法十分合理,我同意!”
“不行,我觉得不公平,想让我退一步也行,必须在……”
谢柯听到周重的话更是气愤难平,当场高声叫道,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达一声厉喝打断道:“够了,长平你不要胡搅蛮缠,有能力人的自然会得到海盟其它成员的支持,没有能力的人就算是坐上海盟主事人的位子,恐怕最后也会被其它人赶下来,所以你若是担心别人连任会对海盟造成不利的影响,不如增强自己的能力,到时自然能够把别人挤下去。”
谢柯也没想到谢达竟然会如此严厉的对自己说话,而且话中的内容还十分不客气,暗指自己是因为嫉妒别人的才能所以才限制连任,这让他一时间为之语塞,想不出自己该用什么话来反驳。
看到谢柯哑口无言的样子,周重再次加了把火道:“谢世兄,我认为谢叔父说的有理,你提出主事人轮换,这个提议很好,所以我选择了接受,但是你对连任的限制却根本不符合实际,而且主事人是海盟内部的成员选出来的,是否合格他们最清楚,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当时海盟内部的选择,而不是看对方是否连任!”
看到周重和谢达已经统一了意见,这让谢柯也不禁有些无力,他虽然是余姚谢家派来的,但是在双屿港的根基太浅,现在需要谢达的扶持,再加上周重在双屿港的势力太大,他也知道不能与对方硬碰,所以最后只见他艰难的点了点头道:“好吧,在连任的事上我就不计较了,到时大家凭着真本事,看谁能够在海盟内部获利的支持更多!”
谢柯说完露出一种坚定的目光,他知道无论是周重还是谢达,在双屿港都拥有很大的声望,甚是海盟组建起来,就算是让别人选,人家也只会选择周重或谢达,但是他却是个不服输的人,第一届海盟主事人肯定是周重的,自己也就有了四年的时间准备,在计划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埋头苦干,在双屿港打下自己的基础,只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总有一天可以在声望上超过周重和谢达,成功的夺下海盟的大权。
周重看到谢柯被他们逼着同意了主事人可以连任之后,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沮丧,反而还激发出一种昂扬的斗志,这让他也不禁有些赞叹,可惜自己和对方立场不同,他倒是很想和谢柯交个朋友。
海盟的事情大体上已经商定完毕,虽然谢柯没有达到自己预先的目的,但他总归有机会把海盟的控制权夺到手中,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而他又一向是个十分自信的人,所以倒也没再说些什么,甚至接下来还让人准备酒菜,与周重、谢达一起把酒言欢,这下更让周重和谢达两人对他高看了几分。
吃过饭后,周重送谢达和谢柯二人离开,不过就在谢柯上船之后,谢达却忽然转身低声对周重叹了口气道:“文达,这几天你最好抽个时间去看一下灵芸,这几天你在松江城中大婚,她那边却是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许多!”
周重听到谢达的话也是心中一震,立刻开口道:“谢叔父放心,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就会抽出时间去看灵芸!”
其实就算谢达不说,周重也要去探望一下谢灵芸,别看之前她已经同意以平妻的身份嫁给自己,但是周重也知道,当自己在松江城成婚之时,谢灵芸的那几天肯定十分不好过,毕竟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成婚,但新娘却不是自己,这种感觉足以让任何女子为之肝肠寸断。
眼看着谢达两人上了船,周重这才转身准备回商会休息一下,不过身为一会之长,他离开了将近半月时间,商会里虽然有驼叔等人主持,但却也积累下不少的事情等着周重处理,因此还没等到周重离开码头,就被驼叔先一步拉到北港的交易中心处理商会积压的事务,等到周重把一些紧要的事处理完时,都已经快到半夜了。
想到自己新婚燕尔,却让王瑾萱守了半夜的空房,这让周重也不禁露出几分苦笑,当下和驼叔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不过就在这时,驼叔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只见他面露难色的向周重道:“东家,之前三娘告诉我说吴山是锦衣卫,本来我还有些不信,但是今天我看到他和那些锦衣卫一起下船,身上也穿着锦衣卫的官服,这才相信了三娘的话,只怪我以前眼拙,没有看出他的本来面目,让东家您也蒙在鼓里,实在惭愧!”
听到驼叔说起吴山是锦衣卫这件事,周重则是笑着安慰道:“驼叔,这件事倒也不怪您,怪只怪吴山这小子的演技太高明,我和他认识的时间比你还长,可最后也没看出他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说到这里周重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什么事情,当下接着问道:“对了驼叔,今天我带着那些锦衣卫一起下船,这件事应该已经在港口中传开了,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讨论这件事的?”
说起锦衣卫带来的影响,驼叔却是满脸笑容的回道:“东家你刚下船就被谢家的人缠着,所以您是没见那些锦衣卫下船时带来的轰动,几乎所有见到锦衣卫和您一起来的人全都惊呆了,再加上那些锦衣卫又是帮着搬东西又是维持秩序,简直像是商会里的伙计一般,所以现在不少人都在传言,说是咱们商会背后站着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甚至很多人都认为这个大人物是当今天子,当然这个猜测别人只是在心中想想,根本不敢说出口!”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哈哈一笑,他早就料到自己带着锦衣卫回到双屿港时,肯定会引起巨大的轰动,毕竟自己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走私商人,可是现在却能驱使鼎鼎大名的锦衣卫为自己办事,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谢家的人也正是畏惧这一点,所以才会对周重前后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
不过还没等到周重高兴一会,驼叔却提出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道:“东家,现在那些锦衣卫暂时安排到港口的一处客栈里休息,若是他们想要在港口长住的话,咱们是不是还要单独修一处宅院?另外这一百多人的吃喝也是个问题,虽然咱们商会家大业大,但是白白养活这一百多条壮汉,而且伙食还不能太差,这加在一起也是个不小的开支,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不知道东家您有没有什么安排?”
周重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愣,他之前只想到这些锦衣卫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但却没想到这一百多人全都要靠自己来养活,而且这些人和商会里的伙计不同,伙计们能给自己干活赚钱,但自己总不能也让这些锦衣卫和伙计们一样去给自己赚钱吧?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头痛起来,搞了半天,锦衣卫除了给自己带来一些声望上的好处,以及用来吓人外,其实也是一百多个赔钱货,现在连安排他们都是个大问题。
第177章 金文贤的恳求
脑子里想着如何安排锦衣卫的事,周重乘着马车回到商会驻地,王姨娘她们回来的消息早已经通知了三娘,所以内宅中早就收拾好了,而且每个人还是住回自己原来的院子,只不过周重和王瑾萱已经成婚,所以自然要住在一起,周重以前住的院子太过靠近前院,现在也就有不太合适了,所以他住的院子被安排到了内宅正中的一座院子里。
周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时,却很意外的发现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当下他快步走进房间,结果却发现王瑾萱坐在桌子边,桌子上放着几样小菜,她的贴身丫鬟画眉则站在她的身手,只是这对主仆却实在太困了,全都在那里打着瞌睡。
看到眼前这种温馨的场景,周重也不禁生出几分感动,当下他轻轻的走过去,想要把瑾萱抱到床上休息,但是他刚走到近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王瑾萱忽然醒了过来,当她看到的进来的周重时,立刻十分兴奋的站起来道:“相公你回来了,快坐下休息一会,我去把饭菜给你热一下!”
王瑾萱说着端起桌子上的饭菜就要离开,不过周重却是一把拉住她道:“瑾萱你不要忙了,我在外边已经吃过了,所以现在不饿,咱们还是早点上床休息吧!”
周重在说话之时特意加强了“上床”这两个字的读音,身为一个年轻男子,又是刚刚新婚,身体的需求自然也十分旺盛,王瑾萱自然也听明白了周重话中的意思,当下只见她脸色一红,低下头不好意思再说话。
看着王瑾萱娇羞的模样,周重却是感觉心中发热,当下叫醒画眉让她把桌子上的饭菜收拾干净,然后上前一把将王瑾萱抱了起来,惹的对方是又羞又怒,身体也在不停的挣扎,只是周重吻上她的嘴唇时,她却很快忘记了挣扎,顺从的在周重的爱抚下扭动不停。
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周重一大早就起床处理商会的事务,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又抽空去了谢灵芸那里,结果发现对方果真憔悴了许多,这让周重也是大为心疼,说了许多的笑话把谢灵芸逗笑之后,又陪她吃了顿午饭,叮嘱谢灵芸要好好休息,最后这才离开。
回到商会后,周重又开始为商会里千头万绪的事情而烦恼,现在商会里合作走私的事情已经步入正轨,每天都可以接到大量的货物,另外为其它商会做担保的事也步入了尾声,现在整个双屿港上百家中小商会,已经有九成中小商会通过了南洋商会的调查,现在这些中小商会可以自己接收货物,同时也能接收南洋商会消化不了那部分货物。
看到商会的发展如此顺利,周重也是松了口气,现在南洋商会之前损失的元气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甚至声望上更是达到一个顶点,就算是以前周海在世时,也不可能做的比周重更好,所以现在整个商会上下都对周重是心服口服,他的命令再也没有任何怀疑。
一连三天,周重都是早出晚归的忙个不停,最后总算是把之前积压下来的各种事务忙的差不多了,今天好不容易清闲片刻,周重坐在商会的大厅里正在品茶之时,忽然商会中的伙计前来禀报道:“东家,忠清商会的金文贤金会长未见!”
“哦?”周重听到金文贤时先是一愣,但紧接着笑道,“请金会长进来!”
伙计答应一声,转身去通知金文贤,不过这时周重的脸上却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当初剿灭全罗商会后,就是这个金文贤向他和谢灵芸告密,把上泉商会同样参与贩卖人口的事讲了出来,结果后来就引发了上尔商会的覆灭,之后金文贤更是频繁的与谢家商会接触,显然对方是想靠上谢家商会这座大山,只是现在南洋商会的声望已经超过谢家商会,所以今天金文贤的拜访就十分让人值得推敲了。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穿着打扮像个书生的金文贤快步走了出来,在见到堂上坐着的周重时,立刻躬身行礼道:“小人金文贤拜见周公子!”
“金会长客气了,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当初若不是你们忠清商会的大力支持,恐怕我们也不能那么快的剿灭上尔商会啊!”只见周重很是热情的说道,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把金文贤当成老朋友一般。
金文贤见到周重对自己如此热情,当下也是有些受宠若惊,只见他再次行礼道:“周公子客气了,上泉商会贩卖人口丧尽天良,我们忠清商会身为双屿港的一份子,自然要维护港口的规矩,所以这一切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于金文贤的话,周重则是哈哈一笑,接下来他又请对方坐下闲聊了几句,这才终于开口问道:“金会长,不知你此次来找周某可是有何要事?”
“这……”只见这时金文贤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好像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最后却还是一咬牙道:“周公子,其实小人这次前来,是想恳求您一件事,希望您能帮我们忠清商会一把!”
“哦,什么事?”周重脸上故意露出一种不解的表情道,其实他之前已经猜出金文贤来找自己的原因了,只是他想听对方亲口说出来。
金文贤看到周重明知故问,当下脸上也不禁再次露出几分苦笑,接着开口道:“周公子,现在贵商会一直考察着双屿港的各个中小商会,但是这些中小商会却都是大明的商会,像我们朝鲜以及倭国的商会都不在考察之列,因此小人这次前来见周公子,是想求您放开这种限制,允许我们也参与到合作走私之中!”
金文贤说上面这些话时,满脸都是恳求之色。反观周重却十分悠闲的喝着茶,听后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其实就在周重听到金文贤来访时,他就独到对方是为这件事来的,毕竟当初周重让三娘挑选考察其它中小商会时,就已经让她把那些外族商会给剔除在外,一来周重从骨子里不信任这些外族人,另外无论是朝鲜人还是倭国人,都喜欢强买强卖,在港口里的名声也很差,周重担心在走私时这些人侵吞货物,所以干脆就直接把金文贤这些异族的商会排除出去。
“金会长,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忠清商会,只是双屿港中的情况你也了解,无论是朝鲜人还是倭人,你们的商会大多都是靠着武力起家,经常在海上抢掠其它商会的船只,这也使得你们的名声都不太好,就算是你们通过了考察,可是谁又会放心把自己的货主交给你们运输呢?”只见周重不慌不忙的说道,他现在是吃定了金文贤,而且心中也有了另外一个打算。
金文贤也知道自己这些外族商会的名声不好,不过他现在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忠清商会也算是一个中型的商会,但是现在那些货主们全都把货交给南洋商会合作走私,导致他们现在根本收不到货,前段时间靠着以前仓库里的积累还能应付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他们仓库里的货物也马上就要见底了,若是再不想办法的话,他们恐怕只有破产一条路可走了。
想到这里,只见金文贤再次苦苦哀求道:“周公子,相比其它商会,我们忠清商会还是十分守规矩的,在海上也很少抢掠其它船只,所以周公子您看能不能破例一下,给我们忠清商会一条活路?”
对于金文贤的苦苦哀求,周重在拒绝了几次后,终于露出几分犹豫之色,最后只见他忽然站起来走动了几下,这才开口对金文贤道:“金会长,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万一我们商会为你们破例的话,那么恐怕会引起其它外族商会的不满,所以这件事你就不要想了。”
听到周重如此明确的拒绝,金文贤脸上也不禁露出沮丧之色,不过就在这时,只见周重接着又道:“不过虽然不能为你们商会破例,但我却可以为金会长和忠清商会指出一条明路,只是看金会长有没有这个魄力去做了?”
周重的话立刻让金文贤精神一震,很是急切的开口问道:“请周公子指点迷津!”
只见周重这时嘿嘿一笑道:“金会长,这段时间我对双屿港的各个商会也都了解过一番,听说你们忠清商会背后可是有一个大靠山,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随着南洋商会势力的扩充,周重对双屿港的各个势力也都做过一番调查,从而知道一些十分隐秘的事,比如他眼前这位金文贤会长,据说他与朝鲜王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听到周重问起这件事,金文贤脸上也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当下开口道:“周公子,您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这件事好像和我们忠清商会的出路没什么问题吧?”
“不,周某问这个问题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好奇,而是想要知道忠清商会背后的势力有多大,这样才能考虑给你们商会什么样的好处?”周重笑吟吟的道,在自己的势力大涨后,他决定要开始清理双屿港的不同势力了。
第178章 朝鲜代销商
看到周重非要知道自己背后的势力,金文贤也不禁露出踌躇之色,他背后的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人物,而是朝鲜王朝一个天大的人物,自己的忠清商会就是那个大人物一手扶持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个大人物敛财以及收集大明的各种器物,毕竟在朝鲜贵族之中,各方面都以学习大明为荣。
虽然金文贤不想泄露自己身后那个大人物的身份,不过现在他们忠清商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是再收不到货的话,那最后商会只能解散,到时他很可能还会被那位大人物怪罪,甚至可能连朝鲜都回不去。
想到这里,金文贤终于权衡出轻重,只见他长长的出了口气道:“不瞒周公子,其实在背后支持小人,正是我们朝鲜王朝的国王,有了殿下的支持,我们忠清商会才能在朝鲜畅通无阻,无论运回多少货物,全都能很快销售一空。”
果然,周重听到这里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以前得到的消息也显示,忠清商会背后的朝鲜王族支持,而且很可能就是朝鲜王朝的国王,现在终于得到金文贤的亲口承认,这下周重也更有把握了。
说起朝鲜的现任国王,此人名叫李隆,历史上被称为燕山君,按说他身为国王,死后应该有谥号、庙号之类的,但是李隆却是朝鲜王朝历史上第一个没有谥号的国王,这是因为李隆这位朝鲜君主十分特殊,他是朝鲜王朝第一位被人废掉的君主,死后自然什么也没有,所以只能以燕山君称呼他。
李隆之所以被人废掉,这全都是他咎由自取,此人是朝鲜王朝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大暴君,虽然他在位仅仅十二年,但却发生了两次“士祸”,所谓士祸,也就是因为某些重大的事情,导致当权之人对朝鲜儒家弟子大肆杀害,给朝鲜的统治阶层造成了严重的损害,死于两次士祸的读书人更不计其数。
另外李隆为人还极其好色,在朝鲜搜集了上千女子供自己玩乐,而且对佛教和儒家也极其反感,他将朝鲜儒家最高学府成均馆当成花天酒地的场所,同时也关闭了许多寺庙,甚至还将寺院改成妓院,以此来亵渎佛法。对于敢于劝诫的大臣,他也发明了许多残酷的刑罚迫害,所以在燕山君当政期间,整个朝鲜王朝是水深火热,无论是大臣还是普通百姓,他们的生活都不太好过,一不小心就可能惹来灭门之祸。
本来按照原来的历史上,燕山君李隆在明年,也就是正德六年时,就会被一帮不堪压迫的大臣们合力推翻,然后由他的弟弟晋城大君李怿继位,这个李怿也就是之前支持全罗商会贩卖人口的那个家伙,在朝鲜历史上被称为中宗,表现虽然十分平庸,但他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十分排斥大明,甚至还多次公开表明自己对大明的不满。
想到现在依然在朝鲜胡作非为的那位大暴君,再想想将要即位的晋城大君支持全罗商会贩卖人口的事,周重的嘴角忽然露出几分阴笑,一个残暴的君主会给国家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不过朝鲜又不是大明,他们的君主再怎么残暴又关我们屁事?而且就算李隆再怎么残暴,但是在周重看来,也比那个支持贩卖人口的晋城大君要强,所以他决定帮那个暴君一把!
“金会长,对于你们商会现在的困境,其实也不必非要得到我们商会的认可,从而得到和货主共同走私的机会,我这里有另外一个提议,若是你愿意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周重这时笑呵呵的道,忠清商会有朝鲜国王这个大靠山,若是不利用一下那就太可惜了。
“哦,公子请讲,我们商会到底还有什么活路?”金文贤这时也十分着急,但他却也不敢催促,只能耐着性子问道。
只见周重这时嘿嘿一笑道:“我们中原有句古话叫‘树挪死,人挪活’,以现在的情形来说,你们忠清商会呆在双屿港只会是死路一条,而且我也不瞒你,我与谢家、洪家马上就要联手成立一个海盟,这个海盟可不仅仅只有我们三家,而是整个双屿港的大明走私商会都会加入其中,海盟也将垄断整个双屿港的所有走私生意,到时别说是你们忠清商会了,就连倭人的足利商会也同样会被我们排挤的无立足之地!”
从周重口中听到海盟的作用,金文贤也是吓了一跳,若是真的按周重所说,那么在海盟成立之后,整个双屿港都将是海盟的天下,他们这些外族商会除了死还是死。
“周公子,那按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想让我们离开双屿港?”金文贤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听出了周重话中的意思,不过他脸上带着几分不甘之色,毕竟他们商会的根基全都在这里,离开了双屿港,他们恐怕只能到海上做海盗了。
看到金文贤脸上不甘的神色,周重却是笑了笑道:“不错,周某的确是想让金会长带着忠清商会的人离开双屿港!”
听到周重确定的回答后,金文贤脸色一变,刚想说些什么,不过却被周重挥手制止道:“当然我也知道,忠清商会若是离开双屿港的话,肯定会遭受巨大的损失,不过我这里却有一条巨大的财路,足以弥补你们的损失!”
周重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焦急的金文贤,接着又笑道:“这条路子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你们在离开双屿港后,立刻回到朝鲜找一个落脚之地,那时我们的海盟也差不多成立了,到时我会将海盟运往朝鲜的货物优先买给你们,到时你们就可以拿着这些货物在朝鲜各地贩卖,想必到时你们的收入绝对不会比现在走私低,而且还免去走私过程中的风险,如何?”
周重说完笑眯眯的看着金文贤,其实他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把金文贤的忠清商会当做一个中间商,到时从大明走私的货物批发一部分给他,这样一来销售货物的速度快了许多,也方便走私商会回笼资金。
金文贤听到周重的提议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一种狂喜的表情,当下很是急切的问道:“周公子,您的意思是把所有销往朝鲜的货物全都交给我们代销,到时我们只需要在朝鲜等着你们把货物送上门就行了?”
不过周重听到金文贤的话却是大笑着道:“金会长真是好大的胃口,竟然想要独揽大明对朝鲜的走私,不过周某想问一下,就算是我们把所有运往朝鲜的货物交给你们忠清商会,可是你们有实力全部把这些货物吃下吗?”
周重说这些话时,不但脸上在笑,同时心中也在笑,只不过他心中却是冷笑,金文贤倒是打的好算盘,竟然还妄想一口吃掉所有运往朝鲜的货,若是那样的话,那么日后海盟走私到朝鲜的货物就得看金文贤的眼色了,人家说是什么价就得是什么价,所以周重绝对不会让一个人垄断对朝鲜的贸易。
金文贤这时也好像从周重脸上看出了什么,当下只见他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有再坚持这件事,而是与周重商议起代销的具体条件,周重则是定下几个重要的条件,比如货物的价格和交易的时间等,对方必须听从海盟的安排,当然海盟也不会让他们吃亏。对此金文贤虽然感觉周重的要求有些霸道,但现在形势不由人,他根本没有与周重提条件的实力,所以最后只好一一答应。
商谈完代销的事情后,周重接着又想起明年朝鲜就要发起的那场政变,到时金文贤背后的那位朝鲜国王就会成为阶下囚,反而是与周重有过节的晋城大君李怿登上王位,这显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想到这里,周重当下笑呵呵的对金文贤道:“金会长,听说你们朝鲜国王与臣下多有不和,前几年还爆发过惨烈的冲突,更有不少臣子被抓入狱,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听到周重打听起国主殿下的事,金文贤却是有些警惕的看了周重一眼,当下十分小心的回答道:“周公子恐怕是被那些谣言误导了,我们国主殿下英明神武,虽然及不上大明的皇帝陛下,但却也少有的明君,现在我们朝鲜百姓安居乐业,臣子们也是各司其职,怎么可能会爆发什么冲突?”
金文贤的忠清商会全都靠朝鲜国王李隆支持,而他自己自然也与李隆的关系很深,甚至可以称的上是李隆的心腹。另外金文贤也知道,现在周重身边出现了一批大明的锦衣卫,很多人都说周重与大明的天子有着极深的关系,现在周重又问起国主李隆的事,这自然引起了金文贤的怀疑。
周重看到金文贤还在嘴硬,当下只见他轻笑一声道:“金会长,正所谓明人不说暗话,对于你们那位国主殿下,我对他的了解远超你的想像,不过我在这里要提醒你一下,君主对臣下压迫的太厉害,小心日后被人反噬!”
第179章 推到锦衣卫身上
金文贤听到周重竟然说他十分了解朝鲜国王,而且还提醒自己朝鲜国内的臣子很可能会反抗国王殿下的统治,这下金文贤也是大吃一惊,急忙追问道:“周公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认为朝鲜有人要发动政变吗?”
“嘿嘿,是不是有人发动政变我不敢保证,只是我听到一些关于朝鲜的情况,若是金会长有兴趣的话,周某倒是可以讲出来让金会长听一听!”周重笑呵呵的道,看到对方的样子,他就知道金文贤已经上了自己的套了。
金文贤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刚才他着急之下,这才追问周重知道些什么,不过这时他也反应过来,心中也不禁奇怪,朝鲜国内的情况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大明对于各个属国国内的情况并不是十分清楚,周重身为一个走私商人,他是怎么知道朝鲜国内的情况的?
想到这里,金文贤却不急着想要知道周重知道些什么,反而坐直身子品了口茶对周重问道:“周公子,小人冒昧的问一句,不知您是从哪里听到关于我们朝鲜的消息?”
周重早就料到金文贤会打听自己的消息来源,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是从后世的史书以及一些韩国电视剧上看到的,而是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只见周重笑了笑道:“其实关于朝鲜的事,我也是刚刚从我身边的那些锦衣卫中听到的。”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去年夏天的时候,听说朝鲜发生了一件大事,许多朝鲜读书人被朝鲜国王杀死,而其中有一些读书人跑到我们大明,想要未见皇帝陛下为他们主持公道,对此我们的皇帝陛下也很重视,派了不少锦衣卫到朝鲜打听情况,结果竟然无意间打听到一个天大的事,后来我们的皇帝陛下觉得这件事是朝鲜的家事,大明不宜插手,所以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封存起来,不过很巧的是,派给我的锦衣卫之中,就有去过朝鲜打探消息的人,所以我也从他们那里听到一些!”
周重说上面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真诚,绝对让人无法相信他是在满口胡扯,只是不得不说周重编造谎言的本领的确很高,竟然把消息的来源推到锦衣卫身上,本来锦衣卫就有打探消息监察天下的职责,在大明百姓的眼中,锦衣卫不但嚣张跋扈,而且还很神秘,几乎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消息,对此身为朝鲜人的金文贤更对锦衣卫十分敬畏,因此他听到周重的消息竟然来自于神秘的锦衣卫时,竟然也信了七八分。
另外周重所说去年时朝鲜不少读书人被杀,其实正是朝鲜王朝的第二次士祸,因为发生在甲子年,所以历史上被称为“甲子士祸”。甲子士祸的起因还是由于朝鲜国王李隆的生母的死因,好像牵扯到许多人,结果使得朝鲜国王李隆是大开杀戒,不但杀死他父亲的两个妃子,而且还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弟弟,甚至连养育他长大的祖母也被他杀死,朝堂上被牵连的大臣更是不计其数。当然后面的什么朝鲜读书人到大明求助,大明又派锦衣卫打探消息的事,全都是周重自己胡编的。
听完周重这些假中有真的谎言,金文贤也是大吃一惊,这下他终于信了大半,终于再次急切的开口追问道:“周公子,不知大明的锦衣卫都打听到什么消息,难不成真的像您刚才所说,有人要对国王殿下不利吗?”
看到金文贤脸上焦急的样子,周重却是不慌不忙的笑了笑道:“金会长说的不错,的确是有人要对朝鲜国王殿下不利,而且我还知道是谁想要对国王殿下不利,只是这几个人的名字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周重在后世的时间,韩国有一部很火的电影叫《王的男人》,这部电影讲的就是燕山君时期的事,而且还涉及到许多朝鲜宫廷秘闻,最后更是以一场政变使得燕山君被贬为结束,虽然这部电影里的故事是虚构的,但是却出现不少真实的历史人物,比如燕山君、张绿水等,周重对这部电影的印象很深,看过后还特意查了一下朝鲜王朝的这段历史,因此对那几个发动政变的臣子也记得十分清楚。
不过周重虽然记得那几个发动政变的朝鲜大臣,但现在却不能说出来,因为现在距离朝鲜政变还有一年的时间,他也不知道这几人是否已经开始准备政变了,万一自己把这几人的名字讲出来,但对方却根本没有政变的准备,那笑话可就大了,所以不到政变的最后一刻,他是不会告诉金文贤那几个大臣的名字的。
金文贤也没想到周重的情报竟然如此精准,甚至连发动政变的大臣名单都有,这让他对锦衣卫的能力有了一个更高的认识,同时心中也更加的敬畏。只见他考虑了一下,接着向周重追问道:“周公子,您说暂时不能把那几个叛臣的名字告诉我,那么您是在打算在什么时候告诉我,或是您打算得到什么样的好处,才愿意把对方的名字告诉我?”
看到金文贤仍然不死心的追问,周重却是看了他一眼笑道:“金会长不必着急,那些人的计划我已经完全知道,而且现在还有锦衣卫在盯着他们,短时间内,那些人应该还会老老实实的呆着,并不会做出对朝鲜国王不利的事,等到他们有所异动时,我自然就会通知你!”
看到周重不愿意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告诉自己,金文贤在无奈的同时,也终于明白这时周重要挟自己的一个条件,只有自己按照对方所说的那样,老老实实的回到朝鲜替周重办事,周重才会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想明白了这些,只见金文贤对着周重再次行了一礼道:“多谢周公子提醒,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告诉我家王上,另外我们也会按照公子建议的那样,回到朝鲜找一个适合交易的落脚之地,到时我们就等着周公子的船队前来交易!”
“哈哈哈~,金会长果然是个爽快之人,等到你们在朝鲜当地站稳了脚根后,本公子到时也会去朝鲜走上一趟,到时咱们再好好的详谈一番!”周重也很是高兴的说道,而且在话中他还暗示,等到两人下一次见面时,自己就会把对方想知道的事情都讲出来。
得到周重的这个保证,金文贤也是精神大振,在他看来,自己商会能否存在虽然重要,全最重要的却还是自己身后的国王殿下的安全,毕竟只有他活着,自己才能在朝鲜拥有无比的人脉和权势,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让国王殿下出事。
送走了金文贤后,周重立刻叫来三娘和驼叔,将自己与金文贤密谋的事讲了一遍,然后让他们密切关注忠清商会的动作,同时对于其它的倭人商会和朝鲜商会,也要密切关注,毕竟现在是海盟成立前的关键时期,绝对不能马虎。
就在周重与三娘他们商量事情时,北港东区足利商会后院的一座书房里,身材矮小的足利商会会长足利一辉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的闭着,脸色也十分平静,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雕像一般。而在足利一辉的面前,身穿明人服饰的伊势商会会长伊势利康正在神情激动的说些什么。
“足利兄,南洋商会开展合作走私后,已经将我们手中的货源夺去大半,许多大和百姓的小商会都已经破产,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我们这些大一些的商会迟早也要和那些小商会一样破产,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伊势利康满脸怒火的对足利一辉大声道,现在他的伊势商会也是处于破产的边缘,虽然他也很想与别人合作走私,但因为倭人的名声太坏,别说是他的伊势商会了,就连倭人中势力最大的足利商会也不会有货主愿意与他们合作走私。
足利商会身为倭人之中最强大的商会,背后又有足利幕府的支持,而其它的倭人商会背后却是各地的大名支持,这也导致了足利商会与大部分的倭人商会都是关系紧张,经常发生火拼,但是现在在南洋商会的压迫下,他们却不得不走到一起,共同对抗南洋商会这个庞然大物的挤压。
只见足利一辉听完伊势利康的话后,只是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南洋商会的确是在打压我们,可是对方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根本不怕我们阻挠,难不成伊势君有什么好办法吗?”
看到足利一辉如此淡定的模样,已经被南洋商会排挤的心神大乱的伊势利康心中更加火大,只见他咬着牙强忍着怒火开口道:“足利兄,现在南洋商会虽然声望大涨,但他们的人手大都是分布在船队中的船工,商会驻地并没有太多的防守力量,若是足利兄能够登高一呼的话,肯定会得到不少大和百姓的支持,到时我们也像周重之前灭掉上泉商会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南洋商会,到时整个双屿港也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第180章 足利一辉的野望
听到伊势利康让自己带头偷袭南洋商会的话,足利一辉却是心中冷笑,虽然他与周重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从南洋商会这段时间的动作上来看,也能知道对方肯定是个精明无比的人物,他之前既然敢一连灭掉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自然也会防备别人偷袭南洋商会。而且若是自己的足利商会真的与南洋商会撕破脸皮,那么最后恐怕只剩下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时伊势利康却可以抽身而出,坐山观虎斗,甚至从中夺取北港的利益。
虽然明知道伊势利康有私心,不过足利一辉自然不会把心中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只见他对着伊势利康淡然一笑道:“伊势君,南洋商会的人手虽然大都分散在各个船队中,但是他们却与谢家和洪家这两大商会关系密切,就算是我们联合起来,恐怕也不能在一时半刻灭掉南洋商会,到时万一谢家与洪家派来援军,恐怕最后覆灭的反而是我们,所以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与南洋商会武力相向。”
听到足利一辉的话,伊势利康不由得有些焦急的道:“足利兄,现在我们的商会都已经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当然了,你们足利商会家大业大,比我们这些中小商会支撑的时间要长一些,但日后若是等到我们这些中小商会全都倒闭了,恐怕足利商会也难以在双屿港存身啊!”
“伊势君不必多言,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听到伊势利康话中暗指他们足利商会只看中眼前,而不顾其它倭人商会的死活,这让足利一辉也不由得有几分生气,语气也加重了一些。
这时伊势利康也是一惊,刚才他只顾着想要劝足利一辉与南洋商会火拼,没想到心急之下把话说的重了,当下只见他立刻道歉道:“足利兄,小弟一时失言,还望您不要见怪!”
伊势利康崇拜大明文化,无论是衣着还是说话习惯,都和大明人很像。足利一辉本来是十分看不惯伊势利康这种明人的打扮,不过现在他们面临着南洋商会这个共同的大敌,再加上伊势利康又是倭人中小商会的代表,因此足利一辉也不想太过得罪对方,只见这时笑了笑道:“足利君不必道歉,我也知道你们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但其实你们不知道的是,我们足利商会同样不好过,别看我们商会的生意做的比较大,但是开支也同样很大,现在我们手中的货源减少了大半,商会现在已经是入不敷出,若是不想办法解决,恐怕最先倒下来的反而是我们足利商会。”
看到足利一辉并没有怪罪,反而还自曝其短,告诉自己足利商会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虽然伊势利康不知道对方这些话的真假,不过的确让他好受了许多。
不过虽然足利一辉虽然表明不想与南洋商会正面冲突,但是伊势利康却没有放弃,接下来再次劝说足利一辉站出来做为倭人的代表争取自己的权利,可惜足利一辉性格顽固,认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所以无论伊势利康如何劝说,对方就是不同意。
看到今天的劝说不会再有什么效果,伊势利康也就不再纠缠,很快就摇头叹息着站起来告辞,足利一辉虽然极力想要留下他在商会用餐,可惜伊势利康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情,所以最后还是起身告辞。
等到送走了伊势利康后,足利一辉回到自己这座满是日式风格的书房之内,只见他跪坐在那里,脸上也露出沉思之色。
事实上足利商会的情况并不想之前他说的那么严重,足利商会身为双屿港的四大商会之一,他们也有自己的供货渠道,虽然因为合作走私的事,导致许多原来给他们供货的商人转而投靠到南洋商会,但足利商会的货源至少还保留着一半,再加上他又不断的从倭国运来一些特产,所以足利商会现在的盈利虽然减少了许多,但自保却还是没问题。
不过足利商会虽然能够自保,但是站在足利一辉的立场上来看,他也对南洋商会十分的不满,毕竟正是因为对方的原因,才使得本来好好的足利商会陷入仅仅只能自保的困境,甚至就在前段时间,他心中也在盘算着该如何算计南洋商会,最少也要破坏南洋商会的合作走私生意,但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足利一辉之所以忽然改变想法,这主要是因为前几天周重回来时,竟然带着一队上百人的锦衣卫,而且港口之中纷纷传言,周重竟然与大明天子有着密切的联系,甚至很多人都认为南洋商会正是有着大明天子的支持,所以才能发展的如此迅速。至于那队锦衣卫,正是大明天子派来保护周重的。
本来对于这种传言,足利一辉并没有轻易相信,不过很快他听到一些从松江府传来的消息,知道那些锦衣卫是随着赐婚的圣旨一起来的,另外他甚至还暗中去了南洋商会观察了一下,结果亲眼见到那些锦衣卫真的对周重是恭敬有加,这下让他终于对传言相信了大半。
足利一辉其实在意的并不是那些锦衣卫,而是在意周重与大明天子的关系,假设南洋商会背后真的是大明天子在支持,那么以现在周重身边竟然有锦衣卫保护来看,那么周重肯定也十分受大明天子的重视,这个消息对于足利一辉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足利一辉出身于日本幕府将军足利家族,其实他的真名叫做足利义雄,是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材的堂弟,而且他和足利义材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关系很好,只是这时的足利家族虽然还保留着将军之位,但大权却被细川氏、大内氏、畠山氏等家族把持,足利家族在他们手中,只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拿出来用一用的招牌,根本没有太大的实权。
足利义雄自小就性格倔强,在看到家族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时,也是心痛不已,但是他人轻言微,手中也没有什么权利,根本无法改变家族的现状,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足利义雄决定出走家族,到外面寻求重振家族的办法,最后经过多年的努力,改名为足利一辉的他终于在双屿港站稳脚根,足利商会也成为双屿港的四大商会之一。
随着足利商会的发展,足利一辉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也算是海上的一方霸主,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志向,这些随着他手中实力的增强,他也一直没忘记与家族联系,特别是在知道自己的堂兄足利义材成为幕府将军后,他更是开始大力支持堂兄亲政,可惜却一直没能成功。
足利义材本来是室町幕府第十任将军,但是刚做上将军没几年,就被人发动政变废掉了将军之位,不得不流亡在外,在那段时间,足利义雄给过堂兄不少的帮助,足利商会赚到的财物几乎全都送给足利义材复位之用,结果在正德三年时,足利义材趁着细川氏内乱的机会,再加上又联合了各地大名,终于一举复位成功,再次成幕府将军。
不过足利义材再次成为将军后,他依然被各个实权家族架空,并没有恢复幕府将军手中的实权,为此足利义材还与几个实权家族产生过冲突,但却于事无补,傀儡依然是傀儡。
足利一辉虽然远在海外,但是与堂兄足利义材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对于日本国内的情况也十分的了解,他也知道现在日本各地大名手握实权,自己虽然能够支持堂兄一些财物,但却影响不了大局,除非他能帮堂兄找到一个大靠山,而这个靠山最好的人选无疑就是大明。
说起来足利家族与大明还有着一段渊源,当初第三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当政时,就多次派人出使大明,请求与大明朝廷贸易,最后终于在明成祖朱棣时,明朝对日本颁发勘合符,允许日本以属国的名义来大明进行贸易,每十年一次,而交易地点则是在双屿港旁边的宁波港,这也是双屿港倭人聚集的原因之一。
足利义满仰慕大明文化,最后又终于打通了大明的商路,而朱棣为了表彰足利义满,最后将“日本国王”的封号赏赐给他,并且赐下金印,后世的足利家族每代的将军也都继承了日本国王的称号,并以这个称号与大明进行贸易。不过要注意的是日本国王与日本天皇完全不同,当时的日本天皇已经成为傀儡,足利家族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可惜后来足利家族也被架空,权力分散到各地大名之中。
也正是有了这么一段渊源,足利一辉就与堂兄足利义材商议,希望可以借助大明的力量压制各地的大名,可惜大明对各个属国的内政并不干涉,足利义材虽然多次以日本国王的名义向大明求助,但大明的官员却根本不愿意理会,他们想要进宫见大明天子更不可能,所以向大明求助这件事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不过现在周重的出现却让足利一辉看到了希望,如果周重真的是大明天子的人,那么自己也许可以通过他向大明天子直接求助。
第181章 主动退出双屿港
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的忙碌,周重终于把商会积压下来的事务处理了大半,剩下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务可以慢慢处理,今天早上他也难得睡了个懒觉,然后又陪王瑾萱她们吃了顿早餐,等到快要中午的时候,周重赶到港口给金文贤的忠清商会送行。
金文贤也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也看出来周重是想把他们这些外族全都赶出双屿港,所以在得到周重让他做朝鲜代销商的承诺后,立刻让商会的人收拾东西,终于在今天上午离开港口,而且忠清商会的驻地以及那些带不走的港口利益,金文贤也十分大方的送给了南洋商会,这也获得了周重的好感,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于是就来亲自送对方离开。
“周会长,金某来双屿港也有几十年了,虽然也经常坐船回朝鲜,但大多都是送货,根本没有长住,所以我从心里把双屿港当成自己的家,现在就要离开了,心里实在有些舍不得啊!”只见金文贤站在码头上,拉着周重的手很是不舍的道。
“金会长放心,现在我们商会已经组织了一批货物,现在就等着你们在朝鲜找到落脚的地方,只要你们找到落脚之地,我们这边的货物马上就会启航!”周重也笑呵呵的说道。其实他也知道,金文贤和自己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表明他对双屿港的感情有多深,而是想要告诉自己,忠清商会离开双屿港付出不少的代价,所以南洋商会千万不能过河拆桥,日后不认帐。
得到周重的这个保证,再加上码头周围也不少的人在看着他们,这让金文贤相信周重不会撒谎,因此也终于放心了几分,当下又和周重客气了几句,顺便又拍了周重几记马屁,这才终于上了船与周重挥手告别。
看着忠清商会的船队越来越远,周重转过身对旁边的驼叔问道:“驼叔,忠清商会离开双屿港的消息都散播出去了吗,那些外族商会都是什么反应?”
听到周重的问话,只见驼叔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也带着几分笑容的道:“东家放心,消息我们已经放出去了,而且不少朝鲜人和倭人的中小商会听到这个消息后,已经开始派人与咱们商会接触,希望可以得到和忠清商会同样的待遇!”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双屿港这里距离大明实在太近了,港口中聚集的大批倭人和朝鲜人实在不怎么安全,所以他早就想把这些人全部赶出去。现在忠清商会的离开只是第一步,随着周重把这个消息散播开来,再加上南洋商会四处寻找代销商的消息,肯定能吸引不少的人,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很好,这次的事驼叔你把一下关,争取让他们朝鲜人和倭人大一些的商会全都离开双屿港,这样一来,剩下的那些小商会也根本翻不出什么大浪!”周重很是得意的道,南洋商会开展合作走私后,那些外族商会的生存空间已经被挤压的差不多了,现在自己给他们指出一条活路,不愁那些朝鲜人和倭人不上当。
“属下明白!”驼叔也很是兴奋的道,对于双屿港中的朝鲜人和倭人,几乎所有的大明商会都十分反感,毕竟这些人的加入,相当于从他们口中夺食,另外这些朝鲜人和倭人几乎都是从他们国内逃出来的亡命徒,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不但经常在海上抢掠,就算是在港口中交易时,也经常有强买强卖的事情发生,现在能看到他们离开,对于双屿港中的大明商会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就在驼叔正准备离开时,忽然一直站在周重身后的吴山上前说道:“公子,可否让小人跟着义父办事,毕竟现在锦衣卫有马兄弟和二弟在,根本不用我插手,倒是义父年纪大了,我又跟着义父学了那么长时间,总能替他做些事情!”
吴山他们这些锦衣卫来到双屿港后,周重就把他们安排到商会驻地的旁边,甚至为此他还特意建造了一个军营似的院子。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个与吴山长的很像的吴石就是吴山的弟弟,两人的祖上一直都是锦衣卫出身,可谓是锦衣卫世家。
听到吴山的请求,周重和驼叔都是一愣,不过很快驼叔就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他之前一直把吴山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同时也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可惜后来因为吴山是锦衣卫的事,导致他与吴山也就断绝了往来,同时也绝了让他接替自己的想法,没想到现在吴山竟然主动站起来要跟着自己做事。
只见周重犹豫了一下,似乎对这件事也十分慎重的考虑了一下,接着这才开口道:“好吧,反正现在锦衣卫也没什么事,你就继续跟着驼叔吧!”
看到周重答应,吴山和驼叔也都十分高兴,当下两人一起结伴离开,至于周重身边的安全则由马亮和吴石负责。
周重回到商会又陪着王瑾萱她们吃了顿午饭,现已经是盛夏时节,天气热的厉害,人也容易犯困,所以吃过午饭的周重正准备小睡一会时,却忽然接到有人禀报,足利商会的足利一辉竟然前来拜访他,这让周重很是奇怪,自己与足利商会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过节,但也没有什么交往,而且上次上泉洪二袭击自己的事,周重也怀疑足利一辉在背后支持。
虽然想不明白足利一辉前来拜访的原因,不过周重还是打消了午睡的想法,当下来到前院的大厅中,结果刚好看到身材矮小的足利一辉坐在那里正在喝茶。
“足利会长大驾光临,实在让我们南洋商会蓬荜生辉啊!”只见周重大笑着走进来道,同时也上下打量着这个倭人之中的唯一能够将与自己相提并论的人。只见足利一辉的相貌十分普通,穿着打扮也和普通的倭人一样,若不是周重暗中见过对方见次,恐怕还真不敢相信对方就是足利商会的会长。
足利一辉看到周重进来,当下也十分客气的站起来道:“周公子言重了,能够见到周公子您,这才是鄙人的福气!”
看到对方如此客气,周重一时间也猜不透对方的来意,当下坐下来与对方客气了几句,最后直接开口问道:“足利会长,不知你这前来见周某,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只见足利一辉听到周重的话后,先是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笑道:“启禀周公子,鄙人这次前来,其实是想与周公子谈一桩生意!”
“生意?”周重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笑呵呵的道,“不知足利会长有何生意要与周某谈?”
“呵呵,其实说是生意也不全对,我听说周公子今天刚刚送走金文贤和他的忠清商会,而且据说他们是到朝鲜为南洋商会打前站,日后南洋商会运输的货物,大都会交给忠清商会在朝鲜销售,不知这件事是真是假?”足利一辉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想要通过周重与正德皇帝接触的想法,反而与周重谈起忠清商会的事。
周重听到这里也很是惊讶,虽然他利用忠清商会这个榜样想要把双屿港的外族商会引出去,但是像足利商会这样的大商会,他们在双屿港中拥有深厚的根基,哪怕是自己利用合作走私吸引了不少货主,但是对于足利商会来说,却还不足以致命,所以现在足利一辉提出忠清商会的事,这让周重如何不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周重还是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忠清商会的确是得到我的承诺,他们在回到朝鲜后找到落脚之地,到时我们运往朝鲜的货物也都会优先到他们那里交易,可以说忠清商会就是我们在朝鲜的代销商之一。”
听完周重的介绍后,足利一辉目光中精光闪烁,同时心中也在佩服周重在商业上的才能,之前搞出那个合作走私已经让他们这些外族商会损失惨重,现在又搞出一个什么代销商,恐怕有不少支撑不下去的商会就会主动与南洋商会接触,然后回国成为南洋商会的代销商,这样一来,双屿港中的朝鲜人和倭人必将数量大减,就算是少数留下来的人,恐怕也形不成什么气候。
“周公子,不知你看我们足利商会怎么样,可有资格成为贵商会在日本的代销商吗?”足利一辉这时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道,他现在有求于周重,所以自然要先拿出自己的条件来,而且现在他看出来了,周重是想把朝鲜人和倭人的势力赶出双屿港,所以足利一辉认为最能打动周重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主动退出双屿港了。
周重听到足利一辉忽然提出要做自己商会在倭国的代销商,也就是要主动退出双屿港,这让他也是心中一惊,代销商虽然能赚不少钱,但是与走私的暴利相比却还有些差距,现在足利商会的根基并没有被撼动,可是足利一辉却主动提出要退出双屿港,这在他看来实在是很不正常,因此一时间周重也迟疑起来。
第182章 去京城?
“足利会长,以你们足利商会的实力,若是愿意做我们在日本的代销商,周某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我却有些不明白,足利会长为何要做这种亏本生意?”周重目光咄咄的盯着足利一辉道,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可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
足利一辉也正等着周重问这个问题,只见他这时苦笑一声道:“周公子果然所言不错,若是放在平时,我的确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只是现在小人有事需要公子相助,希望公子不要推辞才是!”
果然,周重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他就知道足利一辉不会平白退出双屿港。只见他这时笑呵呵的道:“足利会长说笑了,你们足利商会人多财广,实力不在我们南洋商会之下,若是连足利会长都做不到的事,那周某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周重虽然不知道足利一辉要求自己的是什么事,不过用脚指头也猜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所以非但没有答应,反而还推脱起来,这样无论他能否做到,都可以从足利一辉手中争取更多的利益。
“周公子客气了,现在整个双屿港谁不知道您的大名,而且身边又有锦衣卫相随,可以说深受大明天子的重视,以您的身份,帮一下小人实在是举手之劳。”足利一辉看到周重推脱,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对着周重吹捧起来。
对于足利一辉的吹捧,周重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而足利一辉借助这个机会,终于把自己家族现在的处境,以及想请周重帮助他未见大明天子的事讲了一遍,最后足利一辉再次道:“周公子,现在我们家族受制于其它几个家族,日本国王的称号也是名存实亡,现在能帮我们的也只有大明了,所以希望公子代为引见,只要能让我们足利家的使者见到大明天子,那么无论大明天子是否愿意帮助我们,足利商会都会依言退出双屿港。”
周重听完足利一辉讲述的这些内情后,心中也是颇不平静,虽然他以前就知道足利一辉出自足利家族,但却没想到足利一辉竟然与这一代的幕府将军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两人不但是堂兄弟,足利一辉更是资助过对方恢复将军之位,现在更是寻求大明的帮助,希望借助大明的力量恢复将军的权力,虽然这时周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插手日本内政的极好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不过很快周重又想到,正德皇帝派出锦衣卫保护自己的原因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更不知道正德皇帝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所以就算是他想帮足利一辉,却还不知道正德皇帝是否愿意听自己的话,万一自己通过吴山那些人把话传上去,可是正德皇帝根本不愿意见足利氏的使者,那到时不但事情没办成,自己也会颜面大损。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有些左右为难,最后终于抬起头对足利一辉笑道:“原来如此,足利会长所求之事的确是一件让人十分为难之事,一时间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答复,我看不如让人考虑几天,日后再给足利会长一个答复如何?”
足利一辉听到周重没有当场拒绝,而是要考虑一下再做决定,那么也就是说,周重的确有能力帮他们,只是现在需要权衡一下利弊。这下让他也是心中大喜,而且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也不差这几天,因此他很是兴奋的答道:“好,周公子尽管考虑一下,若是做出决定的话,您尽管派人去通知我!”
看到足利一辉同意,周重也是十分高兴,其实他根本不是要考虑,而是想找个时间问一下吴山,让他帮忙想一下自己能否接下来这件事,毕竟吴山肯定知道一些正德皇帝如此优待自己的原因,只可惜他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接下来周重又陪着足利一辉聊了会天,特别是向他打听了一下倭国现在的情况,足利一辉现在有求于周重,自然是知无不言,把自己所知的倭国情势详细的讲了出来,不过周重听了不一会就晕了,一是他记不住那么多倭国大名和氏族的名字,二来倭国这几年的局势变化莫测,今天还刚才无限的某个氏族,明天就可能变成阶下囚。
虽然周重没怎么搞清楚倭国现在的局势,但却也听的出来,现在倭国的内乱已经发展到一个顶峰,足利将军幕府已经完全成为几个氏族手中的傀儡,各地的大名也根本不把幕府将军放在眼里,而且那些手握实权的各地大名彼此之间征伐不断,导致整个倭国是战乱不断,每年都有无数人死于战乱之中,人口也在大幅度减少,田地中种粮的大都是女人和老人,壮年男子几乎都在各个大名的军队之中。
搞清楚了倭国现在的惨况,周重却不禁心中暗爽,对于倭国他基本没什么好感,看到对方倒霉他非但没有任何同情,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甚至他觉得现在倭国还不够乱,也许自己可以借助足利一辉之手,再让倭国乱上加乱。
想到这里,周重对足利一辉也更热情了,两人一直从午后聊到黄昏时间,周重还特意留对方吃了顿饭,最后更是亲自将对方送出门外。
等到周重再次回到大厅后,立刻派人去驼叔那里将吴山吃来,然后将足利一辉想要面见正德皇帝的事讲了一遍。而吴山听过之后考虑了许久,最后这才对周重问道:“公子,您现在是想把双屿港的倭人和朝鲜人全都清理出去,而足利商会做为倭人最大的商会,他的主动撤离应该对咱们十分有利吧?”
周重听后也点了点头道:“不错,若是足利一辉能够主动退出双屿港,那么倭人和朝鲜人的中小商会肯定会跟风而为,所有人只会抢着回国做我们的代理商,到时双屿港中的倭人和朝鲜人数量也会减少大半,再也不用担心重演太祖之时的倭乱了!”
吴山来南洋商会的时间也不短了,对周重的一些计划也有所了解,也明白双屿港中的倭人和朝鲜人越来越多,迟早会对大明沿海造成威胁,因此只见他这时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周重道:“公子,陛下是否会愿意见那个什么幕府将军的使者,这个小人也不知道,不过小人却知道,若是公子您去京城的话,皇帝陛下肯定会见您的,所以若是您真的想与足利一辉达成这项交易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您亲自去一趟京城!”
“我也去京城?”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惊,说实话,穿越到大明之后,他对京城也产生过几分好奇,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北京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历史书的那些人物与事实是否吻合?不过随着周重在大明呆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来越对京城产生一种抗拒感。
在大明这个时代,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虽然后世的情况也是如此,但至少还有一层遮羞布,相比起来大明朝却是赤裸裸的,普通人若是不小心与权贵产生冲突的话,那么无论你是否在理,最后倒霉的只能是弱小的一方。
京城不比松江,那里可以说是权贵的聚集地,一不小心就可能惹上什么有权势的家伙,周重虽然不怕事,但却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听到吴山想让自己也去京城时,他心中本能的有些不愿意。
吴山也看出周重脸上的难色,当下开口劝说道:“公子,其实陛下对您也是仰慕已久,一直想要见您一面,只可惜陛下是万金之躯,实在不能出京城,另外他也知道您很忙,因此也没有召您入宫,不过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去见一见陛下的话,陛下肯定也会十分高兴,到时说不定给公子一些赏赐,当然我说的不是财物,而是一些别的什么,比如说官职或特权等!”
周重听到吴山最后的那两句话时,也不由得怦然心动,现在他的走私生意虽然已经打开局面,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但若是正德皇帝真的像吴山说的那样赏赐给自己一官半职,那么有了官身之后,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比现在方便许多。
不过周重并没有被吴山的话冲昏头脑,只见他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吴山道:“吴山,你好像很希望我去京城,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看到周重怀疑自己,只见吴山立刻跪下行礼道:“公子,吴山这条命是您救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公子好,所以请公子千万不要怀疑小人的动机!”
吴山那次雪夜遇袭的事的确是真的,只是他在关键的地方撒了谎,毕竟他若真是一个普通的屠夫,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十几个凶徒的围攻下脱身,更别说还杀死几个凶徒了。
周重看着吴山的眼睛,发现对方的确不像是撒谎,这让他一时间也踌躇起来,正德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如此恩宠,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那么自己是否真的要去一趟京城呢?
第183章 辣椒成熟了(上)
随时时间的推移,盛夏终于袭击了整个双屿港,四周环海的地形使得双屿港的夏天更为炎热,周重让人采购了不少硝石用以降温,不过就算是这样,有时也难免热的难受。
炎热的天气不但让周重不适应,甚至连整个双屿港的贸易也受到影响,比如港口上装卸货物的苦力们在太阳出来没多久后,干活的效率就会大受影响,有时货主们为了加快装卸货物的速度,就不得不给苦力们增加一些茶水钱,不过就算是这样,港口每天的货物吞吐量依然是减少了许多。
不过也正是托这种高温天气的福,南洋商会里的事情也少了许多,有三娘和驼叔他们顶着,周重也就显得清闲了下来,每天陪着王瑾萱喝喝茶聊聊天,偶尔去南港谢家那里去和谢灵芸幽会一下,小日子过的舒服无比。
今天早上显得格外闷热,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人身上就已经起了一层的油汗,周重刚一起床就冲了个凉水澡,然后趁着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去商会前面转了一下,结果发现并没有什么大事,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呆在内宅的花园里纳凉。
上午的阳光虽然已经十分强烈,不过花园里树荫处处,也有池塘与流动的小河,使得整个花园里十分凉爽,时不时还有清风吹过,更让人在这炎热的夏季里感到舒适无比。
一条长廊架在池塘之上,长廊的心头则是一座凉亭,周重躺在凉亭里的竹椅上,身边的石桌上放着洗好的水果,瑾萱坐在石桌边手拿书卷,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时不时还会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剥好尝一下,如果太甜她不喜欢吃,就会放到周重嘴边,他喜欢吃甜的,如果是甜酸刚好,那么就自己吃掉。
周重坐在椅子上也并仅仅是在偷懒,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着上次吴山让自己进京的建议,对于这件事他一直拿不定主意,即想进京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正德皇帝,然后搞清楚对方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恩宠,但却又担心自己到京城会有什么危险,毕竟他做的是走私这个行当,虽然朝廷这些年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并不意味着走私就是合法的,万一被那个家伙盯上自己,到时说不定会引出什么乱子。
周重有时候也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因为从前段时间正德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他好像真的十分看重自己,不但赐婚而且还派锦衣卫保护,那么这也就是说,正德皇帝很在意自己的安全,如此一来,就算自己在京城遇到什么意外,至少正德皇帝应该会向着自己。
只是上面都只是周重自己的猜测,他根本没见过正德皇帝,更不知道对方的喜好,万一自己猜的不对,正德对自己的恩宠只是一时兴起所致,事后根本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那么自己这么冒然的去京城求见的话,是不是显得太冒失了?
可以说周重这段时间都是在这种纠结中度过的,毕竟他来到大明后,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在松江这种小地方还好,至少他周重还算是一号人物,别人也动不了他,但是在京城那种地方,他却什么都不是,可能随便一个权贵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也正是心中的这种恐惧,让周重很难下定决心去京城,如此一来,对于是否答应足利一辉的事也就耽搁下来,甚至后来足利一辉数次来访,可都被周重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
“瑾萱,岳父他离开松江多长时间了?”躺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周重忽然开口问道,考虑了这么多天,他觉得自己终于要做出一上决定了。
“已经离开两个多月了,现在应该已经在京城安顿下来,只是不知道这一路风尘,父亲的身体是否受的了?”王瑾萱听到周重问起父亲,神情也是一黯的道,身为女儿,看着年迈的父亲远行而自己不能在身边照顾,这让她心中也有些愧疚。
听到王伦已经离开这么长时间,自己与王瑾萱成婚也快三个月了,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感慨。只见他这时睁开眼睛,笑着对王瑾萱道:“瑾萱,我可能要去京城一趟,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望一下岳父大人?”
“真的?太好了!谢谢相公!咱们什么时候动身?”王瑾萱听到周重的话也一下子惊喜的叫出声来,她没想到周重去京城办事竟然还会带上自己,而且还能见到思念的父亲,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看到王瑾萱高兴的样子,周重也不禁露出一个微笑回答道:“不过瑾萱你也不要太高兴,虽说是去京城,但却不是现在,毕竟这么炎热的天气下,实在不适合赶路,另外我还需要做一些准备,所以最快可能也要到今年秋天甚至是冬天才能动身。”
“没关系,京城苦寒,刚好我也要给父亲准备几身冬天穿的衣服,另外还有相公去京城穿的衣服,算起来时间还有些紧,我这就去准备!”王瑾萱性子优雅,现在听到去探望父亲,难得露出几分焦急的表情,说完站起身就回房准备去了。
看到王瑾萱急匆匆的离开,周重却不禁有些郁闷,早知道就晚点告诉她了,现在瑾萱一走,谁给自己喂水果吃?不得不说结婚后周重变懒了许多,特别是习惯了身边有王瑾萱的照顾后,他几乎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丧失了,真不知道这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随着自己在走私上面越做越大,周重觉得自己免不了要与在大明的官方打交道,这样一来,若是自己能够与正德皇帝保持一种友好的关系,那么无疑能让自己的走私事业更上一层楼,甚至说不定能够让大明放开海禁,重现两宋以及郑和之时的海贸盛况。
也正是考虑到上面这些,所以周重终于下定决心去京城,毕竟有时候总要冒一些风险,更何况这次除了要与正德皇帝打理好关系外,他也能与足利商会达成协议,只要足利商会主动退出双屿港,那么其它倭人和朝鲜人的商会自然会加快速度退出,到时自己再提出成立海盟的事,那么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周重嘴角上也不禁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同时身子微微用力,身下的竹椅也慢慢的摇晃起来,一时间周重感觉自己好像处在云端,最后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却是被花园里的一阵喧嚣声吵醒的,等到他睁开眼看了看天色,却发现自己睡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至少现在还没有到中午,这时外面的日头已经很毒,花园另一边好像有一些人在做什么事情,不时传来一阵女子的笑闹声。
听到这里,周重也感到心中奇怪,当下从凉亭里站起来沿着长廊走上岸,然后向喧嚣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结果越是靠近,那边女子说笑的声音越大,当他转过一座假山的遮挡时,终于看清楚这边的情况。
原来这里正是周重种辣椒的地方,只见在辣椒地里,镯儿和白梦婉带着几个年轻的丫鬟,正在笑嘻嘻的采摘着已经变得红通通的辣椒,当然也有不少辣椒还是青绿色,但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转红。
看着镯儿她们一手执伞挡着强烈的阳光,一手轻轻的摘掉辣椒放在身上挎着的布袋子里,如此景象简直像是一副古典仕女图一般,光是看着就感觉养眼之极,甚至周重都有些不忍心走过去打搅她们。
不过周重的到来很快就被镯儿他们发现,第一个看到他的是白梦婉,只见她对着周重嫣然一笑,然后伏在镯儿耳边轻语了几句,这下镯儿也抬起头看到周重,当下高声道:“哥哥你不去陪着嫂子,怎么有空跑来这里?”
听到镯儿的调笑,周重这才慢慢的走过来,看了看成熟的辣椒笑道:“镯儿,采收辣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要不是刚才我睡着时被你们说笑的声音吵醒,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辣椒竟然都已经成熟了。”
对于周重的问话,只见镯儿却是撅着嘴有些不满的道:“哥哥你天天与嫂子腻在一起,母亲让我不要去打扰你们,再加上辣椒一直都是我和梦婉姐在照顾,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分别?”
镯儿其实是对周重这段时间的表现很不满,因为她发现在哥哥成婚后,要么是在忙商会的事,要么就是与嫂子呆在一起,很少有时间陪自己,所以她自然有些不高兴。
周重自然也听出镯儿话中的不满,当下他只得苦笑着赔礼道歉道:“镯儿不要生气,都怪为兄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有时间陪你和朵儿,不过今天刚好我没事,而且辣椒又成熟了,不如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样用到辣椒的菜,到时让你们好好品尝一下辣椒的美味如何?”
第184章 辣椒成熟了(下)
听到周重要做菜赔罪,镯儿也不禁眼睛一亮,以前家道刚刚败落时,周重也经常下厨做些菜,镯儿也十分喜欢吃,可惜后来母亲觉得男人下厨不太好,所以后来周重就再也没有机会下厨,镯儿也没有再吃过周重做的菜,有时她也十分想念当初的那段时光,现在听到哥哥想要再次下厨,这让镯儿也不由得有些期待。
不过这时旁边的白梦婉听到周重要用辣椒做菜时,却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对镯儿道:“镯儿你别信你哥哥的话,上次我们不是偷偷尝过辣椒吗,根本就不能吃!”
白梦婉说话的声音虽低,不过周重却还是听到了,当下只见他故意板着脸道:“之前我不是说过辣椒十分珍贵,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动吗,你们怎么敢偷吃?”
白梦婉看到周重生气,当下也是吓了一跳,低下头不敢再出声,反倒是镯儿对周重十分熟悉,一看就知道哥哥并不是真的生气,因此只见她笑嘻嘻的道:“哥哥真小气,这些辣椒是我和梦婉姐姐亲手照看养大的,自然要知道它们的味道,而且今天哥哥你做菜的时候一定要多做一些,我要请梦婉姐姐一家都来品尝!”
听到镯儿要邀请自己去品尝周重的厨艺,白梦婉也不禁抬起头想要拒绝,不过当她看到周重笑呵呵的表情时,立刻明白对方刚才是在假装生气,这让她是心中一松,当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她对于周重的厨艺也是十分的期待,毕竟有前她没少听镯儿夸赞周重的厨艺。
.接下来周重又看了看这些辣椒的收成,其实本来辣椒种的就不多,再加上镯儿她们又没有经验,所以这几天收到的辣椒加在一起,也不过才有一麻袋。不过这些辣椒在收下来后,镯儿和白梦婉就立刻就用线串起来挂在太阳下面晒,最先收的那一批几乎都已经晒成干辣椒了。
看到挂在墙上的那一串串诱人的红辣椒,周重也不禁感到口水真流,当下他向镯儿要了一些刚收下来的新鲜红辣椒,另外还有一些已经晒的差不多的干辣椒,这才兴冲冲的跑去大厨房去准备做饭。
不过刚一进厨房周重就后悔了,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了,在这种时候做饭实在不是个好选择,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镯儿,这时也不好食言,只好强忍着炎热收拾出几样食材,然后带着这些食材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这里也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周重让小丫鬟画眉在厨房里放上几个冰盆,把温度降下来一些,这才开始做饭。
后世的湖南菜和四川菜都是辣闻名,不过四川菜除了辣椒之外,还配上大量的花椒,所以主味是麻辣,而湖南菜则是单纯的辣,可以说各有各的长处,周重也都喜欢吃,对于其中的几样代表菜也十分熟悉,比如水煮鱼和麻辣豆腐之类的,这些根本难不倒他,很快就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下锅。当然周重也刻意减少了辣椒的用量,毕竟镯儿她们是第一次吃,太辣的话肯定会不习惯。
另外周重考虑到人比较多,光是自己做的几样菜恐怕不够吃,所以最后他就拿出一样聚餐时的绝世利器,那就是火锅,现在辣椒也有了,若是不吃上一顿麻辣火锅的话,实在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舌头。
想做就做,本来明朝就已经有了火锅,之前他就已经和镯儿她们吃过,因此器具都是现成的,只要把火锅的各种食材准备好汤底也做成两样,一样辣一样不辣,毕竟其它的菜都放了辣椒,万一有人吃不惯辣椒的话,还可以吃火锅。
不过周重做菜的事却是瞒着王姨娘,而且周重也没想请王姨娘来品尝,一来她最反对自己下厨房,若是知道周重又亲自做菜的话,恐怕免不了一顿唠叨,二来王姨娘的口味清淡,平时连花椒都不吃,更别说是辣椒了。
就在周重刚把菜准备好,房间中正在准备给父亲做冬衣的王瑾萱也听到这件事,当她走进厨房看到桌子上已经切好的各种食材时,当下也十分惊讶的道:“相公,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错,今天辣椒成熟了,我答应镯儿要做一顿辣椒做的菜,所以就先回来准备一下,等下镯儿她们来了之后,马上就可以做菜了!”周重笑呵呵的说道。
王瑾萱对于周重下厨这件事虽然也有些不赞成,不过看到相公好像很高兴,再加上辣椒的种植她也参加了,现在听到辣椒成熟,她也同样十分高兴,也就顾不得周重下厨做菜有失身份的事了,反而还走过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桌子上准备的菜,而且还向周重打听学习辣椒的用法。
不过还没等王瑾萱问上几句,镯儿她们就从外面进到院子,周重和王瑾萱立刻出来迎接,不过这次来的除了镯儿和白梦婉,竟然连白珺婉也一起来了,估计是商会里没什么事,所以她才有时间出来。
看到镯儿,周重急忙问道:“镯儿,姨娘不知道你们来我这里吃饭的事吧?”
“哥哥放心,我和朵儿已经陪娘吃过了,只不过我们两个都说胃口不好,所以只吃了一点,留着肚子等着品尝你做的辣椒。”镯儿很是得意的道。
周重听到这里终于放下心来,当下让王瑾萱把镯儿等女请进大厅休息,而他则进了厨房忙活起来,因为所有的菜事先都已经做好准备,所以做起来也很容易,不一会的功夫,一样样做好的菜就已经送上了客厅的桌子上。
等到今天的菜全都上齐了之后,周重这才洗了下脸来到客厅,客厅四周放着几个冰盆,使得里面的温度十分凉爽,这样吃辣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太热,不过这时周重发现镯儿她们并没有入席,而是坐在一边聊着天,看样子是想等他一起品尝。
看到这种情况,周重立刻招呼众人入座,然后这才开口道:“辣椒之所以能够成熟,全都要靠镯儿、瑾萱和梦婉小姐的照顾,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所以就特意用辣椒做了几样菜,不过事先声名,辣椒的辣味很重,刚开始可能会吃不习惯,不过等到适应之后,就会感觉十分美味,甚至日后可能还会感觉无辣不欢……”
“哎呀,哥哥你就别再自夸了,我们的肚子早就饿了,还是快点吃饭要紧!”还没等周重的话说完,就被镯儿打断道,紧接着只见伸出筷子夹了块水煮鱼,吹了一下放到嘴里。
虽然周重已经特意减少了辣椒的用量,但是水煮鱼毕竟是一道以辣味为主的菜,可以说在这些菜里,就属它最辣,结果镯儿这下可惨了,刚把鱼肉放在嘴里立刻就又吐了出来,接着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不停的喘气,一边喘还一边说:“水!快给我水!辣死了!”
看到镯儿的惨状,正准备下筷子的瑾萱等女也都是吓了一跳,周重早就有所准备,急忙把桌子上的一杯冰水递给镯儿,结果她一连喝了几大口,这才感觉好多了,但是嘴巴里依然感觉火辣辣的。
“哥!你骗人,这辣椒这么辣,怎么能入口?”镯儿眼角含泪的道,一半是辣的,一半是委屈的,毕竟她们为了种辣椒付出那么多的心血,结果却根本不能吃,这让她自然十分伤心。
“哈哈~,刚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辣椒刚开始吃的时候可能会感到不适应,但是慢慢品尝就会发现它的好处,而且你吃的水煮鱼是最辣的一道菜,当然会受不了,你可以先品尝一下另外几个不太辣的试一下!”周重看到镯儿狼狈的样子,也不由得大笑着说道。
这时周重的话音刚落,只见镯儿旁边的白梦婉伸出筷子夹起一个用辣椒炒的虾球,然后放在口中品尝了一下,结果虽然也感到口中火辣辣的,但却让人有一种胃口大开的感觉,而且越吃越想吃,这下让白梦婉很是惊喜的道:“周公子真的没有骗人,这辣椒的味道虽然很辣,但的确让人胃口大开,镯儿你快试一下其它的菜!”
听到白梦婉如此说,王瑾萱和白珺婉也都伸出筷子尝了一下,结果发现的确像白梦婉所说,辣味的刺激让人在这炎热的夏季里胃口大开,当下不由得又品尝了其它几样菜,虽然也都辣的全身出汗,但却有一种通透的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镯儿看到嫂子和白氏姐妹都吃的如此高兴,而哥哥周重更是夹起水煮鱼吃个不停,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哥哥好像并不喜欢吃鱼,难道加了辣椒的鱼真的如此美味?
想到这里,镯儿也就不再犹豫,鼓起勇气品尝了一下其它的菜,结果慢慢的适应了辣味之后,也很快发现这种刺激的味道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当下也不再害怕辣椒,甚至开始进攻那盘让她出丑的水煮鱼。
尽管客厅里放着冰盆,但周重他们却还是吃的全身出汗,不过就算是这样,镯儿她们还是不肯停下来,一个个把周重做的几样菜全都吃个精光,然后又开始涮火锅,不过这时大家都喜欢上了辣味,所以涮的时候都是用红锅,那道不辣的白锅却根本没有人动。
第185章 足利一辉的谢礼
“呼~”周重最后一个放下筷子,回味着舌尖上那种火辣滚烫的美妙滋味,若不是肚子里实在装不下了,他真的还想再吃几口。这时王瑾萱和镯儿等女也都一个个满头大汗的坐在那里,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小口的喝着冰水。
“哥哥,难怪当初你让我们小心的照顾辣椒,原来这东西竟然如此奇妙,剩下的辣椒一定要给我留一些,否则日后我都吃不下饭了!”镯儿这时从画眉手中接过一个湿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对周重说道。
周重听到镯儿竟然吃辣椒上瘾,竟然还要从自己这里要一些辣椒,另外白梦婉姐妹两人也都露出几分渴望的目光,这让他也不禁苦笑着道:“这次的辣椒种子都要留下来,明年我打算大规模种植,所以日后最多是把晒干的辣椒皮磨成粉,到时咱们分一下,可能不会很多,但今年只能这样了,等到明年辣椒丰收了,到时咱们大家就可以放开了吃了!”
既然镯儿想要,而且白氏姐妹也都很喜欢,周重也就不能太小气,当时决定把今年所得的辣椒大家均分,毕竟在场的五人中,镯儿、瑾萱和白梦婉都为辣椒的栽种出了大力,白珺婉做为商会中的重要成员,这段时间也是劳苦功高,周重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因此辣椒的分配少了谁都不好,干脆拿出来平分。
听到周重的话后,白氏姐妹也是十分高兴,当下谢过周重之后,又与镯儿、瑾萱叽叽喳喳的聊起天来,不过白珺婉下午还要去商会帮三娘,因此第一个告辞,王瑾萱则把她和周重要去京城的事告诉了镯儿,结果惹来镯儿的不满,非要吵着也去,周重拗不过她,最后只好也答应到时一定带她去。
看到哥哥答应,镯儿也是高兴的欢呼一声,紧接着她又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白梦婉,当下扭过头对她道:“梦婉姐姐,到时你也和我一起去吧,咱们路上也能做个伴,而且京城里那么热闹,咱们进到京城好好的转一转,买些上好的水粉胭脂,到时给三娘和珺婉姐姐也都送上一些如何?”
不过白梦婉听到镯儿邀请自己进京城时,她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奇怪,甚至还有些慌乱,只见她立刻摆着手拒绝道:“不用了,镯儿你们去就行了,我还是留在家里照顾晴晴吧,毕竟姐姐平时比较忙,晴晴现在还小,身边离不开人。”
镯儿心思单纯,并没有看出白梦婉的异样,听到她不愿意去,也只是失望的道:“好吧,那我到京城多买些东西,到时大家都有一份礼物。”
听到镯儿没有再劝自己去京城,白梦婉也不禁松了口气,不过当她眼睛不小心扫过周重时,却发现对方目光咄咄的盯着自己,好像看出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这让不禁脸色一白,低下头不敢再看周重。
下午的时候周重派人去通知足利一辉,告诉他自己可以带他们足利家的使者进京,现在他就可以着手准备了。不过让周重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刚派人把这个消息通知足利一辉,结果不一会的功夫,足利一辉竟然亲自跑了过来,而且还带了大批的礼物做为感谢。
南洋商会的大厅之内,一个个大箱子排列在客厅的水磨地面上,箱子盖都已经打开,露出里面大块大块的金银,另外还有珍珠、珊瑚、宝石等等,每样都是价值连城,而站在旁边的足利一辉则是向周重抱拳行礼道:“周公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
若是别人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周重可能还会推辞一番,不过既然是足利一辉这个倭人的礼物,那可就不要白不要了,毕竟自己也是帮了对方的大忙,所以只见周重也是哈哈一笑道:“足利会长实在太客气了,周某只不过帮了一点小忙,竟然要足利兄如此破费,实在让周重心中难安啊!”
周重嘴上虽然说“难安”,但却没有一点想要推辞的意思,反而还双眼冒光的盯着眼前的金银财物,足利一辉看到周重的样子,自然明白对方很满意自己的礼物,当下笑着说道:“周公子客气了,对您来说可能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但是对于我们足利家族来说,却是一个等待了多年的机会,些许财物根本不足以表达我对周公子的感谢!”
说到这里时,足利一辉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只见他伸手拍了几下,示意外面的人进来,而周重没想到外面竟然还有礼物,这让他也是更为高兴,当下满心期待的看着客厅门口。
很快周重就看到外面人影一闪,然后四个身穿艳丽和服的倭人女子踩着小碎步走了出来,然后站成一排用腔调有些怪异的汉语向周重行礼道:“小女子见过周公子!”
周重看着眼前这四个倭人的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白粉,眉毛几乎看不见,只是在眼睛上面画了两个圆点,嘴巴上同样只画出一个不大的红点,而且刚才她们说话之时,周重发现这些倭女的牙齿竟然全都是黑色的,他知道这是倭国女子的一种风俗,大一点的女孩都会用特殊的染料把牙齿染黑,据说是为了反衬皮肤的白,不过这也实在太吓人了,幸好现在是白天,若是放在晚上的话,简直能把人吓死。
“足利兄,你这是……”周重有些瞠目结舌的道,心想对方不会是想这几个倭女也当做礼物送给自己吧?
事情果然不如周重所料,只见足利一辉笑着对周重道:“周公子,这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几个贵族美女,而且都是刚满二八年华的处子,虽然无法与大明的美女相比,但却也极为温柔可人,平时也能为公子解闷,请公子务必收入!”
周重听到这里也有些为难,以前看电视时,也经常看到一些古妆剧里拿女人当礼物送人,但现在轮到他自己了,却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收,另外还有就是这几个倭人的打扮实在太奇葩了,光是看着都没有胃口,难不成倭国人的审美都是如此特别?
不过正所谓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虽然周重看着眼前四个倭女的样子十分别扭,但就算他用不上,也可以拿来送给商会的人笼络人心,毕竟双屿港码头上的青楼之中,倭女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所以商会里肯定会有人喜欢。
想到这里,只见周重笑呵呵的道:“即如此,那周某也就谢谢足利兄的一片好心了,来人啊,把这些东西抬下去,好好的安排四位小姐,另外再让人备下酒菜,我要与足利兄不醉不归!”
听到周重的吩咐,外面商会的护卫答应一声,立刻有人进来把几个大箱子抬回去,几个倭女也有丫鬟进来安排她们在商会住下,至于酒菜也很快摆上,周重十分亲热的拉着足利一辉的手坐下,边吃边聊进京去见正德皇帝的事。
对于周重竟然要亲自带足利家的使者进京的事,足利一辉也再次表示了感谢,不过这件事还需要他与自己的堂兄,也就是现任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材通报一下,然后让对方委派使者,然后带着国书与礼物进京晋见,所以这就需要有一段时间的准备。
对此周重也早就有些预料,所以之前他才告诉王瑾萱可能要等到秋天才能动身。不过周重还是催促足利一辉快点准备,争取让足利义材的使者早日来到双屿港,到时他也能早点动身。
对于周重的要求,足利一辉也是满口答应,同时他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当场向周重保证,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他的足利商会将不再接收任何的走私生意,同时准备全面撤出双屿港的准备,至于商会在双屿港不能带走的利益,也全都转交给南洋商会处理。
看到足利一辉如此上路,自己还没提这件事他就已经主动说出来,这让周重也十分满意,当下他也十分高兴,开口向足利一辉表示,日后足利商会就是南洋商会在倭国的第一代销商,运往倭国的商品也优先提供给足利商会。结果这使得足利一辉也是大喜过望,一直说自己今天的礼物太轻了,日后一定会给周重再准备一份大礼。
周重与足利一辉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但其实周重并没有忘记,当初他被上泉洪二袭击时,眼前这个足利一辉很可能就是幕后推动的黑手之一,不过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现在足利一辉求着自己要见正德皇帝,而自己也刚好想借这个机会把足利商会赶出双屿港,同时插手倭国,可以说是各有所得,大家相互利用而已,在他心里,永远不可能真的把足利一辉这种人当成朋友。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尽欢而散,还没等他刚回到内宅准备休息一下,却没想到家中已经因为那几个倭女闹翻了天。
第186章 倭女引发的误会
周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结果发现王瑾萱并不在,不过他也没在意,以为王瑾萱是去镯儿或白梦婉聊天去了。刚才和足利一辉喝了点酒,这让他感到脑子有些晕晕的,因此就躺在床上打算小睡一会。
不过就在周重刚躺下,眼睛还没闭上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子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小丫鬟画眉跑进卧室,气喘吁吁的对着床上的周重高声喊道:“少爷,你快去后院看看吧,大小姐正在发脾气呢!”
“镯儿又怎么了?”周重听到这里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皱起眉头的问道。
“这……这……少爷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画眉好像有什么话不敢说,吞吞吐吐的只是让周重自己去看,这让他也很是无奈,只得从床上站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周重跟着画眉来到内宅最西侧的一处小院子里,还没等他进院子,就只到里面传来镯儿的不满的叫声:“我哥哥实在太过分了,嫂子你别生气,等一会他来了我给你出气!”
镯儿的声音刚落,周重就听到王瑾萱有些委屈的声音响起道:“镯儿,要不就算了,相公说不定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这不算什么大事,咱们还是让相公自己处理吧!”
“不行,这种事怎么能算了?你们这才刚成婚,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出对不起你的事,这件事我还非管不可了!”对于王瑾萱的劝说,镯儿非但没有听从,反而更加愤怒的道,连在院子外面的周重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
听到这里,周重也不禁心中奇怪,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了对不起王瑾萱的事?当下只见他迈步进了院子,笑呵呵的开口道:“镯儿,哥哥到底怎么惹你生气了,竟然要你非要找我算帐……呃~~”
周重话还没有说完,就看清院子里的情形,这让他也是一愣,后面的话也没能说下去。原来只见院子里镯儿一脸怒火的站在那里,旁边的王瑾萱和白梦婉分别拉着她的手臂,另外在她们三人面前,四个脸上被涂的像白面鬼似的倭女战战兢兢地的缩成一团,看样子被镯儿吓的不轻。
看到那四个倭女,周重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心中也在不停的叫冤,心想亏镯儿还是自己的妹妹,难不成她以为自己会把这四个打扮的像鬼似的倭女收到内宅之中?
镯儿看到周重进来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而且看着四个倭女发呆,这让她以为自己果然猜中,当下再交怒气冲冲的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以前和谢小姐不清不楚也就算了,嫂子对此已经不计较了,可是现在你才刚刚和嫂子完婚,竟然又收下这几个倭女,你……你真是太伤嫂子的心了!”
听到镯儿生气之下把自己和谢灵芸的事都扯出来了,而且旁边的瑾萱听到镯儿的话,也不禁委屈的直掉眼泪,这让周重不禁哀叹一声:女人啊,不管她平时再怎么聪明,可是只要牵扯到她们自己的感情,就会变得理智全无。
看到镯儿怒火万丈和瑾萱委屈的样子,周重却没急着解释,而是对那几个胆小的倭人挥了挥手道:“你们进屋子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
听到周重的命令,那四个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倭女立刻听从,不过走的时候还没忘向周重行礼,然后迈着小碎步飞快的进到屋子里,而且还把门给关上了。
不过这时镯儿看到哥哥竟然没理自己,反而还让几个倭女进屋,这让她更是愤怒,当下大步走到周重面前怒声斥道:“哥哥,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竟然会喜欢那些黑牙齿的倭女,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们大明的女子哪一点比不上那些倭女,嫂子和谢小姐都是天香国色,你不知足也就算了,却偏偏收下这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倭女,真是丢我们周家的脸!”
镯儿生气之下,骂人的语气也就重了些,周重虽然宠爱镯儿这个妹妹,但这时也不禁有些生气,当下脸色一沉道:“好了镯儿,不要再说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周重不说还好,听到他的话,镯儿更加愤怒,当下再次怒道:“怎么不是我想像的那样,难道不是你收下的这四个倭女,难道不是你让人把她们安排到这里……”
“镯儿,你先别生气了,说不定周公子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咱们听一听他的解释好吗?”镯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白梦婉这时看到周重也有些生气,当下急忙打断她的话道,说完抬头看了周重一眼,目光中也满是幽怨,她早就一心系于周重身上,而且也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思,甚至甘心为妾,但没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刚刚成婚,竟然又纳了几个倭女,难道在周重眼中,自己连几个倭女都比不上吗?
周重也看出白梦婉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些异样,不过在这种时候他顾不得仔细品味,当下只见他冲着镯儿苦笑一声道:“镯儿,你刚才都说了,那几个倭女打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若是半夜看到的话,非被吓个半死,就算我真的好色如命,可也不会看上这几个倭女吧?”
虽然周重如此贬低几个倭女的打扮有些不厚道,不过他已经让几个倭女离开了,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镯儿几人听到周重的话也是一愣,紧接着也感觉有道理,当下只见镯儿开口道:“哥哥,你真的不是想要把那几个倭女纳妾?”
“镯儿,你就放过哥哥我吧,你看看那几个倭女的样子,脸那么白,牙齿却是黑的,我看着连饭都吃不下,更别说是什么纳妾了,要不我把她们送给你做丫鬟怎么样?”周重这时气也消了,反而装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求饶道,最后还不忘和镯儿开了个玩笑。
“呸,我才不要她们伺候呢!”镯儿看到周重的样子,心中终于相信哥哥收下这几个倭女并不是想纳妾,这让她终于放下心来,脸上也是转怒为喜,因为她一向最崇拜的哥哥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我就知道相公不会喜欢这些倭女,可是镯儿非要找相公理论,我拉也拉不住,幸好这只是一场误会!”这时王瑾萱也走了过来,脸色也有些羞红的道,虽然她嘴上说不信,但是刚才满脸委屈的样子却已经全都被周重看在眼里了。
“哈哈,现在误会解除了,不过我也很好奇,周公子你既然不喜欢这几个倭女,为什么还要收下她们呢?”这时白梦婉也上前挽住镯儿的手臂笑着问道,她的这个问题也正是镯儿和王瑾萱想要知道的。
周重这时怕再误会,所以十分老实的解释道:“这些倭女是足利商会送来的,他们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我帮忙,所以送来好多礼物,不但有这几个倭女,而且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噢,对了,里面有不少珍珠和宝石,一会你们去库房挑几样做首饰!”
“真的,太好了!”听到有礼物可拿,镯儿和王瑾萱都是兴奋的跳起来,不过很快镯儿又想起正事,当下催促道,“哥哥你别想用礼物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快点解释为什么要收下这几个倭女,当时你只收下珠宝然后把倭女退回去不就行了吗?”
听到镯儿的话,只见周重却是露出一个市侩的笑容道:“别人送上门的礼物哪有往外推的道理?而且足利商会还欠着我一笔债,这次帮他们的忙自然要多收一些好处,这些倭女虽然我不喜欢,但是你们也知道,商会里许多兄弟都还没娶媳妇呢,说不定有人会喜欢这些黑牙齿的倭女,这两天我找人问问,给这几个倭女找几个商会里的兄弟嫁了,也算是给她们一个好归宿,免得被人送来送去的!”
听到周重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王瑾萱三女都是松了口气,同时镯儿也知道自己错怪哥哥了,当下扭扭捏捏的向周重道歉道:“哥哥,对不起,我刚才错怪你了!”
“行了,你也是替你嫂子抱打不平。”周重自然不会怪罪镯儿,不过说到这里时,他转头对王瑾萱道,“瑾萱,你身为我的妻子,若是看到我真的做错了事,日后就应该勇敢的提出来,不必像这次这样心中明明委屈,却还强忍在心里!”
王瑾萱也没想到周重竟然会当着镯儿和白梦婉的面和自己说这些,感受着相公话中对自己的关心和体贴,这让她是又羞又喜,当下低着头红着脸道:“妾身知错了,日后一定不会再犯今天的错误了!”
看到哥哥和嫂子夫唱妇随的样子,镯儿也不禁心中高兴,嘻嘻的笑个不停,她身边的白梦婉虽然脸上也带着笑,但是眼睛却带着一股抹不去的失落,只不过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周重的目光看向自己这边,深邃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这让她心中慌乱,急忙低下头不敢再也周重对视。
第187章 南洋镇千户所
周重对四个倭女的打扮看不惯,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商会里的不少人都对这四个倭女十分感兴趣,比如他才刚让人把自己准备将四个倭女送人的消息传出去,结果不但商会里有人主动跑来索要,甚至连锦衣卫中的马亮也乐呵呵的跑来想要一个,这让周重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口味还真是特别。
不过既然有人肯要,周重自然也不会把几个倭女留下浪费自己的粮食,而且留她们在家里还容易引起自己家中的矛盾,所以很快周重就把四个倭女全都送人了,其中马亮一个,剩下的三个全都分配给商会里的人,至于其它没得到的也没关系,周重已经与金文贤和足利一辉商量好了,让他们分别组织一批朝鲜和倭国的年轻女子,用来解决商会光棍比较多的问题。
说起来商会中的人很多都是光棍,这是因为他们之前大都是穷苦人出身,否则也不会冒险参加走私,虽然在走私之后他们挣到一些钱,但是在一般的大明女子看来,走私的人冒的风险太大,因此很少有愿意嫁给一般的走私人员,再加上走私的人有今天没明天,所以很多人都是挣多少花多少,钱都扔到妓院、赌坊里面了,想结婚也没有钱。
对于商会中的这种情况,周重也看在眼里,虽然别人对那些走私人员的生活状态习以为常,但是周重却认为这并不正常,况且商会成员大都没有正常的家庭,这也不利于让商会成员对商会忠诚度的培养。而且有了家庭之后,商会成员的孩子就可以统一学习,使他们成为商会的后备成员,所以解决商会成员的婚姻问题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重在年前招收商会成员时,就准备招收一些贫困人家的年轻女子来岛上,一方面是做一些杂事,比如缝缝补补之类的,另外也能让商会中的人和这些女子多接触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促成几对。
周重的这个办法倒是很好,开始时也的确招收了一些年轻女子,甚至还有不少是灾民之中的女子,这些女子来到港口后,平时与商会里的一些人接触多了,难免日久生情,不少人都嫁给了商会里的人。
但人家这些女子也不傻,嫁的人都是商会里那些品性比较不错的,但是干走私这行的男人,很多都是脾气暴躁,或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这些人虽然操船的本事不小,但却很少有女子愿意嫁给他们,而且更糟糕的是,这种人占了商会人员的一半还多,周重从朝鲜和倭国引进的女子,也正是为这些讨不到老婆的人准备的。
当然周重的这种做法对于那些朝鲜和倭国女子来说可能不太公平,但她们国内的情况也都是一团遭,那些敢来大明的女子也都是在国内实在活不下去了,所以才冒险出海寻一条活路,对于她们来说,能够吃上一顿饱饭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更别说在这里还能嫁人生子,而且在商会的照顾下,日后的生活肯定是衣食无忧。
双屿港南方不远的一处小平原上,一座新崛起的小镇已经耸立在这里,这里本来是周重为了解决商会人员的住宿问题而建造的一片聚集居住区,开始的时候只有几百户人,而且又都是南洋商会的人,所以这里被称为南洋村,但是后来随着商会人手的增加,这里的住户越来越多,再加上这里有商会组织的人手巡逻,是双屿港最安全的居住区,所以开始有不少其它商会的人在附近建造住所,于是南洋村的规模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有近两千户的人住在这里,所以这里也被更名为南洋镇。
短短大半年时间,南洋镇从一个仅有几百户的小村子一下子扩张到一个城镇,导致这里也成为双屿港的繁华之地,每天这里都有不少人赶来这里做买卖,早上是卖鱼、卖菜的最多,之后则是各种小商贩,在南洋镇的街道摆摊叫卖,吸引不少镇子上的居民购买,不少淘气的孩子成群结队在街道上跑来跑去,更是给南洋镇平添了几分活力。
但是南洋镇扩张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这也给镇子的发展带来一些问题,比如原来的南洋村只是南洋商会组织一些人员管理,但是现在升级成镇子后,那些管理人员严重不足,虽然周重后来又增加了一些管理的人手,但因为缺少管理城镇这方面的人才,因此导致整个南洋镇出现一些问题,比如最突出的,就是原来很好的治安开始恶化,打架斗殴甚至是偷盗抢劫的事开始多了起来。
不过这种治安问题在前段时间忽然一下子绝迹了,这主要是因为在镇子里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锦衣卫千户所,马亮和吴石带领的一百多个锦衣卫天天在镇子上巡逻,帮着南洋商会管理镇子,结果在这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打击下,再也没有人敢在镇子上闹事,治安更是大幅度提升,甚至一度超出原来治安最好时的情况。
对于这种情况,周重也感到十分意外,本来马亮这些锦衣卫是住在南洋商会驻地的旁边,每天就是吃吃睡睡,要么是平时的操练,周重觉得自己不能白养着这些人,刚好南洋镇这边缺人,所以他就把马亮这些锦衣卫调来了,没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现在不但南洋镇的治安好了,而且锦衣卫还负责对镇子上的商铺、小贩收税,这样一来,商会也就多了一条收入,虽然不算很多,但至少能让养活这些锦衣卫的收支相平,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周重今天接到纳德教士的通知,说是已经造好了一门试验用的火炮,今天就打算试放一下火炮,于是就请他前来参观,周重高兴之下来没吃早饭就跑来了,结果发现纳德教士他们还正在准备,估计最快也要到中午才行,所以他干脆跑来锦衣卫千户所吃早饭。
千户所虽然刚刚建立没多长时间,但这里却已经成为整个南洋镇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周围的街道上也是热闹无比,大清早就汇聚了各种各样的商贩,但唯独没有卖早餐,这是因为千户所里有专门的食堂,而且周重给锦衣卫定的伙食标准也很好,根本没有人愿意出来花钱吃外面的东西。
周生带着旺财等跟班进到千户所后,遇到他的锦衣卫纷纷向他行礼,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部分的锦衣卫都已经认识了他,周重也能叫上来不少锦衣卫的名字,再加上他又对这些锦衣卫十分优待,因此很多锦衣卫都对他很是客气。
等到周重来到千户所里的食堂,结果发现马亮和吴石等几个锦衣卫军官坐在一起正准备吃早饭,当下他也笑着走过去与众人打了个招呼坐下来,一边与他们聊天一边等着旺财等人则去帮着打早饭。
不过还没等周重与马亮他们聊上几句,却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裙的年轻美貌妇人端着个盘子,上面放着不少早饭,然后一脸温柔的放在马亮身边,惹得周围的吴石等人都是一脸的羡慕。
刚开始时周重并没有认出来,直到这个女子微笑之时露出里面乌黑的牙齿,这才让他忽然想起来,原来这个女子就是马亮从自己那里要来的倭女,不过没想到这个倭女洗干净了脸,然后穿上大明女子的服饰,看起来倒也十分漂亮,可惜就是牙齿太黑了,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变白?
“公子,您那里还有没有倭女,什么时候给我们每人送一个?”这时一个锦衣卫校尉一脸讨好的对周重问道。
“对啊,公子您什么时候再搞些倭女,我们不奢求像马嫂子这么漂亮,只要是一般的就行,当然最好牙齿能白一点。”这时人高马大的吴石也紧跟着开口道,他们刚见到马亮带回来的倭女时,都纷纷讥笑马亮重口味,但当马亮让倭女洗干净脸,然后穿上大明女子的衣服后,立刻就让吴石这些人后悔了,特别是这个倭女温柔无比,马亮在家里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下更让他们眼红无比,现在终于忍不住拉下脸向周重讨要了。
不过还没等周重说话,旁边正在被倭女伺候着喝粥的马亮却是哈哈一笑道:“你们这帮小子现在知道眼红了,早告诉你们倭女温柔体贴,可是你们这帮人却不识好人心,反而说我口味重,现在后悔去吧!”
听到马亮的嘲讽,吴石这帮人是纷纷怒骂不已,他们都是一帮粗人,平时打打骂骂的惯了,周重对这种情况也早已习惯,当下笑呵呵等到吴石和马亮等人骂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吴石兄弟你们也不要眼红马百户,前段时间我已经买了些年轻女子,而且这次不但有倭女,还有朝鲜女子,你们想要的话,就得给我努力干活,把南洋镇的治安和税收都搞好了,到时谁的功劳大,我就让他第一个挑!”
听到周重的许诺,这下吴石他们也不再争了,纷纷拍着胸脯让周重放心,有他们在,南洋镇的治安肯定差不了。等到吃过早饭后,周重又在千户所里呆到快要中午时,这才离开去观看纳德教士的第一次试炮。
第188章 试射佛郎机炮
在纳德教士的指导下,双屿港的第一门火炮终于铸造完成,今天就要准备试炮了,不过铸炮的作坊虽然在南洋镇,但试炮的地方却不能在这里,一是地方太小,二来也太危险,毕竟连纳德教士都不敢保证这门火炮能成功。
另外周重试炮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把吴石和马亮都给带去了,说起来私铸火炮可是大罪,周重无论如何也该瞒着锦衣卫,不过双屿港本来就这么大,他试炮的声音一响,整个港口差不多都能听到,根本就瞒不住,而且之前他已经用言语试探过吴山,结果对方很直接的告诉他,若是别人肯定会引起朝廷的猜疑,但是周重却不用担心,只要他铸造的这些火炮不运回大明境内,那么就没有问题。
也正是有了吴山的保证,再加上也根本无法隐瞒,所以周重干脆十分大方的把火炮作坊亮了出来,而且让他没想到是,吴石与马亮在京城时竟然接触过火炮,听到周重这里的火炮竟然是佛郎机人所造时,也都十分感兴趣,当下非要跟着来看一看与大明的火炮有何不同。
试炮的地点是在南洋镇东边的一处小山谷里,这里人迹罕至,两边又有山崖阻隔,这样火炮的声音传出去也会变小许多,不至于惊扰到普通人。
当周重和马亮等人赶到这座山谷时,纳德教士正带着几个参与铸造火炮的工匠对火炮进行最后的调整,周重他们也就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站在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火炮。
“公子,这个佛郎机人造的火炮怎么如此奇特,与咱们大明的火炮看起来完全不同,不过倒是轻便了许多。”还没等周重看明白火炮的结构,旁边的马亮却率先开口道,他有个兄弟在禁军中的神机营当差,神机营则是大明专门的火器部队,因此他对火炮和火枪都不陌生,因此这才看了不一会,就发现眼前的火炮与大明火炮之间的差别。
周重这时也终于把整个火炮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然后又看了看火炮周围摆放的几个零件,虽然他不懂火炮,但却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因此很快就搞清楚了整个火炮的运作原理,同时也明白了这个火炮与大明火炮的区别之处。
简单来说,周重眼前的这个佛郎机炮其实是个后装滑膛炮,而大明的火炮却是最原始的前装滑膛炮,两者的结构上自然有着巨大的区别。
比如大明火炮最重要的就是一根炮管,然后上面有火门,用的时候把炮弹和火药放到炮管里,火炮的射速很慢。但是周重眼前的这个佛郎机炮的结构却要复杂许多,整个火炮是由炮管、炮腹和子炮组成,开炮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把子炮装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门进行射击。
相比大明的火炮,后装的佛郎机炮炮管较薄,口径较小,重量也就轻了许多,当然威力也相对差一些,不过这种火炮实现了定装弹药,一门火炮备有多个子炮,用的时候可以连续发射,射速比普通的前装火炮快上数倍,而且子炮同样也是铁铸的,发射时承担了火药爆炸的压力,减少了炮腹的损坏,就算是子炮损坏了也可以立刻用其它的子炮替换,提高了火炮的寿命和可操作性。
对于眼前这种佛郎机炮,周重在后世的历史书上看到过,不过据他所知,这种火炮好像是在万历年间才被引进,而且大明一般称其为子母炮,这种火炮使用起来比较安全,关键是不容易炸膛,这对于铁质很差的大明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因此在明朝中后期时,这种子母炮得到了大量的应用,与红夷大炮一起成为大明军队最常用的火炮。
周重等了不一会儿,纳德教士终于和工匠们调整好了火炮,然后只见他走到周重面前躬身行礼道:“尊敬的公子,火炮已经调试完毕,随时都可以发射,现在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这个火炮的结构!”
周重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虽然他对这个佛郎机炮的结构十分熟悉,但是身边的马亮和吴石等人却还不清楚,周重已经计划将这种佛郎机炮做为礼物送给正德皇帝,现在让马亮和吴石了解一下这种火炮,日后也好为自己做个证明。
接下来只见纳德教士指着佛郎机炮讲解了一下火炮的结构,基本上和周重知道的差不多,整个火炮三个部分分别铸造,最后才组成一个完整的火炮。马亮等人却对眼前这个奇特的火炮很感兴趣,甚至还询问纳德教士几个问题,最后又迫不急待的催促纳德教士快点试射。
周重也很想看看这门刚刚试制成功的火炮威力如何,纳德教士看到他点头后,立刻拿起火炮旁边的子炮,然后将其装入火炮的炮腹之中,然后又将一根极长的火药引线在火门里放好,这才让周重等人退后。
因为这次试谢连纳德教士都没有把握,甚至很可能会引起炸膛,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周重他们全都退到几十步外,这里有一个临时建造的土墙,十分的厚实,就算是火炮炸膛也不会伤到土墙后面的人。
等到周重他们全都在土墙后面藏好后,独自呆在火炮旁边的纳德教士立刻点燃引线,然后扔下火把撒腿跑了过来,就在他刚在土墙后面藏好,就听不远处的火炮发出“轰~”的一声响,当周重从土墙后面伸出头来时,却发现整个火炮已经被硝烟包围起来,根本看不到火炮的情形。
“怎么样,成功了没有?”周重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火炮的射击,自然不知道火炮是否成功,因此他立刻对身边的纳德教士追问道。
只见纳德教士伸着头看着火炮射击的方向,然后又扭头看了看被硝烟包围的火炮,当下有些奇怪的道:“启禀周公子,听火炮射击的声音应该是成功了,但我却没看到炮弹落到预期的落点,这就有些奇怪了!”
纳德教士说着站起来,第一个向火炮走去,周重他们也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当下也全都跟上,这时硝烟也散的差不多了,当周重他们走到火炮前才发现,整个火炮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并没有发生事先他们担心的炸膛问题,这让所有人都是松了口气,无论火炮试射是否成功,至少这门火炮本身还是十分坚固的。
不过相比周重的乐观,纳德教士却是眉头紧皱,只见他走到火炮前将里面的子炮取出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又观察了一下炮管的炮口,甚至在等到炮管冷却之后,伸手在炮管的两头分别摸了几下。
看到纳德教士的表现,周重也很是担心的问道:“纳德教士,火炮也是好好的,而且炮弹也射出去了,这样看来火炮的试射还是很成功的吧?”
听到周重的话,纳德教士却是哭笑不得的道:“周公子,火炮是一种武器,我们需要把炮弹射到我们需要它的地方去,而不仅仅只是射出去就行了。”
周重其实也明白纳德教士说的这些,只不过他对第一次试射本来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在他看来,只要这次能把炮弹安全的射出去,那么这次试射也就成功了,至于有什么其它的问题可以放在以后再想办法解决,不过现在看来,纳德教士对这第一次的试射期望远比他要高的多。
当下纳德教士和其它几工匠对火炮又认真的做了一次检查,这时跑出去寻找炮弹的人也终于回来了,同时也把打出去的炮弹扛回来了,这枚试射的炮弹只射出去两百多步,远小于纳德教士估计的一里到三里之间的射程,难怪他没看到炮弹落到预估的落点。
纳德教士这时也对火炮检查完了,只见他有些沮丧的走到周重面前道:“启禀周公子,这次试射失败了,炮弹虽然成功的谢了出去,但是射程却是极短,而且没什么威力,结果我们的检查发现,是子炮与炮管之间的衔接处有问题,出现了漏气等问题,结果炮弹出膛的速度没有达到预期,射程自然也就短了许多。”
听到纳德教士的解释,以及看到对方和几个工匠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周重却是笑着安慰道:“纳德教士你们也不必太过灰心,虽然这次试射在你们看来失败了,但却已经达到我预先的期望,毕竟这只是我们试制的第一门火炮的第一次试射,只要能把炮弹射出去,我就已经很满意了,至于出现的问题,你们已经知道了原因,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了,我相信你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个问题!”
周重边说上面的话,边走上前拍了拍纳德教士和几个工匠的肩膀,这是一种对人信任的表现。纳德教士等人听到周重安慰的话后,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当下向周重保证,他们在一个月内,肯定会解决这次发现的问题,争取早日将火炮投入实用。
第189章 归来的欧洲工匠
双屿港南方百里外的海面上,一支由十几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在浩浩荡荡的向双屿港的方向赶来,在这支船队每艘船最高的桅杆上,都挂着一面白色的三角形旗子,上面写着两个“南洋”两个大字,海上走货的人看到这面旗子,立刻就会知道这是双屿港霸主之一南洋商会的船队,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甚至就连那些无法无天的职业海盗,看到南洋商会的船队也要三思而行,若非有必胜的把握,他们也轻易不敢对南洋商会的船队下手。
这支船队是周重继任南洋商会会长之后,第五趟发往南洋的船队,整个船队其实并不都是南洋商会的船,真正属于南洋商会的船其实只有两艘,剩下的十几艘全都是都是双屿港中小商会提供的船只,这些中小商会经过南洋商会的考察合格后,不但获得了与其它货主合作走私的资格,同时也能打着南洋商会的旗号,与南洋商会的船只组成船队出海,这样船队的规模大了,出海的安全性也高多了。
这支船队已经出海几个月了,之所以到现在才回来,主要是因为他们这次的航程很远,他们第一站先是到了满剌加,也就是马六甲城,去年葡萄牙人企图占领马六甲城,结果被当地的苏丹带着军队打退,虽然那场冲突不是很大,但却引起马六甲人的警惕,同时也增加了来往船只的税收,这也严重影响到马六甲城的商贸,幸好今年马六甲城又解除了警戒,税收也降低到原来的水平,因此趁着这个机会,南洋商会组织了这批货物,在马六甲城抛售了一部分,结果是大赚了一笑。
这支船队在马六甲城交易了一段时间后,带着剩下的货物穿过马六甲海峡,然后来到了锡兰,也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当年郑和下西洋时,就曾在这里停留过。这支船队在斯里兰卡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将这里做为一个基地,分批到达印度的东西海岸将船上的货物交易出去。
说起来这段时间印度的西海岸十分热闹,葡萄牙人的到来侵犯了***商人的利益,两边现在正打的热闹,不过葡萄牙人利用当地小国林立,而且彼此敌对的关系,已经联合当地一个小国在印度西海岸建立了港口,与***商人的争斗也处于上风之中,可谓是风光无限,南洋商会运来的大明货物大多也被葡萄牙人高价收走。
也就在这支船队的交易期间,很少有人注意到随船队而来的竟然有一位天主教神父,这位神父也就是受周重所托,前来招收各种工匠到双屿港的若望神父。
若望神父虽然是西班牙人,西班牙与葡萄牙两国之间也是矛盾不断,不过那只是世俗之间的争斗,对于天主教会来说,宗教根本是没有国界的,这也是相当一部分欧洲人的共识,所以若望神父打着天主教会的招牌,在葡萄牙建立的港口中来去自如,甚至还帮南洋商会的船队解决了一些交易上的麻烦。
当然若望神父也没忘周重交给他的任务,这段时间他在葡萄牙人港口里接触到不少欧洲的工匠,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葡萄牙本国的人,另外还有一些其它国家的人,据他估计,印度西海岸的欧洲人已经将近有两千人,在这些人中自然有不少周重需要的种类工匠,当然这些工匠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工作,很多并不愿意跟着若望神父冒险前往未知的大明。
不过有混的好的就有混的差的,也有一些在这里过的不如意的人,他们听到若望神父可以带他们到达富饶的大明,而且还被若望神父许下高额的报酬,这使得很多人都十分心动,毕竟在这个时代敢从欧洲跑来印度,说好听点是这些人具有冒险精神,说难听点就是一帮赌徒,他们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和前途做赌注,希望可以在海外发笔横财,然后风风光光的回到欧洲。
也正是这些人的赌徒特质,使得他们对于马可波罗书中描述的,那个遍地都是黄金的中原地区充满了无限的幻想,再加上若望神父略带着夸张的描述,所以很快就让他招到不少周重需要的工匠,等到船队的货物卖光,并且装满了印度当地特产的货物后,这些欧洲工匠也一起上了船,然后经过一段漫长的旅行后,终于到达了大明的海域,而且马上就要到双屿港了。
船队中间属于南洋商会的一艘大船上,若望神父站在船头看着北方的海面,虽然现在还看不到双屿港,但他的心却早已经飞到了那里,确切的说是飞到了他走之前,在双屿港设计建造的教堂之中,当时他离开时,整个教堂就已经开始建造,现在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教堂也应该建好了,这可是天主教在大明领土上的第一座教堂,日后他的名字必定会载入史册!
想到这里,若望神父的心情也不禁激动起来,现在他恨不得立刻就赶到双屿港,将自己带来的欧洲工匠安置下来,然后在自己的主持下,带着这些工匠们在大明的领土上做第一次礼拜,有了这些人做引导,说不定很快就能发展出一些大明的天主信徒,日后说不定整个大明教区的主教都是自己的。
就在若望神父畅想着自己日后的风光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稳重的男子声音说道:“若望神父,听说我们马上就要到大明了,同时也要见到这次雇佣我们的那个年轻富商了,只是不知道你答应给我的报酬他是否会同意?”
听到这个男子的声音,只见若望神父转过头笑着看了看对方,然后很礼貌的道:“奇拉瓦先生,这个你放心好了,你是欧洲一流的造船大师,这也正是周公子最需要的人材,只要你愿意为周公子工作十年,为他设计出欧洲最流行的海船,到时周公子肯定愿意将一船的瓷器送给你做为报酬,到时你将这些瓷器运到欧洲,绝对可以一举成为欧洲有名的大富豪!”
只见被若望神父称为奇拉瓦先生的男子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矮壮,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碧蓝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有着典型的罗马人血统,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但却十分干净,而且用料也比较考察,看的出来,这位名叫奇拉瓦的中年人以前应该是个有地位有身份的人,这点也可以从若望神父与他说话时表现出来的尊敬体现出来。
奇拉瓦先生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若望神父如此保证了,不过他在听过之后,脸上担心的神色并没有减少,反而露出一种忧心忡忡的样子,若仅仅只有他自己,奇拉瓦还不至于如此担心,但他却是船上唯一带着家眷上船的人,除了他之外,他的妻子和女儿也在船上。
说起来这位奇拉瓦可以算是若望神父此行的最大收获,因为对方是周重最需要的造船人材,而且奇拉瓦对造船十分精通,就算在整个欧洲的造船界来说,也属于一流的造船大师。
本来以奇拉瓦的地位,他自然不用像那些普通的工匠一样随若望神父冒险来大明,事实上奇拉瓦在印度西海岸的葡萄牙人港口中最大的造船厂工作,报酬也十分的丰厚,甚至为此他还把妻女接到那里,准备在印度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但是哪里都会有不公平的事发生,奇拉瓦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儿叫茜拉,在整个港口中都十分有名,追求茜拉小姐的年轻人足有上百人,几乎占了整个港口人口的十分之一,但有时候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却并不是件好事,比如茜拉小姐就给她父亲惹来了大麻烦。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老套,茜拉小姐应邀参加一个舞会,结果舞会上有个追求过她的年轻人喝醉了,竟然当场对她动手动脚,这让茜拉小姐十分生气,在舞会上怒斥了对方一顿,使得那个年轻男子丢尽了面子,结果后来这个男子恼羞成怒之下,再加上又借着酒劲,竟然半夜翻墙跑到奇拉瓦家里,想要对茜拉小姐实施强暴。
然而幸运的是,茜拉小姐表面上虽然是个淑女,但却极喜欢运动,跟着父亲学习过拳击和击剑,结果那个倒霉的家伙非但没有得手,反而还被茜拉小姐暴打一顿,最后奇拉瓦也赶了过来,刚想和女儿一起将对方制服,但这时对方已经吓破了胆,慌不择路的准备逃跑,却没想到失足从楼房上的窗户上掉了下来,结果一下子摔死了。
本来若是对方是个普通人,奇拉瓦父女自然也就没事了,但是死的那个小子却是刚刚被葡萄牙国王任命为印度总督的弗兰西斯科.德.阿尔梅的侄子,在对方的授意下,法官也已经准备判处奇拉瓦父女有罪,结果刚好这时若望神父听到这个消息,于是就偷偷的找到对方,并用重金引诱奇拉瓦跟着自己去大明。
本来奇拉瓦和女儿就面临着被监禁的局面,现在有了若望神父这个救命草,再加上对方许诺的重利,于是最后奇拉瓦带着一家在若望神父的帮助下逃了出来,然后上了若望神父的船,来到了前途未卜的大明。
第190章 奇拉瓦一家
奇拉瓦一家的遭遇毕竟是少数,像他这样的人才也是可遇可不可求,所以若望神父也只招到他这么一个高级人才,其它的工匠虽然也有各方面的专长,但是与奇拉瓦相比却要差的多,不过这也没关系,周重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造船,毕竟大明经过多年的海禁后,造船技术退步了许多,当年郑和的宝船现在根本没有人会造,只能吸收欧洲的造船技术,希望可以让大明的造船业重要焕发出活力。
若望神父虽然并不清楚周重的苦心,但是他却知道周重对造船方面的人才十分重视,因此对于奇拉瓦一家也十分的照顾,不但帮对方逃了出来,而且开出丰厚的报酬,这才终于把奇拉瓦一家引到大明来。
奇拉瓦与若望神父站在船头聊了一会,当得知最迟明天上午就能到达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也就是那个名叫双屿港的地方时,奇拉瓦心中即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一家能否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生活下去?
怀着矛盾的心情,奇拉瓦回到自己一家住的船舱,若望神父十分照顾他们一家,将他们安排在了这艘船最顶层,同时也是最好最大的船舱,整个船舱有两个房间,分别由他们夫妇和女儿居住,而不必像其它人那样挤在在下面狭窄的船舱里。
“父亲,你快来看,我穿上这身中原女子的衣裙漂亮吗?”奇拉瓦刚一进船舱,就听到女儿茜拉满是兴奋的声音叫道,紧接着他就看到穿着一身中原女子衣服的茜拉飞奔而来,然后双手提着裙角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漂亮,我的宝贝女儿最漂亮了!”奇拉瓦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儿,本来有些不安的心情也好像一下子轻松起来,他与妻子结婚多年,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
奇拉瓦带着明显的罗马人血统,但他的妻子海伦却是希腊人,茜拉小姐在外貌看起来也更像她母亲,今年刚满十七岁的她身材高挑匀称,乌黑亮丽的秀发披散在双肩、一双深邃的大眼睛灵动无比,五官轮廓也比较柔和,一看就知道是个典型的希腊美女。现在茜拉身上穿着一身淡青色的中原女子长裙,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却别有一番风味,至少以奇拉瓦的审美眼光来看,自己的女儿绝对是个十分吸引人的美丽少女。
只见茜拉得到父亲的夸奖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当下在父亲面前又转了几个圈,不过这时她也发现父亲好像有心事,当下停下来问道:“父亲你刚才不是向若望神父打听行程了吗,怎么现在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这时奇拉瓦的妻子海伦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丈夫也十分关心的问道:“怎么了,难道咱们的行程出了什么问题吗?”
听到妻子和女儿的话,奇拉瓦却是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们不要乱猜了,咱们的行程没有问题,若望神父说明天上午就能到达目的地,也就是咱们这次去的双屿港,到时咱们就能好好的休息一下。”
海伦和茜拉听到明天就能上岸了,这让两人都是高兴的欢呼一声,毕竟天天呆在船上,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她们也都期盼着能早点上岸,不过紧接着茜拉却又有些奇怪的对父亲问道:“父亲,既然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了,而且也不用担心印度总督弗兰西斯科的追捕,但你为什么却有些不高兴呢?”
对于女儿的问题,还没等奇拉瓦回来,他的妻子海伦却是笑着对茜拉解释道:“茜拉,你父亲可不像你这么无忧无虑,他现在肯定担心若望神父对我们之前的许诺能否兑现?还有那位传说中的雇佣人也不知道会怎么对待我们,毕竟这里远离我们的家乡,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国度,恐怕连主的荣光暂时都无法照耀这里。”
海伦说到最后时,脸上也不禁同样露出担忧的神色。不过对于父母的担心,年轻的茜拉小姐表现的十分乐观,甚至还开口安慰父母道:“父亲母亲,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读过马可波罗先生的游记,据他书介绍说,中原大地是一片文明的国度,这里的人穿着精美的丝绸,使用着洁白的瓷器,而且人与人之间文明礼貌,远比我们欧洲要文明先进的多,之前我们在那个叫广州的城市停留了一下,虽然只是不长一段时间,但那个城市建造的十分精明,街道上也十分干净,和马可波罗游记里描述的差不多,所以我相信若望神父的话!”
很显然,年轻的茜拉小姐也是一位马可波罗游记的受害者,虽然马可波罗用自己的书向西方介绍了一下东方的文明,但是他为了显示自己的传奇经历,所以不可避免的在书中用了一些夸张的话,比如东方遍地黄金,人人谦虚礼貌等等,这些话只要稍微有点阅历的人就知道是假的,但是对于还处于少女时期的茜拉小姐来说,却一直相信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对于女儿对中原地区的美好幻想,奇拉瓦和海伦都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虽然他们知道真实的中原地区肯定不会像女儿想像中的那么美好,但却也没有打破女儿的幻想,毕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让女儿心中怀着一个美好的梦想总比像他们现在这样担心要好的多。
其实不仅仅是奇拉瓦一家,船队中其它被若望神父招来的工匠们也大多都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方面为将要到达目的地而高兴,另外一方面却又担心若望神父之前许给自己的重酬无法兑现,所以距离双屿港越近,他们这种矛盾的心情就越严重。
除去奇拉瓦一家外,若望神父一共招到五十一个工匠,这些工匠有十几人在造船厂工作过,他们日后都是奇拉瓦手下,帮助他建造船只和指点大明的工匠,另外的三十多人懂的技术却是五花八门,有的人会制造枪械,有的人会烧制玻璃,甚至还有人声称会造纸,可是大明这里是造纸术的故乡,造纸的工艺比欧洲先进的多,天知道对方的造纸术能有什么用处?
虽然船上的欧洲工匠们心中十分忐忑,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后悔的时候了,毕竟船队已经到达了大明,他们想回去也不可能,一切只能相信若望神父个人的操守了。
船队又在海上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后,第二天船队早上船队并没有准备早餐,因为昨天他们派去通知港口的人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南洋商会的商会对他们这支船队十分看重,不但在港口亲自迎接他们,而且还准备了丰盛的酒宴,为船队的所有人接风洗尘。
听到这个消息,船队上下是一片欢腾,双屿港已经在望,而且港口上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酒宴,那么也没有人愿意吃船上粗劣的早饭,因此最后早饭直接就取消了,船员们一个个鼓足劲头将船速调整到最大,想要早点到达港口吃上一顿难得的热饭。
奇拉瓦这些欧洲工匠们听到这个消息时,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虽然现在还没有见到雇佣自己的人,但是对方传来的消息却表明他很重视这支船队,那么这个重视很可能也包括他们这些人,所以若望神父之前的许诺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他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位十分慷慨的老板。
鼓足了风力的船队行驶的速度很快,不一会的功夫,繁华无比的双屿港就出海在船队前方的海面上,虽然现在处于风暴多发期,走私船队出海的频率降低了许多,但是每天依然有不少船只在双屿港进进出出,大明的货物通过这里驶向南洋、倭国、朝鲜等地,而这些国家的货物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通过双屿港卖给大明各地的商人。
看到眼前如此热闹的港口,奇拉瓦这些工匠们的心中更加的欣喜,对于这个港口,之前若望神父也介绍过,虽然他一直强调这是个十分热闹的港口,每天的货物吞吐量比欧洲任何一个港口都要大,本来他们还有些怀疑,但是现在亲眼见到如此多的船只进出,这让他们终于相信若望神父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大明很可能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富饶强大。
相比船队中的这些欧洲工匠,昨天接到消息,今天一大早就赶到码头上的周重更加高兴,葡萄牙人的船队暂时还没有到达大明,欧洲人对于大明了解还局限于马可波罗游记的描述上,这使得相当一部分欧洲人对于大明还抱有无限的幻想,而利用这个机会,鼓动若望神父去招收欧洲的工匠,没想到竟然一下子招回来几十人。
这些工匠覆盖数个主要行业,虽然有几个工匠的技能根本没什么用,但其它大部分的工匠却正是自己急需的,有了这些工匠的加入,他有把握在双屿港打造一个揉合了东西方科技文明的工业区,到时这里将是大明了解世界的一个窗口,甚至进而影响到整个大明的发展!
第191章 港口迎接
南洋归来的船队在靠近双屿港后,立刻减慢了速度,然后按照顺序一艘艘的进入港口,本来随着南洋商会的生意走上正轨,船队出航的频率越加频繁,所以除了第一次船队成功归来时周重组织人手迎接外,拉下来就再也没有组织人迎接,顶多也就是一些与船队利益相关的货主们自发直到码头迎接,南洋商会一般不怎么出面。
不过对于这次从南洋归来的船队,周重却再一次组织人手准备迎接,这倒不是因为奇拉瓦那些欧洲工匠,而是因为这支船队的航程是南洋商会航程最远的一次,而且也是南洋商会第一次派人到达印度,以前商会的船队最远也只会到达马六甲城,很少会穿过马六海峡,所以对于这次意义重大的航行,无论是周重还是那些货主们,都十分的重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周重组织人手迎接的事情也十分顺利,刚把这个消息散发出去,无论是否参与了这次航行的货主,他们大都也赶到码头观看,毕竟这支船队的安全归来,标志着南洋商会的航线又向外拓展了许多,日后他们的货物也能运到印度去,得到的利润自然比以前更多。
当奇拉瓦一家乘坐的船只缓缓的停靠在港口时,所有欧洲工匠都聚集在甲板上,打量着眼前这个他们将要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同时他们也对码头上准备迎接他们的人群感到十分的好奇,一边观看一边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父亲,你快看那边,那些人舞动的是什么怪物,看起来真有趣!”茜拉小姐站在父母的旁边,欢呼雀跃的指着码头上一片空出来的地方,那里许多人身穿彩衣,两个或多个人配合在一起舞动着两种她没见过的动物,前面还有人举着彩球敲打着乐器,看起来十分热闹。
还没等奇拉瓦回答女儿的问题,旁边的若望神父却抢先笑道:“哈哈,美丽的茜拉小姐,那边是大明舞龙舞狮的队伍,一般只有重大的节日或是迎接重要的客人时,明人才会拿出这样热闹的节目,当初我与纳德教士来到大明时,可没有这样的待遇,看来周公子对你们的到来真的十分欢迎!”
“原来这叫舞龙舞狮,说起来那个两个人舞动的动物的确很像狮子,那个长长的像蛇一样的动物,应该就是龙了,但这种龙好像和我们欧洲传说中的龙并不一样,真是奇怪?”茜拉听到若望神父的解释,有些明白的点头自语道。
不过旁边的若望神父听到茜拉的话,却不由得开口提醒道:“茜拉小姐,中原人对待龙的态度与我们截然不同,他们对龙是十分崇拜的,甚至相信自己的祖先也与龙有关,所以茜拉小姐日后在与中原人交往时,最好不要对龙有太多负面的评价,否则这可能会让他们不高兴,进而影响到你在大明的生活!”
对于若望神父的好心提醒,身为父亲的奇拉瓦对他表示了感谢,不过这却让茜拉对中原地区的人情风俗提起了兴趣,当下缠着若望神父问了好多问题,比如中原人都吃什么?他们平时喜欢什么?男女结婚又是怎么样的等等问题,幸好若望神父为了传教,对中原的人情风俗做过大量的调查了解,这才没有被茜拉回倒,不过即便是这样,若望神父还是被茜拉问的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搞的头大无比。
幸好这时船只终于要靠岸了,若望神父船上的船长刘涛请他与自己一起下船,这才让若望神父摆脱了茜拉小姐的纠缠。船长刘涛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不但是这若望神父这艘船的船长,同时也是这支船队的管事,整个船队都要听从他的指挥。
说起来这个刘涛原来并不是南洋商会的人,而是周重在掌管南洋商会后,开始四处招聘有航海经验的船长,刘涛本来在一个小商会的船队里任船长,因为和商会有了矛盾,所以才来到南洋商会干活,由于他本人经验丰富,而且还读过几本书,在海上懂得观星定位,因此很快得到周重的重用,这次更是单独指挥一支船队出海。
周重接手南洋商会之前,南洋商会的船队力量大损,一些有经验的船长和周海一起葬生在大海里,只剩下孙通手下的那些人,之后周重扩张商会的实力,光靠孙通手下的人自然不行,而且船队是商会的主要力量,周重也不可能把船队的重要位置都交给孙通的人,于是他除了招收一些普通船员外,同样也招聘了许多像刘涛这样有经验的人担任船长等职务,这样一来,船队中孙通的影响力也就降低了许多,对此孙通也早有预料,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倒也没说什么,更何况周重依然十分信任他。
码头上的周重看着刘涛带着船队中的重要人物一起下船,其中就有若望神父,而且他这时也看到了船上站着的那群欧洲人,这让他是喜出望外,当下笑着走上前迎接刘涛等人,特别还与若望神父亲热的交谈了几句,并且告诉他教堂已经建好了,而且教堂旁边原来的村子已经变成一个热闹的小镇,这也更方便他们传教,听到这个消息后,若望神父高兴的脸都笑成一朵花了。
站在船头的奇拉瓦一家这时也看到了周重,当下他们也是十分惊奇,其中茜拉小姐更是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天啊,难道那个正在和若望神父说话的年轻人就是雇佣父亲的人,可是对方也太年轻了吧?”
“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位年轻的先生了,不过茜拉你一会要注意一下,也许对方不喜欢别人说他太过年轻!”奇拉瓦这时也开口道,不过他也没忘提醒女儿不要在意对方的年龄,因为这可能会惹得对方不高兴。
“好了,我知道了,父亲你真啰嗦!”茜拉有些不满的道,父亲提醒自己不要在意别人的年龄,但他却老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说起来自己的年龄可能比下面那个年轻人可能还要大一些,当然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很快周重就与第一拨下船的人打过招呼,紧接着他身后的那些货主们就一拥而上,这些货主都有货主在船上,而且他们也派了自己的人跟着船队而行,现在船队平安归来,他们也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货物卖的怎么样,派去的人是否安全等等。
对于这些货主,身为船队管事的刘涛自然要负责招呼,他会告诉这些货主们的交易情况,以及从南洋运回来的货都在哪条船上,然后安排他们登船查看,等到这些货主们查看完后,他们还要对刘涛这位管理者进行评价,这是南洋商会对刘涛这些管事们的一个管理机制,若是一个管事无法让货主们满意的话,那么日后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每年的大红包。
看到大部分人都被刘涛和船上运回来的货物吸引过去,周重也在若望神父的引见下,见到了刚刚下船的奇拉瓦等人,不过这些欧洲工匠却还都不会说汉语,顶多也就是在船上刚刚学了几句,说话的发音十分蹩脚,因此周重简单的说了几句欢迎的话,然后让若望神父做翻译,同时也让对方帮自己介绍了一下这些人。
另外周重也注意到奇拉瓦一家,一来奇拉瓦是若望神父重点介绍的人,而且对方造船大师的身份也让周重十分看重,有了奇拉瓦的加入,自己也就能造出更大更快的海船,二来奇拉瓦也是唯一一个带着家眷来的,特别是那位美丽的茜拉小姐,也让周重感觉眼前一亮,虽然现在大明的男人可能无法欣赏欧洲的美女,但对来自后世的周重却不是问题,能够在大明这个时候见到一位带有地中海风情的美女,这让周重也感觉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
当然初次见面,周重也不可能只盯着美女看,当下他十分热情的欢迎奇拉瓦这些人的到来,而且他还亲口保证,之前若望神父给他们开出的报酬,自己也都会给他们兑现,而且他们在双屿港也将过上富足美好的生活。
听到周重的亲口保证,这些远道而来的欧洲工匠们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同时开始对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而这时刘涛那边也安排的差不多了,于是周重就让若望神父带着奇拉瓦这些一起赶到商会,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盛大的酒宴,大家好好的庆祝一番。
不过周重可能是太高兴了,竟然忘了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比如东西方文化上的一些差别,纳德教士倒是知道这一点,但他忙于火炮的改进,因此根本没出席这次迎接的宴会,结果自然也没有人提醒周重,所以当奇拉瓦这些欧洲人赶到商会赴宴时,就出现了一些小差错,最后让周重也吃了一点苦头。
第192章 欧洲人的杀伤力
接风的酒宴安排在南洋商会的驻地,因为参加酒宴的人太多,光靠大厅肯定坐不下,所以大厅里只坐了一些船队的重要人物,一般人都坐到外面的空地上,反正现在还不算太热,放上桌子椅子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就行了。
周重为了表示自己对奇拉瓦这些欧洲工匠的重视,特意将他们也安排到客厅里,他们一共有五十四人,一下子坐了七大桌,因为语言和习俗不通,周重也没让其它人陪着,只是让若望神父暂时先招呼他们,等自己这边忙完了再来给他们敬酒。
不过很快周重却发现问题了,那些欧洲人都是坐在客厅的右边,但是就在他们刚坐下,与他们临近的一些桌子的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把桌子向外移了一下,拉开了与那些欧洲人的距离,而且酒桌上的人大都是船队的人,按说他们在船上相处这么长时间,大家应该都认识,在喝酒这么热闹的事上,总该有人去敬杯酒才是,但事实上却没有一个船队的人去,甚至一些敬酒的人还会刻意的远离那些欧洲人会的地方。
看到这种情况,周重也有些奇怪,当下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他用肩膀碰了一下旁边的刘涛,然后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船队的人怎么好像不愿意靠近和你们一起回来的欧洲工匠们?”
听到周重的话,刘涛却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低下头笑了好一会,最后这才强忍着笑意道:“东家,刚才在码头的时候我见您已经和那些欧洲人说过话了,当时您就没感觉有些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周重当时只顾着高兴了,根本没顾的上注意其它。
“这里!”只见刘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东家您真的没闻到什么?”
“鼻子?”周重听到这里脸上也露出思索的表情,同时回想起刚才在码头上与奇拉瓦这些人见面时的景象,结果很快他就起来,当时在与奇拉瓦这些人面对面说话时,他好像闻到一股恶臭,不过当时码头上的风大,他心中也只顾着高兴,再加上码头上也经常有捕鱼船的来往,他以为是哪条渔船上的腥臭味被刚吹过来,因此也并没有在意,现在经刘涛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那股恶臭的来源好像是从奇拉瓦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靠!想起来了!”正在疑惑的周重忽然想起来历史上的记载,大明这个时期刚才是欧洲的中世纪,在这一时期好像欧洲人是不洗澡的,而且这种风俗习惯并不仅仅是某一部分人,而是整个欧洲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所有人全都不洗澡,这种不洗澡的风俗持续了几百年,所以这段时期的欧洲也被历史上称为“千年不洗的欧洲”。
说起古代的欧洲,后世的中国人可能很快就会想到干净的城市、整洁的男女、风度翩翩的绅士、衣着华丽圆裙的女子,不过这些印象都是来自于欧洲人自己拍摄的影视,真实的古代欧洲,确切的说是黑死病后的中世纪,整个欧洲却是肮脏的一塌糊涂,街道上满是粪便和污水,人们衣着邋遢,即便是上流社会的所谓绅士和淑女,在他们华丽的外衣下,却是一具充满着污垢和虱子的肉体。
说起来欧洲号称继承了罗马文明,但是他们却没有继承罗马人的卫生观念,罗马人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洗浴,但是中世纪的欧洲人却大部分都是数年甚至一生都不洗澡,哪怕是那些衣着光鲜的贵妇,她们一年能洗上两次澡,就可以算是整个上流社会最爱干净的人了。
之所以造成整个欧洲都不洗澡的情况,这主要是因为当时欧洲的医学界认为,水会降低人体对疾病的抵抗力,这对于当时依然笼罩在黑死病威胁下的欧洲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普通百姓,除了食用水外,他们尽量避免自己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碰触到水,甚至连洗脸、洗脚都被大部分人所抛弃,更别说是洗澡了。
对于水的恐惧,使得整个欧洲变得肮脏无比,而且后来随着教会的加入,更为这种不洗澡的行为找到了信仰上的依据,肮脏的身体被人们认为更容易接近上帝,甚至教会还有过指令:对于那些好人,尤其是年轻人,应该基本上不允许他们沐浴。
甚至有位虔诚的女信徒,曾经向别人炫耀自己已经十八年没有洗过脸了,这让她认为自己是最纯洁的人。同样,圣亚伯拉罕50年不洗脸,不洗脚。圣西蒙任蠕虫在他溃烂的伤口上拱动而从不清洗。亨利四世的母亲一辈子不洗澡,却被册封为圣女阿涅丝。
医学上的误解以及宗教上的愚昧,使得欧洲人对待自己的个人卫生方面糟糕之极,甚至在不少人看来,只有某些特殊的病人才需要洗澡,那些经常洗脸的男人,则会被人们认为是娘娘腔或小白脸,没有什么男子气概。
当然了,若是常年不洗澡的话,身体上肯定会散发出一种恶心的气味,虽然欧洲人的卫生观念发生了扭曲,但他们的鼻子倒还能分辨出香臭,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恶臭,欧洲的上流社会对香料的需求大增,同时这也间接促进了欧洲人对东方的渴望,因为东方出产他们急需的香料。
想到上面这些,周重也不禁脸色发白,他终于知道自己在码头上闻到的是什么味道了,那是人身上长年累月不洗澡散发出来的恶臭,虽然商会里的船工也是长年累月在海上跑,同样也没有条件洗澡,但周重敢打赌,就算是身上最脏的船工,恐怕也比不上那些欧洲工匠,否则他们也不会主动把自己的桌子移开,好让自己离那些欧洲人远一点。
那些船工经常在海上跑,有时补给跟不上时,他们也会吃一些变质发霉的食物,喝一些变臭的淡水,对于他们来说,恐怕一般的臭味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奇拉瓦那些人聚在一起时,散发的气味却让那些船工们退避三舍,由此可知那种味道绝对可以与后世的臭气弹相比了。
周重身边的刘涛与前来敬酒的人喝了两杯,然后坐下来看着周重依然看着那边的欧洲人发呆,当下接着笑道:“东家,正所谓‘出海三年,母猪变貂蝉’,您看那边的那位茜拉小姐,虽然长的与咱们中原女子不同,但却臀圆胸大腰肢纤细,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生养的,要是放在平时,有这么一个美人儿上船,船上那帮畜生早都疯了,但是自从这位茜拉小姐上了船,船上的却没有一个敢靠近的,就是因为受不了对方身上用香粉也掩盖不了的怪味。”
听到刘涛的话,周重也不禁大为汗颜,他本来以为身为女孩子的茜拉小姐会好一点,但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样,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对方成长的大环境就是如此,自然认为不洗澡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估计她对自己身上的怪味恐怕也早就习惯了。
就在周重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却见若望神父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然后低声对周重道:“周公子,大家都对您的盛情款待十分感激,您看是不是现在过去与大家说几句话,顺便喝几杯拉近一下感情。”
若望神父在大明呆了一年多,现在说话做事越加的像是一个大明人了。不过周重听到他的话后却是一脸的苦笑,早知道这些欧洲身上的气味如此恐怖,他就让若望神父代表自己招待他们就行了,可是之前他在码头上已经把话说出去了,现在若望神父又亲自来请,他又怎么能说不去?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轻叹一声,扭头看了看对方一眼道:“若望神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带来的这些人改变原来的生活习惯,比如洗一洗澡什么的?”
若望神父听到周重的话,再看看他满脸无奈的表情,也立刻明白了周重的想法,只见他大义凛然的道:“对不起周公子,在我们看来,不清洗身体是对主的虔诚,我身为神父,更不可能劝说他们放弃对主的虔诚!”
对于若望神父的拒绝,周重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欧洲的教会对不洗澡的行为是十分鼓励的。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件事,当下扭过头对着若望神父闻了闻,然后很是奇怪的问道:“若望神父,怎么你的身上这么干净,我也根本闻不出什么味道,难道你们教会不让信徒们洗澡,但是教会里的神父却可以洗澡?”
听到周重的问题,只见若望神父却是挺起胸膛,一脸肃穆的道:“周公子误会了,我们教会中的人也是不能洗澡的,也只有惩罚那些罪人时,才会用冷水倒在对方身上,我身为多明我会的会长,对于教会的诫律也一向十分遵守,在来大明之前,我已经有十年没有洗过澡了,不过在刚来大明时,每次还没等我们传教,那些大明的百姓就捂着鼻子跑开了,最后我与纳德教士商量了一下,为了天主的荣光早日传播到大明,我们也就开始了洗澡,相信主会原谅我们的!”
第193章 周重吐了
看到若望神父竟然把洗澡也扯到宗教的信仰上,周重却是心中鄙视,若是像若望神父那样多年不洗澡也是对主的虔诚,那么他们那位天主的口味也未免太重了,很难想像住着一群一辈子没洗澡的人的天堂会是什么样子?
带着对天主教会的怨念,周重端着酒杯与若望神父一起向欧洲人那边走去,毕竟人家是客人,而且又是自己高价请来的工匠,周重身为主人,无论如何也要去敬几杯酒,否则就太失礼了,所以就算他心中万般不愿,却也只能强忍着走过去。
果然,周重距离客厅东边的那几桌还有十几步时,鼻子中就传来一股难闻的恶臭,这种恶臭应该是混合了体臭、脚臭、汗臭等种种臭气,可以说十分的独特,周重一闻之下立刻分辨出来,这正是之前自己在码头上闻到的那种臭气。
若仅仅只是恶臭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这股恶臭之中又夹杂着酒气与饭菜的香气,甚至周重还闻到一丝香料的味道,想必应该是海伦夫人和茜拉小姐身上抹的香粉,这种香气与臭气夹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冲击着周重的味觉,让他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割掉。
顶着让人作呕的味道,周重好不容易走到奇拉瓦这些人酒桌前,然后只见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各位,欢迎大家来到双屿港,做为南洋商会的主人,我在这里代表商会敬大家一杯!”
若望神父将周重的话翻译了一遍,结果奇拉瓦等人立刻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然后与周重一起喝下这杯酒,只是许多人不习惯白酒的味道,一个个被呛的直咳嗽,惹得客厅里的其它人是哈哈大笑。
不过这些欧洲工匠们一咳嗽,却是苦了周重,因为他发现随着这些人的咳嗽,空气中陡然间多了一股难以忍受的口臭,说起来欧洲人对于口腔的保护还十分落后,顶多就是在吃饭后用布片擦一下牙齿,这就使得很多一张嘴就是一口烂牙,年轻人还好一些,一般上点年纪的欧洲人都是满嘴焦黄的牙齿,甚至连几百年后的英国伊丽莎白女王也同样是满嘴的黑牙。
好不容易把这股口臭强忍过去,这时周重却见眼前的欧洲人为了缓解白酒的辣味,开始大口的吃菜,只是周重刚才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欧洲人并不会用筷子,至于刀叉一来宴会上没有准备,二来这时欧洲人虽然已经有人使用叉子,但是欧洲的教会却认为,吃饭时用手接触食物,可以表达对主的感恩,因此现在的大部分欧洲人都和印度人一样,吃饭都是用手抓。
比如周重眼前的奇拉瓦等人,他们无论吃什么都是下手直接抓来就吃,不过中原的菜式丰富多样,许多菜都是汤汤水水的,结果这些人不但手上沾了油污,甚至连身上脸上也吃的全都是油,就连海伦和茜拉母女也同样如此,在周重眼中看来很是野蛮粗鲁,丝毫不像后世电影电视里的那种淑女模样。
周重本来还想说上几句,不过看到眼前如此震撼的一幕,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站在那里很是有些尴尬。幸好这时那位茜拉小姐可能看出了周重看向他们目光中带着的异样,当下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很是好奇的问道:“#%@#¥@#¥……”
对于茜拉小姐问的这一段话,周重只能肯定对方说的不是英语,至于是哪种语言的前身他根本分辨不出,幸好旁边的若望神父及时翻译道:“周公子,茜拉小姐说她看出你有些惊讶,是不是因为他们吃饭时不用筷子,而是用手抓着吃饭感到十分野蛮?”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吃的满脸油光的茜拉小姐竟然如此敏锐,连自己心中的想法都能看出来,不过他却是急忙否认道:“茜拉小姐误会了,我只是因为酒量不太好,刚才又多喝了几杯,所以现在每喝一杯都十分难受想吐……”
周重说到这里时,发现茜拉小姐用一种十分清澈的目光看着自己,这让他忽然有种编不下去的感觉。另外随着茜拉小姐的靠近,使得周重闻到一股很重的香粉味,混合着本来的那股恶臭怪味,让他感觉格外的刺鼻,甚至真的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人喝酒之后绝对不能想呕吐的事,否则最后真的会吐出来,周重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他在恶臭与刺鼻的劣质香料的双重刺激下,再加上这些欧洲人油腻腻的双手在眼前晃动,这让他越来越想吐,而且怎么忍也忍不住,最后只见他对旁边的若望神父急匆匆的道:“神父,你先帮我招呼一下大家,我出去一趟!”
周重说完立刻快步的离开客厅,等到他冲到门外时,立刻长长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不过这时胸腔中的那种恶心感并没有减少,结果这一口气还没出来,肚子里吃下去的东西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当下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扶着外面的柱子大吐物吐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熏的吐出来,虽然有喝酒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欧洲人所散发出来的可怕味道。
好不容易等到周重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光了,然后又干呕了好一会儿,这才感觉好受了许多,这时只见他扶着腰站直身子,刚想让下人送杯水给自己漱口,却没想到旁边竟然有人已经将水准备好了,并且送到他面前道:“周公子,喝口水漱一下吧!”
“谢谢!”周重本能的接过水道谢,不过紧接着他立刻反应过来,扭头一看却发现竟然是若望神父,这让他颇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劳若望神父了!”
不过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若望神父听到他的话却是笑着解释道:“周公子误会了,其实并不是我要来给你送水,而是茜拉小姐发现了你的异样,所以就拉着我给公子来送水了!”
若望神父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这时周重这才发现,原来在距离若望神父身后十几步的一根柱子那里,身材苗条的茜拉小姐站在柱子后面,露出的半张脸上红扑扑的,看向他的目光中好像还带着几分歉意。
“茜拉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站的那么远?”吐出来之后,周重感觉脑子里清醒了许多,但却猜不出茜拉小姐为什么要躲在柱子后面。
只见若望神父听到周重的话后,双手一摊有些无奈的道:“茜拉小姐已经知道您不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也明白您呕吐的原因,所以她担心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您,这才不敢自己上前,甚至还委托我给您送水漱口。”
周重没想到茜拉小姐竟然早就看透了自己,这让他也不禁有些尴尬,毕竟自己身为主人却因为客人身上的味道而呕吐,而且还被客人当场抓住,更加糟糕的是对方竟然还是个少女,能有什么比这种事更加失礼的?
不过同时周重也为茜拉小姐的善良和细心十分感动,当下对着她露出一个尴尬而感激的笑容,然后主动走过去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周某太失礼了!”
看到周重主动走过来,茜拉小姐本能的向后缩了一下身子,长这么大,她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宠儿,不但长的漂亮,而且家世也不错,可是没想到来到传说中的大明后,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竟然因为自己身上味道而呕吐,这让她第一次有了自卑和害羞的感觉,甚至她也有意与周重保持距离,免得对方再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
“周公子太客气了,都是我们的生活习惯问题,让周公子受苦了!”茜拉小姐依然躲在柱子后面,很是害羞的说道,当然她的话是由若望神父翻译给周重的。
“哈哈哈~,这个……”周重刚想说自己尊重对方的生活习惯,但却感觉说这些话有些亏心,所以最后只好干笑了几声没有说什么。
其实这时周重发现,自己与茜拉小姐单独站在一起时,虽然对方身上的劣质香粉味道依然十分刺鼻,但却比刚才在大厅中好多了,毕竟大厅里的那些欧洲的工匠都是男人,而且也用不起香料,所以简直就是一个个人形生化剂,这些人形生化剂坐在一起可不是一加一等到二那么简直,他们彼此身上的臭味并不相比,最后混合在一起绝对能超乎所有人的想像,自己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看到周重的表情,茜拉小姐也猜对方肯定对他们这种不洗澡的习惯很不赞同,当下只见她十分真诚的对周重问道:“周公子,我想请问一下,以我们现在的样子,若是在大明这里生活的话,会不会遭到别人的嘲笑?”
听到对方这个问题,周重也不禁有些为难,若是自己说实话,他担心会伤到人家小奶娘的心,若是说假话,但事情却是明摆着的,以他们不洗澡的习惯,日后不但会受到别人的嘲笑,而且双屿港的人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和他们这些欧洲人交往,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臭气冲天的人交朋友。
第194章 影响大明国运的作物
面对茜拉小姐清澈的目光,周重虽然知道说实话可能会伤害对方的自尊心,但却又不想因为自己的谎言给对方日后的生活带来麻烦,所以只见他点了点头道:“茜拉小姐,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不过说实话,你们的这种习惯真的让人无法接受,而且你们日后要在双屿港生活,这就免不了与人交往,若是你们不改变原来的习惯,恐怕真的会让别人暗中嘲笑!”
对于周重如此直白的实话实说,旁边负责翻译的若望神父却是面露难色,一来他觉得这些话有些伤人,二来他存有一份私心,就是不想茜拉小姐这些教徒改变这种对主表达虔诚的习惯,因此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照实翻译?
看到若望神父脸上的表情,周重却是笑了笑对他又道:“若望神父,你和纳德教士为了传教改变了原来不好的习惯,但是茜拉小姐这些天主教徒若是不改变习惯的话,那么会让周围大明百姓认为,你们天主教徒都是一帮从来不洗澡的肮脏家伙,你觉得这样下去的话,你们还有可能在大明将天主教传播出去吗?”
“这……”周重的话直指若望神父最担心的地方,这让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只好无奈的将周重对茜拉小姐说的那些话如实翻译,并且在后面又加上自己的一些话,告诉她大明这里的观念与欧洲不同,他们不但平时经常洗澡,而且在一些重大的祭祀等活动时,也要清洗自己的身体,可以说这已经是大明礼仪的一部分,现在连他自己也开始遵从这一礼仪,所以若是茜拉小姐日后想要在双屿港更好的生活,最好也听从周重的建议,改变原来不洗澡的习惯。
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茜拉小姐听到自己的话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露出一种高兴的表情说了很长一段话,甚至让若望神父都无法及时的翻译。
等到了好一会儿,周重这才看到若望神父苦笑着对他开口道:“周公子,茜拉小姐说她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但是她的父亲和母亲从小就禁止她洗澡,除了宗教的原因外,奇拉瓦夫妇还担心洗澡会削弱女儿身体的抵抗力,从而因为生病而夭折,另外茜拉小姐还说,她最近的一次洗澡还是三年前,当时她故意掉到河里,那次应该是她洗的最彻底的一次了。不过现在好了,若是大明人人都洗澡的话,这就说明洗澡并不会削弱身体的抵抗力,日后她也能光明正大的洗澡了!”
若望神父说完,转身又用葡萄牙语和茜拉小姐说了几句,估计他是对茜拉小姐故意落水的这种不负责行为进行教导,可惜茜拉小姐好像对若望神父的这种说教并不怎么感兴趣,脸上那种敷衍的表情连周重都看的出来。
周重也对茜拉小姐的这种大胆行为感到好笑,同时也对现在的欧洲人有些感慨,像茜拉小姐这样的年轻人虽然从小受到不洗澡的教育,但她天性之中爱美之心依然无法泯灭,哪怕在她看来洗澡要冒着生命的危险,但茜拉小姐依然故意冒险落水,为的就是清洗一下身上难闻的污垢。
也正是茜拉小姐不像大部分欧洲人那样排挤洗澡,这让周重觉得自己与对方的这次聊天还算是成功的,至少茜拉小姐明确表示她想要改变不洗澡这种陋习,这相当于在新来的欧洲人中打开了一道缺口,日后茜拉小姐肯定可以影响其它人改变原来的习惯。
接下来周重与茜拉小姐、若望神父一起回到客厅中,虽然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不过客厅里中热闹的气氛并没有受到影响,毕竟这些人大部分都在船上呆了几个月时间,这时有好酒好菜在面前,自然是把持不住自己,一个个喝的是脸红脖子粗,就连奇拉瓦那些不怎么习惯白酒的欧洲人也同样如此,毕竟他们可不像茜拉那么敏锐,之前也没有发现周重的异样,现在一个个喝的是东倒西歪,而且人一喝酒就容易出汗,这就使得他们那边的味道更重了。
看到客厅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让周重也是松了口气,茜拉小姐和若望神父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两个早就习惯了周围的味道,因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周重却是不敢再去奇拉瓦那边,拜托若望神父代自己招呼众人后,他则逃到刘涛那边,毕竟刚才把肚子吐空了,现在却又有些饿了。
接风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船队里的人几乎全都喝的大醉,毕竟他们在船上紧张了几个月,现在急需用酒精让自己放松一下,幸好周重和刘涛并没有喝醉,最后叫来不少商会的人把客厅内外喝的烂醉的人送回去。
奇拉瓦那些人同样也有不少的喝的大醉,对于他们这些刚刚到达双屿港的人,周重早在之前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住处,而且就在南洋镇那边,距离若望神父的教堂最近的一片住宅区,因为事先周重也没想到若望神父能一下子招来五十多人,因此宅院准备了少了一些,不过也没关系,暂时安排他们每两人一个院子,每个院子里除了三间正房外,左右还有厨房和厢房,别说两个人,就是奇拉瓦一家子住在一起都感觉十分宽畅。
等到安排好奇拉瓦这些人的住处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不过周重却并没有时间休息,因为刘涛从南洋带回来的一些东西,而且这些东西是他当初离开双屿港之前,周重特意叮嘱他留意的,没想到刘涛在印度的葡萄人港口那里很容易就找到了,所以就费了一些心思带了回来。
南洋商会前院客厅旁边的偏厅里,周重与刘涛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个商会里的人在偏厅里进进出出,将刘涛船上的一些东西搬了过来,这些东西的数量不多,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袋子,另外还有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色植物。
“东家,你交待我在佛郎机人那里留意几种农作物,结果我在他们港口里很容易就找到你说的其中两种作物,分别是玉米和番薯,这个袋子里就是我买回来的玉米种子,另外船上还有几大袋子,至于番薯因为很不好保存,所以我就让人种在盆子里,没想到真的发芽了,但因为船上缺水,所以长势不太好。”刘涛这时站起来指着被人搬进来的袋子和绿色植物道。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激动的站了起来,自从他从纳德教士手中得到辣椒后,就一直惦记着欧洲人从美洲带回来的各种农作物或经济作物,所以刘涛他们在离开前,他将一些可能已经被欧洲人带回来的美洲作物都画成图形,让刘涛注意一下,若是发现最好能想办法带回来,没想到对方真的不负所托,竟然一下子带回来两样。
只见周重满是激动的走过去,先是打开布袋子看了看,果然发现里面装着一袋子玉米种子,一粒粒手指盖大小的金灿灿种子,在周重眼中它们其实比真正的黄金还要贵重。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化肥,玉米的产量肯定比不上后世,但玉米却是一种十分耐旱的作物,而且各种土壤均能生长,现在大明灾害连连,北方更是以旱灾居多,若是能推广玉米的话,那么无疑可以让粮食的产量稳定许多。
相比玉米,旁边的那几棵半死不活的番薯更受周重的重视,玉米虽然耐旱不择土壤,但是管理起来却很麻烦,而且在几个关键的生长期时,对水分的需求同样也很大,后期的采摘也需要大量的人工,而且没有化肥的话,玉米的产量也受到很大限制,比小麦高不了多少。
但是番薯就完全不同了,这东西的不但耐旱不择土壤,而且还十分耐酸碱,很多作物无法生长的盐碱地***薯却不受太大的影响,这就使得土地的利用率大增,若是在大明推广开来,那就相当于多增加了无数的田地。
另外番薯的产量也不小,后世的番薯产量大概在每亩七八千斤,甚至有些品种可以达到上万斤,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时的产量是新鲜的番薯产量,番薯中带着大量的水分,若是把番薯切成片晒成番薯干的话,估计产量要缩水大半,不过就算是这样,每亩产量两千斤还是有的,若是换成大明的土地,会在这个产量上再降一些,但也远比小麦和和玉米的产量要高的多,而且番薯的抗病性和抗灾害性都比一般的作物要高的多,可以说在大明这个受小冰河时期影响的年代***薯无疑是最理想的农作物!
可以说玉米和番薯对于未来上百年多灾多难的大明来说,绝对是可以改变国运的逆天作物,想想看,若是能够在正德年间就把两种作物推广开来,那么整个大明的粮食产量绝对会大增,北方的陕西、河南、河北等地最容易受灾的地区,粮食产量也应该可以自给自足,到时也就不会因饥荒而爆发大起义,相信后世那个灭掉了大明的李闯王,恐怕将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第195章 改变中的欧洲移民
刘涛一共带回来三袋玉米种子,周重让人在南洋镇旁边开垦出一片田地,然后将其中一袋子的玉米种了下去,剩下两袋他则还有其它的用处。另外周重雇佣了镇子上几个有种地经验的老农,让他们负责照顾玉米的生长,现在天气炎热,正是玉米播种的时候,等到秋天时应该就可以收获了。
至于那几棵半死不活的番薯,周重则更加重视,他在花园种辣椒的田地旁边又开辟出一块地,然后亲手将几棵番薯全都移植过去,浇上水后这才松了口气,虽然这几棵番薯的长势都不太好,但是周重却并不担心它们能否成活,因为番薯这东西贱的很,只要有点土有点水的地方,它都能生长,而且并不需要太多的照顾,可以说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东西,所以只要种下去,周重就知道它们肯定能活过来。
“相公,你这是又种的什么,难道也是和辣椒一样?”这时王瑾萱和镯儿、白梦婉三人走进花园,看到周重满头大汗的样子很是心疼,拿出手绢一边给周重擦汗一边开口问道。看到他们夫妻亲昵的样子,镯儿只是会心一笑,不过她身边的白梦婉却不禁脸色一黯,同时目光中也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
等到王瑾萱给自己擦完了汗,周重这才开口笑道:“瑾萱你猜的不错,我种的这东西名叫番薯,和辣椒一样都来自遥远的美洲,不过番薯和辣椒不同,我并不打算把番薯控制在自己手中,等以后有了机会,我会把番薯推广出去,种的人越多越好!”
看到周重兴奋的样子,镯儿这时了禁不住开口道:“哥,看你高兴的样子,难不成这番薯也和辣椒一样,是种十分美味的调味品?”
“哈哈哈~,番薯其实并不算什么美味,顶多是一种可以糊口的食物,不过它却十分的重要,甚至在我心里,旁边的这些辣椒也不能与番薯相比!”只见周重大笑着说道,相比较而言,辣椒是一种经济作物,可以为自己带来不少的财物,但是番薯却是一种可以救命的农作物,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番薯而活命?
听到周重如此看重眼前这几棵不干起眼的番薯,王瑾萱想了想笑着开口道:“既然相公说这几棵番薯如此重要,那不如把它们也交给我们照顾,毕竟相公你每天那么忙,根本没时间摆弄这些东西。”
周重听到王瑾萱主动要求照顾番薯,他本想开口说不用的,毕竟番薯的生命力顽强,根本不用太多的照顾,不过话刚到嘴边时,他却又停下改口道:“也好,这些番薯关系重大,只有瑾萱你们亲自照顾,我才能放心!”
周重之所以改口,这是因为他想到王瑾萱和镯儿平时只能在内宅里活动,实在有些无聊,既然如此,还不如给她们找到事情做,刚好辣椒已经收获了第一批,等到秋天才能收获第二批,所以现在这段时间刚好可以用来照顾番薯。
想到这里,周重为了增加王瑾萱她们照顾番薯时的荣誉感,当下把番薯的产量、不怕灾害等特性详细的讲了一遍,然后告诉她们日后若是能够把番薯推广,那么对于天下的万民来说,无异是件天大的好事,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番薯而活命,所以她们一定要照顾好番薯,日后肯定也会有无数的人记得她们的功绩。
周重并不知道,他今天对王瑾萱说的这些话会一语成谶,日后因番薯而活命的人不计其数,而且人们也没有忘记亲手把第一批番薯照顾长成的王瑾萱三女,日后她们三人被中原地区的百姓认为是菩萨的化身,中原地区处处都有供奉她们三人的庙宇。只不过王瑾萱三人虽然因为番薯而被万民敬仰,但对于第一个把番薯引进来的周重,却被大部分人选择性遗忘,因为人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周重身上其它方面的事所吸引。
果然,听到番薯竟然关系到日后天下万民的生计,这让王瑾萱三女除了对周重无比敬佩外,同时也感觉自己身上的现任重了许多,看向那几棵番薯苗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凝重,王瑾萱更是开口表示让周重放心,她们日后一定会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这些番薯。
安置好这些番薯后,周重又叫来刘涛等几个去了印度的人,从他们口中打听了沿途的一些情况,而且还重点问了一下马六甲城,按照原来的历史发展,明年葡萄牙就会第二次进攻马六甲,而且这次不同于上一次的小打小闹,他们派出十几艘舰船和上千名士兵,这几乎是葡萄牙人在东南亚的所有军事力量,而且这次他们也终于成功了,马六甲城这座沟通东西方的交通要道终于落到葡萄牙人手中,这也标志着中原地区海权的陨落。
自从周重参与走私之后,他就一直盘算着葡萄牙人对东南亚的侵略步骤,对于马六甲海峡这条海上交通要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落到葡萄牙人手中,所以他对马六甲城的情况以及葡萄牙的实力就格外的留心,甚至他已经打算明年带着人去援助马六甲城,虽然他的力量还不是很强,但联合马六甲城当地的力量,应该可以打退葡萄牙的进攻,另外他也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若是能够从其它地方借兵的话,别说是打退葡萄牙人了,就是一举把所有葡萄牙的势力歼灭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除了马六甲城外,葡萄牙人在印度等地的军事力量也是周重关注的重点,对于这些刘涛他们虽然知道一些,但相比之下,奇拉瓦这些从葡萄牙的港口迁来的欧洲工匠肯定知道的更多,所以周重有时候也经常找奇拉瓦这些人聊天,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葡萄牙人的情报。
说起来奇拉瓦这些欧洲工匠搬到南洋镇之后,可没少给周重惹麻烦,首先是他们的卫生的习惯问题,不洗澡仅仅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竟然也没有集中上厕所的习惯,什么时候有了感觉什么时候就随地解决,早上的便桶更是直接倒在大路上,结果他们居住的那片区域很快就臭气冲天,街道上随地可见大小便,他们住的院子里更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对于这种情况,南洋镇子上的其它居民也都是怨气冲天,毕竟小镇的道路是公共的,大家也都要从上面走,但现在一不小心就会中招,自然会引得很多人的不满,甚至有些人背后已经对那些欧洲人议论纷纷,更有人吵着要把他们赶出去。
结果这件事最后闹到周重这里,这也让他苦笑了好一阵,当下他先是和若望神父沟通一下,然后让他出面说服奇拉瓦那些欧洲工匠,不过效果并不是很明显。看到软的不行,最后周重一狠心,就让人立下法规,禁止所有人随地大小便,同时也规定镇上居民家中的便桶要集中交给夜香郎处理,否则不但会被罚款,严重的可能还会挨板子。
周重如此强硬的态度终于起了作用,那些欧洲人被罚了几次后,甚至有几个人因屡教不改,还被锦衣卫当众打了板子,这下那些欧洲工匠们终于老实了,开始和镇上的其它居民一样遵守镇上的规定,卫生条件也大为改善。
当然周重虽然可以用强硬的态度让欧洲工匠不能随地大小便,但却不能强硬的规定让他们洗澡,因此公共卫生条件虽然得到改善,但是这些人的个人卫生却并没有太大的改善,这使得不少与欧洲工匠一起干活的人是大有怨言。
不过幸好身为女孩子的茜拉小姐已经被周重说动,她在来到双屿港没两天的时间,就说服了父亲奇拉瓦和母亲海伦,成为这批欧洲人之中第一个改变不洗澡恶习的人,而且她对中原文化也十分仰慕,不但积极的跟着若望神父学习汉语,而且还喜欢穿大明女子的衣服,在风俗习惯上也开始向镇上的其它人学习。
一开始的时候,南洋镇上本来的居民对于茜拉小姐的样子还有些不太习惯,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在这批新搬来的佛郎机人中,茜拉小姐是除了两位神父之外,唯一一个身上不臭的人,而且也没有其它欧洲人的恶习,再加上她又十分聪明,很快就学习了解些简单的汉语与众人问候,这使得茜拉小姐慢慢成为镇子上最受欢迎的欧洲移民。
也正是受到茜拉小姐的影响,其它的欧洲移民也开始了慢慢的转变,比如茜拉小姐的母亲海伦,同为女性的她也受到女儿的影响,在某一天也终于洗了个澡,结果家中只剩下奇拉瓦一个人臭气熏天,最后他也在经不住妻女的劝说,成为移民中第三个洗澡的人,而且他们一家的转变,使得更多的欧洲移民对原来的卫生观念也有所动摇。
想到正在慢慢被南洋镇居民同化的欧洲移民,周重也不禁露出几分微笑,同时他也决定先去找奇拉瓦一家了解一下葡萄牙人在印度等地的情况,毕竟他们是第一批洗澡的人,自己与他们交谈时,鼻子也不必再受苦了。
第196章 葡萄牙人的扩张(上)
清晨的太阳虽然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但是南洋镇却已经十分热闹了,早起赶着上工的商会人员,街头卖早餐的小贩,以及早起去菜市场买菜的女子,交织成一幅热闹无比的画面。随着人口的增多,南洋镇开始变得越来越热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形成一个小城市。
周重走到热闹的大街上,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心中也是十分的满足,因为眼前这个繁华的小镇正是他一手打造的,而且他相信随着时间的发展,日后这个南洋镇会慢慢的扩张到整个双屿港,从而形成一个巨大的港口城市。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豪情万丈,能够一手打造一个兴旺发达的城市,这在前世时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今天周重之所以这么早就出门,主要就是前来拜访奇拉瓦一家,打算从他们那里了解一下葡萄牙在印度等地的实力,毕竟下一年葡萄牙人就会大举进攻马六甲,到时周重肯定不会让他们得逞,因此现在自然要多了解一些对方的情报。
说起来奇拉瓦这些欧洲工匠到来后,周重很快按照他们的才能做了分类,其中造船和懂得铸炮的工匠自然是第一批被重用的人,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最先取得突破的正是纳德教士负责的火炮作坊,现在他们已经找到改进火炮的方法,甚至纳德教士保证在三天后拿出合格的火炮。
相比火炮作坊,以奇拉瓦为首的造船工匠虽然加入了造船厂,不过造船是个系统性的工程,光靠他们几个人肯定不行,因此现在奇拉瓦正在熟悉中原地区的造船技术,同时结合自己懂得的西方造船技术,准备按照周重的要求设计出一种更加优秀的船只,至少比现在欧洲盛行的克拉克船更加的优秀。
周重本来早就想来拜访奇拉瓦一家的,但是这段时间奇拉瓦为了设计新船的事跑来跑去,根本没有时间,直到今天上午他才抽出一点时间见周重,为了不耽误奇拉瓦的时间,所以周重就早早的前来拜访。
沿着南洋镇热闹的街道一直向东,很快就来到一片相对独立的小区,这里就是欧洲工匠们的居住区,而在这个小区的东边,则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建筑,这里正是按照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设计要求建造而成的天主教堂,每到礼拜日时,所有欧洲工匠都会聚集到教堂里做礼拜,开始时倒是吸引了一帮人观看,不过日子长了,镇子上的人倒也见怪不怪了。
周重信步走到这片欧洲工匠们的居住区,相比之前的臭气冲天,现在这里已经整洁多了,至少道路上没有了以前的便溺,空气也清新了许多,不过还是不能走进那些欧洲工匠们住的院子,他们本来就邋遢,再加上家里又没有女人,因此院子里要多脏有多脏。
周重沿着道路来到这片居住区最靠近教堂的一家住户,这里正是奇拉瓦一家的住处,周重上前敲了敲门,结果就听到里面传来茜拉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只见门一开,身穿淡蓝色衣裙的茜拉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前,白嫩的脸颊上面带着兴奋的笑容,身上虽然已经没有之前的怪味,但是香粉的味道依然十分刺鼻。
“周公子快请进,我父亲正在等着你,若望神父也已经来了!”茜拉小姐看到门外的周重并不感到意外,而是用一种怪异腔调的汉语对周重打招呼道,她对汉语的学习十分用心,每天都到镇子上与别人用汉语交谈,虽然闹了不少笑话,但却也进步神速,现在已经可以与周重正常的交流了。
昨天茜拉就知道周重今天要与父亲谈一些事情,所以今天她也早早的起床打扮了一下,自从上次的交谈后,她就发现周重十分博学,而且从镇子上的人口中得知,周重是大明的秀才,知识十分渊博,所以她很想找个机会与周重好好的交谈一番,借此能让她更多的了解大明。
“茜拉小姐你今天真漂亮,就是用的香粉有些多了,我们大明认为淡雅一些的香气才更吸引人,所以茜拉小姐日后可以少用一些香粉!”周重走进院子笑呵呵的开口道,若是面前是一个大明的女子,周重说的这些话不但显得轻浮,而且也会得罪人,不过茜拉小姐的观念与大明女子不同,她身上的优点缺点都可以直接指出来,对方并不会介意。
果然,茜拉小姐听到周重夸自己漂亮,脸上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当听到周重指出自己的不足时,她则是低下头在自己身上闻了一下,然后很是疑惑的道:“香粉的味道真的很浓吗,我怎么没有闻出来?”
周重听到这里则是心中苦笑,茜拉虽然已经开始洗澡,但是之前她早就习惯了自己和别人身上的怪味,可以说鼻子早就被熏坏了,现在自然闻不出自己身上刺鼻的香粉味。
茜拉十分聪明,看到周重脸上的苦笑,立刻明白了什么,当下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了,多谢周公子的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到这里茜拉顿了一下,接着又有些苦恼的道:“其实我很想和大明的女子学习怎么化妆,另外我还知道大明的女子大都懂得刺绣等女工,我也一直很想学,但却一直没能找到人教我。”
这时周重已经走到正厅的门口,听到茜拉的苦恼后,周重心中一动,紧接着笑呵呵的道:“茜拉小姐,你若是想学习女工和化妆的话,日后有空可以去我家里,我的妻子和妹妹都在家中,到时我给你介绍一下,然后你可以向她们请教一些女孩子的事。”
“真的吗,我可以去你的家中做客吗?”茜拉听到这里也是十分的惊喜,以周重的年龄,他的妻子和妹妹肯定也是自己的同龄人,到时若是能和同龄的大明女子交上朋友,肯定能让自己更好的融入和了解大明,这让茜拉自然十分高兴。
“当然了,我妻子她们肯定也会十分欢迎你,到时你可以讲一些欧洲的风土人情,我相信她们肯定也会十分感兴趣!”周重再次笑呵呵的说道,瑾萱和镯儿呆在家中也是无聊,若是能多个新朋友,也是一件好事。
得到周重的肯定回答,茜拉立刻欢天喜地的跑开了,说是要给他准备茶水,而周重则是笑了笑,然后迈步进到客厅,果然看到若望神父和奇拉瓦正坐在那里聊天。
看到周重进来,奇拉瓦两人也立刻站了起来,周重也与他们客气了几句,然后等到茜拉把茶送上来后,大家分别落坐,这时周重才把自己的目的讲了出来。
若望神父是西班牙人,葡萄牙刚刚脱离西班牙的统治,两国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友好,虽然宗教是没有国界的,但是神父却是有国籍的。奇拉瓦同样也不是葡萄牙人,确切的说他应该是罗马人,而且之前还受到葡萄牙驻印度总督的迫害,这才不得不带着全家流亡大明。周重也正是知道若望神父和奇拉瓦的身份背景,因此才决定第一个就找他们询问。
若望神父和奇拉瓦听到周重打听葡萄牙人的实力,他们也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在他们看来,周重本来就是做海上贸易的,现在葡萄牙人来势汹汹,马上就要侵入到大明商人传统势力的南洋,这自然威胁到周重的利益,现在他想自己打听一下葡萄牙人的实力,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而且因为两人都抱着不同的私心,所以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通过若望神父和奇拉瓦的共同讲解,周重终于了解到,葡萄牙人大概是在十二年前,也就是公元1498年到达的印度,而且带领葡萄牙船队的船长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个人就是在航海史上可以与哥伦布相提并论的瓦斯科.达.伽马。
达.伽马历尽千辛万苦的到达印度西海岸时,当时的印度正处于邦国林立时期,各国之间也是战争不断,达.伽马利用印度这种混乱的关系,很容易联合当地的一个势力,并且与印度开始贸易,结果当他带着印度的货物回到葡萄牙时,那些货物的价值是他这次船队出航总费用的六十倍。
也正是达.伽马这次成功的到达印度,再加上天价的回报刺激了整个葡萄牙王国,于是在1500年,葡萄牙再次派出了一支庞大的舰队,这支舰队上足有1200名士兵,占了当时葡萄牙总人口的千分之一,另外还有13条军舰,他们这次的任务不再仅仅是贸易,而是为了在印度建立一个交易的据点。
这支庞大的葡萄牙舰队由一位贵族带队,他们沿着达.伽马发现的航线,虽然路上遭受了一些损失,但最后还是顺利的到达印度,当时的印度小邦国之中,***商人把持着商业贸易,结果当葡萄牙人到达印度时,不可避免的与***商人发生了宗教和商业两方面的冲突,最后更是爆发了战争,只是战争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197章 葡萄牙人的扩张(下)
葡萄牙人第二次派出到达印度的舰队由一位傲慢的贵族卡布拉尔带领,他在到达印度后,十分蛮横的要求当地的小邦国要把香料优先买给他,这严重损害了当时垄断香料贸易的***商人的利益,而***在各个小国都拥有重大的影响力,于是最后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最开始时,那位带领舰队的葡萄牙贵族卡布拉尔武力洗劫一艘***商船,而且杀死了船上的所有人,这引起了当地***的愤怒,于是他们联合起来袭击了葡萄牙人在印度的商站,并杀死了五十多名葡萄牙人,这下让卡布拉尔更加愤怒,炮轰了商站所在的那座印度人的重要港口,洗劫了港口中的商船,并且屠杀了六百多名无辜的船民。
葡萄牙人的残暴行为,自然使得当地的***商人对他们无比仇视,但当时印度西海岸小国林立,葡萄牙人在那个邦国内的屠杀,却引起与这个邦国有仇的一些国家的示好,于是葡萄牙利用印度人的分裂,很快又在印度西海岸的其它地方站稳脚根,不过他们与***商人之间的仇恨却更加不可化解了。
两年之后,达.伽马再次带着庞大的葡萄牙舰队到达印度,这个葡萄牙贵族出身的航海家比之前的卡布拉尔更加的强硬和蛮横,他刚到达到印度,就俘虏了一艘到麦加朝圣的船只,船上近四百人全都被他屠杀,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女人和儿童。
另外达.伽马还用武力威胁印度西海岸的小邦国,并与另外一个邦国签订了对葡萄牙十分有利的商贸协议,而且在此期间,达.伽马还与当地的邦国发生了海战,不过他仅仅用了四艘战船,就打败了对方五十多艘船,而且葡萄牙人自身的损失极小,之所以造成如此悬殊的战果,最关键的就是技术上的巨大差距。
葡萄牙人使用的战船正是欧洲最流行的克拉克船,这种船正是大名鼎鼎的盖伦船的前身,比印度人的战船要强大上无数倍,而且他们的船上还装载着重炮,印度人的那种原始战船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经过这场海战之后,葡萄牙人终于完全的在印度站稳了脚根,而且他们也把海上贸易从***商人手中抢走了一部分,而且这时他们的力量虽然还没能完全征服整个印度西海岸,但却也已经成长为当地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势力,并且开始一步步蚕食***商人的海上贸易。
等到1504年,也就是正德皇帝登基的前一年,葡萄牙正式与印度一个名叫柯钦的小邦国结盟,并且在对方的帮助下,建造了一座真正属于葡萄牙人的港口——曼努埃尔,这座港口是以当时葡萄牙国王的名字命名,由此可知这座港口的重要性,而且在同一年,葡萄牙仅用了三艘战船,就打败了印度人的一百五十艘战船,这场战役印度人被击沉二十五艘,死亡了上万人,但是葡萄牙人竟然是零伤亡。
对于上面这个战果,周重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若望神父和奇拉瓦却是一起发誓,这上战果绝对是真的,而且还被葡萄牙人载入史册,不但欧洲人知道,就连那些被打败的印度人也承认,而且这个悬殊的战果并不仅仅是特例,后来还有更让人惊讶的战果。
1507年霍尔木兹之战,葡萄牙出去六艘船近五百人,对战波斯人的170艘战船,结果波斯人被击沉三十多艘战船,战死三千多人,葡萄牙人却又是零死亡,仅仅有十一个人受伤。
1509年第乌海战,葡萄牙十二艘战船,埃及、奥斯曼和印度联合出动150艘战船,结果又是葡萄牙大胜,这次虽然不是零伤亡,但却也损失极小。而且在第乌海战之后,***全面退出印度洋,葡萄牙人从此成为印度洋的主宰。
通过上面一系列海战的悬殊战果,周重终于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欧洲人在航海和武器方面已经全面超越阿拉伯人和印度人,所以才会在海战中出现一边倒的局面,而且周重也不得不承认,虽然中原地区在航海方面也曾经一度走在世界的前列,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海禁,造船和航海技术都出现大幅度倒退,现在估计也同样不是葡萄牙人的对手。
据若望神父和奇拉瓦所知,葡萄人在印度的势力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曼努埃尔这一个港口了,他们已经占据了印度人的一个重要港口城市果阿,并且将政治、经济和军事忠心都迁到了那里,而葡萄牙人在印度则常年驻扎着二十条军舰,以及超过两千名的士兵,虽然数量看似不多,但是仪仗着先进的船只和武器,他们已经实际的控制了整个印度西海岸,同时也垄断了那里的海上贸易,每年为葡萄牙输送着巨额的财富。
周重听到葡萄牙在印度竟然拥有这么多的船只和士兵,再想到明年他们就要大举进攻马六甲城,这让他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虽然他们南洋商会的实力增长很快,但是商会中的成员也不过才一千人,真正能够用来海上作战的也才不过五六百人,就算他动员其它商会,最后恐怕也不过才能招募到一千人。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无论是南洋商会还是其它商会的人,他们都只是民间武装,根本无法与真正的军队相比,再加上他们的船只和武器也比不过葡萄牙人,到时就算周重带着这一千人去援助马六甲城,恐怕最后所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万一自己一方受到巨大的人员损失,而且又没能阻止葡萄牙占领马六甲的话,那么后果之严重,恐怕就连周重也无法承受。
想到这里,周重的脸色也不一下子难看起来,对于葡萄牙人在南洋的扩张之路,他也有所了解,马六甲是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交通要道,同时也是东南亚的门户,若是让葡萄牙占领那里,那么他们也就打开了东南亚的大门,同时也对大明沿海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想想历史上大明几代海盗王与葡萄牙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明末时郑芝龙父子与葡萄牙人之间的战争,虽然他们能够暂时打退了葡萄牙对大明沿海的入侵,但当时南洋已经落入西方各国手中,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很快就能卷土重来,最后到了清末时,更是演变为各国入侵中原大地,天朝上国终于沦落成任人欺凌之辈,往日的光辉再也不复存在。
抛开这些大的方面不说,若是让葡萄牙人进入到东南亚,那么对于周重这些走私商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标志着日后的海上贸易中,他们又多了一个实力强横的对手,这也意味他们从走私赚取的利润将会急骤减少。
甚至周重忽然发现,到时自己这些人其实和之前印度那边的***商人的处境十分相似,葡萄牙人翻过好望角后,终于打通了欧洲与印度洋之间的航线,从而与***商人展开竞争,而现在马六甲海峡就是东南亚和大明沿海的好望角,若是放任葡萄牙占据那里,那么对周重这些走私商人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葡萄牙人占据马六甲海峡!只见坐在客厅里的周重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在客厅里来往的走动几趟,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周重都不能让让葡萄牙得逞,只可惜他自己现在的实力有限,就算是赌上老本,却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这让周重是心急如焚。
不对,我还有一个办法!本来心急如焚的周重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之前想过的一个可能,当下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容,本来他还在踌躇这件事该不该做,不过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只能尽力一试了!
周重想到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既然自己的实力不够,那就只能求助了,而在整个大明有实力帮助他的,也只有那位以玩物丧志闻名的正德皇帝了,而且刚好他也答应了足利一辉,要与他们足利家的使者一起进京去见正德皇帝,刚好到时可以想办法说服对方。
说起来这个时期的大明虽然军力衰退的厉害,除了北方的边军还保持着相当强的战斗力外,中部和南部的军队几乎已经在和平的生活中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海上力量更是随着海禁的施行而萎缩的厉害。
不过正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钉,就算大明的军队再怎么腐败,但总归还是有一些比较精锐的军队,比如以周重最熟悉的海上力量为例,他就知道在广州和宁波这两个允许各国进贡队伍进出的港口周围,就驻扎着两支依然保持着相当战斗力的舰队,若是能说服正德皇帝,让他明年葡萄牙人进攻马六甲时,调动这两支舰队前去援助,那么绝对可以挫败葡萄牙入侵南洋的脚步,到时他也可以趁虚而入,将自己的势力伸到马六甲城中!
第198章 奇拉瓦的新船
为了搞清楚葡萄牙人在印度的实力,周重与奇拉瓦整整聊了一上午,若望神父除了做他们的翻译外,也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关于葡萄牙人的情报讲了出来,使得周重得到的情报也更加的全面,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无法与葡萄牙人相比,想要阻止对方明年占据马六甲城,只有向大明朝廷求助才行。
等到中午的时候,周重留存奇拉瓦家中吃了一顿地中海风情的午餐,虽然菜式有些简单,味道也有些怪,但胜在新奇,因此周重也吃的十分高兴。其实按照奇拉瓦他们的习惯,他们更希望能在晚餐时邀请周重,只是现在周重和奇拉瓦都十分的忙,今天还是他们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坐在一起,等到下午时两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只能随便的吃顿午餐了。
利用吃午饭的这段时间,周重先是询问了一下奇拉瓦他们在南洋镇上是否生活的习惯,结果对方表示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汉语说的太差,暂时无法与别人交流,若望神父也不能一起跟着他做翻译,这就给他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不少麻烦,幸好现在茜拉的汉语说的很好,因此当需要和别人交流时,他都会把茜拉带在身边。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爱莫能助,毕竟汉语的学习不但需要时间,而且也需要天赋,茜拉小姐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掌握汉语,第一是她平时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而且愿意使用汉语与别人交流,第二她的语言天赋也很好,这点奇拉瓦就不如自己的女儿了。
接下来周重又关心起若望神父的传教事业,询问他是否在双屿港发展出新的信徒?结果对方却很是高兴的说了许多,大概意思就是自从有了教堂之后,双屿港的人对他这个外来的洋和尚也多了几分尊敬,虽然暂时还没有发展出新教徒,但在他们传教时,少数一些人已经不再表现出十分排斥的样子,这对若望神父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同时也让他对未来的传教事业充满了信心,甚至他已经在看到中原大区的主教位子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看到若望神父兴奋的样子,周重却对他在传教方面的发展不置可否,其实他对天主教和基督教都没有什么好感,原来历史上的那些教士借传教之名,却担当起西方殖民者的先行兵,他们刺探传教地区的情报,为那些殖民者打通前路,后世的中国之所以沦落为半殖民地,也有那些教士的不少功劳。
不过现在若望神父并没有表现出打探情报的苗头,他现在只是进行一般的传教活动,而且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危害自己、危害大明的行为,所以周重对他的正常传教也不会阻止,甚至有时他还需要若望神父的帮助,那时他就不得不以帮助对方传教做为条件,比如这交的招聘欧洲工匠和教堂的建立,这次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利,而且周重自问还占了大便宜,毕竟那些欧洲工匠们的到来,将对自己产生不可估量的巨大帮助,甚至可能影响到大明的发展,这些自然比区区一座教堂要重要的多。
另外周重也并不看好若望神父的传教事业,历史上的天主教虽然在明朝中期就已经传入中国,但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一直到清末时,天主教在中原地区的影响力也依然微乎其微,直到后来西方殖民者用大炮轰开了国门,导致整个中原大地的民族精神落入低谷,儒家、佛教、道教也随之衰落,这才使得天主教在中国有了不小的发展,但即便是这样,天主教在中国也依然不占主流。
想想看,几百年的时间都没能让天主教在中原地区得到什么大发展,现在只靠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两个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而且在宗教上也并不比佛教、道教高明,更何况佛教和道教更是在中原地区渊源流长,这点更不是初来乍到的天主教可比的。
当然周重虽然明知道这些,但他也不会直接告诉若望神父,反而还鼓励对方努力传教,这样若望神父遇到困难时,才会有求于自己,到时他也能从对方那里换来更多的好处,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很是邪恶的笑了。
吃过午饭之后,周重又和奇拉瓦去了造船厂,若望神父因为有事不能去,所以奇拉瓦把茜拉小姐叫上做为自己的翻译。
说起来周重也好长时间没来造船厂了,上次他来的时候,造船厂才刚刚扩建,不过这次周重来的时候,却发现整个造船厂比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又大了一倍有余,船坞的数量虽然没有增加,但却比原来大了许多,几百名造船工匠在船坞里忙来忙去,造船厂的水虽然不少,但大都是商会从大明雇佣而来的工匠,并不能真正算是商会里的人,只有船厂里的一些管理人员和重要的技术人员才会被吸纳进商会。
只见船坞里几艘体型巨大的福船耸立在那里,看样子马上就要完工了,而且与一般福船不同的是,这几艘船上都预先留下了炮火,等到火炮作坊那边把火炮铸造出来后,就会优先安装在这几艘新船上。
不过今天周重并不是来参观造船厂的,而是来看一下奇拉瓦的新型船只的设计进度。在造船厂东侧有一排屋子,这里就是船厂一些重要人员办公的地方,奇拉瓦在这里也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当进到这里时,周重立刻看到桌子上的放着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一艘海船的侧面图,这引起了他的兴趣,当下走过去认真的看了起来。
看到周重对自己设计的船只如此感兴趣,奇拉瓦也十分高兴的为他讲解起来,旁边的茜拉小姐翻译道:“周公子,这艘新船的主体还是我们欧洲最先进的克拉克船,不过我吸收大明的一些先进的造船技术做了一些改进,比如这艘新船使用了大明这边的水密隔舱,使得船只更加安全,另外也将原来的圆形船艉改为方形船艉,同时降低了艏楼的高度,也拉长了船体的长度,这使得新船的速度增加了不少,而且航行时也更加的平稳,绝对比原来的克拉克船更适合远洋航行!”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连连点头,奇拉瓦画的图纸并不像后世那么复杂,因此他也能看的懂,再加上对方的讲解,他也觉得这种新船的体型更加的科学,别的不说,光是降低了艏楼的高度,就能使得重心下移,这样可以增加船只的搞风浪性。
说起来周重并不懂得造船,但他毕竟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而且一些物理方面的东西更难不倒他,因此他一边听着奇拉瓦的讲解,一边提出自己在一些理论上的见解,很多东西都是奇拉瓦闻所未闻,但是认真一想,却又觉得十分有道理,这让他对周重也不禁敬畏起来,旁边的茜拉小姐同样也没想到周重竟然懂得这么多东西,一双妙目也不由得上下打量起周重,目光中也充满了好奇。
周重在船厂只了一个多时辰,将自己对新船能想到的改进办法都提了出来,虽然有些地方太过理想化,至少现在的技术还无法达到,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十分中肯的意见,这些都让奇拉瓦大开眼界,同时保证自己会尽力将这些改进的地方应用到新船上。
随后周重向奇拉瓦告辞,茜拉小姐送他出来,当分别之时,只见茜拉小姐忽然开口道:“周公子,你今天邀请我去你们家做客的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只要茜拉小姐愿意来,我自然是十分欢迎!”周重笑呵呵的说道,他对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年轻少女也很有好感,特别是对方十分倾慕中原的文化,这让周重有一种自豪感,而且他也希望镯儿和瑾萱多个朋友。
再次得到周重肯定的回答,茜拉小姐也十分高兴,不过紧接着她又追问道:“那不知道周公子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时我去你家中拜访,你也能帮我介绍一下?”
周重听到茜拉小姐原来是问的这个问题,当下笑了笑道:“最近这几天我都会在家,就算是有事要忙,一般也都在商会的前院,因此你随时都可以来的,到时我会让人准备丰盛的中原美食等候茜拉小姐的品尝!”
“太好了,上次为我们接风时的酒宴就十分美味,可惜我还没有学会做,港口的酒楼做的菜也很好吃,但价格真的好贵,我们出来时带的钱不多,而且你还没有付给父亲工钱,所以我们也只去过一次就不敢再去了。”茜拉小姐高兴的说道,最后竟然半真半假的催周重快点付给他父亲工钱。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哈哈大笑道:“我家中的厨子做的菜可比那些酒楼里好吃多了,至于你父亲的工钱会在这个月底结算,而且你父亲的薪酬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到时就算你们一家三口天天在酒楼里吃,恐怕也花不完。”
周重说到最后也有些心疼,为了让奇拉瓦尽心尽力为自己工作,他不但答应对方干满十年后会送给他一船瓷器,而且每月还有一笔丰厚的工钱,这种待遇简直可以和三娘他们这几位管事相比了。
“嘻嘻,那就多谢周公子的慷慨了,明天下午我刚好有空,到时我一定会去府上拜访!”茜拉小姐笑嘻嘻的道,她对明天的拜访也充满了期待。
第199章 海贼遇上山贼
夕阳西下,距离日本京都不远的一条大路上,足利一辉带着一支车队缓缓前行,他在得到周重愿意带他们的足利家的使者去见大明的皇帝后,足利一辉安排好商会的事务,然后亲自带着人回到日本,说起来自从当年他不满家庭的现状逃出日本后,几十年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京都附近竟然已经变得如此荒凉,看来日本这些年的战乱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这个乱世已经持续的太久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了!”骑在马上的足利一辉看着道路两侧满是荒草的田地,也是十分感慨的道,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眼中也露出几分凌厉的目光。
虽然足利一辉远在大明,但他一直关注着日本国内的情况,现在他的那位堂兄足利义材虽然已经重新登上将军的宝座,但是原来的将军,也同属于他们足利家族的足利义澄并没有被杀死,而是流亡在外,不时组织军队与足利义材发生战争,可以说这几年来两方是打打停停,有好几次都是在京都附近发生的战争,百姓们肯定也都因战争或逃或死,现在他看到京都附近的田地如此荒凉也就不奇怪了。
这次足利一辉不但自己回来了,而且还将这几年足利商会赚到的钱财也一并运了回来,这些钱倒不是用来打仗的,而是为了资助堂兄足利义材招收武士,为的就是建立起一支直接受他们足利家控制的军队,这样才能有更大的底气。
说起来现在的将军足利义材虽然恢复了将军之位,但足利幕府早就被各地大名所抛弃,将军的政令也只能在京都一带有效,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就算是京都这一带的政权,也没有直接掌握在将军手中,而是被细川氏、大内氏、畠山氏等家族瓜分,可以说足利义材虽然恢复了将军之位,但其实却是各个大氏族手中的傀儡。
想到堂兄现的处境,足利一辉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对方名义上日本的幕府将军,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权力,甚至连平时的行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根本没有什么自由可言,这点自己却要比堂兄强多了,至少在足利商会那里,他有着绝对的权力和自由,这也是他一直不想回来的原因之一。
正当足利一辉骑在马上考虑着心事之时,忽然听到队伍的前方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他脑子中的思考,这让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抬头看去,却发现队伍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帮衣衫褴褛的家伙,大都手持削尖的竹子,正在与队伍前面的人吵闹着什么。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前面的情况,足利一辉皱着眉头吩咐身边的随从道。
听到他的吩咐,立刻有随从跑到队伍前面,不一会的功夫,就见这个随从快步跑回来禀报道:“启禀会长大人,前面拦路的人自称是一伙山贼,他们要我们留下买路钱,否则他们就会自己动手抢!”
“山贼?”足利一辉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哑然失笑,他们足利商会虽然名义上是正当商会,但其实也经常在海上抢劫货船,可以说他们实质上就是一帮海贼,可是没想到这才刚一上岸,竟然遇到了陆地上的同行,只是不知道这些山贼能否争的过自己这帮海贼?
只见足利一辉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很快就赶到队伍前,这时就见前面那帮自称山贼的家伙正在大声的吵嚷,其中前面那个唯一拿着武士刀的年轻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这时也和其它人一样高声叫嚷道:“你们这帮商人快点乖乖的把钱留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将你们这帮懦弱的商人全部杀光!”
看到对方如此嚣张的样子,足利一辉却是淡淡的一笑,现在足利家的情况不妙,不过他在海外经营起来的足利商会实力强劲,为家族也输送了不少财富,这才让别人对足利家族也有些顾虑,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都想除掉他,所以他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回来,而是将整个队伍打扮成一支十分普通的商队,虽然日本各地战火不断,但是各地却也需要一些急需的商品,因此各个势力对这样的商队还是十分欢迎的,这也使得他们这一路都是畅通无阻,没想到马上就要到京都了,竟然遇到了一伙山贼。
只见足利一辉驱马上前,然后上下打量了那个首的山贼,只见对方的衣着破烂,外面罩着一件很旧的竹甲,手上的武士刀的刀刃已经出现了许多蹦口,看上去像锯子似的,而且从他握刀的姿势来看,恐怕他根本没有学过刀法。至于对方身后的那些所谓山贼,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很多人的衣服连屁股都盖不住,手上也只有竹枪,虽然叫嚣的十分厉害,但一看就知道是帮乌合之众。
看到这里,足利一辉再次哑然失笑,同时故意明知故问道:“我是这支商队的主人,你们想要干什么?”
听到足利一辉是商队的主人,那们山贼的年轻人首领立刻精神一振道:“既然你是商队的主人,那么就识想点,快点把商队一半的货物留下来,这样我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年轻首领说到最后时,用力的挥了挥手中的破刀,看样子是想威胁足利一辉。对方之所以有底气拦路抢劫,主要是因为足利一辉担心被别人怀疑,所以商队里的人数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打扮成普通的车夫,护卫打扮的人并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些所谓的山贼却有三四十人,人数比商队的人多了一小半,因此他们才这么不把商队放在眼里。
足利一辉本想能过眼前这些山贼之口了解一下京都附近的百姓的生活情况,但没想到这时手下人提醒道:“会长大人,咱们还是快点赶路吧,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要赶到京都城外休息,那里也比较安全,否则在这种野外休息的话,很容易遇到眼前这些小麻烦!”
“嗯,也好,把这些山贼驱散吧,不过那个首领抓回来带在队伍里,晚上我有事情要问一下他!”足利一辉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道,日本全国都是战乱不断,这也导致各地山贼处处,也只有在一些大城的附近才安全一些,否则在野外扎营休息的话,晚上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到时整个商队都别想睡觉了。
听到足利一辉的命令,周围那些本来已经被这些山贼惹怒,但却又不敢擅自行动的商队护卫立刻出手,只见他们从商队的车上抽出藏起来的长刀,然后像猛虎似的冲入山贼之中,这些人都是足利一辉从双屿港带回来的商会精锐,杀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因此在那些山贼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已经有将近十个山贼死在他们手上。
看到本来被自己视做肥羊的商队忽然化身为猛虎,而且还是如此的凶狠,眨眼间自己这边就死了这么多人,鲜血喷的到处都是,这让不少山贼都吓傻了,不过紧接着反应过来,很多人立刻大呼一声扔下手中的竹枪,转身连滚带爬的四散奔逃而去。
对于那些逃跑的山贼,足利一辉的人也并没有追赶,不过那个年轻的山贼首领刚想转身逃跑,却没想到被两个商队的护卫拦住了去路,看着面前两把血淋淋的长刀,这个年轻的山贼首领立刻扔下手中的破刀,然后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对于山贼首领的求饶,足利一辉根本连理都不理,倒是旁边商会的人上前一脚把对方踹倒在地,然后用绳子把对方绑起来扔到车上,接着足利一辉命令继续赶路,被杀死的山贼尸体则被他们扔到路边,也不用担心吓到别人,因为在这个时代的日本,死人几乎是随处可见,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足利一辉他们的队伍已经距离京都不远了,不过现在已经是夕阳西下,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京都,而京都在天黑之后是禁止进出的,所以最后当他们赶到距离京都只有一里多地时,就在城外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一晚再进城,而且这里距离京都这么近,同时也有其它的商队在城外休息,相对也比较安全。
足利一辉指挥人手安排好营地之后,随从给他送来晚饭,他随意的吃了几口后,就叫人把那个山贼首领带到自己的帐篷中,准备询问一下最近京都周围的情况。
不一会的功夫,下面的人就把被绑成一团的山贼首领带了上来,只是这时对方早已经没有了之前拦路抢劫时的嚣张气焰,反而是一脸的恐惧,特别是当看到坐在帐篷中的足利一辉时,更是畏惧的向后缩了缩,看来他已经被之前足利一辉手下人的残暴表现吓破了胆。
第200章 倭国京都
“不要怕,只要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会放你安全离开的!”足利一辉对于这个山贼头目并不怎么在意,留下他主要是为了打听一下京都最近的情况,至于对方的死活更是他一句话的事。
“是……大……大人您请问,小人一定如实回答!”这个年轻人虽然是做山贼的,但其实他只是带着一帮快要饿死的饥民混口饭吃,平时也没怎么杀过人,现在落到足利一辉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手中,自然吓的肝胆俱丧,哪里还敢隐瞒?
看到对方的样子,足利一辉却是满意的笑了笑,当下他再次开口道:“很好,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何会在路上抢劫,另外你手的武器又是哪里来的?”
日本战乱多年,国内各方面的物资都大为匮乏,其中金属武器更是极为缺少,很多大名手下的士兵都只能把竹子削尖做为武器,而金属制作的刀只有武士才有资格使用,所以才有了武士刀之称,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是武士,但却手拿着一件金属武器,虽然已经很破了,但却仍然可以使用,这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启禀大人,小人名叫石桥三郎……”
“咦,你竟然有姓,而且还是石桥氏?”石桥三郎的话还没有说话,立刻被足利一辉打断道,脸上也带着几分惊讶。
这个时代的普通日本人只有名而没有姓,一般只有那些贵族、武士、大商人或村镇中有威望的人才能拥有自己的姓氏,足利一辉本以为对方是个普通人,但没想到竟然是个拥有自己姓氏的人。石桥这个姓氏看似简单,但其实是出自日本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清和源氏,而且很巧的是,他们足利氏同样也是出自清和源氏,而且两家姓氏都是出自于源义氏,算是血缘关系比较近的姓氏。
这个名叫石桥三郎的年轻人虽然没什么胆色,但却极为善于察言观色,当看到足利一辉听到自己的姓氏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立刻猜到对方应该对自己的姓氏十分感兴趣,说不定这还能救自己一命。
想到这到这里,只见石桥三郎立刻开口解释道:“启禀大人,小人的确姓石桥,而且据我父亲说,我们石桥氏本是源义氏的分支,而源义氏又属于源氏,是从天皇陛下那里分流下来的血脉,只可惜我们石桥氏早就没落了,不像其它源义氏的分支那么显赫!”
听到石桥三郎说到石桥氏的没落,足利一辉也不禁升起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足利氏同样出自源义氏,虽然也算是显赫一时,但现在依然是没落了,堂堂幕府将军却成为别人的傀儡,甚至连自由都受到限制。
也许是同出一源而且同样都是家族没落的缘故,这让足利一辉对石桥三郎的态度好了许多,当下又问起对方的身世以及武器的来历,石桥三郎也发现了足利一辉态度的变化,这让他不禁轻松了许多,同时也老老实实的把足利一辉的问题回答了一遍。
原来石桥三郎虽然出身不错,但他们石桥氏早就在几百年前就没落了,家族除了保留着石桥这个姓氏外,并没有给他们留下显赫的身份,直到石桥三郎的祖父那一代时,他们一家在京都做些生意为生,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生活却还算富足。
可惜这种富足的生活却没能持续矿长时间,几十前年足利幕府的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沉迷于酒色,导致将军的权力落到几个守护大名手中,最后因为权力的纷争,再加上将军继承人的问题上的对立,终于使得几个守护大名之间爆发了战争,这就是日本历史上有名的“应仁之乱”。
应仁之乱的主战场就是在京都,整个京都城都毁于战火之中,石桥三郎的祖父祖母都死于那场战乱,他的父亲侥幸逃过一劫,但整个家业全都毁了,甚至他的几个哥哥姐姐也都在战后被饿死了,等到他出生时,他的父亲只能做些小生意糊口,全家饥一顿饱一顿的。
说来石桥三郎也真是倒霉,他父亲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而且还给他娶了一个妻子,但是他才刚成婚没多久,足利一辉的那位堂兄足利义材带着人杀了回来,结果京都再一次大乱,不少平民死于战火之中,这次石桥三郎的父母没能再逃过一劫,他们家中被一伙乱兵袭击,父母都被杀死,石桥三郎的妻子也被掳走,现在生死不知。
讲到自己家中的惨剧时,石桥三郎是泣不成声,足利一辉听到这里也不禁叹了口气,本来京都是日本最繁华的城市,但是自从应仁之乱后,整个城市被毁,无数人死于非命,虽然后来经过重建,但却又是几经战火,石桥三郎一家的遭遇只是京都百姓的一个缩影,整个京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和石桥三郎有同样的遭遇?
等到石桥三郎好不容易忍住悲伤,接着又讲起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因为家中被烧毁,父母和妻子也不在了,可以说他已经一无所有,但是后来他却又被强征入现任将军足利义材的军队,与上任将军足利义澄的军队发生战争,不过他在上战场之前,根本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更不知道如何打仗,因此在第一场战争中,他就躺在战场上装死,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从那之后他就逃离了军队,在京都附近做起了山贼,至于他手上的武器和身上的竹甲,则是他从战场上的死尸堆里找到的。
听完了石桥三郎悲惨的人生经历,足利一辉再次叹了口气,石桥三郎家中本来也算是京都中的富户,但是应仁之乱以及后面的战争却把他的家全都毁了,由此可知整个京都恐怕也早也不复以前的繁华,日后就算自己能够帮助堂兄重建幕府的威严,恐怕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京都的元气。
“石桥君,对于你的遭遇,我也深感同情,不过战争总是无情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活下去,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足利一辉难得的有些感慨,开口对石桥三郎安慰道。
“多谢大人的体谅!”石桥三郎听到足利一辉安慰的话,也不禁有些感动的道,不过当他抬起头看到足利一辉面前没有吃完的晚饭时,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渴望,但他却又很快的低下头,生怕惹得足利一辉的不满。
足利一辉也是个感觉十分敏锐的人,现在他对石桥三郎的回答十分满意,心中已经决定放对方离开,这时他看到对方那种对食物渴望的目光时,当下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石桥三郎身边为他解开绳子,然后将自己没吃完的饭菜送到对方面前道:“想必石桥君一定饿了,这是我自己的饭菜,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尽管用一些吧!”
“不……不嫌弃!”石桥三郎听到足利一辉请自己吃饭,立刻一脸惊喜的抬起头,而且他也不知道什么叫推辞,伸手抓起饭菜就往嘴里塞,这些饭菜对于足利一辉来说十分平常,但是对于石桥三郎来说却是无上的美味。
石桥三郎虽然是山贼首领,但京都已经大不如以前繁华,来往的行人和商队也少了许多,而且一些大商队他们也不敢动手,因此平时根本抢不到什么,所以他们这些山贼根本就吃不饱饭,他平时每天也只吃一顿饭,今天从起床到现在却还滴水未沾,现在早就快饿疯了。
足利一辉看着石桥三郎狼吞虎咽的把饭菜吃完,甚至连盘子都舔的干干净净,这时才又开口问起现在京都的情况,石桥三郎本来就是京都人,而且又在京都附近做山贼,应该对城中的情况有所了解才对。
果然,石桥三郎这时放下盘子,然后将自己所知的京都情况讲了一遍。京都分为南北两部分,其中南部称为上京,是天皇和贵族们居住的地方,北部则称为下京,是京都主要的工商业区域,同时也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上京与下京都有各自的城墙,只有一条小路可以连通,这也体现着日本森严的等级制度。
石桥三郎以前就住在下京,成为山贼后,也偶尔会回到京都处理一下抢劫来的货物,因此对京都也算十分熟悉,只不过他最了解的还是下京的情况,至于贵族居住区的上京,也只是在街角传闻中听说过一些,至于幕府将军与守护大名之间的争斗,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足利一辉本来就只是想打听一些京都这些年的情况以及变化,毕竟他已经几十年没有回来了,虽然他在来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堂兄足利义材,他也在城中安排了接应自己的人,但是现在多了一些京都的情况,总归是有好处没坏处。
石桥三郎将自己知道的京都情况全都讲出来后,看到足利一辉露出思考的神色,他也不敢打扰,跪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最后只见足利一辉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石桥三郎道:“很好,明天我们商队就要进京都,你就暂时跟在我身边做个向导吧!”
第201章 送给正德的礼物
就在足利一辉在第二天早上准备进入京都,与自己那位分别多年的堂兄相见时,远在双屿港的周重也在招待客人,不过他招待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位异国美女。
“欢迎茜拉小姐的光临,只是你来做客就行了,不用带什么礼物的!”周重在前面的客厅看到提着礼盒的茜拉小姐笑道,昨天他邀请对方来家中做客,结果茜拉小姐十分高兴,约好了今天下午来拜访,没想到这才刚吃过午饭,对方就提着礼物来了。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礼物,只是昨天周公子你说喜欢我和母亲烤的面包,所以我就带了一些,希望周公子你的妻子和妹妹会喜欢!”茜拉用她那种带着异域风情的怪味汉语笑道。
她现在已经了解一些中原的礼仪,知道周重嘴上说不让自己带礼物只是客气一番,自己前来拜访还是要带礼物的,比如昨天周重去自己家里时,就带了两坛中原的黄酒,这种酒不像白酒那么辣,倒是十分适合他们欧洲人的口味。
周重听到茜拉小姐送的是面包,倒也十分的高兴,昨天中午他品尝了一下茜拉母女做的地中海大餐,不过他们做菜的办法很单调,比如肉类要么是烤要么是煮,而且加了不少的香料,吃起来感觉很怪,反倒是面包烤的不错,味道很像后世的法国羊角面包,于是也就夸奖了两句,没想到茜拉小姐就记住了,今天竟然带当做礼物带来,这倒是可以让瑾萱和镯儿尝一下。
看到周重十分高兴的收下礼物,茜拉小姐这才打量了一下客厅,却发现只有周重一个人,当下很是奇怪的问道:“周公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不要说要帮我介绍你的妻子和妹妹吗?”
听到对方的问题,只见周重却是笑了笑道:“我们一家同在住在商会里,咱们现在所在的前半部分是商会办公的地方,家中的女眷不方便来这里,所以也无法前来迎接,只能在内宅等候,希望茜拉小姐不要怪罪才是!”
“为什么不方便,我在镇子上也见到许多的中原女子,她们并不像那些***的女子一样,只能让自己的丈夫看到容貌,而是十分大方的走在街上,为什么周公子你家中的女子只能呆在内宅?”茜拉小姐虽然对中原地区的文化风俗了解了一些,但是对另外一些风俗习惯还是有些不太了明白。
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考虑片刻这才笑了笑道:“茜拉小姐有所不知,你在南洋镇上见到的女子,她们大都是小门小户出身,平时需要亲自买菜做饭,自然免不了抛头露面,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对于女子却有许多的规矩和约束,再加上家中的杂务也有下人去做,所以她们也只能呆在家里,一般都不会出来。”
“什么是小门小户,大户人家又是什么意思?”茜拉小姐被周重的解释搞的有些糊涂了,因为她不了解两个关键词语的意思。
看到茜拉小姐没听懂,周重只得无奈的详细解释了一遍,其实简单来说就是富人与穷人之间的差别,这么一说茜拉小姐立刻就明白了,毕竟无论在哪个地方,都存着身份地位上的差别,而且她也从周重口中得知,大户人家的女子并不是不能见外人,只是她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们一般不会接触丈夫以外的男子,但是女子之间的交往却还是十分常见的。
听到这里茜拉小姐也是理解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中原的女子不接触丈夫以外的女子,是为了保持女子对丈夫的忠贞。现在的欧洲男子同样也不允许自己的妻子与其它的男子交往,而且为了防止妻子出轨,使得欧洲十分流行贞操带,她的老家意大利那边更是如此,很多未婚或已婚的女子都穿有贞操带,而且她也亲眼见到自己的朋友穿过,幸好她的父母算是比较开明,并没有强制她穿那种东西。相比之下,大明的女子只是被禁止不与其它男子接触,这在她看来比那条不人道的贞操带要好多了。
当下周重亲自带着茜拉小姐来到自己一家住的内宅,王瑾萱和镯儿在昨天已经知道有位从欧洲而来的女子来访,她们对此也十分好奇,特别是周重给她们讲了一些关于欧洲的趣闻,这更让她们对茜拉小姐的到访充满了期待。
周重带着茜拉小姐刚进内宅,就见瑾萱和镯儿、白梦婉三女已经站在路上在等着他们,而当她们看到容貌与中原女子大为不同的茜拉时,也都露出惊讶之色,虽然她们之前也见过若望神父和纳德教士,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欧洲来的女子。
相比瑾萱她们的好奇,茜拉小姐也对瑾萱她们的衣着和饰品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两只碧蓝色的大眼睛一直在瑾萱她们身上打量,以前她在镇子上虽然也接触过许多中原的女子,但那些普通女子并没有太多的服饰打扮,不像瑾萱她们衣着首饰都十分的精致考究,一时间让茜拉小姐也是看花了眼,只觉得眼前三位女子身上的衣服首饰无一不美。
看到她们双方都对彼此有兴趣,当下他笑着给双方做了介绍,接着瑾萱邀请茜拉小姐到自己住的院子说话,茜拉小姐也是欣然同意,于是四个年纪相仿的女子说说笑笑的离开了,倒是把周重给晾在了路上。
周重本想跟着瑾萱她们一起去,不过听到她们聊的都是一些女人的话题,比如茜拉就对瑾萱她们身上的首饰十分感兴趣,而瑾萱她们则对茜拉的容貌十分好奇,特别是对方碧蓝色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这一些在她们看来都十分有趣。
周重本来就对女人之间的话题没兴趣,再加上他想到万一对方聊起一些女人之间的私密话题,他在场的话也不方便,而且他还有事情要做,所以也就没有跟着一起去,而转身回到前院继续忙他的事。
昨天他从若望神父和奇拉瓦那里了解到葡萄牙人的实力,而且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葡萄牙人占据马六甲,所以他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趁着这次去京城见正德皇帝的机会,说服对方派兵帮助自己。
既然要去见正德皇帝,那么自然要带一些礼物,而且这些礼物肯定不能太过普通,毕竟对方可是大明的天子,一般的礼物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所以在昨天回来之后,周重就一直要考虑礼物的事。
送礼可是个技术活,一般来说送礼不能直接送钱,否则就显得太俗气了,而且送的礼物也要和收礼人的身份相匹配,比如对方的家境贫寒,那么你就不能送太贵重的礼物,一来人家可能不愿意收,二来就算是人家收了,日后回访肯定也要送一个价值差不多的礼物,这会给别人家中造成负担。
当然正德皇帝贵为天子,周重就不必担心上面的问题了,礼物自然是越贵重越好,可是正德皇帝富有四海,什么样的珍奇礼物没见过,就算是周重能找来一些海外的珍稀特产,但说不定大明的皇宫里早就有了,而且比他送的更多更好,毕竟当初郑和下南洋时,珍奇宝贝都是整船的往回拉,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损耗,但皇宫里肯定还剩下不少,自己送的海外特产根本就不稀奇。
也正是想到上面这些,所以周重为了准备礼物的事伤透了脑筋,直到今天茜拉小姐来访时,他才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想到自己要准备的礼物了。
原来周重在看到茜拉小姐时,忽然想到运送茜拉小姐这些人的船队还送来了其它东西,那就是番薯和玉米,这两种作物的数量不是很多,他本来准备经过一年的育种,然后再慢慢的推广开来,不过现在想一想,光靠他私人的力量推广起来实在太慢了,若是能把这两种东西做为礼物送给正德皇帝,然后借助大明官府的力量推广,那么肯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广到全国各地。
虽然在别人看来,玉米和番薯并不算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是对于身为大明天子的正德皇帝来说,这两种作物却天下间最为珍贵的礼物,毕竟只有天下百姓能够吃饱肚子,他的江山才能更加稳固,他的皇帝之位也才能做的更加舒服。
想到把番薯和玉米做为礼物送给正德皇帝,不但解决了推广的难题,而且自己也不用再为礼物的事情发愁,简直是一举两得,这让周重也不由得佩服自己的急智。
不过很快周重又想到,番薯和玉米虽然对大明的江山十分重要,但是这两样东西的重要性只有自己知道,在它们的产量出来之前,光靠自己说是没用的,所以这两样东西虽然要送,但也不能少了其它的礼物,这些礼物要让正德皇帝喜欢,那么就得抓住他的性格爱好,这就有些难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第202章 京都之行
周重在为送给正德皇帝的礼物发愁,不过他要等足利一辉联系过足利义材后派来使者,所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准备好礼物了,倒也不是很着急,不过他倒是有些担心足利一辉能否顺利的联系上足利义材,毕竟现在的倭国乱成一团,幕府将军更是被几大守护家族架空,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足利一辉的安全。
遥远的日本京都,难得被周重挂念的足利一辉带领着商队,终于进入到了京都城中,对于这座城市,足利一辉是即熟悉又陌生,小的时候,他与堂兄就是在这座城市一起长大的,但是随着应仁之乱后,整个京都被毁,足利家族的地位一落千丈,他不堪忍受这种巨大的地位落差,于是出走海外。
足利一辉离开的时候,京都还没有完全重建,现在几十年过去了,重建后的京都城又是几经战火,原来他熟悉的那些建筑几乎全都没了,甚至连熟悉的人大部分也都不在了,可以说城市虽然还是那座城市,但是对于足利一辉来说,却已经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进到京都的足利一辉不停的打量着街道两侧的建筑和来往的行人,希望可以找到自己少年时期对这座城市的熟悉感,但是除了街道上行人简陋的衣服让他感到熟悉外,其它再也没有能感到熟悉的事物,这让他也不禁有些唏嘘。
“大人您看,咱们进城后的这条东西走向的大路,是下京的主要干道,同时也是下京最为繁华的街道,两侧有种各样的店铺,以前我的祖父就在这条街上拥有一家店铺,可惜后来让人烧毁了!”石桥三郎跟在足利一辉的身后,一脸谄笑的向他介绍起京都的情况。
昨天晚上石桥三郎的遭遇打动了足利一辉,刚好商队又缺一个熟悉京都的人,所以足利一辉就让他留下来做向导,虽然没有工钱,但是饭却管饱,这对于整天吃不饱饭的石桥三郎来说,已经是极好的待遇了,所以他也是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而且自从进入京都之后,他就一直在卖力的向足利一辉介绍京都的情况。
虽然京都城中的建筑和人都变了,但是城中的风土人情却还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也让足利一辉感到有些欣慰,不过他也敏锐的发现,现在的京都城比他记忆中的京都要萧条许多,比如他眼前这条号称下京最热闹的街道,街上的行人虽多,但大部分都是衣衫褴褛,脸色也和石桥三郎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不能吃饱饭的人。
沿着这条大街走了一段,石桥三郎这时也将自己所知道的京都介绍的差不多了,只见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大人,咱们今天晚上住哪啊?要是大人没有安排的话,小人倒是知道几个不错的住处,要不要我带您去看看?”
石桥三郎跟在足利一辉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却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这位大人恐怕身份不凡,绝对不像是普通的客商,别的不说,光是他们商队里的人个个都带有武器,而且行走之时纪律严明,只要自己身边的这位大人没有吩咐,那么其它人就绝对不会擅去做其它的事,甚至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足利一辉的名字,只能以“大人”二字相称呼。
听到石桥三郎问起住处,足利一辉却是笑了笑道:“住处我已经安排好了,下京应该有个东山街的地方,你带我们去那里就是了,到时自然有人给我们安排住处!”
石桥三郎听到东山街这个地方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有些惊讶,东山街是下京的一条老街道,位于下京的东南方向,那边的环境优美安静,住的都是一些有钱人,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会住在那里?
虽然心中惊讶,但石桥三郎也不敢问,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眼前的商队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只是被雇佣来做向导的,知道的太多对他没有好处,所以他很快的就带着足利一辉来到东山街。
东山街是下京的富人居住区,环境十分的安静,当足利一辉他们的商队来到这里时,街道上也并没有什么行人,足利一辉边走边打量街道两侧的宅院,当他看到其中一个宅院的大门前雕刻着一座石制的佛像时,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微笑,然后亲自走过去敲门。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这座宅院的大门被打开,然后从里面露出一个满头白发,身穿粗布和服的老者,当这个老者看到门前站着的足利一辉时,满是混浊的老眼中忽然爆发出一丝喜悦的精光,不过脸上却还是十分平静的道:“请问客人从哪里来,又为何敲我家大门?”
足利一辉也认出了这位老者,脸上也不禁露出激动的神色,不过他却还是强忍着激动道:“老人家,我们从海上而来,受你家主人的邀请前来拜访!”
足利一辉在说上面这些话时,藏在胸前的右手指了指门前的佛像,这个运作十分隐蔽,只有他和对面的老者才能看到,这也是他来之前与对方约定的暗号。
对面的和服老者看到人和暗号都没有错,这让他也不再怀疑,当下满是是激动的打开大门道:“大人请进,主人现在不在家,不过他知道您回来的消息后,肯定会尽快赶来见您!”
足利一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然后指挥身后的人进入这所宅院,说起来这所宅院的面积虽大,但整个院子却只有开门的老者一个人,不过足利一辉并不觉得意外,让商会的人自己找房间休息,而他则和开门的老者来到客厅之中。
刚一进客厅,和服老者立刻跪倒在地道:“属下平部仓下拜见大人!”
“起来吧,没想到多年不见,平部师傅你也老了。”足利一辉看到和服老者跪下行礼,立刻把他搀扶起来道。这个和服老者名叫平部仓下,是他们足利家最为忠心的家臣,同地也是一位用剑的高手,当初足利一辉和堂兄足利义材年轻的时候,都曾经跟着他学习过剑法,所以他才称对方为师。
听到足利一辉仍然像年轻时称自己为师傅,这让年老的平部仓下也十分的感动,只见他双目含泪道:“多谢大人挂念,属下虽然年老,但却还能拿的起刀,杀的了人,只要大人和将军一声令下,属下就算是为家族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好!家族中还有平部师傅这样的忠贞之士,那么我们足利家就还不算没落,迟早有一天我会帮着堂兄平定各地的大名,重振我们足利家族的威望!”看到满头白发的平部仓下依然不服老,而且对自己家族也是忠心耿耿,这让足利一辉一时间豪情万丈,同时也更加渴望重振家族。
“对了,堂兄让平部师傅安排在这里,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你足利家也算是比较有名的家臣?”这时足利一辉忽然想起一件事,当下开口问道。
“大人放心,平部仓下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战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守着这所宅院的无名老人,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认识我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我的样子比年轻时变化很大,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认出我!”平部仓下开口解释道。
这座宅院是将军足利义材的对外联络点之一,而且还具有另外更加重要的意义,所以他才安排平部仓下假死,然后守卫在这里。
足利一辉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他是平部仓下的学生,两人以前可以说是十分熟悉,但是在刚见面时,他也差点没有认出对方,毕竟几十年过去了,平部仓下从一位雄姿英发的武士变成了满头白发的清瘦老者,就算是以前认识他的人,恐怕也不可能短时间认出来。
“嗯,这样就好,现在堂兄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能来见我?”足利一辉接着又问道,虽然他和足利义材的书信不断,但有些事情在书信上说不清楚,所以他现在很想听平部仓下讲一下京都上层方面的事。
听到足利一辉问起将军幕府的事,只见平部仓下却是叹了口气道:“启禀大人,三年前将军联合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虽然重新夺回了将军之位,但是足利义澄和细川澄元却并没有死,他们流亡在外号召起军队,两方势力从此是战争不断,虽然名义上是将军与足利义澄之间的争斗,但其实将军和足利义澄都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面旗帜,真正的原因是细川氏的内乱,以及大内氏想趁机扩大自己的影响罢了!”
说到这里时,平部仓下也是一脸的悲凉,他身为足利氏的家臣,却眼看着主家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但他却也感到一种深深的耻辱。
足利一辉听到这里也是叹了口气,他对这种情况也有所了解,只是现在亲耳从平部仓下口中讲出来,还是有些难受,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开始询问起京都政局的具体情况。
第203章 倭国政局
应仁之乱后,趁着足利氏衰弱的机会,身为三管领之一的细川氏家督细川政元一举掌握了幕府的实权,从此挟持幕府将军以号令天下。之后几任幕府将军如同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甚至还经常出现两个足利家族的人争位的事,但其实这些足利家的人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大都是细川氏手中的傀儡,倭国的政局变动也不过是细川氏内部的争斗罢了。
本来细川政元很有机会统一天下,而且他也有统一天下的实力、能力和机会,但可惜他却偏偏没能统一天下,这主要是他一生犯下了两个大错。
第一个大错是细川政元虽然位高权重,但却笃信一种名叫修验道的宗教,据说修行成功后可以像日本传说中的天狗一样在空中自由飞行,而且为了修行,细川政元动不动就玩失踪,导致手下经常找不到他,甚至有几次导致幕府出现了乱子,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是痴心不改。
若仅仅只是经常找不到人还只是小事,毕竟细川政元手下人材济济,足以弥补他的过失,但是笃信修验道后,细川政元却是终生未娶,做了一辈子的光棍,而且平时也不近女色,结果自然也没有儿子,这才是他最为致命的第一个大错误。
第二个大错应该算是第一个错误的延续,细川政元自己没有儿子,于是就向别人过继了一个儿子,本来细川家族人口众多,随便过继一个细川氏的孩子就行了,但他却偏偏过继了一个与细川氏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孩子为嫡子,取名为细川澄之,结果这自然引得手下人大为不满,后来他发现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干脆就把细川澄之的嫡子地位废除,可惜他却不知道,正是这一举动为自己埋下了祸根。
废除了细川澄之后,细川政元又过继了另外一个孩子做为自己的继承人,取名为细川澄元,结果这还不算完,细川政元可能是过继儿子上瘾了,最后又过继了第三个孩子细川高国,不过这两个孩子都是出自细川氏,于是他虽然没有亲生儿子,但却有三个继子。
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细川政元在继承人问题上的出尔反尔,最后终于付出巨大的代价,在三个继子长大后,被废除了嫡子之位的细川澄之自然对细川政元这位便宜老爹十分不满。永正四年,也就是1507年,细川澄之派手下潜入温泉,然后将细川政元乱刀砍死,这也就是日本战国史上极为有名的“永正错乱”。
细川政元死后,三个继子为了家督之位争斗不休,最先是刺杀细川政元的细川澄之被淘汰出局,毕竟他与细川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很多细川氏的将领都反对他,所以最后在与细川澄元的交战中兵败自杀。
但是得胜的细川澄元也没能高兴太久,他的兄弟细川高国忽然反叛,结果又把他赶出了京都,不过他手中还掌握着相当大的一部分兵力,因此细川澄元与细川高国两派是争斗不休。其中细川澄元支持足利义澄为将军,而细川高国则支持足利义材为将军,只不过现在细川高国和足利义材占据着优势,细川澄元几次兴兵都没能成功。
以上就是现在日本大概的政局,简单来说表面上是将军足利义材与前将军足利义澄之间的争斗,其实却是细川高国和细川澄元这两兄弟之间的争斗,明白了这一点,才能更好的理解日本应仁之乱后的纷乱局面。
说起来细川澄元在打败细川澄之后,已经成为细川氏的家督,同时也掌握着细川氏的绝大部分力量,但他最后还是败给了细川高国,不但被赶出京都,同时也失去了细川氏的家督之位,之所以造成这种结果,主要就是细川高国联合了另外两个实权人物,那就是大内义兴和田山尚顺,这两个人的实力虽然比不上细川氏,但若是联合起来,再加上又有细川高国的号召,这才在实力上超过了细川澄元,并且一举使得被废掉将军之位的足利义材复位。
足利义材恢复了将军之后位,任命细川高国和大内义兴同时担任管领之职,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现在整个幕府之中就数他们两个的实力最强,而且足利义材之所以让他们同时担任管领,也希望他们能够互相牵制,这样自己才能从中渔利。
不过足利义材虽然打的好算盘,但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也都是一代枭雄,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他们两人虽然有些小摩擦,但在架空足利义材的权力上却达成了共识,结果导致足利义材的日子比以前更加难过了,同时这也让他和两个管领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张,甚至已经在暗中培植势力,准备摆脱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的控制。
“大人,今年一月份时,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联合起来攻打足利义澄,但是却被六角氏攻击,结果大败而回,将军认为这是个夺权的好机会,但是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却再次联手,使得将军数次努力都没能成功,反而让细川高国两人对将军的防犯更严了,将军想要出来也十分不容易,所以恐怕要将大人在这里等上几天!”介绍完京都的政局,最后平部仓下又开口道。
不过足利一辉听到对方的话却是眉头一皱道:“堂兄太冒失了,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虽然战败,但他们的力量依然远胜我们,若是不能在实力上压服他们,那么无论堂兄用什么手段,恐怕都不可能成功的将幕府的权力夺回来!”
平部仓下听到足利一辉指责将军的过失,他立刻低下头不再说话,虽然他心中也认为将军之前的夺权举动有些冒失,但是身为家臣,他是绝对不能对主上的过失有任何评论的。
“平部师傅,幕府中的大权由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平分,那么其它人又有什么态度?”足利一辉这时再次开口问道,他不相信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能够压服所有人,肯定会有人对他们独揽大权不满,而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机会。
听到足利一辉的问话,只见平部仓下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启禀大人,年初大内义兴和细川战败时,曾经有不少人对他们有些不满,不过最后随着他们两人的联手,再加上田山尚顺也支持细川高国,所以很多人都又退缩了回去,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田山尚顺?”足利一辉听到这个名字时,嘴角忽然挂起一丝微笑,这个和大内义兴一起帮助细川高国夺得细川氏家督之位的家伙可不简单,他原来是河内国的半国守护,这次因为帮助细川高国有功,而且他本人也与细川高国有点姻亲上的关系,所以现在已经成为河内国的守护,不过河内距离京都极近,因此田山尚顺依然对京都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
接下来足利一辉又问了一些比较详细的问题,只要平部仓下知道的,自然都一一做了回答,不过有些事情他也不清楚,毕竟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看守宅院的家臣,有些事情足利义材也不会让他知道。
问完了事情之后,足利一辉又让手下的人帮着平部仓下准备了些饭菜,等到大家吃过饭后,所有人都呆在屋子里睡觉,没有足利一辉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去,就连做为向导的石桥三郎也是一样。
说起来自从进到这所宅院后,石桥三郎就满肚子的疑问,比如这么大的一个宅院,竟然只有一个老头看守,而且那个老头似乎和商队的大人认识,两人进到客厅里说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更让石桥三郎惊讶的是吃饭的时候,因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只靠老头一个人做饭肯定不行,所以他就被叫到厨房帮忙,结果当他看到厨房里不但挂满了咸肉,而且新鲜的肉、鱼和蔬菜等等,这让长时间都处于饥饿状态的他一直在不停的流口水,等到吃饭的时候,更是拼命的吃肉吃鱼,同时更是一口气吃下了四碗米饭,惹得其它人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本来石桥三郎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刚来,所以这顿丰盛的美味只是给他们接风,日后肯定不会再天天吃肉了,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之后的几天顿顿都是如此的丰盛,而且是每顿饭也不限量,想吃多少都没人管你,结果石桥三郎是顿顿都吃到撑。
更让石桥三郎惊讶的是,他们每天也不出门,就呆在这个院子里活动,连那位商队的大人也不例外,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什么人。这种生活虽然有些闷,但因为每天都能吃这么丰盛的饭菜,所以石桥三郎觉得就算是把自己关在这里一辈子他也愿意。
这天晚餐依然丰盛无比,而且还有石桥三郎最喜欢喝的鱼汤,他就禁不住多喝了两碗,结果晚上肚子涨的难受,于是他就坐床上起来去上厕所,同时准备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但是就在他提着裤子刚从厕所出来时,却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一把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204章 足利义材
“饶……饶命,小人只是被雇佣来的向导,根本不知情啊!”感受到脖子上锋利的刀子,石桥三郎立刻吓的全身发抖,结结巴巴的求饶道,甚至这时他连袭击他的人都没看清。
“放了他吧,这里是我雇佣来的向导!”正当石桥三郎害怕的全身发抖时,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这时他才敢睁开眼睛,结果发现自己身边一个黑衣人手持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因为在太黑,所以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不过借着朦胧的月亮,他发现院子里还有不少其它的黑衣人,另外在他前面不远处,商队的那位大人也站在院子里,刚才正是他开口让黑衣人放了自己。
听到足利一辉的吩咐,黑衣人立刻收刀放了石桥三郎。不过石桥三郎看着院子里这些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却也吓的全身发抖,只见他哆嗦着快步走到足利一辉面前道:“多……多谢大人救了小人一命!”
足利一辉上下打量了石桥三郎几眼,当下开口吩咐道:“你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吧,无论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否则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救不了你!”
“是……是!小人遵命!”听到足利一辉让自己回房间,立刻让石桥三郎如蒙大赦,立刻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房间,钻进被子里再也不敢出来。
不过足利一辉看着石桥三郎跑进房间后,却忽然脸色一变,叫来一个黑衣人吩咐了几句,对方立刻来到石桥三郎的门前监视,这倒不是足利一辉怀疑石桥三郎,而是因为今天晚上足利义材要来,这些黑衣人就是足利义材的护卫,他必须保证自己带来的人不会出任何问题。
接下来足利一辉亲自在院子里转了转,直到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后,这才来到客厅之中,负责看守院子的平部仓下也在这里,只是这时的客厅一角的木板却被打开,露出下面的通道,而且在通道之中还能看到隐约的灯光,院子里的那些黑衣护卫就是通过这个通道进来的。
足利幕府的大权虽然被细川高国等人架空,但是足利氏毕竟做了上百年的将军,自然拥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足利一辉眼前的这条秘密,就是从上京的足利将军府一直通到下京这里,本来是在危急时刻让将军用来逃生之用的,但是现在却被足利义材用来与外界联络。
足利一辉在客厅里等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通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又是几个黑衣卫士十分警戒的走出来,当看到客厅中坐着平部仓下时,这才闪身让开通道,最后只见一位与足利一辉年纪相仿,长相也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这个缓步走出的中年人,坐在那里的足利一辉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也露出激动之色的开口叫道:“大兄!”
从通道中走出来的正是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材,当他听到“大兄”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时,也不禁身形一震,抬头看到满脸激动的足利一辉,当下也是激动的快走几步,双手扶住对方的双臂道:“义雄,没想到在有生之年,我们兄弟竟然还有见面之时!”
之前已经说过足利一辉本名叫足利义雄,只是自从他远走海外后,连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的本名了,现在听到堂兄依然像以前那样称呼自己的名字,这让足利一辉也不禁激动的热泪盈眶,在外漂泊几十年,能够再次与亲人相见,这种激动哪怕是心智过人的足利一辉,也不由得有些失态。
感情深厚的堂兄弟见面,自然免不了一阵唏嘘,足利义材一边感慨时间过的真快,一边询问足利一辉这一路是否安全等等,而足利一辉也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讲了出来,当足利义材听到京都城外的荒凉景象时,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后果。
足利义材与足利一辉闲聊了片刻后,因为足利义材出来一趟不容易,所以他们很快就聊到了正事上,只见足利义材让身边和护卫和平部仓下都退下后,这才一脸严肃的对足利一辉道:“义雄,你在信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让我们的使者见到大明皇帝?”
足利义材早就从书信中知道足利一辉的来意,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他想要亲口听足利一辉说出来,毕竟对于他来说,大明已经是他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了。
“大兄放心,这件事若是没有把握的话,我也不会亲自跑来见你,能帮我们见到大明天子的人来历十分神秘,但我却可以肯定,他与大明天子必然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足利一辉说到这里,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周重的事全都讲了一遍。
只见足利义材也听的极为认真,最后等到足利一辉讲完后,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个周重年纪轻轻,竟然能将一个偌大的商会经营的有生有色,准岳父犯了罪,最后不但被免罪,而且还能官复原职,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得到了大明天子的赐婚,身边也有锦衣卫保护,这样的人若说与大明天子没关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大兄分析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在我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请求他帮忙时,他也是好长时间没有给我答复,本来我都快要绝望了,但没想到他最后终于还是同意了,由此可知他肯定也经过了深思熟虑,否则不会考虑那么长时间。”足利一辉这时也开口道,他是完全相信周重有能力带他们的使者去见大明天子的,只是他却不知道,连周重自己都不明白正德皇帝为什么那么看重他?
不过这时足利义材的脸上却露出犹豫之色,只见他想了想开口道:“义雄,你在外面拼搏了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在大明的双屿港那里有了一份不小的基业,现在却因为家族的事,让你不得不放弃在大明的基业,为兄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啊!”
听到大兄在顾虑这件事,足利一辉却是笑了笑道:“大兄不必因为我而有顾虑,其实自从那个周重到了双屿港后,我就发现他对我们这些外来者十分排斥,短短一年之内,很多外来商会都被他排挤走了,我的商会虽然暂时还能与他相抗衡,但周重却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我也没把握能一直在双屿港坚持下去,所以这次我主动退出除了换取这个机会外,也想体面的退出双屿港,另外他还答应让我做他们在日本的代销商,虽然代销商品不像走私那么暴利,但却安全稳定了许多,而且日后我呆在日本,也能更好的帮助大兄!”
虽然足利一辉说上面这些话时显得很轻松,但是足利义材却知道,自己这位一心想要帮助他恢复幕府权力的堂弟肯定为此付出了许多,当下他也是心中感动,双手紧紧的握住对方长吸了口气,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夺回幕府大权的决心。
既然足利一辉都如此说了足利义材也不好再拒绝,因此只见他沉吟片刻,最后终于站起来道:“好,既然义雄你为此事付出了这么多,那么我也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这次随你一起进京的使者我已经安排好了,另外也准备了进贡给大明天子的贵重礼物,希望这次可以说服大明天子支持我们!”
其实从足利义材上面的这段话中就可以发现,足利义材早就准备好了使者和礼物,由此可知他是早就准备好了让足利一辉付出代价,来换取他的使者去见大明天子的机会。其实这点足利一辉也看的十分明白,不过他却认为堂兄的这种做法才符合他幕府将军的身份,毕竟只重感情的人是不可能从细川高国等人手中夺回大权的。
接下来足利义材又和足利一辉商议了一下这次进京的具体事宜,在人员的安排上,足利义材安排了一位正使,这位正使出身名门,家族对京都也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而且他们家族也已经与足利义材私密结盟,是足利义材对付细川高国和大内义兴最有力的盟友。
除了正使之外,足利义材还安排了两个副使,其中一个副使是他身边的心腹,另外一个副使的职位则给了足利一辉,毕竟他是这件事的发起人,而且又深受足利义材的信任,最重要的是,足利一辉这个副使还有监视正使的权力,必要时甚至可以废掉正使,毕竟对于在现在的日本来说,根本没有完全可以信任的盟友,足利义材之所以派那个家族的人为正使,除了向对方表达自己的信任外,也有考察对方是否真心结盟的意思。
对于足利义材的安排,足利一辉也并没有什么异议,这时足利义材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当下他立刻起身回府,而足利一辉依然呆在这个院子里等候。
两天之后,使者和礼物也终于被足利义材安排到城外,于是足利一辉带着人悄悄的离开了京都,汇合了使者的队伍后,两支人马打扮成一支数量庞大的商队,穿过河内和纪伊离开了日本。
第205章 瓦伦船
就在足利一辉带着倭国幕府的使者顺利离开日本,并且乘船赶往双屿港时,周重这边也是喜事连连,这是因为他花费重金聘请来的欧洲工匠终于做出成绩了。
首先就是火炮作坊那边最先传出好消息,原来有些问题的火炮已经得到改进,现在已经可以正常发射,周重还特意赶过去看了一下,结果发现佛郎机火炮的射程大概在一里到三里之间,这主要是因为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后装火炮不可能完全密封,总有漏气的地方,因此射程比前装火炮要短一些。
不过周重对此并不在意,本来佛郎机炮他就主要是想用在海船上,在大海那种上下颠簸的环境中,又没有科学的瞄准系统和雷达,火炮只能靠近了才能打中,所以火炮的射程并没有太大的意思,反倒是佛郎机可以在20秒内射出去三发炮弹,这在海战中简直是占尽了便宜。
火炮是纳德教士开始主持的项目,在欧洲工匠到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所以第一个做出成绩也不奇怪,不过第二个做出成绩的却不是周重最为关注的造船业,而是由两个欧洲工匠牵头搞出来的玻璃作坊。
说起来若望神父招回来的那些欧洲工匠五花八门,很多人的经历都和纳德教士十分相似,他们在很多工厂都干过活,懂得不少杂七杂八的技术,其中两个人就在欧洲烧过玻璃,这种技术在欧洲和中亚等地懂的人很多,并不算什么保密的技术。
在这两个玻璃工匠的要求下,周重很快就建造好了玻璃作坊,并且找齐了需要的材料,结果两个工匠很快就烧出了不错的玻璃制品,只是因为原料中含铁比较高的缘故,导致玻璃有些发绿,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周重后世在书上也看过一些关于玻璃的资料,所以他建议两个工匠把石英做为主要原料,然后在烧制的时候加入少量的铅,结果烧制出最为原始的铅玻璃,比一般的玻璃更为光亮通透。
有了这种原始的铅玻璃,周重让人磨制出凹凸镜,然后将望远镜也制作出来,之所以赶的这么急,是因为周重已经把望远镜列入送给正德的礼单之中,正德好玩又喜欢军事,刚好望远镜即好玩又有极大的军事用途,相信他肯定会十分喜欢。
另外有了玻璃之后,周重一直在研究如何把镜子做出来,说起来欧洲的玻璃镜子虽然已经出现,但却一直掌握在威尼斯人手中,而且区区一块书本大小的镜子,在欧洲竟然可以卖到十几万金法郎,简直是暴利这中暴利,这点连走私都无法与镜子这种抢钱的速度相比。
说起镜子,周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学时在化学课上学到的镜面反应,可惜他手中即没有硝酸银也没有葡萄糖,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是知道方法根本没用。
幸好周重还记得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先把熔化的锡涂在玻璃上,然后抹上水银静置,等到过一段时间后,水银与锡就形成一种合金,不容易从玻璃上脱落。不过因为水银有毒,所以用这种办法制作镜子要冒一定的风险,甚至时间长了可能还会水银中毒。
不过现在周重为了给正德送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把方法教给那两个欧洲工匠,让他们先研究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自己。至于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去碰水银的,毕竟他和瑾萱日后还准备要孩子,自己若是接触水银的话,很可能造成孩子畸形的,他可没胆子冒这个险。
望远镜和玻璃镜子,还有周重之前准备的玉米和番薯,然后再加上一些比较普通的礼物,但是在周重看来还是有些单薄,最后他想了想,干脆把今年第一批辣椒做成的辣椒酱忍痛拿出来一些,然后用玻璃瓶子装好,再用丝绸和楠木盒子包装一下,使得辣椒酱看起来十分的高档,这样一来礼物又多了一样。
除了上面的礼物外,周重还有一样重量级的礼物,这个礼物就是刚刚研制成功的佛郎机火炮。本来之前因为佛郎机火炮的研制出现问题,所以周重也不敢保证在他动身时,这些火炮能造多少,不过没想到纳德教士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解决了问题,等到他动身之时,肯定能铸造好一些,于是周重考虑了一下,干脆将这种新型的火炮也做为礼物一并送上。
佛郎机火炮虽然在射程上不太尽人意,但它的射速却是一绝,若是能在大明的军队装备,特别是北方的边军之中装备的话,那么无疑可以大大提高边军的战斗力,这在对抗不时南下的鞑靼和瓦刺大军时,肯定能占据不少优势。
可以说为了给第一次见面的正德皇帝留下好印象,周重在礼物上是费尽了心机,虽然吴山和马亮一直劝他不必太在意这些礼物,只要他能去京城,皇帝陛下就会十分高兴,但是周重却不太敢相信正德皇帝的人品,这个家伙可是出了名的不着调,万一自己哪点做的不到位而让对方反感的话,那可就太不值得了,所以他宁可现在小心一些。
这天上午周重去了造船厂那里为一艘新造好的福船举行下水仪式,这艘福船就是之前他在造船厂里见到的那几艘马上就要完工的福船之一,这是那批福船中第一艘完工的船,另外几艘福船也马上就要完工了。
这批福船是造船厂迄今为止建造的最大的船,每艘船在十五丈左右,比以前那些十丈左右的货船大了一半,而且有些地方经过周重和工匠们的共同改进,使得这些福船不但更安全,而且速度也更快,日后周重打算将这种船做为商会的主要用船之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奇拉瓦对于新船的设计也已经完成,当船坞中的福船完工之后,立刻就会开始建造他设计的新船。新船虽然是以克拉克船为主体,但却揉合了许多中原地区的造船技术,再加上周重提出的一些改进意见,使得这种新型的克拉克船比老式的克拉克船速度更快更平稳,而且操作也简单了许多,船体两侧可以安放多门火炮,可以说与后世的风帆战列舰十分相似。
做为这种新型船只的设计者,奇拉瓦自然拥有命名权,他在考虑了几天,然后又与妻子、女儿商量了一下,终于决定将自己和妻子海伦名字最后的音节拿出来,组合成这种新船的名字,翻译过来就是瓦伦船,听起来和后世的盖伦船有些相似,不过周重却相信这种船比盖伦船更加的优秀。
第一艘大福船下水后,周重将这艘船命名为“南洋号”,日后自己外出之时,南洋号将是他特定的座船,而且这段时间南洋号将加紧时间试航,等到他去京城之时,他就将乘坐着南洋号走海路去京城。
南洋号下水后,空出的船坞立刻排干净水,然后准备铺设瓦伦船的龙骨,不过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也需要几天的准备,再加上奇拉瓦等人的一直忙着指挥工匠们干活,他也没什么事情,所以中午也没在船厂吃饭就回来了。
周重回到家的时候,刚好看到瑾萱、镯儿和白梦婉三女正在招待茜拉小姐,其实也算不上招待,自从上次茜拉前来拜访后,她就与瑾萱三女成了好姐妹,只要她有时间,就会跑来找她们,而且一呆就是一天,午饭也是在家里吃,有时候周重都感觉自己家里好像又多了一口人。
“茜拉,你今天又跟着瑾萱她们学了什么?”周重看着把筷子用的有模有样的茜拉笑着问道,茜拉一直很仰慕中原的文化,也很想做一个真正中原女子,所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向瑾萱她们学习中原女子的技艺,比如女工之类的,上次她为了学习刺绣,把自己的十个手指头都给刺伤了。
茜拉早已经习惯了在这里吃饭,因此对周重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见她伸出筷子挟了块最喜欢吃的豆腐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开口道:“今天我向镯儿学习做菜,另外也开始学习认字,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看懂书本上的内容了!”
“认字?这可是个艰难的任务,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周重听到这里也有些惊讶的道,不过他对茜拉准备识字的事却并不看好,大明用的还是比较难写的繁体字,不但笔画多,而且有的字形还很相近,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认错。
“对了,这些哪个是你做的菜,让我尝尝味道怎么样?”周重这时也洗过手坐了下来,接着对茜拉笑道,不过他的话刚一出口,旁边的瑾萱三女却都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而茜拉脸上也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怎么了,不会是你把我家的厨房给烧了吧?”周重看着几人的表情,当下开玩笑道,不过他的话刚一出口,瑾萱她们脸上都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第206章 瑾萱的误会
看到瑾萱她们的脸色古怪,周重当下也是一惊,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茜拉问道:“茜拉,你不会真的把我们家的厨房给烧了吧?”
“没有,我只是不小心让锅里的油着火了,而且油锅里的火太大,差点把我的头发给点着!”茜拉这时有些懊恼的道,同时她还把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拉下来让周重看,结果周重发现这缕头发的确被烧的有些发焦。
还没等周重说什么,旁边的镯儿却是捂着嘴笑道:“哥哥你今天是没见茜拉的样子,她在看到锅子里的油着火后,一边尖叫一边端着锅子在厨房里乱跑,要不是罗婶把她手中的锅子夺下来,恐怕茜拉真的会把整个厨房给点着了。”
镯儿说着还站起来模仿茜拉的样子跑了几圈,结果把茜拉气的追着她打,两个年轻的女孩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团,最后竟然把白梦婉也拉了进去。瑾萱倒是没有和她们一起闹,而是起身帮周重盛了碗饭,这时周重也的确饿了,顾不得管镯儿她们三人的事,端起碗大吃起来。
就在周重吃饭的时候,镯儿她们三人也很快闹累了,于是坐在饭桌前继续吃饭,不过这时茜拉好像有什么事情,一直向镯儿和使眼色,白梦婉则是捂嘴偷笑,镯儿先是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最后终于对周重开口道:“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周重头也不抬的开口道,他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香,一是他的确饿了,二是这些菜肯定是罗婶亲手做的,很合他的胃口。说起来当初周家败落时,罗婶还不忘给他们送吃的,所以在周家刚有起色时,周重就把罗婶重新的聘了回来。
只见这时镯儿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犹豫,不过在茜拉哀求的目光中,最后她还是开口道:“是这样的,茜拉听说我们要去京城,所以她也想和我们一起去,到时我和梦婉、茜拉,还有嫂子四个人一起,无聊的时候刚好可以凑成一桌麻将,所以哥哥你就答应吧!”
听到镯儿是给茜拉求情一起去京城,周重却是抬头看了看茜拉笑道:“茜拉小姐,你真的很想去京城看看?”
“当然想去了,那里可是马可波罗描述过的元大都,据说那里有着世界上最伟大的宫殿,我做梦都想去那里亲眼看一看!”茜拉小姐这时眼睛冒光的点着头道,看样子她被马可波罗游记祸害的不轻。
“相公,茜拉的确很想去京城,而且咱们这次去那么多人,也不差她一个,你就带上她吧!”这时瑾萱也开口为茜拉求情道,看来之前茜拉肯定没少做准备,竟然把镯儿和瑾萱她们都说服了。
只见周重想了想,最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可以带你去京城,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要求,否则我是不会带你去京城的!”
听到周重同意,这让茜拉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当下一脸兴奋的道:“没问题,别说是一个要求了,就算是再多的要求我也同意!”
看到茜拉回答的如此干脆,周重却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这个要求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那就是你到达京城后,必须戴上面纱,若没有我的同意,不得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容!”
“为……为什么?”对于周重这个奇怪的要求,不但茜拉不理解,瑾萱三女也同样露出奇怪的表情,搞不明白周重提出这个要求的用意。
“茜拉这么漂亮,京城之中人又多,我担心万一茜拉就这么上街,引起整个京城的围观怎么办?”周重半真半假的笑道。其实他主要是担心茜拉这种充满了异国风情的美女出现在京城,万一引起哪位京城贵族的兴趣,到时又是一桩麻烦,所以不如事先做好准备。
茜拉也不笨,她知道周重让自己戴面纱的原因肯定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不过她也知道周重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所以只见她想了想道:“好吧,我同意了,虽然戴着面纱会不方便我品尝京城的美食,但为了欣赏一下马可波罗描述的那座伟大宫殿,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听到茜拉如此执着的想要去看紫禁城,周重却是在心中暗笑,紫禁城不但禁止别人入内,而且城墙周围同样也禁止别人靠近,茜拉想要近距离欣赏根本不可能,最多是远远的看上几眼罢了。只是周重并没有发现,自己在与茜拉交谈时,瑾萱一直用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
吃过午饭之后,刚好周重下午没事,所以就看茜拉跟着瑾萱她们学习汉字,只是当周重看到瑾萱给茜拉学习的教材时,却不禁流下几分冷汗,因为她们竟然把班昭的《女诫》和本朝徐皇后的《女训》拿出来,一边给茜拉讲解上面的内容,一边教她写字,天知道茜拉学习了这些东西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起来在瑾萱三女之中,文才最好的要数白梦婉,而且她的字也写的极好,这点连周重也是白愧不如,不过据白梦婉说,她姐姐白珺婉的字比她还要好,这点周重倒是相信,因为他经常看到白珺婉写的一些账目,的确有大家之风。
就在周重欣赏着几个美女练字时的美景时,忽然发现瑾萱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借口出去透气就走了出去,周重也立刻会意,跟着瑾萱出了屋子来到花园里的一座凉亭中,这时只见瑾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相公,你刚才让茜拉戴上面纱,真的只是担心茜拉与众不同的容貌会引起别人的围观吗?”
听到瑾萱让自己出来就是问这个问题,这让周重也有些奇怪,不过他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而是我担心茜拉这样异国风情的美女去到京城,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让她戴上面纱,这样也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对于周重的解释,瑾萱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相公,你若是喜欢这位茜拉小姐的话,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到时我让人给茜拉的父母下聘,直接纳她为妾就是了!”
听到瑾萱说什么纳茜拉为妾的事,周重先是一愣,不过紧接着醒悟过来,原来瑾萱误会了自己,估计在她看来,周重让茜拉戴上面纱,是将茜拉当做自己的禁脔,不容别人染指,而她身为周重的妻子,自然有义务满足丈夫在这方面的需求。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哭笑不得,虽然他和茜拉相处的不错,但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对茜拉报有其它的想法。只见他苦笑着解释道:“瑾萱,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只当茜拉是普通的朋友,而且你可能不知道,茜拉她们那边可没有什么纳妾的说法,一般都是一夫一妻,所以什么纳妾的事你可千万别提!”
成婚这么长时间,瑾萱也对周重的性格十分了解,看到他满脸苦笑的样子,也终于知道自己是想岔了,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紧接着她又想到一件事,当下开口道:“相公,这几天你去找过灵芸妹妹吗?”
周重听到瑾萱问起谢灵芸,脸上也同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昨天上午我有事去了南港一趟,顺便也就去看了看灵芸,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当初我答应过要以平妻的身份让灵芸妹妹过门,只是前段时间夫君一直在忙,再加上我们又刚成婚,实在不宜马上就娶平妻,所以这才耽搁下来,不过现在我们成婚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是时候迎娶灵芸妹妹入门了!”瑾萱一脸微笑的说道,不过周重总感觉她的笑容里带着那么一股醋意。
周重听到瑾萱主动提起迎接谢灵芸的事,心中也不禁有些惊讶,之前他是照顾到瑾萱的感受,所以才不想太快的迎娶谢灵芸,不过现在既然瑾萱提出来了,他也不想让谢灵芸等太久,于是想了想道:“本来灵芸也是考虑到你我成婚不久,所以主动提出不急着进门,不过既然瑾萱你主动提出来了,那么我就去和灵芸商议一下,到时定下个好日子迎娶她入门!”
看到自己的相公连推都没推一下就同意下来,王瑾萱心中也不禁有些失落,不过她很想又想起自己大妇的身份,所以很快就振作起来,另外她之所以主动提出迎娶谢灵芸的事,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因此只见瑾萱这时笑着又道:“嗯,灵芸妹妹等了相公那么久,我们周家也不能辜负了她,一定要选个好日子,让她风风光光的进门。”
说到这里时,瑾萱忽然顿了一下,接着又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不过前些日子,姨娘和我说了件事,让我和相公商量一下。”
“哦,姨娘她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和我说,干嘛又非要让瑾萱你和我商量?”周重听到这里也很是不解的道。
第207章 找帮手
对于周重的不解,只见王瑾萱又是犹豫了片刻,不过最终还是咬着嘴唇开口道:“相公,前些日子珺婉姐姐找到姨娘,和她提起一件事情,因为这件事牵扯到我们夫妻,所以才把我叫去商量了一下,我觉得这是件好事,所以也就同意了。”
听到瑾萱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是什么事,这下更让周重是满头雾水,只得再次追问道:“瑾萱,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你好像有些吞吞吐吐的?”
对于周重的追问,瑾萱这时却低下头不让周重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接着声音轻柔的缓缓说道:“珺婉姐姐其实是向姨娘提亲的,她说梦婉的年纪也不小了,而且一直钟情于夫君,根本不愿意嫁给别人,甚至甘愿做妾,珺婉姐姐几次劝说无用,最后只好从了她,所以她才向姨娘提了出来,姨娘征求我的意见,我也觉得这是好事,所以就同意了。”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呆愣当场,他没想到自己和谢灵芸的事还没搞定,现在竟然又出了一个白梦婉,而且对方还甘愿做妾,这让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平心而论,白梦婉的容貌和气质都是上上之选,特别是她的琴艺极佳,周重空闲之时,也很喜欢听她弹琴,以此来抚平自己纷乱的心境,另外她的性格善良活泼,也是周重喜欢的类型,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若说周重没有一点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心动归心动,周重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让他不可能像大明这个时代的男人那么洒脱,特别是在和王瑾萱成婚之后,又因为谢灵芸的事纠缠不清,这已经让他十分头痛了,所以尽管经常能见到白梦婉,但他却从来没想过要真的与对方发生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对方主动提出来愿意做妾,周重却感觉自己又有些狠不下心来拒绝。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周重看到面前低着头的瑾萱,这让他心中一震,立刻做出决定道:“瑾萱,你怎么这么糊涂,我们才刚成婚不久,而且灵芸的事已经让你很受委屈了,所以纳妾的事我看就算了,至于姨娘那里由我去和她说。”
听到自己的相公说自己糊涂,而且一口拒绝了纳妾的事,王瑾萱非但不恼,反而心中还有些甜滋滋的,不过她提出这件事并不是想让周重拒绝,而是有着另外的目的,因此立刻抬起头道:“相公不可,梦婉妹妹已经很可怜了,她们姐妹被奸人所害无依无靠,难得梦婉如此痴心的喜欢相公,而且还如此有勇气的提出来,若是相公拒绝的话,那不是把梦婉妹妹往死路上逼吗?”
“呃?这个……”周重刚才只考虑到瑾萱的感受,根本没想那么深,现在经瑾萱的提醒,当下也是醒悟过来,人家梦婉也同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小姐,现在虽然落难,但却主动提出为自己做妾,这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若是自己再拒绝的话,那对于梦婉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打击,甚至真的像瑾萱说的那样,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想到这里,周重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踌躇之色,他在考虑该如何拒绝但却又不伤害梦婉,可是想来想去却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就在这时,瑾萱忽然再次开口道:“相公,以我们这样的人家,有几房妾室是很正常的事,而且梦婉的性格我也了解,我们两姐妹也相处的来,更难得的是梦婉钟情于相公,所以我觉得相公你也不必拒绝,等灵芸妹妹过门之后,就把梦婉妹妹礼聘入家门,这样日后我们姐妹几个也热闹一些。”
听到瑾萱的话,周重心中也不禁有些动摇,不过最后他却还是拒绝道:“不行,这样做太让瑾萱你受委屈了,给我一点时间,总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看到周重仍在坚持拒绝,瑾萱心中虽然很是开心,但她也铁了心要让梦婉进门,因此也是坚持道:“谢相公体谅,不过相公虽然是一家之主,但纳妾之事却是家内的事,所以按理上来说应该归我管,而且之前我也已经同意了,所以相公就不必再拒绝了!”
听到瑾萱第一次用有些强硬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这让周重也不禁一愣,同时心中也有些疑惑,暂时想不明白瑾萱为何坚持要让自己纳梦婉为妾,这对她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吧?
感受到周重满脸是疑惑的目光,王瑾萱却好像有些心虚的转过头,不敢与周重的目光相对。不过她很快就再次重复道:“相公不必太过顾虑瑾萱的感受,梦婉妹妹也真的很可怜,所以相公你就不必再拒绝了!”
看到瑾萱如此坚定的要纳梦婉进门,周重也不好再拒绝,当下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瑾萱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和姨娘商量着办就行了,另外聘礼什么的也不要小气,别让人家受委屈了。”
听到周重终于松口,瑾萱也是高兴的抬起头,然后满是兴奋的点了点头道:“嗯,相公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是了,等到灵芸妹妹进门之后,我会选个好日子让梦婉妹妹也进门的,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看着瑾萱兴奋的样子,周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难道给自己纳妾会让瑾萱感到很有成就感吗,否则她怎么会如此兴奋?
感受到周重目光中的疑惑不解,兴奋中的瑾萱好像一下子变得有些慌乱,当下前言不搭后语的和周重聊了几句,紧接着就借口回去教茜拉识字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看着瑾萱离去的背景,周重却在皱着眉头苦思,他总觉得瑾萱坚持要让梦婉进门的事十分古怪,而且她也没有完全学会隐藏心中真正的想法,刚才周重已经从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一些什么?
“原来如此!”只见苦思了好一会的周重忽然长出了口气道,同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个苦笑,现在灵芸还没有进门,瑾萱就已经在为日后做准备了,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别想省心了。
原来刚才周重忽然想到,瑾萱在提出让梦婉进门时,数次提到谢灵芸,而且还强调等灵芸入门之后,才会让梦婉入门,这就已经暴露了她真正的心思了。
其实这件事倒也不复杂,瑾萱之所以铁了心要让梦婉入门,主要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帮手,毕竟灵芸也是以平妻的身份入门,名义上和她的地位相当,而且她们在一个家中相处,总会有些不同的意见,这样一来,就必定需要一些帮手,现在梦婉和瑾萱相处的很好,若是梦婉日后进门,自然也就站在瑾萱这边,瑾萱也就能处处压灵芸一头。
想到这里,刚才瑾萱脸上那种不自然的表情也就很容易解释了,她即高兴周重能体谅她的感受,但却又想日后多一个帮手,所以才如此坚持让梦婉入门。另外周重也可以肯定,以瑾萱原来单纯的性格,她应该不会想到这些,肯定是王姨娘为了说服她让梦婉进门,所以才拿出这些理由来,而王姨娘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希望周重身边多几个女人,日后她也好早点抱孙子。
“姨娘啊姨娘,您老想抱孙子没有错,但您这不是给我的后院浇上一桶油吗?”周重苦笑着无奈自语道,瑾萱性格单纯,虽然现在听了王姨娘的话开始为自己准备帮手,不过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欺负别人,做这些也仅仅只是为了自保,只不过灵芸那边就不好说了,日后周重还真担心谢灵芸把心计用到家里来,到那时他可不想自己家中天天上演宫斗。
“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和瑾萱、灵芸谈一谈,对外人再怎么耍心计都行,但绝对不能用到家里来,否则可就别怪我振一振夫纲了!”最后周重咬着牙发狠道,前世他一直没有家,因此这一世对于家庭也格外珍贵,在他看来,家庭是自己最安全最放松的港湾,若是他在家里也依然像外面一样充满了勾心斗角,那要这个家庭还有何用?
时光荏苒,正德五年的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造船厂中那几船福船也相继下水,奇拉瓦设计的瓦伦船也已经铺设好龙骨开工建造,因为这是新船,所以只建造了一艘,而且因为技术上的原因,所以建造的速度有些慢,预计明年春天才可以下水。
周重种下的玉米和番薯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也生长的极为迅速,而且玉米都已经结果,沉甸甸的压在玉米杆上,看起来这第一年的收成很不错,番薯长在地下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光是看地上的长势就知道肯定差不了。
等到秋风吹起之时,玉米和番薯差不多要到收获的季节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足利一辉终于带着足利幕府的使者团队从倭国回来了。
第208章 正使与副使
足利一辉他们这次出行十分隐秘,除了足利义材等少数几个人外,也就只有使者团队里的人知道此行的目的,所以他们一路上都打扮成一支普通的商队,等到离开日本上了船,他们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整个使团都打扮成足利商会的普通船队,经过一段时间的低调航行,终于赶到了双屿港。
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支使团如此的小心,所以这一路上并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直到在双屿港登陆时,周重这才接到消息,这让他也不得不佩服足利一辉对保密工作做的真好。
当天晚上,足利一辉带着使团的正使和副使前来拜访周重,对此周重也早有预料,因此早就让人备下了丰盛的晚宴款待对方,晚宴开始之前,足利一辉也为他们彼此做了介绍。
“周公子,这位是我们日本使团的正使田山尚义,他的兄长就是河内现任守护田山尚顺,田山守护是将军最为得力的助手,深受将军的信任,田山君同样极有才干,因此才被将军任命为正使!”客厅之内,足利一辉指着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个身材敦实的中年人介绍道。
只见这个田山尚义大概三十岁出头,矮个子、小眼睛、塌鼻梁,一副标准的倭人模样,可以说长相十分普通,不过他的身材敦实强壮,双手也很是粗大,虎口上可以看到明显的厚茧,由此可知对方应该长年练刀,而且武力不低。
田山尚义对周重也十分客气,等到足利一辉介绍完后,立刻向周重躬身行礼道:“早就听足利君夸赞周公子年轻英武,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让周重颇为意外的是,田山尚义竟然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只是有些音节很怪,不过并不影响正常的交流。其实这倒也很正常,这个时代无论是朝鲜还是倭国,上层贵族之中懂汉语的比比皆是,甚至朝鲜的官方文件也全都统一使用的汉字。
“哈哈~,田山大使不必客气,我只是一个商人,哪里称的上什么英武,等到你见到我们大明的皇帝陛下,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英武不凡!”周重大笑着说道,而且话中他还故意夸了正德皇帝几句,若是不知道的人,很容易会误认为他和正德皇帝很熟,这也正在是他想向田山尚义传达的信息。
果然,田山尚义听到周重的话立刻精神一震,同时表情也变得更加谦卑,然后周重又与对方客气了几句,接着足利一辉开始介绍另外一个副使。
只见这时足利一辉伸手指着田山尚义另一边的年轻男子介绍道:“周公子,这位波多野秀乡是我们使团的副使,虽然年轻,但却极受将军的信任,只是因为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的压制,使得将军暂时不能给他太重要的职务,现在只能暂任将军身边的近侍。”
周重其实也早就注意到这个名叫波多野秀乡的年轻人了,第一是对方太过年轻,看起来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第二则是对方长相十分阴柔秀美,若是远远的看去,恐怕会以为是个女子,而且不知为何,周重总感觉对方身上有股让他不舒服的气息。
“秀乡拜见周公子!”这个长相阴柔的年轻人说话倒是很简洁,等到足利一辉介绍过后向周重行了一礼,然后就不再说话,周重也不想和这个散发着让自己不舒服气息的家伙打交道,因此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请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他们入座,大家边吃边聊。
其实周重对于这个波多野秀乡的姓氏还是十分感兴趣的,因为后世他的电脑硬盘里有一个和对方同姓的日本女演员影片合集,只是不知道那个女演员是真姓还是用的艺名,若是真的姓波多野的话,说不定还是这个波多野秀乡的后人。
四人落座之后,大家边吃边谈,波多野秀乡好像不擅言谈,所以并没怎么说话,不过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却都是健谈之人,周重也刚好想通过他们多了解一些倭国的情况,因此也与两人相谈甚欢,另外通过这次交谈,周重对田山尚义和波多野秀乡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田山尚义的来头很大,刚才足利一辉已经介绍过了,他的哥哥就是当初与大内义兴、细川高国联合起来赶走细川澄元的田山尚顺,三人一起扶持足利义材再次登上将军之位。
只不过在足利义材再次成为将军后,幕府大权却被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联手把持,同样功劳很大的田山尚顺仅仅从半国守护升任为国守护,可是当时田山氏不但把持着河内国的大权,甚至势力已经延伸到纪伊国内,所以这个守护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至于幕府之中的权力,田山尚顺却是半点也没捞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田山尚顺虽然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回到河内,但是心中却对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两人十分不满,而足利义材也十分敏锐的感受到田山尚顺的这种不满,于是派人秘密与他联系,结果两人是一拍即合,现在已经暗中结盟,准备寻找机会灭掉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
当然上面的内容并不是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直接说出来的,而是周重从他们的话中推测出来的,这些都可以从田山尚义对大内义兴和足利高国明显表现出来的不满看出来。
另外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坐在末位的波多野秀乡的来头也同样不小,他出于的波多野氏的势力也同样很大,他的叔叔名叫波多野秀长,是波多野氏的家督。
说起波多野氏,后世的中国人可能和周重的反应差不多,更多想到的是那位动作片的女演员,不过在日本战国时代前期,波多野氏却是大名鼎鼎,波多野氏一族在丹波国的势力本来就很大,而且在应仁之乱时,波多野秀长加入东军之中屡立战功,深受细川胜元的喜爱,后来更是被细川政元任命为丹波国守护,从此成为一方霸主。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波多野氏所在的丹波国同样也在京都附近,这点倒是和田山尚义他们的老巢河内国一样,虽然主要势力不在京都,但同样都对京都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明白了波多野秀乡的出身,周重也终于明白足利义材为何会任命对方为副使了,不用问,波多野氏肯定也和田山氏一样,被足利义材暗中拉拢结盟,做为他对抗大内氏和细川氏的重要帮手。
不过很快周重就发现自己上面的猜想有些错误,那就是他把足利义材和波多野秀乡之间的关系想的太简单了,波多野秀乡之所以能成为使团的副使,除了他背后的波多野氏,另外他竟然还是足利义材身边的小姓出身,这让他也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同时也终于明白刚才自己看到对方感觉不舒服的原因了。
所谓小姓,大多是一些十二三岁到十八岁之间的少年,一般都是出身于中低级武士家庭,跟随在主君身边照顾主君的生活起居、待客接物、武器的管理、贴身护卫、饭食准备等等,可以说即是秘书又是护卫,工作十分的繁重。
当然若仅仅是如此的话,周重也不会感到恶心,最主要的是现在倭国武士之间搞基成风,甚至在倭国人眼中,搞基还是一件十分风雅的事,这种习俗先是在寺庙里流行,然后传到倭国的上层贵族和武士之间,虽然不能和历史上罗马帝国那种无人不基的盛况相比,但却也十分的普遍。
也正是在这种搞基成风的环境下,一些有实力的主君就会在自己身边养一些相貌俊美的少年,一是照顾自己的生活并满足自己的私欲,二来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培养这些人学习各处技艺,日后等他们成年后,自己也就多了一批忠心的属下,日本战国时期不少有名的将领,就是这种小姓出身。
周重在前世看过一些关于日本这种小姓文化的介绍,因此对小姓并不陌生,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遇到一个小姓出身的家伙,一想到眼前这个波多野秀乡和那位幕府将军足利义材滚在一张床上,周重就感到一阵恶寒。
其实周重有些大惊小怪了,这个时代不但倭国搞基成风,大明的读书人之间同样也是如此,比如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喜欢在身边带个书僮,这个书僮的职业特点就和小姓有着惊人的相似,平时不但要照顾主人的生活,晚上还要自荐枕席,可以说这个时代的女人真的不容易,不但要防备其它的女人抢自己的丈夫,同时也要防备相貌俊美的男人。
不过也幸好之前的周重是个书呆子,每天只知道读书,所以才没有染上这种恶习,自然也没养什么书僮,否则现在的周重穿越而来,却发现自己不但有未婚妻,而且还有一个好基友,那可就真的一点都不好玩了。
第209章 玻璃镜子
周重与田山尚义等人的第一次见面倒也十分愉快,这主要是对方有求于周重,所以刻意的想要接近双方的距离,周重也想通过对方与足利义材和田山尚顺打好交道,以便日后能够更好的影响倭国政局,因此倒也与田山尚义和足利一辉相谈甚欢。
不过对于另外一个副使波多野秀乡,因为对方小姓的出身,这让周重无论如何也无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幸好波多野秀乡也是一个十分沉默寡言的人,只要别人不问,他绝对不会主动开口,因此让周重也轻松了许多。
宴会过后,足利一辉他们终于问起周重打算何时去京城?毕竟现在都已经八月中旬了。周重这边虽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玉米和番薯还没有从地里收上来,因此他考虑了一下后告诉对方,等到下个月初一就是启程的日子,这半个月里他们可休息一下,同时做好准备。
送走了足利一辉等人后,休息了一晚的周重又去了南洋镇那边,现在南洋镇不但是北港百姓聚集的居住区,另外南洋商会的大部分作坊也在那里,不过有些作坊太过扰民或不是很安全,另外也有保密等原因,比如火炮作坊和火药作坊等,所以这些作坊都被周重迁到南洋镇南边的一座山谷里,并且派人严密守卫,而这座山谷也因此得名“作坊谷”。
周重这次就是去了那个作坊谷,这座山谷其实就在之前纳德教士试炮的山谷旁边,只不过这座山谷的面积很大,地势也比较高,哪怕是在夏天暴雨的时候,谷中也不用担心被水淹,现在整个山谷已经被周重规划成一座工业区,不但火炮作坊和火药作坊在这里,另外炼铁、武器、玻璃等作坊也在这里。
来到作坊谷后,周重先去了火炮作坊,查看了一下火炮的铸造进度,有了若望神父带来的几个火炮工匠的帮助,不但解决了原来火炮的各种问题,而且铸造速度也加快了许多,现在几艘新下水的大福船上面,每艘都已经装上了两门火炮做为试验,剩下大部分的炮位都还空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火炮的铸造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从火炮作坊出来后,周重又去了位于山谷最里面的火药作坊,因为火药作坊具有极大的危险性,所以远离其它作坊,而且作坊里的工匠工钱也比较高。说起来大明的火药配比已经和黑火药的最佳配比差不多了,周重也没什么太好的改进办法,只能将火药做成颗粒火药,这样不用担心火药放置的时间太长,从而导致火药分层,另外颗粒火药的燃烧也比较充分,比粉末状的火药威力大一些。
不过周重在火药作坊里也没敢呆的时间太长,毕竟看着工匠把火药像面团似的揉来揉去,也的确十分考研人的胆量,周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比较惜命的人,在这种危险的环境里实在不宜多呆,不过在他离开后,立刻让人给火药作坊里的工匠再次提升了工钱,而且承诺工匠出了意外,商会会一直照顾他们的家人,毕竟这这些工匠在这里干活可都是冒着天大的危险,万一发生事故的话,估计他们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离开火药作坊后,周重又去玻璃作坊,现在玻璃作坊出产的玻璃制品已经开始对外销售了,只不过玻璃这东西在大明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早就有商人从海外运到大明卖,所以价格并不是很高,不过考虑到玻璃那低廉的成本,所以玻璃制品的利润还是十分丰厚的,而且无论是销往国内还是倭国、朝鲜等地,玻璃制品都是紧俏的商品,所以周重已经在考虑扩大玻璃作坊的事了。最后在离开的时候,周重也给瑾萱她们带了几样珍贵的礼物。
这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在周重住处的客厅之中,茜拉正在把自己写的字交给瑾萱她们三人检查,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茜拉似乎已经掌握了学习汉字的窍门,现在已经认识不少常用字了,只是在书写方面还有问题,经常会写一些错字。
周重进到客厅时,瑾萱她们刚好已经检查完茜拉写的字,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茜拉还要趁着天亮赶回家中,所以看到周重进来时,就站起身准备告辞。
不过这时周重却是笑呵呵的叫住茜拉道:“茜拉,你先别急着离开,今天我去了玻璃作坊那里,刚好那边把一样东西做成了,所以我就顺手带了几个回来给你们做礼物。”
周重说着把手中提着一个盒子放到桌子上,然后一脸神秘的看着瑾萱她们。对于周重这种得意的表情,瑾萱她们也都感到很是奇怪,在玻璃制出来后,她们就得到不少玻璃制品的礼物,甚至朵儿和晴晴都把望远镜当做玩具,所以玻璃对她们来说并不稀奇,只是看到周重脸上的表情,好像今天的礼物并不寻常。
“嘻嘻,看到周公子现在的样子,我倒是十分的好奇是什么礼物?”茜拉听到周重的话也就打消了离开了想法,当下笑着对周重问道,瑾萱和镯儿、白梦婉三人也都对周重露出好奇的目光。
说起来周重虽然已经同意了纳白梦婉为妾的事,而且事后王瑾萱也找了个机会告诉了白梦婉,结果把这个丫头高兴的几天睡不着觉,平时也不好意思再见周重,一连躲了他好几天,不过最后还是经不住镯儿的劝说,再加上她又很想经常与周重见面,因此最后还是像往常一样经常来瑾萱这里,只是她每次见到周重时,都会害羞的低下头,更不敢与周重的目光相对。
周重得意的扫视了一下瑾萱她们,特别是看到白梦婉时,还刻意的停留了一下,结果让白梦婉再次娇羞的低下头来。
看到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只见周重这才笑呵呵的把桌子上的盒子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面银光闪闪的玻璃制品得意的道:“茜拉,你应该认识这个东西吧!”
“噢!万能的主啊!镜子!竟然是镜子!”果然,茜拉看清周重手中的东西时,立刻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边语无伦次的叫喊着,一边冲到周重的面前,看样子伸手想要抚摸,但却又担心把镜子弄坏,一时间踌躇的站在那里,表情十分的搞笑。
“哈哈哈~,想摸就摸吧,我可不像威尼斯人那么小气,这面镜子是送给你的,另外瑾萱和镯儿、梦婉你们也人人有份,日后要是打坏的话,尽管找我再要一份就是了!”周重看着茜拉小心的样子,当下把镜子塞到她的手里道,同时伸手又从盒子里拿出另外几面镜子,分别送给瑾萱她们。
看到周重把如此贵重的镜子毫不在意的塞到自己手中,而且还说要送给自己,这让茜拉一时间激动的无以复加,玻璃镜子在欧洲的价值她是知道的,别看她手中这面镜子仅仅才书本大小,但以她这样的平民女子,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相比茜拉的激动,瑾萱等三女一开始都是满腹的疑惑,等到周重将镜子交到她们手中时,立刻从镜子中看到自己清晰无比的影像,比平时用的铜镜要清晰真实数倍,这让她们三人也都是惊讶的对着镜子照来照去,长这么大,她们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楚自己的容貌。
不过瑾萱她们虽然惊讶,但却不像茜拉那么激动,一来是她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仪态,二来她们也不知道手中的玻璃镜子在欧洲的惊人价值,所以瑾萱她们虽然感觉手中的玻璃镜子十分奇妙,但却也仅仅觉得这只是周重让欧洲工匠做出来的一样新奇物件,和之前的玻璃制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过了好一会儿,茜拉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过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这……这真的是送给我的?”
“当然了,我知道镜子在欧洲很值钱,不过那主要是因为制作方法都垄断在威尼斯人手中,所以他们把镜子抬到了天价了,但其实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玻璃镜子的造价并不高,这些只是第一批制造出来的,镜子面积并不多,等以后技术成熟了,我每人送给你们一面更大的穿衣镜!”周重豪情万丈的道。
之前他把镜子的制作原理讲给那两个欧洲来的玻璃工匠后,他们就一直努力的进行实验,结果今天终于把第一批产品搞出来了,而且周重担心镜子后面的水银有毒,让人把镜子后面漆上一层厚厚的油漆,又把镜子镶嵌在贵重的檀木板上,使得镜子即安全又结实。
听到周重日后竟然能够制出更大的镜子,茜拉再次震惊的呆愣在那里,她没想到在欧洲被威尼斯人保密了上百年之久的镜子制造技术,竟然随随便便的就被周重给破解了,要知道大明这里以前根本不生产玻璃,可是现在才仅仅几个月时间,不但玻璃有了,而且连镜子也做的比欧洲更大更漂亮,看来马可波罗书上的描述是正确的,中原果然是世界文明的中心。
第210章 谢灵芸想通了
玻璃镜子研制成功了,其中第一批的镜子大部分都被他做为正德皇帝的礼物,剩下的则被他送给了瑾萱等人,结果不但瑾萱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子十分喜欢,就连王姨娘和三娘这些年龄比较大的女人同样也十分喜爱,都把镜子珍而重之的藏在梳妆台中的珠宝盒里,只有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不是特别信任的丫鬟根本就不让碰。
另外周重不但送给茜拉一面镜子,同样也送给她母亲海伦一面,这也算是周重对奇拉瓦工作的一种肯定,只是让周重没想到的是,收到两面镜子后,海伦非要再次宴请周重一家感谢,刚好瑾萱和镯儿也一直想品尝一下欧洲的美食,于是周重就带着她们赴宴,只是在品尝过海伦做的地中海大餐时,她们却都有些失望。
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在这个半个月里,玉米已经完全成熟,周重组织人手把玉米掰下来,然后统计了一下,结果发现亩产量达到五百多斤,这个产量在周重看来非但不高,甚至还低的可怜,毕竟他知道后世的玉米亩产一般都在千斤以上,甚至可能达到两千斤,现在因为化肥等原因,产量足足少了一大半。
不过其它人却对玉米的产量震惊不已,要知道南方上好的稻田的亩产也不过才三四百斤,北方的小麦产量更低,亩产普遍都在一百多斤,很少有超过两百斤的,甚至年景不好时,产量还会更少,可是现在周重随便让人种下的玉米竟然达到了五百斤,这在大明人眼中已经是难得的高产作物了。
对于众人对玉米高产量的惊讶,周重也是十分高兴,甚至他还把吴山、马亮等锦衣卫叫到田间地头,让他们亲眼看到玉米的产量,并且让他们全都记在心里,日后等到了京城见到正德皇帝,到时好证明自己在产量上没有说谎。
玉米成熟了,番薯也就是地瓜也可以收获了,只不过这次带来的地瓜苗数量不多,后来周重把瓜秧剪断又分种了一些,但数量依然不多,不过即便是这样,这批番薯产量也达到三百多斤,周重将其中的一半留下供自己家中食用,剩下的一半也准备带到京城。
另外地瓜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像其它作物那样要留种子,收获后剩下的瓜秧和根部都可以用来育苗,只要让人剪成一段段的,然后放在湿沙中保存,等到冬天过去后,就可以将这些秧苗拿出来栽种,不但容易成活,而且生长的也是极快。
当然也可以把地瓜保藏起来,等到来年的时候再用地瓜育种,不过地瓜的保藏总会坏掉一些,实在太过浪费,再加上现在的地瓜产量又不多,所以还不如用上面的办法育苗。
收获完玉米和地瓜后,周重又清点了一下其它的礼物,发现和自己礼单上的一致后,这才放下心来,而这时也已经到了八月底,马上就是他们要动身去京城的日子了。
不过在动身之前,周重又去了南港的谢家商会一趟,他先是和谢达、谢柯见了一面,商量了一下足利一辉退出双屿港后,他们该如何加快海盟的组建步伐?
说起来海盟的事他们之前已经商议过了,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肯定需要相当长时间的准备,再加上周重要先把足利一辉的事处理好,而且又要去京城,因此他之前早就和谢达他们通过气,等到周重处理完足利一辉的事从京城回来,到时就是海盟的组建之时。
商议完海盟的事后,周重并没有离开,而是来到谢灵芸在商会后院中的住处,因为他几乎是两天就来一次,所以谢灵芸身边的丫鬟早就认识他,其中那个小丫鬟算珠更是早已经将他视为小姐的姑爷,因此并没有人阻拦,周重直接就来到谢灵芸的闺房之中。
只是当周重刚进到谢灵芸的房间时,却不由得一愣,因为整个房间里的箱子、柜子之类的都打开了,几件衣服也扔在地上,若不是谢灵芸和算珠在房间里忙来忙去的话,周重还真以为她这里遭了贼呢。
“灵芸,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把房间搞的这么乱?”周重看着凌乱的房间十分不解的问道,谢灵芸平时虽然忙,但却是个十分爱干净的人,房间向来都是收拾的一丝不苟,很少会见到她会把房间搞的这么乱。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收拾东西和你一起去京城啊!”只见谢灵芸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件衣服叠好,然后放在床边的一个箱子里,这个箱子已经放了不少的衣服,另外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则放着一些生活用品,比如珠宝首饰之类的,甚至连周重之前送过来的玻璃镜子也在里面。
“去京城?”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不解的问道,“灵芸,上次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没时间和我们一起去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就在周重决定去京城的第二天,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谢灵芸,并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可惜谢灵芸考虑到王瑾萱也要去,她与对方见面之时,心中难免有些尴尬,所以也就拒绝了周重的提议,没想到现在马上就要动身了,她却忽然同意和周重一起去了。
对于周重的疑问,谢灵芸停下手中的活扭头微笑道:“我想通了,瑾萱都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我做为相公的平妻,那么我也不能一直这么躲着她,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而且日后我与瑾萱还要做一对好姐妹,不能让相公因为家中的事而分心,所以刚好借着这次去京城的机会好好相处一番!”
听到谢灵芸的这些话,周重也是大受感动,同时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谢灵芸的性格好强,周重一直担心她与王瑾萱相处的不好,之前她一直避免与王瑾萱见面也证明了周重的猜想,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说出主动提出与王瑾萱接触,以谢灵芸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不容易。
看到周重一脸感动的看着自己不说话,谢灵芸却是微笑着走过来,然后拉着周重的手坐下道:“相公,这些天我将我们相识的过程全都认真的想了一遍,结果发现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后来的生死与共,全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后来陛下的赐婚虽然让我很受打击,但这很可能同样也是上天的旨意,同时也是对我之前所做所为的惩罚,所以我现在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顺从上天的旨意,与瑾萱共同服侍相公一辈子!”
听到谢灵芸一口一个上天,周重也不禁有些发愣,心想谢灵芸不会是受到刺激,从而信佛信道了吧?不过幸好后面谢灵芸说要与瑾萱共同服侍自己,这让周重松了口气,无论谢灵芸信什么,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既然谢灵芸愿意陪自己一起去京城,周重自然也十分高兴,甚至还亲自动手帮她收拾了几个东西,并告诉她现在京城那边天气已经转冷,一定要多准备几件暖和的衣服,免得到了那里受风寒。
就在周重刚帮着谢灵芸把东西收拾好,然后与谢灵芸坐下来休息,这时算珠走过来给他们倒上茶水后,忽然眨着可爱的大眼睛问道:“姑爷,你前两天送来的地瓜还有没有,有的话再给我们家小姐送来一些呗!”
听到算珠的话,还没等周重回答,旁边的谢灵芸却是指着算珠笑骂道:“你这个馋嘴的小蹄子,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干嘛还要打着我的名义要?”
对于谢灵芸的笑骂,算珠根本就不害怕,反而还笑嘻嘻的狡辩道:“奴婢哪有小姐的面子大,而且那些地瓜也不仅奴婢一个人喜欢吃,表小姐同样也很喜欢吃,姑爷送来的地瓜本来就不多,倒是大半都让表小姐吃了。”
算珠口中的表小姐也就是谢灵芸那位嫁不出去的表姐郑佑怡,之前周重在收获了地瓜了玉米后,立刻给谢灵芸送来一些,打算让她们尝尝鲜,其中玉米倒也罢了,磨出来的玉米面很粗,不是很合她们的胃口,不过地瓜烤熟之后却是又香又甜,结果全都被郑佑怡和算珠她们抢着吃光了,反倒是谢灵芸并没吃多少。
看到算珠说到地瓜被郑佑怡吃了大半时,脸上还有些懊恼的表情,好像是有些不甘心,这让周重是哈哈大笑,不过笑过之后却也颇为无奈的道:“算珠,今年地瓜因为秧苗有限,所以产量只有一点,其中一半我还要拿去送礼,剩下的镯儿和朵儿也很喜欢吃,所以那些地瓜全都在她们手里,我也要不过来,不过等到明年时,地瓜就能大规模种植了,到时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听到地瓜没有了,算珠也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听到明年可以放开了吃,这让她很是兴奋的道:“太好了,明年小姐也就嫁给姑爷了,到时姑爷你可别忘了今天的话!”
周重和谢灵芸已经商议好了,等到他们从京城回来后,就立刻完婚,到时海盟也要成立了,算是双喜临门。
第211章 海上试炮
正德五年九月一日,周重带着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离开了双屿港,他们将先走海路,然后在威海卫那边下船,再穿过整个胶东半岛,从陆路上到达京城。
本来周重他们的船队若是能进到渤海,然后在天津卫等地下船会离京城晚近,但是不要忘了,现在大明依然施行着海禁,像天津卫那种靠近京城的地方防卫十分严密,若是真的有船敢靠近那里,恐怕会立刻被军队给抓起来。
相比之下,威海卫这边距离京城就远多了,朝廷对这里的监管也不是很重视,因此现在的威海卫早就已经被一些北方航线的走私商人买通,经常有一些去朝鲜或倭国的海船在威海卫那边停靠,所以周重才会选择在这里下船。
周重这次乘坐的正是刚刚下水的新福船南洋号,整个福船长达十五丈,经过之前的试航后十分的平稳,因此才被周重选为自己的座船,另外除了这艘船外,另外还有七艘大船,这些船上当然不可能装的全都是礼物,其实包括南洋号在内,这些船上装载着相当数量的货物,它们在威海卫将周重送下船后,将会继续向北到达朝鲜,然后与金文贤的忠清商会接触。
说起来这还是周重第一次在海上航行这么长时间,虽然他之前也经常在松江府和双屿港之间往来,但每次都只是坐上大半天的船,而且从松江到双屿港的距离也太近了,几乎就是贴关海岸走,根本没有什么危险,也算不得什么航海。
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按照事先的估计,周重他们要在海上航行近十天的时间,而这十天他们都要呆在船上,这对于周重和瑾萱她们来说,都是一次十分特别的旅行。
南洋号顶层的船舱里住着周重和瑾萱她们这些女眷,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周重却十分担心,因为谢灵芸和王瑾萱也都住在这里,这是自从成婚之后,她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周重十分担心两个女人见面之后,爆发冲突或是冷战什么的。
不过周重显然是担心过头了,王瑾萱与谢灵芸在船上见面之后,不但没有任何冲突,反而还变得十分亲密,至少在周重看来,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没有任何异常,甚至把周重都给谅在一边,这让他实在是搞不懂两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海风习习,虽然已经是九月秋初,但其实天气还是十分炎热的,周重让人在顶层的甲板上打开一个丝绸大伞遮挡阳光,伞下摆放着一张摇椅和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各色水果,周重穿着轻薄的丝衫躺在摇椅上,哼着小曲品尝着甘甜的水果,看上去好不悠闲。
说起来自从周重穿越到大明之后,一直为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奋斗,很少有像现在这么悠闲的时候,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放弃一些事情,然后带着瑾萱和灵芸她们悠闲的过上一辈子,但这种想法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现在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而且还有无数的人靠着他吃饭,若是他忽然放手不管,天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失去饭碗而挨饿。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这些烦心的事暂时抛在脑后,准备好好的享受这种难得的悠闲。
不过周重的悠闲很快就被打破,这时只见镯儿从船舱里走出,看到遮阳伞下的周重时,立刻走过来开口道:“哥哥你让一下,我和嫂子她们要在甲板上玩麻将,桌子和伞我们都征用了!”
听到镯儿的话,周重则很是无奈的抬起身子道:“你们怎么不在船舱里玩啊,甲板上太阳这么大,小心把你们的皮肤给晒黑了。”
“船舱里光线不好,就算是放了冰盆也十分闷热,不如甲板上凉快,太阳什么的就更不怕了,你不说过晒太阳有利于身体健康吗?我们就当是锻炼身体了。”镯儿逐条反驳周重道,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占据周重的地方玩麻将了。
“没听说过打麻将还能锻炼身体的!”周重有些不满的低声嘟囔一声,不过他可不敢得罪镯儿,只得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时两个小丫鬟画眉和算珠也从船舱里跑出来,立刻帮着周重把桌子上的水果收拾干净,然后把装着麻将的布包放在桌子上。
等到麻将刚摆上,就见瑾萱和灵芸两人说说笑笑的从里面走出来,紧接着是白梦婉和茜拉,四女先是和周重打了人招呼,然后和镯儿一起坐下来,因为是五个人,所以镯儿和茜拉两人一组。周重也是闲来无事,所以就端着水果盘子站在瑾萱的身后看她们玩牌。
说起来瑾萱她们这些女子平时在家中实在无聊,除了读书绣花之外,很少有其它的娱乐活动,所以周重就挖空心思把后世的一些娱乐活动搞出来,比如五子棋、跳棋等棋类,另外还有麻将等一些常见的娱乐,不过可能是天性使然,瑾萱对于麻将这种从叶子戏中脱变出来的游戏格外钟情,现在不但瑾萱她们喜欢玩,连刚到大明没多久的茜拉也迷上了麻将,每次玩的时候必然有她。
周重看着几个女人玩了会麻将,感觉实在没意思,甲板上的空间就这么大,她们玩麻将时“噼里啪啦”乱响,根本没办法清静下来,而且他也不想去闷热的船舱,结果周重想来想去,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去处,这让他也不禁有些郁闷。
不过就在这时,瑾萱身边的小丫鬟画眉走过来伏在周重的耳边轻声说道:“老爷,刚才船上的刘船长说,前面的平海号要试炮,问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太好了,去给我准备衣服,我现在就去!”周重正感无聊之极,听到画眉的话立刻站起来道。
瑾萱她们却是被周重吓了一跳,当下笑着问道:“相公这是要干什么,怎么一惊一乍的?”
“呵呵,前面的船要试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别把炮声当成是打雷!”周重笑道,上次船队里的炮手试炮结果把瑾萱她们吓坏了,以为大晴天忽然打雷了,这让他笑了好久。
听到周重的调笑,瑾萱她们刚想开口反击,不过周重这时却转身就进了船舱,,换了身衣服后立刻到下面一层找到船长刘涛,根本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自从上次刘涛成功的从南洋回来后,更加受周重的重视,这次出行也指名让刘涛指挥整个船队。
刘涛这时已经在下一层的甲板上等着周重,两人汇合后立刻乘着小船来到前面的平海号,这艘平海号是南洋号的姊妹船,比南洋号晚下水几天,两艘船上的设施几乎一模一样,船上也装备着两门新铸造的佛郎机炮,为了检验火炮的威力,同时也训练船上炮手的射击水平,所以两艘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进行实弹训练。
周重和刘涛来到平海号时,这艘船上的船长石平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石平的年龄和刘涛差不多,而且两人的经历也很想像,他们同样都是周重从其它商会招募的船长,而且因为航海经验丰富,在进到商会后很快的就得到周重的信任,从而成为商会的中高层。
“石船长,这次你们准备打什么?”周重登上平海号,立刻兴致勃勃的开口道,海上航行实在无聊的厉害,瑾萱她们一帮女人抱团玩,周重根本就插不进去,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趣消磨时间的也就只有观看火炮的试射了。
“东家请跟我来!”只见石平笑了笑道,然后引着他们来到船的右侧,指着两百多米外的一块露出海面的巨大礁石道,“东家请看,那块礁石就是这次试射的目标,船上的两门大炮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发射!”
“那还等什么,快点让炮手们点火,这次船上准备的火药和炮弹可全都是准备给他们练手用的!”周重有些迫不争待的开口道。为了培养出一批技艺高超的炮手,周重可真是下了大本钱了,船上的火炮虽然不多,但是火药和炮弹却是数量足够,而且全都是给炮手训练用的,毕竟在这个技术落后的时代,一个好炮手绝对是靠炮弹堆出来的。
听到周重的话,石平立刻命令下面的炮手准备,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到下面的火炮指挥高喊一声“点火”,船上的两门火炮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怒吼,紧接着两枚炮弹同时从周重下面的炮位上飞出。
“呯~”两枚炮弹以肉眼不可辩的速度飞向目标,不过因为平海号在海上航行时上下颠簸,瞄准十分不容易,所以两枚炮弹都没能击中目标,其中一枚击中了礁石右侧几十步外的海面,另外一枚炮弹虽然没有射偏,但角度不对,炮弹直接从礁石头顶飞了过去。
在这个年代,第一炮几乎都不可能击中目标,所以周重他们也并不意外,紧接着十几秒后,调整好角度的火炮再次发射,这次依然没有击中,不过两枚炮弹的落点都距离目标近了一些,紧接着第三炮、第四炮、第五炮,这时就显示出佛郎机炮的优点了,一门炮有五个子炮,几乎可以连续不断的发射五次,这种速度简直是前装火炮的恶梦。
第212章 武器生意
平海号的两门炮共发射了两组子炮,也就是共二十发炮弹,其中有一枚炮弹正中目标,将坚硬的礁石打出一个脸盆大的炮痕,剩下的十八枚有三枚打在礁石方圆五十步内的海面上,其它的则全部落空。这样的成绩看似很差,但是在上下起伏的海面上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
观看完炮击之后,周重与刘涛下到炮舱之中,对今天射击的几位炮手都勉励了几句,其中那个击中礁石的小组更是被周重私人奖励了十两银子,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日后能射的更快更准(好奇怪的感觉)。
既然来平海号一趟,周重也就不急着回去,当下和刘涛、石平坐到一起,让人架上锅子切好牛肉,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聊天吹牛,周重最喜欢听他们讲一些与航海有关的事,毕竟他就是靠着航海吃饭的,对航海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
不过就在周重他们聊的高兴之时,忽然有人前来禀报,说是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他们在一起喝酒的事,竟然也赶来要讨杯酒喝。
说起来足利一辉和倭国的使团乘坐是足利商会的船,名叫大和号,不过这艘大和号却是大明建造的福船,而不是倭人仿造的那种福船,这是因为倭人仿造的福船不但速度比不上真正的福船,而且个头也小许多,坚固性和安全性同样很差,也只有一些倭人中的小势力才会贪图便宜而使用那种倭人自造的福船,像足利商会这样的大商会都舍弃自己本国的船只,而是使用大明的福船。
听到足利一辉他们也要来,周重与刘涛等人对视一眼,接着三人都是默契的一笑,不用问,对方肯定是被刚才的火炮声给吸引过来,所以想要过来打听一下。
“快快有请,另外让人多加几副碗筷!”周重笑呵呵的说道,既然他们敢在航行的时候这么光明正大的试炮,自然也就不怕足利一辉他们听见,而且刚好他也有桩生意想和足利一辉谈一谈。
听到周重的吩咐,下面的人答应一声转身离去,很快就见到足利一辉、田山尚义和波多野秀乡三人来到船上,只见足利一辉先是笑着开口道:“周公子,刚才我们正在午睡,忽然听到窗外吼声如雷,本以为是要变天了,但没想到竟然是公子在试炮,而且刚才我已经见到礁石上的炮痕,果然是威力惊人啊!”
对于足利一辉的夸奖,周重却只是淡笑一声请对方坐下道:“足利会长过奖了,你也是经常在海上跑的人,自然知道海船经常受到海盗等宵小的窥视,所以不得不装备一些武器以自卫,南洋号和平海号都是新下海的船,刚好我们商会又铸造了一些火炮,所以就让人把火炮装在船上试一试威力,不想倒是惊扰到足利会长和田山大使,周某在这里向三位赔罪了。”
周重对于试炮的事一带而过,并没有太多的解释,不过他却在话中故意向足利一辉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自己的南洋商会已经拥有铸造火炮的能力,以此来向足利一辉他们显示自己的实力。
果然,足利一辉三人听完周重的话后,都有些骇然的对视一眼,其中田山尚义和波多野秀乡还好一些,他们倭国虽然有仿造大明的火炮,但是因为技术不过关,所以威力不大,甚至并没有太大的实战价值,在倭国的战场上很少能看到火炮的身影,所以他们对火炮并不怎么看重,也不明白周重能够制造火炮意味着什么。
但是足利一辉却是十分清楚大明火炮的威力,也明白火炮对大明朝廷的意义,而且他也知道,火器的铸造一直掌握在大明朝廷手中,可是现在周重竟然也拥有铸造火炮的能力,这在足利一辉看来,周重肯定是得到了大明天子的支持,所以才能够铸造火炮,否则周重就算是拥有火炮的铸造技术,恐怕也不敢擅自铸造火炮。
想到其中的关节,足利一辉看向周重的目光中再次多了几分敬畏,对方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得到大明天子的如此信任,日后的前途肯定也是不可估量,这让足利一辉在心中暗暗的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好好打理与这位周公子之间的关系,否则得罪对方很可能就是得罪了大明的天子,那种严重的后果绝对不是他可以承担的。
“咳~,周公子!”足利一辉愣了片刻,忽然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没想到贵商会竟然已经拥有铸造火炮的权力,只是不知道周公子您是否有出售火炮的意愿,我们足利商会十分愿意购买,而且价格上绝对会让您满意!”
周重刚才透露出自己能够铸造火炮时,就已经猜到足利一辉肯定会想要购买,毕竟现在他们足利氏做梦都想组建一支武装力量翻身,若是能有火炮相助的话,自然会让军队的力量大增,另外他的足利商会同样也需要大批的火炮武装船只,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讲,足利一辉都会对火炮动心,事实上也证明周重的猜测是正确的。
只见周重听到足利一辉想要购买火炮时,脸上却露出一种为难之色,然后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道:“足利会长,不是我不想答应你,只是你也知道,火炮乃是国之重器,我们大明是绝对不能轻易卖给别国的,我虽然有铸造之权,但却也不敢违抗朝廷的命令,所以至于购买火炮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开玩笑,来自后世的周重可是知道,火炮可是被称为“战争之神”,虽然现在的火炮还十分原始,但随着火炮技术的发展,总有一天可以成为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武器。所以对于这种武器,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倭人掌握的。
其实足利一辉在话刚出口后就后悔了,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了,现在听到周重直接拒绝,足利一辉也并没有意外,只是遗憾的叹息道:“唉,那实在太可惜了,本来我们的军事实力就比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弱的多,若是能够拥有火炮的话,倒是可以缩小一些差距,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看到足利一辉遗憾的样子,田山尚义和波多野秀乡都是奇怪的对视一眼,在他们的认知中,火炮只不过是放大一些的火统,虽然有些威力,但是操作太过复杂,移动也不方便,而且还会占用大量珍贵的铁,所以在他们看来,与其购买不实用的火炮,还不如花钱多打造些普通的兵器武装士卒。
周重看到足利一辉沮丧的样子时,只见他却是淡笑的品了口茶,然后缓缓的道:“足利会长,虽然我不能将火炮卖给你,不过对于你们现在的处境,周某也十分的同情,所以我倒是可以卖给你们一些武器,比如刀、长枪等。”
“这……这是真的?”听到周重的许诺,足利一辉立刻激动无比的道,他们足利商会虽然在走私行业做的很大,但是走私的商品大都是瓷器、丝绸、棉布之类的民用商品,至于武器甚至是铁料,却很少有人敢向走私,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军需品,朝廷抓的很严,再加上利润也不是很高,所以就算足利一辉想从大明走私武器到倭国,却也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当然,其实我们商会自己就有炼铁作坊,现在出产的钢铁主要用做铸造火炮,不过我们商会对火炮的需求虽大,但以现在的铸造速度,很快就不再需要炼铁作坊大量供应钢铁,到时我就会打造一些普通的兵器,本来打算是留给商会的人使用,不过想到足利会长现在急需要武器,所以那些武器倒是可以优先供应你们!”周重笑呵呵的道。
周重卖给足利一辉武器可没安什么好心,当然更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就算足利一辉他们这次能够说动正德皇帝,但以现在大明的情况,恐怕也不能给他们太多实质性的帮助。
而且按照原来的历史,足利义材对大内义兴和细川高国的反抗是注定要失败的,这可不是周重想要看到的结果,毕竟他还需要足利家族成为自己影响倭国政局的一枚棋子,所以这枚棋子必须要生存下去,他现在卖给足利一辉武器,正是让对方帮助足利义材拥有更强大的实力,这也能让倭国的政局变得更加混乱。
足利一辉哪里会想到周重卖给他武器竟然还存着这么恶毒的心思?不过就算他知道,恐怕也依然会选择与周重交易,毕竟在他看来,为了恢复足利家族往日的荣光,哪怕是把整个倭国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听到足利一辉与周重达成买卖武器的生意,田山尚义和波多野秀乡也都是精神一震,然后开始低声与足利一辉商议,看来他们也想从这笔交易中分得一些好处,而足利一辉也知道这是拉拢田山氏和波多野氏的好机会,于是也很大方的同意将日后所得的武器分出一部分给对方。
第213章 威海卫
周重的船队经过近十天的航行,终于到达了威海卫。这一路上走来,周重很快就发现北方沿海与南方沿海的不同,相比南方沿海走私成风、海禁松弛的景象,北方沿海却显得荒凉许多,一路行来见到的大都是荒芜的海滩,甚至就连出海打渔的渔民都很少见,偶尔才能见到一些去朝鲜或倭国的船队,不过这些船队都是从南方的双屿港等走私基地来的。
北方沿海之所以如此荒凉,其实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第一个就是这里距离京城比较近,朝廷对这里的控制力也相对强一些,海禁在这里的执行力度也就大一些。
第二个原因则是在近几百年来,北方是几经战乱,各种技术都出现了倒退的现象,其中造船技术就是其中之一,再加上北方的森林破坏严重,想造船也没有木料,因此大明的造船业现在都集中在南方,为走私行业打下了基础。
至于第三个原因则是天气原因,随着小冰河时期的影响,北方的冬天愈加寒冷,北方沿海经常出现冰冻的情况,所以到了冬天时,港口的船只根本无法出港。也正是上面的种种原因,使得南方的走私行业兴盛无比时,但是北方沿海却是一片萧条,历史上许多兴盛一时的北方港口都荒废了。
当船队到达威海卫时,周重总算是见到一个比较热闹的港口,不过这个热闹也只是相对之前的荒凉,威海卫这里的港口只是用来让一些路过的走私船暂时休息了补充食水的,因此港口的规模并不大,港口上的设施也十分简陋,充其量也就和松江府的青村港差不多。
周重他们这支庞大的船队刚一靠岸,立刻就引起整个威海卫的轰动,毕竟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庞大的船只到来了,而对于威海卫这样的港口来说,船队的到来也就意味他们的生意来了,所以在船队还没有停稳时,就已经有不少人乘着小船载着各种本地的特产上来兜售。
不过这些那些上前兜售特产的小商贩刚赶到半路,还没等他们靠近周重他们的船时,却忽然全都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看到对面的船上出现不少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结果这些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划着船四散奔逃,毕竟他们这些人擅自出海已经违抗了朝廷的命令,现在对面船上又出现天子禁军锦衣卫,虽然他们暂时还搞不清出什么原因,但是为了避免麻烦,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对方远远的。
吴山他们这些锦衣卫的出现,不但吓坏了威海卫上的商贩,同时也吓坏了这里的官员。卫所本来大明的军事机构,一卫有五千六百人,由卫指挥使负责,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威海卫中的人口已经大为增长,几乎达到一个小县城的规模,但这里最大的官员依然是卫指挥使。
威海卫的指挥使姓孟名得财,虽然名字取得十分俗气,又是个武将,但据说老家却是山东邹城人,算是正宗的孟子后人,而且平时他也是如此对外宣称的,常常拿自己的老祖宗给自己脸上贴金,平时也喜欢拿本书附庸风雅,不过认识他的人知道,这位孟得财指挥使其实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孟得财今年四十多岁,他家是世官,从他太爷爷那一代时,就是整个威海卫的指挥使,经过家族这么多年的努力,现在整个威海卫过半的土地都是他们孟家的,小半的军户都是他手下的佃户,可以说在整个威海一,孟得财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孟家虽然贪婪,孟得财本人也是不学无术,平时除了吃喝玩乐没有太大的爱好,不过为了对得起自己那位亚圣的先人,这位孟指挥使却也没太大的劣迹,欺男霸女这样的事他从来没做过,田地的地租也比一般的地主低一些,甚至在多年前为了给自己多了一条财路,冒险为来往的走私船提供食水,结果这倒是让威海卫的普通人也跟着受益匪浅,所以这位孟指挥使的官声在威海卫还是很不错的,至少相比大部分的明朝官员来说,他也算是中等偏上。
周重的船到来时,孟得财正呆在家里听自己的几房小妾唱着小曲,他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女人唱曲,这几个小妾都是他从妓院里买来的,个个都是一副好嗓子,而且还懂得琵琶等乐器,每天闭着眼睛听着她们唱曲,孟得财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白活。
不过就在孟得财享受着生活的美好时,大批锦衣卫乘着海船到来的消息却把他吓的半死,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把自己私开港口的事拥了上去,这些锦衣卫就是来抓自己的。不过紧着他又想到,就算是自己的事被上面知道,但也用不着锦衣卫吧,虽然他这个指挥使在威海是大过天,但是在朝廷眼中却只是一个小蚂蚁,随便派来几个差役就能把自己抓起来,可是现在竟然来了大批的锦衣卫,这阵势也未免太大了?
考虑到上面这些,孟得财感觉那些锦衣卫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这让他心中稍安,同时也打消了立刻逃跑的打算。另外他虽然不想与锦衣卫打交道,但人家现在来到自己地盘,他无论如何也要出面迎接一下,否则万一对方怪罪下来,他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绝对吃罪不起。
想到这里,孟得财立刻让人给自己更衣,同时让人通知威海卫的其它官员,比如指挥同知、指挥佥事、镇抚等官员,以及各个千户所的千户全都赶到港口迎接,威海卫的港口收益并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整个威海卫的官员全都有份,现在锦衣卫来了,他自然要把所有人都叫来,一来显得隆重,二来也好给自己壮胆,万一对方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威海卫的其它官员也一个别想跑,全都得陪着他进监狱。
周重也没想到吴山他们的出现竟然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不但没有商贩敢靠近他们的船贩卖商品,甚至连港口的管理人员也吓的不轻,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收税,直到刘涛让人通知那些港口的人给船队补充食水并卸载货物时,那些港口的人才开始慢腾腾的动起来。
船上周重和足利一辉准备带到京城送给正德皇帝的礼物还没卸完,孟得财已经穿戴着整齐的官服,带着大批的官员前来迎接,对于这些官面上的事,因为周重只是一介商人,所以并没有出面,而是让吴山和马亮他们去应付就行了。
吴山虽然只是个千户,比孟得财的官职低一些,但他身是天子禁军的锦衣卫,比地方上在官吏级别要高,而且又是深受正德皇帝的信任,自然不把对方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放在眼里,当下神情傲慢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让他们给自己和周重等人准备住所。
孟得财听到对方竟然是锦衣卫千户,心中在震惊的同时,也立刻放下心来,因为他已经可以肯定,对方绝对不是冲着他来的,毕竟要抓他这种小人物,根本用不着锦衣卫千户的大驾。至于吴山要他安排住宿的话,孟得财却是感到十分惊喜,因为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若是自己的安排能让这位大人满意的话,说不定可以借此巴结上对方。
想到这里,孟得财立刻答应一声,一边让港口的人小心伺候各位锦衣卫大人,一边吩咐人去给周重他们安排住宿,而且他也听吴山特意叮嘱过了,让他准备一个清静的宅院,因为他们护送的人中有女眷,绝对不能马虎。
虽然孟得财并不知道吴山他们护送的人是谁,但是能让一个锦衣卫千户亲自带队护送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所以他自然也不敢怠慢,亲自赶到家中,把自己的家给腾出来让周重等人居住。
有了孟得财的吩咐,码头上的管理人员也都十分的卖力,船上的礼物很快就被卸了下来,并且他们按照周重的吩咐找来几辆大车,将这些礼物装在车子上。这时孟得财已经把自己的宅院收拾了出来,于是周重就在吴山的带领下,把这些礼物送到孟得财的院子里,同时他也和瑾萱她们暂时住在了那里。
孟得财从始至终都很想与周重交谈一番,毕竟对于这个被锦衣卫护送来的“大人物”,他很想结识一番,哪怕自己的身份够不上人家,但能混个脸熟也不错,但很可惜的是,周重坐船已经很累了,另外吴山好像也不想让太多的大明官员接触周重,因此孟得财一直没能见到周重。
经过数天的海上航行,周重他们都已经很累了,因此在住进孟得财的府邸后,周重决定在这里休息两天再赶路,毕竟走陆路比走海路还要累,他担心瑾萱和镯儿这些女孩的身体吃不消,不过周重没有想到的是,他在威海停留的这几天里,竟然让他无意间有了一个大发现。
第214章 买海参
习惯了海船的颠簸后,周重他们刚一上岸时,竟然有些不适应,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周重才决定在威海卫休息两天再走,另外这两天时间也好让那位孟指挥使给他们准备好车辆,并将所有礼物重新放好,免得因为路上的颠簸而损坏。
瑾萱她们这些女人除了茜拉外,其它也都是第一次乘这么长时间的船,再加上身体素质也无法与周重这些男人相比,在刚上船时,瑾萱和白梦婉都有些晕船,适应了两天才好受了些,不过就算是适应了之后,在船上时她们的休息也依然受到影响,所以在下船之后精神都不太好,其中瑾萱吃饭时也没有胃口,偶尔还有些想吐。
对此周重也没有办法,毕竟在他看来,瑾萱她们轻易不出门,这次坐船离开家乡,肯定会出现晕船和水土不服的症状,幸好她们身上的症状都很轻微,倒也不用看大夫,慢慢的适应两天也就好了。
刚到威海卫的第一天,周重几乎是在床上睡了一整天,之前在船上摇摇晃晃的,根本睡不好,这次总算是补回来了,瑾萱也差不多,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瑾萱还是没有什么胃口,最后还是周重亲手喂她,这才让瑾萱勉强吃了一些。
看到瑾萱不舒服,周重本想在家里陪着她,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瑾萱虽然吃饭时没胃口,但睡了一整天后,精神却恢复过来,而且她觉得在屋子里呆着太闷,再加上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因此提出要到外面走走,周重本想劝她在家休息,但没想到谢灵芸这时也来了,听到瑾萱的这个提议后,也是连声叫好,最后周重没有办法,只好同意带她们出去走走。
既然要外出,王瑾萱和谢灵芸自然不方便穿女装,幸好她们早就准备好了男装,这是为了日后进到京城方便外出游玩用的,没想到先在威海卫这个小地方用上了。
等到两女换好男装,周重也通知了吴山带着几个锦衣卫中的好手,当然他们也都是便装,否则若是他们穿着飞鱼服出门,恐怕半条街的人都会跑光了。另外还有旺财和画眉、算珠等几个仆人丫鬟,最后周重带着这些人也就出了门。
威海卫只是一个小地方,论热闹程度别说和京城比了,就是周重的老家松江也比这里热闹数倍,不过威海卫倒是比周重在双屿港新建的南洋镇要热闹一些,毕竟这里的人口可比南洋镇要多的多。
虽然威海是个小地方,但这里却也有自己的特色,周重带着一帮人出门后,立刻找人问了一下,很快就来到威海卫最热闹的一条大街只见这条街道的两侧不但店铺林立,而且还有贩卖各种当地特产的摊贩。值得一提的是,这条大街同时也最靠近码头,许多在港口停船的海商都会来这里采购一些当地的特产。
说起来威海这里一面靠山、三面环海,再加上这里的海禁也比较松,许多人都是靠海吃饭,因此街道的两侧有许多的人贩卖各种海鱼,比如大小黄小、海虾、螃蟹等,不过威海最有名的却是这里的海参,有新鲜的也有晒干的海参,各式各样任人挑拣,其中许多外地来的海商都会采购一些海参回去,即可以自己吃又能拿去送人,甚至还有不少商人大批采购,看样子是准备贩卖到外地。
除了海鲜之外,威海这里的水果民不错,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无花果和苹果,现在正是鲜果上市的季节,整条街上到处都是卖水果的,瑾萱吃饭时没有胃口,但却对这些时鲜的水果很喜欢,于是就和谢灵芸每人买一小包无花果边走边吃,无花果保存时间很短,所以不能买太多,不过其它的水果她们都买了一大袋子让人送回去,准备回去分给镯儿她们,这样一来她们在路上就不缺水果了。
“相公,父亲年纪大了,又是一个人在京城,我们多买些海参给他做礼物吧!”正在吃着无花果的瑾萱看到街道两侧卖海参的商贩,当下轻声在周重的耳边说道。
“嗯,也好,威海这边的海参虽然比不上辽东,但却比咱们南方的强多了,咱们去几家店铺转一转,那里的海参应该比这些散卖的商贩强一些!”周重听后也是点了点头道。海参这东西的简单来说是越往北质量越好,营养价值也越高,南方的海参在体型上虽然比北方的大,但是在食用价值和价格上都无法与北方的海参相比。
周重和王瑾萱说话的声明虽低,但是谢灵芸却也听的十分清楚,当下只见她也是笑道:“还是瑾萱姐姐想的周到,我父亲最近身体也不太好,刚好趁着这次机会,我也亲自去给他挑选一些海参补补身子!”
谢灵芸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在说话之时,周重明显感觉她最后加重了“亲自”两个字的语气,这让他也是心中一惊,当下立刻反应过来开口道:“这件时间谢伯父为了组建海盟的事劳心劳力,说起来也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这次的海参当然也要由我来送,哪里用的着灵芸你亲自去挑选?”
说完之后,周重暗暗在擦了把冷汗,刚才他只顾着给王伦这位岳父送礼了,可是却忘了身边的谢灵芸也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到时谢达也是他的岳父,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所以刚才谢灵芸才会出言提醒,幸好他反应快,否则日后还不知道要受谢灵芸多少唠叨。
果然,谢灵芸听到周重也要送给自己父亲一份,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微笑,当下不再和周重纠缠,而是转过头与瑾萱讨论起如何辨别海参的优劣来。
看到谢灵芸的表现,周重这才松了口气,当下带着她们进到街道两边比较大的海货铺转了转,这些店铺里主营的就是各种干海货,其中又以海参居多,而且质量也都属于上乘。
本来若是周重一个人的话,恐怕早就付钱拿货了,不过有瑾萱和灵芸这两个女人在,无论再怎么好的海参,她们都能挑出毛病来,所以一连转了几家,都没能找到让她们满意的海参,对此周重还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是给两位老丈人买的,必须要先让瑾萱她们两个满意。
就在周重他们又从一间海货铺里出来,正准备往下一家走去时,忽然只见这家店铺的墙角边走来一个身材干瘦,形色也有些鬼祟的中年男子,只见对方迈着小快步走到周重他们面前,旁边的吴山等人刚想阻拦,却见这个中年男子讨好的一笑道:“各位,刚才在下在店外听到你们想要买上好的海参,但却对店里的海参有些不太满意,刚好我这里有上好的干海参,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
听到对方是主动上来推销海参的,周重当下让吴山他们退开,自己笑着走上前去问道:“哦,不知老兄如何称呼,你的海参比这些店里的海参还要好吗?”
看到周重对自己的话表现出兴趣,这个干瘦的中年男子立刻有些兴奋的道:“公子客气了,小人姓余,因为在家行二,所以别人都叫我余二,至于我手中海参的品质,不是我吹牛,整个威海卫贩卖海参的人中,就数我的海参质量最好!”
对于这个余二的自吹自擂,周重却只是淡然一笑道:“好,既然余老兄敢这么说,倒是让周某很是好奇,只是不知道你的海参在哪里,可否让我们一观?”
“当然,周公子请随小人来,我的海参就在前面的院子里,距离这里只有几步远!”余二说着伸手指了指前面一所有些破旧的宅院,看样子那里就是他存放海参的地方。
周重身边虽然带着瑾萱和灵芸,不过又有吴山等几个锦衣卫在,所以他也不用担心什么危险,当下笑呵呵的请余二头前带路,然后他们跟着向那座院子走去。
“相公,我感觉这个余二不像好人,他会不会在骗我们?”这时瑾萱忽然伏在周重的耳边轻声道,她虽然没什么阅历,但却十分聪明,再加上女人的直觉,让她对这个余二很是怀疑。
“瑾萱姐姐说的不错,这个余二的确有问题,你看他衣着普通,鞋子上还打着补丁,而且前面的院子又那么破旧,若是他的海参真的那么好,那么无论如何也该有些积蓄,怎么会搞的如此寒酸?”这时谢灵芸也开口分析道,她在商场上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自然一眼就看出余二身上的问题。
“嘿嘿,灵芸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人天生吝啬,就算有钱也不舍得花,所以我们看人不能光看外表,说不定这个余二手中真的有我们需要的海参,另外就算对方不是好人,但顶多是想弄点花样骗钱,反正我们这么多人,这所院子又临着大街,根本不怕对方用强,所以不如跟着去看看这个余二到底想干什么?”周重笑呵呵的道。
只是让周重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进到院子里时,竟然真的见到余二拿出一些品质相当好的海参,不过周重很快就发现,这个余二的确是个骗子,而且骗术还相当高明,若是换作是其它人的话,恐怕真的会上当受骗。
第215章 光参骗局
周重一行人跟着那个名叫余二的中年男子进到院子里,对方让他们稍等,然后转身进到院子东边的厢房之中,并且很快扛出一个不大的袋子,轻轻的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打开道:“周公子请看,我这里的海参品质不错吧?”
周重他们这时也围了上来,当看到余二手中袋子里的海参时,也都是有些惊讶的赞叹一声,只见袋子里的海参呈褐色,表皮上的海参刺粗壮而挺拔,一看就知道是多年才能长成的好参,这时周重伸手摸了一下,发现海参干燥厚实,的确比他们之前在店铺里见到的那些海参品质要强一些。
而这时瑾萱和灵芸看到余二竟然真的拿出更好的海参,两人都是惊讶的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她们都看出对方心中的疑惑,难道她们之前真的看走了眼,这个看起来不像是好人的余二,竟然真的是个贩卖极品好参的商人?
“好参,余老兄这里的海参的确都是上品,只不过数量实在少了一些,不知道像这样的海参你还有多少?”周重将手中的海参放下道,这个小袋子里的海参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几斤重,根本不够送给两位老丈人的,另外他也想给王姨娘送上一份,所以自然想多买一些。
听到周重想要多买一些,余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不过他的脸上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道:“这个……,不瞒周公子,我们威海卫这边虽然盛产海参,但是极品的好参同样是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像您面前这些海参,已经是这几年我搜集到的所有最好的海参了,而且不但数量少,价格也高的离谱。”
周重听到余二说海参只有这些,当下也不禁有些失望,至于最后对方提出价格的问题,他倒不怎么在意,只不过是一些海参,以他的身家根本不在乎价格多少。
“好吧,这些海参我要了,余老兄你经说个价钱吧!”周重想了想道,虽然这些海参少了些,但总聊胜于无,他打算买下这些后,再去买一些上等品质的海参,到时搭配着做为礼物,倒也可以拿的出手。
听到周重要买,余二立刻高兴的开口道:“周公子果然豪气,这些极品海参每斤五两银子,袋子里共有三斤,一共是十五两!”
“嗯,旺财给钱!”周重听到余二的报价,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跟班旺财吩咐道。这个价格看起来很贵,但其实每斤干海参泡在水里,可以发出来将近十五斤的湿海参,算起来每斤湿海参也才三钱多银子。
另外这个时代的海参也算是一种贵族食品,地位和人参差不多,一般人都是把它当做药物而不是食物,所以五两一斤的价格绝对不算贵,若是主放在京城那种地方,就算是卖十两银子一斤也有人愿意买。
听到周重的吩咐,旁边的旺财立刻从身上拿出银子准备付账,不过就在这时,那个余二却忽然又开口道:“周公子,您是个识货的人,我这里还有一些其它的海参,虽然品质上比不上您买的这些,但绝对也都是好参,不知您是否愿意一观?”
“哈哈,余老兄手中可都是好货,周某自然想要见识一番,只是不知道你手上的海参有多少,别像我买的下这些海参一样,只有区区几斤重吧?”周重大笑着说道,他现在感觉有些惭愧,因为刚才他竟然认为对方是个骗子,可是现在对方不但卖给自己一些极品的海参,而且价格也很公道。
“公子放心,这次的海参数量极多,肯定可以满足你的需要!”余二说着再次转身进了旁边的厢房,只是在转过身时,他的脸上却再次多了几分窃喜。
周重他们从打开的房门可以看到,只见余二从刚才拿下海参的同一个木头架子上背起一个大袋子,然后来到周重的面前放好打开,只是当周重他们看到里面的海参时,却都有些疑惑的对视一眼,因为袋子里的海参他们也分辨不出好坏。
一般来说,海参的好坏与颜色无关,而是与海参表面的肉刺有关,肉刺越是精装挺拔,那么海参的质量也就越好,但是这次余二拿出来的海参表面根本没有肉刺,而且外表的样子也与普通的海参有些差别,这让周重不禁怀疑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海参?
也许是看同了周重他们脸上的疑惑,只见余二笑着开口解释道:“周公子,我知道您心中肯定在想,这袋子里到底是不是海参?我余二在这里可以向您保证,这袋子里绝对是海参,而且还是我们胶东地区特产的海参,只是这种海参数量稀少,也只有每年春天在大风大浪之时,才可以从海中捕获,外人很少能见到!”
听到余二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就是海参,还没等周重开口,这时灵芸身边的小丫鬟算珠却有些不信的质问道:“不可能,海参都是有刺的,你看你这些东西,表面上光溜溜的,根本没有任何肉刺,这怎么能叫海参?”
算珠的话音刚落,却见谢灵芸却是白了自己的丫鬟一眼道:“算珠你不懂不要乱说话,海参分为刺参和光参,很多光参的表面就十分光滑,因此才得名光参,咱们南方沿海就有许多海参属于光参,只不过光参的味道比不上刺参,所以根本卖不上价钱。”
说到这里时,谢灵芸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余二一眼,接着又有些不解的问道:“据我所知,光参一般都是出产于南方,长江以北的沿海地区大多都是刺参,从来没听说过胶东半岛有光参出产?”
听到谢灵芸一口叫出光参的名字,余二立刻对她立起大拇指夸赞道:“这位夫人果真是见多识广,竟然知道光参主要产于南方,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北方的海参虽然大都是刺参,不过有些地方也有少许光参出产,比如我们威海卫这里,每年春天大风大浪之时,就会有少许的光参出产。”
余二说到这里时,停下来喘了口气又道:“另外南方的光参味道虽然不好,但是北方的光参却恰恰相反,我们威海的光参不但味道比南方的光参要好,甚至也比一般的刺参要强上许多,可以说是难得的美味,而且对人也同样十分的滋补,只不过光参的数量同样稀少,整个威海卫除了我这里,您绝对找不到第二家有光参卖的商家!”
谢灵芸和王瑾萱虽然穿着男装,但只是为了行动方便,毕竟她们二人长相秀美绝伦,一般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她们是女子。余二的眼睛也没有毛病,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而且他看到谢灵芸和王瑾萱与周重举止亲密,自然知道这两个女子是周重的妻子或妾室,因此这才对谢灵芸以夫人相称。
谢灵芸听到余二称自己为“夫人”,当下也是心中一喜,偷眼看了看周重,刚好这时周重也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这让谢灵芸心中娇羞,急忙转过头不敢再看,至于余二后面的解释,她也只是听了个大概,不过看对方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说谎。
余二是个察言观色的老手,自然知道在这群人中以周重为首,因此在解释完后,又立刻对周重道:“周公子,这些光参的名气虽然比不上刺参,但绝对是难得的珍品,若是一般人的话,我还有些舍不得卖,不过我看公子出手豪阔,必定不是普通人,所以才忍痛拿出这些光参卖给公子,也只有公子您的身份,才配的上这些贵重的光参!”
余二说这些话时言辞恳切,再加上他之前卖给周重他们那些极品海参留下的好印象,所以哪怕是一些警惕心比较强的人,恐怕也不会怀疑他在说假话,不过很可惜的是,余二骗谁不好,却偏偏骗到周重的头上。
本来周重在余二刚拿出所谓的“光参”时,也并没有怀疑他是骗子,但是当听到余二解释这些“光参”的来历时,编造了一通半真半假的说辞,也正是从余二口中的解释之中,周重终于想起来,这些所谓的“光参”是什么东西了。
只见周重听到余二再次热情的向自己推销,却并没有急着回答买或是不买,而是迈着步子走到桌子前,然后伸出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所谓的光参看了看,甚至还小心的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笑容,同时他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余老兄,你这些光参的确不错,只是不知道你手中还有多少,另外定价如何,若是价格合适的话,我倒是想多买一些!”只见周重将手中的“光参”放到袋子里,然后笑呵呵的开口问道。
周重已经决定要把这些所谓的“光参”全都买下,虽然他知道这些“光参”是假的,胶东半岛也根本不出产什么光参,但是袋子里的东西却比真正的海参还要值钱,而且若是操作得当的话,日后商会又会多一条财路。
第216章 海肠冒充海参
听到周重愿意购买自己手中的这些光参,余二眼中立刻爆发出一种狂喜之色,当下有些急切的问道:“周公子您想购买多少,这种光参虽然稀少,但今年的产量却很充足,所以价格也不是很高,每斤只需要三两银子!”
“三两?”周重扭头看了看余二,眼睛中却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向来喜欢察言观色的余二看到他眼中的神情,心中却是“咯噔”一声,虽然现在他设下的局一切进展顺利,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把戏好像被这位文质彬彬的周公子给看穿了。
不可能!余二暗中咬了咬牙,他自信自己设下的骗局十分高明,而且到现在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并没有出任何的差错,再加上对方又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看透自己设下的局?想到这里,余二心中稍微有了几分底气,目光中的慌乱也是一闪而过,平静的注视着周重等着他做决定。
周重对于余二脸上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有说破,而是一脸微笑的想了想道:“极品海参五两银子,这些稀有的胶东光参竟然只需要三两,的确算不上贵!”
“相公说的是,这些光参既然如此稀有,三两的价格的确不算贵,只是不知道这些光参有多少,够不够我们送礼之用?”这时瑾萱也接过周重的话说道,刚才她是第一个怀疑余二是骗子的人,但是随着之前极品海参的交易,她也立刻打消了心中的怀疑,甚至心中还有几分歉意,对于余二的话也没再怀疑,一心想把这些珍贵的“光参”买下来做礼物。
听到瑾萱的话,谢灵芸也本想劝周重买下,不过她毕竟不像瑾萱那么单纯,心中对这个余二还是有一丝怀疑,所以只见她张了张口,最后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周重看了看单纯的瑾萱,却是伸手拍了拍她白皙的小手,然后向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这才转过头对余二道:“余老兄,我妻子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这些海参我是准备拿去做礼物的,需要的数量不少,不知道你这里还有多少?”
“这点周公子放心,今年春天我跑遍了威海卫,甚至还去了其它几个卫里收集,结果终于让我收购了大批的光参,加在一起足有两百斤,现在全都在屋子里,不知道公子您能买多少?”余二并没有看到周重对瑾萱的小动作,听到他问自己有多少光参,当下更是激动的道。
“两百斤,虽然看起来不少,不过这次我送礼的人较多,而且我也想自己留下一些,这样一算两百斤也只能算是刚刚好,这样吧,你把光参都拿出来,若是检验无误的话,这些光参我全要了!”
周重十分豪气的一挥手道,每斤光参三两,两百斤也就是六百两银子,虽然现在南洋商会家大业大,但是六百两也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这些钱都足够买条小型的商船了。用一条船换一堆不知来路的所谓“光参”,周重当然不可能做这种亏本生意,不过现在却还不是拆穿余二骗子把戏的时候。
余二听到周重竟然一口气全都要了,当下他也是心中暗自后悔,早知道能遇到这么一头大肥羊,他在春天的时候就该多捞一些“光参”备用,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过了春季之后,这些“光参”想找都找不到了。
虽然心中可惜,不过余二还是动作麻利的把剩下的光参从屋子里扛了出来,一花是五个大袋子,里面装的全都是晒干的光参,而且这些光参也收拾的很干净,晒制和保存的也不错,周重将几个袋子全都仔细的检察了一遍,最后也没挑出任何毛病。
看到周重检察完了,余二一脸谄笑的凑过来,按照一般的交易流程,接下来就该周重付钱了,不过这时却见周重笑呵呵的拿起一根所谓的光参,走到余二面前笑道:“余二,说起来你这个骗局做的倒是十分不错,连这些海肠都处理的十分不错,能够把这些细节都做的如此用心,你也算是一个十分敬业的骗子了!”
正在等着收钱的余二听到周重忽然说出的这段话,而且一口叫出“海肠”这个名字,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目光中也满是震惊与恐惧,不过他毕竟是个精明的骗子,经历的事情也比较光,当下只见他强笑一声抵赖道:“周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海肠是什么东西?我这些可全都是上好的光参!”
“光参?”周重忽然咧开嘴唇笑了笑,露出自己满口的白牙,不过紧接着他却是语气森冷的道,“余二,别在本少爷面前耍花样了,海肠这东西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很不幸的是,本少爷刚好就是其中之一,你用这些海肠晒干了冒充所谓的光参,骗骗那些不知情的人还行,可是想骗本少爷,你还太嫩了些!”
“相公,这是怎么回事,海肠是什么东西,难道这些光参都是假的?”这时瑾萱听到周重的话也醒悟过来,当下禁不住开口问道。
“不错,威海卫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光参,这个骗子准备卖给我们的这些所谓光参,其实是一种名叫海肠的东西,这种海肠外表和海参很像,但却没有肉刺,所以又被称为裸体海参,只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人食用海肠,最多是钓鱼时把海肠当做鱼饵用,根本不值什么钱!”周重笑着对瑾萱和灵芸解释道。
海肠是一种生活在海洋浅水区的生物,而且只有在渤海和黄海一带的海域生活。在后世的时候,海肠同样也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海鲜,甚至价格比海参还要贵上一些,不过在明朝的时候,人们并没有把海肠做为一种食物,估计这可能是因为海肠的样子长的比较恶心,所以最多是被沿海地区的人用来用鱼饵,甚至是拿去喂养家畜。
听到周重的解释,瑾萱和灵芸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眼前这个干瘦的余二竟然真的是个骗子,这让她们两人都是心中恼火,要不是自己的相公认得海肠,恐怕她们今天真的要被骗了,而且被骗还只是其次,若是她们拿着这些海肠送给自己的父亲,万一吃出什么问题的话,那她们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瑾萱和灵芸也都是对余二怒目而视,这时的余二听到周重竟然对海肠如此熟悉,心中已知不妙,当想转身就要离开,不过旁边的吴山等人却早已经把他的退路挡的严严实实,正在满脸冷笑的看着他。
看到这种逃无可逃的局面,余二虽然心中惊慌,但却仍强装镇定,然后一脸狠色的对周重威胁道:“姓周的,别以为你们人多就了不起,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威海,你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外地人,所以识相的话,你最好还是把我给放了,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看到刚才还一脸谄笑的余二翻脸比翻书还快,现在竟然开始一脸凶狠的威胁自己,这让周重不由得抚掌大笑道:“好!好一个精明的余二,设下如此高明的骗局没能让我上当,竟然又立刻威胁我这个外地人,看来你这个骗子的脑子果然转的很快!”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对吴山吩咐道:“吴山,把你们的牌子亮出来给个骗子看一下!”
“是,公子!”吴山听到周重的吩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自己锦衣卫的腰牌在余二眼前晃了一下。
身为一个骗子,余二自然也是见多识广,当看清吴山手中的锦衣卫千户腰牌时,整个人吓的一下子瘫倒在地,两眼傻愣愣的没有丝毫焦距,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骗到锦衣卫的头上,而且这个不起眼的护卫竟然还是千户,那么眼前这位周公子的身份又该是多么的惊人?
看到余二竟然吓的瘫倒在地,谢灵芸这时却还觉得不解恨,当下开口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个余二抓起来,然后送给孟指挥使处置!”
听到谢灵芸的吩咐,吴山手下的锦衣卫立刻答应一声,上去两人就把余二按倒在地,并用绳子捆了起来。这时余二也终于清醒过来,当下对周重哭喊道:“周公子饶命啊,小人只是混口饭吃,并不是诚心想骗您啊,若是早知道您的身体,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敢骗您的钱啊!”
周重对于余二也并没有多少同情,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被骗子骗的倾家荡产,今天幸好是自己遇到上了余二,若是别人的话,恐怕最少也得被骗上百十两银子。
想到这里,周重心中也更加恼怒,刚想让人把余二送到官府处置,不过他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当下开口道:“吴山,你们把余二暂时关押起来,不必让官府的人处置,另外这些海肠你也让人扛回府中,小心别弄坏了!”
吴山听后答应一声,立刻让人把余二和海肠都送走了,不过这时瑾萱和灵芸都是有些不解的问道:“相公,余二你关押起来就算了,但是你要这些海肠干什么啊?”
第217章 海肠的妙用
“嘿嘿,这个暂时保密,等回到家里再告诉你们!”周重很是兴奋的开口道,他没想到自己随便在街上转一转,竟然有这么一番奇遇,不但拆穿了一个骗局,而且还收获了一批晒干的海肠,虽然这个时代的海肠并不值钱,但它却有另外一种妙用,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得日后商会又多了一条财路。
除了海肠之外,那个精明的骗子余二也被周重暂时关押起来,他倒不是想动用私刑什么的,只是他觉得这个人心思缜密,而且善于把握人心,虽然没用到正途,但却也是一个人才,这种人若是把他直接扔到监狱里吃牢饭,未免有些太可惜了,所以他觉得不如先把这个人送到双屿港养着,说不定日后有用到他的地方。
处置完余二的事后,周重又陪着瑾萱和灵芸两人去街上找了一家海参质量最好的店铺,买下不少的海参准备做礼物,然后又在外面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又去买了些东西。周重心中一直惦记着那些送回家的海肠,所以在买完东西后,立刻迫不急待的赶回住处,然后拿着一些海肠把自己送到屋子里捣鼓了半天才出来。
这时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瑾萱和灵芸逛街时也没忘给镯儿她们带礼物,所以现在五个女孩全都聚集在客厅里,对着威海卫的一些特产是品头论足,整个客厅里全都是她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周重哼着小曲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瑾萱她们都在时,当下拍了拍手把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很是高兴的笑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我会让罗婶准备一顿十分特别的晚餐,到时大家都来品尝一下,绝对会让你们大饱口福!”
听到周重的话,茜拉第一个高兴的跳起来,前段时间呆在船上时,虽然饭菜也做的不错,但她的胃口早在双屿港时就被养刁了,一直盼望着能有一顿大餐解馋,所以对于周重的话她表现的最为兴奋。
镯儿听到这里也是十分好奇的问道:“哥哥,你说的特别的晚餐到底是什么啊,是不是用威海当地的特产做的饭菜?”
“嘿嘿,镯儿你只猜对了一半,而且这也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告诉罗婶怎么做菜!”周重很是兴奋的说完后,转身就离开了客厅,只不过这时瑾萱和灵芸却是对视一眼,她们都想到之前周重带回来的假海参,也就是那种名叫海肠的东西,他不会是想用那东西做菜吧?
只见周重兴奋的跑到院子里的小厨房,他和瑾萱等人的饭菜都是由罗婶一手准备的,一来是罗婶是周府的老人,周重对她十分的信任,二来罗婶的厨艺也十分精湛,做的家常菜也很合周重等人的胃口。
周重刚一来到厨房,正在指挥着几个丫鬟洗菜的罗婶立刻看到了他,当下急忙擦了擦手把周重堵在厨房门口道:“少爷,您怎么又来厨房了,王姨娘可是吩咐过,以后绝对不能让您再进厨房,所以你还是快点回去,饭菜我马上就会做发的!”
罗婶说这些话也有些无奈,以前她在周府生活了十多年,一直负责照顾周重他们的饮食,但是却从来没见过周重进厨房,但是自从上次周家暂时败落了一段时间后,等到她再回来时,却发现身为读书人的周重竟然做的一手好菜,而且他也经常进厨房给夫人和小姐做上一两次,这让罗婶很是为难,因为在她看来,厨房绝对不是周重这种身份的人进的地方,否则传扬出去会惹人笑话,这点她倒是和王姨娘的观点惊人的一致。
对于罗婶的抱怨,周重却是笑了笑道:“罗婶你放心,这次我不是来做菜的,只不过是我刚刚找到一样东西,十分适合做菜,所以这才给你送了过来!”
周重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纸包交给罗婶,然后又告诉她这东西的效果和用法,一开始的时候,罗婶还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当周重让她随便炒了道菜先试一下,结果罗婶品尝过自己炒的菜后,也是一脸的震惊,当下对周重交给自己的东西更加重视,珍而重之的放到一个干净的瓷瓶里,并且由她亲自掌管。
看到罗婶已经掌握了东西的用法,周重这才放心的离开厨房,不过他在离开的时候,还特意交待罗婶多做几道菜,另外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吩咐,罗婶也都一一记了下来。
周重回到客厅与瑾萱她们说笑了一会,很快罗婶那边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而且都已经在餐厅摆放好,当下周重等人一起离开客厅,不过当瑾萱她们看到餐厅桌子上准备的晚餐时,却都是一愣,因为今天的晚饭实在有些奇怪,桌子上有几样菜都是重复的两盘,若是放在普通人家,这倒也没什么,但是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每餐的每道菜都不一样,若是放了同样的两盘菜,那就会让主家觉得厨师是在敷衍自己。
不过周重却是对今天的菜式视而不见,只见他坐在主位上,然后又招呼瑾萱她们道:“瑾萱,你们快点来尝尝今天的晚餐,绝对会有让你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哥,你不会是搞错了吧,这些菜不就是一些平常的菜式吗?而且你看清蒸鲤鱼这几样菜还是重复的准备了两盘,罗婶今天是不是生病了,否则以她的经验,怎么会犯下这么简单的错误?”镯儿一口气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若不是她闻出来这些菜的味道的确是出自罗婶之手,那么恐怕她都会以为这是别人做的菜。
镯儿的话也问出了瑾萱她们心中的疑问,因此她们听后也都是一个个看着周重,希望他可以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不过只见周重却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笑呵呵的指了指桌子上的两道菜道:“镯儿,你最喜欢吃清蒸鲤鱼,我特意让罗婶做了两条,现在你尝尝这两条鱼有什么不一样?”
听到周重的话,镯儿虽然心中依然疑惑,不过却还是拿起筷子挟起左边的一块鱼肉,然后放在口中品尝了一下,瑾萱等人也都在看着她,不过过了片刻后,镯儿却是一脸疑惑的开口道:“这条鱼应该是罗婶的拿手菜,味道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镯儿说着又挟起右边那条鱼的一块鱼肉,然后轻轻的放在口中,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但是很快却见镯儿脸色一喜,很是惊讶的道:“奇怪,这条鱼应该也是罗婶做的,但是为什么我感觉这条鱼好像比旁边的鱼好吃呢?”
听到镯儿的话,瑾萱她们也都很是惊讶的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拿起筷子品尝了一下两条鱼,结果她们也很快发现,右边的清蒸鲤鱼的确要比左边的好吃一些,但具体好吃在什么地方却也说不上来,毕竟她们不是专业的美食家,味觉也没那么灵敏。
有了这个发现后,瑾萱她们把桌子上几样重复的菜都品尝了一遍,结果发现和清蒸鲤鱼一样,都是同样的菜,但放在右边的却要可口一些,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们觉得其它的菜也比往日要美味了许多,甚至连没什么胃口的瑾萱也感到今天的饭菜十分美味,不由得将桌子上的菜都品尝了一下。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今天的菜好像比平时美味了许多,而且你还放了一些重复的菜做对比,难不成你在菜里加了什么东西?”这时镯儿也猜出周重这样安排的用意,当下有些急不可待的开口问道。
“是啊相公,你在菜里加了什么,我也感觉今天的菜格外美味,画眉去给我盛碗粥,我得好好的补一补!”瑾萱这时也是喜滋滋的道,她感觉自己的胃口也被这些美味打开了,有了胃口之后,整个人都感觉精神起来。
听到小姐主动要喝粥,画眉也是高兴的答应一声,很快给瑾萱和周重等人都盛上一碗。只见周重这时才开口笑道:“镯儿和瑾萱你们猜的不错,这菜里的确加了一些威海当地的特产,这种特产是海中的一种动物,把它们晒干磨成粉,在做菜的时候撒上一些,立刻就会让饭菜格外的鲜,这可比鸡汤要提味多了,你们刚才觉得饭菜十分美味,其实正是因为今天的饭菜加了这种粉末,而且我已经给这种粉末取了个名字,就叫它‘味精’!”
“味精?”镯儿和白梦婉、茜拉听到周重的解释,这才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同时她们也有些感慨,这世间还真是无奇不有,谁能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可以增加饭菜鲜味的动物。
相比之下,瑾萱和谢灵芸知道的东西却更多,她们立刻就想到之前周重带回来的那些海肠,其中瑾萱倒没什么,只是感觉自己相公懂的真多,不过谢灵芸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毕竟她也是个出色的商人,很快就看出了海肠之中所蕴含的巨大利益。
第218章 抵达京城
海肠在后世的学名叫单环刺螠,因为外表看起来像是没有刺的海参,因此又被称为裸体海参。海肠对于生长环境要求较高,只有在渤海和黄海等沿海地区才有出产,另外海肠的营养价值并不比海参低,肉味也极其鲜美,可以说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海鲜。
除了营养价值和食用价值外,海肠子还有另外一种妙用,那就是在将它晒干之后磨成粉,这种粉末具有极强的增鲜效果,可以说比后世的味道也丝毫不逊色,因此海肠子又有天然味精之称。
周重在后世的时候,曾经在一家山东人开的饭店品尝过海肠的美味,而且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海肠的传说,当下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事后也就抛在脑后,甚至在穿越到大明后,他也并没有想到海肠这个天然味精,直到今天被余二那个骗子用海肠假冒海参,这才让他想起海肠的神奇,于是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是把一些海肠磨成粉,然后交给罗婶试了一下,效果竟然惊人的好,瑾萱她们都感觉今天的饭菜比往日更加美味了。
吃过饭后,谢灵芸立刻将周重拉到旁边的书房之中,有些迫不急待的开口道:“相公,你口中的那种海洋动物是不是就是今天的那些假海参,也就是那种叫海肠的东西?”
周重早就知道谢灵芸会找自己谈这桩生意,因此当下笑着点头道:“不错,菜中加的味精正是海肠订制的粉末,海肠这东西不但可以做为一种食材,而且同样也能做为一种调味品,这点倒是和我种的那些辣椒很像!”
听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当下谢灵芸也是面色一喜道:“太好了,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相公揭穿余二那个骗子时曾说过,海肠主要盛产于渤海和黄海的沿海一带,而且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海肠的价值,甚至拿它当鱼饵或是喂牲畜,那么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将海肠当成一门独家生意来做,虽然可能无法保密太长时间,但最少在两三年之内,海肠的生意将被我们所垄断,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谢灵芸说到最后几句时,脸上也不由得带上几分遗憾,想制作味精,那么他们就必须收购海肠,如此一来,海肠是味精原料的消息迟早会被别人发现,到时海肠的价格肯定是一涨再涨,他们也不可能再垄断这门利润极大的生意了。
对于谢灵芸的话,周重听后也是颇为遗憾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在刚开始的时候,海肠这东西一文不值,但是当我们拿它做味精时,那么就必须大肆收购,这样一来,肯定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我估计根本用不了三年,恐怕最迟在第二年就会被人发现,到时我们再想顺利的低价收购海肠就不太可能了!”
海肠制作的味精做为一种调味品,周重并没有打算把它普及开来,毕竟海肠的资源也是有限的,所以味精的定位肯定是那些富裕阶层,定价也肯定十分高昂,这也能为他带来更大的收益,不过若是让别人知道价格昂贵的味精是用一文不值的海肠制作的,那么肯定会引起别人对海肠的哄抢,利润少了倒也没什么,只是现在周重有些担心,万一沿海地区的人不计后果的捕捉海肠,那么会不会把这种珍贵的动物给灭绝掉。
不要觉得周重是杞人忧天,历史上因为人类捕杀而被灭掉的动物并不在少数,比如嘟嘟鸟、旅鸽等,甚至连海牛和鲸鱼这些大型动物也因为人类的捕杀而大量减少,所以味精这种一本万利的商品出现后,做为原料的海肠肯定会被人当成会动的金子,到时在人们不计后果的捕杀下,灭绝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考虑到上面这些,周重也不禁有些踌躇,虽然他并不是一个环保主意者,但对于生命还是存在着本能的敬畏的,在他看来,一种生物经过亿万年的进化,自然有其存在的价值,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利而夺去它们生存的权利。
想到这里,周重把自己的顾虑也直接告诉了谢灵芸,结果谢灵芸听完也是苦笑不已,因为她也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甚至在内心深处,她觉得周重考虑的太多了,毕竟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
不过周重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他很快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海肠的钱他肯定还会去赚,不过在赚钱的同时,他也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避免因为滥捕而造成海肠的灭绝,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借助大明朝廷的力量,看来自己这次京城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说服正德皇帝和自己一起做生意!
说起来海肠只有在春季才能捕捞,周重这次进京见过正德后,估计也快过年了,到时只要能说服对方,倒是刚好来的及从容布置这件事,而且周重也不仅仅只把味精在大明内部销售,另外他还准备销往海外,以大明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实力,到时这种大明独有的调味品肯定会受到追捧,成为海外贵族餐桌上的奢侈品。
周重他们在威海卫休息了几天后,那位孟指挥史也早已经将马车准备完毕,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周重他们终于乘上马车,沿着官道向京城出发,一路上经过登州、青州、天津等地,经过近一个多月的跋涉,终于在这一天到达了京城。
自从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之后,大明对北京进行了多次修缮和加固,这时已经形成宫城、皇城,以及最外面的城墙,本来后世的北京城还有一座外城,主要是为了防止蒙古人抢掠用的,不过这道外城虽然早就有人上书修建,但是在正德在位时,外需却一直没有修建,直到几十年后的嘉靖年间,北京的外城才开始修建。
周重他们这一路行来,因为有吴山这些锦衣卫保护,所以倒也一路顺风,甚至路上路过一些城镇是,当地的官员也是百般巴结,这倒是给周重他们省了不少的事,至少在住宿方面不用再担心了。
另外周重还发现,越是靠近京城,城镇也就越密集,特别是在过了天津卫之后,那些小城镇几乎是随处可见,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一个国家的都城附近都是整个国家最繁华的地区之一。
周重他们赶到京城之时,刚好是中午时分,整个京城处于最热闹的时间段,其中崇文门外也是拥挤不堪,进出的人流几乎将门前的大路都给堵住了。周重他们人多车多,尽管有锦衣卫开门,但依然前进的十分缓慢,最后当他们好不容易进城时,早已经过了午饭时分,众人的肚子里也都是饿的要命。
虽说周重这次进京的目地是想求见正德皇帝,不过这却需要时间安排,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周重打算先住在老丈人王伦那里,到时瑾萱也能经常与父亲见面。不过很不巧的是,王伦在京城的府邸在京城的东北角,距离崇文门有相当远的路程,若是他们这么赶过去,估计到了那里天都快黑了。
既然还有这么远的路程,而且周重看了看瑾萱她们,又看了看那些手下人,发现大家都已经是又累又饿,所以也就不再急着赶路,还是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歇息一下再走也不迟,对于他的这个提议,瑾萱也十分支持,尽管她很想立刻见到父亲。
当下周重让吴山带着他们找一家大而干净的酒楼,吴山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从京城出来的,因此对这里也是十分的熟悉,当下立刻带着周重向前走了不远,很快就来到一家名为来福楼的大酒楼门前。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不过来福楼中却还有不少客人,周重他们人多,根本不可能全都进去,最后只好让一些有身份的人进酒楼吃饭,剩下的人则由酒楼做好了送到外面吃。
周重带着瑾萱她们上了来福楼的三楼,然后包下一个包间坐下来点菜,等到菜上齐了之后,大家也都饿的没有力气客气了,放开肚子大吃了一通。
不过就在周重狼吞虎咽之时,却忽然发现身边的瑾萱却并没有动筷子,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瑾萱,你怎么不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对于周重的关心,王瑾萱淡淡一笑道:“嗯,这几天可能是累着了,老是感觉没胃口,偶尔还有些相吐,估计还是因为我身体太弱,离开家乡有些水土不服。”
“瑾萱,老是不吃饭也不行啊,要不我让人找个大夫来给你把把脉?”周重这时再次关心的开口道。
“不用请大夫,若是再闹出上次的笑话,我可真的没脸见人了!”瑾萱听到周重要请大夫,立刻开口拒绝道。
当初他们刚在威海登岸时,瑾萱就感觉身体不舒服,后来离开威海也同样没胃口,甚至恶心想吐,有经验的罗婶猜测瑾萱可能是怀孕,这可把周重和瑾萱高兴坏了,镯儿也吵着要做姑母了,可是请来大夫看过之后,人家却说瑾萱只是水土不服再加上身体劳累,根本没有怀孕,结果让大家都是空欢喜一场。
第219章 瑾萱有孕
也正是上次疑似怀孕的乌龙事件,所以才让瑾萱对看大夫这件事上十分排斥,周重也能理解瑾萱的心情,因此也就没有坚持,只是细心的挟了几道瑾萱爱吃的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惹得旁边的谢灵芸和白梦婉心中都有些酸溜溜的。
看到自己的相公如此细心,瑾萱虽然没有胃口,但最后还是强自把周重挟的菜吃完,不过就在她刚把最后一口菜咽下,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烦闷,同时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感,当下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捂着嘴巴跑到外呕吐起来。
周重自然也跟着跑了出来,当看到瑾萱竟然在呕吐时,也是吓了一跳,一边让画眉端水给瑾萱漱口,一边让侍女把吐出来的脏东西打扫一下,同时他也没忘了通知吴山等人,让他们请一个好点的大夫前来给瑾萱诊治。
虽然呕吐并不算什么病,但是瑾萱的身子一向很弱,自从离开家乡后,她就时不时的出现一些小毛病,但呕吐却还是第一次,周重真担心瑾萱因旅途劳累而生出什么大病来,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紧张。
等到瑾萱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周重把她扶到雅间中休息,镯儿她们也都十分担心的上前询问,瑾萱却也说不出自己哪里不舒服,只是感觉胸闷恶心。
不一会的功夫,吴山他们请来的大夫也来了,这位大夫姓陶,须发皆白看上去足有六七十岁了,但是精神却是极好,走起路来很是稳健,看起来平时应该很注意养生。据吴山介绍,这位陶大夫是京城最有名望有大夫之一,甚至还进宫给一些贵人看过病。
“陶大夫,我们这一路舟车劳顿,内子的身体一直有些不太舒服,刚才更是忽然呕吐,劳您给诊治一番!”周重十分客气的对这位慈眉善目的陶大夫说道。
“呵呵,公子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份,请尊夫人将手伸出来,我来给她把把脉!”陶大夫与周重客气了一下后,立刻就准备给瑾萱诊治。
听到陶大夫的话,当下画眉扶着瑾萱走过来,然后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白皙如玉的手腕,只见这时陶大夫将手指轻轻搭在瑾萱的手腕上,同时另一支手抚着胡须,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片刻之后,只见陶大夫收回手指站起来对周重笑道:“恭喜这位公子,尊夫人并没有生病,只是怀孕将近有一个月了,所以身体才有些不适,只要小心调养一番,就不会有事的!”
“怀……怀孕?”周重听到这个结果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一个月前因为瑾萱身体不适,他就已经怀疑过瑾萱怀孕,可是后来大夫诊断过后却打破了他的美梦,可是这才仅仅一个月,瑾萱竟然真的怀孕了,这让他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大……大夫,我真的怀孕了吗?”瑾萱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她和周重成婚的时间都大半年了,可是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这让她心中也很有压力,甚至担心日后谢灵芸进门后,万一比自己先怀上孩子,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她一直十分迫切的想要怀上孩子,可是一个月前的那次疑似怀孕事件给了她很大的打击,所以即便是亲耳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也依然不敢相信。
看到这对年轻夫妻如此震惊的样子,陶大夫却是抚着胡须微笑道:“夫人放心,陶某行医数十年,对于妇科也颇有心得,怀孕的喜脉是绝对不会诊错的!”
得到陶大夫肯定的回答,瑾萱高兴的是喜极而泣,镯儿她们也都是纷纷上前道喜,周重也是高兴的不知所措,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瞪大了眼睛,在雅间里兴奋的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送陶大夫出去,并且除了正常的诊金外,还给对方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做为谢礼,毕竟这是大喜事,送给大夫红包也是惯例。
等到周重回到雅间时,看到瑾萱已经被镯儿她们围了起来,一帮女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该给孩子准备些什么,另外还有取个什么名字等乱七八糟的问题。看着瑾萱脸上那种幸福的表情,周重也不禁感到一阵满足。
等到平静下来后,周重忽然又想到,一个月前瑾萱疑似怀孕,结果请大夫看过后却证明空欢喜一场,结果让瑾萱很是难过,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不顾身体的疲惫每天和自己行房,为的就是想真的怀上一个孩子,算算日子,估计也就是那几天怀上的。
知道自己怀孕的事,瑾萱一下子迫不急待的想要去见父亲,然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周重也很理解瑾萱的心情,当下让众人快点吃饭,然后立刻向王伦在府邸赶去。
说起来王伦最近也是春风得意,自从主持过周重和女儿的婚礼后,他就赶回京城,结果刚好他的顶头上司因为牵连到刘谨的事被免职,于是在杨一清和李东阳等的人保举下,再加上正德皇帝对他的看重,因此两个月前王伦正式把自己官职上的那个副字拿掉了,成为了大明都察院的两位都御史之一,也就是正二品的高官,在整个大明朝廷来说,也算是数的着的高官了。
当然王伦并不仅仅是因为升官高兴,另外随着刘谨的倒台,以前很多依附刘谨的党羽失去了靠山,于是整个都察院都发动起来,纷纷对这些刘谨的党羽进行参奏,结果一时之间那些党羽是纷纷落马,光是王伦直接参奏的就达到了五十多人。
不过刘谨把持朝堂多年,所以与他有关系的官员实在数不胜数,因此都察院参奏的官员虽多,但也仅仅处置了一批刘谨党羽的首恶,至于其它的次要人物,要么是贬官要么是训斥,一般都不会有什么牢狱之灾。对此王伦虽然感觉不满,但他也明白朝廷的苦衷,因此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今天王伦处理完公事后,就早早的回到家中,因为昨天他就已经接到周重派人送来的消息,知道今天女儿和女婿他们要回来,所以他就一直在家中等着,说起来自从妻子去世后,几个大一点的女儿也先后嫁人,这让王伦对瑾萱这个小女儿也就格外疼爱,虽然他相信周重一定会好好的对待瑾萱,但心中仍然十分挂念,现在女儿终于能来看自己了,这让王伦也是心中激动。
只是让王伦没想到的是,他在中午就回到家里等着,可是足足等了一下午的时间,却还是没有看到人影,家里的下人已经被他派出去了好几批,让他们到路上看看女儿的车队来了没有,可是却一直没有见到任何车队。
就在王伦在家中坐立不安,正准备亲自到城外去看看时,终于有一个下人快步跑了进来,边跑还边高喊:“老爷,小姐……小姐和姑爷他们的车队来了,现在马上就要到家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王伦高兴的是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当下兴奋的边向外走边吩咐道:“快点让所有人准备迎接小姐和姑爷,另外去催一下厨房,让他们快点备好酒宴,我要与文达好好的喝上几杯!”
报信的下人听到老爷的吩咐,答应一声飞奔而去,王伦则快步走到门外迎接,结果就在他刚来到门前,就见街道前方有一只规模相当庞大的队伍向这边走来,为首的一人骑在马上,正是他的好女婿周重。
周重很喜欢骑马,因为他觉得这样很有男子气概,前世没有条件,不过在穿越大明之后,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骑马而行,这一路上也不例外,不过有时间骑的太累了,他也会去马车里与瑾萱聊天休息。
马上的周重看到王伦亲自在门外应接,当下一夹马腹快跑几步,距离还有数十步时,立刻飞身下马跑到王伦面前,屈膝跪倒在地道:“女婿周重,拜见岳父大人!”
“哈哈哈~,文达一路上辛苦了,快快请起,府中已经备下酒宴,咱们翁婿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王伦看到周重也是十分高兴的把他搀扶起来道,虽然他在官场上春风得意,但身边却没有一个亲人,现在周重和瑾萱能来,这让本来有些孤独的他一下子感到温馨起来。
这时瑾萱的马车也赶到府门前,然后她在画眉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到父亲苍老的面容时,当下也是激动的眼睛含泪,紧走几步上前行礼道:“女儿拜见父亲,父亲的身体是否安好!”
“好……好!”看着已经做女人打扮的小女儿,王伦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关心的问起瑾萱这一路上的情况。瑾萱也一一做了回答,本来她想第一时间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父亲,但这里是大门前,周围也有不少人看着,这让瑾萱心中羞怯,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等到进到家里再说也不迟。
第220章 王伦对倭国的认识
周重队伍中的人并不在少数,除了他带来的人外,另外还有吴山和马亮带领的锦衣卫,以及足利一辉这些倭国来的使者,这些人加在一起足有好几百人,王伦的府邸虽然不小,但却绝对无法容纳这么多人。
不过在来之前周重就已经安排好了,吴山和马亮这些人是京城的地头蛇,所以周重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先包下几套宅子安顿下来,另外足利一辉那些人也暂时和吴山他们呆在一起,毕竟他们这次是秘密前来,外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大明也不可能把他们当成正规的使团对待,因此只能暂时由周重给他们安排住宿,日后有机会了才能帮他们引见正德皇帝。
也正是事先早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在到达王伦府邸之前,吴山他们已经带着足利一辉与周重分开了,并没有与王伦碰面,而且周重还叮嘱吴山,尽量不要将足利一辉这些人的身份泄露出去,免得惹来麻烦,要知道私自带着一国使者进京,而且他还不是官员,光是这个就足够让人治他的罪了。
王伦见到女儿和女婿平安到家,这让他也是激动非常,问了瑾萱不少的问题,连请他们进家都忘了,幸好后面的老家人提醒,王伦这才醒悟过来,当下领着女儿和女婿进到府中,王府中的家人也都帮着安置周重带来的人。
进到客厅时,周重发现王府的下人已经将酒宴准备的差不多,因为王伦事先知道周重带了不少女眷,所以正厅中只备了一桌酒宴,至于镯儿和白梦婉她们,则和瑾萱一起在偏厅用餐,不过在瑾萱刚把镯儿她们安顿好后,立刻又跑来陪着父亲说了会话。
就在瑾萱与父亲说话之时,她却一直拿眼睛示意周重,开始周重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直到瑾萱偷偷指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才让周重醒悟过来,当下笑着开口道:“岳父大人,说来也巧,刚才我们刚刚地京,就得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听到周重的话,王伦也不禁十分好奇的笑道:“哦,文达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好消息,竟然能让你这么高兴?”
这时周重却是先卖了个关子,并没有急着把瑾萱怀孕的事说出来,而是先从他们离开威海卫开始讲,把瑾萱疑似怀孕,结果最后空欢喜一场的事讲了出来,结果王伦开始时还十分高兴,当听到女儿并没有怀孕时,也不禁失望的叹息一声。
不过这时周重话锋一转,开始讲起来他们进京时发生的事,结果随着周重的讲述,王伦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当他听到陶大夫断定瑾萱怀孕时,不由得大喝一声道:“太好了,这个陶大夫我也听说过,医术十分高明,既然是他断定了瑾萱怀孕,那必然不会错,日后你们两人有后,我最后的一桩心愿也就放下了!”
“父亲!”听到在自己出嫁后,父亲依然挂念自己的事,这让瑾萱不由得双眼微红,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紧接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看到女儿竟然又流出眼泪,王伦却是脸色一板道:“瑾萱,怀孕的期间一定要平心静气,绝对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会伤了孩子,快点别再哭了!”
“哈哈,岳父大人还真是有了外孙就忘了女儿,瑾萱你以后可就惨了,估计以后岳父大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外孙,而没有你这个女儿了。”周重听到这里也是打趣道,结果王伦听后是哈哈大笑,瑾萱同样也是破涕为笑,接着不断的说父亲偏心,现在孩子还没生出来,她竟然连哭都不能哭了。
接着瑾萱又陪着父亲说了几句家常,又想到镯儿她们都在偏厅,于是也就起身离开了,客厅里只剩下王伦与周重这对翁婿,两人边吃边聊,当酒过三巡之后,两人的话题终于聊到了正事上。
“贤婿,你这次忽然来京城,可是有何要事,需不需要我帮忙?”只见王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抬起头对周重问道。
听到王伦的问话,周重停下来犹豫片刻,忽然抬起头笑道:“岳父大人,小婿这次前来京城,的确有几件事要办,不过这几件事都与当今陛下有关,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我会等着陛下的召见,到时能否办成,就看陛下的态度了。”
王伦听到周重要见皇帝陛下,脸上并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毕竟他早就认定周重与当今陛下有着紧密的联系,因此他这次进京来见陛下,自然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王伦听到周重的事情全都与当今陛下有关,自语的说了一句后,就再也没问周重要办的是什么事,转而开始聊起其它的话题。
说起来王伦对周重和正德之间的关系也很好奇,只不过他却从来没有正面问过周重,这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为臣子,不应该打听皇帝陛下私下里的事,另外他为官多年,自然也懂得有些事最好不要知道,否则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不过周重考虑到王伦在朝中这么长时间,本身又是大明的高层官员之一,肯定十分清楚大明对海外国家的态度,所以他很想知道王伦对于足利一辉这些倭国使者到来有什么看法?
想到这里,周重当下开口道:“岳父大人,其实小婿这次前来,并不仅仅只有我们这些人,另外还有一队人在进京后就与我们分开了,而这队人中则有海外的倭国派来的使团,他们的想要求见皇帝陛下,不知岳父大人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伦听到周重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很是惊讶的问道:“倭国的使团?他们来做什么,现在又不是进贡的时间,难不成是想求见陛下增加朝贡的次数?”
看到王伦句句不离朝贡,这让周重也是颇为无奈,恐怕在王伦心中,对于倭的认识也只知道对方是大明的朝贡国之一,最多知道倭国是十年一贡,至于倭国内部的情况,王伦恐怕是一无所知,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大明像王伦这样的官员绝对不在少数。
“岳父大人,不知您对现在倭国国内的情况知道多少?”周重颇感无奈的问道,想要解释足利一辉他们到来的原因,周重就必须要让王伦明白倭国现在的局势。
“这个……”王伦听到这个问题也是有些尴尬,不过随即又有些不太在乎的道,“倭国不过是一海外小国,开国之初的倭乱曾让太祖陛下十分震怒,骂其为禽兽小国,若非太祖陛下仁慈,恐怕早就发兵灭掉这个小国了!”
听到王伦后面的话,周重却是哭笑不得,杀人如麻的朱元璋若是也能称的上仁慈的话,当今的那位正德皇帝简直就能称为一代明君了。而且当初朱元璋因为倭国使者傲慢无礼的事,气的是牙根都痒痒,之所以强忍下一口气没有发兵攻打倭国,一来是考虑到倭国远在海外,发兵攻打的成本太大,另外当时残元未灭,时不时的就来中原骚扰一番,因此朱元璋的精力全都放在巩固国内政权和消灭元朝的残余势力上了,根本没有余力再攻打日本,因此才只能在嘴上咒骂几句解解恨。
看到王伦果然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对倭国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当下周重只得将自己这些天总结出来的倭国政局讲了一遍。王伦虽然带着一种天朝上国的心态,对海外的一些小国并不怎么关心,但他知道周重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和自己讲这些,因此也听的十分认真。
讲完了倭国的政局,周重又讲起足利一辉与幕府将军的关系,以及自己与足利一辉之间的关系,最后这才开口道:“岳父大人,足利一辉希望可以借助我的力量,让他们足利家族的使者见到皇帝陛下,不知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只见王伦抚着胡须将倭国的情况在心中过了一遍,又考虑了一下当前大明的形势,最后这才叹息了一声开口道:“文达,这件事你本来就不该答应那个什么足利一辉,因为据我的分析,大明根本不可能插手倭国的政事,就算是你能说服当今圣上,但这种国家大事光靠陛下一人答应也是不行的,必须要几位阁老也同意才行,但是以我对几位阁老的了解,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动用大明的力量去插手倭国的事,毕竟对于大明来说,无论倭国谁当政,都不会对大明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听到王伦的分析,周重心中也不禁叹息一声,其实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就想到了,大明现在看似强大,但国内天灾人祸不断,时不时还会爆发民乱,北方的鞑靼和瓦刺也时不时的南下侵略,光是这两样就已经让大明焦头烂额,自然没有精力去分心过问倭国的事。
说起来足利一辉他们这次无论能否说服正德皇帝,按照之前的约定,足利商会都要退出双屿港,到时海盟成立后,整个双屿港就是周重的天下,因此表面上看来,足利一辉等人的成败对周重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周重看重的可不仅仅是双屿港那点利益,他的目光更加长远,甚至希望可以借助足利一辉等人操控倭国的政局,不过想到做到这点,就必须说服正德皇帝在名义上支持足利家族,到时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在倭国从容布局!
第221章 有趣!真是有趣!
就在周重与王伦谈论着足利一辉他们这些使团的事情时,吴山也把足利一辉他们安排到一处距离皇城不太远的大宅院里,而他手下的锦衣卫也在宅院附近住下,禁止任何人靠近这里,平时足利一辉他们有什么需求也只能通过锦衣卫去办。
安排好了足利一辉后,吴山立刻独自一人来到锦衣卫的北镇抚司衙门,求见他的顶头上司钱宁。钱宁本不姓钱,不过因为幼年时被太监钱能收养,所以才改姓为钱,后来钱能去世,推恩家人,钱宁才由此进入锦衣卫之中,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百户。
钱宁本身学得一身好武艺,尤其善于骑射,再加上为人精明,很快巴结上当时春风得意的刘谨,并且通过刘谨见到了正德皇帝,结果十分好武的正德皇帝见到钱宁的武艺后,立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当场收他做了自己的义子,并且提拔他为锦衣卫千户,专门为自己办事,可以说除了正德皇帝外,任何人都无权指挥钱宁。
也正是因为正德的赏识,使得钱宁很快就成为锦衣卫之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手下有吴山这些心腹帮衬,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连当初举荐他的刘谨,他也只是表面尊敬,背后却也是丝毫不给对方面子,这件事让当时的刘谨气的不轻,大骂钱宁忘恩负义,可惜当时钱宁深受正德皇帝的信任,刘谨骂归骂,可是也不敢拿钱宁怎么样。
后来刘谨倒台,钱宁虽然也是刘谨名义上的党羽之一,但却被正德皇帝点名保了下来,而且再次提拔他做了锦衣卫都指挥使,掌管着整个锦衣卫,而且他虽然是外臣,但却可以随意出入豹房,平时与正德皇帝形影不离,大臣们只要在宫中见到钱宁,就知道正德皇帝肯定也在附近,可以自从刘谨倒台之后,钱宁已经成为最受正德皇帝信任的人!
说起来钱宁和刘谨的性格很像,在正德面前都是十分的听话,但是在外面却是嚣张跋扈,比如东厂本来有监督锦衣卫的职责,但是在钱宁掌管锦衣卫后,却反把东厂给压在身下,对此东厂提督太监张锐却是连屁都不敢放,平时对于钱宁的命令也是不敢有丝毫违背。
只可惜钱宁虽然受正德皇帝信任,但他毕竟不是太监,更不可能坐上掌印太监的位子,所以钱宁虽然掌管着锦衣卫,但却无法像刘谨那样权势滔天,顶多是一些中低级的官员比较怕他,但是像李东阳那些大臣,却依然可以不给钱宁面子。
一般来说每天的下午钱宁都是呆在豹房之中陪正德,不过几天前他就已经接到吴山传来的消息,知道他今天下午会回来,因此今天特意没有进宫,而留下来等着吴山。
北镇抚司衙门钱宁的书房内,吴山正在向他禀报着自己在周重身边时的所见所闻,以及他们这一路上的经历等等,而钱宁则坐桌后听的十分认真,时不时的还打断吴山提出几个疑问,而且每次都问到关键之处,这让吴山也颇为佩服自己这位上司的能力。
等到钱宁了解完吴山呆在周重身边这一年来的经历后,这才站起身来说道:“吴山你做的不错,现在你就跟着我进宫,陛下也等着我们的禀报。”
“现在?”吴山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窗外,就在他禀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整个天空都已经暗了下来,估计现在宫门都关了,他们这个时候根本就进不去皇城啊?
钱宁自然知道吴山心中所想,当下淡淡的说道:“你跟着我就是了,在整个北京城中,还没有钱某进不去的地方!”
听到钱宁说话的语气,吴山也是心中一禀,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位钱大人可不是周重那种好性子,对方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能力,而自己在周重身边呆的时间长了,说话也变得有些随意,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犯了对方的这个大忌。
想到这里,吴山的冷汗都快下来,不过幸好他的反应很快,当下上前一步强笑道:“指挥使大人误会了,只是属下从周公子那里得到几样特别的调料和食材,再加上天这么晚了,所以请大人吃饭,没想到大人公事为先,这么晚了还要惦记着进宫向陛下禀报,实在是让属下感到汗颜!”
听到吴山这些明显是拍马屁的话,钱宁却露出一个微笑,当下走到吴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吴山,你是个聪明人,日后说话做事也一定要多注意,等到周公子这边的事情了解之后,我再向陛下保举一下,说不定日后做个佥事或同知什么的,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多谢指挥使大人提拔!”吴山满脸兴奋的说道,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对即将到来的升官十分期待,只不过谁也不知道,吴山这时心中却有些意兴阑珊,以前倒也不觉得,可是再次见到钱宁,又发生刚才的事后,这让吴山忽然觉得,与其这么如履薄冰的呆在京城做高官,还不如在双屿港自由自在做自己的商会管事,至少在那里不用担心一句随口而出的话会得罪人,从此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当下吴山跟着钱宁出了北镇抚司衙门,然后骑上马飞奔向皇城,等来到皇城的城门前时,果然如他所料,皇城大门已经锁上了,不过钱宁从腰间拿出自己的腰牌后,城上守门的禁军立刻打开城门放行。这让吴山也是心中一惊,看来在刘谨倒台之后,钱宁的权势也得到了飞速的增长,身为一个外官,竟然可以在夜间进出皇城,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进到皇城之后,吴山跟着钱宁来到正德皇帝居住的豹房,这里是正德皇帝为自己建造的家,在这里他可以不守内宫之中的那些规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德皇帝今天玩的太高兴了,谷大用几次催他吃晚餐,但却都被他拒绝了,因此一直等到现在,朱厚照才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当下让谷大用吩咐人准备晚餐,刚坐下准备吃时,结果钱宁就带着吴山来了。
若是别人话,谷大用肯定会挡着不让进,但是钱宁和他一样,都是正德皇帝最信任的人,因此谷大用也不敢怠慢,急忙进去禀报,结果钱宁立刻得到召见,吴山则暂时在殿门外候着,什么时候让他进去他才能进去。
本来吴山以为自己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被召见,毕竟之前钱宁已经把自己的经历问了一遍,同时也清楚了解了周重的性格,到时只需要他向陛下禀报就行了,当然最大的功劳也会记在钱宁头上,毕竟谁让人家是自己的上司呢?最多自己只是在最后被召见一下,然后回答陛下提的几个问题就行了。
不过吴山这次却是猜错了,就在钱宁进去没一会的功夫,他就被殿中的小太监通知,说是陛下要召见他,这让吴山也是一惊,当下整了整衣服低头走进大殿,高呼万岁行过大礼,这时才听到正德皇帝声音怪异的说道:“吴山你不必多礼,殿中并没有外人,你站直身子回话就是了!”
“谢陛下!”吴山也不是第一次见正德皇帝,自然也知道一些他的性子,当下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正座上坐着的大明天子双手拿着猪蹄啃的正香,丝毫没有一点皇帝应有的样子,难怪刚才他的声音那么怪异,原来嘴里塞的全是食物。
看到吴山站起来,正德皇帝并没有急着问他,而是将手中的猪蹄啃的十分干净后,这才擦了擦手开口道:“吴山,把你这一年来与周重接触的经历详细的讲一遍,记住,我要听详细的,无论事情大小,只要是关于周重的事情,无论大小你全都要讲出来!”
听到正德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吴山也是心中一禀,当下站直身子从自己到达松江府开始,然后如何进入周府之中得到周重的信任,并将那段时间周府的惨状,以及周重依然不忘解救城外的灾民而努力的事也都讲了出来。
吴山与周重已经相识一年时间了,在这一年里,他一直暗中观察着周重,因此对周重的事也十分的了解,现在需要事无巨细的全都讲出来,自然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吴山到现在不但没吃晚饭,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所以讲了不一会就感觉嗓子都快冒烟了。
幸好正德皇帝十分体谅吴山,听到他声音不对时,立刻让人给吴山送上茶,当下吴山急忙停下来喝了几口,这才能坚持着把这一年来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最后更是讲到周重为了给皇帝陛下准备礼物,为此是绞尽了脑汁,最后好不容易才把礼物给备齐,并且吴山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还特意把礼单提前在正德面前背了出来。
“有趣!真是有趣!”只见正德皇帝听后是抚掌大笑道,“别人送给朕的礼物要么是金银财宝,要么是珍稀古玩,但朕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火炮做为礼物送给朕,而且还有两种粮食作物,这让朕真的很想立刻就见一见这个周重!”
第222章 宁王朱宸濠(上)
来到京城之后,周重就暂时住在王伦的府上,吴山已经向正德皇帝禀报了自己求见的事,只是现在宫中还没有传出消息,周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朱厚照?
本来周重这次进京并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不想与大明的其它官员有太多的接触,毕竟他可是南方沿海的走私头子,可能一般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对于那些朝廷官员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太大的秘密。
也正是自己敏感的身份,所以周重在住进王伦府中后,就一直深居简出,打算等到正德皇帝召见自己,然后办完正事后就立刻离开,老是呆在这个权贵云集的京城之中,让周重有一种命运无法把握的极度不安全感。
当然周重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毕竟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就算周重不想出去,瑾萱她们却也还想好好的游览一下这里,所以周重自然也得陪着。
“哇~,那里就是大明皇帝居住的宫殿吗?实在是太大太壮观了,光是面积都比我们欧洲大部分的城市都要大!”北京城西的香山之上,茜拉站在大片大片变红的枫叶间,手持望远镜远眺着被城墙重重包围的紫禁城感叹道。
瑾萱她们在京城游玩了几天,买下一堆又一堆的东西,最后将整个京城转了个遍后,茜拉又央求周重带自己观看传说中的紫禁城,但是紫禁城在皇城的内部,普通人别说是紫禁城了,就连皇城都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所以周重对于茜拉的请求也是束手无策。
不过幸好吴山等人熟悉京城,于是他们给周重出了个主意,告诉他登上城西的香山就可以欣赏到整个京城的全貌,而且现在又是深秋时分,香山上的枫叶也是最美的时候,再加上香山上又有永安禅寺,也就是后世的香山寺等名胜古迹,可以说是一处极佳的赏景去处,若是来了京城不去香山,那简直就太惜了。
周重后世也听说过香山枫叶的大名,听到吴山的建议,立刻也同意下来,而且为了更好的欣赏城中的景色,周重还特意将自己准备送给正德皇帝的望远镜拿出来,结果自从登上香山后,茜拉就一直霸占着望远镜对着皇城的方向看个不停,周重几次想要从她手中抢过来,却都没能成功。
其实登上香山之后,光靠肉眼也能看清北京的全貌,特别是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空中瓦蓝一片,没有丝毫的白云,山间也没有雾气阻碍,所以眼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看到京城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车流。
现在正是一年中香山最美的时节,因此香山上的游人也是络绎不绝,周重大概看了一下,总体上香山的游客分为三种,第一种就是像他这样有钱有闲的人,这些出身富贵的人家带着丫鬟仆人,在山上是前呼后拥,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些平时藏在深闺之中的大家小姐。
第二种人则是那些风流倜傥的年轻士子,他们三五成群一边欣赏着香山的美景,时不时还会偷瞄一下那些出游的大家小姐,想看却又不敢多看,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让周重感觉十分好笑。
最后一种则是到香山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香山上的永安禅寺在京城十分的有名,每天都有许多信徒前来许愿还愿,这些信徒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同样也有富人和穷人,大部分人都是一脸的虔诚之色,沿着山路向着永安禅寺的方向缓缓而行。
当然香山上的游人划分也不是绝对的,三种人也都各有交叉,比如像周重他们,本来是来香山欣赏风景的,但是当瑾萱她们听说山上的永安禅寺十分灵验时,当下吵着要进寺中烧香拜佛。周重虽然不信佛道,不过他也想进寺中游览一番,于是也就点头答应。
当下一帮人跟着那些善男信女一起前行,很快就来到了永安禅寺的山门前。永安禅寺原来是金代的行宫,后来才被改为寺庙,金代时称为大永安寺,元朝时改为甘露寺,到了明朝又被改为永安禅寺,算起来也有四百年的历史了。不过在后世时,整个香山上的建筑都被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所焚毁,只剩下几座石屏,想想也甚为可惜。
进到永安禅寺之后,瑾萱她们进到大殿之中拜佛许愿,周重本不是信佛之人,也不想对着一尊泥人跪拜,所以也就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候,这样他也可以欣赏一下寺院中的风景。
不过就在瑾萱她们刚进去时,从大门外又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只见对方长相儒雅面带微笑,一看就让人心生亲近。另外这个年轻男子的身后则跟着几个女眷和丫鬟仆人,看样子和周重一样,都是来寺庙进香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周重只是觉得进来的这个男子风采过人,必然不是寻常之辈,因此也多看了两眼,不过他很快就转过头去欣赏寺庙中的景色,毕竟无论对方再怎么不凡,他也没兴趣与对方结交。
不过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刚把目光移开时,忽然身后的吴山悄悄靠近他低声开口道:“公子,您看那位刚进来的年轻男子,他就是我们大明的宁王殿下!”
“宁王!”周重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吓了一跳,当下扭头再次看向那个年轻男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历史上那个大名鼎鼎的宁王朱宸濠?只是看他一人斯文儒雅的模样,周重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竟然会发动叛乱,而且为了给自己敛财,更是蓄养盗贼打家劫舍,南昌等地间接死在他手上的百姓数不胜数,无数人因他也是家破人亡,简直可以称的上是禽兽不如!
想到历史这个宁王的所做所为,周重也是对其是鄙视不已,看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果然没错,这个宁王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实质上却是个残暴不仁的家伙,相比之下,正德虽然好玩荒唐,但在人品上却比朱宸濠强多了。
不过就在周重想着上面这些事时,却见那位便服出行的宁王殿下带着女眷来到大殿门前,然后送几个女眷进入大殿,而他自己则和周重一样,站在殿外等候,而且更让周重没想到的是,朱宸濠竟然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目光不时的上下打量着自己,这让周重是心中暗骂,同时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找上自己,毕竟他虽然不齿宁王的为人,但以他的身份,却也不敢得罪对方。
只可惜周重这个不信佛道的家伙在祈祷时显然没什么诚意,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神佛瞎了眼保佑他。只见宁王打量了周重片刻之后,然后又看到周重身后的吴山等人,当下笑呵呵的走过来说出一句让周重十分震惊的话。
“想必这位就是从松江府赶来京城探亲的周重周公子吧,在下南昌朱宸濠,早就听闻公子的大名,可惜一直无缘相见,没想到今天竟然在此偶遇,实在是让在下倍感荣幸!”只见朱宸濠走到周重面前,不但一口道出周重的身份,而且还点出他与王伦之间的关系,这让周重在震惊的同时,也不由得心中一沉,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但没想到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宁王朱宸濠。
既然自己的身份被道破,周重也不再遮掩,当下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的看着宁王道:“草民周重拜见宁王殿下!”
看到周重目光中的警惕,朱宸濠先是一愣,不过紧接着也是一笑,他以为是自己一口道破周重的身份,所以才引起对方的警惕,毕竟周重可是南方沿海的大走私商,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重之的以警惕,是因为早知道他日后的所做所为,所以才不想与对方有过多的交往。
“哈哈~,周公子客气了,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哪里还分什么王爷和草民?朱某早就听闻周公子才智不凡,因此早就想结交一番,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朱某这里从南方带来一些上好的龙凤团茶,咱们可以向寺中借间禅房,一边品茶一边聊天可好?”
朱宸濠如此主动的邀请,而且又把话说的如此客气,若是周重再坚持拒绝的话,那就显得太不识抬举,甚至很可能会让这个内心残暴的宁王记恨自己。若是周重没有记错的话,直到宁王谋反之前,朱厚照都一直十分信任朱宸濠,对他也比其它的藩王要亲密一些,若是现在自己得罪对方,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有些无奈,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只能跟着对方去品茶了,顺便再探一下对方的口风,看对方为何会主动接近自己?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份?
第223章 宁王朱宸濠(下)
周重也没想到自己这次香山之行,竟然遇到了历史上那个谋反的宁王朱宸濠,而且对方竟然一下子道破他的身份,这让周重颇感震惊,再加上朱宸濠又一再邀请,周重也无法拒绝,最后只好随着宁王来到永安禅寺后面一个独立院子里品茶,瑾萱这些女眷则和宁王府的女眷一起在院子的凉亭里休息。
禅房之内,周重与朱宸濠相对而坐,一个宁王府的美貌侍女跪坐在桌边,正在给两人展示茶艺,可惜周重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意者,在他看来,茶水最大的功用就是解渴消食,至于什么茶艺都是虚的,只不过这个美貌侍女的动作轻柔流畅,看起来好像舞蹈一般,倒也让人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等到侍女将整套的茶艺表演完,最后才给周重送上一杯散发着清雅香气的茶水,只见朱宸濠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一脸享受的道:“好茶!好水!这龙凤团茶已经十分难得,这水又是从玉泉山刚运来的,再加上我这侍女的茶艺,三者配合之下泡出的茶水,简直可以比拟传说中的仙浆玉液!”
周重虽然不懂茶,但这时却也不能落了面子,当下他也是装模作样的品了一口,发现这茶水果然比以前自己喝的茶水好喝,当下也是虚情假意的夸赞道:“王爷真是一个雅人,草民对于茶道虽然没有什么研究,但也感觉此茶香气清雅怡人,闻之使人脱俗,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啊!”
朱宸濠好像很喜欢品茶,听到周重称赞自己的茶好,当下也是大为高兴,竟然开始与周重讨论起茶道来,可惜周重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敷衍了对方几句。
朱宸濠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发现周重对自己的话并不感兴趣,当下笑了笑停止了茶道的讨论,然后挥手让其它人退下,使得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这才又开口道:“本王听说周公子此次进京,是为了求见皇帝陛下,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听到朱宸濠竟然连自己来京城的目的都知道,这让周重心中一凛,同时心中暗骂,看来锦衣卫之中也有这个宁王的耳目,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吴山手下的那些锦衣卫泄露的消息?还是京城之中的锦衣卫泄露的消息?若是第一种还好,但若是第二种的话,那就说明宁王在锦衣卫的高层之中有自己的耳目,毕竟吴山回来的消息除了他们自己外,就只有一些京城锦衣卫的高层才知道。
想到这里,周重虽然对锦衣卫的腐化感到无奈,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宁王殿下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周某这样一个小人物,而且您又是从哪里听说我是来求见陛下的?”
对于周重如此直接的反问自己,甚至话中还暗有质问之意,朱宸濠却没有露出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着说道:“周公子不必猜疑,其实本王之所以关注公子,主要是看到公子的商会如此兴盛,海外贸易的利润也极其惊人,所以也是十分的心动,现在我府上的人也正在准备货物运到双屿港,到时希望周公子照顾一二才是!”
朱宸濠的这些话看似十分合理,毕竟走私的利润让不少大明贵族都心动不已,很多贵族都已经直接参与到走私之中,当然他们只是提供货物,真正的走私还是周重这些人在做,所以现在朱宸濠提出来参与走私,倒也十分正常。
而且周重还知道,朱宸濠为了准备谋反,一直在大肆搜刮钱财,甚至还养了一批盗贼劫掠百姓,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但若是再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朱宸濠是在撒谎,毕竟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亲自来找周重,随便一个王府的管事都可以把这件事做好,所以朱宸濠来找自己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周重也并没有戳穿朱宸濠,而是笑着点头答应道:“宁王殿下实在太客气了,区区小事实在不足挂齿,别的事周某可能帮不上忙,不过这海上之事,却还能略尽绵力。”
看到周重答应,朱宸濠好像也十分高兴,当下又是夸赞了他几句,然后就开始天南地北的海聊,在这种聊天之中,周重惊讶的发现这个朱宸濠竟然十分博学,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星相算术,他竟然都能聊上一些。当然周重最不怕的就是这种聊天,他表现出来的博学多才也让朱宸濠赞叹不已,特别是对周重的西游记一书,更是夸赞个不停。
两人在禅房中闲聊了近一个时辰,最后周重这才借口妻子怀有身孕,不能在外面久候为理由告辞,朱宸濠这时也表现的极为通情达理,听后也并没有阻拦,当下他与周重一起出了禅房,与外面亭子中等候的女眷汇合之后,朱宸濠又亲自送周重出了永安禅院,直到山门前两帮人才分别。
回到府中之后,周重立刻就把吴山叫到书房,然后将今天朱宸濠找自己时说的话全都讲了一遍,最后这才开口问道:“吴山,以宁王的身份,竟然会对我如此关注,甚至对我们的行踪也是了如指掌,你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周重的问题,吴山脸上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只见他站在那里踌躇半晌,最后这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书房,当看到整个书房只有他们两人时,这才低声开口道:“公子,其实在回来的时候我就打算来找您,只是却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您,现在既然您问到了,那我吴山也就不再隐瞒,只是公子听完自己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告诉外人,更不要在陛下面前说这件事!”
看到吴山一脸郑重的样子,周重也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哦,到底是什么事?”
只见吴山这时上前一步,靠近周重低声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宁王此人可不简单,之前刘谨当权之时,他就用钱财贿赂过刘谨,使得刘谨对他也是另眼相待,现在刘谨倒了,钱宁钱大人成为陛下眼前的第一红人,结果宁王又买通了钱大人,许多锦衣卫中的秘密别人不知道,但是却瞒不过宁王,而且……而且……”
吴山说到最后时,脸上再次露出踌躇之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看到这里,周重当即追问道:“而且什么?吴山你尽管和我直说,你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听到周重的话,只见吴山最后猛然一咬牙,终于接着又道:“而且据我所知,宁王在南昌蓄养盗贼搜刮财物,又用这些财物买通朝中的大臣,可以说朝中上下遍布宁王的眼线,别的不说,钱大人和兵部尚书陆完等人就与宁王交往过密,以他一介藩王的身份,却结交朝中的重臣,所以我怀疑宁王对陛下心怀不轨!”
听到吴山最后的猜测,周重也颇为惊讶,本来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宁王要谋反的事,但是没想到吴山这个锦衣卫千户也有这种猜测,只是他随即又有些奇怪的问道:“吴山,我也感觉宁王所图不小,不过你既然有这种猜测,为何不去告诉陛下,也好让陛下早做准备?”
吴山听到周重同意自己的话,当下也是一喜,不过听到后面的话时,却不禁面露苦笑道:“公子您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宁王虽然贿赂朝臣,但却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而且以我一个小小的千户人微言轻,就算去陛下那里告密,恐怕陛下也不会相信,甚至到时还可能被安上一个诬告皇亲的罪名,我的这条命搭上倒也没什么,但我担心因此牵连家人,所以才不敢上报!”
看着吴山满脸无奈的表情,周重也不禁叹息一声,他知道吴山说的不错,以吴山现在的身份上报宁王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若他没有记错的话,原来历史上宁王谋反之前,就有官员上奏揭发宁王谋反,结果不但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反而还被朝廷贬到了南京,甚至有两个南昌当地的官员因此被杀,家人更是被宁王屠杀一空。
想到原来历史上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周重也不禁有些佩服吴山的明智。另外他在知道了宁王竟然连钱宁等人都已经收买过来,那么他对自己肯定已经十分的了解,甚至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楚。
“原来如此,若是我同猜错的话,今天在香山上根本不是什么偶遇,而是宁王事先就在等着我,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就是想要接近我,然后像拉拢收买钱宁等人一样,把我也给收买过去!”只见最后周重自言自语的开口道,虽然没什么证据,但他坚信自己的猜测肯定是正确的。
就在周重考虑着宁王的事时,忽然吴山犹豫了片刻,最后再次开口道:“公子,今天您与宁王在禅房中交谈时,曾经有一个人在院门外窥视,这个人我也认识,后来他向我打听了一些事,而且这些事还与白小姐有关!”
第224章 白氏姐妹的往事(上)
摇曳烛光下,白梦婉坐在桌前双手托腮想着心事,与她同住在一个房间里的镯儿早已经睡下,毕竟今天爬了一整天的香山,大家全都累了,所以回来吃过晚饭后,镯儿也早早的睡了。
不过白梦婉却是睡不着,因为今天在香山上时,她见到了一个人,而且也看到这个人与身为锦衣卫的吴山聊了许多,期间还时不时的看向她这边,看来对方也同样认出了她,而且还向吴山打听有关自己的事。虽然吴山听从周重的命令,但那个人的身份却也不简单,而且也应该早就和吴山认识,所以吴山恐怕会把她和姐姐白珺婉的事全都说出来。
想到这里,白梦婉也不禁皱紧了眉头,若是那个人知道自己与周公子在一起,再通过与吴山的交谈,肯定也知道姐姐在双屿港,到时他若是威逼周公子交出她们姐妹的话,那又该怎么办?虽然周公子好像很受大明天子的重视,但是那个人也同样是为大明天子办事,而且在京城权势滔天,就算周公子再怎么受大明天子重视,但却也只是一介草民,怎么可能与对方的权势相比?
就在白梦婉因为今天遇到的那个人而提心吊胆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这让她立刻惊醒过来,当下整了整衣服来到门前问道:“都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
“是我,梦婉你还没睡吗?”外面传来周重的声音,这让白梦婉一下子感到心安了许多,当下立刻打开门,刚好看到周重一脸温暖笑容的站在那里。
“周公子请进,镯儿已经睡下了,我却暂时睡不着!”白梦婉一边请周重进来坐下,一边给他倒了杯茶道。
周重本来与吴山讨论宁王朱宸濠的事,但没想到最后吴山竟然告诉他一件关于白梦婉的事,而且其中还牵扯到朝中的一个重要人物,所以周重这才不顾天色已晚,依然来找白梦婉了解一下其中的内情。
只见周重也请白梦婉坐下,并且随口与对方聊了几句后,忽然开口问道:“梦婉,之前在双屿港的时候,你姐姐曾经向姨娘提过,让我纳你为妾,而且你自己也同意,后来瑾萱她也答应下来,只是现在我想再次确认一下,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做我的小妾吗?”
听到周重忽然问起这件事,白梦婉脸上也不禁羞红一片,低下头不敢再看周重,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她用一种低不可察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周重最后的那个问题。
得到白梦婉肯定的回答,只见周重却是神情严肃的道:“好,既然梦婉你对我一片痴心,那么我周重在此立誓,日后必然会像对瑾萱那样对待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听到周重忽然发此誓言,白梦婉也一下子震惊的抬起头来,又是惊喜又是不解的看着周重,她不知道周重为何忽然发下这样的誓言?
不过就在周重刚刚发过誓言后,紧接着又道:“既然梦婉你愿意做我周重的女人,那么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彼此也要坦诚相待,以前我知道你和你姐姐肯定有一段难忘的遭遇,你们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你们,但是今天吴山告诉我,有一个很有权势的人在打听你们姐妹的事,我猜这个人应该和你们以前的遭遇有关,梦婉你可以告诉我吗?”
听到周重后面的那些话,白梦婉终于明白他发誓的原因,不过她也能分辨的出,周重发誓的时候的确说的是真心话,因此心中依然十分感动和甜蜜,只是对于周重想要知道她们姐妹以前遭遇的事情,她却依然有些犹豫。
看到白梦婉听完自己的话依然没有开口,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着急,当下再次开口道:“梦婉,今天向吴山打听消息的人名叫张锐,此人虽然年轻,而且又是个太监,但却深受当今陛下的宠信,而且听说与八虎之一的谷大用也是关系紧密,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东厂提督太监的位子上,虽然自从刘谨死后,东厂的权势就一落千丈,但却依然不可小觑,若是你们真的与他有恩怨,那就坦白的告诉我,无论是情况再怎么糟糕,我也不会把你们交出去!”
周重的这些话终于起了作用,只见白梦婉听到这里时,终于抬起头目光含泪的道:“公子几次救助我们姐妹,梦婉此生无以为报,只愿能够终生侍奉公子,以报答公子大恩之万一,至于我们姐妹与张锐之间的恩怨,也是我们白家天大的耻辱,同时也是姐姐一直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白梦婉说着,终于把她们姐妹与太监张锐之间的恩怨讲了一遍,只是让周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白氏姐妹的经历之离奇残酷,简直是超乎想像。
原来白姐妹的确像她们之前说的,出身于南京的书香门第,她们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大儒,在士林之中具有很高的声望,另外白家也是富豪之家,在城外拥有大片的田地,城中也有数十家店铺,可以说白家在整个南京城中也是数的上富豪。
不过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白家的声望和财富都有了,但却也有一样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白老爷没有儿子,只有白珺婉和白梦婉这两个女儿,虽然白老爷很喜欢两个女儿,但是女儿再好,却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到时白家就没有人继承家业了。
其实白老爷并不是一直没有儿子,只是也不知道他们白家上辈子欠了什么债,一连生了两个儿子都没能养活,最后连白老爷也有些心灰意冷,从此就绝了儿子的心思。
不过再怎么心灰意冷,白家的香火也不能就此断绝,偌大的家业也需要人来继承,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过继一个儿子,第二个则是给白梦婉姐妹招赘,将来生了孩子随母性,这样也就能继承白家的香火。
说起来白氏姐妹在南京城也是大名鼎鼎,一是她们白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父亲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儒,再加上白家没有子嗣的情况,自然也让白氏姐妹格外引人注意。
二来白氏姐妹本身也极有才华,白珺婉喜爱读书,无论什么样的书,几乎是过目不忘,文才自然也极为不凡,可以说南京的读书人中,几乎没有人能在文才上超过白珺婉。而白梦婉则喜欢弹琴,一手琴艺已经登堂入室,有幸听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甚至有人称其为南京琴艺的第一大家。
优越的家世以及本身的才华,使得白珺婉和白梦婉拥有一大批的追求者,其中有不少都是南京城年轻一代中有名的士子,上门求亲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几乎把白家大门的门槛都给踏平了。
不过白珺婉身为家中的长女,心智也更成熟一些,她知道自己没有兄弟,父亲的年纪也大了,自然也需要有人继承家业,所以她拒绝了所有提亲的人,并且主动提出招赘的事。白老爷看到女儿这么懂事,也是极为欣慰,在考虑许久后,终于决定为白珺婉招赘。
说起来白珺婉招婿的消息一出,整个南京城都轰动了,一些家世不错的年轻人都是连呼可惜,毕竟他们是不可能去做赘婿的,不过一些家世不太好,但那些出身不好,却有几分才学的年轻人却都是十分兴奋,若是能进入白府为婿,不但可以娶到一位如花美娇娘,更能坐拥庞大的家业,虽然这份家业姓白,但等到白老爷一死,家中还是需要男人主事,到时这份庞大的家业到底姓什么,那就要看自己的才能了。
为了给自己女儿招一个满意的夫婿,白老爷也是煞费苦心,不但全城张贴榜文,而且还发动自己的朋友学生帮自己寻觅合适的人选,结果经过一年多的甄选,最后终于在数百个优秀年轻人中选定了一个名叫王锐的年轻读书人。
王锐出身贫寒,但因为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在南京的读书人中崭露头角,也算是小有名气,按说以他的才华,参加科举有很大的可能中举,到时鲤鱼跃龙门,身份立刻就会大不一样,所以尽管他出身贫寒,却没有人敢小看他,甚至有不少人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他。
按说以王锐的身份,是不可能主动做上门女婿的,但世事十分奇妙,王锐之前在一次诗会上偶然见到过白珺婉一次,当时还有不少南京城的名门贵女,但是王锐却一眼就看到了美丽不可方物的白珺婉,自此对她是一见钟情,每日为之魂牵梦萦,连学业都有些荒废了。
本来王锐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可能配的上白珺婉的,但是没想到白府没有子嗣,竟然为白珺婉招婿,这让他是惊喜万分,于是主动到白府毛遂自荐,最后终于凭借着自己的才学在众人中胜出,被白老爷选定为白珺婉未来的夫婿,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也正是这个王锐,将白府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225章 白氏姐妹的往事(中)
对于王锐这个人,白珺婉在成婚之前也听说过他的才名,所以当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他时,心中也颇为高兴。白老爷也同样对王锐十分满意,甚至还承诺在王锐与白珺婉成婚后,白府并不会阻止王锐参加科举,日后依然可以走上仕途。
事实上在刚开始的时候,白府上下都对王锐十分满意,白老爷也很快为王锐和白珺婉举行了婚礼,两人婚后的生活也十分的甜蜜,甚至白珺婉一度认为自己有了一个终生的依靠,当时还十分年幼的白梦婉也很喜欢这个姐夫。
不过就在白珺婉和王锐婚后不到一个月,又到了会试的时间了,为此白珺婉也每日督促王锐读书,王锐也表现的十分刻苦,每天足不出户呆在书房之中,一日三餐都由丫鬟送到房中,甚至有时候读书读的太晚,就直接睡在书房之中。
可能也正是王锐的这种刻苦,使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会试之中一举夺得亚魁,也就是第六名,要知道南京本是南方读书人汇聚的中心,各路才子多如牛毛,在那里参加乡试能够夺得第六名,已经算是十分难得的成绩了,而且以这种好成绩参加来看的会试,极有可能一举上榜,从此跃出龙门成为大明的官员。
看到女婿如此争气,白老爷也是十分高兴,在发榜的那天大排宴席,宴请了许多的亲朋好友前来为王锐庆贺。初为人妇的白珺婉同样也十分高兴,感觉自己果然没有嫁错人,日后他们白家说不定还要靠自己的夫君支撑。
中举的王锐自然也比任何人都要高兴,而且这次中举也让他的信心大增,开始倍加努力的读书,准备来年的会试一举出人头地,再也不会因为赘婿的身份而被人看不起,同时也能更好的配上自己的妻子。
可以说这个时候的王锐还是十分正常的,对白珺婉也是发自真心的爱,这点白梦婉曾经听姐姐白珺婉说过,在一些生活上的细节也能看出王锐对白珺婉的真心。
王锐在家中苦读了一段时间后,就要动身去北京了,毕竟从南京到北京也要花上月余的时间,再加上到了北京之后,他也要闭门苦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能受到任何的打扰,所以最好还是早早的上路。
白老爷这时也对王锐十分的重视,不但给他安排了车马,而且还派了一个有经验的老仆照顾他的生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白老爷和白珺婉姐妹一起送王锐离开南京。
送走王锐后,白珺婉一直满怀期望的等着夫君高中回来,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结果找来大夫诊治后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这个消息不但让白珺婉惊喜万分,同时也让白府上下是欢腾一片,特别是白老爷高兴的差点晕倒,可以说自从白珺婉成婚后,他就一直盼着这一天,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
白珺婉怀孕后,一边在家安心养胎,一边算着会试的时间,等着王锐归来的那天,但是让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会试的时间都过去了,王锐却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后来一些南京落榜的举子回来,白老爷向对方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王锐这次并没有考中,虽然这个结果让白老爷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每年全国那么多举子参加会试,却只有一两百人上榜,况且一次失利并不算什么,大不了来年再考就是了。
听到自己的相公落榜的消息,白珺婉知道王锐心中肯定更不好受,所以她不顾怀孕后身体的不适,连夜给王锐写了封信,信中安慰他不要灰心,今年考不中没关系,大不了于苦读几年,下次定会一举上榜等等。
白珺婉信上除了这些安慰的话,并没有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王锐,这是因为她想等王锐回来时给他一个惊喜。但是让白珺婉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信虽然托人送出去了,但是王锐却还是一直没有消息,甚至别的举子都从京城回来了,但王锐依然没回来,而且白老爷向别的举子打听消息,人家说根本没见过王锐。
这下不但白珺婉着急,白老爷也终于坐不住了,他一连派出几批人去京城寻找王锐,但是除了找到王锐他们在京城住的客栈外,却并没有见到王锐主仆二人。
另外据那个客栈的老板说,王锐在会试时一直住在他们客栈,会试结束后王锐落榜,当时王锐十分受打击,和其它落榜的举子一样,每天喝的烂醉如泥,每次都是他身边的老仆把他扶回来,不过有一天王锐忽然退房离开,而且当时只有他一人,那个老仆却不见,为此那个老板还问了一然,结果王锐却说他打发老仆先回家了,对此老板也没怀疑,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王锐。
可以说王锐从那个客栈离开之后就消失了,无论白老爷派去的人如何打听,却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王锐的消息,甚至连那个老仆也好像从世间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当打听消息的人回来把王锐失踪的消息告诉白老爷后,白老爷也是震惊不已,他一边向官府报官,一边给自己官场上的朋友写信,让他们帮忙找寻王锐的下落。说起一个堂堂的举人失踪,这也是一件不小的事,所以官府的人也十分卖力,不但京城在找,从京城到南京这一路上的官府也都在找王锐的下落,可惜最后却是一无所获,王锐主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本来对于王锐失踪的消息,白老爷一开始是想瞒着白珺婉的,毕竟她现在怀有身孕,白老爷怕女儿知道后悲伤过度,从而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过白珺婉本来就聪慧过人,再加上王锐又如此反常的一直没有回来,所以很快她就知道了王锐失踪的消息,这让她一时间也是悲痛欲绝,虽然不停的安慰自己王锐只是失踪,也许并没有死,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还没有一点消息,这让白珺婉也不禁有些绝望。
不过白珺婉在悲痛过后,却慢慢的止住了眼泪,因为她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若是自己因为悲伤过度而伤到孩子,那么对于这个家来说,无疑又是一次巨大的打击,所以她必须要坚强起来。
也正是有孩子的支撑,白珺婉从一个生长于深闺之中的柔弱小姐,慢慢的学会了坚强,就算再怎么没胃口,她也坚持一日三餐,努力的多吃些东西,以保证腹中胎儿的正常成长。另外她也尽量的不去想王锐,这样心中也能好受一些。
就这样白珺婉在痛苦中坚持了近十个月,最后终于在夏末秋初的一个晴天生下了一个女婴,这个女婴也就是现在随白珺婉生活在双屿港的晴晴。
晴晴是个女孩,这让白老爷有些失望,不过这毕竟是白府的第三代,所以他也是十分高兴,再加上王锐的事,也使得白老爷对晴晴格外疼爱,希望这样可以让女儿好受一些。而白珺婉有了女儿陪伴,心中对王锐的思念也少了一些,慢慢的也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其实在白珺婉怀孕的这段时间,白老爷也一直没有放弃找寻王锐,但是无论是他派去的人还是官府的人,却都一直没能找到任何有关王锐的事,慢慢的所有人都相信,王锐很可能是在京城或是京城附近遭遇到不测,尸体也被藏了起来,或是处理的十分干净,根本不可能找到,所以后来寻找的人也都松懈了,一年过后,连白老爷也相信女婿恐怕也早已经死了。
白老爷本以为给自己女儿找了个好相公,却没想到王锐是个短命鬼,使得女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让白老爷一直十分自责,再加上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结果在晴晴出生后,白老爷就病了,而且病情也是时好时坏,找了无数的大夫也都没能治好。最后白老爷在病床上拖了近三年时间,终于撒手而去了。
父亲的去世让白珺婉姐妹二人更是悲痛万分,不过在埋葬过父亲后,生活还要继续,而且这时小晴晴还不到三岁,同样也需要人照顾,再加上白家偌大的家业需要人管理,已经学会坚强的白珺婉很快振作起来,开始一边照顾女儿和妹妹,一边学习如何管理家业。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白老爷刚刚去世,白珺婉还没有学会如何管理白家的家业时,本已经让所有人认为早已经死去的王锐却出现了,只是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却已经改名为张锐,而且本来身为举人的他,不知为什么竟然变成了宫中一个颇有权势的太监。
周重听到这里时,也不禁是大吃一惊开口道:“这怎么可能,王锐一个堂堂的举人,竟然一下子成为了太监,他在京城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第226章 白氏姐妹的往事(下)
“不知道!”对于周重的问题,白梦婉也是摇了摇头道,“当时王锐,不,应该叫他张锐,我和姐姐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却没有想到,那天他忽然带着一队锦衣卫回到南京,可能是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成为太监的事,所以这件事很有人知道,而且在回到南京之后,他就马上回到我们白府,而且还说要接姐姐去京城……”
接下来白梦婉讲述的关于张锐的事更加离奇,甚至若不是相信白梦婉不会对自己撒谎,恐怕周重真的不敢相信这些事情竟然是真的。
白珺婉在刚见到张锐回家时,一时间也是惊喜万分,毕竟在当初分别时,他们还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而且感情很好,白珺婉本以为自己的相公早就不在人世了,但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他平安归来,因此一时间喜极而泣。
但是还没等白珺婉高兴太久,她很快就注意到丈夫身上穿的竟然是一件太监才能穿的内侍服,而且身后也带着不少的锦衣卫,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酷无情。
接下来张锐的话也打破了白珺婉最后的一丝希望,对方明确告诉她,他因为一些事情阉割了自己入宫,现在跟在御马监掌印太监张永的手下做事,在整个京城之中除了少数一些人外,谁也不敢招惹他张锐,而这次他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接白珺婉入京,到时两人仍以夫妻相称,反正京中的太监娶妻纳妾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而且为了防止白珺婉逃走,张锐带来的锦衣卫立刻接管了整个白府,原来府中的守卫全都被赶走了。
白珺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苦等的丈夫虽然回来了,但却变成了太监,而且还要接她进京继续做夫妻,这对她而言,简直是无法相信,甚至从那一刻时,白珺婉心中已经萌发了死志,她虽然是个柔弱的女子,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一个太监做妻子!
不过白珺婉心中的死志并没有坚持太久,当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内宅,看到自己刚满三岁的女儿晴晴时,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想到若是自己死了,那晴晴又该怎么办?虽然张锐是晴晴的父亲,但这个人现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女儿交给他。
也正是想到女儿,白珺婉这才振作起来,当下她打起精神将眼下的局面考虑了一遍,虽然她也不知道张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聪明的她很快就想到,张锐已经是太监了,他回来恐怕并不仅仅是想接自己入京继续做夫妻,而是很可能想趁机吞并他们白家的家产,以张锐现在的权势,她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对方的。
想到这里,白珺婉很快就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先假装顺从张锐,甚至整个白家的家产她也可以送给对方,等到张锐对自己放松警惕后,她再带着妹妹和女儿一起逃出去,不管逃到哪里,反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张锐继续做夫妻的。
不得不说白珺婉几次遭逢大变后,已经变得成熟坚强了许多,她的顺从果然让张锐显然十分高兴,而且对于女儿晴晴,也是格外的疼爱,毕竟他已经是太监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所以晴晴就是他唯一的后代。
事实上的确不出白珺婉的所料,张锐在回到白府后,立刻就开始抢夺起白府的产业,而且张锐也利用自己的权势,使得南京当地的官府根本不敢管他的事,白梦婉又只是一个弱女子,根本不可能争的过张锐,最后索性就把全部的家业主动送给了对方。
张锐在得到白家的产业后,立刻开始向外变卖,毕竟白家的产业虽多,但大都是一些固定的土地和店铺,而张锐又不可能一直呆在南京,所以还不如卖掉换成银子带回去。
利用张锐变卖白家产业的这段时间,白珺婉平时对他是嘘寒问暖,表现的像是以前刚成婚时的样子,虽然张锐感觉白珺婉的表现有些不合常理,但是自从成为太监后,他的心理就已经与普通人不同,对家的渴望也极为强烈,因此他也慢慢的对白梦婉放松了警惕,看守也松懈了许多。
在看到张锐对自己放松了警惕后,刚好晴晴的生日也要到了,那天白珺婉让人做了一顿丰盛的酒宴,然后请来张锐为晴晴庆祝生日。对此张锐也是十分的高兴,那天也不由得多喝了几杯,结果在张锐喝醉之后,竟然又说出一件更加无耻的事,在知道这件事后,白珺婉简直恨不得当场杀了张锐。
原来张锐酒后失言,他当时醉醺醺的告诉白珺婉,这次他回来除了夺取白家的产业,用这些银子为自己在宫中开路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骗白珺婉去京城,然后趁机把她送入正德皇帝的豹房之中,以此来讨得正德的欢心。
毕竟整个大明都知道,现在的那位大明天子不喜欢少女,反而喜欢生过孩子的少妇,以白珺婉的容貌和才学,若是送入宫中,肯定会让正德皇帝十分宠爱,到时张锐也能以此来引起正德皇帝的注意,再加上他又巴结上宫中的张永,到时在宫中出人头地简直是易如反掌。
听到张锐这些禽兽不如的话,白珺婉气的全身都打哆嗦,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无耻的人,为了自己的前途,竟然要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当时白梦婉也在场,同样也是恨不得立刻把张锐乱刀砍死。
不过白珺婉在冷静下后来,却也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把张锐这种禽兽选为自己的相公,而且现在不是杀人解恨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想办法逃出去。
白珺婉在假装顺从张锐之时,其实已经在为逃跑做准备了,而今天正是一个好机会,于是白珺婉姐妹二人立刻换上男子的衣服,带着晴晴来到后花园,花园里的小河与外界相通,本来在围墙处有栅栏隔着,以免别人从河下进到园子中,但是前段时间雨水太大,河水把栅栏冲毁了,府上的工匠还没来的及修,结果就被张锐给赶走了。
白氏姐妹从水中逃出白府后,等到天亮时城门开启,两人立刻逃出南京城,然后一路东躲西藏,而且在路上的时候,她们几次都是差点被张锐的人抓住,最危险的一次是她们与抓捕的人同住在一个客栈里,最后她们两个又一次连夜奔逃,这才没有被发现。
也正是担心张锐那些人的追捕,再加上张锐又是宫中的太监,打着为皇帝办事的名义,可以说是权势滔天,无论她们姐妹逃到哪里,只要还在大明境内,那就可能被发现。所以最后白珺婉和白梦婉商议了一下,这才决定远赴海外,毕竟白珺婉在书上曾经看过,每到中原战乱之时,就有不少人乘船出海,或去倭国或去南洋,所以她们也想学习前人逃出大明,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张锐能找到她们了。
说到这里时,只见白梦婉再次咬牙切齿的道:“张锐这个禽兽不但害了姐姐的一生,而且还要把姐姐送给那个荒唐的皇帝,可恨我不是男子,否则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姐姐报仇!”
只见周重听完之后也是沉默半晌,按照白梦婉所说,张锐之前与白珺婉刚成婚时,一切都表现的不错,至少在德行上肯定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否则白老爷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但是在进京赶考失踪了几年之后,再出现时已经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能造成一个人性情大变的原因并不多,至少周重只想到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张锐像他一样,被另一个人穿越了,不过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了,而且以张锐的表现来看,也不像是一个穿越者,否则也不会去做太监了。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张锐在这期间经历了什么事,给他造成严重的打击,甚至让他的性格也进一步扭曲,最终成为白氏姐妹见到的那个样子,不但冷酷无情,而且没有丝毫的廉耻之心,这个猜测显然比第一个要靠谱一些。
想到这里,周重抬头看了看依然咬牙切齿的白梦婉,当下开口安慰道:“梦婉,报仇的事你暂时不要想了,现在张锐已经升任为东厂提督太监,虽然自从刘谨死后,东厂的气焰就被锦衣卫压了下去,但依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得罪的,所以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呆在家里,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这个仇我会帮你们姐妹报的!”
虽然白梦婉明知道周重的话主要是为了安慰她,但是听到他竟然愿意帮她们姐妹报仇,这让白梦婉也是感动不已,当下深深的行了一礼道:“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愿今生能服侍公子左右,梦婉也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灯下梦婉圣洁的面孔,听着她的真情告白,周重一时间也感觉有些心动,不过想到自己还没有正式纳对方为妾,又想到怀孕的瑾萱也在等着自己,于是再次安慰了梦婉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只是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他刚吃过早餐,外面就有人禀报:东厂提督太监张锐前来拜访!
第227章 督公张锐
“张锐?”刚刚放下筷子的周重听到下人的禀报,当下也是一愣,虽然他之前早就料到对方会来找自己,但是没想到对方昨天才见到梦婉,今天早上就找上门来,看来这个张锐还真是个急性子。
旁边的白梦婉听到“张锐”这个名字时,身体也是一僵,满脸紧张的抬头看着周重。周重也注意到白梦婉脸上的表情,当下向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又和瑾萱她们交待了几句,这才站起来转身去了前院的客厅。
对于这个张锐,昨天他已经从吴山那里打听到不少东西,再结合白梦婉所说的那些,使得周重对张锐这个东厂督公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不过无论是吴山还是白梦婉,他们都不知道张锐为什么会从一个举子变成了太监。
说起来吴山在京城也算是个消息灵通之辈了,但是他所知的张锐也仅仅是从对方入宫之后开始的,据他所说,张锐的确是三四年前进宫的,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文才不错,所以很快就得到了张永的赏识,被张永收为义子,也是从那时起,这估计也是张锐改姓的原因,之后张锐就一直跟在张永身边办事。
几个月前,张永与杨一清联手除掉了刘谨,结果张永一时间声望大增,取代刘谨成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张锐做为张永的义子,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东厂提督太监,一般人都称其为督主、厂公、督公等,可谓是春风得意,是现在宫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太监之一。
当初刘谨在位时,东厂可谓是气焰滔天,锦衣卫也只能算是东厂的跟班,不过现在刘谨一死,东厂做为刘谨的帮凶,自然也受到压制,再加上张锐接手东厂的时间也不长,锦衣卫都指挥使钱宁也太过强势,所以现在形势完全颠倒过来,东厂反而成为锦衣卫的跟班,张锐这个督公的日子也不好过,昨天他见到白梦婉时,却发现身为钱宁心腹的吴山也在,这让他感到十分忌惮,这才没敢当场抢人,而是打听了一下情况就离开了。
想到张锐的事,周重很快就来到前面的客厅,这里是王伦的家,不过王伦一大早就上朝去了,所以家中的事情一般都由周重处理。当他进到客厅时,发现厅中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太监,长相十分俊秀,只是脸上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两只眼睛狭长如刀,被这双眼睛扫过之时,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不用问,这个年轻的太监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张锐,当下只见周重笑呵呵的走进客厅道:“不知督公大驾光临,周某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之极!”
周重是个商人,在双屿港的时候没少与人打交道,所以对于这些客套应酬也是十分熟练,虽然他与张锐之前根本不认识,但现在表现的依然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对于周重的热情,冷着脸的张锐难得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同时站起来开口道:“周公子客气了,洒家冒昧前来拜访,失礼的应该是我才对,只是洒家实在有要事要与周公子商议,所以还请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张锐能做上东厂督公的这个位子,消息自然也十分灵通,他知道眼前这个周重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小小的走私商人,但却拥有极其神秘的背景,而且好像很受皇帝陛下的看重,不但亲自给对方赐婚,甚至还派吴山这些锦衣卫保护,所以对于周重,张锐也不想太过得罪。
看到张锐对自己如此客气,周重也是心中得意,昨天吴山告诉他,张锐虽然掌管着东厂,背后又有张永做靠山,但是以皇帝陛下对周重的看重,他根本不必怕得罪张锐。虽然周重不知道吴山的话是否可信,不过他心中已经打这定主意,若是张锐敢威胁他,让他把白氏姐妹交出来的话,那么他就算是与对方当场翻脸,也要保护白氏姐妹!
“督公公务繁忙,不知今日来见周某所为何事?”只见周重与张锐又客气了几句,最后终于问起对方的来意。张锐这个家伙一直冷着脸,而且眼睛看人时像刀子一样,甚至目光中还有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所以周重很想早点打发对方离开。
听到周重问起自己的来意,张锐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波动,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表情,语气也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开口道:“周公子,洒家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希望公子千万不要推辞!”
“哦?以督公的权势,天下间还有何事能难倒督公?周某只是一介商人,又有什么事可以帮到督公?”周重听到这里心中一沉,然后明知故问的道,他话中的语气也已经有些不善,希望张锐听出来可以知难而退。
不过让周重失望的是,张锐却好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依然冷冰冰的开口道:“昨日洒家去了永安禅寺公干,没想到遇到了洒家入宫之前的妻妹,当初因为一些误会,我的妻子和妻妹带着我的女儿离开了我,对此我也甚是懊恼,一直想找个机会向她们解释这个误会,但是却一直没能找到,没想到昨天竟然见到妻妹与公子的夫人在一起,而且还知道我的妻子和女儿也在公子那里,所以洒家这才登门拜访,希望公子可以将她们交给我!”
果然不出周重的所料,张锐今天是来要人的。只见周重听到这里时,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收,当下却是板着脸道:“督公的话怎么让周某听不明白,昨日随我去永安禅寺的女眷之中,除了周某的妻子和妹妹,另外还有一个佛郎机女子,最后的两个也是我的女人,不知道督公说的是哪个?”
周重话中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就是告诉张锐白梦婉是自己的女人,他是绝对不可能把人交给对方的,之所以没有明着拒绝,就是不想与张锐撕破脸皮,好让对方知难而退,毕竟在京城这种地方,得罪一个东厂的督公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周重的话,张锐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毕竟昨天见到白梦婉和周重的妻子在一起时,他就已经猜到这种结果,不过他却是个十分执着的人,因此再次开口道:“周公子,洒家入宫前的妻子名叫白珺婉,与公子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正是她的妹妹白梦婉,既然梦婉已经是公子的女人,洒家自然不会夺人所爱,只是希望公子能把珺婉和洒家的女儿交给我!”
正是摸不透周重的背景,所以张锐这才主动退让一步,提出只要白珺婉和女儿晴晴,这在他看来,已经算是给足了周重面子,若是换作一般人的话,张锐非但不会说这么多废话,甚至早就派东厂的番子把对方抓起来,然后逼着他把白氏姐妹交出来。
不过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冷笑一声,白梦婉对自己情真意切,他也很喜欢对方,所以他不但要保护对方,而且也要保护白梦婉身边的亲人,另外白珺婉在商会做的也很出色,三娘已经把她做为自己的接班人在培养,如此一个重要的助手,身为会长的周重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威胁交出去,否则商会的人会怎么看他?
也正是想到这些,只见周重抬起头看了张锐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实在不好意思,珺婉现在已经加入到我的南洋商会之中,而且做的十分出色,现在已经成为我重要的助手之一,身为商会的会长,我自然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手下交给别人处置,所以还望督公见谅!”
“你……”听到周重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再次拒绝了他的要求,这让张锐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站起来瞪着周重,本来冰冷的脸上也满是怒火,自从坐上东厂督公的位子后,整个京城还没有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周重一直盯着张锐的眼睛,当他看到对方目光中的那种怨毒的恨意时,心中也不由得叹息一声,自从见到张锐之后,他就知道对方是那处思想极端的人,对人也是非友即敌,现在自己得罪了对方,张锐肯定已经把他列为敌人。而且张锐这种人一旦恨上一个人,那么就会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看来自己日后要小心了。
“周公子,洒家劝你再考虑一下,珺婉是我的妻子,晴晴是我的女儿,无论于情还是于理,她们都应该回到我的身边,若是有人想要强行把我们一家拆开,那可就别怪洒家不择手段了!”张锐虽然已经将周重列为敌人,但却还是强忍着撕破脸皮的冲动开口道,只是最后一句却已经用上了威胁的语气。
周重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一张锐出言威胁,当下也是冷笑一声道:“督公已经入宫,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妻女,所以珺婉她们事就不劳督公挂心了,周某日后会代督公照顾她们母女的!”
第228章 谷大用的威风
周重却没有发现,他说的话实在有些歧义,至少在张锐看来,周重这些话中的意思好像不但要纳梦婉,甚至连珺婉也不放过,这让他当即是怒火万丈,“呯”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周重怒吼道:“周重,你不要欺人太甚!”
周重这时也发现了自己话中的不妥,不过既然已经得罪了对方,那么周重也不介意得罪的再狠一些,当下再次冷笑道:“到底是谁欺人太甚,督公你自己心里知道,白府庞大的家业去了哪里?梦婉姐妹又为何亡命天涯?这些又是谁害的?难道还要周某一件件讲出来吗?”
看到周重也是丝毫不退让,这让张锐的怒火更盛,只见他恶狠狠的盯着周重,看起来简直像一头择人而筮的恶狼。不过就在这时,忽然王府的下人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道:“姑爷,宫中的谷公公来了,说是有要事找您,现在马上就要到客厅了!”
听到谷公公这个名字,周重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想必这个谷公公应该就是八虎之一的谷大用了。旁边的张锐同样也是十分震惊,他熟悉宫中事务,以谷大用的身份,竟然亲自跑来找周重,这就说明周重的背景之雄厚,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想到这里,张锐也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如此的话,他刚才就不该和周重闹的太僵。
就在下人刚刚禀报过,就听到客厅外一阵喧哗,周重急忙出去迎接,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在几个小宦官的拥簇下走来,看到客厅门前的周重时,只见那个白胖太监立刻抢先笑着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周公子了,在下谷大用,给公子行礼了!”
看到谷大用抢先行礼,周重心中也是一惊,要知道谷大用可是正德皇帝身边最亲信的太监,客厅里的那个张锐和对方一比,根本就是个小字辈,所以谷大用这一礼可实在太大了。
想到这里,周重也是急忙紧走几步回礼道:“谷公公客气了,刚才周某在客厅中接见客人,未能远迎公公,实在失礼之至!”
“哦?那可真是太巧了,洒家本想着上午公子应该空闲,所以吃过早饭就赶来公子这里,没想到竟然有人和我想的一样,只是不知道是谁抢在洒家的前头?”谷大用一脸灿烂笑容的问道,自从见到周重后,他就表现的十分热情,与客厅中的那个冷冰冰的张锐截然相反。
听到谷大用问起前来拜访的人,这时周重刚好看到张锐悄悄的从客厅里溜出来,看样子是想趁谷大用没有发现他之前离开,可惜却被周重一眼看到了,当下只见他伸手一指道:“谷公公请看,就是那位东厂的张锐张督公抢在您的前面,而且若不是您来的话,恐怕现在草民与张督公已经吵起来了。”
谷大用顺着周重的手指望去,立刻看到了正准备悄悄离开的张锐,再加上又听到周重后面的话,这让谷大用脸色一沉,用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高声叫道:“张锐,你见到洒家溜什么,难道张永没教过你怎么行礼吗?”
刚才听到谷大用竟然亲自来拜访周重时,张锐就已经感觉不妙,紧接着他又看到谷大用竟然率先向周重行礼,而且又是那么的热情,可以说他在宫中呆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到谷大用竟然如此热情的对待一个刚刚相识的人。
想到这里,更让张锐惊恐无比,于是就想趁着别人没有注意自己的时候溜走,然后再跑去义父张永那里求求情,希望可以补救一下。但是很可惜的是,悄悄逃走的张锐却被周重一语道破,这时谷大用已经看到他了,这下想逃也逃不了。
听到谷大用语气颇为不善的话,张锐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道:“谷公公误会了,奴婢只是见到谷公公您与周公子有事想商,担心在这里耽误了公公的事情,所以这才想暂时躲一下,等到公公与周公子商议完事情,再来与公公行礼!”
别看张锐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这也是分人的,面对一些地位不如他的人,张锐自然可以用这副嘴脸对待,但是面对地位在他之上的人,打死他都不敢用之前的嘴脸与对方说话,毕竟想要在宫里那个地方生存下去,不会拍马屁、赔笑脸的人恐怕早就被人打死了!
“哼,张永是个实诚人,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一个巧言令色的儿子?”谷大用在宫中多年,自然不会相信张锐的这番说辞,只见他接着又道,“刚才我听周公子说,你竟然与公子差点吵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锐听到周重竟然把他给告了,当下也是一惊,额头上也一下子全都是冷汗,不过他却还是强辩道:“公公误会了,刚才奴婢与周公子只是商量一些事情,彼此的意见有些不合,奴婢正准备放弃,没想到这时公公来了。”
说到这里时,只见张锐再次向周重行了一礼道:“周公子,刚才都是奴婢的不对,若是在言语上有何冲撞的地方,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张锐说完上面这些话说,目光中满是哀求的看着周重。说起来以他的身份,现在主动向周重赔礼道歉,而且话中也透露出不会再索要白氏姐妹的意思,若是换做一般人,可能就这样算了,毕竟与一个东厂督公完全撕破脸皮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周重直视着张锐满是哀求之意的眼睛时,却总感觉张锐现在哀求都是装出来的,以这种人极端扭曲的性格,若是日后有机会的话,他肯定会疯狂的报复自己,所以他现在绝对不能心软,既然得罪了对方,那就要打的再狠一些,最好能让张锐永远没有报复自己的能力。
想到这里,周重在张锐满是哀求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扭头对旁边的谷大用道:“谷公公,说来也巧,昨天我带着家眷去香山观赏枫叶,刚好遇到了张公公,结果张公公看到草民的一个妾室漂亮,竟然向我索要,我不同意时,他却又出言威胁,不知道这些算不算误会?”
周重的这些话刚一出口,张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谷大用听后也是怒火万丈,张锐犯了错欺骗自己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他竟然不长眼欺负到周重头上,这可就是自找死路,这可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想到这里,谷大用指着张锐再次用尖利的嗓音叫道:“好你个张锐,现在做到提督太监的位子上,就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竟然连本公公也不放在眼里了,来人,给我绑起来掌嘴二十!”
听到谷大用的吩咐,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宦官立刻答应一声,然后一脸狞笑的就把张锐围了起来。张锐年轻轻轻就坐上了东厂督公的位子,这让宫的不少太监都十分妒忌,毕竟有些太监奋斗了一辈子,也不过才做到管事太监,可是张锐却才二十多岁就如此风光,这让别人如何不忌恨?刚好谷大用身边的这些跟班就是其中之一。
张锐身边也带着东厂的人,不过这些跟班也不傻,对面可是八虎之一的谷大用,那可是与张永张公公平起平坐的人,他们这些小人物哪敢得罪?所以这些人都十分明智的躲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张锐被绑了起来,然后被一个身高力大的太监连打了十巴掌,最后张锐的整张脸都已经肿的不像样了。
等到打完之后,谷大用这才笑着对周重道:“周公子,接下来您看该如何处置这个张锐?”
“这个……”周重听到谷大用问自己的意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见他考虑了片刻笑道,“谷公公太客气了,对于宫里的规矩我也不太懂,所以一切还是由公公做主!”
“既然公子如此看的起洒家,那洒家就擅自做一回主。”听到周重如此说,谷大用当下哈哈一笑道,紧接着只见他脸色一变,扭过脸却其中一个小宦官吩咐道:“王贵,你带几个人把张锐送到张永那里,至于他如何处置我不管,不过若是处罚轻了,小心陛下那里过不去!”
听到谷大用的吩咐,那个名叫王贵的小太监立刻一脸喜色的答应一声,然后又向周重行了一礼,这才带着张锐离开了王府,而其它的几个小太监则都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因为在宫中有差事做,若是做的好了,那就可能被上头赏识,日后出头也更快一些。
周重看着被王贵带走的张锐,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冷笑,不过就在这时,张锐忽然扭过头看了周重一眼,已经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中再次闪过一种怨毒之色,可惜周重却根本不在意,以谷大用的面子,只要张锐被带到张永那里,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接下来周重请谷大用进到客厅,然后说了几句感谢他主持公道的话后,这才问起对方的来意,结果不出他的所料,谷大用这次来正是与他商议与正德皇帝见面的事。
第229章 “小气”的礼物
“周公子,说起来你来京城也好几天了,陛下本来打算在公子进京的第二天就召见你的,但是听到公子带来两门佛郎机人的火炮,陛下很感兴趣,因此带着人到城外观看,结果这一去就对两门火炮大感兴趣,一连几天都是吃住在城外的军营之中,所以才没能及时召公子觐见。”只见谷大用在客厅里坐下后向周重解释道,说到最后时,他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苦笑。
本来周重也在为这件事担心,毕竟他都来京城好几天了,但正德皇帝那边却没有丝毫消息,这让他也不禁有些着急,甚至担心正德皇帝不想见自己,若真是如此的话,不但答应足利一辉的事没办成,他自己的几件事也都没有办成,这将直接打乱他的整个计划。没想到谷大用今天来竟然告诉自己,正德皇帝竟然为了玩自己送来的火炮而跑到城外,这几天根本不在城中,自然也没办法召见自己。
相到这里,周重也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从双屿港千里迢迢带来两门佛郎机火炮,不过在进京城的时候,像火炮这种武器是绝对不可能带进来的,就算有吴山这些锦衣卫带路也不行,否则万一被人发现,说不定会带给他们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所以在进京城时,两门火炮就被吴山送到了神机营在城外的训练场中暂放,没想到正德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亲自跑了过去,而且一玩就是几天,连召见自己的事也给忘了。
其实说起来也怪周重,后世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对正德好玩好武的事有所记载,周重送的火器即是一种战争利器,也可以算是一种成年人的特殊玩具,这对朱厚照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谷公公,既然陛下不在京城,那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得到召见?”周重这时开口问道,除了足利一辉的事外,他自己也有几件要紧的事急着见朱厚照,比如明年的马六甲争夺战,所以他现在急着想见正德皇帝。
看到周重着急的样子,谷大用却是微微一笑道:“周公子不必着急,其实陛下这次是偷偷出宫的,除了我们这些近臣外,其它人并不知道,我也留在宫中为陛下遮掩,不过今天我刚接到陛下的口谕,让我明天下午带公子去城外的军营一趟,陛下将在那里接见公子,到时公子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与陛下交谈!”
听到谷大用如此说,周重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也在暗自腹诽正德皇帝的不着调,堂堂大明天子竟然偷偷的跑出宫去,这哪里像是一个皇帝做的事?不过想想也不奇怪,现在正德皇帝已经很少上朝了,朝中的政务都是李东阳那些内阁大臣,以及张永为首的太监们在管理,所以就算正德皇帝几天不露面,也没有任何人怀疑。
谈完了正事之后,接下来周重与谷大用开始闲聊起来,周重对就中的事情很感兴趣,因此就向谷大用打听了一些,对此谷大用也无所不答,只要是他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周重。
另外谷大用似乎对周重的事情也格外关心,借着闲聊打听了许多关于周重的私事,比如身边有几个妻妾,是否有孩子等等。当周重告诉对方自己的妻子已经怀孕时,谷大用显得十分高兴,连说要介绍几个御医给周重,而且日后还要给孩子送上一份大礼。
谷大用本来就打算借第一次见面的机会,与周重打理好关系,因此之前处置张锐时才会那么狠,甚至不惜得罪张永,因此在交谈之时,他对周重表现的极为友善。而周重也刚刚得罪了张锐,甚至有可能因此与权势滔天的张永交恶,因此现在能与谷大用交好的话,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等到快中午之时,周重让人准备酒宴,而且还特意吩咐三娘主厨,不但用海肠粉做调料做了一些拿手菜,另外还有从威海卫带来的干海肠,用水发起来后与韭菜一起炒,虽然没有新鲜的海肠好吃,却也是难得的美味。
说起来谷大用在宫中什么样的珍馐佳肴都吃过,对饮食也十分的挑剔,一般的菜品根本入不了他的口,但是他刚刚品尝了一口三娘做的饭菜后,立刻感觉到了不一样,那种海肠粉带来的鲜味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就算是再普通的菜肴,吃的嘴里也感觉美味无比。
一开始谷大用还以为仅仅只是一道菜,但是当他把桌子上的菜都品尝了一遍后发现,这些菜竟然一道比一道鲜美,特别是那道普普通通的豆丝汤,将豆腐切的像头发丝似的,不但刀功了得,味道也是鲜美之极,谷大用自问宫的御厨虽然也可以把豆腐切的这么细,但绝对无法做的如此鲜美。
周重看到谷大用对自己备下的饭菜如此满意,心中也是颇为高兴,毕竟若是能和正德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打好关系,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午餐过后,因为宫中还有事情要处理,所以谷大用也就起身告辞,不过这时周重却从下人手中拿过早就让人准备好一个木盒道:“今日劳烦谷公公亲自前来通知周某,实在让周某感激不尽,这点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还望谷公公收下!”
看到周重给自己送礼,谷大用连忙推辞道:“周公子太客气了,洒家也只是奉陛下之命行事,怎能收公子如此重礼?”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笑了笑道:“公公误会了,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重礼,只是草民在海边收集的一种名叫味精的特产,刚才公公应该可以感觉到,那些饭菜格外的鲜美,其实并不仅仅因为家中厨娘的厨艺高超,而是她在做菜之时,放了少许盒中的味精,立刻就能让饭菜鲜美无比,刚才我见仅仅喜欢,所以就将此物做为礼物送给公公,希望公公不要嫌弃才是!”
谷大用听到周重送的礼物如此特别,也不禁十分惊讶,当下也不再推辞,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下,结果发现盒子里放着两个瓷瓶,瓷瓶里则装着一种散发着奇特味道的粉末,想必这就是能让饭菜格外鲜美的味精了。
接下来周重又给谷大用讲了一下这些海肠粉的用法,谷大用听完也十分高兴,当下收下礼物再次告辞,周重也亲自送对方出了府门,看着对方坐上马车离开后,这才一脸微笑的回到府中,准备明天下午觐见正德的事。
不过就在谷大用坐上马车之时,本来满脸和煦的笑容却慢慢的消失了,只见他手中拿着周重送的礼物,不由得撇了撇嘴道:“这个周公子虽然精明,但为人处事方面却还差了一些,以洒家的身份,他竟然只送了这么一盒味精,虽然此物也算稀奇,但哪里比的上真金白银让人心动?”
大明朝廷上下行贿成风,宫中的太监更是如此,他们没有男女之欲,对于黄金白银这些财物比之常人更加喜爱,所以宫中的太监几乎无一不贪财,谷大用自然也不例外,他本以为自己亲自来通知周重,而且又刻意结交,虽然他本意并不是贪周重的那点财物,不过出于惯例,周重肯定要给他准备一份厚礼,但没想到最后仅仅只送给他一盒味精,这在谷大用看来,显然不如真金白银有吸引力。
坐在马车中的谷大用感叹着周重的小气,不过他对味精的兴趣也很大,毕竟对于太监来说,没有男女之欲后,对于其它的欲望也就格外强烈,比如刚才说过的对金钱的欲望,另外还有口舌之欲等等。
想到今天那些饭菜的美味,谷大用也不禁将手中的盒子打开,然后将两瓶味精拿出来把玩,同时考虑是不是要把其中一瓶送给张永,以弥补两人之间因为处理张锐的事而造成的裂痕?
不过就在谷大用刚把两个瓷瓶拿起来时,忽然惊讶的轻咦一声,因为他发现两个瓷瓶下面垫着一层精美的白绸,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这层白绸上面竟然破了两个洞,之前这两个洞被瓶子压着,所以没有看到,但是现在瓷瓶拿起来时,立刻就显露出来,而且透过丝绸的这两个洞,可以看到下面好像还放着其它东西。
看到这里,谷大用是心中惊讶,当下把两个瓶子放在一边,然后把下面的丝绸拉开,结果竟然发现丝绸下面竟然放着两叠崭新的银票。当谷大用把银票拿出来数了一下,这才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些银票都是五千两一张,每叠是十张,两叠也就是十万两银子。
看到这些银票,谷大用也不禁大感震惊,要知道这些银票可不是大明朝廷发行那些不值钱的宝钞,而是民间开设的钱庄发行的银票,可以十足十的兑换成白银,周重一出手就拿出十万两白银做为礼物,这在京城之中也不多见,甚至谷大用也不禁有些感慨,别人都说走私生意一本万利,本来他还有些不信,今天总算是见识到走私商人的手笔了。
第230章 不要打听
收了周重送的十万两白银的大礼,谷大用对周重再也没有任何怨言,同时也对周重更加高看,难怪对方年纪轻轻就掌管着南方沿海走私的近半生意,光是这份豪爽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谷大用坐着马车并没有直接回宫中,而是去了其它地方办了一些事,等到办完事回到宫中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宫门马上就要关闭了,谷大用踩着点进了宫后,直接回到自已在豹房住的一处院子里休息。
做为宫中地位最高的太监之一,谷大用为人却比较低调,很多太监在宫中混出头后,就喜欢在宫外买院子买仆人,甚至是和普通人一样娶上几房妻妾,好像这样做可以让太监们找回一点做男人的尊严似的。不过谷大用却一直住在宫中,从来没在外面买过院子,更没有娶过妻妾,另外正德皇帝也经常需要他随身服侍,谷大用也根本没时间离开。
谷大用住的院子距离正德皇帝的寝宫并不远,院子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精致,另外这个院子除了谷大用外,还有几个服侍他的小太监,平时谷大用没事时,也喜欢调教一下那些小太监,表现好的甚至会被他送到内书堂读书,这样一来,日后等到这些小太监成长起来,就会成为谷大用的好帮手。
谷大用在宫外跑了一天,已经感觉很累了,本打算回到住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可惜他刚回来,服侍他的小太监就前来禀报: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前来拜访。
张永这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自从上次与杨一清诛杀了刘谨后,使得他的声望达到了顶峰,不但民间对他这个太监的评价颇高,朝廷对他也是诸多奖励,比如他的哥哥和弟弟都因为他的关系,分别被封为泰安伯和安定伯,他自己也得到无数赏赐,特别是还接替了刘谨的位子,成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同时还兼任着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司礼监掌政,御马监掌武,可以说内廷之中的文武大权全都握在他手中,权力之大连之前的刘谨都比不上他。
不过张永手中的权力虽大,但他却不像刘谨那样专权,而且他之前一直掌管着御马监,与武人打交道比较多,性格也受到影响,不像一般太监那么小心眼,平时政务繁忙时,他也会把手中的大权下放出去,不像刘谨那样大事小事全都一手抓。而且张永与朝廷的几个大臣也相处的不错,内廷与外廷配合默契,倒也给大明的朝廷带来一股新风,政令也通达了许多。
不过张永虽然春风得意,但却也有自己的烦心事,他虽然是个太监,但却是个与众不同的太监,别的太监很贪财,但张永却对钱财并不怎么看重,不过张永也有自己贪的东西,那就是名,他想做一个流传青史的太监,这也是之前他选择诛杀刘谨的原因之一。
刘谨死后,张永在内廷之中已经没有什么敌手了,朝廷的大臣们也对他很是恭敬,不过张永心中却有一个更大的欲望,那就是想以宦官之身封候,若是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他将比自己的前辈郑和与刘永诚走的更远,成为大明历史上第一个被封候的宦官。
说起来张永的功劳的确不小,而且熟知武事,若他不是太监的话,封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可惜他却偏偏是个太监,是天子身边的内臣,所以他虽然向内阁透露了自己想要封候的想法,但却被内阁众臣认为不合礼制,所以并没有通过,这让张永很是失望,同时也让他的信心受到很大打击,这段时间再次低调了许多。
本来今天张永的心情刚刚转好一些,但是没想到却又有麻烦事上门,在上午的时候,谷大用身边的人把自己的义子张锐绑到宫中,说是让他自己处置。刚开始张永看到张锐披头散发双颊红肿的狼狈样子时,心中也有些生气,毕竟再怎么说张锐也是自己的人,谷大用这么做简直是不给他丝毫面子,但是当谷大用派来的小太监王贵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而且还特别强调张锐得罪的是周重,这下让张永也一下子冷静下来。
说起周重,张永自然也十分了解,之前周重写的西游记就是通过他之手送给正德的。另外张永还知道,皇帝陛下对周重也格外看重,不但因为他免了王伦的罪,而且还亲自给周重赐婚,这种恩宠连张永都十分羡慕。
另外让张永想不明白的是,皇帝陛下好像并没有与周重有什么接触,甚至两人根本没有见过面,但这并不妨碍皇帝陛下对周重的看重,甚至张永有种直觉,他感觉周重身上肯定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除了皇帝陛下之下,恐怕也只有谷大用和钱宁等少数几个人知道。
天下人都知道,正德皇帝身边最受宠信的太监有八个,也就是别人口中的八虎。不过八虎与正德皇帝的关系也是分远近的,别看刘谨和张永前后掌管司礼监,手中握有大权,同时也深受正德皇帝的信任,但是真正说起来,谷大用才是与正德皇帝最亲近的太监,正德皇帝的许多机密之事也只有谷大用知道,这点张永和刘谨都无法与他相比。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永在得知张锐得罪的是周重时,心中也不由得一沉,当下他让人当着小太监王贵的面重打了张锐一顿,并且暂时关押起来,然后等到谷大用回宫之后,这才立刻上门拜访,想从谷大用这里打听一下关于周重的事。
谷大用对于张永的拜访也并没有太过意外,当下他也是亲自出来迎接,等到两人在客厅中坐下,并让左右退下后,张永这才迫不急待的开口道:“谷公公,张锐这个小子有眼无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是张某看他实在是个人才,因此不忍处罚太重,不知谷公公你怎么看?”
张永的性格更像个直来直去的武夫,有什么事情就说什么事情,一般不怎么喜欢绕弯子,所以一上来就直奔正题。
谷大用也早就熟悉张永的直脾气,不过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张永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张公公不必着急,现在刚好到饭点上了,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肚子早就饿了,不如我让人备下酒菜,咱们边吃边聊,说起来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咱们两个可是好些年没坐到一起喝酒了。”
听到谷大用的话,张永也有些无奈,不过客随主便,而且他还有事相求,所以只能任由张永安排,等到酒菜摆上来后,他心不在焉的与谷大用喝了几杯,再次忍不住开口道:“谷公公,您能不能给我个明话,那位周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为何让陛下如此看重?”
张永听到这里却是放下酒杯摇了摇头,一脸淡笑的道:“张公公,本来以咱们相识多年的交情,一般的事情我也不会瞒着你,不过对于周公子的事,我却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而且我也劝你千万不要私下里打听周公子的事,否则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严重?有多严重?”张永听到谷大用不愿意说,甚至连让自己打听都不让打听,心中也不禁有些生气,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张永不相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
看到张永一脸不信的表情,只见谷大用慢条斯理的挟了口菜吃进嘴里,白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张公公不相信我的话没关系,不过刘谨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他本来是受陛下的授意与谢迁那些大臣夺权,后来也是陛下将朝政交给他打理,平心而论,刘谨做事虽然有些嚣张跋扈,但却也改革了一些朝政上的弊病,所以最后陛下本不想那么快整治刘谨,同样也没想杀他,可惜刘谨自己却做了一件错事!”
听到谷大用忽然提起刘谨,刚开始时张永还是一脸疑惑,不过当听到最后时,脸上也不禁露出一种惊骇的表情,同时惊声道:“原来如此,难道……难道……”
没等张永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见谷大用再次诡异一笑道:“张公公猜的不错,刘谨本来不会那么快倒台,甚至最后陛下可能会饶他一命,但他却偏偏派人去调查周公子,甚至还想派人去抓周公子,所以刘谨提前倒台了,更是连小命也没能保住!”
“轰~”张永只感觉脑子中像是打了一道响雷一般,整个人都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当初他与杨一清联手除掉刘谨,的确是接到了正德皇帝的授意,但是他没想到,原来刘谨之死竟然还有如此曲折的内情。
不过等到张永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时,心中对周重的身份却是更加的好奇,到底周重是什么人,竟然能让皇帝陛下为了他,甚至改动除掉刘谨的计划?
第231章 张锐的下场
得到明天下午就可以见到正德皇帝的消息,周重也不禁有些激动,当下他先把自己觐见正德皇帝时要带的礼物查看了一遍,其中那些普通的礼物就不必带了,今天谷大用已经说过了,那些普通的礼物可以直接送到宫中,只有那些比较特殊的礼物可以由周重亲自送给正德皇帝。
说起周重要送的礼物还真不少,其中两门佛郎机火炮就不必说了,已经被正德皇帝玩了几天了,也不知道被他玩坏了没有。另外还有十架望远镜,这些和火炮一样,即是送给正德皇帝的礼物,同样也是周重想借正德之手在大明军队中推广,希望有了这两样东西,可以增加大明军队的战斗力。
接下来就是玉米和番薯了,这两种作物都是关乎国家社稷稳定的利器,特别现在大明又遇到小冰河时期,国内的天灾不断,这两种高产作物对于大明来说,无疑是救命的仙草,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玉米和番薯而活命?
除了上面四样最主要的礼物外,剩下的就是周重送给正德皇帝本人的一些礼物了,比如辣椒酱和被命名为味精的海肠粉,另外还有二十面镜子和一些玻璃做的用具,比如茶壶、茶杯、玻璃花瓶等东西。
周重的这些礼物都是精心准备的,而且其中一些礼物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比如海肠粉,周重就打算说服正德皇帝,让他和自己一起做海肠粉的生意,这样打着正德的旗号,到时就可以设立一些法规,由朝廷和自己垄断这项生意,不允许任何人参与进来,到时就可以避免海肠被捕捞过度的问题。
另外佛郎机火炮和望远镜他也没打算挣钱,而是想用这两项技术向正德皇帝换取大明海军的出兵,等到明年葡萄牙人攻打马六甲时,他就带着大明海军忽然出现,彻底让葡萄牙入侵南洋的计划破产,甚至到时自己也能一举控制马六甲海峡,到时有了这道天险,葡萄牙人想要南洋的香料和大明的货物,就只能看自己的脸色了。
最后就是足利一辉他们这些倭国使者的事了,现在大明的走私贸易中,倭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交易对象,每年有近三成的货物都是运往倭国的,所以周重想趁着他们内乱的机会,想通过足利家族增大对倭国的影响,甚至有机会的话,直接控制倭国的政局,只是以现在周重的力量,想要控制倭国实在有些不太现实,除非有大明朝廷的支持,否则光靠他自己是不可能完成的。
清点完礼物后,周重又把自己明天要说的几件事在心中又理了一遍,这才感到安心了许多,这时也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瑾萱让人来叫他吃饭,当周重笑呵呵的来到餐厅时,第一个看到的却是白梦婉关切的目光。
今天张锐来的时候,白梦婉也很快知道了,所以她这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周重也只顾着陪谷大用吃饭,后来又为明天能见到正德皇帝的事高兴,结果就忘了把张锐要倒霉的事情告诉她,结果害得白梦婉白白担心了这么长时间。
想到这里,周重对白梦婉也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走到她身边时轻声说道:“不用担心,张锐这次是自身难保,日后若是有机会,本公子定会替你们姐妹讨回公道!”
听到周重的自己耳边的轻语,特别是听到张锐竟然自身难保,这让她一下子呆愣在那里,紧接着脸上就露出激动无比的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毕竟她们姐妹之前被张锐逼的走投无路,家产也被对方夺走,现在终于有了报仇雪恨的希望了。
想到这里,白梦婉感觉鼻子一酸,隐藏在心中的巨大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这让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扑到周重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周重也没想到白梦婉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感觉到怀中柔软的娇躯,他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餐厅里的瑾萱和镯儿等人也同样都是一愣,她们并不知道白梦婉与张锐之间的恩怨,也不知道周重刚才对白梦婉说了什么,竟然让她不顾礼仪的在众人面前与周重搂抱在一起,而且还哭的如此伤心?
感受到餐厅中众女的目光,周重也感觉尴尬无比,其中瑾萱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除了疑惑外,也有一丝丝的醋意,虽然她想让周重纳白梦婉为妾,但当看到自己的相公被别的女子抱在怀里时,自然还是忍不住有些吃醋。
瑾萱旁边的谢灵芸虽然表面平静,但是看向周重的目光已经有些不善,她早就觉得白梦婉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呆在周重身边有些不安全,现在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
至于镯儿则是一脸的笑意,她做为周重的妹妹,自然不会像瑾萱和灵芸那样吃醋,而且她与白梦婉的感情最好,心中早就想让白梦婉也入了他们周家的大门,这样日后也更方便她们的相处,她也能多几个侄子和侄女。
唯独茜拉最单纯,一脸迷茫的看着抱在一起的周重和白梦婉,然后又看了看瑾萱和灵芸她们,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不容易等到白梦婉把自己心中的委屈发泄出来,这才忽然感觉不对,当下急忙推开周重,同样满脸尴尬的不知要说什么,脸色更是羞红的像要滴出血来,最后好不容易才支支吾吾的对厅中人说道:“我……我……,周公子……瑾萱……瑾萱姐姐……对……对不起!”
白梦婉说到最后,终于脸皮薄的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当下捂着脸低声说了一句“羞死人了!”,然后转身就跑出了餐厅,看样子晚饭也不打算吃了。
不过白梦婉可以一逃了之,周重却必须留下来解释,当下他在瑾萱她们的逼问之下,把白梦婉姐妹和张锐之间的恩怨讲了一遍,结果瑾萱她们这些多愁善感的女人听完白珺婉姐妹的遭遇后,一个个全都掉了眼泪。
“平时看到珺婉姐姐性格温婉和善,晴晴也是那么的活泼可爱,但没想到她们竟然还有这么一段遭遇,那个张锐真是禽兽不如,不但害了白家,而且还把珺婉姐姐的一生都给毁了!”瑾萱听完之后,十分罕见的开口骂人,这还是周重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愤怒。
“哥哥,你一定要替珺婉姐姐她们报仇,那个张锐也一定不要放过,晴晴也从来没有他这样一个父亲!”镯儿这时也是满脸泪水的道,在她的心中,自己的哥哥周重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尽管知道那个张锐掌管着东厂,镯儿也相信周重能为自己的好姐妹报仇。茜拉在搞清楚阉人的含义后,同样也对白姐妹的经历有些不敢相信。
相比之下,谢灵芸却要冷静的多,只见皱着眉头站在那里,问出一个同样困惑周重许久的问题:“到底张锐在京城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性情大变,否则以他之前的表现,应该不会是那些冷酷无情的人?”
可惜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恐怕只有张锐自己,周重和谢灵芸虽然都是精明过人,但却也不可能凭空猜出当初张锐的经历。
说来也巧,就在周重刚把张锐的事讲完,瑾萱她们也都在为白氏姐妹鸣不平时,忽然外面有人禀报,说是一位宫中的小公公求见,当下周重顾不得吃饭,再次来到前厅,结果发现来的人他竟然认识,正是今天谷大用身边的小太监之一,而且后来还被派去押送张锐入宫,若是周重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太监应该叫王贵。
看到周重进来,名叫王贵的小太监立刻一脸讨好的上前行礼道:“奴婢王贵见过周公子!”
“王公公不必客气,不知公公为何去而复返,难道是谷公公又有何新的吩咐?”周重一边把对方扶起来,一边笑呵呵的说道,虽说对方只是一个小太监,但正所谓闯王好过,小鬼难缠,更何况这个王贵还是谷大用身边的亲信,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能得罪。
看到连谷公公都要巴结的周重竟然对自己如此客气,这让王贵也很是受用,当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的道:“奴婢这次前来,的确是受了公公的嘱咐传一个消息,今日奴婢把张锐送到张公公那里后,张公公不但重打了张锐一顿,而且还革去了张锐东厂提督太监的差事,现在已经派到了直殿监做事,另外张公公也托奴婢给公子带句话,他说下面的人不懂事得罪公子,现在他已经处置了,希望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所谓直殿监,虽然与司礼监同属内宫十二监之一,但权力和地位却是天差地别,司礼监和御马监一文一武,是十二监最有权势和前途的部门,但是直殿监却只管各个宫殿的清扫,换句话说,张锐从一个堂堂的东厂提督太监,一下子沦落到宫中的清洁工,这种处置虽然没有杀人那么直接,但却让人比死了更难受。
第232章 神机营
周重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从这件事上他终于体会到宫中斗争的残酷,不过紧接着他却是开心的笑了,从谷大用和张永对自己的态度上,可以证明正德皇帝的确十分的看重自己,甚至连两个权势滔天的大太监都要巴结自己,这让他对于明天与正德皇帝的见面也更加期待了。
本来周重是要留小太监王贵在家中吃饭的,不过王贵却急着回宫,周重也不好再留他,当下亲自送他出了府门,不过就在对方上马车时,周重却悄悄的塞给对方一张银票,结果王贵看到上面写着一千两时,先是震惊的一愣,紧接着把银票塞到怀里,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同时他也保证,自己会帮周重在宫中好好的招呼一下张锐,这下让周重更加高兴。
对于谷大用那种层次的大太监来说,可能一千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王贵这种跑腿的小太监来说,却是一笔天大的横财,所以王贵在心中已经暗自打定主意,日后若是还有什么与周公子有关的事,他一定要争着前来,到时自己可就不缺钱花了。
送走王贵之后,周重回到餐厅时,却发现瑾萱她们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其中镯儿正让人把几样菜放在食盒里,准备给白梦婉送到房里,周重一想自己现在实在不方便去见白梦婉,于是就把张锐被贬去扫地的消息告诉镯儿,让她帮自己转告一下,不过周重估计白梦婉听到这个好消息时,今天晚上肯定会高兴的睡不着的。
果然,第二天早上周重见到白梦婉时,对方的精神虽然显得十分亢奋,但眼睛中却还带着几缕休息不足的血丝。相比昨天的尴尬,这时的白梦婉已经好多了,至少在早饭时她已经敢出来与大家一起吃了,而且在吃过饭后,她又找到周重向他道谢,对此周重却是笑着告诉白梦婉,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和他不必这么客气,结果白梦婉听到后又是羞红了脸。
快到中午的时候,谷大用又从宫中赶到周重这里,本来周重还以为是要提前出发,结果谷大用却告诉他不急,他们可以吃过饭再去。这下周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谷大用提前来到自己这里,就是为了蹭一顿饭。
能够与谷大用这样的宫中红人把酒言欢,也正是周重求之不得的事,毕竟从谷大用那里,他可以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比如正德皇帝的喜好,朝中的形势以及一些秘闻等等,这些都是周重很感兴趣的东西。
午饭过后,周重与谷大用同乘一车,后面还有一辆车拉着他要送给正德皇帝的礼物,然后向北京西郊驶去,正德皇帝这些天就呆在那边的军营之中。
自从成祖迁都北京,因为北京距离北方草原极近,稍有战事就可能被涉及,因此北京城周围常年保持着庞大的兵力,总称为京营,而在京营之中又主要分为三部分,分别为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其中五军营步骑混杂,人数最多,同时也是作战的主力,三千营则全都是骑兵,负责巡哨与战场突击,神机营研习火器,用于攻坚与布防。在大明之初时,五军营、三千营和火器营都是身经百战,是大明的主力部队,甚至就算到了正德年间,这三支部队依然保持着相当的战斗力。
对于京城的这三大营,周重最感兴趣的自然是使用火器的神机营,这次谷大用也正是带他去神机营的营地。说起来神机营做为世界上第一支火器部队,又经过明初的实力历练,使得神机营的战斗力极为强悍,同时他们也极受大明皇帝的信任,平时就驻扎在皇城内的三海附近,负责守卫紫禁城。
不过神机营虽然驻扎在皇城之内,但他们毕竟是一支火器部队,经常也需要演练,以火器的巨大声响,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在皇城内演练,所以神机营除了在皇城内的驻地,另外在城外的西郊也有自己专门的演练营地。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周重发现太监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只知道敛财,至少他身边的谷大用就对京中的许多事物十分熟悉,比如今天要去神机营的营地,谷大用就给他介绍了一下神机营的历史以及现状。
据谷大用所说,神机营初建之时,整个大营满编五千人,其中3600名火枪手,400名炮手,以及1000人的机动骑兵,而且谷大用对神机营的“三段击”战术也十分熟悉,至少讲起来是头头是道。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神机营的士兵数量早已经远超五千人,而且长期的和平生活也让神机营的战斗力有所下降。
其实不光是神机营,五军营和三千营也有同样的问题,整个京营的兵员数量一直在增加,但战斗力却一下在下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朝廷又人三大营中选出十二万人,编为十二个营团练,称为十二团营,不过这十二团营也同样都是从三大营所出,所以内部依然按照神机、五军、三千这三个部分划分。
现在周重他们要去的营地即可称为神机营,又可称其为十二团营之一。据谷大用所说,现在挑选出来的神机营精锐依然是五千人,独立成为一营,营中编制与成祖时完全相同,每千人为一队,平时除了一队在宫中守卫外,剩下四队都在营地中每日演练战法,五日为一轮,虽然没有经过实战检验,但至少现在的神机营在军容上整齐了许多。
周重他们的马车从西直门出了城,然后又向西南行了数里,很快就来到一处军营之外,刚到这里时,周重就听到军营中炮声隆隆,光是从炮声周重就分辨的出,这正是自己送来的佛郎机火炮在射击。
听到外面的炮声,周重打开车窗向外看了一下,结果看到一座占地极大的军营盘踞在眼前,军营四周的围墙高大坚固,营门前不但有军士站岗,另外还有背着火枪的士兵在巡逻,看起来是杀气腾腾、守卫森严,虽然还没有进入大营,但周重已经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马车行到营门口时,立刻被守卫的士卒拦下,等到谷大用出示了通行的令牌后,这才被放行,而且就算是进到大营之后,周重他们又遇到了几道关卡,甚至最后就算是出示了令牌,守卫的士兵还是打开马车检察了一遍,最后这才让他们进到大营内部。
进到大营之后,周重看清了神机营内部的一些情况,只见整个营地内的建筑修建的极为坚固,具有一定的防御作用,看来这座大营除了用来训练士兵外,也是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比如军营里的建筑与建筑之间都有一定的间隔,十分利用火器的发挥。
穿过了一些不知道什么作用的营房,很快周重他们就来到位于后方的操练场,只见场上数千名士兵分成数队正在操练,每队操练的项目也并不相同,或是练习火枪的射击动作,或是操练肉搏能力,甚至在场地的一角还有一支骑兵在演练马技。
来到操练场这里,周重他们就不能再乘马车了,当下他和谷大用下了马车,边走边观看士卒们的操练,虽然已经是初冬时分,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但场地上的士卒却全都身着单衣,而且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再加上飞扬的尘土,使得这些士卒看起来都像是土人一般。不过就算是这样,却没有人敢有任何松懈,因为稍有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旁边的教头一顿拳打脚踢。
在这个时代可没什么人权之类的东西,军队里更是如此,想要操练出一支合格的军队,就必须靠这些教头们的拳头,否则那些大字不识的军汉们可不会乖乖听话。
穿过了这片热火朝天的操练场后,很快周重他们又来到一处关卡,据谷大用介绍,关卡后面就是神机营火炮手的操练场。其实不用谷大用介绍,光是从前面传来隆隆的火炮声,周重就猜那里是什么地方了。
再次被士卒们检查了一遍后,周重与谷大用终于穿过了这最后一道关卡,不过还没等周重打量这处火炮的试射场,却发现在在道路旁边的一个小操练场上,几个年轻的锦衣卫军官,以及几个神机营的军官聚集在那里,这些人排成一排,手执弓箭正在向远处的靶子射箭,看样子正在比试箭术。
本来周重并没有太在意那些军官们的比试,不过谷大用看到那边的情况时,却是笑着走了过去,周重也只好跟上。
“好!”周重他们刚刚走近,就听到小操练场上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周重抬头看去,却发现站在正中的一个锦衣卫军官正在左右开弓,而且箭箭都射中靶心,周重虽然不懂得射箭,但却也知道这种左右开弓的箭术十分高超,更为难得的是有射的如此精准,看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应该可以赢得这场箭术比赛。
“周公子,陛下那里咱们先不忙去,我来为你介绍一个陛下身边的重要人物!”这时谷大用忽然笑呵呵的开口道,而他的目光正是看向那个箭法出众的年轻锦衣卫军官。
第233章 初见正德
小操练场的军官看到谷大用和周重一起走来,当下也都停止了射箭,还没等谷大用开口介绍,却见那个箭法超群的锦衣卫军官大笑着走上前行礼道:“谷公公您可来了,陛下正等着您呢!”
对方说到这里时,又扭头看了看谷大用旁边的周重,当下再次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周重周公子吧,在下锦衣卫都指挥使钱宁,拜见周公子!”
“钱宁!”听到这个名字,周重也是心中一惊,同时不由得上下打量起对方。正德朝共有三大权臣,分别是刘谨、钱宁和江彬,历史上对于这个钱宁记载颇多,其中就有关于他善射的记载,刚才看到钱宁的箭法,看来史书上的记载并没有错,而且现在刘谨已死,正是钱宁崛起的黄金时期,可惜后来他与宁王勾结在一起,最后被他自己举荐的江彬给搞死了。
周重脑子中回忆着历史上关于钱宁的记载,不过表面上却是丝毫不慢的笑着回礼道:“原来是钱指挥使,周某早就听吴山讲起过大人,心中对大人十分仰慕,可惜却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今日总算是见识到大人的风采了!”
对于周重的恭维,钱宁却表现的极为高兴,当下又与周重客气了几句,然后又为他介绍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结果当介绍起那几个年轻锦衣卫军官的职位时,却把周重吓了一跳,因为这几人要么是指挥同知,要么是指挥佥事,最低也是镇抚使,可以说锦衣卫四品以上的官员几乎全都在这里了,而且这些人的年纪都与钱宁差不多,最大的也就三十岁左右。
其实周重不知道的是,钱宁本身就比较年轻,他在升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后,锦衣卫内部对他如此年轻就执掌大权很有些看法,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钱宁一连罢免了几个反对他的锦衣卫高官,而且还将锦衣卫的最高管理层全都换成像自己一样的年轻人,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对他指手划脚了。
钱宁与周重客气了几句后,立刻带着他们去见正德,结果周重又随着钱宁向试炮的方向走去,就这样大概走了一里多地,终于见到试炮的地方,只见两门佛郎机火炮固定在炮架上,正在由炮手操作不停的轰击着前面的一道垒起的城墙,城墙上面已经被炮弹打的伤痕累累,表面满是裂痕,甚至有些炮弹直接镶嵌在城墙上,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火炮轰倒。
两门火炮后方数十步外,一群锦衣卫保护着一个身穿铠甲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因为距离较远,所以周重暂时看不清那个年轻人的样子,不过想必他应该就是那位以荒唐而闻名的大明天子朱厚照!
长身玉立容貌俊郎,这是周重对正德的第一个印象,以前他只知道朱厚照十分年轻,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帅哥,若是放在后世的话,绝对有资格做偶像明星了。而且现在正德皇帝身穿盔甲,看上去又多了几分英气,若不是事先知道的话,周重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英武的年轻人就是荒唐的正德。
这时朱厚照也看到了周重他们,只见他的目光谷大用和钱宁等人的身上扫过后,最后定格在周重身上,两只眼睛中猛然爆发出几分精光,同时开始上下打量着周重,脸上甚至还露出几分激动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
“草民周重,叩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周重来到一身戎装的正德皇帝面前跪下行礼道。其实他对行跪拜之礼还是十分排斥的,之前除了结婚时给王伦和王姨娘下过跪外,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别人下跪,而且对方还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这更让周重很不习惯。
“哈哈,这里不是宫里,周重你不必行此大礼,快快平身,陪朕把这最后几炮看完,前面的那道城墙我让人用火炮轰了几天,今天终于要倒了!”正德皇帝打量完周重后,也显得十分高兴,当下大笑着亲自把周重扶起来道。
就在朱厚照的话音刚落,周重也刚刚起身时,就听到随着前面的一声炮响,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那面被当做靶子的城墙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被最后一枚炮弹一下子给轰塌了。
看到这里,正德皇帝再次高兴的哈哈大笑,甚至丝毫不顾礼仪的拉着周重上前,看样子准备亲自查看城墙的倒塌情况。对于朱厚照的这一举动,后面的谷大用与钱宁对视一眼,目光中也不禁露出几分慎重的表情,同时心中对周重的评价也更高了一层。
对于正德皇帝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如此亲热,周重心中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他毕竟来自后世,对于皇权并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们那么敬畏,所以在震惊过后,很快也就平静下来,随着朱厚照一起来到那段被轰塌的城墙处查看起来,而且他也很快发现,在这段城墙的不远处,还有一段早已经被轰塌的城墙,看样子也是用大炮轰塌的。
只见正德皇帝在城墙的废墟里看了一会,最后又指着不远处那段之前被轰塌的城墙兴奋的道:“周重,你看那边的那道城墙,那是我让炮手用我们大明的火炮轰塌的,这种火炮的炮弹大小与你送来的佛郎机火炮相近,威力虽然比佛郎机火炮要强一些,但射速却是极慢,炮手足足花了四天的时间才把城墙轰塌,但是你送来的佛郎机火炮射速却是大明火炮的数倍,轰塌城墙也只用了一天半时间,这说明在攻坚方面,这些佛郎机火炮简直比大明原来的火炮强了一倍还要多!”
周重听到正德皇帝竟然用这个办法衡量两种火炮的威力,也不由得大为惊讶,因为他以前也只知道佛郎机火炮比大明的火炮要强一些,但却也只能用射速快来表述,却没想到正德竟然会用这么直观的办法证明两种火炮的优劣。
想到这里,周重上前一步开口道:“陛下英明,佛郎机火炮的威力虽然有所欠缺,但是射速却是极快,因此不但可以弥补威力的不足,甚至在总体威力上还有所增强,另外这种火炮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容易炸膛,这对于我们大明铁质较差的情况来说,更是一个天大的优点!”
佛郎机火炮是周重送给正德的大礼之一,他自然要对这种火炮大加夸奖,况且他说的也是实情,相信有了正德的重视,肯定能让这种火炮在大明军队中很快推广起来。
听到周重夸赞佛郎机火炮不易炸膛这个优点,正德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几天他用两门佛郎机炮一连发射了数百枚炮弹,但是两门火炮依然完好,相反之前用来对比的大明火炮却是用坏了好几门,所以他对佛郎机火炮的这个优点也十分看重。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大明军队得此利器,他日必能将鞑靼人一举赶到漠北,重现当年成祖陛下的武勇!”这时钱宁也上前恭贺道。
钱宁身为正德的亲信,自然也最明白正德心中最希望的就是建立不世军功,因此这记马屁拍的正德皇帝是眉开眼笑,当下只见朱厚照开口道:“钱宁你这话就有些重了,成祖陛下当年把实力还十分强大的残元打成残废,这才让我大明享受了上百年的太平,我哪敢与成祖相比,不过现在鞑靼小王子打败了瓦刺,重新统一了北方草原,这对我大明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在战场上一举打败鞑靼人,让他们再也不敢来范!”
正德皇帝说到最后时,眼睛中也闪过一道坚毅的目光,他虽然不喜欢处理朝政,而且本人也十分贪玩,但是对于军事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爱好,甚至做梦都想领兵打仗,可惜他毕竟是大明的皇帝,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当然了,历史上的正德皇帝最后还是擅自跑到了宣府前线,而且还与鞑靼小王子干了一架,而且竟然还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打胜了,这让鞑靼数年不敢再兴兵,只能与大明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不过现在的正德皇帝却还没有逃出京城的胆子。
不过正德皇帝话中虽然说不敢与成祖相比,但是钱宁和谷大用这些人却又厚着脸皮拍正德皇帝的马屁,一个个把正德皇帝都捧上了天,若不是怕对成祖不敬的话,恐怕他们早就直接夸朱厚照比朱棣英明百倍了,而且这时朱厚照在众人的马屁声中露出几分陶醉。
听着钱宁等人的马屁,周重总算知道为什么历史会称钱宁和谷大用这些人为佞臣了,别的不说,正德皇帝天天听这些人拍马屁,恐怕最后会真的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自然也更加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难怪历史上的正德那么混帐,估计和他身边这些人有着极大的关系。
为了让正德少吸收一些精神鸦片,周重这才忽然开口对朱厚照道:“陛下,草民这里还有一样礼物,对于军队也有着巨大的作用,若是使用得当的话,作用并不比佛郎机火炮差!”
第234章 望远镜
正德皇帝事先已经从吴山那里知道,周重有一些特别的礼物要送给自己,不过吴山也并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礼物,所以现在听到周重要送给自己一样可以与佛郎机火炮相比的礼物,这让他也很是惊讶,当下开口道:“周重,快把你的礼物拿出来瞧瞧,到底是什么礼物竟然能与佛郎机火炮相比?”
看到正德皇帝满脸兴奋,看起来简直像个大孩子似的,周重也不禁微微一笑,当下转身从一个随从那里拿来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亲自打开并呈上来道:“陛下请看,这是草民研制的望远镜,虽然不能像火炮那样做武器,但是在战场上的用途却并不比任何武器差!”
周重拿出来的正是长筒形的望远镜,每个盒子里装有五支,共有两个盒子。而正德皇帝听到望远镜这个名字,却是满头的雾水,因为他脑子里实在想不通所谓的望远镜到底是做什么的?
看到正德皇帝不明白,当下周重从盒子里拿过一支望远镜,然后调整好焦距后呈给正德皇帝,指着远处让他看,结果正德皇帝刚把望远镜的一头放在眼睛上,立刻吓了一跳,因为他感觉远处的景物竟然一下子被拉近了许多,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适应,甚至以为是什么法术,更是差点把手中的望远镜给扔了。
不过在刚开始的震惊过后,正德皇帝很快就发现了望远镜的好处,本来看不清的远处景色通过望远镜的放大,一下子就像是在眼前一般,而且看起来十分清晰,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十分有趣的东西。
只见正德皇帝自顾自的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的把望远镜放下,脸上了满是兴奋的道:“不错不错,这望远镜的名字的确十分贴切,若不是今日亲眼见到,朕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奇妙的东西,竟然可以把远处的景色拉近,而且看的十分清晰,嗯……”
说到这里时,正德皇帝的脸色忽然一变,紧接着就露出沉思之色,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些欣喜若狂的道:“哈哈,原来如此,朕明白了,这望远镜可不仅仅是用来玩的,若是把它用到战场上,到时我大明的将领手中拿着望远镜,就可以早点发现敌情,而且在战场指挥时,也能更方便的看清战场上的形势,这简直就是为将领为量身订做的利器!”
正德皇帝有两大爱好,一是好玩,二是好武,别看他不喜欢读那些圣贤书,但是对于兵书却是烂熟于胸,可以说他本人拥有极高的军事素养,否则在几年后也不会打败来范的小王子。所以正德皇帝很快就看出了望远镜的军事价值,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望远镜的价值比火炮还要高一些。
看到皇帝陛下如此兴奋,旁边的谷大用、钱宁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对周重手中的望远镜更加好奇,不过很快正德皇帝就让周重把望远镜分给众人,结果当他们亲眼见到望远镜的神奇后,也都是极其震惊,其中钱宁等几个武人更是和正德一样,都想到望远镜在战场上的作用,当下也都是露出了激动了表情,看向周重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
“太好了,有了佛郎机大炮,再加上这个望远镜,定然可以大大增强我大明的武力,日后若是蒙古人再敢南下,朕一定要让他们记住一个深刻的教训!”正德皇帝兴奋的在原地来回走动了几趟,忽然再次吩咐道,“来人,快去准备酒宴,今日朕要与周重一醉方休!”
周重本来还将趁着这个机会把另外的几件礼物一起送上来的,但是看到正德皇帝兴奋的样子,恐怕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听自己讲番薯和玉米的重大意义,所以最后他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等到酒宴上时,正德也冷静下来后再把其它的礼物一一送上。
看的出来,正德对于军事方面的事的确十分上心,接下来他带着周重来到前面的操练场,一边参观神机营的操练,一边向周重打听佛郎机火炮和望远镜的事,对于这些事周重也没有隐瞒,毕竟他知道吴山肯定也向朱厚照禀报过双屿港的情况。
于是周重把自己引进佛郎机工匠的事讲了一遍,同时也把葡萄牙人从欧洲远征,并且已经占据印度沿线,进而马上就要进入南洋的事讲了出来,希望可以引起正德的重视,可惜正德好像对海外的局势并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对那些佛郎机工匠很有兴趣,为此还问了许多问题,当得知那些欧洲人提倡不洗澡时,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周重和谷大用横穿整个京城到达神机营,已经花费了近两个时辰,现在又与正德皇帝见面后参观神机营,结果很快就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这时士卒们下午的操练也已经完成,所有人简单的擦洗了一下就准备吃晚饭,而这时正德皇帝吩咐的酒宴也准备好了。
不过正德并没有立刻带着周重去赴宴,而是站在神机营的饭堂外面,看着下面哄抢着饭菜的军汉们并没有说话,旁边的人也不敢打扰,旁边的周重看着面前的正德,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猜测的是否正确,但是周重总感觉正德好像十分向往这种军旅生活,甚至若有可能的话,他应该很希望放下皇帝的身份,与下面那些粗鲁肮脏的军汉们一起哄抢着并不怎么可口的饭菜。
过了好一会儿,正德这才转身离开饭堂,然后带着周重来到操练场旁边的一片草地,让周重没有想到的是,一座行军时所用的大帐耸立在这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座行军大帐竟然是正德这些天在军营中的住所,同时也是他会客和处理政务的地方。
看着眼前这座并不怎么舒适的帐篷,周重又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军营营房,虽然那些营房建造的并不华丽,但他觉得总比帐篷这东西要舒服多了,可惜正德皇帝却偏偏有这种爱好,好好的房子不住,却偏偏喜欢住在帐篷里。
进到帐篷之后,周重发现里面已经摆好了酒宴,而且出乎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个酒宴并不像帝王宴请的规格,所有酒菜都摆放在一个桌子上,两把椅子相对而放,看样子正德皇帝是打算与他同桌而饮,虽然周重对宫廷里的规矩不是很懂,但却也知道自己与大明天子相对而坐对饮,这若是传扬出去的话,恐怕大明的那些御史会把自己给骂死。
“周重,朕一见你就感觉咱们十分有缘,而且你还送给我大明如此重要的两件利器,再加上这里是军营而不是皇宫,在军营里可没有什么君臣,所以你也不必拘泥于什么俗礼,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聊!”进到大败中后,正德立刻开口道,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把周重当做一个平等的朋友。
听到正德如此说,若是别人的话,可能依然不敢坐,不过周重的君臣观念却十分薄弱,而且在他看来,正德也不过是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人,和自己在松江府的那些朋友差不多,心中也没什么敬畏,因此也没有推辞,谢过之后与正德先后落坐。
等到坐下后,周重这才发现正德准备的这顿酒宴也十分有特色,几个粗瓷大碗里盛的全都是大块的肉,或蒸或煮种类不一,另外在大帐的一角升着一个炭炉,一个小太监转动着一个烤架,上面串着一只烤的金黄的小羊。酒坛子上的泥封已经被拍开,一股浓烈的酒香散发出来,让人光是闻着就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只见谷大用亲自给正德和周重倒了两碗烈酒,然后正德笑道:“周重,本来我早就想见一见你,甚至还想过亲自去松江,可惜朝中的那帮老顽固们却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最后只好做罢,没想到你竟然来到了京城,这让朕很是高兴,来,咱们干上一碗!”
正德说着端起面前的酒碗,周重也不敢怠慢,当下也端起来与正德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正德立刻招呼周重吃菜,毕竟他准备的是烈酒,空肚子喝酒的话,人很容易就会醉倒。
一碗烈酒下肚,周重也感觉放松了许多,这时他也看出来正德已经从之前的激动中平静下来,当下想了想开口道:“陛下,草民这次来京城准备了几样特殊的礼物,其中火炮和望远镜已经献给陛下,不过另外还有几样特殊的礼物,希望可以当面送给陛下。”
得到了火炮和望远镜后,正德已经对周重剩下的礼物也十分感兴趣,因此听后脸上也是一喜,当下开口道:“快!快点呈上来,我听吴山说过,你不但准备了火炮,而且还有两种佛郎机人带来的粮食作物,样子十分的新奇,朕早就想见一见了!”
看到正德皇帝只把玉米和番薯当成两种新奇的粮食作物,周重却是心中暗笑,不知道自己把番薯和玉米的栽种优势,以及惊人的产量讲出来时,正德会是什么反应?
第235章 粮食大计
除火炮之外,剩下的礼物体积都不是很大,谷大用亲自检查过后,已经全都送到大帐里了,所以看到正德问起玉米和番薯,周重立刻从那堆礼物中拿出一个一尺长的小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几根玉米和几块番薯。
只见周重先把里面的玉米棒子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结果还没等他开口,正德就伸手把玉米拿起来在手中把玩道:“这种粮食倒也稀奇,竟然长的这么大,而且颜色也如此艳丽,看起来倒像是黄金一般。”
看以正德只注意到玉米亮丽的颜色,周重也不禁苦笑一声,正德本来就不是一个勤于政务的皇帝,再加上从小长于深宫,没有接触过民间的疾苦,所以他看到玉米时,自然不会想到这种作物的产量和种植等方面。
想到这里,周重一脸郑重的对正德皇帝道:“陛下,您手中的这种作物名叫玉米,外表漂亮还只是其次,关键是这种作物比较耐旱,十分适合我大明北方一带栽种,而且玉米的产量极高,草民在双屿港开辟了一块土地试种,结果仅仅半年时间,亩产就达到了五百多斤,相比之下,北方小麦的亩产却多在两百斤之下,若是能……”
周重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他对面的正德皇帝却忽然站了起来,脸上也满是激动之色,只见他双手扶着桌子,身体前倾急切的问道:“周重,你说的这些话可是真的,?玉米的亩产真的可以达到五百多斤?”
正德虽然不喜欢处理朝政,但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把朝政完全放手,其实恰恰相反,内阁每天都会送一批奏折入宫,这些奏折在经过司礼监的处理后,正德皇帝都要亲自再看一遍,所以他对于大明国内各方面的情况也是十分了解,现在听到玉米这种逆天的作物,自然也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所以由不得他不激动。
“启禀陛下,周重敢以项上人头保证,玉米的亩产量绝对没有半点水分,而且在玉米收获之时,吴山和马亮他们这些人就在当场,他们是亲眼看着玉米打下晒干称重,所以陛下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向吴山他们求证!”周重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初让吴山他们参与玉米的收获,就是为了给自己做个人证。
“当然了,草民只是在南方的双屿港种植了一季,因为土壤和环境不同,若是把玉米移植到其它地方,产量应该会有所波动,不过草民认为就算产量再怎么波动,也要比小麦的产量要高一些!”周重最后又补充道,他可不敢把话说死,毕竟面前这个人是大明的天子,和他说话最少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好!太好了!既然吴山他们亲眼所见,朕自然不会怀疑!”只见正德激动的帐篷里来回走动几趟,脸上也露出几分兴奋的潮红,同时口中又喃喃自语道,“若是能够把玉米推广开来,那么在北直隶、河南、山东、山西甚至是陕西这些地方,每年就能增加大批的粮食产量,甚至整个北方都不再依靠从南方运粮,这不但节省了大笔的开支,而且有了粮食民心也就稳定了,日后就算再出一个安化王,朕也不用担心百姓会跟随这些乱臣贼子造反了!”
正德再怎么胡闹,他也是一国的帝王,对于自己的江山社稷比任何人都关心,每当国内传来造反的消息时,他也是十分的牵挂,而且他也知道,大明的百姓若非实在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不会冒险造反,所以想要国家安定,就必须有粮食,而周重送来的玉米刚好解决了这个大问题,甚至毫不夸张的说,玉米的作用简直可以和百万大军相比。
看到正德见到玉米后如此兴奋,周重也是心中暗笑,同时决定趁热打铁道:“陛下不必太激动,玉米的产量虽高,但是与草民手中的另外一样作物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什么?”一脸激动的正德听到周重上面的话,一下子震惊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过眼中却露出几分狐疑的神色道,“周重,你不是开玩笑吧,难道这世上还有比玉米产量更高的作物?”
周重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伸手从箱子里把一块毫不起眼的番薯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道:“陛下请看,此物名叫番薯,它的根茎长的十分肥大,可以用来食用,因为根茎长在地下,所以对一些天灾和虫害有很强的抵抗力,而且在大部分的田地中都能生长,就算是盐碱地也同样可以,至于它的产量,陛下不妨猜上一猜!”
周重说到最后故意卖了个关子,脸上也露出一种神秘的表情。正德这时也正在兴头上,听到周重让自己猜番薯的产量,当下考虑了片刻道:“刚才你说番薯的产量比玉米还高,玉米亩产就已经达到了五百斤,难不成这种番薯可以达到六百或是七百斤?”
听到正德仅仅把番薯的产量比玉米增加了一两百斤,周重却是得意的一笑道:“陛下这次却是猜错了,这种番薯我让人从海外只带回来数颗,后来又增加了一些,不过也不过种了一分地,但就算是一分地的产量,也达到了三百多斤,若是种满一亩的话,绝对可以达到三千斤的产量。”
“三……三千斤?”正德皇帝听到这个数字立刻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各叫番薯的东西竟然如此逆天,若是亩产三千斤的话,那么大明的粮食恐怕根本就吃不完,甚至很可能出现拿粮食喂猪的情况。
不过还没等正德皇帝高兴,这时周重却清咳一声又解释道:“当然了,陛下您也看到了,番薯不像玉米和小麦那样都是晒干的,番薯中含有不少的水分,所以若是把出产的番薯晒成番薯干的话,产量肯定会缩水大半,不过在一般的田地中,番薯达到亩产千斤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呃?”正德听到三千斤一下子变成了一千斤,心中也是一阵心疼,好像被人给偷走了许多钱一般,不过紧接着他就醒悟过来,虽然番薯的产量达不到三千斤,但是能有一千斤的产量也已经十分不错了,至少种上一亩番薯的话,简直相当于种五六亩的小麦了。
“太好了!太好了!”只见正德听到番薯的高产量后,这时也顾不得再坐一,整个人兴奋的在大帐中走来走动,脑子中盘算着这两种作物给大明带来的变化,甚至他可以预见,若是能够成功的把两种作物推广全国,那么说不定他也会成为历史上的一代名君。
想到这里,正德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得意,同时也感叹自己真是好运,每天不上朝呆在宫中游玩,竟然还能遇到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光凭着推广玉米和番薯的功劳,说不定后人对他评价比他的父亲孝宗皇帝还要高。
不过在兴奋过后,正德立刻又冷静下来,因为他想到推广玉米和番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由朝廷强行推广的话,说不定还会引来百姓的不满,甚至可能变好事为坏事,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好好筹划一番。
“周重,现在你那里有多少玉米种子和番薯种子,朕若是想要推广的话,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正德这时忽然想到周重,于是他想听一听对方有什么好的推广办法?
其实就算正德皇帝不问,周重也要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因此只见他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草民是在今年年初时得到了这两种作物,经过一年的种植,玉米倒是收获了几千斤,下一年可以全都做为种子,但种植面积依然不是很大,至于番薯的数量则更少,不过番薯不用种子种植,它的藤蔓剪成小段后保存过冬,等到来年就可以直接插在地中存活,草民已经让人保存了不少。”
说到这里时周重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正德接着又道:“玉米种子和保存的番薯藤蔓,草民只留下少量自己种植,剩下的大部分都随船带到了京城,草民认为陛下可以在北京附近的皇庄中试种,这样一来积累种植经验,二来也能培育种子,等到后年时,就可以大规模推广了!”
皇庄始于明朝,顾名思义,所谓皇庄就是被皇室直接经营的田庄,在正德即位之后一个月,就连增了七处皇庄,总田地面积达到了三万七千多顷,这些皇庄的来历并不怎么光彩,甚至有些就是由一些太监抢占的民田,而且这些管理皇庄的太监们对庄户盘剥严酷,使得庄民生活困苦,甚至经常有人起来反抗。
周重提出把玉米和番薯在皇庄中试种,也想给那些生活困苦的皇庄庄户增加一些收入,虽然无法改变被太监欺压的状况,但日后应该可以多一些糊口的粮食。
“好,这个办法也正合朕意!”正德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头道,皇庄的事他虽然也知道一些,但却也没办法,首先宫中的开支太大,国库中又没钱给他,所以他只能让宫的太监给自己找钱,皇庄就是宫中一个主要的财源,所以暂时他也不想改变。
第236章 开始谈正事
正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重的前来竟然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惊喜,不但献上火炮和望远镜这两种战场上的利器,而且还有玉米和番薯,有这了两种高产作物,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几十年内,大明将再无缺粮之虑。
想到这些,朱厚照也是兴奋无比,扭头看到旁边的烤羊也差不多,当下大声吩咐道:“来啊,快点把朕最喜欢的烤羊送上来,朕要与周重一同品尝!”
周重自然也是十分高兴,能够用上面的东西打动正德,他心中已经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提出自己的要求,特别是大明出兵的事,更是决定整个海洋局势的大事,半点也马虎不得。
旁边正在烤肉的小太监听到正德的吩咐,立刻将烤的金黄的小羊放到一个大盘子端上来,然后又拿出一些调料制作酱汁,让周重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从那些调料中看到了茱萸酱,这东西他以前吃过,虽然也带有辣味,但却无法与真正的辣椒相比。
“陛下也喜欢吃茱萸酱?”当下周重开口问道,趁着这个机会,他打算把剩下的几样礼物也一起送上来,然后再提出自己的那几个要求。
朱厚照听到周重的这个问题先是一愣,紧接着笑道:“不错,朕十分喜欢茱萸酱中的辣味,不但吃烤肉时要放一些,平时吃的一些其它菜也都会放一些茱萸酱。”
周重听到这里立刻一喜道:“那可就太巧了,草民这次给陛下带来一些辣椒酱,是用一种名叫辣椒的植物果实制成的,比之茱萸酱还要辣上数倍,这种植物与玉米、番薯一样,都是产自极东之地的一片大陆上,后来由佛郎机人带到欧洲和印度,最后才经草民之手带回了大明!”
“哦?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快拿上来让朕瞧瞧!”正德听到这里也是大感有趣,同时他心中也对周重口中的那片极东之地的大陆发生了几分兴趣。
只见周重再次从礼物中把辣椒酱找出来呈上,本来今年辣椒的产量就不多,再加上周重和镯儿她们也都很喜欢吃,所以周重也只给正德准备了不多的一些,分别装在八个大玻璃瓶里,瓶口用软木塞封住,看起来像罐头一样。
周重将其中一瓶拿出来打开塞子,不过这些入口的东西却不能直接让朱厚照吃,而是必须由受皇帝信任的人试吃,这主要是担心被人下毒,现在正德身边只有谷大用和一个小太监,所以试吃这种事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只见谷大用拿着一个银勺子挖出一勺辣椒酱,看了看银勺并没有变色,刚准备放到嘴里试吃,这时周重急忙提醒道:“谷公公小心,这辣椒酱可是很辣的,一般人第一次吃可能会受不了!”
听到周重的提醒,谷大用却是微微一笑道:“多谢周公子提醒,不过公子有所不知,洒家也很喜欢吃茱萸酱,此许辣椒倒也不算什么。”
谷大用说着就把一勺子辣椒酱全都放到嘴里,结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那里,本来白胖的脸上一下子变得通红,额头上的汗水也涌了出来。接着只见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万分狼狈的张大嘴巴连吸凉气边叫道:“辣……好辣!快……快给我水!”
旁边的正德看到谷大用的狼狈样,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幸好旁边的周重早有准备,立刻将桌子上的用来调料的醋递给谷大用道:“谷公公快用醋漱口,这样就不会感觉太辣了!”
辣椒中的辣椒素是碱性的,所以当辣的受不了时,可以用酸性的东西中和一样,这样可以很好的缓解辣味。谷大用依言狠狠的灌了口醋,然后含在口中好一会儿,这才感觉好多了,不过他还是口中与耳朵相近的地方感觉十分难受。
“哈哈哈哈~,大用啊大用,周重早已经提醒你了,可你偏偏不在乎,现在吃到苦头……不对,应该是辣头才对,哈哈哈哈~”正德这时笑的捂着肚子,指着谷大用幸灾乐祸的道。
谷大用把口中的醋咽下去,这时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苦笑道:“都怪奴婢不识好人心,竟然没把周公子的提醒放在心上,这口辣椒差点把奴婢的这条老命给赔上。”
谷大用说到这里时,忽然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道:“不过这辣椒的确比茱萸酱要辣多了,而且辣过之后让人感觉回味无穷,甚至有种胃口大开的感觉,果然是不可多得的调味珍品!”
其实不用谷大用夸奖,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从他刚才的表现上看出来,周重送来的辣椒肯定要比茱萸酱辣的多,所以正德这时也有些迫不急待的尝了一下,结果发现辣椒酱果然是辣的要命,不过对于喜欢吃辣的人来说,自然是越辣越好,因此朱厚照立刻给自己的酱汁里放了许多辣椒,然后拿起刀子切下一块烤肉蘸了一下酱汁放在嘴里,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十分享受的表情。
喜欢吃辣椒的人都知道,只要一吃上辣的东西,那么就会一直不停的吃,直到肚子装不下了,那时才会不得不停下来。周重眼前的朱厚照就是如此,第一次吃辣椒的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应,反而是越吃越高兴,一只烤好的羊羔倒有大半都进到他的肚子里。
等到朱厚照吃饱了,周重趁机又把其它的礼物送上,其中海肠粉做的味精也让朱厚照很感兴趣,不过现在他的肚子实在吃不下了,只得等到下一次再试一下。
不过当周重把玻璃镜子拿出来时,挺着肚子的朱厚照再次兴奋的站了起来,双手端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一副臭美的样子,估计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模样。
礼物送完了,这顿酒宴也差不多结束了,当下谷大用带着小太监收拾干净桌子,然后又送上一壶清茶,正德皇帝与周重相对而坐,一边品茶一边闲聊,其中正德皇帝对玉米和辣椒的原产地,也就是周重口中的极东之地的大陆很感兴趣,因此问了许多关于那里的问题。
周重难得看到正德皇帝对海外的事情感兴趣,当下一边介绍美洲的情况,一边在心中一直组织着语言,打算将自己借兵的计划讲出来。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正德皇帝开口问道:“对了,我听说这次随你一起进京的,还有倭国派来的使者,而且你还答应了对方一些条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正德首先问起足利一辉的事,周重只好暂时打消了借兵的事,当下开口将倭国现在的形势讲了一遍,同时还有足利一辉与自己之间的瓜葛,最后这才总结道:“陛下,现在倭国内乱不休,足利幕府威严尽丧,他们为了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才想通过草民求见陛下,希望可以借助大明的力量重新树立起将军幕府的威严!”
正德听完周重的话后,脸上也露出沉思之色,过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倭国内乱本不关我大明的事,而且当初太祖在位时,倭国对我大明多有不恭之处,所以今日倭国战火连天,也算是当初他们对我大明不恭的报应。”
正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另外我大明现在看似强大,但其实也是危机重重,国库之中更是空空如野,根本没有银子援助那个什么足利将军,更何况朕也没有什么闲心管他们国内的事,不过既然周重你已经答应了要帮他们引见,那朕就见一见那个倭国的使者,到时再当面拒绝他们好了!”
对于正德没心思去管倭国的事,周重对此也并不意外,最后听到对方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竟然又同意见一见足利一辉他们,这让周重也是十分感激,当下再次躬身谢恩。
不过在周重谢恩之后,只见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道:“陛下,对于倭国之事,草民却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你有何想法,说出来让朕听听?”正德听到周重的话时,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十分感兴趣的表情问道。
“启禀陛下,刚才陛下您提到太祖皇帝,草民记得当初倭国数次惹怒太祖,使得太祖骂其为禽兽不如之国,另外倭国内乱之后,无数倭国出海为盗,引起我大明沿海地区的倭乱不断,后来施行了海禁才好了一些。因此对于倭国,草民以为若是有条件的话,倒是可以让他们的内乱再加剧一些,这样等到倭国因战乱而导致人口大量减少,我们大明就不必担心再出现历史上的倭乱了!”
周重这时笑呵呵的道,他虽然知道正德皇帝不想插手倭国的事,但他却想借此机会插手倭国的政局,因此想试着说服正德皇帝,给足利一辉他们一些名义上的支援,到时他也好名正言顺的插手倭国的事。
第237章 忽悠正德(上)
“哦,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倭国的内乱加剧?”正德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甚至用后世的话讲,他根本就是一个腹黑男,否则也不会在登基之后,幕后操作着刘谨把朝堂上搅的是天翻地覆,所以朱厚照对周重想要加剧倭国内乱的提议十分感兴趣。
“启禀陛下,现在足利家族虽然势弱,但却不甘心受人摆布,现任将军足利义材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只不过两个大臣的实力太强,足利家族又是威信尽丧,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若是我们大明若是愿意插手的话,也并不需要给足利家族太多实质性的帮助,只要给他们一个大义的名分,使得足利义材借助这个名分笼络一批势力,那么日后肯定会有一场精彩的冲突等着我们欣赏!”周重眯着眼睛一脸阴险的道,能够把倭国政局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事?
正德听到这里沉思片刻,最后也是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个计划的确十分可行,虽然倭国对我大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但是他们当初对太祖皇帝不敬,倭乱也给我大明造成不小的损失,现在若是通过朕之手搅乱他们的政局,倒也是一个十分解恨的方法。”
说到最后时,正德脸上也露出一种阴险的表情,看起来简直与周重脸上的阴险如出一辙。不过很快正德又露出一种别有用心的笑容,当下扭头对周重又道:“周重,你想要搞乱倭国,从而可以让你们这些走私商人从中渔利,这点朕并不反对,只不过若是按照你的计划,朕必须派专人与那个足利家族联系,可是朝中的官员大都对倭国并不熟悉,所以朕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胜任!”
正德说到那个可以胜任的人时,目光一直上下打量着周重,意思也是不言自明。不过周重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道:“陛下,你不会是想把这件事交给草民吧?”
“哈哈~,为什么不行,周重你别忘了,你可还是我大明的秀才,而且又献上佛郎机火炮和望远镜,以及玉米和番薯这些利国利民之物,在我看来,你的功劳甚至比大多数朝堂上的官员都要大,刚才朕还在考虑该如何奖赏你,不过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不如干脆给你一个官职,这样一来算是朕对你的奖赏,二来你也可以凭借这个官身,代朝廷与倭国打交道,执行你那个搅乱倭国的计划!”正德再次一脸得意的道。
“这……”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阵迟疑,能够得到朝廷的支持插手倭国,周重自然也是求之不得,不过听到正德想让他做官,周重却不禁迟疑起来,对于大明的官场他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知道想要在官场上立足,光是靠才能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必须学会与上司、下属的交往,简单来说就是要送礼、吃饭和拍马屁等等一系列的官场生存技巧,否则就算你再有才能、皇帝再怎么信任支持你,恐怕最后在官场上也是寸步难行。
也正是想到大明官场上的这些陋习,周重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陛下,草民生性懒散,实在不是做官的料子,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依然做的我商人,不过却代表朝廷与倭国接触,吴山这些锦衣卫协助,到时草民也能与陛下随时沟通。”
听到周重不愿为官,正德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愿意做官,这点朕也听吴山他们说起过,所以朕也不打算强求,至于你想用商人的身份代表朝廷与倭国接触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件事却只能秘密进行,否则若是让人知道你一个商人却代表着大明,到时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御史的弹劾。”
周重听到正德同意,当下也是松了口气,至于什么御史的弹劾,他也根本没放在心上,反正他又不打算做官,就算别人再怎么弹劾又有什么用?
接上来正德又询问了一下这次倭国使团的情况,周重也一一做了回答,特别是田山尚义、波多野秀乡和足利一辉所代表的三方势力,他也做了郑重的介绍,结果正德听完是哈哈大笑道:“看来那个足利将军倒也不是无能之辈,竟然已经联合了两家颇有实力的外援,若是朕这次表示出对足利家族的支持,那么田山氏和波多野氏肯定会更加重视与足利家族的联盟,甚至鼓动他们一起出兵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倭国政局恐怕会再次乱成一团糟了。”
看到正德皇帝仅仅听了自己的这些介绍,就已经将倭国政局把握的如此准确,周重也不禁心中一凛,其实他刚才就已经有所察觉,眼前这位被大明朝野公认的荒唐皇帝恐怕并不像传言中那么简单,至少他在政治上的头脑与嗅觉就比一般人强的多。
说完了倭国的事情,周重趁机又把海外的局势讲了一遍,特别是南洋和印度等地的情况,以及葡萄牙驾着巨舰大炮从欧洲而来,已经打开了印度的大门,对于整个南洋也是虎视眈眈。这已经是周重第二次提起葡萄牙人,以正德的精明,自然察觉到周重话里有话。
“周重,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不必与朕这么绕圈子!”正德品了口茶道。
“陛下恕罪!”周重先是赔了一礼,然后一脸郑重的道,“陛下,我大明对周边各国都是施行的朝贡政策,其中南洋地区的不少小国都是我大明的属国,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南洋也同样属于我大明的势力范围。”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不过现在葡萄牙远道而来,虽然他们人少,但却船坚炮利,之前的佛郎机火炮正是出自他们之手,现在他们已经在印度站稳脚根,下一步就是入侵南洋,毕竟南洋出产的香料是他们急需的货物,去年的时候,他们就试图占据南洋的门户马六甲城,但却没能成功,不过葡萄牙人并不甘心,草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等到明年的时候,葡萄牙人就会再次大举进攻马六甲,到时以当地人的力量,恐怕很难再守住马六甲城。”
听到周重的这些介绍,正德皇帝有些不动声色的问道:“哦,若是马六甲城落入葡萄牙之手,那么对我大明会有什么影响?”
“启禀陛下,若是让葡萄牙人入侵南洋,那么会对我大明造成两方面的影响,第一是声望方面,毕竟南洋各地有很多都是我大明的属国,若是任由他们被葡萄牙灭掉,就会给大明在海外的声望造成严重的打击,当年郑公公七下南洋宣扬的我大明国威,也会一朝尽丧。”
说到这里周重长吸了口气,接着又道:“另外一方面则是对我大明的经济方面,想必陛下也知道,现在大明沿海走私十分活跃,草民就是一个走私商人,虽然走私不用向大明交税,但是走私的货物却都是来自大明,这些货物在生产和运输过程中,需要大量的人工,同时也向朝廷交纳不小的税收,但若是葡萄牙人占据南洋,那么走私商人必然会受到葡萄人的打击,甚至日后货物如何定价,也要听从那些葡萄牙人的命令,这样一来,必然会造成大明货物在交易上的波动,对于大明国内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正德听到这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过这时周重却又抢先开口道:“最后还有一点,从欧洲而来的葡萄牙人畏威而不怀德,在他们心中,根本没有什么仁义道德,他们崇尚利益为先,若是有足够的利益,他们甚至把佛郎机火炮这样的武器卖给大明的敌人。甚至为了方便交易,葡萄牙很可能盘踞在大明沿海某处,以他们的实力,这无疑是对大明沿海地区的重大威胁,所以草民认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能让葡萄牙人进入南洋!”
听完周重的这些话,正德也一下子沉默起来,他本来就对朝政不怎么关心,而且目光也一直放在大明国内这一块,在他看来,大明的威胁有两个,第一个是大明国内的天灾人祸,第二个就是北方草原那些杀不尽的元蒙余孽。可是现在周重却给他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告诉他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对大明同样有威胁存在,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消化这些信息。
过了好一会儿,正德才从沉思中醒来,只见他目光中满是慎重的看着周重道:“周重,你老实告诉我,葡萄牙的实力到底如何,他们真的会对我大明造成威胁吗?”
周重听到正德原来最在乎的是葡萄牙人对大明的威胁,当下精神一震道:“陛下,葡萄牙人的数量其实并不多,国内也不过才千万人口,但是他们船坚炮利,佛郎机火炮的威力陛下您也很清楚。现在葡萄牙在印度拥有二三十艘军舰,以及几千名士兵,以咱们大明的海军力量,想要在海上正面打败葡萄牙人,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第238章 忽悠正德(下)
周重已经看出来了,正德虽然对南洋的得失并不是很关心,不过他却担心葡萄牙的实力太大,从而给大明沿海造成新的威胁。
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周重就刻意重点讲述了一下葡萄牙人兵力之强,特别是葡萄牙人在印度洋与当地人发生的多场战争,他更是强调了一下那些战争惊人的死伤比例,结果正德听后也是目瞪口呆,甚至他都有些怀疑周重是在撒谎,不过在周重的再三保证下,正德这才勉强相信那些惊人的战果。
最后周重为了加深正德皇帝的危机感,特意又强调道:“陛下,葡萄牙虽然海上力量很强,但并不算是欧洲最大的国家,甚至它在欧洲只是一个人口千万的小国,另外欧洲还有西班牙、法兰西、英吉利等国,这些国家的国土都要比葡萄牙要大上数倍,只是他们彼此之间战争不断,所以暂时对我大明还没有什么威胁,但若是让葡萄牙在南洋站稳脚根,那么无疑是给欧洲各国打开了一道通往大明的大门,若是这些国家全都赶来,那对我大明来说,将又多了一批来自海上的强敌!”
懂得世界历史的人都知道,周重话中夸大了欧洲各国的威胁,比如现在的葡萄牙通过垄断通往大明的航线,国力是突飞猛进,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科技方面,都远超当时的欧洲各国,西班牙也被葡萄牙打的是惨败连连,所以葡萄牙虽小,但这一时期却是葡萄牙的鼎盛时期,在欧洲各国之中的实力却是极强。
另外欧洲各国之间的战争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结束的,特别是法国与英国这两个老冤家,百年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两国却也结下了世仇,时不时的就会爆发冲突,再加上法国与西班牙之间也不太平,可以说整个欧洲都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根本无暇向东方发展。
可惜正德并不知道上面的这些内情,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葡萄牙就已经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若是再让那些什么西班牙、法兰西这些国家再来到南洋等地,那么大明的南方沿海就别想再清静了。
想到这里,正德脸上也露出一个坚毅的表情,当下抬起头对周重道:“周重,既然你对海外的局势如此了解,而且又明白让葡萄牙人进入南洋的后果,那么你有什么办法阻止对方吗?”
听到正德话中透露的意思,周重当下脸色一喜道:“陛下,草民已经探听到葡萄牙人出兵马六甲的确切时间,另外葡萄牙人虽然船坚炮利,但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草民估算了一下,他们最多也只能派出两三千名士兵,这些兵力虽然足够占领马六甲城,但肯定也并不轻松,若是在葡萄牙人进攻马六甲时,我们大明的海军突然从他们的背后杀出,肯定可以一举将对方击溃,从而粉碎对方入侵南洋的计划!”
听到周重竟然连葡萄牙人出兵的时间都知道,这让正德也是十分震惊他的情报能力,可惜他却不知道,周重厉害的并不是情报能力,而是他从后世穿越来到大明,对于一些历史事件的具体时间记得十分清楚,所以他才敢如此保证。
只见正德皇帝听完周重偷袭葡萄牙的计划后,在大帐内不安的来回走动了几下,最后终于停下来一拍桌子道:“好,朕同意了,南洋各国有不少都是大明的番属,若是让葡萄牙人进入南洋,肯定会给南洋各国带来无穷的苦难,而且日后也会给我大明的海疆带来不少威胁,等到朕回宫之后,立刻就召集李东阳他们商议,无论他们是否同意,朕都会支持你到底!”
听到正德终于同意,周重也是喜不自胜的站起来行礼道:“陛下英明,今日陛下做出决策,日后将为我大明减少无穷的烦恼,想必李阁老他们肯定也能体谅陛下的苦心!”
不过周重的马屁刚刚拍完,却忽然发现正德皇帝正在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接着就见对方开口道:“周重,刚才说到倭国的事时,你只愿代表朝廷与倭国接触,但却不想做官,不过对于葡萄牙人入侵南洋这件事,你却非得做官不可了!”
“呃?”周重听到这里一愣,搞不明白正德话中是什么意思,自己只是想向朝廷借兵,又不是要亲自带兵打仗,为何非要做官不可?
“嘿嘿,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借助朝廷的兵力打退葡萄牙人,然后你依然做你的走私商人,不过周重你要知道,朝廷是不可能将军队交给私人指挥的,光是这一点我就无法说服李东阳他们。而且就算是我把军队交给你,可是你若只是一介草民的话,你凭什么让那些将领听你的话,他们若是在作战之时不听指挥,那么就算是再多的兵力,恐怕也很难打退葡萄牙人吧?”
正德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了他几下,接着又道:“另外你刚才的话也提醒朕了,大明的威胁不仅仅来自陆地上,海上同样有可能出现强敌,我们大明海上的力量也实在太弱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朕决定重视海上力量的发展,至少也要再建一支像郑和那样的船队出来,这样才能保护我大明沿海的安全,而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朕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可以胜任这件事!”
听到正德的话,周重却是欲哭无泪,他没想到自己上面的这番话竟然让正德开始重视起海洋为了,竟然要重建大明的海上力量,而且还要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陛下,您重建大明海上力量的想法虽然很好,但这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别的不说,光是需要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就不是个小数目,以现在朝廷的情况,能够支持重建我大明的海上力量吗?”周重这时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道,他心中并不想接下帮正德重建大明海上力量这件事,毕竟这可不是件小事,而且面临的困难也是难以想像,若是真的接下来,估计他下半辈子都得给正德打工。
“朝廷现在国库空虚,自然无法支持重建大明的海上力量!”正德倒是实话实说,丝毫没有隐瞒大明的现状。
周重听到这里刚想松口气,却听正德接着又道:“不过这也没关系,朝廷虽然无法出钱出物,但却可以出人,朕决定封你一个四海提督,大明在广州、宁波一带驻扎的水军,也都划到你这个提督的名下管理,至于重建海上力量需要的财力和物力,日后凡是出海运货的船只,都要向你这个四海提督衙门交税,这样一来,钱不就有了吗?哈哈哈哈~”
正德估计也在为自己的天才想法而得意,所以最后发出一连串嚣张的笑声,不过周重听到这里却是恨不得狠狠的搧自己几个嘴巴子,因为正德口中的那个什么四海提督衙门的职能,几乎就是他们南洋商会的翻版,通过替别的商会担保走私,南洋商会其实也在变相的向其它走私船收取税收,唯一不同的是,四海提督衙门拥有官方的身份,而他的南洋商会却只是一个民间的普通商会,根本没有能力与官府竞争。
想到四海提督衙门首先损害的是自己的利益,周重再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再次开口劝诫道:“陛下三思,大明的官制之中从来没有什么四海提督,而且大明一直在施行海禁,若是成立这个四海提督衙门,那么将会与海禁形成冲突,恐怕朝中的大臣是不可能同意的!”
周重的话音刚落,却见正德忽然叹了口气道:“周重,你是个聪明人,可是现在却怎么糊涂起来,四海提督衙门的确抢了你们商会的生意,但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没有官方的支持,就算你再怎么有能力,最后恐怕也只能把南洋商会发展成一个海上的土霸王,影响力也不过局限于双屿港一地,但若是你成为四海提督,整个海面上的事全都由你掌管,到时就算你不刻意去发展南洋商会,恐怕南洋商会也会发展成海贸业的一方霸主,甚至借助大明的海上兵力,使得南洋商会的势力向外延伸,到时就算是到达欧洲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正德的这些话,周重也是感到一阵惊心,之前他已经尽量高估正德了,但是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小看了正德,他竟然早就知道自己南洋商会详细的经营模式,也知道四海提督衙门的成立会损害自己的利益,这些都是出乎周重的意料之外,甚至让他对正德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不过周重毕竟是周重,后世早就成型的性格不会让他轻易向任何人臣服,因此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然后将正德的话仔细的考虑了一遍,结果发现正德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别看南洋商会现在发展的极为迅速,自己也准备筹划成立海盟,但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而且商会的发展也快到顶了,到时若是找不到新的出路,恐怕商会的发展就会停顿下来,而正德皇帝提出的四海提督这个官职,对于他和他的商会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第239章 四海提督
正德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荒唐皇帝,在他的一生中,他做过许多有名的荒唐事,其中最为有名的一件事,就要数正德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反而化名朱寿,还给自己封了一个官职,这个官职的名称很长,叫做“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简称大将军,而且这个狗屁不通的官职还被他正儿八经的写在公文上,用来给军队将领发号施令。
说起来正德这个大将军倒也算十分称职,竟然指挥军队在应许打败了小王子,结果正德给自己论功行赏,又正儿八经的加封自己为镇国公,而且还在宣府给自己修建了镇国公府,甚至还经常跑去宣府居住,并且亲切的称那里为“家里”,由此可知在正德心中,根本没有把规矩森严的皇宫当成自己的家,尽管宫中有他的母亲和妻子。
虽然周重见到正德时,他还没有封自己为大将军,但他喜欢乱封官职人恶趣味却是早就有了,比如这次因为周重的劝说,使得正德对于海洋也重视起来,再加上他早就想让周重进入官场之中,所以就发明了一个所谓的四海提督,不但将大明残余的海军划入四海提督的管辖下,甚至连后世海关的职能也划归四海提督所有。
对于四海提督这个职位,周重不得不承认对自己很有吸引力,只要接受了这个职位,那么日后无论是对倭国还是对葡萄牙,他都有了大明官方的身份,而且也能动用大明的军事力量,到时再加上他先知先觉的能力,不但操纵倭国易如反掌,而且就连来势汹汹的葡萄牙,周重也有把握让他们有来无回,甚至借助葡萄牙人打通的航路,反将大明的力量伸到欧洲去。
想到上面这些诱人的前景,周重自然十分的心动,不过在心动之余,他也有自己的顾虑。虽然他没有什么造反的心思,但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心中总有一种不安全感,因此后来也一直急于组建自己的势力,这个势力需要由他完全掌控,任何人想要动他时,都要考虑这样做带来的后果,而且现在他也初步成功了,南洋商会以及即将要组建的海盟就是属于他的势力。
但现在正德皇帝要让他成为一个官员,而且还要为大明朝廷效力,虽然借助四海提督这个位子带来的权势,他可以把南洋商会做的更大更强,但是不要忘了,四海提督衙门毕竟是朝廷的官方机构,周重也只是给正德打工,万一哪天因为什么事惹得对方不高兴,一道圣旨就能把他抓进监狱,到时就算南洋商会的力量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与朝廷做对。
因此周重感觉若是进入官场,自己反而不如现在这么安全,在双屿港和海上时,朝廷也管不了他们,但若是四海提督衙门成立,那么大明的沿海都会在这个官方机构的管辖之下,日后他的南洋商会恐怕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了。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周重现在对这句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若是接受四海提督这个官职,那么自己之前努力得来的安全感就会消失,但商会却可以得到极大发展。若是放弃这个机会的话,他倒是可以保持现在的安全感,但却失去了一个让商会大发展的机会,甚至失去一个为大明打开海洋这扇大门的机会。
想到上面这些,献策也不禁踌躇半晌,坐在那里一直拿不定主意,不过很快他感觉全身一颤,当抬起头时,立刻看到正德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睛,让人猜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看到正德时,周重这才忽然心中一颤,同时终于醒悟过来,自己面对并不是他以前经常接触的商人,而是大明的皇帝陛下,他可不会像那些商人那样和自己讨价还价,也就是说,正德让自己做四海提督,那么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否则很可能因此而得罪对方,想想得罪一位天子的代价,周重却也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
“承蒙陛下抬爱,草民自幼也是熟读圣贤书,自然愿意以身报效朝廷,只不过草民有些担心,成立四海提督衙门需要内阁的同意,陛下可有信心说服内阁?”周重终于点头同意,甚至还提出成立提督衙门的第一个困难。
正德看到周重同意,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挚的笑容,当下微微一笑道:“这个周重你不必担心,提督本来就不是大明的常设官职,它只是一种临时设立的武职,到时朕会以援助马六甲这个属国为名,提出暂时设立四海提督这个官职,等到战事完结,到时再找个理由把四海提督由临时改为常设不就行了。”
听到正德如此轻松的把设立四海提督分成两步走,周重心中不由得再交生出几分敬畏,他再也不敢相信市面上的那些谣传,在他看来,正德虽然年轻,但却心思机敏之极,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贪玩胡闹,但是在政事上却没有丝毫糊涂,想必这才是正德的真正面目。
周重与正德聊到了很晚,当天晚上就住在军营之中,不过他可不像正德那么喜欢住帐篷,而是让谷大用把自己安排到营房中居住,等到第二天一早,周重就又随着正德回到皇宫之中,然后正德立刻将李东阳、杨廷和、梁储等内阁大臣召入豹房议事。
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这段时间已经刘谨倒台的后事处理的差不多了,那些阉党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朝中风气为之一清,再加上张永主持司礼监后,与内阁的配合也很不错,使得大明朝政运转顺利,这让李东阳等人也都清闲不少。
今天李东阳等几位内阁大臣都正在处理政务,结果竟然接到正德召集他们去豹房议事,这让他们全都大吃一惊,因为这还是正德第一次主动召集他们议事。特别是李东阳,他深知正德皇帝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昏庸无道,甚至刘谨的倒台也有正德皇帝暗中的推动,所以他一直对正德皇帝心怀敬畏,现在看到对方如此反常的主动议事,更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心中怀着忐忑,李东阳带着内阁一行人来到豹房,终于在一处大殿中见到多日都没有上过早朝的正德皇帝,只是让李东阳一行人感到惊讶的是,大殿中除了正德皇帝,以及谷大用这些亲信宦官外,竟然还有一个长身玉立的英俊年轻人,看对方衣着并不像是官员,但是神情却是不卑不亢,站在那里气度俨然,让人不敢小觑。
看到殿上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李东阳他们也都是一愣,然后各自对视一眼,却发现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当下众人心中都有些奇怪。
等到众人行礼完毕后,正德也请李东阳等人坐下,毕竟这里不是朝堂,没必要搞那么多的规矩。最后正德这才开口道:“李公,这段时间朝中可有何要事?”
正德毕竟是大明的皇帝,而且又是几天不露面,现在好不容易叫来李东阳等人,自然要询问一下政事,也好以此来表现自己这个皇帝对于朝政还是十分关心的。
李东阳身为内阁首辅,帮着正德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自然不可能说朝中无事,因此只见他站起来说了几件最近比较紧急的政事,比如某个地方又出现什么灾荒了,北方草原的一些异动等等,并没有什么新鲜事。
不过在说到最后时,李东阳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当下开口道:“陛下,前些时日霸州响马刘六刘七等人聚集十数骑造反,结果霸州等地的一些刁民趁机响应,现已经聚集了数千人,昨日霸州知州请求朝廷派兵围剿,现在内阁为此事有些分歧,老臣正想请陛下圣裁!”
旁边的周重听到李东阳禀报的“刘六刘七造反”这件事,却不由得心中一跳,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在刘谨死后,霸州响马刘六刘七兄弟因家人被杀而造反,开始时仅在霸州一地,而且也并没有引起大明朝廷的注意,结果等到与山东造反的杨虎赶到河北与他们会合后,立刻使得造反的军队声势大壮,一连攻下北京附近的数座县城,最后更是冲出明军的包围进入山东、河南等地,甚至后来更是冲入湖广、江西、安徽等地,把整个大明搅的是天翻地覆。
刘六刘七造反前后持续了三年时间,转战山东、河南、江苏等数个省份,虽然最后因为决策错误导致造反失败,刘六刘七和杨虎等人也都先后被杀,但却给大明朝廷带来无穷的麻烦,为了消灭造反的队伍,大明消耗了大量的财力物力,这对大明本来就陷入困境的财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些,周重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现在刘六刘七才刚刚造反,实力还十分弱小,也没有与山东的杨虎会合,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应该为大明,不,确切的说是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毕竟在刘六刘七造反的几年里,最为受苦的还是天下的百姓。
第240章 内阁议事
周重所在的后世出于某种需要,几乎一古恼的将历史上所有与造反有关的人或事都进行了美化,但事实就是事实,有些事情就算再怎么美化,也无法掩盖这些事情本质上的丑恶,比如黄巢和李自成这些人,其实他们对当时社会造成的破坏远比贡献要大的多,死在他们手中的普通百姓更是数不胜数,但可惜还是出于某种需要,于是他们被塑造成了民族英雄。
刘六刘七造反的影响远无法与李自成那些人相比,在整个中国历史上,他们也只能算是众多不起眼的中小型造反之一,持续的时间倒是不短,足足有三年时间。
不过千万别小看这次造反,正是刘六和刘七的造反,使得正德在位的后期,国内情况急剧恶化,财政情况更是乱成一团糟,而且刘六刘七还为后来的李自成等人做了一个坏榜样,那就是胁迫普通百姓加入他们的造反队伍,这就使得造反人数在短时间急骤增加,同时也让无数人家破人亡,对社会千万巨大的破坏。
说起刘六刘七这两个人,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兄弟二人本来就是纵横河北一带的大盗响马,手下带着十几个兄弟,在绿林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大家千万不要觉得刘六刘七是什么侠盗、义盗,强盗就是强盗,他们抢劫富户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积累钱财,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抢来的财物分出去。
去年刘谨在位时,他也想做出一些政绩,于是就派御史在京城周围的城镇抓捕盗贼、清理地方的治安,结果刘六刘七的家人受他们的连累被官府抓走,另外一个响马头目齐彦名也被抓,于是刘六刘七带人劫狱救出了齐彦名,但却没能求出自己的家人,官府震怒之下,这才把刘六刘七的家人全都斩首示众,结果刘六刘七一怒之下,带着十几个手下举旗造反。
以上就是刘六刘七造反的经过,而且他们也选了一个好地方,霸州虽然靠近京城,但大明却在这一带实行马政,许多当地的农民成为马户,这些马户为了养好马,负担着极其沉重的徭役,生活也是困苦不堪,再加上河北一带民风强悍,对官府早就有所不满,因此刘六刘七的造反大旗刚立起来,很快就聚集了上千人跟着造反。
刘六刘七以最开始的千人为根基,四处胁迫其它的普通百姓跟着他们一起造反,结果造反的人数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当地官府一看实在捂不住了,这才上报朝廷,等到正德他们接到消息时,刘六刘七的造反队伍已经聚集了五六千人,可以说在霸州一带已成气候,若是等到他们与山东的杨虎会合,然后再冲出霸州向外发展的话,那时可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想到刘六刘七给大明社会带来的沉重打击,甚至还有河北、河南、山东等地的无数百姓被卷入其中,周重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代替正德发号施令,直接调集大军把刘六刘七困死在霸州一地,可惜现在的大殿之上,就数他的身份最低,根本轮不到他说话,所以周重也只能干着急。
只见正德听完霸州造反的事后,脸上却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毕竟大明这些年天灾人祸,几乎每年都有人造反,不过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因此他也不是很在意的对李东阳道:“霸州造反的人才不过几千人,暂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所以放在之后再议,今天我请各位爱卿前来,是要与各位商议一件大事!”
看到正德并不重视霸州的事,李东阳等几人对视一眼,他们对于国内造反的事也都有些麻木了,所以倒也没再追问,听到正德说有一件大事,当下只见杨廷和接口道:“陛下,不知是何大事,竟然需要将内阁所有大臣都叫来商议?”
当初正德还是太子时,杨廷和就是太子侍讲,算起来也是东宫的老人,正德对他也十分敬重,当初刘谨弄权时,结果遭到杨廷和的反对,但即便是这样,刘谨也没敢拿杨廷和怎么样,最多是把他调到南京任职,不过很快杨廷和就又被正德调了回来,由此可知正德对他的重视,也正是有这一层关系在,所以杨廷和在正德面前也比较放的开。
“杨爱卿,朕在说这件大事之前,要先给各位爱卿介绍一个人。”只见正德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正面回答杨廷和的话,而是指着旁边的周重道,“这个年轻人姓周名重字文达,也就是传说中写西游记的那位年轻公子,同时他还是左都御史王伦的女婿!”
“晚辈周重,见过各位阁老!”听到正德介绍自己,周重急忙站出来向李东阳等人行礼道,眼前这些人不但年纪比自己大,而且还掌管着大明的权力核心,每个人的官职都比自己那位岳父要大上两级,因此他可不敢在礼数上有所欠缺。
李东阳等人听到周重的身份时,也都是惊讶的上下打量着他,特别是李东阳和杨廷和,他们已经关注周重很长一段时间了,甚至还暗中猜测周重与正德皇帝肯定有着暗中的联系,那个所谓的南洋商会,很可能就是陛下为自己敛财的工具之一,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豹房这里见到周重本人。
“原来传说中才华横溢的周公子,竟然真的如此年轻,若非今日亲眼所见,老臣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这时站在李东阳旁边的一位内阁大学开口夸赞道,这个名叫刘忠,与梁储一样,都是在刘谨倒台后,被李东阳举荐入阁的新晋大学士。
“多谢大人夸奖,小子愧不敢当!”周重自然不认识刘忠,不过对于人家的夸奖,他自然也要客气的谦虚几句,虽然很虚伪,但却让李东阳等人对他的印象不错,至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个自傲的人。
因为正德在这里,所以周重与李东阳他们也仅仅客气了几句就不再交谈,接着只见正德皇帝笑着开口道:“这次朕与各位爱卿要商议的大事,正是与周公子有关,今年周公子收留了一些佛郎机人,结果从这些佛郎机人的口中,竟然得知佛郎机人中的一个名叫葡萄牙的国家,竟然准备攻占南洋的门户马六甲城,也就是我们大明的属国满剌加国。”
说到这里时,正德顿了一下接着又道:“马六甲城从成祖时就不断向我大明朝贡,是我们大明的属国之一,现在属国有难,身为宗主国的皇帝,朕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所以朕决定调遣我大明水师援助马六甲城,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陛下不可!”正德的话音刚落,立刻就遭到了李东阳的反对,只见这位内阁首辅神色激动的道,“孙子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想那马六甲城远在南洋,若是我大明出兵援助,必然是劳师远征,能否打败那些葡萄牙人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些兵马需要的粮饷就不是个小数目,以现在国库的情况,实在支撑不起这样一场战争啊!”
李东阳身为内阁首辅,对于大明的情况再清楚不过,特别是之前刚刚平定了安化王的叛乱,再加上刘谨乱政带来的后果,使得大明现在国库空虚之极,因此在他看来,现在大明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对外界的威胁也只能防御,绝对没有力量主动出击。
对于李东阳的话,旁边的梁储和刘忠也立刻表示了赞同,一来他们都是李东阳推荐入阁的人,自然要在这种大事上与李东阳站在一起,二来他们与李东阳的政见相同,认为现在的大明绝对不能再动刀兵。
“陛下,臣以为李公言之有理,以我们大明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宜出兵,不过马六甲城那边也不能不管,臣以为陛下可以号召南洋各个属国出兵,到时大明只需要派出一两个主事的大臣,指挥那些属国的军队即可,根本不用我大明亲自出兵!”这时杨廷和倒是又提出一个办法,只不过他这个办法听起来好像不错,但操作起来却有极大的问题,首先能不能召集到一支足够的军队就是个大问题,而且就算是召集起来,但各个属国之间本来就矛盾重重,这时再把他们的军队召集在一起,恐怕还没等到葡萄牙人,联军内部就先打起来了。
正德通晓军事,而且为人也精明,自然一眼就看出杨廷和出的是个馊主意。不过他在看到几个内阁大臣全都反对自己出兵,却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也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事先正德就已经商议过了。
只见正德这时看了周重一眼,这让周重立刻会意,当下上前一步对李东阳等人再次行了一礼道:“本来陛下与各位阁老议事,在下是没有资格插嘴的,只不过这件事因在下而起,因此请各位阁老听在下一言!”
第241章 同意出兵
看到周重竟然站出来说话,这让李东阳等人也都十分意外,当下都是抬头看了看正德,结果发现周重应该得到正德的默许,因此他们也都是站在那里看着周重,想听一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只见周重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道:“各位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葡萄牙人这次是来者不善,他们本来居住的欧洲,也就是古籍上记载的大秦所在的那片大陆上,我们大明的瓷器、丝绸和茶叶,以及南洋出产的香料等特产,在欧洲都是十分贵重的礼物,比如以茶叶为例,同等重量的茶叶简直比同等重要的黄金还要昂贵,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欧洲人一直想要打通一条通往大明的南洋的航线……”
周重尽量用一种能让李东阳他们理解的语言,慢慢的把葡萄牙人到达南洋和大明的原因讲了一遍,并且强调欧洲人一向以利益为先,而且还十分残忍好杀,为了强调这一点,周重特意把葡萄牙人在印度等地的所作所为详细的描述了一遍,根本不用他夸张,在李东阳他们这些讲究仁义道德的儒生眼中,葡萄牙人简直就是一群残暴无比的野兽,甚至可以与当年的元蒙军队相比。
讲完了葡萄人的残暴之后,周重又讲解了一下马六甲城的重要性,最后这才总结道:“各位大人,在下人上面的那些话绝对属实,锦衣卫千户吴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他可以证明我没有撒谎。另外想必大家现在已经明白了,只要阻止葡萄牙人占领马六甲城,就能阻止他们入侵南洋,而只要葡萄牙不能占据南洋,那么就无法对我大明的沿海形成威胁,因此这次援助马六甲城并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属国,同时也是保护我大明的沿海安全,想必各位大人也不想让我大明成为第二个印度吧?”
听完周重这些七分真三分夸大的描述,李东阳等人也都皱紧了眉头,他们与之前正德一样,第一次发现南方的沿海地区除了早年间的倭乱外,竟然又要多一个强大的敌人,若是那些葡萄牙占据南洋到达大明沿海,并且像在印度沿海那样烧杀抢掠,到时大明恐怕又要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强盗付出沉重的代价。
只见几位内阁大臣沉思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由李东阳开口道:“多谢周公子提供的这些情报,按照葡萄牙人的所做所为,等到他们到达大明海域时,的确很有可能成为心腹大患,朝廷自然要早做预防,阻止他们进入南洋自然也是个极好的办法,只不过现在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银子支持水师远征啊!”
看到李东阳虽然同意自己对葡萄牙人的分析,但却还是以国库空虚为由不想出兵,周重无奈的叹息一声并没有说话,因为接下来就需要正德来表演了。
“李公不必为军饷的事发愁,这次水师援助马六甲城的一切开销,都将由朕的内库出资,到时内阁只要做好调度就行了!”这时正德笑呵呵的开口道,不过他在说话之时,目光却是有些嫉妒的看向了周重。
听到正德竟然愿意用内库资助这次出兵,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也都露出不解的表情,因为据他们所知,皇宫的内库中虽然有些钱,但眼病这位皇帝陛下的开支同样也十分巨大,以内库中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支撑水师远征的。
不过李东阳很快就注意到正德看向周重的眼神,当下心中立刻明白过来,皇宫中的内库中虽然没有钱,但是眼前这个周重却是雄霸南方沿海的走私商人,以走私所带来的暴利,想必周重手中肯定拥有巨额的财富,支撑水师出征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周重这时却感觉心中在滴血,之前正德就已经说过,李东阳他们很可能会以国库空虚为由拒绝出兵,最后周重一狠心,当下表示自己愿意私人出钱,这下让正德又是高兴又是嫉妒,高兴是因为有了这笔钱,他就有把握说服李东阳等人,嫉妒却是自己堂堂一个皇帝,竟然还没有周重有钱,要知道那些水师的出征最少也要花费数十万两,皇宫中的内库也无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
当然了,银子虽然是周重出的,但却必须用内库的名义,否则以周重这样的身份,竟然私人捐助军队,这对于大明的官员来说,简直就是图谋不轨,甚至很可能还会被人安上谋反的罪名。因此周重只能先把银子送给正德,然后再让正德以内库的名义出钱。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李东阳等人也被周重之前的那些话给忽悠进去,心中认定葡萄牙人是个潜在的威胁,因此他们也没有理由再反对,当下几个人小声的商量了几句,终于都是点头通过了出兵的决议。
最后只见李东阳再次开口道:“陛下既然动用内库的银子充做军饷,臣等自然会尽心尽力办好这件事,只不过出兵毕竟是大事,不知道陛下要委派哪位将军领兵,水师出征后又该如何调度?”
听到李东阳终于问到正点上了,只见朱厚照冲着周重得意的一笑,当下对几个大臣开口道:“这次出兵不同以往,毕竟这还是我大明第一次派军队援助南洋的国家,而且军队也以水师为主,再加上路途遥远,所以必须有专人负责。”
正德皇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的接着道:“朕打算暂时委任一位四海提督,总领我大明水师,至于这支军队的所有事宜,也都由四海提督监管,沿海各地官员务必要配合四海提督的军令,若有人敢抗命不从,四海提督有权将其暂时关押,并指派其它官员接手当地的政务,日后朕会派御史核查,若是属实的话,朕必将严惩不贷!”
听到正德要委任一个专门的官员管理出兵的事宜,李东阳他们并没有感到意外,不过当听到这个所谓的四海提督竟然可以命令沿海各地的官员,甚至还有惩治之权,这让他们都是心中一惊,暗道这个四海提督的权力也实在太大了,甚至比号称封疆大吏的巡抚还要大。
想到四海提督手握如此大权,李东阳他们也都慎重起来,心中也在盘算着四海提督的人选,其中杨廷和率先开口道:“陛下,四海提督手握如此重权,臣以为一定要派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担任,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人选?若是没有的话,臣倒是愿意举荐一人!”
对于杨廷和主动举荐四海提督的人选,正德却是哈哈一笑道:“不必了,朕心中早已经有了人选。”正德说着伸手一指周重道,“周重向朝廷警示葡萄牙人进攻南洋,对朝廷来说也是大功一件,而且他对海上事务也十分熟悉,因此朕决定委任他为四海提督,总领这次的出兵事宜!”
“什么?”听到正德竟然打破常规,提拔一个走私商人做四海提督,而且对方还仅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这让李东阳他们一个个都是惊呆了,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四海提督只是一个暂时性的官职,但却也算封疆大吏,怎么能如此儿戏的让一个仅仅只有秀才功名的年轻人担任?
“陛下万万不可,周公子虽然于朝廷有功,但朝廷可以用其它方式奖励,况且四海提督身负重任,必须由一个有经验的老臣担任,以周公子的年龄,恐怕很难胜任这个重任!”李东阳之前对周重的印象不错,所以话也说的比较客气,只是说他太年轻没有经验。
不过相比之下,其它人说话就要直接多了,只见杨廷和这时也开口劝道:“陛下三思啊,周重他并不是朝廷官员,最多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再加上又参与走私,若是陛下将四海提督这样的重要职位交给周重,恐怕会引起朝野大哗,到时不但周重会被天下人所指,甚至连陛下也会被人指责啊!”
杨廷和的话音刚落,刘忠和梁储等人也都是纷纷反对,反对的原因总结起来有三点,第一就是周重出身太低,又不是朝廷官员,不能贸然担当重任,第二则是周重年纪太轻,不能担当大任,第三点则是周重对朝廷虽有功劳,但却不足以让他担当四海提督的重任。
对于几位内阁大臣的反对,正德和周重早就有所准备,而且他们反对的理由也很充足,若是将双方的位置调换一下,恐怕连正德和周重也会像李东阳他们一样反对。
不过对于这种反对,正德和周重也早商量好了,甚至已经想好了逐条反驳的理由,只见正德皇帝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使得李东阳他们安静下来后,这才开口道:“各位阁老反对的理由的确十分充分,不过朕既然让周重担任四海提督,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第242章 与正德一起忽悠内阁
听到正德皇帝说起他任命周重为四海提督的理由,李东阳他们也都立刻安静下来,想看一看正德皇帝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们?只见正德皇帝微旁边的谷大用示意了一下,对方立刻高声道:“宣锦衣卫千户吴山、百户马亮、吴石三人进殿!”
随着谷大用的话语,只见吴山三人从大殿外走进来,先是向正德皇帝行礼后,紧接着又向周重行礼道:“属下参见同知大人!”
“同……同知?”听到吴山三人对周重的称呼,李东阳等人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在他们的印象中,周重不但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子,而且还是个胆大包天的走私商人,可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现在三个锦衣卫军官竟然称周重为同知,难道说周重竟然还有第三重身份,那就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吗?
正德看到李东阳等人脸上震惊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当下强忍着说道:“各位爱卿,我知道你们反对周重担任四海提督的理由之中,最为关键的一条就是他只是一个秀才,甚至还经营商业,不过各位可能有所不知,那些只是周重在外的伪装,他真正的身份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只是他向负秘令,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因此才不为外人所知!”
锦衣卫虽然不是太监那样的内臣,但却是天子的私军,内部的升迁理论上全都归天子掌管,可以说只要正德愿意,他可以把任意一个人提拔到指挥使的位子上。之前在猜出李东阳他们可能会因周重不是官员的身份而反对他做四海提督后,于是正德就把周重安排了一个锦衣卫的身份,甚至为了逼真,还把吴山三人叫来演戏。
李东阳也怀疑周重的锦衣卫身份是正德临时安排的,当下开口质疑道:“陛下,锦衣卫虽然自成体系,但据老臣所知,锦衣卫指挥同知已是从三品的高官,向来都是坐镇京城指挥,怎么会派到外地办事?另外整个锦衣卫只有两位指挥同知,前段时间刘谨倒台,使得锦衣卫也清洗了一部分阉党,现在两个指挥同知的职位都空着,到现在也一直没听说提拔什么人担任指挥同知?”
看的出来,李东阳对于锦衣卫也是十分熟悉,竟然还知道锦衣卫两个指挥同知职位空悬的事,而且还知道指挥同知的职权,由此提出两个疑问,若是正德无法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李东阳等人就可以肯定,周重的官职肯定是临时安排的。
不过李东阳却是小看了正德和周重,以他们两人的精明,自然不会犯下如此简单的错误,因此只见正德笑呵呵的开口道:“李公问的这两个问题倒也不难回答,其实周重在进京之前,他仅仅只是一个千户,为了协助他做事,我将吴山等人派到他手下效力,不过在进京之后,周重立下一件大功,朕才决定提拔他为指挥同知。”
“哦,臣斗胆敢问陛下,不知周同知立的是什么样的大功?”这时站在李东阳身边的内阁大臣刘忠开口问道,他同样怀疑周重锦衣卫的身份。
“周重向朕献上两件宝物,分别是佛郎机火炮和望远镜,其中佛郎机火炮比我大明的火炮威力强上数倍,特别是还解决了火炮容易炸膛的大问题。望远镜则可以观敌于数里之外,不但可以提前发现敌情,更可让将领用来观察战场局势,可以有了这两样宝物,我大明军队的战力将再次提升几个档次,因此朕这才提升周重为指挥同知,可能因为时日太短,所以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正德也深知在真话之中掺杂假话,这样说出来的假话才更加逼真,而且在说完之后,他立刻让谷大用取来几架望远镜让李东阳等人试用,结果把几个老大臣也惊的说不出话来,脑子中更是想不通这望远镜为何能把远处的景物拉近?
确认了望远镜是真的,那么传说中的佛郎机火炮也不会作假,毕竟以李东阳他们的身份,可以随时到兵部验证,正德根本没必要骗他们。
“陛下,这望远镜的确神奇,若是佛郎机火炮的确比我大明火炮优良的话,那么提升周公子为指挥同知倒也很正常!”杨廷和这时开口道,虽然他话中没有明说,不过语意中已经透露出相信周重具有锦衣卫官身的事了。
听到杨廷和的话,正德也是脸色一喜,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却见李东阳开口道:“陛下,就算周重身有官职,但以他现在的年纪,实在不宜担当四海提督这样的重任,而且献上火炮和望远镜虽是大功,但赏赐一个指挥同知已是不小的恩赐,若是再贸然提拔为四海提督,那就显得陛下对周重太过偏爱,恐怕会引发其它大臣的不满!”
看到身为内阁首辅的李东阳依然反对,正德也有些生气,周重年纪太轻,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不过正德却也有自己的杀手锏,只见他再次向谷大用示意了一下,结果谷大用立刻亲自跑出去,不一会就端进来一个托盘,托盘中放着两样东西,正是周重献上来的玉米和番薯。
看到谷大用手中托盘上的两样奇怪事物,李东阳他们也都是满脸的不解。只见这时朱厚照指着托盘上的玉米和番薯向李东阳几人问道:“各位爱卿可识得托盘上的这两样东西?”
听到正德的话,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都是面面相觑,他们自幼饱读诗书,年纪也都比较大了,人生阅历算是十分丰富,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惜却唯独没有人见到托盘上的两样东西,最后还是李东阳硬着头皮道:“启禀陛下,老臣看这两样东西似乎是某种植物的根茎和果实,只是臣等却从来没有见过!”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心中暗笑,若是李东阳等人能够一口叫出玉米和番薯的名字,那才真的叫有鬼呢,甚至周重还会怀疑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哈哈~,朕就知道你们各位爱卿不认识!”正德大笑着说道,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停下笑声走到谷大用身边,指着玉米和番薯介绍道,“各位爱卿请看,这个金色的名叫玉米,另外一个红色外皮的则叫番薯,这是两种可以食用的农作物,本不是我中原之物,而是出产于极东之地的大陆上,后来被佛郎机人带到印度等地……”
“又是佛郎机人?”听到这里时,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都是对视一眼,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周重,他们已经猜出来的,这两种农作物肯定又是周重带回来送给陛下的。
正德将玉米和番薯简单的介绍了一遍后,然后一脸神秘的开口道:“各位爱卿,朕之所以亲自向大家介绍这两种农作物,主要是因为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大明将有一个天大的变化,而这个变化就是由这两种农作物引起的!”
听到正德讲了半天也没有讲出介绍这两种作物的原因,李东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不知这两种农作物有何特异之处,竟然值得陛下如此重视?”
“哈哈哈~,李公不要着急,玉米和番薯都是周重带回来的,而且他在南方已经试种了一年,现在就由他介绍一下这两种作物的特点和产量!”正德再次大笑着说着,在知道了玉米和番薯的产量后,他已经将推广这两种作物当成自己未来最大的政绩了。
看到正德让自己介绍,只风周重清了清嗓子,第二次开口道:“各位阁老,这两种作物差异颇大,我们先以玉米为例,它是一种比较搞旱的作物,亩产量很高,在下在南方试种了一些,结果亩产达到了五百斤,而且这还是因为第一年没有经验,田地也不是很好,相信等到积累了经验,而且换成上等田地的话,恐怕玉米的产量还会更高!”
当李东阳等人听到五百斤的亩产时,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听到后面玉米的亩产还能提高,更让他们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脸上直接露出怀疑之色。
“周同知,你确定玉米的亩产可以达到五百斤?要知道就算是最好的稻田加上最好的稻种,也很难达到五百斤的亩产!”这时又是李东阳第一个开口质疑道,不过这时他已经改口称呼周重的官职了。
“李公请放心,当初收获这些玉米时,属下特意将吴山等锦衣卫都叫到田地边,让他们亲眼看着玉米过秤,所以若是李公不信的话,可以亲口询问吴山他们!”周重也是一脸肯定的道,不过他心中却是在暗笑,玉米五百斤的产量就已经让李东阳他们如此失态,等一下自己介绍番薯的产量时,恐怕会把他们惊的跳起来。
李东阳听到周重的保证,心中还是有些不信,当下转头对站在殿上的吴山等人的问道:“吴千户,你们真的可以证明玉米的亩产吗?”
“李大人放心,我们兄弟的确是亲眼见到玉米过秤的,所以我们敢有项上人头保证,同知大人所说的产量绝对不会有假!”吴山一脸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第243章 以功夺职
听到吴山等人竟然敢用人头做担保,李东阳也终于打消了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同时一脸激动的看着托盘中的玉米。
李东阳从孝宗时就担任内阁大学士,主持着大明的朝政,自然十分清楚大明看似强大,但外有强敌,国内更是危机重重,一不小心就可能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因此他在主政的期间,一直也是如履薄冰,对于粮食对大明的重要性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旁边的杨廷和等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一个个看向玉米的目光炙热无比。想想看,若是能把玉米在北方推广开来,那么大明粮食产量最少也能增加几成,到时他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至少遇到灾荒之时,不会出现无粮可调的尴尬局面。
看到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的目光,正德也是大感有趣,而且他也很想知道对方在知道番薯产量时的表情,因此示意周重继续介绍。
周重看到正德的眼神立刻会意,当下不理会李东阳等人的震惊,接着一指玉米旁边的番薯道:“各位阁老请看,玉米旁边的这种农作物名叫番薯,番薯与小麦、水稻和玉米这些作物不同,它可以食用的并不是种子,而是长在地下的根茎。”
听到周重介绍起另外一种作物,李东阳他们的目光也都被吸引过来,接着只听周重介绍道:“番薯这种作物有两大优势,一是它不挑地,就算是一般作物无法生长的盐碱地中,番薯也可以生长,第二个则是产量大……”
“哦,又是一个产量大的作物,只是不知这个番薯与玉米的产量相比起来如何?”周重刚介绍到番薯的产量,没想到一向稳重的李东阳竟然出口打断道,看来在得知玉米的产量后,已经让这位内阁首辅失去了往日的稳重。
听到李东阳拿玉米和番薯做比较,周重则是神秘一笑道:“启禀首辅大人,玉米的产量与小麦、水稻相比,的确是算是一种高产作物,但是却无法与番薯相比。”
说到这里时,周重故意顿了一下,然后扫视了一下李东阳等人焦急的目光,这才继续又道:“今年我得到的番薯苗比较少,因此只种了一分地,但最后却收获了三百多斤番薯,也就是说,一亩的番薯产量应该在三千斤左右,就算是把番薯晒干了,最后也应该有一千斤的产量!”
“哗~”听到番薯的亩产达到了一千斤,几个内阁大臣全都惊的目瞪口呆,就算是老成持重如李东阳,也激动的一下子站直了身子,胸前白花花的胡子也颤抖起来,若不是之前已经有了望远镜和玉米做铺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亩产千斤的粮食作物。
杨廷和等人的表现也与李东阳差不多,一个个手捻胡须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本来他们还在担心皇帝陛下忽然召集自己又有什么荒唐事,可是没想到竟然一连送给他们两个天大的惊喜,若是周重的话全都是真的,那么等到将玉米和番薯推广开来后,大明在百年内将再无缺粮之虑,无数百姓都将因玉米和番薯活命,他们这些内阁大臣同样也会在史册上留下一个大大的美名,从而流芳万世,这正是他们诗书人一生最大的追求。
想到自己也能像历史上的那些贤相一样为万人称颂,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心中更加激动,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李东阳就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当下开口道:“周同知,你能为我大明带来这两种如此利国利民的农作物,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只是不知道若是朝廷想要推广这两种作物的话,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听到李东阳的话,周重立刻开口回答道:“启禀李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玉米种子和番薯秧苗的数量不多,最少也需要一年时间的育种才可以大规模的推广,因此之前陛下已经做出指示,让我将玉米种子和番薯秧苗送到京城,明年先在京城周围的皇庄中栽种,等到后年时,再向往缓缓推广,而且为了不因此扰民,最好推广的手段温和一些,让百姓们先看到两种作物的优势,到时他们自然会争抢着栽种!”
听到种子和秧苗不足,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也都是暗叫可惜,虽然他们也明白,推广这两种作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最少也需要数年甚至是十数年才能推广到全国,不过他们还是想早点开始推广,这样也能早日看到效果。特别是李东阳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多久的大学士,因此他想在离任之前,将玉米和番薯推广做出一些成绩来,到时他也能风风光光的退下来,后世提起玉米和番薯时,自然也不会忘记他。
趁着李东阳他们都被玉米和番薯的产量所震惊,只见正德笑呵呵的开口道:“各位爱卿,玉米和番薯都是周重千辛万苦才带回我大明的,若是将这两种作物推广开来,无数百姓都会不再忍受饥饿之苦,不知各位爱卿觉得以周重这样的功劳,是否可以担任四海提督一职?”
“这……”听到正德的话,李东阳他们也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以玉米和番薯对大明所产生的影响,就算是给周重封候也不为过,不过很可惜的是,正德要的并不仅仅是让周重封候,而是要将周重提拔为四海提督,虽然以对方的年龄担任这个职位有些不合适,但以他立下的这个大功来说,担任这样的官职却是绰绰有余。
看到李东阳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说话,正德嘴角也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只见他最后终于拍板决定道:“既然各位爱卿都没有反对,那也就是同意了,来人,立刻拟一道圣旨,即日起组建四海提督衙门,总督海防军务,提拔原锦衣卫同知周重为四海提督!”
正德皇帝的口谕下达,李东阳他们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于是周重担任四海提督一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当然一个新衙门的组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需要吏部、兵部、户部等各个部门的一系列协作,不过这些事并不需要正德和周重操心,一切都由李东阳他们这些内阁大臣们来协调就行了。
看到周重年纪轻轻就做到封疆大吏的位置上,李东阳等人也都不由得再次打量了周重几眼,结果当他们看到周重依然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时,这让他们对周重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只不过他们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心,周重年纪轻轻就得到皇帝陛下如此宠信,成为大明少数几个封疆大吏之一,若是再过几年的话,他们大明恐怕又要出现一位权臣了。
商议完四海提督这件事,接下来正德刚想让李东阳他们退下,却见李东阳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道:“陛下,刚才臣向您禀报过,霸州刘六刘七这两个强人公开造反,陛下您并没有给出确切答复,内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因此还请陛下明示!”
正德听到李东阳又提起霸州有人造反的事,当下满不在乎的道:“霸州的反贼不过区区几千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以朕来看,就召集周边的州府的卫所兵,让他们快点把反贼剿灭就是了!”
听到正德的话,李东阳本能觉得这样处置实在有些草率,不过这几年大明国内造反之人也不在少数,大多都是小打小闹,一般只要官兵到达,反贼立刻就会望风而溃,若不是这次刘六刘七是在距离京城极近的霸州造反,恐怕他也不会让正德拿主意,因此在李东阳心中,其实也没怎么拿刘六刘七那伙反贼当回事。
想到这里,李东阳刚想遵旨,不过就在这时,却见一直表现的很低调的周重却是主动站出来道:“陛下且慢,对于刘六刘七造反这件事,臣有话要说!”
“哦?周重你有何话要说?”看到周重主动站出来,正德也十分意外的问道。
“启禀陛下,臣在南方以经商掩护身份时,经常与各色人物打交道,对于刘六刘七这两人也有所了解,据臣所知,刘六刘七是横行京畿一带的大盗,此二人心狠手辣,做事向来不择手段,这次他们在短短一个月能就聚集了数千人马,朝廷绝对不可小视!”
说到这里周重顿了一下,接着又是一脸郑重的道:“另外据臣所知,刘六刘七与盘踞在山东一带的反贼杨虎也有紧密的联系,现在他们造反,那么很可能会与杨虎会合,到时若是两股反贼会合在一起,必定是声势大震,到时朝廷再想剿灭他们,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因此臣请陛下三思,务必派重兵将刘六刘七这伙反贼围剿,千万不可大意啊!”
第244章 周重对正德的影响力
周重深知刘六刘七造反对大明造成的巨大破坏,所以他想要说服正德他们不要掉以轻心,最好是能派出大军围剿,将刚刚造反的刘六刘七等人扼杀在摇篮之中。
想到引起正德等人的重视,周重就必须拿出一个可以说服众人的理由,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说自己可以预知未来,因此最后只能撒了个谎,告诉正德他们自己听说过刘六刘七,并且还知道山东的反贼杨虎与他们有联系,虽然这两个理由并不怎么充分,但却是周重在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
看到周重这个四海提督还没有正式上任,竟然开始对朝堂上的事擅自发表自己的看法,这让本来对他印象不错的李东阳等人都是有些不悦,毕竟他们在朝堂上主持政务多年,而且又都是内阁大臣,自然不希望看到一个年纪轻轻的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也正是抱着这种想法,等到周重话音刚落时,却见比较年轻的杨廷和一脸不悦的开口道:“多谢周大人的提醒,不过内阁处置政务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章程,因此周大人的提醒我们会考虑的。”
杨廷和的话听起来十分客气,不过话中的意思却有些强硬,其实也不怪杨廷和不高兴,主要是周重擅自出口已经犯了一个大忌,一来周重是正德皇帝从锦衣卫提拔上来的人,无论他做到什么位置,依然逃不掉一个宠臣的身份,而且在周重成为四海提督后,已经算是一名封疆大吏,更不应该对朝政发表意见。
周重虽然聪明,但却是初入官场,哪里会明白其中的禁忌?更不明白自己在无意中已经跨过界了。只不过他在看到杨廷和好像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时,心中更是着急,当下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却被另外一个人打断了。
“不要吵了,朕忽然觉得周重的话很有道理,霸州那里距离京城这么近,而且刘六刘七又是纵横一时的大盗,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朕刚才也有些草率了!”正德这时改口道。
听到正德的话,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再次一惊,都是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正德,他们没想到仅仅因为周重的一句话,竟然能让皇帝陛下改变主意,甚至主动承认自己的失误,这让他们在震惊的同时,心中对于周重也多了几分警惕,毕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可以对陛下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陛下英明,刘六刘七绝非一般流寇,朝廷还是早日派大军,最好能在年前剿灭,免得夜长梦多!”周重听到正德支持自己,这更让他兴奋无比,虽然他也察觉到自己这样做可能会给杨廷和等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不过为了阻止刘六刘七对大明的破坏,他也顾不得其它的了。
“好,朕就听从你的建议!”只见这时正德也站起来,考虑片刻紧接着对李东阳等人吩咐道,“内阁立刻准备调集京营剿灭霸州的反贼,至于领兵的人选,我看就让神英去吧,上次剿灭安化王的叛乱他没出什么力,这次就让他带兵五千,另外有权调动霸州附近几个州府的兵力,务必不能让反贼逃脱!”
看到正德已经改变主意要速战速决,李东阳他们也不能再反对,心中也已经开始盘算出兵的事,不过当听到正德要派神英为主将时,李东阳却不禁有些犹豫的道:“陛下,神英此人与刘谨素有勾结,甚至当初他之所以能被封为泾阳伯,刘谨也在其中出力甚多,这几天还有御史正在弹劾他,因此陛下是不是再换一个人选?”
没想到正德听到这里却是微微一笑道:“朕自然知道有人正在弹劾神英,而且他与刘谨之间的事朕也很清楚,不过神英他只是一个武将,并没有参与到刘谨的乱党之中,再加上他又为国征战多年,也立下不少的战功,因此那个泾阳伯的爵位也是他应得的。”
说到这里时,正德忽然顿了一下,接着脸色一变开口道:“不过朕虽然体谅神英有功,但他当初毕竟与刘谨有所勾结,因此这次朕就让他戴罪立功,若是能在年前平定了霸州之乱,那么朕就会既往不咎,若是不能平定,那就老老实实的把爵位给朕交出来,然后滚回老家养去吧!”
看到正德明知道神英当初与刘谨有所勾结,但却依然毫不在乎的用他为将,可以说尽显一代帝王的胸襟气魄,这让李东阳也不禁有些激动,心中暗想若是陛下能够勤政一些,不再那么贪玩胡闹的话,那么绝对可以做一位大明的中兴之主!
对于正德作用神英的理由,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再也没有异议,当下又商议了几件朝政,这才急匆匆的离开去办事了,毕竟无论是四海提督衙门的组建,还是组织兵力剿灭霸州的叛乱,都是正德亲自吩咐的事,他们也不敢怠慢,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办好。
周重看到也没自己的什么事了,当下也起身告辞,不过正德还是把他留下来陪自己吃了顿饭,然后这才放周重出宫,等到他回到王府时,都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周重刚回到家中,瑾萱和镯儿她们也都立刻赶来询问,毕竟周重事先说去见皇帝陛下,但这一去却是一天一夜,这让瑾萱她们都是十分担心,毕竟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道那位大明天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更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周重。
“放心吧,我没事,而且与皇帝陛下也相处的十分愉快。”周重看到瑾萱她们对自己如此关心,心中也涌起一股温情,另外紧接着他又忽然神秘一笑道,“告诉你们一件大事,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走私商人了,陛下已经下旨,任命我为四海提督,总领海上事务,也算是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了。”
听到周重竟然被封了官,瑾萱她们都是一愣,紧接着只见镯儿很是惊喜的道:“哥,你真的做官了,而且还是个提督,这太好了,感谢祖宗保佑,我们周家终于出了一个官员,日后也算是官宦人家了!”
镯儿高兴的起点跳起来,虽然周重一直说不想做官,但是在镯儿心中,以自己哥哥的才华,若是不做官实在太可惜了,现在终于听到哥哥做官的消息,虽然不是科举的正途,但总归比做一个商人要强的多。
“哥,你这个提督是文官还是武将,又是什么品级,和王伯父比起来谁高谁低?”镯儿在兴奋过后,立刻问出一连串的问题,她虽然读的书不少,但毕竟是个女儿家,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官员品级这些事,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周重刚想回答,却被旁边的谢灵芸抢先笑着说道:“镯儿你别问了,你哥哥这个提督是武将,而且并不是我们大明常设的官职,所以也没有品级,与王伯父正二品的都御史根本没办法相比!”
听到谢灵芸的话,周重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提督的官职看起来很威风,但却没有任何品级,换句话说,他现在虽然出任了四海提督一职,但真正的官职却还是正德为他临时编造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算是从三品的武职,比起王伦正二品的高官,他依然差着好几级。
不过谢灵芸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那可不一定,老夫这个都御史虽然品级高,但却只有弹劾人的权力,相比之下,文达这个四海提督却是总领沿海军务,可谓是大权在握,光是这点就比老夫要威风多了!”
外面的话音刚落,就见王伦穿着一身官服走了进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外面出来,而且王伦刚才一口叫出四海提督的官名和职权,这说明他也应该听到了一些消息才赶回来,否则不会连官服都没来的及换下。
“见过父亲!”看到王伦进来,周重与瑾萱立刻向他行礼,旁边的镯儿等女也依次行礼。不过王伦并没有坐下,而是对周重道:“文达,你跟我到书房一趟,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是!”周重听到这里立刻答应一声,其实他早就料到了,自己忽然一下子被提拔为官,而且又是手握大权的四海提督,王伦身为他的岳父,肯定会有些话想和他说。
其实周重不知道的是,就在李东阳和杨廷和刚离开豹房,就立刻找到王伦,然后把他们进到豹房见到正德和周重,然后周重又如此因为献上玉米和番薯的大功被提拔为四海提督的事讲了一遍。李东阳之所以把这些事告诉王伦,就是想通过王伦打探一下周重的态度,以及他步入官场后又有何打算?
看着自己的父亲和丈夫一起离开,瑾萱脸上却露出几分惆怅之色,虽然她出身于官宦人家,但却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做官,因为她深知官场上的复杂,一不小心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更何况周重现在又深受正德皇帝的宠信,虽然这种宠信可以为他带来高官,但同样也可能带来灾难。
第245章 家人
书房之内,王伦与周重相对而坐,翁婿二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炭炉,炉子里的水已经烧开,周重站起来将水壶提起来,然后倒入茶壶之中,并且给王伦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
“文达,你老实告诉我,以前你真的是锦衣卫吗?”只见王伦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这才忽然开口道。对于周重原来的身份,不但李东阳他们感兴趣,王伦同样也很想搞清楚,毕竟周重是他的女婿,他很想搞清楚自己女儿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王伦问起这件事,只见周重却是一笑道:“岳父大人,关于我是不是锦衣卫这件事,其实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毕竟锦衣卫独立于朝廷官制之外,既然陛下说我是锦衣卫同知,那么谁又敢说我不是?”
周重说到最后时,还特意向王伦眨了眨眼,虽然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王伦的问题,不过他话中的透露出来的意思已经让王伦知道了答案,原来周重并不是什么锦衣卫,而是与陛下联手在几位内阁大臣的面前演了场戏。
知道这个答案后,王伦也是松了口气,毕竟周重是他的女婿,他也不希望在周重成亲的时候,竟然还有事情瞒着他,即便这件事关系到皇帝陛下。
不过王伦很快又发现周重说的不错,他们纠结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毕竟锦衣卫独立于官场体系之外,他们就算明知道周重和正德之前在说谎,却也不可能找到他们说谎的证据,更不可能拿这件事去找正德理论。
想到这里,王伦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品了口茶开口问道:“文达,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以前你曾经说过不愿做官的话,以我对你的了解,那些话应该都是你的真心话,不过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而且还答应陛下出任四海提督这个权力极大的职位?”
听到王伦终于问出今天的主题,只见周重却是苦笑着说道:“岳父大人,本来我的确没有打算做官,甚至在我去见陛下之前,也没想过要接受什么官职,不过后来我发现局势根本不受我的掌控,陛下也好像十分希望我出仕,因此几乎是半强迫的把四海提督这个位子塞到我手里,当然我也需要借助这个职位做一些事情,最后只好接受了!”
“哦,陛下为何会非要你出仕,你又要借助四海提督这个职位做些什么事?”王伦听到这里也十分奇怪的道,皇帝强迫别人做官,这种事倒不是没有,但一般只有那些名望极大的人,皇帝才会主动送上官职,像周重这样年纪轻轻,而且又是经商为生的人,虽然因西游记有一些名气,但在他看来,应该还没有达到让皇帝陛下主动送上官职的地步。
“陛下心中如何想的,这点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很想当面问一下陛下为何会看重我,可是陛下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我也不敢当面询问,因此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周重这时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压在心中很长时间了,本想这次见到正德问个明白,可惜对方并没有解释,好像并不想让周重知道其中的原因。
说到这里时,周重顿了一下接着又回答王伦的第二个问题道:“至于我要借助这个职位做的事,总的来说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要借助朝廷的军队阻止葡萄牙人占领马六甲城,第二件事则是与倭国的幕府将军接触,通过背后操控达到让倭国乱上加乱的目的……”
王伦只从李东阳那里知道周重要带兵援助马六甲,但却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搞乱倭国的计划,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周重这次进京就带着倭国的使团,再加上双屿港那边的倭人数量也实在太多了,对大明沿海也是个不小的威胁,因此现在若是能把倭国搞乱,再加上周重的手段,说不定可以彻底清除大明沿海的倭乱。
想到这里,只见王伦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道:“文达,搅乱倭国的计划虽然有些不太光彩,不过既然对我大明有利,那你就放手去做,毕竟当年我们松江等沿海一带可没少遭倭寇的祸害。”
说到最后时,王伦脸上也露出几分愤恨,不过紧接着他又脸色一变,有些担心的道:“倭国的事我倒不怎么担心,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对于你带兵去马六甲城这件事,我却有些担心,毕竟那些远道而来的葡萄牙人那么凶狠,你又没有带兵的经验,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不但你自己有危险,而且朝廷这边也不好交待啊!”
听到王伦担心自己统兵这件事,周重脸上也露出郑重之色道:“岳父放心,虽然葡萄牙人船炮利,而且也十分凶残,不过他们毕竟是远道而来,在南洋并没有基础,反之我们大明在南洋不但拥有许多属国,甚至还有不少中原百姓迁移到南洋等地,到时朝廷的大军也会得到这些人的支持,另外我对葡萄牙人进攻马六甲的计划已经了若指掌,到时会在他们攻打马六甲城时从背后偷袭,可以说地利和人和我们都占了,因此我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打败葡萄牙人!”
听到周重列举出这么多的有利条件,王伦总算感觉心安了许多,毕竟他已经把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了周重,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自己女儿岂不是要守寡?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王伦都不想周重出任何意外。
接下来周重又向王伦请教了一些官场上的事,比如大明朝廷官员之间的派系,以及各个派系之间又有哪些龌龊等等,甚至还有一些官场上的禁忌之类的,毕竟周重现在也是一位官员,日后免不了与同僚打交道,现在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
翁婿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晚饭也是让人送到书房里吃的,直到最后年老的王伦有些困乏时,周重这才告辞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只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都已经快三更时分了,卧室里竟然还亮着灯,当他进到里面时,却发现瑾萱正坐在灯下缝制着衣服。
“瑾萱,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小心别累到咱们的孩子?”周重微笑着走进来坐到瑾萱身边,轻轻的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道,虽然现在才刚怀孕一个月,表面上还看不出什么,不过周重却十分重视自己这第一个孩子,每天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抚摸着瑾萱的小腹看看孩子长大了没有。
感受到相公的温暖的手掌,瑾萱顺势依在周重怀中,然后展开手中的衣服道:“这是我给咱们孩子缝制的肚兜,相公你看漂亮吗?”
周重这时也才发现,瑾萱手中拿的正是一个火红色的小肚兜,缝制的十分精致,不过上面的图案却是蝎子、蜈蚣等几样毒物,周重知道这是民间的风俗,新生的孩子都要穿上这种五毒肚兜,据说是可以辟邪。
“真漂亮,特别是肚兜上的绣工,我看都可以和白夫人相比了。”周重拿过肚兜欣赏了一下,最后张口夸赞道,说起刺绣的技艺,在他认识的女子之中,自然要数白珺婉,不过他今天觉得瑾萱的绣的这个肚兜并不比白珺婉要差。
听到相公夸赞自己的绣工,瑾萱也露出一个喜滋滋的笑容道:“相公就会哄我开心,白夫人的刺绣技艺无双,我之前也向她讨教过,因此我可不敢和白夫人相比。”
“嘻嘻,在我心里,夫人的刺绣就是最漂亮的,况且这还是绣给咱们的孩子,恐怕就算是让白夫人代绣,也比上不夫人这带着母爱的刺绣!”周重这时双手抱着瑾萱的纤腰,轻轻的在她耳边轻语道,虽然瑾萱明知道相公的话有些夸张,不过依然十分高兴。
夫妻二人抱在一起温存了片刻,瑾萱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叹息一声道:“相公,你今日接受了陛下赏赐的官职,那么日后肯定也会像父亲那样为了政务而忙碌,恐怕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天天陪在我们母子身边了。”
听到瑾萱的叹息,周重脸上的笑容也不禁一僵,拥有了官员的身份,的确方便他办一些事情,但同时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自由,陪伴家人的时间恐怕也会少许多,不过最后周重却是抱紧瑾萱开口道:“瑾萱不必担心,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有些懒散,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官,只是现在被一些事情所逼,所以才不得不接受这个官职,不过等到我把一些事情做完后,就会辞去官职,到时就天天陪着你和孩子!”
虽然瑾萱知道周重的这些话中安慰的成分居多,不过她也不想让自己相公心中难受,于是微笑着将自己光洁的额头贴在周重脸颊道:“我知道相公是个做大事的人,身为你的妻子,瑾萱会处理好家中的事务,所以相公不必为我和孩子担心,一切以政事为重!”
第246章 泾阳伯神英
接下来的几天里,正德再次召见了周重一次,不过这次却是把足利一辉那些倭国使团也叫上,然后正德与田山尚义交谈过后,给足利义材颁布了一道诏书,再次重新封足利义材为“日本国王”,并且还赏了一些财物以及一枚代表足利义材身份的日本国王印。
千万不要小看正德的这些赏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却代表了大明的态度,只要足利义材有了这些,立刻就能声望大增,到时也能笼络更多有实权的大名,这也正是足利义材最为需要的。
另外更让田山尚义和足利一辉没有想到的是,在赏赐过后,正德皇帝竟然当面宣布任命周重为大明的四海提督,总领大明的海上事务,而且还将援助他们的一切事宜都交给周重办理,也就是说,日后他们有什么事情,只需要找周重联络就行了。
虽然田山尚义和足利一辉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震惊,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当下先是向周重表示了祝贺,然后就开始拍周重的马屁,毕竟他们也不傻,知道日后能够得到什么样的援助,就全都要看周重的脸色了。
面见过正德之后,周重带着田山尚义他们从宫中出来,结果对方非要请周重吃饭,而且在吃饭的时候,又给周重送上一份礼物,本着不收白不收的原则,周重也就笑纳了,毕竟日后他还要通过田山尚义这些人搅乱倭国的政局,现在能与这些人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是必要的。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周重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田山尚义等人的纠缠,乘着马车回到府中,不过他才刚一进大门,立刻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有客人特地来拜访他。
听到有人前来拜访,周重也不禁有些奇怪,他进京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另外四海提督的任命也仅限少数几个人知道,并没有传扬出去,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来拜访他,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当下周重来到客厅,结果刚一进门,就见到厅中一个身材健硕、胡须花白的老者坐在厅中品茶,当看到进来的周重时,这个老者立刻站起来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周提督周大人吧,老朽泾阳伯神英,见过周大人!”
“神英?”周重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一惊,这个名字已经是他第二次听了,上次还是他建议正德重视刘六刘七造反这件事,结果正德二话不说,立刻改口派京营去剿灭叛乱,而带领这支京营的将领就是这个泾阳伯神英。
“哈哈~,原来是神老将军,前几天还听陛下夸赞老将军劳苦功高,周某一直想要拜访您,没想到今日老将军竟然亲自登门,实在让周某倍感荣幸啊!”周重也很是亲热的道,他担任的四海提督是个武职,日后少不了与军队打交道,所以现在与这个神英打好关系也是必须的。
看到周重如此热情,神英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别看他现在的官职在周重之上,但其实这段时间以来,神英的日子并不好过。说起来也是神英倒霉,今年年初的时候,有人弹劾他年纪大了,不适合再担任武职,可是神英这个人和正德差不多,就喜欢呆在军队里,而且他虽然六十多岁了,但身体却十分强健,就算是亲自上阵杀敌也没问题,所以担当武将并没有任何问题。
也正是神英不想从军中退下来,所以他就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贿赂当时还没倒台的刘谨,结果不但保住了自己的官职,而且还得了一个泾阳伯的爵位,甚至后来平定安化王叛乱,刘谨也把他派了过去,一时间也可谓是风光无限。
可惜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依’,神英万万没有想到,本来权势滔天的刘谨竟然忽然间就倒台了,以前的阉党也纷纷被清算。更加倒霉的是,他竟然也被御史给盯上,甚至还被参上一本,把他也给归入阉党之中,结果这些日子他是担心吊胆,甚至已经做好了致仕回乡的准备,不过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然被正德点明领兵戴罪立功,这让神英是欣喜若狂,而且在经过多方打听后,他知道清剿霸主叛乱这件事多亏了周重的建议,这让神英也是感激不尽,本来他早就想来王府拜访了,只是这几天要忙着出征的事,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时间。
对于神英的来意,周重也大概猜到一些,而且他也有意与对方结交,因此对神英也十分热情,命人重新上茶后,就开始与神英攀谈起来,而且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向神英打听了一下大明军队的情况。
神英对于周重也是心存感激,对于周重的问题自然是知无不言,据他所说,大明的最高统军机构名叫五军都督府,原来名叫大都督府,只是当初朱元璋觉得大都督府的权势过重,于是就把大都督府一分为五,分别是前、后、左、右、中五个都督府,统领京营和各地的卫所兵。
不过五军都督府只有统兵权,却没有调兵权,而兵部则有调兵权却没有统兵权,两者相互牵制,不过在正德时期,五军都督府已经失去了参政和议政权,成为受制于兵部,只能单纯执行命令的机构,这也标志着大明武人权势的没落。
周重对于大明军队的战斗力最为关心,毕竟他即将要领兵出海,虽然神英是陆军将领,但军队里的事都是相通的,他肯定比自己要清楚。
对于周重的这个问题,只见神英却是露出一个苦笑,原来据神英所知,现在全国各地的卫所兵大部分都已经糜烂不堪,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也就只剩下京营和北方的边军,其中京营分为三大营,分别是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从这三大营选拔出来的十二团营操练频繁,具有相当的战斗力,只不过京营常年驻扎京师,很少有实战的机会。
相比京营,北方驻扎的边军才是大明最有战斗力的军队,边军并不是特指某一支军队,而是指驻扎在甘、凉、肃、西、宁夏等边疆地区的军队总称,这些军队常年驻守边疆,几乎每年都要与南下的蒙古人发生战争,可以说实战能力极强,京师虽然也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是与边军比起来,却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只不过边军的责任重大,一向不能轻离边疆,所以大明国内出事时,最多也只能调集京营去平叛。
介绍完陆营之后,周重又向神英请教大明水师的事情,结果神英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周大人,自从海禁之后,我大明对于水师就一向不怎么注视,听说您是松江人,想必对于沿海的卫所也有所了解,沿海的卫所兵其实就是水师,只是现在恐怕连船都没有了吧!”
听到神英的话,周重也同样一脸苦笑的点了点头,松江那边的青村千户所他也是亲眼所见,整个千户所里的军户早就成为军官们的佃农,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顶多也就是拿着武器拦路收税,整个千户所更是连条船都没有。
“神老将军,沿海大部分的卫所都已经糜烂不堪,这点我也知道,只是广州和宁波那边还驻扎着两支相对比较完整的水师,那两支水师应该还有一定的战斗力吧?”周重这时再次开口问道,广州和宁波两地做为海外属国的朝贡港口,那里的两支水师也是周重早就看上的,而且他已经打算在上任后,就将两支水师整合起来,做为自己这个四海提督的嫡系军队。
不过听到周重提起广州和宁波的两支水师,神英却依然紧皱着眉头道:“周大人,虽然我对水师的了解不多,但打仗都是相通的,据我所知,广州和宁波的那两支水师虽然建制比较完整,而且也拥有不少的战船,但是近几十年内,我大明从来没有遇到什么海上来的敌人,就算水师保持着操练,恐怕最好的结果也和京营一样,都只是些样子货,用于国内对付那些乱民还行,但若是用来与外敌拼杀,恐怕情况并不乐观!”
听到神英的分析,周重也一下子感觉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脑子也一下子清醒过来。虽然神英的话并不好听,但他说的却是事实,大明之所以保留广州和宁波的那两支水师,目的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向朝贡的属国显示自己的武力,换句话说两支水师本来就是样子货,再加上他们又远离京师,恐怕两支水师的将领也对操练并不怎么上心,如此一来,两支水师恐怕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想到这里,周重的心情也一下子沉重起来,本来他就不懂军事,除了引进了一些比较先进的武器外,他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增加军队的战斗力。本来他希望接手两支保留着一定战斗力的水师,再加上他又对葡萄牙攻打马六甲的事十分了解,到时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偷袭,肯定可以打败葡萄牙人,可是他却算漏了一点,若是两支水师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话,恐怕就算是偷袭恐怕也没有太大取胜的把握。
第247章 神英的帮助
听到神英对水师的分析,周重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整个人也都有些无精打采,这时神英开口安慰道:“周大人也不必灰心,虽然大明水师保留的战力不多,但我大明的海疆除了多年前的倭寇之乱,这些年一直都比较太平,等到周大人接手海防之后,有足够的时间操练那些水师,相信以大人的才能,定然可以让大明水师焕然一新!”
周重事后援助马六甲城的事除了正德和李东阳等几个大臣外,其它人并不知道,毕竟这也算是军事机密,虽然葡萄牙人不可能派人来大明打听消息,但该保密的还是要保密,所以神英并不知道周重明年就需要一支可以拿的出手的水师,因此才如此安慰他。
不过周重听到神英的话却是心中一动,当下有些急不可待的开口问道:“神老将军,以你的经验,半年时间能否把广州和宁波两地的水师操练出来,最少也要让他们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听到周重的这个问题,神英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周大人,若是您问的是陆地上的军队,那我可以给您一个肯定的回答,根本不用半年了,只要给我三个月时间,就可以操练出一支能拿的起刀枪的军队,虽然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不强,但至少不会见到敌人就逃跑。不过水师却与陆师完全不同,除了面对面的厮杀外,水师还要懂得船只的操控,船上也要配备火炮手、弓箭手等兵种,这些兵种都不是短时间可以训练出来的,因此我觉得半年时间恐怕有些不够!”
听到神英的回答,周重心中更加失望,其实他早就该想到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海军都是一个技术兵种,在冷兵器为主的时代,陆军可能只需要紧急的操练几个月就能拉上战场,然后在战争中慢慢成长,但是海军却要学习更多的东西,而且彼此之间的配合也更加紧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训练出一支可以拿出来战斗的军队。
想到这里,周重心中也不禁有些不甘,自己为了这件事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甚至还答应正德成为朝廷的官员,难道就因为手中无可战之兵,而眼睁睁的看着马六甲海峡落入葡萄牙人手中吗?若真的如此的话,那他日后不但无法向正德和大明朝廷交待,同样也无法向自己交待!
看到周重依然眉头紧皱的样子,神英心中也有些奇怪,当下开口问道:“怎么,周大人有什么难事吗,用不用老夫帮忙?”
对于神英的好意,周重先是苦笑以对,不过他很快又想到,神英毕竟在军中多年,人家才是打仗的专家,说不定他有办法可以解决自己遇到的难题。
想到这里,周重再次打起精神开口道:“神老将军,现在我遇到一个军事上的难题,希望能向您请教一下!”
“周大人客气了,不过别的我不敢说,对于打仗老夫倒是略有心得,倒是可以帮周大人参谋一下!”神英虽然开始谦虚了一下,不过说到打仗这件事时,却露出自傲的神色,他年轻时就在军中摸爬滚打,完全是靠着自己在军中的拼杀积累下战功,然后一点点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所以说到打仗的经验上,他可不会认为大明的军中还有人比他强。
看到神英如此自傲,周重却是十分高兴,当下开口把自己援助马六甲城的事讲了一遍,虽然这件事需要保密,不过神英却是大明的高级将领,告诉他也并没有什么,更何况现在神英也知道周重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他巴结还来不及,更不可能拿这件事到处乱说。
只见神英听完周重的讲述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这让周重有些摸不着头脑。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神英停下来开口道:“周大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按你所说,那些葡萄牙人想要占据那个劳什子的马六甲城,那么他们总不会把船开到陆地上吧?”
说到这里神英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另外葡萄牙人少,他们想要完全占据一个国家的都城,必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肯定会遭到当地人强烈的反抗,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会把船上大部分的士兵都派到陆地上去,若是趁着这个机会,组织快船载着士卒以最快的速度夺下他们的船只,这样一来,对方的海军也就变成了陆军,海战也就变成了陆战,相比起来,陆战就容易多了,无非是看谁的军队人数更多,作战更加勇猛,虽然我不敢保证大明的军队比葡萄牙人勇猛,但至少人数绝对不会比对方少。”
听到神英的这些话,周重也一下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之前他虽然也想到趁着葡萄牙人攻打马六甲城时偷袭对方,但在看来,所谓的偷袭也是指海军对海军的偷袭,免不了要发生海战,但神英却分析的极为透彻,而且还能扬长避短的把海战变为陆战。
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周重从来没有领过后,自然不知道如何把握战场上的时机,也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长处发挥出来,相比之下神英就显得专业多了,一眼就看出了葡萄牙人的弱点,而且还制定出一个简单可行的计划。
周重听到神英的话后也是大喜过望,当下站起来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多谢神老将军提醒,否则周某恐怕会一直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
“周大人实在太客气了,老夫只是随口一言,当不得大人如此大礼!”神英也急忙把行礼的周重扶起来,连连摆手的道,不过很快神英又有些迟疑的道,“周大人,刚才我按照你说的情况,推测出来葡萄牙人上岸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刻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周大人在带兵援助马六甲城时,最好身边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这样才能根据战场的形势变化做出相应的调整!”
神英这时也看出来了,周重虽然被提拔为四海提督,但对军事方面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最后婉转的提醒周重,让他找一个有经验的将领,这样可以避免他在战场指挥上犯错误,要知道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可能一点小错误就会导致整个战争的失败,丝毫马虎不得。
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阵苦笑,他是被正德硬赶上架子的,对于大明的文武官员根本不认识几个,而且正德时期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武将,就算是眼前这个老将神英,在历史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名气。
“不瞒神老将军,周某对于大明的军队了解不多,对于武将也根本不认识几个,老将军久在军中,肯定认识一些有经验的将领,因此周重想麻烦老将军帮忙推荐几个!”听到神英的提醒,周重当下开口道,他认识的将领也只有这个神老将军了,所以只能求对方介绍几个。
听到周重让自己介绍几个有经验的将军,神英脸上却是一喜,当下有些急不可待的开口问道:“周大人,刚才您说已经掌握了葡萄牙人出兵的计划和时间,老夫敢问一句,不知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兵马六甲城?”
“这个……”周重听到这里回忆了一下脑子里关于葡萄牙人入侵南洋的记录,最后十分肯定的道,“据我所知,葡萄牙人应该会在明年的七月攻打马六甲城!”
“太好了!”只见神英听到周重的话十分兴奋的站了起来,然后躬身向周重行了一礼道,“周大人,您想要有经验的将领,不是老夫自夸,整个大明的军中,绝对没有比老夫更有经验的将领了,所以若是周大人愿意的话,老夫愿意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看到神英竟然毛遂自荐,周重也是一愣,不过紧接着他又有些不解的问道:“神老将军,您不是被陛下派往霸州平叛吗,怎么可能有时间和我去援助马六甲城?”
“周大人有所不知,霸州的反贼虽然有数千之众,不过毕竟只是一些乱民,根本不足为虑,只要老夫带着大军一到,必定有把握在数日之内将他们剿灭,最迟到年底就能得胜回朝,到时老夫也就可以赶到大人那里效力,虽然老夫不懂水战,但援助马六甲城主要还是看陆战,因此倒是可以帮大人出一出主意!”神英很是兴奋的开口道,身为武将最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没有仗打,因为打仗就意味军功,有了军功才能升迁,他虽然已经被为泾阳伯,但神英却一直想在有生之年,能够以军功封候。
听到神英的话,周重也很是高兴,虽然历史上的神英没有什么过人的战绩,但对方能从一个卫指挥使,因军功一步步做到左军右都督的高位上,这就足以说明对方也是身经百战,能够让这样有经验的老将跟在自己身边,而且对方还刻意想与自己结交,这对于周重来说,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帮手。
第248章 波多野秀乡被掳
神英拜访过周重的第二天,就是他带兵去霸州平叛的日子,为了显示自己的友好,周重特意抽时间到城外为神英送行,这也让神英十分感动,下了马拉着周重的手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并且还向周重保重,自己一定会尽快剿灭霸州的叛乱,早日去他那里效力。对此周重也十分高兴,不过他也没忘了叮嘱对方,让他平叛时一定要要小心,尽量不要让刘六刘七等反贼的头目逃脱。
送走了神英带领的平叛军队后,周重也开始准备要离开京城了,虽然现在距离过年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他实在不能在京城久留,第一是南洋商会那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处理,第二他现在已经是大明新设立的四海提督,而且吏部的文书都已经下来了,所以他要赶回去赴任,这件事比商会的事还要急迫,因此周重也不敢耽搁。
瑾萱她们虽然很想在京城呆到过年,毕竟京城这边人多又繁华,过年时肯定十分热闹,可是又不想和周重分开,因此最后在京城疯狂了采购了一些东西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对此王伦却很是不舍,毕竟瑾萱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身为外公的他很想让瑾萱留在京城把孩子生下来,可惜周重却身负皇命,不能在京城久留。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周重四海提督的任命正式下来后,他的大名也慢慢的在京城中传播开来,开始时还仅仅只是在一些顶级权贵之间传播,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周重,而且他们还知道周重深受皇帝陛下的宠信,从一个小小的商人一跃成为四海提督这样的封疆大吏,这让不少人在羡慕的同时,心中也满是嫉妒,特别是在那些年轻的诗书人中,他们已经将周重当成与钱宁一样的弄臣,因此使得周重在这些人之中的名声并不太好。
不过虽然诗书人对周重的评价不高,但却无法阻止周重成为官场上的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特别是在周重准备离开的那几天,王伦府上的宾客几乎是络绎不绝,一天到晚都是前来拜访周重的人。对于这些拜访者,周重一开始还十分热情的接待,不过后来人实在太多了,他就只能挑一些职位比较重要的人物,或是王伦推荐的人物见一见,其它人则只能挡在门外了。
而且在周重离京前的最后一天,李东阳和杨廷和两人竟然也亲自来到王伦府中,虽然他们打着来拜访王伦这位老友的名义,但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醉,他们最主要的还是与周重亲自接触一下,然后判断一下周重的为人处事风格,以便于日后的相处。
对于李东阳和杨廷和的来意,周重也能够猜到,因此他也是小心应对,虽然他以前不愿为官,但现在既然已经进入官场,那就要和朝中的大臣打理好关系,现在给李东阳等人留下好印象,别的不说,他这个四海提督日后要办什么事,也比较容易得到内阁的支持。
对于周重的表现和人品,李东阳和杨廷和也都是十分满意的,而且他们也相信王伦的眼光,毕竟以王伦的脾气,他是绝对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品性有问题的人,这点在他们与周重的接触中也可以感觉到,周重虽然一夜之间成为封疆大吏,但心态却十分平和,甚至言语之中对于自己的官位并不怎么在乎,这让李东阳两人心中对周重都有很高的评价。
等到下午的时候,李东阳和杨廷和这才离开,周重看了看天色,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他本想回到后院帮瑾萱她们收拾东西,说起来这些女人还真是天生的购物狂,每次出去都要购买大批的货物,其中有吃的、用的、衣服,甚至还有给瑾萱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玩具等等,短短几天之内,瑾萱她们就花去了五六千两银子,买的东西也足够装满三辆大车,明天就要动身离京了,所以瑾萱她们正在把东西分类准备装车。
不过还没等周重回到后院,却被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追上来,然后一脸惊慌的道:“姑爷,前门来了一伙倭人,他们说是姑爷您的朋友,有急事要来见您!”
“足利一辉?”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不用问也知道,来找他的肯定是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等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忽然跑来见自己?按说他们明天也要和自己一起离京,这个时候应该在住的地方收拾东西才对啊?
带着心中的疑问,周重也急忙赶到前门,之所不去客厅,主要是王伦府上的下人看到对方是倭人,因此有些瞧不起对方,只让他们在门房中等候,当周重见到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时,两人面前连杯茶都没有。
“怎么回事,你们不在住的地方收拾东西,怎么有空来找我?”周重进到门房时立刻开口问道,另外他发现来的只是足利一辉的田山尚义两人,至于那个波多野秀乡却没有来,而且足利一辉两人现在都是鼻青脸肿的,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大人救命啊,我们本来不敢来打扰大人的,可是实在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我们实在无力解决,因此只能前来向大人求救了!”听到周重的问话,只见田山尚义哭丧着脸向周重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脸上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人敢打你们?”周重也很是惊讶的问道,足利一辉他们这次是秘密进京,而且为了保密,这些天他们一直住在吴山安排的住处,平时几乎不怎么出门,怎么可能惹上什么麻烦?
这时只见足利一辉也同样哭丧着脸开口道:“启禀大人,说来也怪我们,因为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我们这些天一直呆在住处,没能领略到大明都城的繁华,于是我们三个人一商议,就决定到街上转一转,结果没想到竟然遇到大麻烦了。”
还没等足利一辉说完,田山尚义这时也抢过来接着道:“本来我们和波多野君正在街上欣赏京城的繁华,而且也买了不少东西,可是没想到在街上逛着时,不小心和几个人撞了一下,而且对方也十分蛮横,张口指着我们就骂,波多野君年轻气势,于是就还了几句,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当场动手,虽然我和足利君拼死反抗,但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不但把我们两人狠揍了一顿,而且还把波多野君给掳走了!”
“掳……掳走了?”周重听到最后也是十分的惊讶,波多野秀乡又不是美女,就算是言语得罪了对方,大不了打他们一顿就是了,怎么最后连人也给掳走了,这事情越想越透着古怪。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打人者的身份?”周重再次开口问道,京城这么大,泼皮无赖更是多如牛毛,若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想要找到对方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个……”听到这个问题,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却都是傻眼了,他们当时被打个半死,而且对方又不会傻到留下姓名,所以他们自然不可能知道对方的身份。
看到足利一辉两人的反应,周重心中暗叫糟糕,不知道掳人者的身份,这可让他怎么找?不过就在这时,足利一辉却忽然眼睛一亮道:“大人,虽然我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那些打我们的人衣着光鲜,特别是其中一人更是衣着华贵,看样子不像是普通人。”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苦笑连连,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贵族富豪可以说是多如牛毛,光凭对方衣着华贵的特点,根本没什么意义,而且对方既然如此嚣张,那么肯定拥有强硬的背景,这更给找人带来不少的麻烦。
不过周重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立刻让人通知吴山让他来一趟,然后带着足利一辉两人来到客厅,不一会的功夫,吴山带着马亮和吴石就赶来了,接下来周重又让足利一辉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这才开口问道:“吴山,你们有把握找到掳走波多野秀乡的人吗?”
吴山听到这里却是笑了笑道:“大人不必担心,在这京城之中,还没有什么事能瞒的过我们锦衣卫的耳目,所以大人尽管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会把掳走波多野大使的人给找出来!”
听到吴山如此保证,周重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只见吴山立刻吩咐马亮和吴石等锦衣卫行动起来,他自己也跑去向钱宁救援,毕竟只有通过钱宁,他才能借助锦衣卫的力量找人。钱宁虽然不像其它官员那样巴结周重,但却也想和周重打好关系,因此自然尽全力帮助找人。
吴山果然没有撒谎,等到太阳刚刚接触西方的地平线时,吴山就带着掳人者的消息回来禀报,只是这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奇怪,好像有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另外马亮和吴石等人也都是同样的表情,看向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的目光中也满是玩味。
第249章 寿宁候与建昌候
“启禀大人,掳走波多野副使的人已经查清楚了!”吴山进到大厅之后,立刻躬身禀报道,脸上也带着一种十分古怪的笑容。
“太好了,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掠外国使节,现在波多野副使有没有危险?”周重听到这里也立刻开口问道,虽然足利一辉他们并不算是真正的使节,但毕竟是代表着足利义材,而且还是他亲自带来的,所以他有责任把他们安全的带回去。
听到周重的追问,吴山脸上古怪的笑容更重,当下低着头回答道:“启禀大人,抓走副使的人是建昌候,至于波多野副使的安全,应该不必担心,建昌候肯定不会伤害他的。”
吴山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马亮和吴石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他们也不敢在周重面前放肆,因此急忙捂住嘴巴,看样子忍的十分难受。
周重这时也终于发现吴山等人的古怪,当下很是奇怪的问道:“吴山,你和马亮笑什么,另外那个建昌候又是什么来路,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绑架属国使节?”
听到周重问起建昌候的身份,吴山立刻收住笑容介绍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建昌候的身份可不得了,他与寿宁候都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也就是陛下的亲舅舅,孝宗陛下当年专宠太后一人,一生都没有纳其它妃子,因此对于两位候爷也是格外宠信。”
说到这里时,吴山上前一步低声道:“正因为先帝的宠信,这也让两位候爷的脾气难免嚣张了一些,经常做些不法之事,也没人敢管,其中寿宁候还好,特别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使得寿宁候收敛了许多,但是建昌候当初十几岁就被封爵,性格自大乖张,陛下虽然几次想要教训一下建昌候,但都因为太后的求情没能下手,现在已经成为京城一霸,别说是一般人了,就算是官宦人家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寿宁候?建昌候?”周重这时终于想起来这两个人是谁了,原来他们就是正德的那两位亲舅舅张鹤龄和张延龄,历史上对这两个人记载虽然不多,但大多都是说他们横行不法,仗着姐姐张太后的疼爱,一直没有人敢拿他们怎么样,甚至连正德想要治他们的罪,最后都因为张太后的干预而作罢,由此可知这两人是多么难缠。
“咦?不对啊,建昌候是陛下的新舅舅,就算他再怎么胡闹,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波多野副使掳走,难道他就不怕陛下的怪罪吗?”周重这时再次有些奇怪的问道,就算有太后的庇护,但掳走他国使节可是杀头的大罪,恐怕就算太后再怎么偏袒,恐怕最后建昌候也要因此吃不少苦头。
“大人您误会了,建昌候掳走波多野副使,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这时吴山再次伏在周重的耳边轻语道,“建昌候不但喜欢女色,同时也喜好男风,街上见到漂亮的男子时,就会找个由头把对方掳到府中,然后……嘿嘿~”
周重听到这里时,全身也是感到一阵恶寒,同时也为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感到有些无奈,本来波多野秀乡就是足利义材的小姓,现在倒好,到了大明之后,竟然又被建昌候这个人渣双性恋抢走了,而且人已经被抢去这么长时间了,估计两人已经成为好基友了。
想到这里,周重在恶心的同时,也不禁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说起来波多野秀乡和建昌候也算是有缘,两人相隔万里竟然还能凑成一对,世事之奇妙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吴山,你把锦衣卫召集起来,咱们去建昌候府要人!”周重很快吩咐道,波多野秀乡虽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但他毕竟是自己带来的,所以他必须要把人要回来。至于建昌候虽然背后有太后撑腰,但以周重现在名望和权势,想必对方也不敢不给他这个面子。
看到周重愿意出头救人,客厅里的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也都是激动不已,刚才周重和吴山说话时的声音很轻,为的就是不让他们两人听到,毕竟大明皇帝有建昌候这样的亲舅舅,实在也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只不过吴山听到周重要直接带人去建昌候府要人时,脸上也带上几分迟疑,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当下立刻转身出去集合人手,很快就把一百多名锦衣卫聚集起来。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本想跟着一起去,但却被周重拒绝了,毕竟对方是正德的亲舅舅,也算是大明的家丑,最好不要让足利一辉看到。
不过就在周重带着吴山他们这些人出了府门时,这时吴山却上前开口道:“大人,咱们若是想要从建昌候那里要人,绝对不能直接带着人上门,而是需要先去见一个人,若是这个人肯帮忙,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哦,为什么不能直接上门,我们要找谁帮忙?”周重有些惊讶的道,虽然建昌候在京城中嚣张跋扈,但周重现在不但是大明的新贵,而且他岳父王伦还是都御史,若是建昌候敢不放人的话,不用周重去找正德,光是王伦发动御史的弹劾就够建昌候喝上一壶了,所以只要建昌候有点脑子,就绝对不敢不放人。
不过吴山这时却是苦笑一声,然后给周重解释起来,最后周重终于明白了吴山这样说的苦心。原来据吴山所说,那个建昌候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跋扈,甚至用通俗的话讲,那就是有点二百五,做事只凭一时冲动,向来不考虑什么后果,反正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可以说整个京城除了他姐姐张皇后和哥哥寿宁候外,也只有正德能让他有些畏惧,其它人谁的面子他都不买,甚至当初刘谨见到他时,也都要赔笑三分。
也正是明白建昌候的性格,所以吴山知道就算以周重现在的身份亲自去要人,恐怕那个二百五的建昌候也不会给面子,而他们又不能真的动手去候府抢人,因此最好还是能找一个让建昌候畏惧的人,而这个正是建昌候的亲哥哥寿宁候。
说起来寿宁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些年仗着张太后的势力,在京城周围圈下不少的土地,欺男霸女的事同样也没少做。不过相比他弟弟,寿宁候至少还是个有脑子的人,特别是在正德三年时,寿宁候兄弟被正德好好的整治了一顿,从那之后寿宁候就收敛了许多,也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他们得罪不起,所以想要从建昌候那里要人,最好是把寿宁候叫上,然后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教训一下建昌候。
周重听到这里立刻醒悟过来,虽然他不怕建昌候,但却不得不顾全张太后的面子,所以能不撕破脸皮把人要出来是最好的,因此他也立刻同意了吴山的建议,当下两人带着一帮锦衣卫先赶到寿宁候府。
寿宁候府就在皇城的东侧不远的一道街上,另外建昌候府也在附近,距离寿宁候府只隔着一条街。来到寿宁府门前时,周重让人送上自己的名贴,候府中的下人看到周重身上的气势,以及周围的那些锦衣卫,也知道来的是大人物,当下也不敢怠慢,飞奔到府中给寿宁候报信。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候府的大门一开,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人满面笑容的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门前等候的周重时,立刻开口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提督吧,本候这段时间一直听说关于提督大人的传言,本想到府中拜访,没想到周提督竟然亲自赶来候府,实在让本候荣幸之致啊!”
寿宁候说着话,伸手就想请周重进府,不过周重现在急着救人,自然没心情和寿宁候喝茶,因此只见他露出一个笑脸道:“候爷您太客气,在下今日是有一件要事来找候爷,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就不进府喝茶了!”
周重说着,就把建昌候把倭国副使波多野秀乡给掳到府中的事讲了一遍。结果寿宁候听完之后,脸色已经变得一片铁青,最后狠狠的一捶自己的大腿怒吼道:“这个畜生,抢谁不好竟然抢走一国使节,看我这次不打死他!”
周重听到寿宁候的话却是撇了撇嘴,心想这个寿宁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话中只是骂建昌候抢了一国使节惹下麻烦,但却没有骂建昌候抢人已经犯了国法。
虽然周重十分不耻寿宁候兄弟的为人,但也知道像对方这种皇亲国戚,一般的罪行很难治他们的罪,就算是这次建昌候抢走了倭国使节,但只要有张太后在,他们兄弟就不会有事,所以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能把人安全带回来就行。
寿宁候可是知道周重现在是陛下面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甚至他的一句话就能让陛下改变主意,这种影响力可不是他们兄弟能比的。所以看到周重亲自找上门来,他也知道那个倭国使节的身份十分重要,当下也不敢耽搁时间,立刻上了周重的马车,然后赶到不远处的建昌候府。
第250章 事情解决
建昌候府的规模与寿宁候府差不多,一条街被整个候府占去了大半,候府的大门建造的极其华丽嚣张,让人一看就能明白这座府邸主人的脾气,府门前还有四个健壮的家丁守着,路上行人路过这里这时,都会不自觉的向外绕个圈子。
周重他们下了马车之后,只见寿宁候带着他们大步的走向府门,建昌候府的下人自然都认识寿宁候,守门的那几个恶仆也急忙上前见礼,可惜寿宁候现在一肚子的火气,根本没理会几个下人,带着周重和一帮锦衣卫就闯进府中。
建昌候府中的下人也都不傻,看到寿宁候的脸色不善,再加上又有一帮锦衣卫闯进来,因此他们也马上把这个消息报到府中的管事之人,结果就在周重他们刚走过前院时,就见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一脸谄媚的凑上来对寿宁候行礼道:“小人张忠见过候爷,不知候爷今日前来有何要事,需不需要小的帮忙?”
寿宁候认识这个叫张忠的中年人,知道他是候府的管家,不过现在他可没什么好脸色,当下怒声问道:“老二在哪里,快叫他出来见我!”
“这……”张忠身这候府的大管家,自然知道自家老爷现在在哪里,不过他也了解自己老爷的脾气,若是这个时候打扰了他的雅兴,那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因此一时间也很是迟疑。
寿宁候张鹤龄的父亲去世时,建昌候张延龄还没有成年,所以后来张延龄就一跟着哥哥张鹤龄生活,因此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张鹤龄比任何人都了解。
只见张鹤龄见到张忠脸上的犹豫之见时,他气的立刻一拍大腿,当下也不用张忠代为传话,抬腿就要往候府的内宅里闯,反正他对自己弟弟家里也十分熟悉,就算没有人带路,他也能找到张延龄。
看到寿宁候往内宅里走去,张忠自然也猜到了张鹤龄的想法,当下急忙上前拦住道:“大候爷,我们老爷现在有要事……哎哟~”
还没等张忠把话说完,张鹤龄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张忠的胸口,结果这一下把张忠踹的是四仰八叉,好半天都站不起来。而这时张鹤龄再次冷哼一声,大步就走向候府的内宅,这下候府里的那些下人再也不敢拦着,一个个缩在墙角偷偷观瞧,反正现在是两位候爷之间的事情,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管的,日后就算怪罪,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
跟在张鹤龄身后的周重看着前面这位怒气冲冲的寿宁候,心中却是在暗笑,虽然张鹤龄现在表现的十分生气,又是骂人又是打人的,但其实周重知道,这是张鹤龄在表演给自己看的,主要就是给他出气撒火,免得周重把火气全都撒到张延龄的头上。
前面有张鹤龄带路,周重他们很快就进到候府的内宅,然后七拐八拐的又来到一处建造的十分豪华的院落,不用问,这里肯定就是张鹤住的地方。为了给这位建昌候一点面子,另外周重也怕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从而脏了自己的眼睛,所以他并没有跟着张鹤龄进院子,而是和吴山他们一起站在院子外面等着。
结果只见张鹤龄气呼呼的冲进院子,很快就从里传出门被踹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张鹤龄的愤怒无比的咆哮,以及一个陌生男子的哀求声,不过很快这种哀求就变成了惨叫,期间还夹杂着物品的碎裂声,看来张鹤龄下手还真狠。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张鹤龄气喘吁吁的从院子里走出来,另外他手上还拖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从依稀可以辨认的五官上可以看出来,这个男子与张鹤龄长的十分相像,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建昌候。
只见张鹤龄出来后,立刻狠狠的把张延龄狠狠的推了一把道:“周提督,这个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你别看他三十多岁了,但整天和一帮泼皮无赖混在一起,时不时的就被人教唆着犯点错,每次都把我和太后气的半死,现在人我已经抓来了,您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太后那里由我去说,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庇护他!”
张鹤龄的话表面看起来像是十分生气,而且还把张延龄交给周重处置,不过他话中却数次提到太后,这已经是在暗示周重,让他看在太后的面子,不要把这件事情闹的太大,否则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这时张延龄也已经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了,虽然他不怕周重,但却怕自己的大哥,所以他现在表现的十分老实,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不过当看到周重时,眼睛中却还是闪过一道凶狠的余光,看样子他把自己挨打的事全都怪到周重头上了。
周重明天就要离开京城了,自然没心情和张鹤龄这对人渣兄弟纠缠,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了行程,因此对于张延龄凶狠的目光是视而不见。另外波多野秀乡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自己与对方更没有什么交情,因此也没必要为他出头,只要能把人带回去就行了。
想到这里,周重当下也是笑道:“寿宁候太客气了,在下与建昌候本来就没有什么过节,只不过是因为一些误会,所以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处置,只要建昌候把波多野副使交出来让周某带走,那这个误会也就算解除,大家日后该如何亲近还是如何亲近,千万不要因为这点误会而伤了和气!”
听到周重如此说,十分知趣的张鹤龄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同时脸上也立刻挂上几分笑容。不过相比之下,鼻青脸肿的张延龄却依然狠狠的瞪着周重,而且脸上还多了几分得意之色,看样子他是把周重息事宁人的态度当成是软弱,以为对方不敢得罪自己。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人放出来!”张鹤龄这时也注意到自己弟弟脸上的表情,当下更是一肚子气,立刻再次踹了他一脚道。同时心中暗骂自己自己这个混帐弟弟不知道好歹,现在周重不追究这件事,那就是给他们兄弟这个面子,否则若是闹到陛下那里,恐怕就算是太后想保住他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延龄挨了哥哥一脚,却是再次瞪了周重一眼,然后亲自进到院子里的厢房之中,结果不一会的功夫,就见衣衫不整的波多野秀乡从里面走出来,一张俊俏的小脸气的通红,正在恶狠狠的瞪着张延龄,估计若不是知道周重也在的话,他很可能会和张延龄拼命。
“咳,那个……波多野副使没事吧?”看到波多野秀乡走过来,周重干咳一声上前问道,虽然他知道这样很不道德,但不知为何,在看到波多野秀乡的那张脸时,总有股爆笑的冲动。
“多谢大人关心,小人没事!”波多野秀乡这时低下头说道,不过周重总感觉对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为了大局,这个委屈他也只能忍了。
“没事就好!”周重说完转身又对寿宁候道,“候爷,既然波多野副使无恙,那周某也就不打扰了,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周某定然会登门拜访!”
看到周重要告辞,张鹤龄却是极力挽留道:“这怎么行,现在刚好到了晚饭的时间,而且周提督好不容易来府上一趟,怎么能不吃饭就走呢,若是让别人知道的话,恐怕会说我们兄弟不懂礼数,所以周提督一定要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张鹤龄知道周重是正德面前的大红人,年纪轻轻就成为大明有数的封疆大吏,日后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虽说这次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得罪了对方,不过幸好周重不再计较,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与周重结交的机会,而且借着酒宴,也能弥补一下双方的关系。
不过周重却没有和张氏兄弟结交的打算,在他看来,这两个号称候爷的家伙根本就一无是处,若不是张太后一直保着他们,恐怕早就被杀死无数遍了,而且历史上也的确如此,在张太后死后,他们兄弟就立刻死在大牢之中。
想到张氏兄弟的结局,周重当下笑着婉拒道:“多谢候爷的好意,只是在下身负皇命,明天就要离京上任,但现在家中却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安排好,因此周某必须回去处理一下,另外岳父大人也有些话要交待,因此今晚实在不宜喝酒,不过等到周某再次回京之时,定要请候爷大醉一场!”
听到周重明天就要离京,张鹤龄只能暗叫可惜,当下也不再强留周重喝酒,拉着张延龄亲自送周重离开了建昌候府。
“大哥,你就因为周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至于把我毒打一顿吗?”周重的马车刚一离开,鼻青脸肿的张延龄立刻一脸委屈的道,在他看来,就算周重再怎么受宠,那也是一个弄臣,根本不足为惧。
“闭嘴!”张鹤龄却是瞪起眼睛再次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日后你要是再敢惹到周重,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第251章 平定叛乱
带着波多野秀乡回到府中,足利一辉和田山尚义看到他平安归来,也都是松了口气,当下向周重道谢之后,这才与波多野秀乡一起回到住处准备回去的事,至于波多野秀乡在建昌候府到底经历了什么,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追问。
虽然周重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离京的消息,不过他现在可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少人都拼命的想要见他一面,有关他的消息也传播的特别快,再加上他又没有刻意保密,因此不少人都知道他要离京的消息。
第二天周重他们会合了足利一辉和吴山的锦衣卫后,从崇文门出了京城,本来送行的只有王伦,其它人周重并没有去通知,但是当他出来崇文门才发现,城门外竟然已经站满了前来为他送行的人,其中除了李东阳、杨廷和等少数几个自己认识的人外,其它大部分人周重根本就不认识,另外让他意外的是,张鹤龄和鼻青脸肿的张延龄竟然也来为他送行。
虽然周重知道这些送行的人中,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它绝大部分的人都带着几分功利色彩,不过既然人家主动来给他送行,那就是想与他结交,周重想要在官场上混下去,就必须拥有广阔的人脉,因此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周重对这些送行的人都表现的十分热情。
看到周重在这些送行的人群中应付的游刃有余,旁边的王伦也是满意的笑了,周重刚开始接任四海提督一职时,他还有些担心周重会不适应官场,不过现在看来,他实在有些多虑了,周重的表现比他想像的还要出色。
与送行的众人告别之后,王伦和李东阳等少数几个人又亲自送出周重一里,最后瑾萱和父亲王伦含着眼泪告别,这让王伦也是老泪纵横,他已过花甲之年,今天一别还不知道这辈子能否还能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以及即将出生的小外孙?
告别了王伦之后,周重骑在马上,瑾萱她们也都坐上了马车,不过他们并没有沿着大路向南,而是偏了一点向东南方向的天津卫前进,这是因为北京正南方的霸州现在战乱不堪,刘六刘七带领着爆民正与神英带领官兵打的热火朝天。
说起来周重他们在来京城的时候,就是从霸州经过的,当时刘六刘七还没有造反,虽然霸州距离京城只有一百多里地,但周重对那里的印象却只有贫穷二字,之所以给周重造成这种印象,主要是因为城中的乞丐实在太多了,而且这些乞丐在见到经过霸州的车队时,都会拦路乞讨,若是车主不给钱的话,那是不可能离开的,幸好周重的车队中有锦衣卫保护,那些乞丐才没敢拦他们的队伍。
事后周重也向吴山打听过,结果对方告诉他,霸州城中的乞丐大多都是因马政而破产的农户,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沦为乞丐,结果当时周重听后也是沉默不语,对于马政,他也有所了解,知道这是大明朝廷为了保持骑兵的用马而立下的国策之一,毕竟想要战胜北方的蒙古骑兵,大明就必须保持一支强大的骑兵,可是这些天北方天灾不断,再加上马政的沉重负担,已经造成北方各地的无数百姓破产,这对于大明朝廷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果不其然,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证实了周重的猜想,刘六刘七这两个悍匪揭竿而起,立刻得到霸州寻些破产百姓的响应,短时间内就聚集了几千人,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幸好因为周重的提醒,使得正德改变了主意,派出神英这样有经验的老将担当平叛的将军。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和自己有关系,所以周重这段时间也一直关注着霸州叛乱的局势,让他感到高兴的是,神英的确像他自夸的那样,对于带兵打仗的确很有一套,在他刚刚到达霸州时,就与刘六刘七的叛军打了一仗,结果是大获全胜,把叛军杀散了大半,至于刘六刘七等几个核心人物,也被神英调集的军队围困在一片固定的区域内,并且官兵步步紧逼,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把刘六刘七的残军给挤死。
虽然周重也知道,除了刘六刘七这几个反叛的头目外,其它大部分的叛军都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参加造反,因此周重对他们也十分同情,不过同情归同情,刘六刘七这次的叛乱若不快点剿灭的话,最后将给大明王朝造成沉重的打击,死亡的无辜百姓更是数不胜数,因此为了大多数百姓的利益,周重只能狠下心向正德建议剿灭他们。
就在周重他们的车队刚过天津卫,霸州那边再次传来好消息,刘六刘七等人被神英率领的大军围堵在一片区域数日之后,终于决定要突围而去,可是没想到他们手下却有人暗中投靠了朝廷,并且把突围的消息也泄露给神英,结果在刘六刘七带兵突围的当晚,却是中了神英布下的埋伏,整个突围的队伍几乎是全军覆没,就连刘六刘七也死于乱军之中,但唯独叛军的另外一个首领齐彦名却不知所踪。
刘六刘七这两个匪首死了,剩下的叛军群龙无首,再加上又牌包围圈中,逃都逃不掉,所以最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投降,霸州的叛乱也总算平息了。
当周重听到神英不负众望,竟然在短短几天内就平定了叛乱,甚至连刘六刘七也死于乱军之中时,他也不禁长长的出了口气,刘六刘七这两个叛军首领在刚造反就死了,这已经完全背离了原来的历史,想必历史上给大明造成巨大伤害的刘六刘七起义也就不会再发生了。
不地还没等周重高兴,他忽然又想到,这场叛乱的另外一个关键人物齐彦名却逃脱了,对于这个齐彦名,历史上记载的并不多,这主要是因为在起义没多久后,他就战死了,可是现在却反了过来,刘六刘七却兄弟死在他的前面,反而应该早死的齐彦名却逃脱了,这让周重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也许历史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就在周重为齐彦名的逃脱而苦恼时,距离天津不远的霸州,东南方向的一条大河之中遍布尸体,河水也被鲜血染的通红,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几乎将河水都给堵住了,另外河两岸的土地上,也全都是死尸,地面上的泥土与鲜血混在一起,形成一种酱红色的泥浆。
这里就是刘六刘七带兵突围的地方,只可惜突围的计划被叛变的人告诉了神英,于是神英在河两岸设下埋伏,等到刘六刘七的突围队伍渡河渡到一半时,两岸的官兵突然从黑暗中杀出,结果把叛军杀了措手不及,刘六刘七也根本无法指挥队伍应战,最后终于被数倍于已的官兵杀了个精光,其中刘六被一个官军中的把总一刀砍下脑袋,至于刘七本想跳河逃跑,却没想到神英在河两岸布下了弓箭手,结果刘七也被射死在河里。
刘六刘七造反的核心人物就是当初他们做响马时的那十几人,现在刘六刘七这两个首领死了,其它有名号的核心人物也是死的死降的降,可是在叛军中与刘六刘七平起平坐的齐颜名却偏偏不见了人影,甚至连那些投降的叛军也没有人见过他。
若是换做以往,身为贼首的刘六刘七两人已经身死,而且叛军也被消灭,就算逃了一个齐彦名,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只凭他一个人,根本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不过神英在来霸州之前,就被周重叮嘱过他,让他最好把这次造反的几个核心人物全都抓起来,所以神英也不敢怠慢,在大战之后,又派出十几只小队在附近搜索齐彦名的下落。
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见在河两岸的战场上,甚至是河边的水草中都可以见到搜索齐彦名的官兵,到现在他们已经搜寻了整整一天时间,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若是再找不到人的话,那他们只能收队回营了。
说起来战场虽大,但是能藏人的地方却不多,河两岸的战场已经被官兵们翻了好几遍了,每个死尸也都被翻过来让投降的叛军辨认,可惜依然没能找到齐彦名,所以现在官兵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战场中间的这条大河里,一来河里有不少死尸,其中很可能有齐彦名,二来这条河中长着不少芦苇丛,里面很可能藏着幸存下来的叛军。
只见这条满是死尸的河两岸现在站满了官兵,这些官兵手持着一根长竹竿,竹竿头上有个钩子,可以把河中的尸体拖上来,每拖上一具尸体,立刻就被有几个投降的叛军上来辨认,可惜每次都让官兵们十分失望。
现在都已经是初冬了,河中生长的芦苇丛早就干枯了,所以在遇到可能藏人的芦苇丛时,官兵们就会放火烧掉,然后用长竹竿往水下戳,可以说只要齐彦名藏在河里,那么就绝对逃不掉。
眼看着河面上的芦苇丛越来越少,天也越来越黑,不少搜寻的官兵也都露出不耐之色,若不是上头的命令,恐怕他们早就回去休息了。不过就在一队懒洋洋的士兵拿着火把想要点燃一处面积很大的芦苇丛时,却是异变突起,一个满身泥泞和鲜血的人影“嗖”的一块从芦苇丛中跑了出来,然后沿着河岸狂奔而去!
第252章 逃脱的齐彦名
看到芦苇丛中忽然跑出一个人来,这让官兵们先是一惊,紧接着都是大喜过望的高呼道:“发现齐彦名了,兄弟们快点截住他!”
整个河岸上早就站满了官兵,因此那个从芦苇丛中窜出来的人根本没能跑出多远,很快就被前面的官兵给截住了。不过这个满身泥污的家伙却是胆气过人,面对围上来的数十名官兵,竟然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反而举起手中满是豁口的长刀,怒吼一声与围上来的官兵战成一团,结果竟然被他连伤数人,甚至一个官兵的手掌都被他砍掉半截。
看到眼前这人如此凶悍,那些本来满脑子抓人立功的官兵们立刻醒悟过来,当下再也不敢大意,一个个举起武器与对方战在一起。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这些官兵都是京营里的精锐,根本不是那些种田的卫所兵能比的,因此这个幸存下来的判贼很快就被打掉武器,然后被几个士兵合身扑上,一下子把对方给活捉了。
“放开!放开老子!有种就和老子单挑,仗着人多算什么英雄好汉?”这个幸存的反贼虽然被几个士兵全力生擒,但却并不服气,一边一挣扎还一边叫嚣着要找人单挑。
听到对方这些话,官兵们却都是哄堂大笑,其中一个什长指着不停挣扎的反贼道:“你还真是个混人,咱们这是打仗,讲究的就是胜为王、败为寇,管你什么人多人少,只要能把你们打败就是我们的功劳!”
“就是,这家伙不会就是那个什么齐彦名吧,就这脑子都能成为反贼头目,难怪我们大家一到他们立刻就一败涂地!”这时另外一个大嘴巴的官兵也是武器嘲笑道。
听到两个官兵的奚落,那个被抓之人是气的怒目圆睁,刚想再骂几句,这时却见这群官兵中那个把总打扮的将领对那两个说话的官兵斥道:“行了,你们和一个要死的人吵什么,还不快点把认识齐彦名的人找上来,让他们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齐彦名!”
听到把总发话了,官兵们立刻不敢再说什么,有人扶着受伤的士兵去治疗,也有腿脚快的去找认识齐彦名的俘虏,不一会的功夫,就找来了四五个,不过让这些官兵们失望的是,这几个俘虏在看过被抓的人后,其中有一个俘虏认出对方的身份,但他并不是齐彦名。
不过这个人虽然不是齐彦名,但却是齐彦名的妹夫赵普,同时也是齐彦名手下的一员大将,在叛军之中也有极高的威望,这也让周围的官兵们稍稍好受了些,虽然没能抓到齐彦名,但这个赵普却也是一条大鱼,估计能换不少银子和军功。
经过赵普这么一闹,西方的残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河两岸也是漆黑一片,这给搜索也带来很大的麻烦,而且这些官兵昨晚与这些叛军大战了一场,白天又忙着打扫战场找人,可以说一整天都没顾得上吃饭喝水,因此很多人都松懈起来,河面上剩下的几片芦苇丛都只是被他们烧完随便看了一下,并没有拿竹竿探水下,最后没发现有人藏匿的痕迹,于是也就草草的收兵回营吃饭睡觉去了。
等到河道两岸的官兵们都离开后,就在之前赵普跑出来的那片芦苇丛的灰烬里,一颗漆黑的脑袋从黑色的泥水中探了出来,当他看看到河岸上再也没有官兵时,当下慢慢的从河里走到岸上,扭头看了看赵普被押走的方向,然后一下子跪倒在地,压抑着哭声呜咽道:“兄弟,你拿自己的命换了哥哥一条命啊!”
原来这个跪倒在地的人正是神英派人四处寻找的齐彦名,他昨天也是和刘六刘七一起带着人准备突围,可是没想到却中了埋伏,不过齐彦名十分精明,他看到中了埋伏之后,就知道自己军中出了叛徒,恐怕他们这次是凶多吉少。
齐彦名看清楚了当下的局势,于是他很快就做出逃跑的决定。虽然临阵脱逃有些丢人,但是不要忘了,齐彦名和刘六讧都是响马出身,最大的特点就是来去如风,遇到强敌时打不过,那就要跑的过敌人,因此逃跑对于齐彦名来说没什么可丢人。
不过战场之上看似很乱,而且又是黑夜,好像逃跑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神英用兵十分严谨,而且他也存心想把刘六刘七一战全歼,因此四周布置的十分严密,就算是齐彦名这样的逃跑老手,也找不到机会逃出战场。而且黑夜虽然给了他一层掩护,但却也让他看不清周围的局势,因此更不敢在杀机重重的战场上乱跑。
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齐彦名眼看着自己这边兵败如山倒,甚至刘六和刘七也先后被杀,这让他再也顾不得其它,拉着自己的妹夫赵普躲进了河中的芦苇丛里,虽然他知道官兵肯定会在战后搜查这里,但这已经是战场上最安全的藏身之地了,同时他也希望官兵在打了胜仗后,不会搜查的那么严格。
可惜事实却出乎齐彦名的意料之外,官兵就算是打了胜仗,却丝毫没有放松对河道的搜查,而且当官兵离他们越来越近时,齐彦名从那些官兵的议论中得知,他们竟然是为了搜查自己,所以才会如此的认真,这让他不禁感到一阵绝望。
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躲藏的芦苇丛比较偏僻,结果搜到他们这里时,太阳都已经快要下山了,只要天一黑下来,官兵就不可能搜查的那么仔细,到时说不定他们就有一条生路。但是让齐彦名绝望的是,等到官兵搜查到他们这里时,天空还残留着一缕阳光,而官兵已经拿着火把要烧他们这边的芦苇丛了。
也正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和齐彦名藏在一起的赵普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大哥保重”,然后拿着武器就跑了出来,终于成功的把所有官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等到确认了赵普的身份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齐彦名也终于逃过一劫。
想到赵普因自己而死,齐彦名跪在河岸痛哭了许久,最后终于从悲痛中清醒过来,现在他处的位置距离官兵大营并不是很远,他也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因此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逃出去,否则赵普就白死了。
想到这里,齐彦名抬头看了看官兵大营的方向,目光里满是阴狠之色,同时口中也开口低语道:“兄弟,你先走一步,只要大哥我能逃出去,他日必定带着大军打回京城,将那个昏君从龙椅上赶下来,并且抓住神英为各位兄弟报仇雪恨!”
齐彦名对着官兵大营发下这些誓言后,立刻头也不回的朝着大营相反的方向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之前他的右腿被射了一箭,虽然当时经过简单的处理,不过在水中泡了一天后,整个伤口都已经肿了起来,所以他现在急需一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处理一下伤口。
齐彦名沿着河流一直向下流走去,他本来就是霸州人,所以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知道沿着这条河向南走不远,就是一片矮山,山谷的树丛中有一座荒废的古庙,那里十分的偏僻,不用担心官兵找到,在那里自己可以休息一下,顺便处理一下伤口。
到达了破庙后,这里果然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齐彦名也就放心的住在这里,至于身上的伤口也难不倒他,之前做响马的时候难免受伤,因此他也懂得不少治疗外伤的草药,唯一麻烦的就是没有吃的,最后只好抓一些鸟雀等猎物做为食物,而且他担心生火会引来官兵,所以每天只能吃生肉。
在破庙中熬了七八天后,他腿上的箭伤虽然在走动时还有些疼,不过却也不影响正常的走路了。另外这些天齐彦名也没有闲着,每当有空闲之时,他都会考虑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霸州是不可能再呆了,毕竟造反已经失败,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军队全都打没了,刘六刘七兄弟和赵普他们也死了,可以说齐彦名现在是孤家寡人,而且不用想他也知道,现在朝廷肯定是满世界的通缉自己,一不小心的话,他可能会被别人抓起来送到官府换赏钱。
可若是离开霸州,齐彦名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以前他倒是有不少朋友,但是自从他造反之后,恐怕那些朋友躲他都来不及,更不可能帮他。
不过还是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齐彦名在想着自己未来的出路时,忽然想到之前在刘六刘七那里看到一封书信,信是山东的杨虎写给他们的,信中的大概意思就是十分佩服他们在霸州的壮举,因此打算带着人从山东投奔他们。
当然现在刘六刘七都死了,杨虎也不可能带着人来了,不过这倒是给了齐彦名一个机会,也许他可以去杨虎那里暂住一段时间,然后看看形势再做打算。
第253章 石嘴崖
周重之前为了引起正德和内阁的注意,撒谎说刘六刘七与山东的杨虎有联系,其实这只是他信口编造的,至于刘六刘七和杨虎事先有没有联系,他也根本不清楚。
不过周重不知道的是,他这句信口乱说的话竟然是真的,事实上刘六、刘七、齐彦名等人,早在多年前就与杨虎认识,而且几个人的交情还不错,所以杨虎在听到刘六刘七造反的消息后,这才迫不及待的赶到霸州与他们会合。而杨虎之所以认识齐彦名等人,这件事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我们需要先介绍一下杨虎这个人。
杨虎其实也是京城附近的人,而且老家距离霸州并不远,家中同样受马政所累,父母也早早去世,家中只剩下杨虎和两个弟弟,这让杨虎早早的就承担起养家糊口的担子,可是光靠租种大户人家的田地,每天累死累活的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最后杨虎一狠心,做出一个和刘六刘七同样的选择,那就是做响马。
也就是说,杨虎之前与刘六刘七等人都是同行,只不过他们不属于同一支响马,后来在抢劫一个大户人家时,刘六刘七与杨虎所在的响马队一起合作,因此让几人结识,后来他们也经常联系,甚至又合伙抢劫了几次。
别看响马表面上烧杀抢掠无法无天,但其实他们抢掠的大都是一些普通的富户,至于那些有背景深厚的人家,比如一些家中有人做官的人家,他们一般不会去动,毕竟抢了这种人家后,很可能会引来官府的大力围剿,所以在抢劫之前,响马都会打听一下目标人家的背景,免得给自己惹来麻烦。
不过后来杨虎他们的响马队却栽在这件事上,在一次抢劫中,杨虎所在的响马队没有搞清楚对方的来历,等到把人杀了,钱财也拿到手时才知道,被抢的那家有个女儿嫁给我当朝一位二品官员的儿子,当天刚好回家省亲,更加不妙的是,对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六七个月的男婴,结果也被他们杀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时,那位一心想抱孙子的二品大员气的是痛哭流涕,当天就跑到内阁向李东阳等人哭诉,并且参奏京南一带的官府渎职,致使当地盗匪横行,让自己的家人也遭受其害。
结果自然不必说,朝廷对于这件事也十分重视,立刻命就南一带的县府破案,同时全面军队清剿盗匪,倒是让响马队受到不少损失,另外杨虎所在的响马队更是成为官府围剿的重点,结果他们只能整天东躲西藏,甚至连村寨都不敢进,几个月下来搞的是人不人鬼不鬼,最后杨虎等人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就打着造反的旗号正面与官府为敌,结果竟然让他们真的号召起不少人。
不过杨虎等人的这些造反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朝廷甚至都没派京营前去,光靠当地的卫所兵就把杨虎等人杀的大败,杨虎等几个头领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其中杨虎比较幸运,带着一批人逃到山东地界,在那里占山为王,虽然还打着造反旗号,但其实就是一帮土匪。而且因为他们占据的老巢易守难攻,官兵攻打了几次也没能打下来,最后也就放任杨虎占山为王的事实。
齐彦名在走投无路之下,想到当初杨虎写给刘六刘七的书信,又想到当初两人交情,这让他终于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去山东投靠杨虎,然后再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
心中有了目标之后,齐彦名也一下子振作起来,又在破庙中休息了几天,等到腿上的箭伤好的差不多了,这才离开这里准备去山东。
不过当齐彦名离开破庙这才发现,官府对他的通缉严密无比,不但城镇上贴满了通缉他们告示图形,而且连一些村子里也都挂着通缉他的画像,光是赏银就开到了两千两,可以说若是能抓到他,立刻就能让人一夜暴富,因此不少利欲熏心的人都在想办法寻找他的踪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齐彦名发现自己几乎是寸步难行,路上遇到的关卡大多也都是为了抓捕他而设,有一次他竟然还被人认了出来,并且对方大声高呼,结果一下子引来十几个半年男子的追捕,幸好他武艺不凡,这才好不容易逃掉了,从那以后,齐彦名就再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因为一些交通要道都设有关卡,所以齐彦名只能钻进山里绕圈子,甚至有几次费了好大力气绕过了关卡后,却发现前面依然有官兵把守,这让他不得不原路返回,然后再试另外的路,结果最后他在山里转了好多天,却依然没能离开霸州地界。
这天齐彦名来到一处名叫石嘴崖的地方,因为这里其中的一座山形似人的嘴唇,因此才得名石嘴崖,只要通过翻过这道山,那么就算是出了霸州的地界,想必外界对他的追捕应该不会像霸州这么严格。
对于石嘴崖,齐彦名并不陌生,两个月前他们刚造反时,他和刘六就曾经来过这里招兵,因为这里是出了名的穷,因此倒是招收到不少人愿意跟随他们造反,不过现在估计都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当齐彦名来到这里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只见石嘴崖的山脚下散落着一些住户,大多人家破败的房屋都已经升起袅娜的炊烟,看样子正在准备做晚饭。
看到远处的炊烟,齐彦名抽动了一下鼻子,虽然他距离村子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但他好像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说起来这些天他处处躲藏,每天都在山里面转,饥一顿饱一顿的,根本没能吃上一顿正经的饭菜,特别是现在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任何东西了,上次吃的也仅仅是从河里抓到一条手掌长的鱼,因此现在他肚子中是饥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进一户人家大吃一顿。
不过虽然饿的要命,但齐彦名却以极大的毅力强忍着一动不动,毕竟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肯定有不少数认识他,而且现在通缉他的榜文遍地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也知道,若是他这么冒失的闯进去,很可能被村子里的人抓起来换赏银。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齐彦名一直蹲在树丛等到半夜,村子里的人都睡熟之后,他这才提着刀子慢慢的靠近村子,因为村子里的人家一般都会养狗,所以齐彦名试探了几次后,这才选定一个靠近村子外围,而且院子中也没有养狗的人家翻墙进去。
进到这户人家后,齐彦名借着天空的月光打量了一下,结果发现这户人家的房子格外破旧,黄泥制的土墙风化的不成样子,屋顶上的茅草也该换了,不大的院子里搬放着一些杂物,正房那里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噜声。
齐彦名不想惊动这家的主人,他现在只想找点吃的,然后到山林里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后,明天就翻山离开霸州。因此只见他悄悄的摸到这户人家做饭的地茅草棚子,打开锅准备找点剩饭什么的。
然而让齐彦名失望的是,这户人家的锅里干净无比,根本没有任何吃的,而且他翻遍了整个茅草棚子,也没能找到任何可以吃的食物。其实这并不奇怪,像石嘴崖这种穷地方,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家中的粮食也仅够糊口,因此每家每户都对粮食十分看重,而且这些人家又没有专门的厨房,做饭的地方就是一个破棚子,所以珍贵的粮食自然不会放在这里,一般都是藏在他们住的屋子里。
齐彦名这时都快饿疯了,而且他也知道,这个村子里的其它人家可能也和这家差不多,估计粮食都藏在屋子里,所以他想要找到吃的,就只能冒险进到屋子里。
想到这里,齐彦名再也顾不得其它,悄悄的来到这户人家的正房前,他先是推了推窗子,结果发现都被栓死了,最后只好来到门口,然后将刀子插进门缝,一点一点的把里的门栓拨开,同时小心的听着房屋里的动静。
齐彦名的运气不错,等到他顺利的把门打开时,里面的呼噜声并没有停,他轻轻的推开门进到屋子里,蹑手蹑脚的在外屋找了一遍,结果竟然还是没找到,这让齐彦名大骂这户人家的小心,估计粮食都放在他们睡觉的屋子里。
万般无奈之下,齐彦名悄悄的来到内屋的门前,这户人家的内屋与外屋只隔着一道布帘子,齐彦名撩开布帘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正对着窗子孤床上睡着两人,借着窗子缝隙透过来的月光,可以看到他们头上花白的头发,看样子应该是对老夫妻,这让齐彦名心中一松,暗叫自己真是好运气,竟然来到只有一对老人的家里,这样就算是惊动了对方,他也能从容逃脱。
齐彦名悄悄的进到里屋,很快就发现床边的一个小桌子上放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几个黑乎乎的窝头,这让他心中一喜,立刻低下身子把窝头放在怀里。不过就在他拿窝头之时,却没注意房间里的呼噜声已经消失了。
第254章 巧合
齐彦名吞了一下口水,终于把篮子里最后一枚窝头放到怀里,刚想转身离开,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不对,猛然一抬头,这才发现床上本来躺着的一个人已经站在床上,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就要照着自己头上砸下,这让齐彦名大吃一惊,尽力向右一闪,这才躲过了这一击。
齐彦名的身手不凡,看到对方既然已经醒了,当下一不做二不休,伸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另一支手的刀子已经架到对方的脖子上,同时低声威胁道:“别动,再动老子可不客气了!”
这家的住户是对老夫妻,被惊醒的正是其中的老头子,他本想一棍子把这个偷东西的贼给砸倒,可没想到这个贼竟然带着刀子,这让老头子吓的一哆嗦,立刻扔掉手中的棍子哀求道:“好汉饶命,小老儿家中无财无物,只剩下我们老夫妻二人,实在不值得好汉动手啊!”
齐彦名本想悄悄找点吃的就离开的,不过现在既然惊动了这家人,他忽然又改变主意了,当下开口斥道:“闭嘴,老子只不过是有些饿了,所以想进来寻些吃食,既然你这老头已经醒了,那就起来给老子做些饭,我吃过之后就会离开,不会伤害你们夫妇的!”
听到齐彦名的话,醒来的老头虽然有些不信,不过却也不敢再大声说话,当下连连点头低声道:“小老儿明白,好汉放心,我这就给您做饭!”
看到对方如此识趣,而且又是一对老头老太太,齐彦名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当下让老头把油灯点上,这时他才看清,对方的确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床上则躺着一个和老头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只是让齐彦名有些奇怪的是,刚才自己和老头差点打起来,可是床上的老太太却依然没有醒。
也许是看出了齐彦名目光中的疑问,那个吓的全身一直在哆嗦的老头急忙解释道:“好汉放心,自从我大儿子死后,我家老婆子就变得又聋又糊涂,晚上就是在她身边点个炮仗,也不一定能把她吵醒的!”
听到老头的解释,齐彦名这才放下心的怀疑,当下又对着老头亮了亮刀子威胁道:“即如此,你快点去做饭,等到老子吃完后就会立刻离开,绝对不会为难你们!”
“是是是~,好汉仁义,小老儿这就去做饭!”老头说着把墙角的一个上锁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看样子应该装的是面粉。
只见老头拿着一个破碗舀出一碗面粉,然后走到院子里的草棚下准备做饭,齐彦名担心老头叫人,所以就一直跟着他,若是对方敢耍什么花样的话,以他的身手,杀掉对方然后再逃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个老头看样子已经吓坏了,而且也老老实实的开始点火、烧水,等到水开了之后,把面粉调成的面糊倒进去,然后又加了些盐和青菜,这是北方常吃的一种饭,名叫咸疙瘩汤,做起来十分方便快捷,看样子老头也想让齐彦名早点吃完早点离开。
很快咸疙瘩汤就做了,齐彦名也顾不上烫,自己盛了一碗坐在锅灶边就大口吃起来,旁边的老头也不敢乱动,只好坐在那里等着齐彦名吃完。
等到齐彦名一碗疙瘩汤下肚之后,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当下让老头又给他盛了一碗,边吃边向老头问道:“老丈你不要害怕,我刚才也是饿极了,所以言语上有些冲撞,不知老丈如何称呼,家中为何只有你们夫妇二人?”
齐彦名之所以改变称呼和老头套近乎,主要是想打听一下消息,特别是官兵有没有来过这里?毕竟他明天想要翻过石嘴崖,万一这里也有官兵的话,那他可就要小心了。
看到齐彦名忽然一下子变得如此客气,老头也有些受宠若惊的道:“小老儿明白,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小老儿姓刘,因为家中行三,所以一般人都叫我刘老三或三叔,好汉直接叫我刘老三就是了!”
“哈哈,三叔客气了,所谓长者为大,我还是叫你三叔吧!”齐彦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问道,“三叔,我本来有事想要离开霸州,但是最近离开霸州的路上多了许多关卡,这些关卡见到人都要收钱,我现在身无分文,所以只能走小路,听说翻过你们旁边的石嘴崖就能离开霸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三叔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并不糊涂,自然听的出齐彦名的话中漏洞百出,不过他现在小命都捏在对方手中,因此自然不敢多问,当下老实答道:“好汉说的不错,翻过村子后面的石嘴崖后,的确就出了霸州地界,只是山的那条小路十分难走,一不小心甚至可能还会掉到山崖里,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走了。”
听到三叔的话,齐彦名点了点头,对方说的和他所知的差不多,这说明三叔并没有撒谎骗他。接下来齐彦名又和三叔聊了几句闲话,顺便打听了一下村子里的情况,等到时机差不多时,齐彦名这才开口问道:“三叔,最近村子里来过官兵没有?”
三叔听到这里身体一颤,看向齐彦名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恐惧,只见他目光躲躲闪闪的回答道:“前……前几天的确有官兵来过,不过他们只是在村子里转了转,然后挨家挨户的搜查了一遍就走了,并没有上山,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齐彦名听完三叔的话也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官兵来过之后就离开了,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这里,不过让他忧的是,官兵竟然连石嘴崖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找到了,看来朝廷为了抓他,还真是下了大力气了。
不过就在这时,齐彦名忽然发现三叔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躲闪,而且神情也有些异样,这让他心中一惊,立刻猜到了些什么,嘿嘿一笑道:“三叔,你是不是猜到我是谁了?”
听到齐彦名的话,只见三叔的躬身再次一颤,脸上也露出几分奇怪的神色,接着只见他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三叔这才一脸平静的开口道:“好汉是否就是之前和两位刘将军一起造反的齐彦名齐将军?”
“不错,我就是朝廷悬赏二千两银子要抓的齐彦名!”看到三叔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齐彦名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同时他也在观察三叔的神色,只要对方露出贪婪之意,那么自己就一刀了结了对方。
正所谓人老成精,三叔看到齐彦名目光咄咄的叮着自己,也猜到了对方心中的想法,当下急忙连连摆手道:“齐将军误会了,小老儿绝对没有半分想抓起换赏钱的想法,而且不瞒您说,小老儿的二儿子也参加您的军队,只可惜他几天跑回来说被官兵杀散了,几位将军也是死的死逃的逃,他也只好跑回家里了。”
听到眼前这个三叔的儿子竟然也跟着自己一起造反,这让齐彦名也有些惊喜,当下急不可待的开口问道:“这可真是太巧了,不过为何家中只有你们二老,三叔您的儿子去哪了?”
看到齐彦名问起自己的儿子,三叔却是一拍大腿道:“唉,别提了,大儿子死的早,二儿子刚从外面逃回来,前几天不是有官兵来村子里吗,那些官兵除了搜查齐将军您的下落外,也打听村子里是否有年轻人参加了造反,我怕儿子被官府的人抓走,所以就让他在山上住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风头再说。”
对于三叔如此合情合理的解释,齐彦名也打消了心中的怀疑,而且他记得很清楚,当初自己的确在石嘴崖这一带的村子里招过兵,所以遇到三叔并不奇怪。
“所有跟着我齐彦名造反的人,都是我的兄弟,三叔您的儿子竟然也在军中,自然也是我齐某的长辈,刚才齐某多有得罪,还请三叔不要怪罪才是!”齐彦名说着站起来,十分郑重的给三叔行了个大礼,这让三叔急忙把他搀扶起来,口中连说着不敢。
虽然齐彦名并不认识三叔的儿子,不过既然都是一起造反的人,这让他也对三叔感到一种亲切感,心中的警惕也放松了许多,当下边吃边和三叔聊天,从三叔那里,他也知道了不少外界的消息。
等到齐彦名吃饱了之后,本想立刻就告辞离开了,不过三叔却非要留他在家里休息。齐彦名也考虑到现在三更半夜的,他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上山,不如就在家里休息一下,等到早晨吃饱喝足了之后再上山,到时一鼓作气的翻过山离开霸州。
想到这里,齐彦名终于点头同意在三叔这里休息一晚,不过三叔家中只有一床被子,他们老两口还要盖,因此齐彦名就抱了一堆烧火用的麦杆进正屋,然后在正屋的门口睡,之所以睡在这里,是因为他对三叔并没有完全放心,睡在门口可以防止三叔他们在自己睡着时出去叫人。
可惜齐彦名却没有料到,当同意留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陷入到一片危险的沼泽之中。
第255章 灭门
齐彦名十几岁就开始做响马,到现在已经近二十年了,可以说也算是一个老江湖了。而且做响马这个行当的人,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追捕之下,所以每个响马都必须时刻保持着警惕,甚至睡觉时都要睁一只眼睛。
也正是多年的响马经历,使得齐彦名早就养成了一副机警的性格,对别人也向来都报着几分警惕,比如这次他十分巧合的遇到刘老三夫妇,对方说他们的儿子也参加了造反,而且也说的理有据,不过就算是这样,齐彦名依然没有完全相信他,晚上睡觉时就睡在门口,再加上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相信三叔夫妇有任何的异动,他都可以察觉到。
不过齐彦名的这些防备最后都没派上用场,晚上他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三叔夫妇也都没有什么异动,甚至等清晨他醒来时,还能听到三叔在卧房里的呼噜声,这让齐彦名有些自嘲的一笑,看来自己是有些多心了。
年纪大的人睡觉都比较浅,这边齐彦名刚醒来,卧室里三叔的呼噜声也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到三叔在里面起床的声音,片刻之后,三叔撩开门帘走出,看到正在把麦草抱回草棚下的齐彦名时,立刻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刻准备给他做饭。
这次不同于昨晚那么仓促,而且三叔看样子也真的把齐彦名当成是贵客款待,只见他把家里珍藏的准备过年吃的咸肉也拿了出来,切成片混着萝卜条炒了一个菜,然后又和面煎了些煎饼,加上香喷喷的小米粥,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在石嘴崖这种地方,已经算是十分丰盛的早餐了。
就在三叔做早饭的时候,屋里的那位老妇人也起床了,不过和昨天三叔说的一样,这个老妇人年纪大了,不但耳朵不好使,而且脑子好像也有些糊涂,在见到家里忽然多了齐彦名这样一个外人时,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知道咧着没牙的嘴不停的笑。
很快三叔就把早餐端了上来,这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有些发白,看样子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齐彦名担心天亮后村子里的人多起来,万一让人发现自己在三叔这里,到时他想走可就麻烦了,因此在看到早饭后也没有客气,端起碗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很快桌子上的饭菜被齐彦名清扫一空,只见他这时站起来拍了拍饱涨的肚子,心满意足的扭头对旁边的三叔道:“三叔,多谢你的款待,齐某这就告辞了,若是它日齐某带着大军打回来,定当报答三叔你的一饭之恩!”
齐彦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笑道:“对了,三叔您的小儿子现在躲在山上终归不是办法,若是您放心的话,不如让他暂时跟着我,和我一起去山东投靠一个朋友,到时我定然保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齐彦名之所以想让三叔躲在山上的二儿子跟着自己,一来的确是想报答对方的款待,毕竟三叔的儿子跟着自己造反,现在虽然逃了回来,但谁知道官府会不会再找到他,若是跟着自己走,那么找到杨虎后,至少也能吃喝不愁。二来他以前好歹也是个人物,现在却沦落到这种田地,身边连个驱使的人都没有,若是能让三叔的儿子跟着自己,那么日后找到杨虎时,自己也不至于太丢面子。
不过齐彦名刚把话说完,却忽然发现三叔的脸色有些不对,本来一直十分老实憨厚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一种悲愤之色,嘴唇也是激动的哆嗦起来,紧接着抬起手臂指着齐彦名狂笑道:“狗贼,你的确该和我儿子一块离开,不过老天爷没开眼,我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可是你这个狗贼却活到现在,不过今天我却要替老天爷把你这个狗贼给送上西天!”
听到三叔的这些话,齐彦名当时也是震惊无比,当下心中暗叫不妙,立刻想要站起来把三叔给制服,但他刚一用力,立刻就感觉肚子里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额头上的冷汗也一下子涌了出来,这让他大声一道:“不好,饭菜竟然有毒!”
看到齐彦名双手扶案想站却站不起来的样子,老实憨厚的三叔也不禁露出一种得意的表情,接着嘿嘿笑道:“姓齐的,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刚好前几天我买了一些耗子药,却没想到还等到给耗子用上,竟然先给你用上了,不过这也算是老天开眼吧,让我能亲手为儿子报仇!”
三叔说到这里时,站起来从外面拿过一把砍柴的柴刀,大步走到齐彦名的面前就准备动手。不过这时痛的满脸冷汗的齐彦名却忽然开口叫道:“等一下,三叔你要杀我,可总得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这样等到了地府之时,我也能做个明白鬼!”
“呸!想做个明白鬼,我看你还是去地府找到我那枉死的儿子,让他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杀你!”三叔说着抡起柴刀,照着齐彦名的脖子就要砍下去。
可是三叔终归还是低估了齐彦名,就在他举起柴刀刚想砍下去时,却没想到齐彦名十分悍勇,就算是身中剧毒,但一时半刻却还死不了,当下看到三叔距离自己这么近,他立刻咬牙强忍着腹中的剧痛,猛然撞到三叔的怀里,结果一下子与三叔滚成一团。
别看齐彦名已经中毒,但他毕竟是响马出身,不但精通武艺,而且年轻力壮,相比之下三叔却是十分的老迈,因此两人在地上缠斗之时,很快就被齐彦名占了上风,至于三叔的老婆,却只是一直痴痴呆呆的看着,根本不知道上去帮忙。
齐彦名强忍着腹中的剧痛把三叔压在身下,同时也抢过对方手中的柴刀,这下更让他大占上风,伸出刀子照着三叔的身上乱砍起来,鲜血也流了一地,三叔的挣扎也越来越弱,最后终于躺在地上只喘气,身上和四肢全都是刀伤,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三叔,齐彦名这时也不好受,特别是经过这么剧烈的搏斗后,他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人用一双大手狠狠的揉捏一般,整个人也被这种剧痛折磨的抽搐起来,嘴里也不断的涌出一股股白沫。
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在中毒之后只能等死了,不过齐彦名毕竟是老江湖了,懂得不少疗伤驱毒的办法,只见他强忍着剧痛撑起身子,然后把手伸到喉咙里死命的扣,结果最后竟然真的让他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食物中毒的人都知道,只要把肚子里有毒的食物吐出来,就会感觉好很多,齐彦名现在也是一样,他不停的扣着自己的喉咙,最后终于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这时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当下他又强撑着走到外面,舀起水缸里的凉水喝了满满一肚子,然后接着扣喉咙呕吐,就这样一连吐了三四次,齐彦名这才停下来,这时他的肚子虽然还隐隐作痛,但那些耗子药估计也就是普通的砒霜,吐出来后他这条命应该就保住了。
不过命虽然保住了,但以齐彦名也感觉全身酸软无力,当下他踉踉跄跄的再次回到屋子里,看到倒在地上的三叔并没有死,依然在喘着粗气,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的吓人。
想到自己差点被对方毒死,齐彦名也是气的要命,当下拿过自己的刀子架在三叔的脖子上道:“说!为什么要杀我?你儿子虽然死在战场上,但你应该恨的是那些官兵,而不是我齐彦名!”
听到齐彦名的话,只见躺在地上的三叔却是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有气无力的反问道:“我……我为什么不能恨你,当初你们来这里招兵,我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愿意去,可是你们却把我们一家抓了起来,逼着他们哥俩给你们卖命,老大气不过要和你们拼命,却被刘六那个混蛋亲手杀了,老二胆子小,又怕你们把我和老婆子也给杀了,最后终于跟你们一起走了,可是最后也死在了战场上,你说我不恨你们恨谁?”
齐彦名听到这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当初他们在造反之后,为了快速聚集起大量的兵力,刘六刘七的确用过一些强拉人入伙的手段,不过当时他主管征集粮草,并没有直接参与到招兵之中,对于刘六的手段他也只是听到过一些传言,并没有太过深究,毕竟站在他的立场来看,只要能够多招收一些人手,用一些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想到这里,齐彦名当下对三叔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道:“没想到我齐彦名也算是一个老江湖了,没想昨晚竟然相信了你编造的鬼话,更是差点因此而丧命,可惜你这老头的年轻大了,而且那个老婆子也不知道帮忙,否则齐某恐怕还真的会死在这里!”
齐彦名话音刚落,手中刀子狠狠向前一送,立刻割断了三叔的的脖子,接着只见他大步走到痴呆的老婆子面前,手起刀落又是杀死一人,狠毒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同情。
第256章 衡王朱佑楎
杀死了三叔夫妇后,齐彦名虽然感觉全身酸软无力,但他却并没有立刻坐下来休息,而是趁着现在天还没有完全亮,齐彦名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院子的大门前,出了大门用锁把外面的门锁上,然后再翻墙进了院子。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齐彦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就走不远,所以最好是能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过他又担心会有别人来找三叔夫妇,所以这才从外面把大门挂上锁,这样就算有人来,也只会认为三叔夫妇不在家,至少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闯进来。
回到院子里后,齐彦名把三叔夫妇二人的尸体扔到正房西间,仅仅这件事就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最后好不容易拖着身子回到东间,整个人倒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而且意识也有些模糊,最后终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因为中毒的原因,使得齐彦名的身体极度虚弱,这一觉他也是睡的极熟,等到醒来之时,却发现天都已经黑了,这让他先是一惊,立刻从床上起来查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房间里和院子里都没有什么异样,三叔夫妇的尸体也没人动过,这让齐彦名终于放下心来。
当下趁着天黑,齐彦名到棚子里给自己胡乱的做了点东西,经过整整一天的睡眠,他虽然还感觉肚子里很不舒服,全身也有些用不上劲,但却之前要好多了,特别是在吃过东西后,更让齐彦名感觉恢复了不少精神。
是非之地不能久留,三叔他们夫妇若是一连几天不露面,肯定会引起村民的注意,所以齐彦名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立刻将三叔家中的粮食收拾了一些,然后趁着夜色翻墙出去,一路奔到石嘴崖上,然后找了个山洞暂时住了几天,等到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时,这才翻过石嘴崖离开了霸州地界。
就在齐彦名经历九死一生终于逃出官兵们的围捕时,周重一行人也来到山东境内,而且很快来到了泰山旁边的青州府,从青州府转道向东,就可以到达威海卫,到时在那里登船,就可以按原路返回了。
上次周重他们也经过青州,只不过因为急着赶路,所以仅仅在青州城中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立刻就离开了,根本没有时间欣赏城中的风景,至于不远处的泰山,他们也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
不过这次回来时,周重却打算在城中住上两天,一来瑾萱现在怀有身孕,不宜长时间的颠簸,需要在城中修养一下身体,二来也是机会难得镯儿和谢灵芸在上次路过泰山时,就想欣赏一下泰山的美景,可惜当时没有时间,周重已经答应她们在回来时再登泰山,所以他也不能食言,另外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周重想要在城中拜访一个人,顺便谈一笔生意。
周重一路上都很低调,路过一些州府之时,也没有打出自己的仪仗,甚至很多地方官都不知道他的到来。不过在到达青州时,周重却事先派人通知了城中的地方官,然后打着朝廷配备的仪仗进入青州,结果当他们到达青州城时,当地的知府、同知等官员也都站在城门前迎接,不过站在这些官员最前面的,却并不是青州知府,而是一位身穿蟒袍,腰环玉带的三十多岁中年人。
对于这个站在官员之首的中年人,周重并没有感到意外,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应该就是受封于青州的衡王朱祐楎,这个衡王与孝宗皇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就是正德皇帝的叔叔,在孝宗皇帝死的前一年受封于青州,封地包括整个胶东半岛,由此可见孝宗皇帝对这个弟弟的宠爱。
看到身为蕃王的朱祐楎亲自来迎接自己,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还没等他从马上下来,只见朱祐楎却十分热情的迎上来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周重周提督吧,本王对于周大人的西游记可是喜欢无比,早就想与周大人结交,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看到朱祐楎如此热情,周重急忙上前行了一礼道:“王爷千金之躯,竟然亲自来迎接下官,实在是让下官受宠若惊啊!”
其实周重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衡王之所以来迎接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新晋的大明新贵,而是因为朱祐楎十分喜欢文学,对于西游记更是爱不释手,所以冲着周重是西游记的作者,他这才亲自前来迎接,否则若是换成另外一个朝廷大员,恐怕根本就请不动他。
当下周重和朱祐楎各自谦虚了几句,然后那些站在后面的青州本地官员也都纷纷上前与周重见礼。官场上的消息一向传播的最为迅速,所以这些青州的官员们都知道,别看眼前这个周重年纪不大,但却极受陛下的宠信,小小年纪却已经被破格提拔为四海提督的重任,掌管着大明沿海的事务,可谓是位高权重,若是巴结上这样一个人,那么他们日后也就相当于有一个大靠山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青州的官员对于周重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在上前见礼之时,都是极尽全力的表现自己,希望可以给周重留下一个印象,而周重觉得日后也需要用到这些青州的官员,因此也表现的十分认真,把几个重要管理员的姓名都牢牢记在心里。
寒暄过后,朱祐楎带着官员们将周重一行人迎到青州城内,这座青州城又叫益都城,元朝时这里本来名叫益都路,不过后来明朝成立后,废路为府,而且名字也改为青州府,所以益都城自然也被人称为青州城。
进到青州城后,当地官员早就为周重他们准备好了住所,而且让他颇感意外的是,这处住所就在朱祐楎的衡王府旁边,据说是朱祐楎主动将这里收拾出来做为周重他们暂时的住所,甚至连接风宴也是在衡王府中举行的。
对于朱祐楎如此热情的招待,周重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不过当酒过三巡之后,朱祐楎也放开了,开始和他讨论一些关于西游记里的故事情节,甚至还问出一些让人头痛的问题,比如孙悟空真的没有父母吗?唐僧有没有对女儿国国王动情等等,看到他那副痴迷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后世的书迷与作家见面时的样子,这也让周重终于明白对方为何那么热情了,搞了半天原来朱祐楎竟然是自己的粉丝。
说起来周重在青州停留的三个原因中,其中最后一条就是要拜访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他的这位粉丝朱祐楎,拜访他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与他商量一下合作开发胶东半岛沿海出产的海肠资源,共同垄断味精的生产。
本来周重是打算说服正德,然后让他以内库的名义与自己合作垄断味精的生产,同时再由朝廷颁布法令,禁止对海肠的无限度捕捞,以免造成海肠的灭绝。
不过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周重之前的预料,他没想到正德竟然说服了自己,让他一跃成为大明的官员,而且手中还握有重权。虽然身份的变化有些出乎周重的意料,但却也给他带来不少方便,比如对于味精这桩暴利的生意,周重就不必非要和正德合作,以他的身份,再找一个山东当地的权贵,就已经将海肠的收购给垄断了,而且也能制定相应的规则防止海肠的过度捕捞,刚好周重选择的这个权贵就是衡王朱祐楎。
也正是周重存了合作的心思,朱祐楎也因为西游记的关系想要与周重结交,所以两人在酒宴上自然是相谈甚欢,甚至连那些坐陪的青州官员也有些惊讶,若不是事先知道周重和朱祐楎之前并不认识,恐怕现在他们会以为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在叙旧。
接风宴过后,周重回到王府旁边的住处休息了一晚,等到第二天一早,镯儿就没有丝毫顾忌的跑到周重和瑾萱的房间里,然后吵着要去登泰山,相比后世,泰山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天下第一名山,甚至连皇帝也都想到泰山封禅,由此可知泰山的魅力。
周重本来有些担心瑾萱的身体,所以想让她呆在住处休息一天,自己带着镯儿她们去爬泰山就行了,不过瑾萱却不同意,用她的话讲,自己两次路过泰山,若是不能登一登泰山的话,那实在是太遗憾了。至于她的身体,瑾萱也没有逞强,告诉周重大不了她量力而行,等到累了就在山上休息,绝对不会伤到孩子的。
说起来瑾萱现在怀孕已经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期了,而且除了有些孕吐的反应外,其它一切都表现的很好,而且若是大家都去游泰山,只让瑾萱一个人呆在这里也实在无聊,所以周重考虑了一下后,终于同意让瑾萱也和他们一起去泰山游玩。
不过就在周重带着瑾萱她们刚想出门,却有衡王府的下人前来禀报,说是朱祐楎邀请周重和他的家眷去泰山游玩,这让周重也是大笑起来,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第257章 游泰山
青州距离泰山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就算是乘着马车,也需要走上半天才能到,不过这并不能阻止镯儿她们游玩泰山的热情,甚至连性子平淡的瑾萱也激动的面现潮红,不停的和镯儿讨论着泰山的种种趣闻,以及登泰山路上的美景,当然这些都是她们从书上看到的,现在终于能够亲自游览一番了。
对于瑾萱她们的兴奋,周重也可以理解,虽然以他这个后世人的眼光来看,泰山只不过是一座风景比较秀丽的山,山上的人文景色也多一些罢了。不过在瑾萱她们看来,泰山不但是五岳之首,更是天下第一山,自从秦始皇封禅泰山后,后世就不断有帝王效仿,并且在山上刻石题字,更吸引历史上无数的文人墨客前来游历,为此留下了无数诗文,甚至有不少诗文就直接刻在石壁之上,这对于她们来说具有无穷的吸引力。
周重陪着瑾萱她们在马车里坐了一会,最后他感觉马车里有些气闷,所以就出来骑在马上,没想到这时他刚好看到衡王也从前面的马车里出来换马前行,这让周重哈哈一笑,策马上前道:“殿下怎么也出来乘马,难道也和周某一样,嫌马车中太闷吗?”
今天早上周重他们刚想出兵,就接到衡王的通知,要带他们一起去泰山游玩,这让周重也是求之不得,毕竟有一个熟悉泰山的人帮他们做导游,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当衡王知道周重要带着家眷去时,于是就把衡王妃也叫上了,等到了山上可以由衡王妃招待周重的家眷。
看到周重也乘马而行,刚刚骑上马的衡王当下也是笑道:“看来本王与文达你还真是性情相投啊,竟然连习惯也差不多,刚才我也只是在马车里陪一下王妃,平时无论去哪里,我还是更喜欢骑马,除非等到我老的骑不动马时,才会考虑坐马车出行。”
说到这里时,只见朱祐楎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另外在我看来,骑马方显我等男儿本色,而且北方草原的蒙古人时常南下劫掠,虽然我不能亲自上战场与那些蒙古鞑子拼杀,但却却从没有忘记当年成祖的武勇,因此我除了喜好书法文章外,也没有忘记学习骑射兵法,若是朝廷需要本王的话,本王立刻就能够上马杀敌,只是希望我大明永远不要有用到我们蕃王杀敌的那一天!”
听到朱祐楎这些满是抱负的话,特别是最后那几句,周重却不禁沉默下来,他知道朱祐楎之所以说不希望有蕃王上阵杀敌的那一天,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大明若真的需要蕃王上阵杀敌时,恐怕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刻了。
另外周重又联想到,历史上明王朝即将灭亡时,大明宗室之中的确出一个敢于亲自上阵的蕃王,这个人就是唐王朱聿键,他先是向朝廷上书请求带兵平叛,但朝廷却没有同意,后来他带着王府的亲兵擅自去平叛,但还没遇到敌人,就被朝廷抓了起来,连王位也被废掉了。
想起后世那位苦命的唐王,再看看眼前这位满怀着报国之愿的衡王,周重也不禁苦笑一声。通过昨天和今天的相处,周重发现朱祐楎这个人还不错,他不像其它的蕃王那么贪婪,最大的爱好就是书法和看书,现在又得知对方竟然还懂得骑射和兵法,这也算是文武双全了,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的身份限制了他才能的发挥,无论他怎么有才,他也只能像大明各地的蕃王一样,在吃喝玩乐中静静的死去,最多是在大明皇氏族谱里留下一个名字。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周重他们的车队终于到达了泰山脚下的泰安城,不过他们并没有惊动当地的官府,也没有在城中找客栈,而是直接住进了泰山脚下的岱庙之中,岱庙本是历代皇帝封禅泰山时的住所,庙中的豆腐宴和野菜宴堪称一绝。
朱祐楎好读书,更喜书法,泰山上又满是历代名家的题字,因此他也是泰山的常客,有时一来就会住上十天半个月,因此对于这里也熟悉之极,岱庙中的庙祝紫由真人更是他的方外好友,因此周重他们到来之前,岱庙中就已经准备好了食宿,而且中午他们吃的正是闻名天下的泰山豆腐宴,不过因为现在已经是冬季,山中已经没有野菜了,所以野菜宴周重他们是吃不到了。
品尝过美味的野菜宴后,镯儿她们这些女人不顾旅途的劳累,立刻就要兴致勃勃的登泰山,周重本想参观一下岱庙,等到明天再登泰山的,可是看到镯儿她们迫不及待的兴奋模样,他也不忍心拒绝,最后终于点头同意,反正山上的庙宇也很多,大不了今天晚上就住到山上。
对于周重他们马上就要登泰山的提议,衡王也是哈哈大笑,他久在泰山旁边居住,也经常见到像周重他们这样第一次来泰山的人,几乎都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早点上山,因此他也没有反对,当下亲自陪着周重,衡王妃陪着瑾萱她们一起登泰山。
他们先是经过岱宗坊来到王母池,这里虽然叫王母池,但并不是真的只有一个池塘,而是一处两重的院落,其中前院有一方池塘,池清澈无比,也就是传说中的王母池,前院的正殿上还供奉着王母的塑像,后院则名叫七真殿又名吕祖殿,供奉着吕洞宾、铁拐李、荷仙姑三人,以及吕洞宾的几个弟子,合称为七真。
周重他们刚一到这里,瑾萱就拉着他到王母殿中上香许愿,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出生,可以得到王母的保佑。虽然周重不信这些,但是看到瑾萱虔诚的模样,又想到即将出世的孩子,于是他也诚心诚意的给王母上了道香,并且还给这里的道士捐了一笔钱,用来修缮道观之用。
不过就在周重和瑾萱刚拜完,谢灵芸也立刻拉着他在王母塑像面前再拜了一次,不用问,这次肯定是让王母保佑他们的姻缘,接下来周重身边的人又换成镯儿,不过她是要和周重一起让王母保佑王姨娘的身体健康。
与镯儿拜完之后,周重又看到白梦婉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但却又有些不敢主动上前,这让他心中一叹,干脆把白梦婉也叫过来一起拜了拜,结果让她高兴的是从头笑到尾,一点都没有拜神时的庄重。最后甚至连茜拉也感觉十分有趣,硬拉着周重也陪她拜了一下。
拜完王母后,周重他们又到后面参观了一下七真殿,以及旁边的吕祖洞等景点,最后这才离开王母池,接着沿着石阶而上,途中经过的道观、石刻等景点多不胜数,也没必要细说。
不过周重他们的队伍中大都是女眷,走走停停的速度并不快,所以当他们到达半山腰的斗母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最后周重和衡王商量了一下,当下决定晚上就住在斗母宫。
而在安排好住处后,瑾萱立刻又拉着周重进到大殿对供奉的斗母拜了一拜,这次依然是为肚子里的胎儿,因为斗母宫供奉的斗母号称是星辰之母,其中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安胎保婴,相比王母那位全能神,斗母的职责就专业多了,所以泰山周围不少怀孕的女子都会到斗母宫上香拜佛,祈求斗母保佑腹中的胎儿顺利降生。
斗母宫距离山顶还有一大半的路程,可是这就已经花费了周重他们一下午的时间,这主要是冬天泰山上比较寒冷,再加上又带着女眷,所以前进的速度很慢,周重估计就算是明天再爬一天,也很难到达山顶。不过衡王却说没关系,因为现在山顶上面极冷,而且山道上也已经结冰,所以他们最好只到山腰的升仙阁那里就行了,再往上的话,就不是女眷可以上去的了。
听到不能到达山顶,镯儿她们都有些遗憾,不过周重却是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瑾萱爬山时会对孩子不好,现在听到明天最多只能到达半山腰,这下终于不用担心瑾萱会累坏身体了。
在斗母宫中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早上周重他们早早的起床,虽然无法在泰山顶上欣赏日出的美景,但是在这山腰上也同样可以欣赏日后。
早餐是斗母宫中的女道士为他们准备的,主食依然是豆腐,毕竟泰山这里水质极好,磨出的豆腐也极为有名,所以沿途的道观和寺庙都喜欢用豆腐招待客人。
上午周重跟着衡王又向上走了一段,到了传说中的升仙阁后,这才折返下山,到了晚上时好不容易才回到岱庙,衡王的那位方外好友紫由真人再次准备好了豆腐宴,不过这次的豆腐宴与昨天中午豆腐宴的菜式完全不同,这是因为豆腐宴的菜式有一百五十多种,昨天周重他们仅仅吃了不到三分之一,若想把豆腐宴完整吃下来,估计周重他们还得再呆上一天。
瑾萱她们这些女眷自然由衡王妃招待,周重与衡王两人坐在一起实在有些孤单,于是就把紫由真人也叫来坐陪,三人聊些泰山上的风俗人情,以及美食美景等等,倒也逍遥自在。不过就在酒宴吃到一半时,周重忽然使了个眼色,然后他身边的旺财立刻会意,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去办周重交待的那件事了。
第258章 豆腐宴
“周大人昨日来到岱庙,贫道刚好有事外出,所以只好将安排王爷与周大人入住的事交给其它人办理,本想晚上再见识一下大人的风采,却没想到大人却已经登山去了,直到今日贫道才有机会见到大人的真容,没想到大人比贫道想像的还要年轻,真可谓是年少有为,贫道在此敬周大人一杯!”这时只见坐在周重对面的紫由道长举起酒杯对周重笑道。
这位紫由道长刚满六十岁,花白的头发配上花白的长须,再加上一身青色的道袍,坐在那里还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风范。紫由道长是岱庙的庙祝,平时管理者整个岱庙的香火,也就相当于和尚庙里的方丈,道行的高低暂且不说,不过他对于迎来送往的这些俗礼却是精通无比,在酒宴上和周重也是言谈甚欢。
“紫由道长实在太客气了,周某只不过是一个俗人,偶然间得到陛下的赏识,所以才得此高位,不过周某现在也是如履薄冰,时时刻刻不敢忘记陛下的教导,实在比不得道长的逍遥自在啊!”周重这时也举起酒杯对着紫由道长吹捧道,大家都是初次见面,想要接近彼此的关系,只能通过这种相互吹捧的方法了。
不过周重的话音刚落,却听旁边的朱祐楎却是大笑着道:“文达你可不要以为紫由道长身为出家人就可以逍遥自在了,其实他为了维持岱庙的生计,平时也都是算计着田地的产出,以及每月香火钱能否应付庙中的支出,所以别看紫由道长他身穿一身道袍,但其实做的事情却和商人差不多!”
听到朱祐楎一语道破自己根本不像个道士,紫由道长却是丝毫不生气,只见他笑了笑道:“殿下说的不错,虽然我们出家人号称不理凡尘事,但其实也是身在凡尘中,怎么可能完全摆脱凡尘俗事?贫道担任岱庙庙祝一职,虽然平时繁忙无暇修道,但却可以让其它的师兄弟不用理会那些俗事,佛家也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虽然我们道家与佛家不同,但是在某些地方也是共通的。”
说到这里时,只见紫由道长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另外对于贫道来说,凡尘俗事也是对贫道道心的一种考验,只有完全看清我们这个所在的凡尘俗世,我们才有可能完全超脱于凡尘之上,修仙得道看似虚幻,但在贫道看来,只要心境达到了,那么也就成了仙、得了道!”
紫由道长不愧是出家人,一张嘴皮子利害无比,衡王只不过说他俗务缠身无暇修道,但他却一下子讲出这么多道理来,而且还是有根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特别是最后的那段话,他身为一个道士竟然说修仙得道都是虚的,所谓修仙得道只是一种心境上的超脱,这种超凡的见识与勇气,让周重也不禁大为赞叹。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周某身为俗世之人,不能像道长那样超脱俗世,只希望能够多看懂一些俗世的学问与文章,免得在这俗世之中受伤罢了!”周重这时也是有感而发,而且还引用了出自红楼梦的一幅对联。
“好!好一个‘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听到周重的话,衡王立刻击节赞道,同时对周重的文采也更加的佩服。
“无量天尊,周大人果然非同凡俗,这两句话实在是道尽了人情世故,真是让贫道佩服!”紫由道长这时也向周重行了一礼道。
对于朱祐楎和紫由道长的夸奖,周重当下也是急忙谦虚了几句。这时朱祐楎可能也觉得现在的话题有些沉重,于是就开始转移到其它的地方,比如眼前的豆腐宴,就是一个很好的谈资,而紫由道长也对豆腐宴十分熟悉,当下开始给周重他们介绍起每道菜的做法。
“周大人请看,这道三美豆腐是我们泰山豆腐宴的精华,之所以称其为三美,是因为整道菜用到了我们泰山的三样特产,那就是豆腐、白菜和水,别看它的材料十分简单,制作的过程也不复杂,但却极为美味,大人品尝一下就知道了!”只见紫由道长指着豆腐宴最中间的那道菜介绍道,这道三美豆腐看上去像极了白菜煮豆腐,但却放在最中间的位置,由此可知这道三美豆腐肯定不一般。
周重以前也听说过三美豆腐的大名,当下伸出筷子挟了块豆腐品尝了一下,结果发现豆腐软滑无比,而且也十分鲜美,果然不愧是泰山的招牌菜,若不是周重知道只有自己手中有味精,恐怕他真的会以为这道菜里也加了味精。不过这道三美豆腐虽然鲜美,但却是用鸡油和奶汤提味,与味精的鲜味比起来,还是有着相当的差距。
就在周重刚刚品尝完这道三美豆腐时,他刚好看到刚才出去的旺财走了进来,而且还微微向他点了点头,当下周重立刻向朱祐楎和紫由道长笑道:“殿下、道长,在下早就听闻泰山豆腐宴的大名,昨天和今日品尝过后,也感觉的确十分美味,不过我家的厨娘也做的一手好菜,而且她最拿手的一道菜名叫珍珠翡翠汤,其实就是把豆腐削成圆球加上白菜的绿叶做成的汤,这道汤和三美豆腐一样,用料十分简单,但味道却是极为鲜美,刚才我已经让厨娘做好了,现在送上来让两位品鉴一下,看与三美豆腐相比有何差距?”
周重说着一挥手,外面立刻有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道所谓的“珍珠翡翠汤”,这碗汤虽然是罗婶所做,但其实就是豆腐白菜汤,而且也没用什么特别考究的烹饪手法,只不过在汤做好后,加了一些味精提鲜罢了。
看到周重事先也没有和他们商量,就擅自安排了自己的厨娘做了一道菜,这让紫由道长也不由得一愣,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这里的主人,现在他设宴款待周重,但周重却让自己的厨娘做菜,这对他这个主人来说,未免有些不太礼貌。
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过紫由道长的涵养很深,因此并没有表露出来,旁边的衡王同样有些疑惑的看着周重,虽然他与周重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却十分了解周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提督大人考虑事情一向十分周到,不应该在这种小事上失礼啊?
周重却好像根本没看到朱祐楎和紫由道长的神情,等到侍女把这道汤放在桌子上后,他立刻热情的招呼道:“殿下和道长快点尝尝,这道菜可是十分的鲜美,我敢打赌,你们品尝过后,肯定会赞不绝口!”
看到周重如此热情的让他们品尝,朱祐楎和紫由道长也不好拒绝,当下拿起勺子各自舀了块豆腐,吹了吹热气放到口中,然后仔细的品尝。结果豆腐刚一入口,他们的舌头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鲜美,这种鲜美无法用言语表达,但却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的,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这……这真是太鲜美了,文达,你的厨娘手艺真是绝了,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美的菜肴!”衡王朱祐楎第一个从震惊中醒来,当下开口称赞道,他生于帝王之家,自问什么样的美味佳肴都品尝过,但却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鲜美的菜肴。
“奇怪,这道汤的用材和三美豆腐一样,而且烹饪手法也不出奇,甚至里面也没有加入鸡汤等东西提味,但却出奇的鲜美,这……这实在不合常理啊!”这时紫由道长则是手捻胡须一脸不解的问道,他们岱庙最出名的就是豆腐宴,所以他对豆腐一类的菜肴也是极有研究,所以刚刚品尝一口,就感觉出这道菜有些不对劲。
“哈哈,没想到紫由道长竟然对菜肴也有所研究,不瞒您说,这道菜的烹饪手法的确十分普通,甚至用材也是从庙里的厨房取来的,而这道菜之所以如此的鲜美,其实是因为这个!”周重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然后一脸得意的看着朱祐楎和紫由道长。
听到周重的话,朱祐楎和紫由道长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桌子上的瓷瓶上,只见这个瓷瓶有婴儿拳头大,虽然制作精美,但却并不出奇,不过在瓷瓶的肚子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味精”两个字。
“这……这味精是何物?”朱祐楎这时也有些惊讶的问道,旁边的紫由道长也和他一样疑惑,搞不清周重到底想做什么?
“殿下容我先卖个关子,等下你们就知道这味精是什么了!”周重满脸神秘的道。
只见周重把瓷瓶拿起来拔掉上面的软木塞,又拿过一个汤勺,把里面的味精倒进汤勺里一些,然后把汤勺在那盘豆腐宴的招牌菜三美豆腐里搅动了几下,这才开口道,“殿下、道长请品尝一下,看看现在的三美豆腐与之前的三美豆腐有何不同?”
第259章 敲定味精生意
看到周重把所谓的味精倒进三美豆腐里,然后又请他们品尝,这让朱祐楎和紫由道长都有些迟疑,他们倒不是担心周重下毒什么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味精是做什么用的,更不知道味精放进去会有什么作用,所以一时间才不敢下嘴。
这时周重也看出两人的迟疑,当下微微一笑,拿起筷子挟了块豆腐放在嘴里,然后细细的品味,虽然味精放的有点晚了,不过却依然增加了不少鲜味,吃在嘴里比之前更加的美味,甚至周重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看到周重自己先吃了,朱祐楎和紫由道长也只好拿起筷子尝了尝,结果豆腐刚一入口,他们就立刻感觉到不一样了,加入了味精后的三美豆腐比之前更加的鲜美,甚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三美豆腐,这让他们两人是又惊又喜,禁不住和周重一样多吃了几口。
“文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仅仅在里面加了一点味精,就让三美豆腐鲜美了许多?”朱祐楎这时满脸激动的问道,这个味精的效果实在让他太意外了。
“嘿嘿,味精味精,自然是像它的名字一样,只要在菜中加入一点,就可以大大提升菜肴的鲜味,吃到口中会感觉十分的美味!”周重手里把玩着味精瓷瓶,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说道,现在朱祐楎见识到味精的效果,接下来说服他和自己一起垄断这桩生意就容易多了。
“味精?味精!果然是好名字!”朱祐楎把味精的名字重复了两遍,当下也不禁开口赞道,在亲口品尝到味精给菜肴带来的改变后,他也觉得味精这个名字无比的贴切。
“周大人,不知道您这味精是从何处所得,又在哪里可以买到,我们岱庙经常要做些宴席款待前来泰山的贵人,所以也想买些味精备用!”这时紫由真人也有急不可耐的开口问道,他们岱庙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开销也同样很大,庙中最重要的财源就是各方贵人的施舍,若是能做出更美味的豆腐宴,说不定能吸引更多的贵人前来,到时庙中也能收到更多的捐助。
不过周重听到紫由真人的话却是笑了笑道:“这个恐怕要让道长失望了,这种味精其实正是我发现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而且今年制作的数量并不多,否则倒是可以送给道长一些!”
听到这些味精竟然是周重自己研制的,朱祐楎和紫由真人都是一愣,接着脸上也都露出不信的表情,毕竟他们都知道周重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西游记的作者,虽然传说他暗中也在经商,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现在哪个官宦人家不插手商业?只是现在周重竟然说他还发明了味精,这让他们误以为周重还精通厨艺,可是以周重读书人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到厨房做饭呢?
不过朱祐楎和紫由真人不知道的是,周重还真的会做一手好菜,而且他也不在乎什么读书人的身份,当然味精并不是因为他懂得厨艺才发明的,而是从后世带来的见识才让周重寻找到这么一条金光闪闪的财路。
对于朱祐楎和紫由真人脸上不信的表情,周重却没有再理会,而是考虑了一下开始说起今天的正事道:“王爷,想必您之前对周某也有所耳闻,周某之前为了生计,不得不放下秀才的身份去接手家中的商会,这次周某之所以特地在青州停留,除了想要结识一下王爷外,还有就是想和王爷商量一桩丰厚之极的生意!”
听到周重忽然要和自己谈生意,这让朱祐楎再次一愣,不过他也不傻,看到周重为引出味精做了这么多的准备,这让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当下有些激动的道:“文达,难不成你是想和我谈关于味精的生意?”
“嘿嘿,王爷英明,其实不瞒王爷您说,这味精的制作其实十分简单,最关键的却是这制作味精的原料,这种原料是沿海生长的一种生物,而且因为气候和海水条件的所限,在咱们大明的沿海线上,也只有胶东半岛才有一定的出产。”
只见朱祐楎听到这里时,“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现在终于明白周重为何会刻意与自己结交了,原来最根本的原因竟然在这里,制作味精的原料只有自己的封地有,而周重却掌握着这种原料的名字,如此一来,两人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想到这里,只见朱祐楎在刻意中来回走动了几趟,别看他身为藩王好像十分的风光,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比如对他来说,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
朱祐楎喜欢文学、书法,骨子里带着几分文人的气节,虽然他身为藩王无法将自己的所学报效国家,但他也不屑于像其它藩王那样盘剥治下的百姓,更不会强占百姓的土地为已有。但是这样一来,衡王府的收入就比不上其它的王府,而且他又是新封的藩王,以前并没有什么家底,因此衡王府的财政一向十分吃紧。
更加要命的是,朱祐楎比他哥哥孝宗皇帝,以及侄子正德皇帝在生育方面都要强的多,别看他现在才三十多岁,但却已经有七个儿子和十个女儿,而且他现在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年龄,天知道他以后会有多少儿子和女儿?
子女多了虽然是好事,但却也带来不少麻烦,衡王府的财政虽然不好,但养活这些儿女自然没问题,不过朱祐楎最担心的却是日后儿女长大了该怎么办?女儿要出嫁,他就要陪送一大笔嫁妆,至少不能丢了衡王府的脸面,儿子要成家分封王爵,自己同样要给他们准备一笔家产,这些加在一起可是一笔巨额的财产,每当想起来时,朱祐楎都会感到有些头痛。
也正是衡王府如此吃紧的财政状况,所以朱祐楎听到周重所说,生产味精的原料只有胶东半岛,也就是自己的封地上出产时,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而且他也明白,周重之所以和他讲这件事,就是想要与他合作味精的生意。
想到这里,只见朱祐楎也停下脚步,转身坐下来笑呵呵的对周重道:“文达,你我虽然才刚刚相识不过几日,但我却觉得我们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所以有些话你不妨直说,不要再绕圈子了!”
周重等的就是朱祐楎这句话,当下只见他立刻一脸郑重的道:“王爷,这种味精的用途想必您也清楚,日后若是上市销售,肯定会引起富贵人家的疯狂,赚钱是肯定的,关键是我们要怎么做这笔生意?”
周重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味精是在下发明,但是生产味精的原料却在王爷的治下,若是我们合作,那么肯定可以将味精的生产和销售垄断起来,不知王爷您意下如何?”
听到周重终于亲口说出合作的事,朱祐楎也是松了口气,当下考虑了片刻道:“能与文达合作做生意,本王自然也十分愿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个合作法,日后的利润又该怎么分?”
“哈哈,这个好办,胶东半岛属于王爷您的封地,让人采集制作味精的原料自然由您来安排,至于味精生产所需要投入的钱财,则由在下所出,每年出产的味精咱们五五分成,至于销售那就更简单了,王爷也知道周某的商会主要走海路,所以我那五成味精并不会在大明国内销售,而是会贩卖到海外去,至于国内那就留给王爷您了!”
周重笑呵呵的说道,他之所以放弃大明国内的销售,主要是因为他在国内并没有什么商业根基,就算是想要在大明销售,恐怕最后也只能批发给别人代销,还不如直接运到倭国和朝鲜等地,而且获得的利润也会更高。
听到周重竟然把整个大明的市场都让给自己垄断,这让朱祐楎也是大喜过望,当下一拍桌子叫道:“好,文达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和你做生意也就是痛快,这件事本王答应了,咱们这就订下文书!”
看到朱祐楎如此简单的就被自己说服,周重也是大喜过望,当下请紫由真人做为中间人,并取来笔墨立下文书,两人都在文书上印上自己的印章,这桩生意就算是成了。
接下来朱祐楎又向周重打听起味精的原料,毕竟他也很想知道在自己的封地上,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制出味精这样神奇的调味品?
对此周重也没有隐瞒,当下把海肠这种海洋生物讲了一遍,并且还叮嘱朱祐楎一定要在年前准备好人手,因为等到明年春天时,就是海肠的活跃期,那时才能捕捞到海肠。朱祐楎和紫由真人也都是第一次听说海肠,当下也都是啧啧称奇,同时也对周重的博学赞叹不已。
当晚周重他们在岱庙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上午他们又在岱庙游览了一番,等到下午才又回到青州,等到第三天上午,周重他们这才与衡王朱祐楎告辞,再次踏上了赴任四海提督的道路。
第260章 黑牛寨
周重他们离开青州后一路向东,很快就再次来到威海卫,结果那位孟指挥使听到周重前来的消息后,立刻吓的跑出来数里迎接,因为现在周重的身份已经早已不同往日,正德皇帝对周重的重视暂且不提,另外四海提督其中有一项重要的职权就是节制沿海各卫所,也就是说,只要周重愿意,他这个威海卫也同样属于周重的管辖范围,所以他在听到周重这位顶头上司的到来时,自然要赶来巴结。
对于这个孟指挥使,周重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此人做为武官十分的不称职,整个威海卫所早已经荒废,早就失去了卫所本来的功能,但是这个人做为地方官却做的十分不错,至少威海卫中的百姓借着港口之利,生活就比周围其它的卫所要富裕一些,虽然港口收入的大头都被孟指挥使这些当官的拿走了,但卫所的百姓也因此受惠。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周重对于这个孟指挥使也刻意夸奖了几句,当然在夸奖之后,他也没忘敲打对方一番,让他不要太过贪婪,并且暗示他自己对他十分看好,等到有机会时,就会向陛下进言,到时说不定会让他的职位升一升,当然前提是他得有拿出手的政绩。
对于周重的暗示,这让孟指挥使也是大喜过望,当下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提督大人的期望,日后必定会造福一方百姓等等!
周重在威海卫又住两天,等到第三天时,得到消息前来接他的船队也终于到了,当下他们一行人再次坐上船,顺风南下而去。不过就在周重他们一行人离开山东的同时,山东地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而且这件事还与周重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山东济南府南依泰山、北临黄河,可以说是背山面水,是一处难得的好去处。而在济南府南部的群山之中,有一座远看平缓,但其实却极为险峻的小山,小山山顶有一块形似老牛的黑石,山上又有强盗建造的营寨,因此这座山就被人称为黑牛寨。
说起黑牛寨,这可就有年头了,济南城南本来就多山,每当年景不好时,就会有人盘踞在山中为盗,而这个黑牛寨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当初在唐末之时,就有强盗在山顶修建营寨,当然经过这么多年,山顶上的强盗也更换了无数次,也正是黑牛寨有着如此悠久的历史,所以在济南附近,黑牛寨几乎已经成为强盗的代名词。
大明建国之后,国内就一直天灾人祸不断,不少百姓都因灾荒而活不下去,所以黑牛寨上的强盗几乎都没有断过,官兵虽然几经围剿,但因为黑牛寨的地形是易守难攻,所以数次都是无功而返,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一代的黑牛寨头目名叫杨虎,也就是历史上那个投奔刘六刘七的山东反贼,当初他跟随白瑛起义失败后,就带着帮兄弟来到济南附近,后来干脆加入黑牛寨做了个头领,再后来山寨内部发生内讧,他趁机杀掉其它的几个头目,一跃成为黑牛寨的大当家。
黑牛寨正中的聚义大厅内,身为大当家的杨虎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杨虎之前的造反虽然失败了,但却激发了他的野心,一直想要找个机会重整旗鼓,前段时间他听说以前的老朋友刘六、刘七和齐彦名等人在霸州造反,这让他也是十分兴奋,认为自己苦苦等候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立刻打算带着人手去霸州投奔刘六刘七他们,到时以自己的本事大干一场,就算做不成皇帝,但是封候拜相却也不是不可能。
杨虎的想法虽然看似可笑,但这却是历代大部分造反者共同的心声,他们虽然知道造反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想到造反成功后的丰厚报酬,他们就再也顾不得其它了,结果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赌了上去,哪怕是最后兵败身死也在所不惜。
可惜还没等杨虎动身,霸州那边却传来一个坏消息了,那就是之前还轰轰烈烈的刘六刘七等人,却被泾阳伯神英带领着大军杀的是一败涂地,甚至连刘六刘七两人也死在了战场上,齐彦名不知所踪,至于其它老朋友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可以说霸州的这次造反已经完全失败了。
“唉,刘六刘七怎么这么没用,才刚刚造反两个多月,却已经败的如此凄惨,若是他们能多坚持一段时间,等到与我会合之后,肯定可以把神英杀的大败!”只见坐在厅中的杨虎仰头喝了一碗酒,叹了口气自语道。
对于刘六刘七等人的身死,杨虎并没有感到太过悲痛,虽然他与对方的交情不错,但是他们这种人早就将生死看的淡的,而且在杨虎看来,刘六刘七实在太过没用,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剿灭,这让他再次坐失一次东山再起的好机会。
想到一个如此良机就这么白白的消失了,这让杨虎心中也不禁有些懊恼,拿起酒壶再次痛饮了几口。他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若是再找不到机会东山再起的话,恐怕这一辈子都只能窝在这小小的黑牛寨中做一个强盗头子了。
就在杨虎独自一人喝着闷酒时,忽然外面跑进一个小头目向他禀报道:“大当家的,山下来了一人,自称是您当年的兄弟,因被朝廷通缉走投无路,所以来投奔大当家的!”
“哦,我当年的兄弟?”杨虎听到禀报也是放下酒壶,当下皱起眉头回想了一下,当年他是做响马出身,之后又跟着白瑛造反,所以认识的兄弟几乎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所以一时间他还真猜不出是谁来投奔自己。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要想了,只见杨虎立刻扔下酒壶站起来,和小头目一起来黑牛寨的寨门前。整个黑牛寨修建地山顶的平地上,寨门刚好对着唯一一条上山的路,而且这条路极为狭窄,若是遇到官兵攻打,他们只需要准备足够的滚木雷石,就足以把让攻打官兵死伤惨重,最后不得不无功而返。
只见杨虎登上黑牛寨的寨门向下一看,结果发现寨门前站着一个十分狼狈之人,只见这人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脸上也是黑乎乎一片,让人看不清本来面目,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但下面的这个人的身上的衣服不公单薄,而且还破开几个大洞,站在山顶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简直与大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看着下面这个乞丐般的人物,杨虎却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对方的身份,正在他疑惑之时,下面的那个乞丐这时也看到了寨门上的杨虎,当下黑乎乎的脸上也露出一种狂喜之色,大声高呼道:“杨虎兄弟,难道你不认得齐某了吗?”
听到这个人自称姓齐,而且声音也十分的熟悉,这让杨虎一下子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当时也是大喜过望的叫道:“太好了,原来齐兄你真的逃出来了,快快开寨门迎接!”
随着杨虎的吩咐,黑牛寨的寨门也缓缓打开,这时齐彦名也从寨门上跑了下来,亲自来到这个乞丐的面前,丝毫不顾忌对方身上又脏又臭,一脸激动的握住对方的手亲切的交谈了几句,然后又亲自把对方迎到山寨里。
这个自称齐某的乞丐正是从霸州逃出来的齐彦名,他在翻过石嘴崖后,终于逃离了霸州境内,而且果然如他所料,在出了霸州之后,对他的通缉果然不像霸州那么严了,这让他是大喜过望,加快速度向山东赶来。
虽然这一路上对齐彦名的通缉不像霸州那么严,但是每个城镇的中几乎都张贴着通缉他的榜文,所以齐彦名这一路根本不敢进城,困了就睡在野外,饿了就去一些小村子里或偷或抢搞些食物,就这样他才安全的到达济南府,最后又多方打听,终于找到杨虎所在的黑牛寨。
杨虎把齐彦名迎到黑牛寨后,本来想先安排齐彦名去沐浴更衣的,不过齐彦名消瘦的脸上却露出一个尴尬的苦笑道:“杨兄,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是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所以沐浴的事就算了,你还是赶紧给我弄点吃的吧!”
杨虎听到这里也是心有戚戚,他没想到齐彦名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以前好歹也是一个人物,但现在为了逃命,却是一连几天都没有吃饭。想到这里,杨虎立刻让人准备酒宴,反正他们都是草莽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对于他们来说,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是虚的。
很快酒菜就送了上来,齐彦名草草的先了一下手,然后挽起袖子直接用手抓着菜肴就往嘴里塞,而且刚吃几口就被噎了一下,连灌了几口水酒这才咽了下去。
杨虎看着狼吞虎咽的齐彦名,心中却一直在盘算着齐彦名的到来对自己的影响,虽然齐彦名现在混的很惨,但对他来说却是个一个难得的机会,现在霸州造反的事才刚刚平定,民心还没有完全稳固,这时他若是打着为刘六刘七报仇的旗号起兵,再加上齐彦名的影响力,也许可以掀起更大的风浪!
第261章 豁然开朗
四海提督这个官职可谓是十分微妙,大明实行海禁之后,对于大海也就没有了行政管辖权,但为了打击海盗、维护沿海百姓的平安,所以沿海的卫所还是可以建造海船在海上巡逻。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正德任命给周重的四海提督是一个武职,职权也仅仅管理大明的水师,并没有触动海禁这条线,所以才能那么顺利的得到内阁的同意。
四海提督虽然是一个临时的武职,但却也有自己的官邸驻地,而且就在双屿港旁边的宁波府,大明在施行海禁后,广州和宁波是仅有的两个开禁的港口,同时大明沿海的水师经过这么多年的腐化,也只剩下广州和宁波两地的水师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建制,当海外各国朝贡之时,这两支水师一来做为迎宾之用,二来也是对海外藩国的威慑。
周重这次回来并没有直接去宁波,而是绕过了宁波先去了双屿港,一来他要把瑾萱她们送回家中,二来足利一辉拿到正德的的圣旨后,也要回到倭国复命,周重之前答应支援他们的武器也将由他们自己带回去,这些都需要周重亲自回去安排一下。
不过上面并不是周重不直接去宁波的主要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顾忌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浙江巡抚谢迪,也就是谢迁的那位亲弟弟,谢家之前正是因为有谢迪在,所以才有底气与自己争夺海盟的管理权,现在他初入官场,而且官邸所在的宁波也在谢迪的管辖之下,所以他需要先和对宁波十分熟悉的谢达聊一聊。
商人的消息一向都是最灵通的,所以周重被任命为四海提督的消息刚刚在京城传开时,双屿港这边也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立刻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谁也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周重竟然一跃成为朝廷大员,而且还统辖着大明的水师,这对于本来就已经成为走私行业霸主的南洋商会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周重成为四海提督的消息被确认后,南洋商会中的三娘和驼叔等人可就受苦了,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前来拜访,一般都是借着谈生意之名拉关系,脸皮厚一些的就提着礼物直接登门拉关系,反正对于他们来说,日后无论是南洋商会还是周重本人,都将是前途无量,所以趁着现在的机会,他们自然要多拉近一些双方的关系。
除了南洋商会的几个管事外,谢家商会的谢达那边同样也是宾客盈门,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周重将娶谢达的女儿为平妻,虽然平妻在地位上比不上正妻,但周重正妻的父亲却是朝中的大官,所以他们只前来巴结一下谢达。况且这时谢家商会、洪家商会和南洋商会将要合作组建海盟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这更让那些走私商人感叹三家商会的野心,不过他们对谢达拜访的了也更加勤快了。
在这种情况下,周重的船队回到双屿港,受到的欢迎之热烈就可想而知了,特别是那些中小型的走私商会和货主们,一个个都是纷纷赶到港口迎接,而且还都送上了一份不菲的礼物,美名其曰是恭祝周重高升的贺礼,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周重都被这些送礼的人纠缠不休,最好周重好不容易把一些比较重要的人见过之后,其它人就一率挡在门外,这才清静了几分。
别人急着见周重,周重却也急着去见谢达,他回来的时候虽然与谢达见一面,但当时那个谢柯也在,所以周重不好直接向谢达询问自己该如何面对谢迪的事,之后的几天谢达也知道他这边太忙,因此就一直没再来过,所以周重只好亲自去拜访一下谢达。
当周重乘车赶到南港的谢家商会时,谢达也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这谢达并没有在客厅招待周重,而是直接去了他的书房,等到下人送上茶后,谢达吩咐下人不能靠近书房,这才关上门对周重笑道:“文达,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讶了,没想到去了一趟京城,你竟然就成了朝廷的四海提督,总督海防军务,这对于咱们走私这一行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处啊!”
听到谢达的话,周重却是苦笑一声道:“说起来谢伯父你可能不信,我是被逼着才接下了陛下的这个任命,另外这个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别的不说,我要接收宁波和广州两地的水师,广州那边暂时不提,光是想要接收宁波这里的水师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达听到这里也明白周重在顾虑什么,当下只见他品了口茶笑了笑道:“文达,你的胆子太小了,虽然谢迪是浙江巡抚,而且还提督浙江海防军务,你现在接管大明的海防,就相当于把谢迪手中对海防的权力夺了过来,但是你不要忘了,谢迪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太硬的靠山了,而你却深受陛下的宠信,如此一来,只要你表现的强硬一些,恐怕谢迪最后也只能无奈退让!”
“这……这能行吗?”周重对于官场上的事几乎是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该如何接管宁波的水师,所以他才来找谢达,想听一下对方的意见,没想到谢达只给了他一条建议,那就是用强硬的态度把水师的控制权抢过来,这让周重也不禁有些踌躇。
“哈哈,文达你还是太年轻了,其实官场和商场一样,除了人脉关系外,该强硬的就要强硬,该妥协的也要妥协,谢迪是谢家的人,之前一直想要夺走我们对商会的控制,这次你又要从谢迪手中夺权,所以他肯定会对你心存不满,若是你这次示弱了,那么日后将在官场上寸步难行,但若是你表现的足够强硬,再加上你的能力和陛下对你的宠信,相信那些官场上的人肯定会拼命巴结你,而你的仕途也会更加通顺!”谢达这时大笑着说道。
谢达虽然没有做过官,但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商人又免不了与官员打交道,所以他对官场和商场早就摸透了,甚至比一些为官多年的官员都要清楚官场上的猫腻,这时给周重的建议也都是他的经验之谈。
听完谢达的这些话,只见周重沉思了许久,哪怕他两世为人,但从小受到的教育都让他对官员报有一定的敬畏,哪怕他现在也成为了官,但心态却还没有一下转变过来,因此对于去宁波接任这件事,难免就会表现的畏首畏尾,不过谢达的这些话却让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以他现在的地位权势,实在没必要担心谢迪。
想到这里,只见周重也是长舒了口气,然后他站起来向谢达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多谢谢伯父指点,小侄之前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了!”
看到周重想通了,谢达也是赞许的点了点头,接着只见他笑了笑又道:“另外文达你要知道一点,谢迪虽然是浙江巡抚,但他也是今年刚刚上任,而且还是因为谢迁的原因,再加上李东阳的推荐,这才一跃成为浙江巡抚,但谢迪的上任,已经让浙江官场那些顶着巡抚位子的人感到有满,所以现在谢迪在浙江官场上并没有站稳脚根,有相当多的官员都对他不怎么服气,这对文达你来说,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眼睛一亮,立刻扭头对谢达道:“谢伯父,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对宁波官场十分的熟悉,甚至与宁波知府等人也颇有交情,所以这次恐怕要有劳谢伯父代为引见一下了!”
上次谢逞父子威逼周重时,谢达曾经让周重投靠宁波知府等人,宁波虽然也在谢迪的管辖之下,但是宁波知府等人也有自己的靠山,所以谢迪并不敢太过得罪他们,若是周重出钱买通这些人的话,那么谢迪恐怕真的拿他没有办法。只不过后来随着周重的赐婚,使得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对周重十分的重视,为此谢家也立刻改变了对周重的策略。
听到周重的这些话,谢达则站起来拍了拍周重的肩膀笑道:“文达,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帮你引见一下宁波当地的官员,而且就在两天前,宁波知府俞文远也悄悄的来拜访过我,目的就是想让我帮他们引见一下,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文达你尽管吩咐就是!”
周重听到这里,心中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现在他终于体会到权力给自己带来的快乐,现在自己根本不用做什么,就已经有人主动跑上来巴结,而且还是一府的最高长官,有了宁波府知府的帮助,他接收驻守宁波府的水师也就顺利多了。
周重在书房中与谢达聊了很久,除了他去宁波赴任的事,另外他们还商谈了一下海盟的事,本来周重是打算亲自组建海盟的,但是现在接任四海提督后,恐怕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理会海盟的事了,所以只能暂时将海盟的组建托付给谢达主持,相信以他的经验,恐怕会比自己做的更加出色。
第262章 杨虎造反(上)
周重安排好商会和海盟的事后,又把足利一辉这些倭国使者送上了回倭国的船,船上还装满了周重赞助给他们的武器,当然这些武器都不是白送的,而是需要他们花钱买的,至于钱则暂时从足利商会的货款中扣出。
另外周重也没忘记之前与衡王朱祐楎的约定,他将味精向三娘等人的展示过后,立刻让他们挑选了几个忠心耿耿的管事去青州,威海卫,然后在当地招收百姓建造味精的制造厂,等到明年朱祐楎捕捞的海肠一到位,立刻就能生产味精。
不过就在周重把双屿港的事情安排完毕,正打算带着吴山等锦衣卫去宁波赴任时,山东那边却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在霸州逃脱的齐彦名竟然没死,而且还一路逃到济南附近,联合当地的杨虎等人再次举旗造反,而且声势比之前的刘六刘七更加浩大。
对于齐彦名的逃脱,周重本来心中就有些不安,结果这次传来的消息果真是验证了他的预感,虽然刘六刘七造反的进程被他打断,但是齐彦名和杨虎却还是像历史上那样走到一起,并且举起造反的大旗,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像历史上那样,把大明国内搞的是天翻地覆?
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周重接到的消息并不多,在送来的消息中,齐彦名从霸州逃脱后,就赶到济南,并且找到盘踞在那里做山贼的杨虎,然后两人商议过后,终于再次决定造反,并且刚开始就占领了济南府东侧的章丘县,这让他们一时间声势大振,并且很快就拉拢起数千人的队伍,正式开始向四周的县城扩张,并且直接威胁到济南府城的安全。
要知道济南是山东的政治经济中心,巡抚、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等这些重要的官员和衙门也都在济南城内,整个大明也只有十三个布政使司,若是真的让杨虎和齐彦名攻打下济南,那么势必会天下震动,同时也会让杨虎等人的名动天下,更多对朝廷不满的人都会投靠他们造反,到时想要剿灭他们肯定更麻烦。
周重接到的消息中显示,杨虎和齐彦名在扩张的同时,也在积极的准备攻打济南城,看来他们的确和他担心一样,准备一举攻打下济南城,虽然济南城十分坚固,而且又有朝廷的军队镇守,但以大明早已经腐化的军队,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一定打不下来!
可惜周重接到的消息就显示到这里,以消息的传递速度来看,很可能他在接到这个消息时,杨虎和齐彦名已经开始攻打济南城了,但周重却只能干着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与此同时,山东济南城下却是战火连天,一队队衣衫褴褛的起义军队抬着长长的粗陋云梯,顶着城头上官兵们的箭雨拼命向前冲,不少队伍还没有冲到城墙下,就已经被射死大半,剩下的云梯队伍就算是冲到城墙下,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滚木雷石甚至是烧开的开水,这让起义军队是损失惨重,根本无法将云梯竖到城墙上。
在距离城墙里许外的一个土坡上,身穿铠甲的杨虎和齐彦名骑在马上,正在一脸焦急的督促着军队攻城,可惜济南城的防守力量实在太强了,他们已经连攻了数天,但却没有丝毫的进展,甚至连城墙都没能攻上去。
“大元帅,看来我们之前都错了,济南城中的守卫力量已经远超我们的估计,恐怕就算是我们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可能打下济南城,所以咱们还是撤兵吧!”齐彦名看着远处一排排倒下的起义军,一脸心痛的开口道,这些士兵都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召集起来的,每死一个他们的力量就会衰弱一分,所以绝对不能再这么强攻下去了。
杨虎打着为刘六刘七报仇的旗号造反后,很快就召集起数千军队,而且接下来他一连攻下济南府下属的几个县城,这更让他声势大振,很快就发展到一万多人,于是就自称为“奉天征讨大元帅”,封齐彦名为副元帅,只不过兵权一直都由他把持,齐彦名最多只能给他出些建议,听不听全都看他的心情了。
只见杨虎听后也是狠狠的一捶大腿道:“都怪那个东昌卫来的那个许良,若非他带着三千东昌卫所兵支援济南,恐怕济南城早就是我们的了!”
杨虎的话的确是实情,他在济南盘踞多年,早就清楚济南城中兵力的虚实,在他看来,济南城中的卫所兵早就腐化不堪,除了平时守一守城门维持一下秩序外,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而且济南周围的几个卫所也同样差不多,以他的手中的兵力攻打下济南城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杨虎带着大军杀到济南府城时,整个城中的官员们全都乱做一团,其中都指挥使好不容易把城中的兵力集结起来准备守城,但是杨虎的军队刚一开始攻城,城墙上的卫所兵就被吓的屁滚尿流,甚至不少人当场扔下武器就准备逃下城墙。
面对这种情况,山东巡抚气的是全身颤抖,严命山东都指挥使一定要守住济南,而都指挥使也急了,亲自带着一批军官上城墙督战,任何人胆敢怯战逃脱着,立刻就会被当场斩杀,这才使得情况好转一些,但是在攻防战中依然处于下风,眼看着杨虎的起义军就要攻上城头,济南城也是危在旦夕。
不过就在这个着急时刻,忽然从城北杀来一支大明的卫所兵,这支卫所兵不同于其它卫所兵,士兵们不但军容整齐,而且还敢打敢拼,甚至还有一支上百人的骑兵,带领这支卫所兵的则是一位年轻的将军,只见他自己以身做责,以骑为箭头冲入杨虎的军队,结果把杨虎攻城的队伍截成两段,迫使杨虎不得不退兵,这才救下了济南城。这支突然杀出救下济南城的就是杨虎口中的东昌卫所兵,而那个勇猛的年轻将军则正是东昌卫的卫指挥使许良。
东昌府位于济南府西侧,两府紧紧相临,东昌府是大明漕运的枢纽之一,也算是大明十分繁华的州府,那里同样设有一个卫所,那就是东昌卫。
说起东昌卫,也算是大明卫所之中的一个异类,东昌卫所的卫指挥使姓许名良,他家是世袭的指挥使,只是到了许良父亲那一代时,他父亲觉得做武官的地位太低,于是在二儿子许良出生后,就打算让他读书考取功名,反正许良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可以继承指挥使的职位。
许良的父亲计划的很好,但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许良的哥哥刚刚成年就因为一场急病死了,结果家中只剩下许良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这时许良虽然才十几岁,但读书已经是小有成就,若是参加童子试的的话,很有可能会考取秀才,可是家中世袭的官位也得来不易,所以最后许良还是放弃了科举,继承了父亲的卫指挥使一职。
虽然许良之前是个读书人,但是继承了卫指挥使一职后,却开始钻研兵法,治军极为严谨,甚至还亲自参加军队的操练,另外许良也与其它指挥使不同,他一不爱财,从来不克扣军户们的铠甲器具,而且对待下属也极为优厚,将卫所的田地以极低的地租交给军户们耕种,使得这些军户们可以不用担心家中生活,结果在短短几年之内,就使得东昌卫恢复了军队的风貌,战斗力也大为提升,虽然比不上实战经验丰富的边军,但是与京营相比却也相差不远。
杨虎与齐彦名造反之后,在济南东侧的县城是攻城掠地,而且威胁济南的安全,所以早在几天之后,山东都指挥使就已经给济南附近的卫所发出调集令,命他们分出一部分兵力帮助守卫济南,只不过对于这个命令,连都指挥使自己都没有底气,因为他对卫所的情况比任何人都清楚,天知道各地的卫所之中还有多少兵力?
但是让山东都指挥使没有想到的是,距离济南不远的东昌卫在接到自己的命令后,竟然真的调集来了三千兵力,而且这支军队还是一支敢打敢拼的军队,在关键时刻救了济南城,这让济南城中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对许良和他的东昌卫所兵感激莫名。
许良在第一次杀退杨虎的大军后,接下来就进入城中帮助防守,毕竟他手只有三千可战之兵,若是与杨虎硬拼的话,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所以还不如借助济南城高大的城墙防守,这样即可以减少自己的伤亡,又能消耗杨虎的兵力。
另外杨虎这些反贼只是一帮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行,但若是长时间攻不下济南城,那么对于杨虎等反贼头目的威望也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再加上杨虎这些人又没有固定的粮草供应,只能依靠四处劫掠,所以许良坚信杨虎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而等到杨虎退兵之时,也就是他们反击的机会!
第263章 杨虎造反(下)
北京皇城的豹房之内,正德再次召见李东阳等内阁大臣议事。说来也怪,以前正德天天呆在豹房之中玩乐,所有政务都交给内阁和司礼监共同管理,但是自从周重上次来到京城,正德第一次将李东阳等人主动召集到豹房议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几乎每隔两天都会召集一下内阁议事,这让李东阳等人的奇怪之余也有些警惕,担心正德会削弱内阁的权力。
“陛下,霸州反贼首领齐彦名逃到济南府,与反贼杨虎会合后再次举旗造反,现在已经连下章丘等县,接着兵锋直指济南,幸好援兵及时赶到,这才使得济南城没有落入反贼之手,现在山东巡抚陆铭已经向朝廷发出求救文书,请求陛下发兵剿灭反贼!”只见李东阳首先上前禀报道。
这段时间李东阳的日子也不好过,前脚刚刚平定了霸州的叛乱,没想到那个齐彦名竟然跑到山东再次起兵造反,而且声势比之前的更大,这让他也是颇为头痛,幸好济南没有被这帮反贼打下来,否则真的让这帮反贼做大的话,恐怕他这个首辅也做到头了。
不过让李东阳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正德听到这个消息时,却忽然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看来之前周重说的果然没错,若是朝廷没有在短时间内剿灭刘六刘七,并且让杨虎与他们会合在一起,到时恐怕会让局势比现在还要糟糕,幸好现在刘六刘七这两个主要的反贼头目都死了,剩下一个齐彦名和杨虎勾结在一起,到现在连个济南城都没能攻下,恐怕最后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听到正德忽然提起当初周重一力主张大力清剿刘六刘七的事,李东阳他们也都是心中暗自庆幸,当初幸亏他们没有在这件事上太过反对,才使得神瑛能够带兵顺利平定了刘六刘七的叛乱,否则若是真的像他们之前的建议那样当地方平叛,那么刘六刘七肯定难以在短时间内剿灭,再加上山东杨虎的到来,恐怕更会让反贼声势大涨。到时能不能平叛暂且不提,他们这些人中肯定要为这件事负责,毕竟正是他们的决策错误才会让刘六刘七坐大。
想到这里,李东阳和杨廷和等人都是彼此对视一眼,目光中也都带着几分后怕,同时心中对周重也多了几分感激,纷纷称颂陛下英明,毕竟建议虽然是周重提出来的,但最后做出决定的还是正德,所以最大的功劳还是要归到正德身上。
朱厚照登基这么长时间,这是少数几次听到手下的大臣真心夸赞自己英明,这让他也是得意非常。不过还没等他得意太久,却见杨廷和站出来说道:“陛下,虽然齐彦名与杨虎掀不起什么在风浪,但济南府却是深受其害,无数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快点平定此次叛乱,然后派官员安置难民,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听到杨廷和的这些话,李东阳等人也都是纷纷点头,其中内阁大臣刘忠站出来建议道:“陛下,之前平定霸州叛乱时,泾阳伯神瑛用兵得法,短短数天之内就平定了叛乱,所以老臣推荐他再次带兵前去平叛!”
上次正德提出让神瑛去平叛,结果引得几个内阁大臣都反对,没想到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身为内阁大臣的刘忠竟然开始主动提出让神瑛去平叛了,估计他也是想快点平定叛乱,然后早点把玉米和番薯推广出去,这样不但他们可以青史留名,同时也能更加稳固大明的江山,他们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担心吊胆了。
只见正德听到刘忠的建议,却是眉头一皱道:“刘爱卿有所不知,当初周重离京时,我就答应过他,等到神瑛平定了霸州的叛乱后,就会将神瑛调到他手下任职,毕竟他没有什么领兵的经验,有神瑛帮助我也放心些,所以神瑛这次恐怕不能去了。”
听到正德竟然要派神瑛去帮周重,刘忠也没再坚持,毕竟大明的武将又不是只有神瑛一人,找一个平叛的将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刘忠刚退下,这时李东阳忽然开口道:“陛下,济南的叛乱必须尽快平定,否则只能让贼势坐大,因此一定要派一个得力的将领带兵,刚好前段时间宁夏总兵官,咸宁伯仇钺论功被调回京城执掌三千营,陛下不如派此人前去平叛!”
听到李东阳保举仇钺,正德也是一喜道:“李爱卿此言甚合朕意,仇钺此人能隐忍,而且极善于抓住时机,算是一个难得的大将之才,有他带兵平叛的话,朕也就放心了。”
刘谨倒台之前,宁夏的安化王朱寘鐇叛乱,杀死了宁夏总兵后,逼迫其它将领随他一起造反,结果仇钺假意顺从,等到时机成熟后,这才一举杀死朱寘鐇,使得杨一清和刘永的平叛大军还没到达宁夏,安化王的叛乱就已经被仇钺给平定了,后来论功行赏,仇钺被提拔为宁夏总兵,而且还被加封为咸宁伯。后来刘谨倒台,正德就把仇钺调回京城执掌三千营,由此可正德对仇钺的看重和信任,所以听到李东阳举荐仇钺,他才那么的高兴。
看到正德和李东阳都同意派仇钺去平叛,杨廷和等人也都没有反对,于是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正德又十分关心的询问起种植玉米和番薯的田地的准备情况,本来玉米和番薯因种子不多,所以周重在皇庄中育种一年,但是内阁却不放心,于是就专门派了官员监督这件事,甚至还喧宾夺主的管理起玉米和番薯种植的准备工作,搞的现在正德都不知道自己皇庄上的准备情况,反而还需要向内阁询问。
对于田地的准备情况,内阁大臣刘忠最有发言权,这是因为几个内阁大臣都觉得玉米和番薯推广极其重要,有必要从内阁中分出一个人专门管理这件事,其中李东阳和杨廷和政务缠身,根本抽不出时间,所以最后就选中了刘忠,让他专门管理这件事,这也让刘忠一连激动了好几天,因为若是这件事做成了,青史留名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当下只见刘忠站出来向正德和其它内阁大臣禀报了一下田地的准备情况,可以说刘忠为了这件事也是下了大力气,他这段时间几乎把京城周围的皇庄跑了个遍,最后终于选出几块最为肥沃的土地,现在那些土地和人手都已经做好准备,只等来年春天时,就可以立刻把玉米和番薯种下去。
对于刘忠的准备,正德和李东阳等人也都十分满意,接下来他们又商议了几件紧要的朝政,这时正德才感到有些厌烦,于是就让李东阳他们不必再上奏了,有什么事情他们内阁和司礼监商量着办就行了。
被正德赶出了豹房之后,李东阳和杨廷和等几个内阁大臣结伴而行,其中心直口快的梁储首先开口道:“各位,这几日陛下表现的实在有些异常,竟然每隔两天都会召我们入宫议事,而且还会在一些政务上发表自己的看法,甚至做出一些决定,不知各位有何想法?”
听到梁储的话,比较年轻的杨廷和也是皱着眉头开口道:“梁公所言甚是,杨某也感觉近日陛下开始关心起朝政来,另外不知各位注意到没有,陛下的这种变化正是周重被提拔为四海提督后,陛下才忽然开始关心起政务来。”
听到杨廷和竟然也提起周重,这让梁储和刘忠等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又认真回想了一下,结果发现果然像杨廷和所说的那样,皇帝陛下的这种变化正是从周重进京后开始出现的,这让刘忠等人心中都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难不成周重当初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这才让陛下振作起来,打算效仿那位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吗?
想到这里,刘忠和梁储等人都与杨廷和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却满是复杂,若是正德真的振作起来,对他们是一件好事同时也是一件坏事,好事就是正德亲政后,他们也就不用再担心出现刘谨那样的权臣,但坏事就是皇帝若是亲政,必然会削弱内阁手中的权力,甚至若是正德亲政后依然像以前那么胡闹,恐怕会给大明带来更大的灾难,所以相比之下,他们不少人都觉得正德还是不要亲政的好。
“李公,您对陛下现在的表现怎么看?”这时杨廷和发现走在众人中间的李东阳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这让他禁不住上前开口问道,刘忠等人的目光这时也都集中到李东阳的身上。
不过只见李东阳听后,却是停下脚步看了看众人笑道:“各位,陛下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臣子可以妄自揣测?大家还是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份才好!”
说完上面的话后,李东阳也没等众人的反应,当下再次迈开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264章 齐彦名又逃了
正德十年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先是宁夏的安化王叛乱,紧接着刘谨被杨一清和张永联手扳倒,可惜还没等把刘谨的党羽清理干净,接着就是刘六刘七在霸州造反,好不容易被神瑛平定后,济南那边却又是一场叛乱,虽然这让大明朝廷为此焦头烂额,但其实最受苦的还是普通的百姓,无数人在正德十年的战乱中失去了一切,有些人在战乱中死去,有些人无奈加入叛乱,不过更多的人拉帮结队成为流民,成为大明社会中最不稳定一群人。
幸好大明朝廷还没有完全腐朽,内阁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在接连平定了几场叛乱后,再次于正德十年的十一月份派出最后一支平叛军队,这支军队由咸宁伯仇钺带领,日夜行军很快就赶到济南府。
当时杨虎屡次三番攻打济南城,但却都是无功而返,这导致他的军中人心不稳,甚至还出现军队逃亡的现象,对此杨虎也是无力制止。
其实这时候的杨虎也是骑虎难下,他本打算一举打下济南城,然后挟着大胜之威招兵买马,到时肯定可以把自己的军队再次扩张到十倍以上,到时就算是正面对上朝廷的大军,胜负也未可知,而且他坚信以大明军队的腐朽,自己有很大的把握打赢大明军队。
可惜杨虎的计划虽然很好,但在执行中却出了个大意外,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眼看着就能顺利的拿下济南城,但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许良,使得他攻占济南的计划受挫,刚开始时他实在不甘心,所以才组织军队进行强攻,可惜济南城有了许良的加入,把整个城池防守的十分坚固,最后他损兵折将也没能踏入济南城半步。
不过这时候的杨虎忽然发现,自己再想退兵已经迟了,他手下的士卒除了之前黑牛寨的兄弟外,其它军队都是临时组织起来的贫苦百姓,甚至有些更是被他强征入伍的。这些人打打顺风仗还行,但现在稍遇挫折,军心立刻有些动摇,经常出现成队的士卒逃跑的情况,这让杨虎立刻明白过来,若他这时退兵的话,恐怕手下的军队立刻就会散去大半,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敢退兵,只能拼命的组织人手日夜不停的进攻济南城。
杨虎的野心虽然不小,但却没有支撑起他野心的才能,从他开始决定攻打济南城时,就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太过低估大明朝廷的实力,以为自己可以一口吃下济南府从而声势大振,从此与大明朝廷相抗衡。
但是杨虎却忘了,大明朝廷就算再怎么腐朽,那也是一个国家,根基之深根本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反贼可以撼动的,所以当初他在造反之时,最正确的策略就是在大明各个州府之间不停的运动作战,然后在运动中壮大自己,哪怕是用裹挟百姓的手段。
只要他自己慢慢壮大了,那么就能一点点的削弱大明的力量,若是杨虎能坚持的足够久,那么很可能会有一天把大明给拖死拖残,到时整个天下还真可能再次易主,后世明末的李自成等人就是用这种办法把大明给活活磨死了,当然这个办法也会让无数百姓为大明陪葬。
当仇钺带着平叛的大军赶到济南时,杨虎就是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进,无法短时间内攻下济南城,退,却会让自己的军心涣散,恐怕用不了几天他手中的军队就会逃散一空,以他的心性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虽然齐彦名等人屡次劝说杨虎退兵,就算是手下军队散了,但只要他们都还活着,那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但是杨虎却是驴脾气,谁劝也没用,结果最后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平叛大军的到来,然后在济南城下与仇钺的大军展开一场决战。
甚至直到开战之前,杨虎心中还带着一份奢望,那就是仇钺带领的平叛大军也和那些卫所兵一样软弱无能,这样自己就能击败平叛的大军,然后挟着大胜之威,一举拿下济南城,到时自己的声望比单纯拿下济南城增长的还要快。
可惜这次杨虎注定要失望了,仇钺以前是宁夏边军中的将领,还平定过安化王的叛乱,可以说他的才能并不比神瑛差,而且他带领的还是装备精良的京营,所以杨虎的大军在与仇钺的大军决战时,简直就是一边倒的溃败。更加糟糕的是,城中的许良这时也抓住时机,带着自己的东昌卫从城中杀出,更让杨虎是败上加败,最后被齐彦名等人架着逃出了战场。
在大明的正史中,将仇钺和许良大败杨虎主力的这场大战称为“济南大捷”,在这场平定杨虎的关键性战役中,前期是卫指挥使许良立了大功,正是他带着三千东昌卫所兵保住了济南未失,并且将杨虎牵制在济南城下,这才给仇钺的平叛大军创造了机会,最后一战击溃了杨虎的叛军,虽然杨虎等几个反贼头目逃出了战场,但在半个月后,杨虎等人却陆续在青州和兖州等地落马,只是让人惊讶的是,那个命大的齐彦名竟然再次逃脱,甚至连被抓的杨虎等人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对于齐彦名的再次消失,大明朝廷也是相当的重视,毕竟这个反贼头目已经两次参加造反,上次让他逃脱已经让各地官府丢尽了脸,若是这次再让他逃脱,那么不但会让内阁震怒,甚至连皇帝陛下都会关注这件事。所以自从齐彦名消失后,山东等地的官府几乎是想尽办法寻找齐彦名的踪迹,可惜最后疑似齐彦名的人倒是抓了不少,但却都不是真正的齐彦名。
就在杨虎兵败的同时,周重也已经处理完双屿港的事,而且又经过谢达的指点,这让他是信心十足,当下带着吴山这些锦衣卫,乘船来到了宁波府,而且谢达也与他同行。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周重暂时还不知道杨虎兵败的消息。
宁波本称明州,元朝时升格为庆元路,等到朱元璋成立大明后,又将庆元路改为明州府,不过又因为和大明的国号想重,最后这才又改为宁波府,这也是宁波的正式定名,一直沿用到后世。
宁波府中余姚江和奉化江两条大河交汇,然后通过甬江将河水排入大海,三个交汇的地方俗称为三江口,而宁波府城也就位于三江口处。在大明这个时代时,宁波府城并不是一个沿海城市,海上的船只需要通过甬江才能达到宁波府城,不过宁波沿海的定海卫附近,分属于甬江两岸有一片繁华的港口,那里才是传统意义上的宁波港。
周重的船只离开双屿港后,绕过定海后所突出的陆地尖角,很快就来到宁波港。大明海禁之后,为了方便海外朝贡的属国停泊,所以就开放了广州和宁波两个港口,也正是因为如此,相比其它的大明港口,宁波港因为一直在使用中,所以港口设施十分完备,而且港口规模也极其庞大,让人一看就知道宁波港的地位。
宁波港之所以开放,主要是为了方便倭国朝贡之用,而且大明规定倭国每十年才能朝贡一次,在正德三年的时候,倭国刚刚朝贡过一次,按说现在正是宁波港的清闲期,港口也不应该有船只进出才对,但是周重他们的船只到达宁波港时,却见到来往的船只川流不息,港口上的货物更是堆积如山,无数苦力在码头和海船上来往不停,装卸的各种货物,另外还有来往的商人和各色小商贩,使得整个港口看起来繁华无比。
宁波港之所以能够保持如此繁华,自然有其原因。宁波不像广州,南洋朝贡的属国比较多,而且朝贡的也比较频繁,所以广州常年都能保持着相当的繁华,但是宁波却只接待每十年一贡的倭国,那么剩下的时间总不能让靠港口吃饭的人都饿死吧?
也正是宁波港的特殊情况,再加上海贸所带来的巨大利润诱惑,所以宁波港这边最先出现了走私,双屿港那边最初都是宁波这边的海商,双屿港那边缺人了,就会直接来宁波这边招,粮食也需要从宁波这边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双屿港本来就是宁波港在海禁时期的特殊延伸,甚至说双屿港本来属于宁波港一个外港。
也正是有着这种特殊的关系,所以双屿港与宁波港之间的联系极为紧密,宁波港不但为双屿港提供着发展所需要的人口和资源,同样也是双屿港与大明货物流通的一个枢纽,每天都有海量的货物通过宁波运到双屿港,然后再通过双屿港运往倭国、南洋、朝鲜等地,因此周重他们见到那么多的船只在宁波港进出也就不奇怪了。
周重他们的船队在宁波港停靠之后,登上港口后又在甬江上租了几条船,然后逆流而上向宁波府城赶去,虽然旁边就是周重要接受的定海卫,但是他事先却要先见一见宁波知府俞文远,顺便探一探浙江官场的水有多深?
第265章 军法从事
宁波府衙的内厅之中,周重坐在首位之上,旁边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官员坐陪,而在他们的下方两侧还坐着三个人,其中坐在周重下首的正是谢达,与谢达相对而坐的同样是两位官员,看品级比周重旁边的那位官员要低一些。
“周提督远道而来,下官事先并未接到通知,实在有些准备不周,不如俞某这就让人到聚仙楼订一桌酒宴,大家边吃边谈如何?”只见陪坐在周重旁边的那位中年官员开口道,这位就是宁波知府俞文远,虽然他早就知道周重要来,但却并不知道周重什么时候会来,而且事先他也没有得到通知,所以当周重直接找到他时,俞文远根本没来的及准备。
“呵呵,俞大人不必客气,这次是周某来的太匆忙,根本没来的及通知俞大人,所以说起来还是周某太过失礼了!”周重这时也是笑着向俞文远道。
其实双屿港距离宁波府这么近,周重来之前让人报个信也是很简单的事,但是他却没有事先让人通知俞文远,之所以如此做,第一是他不喜欢官场上迎来送往的那一套,不想让人迎接,第二则是周重不想让谢迪事先知道自己要来宁波的事,虽然俞文远好像与谢迪并不怎么对付,而且事先还向周重示好,但周重却也不敢轻易相信他,所以这才搞了个突然拜访。
俞文远对于周重的突然到访也很是意外,不过想到对方本来就是少年得志,性情必然与普通人不同,所以他倒也没放在心上,接着只见他指着紧挨着他的那个官员道:“周大人请看,这位是我们宁波府的同知卢括卢大人,掌管着宁波一地的盐税、海防、军籍等事务,平时与下官合作密切,日后周大人有什么与海防有关的事情,可以直接找卢大人协调就是了!”
听到卢括的身份和职权,周重心中也十分重视,当下站起来与对方客气了几句,接着只见俞文远指着卢括旁边的那位官员介绍道:“周大人,这位是我们宁波通判魏通魏大人,现在主管着粮运和水利等事!”
周重这时再次与这位魏通判客气了几句,接着这才话锋一转向俞文远开口问道:“俞大人,周某这次前来,主要是想向您询问一下关于定海卫的情况,毕竟本提督前来主要就是接收宁波和广州两地的水师,同时也需要俞大人的协助!”
听到周重直奔正题,提出要接管宁波水师的主要力量定海卫,只见俞文远和旁边的卢括、魏通两人都是对视了一眼,然后俞文远一脸难色的开口道:“大人,您有皇命在身,下官等人自然要配合,只不过定海卫与我们互不统属,前几日定海卫指挥使程全被谢巡抚召去了杭州,现在整个定海卫都没有可以做主的人,因此提督大人想要接收定海卫的水师,恐怕还要等程指挥使回来!”
听到定海卫的卫指挥使程全竟然被谢迪召到了杭州,周重也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谢迪除了是浙江巡抚外,也总督着海防军务,定海卫的水师自然也归他管辖,现在周重要从他和中夺走水师,再加上以前周重与谢家的恩怨,所以谢迪若是不从中使点绊子那才叫怪事。
只见周重听后沉默片刻,接着忽然一笑道:“俞大人,不知那位程指挥使去了杭州几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听到周重问起程指挥使的归期,俞文远三人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早就知道谢迪与周重之间有矛盾,这次谢迪把程全召到杭州,就是有意要为难周重,虽然谢迪没胆子违抗圣命,但他却可以找借口让程全一直呆在杭州,到时周重想要接管定海卫,那只能去杭州找程全,不过只要周重进到杭州,谢迪就有办法羞辱他,从而让周重在官场上的颜面大损,日后就算是有陛下有宠信,恐怕也很难有什么大的做为。
俞文远可能是以为周重太过年轻,而且又从来没做过官,所以不懂官场上的道道,因此只见他这时好言提醒道:“周提督,那程全程指挥使与谢家有姻亲关系,据说他的一个女儿嫁给了谢家的一个旁支子弟,虽然这层姻亲并不怎么亲近,但程指挥使平日里却和谢家走的很近,所以这次谢巡抚召他去,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对于俞文远的好心提醒,周重自然听的明白,不过他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见他再次笑了笑道:“俞大人,不知从杭州到宁波一来一回的话,最快需要几日行程?”
听到周重忽然又问起杭州到宁波的行程,俞文远等人又都是一愣,他们以为周重已经打算去杭州去找程全,这让俞文远三人都有些失望,毕竟周重身为四海提督,现在竟然要去找自己的属下,这本身就已经十分丢人了。
“启禀大人,从宁波到杭州,一来一回最快不过五日路程。”心中虽然失望,俞文远最后却还是开口回答道,不过他心中对周重已经有些轻视,甚至觉得自己向周重示好可能并不是件好事,另外他旁边的卢括和魏通两人也露出几分轻视之色。
不过只见周重听完俞文远的话后,却是面带笑容,声音轻柔的道:“五天实在太长了,现在传我的命令,着程全三日内回到定海卫,否则军法从事!”
周重说到最后时,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厉,两世为人的他早就看透了世情,哪里会不明白谢迪的那些打算,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去杭州的,况且他这个四海提督还是正德亲封的,手中执掌着生杀大权,若是那个程全不识实务,那他不介意换一个指挥使!
周重的话音刚落,站在厅门口的吴山立刻接令退下,亲自派人去杭州城让程全归营。旁边的俞文远等人的听到周重如此狠决的命令,当下也都是一愣,紧接着又都是一喜,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了,周重年纪轻轻就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果然有常人不可及的才能。
不过俞文远很快又有些担心,当下开口劝道:“周提督,程指挥使虽然贸然离开军营有些不妥,但他毕竟执掌定海卫多年,在军中也颇有人望,若是贸然撤换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妥?”
听到俞文远的劝说,周重却是笑了笑道:“多谢俞大人的提醒,不过周某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撤了也就撤了,凉他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周重之所以敢这么说,自然有他的底气,其实在来宁波之前,他就已经对定海卫的情况做了一番调查,对于那个程全与谢家的关系也早就了然于胸,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再用这个程全,至于接替的人他暂时还没有想好,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到时接手广州和宁波两地的水师后,再重新挑选将领也不迟。
听到周重言语间丝毫不把程全放在眼里,俞文远一边佩服周重的气魄,一边也有些担心周重太过自傲,日后会在这种事上吃亏。不过他是个文官,不能插手武事,所以话也只能说这么多了,接下来周重如何接管定海卫,那就看他自己的手段了。
谈完了定海卫的事情后,周重又开始向俞文远询问一些浙江官场上的事,特别是那位谢迪谢巡抚空降到浙江之后,浙江当地的官员又都有何反应等等,这些都是周重最需要的情报,而且除了官场上的人,一般人也打听不到。
提起谢迪,俞文远和卢括等三人也都是一脸不屑,在他们看来,谢迪全都是靠着谢达之前的威名,再加上刘谨倒台后,朝廷觉得对谢达有些亏欠,所以李东阳才提拔谢迪为浙江巡抚,以此来做为对谢达的补偿。
可是这样一来,空降下来的谢迪却成为浙江官场上的公敌,特别是几个有望接替巡抚一职的浙江大员,更是把谢迪恨的牙痒痒,从谢迪到来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结成同盟,明里暗里的掩护谢迪。当然谢迪也不是软柿子,他借着谢家的威望,再加上自己的手段,与自己手下的几个大员斗了个旗鼓相当,现在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过俞文远虽然对谢迪很是不屑,但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才能,毕竟现在谢迪已经在浙江官场上站稳了脚根,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讲,其实是谢迪在这场争斗中占了上风。
不过谢迪虽然站稳了脚根,但是各地的知府等官员对谢迪依然有些排斥,比如像俞文远,他就很不喜欢谢迪,表面对虽然恭敬,但背地里却是阳奉阴违。
聊完了正事之后,俞文远和卢括他们又请周重稳步聚仙楼,几个人做东共同为周重接风。而且果然像谢达之前所说的那样,在见识了周重强硬的手段后,俞文远等几人对周重也都表现的十分恭敬,言语之中也有了几分依附之意,不过想要让这几个官场上的老狐狸完全投靠,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切都要看周重日后的表现了。
第266章 “热火朝天”的定海卫
周重在宁波府城只住了一天,第二天就在俞文远的带领下来到海边的定海卫,也就是昨天他们船只停靠的港口,在港口背后不远就是大名鼎鼎的镇海楼,同时也是定海卫所的议事之地,每逢要事,卫所长官就会让人敲响楼上的大鼓,召集将官们议事。
不过周重来到定海卫后并没有去镇海楼,而是直接让俞文远带着自己去了距离镇海楼不远处的军营,本来整个定海卫分为前、后、左、右、中五个千户所,共有五千六百名士卒,另外还有百艘战船,可以说编制十分完整,这在大明的各个卫所之中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定海卫五个千户所中,其中有一个千户所驻扎在舟山岛上,另外还有一个千户所驻扎在郭巨一带,那里与双屿港隔海相望,海船进出双屿港时,经常可以看到千户所有战船在巡逻,不过这个千户所早就被双屿港的各商会买通了,水师的战船非但对所有走私船视而不见,甚至在遇到困难时,他们也会出手帮忙。
除了上面的两个千户所外,其它三个千户所都驻扎在镇海楼附近,负责整个宁波港的防卫事宜,而且这三千人也是宁波水师的主力,军营有一半是水寨,几十艘战船都停泊在水寨之中。
当周重他们来到定海卫水师军营时,本以为看到的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操练景象,但是让他们都都没有想到的是,只见整个军营中狼藉一片,军士们要么喝的大醉,要么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聚财,更有甚者,竟然还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搂着粉头哼着小曲。这种场面的确也可以算的上是热火朝天,只不过却不该出现在军营里。
那些在军营中寻欢作乐的军士们看到俞文远这几个身穿官服的人来到军营,也根本没人理会他们,甚至连上前盘查的人都没有,就让周重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到军营里,若非事先知道这里是军营,恐怕周重还以为是进到一个热闹的寻欢场里。
“这……这里就是定海卫的军营?”周重闪身让开一个醉的东倒西歪的士卒,然后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俞文远问道。
只见俞文远和卢括三个官员也都是满脸尴尬,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见俞文远满脸苦笑的开口道:“周大人,我们也不知道定海卫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以前我们也来过军营,但看到的都是军士们在认真操练,根本没有遇到过眼前这种情况。”
“嘿嘿,若是周某没有猜错的话,俞大人你们来之前肯定已经派人通知了定海卫吧?”周重听后则是冷笑着说道。
本以为定海卫的水师是大明沿海仅存的两支完整水师之一,但是现在看到军营里的情况,周重不禁大为失望,当初神瑛就向他分析过,让他不要对大明水师报太大的希望,毕竟水师多年没有经过战争,能正常操练就已经不错了,可是现在看来,恐怕眼前这只定海卫的水师连正常的操练都无法保持了。
“俞大人,程全既然不在,那么指挥同知应该在这里,只是不知道此人在哪里?”周重这里轻叹了口气道,他现在已经不对水师的战力抱什么太大的奢望了,只希望通过自己几个月的紧急操练,让他们能够平安的把船开到马六甲就行了,至于那些葡萄牙人,就交给神瑛以及他带来的京营解决吧。
“大人请跟我来,指挥同知曲烈应该在军营之中。”俞文远这时立刻回答道,他现在也很想找曲烈问一下,定海卫的军营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俞文远看样子的确来过军营,对这里的建筑也十分熟悉,只见他带着周重穿过几重营地后,来到一个比较幽静的院落,据说这里就是那位曲同知办公的地方。只不过还没等周重他们进到院子,立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当他们穿过院子进到房间里时,却差点被里面的酒气给熏出来。
不出周重所料,只见房间里的桌子上杯盘狼藉,周围坐着五六个坦着上身上的粗野军汉,正在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酒,只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本来应该是十分热情的一副景象,但屋子里的这些军汉们却都一个个苦着脸,也没有人说话,好像是在喝着闷酒一般。
“俞大人,您怎么来了?”里面喝酒的几个军汉看到进来的周重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为首的那个虬髯大汉很快就看到了周重身后的俞文远,当下立刻扔下酒碗上前行礼道,同时目光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年轻的周重,因为周重现在不但身穿着总兵官服,而且还站在俞文远的前面,明显身份地位是众人之首,这让人不能不奇怪。
看到这个虬髯大汉,俞文远立刻开口道:“曲同知,这位就是陛下新任命的四海提督周重周大人,这次是来接管定海卫的,日后你们都是周提督的手下将官,还不快来见给周提督见礼!”
这个虬髯大汉正是定海卫的指挥同知曲烈,当他听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陛下亲封的四海提督时,当时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躬身施礼道:“属下曲烈,参见提督大人!”
不光是曲烈,其它几个和他一起喝酒的汉子在知道周重的身份时,也都是跟在曲烈的身后向周重行礼,同时报出自己的职务,结果让周重惊讶的是,这几个人中竟然有三个副千户,另外还有一个所镇抚,虽然都是有品级的武官,但却也都是千户的副手,手中并没有太大的实权。
“曲同知,你可知罪?”对于曲烈等人的行礼,周重却没有丝毫的好脸色,反而冷哼一声质问道。
“这……”曲烈没想到这才刚一见面,周重就开始向自己问罪,这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片刻这才大着胆子道,“启禀提督大人,属下不知所犯何罪?”
“何罪?”周重听到这里再次冷哼一声,指着前面军营的方向厉声问道,“刚才本提督来到军营,却发现所有士卒没有任何管束,不但没有按常操练,反而还喝酒的喝酒、赌博的赌博,现在程全不在,你身为卫指挥同知,难道这不是你的责任吗?”
听到周重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而向自己问罪,曲烈却是一愣,他身后的那几个军官则露出几分不服的表情。不过曲烈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几次,最后却是低下头认罪道:“启禀大人,小人知罪……”
“曲大哥不可,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何要替程全背上罪责?”曲烈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后的一个将官却是抢先打断道,脸上也满是悲愤之色。
“武兄弟,指挥使不在,我这个指挥同知的确有责任接管卫所的管理,现在军营乱成一团,我自然要承担最大的罪责!”曲烈这时却是沉声说道,只是这时他的脸上也闪过几分屈辱之色。
看到这种情况,周重也不禁升出几分兴趣,只见他并没有理会曲烈的话,而是走到那个说话的武姓军官面前笑着问道:“若是本提督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个副千户,只是刚才你说曲烈是在替程全背罪,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提督大人,属下只是在替曲大哥感到不平!”只见这个武副千户长在面对周重时显得有些拘束,向他行了一礼开口道,“按照大明军制,指挥使不在时,的确是由指挥同知接任军队的管理,但是整个定海卫都知道,程指挥使与曲大哥不合,而且程指挥使仗着级别高一些,将曲大哥手中的权力全都夺走,哪怕是他不在军营,曲大哥也根本无法插手军营的管理,所以哪怕现在军营乱成这个样子,我们和曲大哥也只能在这里喝闷酒!”
听到这个武副千户的话,周重也是一愣,当下转过身向曲烈开口问道:“曲同知,武千户的话可是属实,程全真的把你手中的权力全都夺走了吗?”
只见曲烈听到周重的问话,脸上再次露出挣扎之色,不过最后却是一咬牙开口道:“启禀大人,都是属下无能,程指挥使的确早就架空了我手中的权力,对于军队的管理我也的确插不上手,只不过身为指挥同知,军营现在乱成这个样子,曲某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到曲烈如此有担当,周重身后的俞文远等人也都露出赞许之色,不过周重却是心中冷笑,自己这边刚准备要把程全撤换掉,定海卫这边就立刻出现一个与程全不和的指挥同知,这简直就是刚瞌睡就有人送上一个枕头,虽然很及时,但这却也太及时了,及时的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想到这里,只见周重却是露出一个冷笑,当下看了看曲烈等人身后的几个将官,又看了看俞文远等人,这才开口道:“俞大人,麻烦你们先出去一趟,本提督有些话要单独和曲同知说!”
第267章 定海卫的内斗
周重忽然要让俞文远等人出去,只留下曲烈要单独与他交谈,这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想不通周重要做什么?不这里以周重的身份为尊,所以也没人敢问,当下都依言出去,使得房间里只剩下周重和曲烈,另外吴山要保护周重的安全,所以他也没有离开。
看着其它人都出去后,只见周重目光炯炯的盯着曲烈,而且好长时间也没有说话,最后把曲烈盯的也是心中发毛,当下干咳一声强笑着问道:“提督大人,不知您留属下有何事情相商?”
“曲同知为了今天这场戏,应该花了不少的心思吧?”看到曲烈主动开口,只见周重却是冷笑一声道,从见到曲烈之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直到后来那个姓武的副千户长开口时,他才忽然间想通了,自己恐怕已经落入到这个曲同知的算计之中了。
听到周重忽然指出他在演戏,曲烈却是全身猛然一颤,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满是虬髯的脸上露出一种迷茫的表情道:“戏?什么戏?提督大人的话属下实在听不明白!”
看到这个外表粗豪的曲烈依然死不承认,周重再次冷笑一声道:“曲烈,本提督再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你和程全的恩怨,以及你的计划全都给我交待出来,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再次加码道:“别以为这天下间就你一个聪明人,虽然你的把戏玩的很精明,但是破绽却也不少,而且我敢打赌,当我与俞大人进到军营之中时,你肯定就已经接到消息,而且也猜出了本提督的身份,所以这才召集几个心腹在本提督面前演了这场戏,若是你不说的话,那本官就要去问一问那个武千户等人,就算他们够义气,但以这些人的城府,你以为他们还能在本官面前演下去吗?”
周重上面这段话的每个字,都像是一颗颗的炮弹轰在曲烈的心脏上,一时间使得他的冷汗都下来了,虽然他相信武千户那几个兄弟,但是周重的精明也远超他的意料之外,若是真的让周重去找武千户等人谈话,那么恐怕用不了几句,武千户等人就会露馅。
想到这里,曲烈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健壮的身体也有些发抖,最后忽然跪倒在地对周重哀求道:“大人恕罪,属下一时糊涂,所以才做出欺瞒提督大人之举,而且这件事全都出自属下一人的计划,武放等人都只是受到属下的威胁才不得不帮我演这场戏,还望提督大人不要怪罪他们!”
“哼,如何处置犯错的属下,那是本官的事,现在你还是老实把事实的经过交代出来,免得本提督胡乱猜测,到时加重了你们的罪行可就不妙了!”周重冷哼一声道,他事先已经打探过一些关于定海卫的一些情况,对于这个曲烈也有所耳闻,本来他对曲烈的印象还不错,可是没想到自己刚见到对方,曲烈就开始和他玩心计了,若不是他感觉有些不对,恐怕真的会被曲烈算计进去。
听到周重的话,曲烈这下再也不敢隐瞒,当下把自己与程全之间的恩怨,以及这次为何要在周重面前演戏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
原来曲烈的确与程全不合,这点也与周重之前的调查相符,毕竟他们双屿港的人经常与定海卫的后千户所打交道,所以周重很容易就能打听到定海卫内部的一些情况。
程全是定海卫指挥使,曲烈则是卫指挥同知,这两个职位都是世袭的,从他们的祖上开始,两家就把持着定海卫的军权,甚至他们两人的祖上还是一对生死与共的异姓兄弟,两家也算是世交。
但是从曲烈父亲那一代起,程家和曲家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问题,据说是曲烈的一位姑姑嫁到了程家,但婚后不到一年,却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在下葬之时,曲烈的母亲亲眼见到自己小姑身上满是伤痕,这下惹得曲家大为不满,刚好曲烈的父亲也最疼爱这个妹妹,所以他一直想向程家找个说法,可是程家却一直藏着掖着,不肯说出事实,结果最后两家的关系越闹越僵,甚至最后由私斗转变为卫所之中的争斗。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距离双屿港最近的定海后千户所,那里本来属于曲家的势力范围,但是后来随着双屿港的兴趣,后千户所的油水也就越来越丰厚,这也使得程家十分眼红,最后刚好借着与曲家闹翻的机会,干净一不做二不体,一举架空了曲家在定海后千户所的势力,独吞了本来属于曲家的油水。
也正是上面的这两件事,使得曲家与程家从世交一下子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彼此之间的争斗也愈演愈烈,最后程家借着自己的官职高一些,一直把曲家压在下风,后来程全成为卫指挥使后,更是和余姚谢家拉上关系,这下更是借着谢家的势力,把曲烈完全架空,成为定海卫没有任何实权的指挥同知。
不过曲烈并没有甘心,他一边暗中拉拢定海卫中那些被程全排挤,或是不得志的军官,一边寻找扳倒程全的机会,正所谓功夫不负苦心人,最后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是即将上任的四海提督周重。
曲烈虽然外表像个粗鲁的军汉,但其实却是心细如发,而且对官场上的事也是门清,他在得知周重要来接管定海卫时,立刻意识到这是从巡抚谢迪手中夺权,刚好谢迪又是程全背后的靠山,再加上他又听到一些风声,好像谢迪与周重之间也有些矛盾,这就更让他肯定,周重想要接管定海卫,谢迪肯定会通过程全设计一些手段。
结果事情果然像曲烈所料的那样,谢迪为了不让周重顺利接管定海卫,竟然把程全召到杭州,这样一来,周重找不到程全这个卫指挥使,自然无法顺利接管军队。不过这却让曲烈看到一个扳倒程全的机会,所以他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其实平心而论,定海卫的军纪虽然也像其它卫所那样变得松弛了许多,但这毕竟是大明少数几个能保持完整建制的卫所之一,而且又要负责防守宁波的任务,所以就算军纪再怎么松弛,恐怕也不会出现周重之前见到的那一幕。
程全被谢迪召到杭州后,他就将定海卫和管理大权交给卫指挥佥事代管,这个指挥佥事比曲烈的指挥同知要低一级,但却是程全的心腹,所以在程全不在卫中时,一直是这个指挥佥事负责卫中的管理。
只不过程全所托非人,定海卫的指挥佥事却是个混日子的惫懒之人,对军营的管理也不怎么上心,每天除了喝酒赌博什么事也不管,至于操练什么的全都靠下面的几个千户自觉。当然若仅仅只是指挥佥事的放任,定海卫的军士们倒也不会那么放肆,至少周重他们进来时,肯定会有值守的士卒上前盘查。
不过曲烈却是个极有心计的人,他在知道程全离开定海卫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可以借助周重的力量扳倒程全,从而一雪家族之耻,所以从几天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布置起来。
曲烈虽然被程全架空,不过也并不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们曲家毕竟在定海卫世代担任指挥同知一职,在卫中自然也有自己的心腹,比如之前和他一起喝酒的武千户等人,就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武千户等人其实以前并不全都是副职,只是后来程全排挤曲家后,全都找了个由头把他们从正职上挤了下去。
也正是通过武千户这些千户,曲烈暗中鼓动军营中的士卒喝酒赌博,甚至还自己拿出积蓄供军中士卒花销,当然这一切他做的都十分隐秘,而且还给几个千户送上不少钱。
也正是曲烈暗中搞的这些手段,再加上管理军营的指挥佥事和几个千户的放纵,结果使得定海卫军营中的军纪进一步败坏,最后甚至发展到公然在军营中聚众赌博作乐,至于平时的值守也没人管了,因为几个千户全都被曲烈暗中出钱请来的粉头缠住了,哪里还有空管其它?
把军营搞乱之后,曲烈就一直等着周重的到来,而且他在军营中也有自己的耳目,当俞文远他们带着周重来到军营时,曲烈就立刻接到了消息,虽然没有人认识周重,但能让宁波知府亲自陪同的人,除了周重还会有谁?所以曲烈马上把武千户等人召集在一起,装出一副喝闷酒的样子。
说起来曲烈的计划的确不错,对人心的把握也极为准确,他看准了周重少年得志,肯定不会轻易向谢迪屈服,而程全又是谢迪的帮凶,所以周重对程全肯定也存着一股怨气,若是再让周重看到程全主管的定海卫军纪如此松弛,很有可能会把程全直接撤掉,甚至是问罪,到时他这个与程全不和的指挥同知自然就是接替指挥使一职的是佳人选。
第268章 戴罪立功
曲烈的计划虽然十分周密,而且也做的十分隐蔽,除了他和武千户等少数几个人外,几乎将整个定海卫和周重这些人全都算计了进去,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却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同时也低估了周重的精明,结果功亏一篑。
其实在刚见到曲烈时,周重并没有怀疑对方,只是询问那个武千户时,他才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他们进来时,曲烈等人的酒桌上杯盘狼藉,接说应该喝了不少了,但是武千户在说话时虽然紧张,但却极有条理,丝毫没有任何的醉意,而且包括曲烈在内,其它的几个军官虽然身上满是酒气,但竟然没有一个人喝醉,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第一是曲烈几人全都是千杯不醉的海量,这个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第二则是曲烈他们不敢喝醉,因为他们就是在周重面前演戏,喝醉了容易露出马脚。
也正是这一个小小的破绽,让周重对曲烈等人产生的怀疑,然后再从头到尾的把自己来到定海卫的情况细细的想了一遍,再加上之前打听到的,关于曲烈与程全之间的恩怨,这让他终于可以肯定,曲烈他们肯定是在演戏。
“事情就是这样,下官为了一已之私欺瞒上官,实在罪该万死,无论提督大人怎么责罚曲某,下官都绝无怨言,只求提督大人不要怪罪武放他们!”最后只见曲烈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讲了出来后,再次向周重哀求道。
不过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冷笑一声道:“曲烈你不必在本提督面前演戏了,以你的精明,应该可以猜到,本提督之所以没有在俞知府他们面前直接拆穿你们的把戏,自然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且程全此人不识实务,本提督心中早就对其十分不满,就算没有你的算计,我也要把他撤职查办的,所以你做的这些实在有些画蛇添足了!”
听到周重的这些话,曲烈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一阵苦笑,他没想到周重竟然早就存了撤掉程全的心思,这样一来,自己处心积虑做的这些准备全都有些多余了,甚至他自己也是聪明反衬聪明误,一不小心把事情玩砸了,反而给这位提督大人留下了坏印象。
周重看到曲烈脸上的苦笑,却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曲烈,你家中世代都担任指挥同知一职,对于定海卫自然是最熟悉不过,本提督本来打算撤掉程全的指挥使一职后,让你接替他的职位,只不过现在你做的这些事却让本官实在有些犹豫,你觉得在定海卫中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胜任指挥使一职?”
听到周重这个有些刁钻的问题,曲烈抬起头小心的看了看眼前这位年轻的提督大人,心中也在揣摩着周重的想法,只可惜他虽然自问懂得人心,但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周重心中的想法,这让曲烈最后也不禁有些沮丧,只好老实按照心中的想法回答道:“启禀大人,属下认为在整个定海卫中,除了属下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接任指挥使一职!”
“哈哈哈哈~,曲烈你还真是自负,不过本提督却不这样认为,据我所知,定海卫的镇抚使丁林,其人有勇有谋,以前曾经带领过一只水师剿灭过舟山外海的海盗,另外舟山中千户所的千户孙明,同样也是一个精通海战的将领,这两人的才能并不在你之下,所缺的只是威望及不上你,只不过在本提督的支持下,让他们任何一人接替指挥使的职位,都不是什么难事!”周重听完大笑着说道,他事先对定海卫做过调查,心中也早就拟定了几个接替程全指挥使职位的人选,当然曲烈排在第一,但之前他并没有做出决定。
曲烈听到周重竟然对定海卫中的情况如此了解,而且还一口道出丁林和孙明这两个才能不在自己之下的人物,他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有些惨白,平心而论,以丁林二人的才能,的确可以接任指挥使一职,甚至在某些方面,他们接任指挥使后会做的比自己更为出色。
想到若是真的被职位不如自己的丁林二人抢到指挥使一职,曲烈是面如死灰,虽然程全倒台后他也算是报了家族之耻,但是指挥使一职明明该落到他头上,现在却因为自己画蛇添足的举动拱手让给了别人,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
不过就在曲烈心中万分纠结之时,这时只见周重忽然再次展颜一笑道:“不过丁林和孙明这两人的才能虽然不错,不过本提督刚才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把指挥使一职暂时由你接任!”
“这……大人,这是真的?”听到周重忽然说出的话,这让曲烈一下子抬起头来,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错事,提督大人竟然还是选中了自己,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你看本提督像是开玩笑吗?”周重脸色一板反问道,只是听到他的肯定回答,不但曲烈难以置信,就连周重身边的吴山同样也露出不解的表情。按说曲烈身为下属,却算计自己的上级,这本身已经犯了大忌,就算周重再怎么心胸宽广,也不应该把指挥使一职让曲烈担当啊?
“多谢大人提拔之恩,属下必定以死相报!”看到周重竟然真的不计较之前的事,要把指挥使一职送给自己,这让曲烈也不禁心潮澎湃,立刻跪下行礼道,在这一刻,他也真的对周重起了效死之心,唯有这样才能报应对方的知遇之恩。
不过周重却是把他扶起来淡淡的道:“曲烈,虽然我决定提拔你,不过你要听清楚,指挥使一职只是由你暂时担任,若是你达不到我的期望,那么可就不要怪本提督翻脸不认人了!”
“大人放心,若是属下达不到大人的要求,到时不必大人动手,属下会自己请求大人处罚!”曲烈这时也再次保证道,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周重接手宁波卫做什么,但是他心中早已经打定主意,日后无论周重让自己做什么,只要不是造反,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很好!”对于曲烈的态度,周重也是十分满意,不过这时他想了想接着又问道,“曲烈,本提督问你,现在定海卫能否出海作战,若是遇到一支训练有素,而且拥有许多实战经验的他国水师,你们有把握战而胜之吗?”
若是放在之前,曲烈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保证,无论遇到什么敌人他们威海卫都有把握战胜,但是现在他心中对周重却是十分敬畏,根本不敢撒谎,只见他听完沉默片刻,最后终于开口道:“启禀大人,现在整个定海卫五千六百人一人不少,但是平时的操练却是懈怠许多,出海剿灭一下海盗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若是与正规军交战,而且对方还训练有素的话,恐怕我们定海卫的这些水师是凶多吉少!”
听到曲烈如此老实的回答,周重也不禁再次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曲烈,若是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抓紧操练,等到来年六七月时,你有没有把握把这定海卫的战力提升上去?”
“这……”曲烈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最后却还是苦笑道,“提督大人有所不知,水师不同于陆师,陆师的士卒只要抓紧操练一下,短短半年就可以拿着武器上战场,但是水师除了要懂得搏杀外,另外还有懂得操船、辨认海情等,最为关键的是,一支水师必须经历过实战的考验,才能真正的成为一支合格的水师,否则就算再怎么操练,最后也无法成为一支精锐水师!”
虽然曲烈的话扑灭了周重最后的一丝奢望,不过却也让他完全放下心来,曲烈讲起水师如此的头头是道,可见他对于如何打造一支精锐的水师也颇有心得,只是以前一直与程全争权,所以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出来,现在有了周重的支持,相信用不了几年,定海卫这支水师中的样子货就会真正的蜕变为一支真正的海军。
与曲烈聊了一下定海卫的事,然后周重这才带着他出门,在见到俞文远这些人时,周重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只不过俞文远他们这些官场上打滚的老狐狸也是精明无比,很快就注意到曲烈对周重表现的是毕恭毕敬,好像仅仅这么一会,曲烈就已经完全被周重收服一般,这让俞文远等人也都是一惊,同时对周重也更加的信心十足。
虽然曲烈被程全架空,但毕竟是定海卫的指挥同知,周重在找到他后,立刻带着所有人来到镇海楼,然后让曲烈击鼓召集卫中的将官议事,一来他要宣布一下自己到来的消息,二来他也想趁此机会,一举把定海卫中的军权从程全那里夺回来!
第269章 立威
按照军营里的规矩,每日清晨都要击鼓聚将,称为聚将鼓,等到将官们来齐之后,主将就会主持商议军务。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聚将鼓可比后世学校里的上课铃要严格多了,聚将鼓一共会敲三通,若是三通完毕有将官未到,那可就触犯了军法五十四斩律令之一,绝对是死路一条。
另外在遇到紧急军情时,军中的主官也有权力随时敲响聚将鼓,只不过这种随时会响起的聚将鼓与清晨的常例不同,因为这种聚将鼓是四通鼓声,第一通鼓名日醒将鼓,顾名思义,也就是提醒各个将官去中军大帐聚集,然后隔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后,才会敲响后面的三通鼓,若是有将官四通鼓后未到,依然是军法从事。
不过军法虽然无情,但却是死物,执行军法的毕竟是人,所以有时候军法也不一定有用,比如大明的卫所军中,经过多年的和平生活后,各个卫所别说是军法了,就连每日的聚将鼓都已经没有人再敲了,甚至有些卫所的聚将鼓早就烂成一堆木头了。
相比之下,定海卫这里的情况就要好多了,虽然聚将鼓也不是每天都会按照响起,但是为了做做样子,每隔几天都会敲响聚将鼓,而且为了保持主将的威严,三通聚将鼓敲完后,若是有人未到的话,虽然不会砍头,但却也会挨上一顿军棍。
本来自从程全离开后,整个定海卫就交给指挥佥事钟震管理,钟震五十多岁,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勤勉的人,除会拍程全的马屁外,也没什么其它的本事,所以在程全离开后,他每天是吃喝玩乐,从来没管过军营里的事,甚至有时一连几天都没去过军营,更不可能敲响聚将鼓,所以军营里的将官也都十分放松。
不过就在这天快到中午时,镇海楼那边忽然响起一阵低沉的鼓声,这全程整个军营里的将官们都是十分奇怪,一边猜测到底是谁在敲鼓?一边加快脚步向镇海楼这里赶来,毕竟要是在最后一通鼓声落下时没有赶到,那可是要挨军棍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要是听到聚将鼓的定海卫将官,很快就往镇海楼这边赶来。但当他们来议事厅时,却发现大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军官,卫指挥同知曲烈等人都恭敬的站在下面,这让所有人在猜测对方身份的同时,也都聪明的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站在下面等着人来齐。
第二通鼓响后,定海卫听军官已经来了一半,等到第三通落下时,所有将官几乎都来齐了,但是唯独那位指挥佥事钟震没有来,一直等到第四通鼓快要落下时,众将官才见到衣衫不整的钟佥事狼狈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嚷:“谁?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擅自敲响聚将鼓,难道就不怕军法从事吗?”
“混帐,军营之中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来啊,把此人抓起来重打十军棍!”看到外面跑进来的这个人,坐在堂上的周重忽然一拍桌子厉声道。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旁边立刻扑出来两个锦衣卫,当下把钟震按倒在地,抡起军棍就打。要知道锦衣卫都是行刑的高手,手中的棍子可轻可重,轻的时候哪怕是一块豆腐都不会被打碎,重的时候却可以砸裂青石。刚才周重已经说了要重打,所以他们手下也没有丝毫留情,十军棍下去把钟震打的是哭爹喊娘,惨叫是一声连着一声,最惨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吩咐打自己的这个年轻军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围的其它将官看到堂上这位年轻将官如此霸道,对于卫中的指挥佥事说打就打,丝毫没给任何情面,这让他们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敬畏,同时看了看前面满脸恭敬的曲烈等人,心中对周重的身份更加的好奇,毕竟能驱使锦衣卫的军官,恐怕来头大的惊人!
等到十军棍打完,钟震已经是痛的是满脸冷汗,屁股上的衣服也已经印出几道血迹,不过钟震这时却是都快气疯了,当下趴在地上指着堂上的周重大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擅自殴打本佥事,难道你就不怕程指挥使回来找你算帐吗?”
看到这个钟震挨了打后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周重也不禁暗自摇头,看来之前曲烈说的不错,这个钟震的确是个草包,至少厅中的大部分将官都要比他有眼色,否则不会挨打后还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哼,本提督还正想把程全拿到营中问罪,若是你能把他叫回来自然最好不过,还省得本提督亲自下令了!”只见周重冷哼一声道,这个钟震是程全的心腹,现在自己打了他,也就是打击了程全的威望,有利于他接管定海卫。
“提……提督!”听到周重的自称,不但钟震一下子愣在那里,周围的其它将官也都是议论纷纷,他们也和曲烈一样,早就听说朝廷要派一个名叫周重的四海提督接管定海卫,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周重竟然如此年轻,而且刚来到定海卫把指挥使的心腹钟震给打了。
“这……这……属下参见提督大人,只是属下并未犯错,不知提督大人为何杖责属下?”只见钟震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很快又有些不太服气的质问道。他知道巡抚大人与这个周重有矛盾,这次更是把程全召到杭州,就是为了为难这个周重,他做为程全的心腹,自然也要表明自己的立场,所以对周重刚才杖责自己的事也很不服气。
“哼,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本提督为何杖责你?”周重听到这里再次冷哼一声道,“军营议事厅乃严肃之所,任何人都不得大声喧哗,你身为卫中佥事,不但最后一个到达,反而还大声叫嚷,本提督仅仅杖责十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听到周重的话,钟震还是有些不服气,刚想开口反驳几句,不过这时却听周重继续说道:“另外你不仅仅是在大厅喧哗,身为一个武官,竟然衣衫不整就跑来议事,简直是无视军法,来人,再给我重打二十!”
周重的话音刚落,两边的锦衣卫再次答应一声,一脚把爬起上半身的钟震再次踹倒,抡起棍子再次打了起来。结果钟震是又痛又气,最后简直失去了理智,指着周重大叫道:“提督大人以权压人,妄自责罚下属,属下不服!不服!”
“咆哮诬蔑上官,再加二十!”周重面无表情的再次吩咐道,这次他召集定海卫中的将官就是为了立威,刚好这个钟震是程全的心腹,而且又撞到自己手里,若是他白白错过这个机会的话,那可就太可惜了。
看到周重这位年轻的提督大人眼都不眨就要重打钟震四十军棍,所有将官一时间都是噤若寒蝉,要知道四十军棍那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人都会被活活打死,所以他们这些人无论以前是否属于程全一系的人,全都没有人敢出来求情,毕竟他们也不傻,知道周重如此为难钟震,无非就是为了打程全的脸面,他们可不想和钟震一样撞到这位提督大人的枪口上。
不过其它人不敢求情,旁边的曲烈却忽然站出来道:“提督大人,四十军棍是不是太多了,万一把钟佥事打死的话,到时大人恐怕也不好交待啊!”
曲烈一向与程全不合,对于程全的心腹钟震,他自然也没什么好印象,甚至以前钟震仗着程全的势,没少欺辱程全,所以程全之所以出面求情,并不是因为什么情面,而是真心的为周重着想。
不过周重听后却是笑了笑道:“曲同知不必担心,虽然钟震为人目无军法,实在不配担任指挥佥事一职,不过本官肯定会给他留下一口气,若是程全三日内能够赶回来的话,那就把钟震交给他处置,若是钟震在三日内无法赶回定海卫,那本提督就把他抓回来,和钟震一起军法处置!”
周重说到最后几句时,声音再次转为严厉,同时横扫了一下厅中的各个将官,结果把这些人吓的都是纷纷低头,没有任何人敢与周重对视。刚才周重话中透露出的消息已经够多了,这位提督大人竟然命令和指挥使三日归营,若是对方不回来的话,恐怕定海卫就要出现一场大地震了。
周重说话算话,他说给钟震留下一口气,最后四十军棍打完,完全瘫在地上,后背的双股上全都是鲜血的钟震果然没死,只是这时他也说不出话来,只能趴在那里不停的呻吟喘气。这也多亏了行刑的是经验丰富的锦衣卫,若是换成其它人,恐怕真的会把他给活活打死。
让人把半死不活的钟震拖下去后,周重这才重新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又让下面的将官自报家门,等到双方都认识了之后,周重这才询问了一下定海卫中的情况,最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命曲烈暂代指挥使一职,恢复军士们的日常操练。
第270章 慢军之罪
宁波府西北方向的杭州府城,浙江巡抚衙门的内堂之中有两人相对而坐。其中坐在上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白面长须十分的儒雅,身上穿着巡抚官服,此人正是谢迁的亲弟弟谢迪。与谢迪相对而坐的,则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中年武将,此人长脸细目、嘴唇单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心计比较重的人。
“抚台大人,周重已经给我下了命令,让我在三日内回到定海卫,算算时间,明天就是第三天,若是我今天再不走的话,恐怕真的赶不回去了!”只见那个中年武将一脸焦急的道,细长的眼睛中目光闪烁,显然有自己的打算。
“怕什么,周重只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以前又是商人出身,就算是得到陛下的宠信,却也脱不了商人习气,所以你只管放心的呆在杭州城中,一切有我为你做主!”只见谢迪却是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道。
以前周重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谢迪本不怎么在意,但是现在周重却忽然成为和他平起平坐的封疆大吏,这才让谢迪不得不正视周重,只不过出身书香门第的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商人出身的周重,当然看不起归看不起,谢迪心中其实也不禁对周重有几分嫉妒。
看到谢迪依然让自己留在杭州,程全却是更加焦急,不过依然强笑道:“有抚台大人为属下做主,属下自然不把周重放在眼里,只是我听说周重此人诡计多端,以前在双屿港做商人时,就很快把一个垂死的商会发展成双屿港最大的商会之一,另外还排挤走了不少朝鲜和倭国的商会,所以我担心若是我长时间不在定海卫,只凭钟震那个蠢货,恐怕会被周重钻了空子,万一他把定海卫给控制住的话,那对我们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听到程全的话,谢迪先是一愣,沉思片刻也觉得程全说的有道理,周重现在已经到达宁波,而且态度远比自己预料的要强硬,万一他真的趁着程全不在的时候强行接管定海卫,到时不但程全倒霉,他的脸面也丢大发了。
想到这里,只见谢迪手指敲着桌子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周重虽然出身低贱,但毕竟身负皇命,若是他以势压人,恐怕你手下的那几个草包根本顶不住……”
没等谢迪说完,程全听到他的态度松动时,立刻急不可耐的再次开口道:“抚台大人英明,属下就是这么想的,定海卫虽然是朝廷的,但是我们程家在卫中经营上百年,在卫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只要属下在卫中坐镇,周重想要接管定海卫,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到程全急不可耐想要回去的样子,谢迪却是冷笑一声道:“程指挥使,我知道你担心被周重强行架空,而且周重表现出来的强硬也吓到你了,不过还是那句话,有我保着你,周重根本不敢拿你怎么样!”
说到这里谢迪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能让周重趁你不在的时候钻了空子,所以你可以回去,不过却不是今天,而是明天再动身!”
“明……明天?”程全听到这里惊讶的叫出声来,紧接着他再次焦急的道,“抚台大人,明天可就是第三天了,就算是我明天一早就走,恐怕也无法按时赶回定海卫,万一周重以此为借口拿属下问罪的话,那该怎么办?”
“哼,我不是说了吧,有我保着你,周重绝对不敢拿你怎么样!他让你三天内回去,你就非在第四天回去,到时看他怎么办?”谢迪这时眼睛直视着程全,一脸强硬的开口道。
不过程全听完却是在心中大骂谢迪,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谢迪的意思,原来他是把自己当做一枚试探周重的棋子,等到自己第四天回去,若是周重不敢责罚他,那么就会让周重的威信受到打击。反之若是周重敢责罚自己,那么以自己在定海卫中的威望,很可能会激起卫所士卒的不满。反正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种,到时都是周重为难,与谢迪没有丝毫关系。
虽然程全对谢迪把自己当成棋子这件事十分不满,特别是回去后还要冒着被周重责罚的危险,这更让他心中一直骂谢迪混蛋。但是再怎么不满,他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在这浙江官场上,他必须依附谢家才能生存下去,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程家只不过是谢家养在官场上的一条狗,别说是谢迪要他晚回去一天试探周重的反应了,就是谢迪让他直接去咬周重,程全也不敢有丝毫违抗。
想到这里,程全也只得叹了口气,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既然抚台大人早就有此打算,属下定当遵命,明日一早我再回去!”
看到程全终于屈服,谢迪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道:“程指挥使想明白就好,你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回定海卫去吧,相仿周重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属下告辞!”程全听到这里也立刻告辞离开,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照着谢迪的那张脸上狠狠的来上几拳。
第二天天还没亮,程全就带着人骑马往宁波的方向赶去,平时从杭州到宁波一般都要走上两天半的时间,不过若是骑上快马,沿途使用驿站换马,而且晚上也不休息的话,那么勉强可以在第四天赶回去。
这一路上程全除了拼命赶路外,心中也十分的忐忑,本来他当初和谢迪一样,都以为周重在定海卫见不到自己,也就无法接管定海卫,最后只能去杭州找自己,可是周重的强硬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竟然只是给他下了一道命令,让他三日内归营,否则就军法从事,这让程全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这次恐怕是踢到铁板上了。再加上谢迪又逼着自己晚一天回去,这更让程全十分担心,不知道周重会如何处置自己。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程全终于在第四天的上午赶到了定海卫,只是当他从军营经过时,却听到里面喊杀声震天,显然军营里正在进行紧张的操练,而当他想进到军营里找自己的心腹打听一下消息时,却发现营门前竟然有锦衣卫把守,他根本就进不去,就算他亮出自己的身份,可惜那个为首的那个锦衣卫小旗却告诉他,提督大人早已经发下号令,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进出入军营!
看到自己连军营都进不去了,这让程全是更加心惊,最后他向对方打听了一下,当得知周重就在镇海楼的议事厅中与众将官议事时,程全也就打消了进军营的想法,立刻赶到了镇海楼,可惜这里依然有锦衣卫把守,他只能将自己的名字报上去,然后在外面等候。
今天周重不但把宁波港三个千户所的将官召集在一起,而且还把驻守在舟山岛和郭巨的两个千户所将官也都召集过来。现在都快过年了,距离葡萄牙人进攻马六甲城只有半年的时间了,所以周重准备把五个千户所的士卒合并在一起联合操练,重点就是海上的操练,比如战船的操控,战船与战船之间的配合等等。
也就在这时,外面的锦衣卫忽然来报,本来应该在昨天就赶回来的程全终于赶回来了,这让周重的脸色猛然一沉,当下扫了一眼在坐的众位将官,从这些人的眼中,他看到了担心、兴奋、幸灾乐祸等许多复杂的神色。
“让程全报门而入!”周重冷哼一声道,所谓‘报门而入’,就是指让进来的人每走几步就要高声叫出自己的职务与姓名,这在军营里并不仅仅是羞辱人的手段,同时也只有军队进入作战状态之时,才会对一些延误军机的将领进行的处罚。
也正是明白报门而入所代表的意思,在场的所有将官全都是一愣,周重为了保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他们自己接管定海卫是为了明年援助马六甲城,所以这些将官们并不知道,当周重到达定海卫时,整个军队就已经进入了作战的状态。
而外面的程全听到周重让自己报门而入时,他也是吓了一跳,身为一个武将,他自然知道报门而入意味着什么。另外他也知道,军队平时都是处于战备状态,对于军法的执行可以放宽许多,但是一旦进入作战的状态,那就要军令如山,若是这时候触犯了军法,那么无论主将如何处置自己都是应该的,因为这时的主将拥有生杀大权,一言就可决定别人的生死。
想到这里,程全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恐惧,虽然他不知道周重凭什么把军营提升为作战状态,但是对方身为四海提督,肯定不会在这种军机大事上开玩笑。虽然他仅仅只是迟到了一天,但在军法五十四律中,‘点时不到,违期不至’都是慢军之罪,同样也是要杀头的,也就是说,现在程全的小命全都在周重的一念之间了!
第271章 一场戏
“定海卫指挥使程全,拜见提督大人!”程全每走几步就高呼一声自己的职位和姓名,战战兢兢地进到议事厅,当看到坐在堂上的周重时,立刻跪倒,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现在他已经完全被周重吓破了胆,生怕周重真的把他军法从事。
“原来是程指挥使,您真是好大的架子,本提督来了几日,却连见你一面都难,甚至亲自下了命令让你三日回营,可是你却足足晚了一日,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本提督的刀不利吗?”周重刚开始时声音还比较平静,但是说到最后时,声音却越来越严厉,脸上的眉毛也立了起来,可见他心中是如何的恼火。
听到周重的话,特别是最后那句杀气腾腾的话,更让程全是肝胆俱丧,他虽然有心计,但却从来不是一个有胆色的人,从接到周重命令的那一天起,他就感觉有些不妙,现在恶梦成真,使得程全感觉脑子中空白一片,只想让周重饶过自己一命。
“大……大人饶命,属下被巡抚大人召到杭州商议要事,接到提督大人的命令后,立刻就向回赶,可是因为路途原因,今天才赶回定海卫,因此还请大人体谅!”过了好一会儿,程全这才满头大汗的解释道。
“哼!商议要事?有什么要事竟然比军国大事还要重要,周某倒是很想听一听?”周重再次厉声质问道。
“这……这……”程全本来在路上时想过无数为自己推脱的借口,但是当他真正的面对周重时,却发现自己之前想的借口全都显得十分苍白好笑,所以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一个真正的理由。
“呯!”看到程全吞吞吐吐说不出理由,周重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同时高声怒吼道,“程全,既然你说不出理由,那就是有意违抗军令,陛下派我来接管宁波水师时,就已经让我一切依军法从事,现在你这个指挥使既然知法犯法,那就不要怪本提督不客气了!”
周重说到这里长吸了口气,然后猛然吩咐道:“来人,将程全给我推出营门斩首示众,以他的首级警示定海卫的军士,让他们知道违抗军令的下场!”
听到周重的吩咐,旁边的吴山等锦衣卫立刻轰然应喏,紧接着上来几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把程全按倒在地,绑好之后架起来就要往外拖,看样子马上就要行刑。
看到自己的老上司马上就要被斩首,厅中的将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很想上前求情,但是在面对周重这位雷厉风行的四海提督时,他们却又没有了求情的胆量,毕竟以这位提督大人狠辣的手段,万一因求情再把自己牵连进去,那可就不妙了。
“大人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被几个锦衣卫拖着的程全这时也拼命求饶道,本来他还希望周围的这些老部下给自己求情,可是现在看到众人的表情,他也是如坠冰窟,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只求周重能够饶过自己的一条小命。
可惜周重这时却是冷哼一声,转过脸根本不看程全,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杀了对方,借此来在军中立威,同时也可以一举解决了后顾之忧,再也不用担心日后谢迪借程全给自己找麻烦。
看到周重的态度,这让程全也是心中冰冷,同时也涌起一股绝望的感情。不过就在眼看着程全就要被几个锦衣卫拖出议事厅时,忽然只见将官之中的曲烈走出来跪倒在地道:“提督大人且慢,属下认为程指挥使虽然犯下军法,但却罪不致死!”
曲烈忽然站出来为程全求情,不光程全惊讶的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连厅中的将官们也同样十分意外,毕竟他们都知道程家和曲家之间的恩怨,甚至两人之间简直就是势如水火,以前程全也没少借着职位高欺压曲烈,所以曲烈无论如何也不该为程全求情啊?
周重看到曲烈站出来求情,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道:“哦,曲代指挥使为何说程全罪不致死?”
“启禀大人,程指挥使之前并不知道提督大人何时前来,而且他是因为公务被巡抚大人召到杭州,虽然接到大人的命令后晚到了一天,但毕竟赶了回来,再加上他事前并不知道提督大人军务紧急,综合上面这几条,所以属下认为程指挥使罪不致死!”曲烈这时开口解释道,只不过他在说话时把头压的很低,这样才能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扭曲的表情。
曲烈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其它将官看到有曲烈带头求情,当下也纷纷跪倒在地为程全求情,毕竟程家又定海卫经营多年,在将官们之中有许多都是程全的人,刚才他们不敢求情是被周重的雷霆手段给吓住了,但是现在有曲烈带头,他们自然也不希望真的让周重杀了程全。
看到所有将官都为程全求情,周重做出一副气愤的表情在堂上来回走动了几趟,最后停下来扫视了一遍跪在下面的将官,这使得所有人都把头低了下来,唯独曲烈却是与周重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的嘴角都露出一丝微笑。
“好吧,既然所有将官为程全求情,那么本提督就法外开恩,饶过程全这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饶,程全身为指挥使,却在军情紧急之时离开军营,再加上又犯了慢军之罪,本提督决定撤去他的指挥使一职,尔等可心服?”周重最后好像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听到周重的话,下面的将官们都是松了口气,虽然职位没了,但是程全的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程全听到自己的指挥使一职被撤时,却是呆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们家中世代担任定海卫指挥使一职,可是现在却在他的手里丢了,这简直就是愧对祖宗啊。
看到没有人对自己的决定再说什么,当下周重立刻让人把程全扔出议事厅,同时当场写好撤消程全的公文发往京城,只要吏部的批文一下来,程全的指挥使一职也就正式撤消了。
接下来周重又与曲烈他们商议了一下军务,主要就是操练定海卫,使得水师尽快恢复一些战斗力的事,这其中除了要将领们用心外,同时也需要不少的物资,这些物资暂时由浙江当地的官府提供,等到日后把提督衙门建立起来,然后开始对海船收税之时,就需要周重用提督衙门收上来的税收养活这支水师了。
商议完军务之后,将官们也都纷纷回到军营监督士卒们的训练,不过曲烈却独自留了下来,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议事厅后,只见曲烈猛然跪倒在地道:“多谢提督大人为属下惨死的姑母讨回公道,日后曲烈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大人的恩典!”
听到曲烈的这番话,周重却是笑呵呵的把对方搀扶起来道:“曲烈,只要你好好的操练士兵,然后帮本提督打赢了这场仗,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说到这里周重顿了一下,考虑片刻接着又开口道:“不过你也要注意一点,现在程全虽然被撤职,但他在军中还是有些一心腹,所以你暂时不要动他,等到程全的影响在定海卫大为减弱之时,到时无论你做什么,本提督都不会管的!”
“提督大人放心,属下心中早有打算,绝对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对程家动手的!”曲烈听到周重的话也是立刻开口道。
曲烈今天之所以十分反常的为程全求情,其实也并没有安什么好心,更不是什么以德报怨。其实在昨天程全没有赶回后来,周重就已经找到他商议了半天,最后两人都决定暂时不杀程全。
之所以不杀程全,第一是因为程家在定海卫中经营多年,拥有极高的声望和人脉,若是这时贸然杀了程全,恐怕会让军心不稳,甚至会影响周重日后对定海卫的掌控,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导致援助马六甲城失败。
第二则是因为曲烈想要亲自报仇,当年他的姑母嫁到程家不到一年,却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还是满身的伤痕,程家对此也一直没有任何说法,后来曲烈经过调查,终于知道自己的姑姑是被她的相公活活打死的,而程家的人却一直包庇此人,这也让曲烈对程家无比痛恨,因此他觉得把程全一刀杀了实在太便宜他了,他要亲手给自己的姑母和曲家这些年受到的委屈报仇雪恨!
也正是因为上面的原因,所以周重和曲烈才在众人面前演了这场戏,不过程全的命虽然保住了,但却丢了官职,日后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反而曲烈却接替了指挥使的位置,到时曲烈还不是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
处置完程全后,整个定海卫基本已经被周重掌握,广州那边的水师也已经接到命令,他们会在年前赶到宁波港与定海卫合兵一处进行操练。又过了半个月,京城那边的神瑛等人也终于赶到了宁波,四海提督衙门的架子也是时候搭建起来了。
第272章 常遇春的后人
定海卫的议事大厅内,正在举行一场接风的酒宴,其中周重坐在首位之上,左首边正是头发苍白的神瑛,他这次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三千精心挑选的京营,而且应周重的要求,这三千人中有一千人是出自神机营的火枪手,剩下的两千人也同样是从京营里挑选出来精兵,以前也有过与神机营合作作战的经验,可以说是京营中精锐的精锐。
而在周重的右首边,则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宦官,而且这个小宦官还是周重的熟人王贵,当初他与谷大用第一次相见时,结果刚好遇到那个张忠上门向周重要白氏姐妹,结果被谷大用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后来张忠被撤职,就是这个王贵跑到周重那里报的信,临走的时候周重还给了他一千两银子,结果后来只要宫中有事,王贵就会主动跑到周重那里相告,顺便换些零花钱,所以周重与王贵也算是老熟人了。
神瑛和王贵这次都是被进行派来协助周重的,其中神瑛被任命副总兵,做为周重的助手,王贵则是这次的监军,再加上周重这个提督军务总兵官,刚好形成大明外派军队的固定模式,其中周重主管大局,神瑛指挥军队,并且向提督提供专业的军事意见,王贵这个监军则起到监督的作用,以防将领带兵做乱。
可以说这种带兵的模式分工明确,文官、武将、宦官各司其职,谁也不能独掌军队,极大的减少了军队失控的可能,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三方相互牵制,武将的权力也被压缩到极限,容易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情况,甚至根本发挥不出军队的力量,这也是明朝军事上的一大弊端,直到明末灭亡都没有办法解决。
“王公公,神老将军,咱们以前都是京中的熟人,现在竟然在这远离京城万里之外的宁波相聚,也算是一种缘分,来来~,咱们干了这杯!”只见周重这时举起酒杯向两人敬酒道。
“周大人说的不错,咱家也没想到陛下竟然派我来监军,不过咱家这是第一次出宫办事,日后还望周大人和神总兵多多指点才是!”这时只见王贵也举起酒杯笑道。说起来他也是沾了与周重关系不错的光,否则宫里的太监那么多,哪里会论到他这个小太监。
“哈哈哈~,提督大人和王公公都是太客气了,神某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若是两位有什么用到神瑛的地方,神某绝对会尽力而为!”神瑛这时也很是激动的道,特别是对于周重,他心中更是充满了感激,当初正是因为周重的一句话,他才能在霸州平叛立下军功,从而保住了自己的泾阳伯爵位,这次更是有机会带兵出海作战,若是成功的话,恐怕日后朝廷的赏赐更是少不了。
三人说完之后,一起将杯中酒饮尽,曲烈等坐陪的人也都同样喝了一杯,然后周重又关心的询问王贵他们这一路的行程是否顺利等等,对方也一一做了回答,而神瑛也对定海卫的情况十分关心,不过对于这些问题,周重更多提让曲烈向神瑛禀报,毕竟他们都是武将,日后也要相互合作,现在多一些交流会更好。
接风宴过后,周重安排王贵和神瑛住下,接下来几天就是带着他们参观一下定海卫,并且安排神瑛带来的三千京营参与水师的操练,至少他们要能做到出海不晕船,甚至可以像水师士卒那样,可以在上下起伏的甲板上作战,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所以周重也并不着急,而且按照他们们的计划,援助马六甲时的主要作战方式还是陆战。
就在神瑛他们到来的第三天,广州那边的水师也赶了过来,说起来广州水师比宁波这边的水师还要强大,宁波这边只有一个卫保持着完整建制,但是广州那边却有两个完整建制的卫所,分别是广海卫和南海卫,不过因为广州那边朝贡的队伍来往不断,平时也需要人把守,所以两个卫所只来了一个广海卫,这点周重也早就知道。
广海卫的卫指挥使姓常名孝,据说祖上乃是大明开国名将常遇春,可惜常遇春早死,常家又在靖难之役中站错了队伍,结果爵位也没能传下来,后人也只得到一些卫所的武职,这个常孝就是常遇春三儿子常森的后人。
据说常遇春身高臂长力大无穷,这个家族优点很好的在常孝身上得到了体现。周重在见到这位常指挥使时,开始也是吓了一跳,只见对方三十多岁,满脸的络腮胡子,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两只手臂别普通人的大腿都粗,若是再长一些的话,简直可以和大猩猩相媲美。
“属下常孝见过提督大人!”宁波港的码头上,周重带着神瑛等人迎接广州来的广海卫水师,其中常孝第一个下船向周重行礼道,他虽然长的高大粗野,但言行却是极有礼数,这与他的外表形成的强烈的反差。
“常指挥使不必多礼,本提督可是恭候多时了,今天终于等到常指挥使大驾光临了!”周重在见到常孝时,并没有露出丝毫高兴的表情,反而还有些不阴不阳的说道。
其实也不怪周重,本来召集广海卫到宁波会合的军令早就发出了,广州距离宁波也不算是太远,而且常孝他们走海路可能还快一些,所以常孝这些人本来应该早在几天前就到了,可是现在却一直等到神瑛和王贵他们这些从京城来的人都到了,常孝才带着水师赶到,这让周重怎么能不生气?
听到周重话中的语气,常孝也不是个笨人,立刻明白这位提督大人是在怪罪自己来的晚了,当下只见他再次行了一礼道:“大人恕罪,属下本应该在六天前就应该到达宁波的,但是我们的船队经过澎湖时,竟然发现有海盗盘踞在那里抢劫来往的船只,已经有不少船队遇害,于是属下就花了几天时间把那伙海盗剿灭了,现在海盗的人头就在船上,请提督大人查验!”
常孝说完一挥手,立刻有广海卫的士卒从甲板上面往下拖东西,结果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他们从船上拖下来几个大渔网,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面目狰狞的人头,因为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气温比较低,所以人头并没有腐烂,也没什么太大的异味。
看着渔网里堆在一起的人头,少说也有一两百人,这已经是一伙不小的海盗了,不过周重却还是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常孝道:“常指挥使,不是本提督多心,虽然南海一带的确有不少海盗,但你可有何证据证明这些人是海盗而不是普通的百姓吗?”
周重的怀疑并不是多余的,杀良冒功这种事在大明的军队中并不少见,水师做这种事更是容易,比如大明虽然施行海禁,但有些人实在在大明国内活不下去了,所以最后冒险出海,这些人中少部分像周重这样,成为走私团队中的一员,另外的大部分都选择在海外定居,比如澎湖和琉球等海岛上都有不少普通百姓居住。
当然海外定居的百姓成分也十分复杂,甚至其中有些人平时为民,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出海为盗,另外有些走私船队也会偶尔客串一下海盗,所以在这个时代,对于海盗的界定是很模糊的。像常孝这样,他自己说是剿灭了一伙海盗,但是谁又敢保证这些人头就一定是海盗呢?说不定他们只是杀了一伙海外定居的普通百姓来冒充海盗。
看到周重怀疑自己杀良冒功,本来还十分有礼的常孝却显得有些气愤,只见他涨红了脸争辩道:“大人,属下身为开平王的第十一代玄孙,怎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军功而给祖先的脸上抹黑,这些人头的确都是海盗的,而且那个被我们捣毁的海盗窝还在,大人随时都可以派人去查探!”
开平王也就是常遇春死后的追封,没想到常孝竟然还是个十分重视祖先荣誉的人,只可惜周重来自后世,对所谓的荣誉并不是十分看重,他看重的是证据,因此只见周重叹了口气道:“常指挥使,本提督并不是要为难你,只是这件事关系到水师的军功,而且澎湖距离这里路途遥远,实在不好探查,所以不知你还有没有其它证明这些海盗身份的证据?”
若是别的将领,可能对自己下属杀良冒功并不怎么在意,但是来自后世的周重却是十分反感这种事,所以这些人头若真的是海盗的,那么周重非但不会怪罪常孝晚来了几天,反而还会大加赏赐。
但若这些人头是常孝他们杀死的普通百姓,那可就不要怪周重心狠手辣了,上次因为一些事他才放过了程全这个指挥使,但这次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周重都不会放过一个杀良冒功的屠夫!
第273章 兵力集结完毕
周重可能和卫指挥使这个职位相冲,在他刚来到定海卫时,就被程全放了鸽子,结果最后他用强硬的手段把程全给撤了职。这次第一次见到常孝,周重却怀疑对方杀良冒功,而且对方好像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证据证明那些人头是海盗的,一时间码头上的气氛也有些凝重。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将官快步走到常孝身边,然后伏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结果常孝狠狠的一拍脑门,表情有些懊悔的对周重道:“提督大人,属下刚才差点把一个重要的证据给忘了,在剿灭那群海盗时,我们曾经救下一批商人和被海盗掳走的女子,现在这些人就在战船上,他们可以为我们做证!”
听到常孝他们竟然有人证,周重却是狠狠的瞪了常孝一眼,心想你这个指挥使可真够糊涂的,有这么一群证人在船队中,早把他们叫出来不就行了吗?害的自己白白担心了这么长时间,也差点错怪了对方。
当下周重立刻派吴山亲自去把常孝救回来的那些人叫过来,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从一条战船上走下来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这些人大都是又黑又瘦,有几个甚至还带着伤,不过他们的精神倒是不错。
“咦?不是还有女人吗,怎么这些全都是男的?”周重有些奇怪的问道。
“启禀大人,那些女子失了贞洁,所以并不想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属下也觉得她们可怜,所以就擅自做主让她们呆在船上了。”吴山听后立刻回答道,脸上也带着几分同情之色。
周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紧接着也是对吴山赞许的点了点头,那些女子既然是被海盗掳去的,肯定难以保全贞洁。大明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贞洁却是最看重不过,所以那些女子虽然是受害者,但却害怕曝光在别人面前。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就算她们已经获救,但她们也不会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因为那样她们不但要承受着别人鄙视的目光,同样也会让家人蒙羞。
“既然这样,吴山你安排一下,把那些女子送到双屿港,让三娘把她们安排些洗衣做饭的杂活,这样至少她们下半生不会为生计发愁!”周重这时叹了口气道。
其实这已经不是周重第一次收留像眼前这样可怜的女子了,当初他消灭全罗商会和上泉商会时,也救出过不少被拐卖的女子和男孩,那些男孩倒也罢了,直接送回去就行了,但是那些少女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虽然她们被拐卖后为了卖出一个好价钱,解救时依然保持着处子之身,但对于她们来说,被拐卖后自己的名声就已经毁了,现在回去也只会给家中增添耻辱,所以最后周重没有办法,只好把她们也收留在商会中做些杂活,后来全都被商会里的年轻小伙子给勾走了,最快的一个人家现在连儿子都有了。
“大人仁慈,属下这就去办!”吴山说完转身就去安置那些可怜的女子了。
接下来周重走到那群衣衫褴褛的人面前,开口询问一下他们的遭遇,结果这些人很快就主宰了常孝的话,他们这些人要么是船上的船员,要么是澎湖附近居住的普通百姓,都是被那伙海盗掳到海盗窝里干活的,而且据他们所说,他们的许多同伴都被海盗折磨死了,他们能活下来已经十分幸运了,最为幸运的是后来遇到常孝他们这些水师,才让他们彻底的脱离海盗窝。
有了这些人作证,常孝他们总算摆脱了杀良冒功的嫌疑,本来常孝等广海卫的士卒心中还有些怨气,不过这时只见周重郑重的向常孝等人行了一礼道:“常将军,本提督刚才错怪了各位,让大家受委屈了,不过正所谓有罚必有赏,本提督宣布,这次广海卫剿灭海盗的所有有功之人,全部赏赐加倍!”
周重这句话一下子戳中常孝这些人的要害,听到这里全都露出一脸狂喜的表情,和这些士卒别说什么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他们没那么高的觉悟,甚至可以说他们奋力杀敌就是为了挣一个出身和白花花的银子。所以在听到赏赐加倍时,这些人心中对周重的不满早就化为乌有,甚至还感觉这位年轻的提督大人格外顺眼。
误会解除后,周重立刻把广海卫的士卒也安排到军营中休息,至于常孝等人则被他迎到了镇海楼的议事厅内,那里已经摆好了酒宴为他们接风。不过就在回去的路上,神瑛却悄悄走到周重身边轻声道:“大人,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广海卫的士卒,发现这些士卒令行禁止、进退有据,而且个个都是神情彪悍,显然平时肯定没有疏于操练,甚至还剿灭海盗有实战经验,看来这位常指挥使也是治兵严谨之人,广海卫的战斗力也要比定海卫强多了。”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点了点,刚才看到常孝手下的士卒时,他也感觉这些士卒与定海卫的士卒不同,虽然他不懂练兵,但是军队的好坏还是分的清了,现在连神瑛这员老将也这么说,就更加肯定了周重的感觉,看来这个常孝倒是个人才,希望他日后能在自己手中大放异彩,不要辱没了他祖上开平王常遇春的名声。
常孝外表看似粗鲁,但其实却是个精明的武将,而且心放的很宽,特别是得到了双倍的赏赐后,使得他并没有记恨周重,很快两人就热切的聊了起来。在聊天的过程中,周重发现常孝对他的祖先常遇春十分推崇,处处都以祖先为榜样,只是谈到当初常家的公爵被削时,他的语气中却满是遗憾,甚至最后喝酒时,还说出想要重现常家往日荣光的醉话。
广海卫到来后,周重这个四海提督手下的兵力也就算集结完毕了,其中水师军队达到了一万一千两百人,大小战船两百余艘,另外还有神瑛带来的三千精锐京营,总兵力达到了一万四千人,虽然这个数目在大明的军队中并不算什么,但是周重还是觉得人数太多了,后来了与神瑛、曲烈和常孝商议过后,决定压缩一下兵力。
作战时军队并不是越多越好,特别是周重援助马六甲城又准备用偷袭的策略,所以人数太多很容易提前暴露目标,达不到偷袭的效果。另外出海作战的军费虽然名义上来自正德的内库,但其实却是周重私人提供的,出海作战的人数越多,周重的开销也就越大,所以在保证胜利的前提下,周重自然要压缩一下兵力。
神瑛带来的三千人都是京营中的精锐,而且按照他们之前制定的计划,消灭葡萄牙人最主要的还是陆战,所以这三千人自然不用消减。相比之下水师的人数就显得有些太多了,最后周重内人商议了一下,终于决定将定海卫和广海卫分成一百个小队,每队其实就是以前的百户所,然后全部紧急操练三个月,三个月后由周重和几个主要将官亲自评比,从中挑出五十个百户所重组成军,这支挑选出来的精锐才有资格出海作战。
另外为了激励士卒们操练,周重还提出一系列的奖赏和惩罚,比如被挑选出来的百户所士卒待遇都会有所提升,得到前十的百户所更是可以一笔额外的奖励,而没有被挑出来的百户所却只能拿着以前微薄的军饷,还要把手中最好的战船交出来供别人挑选。另外周重还明言,挑选出来的士卒将随他出海作战,军功奖励也是丰厚之极,能不能拿到就全看他们自己的了。
周重不懂得练兵,但却懂得财帛动人心的道理,特别是对于这些收入不高的军户,他这一系列又是加饷又是奖励的手段,再加上日后许诺的军功和赏赐,肯定可以让这些士卒拿出最大的劲头操练。
果不其然,当上面的措施公布之后,两卫的军营里全都沸腾了,他们这两只卫所为了保持完整的编制,卫所里的士卒待遇比一般的卫所要高一些,两卫的长官也不敢大肆吞并士卒的土地,毕竟上头有无数人盯着呢。
但就算是这样,军户们的生活也并不好过,因为以前一家军户分到一定的田地,但是经过多年的繁衍生息,一家被分成几家甚至十几家,但田地的数量却还是那么多,根本不够家中的老少妻儿糊口的,而且卫所里的军令又严,他们也不敢做其它的营生,只能这么死撑着,有些军户人家甚至出现饿死的情况,现在有了提升军饷甚至是立功发财的机会,这简直就是给黑暗中的他们指出一条明路,所以这些士卒简直都快乐疯了。
神瑛和曲烈、常孝三人也对周重的大方感到十分惊讶,同时对这位年轻的提督大人也敬佩无比,不过这也让他们感到一种压力,毕竟周重越是对军队大方,也就说明他们日后的任务也就越重,所以他们也用尽全力操练军队,争取能够让周重满意。
周重对练兵一窍不通,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上面这些了,练兵的事他全都交给神瑛三人负责,而接下来他就要行使四海提督的另外一项大权了。
第274章 宁波市舶司
宁波港除了驻扎着定海卫的这些士兵外,另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朝廷机构,那就是专门管理海上对外贸易的市舶司,职能相当于后世的海关。
市舶司这一政府机构起源于唐朝,在宋朝时最为兴盛,甚至市舶司的税收一度占了宋朝财政的十分之一还要多,只可惜到了明朝后,因为海禁的施行,导致市舶司的职能也大为萎缩,虽然广州、泉州和宁波还保留着市舶司,但最多也只是负责对朝贡的番国使者朝廷接待,收取的税收也是大为减少。
在大明保留的三个市舶司中,广州的市舶司应该是最大最完整的,毕竟那里负责接待的番国最多,收取的税收自然也最多,甚至光是负责招待番国使团的驿站就二十间房屋,相比之下,宁波和泉州的市舶司就差太多了。
以宁波的市舶司为例,这里只负责接待倭国的使团,每十年才能朝贡一次,也就是说,市舶司每十年才有机会工作一次,剩下的九年却一直闲着没事干,再加上收取的税收也要上交,所以宁波的市舶司已经从一个油水丰厚的衙门变成了清水衙门。
甚至从明成祖时期到现在,市舶司的最高长官也一直是由浙江按察使兼任的,司中的官员也是残缺不全,直到周重来宁波之后,内阁才下令让按察使卸任市舶司的提举之职,从市舶司内部选出一个人担任提举,然后又从其它地方调任了一些官员补充到市舶司,这才把宁波市舶司的官员勉强补齐了。
周重把军队的操练事宜全都交给神瑛等人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位于宁波港的市舶司,只是当他来到到这座曾经兴盛无比的海关衙门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只见出现在他眼前是一座破败无比的院落,四周的院墙已经倒塌了大半,让人可以看到里面荒草丛生的景象,甚至里面前建筑也同样倒塌了不少,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荒废多年的鬼宅一般,若非依然耸立在那里的正门上挂着“市舶提举司衙门”的牌匾,恐怕周重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里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市舶司。
“吴山,你确定这就是市舶司?”周重抬头看了看正门上的牌匾,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说起来大明官场有‘官不修衙’的传统,这也导致很多官府衙门都十分的破旧,但再怎么破旧,至少看起来还能住人,可是像眼前这座市舶司这样,简直已经和荒废的鬼宅一般的,却也十分少见,甚至可能整个大明也就只有这一处。
听到周重的问话,只见吴山同样苦笑一声道:“启禀大人,这里的确就是市舶司,属下为了确认还曾经找人打听过,结果据知情的人说,因为以前市舶司每十年才接待一次倭国的使者,所以市舶司平时根本没有人办公,更没有人打理,导致市舶司常年没有人来,最后就成了这副样子,就连门上的那幅牌匾,还是新任的提举杨统杨大人上任后新换上去的。”
对于吴山的解说,周重听后也是无奈的苦笑一声,他倒是可以理解市舶司中官员们的无奈,毕竟无论换作是谁,在市舶司这样十年才办一次公的衙门里呆着,恐怕最后都会懈怠下来,衙门变成这副模样也就情有可原了。
当下周重抬腿进到市舶司衙门里面,沿着满是荒草的小路来到衙门大堂的位置,想要见一见负责这里的那位杨提举,可惜这一路上竟然连个人都没有遇到,一直等到他进到大堂里,才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吏正坐在一根柱子下打瞌睡。
周重他们一帮十几个人进到大堂中,立刻惊醒了那个老吏,当他看到衙门中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大部分都是威风凛凛的锦衣卫,为首的则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官员时,立刻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跑上来行礼道:“小人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前来市舶司有何要事?”
“你们市舶司的杨提举呢,让他快点前来参见提督大人?”对于这种小吏,自然不用周重亲自开口,旁边的吴山立刻吩咐道。
“提督大人?”这个老吏听到这个官职时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刻猜到了周重的身份,当下也是吓了一跳,毕竟周重来到宁波港后,就立刻对定海卫进行了一系列的动作,特别是撤消了程全的指挥使一职,更让他的大名传遍了宁波港,现在无论是官场上还是民间,都对周重这个新任的四海提督有所耳闻。
“大人稍候,提举大人正在后院办公,我这就去通禀!”老吏说完转身飞快向后院跑去,同时暗自庆幸自家老爷是个官迷,否则这个时候还真不好找到他。
市舶司衙门后院的一个破旧的房间里,新任的市舶司提举杨统正乐不可支的坐在那里,只见他右手拿着自己的任命文书,左手把玩着新到手的提举官印,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感慨,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做到从六品的副提举官职上了,没想到这次竟然由内阁亲自发文,使得按察使大人交出了兼任的市舶司提举一职,最后更是落到了他的头上,这对于杨统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杨统今年五十多岁了,以前也是举人出身,后来花钱活动了一下,这才被分派了一个九品的小官,接下来又经过他多年的努力,总算是熬到了七品县令的职位,当时他才三十岁,也算是比较有前途的官员,但可惜后来他在官场上得罪了人,结果从七品的县令升到从六品的市舶司副提举,看似品级是提升了,但市舶司却是个冷衙门,来这里的人要么是得罪了人,要么就是来养老的,根本没有升迁的可能。
杨统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当官,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官迷”。他在刚被调到市舶司时,心中也十分不甘,拼命钻营想要外调出去,哪怕是降级也成,毕竟只要出去了,他就要升迁的可能,不用呆在市舶司混吃等死,但很可惜的是,他得罪的那人势力太大,所以一直没能如愿,最后更是在市舶司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杨统能想的办法也都想过了,这也让他慢慢的死心了,准备一辈子都安心的做自己的副提举,好歹这也是个从六品的官职。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看他都已经要到花甲之年了,竟然遇到这种好事,一下子从副提举升为正提举,而且本来是冷衙门的市舶司好像也有些不一样,上面竟然调来一批官吏补充进来,虽然还没有说要让他们做什么,但为官多年的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市舶司恐怕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也正是看到自己的前途有望,再加上又是刚刚升了官,满足了杨统自己的官迷心思,所以自从上任以来,杨统几乎每天都会按时来市舶司,而且一坐就是一天,这并不仅仅是为了过一过自己的官瘾,同时他也想等着上头的命令,毕竟朝廷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把市舶司的缺额补齐,甚至还把提举一职从按察使那里独立出来,这些都说明朝廷肯定会有什么举动,而且还会用到市舶司。
不过杨统虽然把事情看的十分清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精明,比如那些刚刚从其它地方调到市舶司的官吏,他们对于市舶司还停留在以前的印象中,根本没看清朝廷调他们进市舶司的深意,所以这些人在来到市舶司任职后,除了第一天露了个面外,其它时间都是垂头丧气的呆在自己住的地方,平时连人都找不到。
想到那些调到市舶司的官员,杨统也很是不满的冷哼一声,再怎么说他也是市舶司的一把手,可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市舶司以前是个什么地方,所以那些属下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特别是那两个新调来的副提举,其中一个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嘴上说的好听,但心里却没把自己这个上司当回事,另外一个则是号称苏州第一才子,本来今生仕途无望,但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竟然让他恢复了举人的功名,而且还被派到市舶司做了从六品的副提举。想当年他以举人之身入仕,才做了一个九品的小官,熬了好几年才做到七品,可是人家却一下子就做到从六品,人比人简直是气死人。
就在杨统腹诽着自己的一帮下属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自己以前的老仆,现在被他安排到市舶司混出身的杨福从外面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老爷,外面来了个大人物,指名要您去见他!”
“大人物?是谁?”杨统听到老家人的话立刻精神一振,这时他心中已经有所预感,自己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275章 惊见唐伯虎
“市舶司提举杨统,参见提督大人!”杨统听到来的竟然是周重时,立刻匆匆忙忙的跑到前厅,见到周重深施一礼道,他之前也听说过周重的事,心中也同样猜测过对方很可能就是造成市舶司如此变化的原因,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杨提举不必多礼!”周重上下打量了一下杨统,这才开口道。只见这位杨提举头发花白,身材也十分干瘦,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刮走似的,不过他的精神却是极好,向周重行礼时表现的极为恭敬。
“谢大人!”杨统听到周重的话,这才直起身子道,同时低下头站在堂下,十足一副做下属的样子了,虽然从职权上他们市舶司并不归周重管辖。
“杨提举,为何本提督进来后,只见到你与这个老吏,市舶司的其它官吏呢?”周重看了看大堂上也没什么坐的地方,干脆就这样站着问话了。
“这……”杨统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老实回答道,“启禀大人,市舶司平时只负责接待倭国朝贡的使团,今年并不是倭国朝贡的年份,司内并没有任何公务可以处理,所以司内的大部分官吏都没有来!”
周重之前已经从吴山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只不过现在听到身为提举的杨统亲口讲出来,心中还是有些生气,当下沉着脸吩咐道:“杨提举,本提督命你即刻把市舶司的官员召集起来,有皇命要宣布!”
听到周重说出“皇命”两个字,杨统的目光中也闪过一道精光,当下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答应一声带着老吏跑出去找人了。不过太过兴奋的杨统并没有注意到,周重一直到现在都还站着,他也忘了给周重搬把椅子,所以一直等到他把市舶司的官员都召集过来时,周重依然站在大堂上。
中原封建王朝的各级衙门的人员组成一向都分为官和吏两种,其实官也就是有正式品级的官员,在吏部那里有备案,而吏则是官员为了方便衙门的运行自行招募的管理人员,相当于后世的临时工,干的活比较累,而且还不是正式的官府编制。
市舶司衙门中正式的官员其实只有四人,除去杨统这个提举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副提举,以及一个吏目,这四人也就是市舶司衙门的核心系统,其它的都是小吏。其中提举执掌大局,两个副提举协助他处理事务,吏目则是管理文书,以及小吏之间的一些协调事务等。
杨统身为提举,对于自己手下的人品习性也十分的了解,所以很快就把另外三个官员找到并带到市舶司,只是当周重见到这三人时,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走在杨统身后的那人是个四十岁左右衣衫不整的中年人,满身都是脂粉气,甚至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女子的唇印。不过即便是如此狼狈,这个中年人脸上依然带着一股圆滑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个官场上的老油子。
相比这个圆滑的中年人,另外一个站在杨统身后的三十多岁中年人就更不成样子了,因为这个人现在喝的烂醉如泥,身上的的酒气熏人,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全都要靠那个老吏架着才能勉强站立。
最后一个人倒还算正常,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只是他身上也不像杨统那样身穿官服,只是穿着一身宽松的便服来的,微胖的脸上带着一股和善的笑容,看起来不像个官员,倒像是个做生意的商人。
“杨提举,这个人是谁,怎么醉成这副模样?”周重指着那个醉的一塌糊涂的中年人开口问道,其它两人也就罢了,唯独这个人不但不来市舶司,竟然还喝的烂醉如泥,这简直就是根本没把他自己的官员身份当成一回事。
“这个……”只见杨统踌躇了一下,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启禀大人,这位是我们市舶司刚调来的副提举,名叫唐寅,苏州人士,可能是觉得市舶司没有前途,所以才借酒浇愁,这倒也不怪不得他,当初下官刚调来时,也同样是想不开,天天都是喝的烂醉。”
虽然杨统有些看不上这个新调来的副提举,但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手下,所以他在话的最后也没忘帮他开脱了一下,这倒是让另外两个官员对自己这位上司有些另眼相看。
“哼,身为官员,就算不满朝廷的安排,也不能如此的懈怠,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醉酒!”周重冷哼一声道,前世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懈怠的官员,所以现在对这上喝的烂醉的唐副提举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就在周重的话音刚落,脑子中却忽然闪过这个唐副提举的名字,当下心中一惊,急忙叫住两个扑上去的锦衣卫道:“等等,杨提举,刚才你说这位副提举名叫什么?”
杨统看到周重生气也正有些焦急,想劝又不敢劝,现在看到周重忽然问起唐副提举的名字,急忙开口回答道:“启禀大人,唐副提举名叫唐寅,是苏州一带有名的才子,号称诗画双绝,只是年轻时不小心卷入一桩案子,也毁了自己的前程,幸好当今陛下英明,这次恢复了他的功名,而且还派到市舶司担当副提举一职!”
“果然是他!”周重这时也是十分惊讶的道,刚才他没有注意唐寅这个名字,仅仅是觉得耳熟,但是现在听到杨统的介绍,再加上对方的经历,这让周重更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原来这个人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
想到唐伯虎在后世的名声,周重也不禁升出几分亲近之意,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历史上的唐伯虎好像因为科场舞弊案被夺去功名,而且再也不能参加科举,最后是潦倒一生,可是现在对方竟然做了官,而且还是从六品的副提举,这显然与原来历史上完全不同,难道是因为自己到来的原因,把唐伯虎的命运给改变了?
看到周重沉默不语,本来要给唐伯虎醒酒的锦衣卫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眼神向吴山求救,最后吴山只得轻声问道:“大人,是否要给这位唐大人醒酒?”
“呃?这个……”周重听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唐伯虎是他来到明朝后最想见到的人之一,他对于对方的才华也十分敬佩,而且他还听老丈人王伦说过,知道王伦和唐伯虎是忘掉交,说起来他还是对方的晚辈,虽然唐伯虎做官有些懈怠,但也算是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得不叹了口气,中原地区是个人情社会,就连他也不能免俗,所以只见他开口对两个锦衣卫吩咐道:“你们两人把唐大人扶到后院用凉水洗下脸,顺便弄点醒酒的东西让他喝下去,等到他酒醒了再来见我!”
看到周重听到唐寅的名字后态度大变,这让杨统等人都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们就想明白了,唐寅本来就是苏州一带的大才子,而周重又是松江人,距离苏州也不算远,肯定是听说过唐寅的名气,所以才如此。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周重在意的不是唐寅现在的名气,而是后世几百年的名气。
两个锦衣卫也很精明,知道提督大人对这个唐寅十分看重,当下轻手轻脚的把人抬到后院,按周重说的方法给他醒酒,不过若是让他们自己处置的话,那醒酒的手段可就不会如此温柔了,甚至可能还会十分的暴力。
接下来杨统又给周重介绍了剩下的两个官员,其中那个一脸精明的中年人名叫李连,和唐伯虎一样,同样是市舶司的副提举之一。至于那个微胖的中年人名叫钱元,是市舶司的吏目,官职虽然不高,但管理的事务却十分繁杂。
认识了一下市舶司的官员后,因为唐寅还没醒,所以周重就和杨统三人聊了一下关于市舶司的事,比如司中有多少的小吏,以前又是怎么接待倭国使团等等问题,杨统和钱元都是市舶司的老人,所以他们也一一做了回答。相比之下,那个精明的李连也是和唐伯虎一样从外面调过来的,所以对市舶司的事务并不是很熟悉。
聊了一些杂事后,周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当下开口问道:“杨提举,本提督来的时候,见到宁波港中商船如云,每天都有大量的商船进出港口,而且我也见到有官吏收税,本来我以为他们应该都是市舶司的人,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好像并不是市舶司的人吧?”
听到周重问起这件事,杨统和钱元脸上都露出无奈之色,苦着脸对周重开口道:“启禀提督大人,咱们大明虽然施行了海禁,但现在海禁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本来宁波港来往船只的税收应该归我们市舶司管辖没错,但其实早在多年前,宁波港中的税收就已经被巡抚衙门接管了,我们根本就插不上手啊!”
“哦,宁波港身为海港,税收一向都是市舶司在管,巡抚衙门有什么权力插手?”周重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虽然官场上讲究的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各个衙门都有自己的职权,就算是巡抚也不能越俎代庖吧?
第276章 重启市舶司
其实周重在刚来到市舶司衙门时,就已经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宁波港十分兴盛,但负责管理海外贸易的市舶司却是破败如斯,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本来属于市舶司的收税权被人架空了,而杨统接下来的回答也证实了周重的猜测。
因为大明从开国之初就施行了海禁,所以市舶司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了,甚至还一度被取消过,后来还是朝贡体系建立后,市舶司才有了存在的理由,不过因为各国的朝贡时间不一样,像倭国就是十年一朝贡,市舶司的作用也就变得微不足道,比如像宁波市舶司,以前的提举都是由按察使兼任,而且司中的官吏也是大猫小猫两三只,根本没有人愿意来。
不过正所谓堵不如疏,海禁虽然严厉,但是到了孝宗时期,其实已经名存实亡,沿海地区走私十分猖獗,宁波这里做为大明对外通商口岸之一,更是发展出双屿港这样的走私基地,而且正是有了双屿港,才使得宁波港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但是宁波港虽然恢复了繁华,但这里的繁华毕竟是停靠走私才形成的,所以先天上就有些见不得光,若是用市舶司收税的话,那么这个税收根本没办法上报。所以最后浙江的巡抚和兼任市舶司提举的按察使商量了一下,最后干脆把市舶司撇到一边,直接派巡抚衙门的人前来收税,至于收税的名义也不是市舶税,而是做为普通的过境税,这样一来即可以方便入库,同时也方便上面的人对这些税收做手脚。
周重听到这里,也总算明白了市舶司如此落魄的原因,搞的半天是浙江巡抚为首的官员们把宁波港的税收当成了自己的小金库,自然不会让市舶司插手。甚至宁波港本来应该属于宁波府所有,但现在的税收却被上头的巡抚、按察使等高官夺去,这恐怕也是宁波府官员不满满上头的原因之一。
就在这时,忽然派去给唐伯虎醒酒的锦衣卫前来禀报,说是唐伯虎已经清醒过来,现在正在外面求见,这让周重也是一喜,当下立刻让唐伯虎进来,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唐伯虎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虽然身上还带着酒气,但却已经清醒过来,当下见到周重时,立刻躬身施礼道:“下官唐寅,拜见提督大人!”
“唐大人不必客气,我知道你们被调到市舶司这个冷衙门中时,肯定心中有些怨言,认为这里是个没有作为的地方,不过今日本提督来到市舶司,正是给各位提供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周重对于唐伯虎也很是客气的道。
听到周重的话,不但唐伯虎惊讶的抬起头来,旁边的杨统也是全身一颤,虽然他之前早就猜到周重来市舶司肯定有重大的事情宣布,甚至很可能会重新启用市舶司,可是他心中一直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现在亲耳听到周重说出来,这让他还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提督大人,不知您话中的‘大展拳脚’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朝廷准备要放开海禁吗?”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开口的却是那位新调来的副提举李连,他现在同样也是一脸激动的表情。
“嘿嘿,市舶司众人接旨!”只见周重忽然开口道,然后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杨统等人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当下全都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即日起,市舶司划归四海提督衙门,管理与提督衙门相关的海上事宜,地方官员不得阻挠,钦此!”周重高声把圣旨上的内容宣读了一遍,虽然圣旨的内容不多,但却规定了两件事,第一是市舶司日后成为四海提督衙门的下属衙门不再受地方节制,第二则是市舶司管理海上事务的权力也得到了恢复,虽然没有明着开海禁,但其实已经算是明文规定市舶司可以对海上的商船收税了。
杨统和李连、钱元三人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自然一听就明白了这道圣旨的重要性,唐伯虎虽然是初入官场,但他也不笨,仔细琢磨了一下后,也明白了几分这道圣旨的意义,可以说有了这道圣旨,他们就相当于有了一把尚方宝剑,日后谁再想越过他们市舶司收取市舶税,那他可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了。
想到这里,杨统等人的脸上也更加兴奋,唐伯虎更是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身为一个读书人,他自然从小就有着入仕报国的理想,可惜后来的科考舞弊案一下子打破了他的梦想,功名被夺去,一辈子仕途无望,可以说人生跌入到谷底。
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大半年前王伦路过苏州,经过随行的锦衣卫把他带到了京城,在那里他有了接近皇帝陛下的机会,终于以自己的才华打动了对方,再加上好友王伦的从中周旋,最终使得唐伯虎恢复了功名,而且还被外派为官。本来唐伯虎是想在任上好好的施展自己的才华,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任职的宁波市舶司早就荒废多年,他这个副提举也是有名无实,根本没有任何实权,大起大落之下,使得唐伯虎是万念俱灰,这才每天喝的烂醉如泥,但没想到今天周重竟然带来一个如此大的好消息,这让唐伯虎一时间也像是如坠梦中。
“属下参见提督大人,日后但凭大人驱使!”杨统第一个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当下再次向重行礼道,毕竟日后他们都算是周重的直属手下,所以这次的礼数也格外郑重,旁边的李连和唐伯虎三人也清醒过来,同样纷纷上前行礼,然后说了一些表示忠心的话。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周重对于这些官场上的事已经可以从容的应对了,只见他对杨统等人好言安抚几句,然后又说了些鼓励的话,大概意思就是你们这些人跟着我周重,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浙江官场上的人都得敬他们三分。
说完了这些套话后,周重忽然语气一变,一脸郑重的对杨统吩咐道:“杨提举,现在本官就宣布一下你们市舶司的第一个任何,你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完成!”
“请大人示下,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完成大人的吩咐!”只见杨统上前一步保证道,有了周重做他们的后盾,再加上又有陛下的圣旨,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腰板一下子挺直了,说话也比任何时候都有底气。
“很好,本提督现在命令你们,在十天之内把宁波港的税收从巡抚衙门手中夺回来,而且还不能影响到宁波港正常的税收,这点你可以做到吗?”周重这时野心勃勃的开口道,宁波港的税收仅仅只是他建立大明海关的第一步,日后随着大明海军的强盛,市舶税的范围也会慢慢扩大,直到扩张到大明的所有沿海地区。
“这……”听到这个命令,刚才还拍着胸脯保证的杨统却忽然迟疑起来,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杨提举是怕得罪巡抚衙门吗?”周重这时沉着脸问道,宁波港的税收牵扯宁波官场上不少的利益,这点周重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肯定会得罪不少人,但是这些税收是日后养兵之用,所以哪怕是得罪人,他也必须要做,况且以他现在的权势,那些被得罪的人也根本不敢说什么。
听到周重话中透出的一丝不悦,杨统却是立刻为自己辩解道:“提督大人误会了,下官并不怕得罪人,只是市舶司荒废日久,虽然前段时间派了些官吏进来,但人手依然不足,特别是下面做事的小吏更是严重不足,虽然可以向外招收,但短时间内也不容易找到这么多的官吏。”
周重听到杨统担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立刻笑了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也了解市舶司中的情况,既然你们现在人手不足,我就从我身边的锦衣卫中调出五十个人暂时补充到市舶司中,相信有他们在,你们做事也方便一些,不过这些锦衣卫不能长时间呆在市舶司,所以你们必须尽快的招收一批小吏!”
听到周重竟然调给自己五十个锦衣卫,杨统立刻大喜过望的道:“多谢提督大人,有了这五十个锦衣卫帮助,下官必定在十日之内把宁波港夺回来!”
杨统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李连和钱元两人也纷纷上前表态,无非也就是他们一定会尽力协助杨提举完成这个任务,虽然说的都是些废话,但在官场上却是必不可少。唯独唐伯虎不懂这些,看到李连两人上前后才醒悟上来,当下也上前说了几句,看来这位唐大才子想要完全适应官场,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历练才行。
周重来市舶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当下他让吴山拨出五十个锦衣卫交给杨统,至于他如何用这些人收回宁波港的税收,那就是他们市舶司的事了。
不过就在周重准备离开时,忽然看到站在那里的唐伯虎,当下想了想笑道:“唐大人,今日你们市舶司公务繁忙,我也就不打扰了,不知你现在住在哪里,何时有空在家,到时周某也好登门拜访?”
第277章 接管税所(上)
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宁波港都会冷清许多,但是今年却有些不一样,哪怕都已经过了腊八节了,但宁波港上依然是热闹无比,来往的船只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平时还有所增加。
据说是因为今年的双屿港发生了大变化,南洋、谢家和洪家这三家双屿港最大的商会合作的越加紧密,使得双屿港也更加兴盛,货物的吞吐量也是增加了近一倍,所以现在不少人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跑几趟双屿港,争取在过年前多赚上一笔。
宁波港越来越繁华,管理港口的官吏们自然也十分高兴,因为港口停泊的船越多,他们收到的税收也就越多,虽然这些税钱是要上交的,但是他们从中抽取一点油水却也是很容易的事,而且税钱越多,他们的抽取的油水也就越多,所以他们也是希望港口越繁华越好。
程参事和往常一样,日上三竿才从自己的第三房小妾那里穿好衣服,也没在家里吃早饭,直接就向港口那边的税所赶,等到了港口上时,他看了看天色还早,于是又凑空到港口边的王记早餐铺子里喝了碗粥,吃一笼汤包,顺便又调戏了一下那个有几分姿色的老板娘,这才心满意足的来到税所办公。
虽然宁波港在宁波府境内,但是整个港口的管理却并不归属于地方,而是归上头的巡抚衙门直管,比如程参事主管的税所,就是巡抚衙门派到宁波港管理税收的机构,他这个参事同样也是巡捕衙门的属官,可以说除了巡抚大人外,当地的官员根本指挥不动他。
宁波港的规模很大,其中以甬江为界,分为南北两部分,分别设立了一个税所,其中程参事就是北港区税所的主官,手下也管着几十号人,收税这样的粗活累活自然都交给手下们去做,程参事每天只需要核对一下账目就行了。
只见程参事慢悠悠的进到税所里,和看门的守卫打了个招呼后,这才来到后院的库房。其实整个税所里的建筑十分简单,除了几间办公的屋子外,剩下的也就只有两个大库房,其中一个库房是用来装税册的,另外一个库房则是用来装税银的,每十天上头就会派人来把税册和税银取走,至于这些税银的去向,那就不是程参事能知道的了,不过他可以肯定,这些税收肯定不会进入到国库里。
程参事来到库房里时,看到那个装税银的大库房门前已经堆放了两个大箱子,其中箱子盖已经被打开,露出箱子里的大把的铜钱,偶尔还能见到些碎银子,几个帐房正在清点里的银钱数目,然后再与一起送过来的税单对照一下,并且按照税单把每笔税银都记在税册上,日后也方便上面的人查看,若是税银和税册上的数目对不上,那下面的人可就要挨板子了。
“老秃,今天的收成怎么样?”程参事看了看地上堆放的银钱箱子,随口向那几个帐房中最年老的帐房高声问道,这个老帐房看起来有六十岁左右,头顶的头发已经秃了大半,所以才落得个老秃的外号。
“启禀参事大人,今天的收成不错,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收了两箱子铜钱和碎银,换算成银子也将近有一百五十两了,看来今天的税银很可能会超过五百两。”正在记账的老秃也很是兴奋的道。
程参事听到五百两这个数字也十分高兴,虽然这些锐银都是要上交的,但正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大明的官场上哪有不贪的人?哪怕在他这个小小的税所里,也会截流下来一部分银子做为税所中官吏的福利。
当然程参事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去动账目上的银子,而是在收税之时,所有收税的小吏都会把税银的十分之一扣下来,这笔钱是不入账的,等到晚上统一上交,也就是说,眼前这些税银其实只是所有税银的九成。那些截流银子就成为了税所的小金库,等到发月钱时,由程参事统一分配给税所里的所有人,这样一来人人都有钱拿,也不用担心有人告密,而且这已经是官场上的惯例,就算是上头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参事在心中大概算了一下,光是今天他就能分到五六两银子,若是这个月都能保持这个数字,那么他就能分到一百二十多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就算是一品大员的薪俸也不过才八十七石粮食,再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折色,恐怕也不到一百两银子,可是现在他这一个小小的参事的却能拿到一百二十两。
当然程参事也只敢和一品官员正常的薪俸相比,若是把一员大员的其它隐性收入都算上,恐怕他这点钱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接下来程参事走到记账的老秃旁边,随手翻了一下前面的账册,然后又到装着银钱的箱子边抓起一把银钱看了看成色,发现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后,也就不再管这些事,吩咐老秃他们细心一些,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办公的屋子里准备睡个回笼觉,毕竟昨天晚上为了喂饱家里的那个小狐狸精,他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
不过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就在程参事刚回到屋子里,还没等他躺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甚至还有人的惨叫声,好像有人动手了。这让程参事先是一惊,税所里的库房中可是存着不少银钱,不会是有强人想要冲进来抢钱吧?
不过很快程参事就打消了上面的想法,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税所中存有大量银钱,但是税所旁边不远就是定海卫的军营,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恐怕也没有强人敢在军营旁边动手抢银子。既然不是抢劫,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来闹事了。
“敢来税所闹事,简直活的不耐烦了!”一想到不是强盗,程参事的胆气立刻壮了起来,毕竟他只归巡抚衙门管,在整个浙江来说,谁敢惹他们巡抚衙门的人?
只见程参事当下整了整衣服,做出一副阴沉的样子,背着手快步来到前院喧哗传来的地方,结果刚到那里,就见税所的人正在与一帮锦衣卫对峙,其中有几个税所的人都已经头上见血,样子十分的狼狈,看样子是自己这方吃了亏。
看到这里,程参事也是怒火中烧,他来税所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遇到过敢打巡抚衙门的人,虽然对方是锦衣卫,但他以为这些锦衣卫是宁波府当地的锦衣卫,对于这些人他可是丝毫不怕,毕竟这里不是京城,也轮不到锦衣卫嚣张。
当下只见程参事气呼呼的冲上前,指着那帮锦衣卫大吼道:“混帐东西,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打我们巡抚衙门的人,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
“呯~,哎哟~”程参事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被人狠狠的砸了一刀鞘,这让他是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好半天站不起来。
“马百户,咱们是来接收税所的,不是来打人的,剩下的事情我来和他们谈,你们不要再动手了!”人群中的唐伯虎都快急哭了,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不下十遍了,但可惜对身边这帮锦衣卫来说,却根本不管用,甚至连那个马亮马百户更是带头打人。
昨天周重接管了市舶司后,身为提举的杨统急于向周重表功,于是今天立刻派出李连和唐伯虎这两个副提举,两人分别带了二十多个锦衣卫,另外还有市舶司中的几个小吏,急匆匆的就赶到宁波港接管收税的税所。
本来唐伯虎觉得这年事很容易,只要他把皇帝陛下的命令一宣布,然后再搬出周重这座大神,就算税所背后有巡抚大人撑腰,恐怕最后也得乖乖的把税所交出来。
但是唐伯虎显然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当他带着人来到税所时,却没想到税所看门十分蛮横,听到他的话更是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告诉唐伯虎,税所这里归巡抚衙门直管,除非他们有巡抚大人的手令,否则谁也别想进去!
这种情况已经赶出唐伯虎的预料,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不过就在这时,马亮带领的锦衣卫却再也忍耐不住,他们这帮人都是锦衣卫中的精锐,甚至大部分人都有进宫资格,可是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税所挡在外面,而且对方的态度还是如此蛮横,这简直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以说自从他们当锦衣卫的那天起,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被挡在外面的锦衣卫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他们先是打了税所的门卫,然后就打算冲进去,税所里的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所以双方就在税所的前院对峙起来,就在马亮实在等的不耐烦,正准备用强硬手段接管税所时,结果程参事就冲了出来,而且指着马亮他们就骂,结果刚好撞到枪口上,被马亮一刀鞘砸的站不起来。
第278章 接管税所(下)
看到自己的上被打,税所里的人先是一愣,心想这些锦衣卫的胆子可真够肥的,紧接着他们就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结果这帮税所里的人立刻是一拥而上,准备为自己的上司报仇。
被锦衣卫拥在前面的唐伯虎虽然拼命制止双方的斗殴,但可惜无论是锦衣卫还是税所里的人,都没有人愿意听他的,所以最后他的话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还招来几个税所人员的围殴,幸好有马亮在一旁保护,这才让唐伯虎免遭一顿毒打。
唐伯虎这次只带了二十多个锦衣卫,再加上市舶司原来的小吏,也不过才三十几人,但是税所这边却有五六十人,若是换做正常情况下,唐伯虎这边肯定会吃亏。不过马亮那些锦衣卫却都不是普通人,个个都是打架斗殴的好手,毫不夸张的话,他们中的一个打两三个都没问题,所以双方的斗殴刚开始,税所这边的人几乎是被马亮他们压着打,很快就有不少人呻吟着倒地不起,不是脑袋破了就是胳膊折了,一个个是凄惨无比。
估摸着有一柱香的功夫,税所这边的人已经完全是溃不成军,所有人要么倒地要么逃跑,反观马亮这边的人却是人员整齐,虽然有不少人也受了伤,甚至有些伤的还不轻,但至少在别人的搀扶下还能站起来。
“呯!”只见马亮亲自把一个人扔到唐伯虎的面前,这个人正是程参事,本来他看到情况不妙,正准备逃跑时,却没想到马亮早就看出他是这里的头,所以程参事还没刚一动,就被马亮给抓住打了几拳,然后提着扔到唐伯虎面前。
“你……你们……唉~”唐伯虎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向都是个读书人,讲究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是没想到自己上任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被手下强行使用暴力给完成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打了我们税所的人,难道就不怕巡抚大人怪罪吗?”程参事肚子上被马亮打了几拳,结果把他疼的直抽抽,这时才终于缓过劲来,有气无力的质问道。
“呸!别老是把你们的那个巡抚挂到嘴上,搞的好像所有人都怕他似的,告诉你,我们是四海提督周大人的手下,有种就让你身后的那个巡抚跑来问军爷的罪!”还没等唐伯虎开口,马亮身后一个锦衣卫总旗就开口叫嚷道,那种神态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程参事听到这些锦衣卫竟然是之前接管了定海卫的四海提督周重的手下,这让他也是心中一惊,虽然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也听闻过周重的厉害,刚来到定海卫就把一个指挥使给撤了,这种魄力和权势别说是他了,就连巡抚大人恐怕也惹不起。所以光是周重这个名字,就已经把程参事心中的怒火给浇了个透心凉,同时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前途。
“程参事,在下是市舶司副提举唐寅,这次奉提督大人之命,特来接管税所,只是之前你们的人太过蛮横,竟然连门都不让我们进,这才引发了冲突,希望程参事不要怪罪才是!”唐伯虎这时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来意讲出来,顺便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而且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完成这次的任务,他在来之前也做了不少准备,对于这个程参事也并不陌生。
“市舶司?副提举?你们不是周提督的人吗,怎么又成为了市舶司的人?”程参事本来已经大概搞清楚了对方这些人的来意,但是当听到唐寅的自我介绍时,却又有些想不清楚,怎么只剩下空架子的市舶司也和周重搞到一起了?
只见唐伯虎这时笑呵呵的走过来,亲自把程参事扶起来道:“程参事有所不知,这次提督大人奉陛下圣旨,已经将我们市舶司划为提督衙门的治下,而且日后宁波港的税收依然归我们市舶司收取,今日我们就是来交接的,还请程参事配合一下!”
“交接?不行!税所一直是我们巡抚衙门在管理,在没有接到巡抚大人的命令前,程某绝对不会把税所交出去!”程参事虽然惧怕周重的权势,但是他身为参事,代替巡抚衙门管理者整个税所,所以除非是巡抚衙门下令让他交出去,否则谁逼他都没用。
“唐副提举,你就别和他说那么多废话了,他是不会主动把税所交给我们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直接把这里占了,日后巡抚衙门的人来一次我们打一次,一直打到他们不敢来为止!”马亮可不仅仅是个武夫,他对官场上的事情也是门清,早就猜到拿下税所肯定要用强硬手段,所以刚才他才会纵容手下打人。
若是换做另外一个副提举李连,恐怕也会十分赞同马亮的话,而且也不会和程参事说这么多废话,而是早就让人把他丢出去了。可惜唐伯虎却是个官场上的初哥,根本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所以他对马亮的话根本没听进去,依然对程参事劝说道:“程参事,我们市舶司是奉了提督大人的命令,而提督大人又是奉了当今陛下的圣旨,若是你们不交出税所,那就抗旨不遵,到时恐怕连巡抚大人也……”
唐伯虎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程参事一脸不奈的道:“唐大人,狐假虎威的废话就不要说了,程某也不是官场上的三岁小儿,不会因为你的话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其实程参事这时也看出来了,自己面前的这位唐副提举恐怕是初入官场,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身为巡抚衙门的人,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把税所交出去的,否则日后就算是巡抚大人不怪罪他,恐怕他也没办法在官场上的混了,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吃里爬外的人打交道。
唐伯虎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以前除了画画就是读书,对于人情事故虽然不至于一窍不通,但所知的也有限,更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程参事的角度考虑问题,因此他看到程参事三番五次的拒绝,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而是依然锲而不舍的想要再次劝说。
不过这时马亮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若非他知道唐伯虎是提督大人看重的人,恐怕早就把对方踢到一边自己处理了。只见马亮这时也不再等唐伯虎开口,当下走过去一把抓住程参事的领子,大步走到税所门口就扔了出去,其它的锦衣卫也有样学样,把地下躺着的不停呻吟的人也都给扔到门外。
唐伯虎看到马亮等人如此粗鲁,本想制止的,但是转念又一想,这些锦衣卫向来自大惯了,现在虽然调到市舶司中,但却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他说了也白说,而且看刚才的样子,恐怕那个程参事真的不会主动把税所交出来,也许强抢下来是唯一的办法了。
马亮他们把税所里原来的人员都扔出去后,唐伯虎立刻带着人接管了两个库房,同时把市舶司的那些小吏全都派到港口去,接替原来税所的人收税,虽然人手少了一些,可能会影响税所的运转,但暂时也只能这么做了。至于收税的规格则和原来的一样,毕竟他们才刚刚接管税所,暂时不宜有太大的改动。
与唐伯虎他们这边相比,李连带领的另外一队人马去接收甬江南岸的税所更加顺利,而且李连的作风与唐伯虎完全不同,他带着人到了税所后,立刻亮出身份指挥着锦衣卫开始打人,不过他打人是有讲究的,只打了参事和税所的几个管事,另外那些干活的小吏他并没有去动,而是打完人后直接把那些干活的小吏都接管过来,告诉他们现在税所归提督大人管辖,他们想要混口饭吃的话,那就老老实实的干活。
显然,李连对于税所的处理更加的成熟和圆满,毕竟他把税所几乎完整的接管过来,只赶到了参事和几个管事,这样的好处是保持了税收的稳定,利于日后市舶司的完全接管。
相比之下,唐伯虎的处理办法就显得太过生涩了,事先的估计错误,使得他刚开始时表现的不够强硬,没能在气势上震住税所的人,这也直接导致后来的斗殴,结果税所的人逃的逃伤的伤,最后他只能派出自己手下有限的人手,使税所艰难的运转起来,想要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情况,恐怕还要等到市舶司把人员招满才行。
杨统在接到两个助手接管了税所的消息后,立刻亲自跑到港口坐镇,李连那里根本不用他操心,所以他最后只能帮着唐伯虎擦屁股,幸好他知道提督大人十分看重唐伯虎,所以倒也没敢发脾气,反而还很耐心的指点了一下唐伯虎,这使得唐伯虎在惭愧的同时,也对杨统十分的感激。
税所被周重接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巡抚衙门那里,结果立刻在浙江官场掀起了轩然大波,浙江巡抚谢迪在震惊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窃喜,立刻把浙江的几位大员召集起来,共同商量如何应对这件事?
第279章 请不来人
浙江巡抚衙门内,谢迪似笑非笑的坐在大堂之上,刚才他已经给浙江左右布政使,以及按察使都送去了请柬,请他们来巡抚衙门商议一下周重强夺宁波港税所的事。
对于这件事,谢迪在愤怒的同时,心中却有些窃喜。表面上看,周重丝毫不顾及他这个巡抚的面子,直接把税所强夺过去,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甚至这已经标志着周重与他正式的撕破了脸皮,性质比之前周重撤去程全指挥使职务要严重的多。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税所虽然是打着巡抚衙门的名义,但是收上来的税银却并不是谢迪一个人独吞,左右布政使、正副按察使这几人可全都有份。所以周重现在把税所夺去后,并不仅仅是打了谢迪的脸面那么简单,而是把浙江几个高级官员的一条财路也给断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谢迪的心中才会有些欣喜,整个浙江除了他这个巡抚外,剩下的官员就要数左右布政使和按察使了,这三人前两个管理民政,另外一个主理刑事,是一省之内级别最高的行政官员。当然另外还有一个都指挥使,主管一省的军事,只是大明对武职十分轻视,所以都指挥使的地位要低一些,比如像浙江这里,税所收上来的税银就没有都指挥使的份,这也是都指挥使的地位比不上布政使和按察使的明证。
宁波港那边的税银收入虽然比不上前宋,但每年至少也有十几万银子,这些银子除了少部分被其它人拿走外,其它大部分都被巡抚和布政使等几个高官瓜分了,而且这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每任巡抚和布政使、按察使上任后,都会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份,官员们拿的也是心安理得。
不过现在周重把税银这条财路给断了,谢迪虽然恼火,但更多的却是欣喜,因为这标志着周重把浙江的其它几位高层也一起得罪了,说起来在两个布政使和一个按察使中,他现在也仅仅拉拢到一个,剩下的两个都对他有些排斥,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他即可以拉拢另外两人共同对付周重,又可以与他们缓解一下紧张的关系,甚至说不定日后也能把他们拉到自己手下,到时整个浙江官场上可就再也没有人和他唱反调了。
想到自己这个一箭双雕的计划,谢迪也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现在周重的圣眷正隆,他也不敢轻易得罪,比如上次程全被撤职的事,虽然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最后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以周重对自己的敌意,再加上背后强硬的靠山,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况且他们谢家的手虽长,但对军队的影响却极为有限,所以他干脆装做不知道。
不过这次却不一样了,周重动了税所,已经算是插手浙江当地的政务,而且也动了大家的财路,所以谢迪这才急着把人召集来,准备联合其它人向周重发难,他也好借这个机会扳回一局,挽回一下之前丢失的脸面。
想到周重要面临整个浙江高层官员的威压,恐怕就算他再怎么强硬,也要好好的掂量一下,这让谢迪也是十分的得意,最后更是禁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谢迪刚得意没一会,却忽然又感觉有些不对,他派出去邀请布政使他们的人已经去了好一会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想到这里,谢迪站起来刚想再派人去看看,但还没等他走出客厅的大门,就见一个派出去送请柬的下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向他禀报道:“老爷,小的刚才给右布政使狄大人送请柬,告诉他大人请他过府一叙,可是狄大人却说他有要事无法前来,还请老爷不要怪罪!”
“什么?”谢迪听到右布政使竟然不愿意来见自己,这让他也是大为惊讶,按说周重夺走税所的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浙江官场,那位狄布政使也应该得到了消息,事关他的利益,无论如何他也应该来自己这里一趟啊?
还没等谢迪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听到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有一个派出去请人的下人跑进来,满头大汗的禀报道:“老爷,请柬已经送到了按察使白大人的府上,不过白大人并没有露面,只是让人说他暂时没空,等有空了再来拜访老爷。”
“呯!”谢迪听到这个消息气的狠狠一拍桌子,浙江按察使姓白名威,本来很有希望接替前任的浙江巡抚,可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谢迪,这使得白威对谢迪是十分不满,自从谢迪上任后,白威明里暗里都和谢迪过不去,现在谢迪主动向对方示好,却没想到白威竟然还是如此的不给面子,这让谢迪自然是怒火中烧。
不过谢迪的涵养功夫倒也不错,很快就从怒火中清醒过来,当下只见他挥退了两个下人,转身回到客厅坐下,喝了几口凉茶压了压胸口的火气。他一共就请了三个人,结果现在两个人都表明了不会来,而且谢迪也明白,对方肯定已经猜到了自己请他们来的原因,可是对方却拒绝了,难不成他们两人都畏惧周重的权势?
“这不可能啊,虽然周重受到陛下的宠信,但再怎么受宠信,他也只是一个提督,对地方政务根本形不成太大的影响,以布政使和按察使的职权,没理由会怕一个临时委派的提督啊?”这时谢迪自言自语道,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想不通对方为何会拒绝自己的邀请。
“哈哈哈~,于吉兄,这个问题你不必再浪费时间思考了,还是让我直接告诉你吧!”就在谢迪的话音刚落时,忽然厅外传来一个人爽朗的笑声道,紧接着就见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官员走进来,而且也没和谢迪客气,直接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看到这个中年官员进来,谢迪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而是依然皱着眉头道:“勉之兄,你知道他们两个不来见我的原因?”
进来的这个中年官员姓王名清,字勉之,现在担任着浙江左布政使之职。而且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王清是谢迪的兄长谢迁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他也算是谢家一系的官员,谢迪之所以能够在浙江官场上站稳脚根,可以说全都靠着这个王清的支持。
“于吉兄,不是我说你,你这次做事实在太过急躁了,若是之前你和我商量一下,我肯定不会让你去邀请他们的,这样你也不必因他们的拒绝而落了面子!”只见这个王清品了口清茶开口道。
“哦?这是为何?”谢迪很是不解的问道。
“于吉兄你可能并不知道,狄大人和白大人他们家中都有人经商,而且都是与走私有关的生意,或是运输货物到双屿港直接贩卖,或是组织人手加入到走私之中,而且这些生意才是他们两家最大的财源,再加上周重已经把双屿港的所有走私生意掌握在手中,他们若是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周重,那么恐怕日后家族的生意就别想做了!”只见王清一脸平淡的开口道,他在浙江官场上混了十几年,早就将各个官员的背景摸的通透,这也是他在官场上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谢迪这时恍然大悟的道,他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如此复杂的关节,相比走私生意带来的巨额利润,税银那区区几万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他们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得罪周重。
看到谢迪的样子,只见王清一脸郑重的道:“当然狄大人和白大人之所以不想与周重做对,并不仅仅是因为家族的生意,另外周重现在圣眷正隆,陛下对他的信任已经不在钱宁之下,甚至假以时日,周重很可能比钱宁更加受宠,所以现在他们也不愿意冒这个险得罪周重。”
王清话中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已经在提醒谢迪,周重此人日后前途无量,所以他还是不要和周重闹的太僵。
谢迪自然也听出了王清的规劝之意,只见他也是露出沉思之色。其实他和周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个人恩怨,无非就是周重接手定海卫后,相当于削弱了他手中的权力,但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也怪不得周重。
不过谢迪很快又想到,自己背后的家族想要掌握双屿港的走私贸易,但偏偏周重的南洋商会已经发展成为双屿港的一大霸主,而且管理谢家商会的谢达也起了二心,不但把女儿嫁给周重做平妻,而且也把谢家商会当成他的私产,阻挠家族都谢家商会的接管。而谢家前几年受到刘谨的打压,财源也受到影响,现在对走私的巨额利润也十分看中,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想到这里,谢迪在心中暗叹一声,为了家族的利益,他恐怕只能和周重斗到底了。
第280章 拜访唐伯虎
宁波港甬江北侧的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周重带着吴山等几人边走边欣赏街道两侧的风景。这里是港口的居住区,街道两侧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店铺,路上的行人不时的在那些店铺中进出,采购自己家中需要的商品,偶尔还会有一些孩子打闹着跑过,更给繁华的街道上增添了几分童真和活力。
这条繁华的大街因为临近甬江,又在江北侧,所以被称为甬江北街,顾名思义,在甬江对面还有一条甬江南街,这两条大街是宁波港最为繁华的大街,街道两侧不但满是店铺,而且在街道两侧的小巷子里,也居住着宁波港的大部分居民。
周重带着人沿着甬江北街一直往西走,等到来到一条名为三清巷的小巷子时,这才停了下来,然后吴山向巷子口一个卖剪子的小商贩打听了一下,才终于确定这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三清巷,这个名字倒是古怪,怎么像是个道观的名字?”周重看了看刻在巷子口的巷子名字,不禁自言自语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刚好是旬日,大明朝廷在允许官员们在过年前后一个月的旬日休息,所以今天周重也难得的不用上班。
说起来大明是对官员最为苛刻的一个朝代,这主要是当初朱元璋出身穷苦人家,骨子里有就痛恨官员,但他又不得不停靠官员们治理天下,所以他就给官员制定出一系列苛刻的条件,比如不但工资在历朝历代中最低,而且还取消了唐宋时的旬日休息制度,可以说除了过年、冬至等节假日外,官员们一年到头都得上班。
不过再苛刻的制度,也无法制止官员们的腐败,而且自从朱元璋死后,压在官员身上的大山立刻就松懈下来,比如以休假来说,不但节假日休息的天数增加了许多,而且在过年前后的一个月,朝廷还恢复了旬日休息的制度,另外请假也比以前方便多了。
周重虽然来宁波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他并没有打算在宁波过年,而是打算在过年前一天乘船去双屿港,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瑾萱和镯儿她们也都在家中等着他。不过这样一来,在旬日休息时他就未免有些冷静,所以最后他干脆也就不呆在住的地方,叫上吴山等几人出门访友。
“大人,唐大人就住在这个三清巷中,据说这条巷子以前本是一个道观,只是后来败落下来,最后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小巷子,道观的名字也变成了巷名。”听到周重的话,这时吴山却是笑着接口道,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的,但其实心细如发,周重去任何地方,只要有时间,他都会事先打听一下当地的情况,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原来如此!”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哑然失笑,他想起原来的历史上,唐伯虎从宁王那里逃出来后,感叹世事难料,意志也极为消沉,于是就给自己取了个“六如居士”的法号,据说出自佛家的金刚经,而且唐伯虎也的确比较喜欢佛教,但没想到他这个佛教徒竟然住到了道观里,这还真是有趣。
之前在市舶司第一次见到唐伯虎时,周重就已经有了拜访对方的心思,但当时两人都有公务在身,场合也不对,所以周重只是问明了唐伯虎的住处,打算改日拜访,可是后来市舶司忙着接管宁波港的税收,唐伯虎又是官场上的初哥,有不少东西要学,甚至连之前的旬日都没有休息,最后直到今天周重才得知唐伯虎在家,于是就跑来拜访了。
三清巷的巷子很窄,仅能让五个成年男子并行,周重他们前后进入巷子,很快就来到巷子最里面的一户人家,当下吴山上前敲了敲门,空旷的声响在巷子里十分醒耳。
“谁啊?”只听门里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问道,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向门边走来。
“在下周重,是唐大人在官场上的同僚,今日特来拜访!”周重亲自开口回答道,他知道唐伯虎在来宁波上任时,特意赶到苏州把他的妻子沈九娘和女儿桃笙都接到了宁波,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这里。
听到周重的回答,里面那个女子的脚步好像顿了一下,紧接着立刻加快脚步赶到门前打开门,见到周重时立刻行了一礼道:“唐沈氏拜见提督大人!”
周重见到开门这个美貌妇人时,也不禁有些惊讶,当听到对方的自称时,立刻醒悟过来,原来这位妇人就是唐伯虎的妻子沈九娘,虽然这个女子出身红尘,但却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唐伯虎能在科场舞弊案和妻子离开的打击下恢复过来,几乎全都靠着眼前这个女子。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对沈九娘升出一种尊敬来,当下也是回了一礼道:“原来是唐夫人,周某今日是以私人的身份来拜访唐大人,所以什么提督大人的称呼就不要提了,夫人只管叫我的名字就是了。”
“周公子客气了,相公正在为小女画像,请公子随我到客厅稍候!”沈九娘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听到周重的话立刻会意,当然她可不敢直呼周重的名字,所以就以公子相称。
周重听到唐伯虎正在画画,当下也是十分有兴趣的道:“早就听闻唐大人诗画双绝,没想到今日竟然遇到他作画,不知周某可否入室一观,不过唐夫人放心,我们只看不说话,绝对不会打扰到唐大人的!”
听到周重想要观看自己相公作画,沈九娘考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道:“即如此,周公子请随我来,相公他与小女就在书房之中!”
唐伯虎住的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却十分精巧,院子里也打扫的十分干净,在右厢房前面的空地上还种着几棵竹子和月季,虽然是冬天,但因为宁波的气候温暖,所以依然生机勃勃。看的出来,沈九娘是个十分善于持家的女人,唐伯虎能遇到她,也算是天大的福气了。
所谓书房,其实就是正房西侧的隔间,周重随着沈九娘进到书房里,立刻看到一身便服的唐伯虎站在书桌后面,正在全神贯注的作画,而在他的对面,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坐在椅子上玩着一个木头小马,看起来极其乖巧可爱。
唐伯虎作画时极其专心,根本没有察觉到书房里多了几个人,倒是那个小女孩看到了周重他们,不过她到周重和母亲一起进来,因此也没有声张,周重看小女孩长的可爱,让他想起了家中的朵儿,于是还特意向小女孩眨了眨眼,惹得对方是“咯咯”直笑。
周重怕打扰了唐伯虎作画,于是轻手轻脚的绕到书桌旁边,伸长了脖子观看,结果发现桌子上那张上好的画纸上,已经出现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后世唐伯虎以仕女图最为出名,虽然现在他画的只是一个小女孩,但却也眉目俨然,尽显一代大家风范。
周重其实并不懂得作画,甚至他对画作的欣赏水平也很低,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凑上前欣赏唐伯虎作画,无非也是好奇心作祟,毕竟后世的唐伯虎画作那么受追捧,但绝对没有人亲眼见到过唐伯虎作画。
唐伯虎作画专注,作画的速度也是极快,不一会的功夫,就把画作上的小女孩最后几笔加了上去,结果使得画作上的小女孩一下子像是活过来似的,那种神韵简直和桌子前面玩木马的小女孩一模一样。
“好画,早就听闻唐大人画艺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周重眼看着唐伯虎最后为画作写上题跋,这才终于开口赞叹道,其实他根本不懂画,但既然这幅出自唐伯虎之手,那肯定差不了。
周重一开口,却是把唐伯虎吓了一跳,转过身时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几个人,而且领头的正是周重,这让他再次一惊,当下扔画笔躬身施礼道:“属下唐寅参见提督大人!”
看到唐伯虎竟然如此客气,周重却是大笑着说道:“唐大人太客气了,周某之前就已经与唐夫人说过,这次周某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拜访,官场上的那些称呼就不要提了,而且唐大人与家岳是忘年好友,算起来唐大人还是周某的长辈,所以按礼应该是周某向唐大人行礼才是!”
周重的话音刚落,却听旁边的沈九娘忽然笑出声来,紧接着开口道:“周公子口口声声的说是不提官场上的称呼,但却为何对相公以大人相称?”
“呃?”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他光顾着说别人了,却忘了自己,不过这也不怪他,唐伯虎是王伦的好友,算起来是他的长辈,但对方其实才三十多岁,所以周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唐伯虎也是个洒脱之人,听到周重和妻子的对话,当下也是笑道:“既然提督大人如此说,我看不如这样,唐某就和九娘一样,称大人为周公子,而大人也不必在意我与王兄的交情,咱们各论各的,大人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就是了!”
第281章 周重的功劳
“唐兄,早在松江之时,周某就听闻过你的大名,另外还有枝山先生,说起来枝山先生有一位高徒还是周某的好友,只可惜我们已经年余未见了!”周重坐在客厅中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祝枝山时,他又想到自己的那位好友许慎中,自从他回到苏州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呵呵,周公子说的应该是慎中吧,当初他给枝山兄贺寿之时,还亲自送上他与周公子你们合作抄写的西游记,那寿礼可是着实让枝山兄高兴的不得了,事后也保管的十分严密,就连我也只借了三天就被他要了回去,而且在西游记出版之时,他更是第一个跑去买了整整十套,两套用来收藏,剩下的则用来送人。”
唐伯虎这时也是笑道,之前周重提出他是以私人身份来访,不必在意官场上的称呼,再加上王伦的关系,所以唐伯虎也就放开了,真心的把周重当成一个来访的朋友,而不是自己的上司。
周重听到祝枝山如此喜欢西游记,当下也是十分高兴,不过嘴上还是谦虚道:“西游记不过是在下一时游戏之作,没想到枝山先生竟然如此喜欢,早知如此的话,我刚写完时就该给他送去一套书稿。”
不过唐伯虎听到周重说西游记竟然是他的游戏之作时,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十分古怪,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后生生的忍住了。
不过唐伯虎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的表情却被周重看在眼里,当下有些奇怪的开口道:“唐兄,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有什么顾忌!”
“这个……哈哈,其实也没什么事,九娘的饭菜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不如摆上来咱们边吃边谈!”唐伯虎却是打了个哈哈道,虽然他觉得周重的性子随和,但毕竟是自己的上司,有些话他实在不好说出口。
看到唐伯虎不愿意说,周重也不好再问,只见唐伯虎出去了一会,很快就和沈九娘把酒菜摆了上来,毕竟周重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要留他吃顿便饭,而且这些饭菜都是沈九娘的手艺,唐伯虎可是数次夸赞自己妻子的厨艺,所以周重自然要尝一尝。
酒是从街上小店中打来的黄酒,菜是沈九娘亲自做的苏州菜,虽然用料并不名贵,但却十分的美味,至少很合周重的胃口,这让他心中不禁暗自盘算,自己是否该请一个苏州厨子?
酒过三巡后,两人聊了几句闲话,虽然周重说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拜访,但他们毕竟都是官场上的人,因此最后周重就问起唐伯虎上任后是否适应,对市舶司又有何看法?毕竟唐伯虎以前虽有才名,但却是初次为官,并不一定能做好。
听到这个问题,只见唐伯虎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道:“以前唐某以为只要自己做了官,立刻就能造福一方百姓,但是等到我上任之后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实在太幼稚了,做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光凭着一腔热血是远远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否则很有可能好心办坏事!”
唐伯虎上任这段时间以来,特别是周重接管市舶司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为官者的不易,而且他也忽然发现,以前给自己带来巨大声望的才华在官场上根本没有太大的用处,反而一些为人处事之道更加实用。
看到唐伯虎垂头丧气的样子,周重却是笑了笑没有立刻说话,对于唐伯虎这样一个传统的读书人来说,他们觉得只要读好了圣贤书,那么日后为官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但是等到他们真正做官之后,才会发现自己以前所学根本没有太大的用处。这点倒是和周重那个时代的学生一样,辛辛苦苦学了十几年,可是到了社会上才发现,自己学的东西根本就用不上,甚至有些人更是被书本上的东西给搞傻了,最后根本无法融入社会,结果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想到后世的一些事,周重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现在身在大明,后世的事已经与他无关,而且相比之下,唐伯虎他们这些读书人可比后世的学生强多了至少他们学出成绩后,可以直接被委任为官员,只不过这样做也容易出问题,比如像唐伯虎现在这样,做官之后让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唐兄也不必苦恼,做任何事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更何况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官员,需要学习的东西更多,不过……”周重说到这里忽然抬头看着唐伯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唐兄以前的生活更加逍遥自在,若是换做是我的话,恐怕不会选择做官,而是带着妻子儿女共享天伦之乐。”
周重上面的这些话虽然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但他的心中其实也是很矛盾的,唐伯虎做了官后,肯定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写诗作画上,这样一来,他的画艺肯定无法达到本来历史上的高度,大明虽然可能出现一个不错的官员,但整个人类文明史上却会损失一位伟大的画家。
唐伯虎并没有听出周重话中的真正用意,只当他是开玩笑,因此笑了笑回答道:“文达此言差矣,逍遥自在的生活虽然不错,但我们读书人自当以报国卫民为已任,绝不可因为贪一时之安逸,而置百姓于不顾!”
对于唐伯虎的这些话,周重虽然嘴上赞同,但其实心中却是暗笑,历史上的唐伯虎因为仕途不得意,后来对做官也表现的有些不屑,不过现在他说的恐怕才是他的心里话。另外他的这些话也代表了这个时代所有读书人的特点,那就是将治国平天下当成上天赋予他们的任务,好像整个天下除了他们外,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治理国家了。
聊了一会唐伯虎在做官后遇到一些问题,以及这段时间的收获后,周重忽然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唐兄,当初我曾经听岳父说过,陛下要寻找一些优秀的画工,所以派锦衣卫把你请到了京城,只是不知你为何又来到了宁波,而且还恢复了功名成为了官员?”
这个问题周重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唐伯虎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再次露出之前那种古怪的表情,好一会儿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唐兄有些话不方便说吗?”周重有些奇怪的追问道,到现在为止,唐伯虎已经两次露出这种古怪的表情,这让他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咳~,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文达你真的不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只见唐伯虎干咳一声,有些不确定的反问道。
周重这时更加奇怪的摇了摇头,为什么唐伯虎会认为自己会知道他来宁波的原因?
“这个……”只见唐伯虎踌躇了一下,最后终于一咬牙开口道,“其实唐某这次之所以能够恢复功名,而且还能外派为官,还要多谢文达,另外还有王兄的鼎力相助,否则我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做官了。”
“唐兄和岳父是忘年交,他帮你周某并不奇怪,但是唐兄为何还要谢我?”周重心中的好奇已经达到了顶点,急于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文达你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若不是文达你献给陛下的《金瓶梅》,使得我有机会见到陛下,恐怕我一辈子都只在寄情于山水之间了!”唐伯虎这时终于把自己恢复功名的原因讲了出来。
“金瓶梅?”周重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当下一脸惊容的指着唐伯虎道,“唐兄,难道陛下召你入宫做画,为的就是给金瓶梅……”
周重的话并没有说下去,不过唐伯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也是点了点头,正德召他入宫,就是让他依照金瓶梅的内容画出一套春宫图,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甚至比山水、景物更拿手,所以当他用几个月的时间画好之后,立刻让正德龙颜大悦,亲自召见后,对他的才华也极为肯定,甚至还想封他为宫廷画师。
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唐伯虎冒死向正德皇帝诉说了自己的冤情,结果正德派人了解了一下当年的科场舞弊案,发现这件事很复杂,牵扯到几个大臣之间的争斗,正德的父亲孝宗皇帝也很为难,最后干脆各大五十大板,两方的大臣都受到处罚,但最冤的还是唐伯虎和另外一个举子徐经,两人受到牵连都被革除了功名,结果徐经年纪轻轻就气病而死,唐伯虎也同样大受打击,甚至连原来的妻子都因此离他而去,幸好他遇到第三任妻子,这才勉强振作起来。
搞清楚了是怎么回事,正德对唐伯虎的遭遇也是十分同情,不过他也不想推翻父亲对这个案子的判决,于是最后干脆也不翻案,直接恢复了唐伯虎的功名,这也算是从事实上承认当初唐伯虎是冤枉的。
第282章 换装火炮
唐伯虎冒死一搏,最后终于恢复了功名,后来又得到王伦的帮助,再加上正德皇帝也想补偿一下对唐伯虎的亏欠,所以就外放他为官,结果唐伯虎就被安排到宁波市舶司的副提举位置上。
值得一提的是,唐伯虎这个职位并不是随意安排的,当时周重已经见过正德皇帝,王伦也知道了周重接下来的计划,所以他才花费了不少力气,把唐伯虎安排到市舶司,希望唐伯虎能在周重手下做出一番事业来。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唐伯虎还有些怪罪王伦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混吃等死的职位,直到后来周重接管市舶司后,他才明白了王伦的苦心。
听完唐伯虎如此曲折的经历,特别是得知对方能够恢复功名,竟然全都是因为自己写的金瓶梅,这让周重在惊讶的同时也有些尴尬,同时也在暗骂正德皇帝胡闹,你说你看就看吧,竟然还要画成春宫图,难怪后世人都骂他是昏君。
周重不想和唐伯虎聊关于金瓶梅的事,唐伯虎现在身份也不一样了,因此对于自己画的春宫也不太想提起,因此两人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聊一下宁波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港口内的各家美食等等。
周重在唐伯虎家中一直呆到下午,最后这才起身告辞,唐伯虎夫妇亲自把他送到了巷口,最后这才挥手告别。在回家的时候,沈九娘忽然对唐伯虎道:“相公,我看这位提督大人性情随和,而且你与提督大人的岳父又是知交好友,遇到这样的上司,相公日后也就轻松多了。”
听到沈九娘的话,只见唐伯虎却是苦笑一声道:“九娘,你才仅仅见过提督大人一面,而且今日他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所以你看到只是一个表象,但若是你在平日里办公时见到他,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甚至称其为杀伐果断也不为过,比如定海卫的那位程指挥使,仅仅因为迟到了一天,就被他给撤消了职位,甚至连巡抚大人的面子他都不给,所以对于这样的上司,我可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沈九娘刚和唐伯虎来到宁波港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再加上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很少出门,因此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也不多,更不知道周重来到宁波港后的所做所为,现在听到相公的话,当下也是十分感兴趣,开始向唐伯虎询问起关于周重的事,唐伯虎也对妻子十分宠爱,因此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周重的事全都讲了一遍,不过却唯独隐去了金瓶梅的事。
周重离开唐伯虎的家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沿着甬江北街转了起来,毕竟他来到宁波后,一直忙于公务,很少有如此清闲的时候,更不可能出来逛街,这还是他第一次静下心来欣赏宁波当地的风土人情。
周重一直逛到晚上,晚饭也是在街上一家比较干净的小店里解决的,说起来宁波靠海,这里的海味做的十分不错,特别是雪菜大黄鱼,更是周重很喜爱的一道菜。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重再次开始忙碌起来,毕竟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官府也要放假,军队虽然要时刻保持警戒,但也会施行轮休,所以在放假之前,周重要把一些事务给安排好。
其中市舶司那边有杨统等人负责,使得税收已经慢慢走上正轨,谢迪那边暂时也不敢来找他的麻烦。另外市舶司已经开始向外扩招人手,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周重就打算让市舶司在双屿港设立分部,然后开始接手双屿港走私商船的税收,现在暂时倒没什么太大的事情。
相比之下,周重最关心的还是军队的操练,神瑛身为周重的副手,现在总督军队的操练事宜,虽然他对海战并不十分精通,但军队之中有些地方都是相通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短处,所以对于水师的操练并不插手,全都交给了曲烈和常孝两个卫指挥使,他只在旁边负责监督。
“轰轰轰~”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数船大明的主力战船正在试炮,只见这些船上火炮接连不断的响起,做为靶船的那艘破战船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船身也已经倾斜,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沉没。
“提督大人,您提供的这种佛郎机火炮真是太厉害了,几息之间就能射出去数发炮弹,而且还不用担心炸膛,这几艘主力战船换上这种炮后,战力立刻上升了数个层次,相信就算是遇到那个什么葡萄牙人的海军,也能正面一战了!”其中一艘主力战船上,须发皆白的神瑛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满是赞叹的开口道。
周重在春节放假之前,特地从双屿港调来不少新铸造的佛郎机火炮,然后把几艘主力战船上的火炮都换掉,然后召集军中的主要将领试炮,结果效果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神将军说的不错,现在仅仅把几艘主力战船换上佛郎机火炮,就已经有如此威力,若是全军的战船都换上佛郎机火炮,那么简直就是无坚不摧,小小的葡萄牙人根本不算什么!”曲烈这时也是开口笑道,他对于这种新式火炮的威力也极为震惊,同时也更有信心战胜周重口中的葡萄牙人。
不过对于神瑛和曲烈的话,周重却是并不赞同,而且他也发现,旁边身高体壮的常孝也没有出声,只是皱着眉头露出一种忧虑的表情,看来他也并不赞同神瑛两人的话。
早在开始练兵的时候,周重就把军中的几个主要将领召集起来,然后告诉他们自己接管水师的目的,以及援助马六甲城的计划,这让曲烈和常孝等人都十分的兴奋,练兵之时也更加努力,毕竟对于他们这些武将来说,只有立下军功,才有升迁的可能,所以只要是有抱负的将领,就不会害怕打仗。
“神将军、曲将军,你们太乐观了,现在已经不是一种武器就能决定战争胜负的年代了,佛郎机火炮的威力虽强,但你们不要忘了,这种火炮本来就是佛郎机人研制的,葡萄牙肯定也在战船上使用了这种火炮,而且比我们更有经验,再加上他们的战船高大,士兵作战经验丰富,以我们大明水师现在的实力,恐怕就算是和葡萄牙人使用同样的武器,依然很难正面取胜!”只见周重这时终于开口道,而且一开口就是给神瑛他们泼了一盆凉水。
神瑛他们也是高兴糊涂了,否则这么简单的事他们不可能想不到,现在经周重这么一提醒,两人立刻都是醒悟过来,当下也是连连点头。
相比之下,常孝就要显得冷静多了,只见他这时也是赞同的开口道:“提督大人所言极是,这种佛郎机火炮的射速虽快,但射程却要近的多,不过这对水师来说并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毕竟海上开炮本来就是要靠近了才打,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充分了解佛郎机火炮的性能,然后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操练炮手熟悉火炮,日后就算不能与葡萄牙人正面争锋,但也不能与对方相差太远!”
“不错,据我所知,葡萄牙人的海军训练有素,而且军中对于许多战术动作都有详细的要求,比如两船相距多远才允许开炮,每个炮手换装炮弹的时间不能超过多少等等,这些东西虽然琐碎,但有时在战场上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威力。”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扫视了神瑛等人一遍后接着道,“对于敌人的长处,我们也要虚心学习,甚至我还打算在偷袭葡萄牙人得手后,尽量把他们多俘虏一些,逼着这些俘虏把他们在海战上的经验传授到我们大明的水师之中,所以你们都给我做好准备!”
“卑职遵命!”神瑛等人听后立刻毫不犹豫的高声道,虽然周重让他们向俘虏学习,让他们都感觉有些排斥,但周重已经在军中树立起统帅的威严,正所谓军令如山,所以只要是他的命令,神瑛等人都不敢有丝毫的质疑,这也标志着周重已经初步掌握了这支水师。
试验过佛郎机火炮的威力后,周重又参观了一下水师的操练,现在整个水师一百个百户所全都卯足了劲操练,想要在日后的大比中挤进前五十名,这样他们就能得到更好的待遇,甚至军中已经有了风声,说是选拔出来的军队将会对外作战,虽然作战有危险,但相对于丰厚的抚恤金来说却也不算什么,因此更加激发了军队的操练热情。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就到了腊月三十,这天几乎所有的店铺全都关门歇业,原来繁华无比的宁波港一下了冷清下来,官府也放假了,周重自然也不例外,他带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从宁波港乘船出海,经过小半天的行驶,终于再次回到了双屿港。
第283章 山东苦力
双屿港北港区,随着南洋镇的兴建,越来越多的北港区居民把家搬到了镇子上,虽然在这里居住要受到一定的限制,比如不能随地扔垃圾、随口吐痰、乱搭乱建等,但南洋镇却是双屿港治安最好的地方,有锦衣卫在这里坐镇,平时连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都很少发生,因为被抓到一次就会被当众抽鞭子,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随了治安之外,随着南洋镇规模的扩大,镇子上相应的配套设施也在逐步完善之中,比如书塾、医馆等比较重要的设施,都能在南洋镇很容易找到,所以这也吸引了更多的人来南洋镇定居,现在镇子上的人口已经接近三万人,若是放在大明的话,都可以划成一座县城了。
不过南洋镇虽好,但这里的居住成本却是不低,特别是镇子上不允许乱搭乱建,想要在这里居住的话,要么是自己建房子,要么就是租别人的房子,这些都需要花费一笔不小的金钱,其中南洋商会的人收入比较高,再加上镇子对本商会的人有优惠,所以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对于其它商会那些低收入者来说,就是个大问题了,至少在短时间内,他恐怕无法凑够搬到镇子上居住的钱。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南洋镇虽然发展的很快,但却也快到一个瓶颈了,有能力有资格的人几乎已经全都住到镇子里了,剩下少数没有能力的人就只能呆在原来比较混乱的居住区,幸好原来的居住区人少了许多,使得那里的居住条件也有所改善,而且双屿港发展的越来越快,所有商会都能挣到比以前更多的钱,下面的人也多多少少的有了些积蓄,相信用不了几年,这些人能攒够在镇子上建造房屋的钱了。
南洋镇南边距离港口很近的一片空地上,这里搭建着不少奇形怪状的房屋,因为这里有两条小河交汇成一条河,并最终流入大海,所以这里被称为三岔口。
三岔口占地面积极大,据说在南洋镇兴建之前,这里曾是双屿港北港区最大的居住区,不过随着南洋镇的兴盛,三岔口的居民大都选择搬到镇子上居住,剩下的都是暂时没有能力搬走的穷人,换句话说,这里已经成为双屿港的贫民区。
以前住在三岔口的并不都是贫民,有相当一部分是各个商会的中上层,他们在这里建造了比较像样的宅院,只不过在搬到镇子上后,除了少数人保留了宅院外,其它人都把宅院整个给搬空了,甚至连青砖和屋顶上的绿瓦都拆掉拉到镇子上建造新房屋了,原来的老院子也就彻底的废弃了。
不过这些废弃的房屋就算再怎么破旧,却也比三岔口的一些草棚土屋要强,所以那些没来的及搬走的人看到人家的院子不要了,自然就毫不客气的住了进去,只要把破败的房屋简单修葺加固一下,比自己原来的草棚子可要强多了。
三岔口最东侧就有一座这样被废弃的院子,这个院子废弃的原因比较特别,院子的主人是朝鲜一个中型商会的会长,后来因为南洋商会把倭人和朝鲜人都给逼走了,所以这个朝鲜商会的会长也就把家搬回朝鲜了,这座院子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建造好的房屋却只能扔到这里了,毕竟双屿港在南洋镇出现之前,是不会有人愿意花钱买一座宅院的,因为这里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当初那个朝鲜商会搬走的很匆忙,院子里值钱的东西虽然被搬走了,但院子却十分完整的留了下来,这在三岔口可是十分的难得,所以不少人都抢着想要搬进来,结果最后还发引了数场斗殴,最后一伙从山东来的苦力仗着身材比南方人高大,而且又都练过几天拳脚,结果在斗殴中胜出,占据了这所十分完好的院子。
苦力是双屿港最低层的劳动者,他们不需要懂什么手艺,只需要有一把子力气,然后在码头上装卸货物就行了,虽然每天累的要命,但却是多劳多得,每天扛多少麻包,就能拿到多少钱,一般来说,一个壮年男子一天挣的工钱,不但够他自己吃住,甚至还能存下一些,等到过年回家时带到家里,做为一家下一年的主要开支。
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双屿港也一下子冷清下来,三岔口住的大部分都是最底层的苦力,那些来自宁波、松江、舟山等距离双屿港很近苦力们都在今天早上乘船回家过年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距离家很远的苦力,这些苦力一般都会提前一段时间选出两个可靠的兄弟,让他提前回家,顺便把众人挣到的钱带给家里的老小。
那些住在朝鲜人院子里的山东苦力也是这样,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就让两个可靠的兄弟把钱带回去了,估计现在也早到家了,有了自己一年攒下的钱,想必家里也能过个好年,甚至给孩子们添件新衣裳。
傍晚时分,院子的正厅之中灯火通明,往日里不舍得点的蜡烛今日全都拿了出来点上,将整个大厅都照的是通透无比,正厅中间则摆放着两个大长条桌子,桌子上的菜肴也十分简单,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四五十个身材高大的山东汉子围桌而坐,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最为丰盛的年夜饭。
“各位兄弟,这一年来我朱九多谢大家的帮衬,才让我们山东人在双屿港站稳了脚根,而且还抢下这么大的一套院子,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大家干了这碗酒!”只见那个坐在首位的红脸汉子站起来举着酒杯高声道。
这个自称朱九的人正是这群山东苦力的头,他不但力气过人,而且武艺高强,上次与另外一帮苦力冲突时,他曾经一个打五个。另外除了武艺之外,朱九为人正直公正,自己人有了矛盾时,他都能做到不偏不依,因此不少人都对他十分信服。
看到朱九敬酒,大厅中的汉子们都站了起来,一个个端起大酒碗回敬了一下朱九,然后一仰头全都喝的干干净净。
“九哥,听说你这次要把嫂子和侄子侄女全都接过来,是不是真的啊?”众人这才刚坐下,就听见其中一个汉子高声叫嚷道。
“竟然还有这事,看来九哥这一年来也是憋的难受,急轰轰的要把嫂子接过来泄火啊!”只见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一个长脸汉子也高声叫道,脸上也满是龌龊的表情,结果惹的众人都是轰然大笑。
苦力挣的钱少,很少有人会把家人接过来,但这些成年男人也有自己的需求,所以实在难受时,也免不了去那些港口上的低廉妓院泄火,不过朱九却从来没去过,所以那个长脸汉子才会如此说。
“驴脸你个浑球,整天就想老娘们,小心哪天染上花柳!”朱九看着那个长脸汉子笑骂道,他们都是些粗人,经常开些粗鲁的玩笑,谁也不会因此而放在心上。
接下来大家又开了几句玩笑话,最后话题又回到朱九把家人接到双屿港这件事上,只见朱九这时吃了块大肥肉,抹了一下嘴巴道:“各位兄弟估计也都感觉到了,现在双屿港来往的船越来越多,码头上扛包的活干都干不完,我朱九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一天干的活比别人两天都多。”
说到这里只见朱九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大口酒接着又道:“我家里又没有老人,只有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在老家租别人的地种,每年收的那点粮食还不够他们糊口,再加上一家人老是长年累月见不着也不是个事,所以还不如把一家人都接到这边来,听说现在南洋商会那边招女人洗衣服做饭,我有个兄弟在商会做事,到时托他找一下熟人,把我婆娘也送到商会里干活,挣的工钱可比在老家种地强多了。”
听到朱九的话,其它山东汉子都是纷纷给他道喜,同时心中也是十分羡慕,毕竟没有人愿意和家里的老婆孩子分开,但他们一来没有朱九的力气,挣的钱养活全家有点困难,二来也没有朱九的门路,能够把自家的婆娘安排到南洋商会里干活,虽然只是做饭洗衣服,但一个月的工钱也不比他们干苦力的少,甚至说不定日后朱九还能第一个搬到南洋镇上居住。
虽然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像朱九那样把家人接过来,不过朱九的事却也给他们做了一个榜样,甚至不少人都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把家里人接过来?对于他们这些苦力来说,最希望的事就是能够加入到某个商会里,特别是南洋商会这样的大商会,更是他们心中向往的地方,因为只要加入商会,他们的收入立刻就能翻上几翻,可惜商会的招人十分严格,若是没有特别的才能,恐怕很难被商会看中。
就在朱九这伙人在大厅里热火朝天的吃着年夜饭时,外面冷清的大街上忽然有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向他们这边的院子走来。
第284章 亡命天涯的齐彦名
三岔口杂乱无章的建筑之间,夹杂着无数曲折复杂的小路,随着这里的搬迁,再加上又是过年,大部分人都回去了,使得整个三岔口的街道上冷清无比,偶尔有些野猫野狗在街道上一闪而过,却让囊三岔口显得更加冷清。
衣衫褴褛的齐彦名踉踉跄跄的走在路上,只感觉肚子里如此火烧,那种熟悉的饥饿感像烈火一样炙烤着他的神经,无时无刻的都在折磨着他,这种感觉简直比死还要难受,甚至有时齐彦名也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早早的死在霸州的战场上,或是死在济南城下也行,这样他也就不必再受这样的罪了。
说起来齐彦名也真是命大,他霸州选择失败后,又在山东随杨虎一起选择,结果是兵败济南,所有人都被打散了,齐彦名看到杨虎大势已去,立刻果决的扔下军队自己逃跑了,而且为了防止官兵的追捕,他一路向东逃到威海卫那里,并且准备乘船逃到海外去,毕竟他已经十分清楚,这次大明朝廷肯定会更加卖力的追捕他,若是呆在大明境内的话,天知道哪天他会被别人认出来,到时可就死路一条了,所以还是海外安全一些。
不过等到齐彦名逃到威海卫时,却发现想要出海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因为那些海船都是暂时地威海停靠一下,等到补给之后就会离开,根本不愿意让人搭乘。再加上齐彦名身上也没有什么钱,所以更不可能说服那些唯利是图的海商同意自己坐上他们的船。
也正是因为如此,齐彦名在威海卫的港口徘徊了数天时间,却一直没能找到一个愿意让他搭乘的海商,而这时威海卫也已经出现通缉他的榜文,虽然齐彦名这时把胡子剃了,外貌也化了妆,但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否还会被人认出来,于是最后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偷渡到船上。
首先齐彦名找到了一艘防卫比较松懈的大船,然后趁着天黑时偷偷的从水中游了过去,然后爬上船找到货舱的位置藏了进去。他这样做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因为万一被船主发现的话,很可能会把他扔到海里喂鱼。
不过也算是齐彦名是好运当头,他藏到船上后,竟然一直都没有被发现,不过齐彦名唯一失算的是,他根本没想到这艘船会在海上航行了近半个月,上船时他准备了不少饮水,但干粮却带的不多,船上拉的货物中也并没有粮食,他又不敢冒险去偷船上的食物,所以齐彦名不得不一再节省,甚至咬着牙强忍着饥饿,最后直到大年三十这一天,这才好不容易到达双屿港。
也幸亏是大年三十才到达双屿港,当船只刚一靠岸时,船主立刻带着伙计们去吃年夜饭了,根本没来的及卸船,这才没有发现藏在货舱中的齐彦名,否则等到卸货之时,齐彦名恐怕是无处可躲,最后被货主抓住就算不杀他,恐怕也免不了一顿毒打。
齐彦名听到船上大部分的人都下船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下来后,他这才偷偷的溜下船,只是这时他在船上饿了这么多天,身体已经严重透支,整个人只感觉是又饿又渴,可偏偏他身上却是没有半文钱,而且就算是有钱,大年三十这天晚上也不会有人卖给他食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齐彦名在下船后,发现自己在饥渴交加之下,很可能会死在这个春节里。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有个外出的好心人看到港口上面黄饥瘦的齐彦名时,关心的上前询问,结果齐彦名就编造说自己是从山东逃难来的,本想找个活糊口,但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现在更是几天没有吃上饭了。
齐彦名的老家霸州距离山东本来就不远,而且他在山东又呆了那么长时间,所以一口的山东话也很标准,那个好心人也没有怀疑,而且他看齐彦名可怜,刚好他知道朱九这些抱成团的山东苦力,当下指点齐彦名去三岔口,告诉他朱九他们住的地方,只要能找到他,看在同乡的份上,无论如何也会给他口饭吃的。
齐彦名也没想到在双屿港这种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多山东人,当下谢过对方后,立刻按照对方的指点找到了三岔口,只是他的体力本来就已经严重透支,现在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所以当齐彦名进到三岔口时,就已经感觉是头晕眼花,恨不得立刻躺下休息一下。
齐彦名以前也挨过饿,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自己就越不能躺下,否则很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所以在进到三岔口后,他就一直咬着牙强挺着,甚至是一步步的挪到了朱九他们住的院子外面。
当齐彦名把自己的身体靠在冰冷的大门上时,他也不禁感到心中一喜,接着咬紧牙关抬起手臂,抓住门环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敲了起来。
“咚咚咚~”空旷的敲门声在大年夜里传出去很完,虽然大厅上十分喧闹,但朱九等人还是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这让他们都是一愣,然后朱九亲自站起来,让大家继续喝酒,他带着几个人到外面看看是谁在敲门?
当外面靠在门上的齐彦名听到里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消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随着大门被打开时,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标准的山东话吐出两个字“救命”,然后就像一根木头似的倒地不起。
朱九看到这个倒在门前的人时也是一愣,但刚才听到的标准山东话也立刻让他醒悟过来,当下急忙吩咐道:“是咱们的老乡,快抬进去看看他怎么了!”
和朱九一起出来的几人也醒悟过来,当下七手八脚的把齐彦名抬到屋子里,这时朱九则冲着屋子里一个身材比较干瘦的年轻人高喊道:“陆秀才,你快来看看这个老乡是怎么了,我们刚一开门,他说了句救命就倒下了。”
被称为“陆秀才”的年轻人并不是真的秀才,其实他是个从山东逃难来的苦力,因为以前在药铺做过一段时间的伙计,不但懂一些医理,而且也认识几个字,这在普通的穷苦百姓中,已经是十分了不起了,所以才被朱九等人称为陆秀才。
“让一让,都别围着!”陆秀才排开围观的众人,看了看放在椅子上的齐彦名,只见先是伸手按了按对方的脖子,发现对方并没有死,而且呼吸也很平稳,再看对方面黄肌瘦的样子,这让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当下转身高声叫道,“把桌子上的甜汤端过来,他这是饿晕了,死不了的!”
听到这个人只是饿晕了,朱九等人都是松了口气,很快有人把桌子上准备的甜汤端过来,陆秀才亲自给齐彦名喂了几口,结果几勺热乎乎甜滋滋的汤下肚,立刻让齐彦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只见他一把抢过甜汤,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一大海碗甜汤就被齐彦名喝了个精光,不过他实在是饿的狠了,看到桌子上大块的肉大碗的酒时,眼睛中立刻暴出一种渴望之色,从椅子上撑起身子就想扑到桌子上大吃一顿。
看到齐彦名的反应,陆秀才却是吓了一跳,急忙一把抱住齐彦名,并把他压回椅子上道:“这位兄弟,你饿的时间估计不短了,肠胃已经虚弱之极,所以那些大鱼大肉的东西绝对不能吃,你要是还感觉饿的话,我叫兄弟们再给你做点面汤喝。”
“兄弟,陆秀才说的不错,当初我们就有一个从老家逃难来的兄弟,结果没有路上饿死,却在遇到我们后吃的太多给活活撑死了!”这时朱九也上前开口道。
听到朱九他们的话,齐彦名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同时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众人,这才很是感激的开口道:“多谢各位兄弟相求之恩,日后文五必有厚报!”
齐彦名被通缉后,根本不敢用自己的本名,甚至他连自己的姓也给改成为了文五,文是取了齐字的上半部分,五则是刘五的五,当初他与刘五是最好的朋友,他被抓之时,也是刘五一力主张劫狱,这才把他救了出来。
“哈哈~,原来是文五兄弟,咱们都是山东的老乡,在外自然要相互照顾,所以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就不要说了!”这时朱九也很是高兴的道。齐彦名说的是标准的山东口音,而且身材虽然瘦,但却很是高大,一看就像是个标准的山东汉子。
朱九说完又给齐彦名介绍了一下厅中的众人,等到大家都见过之后,朱九就把齐彦名安排到一个单独的房间休养身体。齐彦名也通过朱九等人,打听到许多关于双屿港的情况,当他得知这里并不属于大明的管辖时,心中立刻松了口气,双屿港这里没有大明的官府,他再也不必担心被追捕了。
不过齐彦名并没有高兴多久,因为他很快就听说了周重和南洋商会的事,这让他也是心中一沉,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小小的双屿港竟然出了一个四海提督,而且港口上还有锦衣卫,这对他来说可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285章 过年守岁
流亡双屿港的齐彦名并不知道,害得他两次逃亡的最终凶手正是周重,而且周重也比任何人都想杀他,所以若是被周重发现齐彦名在双屿港的话,那么他绝对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毕竟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周重都牢牢的控制着双屿港,在这里绝对没有人可以逃过他的追捕,所以齐彦名在双屿港这里其实比大明更加危险。
不过很可惜的是,齐彦名虽然没有意识到上面的问题,但周重同样也没想到齐彦名竟然会逃到自己的老窝里来,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点在周重和齐彦名两人的阴差阳错之间得到最完美的体现。
大年三十的晚上,南洋商会的后院之中,王姨娘坐在上首,周重和瑾萱紧挨着她坐在右边,镯儿和朵儿坐在王姨娘的右边,另外白氏姐妹和三娘也在,最后还有一个茜拉,因为茜拉他们不过春节,当听说这个节日是中原百姓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时,她立刻吵着要参加,甚至已经打算晚上和周重他们一起守岁。
“姨娘,又是一个辞旧迎新的日子,大家这一年也都辛苦了,咱们都举起酒杯干了这杯酒!”周重笑着站起来举起酒杯道,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子,自然也就是一家之主,所以这时自然要由他主持年夜饭的开端。
听到周重的话,镯儿她们也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只不过王姨娘是个信佛茹素的人,瑾萱则怀有身孕,朵儿和晴晴年纪太婆,所以她们四人喝的都是周重准备的果汁。
除了三娘,剩下的镯儿她们都不怎么善于饮酒,今天是过年才陪着周重喝上一点,不过一杯酒下肚后,她们一个个都是直呼好辣,周重和三娘看的是哈哈大笑,当下招呼大家快点吃菜,等到她们猛吃几口菜后,这才感觉好多了。
说起来这还是周重来到大明后第一次与家人在一起过年,去年这个时候他本来是有机会陪镯儿她们过年的,但没想到却被谢灵芸算计,结果两人流落到荒岛上,不但他们两个没能过年,镯儿她们也是担心受怕的没过好年。
本来周重是想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过一个年的,但是王姨娘和镯儿她们却说白氏姐妹和三娘都没有什么家人,过年时孤零零的呆在商会里实在可怜,所以不如把她们都请来,最后周重无奈,只好同意了她们的意见,至于茜拉就不必说了,就算不邀请她,她也会厚着脸皮赖在家里不走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本来过年时徐管家一家也应该参加的,但是在今年夏天的时候,素娘给徐管家生下一个七斤多的胖小子,小名就叫七斤,大名暂时还没取,说是要等到孩子大了上私塾时再取,据说这样可以保佑孩子长大成人,因为孩子没有大名,阎王爷那边的生死薄上就没有孩子的名字,自然也没办法把孩子的魂魄勾走。当然这种说法漏洞百出,只不过是孩子父母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在七斤刚出生时,徐管家和素娘都是高兴的要命,做父母的那种幸福感让他们也感觉自己的生命好像圆满了许多。但是当喜悦过后,他们夫妇却都被这个孩子折磨的要命,白天睡不醒,晚上哭不停,徐管家夫妇都是累的要命,后来还是周重给他们请了个奶妈这才好了些。
不过现在七斤还太小,六个月的孩子动不动就哭闹,徐管家怕孩子吵到大家,同时也怕大家吵到孩子,所以这才没有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说起来今年对于周家来说绝对是个值得高兴的一年,首先是家中的商会在周重的打理下越来越兴旺,第二则是周重不但成亲了,而且瑾萱也怀上了他们第一个孩子,第三则是周重竟然得到正德皇帝的赏识,一举摆脱商人的身份成为大明的官员,而且还是一方封疆大吏的四海提督,这也使得周家的声望一时间达到顶点。
也正是家中的这些变化,使得王姨娘和镯儿她们也都是十分高兴,甚至镯儿不顾自己不会喝酒,非要敬哥哥几杯,结果最后喝的是小脸上满是红晕,若不是白梦婉扶着她,恐怕镯儿会一下子栽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茜拉第一次过春节,对什么都感觉很新鲜,不时向周重他们打听关于春节的事,刚好周重对春节还真的不少了解,于是就给茜拉讲了不少关于春节的典故,另外白珺婉也是个饱学的女子,她也帮周重补充了不少春节的故事,不但让茜拉大开眼界,甚至周重都有些佩服白珺婉的博学。
吃过丰盛的年夜饭后,周重和白氏姐妹、茜拉一起玩麻将,镯儿因为多喝了几杯,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王姨娘和三娘、瑾萱三人则坐在灯下包饺子,这是为明天早上准备的,至于朵儿和晴晴这两个捣蛋鬼,则是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时还会偷走周重他们的几张麻将牌,或是去尝一尝生的饺子,搞的满脸都是面粉,没有片刻的安生。
一直等到三更时分,王姨娘她们早就把饺子包好了,镯儿这时也睡醒了。于是在新年与旧年交替的那一刻,周重带着所有人来到院子里,把早就准备好的焰火拿出来点燃,随着新年的到来,双屿港的上空烟花飞舞,正德十年终于过去了,周重也迎来了他在在大明的第三个年头。
燃放过烟花后,周重他们依然回去打麻将,毕竟守岁要一夜不睡,肚子也早就吃撑了,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消磨时间。不过现在镯儿醒了,刚好和王姨娘、三娘、瑾萱三人凑成一桌,于是一间屋子里两桌麻将,“噼里啪啦”的响了一晚上。
等到大年初一的清晨时分,第一声鸡鸣声响起来时,周重他们这些年轻人立刻向王姨娘和三娘这两位长辈拜年,然后笑嘻嘻的讨要压岁钱,可惜镯儿她们这些没结婚的有红包,但周重和瑾萱不但收不到红包,反而还要给镯儿她们红包。周重算了一下,昨天一晚上赢的钱还不够一个红包,简直是亏大发了,不过等到下一年孩子出生就不一样了,到时肯定能赚回来了。
接下来周重带着瑾萱她们又去给许管家、驼叔等年长的人拜年,然后他又带着三娘、白珺婉等商会里的几位重要管事去了南洋镇,给镇子上居住的商会人员拜年,顺便把新年的红包给亲手送过去,这也算是商会笼络人心的方式之一。
在给商会里的人拜过年后,周重立刻乘船去了南港区,毕竟他马上就要和谢灵芸成亲了,而且谢达这段时间为了海盟的成立也出了大力,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要过年拜年,当然顺便也和谢灵芸说会话。
等到周重忙完了上面的这些事后,他已经是疲惫不堪,毕竟昨天打了一晚上麻将,能有精神才是怪事。不过当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中时,王姨娘她们已经下好了饺子,周重这时也感觉有些饿了,当下强打精神吃了一些,这才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下午时,周重这才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看旁边睡的正熟的瑾萱,周重轻手轻脚的站起来穿好衣服,走出门外看了看外面阳光明媚的天气,心中却有些小郁闷,因为今年双屿港的冬天非但不冷,反而还有些温暖,更不可能下雪了,这让周重感觉年味淡了许多。
“日后有机会一定去北方过次年,看着外面的雪景,吃着火锅喝着小酒,那才是过年的感觉!”周重自言自语的道,前世他是北方人,自然将过年和寒冷的天气联系到一起,去年时天气异常,松江一带也十分寒冷,所以他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是今年双屿港这边气候温暖,立刻就让周重有些不太适应。
就在周重抱怨着双屿港温暖的天气时,瑾萱身边的小丫鬟画眉从门外进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周重时,立刻躬身说道:“老爷,白夫人说有事情要和您商量,现在她正在花园里和小姐在一起,说是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去花园见一见她。”
听到白珺婉要见自己,周重先是一愣,不过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当下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夫人还没有醒来,你暂时不要去打扰到她,我去花园见一下白夫人。”
吩咐完周重,周重当下来到后院的花园里,就在他刚一进花园的大门,立刻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不用看周重也知道,肯定是镯儿和梦婉、茜拉三个女孩在玩闹。
当下周重迈步向笑声传过来的方向走去,很快就看到镯儿她们三人坐在秋千上,随着秋千的舞动,衣带随风飘起,看起来像是飞天的仙女一般,极为的赏心悦目。
在秋千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性情文静的白珺婉正坐在那里看书,说起来这个女子还真是书迷,平时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抱着书本不放,而且她的阅读面极广,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星相占卜,她几乎都能喜欢看,只是不知道她这次找自己有什么事?
第286章 有趣的实验
白珺婉看书时极为认真,甚至可以称的上是两耳不闻,至少周重走到亭子里时,她依然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书,丝毫没有发现周重的到来。
对于白珺婉这种入迷的情况,周重早已经遇到过多次了,所以也没有直接叫醒她,而是轻轻走到白珺婉的身后,探出身子低下头看了一下她手中的书本,结果让他却是大吃一惊,因为对方拿着的书本上写的字,他竟然一个也不认识,因为对方手中的书根本就不是用汉语书写的,而是一种与后世的英语相似的字母文字。
“这……这不会是拉丁文字吧?”周重有些震惊的自言自语道,中世纪的欧洲依然受罗马帝国的影响,再加上教会的推广,所以整个欧洲的通用文字也就是拉丁文,至少有大半的书籍都是用拉丁语书写的。
周重的自言自语也惊醒了沉迷于书中的白珺婉,当她回头之时,刚好与周重四目相对,而且两的脸相距不过几毫米,真正的呼吸相闻,这让白珺婉“呀~”的一声,满脸通红的立刻站起来抱着书本躲到一边,同时低下头不敢再看周重。
而周重也没想到白珺婉会忽然回头,导致两人差点意外接吻,这让他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不过身为男人,他知道自己必须主动打破尴尬,因此只见周重强自镇定下来笑道:“珺婉,你看的是什么书,怎么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白珺婉这时也心跳的厉害,自从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相公失踪后,她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子贴的如此近,特别是闻到周重身上的那种男子气息,更让她是有些心慌意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幸好这时周重主动开口,这让白珺婉心中的紧张也缓解了一些,当下平息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回答道:“大人,这本书茜拉父亲从欧洲带来的书,茜拉知道我喜欢读书,所以就向她父亲要了过来送给我做礼物,上面文字正是拉丁文,我曾经向茜拉和若望神父学习过一段时间,所以勉强看的懂。”
听到白珺婉竟然连拉丁文也认识,周重当下也是赞叹道:“珺婉你真是厉害,竟然连如此复杂的拉丁文也能学会,甚至都已经可以阅读了,这点我可比不上你!”
周重说的可是真心话,拉丁文在后世时也以复杂著称,甚至欧洲有位名人曾经说过,若是所有罗马人都要学习拉丁文,那他们就没有时间征服世界了,由此可知拉丁文的难学。想想后世时,周重自己连个英语都学不会,更别说是拉丁文了。
听到周重的夸奖,白珺婉不知为何感到心中一喜,当下低着头谦虚道:“大人博学多才,小女子只不过学了些化外蛮文,哪里敢和大人相比?”
“哈哈哈~,本大人的确十分博学多才,这天下间的事情还真没什么我不知道的!”周重听到白珺婉的话也没有丝毫的谦虚,反而十分自负的开口道,相比这个时代的人,他多了几百年的知识,特别是后世的知识大爆炸,他在短短二十多年里接触到的知识面之广,绝对可以在大明这个时代称为第一。
不过白珺婉对于周重这些毫不知道谦虚的话却是抿嘴一笑,显然以为他是在说大话,毕竟她本身就是一个博学的女子,但是她读的书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却越觉得自己的所知对这个世界为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周重也注意到白珺婉脸上的表情,当下他也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再次开口问道:“珺婉,你读的是谁的书,书名叫什么?”
“启禀大人,这本书是欧洲古代一个名叫亚里士多德的人写的,茜拉翻译为《自然的哲学》,讲述的主要是万物运行的原理,所以我觉得不如称其为《物理学》,物理学一书中阐述的道理十分奇妙,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们身边处处都蕴含着无数大道理,这也许就是道家所说的‘道’一样,几乎是无处不在,但我们却很难察觉到它。”一说起书中的内容,白珺婉立刻是精神一振,两只妙目中满是智慧的光芒。
“哈哈哈哈~,我当是谁的书?原来是亚里士多德,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但是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科学家和教育家,同时也是欧洲伦理学的奠基人,而且这个人几乎是个全才,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历史算术,他都有着过人的造诣,甚至现在的欧洲人都还在研究他的著作。”周重这时大笑着说道,虽然他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但是刚才被白珺婉这个大美女看轻,这让他实在有些受不了,所以才准备显摆一下自己的学识。
听到周重上面的这些长篇大论,白珺婉惊讶的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她开口道:“大人,您……您竟然真的知道亚里士多德?”
“嘿嘿,我不但知道亚里士多德,而且还知道他的老师名叫柏拉图,柏拉图的老师名叫苏格拉底,这三人都是古希腊最有名的哲学家,被欧洲人称为古希腊三大哲学家,另外亚里士多得还有一个学生名叫亚力山大,此人后来率领军队打下一个庞大的亚力山大帝国,横跨亚洲、欧洲和非洲,可惜亚力山大年纪轻轻就死了,他死后整个帝国也随即消亡,不过就算是这样,亚力山大依然是一个可以和蒙古人的成吉思汗相比的人物!”周重再次开口道。
别人周重可能不知道,但亚里士多德这个人在后世几乎是无人不知,所以周重几乎是张口就来。白珺婉之前还有些怀疑周重是编造谎言以此来显示他的博学,毕竟她对亚里士多德也所知有限,根本不可能拆穿他。但是后来听到周重对亚里士多德一脉的人物如此了解,而且介绍的还这么详细,根本不可能临时编造出来的,这才让她相信周重说的都是真的。
周重这时看到白珺婉捂着小嘴瞪大眼睛的可爱模样,当下也是得意的笑了笑,接着又加了把劲道:“亚里士多德虽然伟大,但他毕竟是近两千年前的人了,所以他书中的有些理论难免有些过时了,甚至是错误的,所以珺婉你在看书时也要有自己的思考,千万不要完全相信书中的内容!”
本来白珺婉已经对周重心服口服了,但也许是最后周重那种带着几分教训的语气让白珺婉产生了逆反心理,因此只见她这时有些不服气的道:“大人,小女子读这本物理学,感觉书中所讲都十分的有道理,并没有发现什么错误之处!”
看到白珺婉竟然还不服气,周重却是笑呵呵的道:“看来珺婉你还是太粗心了,我来问你,这本物理学上是不是讲述过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当物体从高空坠落时,它的下落速度和重量成正比,也就是重量越大,物体的坠落速度最快?”
听到周重竟然一下子讲出书中的内容,这更让白珺婉是震惊莫名,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开口道:“不错,书中的确有过这样的论述,而且这也是很明显的事,当物体从空中掉落时,自然是越重的物体速度也就越快,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当然有错,而且还是大错特错!”周重就知道白珺婉会上当,虽然这个简单的物理原理在后世时几乎是尽人皆知,但是在大明这种科技和教育都不发达的年代,很多人都会犯下亚里士多德同样的错误。
“我来告诉你,若是除去阻力的因素,让两个重量不一的物体在同一高度降落时,它们并不是一先一后落地,而是同时落地,若是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现在就做实验!”周重一脸自信的道,用这么简单的物理原理来颠覆古人的认知,实在是一件很爽的事。
“我不相信!”白珺婉的性子平时十分柔和,甚至有时表现的很没有主见,但其实这些都是表相,当她固执起来时,真正的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不过也正是这份固执,或者说是执着和主见,才能让她带着妹妹和女儿一路逃到双屿港,若是换做其它的女子,恐怕早就落入那个张锐的手中了。。
看到白珺婉如此固执,当下周重也不再废话,转身出了亭子在花园里找到一大一小两块石头,然后又让白珺婉随自己一起到花园里的一座小假山上,这座假山虽然只有一丈多高,但也足够做实验了。
不过就在周重和白珺婉刚登上假山时,却引起了镯儿她们三人的注意,当下她们也不再荡秋千,而是飞快的跑到假山下,镯儿更是仰起头问道:“哥哥,你和珺婉姐姐到假山上做什么?”
看到镯儿她们也来了,当下周重则是开口笑道:“镯儿,你们来的正好,现在我们来做一个有趣的实验!”
第287章 心软的女人
“哥,你和珺婉姐到底要做什么实验啊?”镯儿听到周重的话依然十分不解的追问道,她身边的白梦婉和茜拉也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嘿嘿,我和珺婉对书上的内容发生了一些分歧,所以要做一个实验证明一下谁对谁错?”周重说着把自己之前与白珺婉的争论讲了一遍,白珺婉在一旁也做了补充。
“周重,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最伟大的学者,他的话也被我们欧洲的学者认为是真理,而且这个道理也很显而易见,两个重量不一的物体从空中落下,自然是重量大的先落地,根本没有什么好验证的!”茜拉听完周重的话后立刻第一个开口道,她也读过亚里士多德的一些伤作品,对这位伟大的哲学家也十分敬佩,因此听到周重竟然质疑亚里士多德时,也不禁有些生气。
“是啊,我也觉得是重的那个先落地,周公子你是不是搞错了?”白梦婉这时也开口道,没有学习过后世物理的人,他们脑子里一般都是想当然的认为,重量越大,物体下落的速度也就越大,但这种相当然的认为其实是错误的。
“好了,既然大家都不相信,那我们就来做个实验,你们看我手中的这两块石头,其中一个最少有五斤重,另外一个却还不到一斤,现在我同时放手,你们在下面看看这两块石头是否是同时落地!”看到镯儿她们都不相信,周重也懒的再浪费口舌,准备用事实说话。
听到周重的话,镯儿和茜拉三人也就不再说话,当下一个个仰着头看着周重。只见这时周重平伸着双臂,掌心向下抓着一大一小两块石头,紧接着同时松手,只见两块石头立刻落下,而且随着重力速度越来越快。
“呯!”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两块一大一小的石头几乎同时落地,甚至连落地的声音都重合在一起。这一结果让白珺婉和镯儿她们都愣在那里,无论如何她们也没想到,最后结果竟然是这样,太出乎她们的意料了。
周重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白珺婉,一脸得意的道:“怎么样,这下珺婉你相信了吧,亚里士多德在欧洲的地位相当于我们中原的孔子,但人无完人,只要是人就会出错,就算是圣人也是一样!”
来自后世的周重在思想上根本与大明这个时代的人有着本质上区别,比如像现在这样,他对所谓的权威向来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更不可能对权威有什么崇拜,哪怕是儒家圣人孔子,他也可以随时拿出来质疑。不过他的这种思想其实也是很危险的,比如若是让那些读书人知道周重如此不尊重圣人,恐怕光是众人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白珺婉本来已经陷入震惊之中,不过当她听到周重的话对圣人有所不敬,当下白了他一眼,有些赌气的说道:“我不相信,你肯定在松手时做了什么手脚,我要亲自试一下!”
白珺婉说着跑下假山,捡起两块石头再次跑了上来,然后亲自试了一下,结果发现还是和之前一样,两块石头几乎是同时落地,根本不像亚里士多德书中写的那样和重量成正比,这下她终于沉默下来,心中也终于承认周重是对的。
“亚里士多德竟然错了,而且还是错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这……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这时只听下面的茜拉率先开口道,身为一个欧洲人,她最清楚亚里士多德在欧洲学术界的地位,若是这个消息传回去的话,恐怕整个欧洲的学者界都会因此而引发一场轰动。
相比茜拉的震惊,镯儿和白梦婉却显得十分高兴,虽然这个实验打破了她们之前的认知,但她们一个是周重的妹妹,另一个是周重即将纳入房中的小妾,因此两人心中也在为周重的博学而高兴,同时心中对周重也更加的敬佩。
“公子大才,珺婉的确是错了!”这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白珺婉终于醒悟过来,转身向周重行了一礼道,以前她虽然知道周重十分博学,但其实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还自负的认为,自己博览群书,所知肯定不比周重差,但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周重之博学甚至远超自己的想像。
“哈哈,就算是圣贤都可能犯错,更何况是我们,所以珺婉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日后若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倒是可以随时来找我,别的不说,你手的这本物理学上的问题,对我来说几乎是小菜一碟!”周重这时更加得意的开口道,亚里士多德虽然伟大,但他毕竟是两千年前的人物,他所写的物理学也仅仅是物理方面的基础,对周重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到周重竟然再次大放厥词,使得本来已经有些心服口服的白珺婉再次涌起一股怒气,当下赌气拿出物理学上几个自己暂时不懂的难题拿出来为难周重,可是再次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话,周重竟然解说的头头是道,很快就让她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经过周重这一连串的打击,这让白珺婉不得不暗叹一声,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有如此博学的男子,而且就在自己身边,不过最为可气的是,这个人竟然是从来不怎么喜欢读书的周重,这让白珺婉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难不成这世间还真的有“生而知之”的神童吗?
相比白珺婉心中的郁闷,镯儿她们就要单纯多了,当下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特别是茜拉更是对周重从敬佩转为崇拜,她相信若是周重去欧洲的话,肯定会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学者,各国国王都会奉他为座上宾。当然就算是没有这些学识,以周重现在身为大明提督的身份,到了欧洲同样会被各国国王争相邀请。
打发走了镯儿她们后,周重和白珺婉再次回到凉亭里,然后这才开口问起今天的正事道:“珺婉,你不是有要事要找我吗,到底是什么事?”
白珺婉这时正在想着周重到底为何这么博学,一时间也有些走神,直到听到周重的问话时,这才清醒过来,当下愣了一下站起来,盈盈行了一礼道:“关于张锐的事,我已经听梦婉说过了,多谢大人为小女子家中报仇!”
张锐也就是白珺婉以前的丈夫王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竟然成为太监,而且还做到东厂督公的位置上,上次周重入京时,两人发生冲突,幸好谷大用半路杀出,这才把张锐教训了一顿,甚至连张锐背后的靠山张永也不敢保他,一下子把他从督公的位置上换了下来,成为最低等的清扫太监。
听到白珺婉是因为这件事向自己道谢,周重却是笑了笑道:“原来是这件事,珺婉你也不必谢我,当时是张锐主动惹我,竟然要我把梦婉交出来,梦婉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所以这才起了冲突。”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有些慎重的道:“珺婉,关于那个张锐,现在已经成为宫中一个毫不干起眼的太监,不过对于他这种人,实在死不足惜,所以珺婉你若是觉得不解恨的话,我在宫中倒是认识几个有权势的太监,可以让他们悄悄的……”
周重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白珺婉身为一个女子,竟然遇到张锐这样一个丈夫,甚至最后还入宫做了太监,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所以白珺婉应该是最恨张锐的人,就算是亲手杀了他也不为过。
听到周重的话,白珺婉的脸上却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当初她在得知自己苦苦等候的丈夫竟然成为太监时,心中的确恨不得杀了对方,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再次过上了稳定的生活,再加上她又想到女儿晴晴,这让白珺婉不禁心中一软,当下声音无力的开口道:“多谢公子为珺婉的事费心,不过张锐虽然无情,我却不能无义,况且他还是晴晴的父亲,所以这件事就算了吧!”
听到就算是这样白珺婉依然不忍心杀了张锐,周重也不禁感叹女人就是心软,像张锐那种人渣,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杀了省事。
“嗯……这个……”白珺婉这时忽然又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道,“周公子,不知你问过张锐没有,当初他为何要抛弃我们母女,甚至还进宫做了宦官,以我当初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这样的事?”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苦笑一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事后我曾经让锦衣卫调查了一下,但却没有任何消息,恐怕这件事只有张锐自己知道,但他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他在宫中的义父张永也不清楚他入宫的原因。”
听到周重的话,只见白珺婉犹豫了片刻,忽然咬着嘴唇转身向周重跪下道:“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还公子应允!”
第288章 落魄的张锐
今天已经是初十了,新年过后的北京城中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不过相比街道上的繁华,大明的政治中心紫禁城内却显得冷清了许多,特别是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将整个紫禁城披上了一层白色,远远望去圣洁无比,宫中的妃子们感受到外界的寒冷,也就减少了外出,那些宫女太监自然也乐的清闲,一个个缩在屋子里不出来,偌大的紫禁城立刻空旷了许多。
不过其它的人可以在这种雪天休息,但是有一种人却不能休息,那就是直殿监的太监们,他们负责宫中的清扫,所以每当大风大雪之后,就是他们最为忙碌的时刻。
奉天殿,也就是后世的太和殿,民间也俗称金銮殿,这里位于整个皇城的中轴线上,在三大殿排名第一,大明皇帝在登基、大婚或节日庆典时,都会在这里举行庆祝活动。民间认为皇帝也是在奉天殿举行朝会,但其实并不是这样,朝会的地点是在奉天门和乾清门,称为“御门听政”,遇到特别紧急的政务时,皇帝也可能会在内宫召见大臣,但绝对不会在奉天殿。
换句话说,奉天殿其实就是一个举行盛大庆典的地方,一年到头根本用不了几次。不过因为奉天殿又太过重要,所以这里的清扫也绝对不能马虎,几乎每天都需要人打扫一遍,再加上奉天殿的面积又大,内外的建筑和装饰又多,所以对于直殿监的太监们来说,被分配到奉天殿打扫实在是一件苦差事。
今天奉天殿前面的广场上也落满了厚厚的积雪,一队十几个人的直殿监太监们正在把地面的积雪堆成一个个的雪堆,然后用车子把积雪拉到太液池那里。
“张锐,你在那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若是不快点把分配给你的区域干活,今天中午你就别想吃饭!”这些干活的太监之中忽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这个说话的太监看上去四十多岁,长的尖嘴猴腮像个大马猴似的,说来也巧,这个太监还真的姓候,名叫候三,是管理奉天殿清扫事宜的太监头。
候三身为太监头,自然不用干活,他只需要监督其它太监干活就行了,现在他正冲着一个年轻的太监大吼大叫,这个太监正是因为得罪周重,一下子从东厂提督贬到直殿监打扫卫生的张锐,只不过现在张锐却对候三怒目而视,显然很不服气。
“哎哟~,你还敢瞪我,真当你还是当初的东厂督公啊?告诉你,现在你只是一个最低等的清扫太监,而且在洒家这里,一切都得听洒家的!”候三看到张锐竟然还敢瞪自己,立刻再次尖声骂道。
“候公公,小的哪敢瞪您,只是咱们十几个人打扫广场,为何他们分到的打扫区域那么小,而我要打扫的区域却是别人的三倍还多,这么大一块地方,别说是中午了,就算是晚上我也扫不完!”张锐虽然心中怒火万丈,但人在屋檐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真的顶撞候三,所以只能强忍着怒火低声下气和对方讲道理。
扫雪的太监每人打扫一块区域,谁先扫完谁就能去休息,而这些区域也正是候三划分的,现在张锐要扫的区域是别人的三倍,明摆着是候三在为难他,所以他才如此气愤。
听到张锐和自己道理,候三却是冷哼一声道:“张锐,怎么干活是你们的事,但怎么分配却是洒家的事,我候三在直殿监做了这么多年,该怎么分配干活还用不着别人来教!还是那句话,中午干不完就不许吃饭,别以为你还是当初权势滔天的东厂督公!”
太监不能人道,心理本来就比普通人要扭曲,所以太监之间的倾轧也极为严重,高级的太监欺压低级太监也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张锐当初年纪轻轻就提到张永的学识,成为东厂提督太监,这让宫中的大部分太监都十分的嫉妒,特别是像候三这种年纪比张锐大,但混了几十年却还只能在直殿监做个清扫太监头的人,心中对张锐更是嫉妒无比,现在张锐落到他的手上,他自然要想办法整治对方一番,这会让候三获得更大的成就感。
看到候三的态度如此强硬,而且还三番五次提起他以前做东厂督公的事,这让张锐更是怒火万丈,恨不得一拳砸到对方那张可恶的脸上。不过张锐却不敢,因为宫中的太监中阶级森严,以下犯上更是重罪,甚至很可能会被私自处死,到时候三随便编造一个意外死亡的理由,就算上头知道了真像,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有人会可怜他。
想到打上司的严重后果,张锐只得悄悄的松开了袖子里攥紧的拳头,同时低下头认错道:“多谢候公公教诲,小的知错了,我这就去打扫!”
看到张锐低头认错,候三再次冷笑一声,心想就算是普通的东厂督公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要向自己低头?这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另外他也很想看看张锐干不完活挨饿的样子,想必肯定十分有趣!
不过沉浸在满足中的候三没有发现,就在张锐转身去干活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立刻闪过一道狰狞无比的神色,紧咬的牙关两侧青筋爆起,看上去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
张锐现在心中满是仇恨,他恨候三、恨周重、恨谷大用,甚至连以前提拔他,后来却把他抛弃的张永也恨上。想他以前身为一个堂堂的举人,却因为一些意外入宫做了太监,后来拼命的巴结上张永,好不容易才坐到了东厂提督太监的位子上,但仅仅因为得罪了周重,结果竟然一下子被打落尘埃,落到现在这种任人欺凌的地步,这让张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所以他现在把所有人都给恨上了,甚至若是有机会的话,他想要杀光所有人!
不过无论张锐心中有多少仇恨,最后也没办法帮他完成今天的扫雪任务,等到中午时,别人都把雪扫完运走了,唯独只有张锐的那片区域才扫了一半,结果又是被候三一顿臭骂,中午饭自然也就没有了。
等到张锐一直扫到黄昏时,总算是把自己那块区域的积雪给清扫干净了,但是候三非但没有满意,反而又骂他下午没有去干其它的活,结果让别人帮他干了,所以今天晚上的晚饭他也别想吃了。
晚上张锐强忍着饥饿,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住处。以前他做东厂提督太监时,不但有自己的独院,而且还有几个小太监伺候,不过自从丢失了督公之位后,那种待遇就再也没有了,现在他和一群最低等的杂役太监挤在一个大通铺上。
“哟~,我们的提督太监回来了,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小的给你炒几个菜?”张锐刚一进来,立刻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语气中也满是讥讽。
不用抬头,张锐也知道说话的肯定是那个名叫刘喜的太监,这个太监也是直殿监干活,不过他是负责打扫陛下住的豹房那里,比较容易见到陛下和宫里的一些大太监,这也让他多了些出头的机会,所以在低级太监之中,地位也算是比较高的,至少在他住的屋子里,除了他之外,所有太监都以刘喜为首。
对于刘喜的讽刺,张锐根本懒的搭理他,况且干了一整天的活,又是两顿没有吃,他早就累的筋疲力尽了,也没有力气和刘喜拌嘴,因此只见他走到自己住的床铺前,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张锐住的床铺最靠近门的位置,每当起风时,外面的寒风从门缝中挤进来,经常把他从睡梦中冻醒,可以说是整个屋子最差的一个床铺了。
刘喜看到张锐不理自己,非但没有罢休,反而惹恼了他,因为在他看来,张锐这是对自己的无视,换句话也就是不屑于和自己说话,这让刘喜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再加上他也是个火爆脾气,当下大步走到张锐的床铺前,上去对着张锐就是一脚。
看到刘喜动手,屋子里的其它人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开始大声叫好。张锐也是气的一下子坐起来,不过当看到刘喜和屋子里的其它人时,他又默默的躺下了,而且接下来任凭刘喜怎么打他,他就是不还手,因为张锐知道,若是他敢还手的话,恐怕立刻会让其它人合伙殴打自己。
刘喜看到张锐像个死人似的一动不动,他打了几下也就感觉没什么意思,当下冲着张锐吐了口唾沫,然后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休息,其它人则一起骂张锐是个胆小鬼懦夫,然后又凑到刘喜旁边开始聊起今天遇到的趣事。
就在张锐的屋子里正在热闹之时,忽然只听得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太监进到屋子里,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人这才开口道:“谁是张锐,跟咱家走一趟吧!”
第289章 送大礼
双屿港内,周重陪着监军太监王贵参观双屿港,王贵身为水师的监军,过年时自然也不能回去,再加上他又没有什么亲人,所以周重干脆请他来双屿港过年,这样也能热闹一些,另外还有神瑛,也都一同来了双屿港,只不过神瑛对于佛郎机火炮的铸造十分感兴趣,这些天一直呆在火器作坊里不出来。
“王公公请看,我们眼前的是双屿港的北港区,每天都有无数的商船在这里停靠,大量的丝绸、瓷器、棉布等商品装到船上,然后从南洋、倭国等地换来当地的特产,这一来一回最少也是十倍之利,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吸引了这么多人参与到海贸之中!”只见周重指着港口那里百舸争流的景象,一脸自豪的道,双屿港能有今天这么兴盛,与他的努力也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王贵的年纪和周重差不多,再加上两人都想与对方打好关系,因此两人相处的也十分不错,现在看到周重治理下来的双屿港如此兴盛,王贵也不由得赞叹道:“周大人真是高才啊,无论做什么都比别人要强,这双屿港如此兴盛,每天应该可以赚不少钱吧?”
最后一句话暴露了王贵这个太监的本性,身为一个太监不能人道,钱财是他们的第一爱好,王贵也不例外。说起来他这个监军太监才刚刚上任,手中正是缺钱的时候,但是军队要打仗,周重和神瑛看的很严,王贵也知道轻重,所以根本不敢把手伸到军队里要钱,至于地方的政务他也插不上手,所以王贵到现在也没能收到什么钱,最多是一些当地官员拜访时送给他的一些礼物,可是这些东西所值也有限。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没有找捞钱的机会,王贵也不由得暗叹一声,本来能和周重一起共事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和这个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打好关系,日后他在宫里也有更好的发展前途,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也正是因为周重太受陛下重视,所以王贵才不敢明目张胆的要钱,否则若是换成其它人话,他才不管什么打仗不打仗的,先把自己的口袋填满了再说。
周重虽然不知道王贵心中在想什么,不过看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却也能猜到一二,不过他也没有作声,而是带着王贵来到港口处一个比较好的泊位,指着泊位上停靠的一艘大海船道:“王公公,你看这艘海船如何?”
王贵正在为自己无法捞钱的事而遗憾,这时听到周重让自己看船,当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这艘除了比较大外,他并没有看出其它的名堂,不过他还是随口夸赞道:“好船,这么大的一艘船,不知道能装多少货物?”
“哈哈哈~”只见周重忽然大笑了几声,接着开口道:“王公公,这船长约百步,宽三十多步,载重达到五百吨,也就是四百多石,是双屿港造船厂最新建造的船只,本来是属于我们南洋商会的,只不过前段时间王公公帮了周某一个大忙,在下是感激不尽,因此特意将此船转送给王公公,还望公公不要推辞才是!”
就在大年初一那天下午,白珺婉求了周重一件事,那就是希望再见一见张锐,因为她想搞清楚对方当初为什么会忽然失踪?又是为什么会放弃举人的身份去做太监?这两个问题一直折磨着白珺婉,她无论如何也想要搞清楚。
周重其实也很好奇张锐当初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而且是这个世上能让张锐讲出事情真相的人,恐怕也只有白珺婉了。所以最后周重就请王贵帮忙,让他把张锐从宫中调到宁波来,这对王贵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因此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而做为感谢,周重就把眼前的这条船送给了对方。
“什么?送……送给我的?”王贵这时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之前在刚刚过年时,周重的确求他办了一件事,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所以王贵也没指望周重给自己什么好处,可是现在对方竟然一出手就是一艘巨大的海船,这东西可是值不少钱啊。
“哈哈,这艘船正是送给王公公,说起来王公公不但帮了周某一个大忙,而且又是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到宁波来,每日呆在军队之中吃苦,这让周某实在于心不忍,因此这艘船送给公公,也算是周某的一点小小心意!”周重再次笑呵呵的说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虽然王贵理智上想要推辞,但嘴上却已经说出收下的话了,毕竟他在宁波和双屿港也呆了一段日子了,知道一艘海船的造价极贵,特别是眼前这艘海船还是艘新船,载重又这么大,想必没个上万两根本就造不出来。
不过高兴归高兴,王贵很快就又想到一件事,当下有些为难的道:“周大人,洒家虽然现在被派到你手下做监军,但日后仗一打完,恐怕还要回到宫里,所以根本没时间照看这艘船,另外想要开动这艘船也需要不少的人手,但我却对这些丝毫不懂,这可该怎么办?”
王贵说到这里脸上也露出几分幽怨之色,甚至还有些埋怨周重不会送礼,若是真想谢他,那还不如送上白花花的银子,现在对方送给自己这么一艘大船,虽然十分值钱,但他哪有时间打理这种小事?
以周重的性格,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因此只见他笑着解释道:“王公公不必担心,其实周重之所以送这艘船给公公,正是为公公着想,其实这艘船平时的打理,根本不用公公操心,只要公公把这艘船托管到我们商会名下,到时我们商会自然会给这艘船安排好船工和货物,到时这艘船的所有收益都是属于公公的,也就是说,公公根本不必操心船的事,只需要等着收钱就行了!”
听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让王贵是喜出望外,同时感慨周重真是会送礼物,虽然他喜欢白银,但有这么一艘会赚白银的海船,简直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这可比直接送钱要强多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日后他失了势,至少也能靠着这艘船过上富裕的日子。
想到这里,王贵对这艘海船也更加满意,当下兴奋的接着周重就上了船,然后把这艘船的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最后甚至嘱咐周重,一定要给他安排最好的船工,千万不要把船给他搞沉了,对此周重也都是笑着答应下来。
其实王贵现在虽然身为监军,但在宫中地位并不是很高,顶多是被谷大用看重一点,根本不值得周重用一艘海船这么重的大礼笼络他。不过周重却对这个王贵十分看好,因为对方不但聪明识趣,而且还懂得进退,至少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伸手,什么时候绝对不能伸手,这对于一个太监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再加上又有谷大用的看重,日后自己再帮衬一点,那么王贵的出头之日也就不远了,所以周重这才愿意在王贵身上做一些投资,反正他现在根本不缺钱,就算是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不容易等到王贵把海船参观了一遍,周重忽然又开口道:“王公公,这艘海船还是艘新船,下水时也没有起名字,既然现在它已经属于公公你了,那不如公公你就给它起个名字,这样日后也好与其它的船只区别!”
听到起名字,王贵立刻来了兴趣,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起名字,因此只见他沉思了好一会儿,但最后却是苦着脸道:“周大人,洒家虽然在内书房读过几本书,但肚子里的墨水其实也有限,一时间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好,不知道海船的名字有没有什么忌讳,别人的船都是起的什么名字?”
周重听到王贵的话却是一笑道:“公公不必紧张,海船的名字其实也没什么讲究,最多是起一些比较吉祥的名字,比如平安、靖海、踏波等,另外也有些人喜欢用自己或是家人的名字给海船命名……”
“好!”周重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王贵猛然一拍大腿叫道,“既然别人用自己的名字命名,那我也用自己的名字给这艘船命名,就叫它‘王贵号’。”
看到王贵这么兴奋的样子,周重默默的把自己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本来是想说用自己名字给船命名都是些不爱动脑子的懒人,而且日后万一船沉了,那可就太丧气了,不过既然王贵这么兴奋,他自然也就不会扫对方的兴。
送完礼物后,周重又陪着王贵把剩下的港口参观完,甚至还乘船去了其它的两个港区转了转。王贵在亲眼见到三大港区的繁华后,对于自己那艘王贵号的海船也更加有信心,甚至他已经在盘算是不是自己再多买几艘船,这样日后就能给自己赚到更多的钱。
第290章 驻军双屿港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在万般不舍之下,周重最终还是告别了家人离开双屿港,再次回到宁波港,不过这次他不会在宁波呆太长时间,因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会慢慢的将四海提督府的管辖事务慢慢向双屿港迁移。
首先就是军队,宁波港虽然是个优良的海港,但是随着海禁,宁波港比以往已经显得萧条了许多,反而是双屿港那里因为走私的兴盛而变得十分繁华,因此周重早在之前就已经准备将双屿港纳入提督府的管辖范围内。
不过想要管辖双屿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说周重的南洋商会以前就已经将影响力扩展到整个双屿港,但那只是将大多数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遇到事情时周重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号召大家团结在一起,但这种号召并不具备强制性,甚至在内部利益出现冲突时,可能还会惹来一些麻烦,特别是双屿港的走私商人本来就是一群无法无天之辈,上次周重就差点被上泉洪二给干掉。
也正是清楚的知道双屿港的情况,所以周重才准备把两支水师调到双屿港附近驻扎,有了军队的威胁,到时他再以提督衙门的名义接管双屿港,看谁还敢反对?
军队的调集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说它简单是因为只要周重下道命令,两支水师立刻就能从宁波赶到双屿港,说他麻烦是因为军队迁移到新的军营后,日后的食物、武器等补给就要麻烦多了,另外还新营房的修建,这一切都得周重操心。
不过就算再怎么麻烦,周重还是决定要迁移水师,毕竟双屿港现在已经成为大明最大也是最繁华的海贸港口,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征收到足够的税收,有了这些税收,他才能养活军队,毕竟他可不是慈善家,不可能一直拿自己挣来的钱替大明养活军队。
周重在回到宁波港后,立刻就开始准备军队的迁移,这件事他已经在年前就和神瑛等人商议过了,事先也做了不少的准备,所以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宁波港的守卫工作也交给了其它卫所,虽然这些卫所的兵员不齐,而且战斗力也很差,但做一些警戒工作还是没有问题的,况且水师的新驻地本来就距离宁波港不远,如此有什么突发情况,水师可以随时赶回宁波港。
很快就在正月底时,整个水师大军在周重和一帮武将的指挥下乘船离开了宁波港,然后来到双屿港所在的六横岛上,然后在北港区东边的七洞岙一带停靠上岸,这里已经被周重派人简单了的修建了一个可以停靠船只的港口,虽然十分简陋,但却可以满足战船的停靠。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原来的定海后所驻扎在距离双屿港不远的郭巨一带,那里也是一座优良的军港,而且与双屿港隔海相望,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此周重也并没有舍弃,而是分出一部分兵力驻扎,这样一来,郭巨港与七洞岙港就完全的卡住了双屿港对外的航线,若是有敌人来犯时,水师完全有能力阻止敌人进入双屿港。
对于军队的忽然入驻,开始时也引起不少走私商人的恐慌,毕竟他们干的都是犯法的生意,朝廷完全有理由清剿他们。不过很快就通过四海提督衙门和南洋商会共同宣布,朝廷已经决定将双屿港纳入国土的范围,在这里的商人只要向朝廷缴纳一定的税款,那么朝廷非但不会阻止他们进行海贸,甚至大明的水师还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若是别人以进行的名义宣布这件事,恐怕起到的效果会很有限,不过周重却不同,因为他本来就是双屿港最大的走私商,虽然现在做了官,但也不可能把自己最大的财源断掉,因此很多走私商人在得到周重的保证后,慢慢的从恐慌中冷静下来,每日里依然照常做自己的生意,同时对朝廷征税也有了一个心理准备。
军队安置好了之后,经过一段时间准备的市舶司也终于从宁波港走了出来,杨统在接管了原来的税所后,很快又招收了大量的税收小吏,然后在周重的命令下,一举将市舶司的官衙迁从宁波迁到了双屿港。
当然宁波那里的税所并没有撤消,依然有市舶司的官吏在那里收税,只不过双屿港和宁波港实行的是一税制,也就是说,假如同一批货物在宁波港交过税后,那么等这批货物到达双屿港后,凭着交税的税单就可以不必交税,这样也就避免了重复税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周重手中的水师有限,巡逻的范围暂时也仅限于宁波外海这一带,至于广州那边的税收他暂时还插不上手。不过等到日后打败了葡萄牙人后,他就会扩大四海提督衙门的管辖范围,到时不但要把广州纳入管辖范围,甚至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多开辟几个对外的港口,到时就算海禁的名义还在,但却可以从事实上打破海禁对大明的影响。
就在周重忙着整顿四海提督衙门的事务时,双屿港三岔口的那片贫民区内,化名为文五的齐彦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而且他还加入到这群苦力之中,每天在码头上扛包干活,毕竟他也不能总是吃白食。
说起来自从逃到双屿港后,齐彦名感到一种彻底的解脱和轻松,毕竟在大明境内时,他无时无刻都要担心官府的追捕,一不小心就可能丢掉小命,这使得他的神经也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就算是睡觉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敢随便与别人交谈。
不过双屿港这里已经不属于大明的国土,所以齐彦名根本不必担心有人追捕他,虽然他现在只能干一些粗活累活糊口,但他每天是吃的香睡的着,可以说自从十几年前他做了马贼之后,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逸的感觉了。甚至齐彦名有时也想过,自己不如就这样呆在双屿港,以他的本事,挣下一份产业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干脆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但是正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就在齐彦名刚刚适应了双屿港的舒适生活,周重就开始了将双屿港并入大明国土的计划,结果不但在双屿港旁边派驻了军队,而且港口上也多了一些市舶司的人,甚至为了维持治安,原来的南洋镇锦衣卫千户所也开始了扩张,从宁波府调集了一批锦衣卫入驻双屿港的三大港区。
随着这些锦衣卫的入驻,双屿港的治安的确变得有序多了,至少以前经常发生的抢劫、偷盗等事情明显减少。另外更让齐彦名感到不安的是,两天前锦衣卫竟然抓住了几个潜逃多年的罪犯,这些人都是和他一样,因为在大明触犯了律法才逃到双屿港,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大明的追捕。
也正是上面的事情,使得刚刚安定下来的齐彦名再次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以前被人追捕时的那种危机感再次笼罩到他的身上,甚至他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天晚上,齐彦名和朱九他们做完工回到住处,大家边走边聊今天遇到的事。他们这群人有五十多个,做工时都是分开来做,毕竟很少有人会一下子雇佣这么多人,所以平时干活时他们都分布在港口各处,平时港口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是最先知道,可以说是港口上消息最灵通的人。
“九哥,我听说有一支五艘船的小船队要去朝鲜,不过据说朝鲜那边现在正在打仗,沿海一带也十分不太平,这支船队比较缺少护卫,所以现在正在码头上张榜招收护卫,只要是敢打敢拼之人就行,听说一趟下来就能挣到十五两银子,这都快够在南洋镇上起一座宅子了。”这时只听那个外号叫陆秀才的年轻人开口道,脸上满是渴望之色。
不过陆秀才的话音刚落,却听人群中有人大笑道:“陆秀才,那十五两银子虽然让人流口水,不过像你这样的小身板,恐怕去了人家也不会要你,最少也得像我和九哥这样的壮汉才能被招上!”
“谁说人家不要我,打仗可不像咱们打架,光凭力气可不行,还得敢打敢拼才行,这点我可不输给任何人!”陆秀这时却是很不服气的道。他身材单薄,在一群魁梧的山东壮汉中实在有些不协调,因此平时没少被同伴取笑,不过陆秀才的外表虽然瘦弱,但是打起架来却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上次他们和别人争住处时,陆秀才脑袋都被打破了,但却依然咬着牙放倒了对方一个壮汉,这也赢得了同伴们的尊敬。
朱九这时终于开口笑道:“陆秀才说的不错,打仗和我们平时打架不同,武艺、力气倒在其次,关键是你有没有杀人的胆气,以陆秀才打架时的凶狠,说不定到了战场上比我们任何人都勇猛,不过我劝大家都不要冒那个险,毕竟咱们没必要去挣那个卖命的钱!”
对于朱九的话,大部分人都是点了点头,毕竟他们都是有家小的人,而且现在挣的钱也够养活家人,没必要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去做护卫。不过跟在朱九身后的齐彦名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上也挂起一丝笑容。
第291章 张锐跳海
清晨的宁波港已经十分的热闹,不少船只在昨天就已经准备完毕,今天太阳刚一升起来时,就立刻起锚离开了港口,毕竟他们也要赶时间到达下一个港口,尽量避免在晚上行船。
在这些离港的船只中,有一艘外表十分普通的船只,不过周围的商船在见到这艘船时,都是纷纷给对方让路,因为这艘船上挂着市舶司的旗号,也就是说,这是一艘市舶司收税的官船,他们这些商人可得罪不起。
不过那些让路的商人却并不知道,这艘市舶司的官船上并没有市舶司的人,除了船工之外,全都是锦衣卫和太监,而在船舱之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坐在那里,满脸都是怨毒的神色,这个人正是周重请王贵帮忙,从京城来到这里的张锐。
自从失势之后,张锐在宫中是受尽了折磨,那天晚上一个小太监特意叫他出去,而且还告诉他一件喜事,那就是要调他出宫办事。
刚听到上面这个消息时,张锐也是喜出望外,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但是很快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毕竟他得罪可是周重,那可是陛下面前的第一红人,甚至连谷大用和张永都要巴结对方,所以只要对方不开口,谁敢再启用自己?
想到这一点,张锐也立刻是遍体生凉,而且他又想到,这次派给他出宫任职的事不清不楚,即没有说让他去哪里任职,又没有说是谁提拔他,而且更加诡异的是,刚才调他出宫的任命他也看过了,一切都没有问题,也就是这道满是问题的任命是走正规程序办下来的。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个问题其实张锐根本不用猜也知道,除了那位连谷大用都要巴结的周重外,恐怕也只有豹房中的那位皇帝陛下了,可是陛下根本不会理会自己这个小人物,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周重在背后搞鬼。
也正是猜到了这些,张锐一下子变得有些惶恐不安起来,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因为调令是真的,他根本不可能违抗,而且这次随他一起去的还有几个其它的小太监,这些小太监虽然名为去任职,但其实是为了监视他,甚至随行的还有一小队的锦衣卫,可以说看守十分严格,他平时连上个厕所都要有人跟着。
“周重,当初你害的我一无所有,在宫中更是受尽欺凌,可就算是这样,你还不打算放过我,难道你真的想要赶尽杀绝吗?”坐在船舱中的张锐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用一种愤怒怨毒的语气恨声道。
从京城一路走来,他几乎没有任何的人身自由,不过这一切他也都忍了,但最让张锐难受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周重为何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把弄到宁波府来?也正是这种对前途的未知,更让张锐是倍受煎熬,这段时间更是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整个人看上去也苍老了许多,甚至头上连白头发都出来了。
“张锐,你的早饭!”正在张锐在船舱里像头困兽似的来回走动时,忽然船舱的门一开,一个身材胖大的太监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道,说完把手中的食盒随手放到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开。
“牛公公请留步,小弟有些话想说!”看到这个送饭的胖大太监要离开,张锐立刻开口叫住对方道,这个胖大的太监姓牛,平时负责给自己送饭,算是他比较熟的一个太监了。
“什么事?”牛公公听到这里停下脚步问道,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淡,看样子并不想和张锐说太多的话。
“牛公公,小弟想知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又是到哪位公公手下做事?”张锐一脸谄媚的开口道,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些人要带自己去哪里,那个周重又是打算如何处理自己?虽然这个姓牛的只是一个送饭的,但他应该知道一些事。
只见牛公公听后抬头看了张锐一眼,虽然他知道这个张锐因为得罪了一位贵人才失了势,而且这次他们也是要押送张锐去见那位贵人,不过这一路上相处下来,张锐对他也算是毕恭毕敬,丝毫没有以前东厂督公的架子,所以看在这几分香火情上,牛公公也不好这么甩袖子走人。
想到这里,牛公公叹了口气道:“咱们刚刚离开宁波府,接下来的就要去双屿港了,据说那里以前是一些走私商人私自开设的港口,不过现在被四海提督周大人重新纳入我大明的管辖范围之内,而提督大人身边的监军正是王贵王公公!”
牛公公说完这些话话,也不管张锐有什么反应,当下抬腿就出了门,而且还把船舱门给关上了,虽然他不应该和张锐说这些,但是他们马上就要到双屿港了,到时张锐肯定也会知道,所以他早点说出来也根本没什么。
“双屿港?”张锐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紧接着忽然想到以前他听别人说起过,周重本来是个走私商人,而且他走私的老巢好像正是这个双屿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带到了这里。
“双屿港是周重的老巢,既然他在这里,那么白氏姐妹肯定也在这里,另外还有……晴晴,我的女儿……”张锐说到这里时,忽然闭口不言,自从入宫之后,他在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亲人了,但是当听到自己原来的妻子白珺婉竟然为自己生下一个女儿时,这让张锐心中也不禁起了几分波澜,毕竟骨肉情深,无论他再怎么绝情,对于自己的女儿他还是十分疼爱的,但可惜白珺婉根本不让晴晴认他这个父亲。
想到白珺婉和女儿晴晴,张锐只感到脑子中灵光一闪,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若是周重想要杀他的话,恐怕只需要一句话,他就会在宫里死的不明不白,根本没必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把他带到双屿港来,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周重并不想杀他,甚至很可能是受到白珺婉的所托,把他带到双屿港来,因为白珺婉肯定有许多问题要想要问自己。
“一定是这样,原来是珺婉要见我,我……我……”在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后,张锐的脸色忽然变得恐慌起来,甚至还有些恐惧,因为他实在不想去见白珺婉母女,特别是在他现在这种一无所有的状态下。
也许在周重这些旁观者,甚至包括白姐妹这对受害人看来,张锐都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做了太监也就罢了,可是在得势之后,张锐却想要把白珺婉送到宫里博得正德皇帝的欢心,这种做法不但恶心,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但是只有张锐自己知道,他其实是很爱自己的妻子,更爱自己的女儿,只不过他的爱与别人不同,也许白珺婉和其它人都无法接受,但是张锐坚信自己那样做是为了她们好。
不过很可惜的是,本来张锐的计划很好,而且他也一步步的将自己对白珺婉的“爱”实现出来,可是后来白珺婉却带着妹妹和女儿逃跑,一下子打乱了张锐的计划,再加上后来周重的插手,更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势打落尘埃,往日的风光不在,也让张锐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信心化为无有,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白珺婉母女。
“不行,我不要见她们,我要离开这里!”只见张锐像是一头困兽般在船舱里来回走动几趟,忽然停下来很是慌乱的自语道。
说完只见张锐看了看船舱门,他知道那里有两个锦衣卫把守,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那里逃出去,幸好船舱中还开了一面小窗,当下张锐立刻走到窗前,伸手拉了拉却没能拉开,再仔细一看,却发现窗子被人用钉子钉死了,看来这些人早就防着他逃跑。
看到连唯一可以逃出去的窗子也被钉死,张锐却并没有泄气,只见他在船舱里翻找起来,希望可以找到什么工具把窗子打开,但是那些看守他的人想的十分周密,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工具。
看着空旷的船舱,想到最多两三个时辰就能到达双屿港,这让张锐更是慌乱,只见他快速跑到窗子边,认真的查看了一下,结果发现窗子上的钉子并不多,而且钉的也不是很严,这让张锐心中一横,干脆张开嘴去咬窗子上的钉子,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咬掉了一个,整个窗子也有些活动。
手中有了一枚钉子,张锐总算看了一丝希望,当下他用钉子做工具,一枚枚的撬起窗子上的钉子,最后花费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把窗子上的钉子全都起了出来,窗子也终于可以打开了,不过当他推开窗子时,看到的却是一片大海。
张锐是南方人,家里又比较贫穷,所以小时候也经常下河摸鱼,算是懂得一些水性,但那只是在小河沟里,像眼前这样的大海,估计就算张锐的水性再好,恐怕最后也会被淹死。
“周重,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看着面前汪洋的大海,张锐脸色狰狞的低吼一声,然后义无反顾的翻窗跳入大海之中。
第292章 海上救援
“什么?逃了?”双屿港新设立的四海提督衙门内,周重一脸不敢相信的质问着吴山,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张锐马上就要被押送到双屿港了,可偏偏在最后时刻逃跑了。
“大人息怒,属下已经亲自去查看过了,发现那个张锐应该是在船只离开宁波港不久时,撬开窗子跳进了大海里,以那边的海情来看,对方就算会水,恐怕也游不到陆地上,所以很可能已经淹死在大海上了!”吴山这时了是神色忐忑的开口道。
其实在刚接到这个消息时,吴山也十分意外,而且在得知这件事是真的时,立刻把那些押送的锦衣卫臭骂一顿,然后亲自跑到张锐失踪的那段海上查看,结果得出了对方很可能已经被淹死的结论。
“淹死?”周重听到这个结论先是一愣,紧接着却有些不悦的道,“既然你们说是淹死的,那就快点找到张锐的尸体,若是没能找到尸体,那对方很可能还活着!”
吴山跟着周重的时间也不短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生气,当下立刻诚惶诚恐的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就去督促手下人去寻找张锐的尸体了。但是搜寻的结果也正像周重最担心的那样,张锐竟然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本没有办法证明他已经被淹死了。
对于张锐跳海一事,周重本想暂时先瞒着白珺婉,但是后来看到实在无法确定张锐的生死,最后终于向白珺婉坦白了一些,没想到白珺婉听到这个消息却显得十分平静,只是幽幽的叹息一声就再也没有说话,不过在事后白梦婉告诉周重,姐姐白珺婉在家中为张锐立了牌位,每逢初一十五就会给张锐烧纸上香。
随着周重对双屿港的整顿,使得整个港口的走私生意更加火爆,特别是在军队入驻双屿港后,整个双屿港已经不能被称为走私港口了,而是大明一座真正对外开放的海贸港,虽然来往的船只需要多缴纳一份税收,但却有了正当的名义,不必担心被官府通缉,甚至在宁波、松江这一带的海域时,还能受到大明水师的保护,所以商人们倒也没有太大的怨言。
一支从双屿港北上的小船队中,这支船队规模不大,只有五艘商船,其中除了一艘长约十丈的大商船外,另外四艘都是中型的商船,每艘商船的吃水都很深,显然船上都装满了货物。
船队中最大的那艘商船名叫鲁桥号,看名字就知道,这艘船的主人肯定和太监王贵一样都是个懒人,直接拿人名做为船名,事实上这支船队的主人的确就叫鲁桥,是个从杭州出来的走私商人,这支船队也是他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家业,平时主要跑朝鲜航线。
这支船队刚刚离开双屿港不到一天,现在才刚刚穿过舟山岛与大陆之间的海峡。鲁桥号高大的甲板之上,齐彦名站在船尾看着海面上泛起的朵朵浪花,脑子里却在想着心事。
随着周重一步步的控制住双屿港,齐彦名越发的感到周围很不安全,后来在听到有一支去朝鲜的船队要招收护卫时,他立刻辞别了朱九等人去报了名,结果以他的武艺很容易就通过了,而且还成为船上的一个护卫头目,平时也就是分配一下各个护卫在船上的巡逻,除非是遇到敌人,否则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看着远处已经渐渐没入海平面以下的双屿港,齐彦名也不禁叹了口气,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在双屿港长期定居的,但因为那个周重,自己不得不再次踏上流亡的道路,甚至这次他将彻底的离开大明,后半生很可能就只能呆在朝鲜了。
“哎呦~,快来看,海里好像有个人!”就在这时,忽然鲁桥号上有人高声喊道,紧接着不少人都围了上去,同时有人拖来绳索准备救人。齐彦名这时也走了过来,扶着船舷向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人浮在海面上,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很快就有船上的人提着绳索跳下海,游到对方的身边查看了一下,结果很快就把绳索捆在那个人的身上,这说明对方应该没死,毕竟船上可不会随便拖一个死人上去。
不一会的功夫,船上的人就一起用力把海中的人拖了上来,齐彦名也上前帮忙,结果发现这个被救是个年轻的男子,面白无须长的也不错,身上只穿着一身贴身的小衣,看衣服的材质应该不是穷苦人。
“大家让一让,东家来了!”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人群外面有人喊,紧接着人群一分,一个五十岁的微胖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个人正是这支船队的东家鲁桥。
“怎么样,能救活吗?”鲁桥是个信佛的人,平时对手下的船工伙计也十分不错,海上遇到别人有困难时,他也是能帮一把是一把,所以船工们才敢擅自决定把人救上来。
“东家,应该没问题!”只见其中一个年老的船工开口道,然后只见他走到被救之人的旁边,一把将对方抱起来扛在肩头,并用自己的肩膀顶在对方圆鼓鼓的肚子上,猛然用力上向一顶。
齐彦名这时只见那个被救的年轻人“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不少的海水,其实还夹杂着不少的秽物,味道十分冲人,鲁桥就被熏的向后退了两步。
接下来老船工又用肩膀顶了对方肚子几下,赶到对方吐不出来时,这才把对方放下,这时被救之人虽然还没有清醒,但胸口的起伏却有力平稳多了,看来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看到人被救活了,鲁桥当下抬头看了一眼众人,最后笑着对齐彦名道:“文五,这个人暂时交给你照看,把他带回船舱换身干衣服,若是醒了就让他来见我,我要问清楚了对方的来历再决定怎么处置他。”
鲁桥把被救的年轻人交给齐彦名照顾是有原因的,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被救之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善是恶,所以必要的戒备还是要有的,齐彦名身为护卫头目,本身的武艺超群,名义上让他照顾,实际上是为了监视。
“属下明白!”齐彦名当下抱拳拱手道,说完他弯腰把对方扶到船舱里,虽然他是护卫头目,但船上的空间有限,毕竟这是商船,大部分的空间都用来装上货物,所以齐彦名也和一帮护卫挤在一间船舱里,睡的也是大通铺。
船舱里的护卫都出去巡逻了,整个船舱里空荡荡的,齐彦名扶着被救的年轻人进来后,把他放到靠门的床铺上,并且伸手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准备给他换上一身干衣服,毕竟现在还是春天,天气也比较寒冷。
不过就在齐彦名刚把对方的衣服脱下来,无意中扫过对方的跨间,结果让他震惊的是,对方竟然是个阉人,这让齐彦名也是吓了一跳,同时对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立刻好奇起来。这里要说明一下,明朝的太监虽然都是阉人,但是阉人并不都是太监,所以齐彦名并不能肯定对方就是个太监。
说起来大明是历史上太监最多的朝代,这主要是因为除了朱元璋外,剩下的历代皇帝都重用太监,所以明朝的太监甚至一度超过十万。这些太监的来源很复杂,有些是战俘,有些是因为家里的孩子太多养不活,所以不少父母就把自己的孩子主动送到宫里做太监。
除了上面两种外,还有一种就是私阉,也就是许多的成年男子因为某些原因,自己阉割了自己,然后找门路入宫,比如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魏忠贤,以及大太监王振等人,他们就是成年后阉割了自己入宫的。
在明初之时,太监的来源主要是前面两种,但是随着明朝皇帝对太监的重视,使得太监阶层的权力越来越大,所以不少人为了自己的出路,于是就私自阉割了自己,也就是上面说的私阉,而且私阉的数量极大,宫中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有时十个私阉中,只有二三个才有机会入宫。
而且不仅仅在北京,其它各地的蕃王府中也用太监,所以全国各地都有私阉的存在,甚至京城中那些不能进宫的私阉人数太多,已经对京城的治安形成威胁,最后朝廷不得不将那些不能进宫的私阉送到皇家苑林的南海子干活。本来南海子有一些特殊的民户照顾皇家苑林,称为海户,但是随着阉人越来越多,户籍也都落到南海子,结果海户几乎已经成为社会上对私阉者的代称。
也正是大明私阉之风的盛行,齐彦名所在的霸州也在北京城边,那里同样也有私阉者的存在,所以他在见到被救上来的人竟然是个阉人时,才一时间猜不准对方的身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正牌的太监还是私阉?
就在齐彦名猜测着被救之人的身份时,忽然只听床上那人呻吟一声,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下船舱里的情形后,声音虚弱的开口道:“我……我竟然没死?”
第293章 两个有秘密的人
春天多风,大海上同样如此,每年的春天,都是海上风急浪高之时,这时海上行船也十分危险,不过也正是因为海路不好走,所以这时的走私利润也极为丰厚,比如同样是去朝鲜,春天的货物价格就比秋天时高的多。
鲁桥号上,齐彦名等护卫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船舱,一个个倒在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很快呼噜声就响成一片。昨天夜里他们遇到大风,虽然他们这些护卫按说是不必参与船只的操作的,但昨晚的风浪实在太大,船工们根本忙不过来,大家又都是在一条船上,若是船翻了那就得一起玩完,所谓的同舟共济就是如此。
所以齐彦名他们昨晚也都拼了命去帮忙,虽然他们不懂操船,但一把子力气总还是有用的,帮忙固定一下船舵,或是排水什么的力气活,倒也能帮上大忙,幸好这场大风仅仅吹了一晚上,到天亮之时,立刻风平浪静,船队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这一夜下来,所有人都累的够呛,因此除了必要的人员外,其它人都回去补了个觉。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齐彦名他们是被一股饭菜的香味叫醒的,当他们睁开眼时,结果看到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正在进进出出的端着饭菜,不一会的功夫,每个人的床头都摆放好了一个小盆似的海碗,碗里放着米饭,米饭上面则铺满了蔬菜和肥肉,而且还冒着热气,让人一见就胃口大开。
“张兄弟辛苦了,你昨天估计也是一晚上没睡吧,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齐彦名一翻身坐起来,笑着对那个忙碌的年轻人道,这个年轻人正是之前他们在海上救的那个年轻人,名叫张锐,因他身世可怜,所以船主鲁桥就暂时留他在船上干活。
“文大哥醒了,快点吃饭吧,你们昨天晚上忙了一晚,肯定都饿了,可惜小弟没什么力气,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张锐这时也是笑着说道,他正是那天跳海逃生的张锐,本来他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活了下来。
张锐是个阉人的事只有齐彦名知道,不过他在醒来之后,立刻哀求齐彦名为自己保密,而且还编造了一些谎话,说自己本来是打算自阉入宫,可惜没有门路,所以最后才不得不流落在外,这次本来是想去投靠一位亲戚,但没想到刚坐上船就遇到了海盗,一船人都被杀死,他跳海求生,万幸竟然被齐彦名他们救了上来。
若是一般人的话,可能真的会被张锐的这番谎言给骗过去了,但齐彦名并不是一般人,他不但做过响马,更统领过大军作战,若是连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来的话,那他也就不是齐彦名了。不过齐彦名虽然明知道张锐说的是假话,却没有当场揭穿,甚至还答应替他保密,因为他想看看这个很可能是宫中太监的张锐到底要做什么?
齐彦名也是累了一夜,现在醒来自然是饿的厉害,因此也不再和张锐废话,当下端起海碗狼吞虎咽起来。说起来他们在船上的伙食很一般,甚至经常都只能吃干粮,连个热水都没有,这主要是因为船上空间有限,不可能带太多的燃料,所以很少升火,今天这顿能吃上热饮,估计还是鲁桥为了犒劳昨天晚上大家拼命保船才让人做的。
就在齐彦名大口吃饭的当口,其它人也都陆续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枕头旁边的饭菜,当下也是顾不得其它,一个个埋头大吃,毕竟从离开双屿港后,他们天天在船上啃干粮喝冷水,嘴里早都淡出个鸟来了,现在能吃上一口热饭,而且还如此丰盛,简直是天大的享受啊。
等到吃完饭后,张锐又帮着大家把碗收走,他身体瘦弱,比不得船上的护卫和船工,因此平时也只能做些杂事,毕竟就算船主鲁桥再怎么心善良,那也是一个商人,不会养一个闲人在船上,所以张锐想要留在船上,就必须尽量多干活。
齐彦名看着张锐收拾完碗筷出去后,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当听到周围吃过饭的兄弟一个个又躺下打起呼噜时,只见齐彦名忽然睁开眼睛坐起来,穿上鞋子来到外面的甲板上。
现在还不到中午,昨晚的风浪虽然过去了,但天空依然阴沉沉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甲板上也乱糟糟的,看样子船工们也都在休息,根本没有人来收拾,甚至甲板上也没有什么人,估计大部分都躺在床上补觉。
只见齐彦名顺着甲板走到船尾,那里是厨房和储存食物的地方。当他来到这里时,就看到张锐背对着他,站在船舷边提着一个带绳子的水桶正在往上拉,水桶里装满了海水,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是众人刚刚用过的碗筷,看样子他正要用海水清洗,毕竟船上的淡水十分珍贵,除了供应众人食用外,还要擦洗甲板,所以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齐彦名看张锐提水桶时十分吃力,当下快步走过去帮了他一把,而张锐看到齐彦名时,也是十分惊讶的感谢道:“多谢文大哥,只是现在时间还早,文大哥怎么不多睡一会?”
“呵呵,我这个人一向觉少,睡了一上午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船舷里又闷,所以就出来走走,没想到看到张兄弟依然在忙。”齐彦名这时也是笑呵呵的道,他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着张锐,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所以今天他打算问清楚这个张锐的真正身份。
张锐听到齐彦名的话也没有怀疑,当下又和他说笑了几句,然后坐在木盆旁边的小凳子上就开始刷碗。不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齐彦名在看到他干活时并没有离开,而是也蹲下来帮着他刷碗,这让张锐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以他对齐彦名的了解,对方应该不是个十分热心的人。
就在张锐疑惑之时,只听齐彦名忽然开口道:“张公公,看你刷碗的样子,应该没做过这些粗活吧,只是不知道你在宫中是干什么的?”
猛然间听到齐彦名叫自己为“张公公”,而且还直接问起自己在宫中干什么,这让张锐心中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心中虽然震惊,便是张锐却依然强笑道:“文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以前不是说过吗,虽然我想要入宫,但却没有门路,所以只能去投靠亲戚,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海盗……”
“嘿嘿,张兄弟不必再演戏了!”张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齐彦名低声打断道,“正所谓明人不说暗话,张兄弟这些天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你看你自己皮肤细嫩,不像是个做重活的人,平时言行举止斯文有礼,一看就知道是个读过书的人,而那些私阉之人大都是穷困潦倒之人,根本不可能像张兄弟这样,而且最为关键的是,那天我们救你上船时,你身上的那件小衣用料考究,若是私阉之人也能穿的起这样的衣服,那可就太奇怪了!”
齐彦名之前只能肯定张锐是个宫中的太监,不过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张锐应该读过书,而且言行举止也极为斯文,这让他断定张锐在宫中的地位应该不低,毕竟太监中能识字的人也不多。
张锐听到齐彦名对自己分析后,本来有些慌乱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平静起来,当下只见他淡淡的看了齐彦名一眼,然后开口道:“文大哥果然是个细心人,不过张某倒是觉得文大哥也不是一个简单之人,您的身上伤疤无数,其中有不少都是刀枪伤,甚至还有不少圆点形的伤疤,若是张某没有看错的话,那些应该是箭伤。”
说到这里张锐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道:“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的刀枪伤和箭伤,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上过战场,而我大明上过战场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大明的官军,另外一种就是造反的反贼,我看文大哥身上并没有行伍之气,因此您应该不会是大明的官军,那么就只有剩下的一种可能了!”
齐彦名听到张锐的话也是吓了一跳,整个人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张锐的目光中闪烁不定,甚至心中已经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毕竟若是张锐把他出身反贼的消息泄露出去,那么恐怕鲁桥会立刻把他抓住送交官府,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商人,根本没必要包庇反贼。
不过张锐却是毫不畏惧的与齐彦名对视,然后缓缓的站起身,将湿漉漉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然后微笑着又道:“文大哥不必惊慌,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之前张某隐瞒身份,自然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想必文大哥也同样如此,所以大家不如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了朝鲜之时,我们就此分手,从此再也不会相见,如何?”
第294章 朝鲜忠清港
“好,一言为定,大家日后井水不犯河水!”齐彦名也是个有决断的人,虽然他很想杀了张锐灭口,但船上的人一共这么多,空间又不大,若是他下杀手的话,难保不被别人发现,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因此只能同意了张锐的建议。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张锐和齐彦名果然都是遵守约定,彼此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而船队经过这段时间的航行,很快就达到山东半岛的威海卫港口,然后在这里经过补给之后,立刻穿过黄海一路向东,经过两日的航行终于到达了朝廷。
船主鲁桥带着船上的伙计们看着越来越近的陆地,脸上也露出了激动之色,春天在海上跑船本来就十分不易,甚至遇到大风时还可能船毁人亡,不过他们这次的运气实在不错,路上只遇到过一次大风,而且也没给船队带来太大的损失,现在他们终于安全的到达朝鲜了。
鲁桥他们到达的这座港口属于朝鲜忠清南道的泰安郡,泰安郡在忠清南道最西侧的一处三角形半岛上,而鲁桥他们眼前的这座港口刚好正处于最突出的地个角尖上,本来这里是一个荒芜的小渔村,但是自从去年忠清商会的金文贤从双屿港回来后,就在这个小渔村的基础上建造了一座港口,取名为忠清港。
随着鲁桥他们船队的靠近,忠清港那边也是一片欢腾,很快就有不少小船围了上来,这些小船上装着咸鱼、鸡蛋等食材,另外还有人参、纸张等朝鲜当地的特产,这些商贩一个个仰着头向船上兜售,毕竟他们都知道这是从大明来的船,船上的人出手阔绰,他们手中的东西可以卖上个好价钱。
对于这些围上来的商贩,鲁桥并没有让人驱赶,而是饶有兴趣的低下头看了看,若是看到中意的商品,也会放下绳子把货主拉上来商量价钱,谈成了就会出钱买下来,毕竟他们船上的货物卖掉之后,也要再买上一批朝鲜的货物带回去。
在众船的拥簇下,鲁桥的船队缓缓的靠近了忠清港,这时港口上也派船引着他们进入泊位。若是放在双屿港,像鲁桥这种载满货物的船只不要说停靠了,恐怕才刚一进港口,就会有商人坐船到船上与鲁桥商议货物的价钱,但是在忠清港这里却没有任何商人敢上船,因为这里是忠清商会的地盘,所有货物都必须与忠清商会交易。
说起来当初忠清商会之所以从双屿港退出,主要就是周重答应金文贤,让他做南洋商会在朝鲜的代理商,只要是南洋商会的货物,就全都交给他代销。不过金文贤也很精明,他自己开办了一个港口,这样一来,不但南洋商会的船只愿意来交易,其它一些商会也愿意把货物运到这里卖给他们商会。
虽然这样看来金文贤好像垄断了大明对朝鲜的走私交易,容易造成他压低价格收购大明商人的货物,但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这主要是因为现在的海洋贸易十分不发达,大明的货物根本就供不应求,所以无论是到哪里都是卖方市场,你若是不给大明商人一个满意的价格,那我就不卖给你,反正愿意买货的人又不止一家,除非对方能一直垄断一个地主的贸易,不过若真的如此的话,恐怕日后也没有大明商人愿意运货来卖了。
鲁桥的船靠岸之后,很快就有忠清商会的人前来清点货物,鲁桥这次运的是丝绸和棉布,都是朝鲜十分急需的货物,因此忠清商会的人在清点过后,很快就报出一个价格,这个价格比平时的丝绸和棉布价格要高一些,毕竟现在是春天,货物的价格都偏高。
不过本着能多赚一点是一点的原则,鲁桥又与对方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终于又让对方涨了一厘,这才一手交钱一手拿到收据。之所不用现银交易,这主要是因为鲁桥他们还要采购朝鲜当地的货物,等到他们采购完后,用收据上的银钱减去花费,剩下的忠清商会才会付现银。
交易过后,鲁桥也十分高兴,按照以往的规矩,他把船队里的人分成两批,轮流给他们放假外出游玩,毕竟忠清港这里虽然建造的时间不久,但港口上也是遍布妓院酒肆,船队里的人在海上呆了那么久,现在也是时候放松一下了。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一批在外出放松时,竟然有两个人一起失踪了,这两人正是化名文五的齐彦名和张锐。
船队里失踪了两个人,鲁桥自然十分着急,他立刻找忠清商会人帮忙寻找,但可惜就算他们翻遍了整个忠清港,却也没有找到半个人影,最后鲁桥看看时日也不短了,只能放弃了寻找,满载着货物返回了大明。
就在鲁桥离开的同时,另外一批大明的商船刚好到达了忠清港,不过这批商船与鲁桥这种小走私商不同的是,这支船队是属于南洋商会的,而且规模也十分庞大,足有近二十艘大海船,估计这一次的货物就足够忠清商会消化几个月的。
不过对于忠清商会的会长金文贤来说,这支船队送来的货物倒是其次,关键是这次随船队来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周重的亲信刘涛,这个人是个经验丰富的船长,上次去南洋接奇拉瓦这些欧洲工匠时,就是他带的队。
“刘兄,没想到这次是你亲自带队,实在让金某感到蓬荜生辉啊!”忠清商会驻地的客厅之中,金文贤满脸热情的对坐在面前的刘涛道。以前在双屿港时,他就见过刘涛,知道对方是周重最信任的一个船长,因此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刘涛这时也是笑了笑道:“金会长实在太客气了,刘某这次前来其实是为我们东家跑腿来的,本来东家是想亲自来的,但是你想必也听说了,现在东家被我们陛下赏识,一跃成为我们大明的提督大人,所以现在公务繁忙,根本脱不开身,所以只能让我来了!”
刘涛的话倒没有撒谎,本来周重的确是想亲自来朝鲜一趟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今年朝鲜将要发生一场宫廷政变,在这场政变中,那个朝鲜历史有名的暴君燕山君将被赶下台,而那个曾经支持全罗商会拐卖大明人口的晋城大君将登上王位,这是周重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想通过金文贤指点一下朝鲜的政局,让那个残暴的燕山君继续坐在他的王位上,可惜他现在已经是大明的官员了,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最后只能让刘涛代自己来一趟。
“周大人无法前来实在太遗憾了,只是不知道周大人让刘兄带来了什么消息?”金文贤有些迫不急待的问道。
金文贤从去年开始就等着周重,因为当初他离开时,周重说他从锦衣卫那里掌握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朝鲜国内有人准备发动政变,而且周重还知道那几个发动政变的主要人物,但是无论金文贤怎么恳求,周重就是不说,甚至还以此做为他们离开双屿港的条件之一,最后金文贤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回朝鲜等周重的消息,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看到金文贤如此迫不急待的样子,刘涛却是微微一笑,只见他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密封的盒子,盒子口上还用火漆封住,并且印有周重的私章,现在私章完好,应该没有被打开过。
“金会长请看,这是我来之前,我们东家亲手交给我的,而且嘱咐我一定要贴身保管,这一路上我也是不敢有丝毫疏忽,现在终于安全送到了,现在请你看一下火漆印章,若是没有问题的话,那刘某就算完成东家的嘱托了!”刘涛把手中的小盒放在金文贤的面前道。
金文贤看着刘涛拿出的盒子,目光也露出炽热的神色,若是他能够提前得知那几个准备发动政变的大臣,然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国王殿下,那么他可就立下了大功一件,日后的荣华富贵简直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金文贤恨不得立刻就把盒子打开,但是想到刘涛还在这里,而且人家大老远赶来给自己送东西,他无论如何也要设宴款待对方。因此金文贤只得强忍着打开盒子的冲动,吞了一下口水把盒子贴身放好,然后立刻命人准备酒宴。对此刘涛也没客气,毕竟他为了保管好这个盒子,这一路上也是寝食不安,现在终于可以放下这个包袱了。
好不容易等到酒宴吃完,金文贤亲自送刘涛回到住处休息,他这才快步回到自己的住处,然后在灯下急不可耐的打开了盒子,结果发现盒子里叠着一张白绢,当他把白绢打开时,终于看到上面写的内容,而当金文贤把整个内容看了一遍后,脸上立刻露出狂喜之色,因为白绢上写的正是政变的日期和发动政变的主要大臣名单。
第295章 训练情况
春风和煦,周重站在船头看着面前汪洋的大海,心中却是在想着刘涛去朝鲜的事,算算日子,金文贤应该已经收到自己送给他的消息了,虽然朝鲜那场被称为“中宗反正”的宫廷政变是发生在秋天,距离现在还有近半年的时间,不过估计那几个大臣也应该开始准备了,只要金文贤派人秘密调查,应该可以找到一些证据。
想到朝鲜因为自己的插手,日后根本无法推翻燕山君的暴政,整个朝鲜都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让周重心中也不禁一阵暗爽,虽然后来朝鲜分裂成两个国家,但那两个畜生国家无论哪一个都让他十分讨厌,现在自己只不过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罢了。
不过周重在高兴过后,接着又想到张锐逃脱的事,虽然事后吴山派出不少人搜寻,可是最后依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他们只调查到在张锐跳海的那段时间里,曾经有几支船队经过那处海域,可惜因为信息的不发达,他们也根本无法确定那几支船队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是否救过人?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叹了口气,他对张锐的生死倒不怎么在意,毕竟对于这种人渣,在他看来根本就死不足惜,不过他对张锐入宫的那面经历却很好奇,毕竟对方从一个堂堂举人一下子变成太监,这种事情实在太具有传奇性了,他早就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惜在最后关头对方却逃了,现在生死不明,实在让人感到可惜。
不过张锐生死不明这件事只有周重和吴山少数人知道,甚至对于白珺婉,周重也只告诉对方张锐已经跳海死了,毕竟无论张锐是死是活,对周重来说都不足为虑,所以没必要让白珺婉再为这件事担心。而且对于白珺婉来说,张锐之死更让她像是解脱了一般,这段日子性格也开朗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么心事重重了。
“大人,军营到了!”正在周重沉思之时,忽然旁边的吴山上前禀报道,这次周重主要是来视察双屿港旁边驻扎的水师,一方面亲自察看一下水师的操练,另一方面也督促一下水师大营的建设。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从沉思中醒来,当下抬起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一座半水半陆的水师大营就在眼前,无数艘战船在水师大营的港口上排成数排,虽然春天的天气还颇为寒冷,但战船上的士卒却一个个光着上身,正在教官的号令下操练,每条船上的士卒都是分成数队,有些是在捉队厮杀,有些是在起降船帆,更有些是在练习火炮的操作。
对于这一万多人的水师,周重操练的极为严格,特别是在知道这些水师仅仅是样子货后,他已经给常孝和曲烈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从头训练这支水师,无论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都要给朝廷训练出一支可以随时拉上战场的水师精锐。
也正是周重的这个死命令,使得常孝和曲烈也都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人合作重新制定了一份练兵计划,将整个水师从头开始操练,虽然等到援助马六甲时这支水师还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至少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日后再将船只和武器再更新换代,想必总有一天可以让大明水师重新纵横于大洋之上。
周重的船穿过那些操练的战船,然后缓缓的在码头停靠,神瑛和曲烈两人已经在码头上等着迎接,神瑛身为副提督,又是武将出身,在军中威望很高,但可惜却不精通水战,所以平时只负责监督,至于练兵则交给常孝和曲烈,他们两人现在是轮流负责军中的操练,今天刚好是常孝当值,所以无法前来迎接。
“提督大人,老夫将早已经等候多时了,快来参观一下我们的军营,这段时间军营里面可是大变样啊!”周重刚走下船,只见神瑛立刻就笑着迎上来道,周重只管给军队提供钱财和保障,平时军队的操练和建设全都是神瑛负责。
“老将军久候了,周某也很想早点前来,可惜实在是事务缠身,今天好不容易才抽出点空闲啊!”周重这时也是笑道,接下来曲烈也上前见礼,然后三人又客气了几句,周重这才跟着神瑛一起进到军营。
水师大营分为水寨和陆营,其中水寨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军用的港口,港口中停放着水师的战船,平时士兵们操练也在船上,不过等到这一阶段的操练完毕后,战船就会离开水寨到大海上操练,毕竟只有经过大海的风浪,才能练出一支精兵来。
陆营除非平时的训练外,也是将士们住的地方,虽说水师为了熟悉海况也经常住在船上,但平时不训练时他们还是愿意住在陆地上,况且营中还有神瑛带来的三千陆军,他们平时除了要适应海战外,平时也要在陆上操练。
周重随神瑛和曲烈一起走进陆营,只见整个大营之中已经建造好了一几排木石结构的固定房屋,据神瑛介绍,这些房屋都是军营里的仓库,存储着军械和粮草等比较重要的物资,不过除了这些仓库之外,其它的地方都还只能搭建着帐篷,毕竟军队驻扎的时间还太短,根本没有时间把整个军营都建成固定营房。
周重先是到那些仓库里参观了一下,结果发现各个仓库都看守的十分严密,特别是单独建造的火药仓库,所有人进去时都要经过搜身,身上也不能带任何金属制品,主要是担心金属碰撞打火,毕竟万一火药库被引爆的话,那可是一场大灾难。
参观完仓库后,周重又去了军士们居住的帐篷看了一下,发现帐篷虽然简陋,但倒也整洁,况且现在天气也不怎么冷了,晚上睡帐篷倒也没什么,不过周重还是督促神瑛要尽快把营房建好,毕竟双屿港这边是海岛,以后若是台风季节来临,光凭这些帐篷可挡不住风雨。
最后周重又去看了一下那三千京营的训练,说起来京营就是京营,光是训练时的气势就远非那些船上的水师能比的,特别是这些京营还参与国清剿刘六刘七的战事,所以也算是有些实战经验,因此训练时也是杀气腾腾,让周重也体会到几分战场上的惨烈。
对于整个水师大营的情况,周重参观完后倒也十分满意,特别是神瑛和曲烈都向他保证,等到五月份时,他们一定可以组织出一支能与葡萄牙人争锋的军队,绝对不会让葡萄牙夺下马六甲城!
有了神瑛他们的保证,周重也感觉心中有了几分底气,当下他也再次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又去了水寨那边参观了一下水师的训练,这才又乘船回到了双屿港。
不过就在周重刚回到双屿港,驼叔就跑来找他,而且刚一见到周重就立刻苦着脸道:“东家,不能再这么搞下去了,现在那个市舶司一来,已经把咱们手中的港口都接管过去,以前港口上的收益也全都归了市舶司,咱们商会的收入硬生生的少了将近一成啊!”
以前双屿港是个走私港,港口的管理也被各个大商会瓜分,但是随着军队和市舶司的入驻,港口的管理自然也要收归朝廷,所以现在市舶司也在慢慢的把各个商会对港口的管理权收回,南洋商会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周重还授意市舶司第一个拿南洋商会开刀,毕竟连他自己的南洋商会都把港口交出去了,其它商会自然也就不敢违抗市舶司。
听到驼叔的诉苦,周重却是笑了笑道:“驼叔,现在正是双屿港的一个转型期,以前这里是个走私港,虽然繁华但也十分混乱,但是现在朝廷要将双屿港收归国有,港口自然也要归朝廷来管理,毕竟只有朝廷来管理,一个港口才能更加规范,日后也能有更大的发展潜力。”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笑道:“而且港口管理要花费我们商会大量的人力物力,虽然有些收益,但相比海贸而言,港口的收益其实并不多,甚至现在已经不足商会总收入的一成,所以与其浪费人力去管理港口,还不如把这种麻烦事交给朝廷,我们也能少些麻烦。”
听到周重如此说,驼叔却是摇了摇头道:“东家您有所不知,港口的收益虽然不高,但港口上却能安排不少人手,而且按照商会不成文的规矩,一般都是把商会里的老弱病残安排到港口上,这些人要么是商会的老人,要么是因商会受伤,或是商会的家属,他们干不了重活,也出不海,港口上的活比较轻,所以就安排给这些人,至少他们能干活养活自己,但是现在港口被市舶司接管,这些人可就没活可干了,商会总不能白养着他们吧?”
“呃?这个……”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他只顾着让市舶司快点接管港口,却忘了港口是商会安排老弱的地方,现在少了这一块的收益倒是其次,关键是那些老弱该怎么安排?
第296章 准备成亲
“有了!”只见周重坐在那里沉思半晌,忽然脸色一喜道,“驼叔,我看不如这样,市舶司现在要接管整个双屿港,但是人手却大为不足,虽然他们一直想要大肆招收人手,但是人员招来后最少也需要几个月才能真正熟悉港口的管理,所以我觉得不如让咱们的人去市舶司应聘,到时这些人直接转为市舶司的小吏,这样一来,我们不必他们的生计担心,而且也解决了市舶司的人手问题,可谓是一举两得!”
听到周重竟然想出这么一个办法,驼叔也终于转忧为喜道:“这个办法好,听说市舶司中的小吏报酬丰厚,比之咱们商会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们又能继续做自己的老本行,想必大家也没什么报怨的了。”
看到驼叔也同意自己的办法,周重也是一喜,当下让他去通知商会里的人,而他则把市舶司提举杨统叫来,然后把这件事告诉对方,结果杨统听后也是十分高兴,因为他们市舶司的确十分缺人,现在能够接收原来的港口管理人员自然再好不过,而且这样做也能减少一些他们接管港口的阻力,可谓是一举数得。
刚刚处理完这件事,还没等周重喘口气,谢达又来找他了,只见对方刚一进到客厅,谢达立刻向周重抱怨道:“贤侄,你这次可把我们给害苦了,现在港口全都归市舶司管理,日后我们可要喝西北风啊!”
听到谢达的话,周重却是微笑着道:“谢伯父就不要开小侄的玩笑了,若是别人看不懂市舶司接管港口的好处还情有可援,但以谢伯父的才智,肯定可以看出这件事利大于弊,而且我们损失一点港口上的收入,但却也甩掉了一个大包袱,甚至日后还能换来朝廷水师的保护,这可是一笑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啊!”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只见谢达听后也是大笑着说道,不过接下来他却有些忧虑的道,“贤侄,朝廷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一方面朝廷并没有解除海禁,一方面朝廷却又委任你为四海提督,而且还正式将双屿港划为大明的港口,老夫自问活了这么多年,但却也猜不透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
周重听完则是诡异的一笑道:“谢伯父,其实朝廷怎么想无所谓,关键是要看我们那位皇帝陛下怎么想,在小侄看来,皇帝陛下不是不想废除海禁,但其中牵制到的东西太多,陛下一时间也下不定决心,所以才派我担任这个提督,名义上虽是武职,不能干涉当地政务,但事实上却又将双屿港划归我的管辖之下,军事政务全都归提督府管理。”
周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如此一来,也就造成了一个既定事实,那就是双屿港其实已经完全摆脱了海禁,成为大明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那么接下来就要看我们双屿港能给朝廷带来什么?比如朝廷现在很缺钱,若是我们双屿港一年能上缴大量的税收,那么陛下也就有了开放海禁的理由!”
听到周重的这些解释,谢达也有些震惊的瞪大眼睛,他也没想到周重身上竟然负有如此重大的任务,甚至双屿港的发展还关乎到海禁的是否放开,这件事他一直认为是朝堂上那些大臣的事,但没想到现在竟然与自己这些商人也扯上了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见谢达长出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朝廷想要放开海禁,但却顾忌到开放海禁时的阻力,所以才把双屿港当成一个试点,只要双屿港成功了,那么阻力也就要小多了。”
周重这时也是点了点头,接着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当下开口问道:“谢伯父,这段时间想必你的压力肯定不小吧,谢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
周重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在放开海禁的阻力之中,余姚谢家就是其中的代表,想想看,谢家以前控制着谢家商会,从走私中赚取了巨额的利润,若是放开海禁的话,那么以前他们靠走私所赚取的利润必然大为下降,所以谢家自然不会愿意看到朝廷放开海禁。
当然谢家仅仅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其它与走私利益相关的世家大族也同样如此,他们也是最反对放开海禁的一群人。本来周重也属于这群人中的一员,但是现在他的身份发生变化,身为朝廷的四海提督,他可以利用放开海禁时让自己的商会赚取更大的利润,谢达同样也不会吃亏,所以他们两人非但不怕放开海禁,甚至还会为放开海禁摇旗呐喊。
听到周重问起谢家那边的事,谢达也是摇头苦笑道:“算你小子还算有良心,最开始你在双屿港派驻水师时,谢家就通过谢柯不断的向我施压,希望让我阻止你接管双屿港,不过我却一直没有理会,这段时间谢家更是不断派人来见我,每次都是那么几句,我也只能表面上敷衍他们,平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商会控制在我手里,他们再怎么着急也没用!”
“谢伯父受苦了,等到日后小倒在双屿港做出一番成就来,到时一定会在陛下那里为伯父邀功!”周重这时站起来向谢达深施一礼道。现在整个双屿港三大商会并立,其中他的南洋商会影响最大,但剩下的谢家和洪家商会都控制在谢达手中,现在谢达全力协助自己,剩下的那些中小商会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的生意暂时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所以周重才能如此顺利的接管双屿港。
不过谢达听到周重的话却是一笑道:“我年纪大了,邀不邀功的我也不在乎,只要你日后与灵芸成婚后,不要亏待了她就行了!”
“伯父放心,小侄的人品您还不知道吗,而且我和灵芸又是同甘共苦过,彼此都是心心相印,日后我就是亏待了自己,也绝对不敢亏待了灵芸啊!”周重这时有些油嘴滑舌的道。
“还说不亏待,那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娶灵芸?”谢达听到周重的话却是一瞪眼,有些气恼的说道,本来自己女儿才是周重的正妻,但因为谢家的阻挠,再加上皇帝陛下的一道圣旨,结果让灵芸最后只落得个平妻,这也是他最恨谢家的原因之一。
周重听到谢达提起自己与谢灵芸之间的婚事,立刻一拍大腿道:“谢伯父,这件事小侄正想和您说呢,本来去年我打算过完年就娶灵芸,可是因为公务繁忙给耽搁了,现在提督府的事总算都走上正轨了,我也清闲下来了,所以我正想找您商量一下婚期的事,您看定在什么日子合适?”
周重和谢灵芸的婚事早就该办了,可是因为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给耽搁了,为此谢灵芸都已经有些怨言了,每次见到周重都会抱怨一番,甚至连商会的事也没心思去管了,为此周重也是心有愧疚,所以现在刚一抽出空闲,他立刻就与谢达商量婚期的事。
谢达一听周重的话也是大喜过望,当下想都不想就一拍桌子道:“婚期自然是越快越好,都已经三月了,我看咱们就定在下个月,剩下的这将近一个月里我们都准备一下,一定要把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绝对不能让灵芸受半点委屈!”
虽然平妻也是妻,但其实地位上还是不如正妻,所以谢达担心女儿受委屈,这才给出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毕竟一场浩大的婚礼,也能显露出娘家的实力,日后别人想要欺负谢灵芸时,自然也要掂量一下。
周重也能理解谢达的心思,虽然他觉得以瑾萱的性格,绝对不会欺负灵芸,不过这种话和谢达说没用,所以还不如一切都顺着他,反正两家也不差婚礼的那点钱,因此听后也是连连点头,接着他又和谢达商量了一些婚礼的细节,这才把欢天喜地的谢达送走。
回到家之后,周重又把找到瑾萱和王姨娘,然后把自己和谢灵芸的婚期讲了出来,对于这件事,家里早就有所准备,所以瑾萱和王姨娘也都点头同意,甚至王姨娘还特意找来三娘,然后共同商议周重大婚需要准备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周重就一直在双屿港和军营两边跑,军营那里的操练他虽然全都交给了神瑛,但却还是不放心,因此时常跑去看看,双屿港的接管也十分顺利,特别是在南洋商会、谢家商会和洪家商会率先交出港口的管理权后,其它中小商会也都纷纷主动交了出来,毕竟民不如官斗,况且他们现在还要靠三大商会吃饭呢,所以也根本不敢得罪周重。
婚礼准备的也十分顺利,当周重要大婚的消息传出去时,不但引起双屿港的轰动,同时也让整个浙江官场都为之侧目,随着上次周重与巡抚谢迪的斗法,已经让不少人注意到这位年轻的提督大人,所以当听到他要成亲时,这些人立刻找到宁波知府俞文远,通过他向周重表达了自己想要结交的意愿,周重也不傻,立刻给这些人都发放了婚礼的请柬,甚至连巡抚谢迪都有一份,反正他的请柬是送到了,来不来那就是对方的事了。
第297章 盛大的婚礼
四月初八,是周重娶谢灵芸为平妻的日子,虽然平妻在地位上比不上正妻,但好歹也是个妻子,所以自然也要明媒正娶,一切和娶正妻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这次因为时间充裕,再加上周重也想补偿一下谢灵芸,所以在征得瑾萱的同意后,决定将这次的婚礼举办的更加盛大。
成婚的这天早上,周重就早早的起床,然后再次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化妆,整张脸上涂抹着厚厚的粉,眉眼也都画的乱七八糟,反正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与上次成亲化妆不同的是,这次化妆的人多了瑾萱和茜拉。
好不容易等到化好妆,然后又穿上繁琐之极的大红吉服,周重这才在李政等好友的陪伴下来到门外,然后骑上头前挂着红花的高头大马。不过在骑上马后,周重他们却没有直接去南港区的谢家商会迎亲,反而去了反方向的港口。
港口两侧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毕竟现在周重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早已经是双屿港的第一人,甚至超然于众人之上,所以他成亲这么热闹的事,自然引得无数人看热闹。而周重也很大方,他让人制作不少的糖块,然后用油纸包着,算是大明版的喜糖,一路上撒来,更是引得无数人哄抢,欢笑声响成一片。
等到了港口时,只见码头边的泊位上已经停靠了十艘大船,每艘大船的船头都绑着一个巨大的红花,船身两侧也同样扎有红色的丝绸长带,浑身都透着喜庆,看起来漂亮无比,这些船也正是周重准备迎亲用的。
一般来说,迎亲的队伍都是新郎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轿子去迎接新娘,从南洋商会到谢家商会也有陆路相通,自然也能骑马过去,但是周重这次的婚礼却与众不同,毕竟他们两家都是做走私生意的,因此最后他决定用十艘大船去迎亲,这才显出他周重的身份来。
对于周重这种铺张的迎亲,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甚至还有人暗骂他奢侈,不过周重根本不在意愿些,只见他笑呵呵的带着人上了第一艘船,后面的队伍也依次上了其它的船,在一阵礼炮声中,十艘大船缓缓开动离港,很快就到达了南港区。
这时的南港区也同样是人山人海,甚至码头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为了让这些人让开一点,好让船上的人和车马下船,周重不得不让人拼命的向后撒糖,甚至糖中还夹杂着一些铜钱,这下引得那些围观的人后退哄抢,终于让出一些空间来。
趁着这个空隙,周重他们急匆匆的下了船,然后一边放鞭炮一边前行,有了鞭炮开路,总算是让众人让开了一条通道,一路上推推挤挤的来到谢家商会门前。
谢家商会这边同样早已经准备妥当,周重这边的人刚一来,立刻就有人把他们迎了进去,谢达带着一帮亲友也已经等候多时,别看谢达现在和余姚谢家的关系闹的很僵,但他本来就属于谢家的支脉,而且他们这一脉向来以他为首,所以今天来的亲戚倒也不少,谢达也一一为他做了介绍,只可惜因为人太多了,所以周重是一个也没记住。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三姑六婆的纠缠,周重这才和一帮人来到谢灵芸的闺房外,又是叫门又是送红包,好不容易才让里面守门的少女开门,然后喜婆背着谢灵芸出了闺房,在前院跪拜了谢达等长辈后,这才上了新娘的轿子,不过这次他们依然是去了港口。
等到迎亲的队伍再次上了船后,十艘喜气洋洋的大船再次启航,不过它们并没有高头,而是沿着双屿港所在的六横岛转了一圈,最后这才回到北港区,这时只见周重骑着马下了船,后面跟着谢灵芸坐的八抬大轿,一行人吹吹打打的回到南洋商会。
这时吉时已到,周重与谢灵芸这对新人进到商会的大厅时,王姨娘身为长辈已经坐在上面了,当下在司仪的指挥下,两人拜了天地。对于谢灵芸来说,婚礼到此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她只需要在洞房里等着就是了,但对周重来说婚礼才刚刚开始,因为接下来他要面对无数人的敬酒,最后能不能坚持下来实在是个未知数。
傍晚时分,婚宴仍在继续,整个南洋商会的前院,甚至南洋商会前面的广场上都摆满了酒席,周重从中午一直陪到现在,虽然他已经让人给自己酒中掺了不少水,但最后这一路上喝下来,也是感觉有些吃不消,最后只能装醉才逃脱了出来。
摆脱了众人的周重回到内宅休息了片刻,又用凉水洗了把脸醒了醒酒,这才一脸喜意的来到洞房门外。今时不同往日,以周重现在的身份,也没人敢来闹洞房,所以当周重进来时,整个洞房里只有盖着盖头的谢灵芸和她的小丫鬟算珠两人。
“姑爷好!”算珠十分机灵,一看到周重立刻上前行礼,周重也懂得她的意思,当下笑呵呵的拿出一个红包塞到算珠的手里道,“出去吧,守着门不要让人进来!”
“是!”算珠飞快的接过红包,喜滋滋的跑到外间守门了,而周重则是笑呵呵的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喜秤,然后转身轻轻的挑开谢灵芸头上的盖头。
只见红烛下美人如玉,精致的容颜上带着几分欣喜和羞涩,抬头看了周重一眼,却又飞快的低下头,脸上也已经是娇羞一片,虽然两人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成亲却都是头等大事,而且这也标志着两人以前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所以谢灵芸自然会有些害羞。
不过周重却是笑嘻嘻的坐到谢灵芸身边道:“灵芸,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周重的妻子了,我们再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周重和谢灵芸都是年轻人,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后,自然会把持不住,所以周重隔几天都会去找谢灵芸,名义上是探望,其实却是偷情,只不过谢灵芸毕竟是未嫁之身,因此周重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晚上更是不敢住在一起,现在终于没有那个顾虑了。
听到周重的话,谢灵芸却是脸色一红,同时有些气恼的推了一下他道:“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我们先有了夫妻之实,但为何是瑾萱姐姐先怀了孕,我看你就是信心,有了瑾萱姐姐后就忘了我了!”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大叫一声:“冤枉啊,怀孕这种事我哪控制的了,而且就算是和瑾萱成亲后,我也没少去你那里,可你就是怀不了,这也怪不得我啊!”
“哼,那你是怪我不能怀孕了?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当初父亲也是,因为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后来纳了七八个小妾,可最后却还是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谢灵芸听到周重的话更为生气的道。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满头大汗,没想到谢灵芸竟然对怀孕的事这么敏感,甚至连她老爷谢达也给埋怨上来,当下他再也不敢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上前一把抱住她温柔的道:“灵芸,怀孕这种事不但要看天意,同时也要看夫妻双方的努力,今日良辰美景,更是我们的洞房之日,我们努力一下,争取让你怀上我们的孩子!”
周重在说话之时,两只手也丝毫不老实,隔着吉服在谢灵芸的娇躯上来回的抚摸,结果谢灵芸不但听的心动,同时身体也有些情动,特别是周重轻轻的吻住她的双唇时,谢灵芸更是轻吟一声,开始热烈的回应周重,不一会的功夫,两人的衣服就已经扔了一地,洞房也终于达到了一个高潮。
与此同时,洞房外的小丫鬟算珠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嘟囔一声道:“姑爷真是的,每次都这样欺负小姐,甚至连洞房时都不放过,下次我一定去告诉老爷!”
周重一夜风流自然不必细说,第二天一早他和谢灵芸在算珠的服侍下起床,然后一起来到内宅的正堂,这时王姨娘和瑾萱、镯儿她们都已经来了,谢灵芸先是王姨娘敬上一杯茶,然后又给瑾萱敬上茶,并轻轻的叫了声“姐姐”,虽然是平妻,但谢灵芸毕竟晚于瑾萱过门,因此自然要称瑾萱为姐姐。
王姨娘和瑾萱笑呵呵的喝过茶后,又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交给谢灵芸,整个仪式这才完成。不过这时周重发现瑾萱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其实笑容中却带着几分醋意,而且眼睛中也带着几分血丝,看样子她昨天晚上肯定没有睡好。
看到这里,周重心中也不禁对瑾萱有几分歉意,别看她早在之前就已经同意了谢灵芸与自己的事,但其实她心中肯定也不太好受,毕竟没有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特别是一在瑾萱还怀着孕,这让周重心中更感愧疚。
第298章 战前演习
一场大婚之后,周重也没忘了怀孕的王瑾萱,接下来几天里他尽量抽出时间陪着她安胎,而王瑾萱也感觉到夫君的歉意,心中也颇为感动,毕竟在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很普遍的事,做丈夫的很少会顾及妻子的感受,但是现在周重却做到了,因此王瑾萱也很快调整好心态,而且还主动与谢灵芸交往,毕竟只有家中安宁了,周重才会放心。
谢灵芸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早就摸清了周重的性子,知道周重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甚至对自己的女人也十分宽容,但这种宽容也是有限度的,至少家里面几个女人不能斗来斗去,因此谢灵芸也主动与王瑾萱交往,一时间两人倒也相处的极为融洽。
看到家里的两个女人互敬互爱,周重也终于放下一块心病,接下来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练兵和对双屿港行政方面的建设之中,其中对于双屿港的管理,他主要是扩张了市舶司的权力,使得他们不仅仅管理港口的税收,同时也兼具着官府衙门的功能,再加上又有锦衣卫的协助,很快双屿港就结束了以前那种混乱的状态,一切都向好的方面慢慢的转变。
时光荏苒,正德六年的春天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四月中旬,这时水师那边的兵也已经练的差不多了,一百个百户所里按照他们严格的操练,以及最后的大比,周重从中抽出五千水师,这些水师再加上三千京营,将是他援助马六甲城的主力。
对于那些剩下的五千水师,周重也没有让他们闲着,而是分成数只船队轮流外出巡逻,顺便打击海盗以及救助海上的商船,而且他们巡逻的范围也不再仅仅局限于宁波附近的海域,而是开始向外扩张,最北达到了苏州府,最南则是到达温州府,虽然看起来巡逻的范围还不是太大,但这却已经是这支水师的极限了,想要再扩大巡逻范围的话,那就只能招手,可惜现在周重手中缺钱,而且朝廷也没给他招兵的权力,因此暂时只能这样了。
四月中旬将水师的人手选拔出来后,周重又命神瑛将水师和京营调在一起训练,特别是海上的协同作战,务必能让双方都培养起默契来,只不过周重给他们的时间却是不多,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在五月中旬之前,他们就要出发了。
双屿港东侧水师大营不远处有一座无名小岛,岛旁边现在停靠着一支威武的船队,不过船队上的军队却并不多,大部分军队都已经上了小岛,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远处杀来另外一支船队,只见这支船队的速度极快,还没等岛旁边船队上的人反应过来,这支船队就已经冲到他们面前,紧接只见这支突然杀来的船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快速抢到岸边,然后一队队京营士卒跳下船,并在陆地上结成阵营防守,另外一支船队却是直奔那支毫无防备的船队,看样子是想夺船。
直到这时,那支被偷袭的船队才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准备反击,但可惜偷袭的船队已经冲到他们面前,甚至已经把绳索抛了上来,可以说现在除了肉搏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岛上的军队看到自己的船队被偷袭,自然开始拼命的往回赶,希望可以回到船上阻止对方夺船,但是对方另外一支船队运来的京营却已经守住了通往港口的通道,因此他们想要返回船上,除非是把这些京营全都消灭,但是那些京营却是训练有素,而且暂时只求防守不进进攻,结果那些岛上的军队一时间也根本冲不过去。
被偷袭的船队上人手严重不足,整个船队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几百人,但是偷袭他们的船队却有六十多艘,战斗人员足有两千多人,因此在人数的优势下,偷袭的船队很快就把对方杀的节节败退,并且很快抢占了对方的大部分战船。
在消灭了对方船上的抵抗力量后,偷袭的船队并没有停留,立刻派出人手去增援陆上的京营,一时间两支队伍全兵一处,开始步步进逼岛上的敌军,岛上的敌军数量也不过才一千多人,哪里是这些数倍之敌的对手?因此在双方的进攻下,岛上的军队也是死的死降的降,最后偷袭的一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远处的一艘高大战船上,周重和神瑛等将领手持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战况,当看到岛上的军队也被消灭时,周重终于放下望远镜笑道:“不错,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这只是一场演习,在真正偷袭之时,肯定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你们千万不可大意!”
“提督大人放心,末将作战之时定当小心谨慎!”神瑛和常孝等将领听到周重的话后,全都是躬身施礼道。
经过近一个月的联合训练,神瑛他们觉得水师与京营的配合都已经不错了,于是周重就提议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军事演习,那些没被挑上的水师扮演登上马六甲城的葡萄牙人,而他们则将事先的战略演习一遍,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但是演习毕竟是演习,而且又不能真刀真枪的打,所以这场演习的水分很大,甚至做个参考也很勉强,只不过周重为了鼓舞军队的士气,所以自然要说几句好话。
接下来周重在神瑛的带领下去了演习的现场,对于一些表现突出的将士做了点名表扬,而且还当场赏赐了钱财,毕竟这个时代的将士可没那么高的觉悟,想让人家给你卖命,那你就得拿出相应的报酬来,否则光凭嘴上说什么国家大义简直就是扯蛋。
当然有奖励就有惩罚,对于那些在演习中表现不佳的队伍和个人,周重自然也是狠批了一顿,还处罚了几个指挥不当的将领,甚至其中有一个负责偷袭的百户因为作战不利,被周重当场降了职,可以说处罚十分严厉,这在无形中也大大增加了周重对军队的威慑,毕竟一个将领想要领兵,光靠奖赏是不够的,必须让将士们对你有足够的敬畏之心,这样在战场上他们才不敢因恐惧而违抗军令。
赏罚过后,周重又让人在军营中布下宴席,普通士卒也有大块的肉吃,只不过现在出征在即,所以周重只让人准备了不多的酒,每个人无论上下饮酒都有一定的量,毕竟在军营这种地方,若是全都喝的酩酊大醉的话,那也实在不像话。
相比其它的将士,周重和神瑛、曲烈、常孝他们四人却是单独一桌,而且是在刚刚建好的帅厅之中,并没有与其它的将士一起喝酒,这主要是因为周重有些话要说,不方便让其它人听到,因此这才只请了神瑛他们三人。
“各位现在已经五月中旬了,按照我接到的消息,葡萄牙人将于七月一日进攻马六甲城,这个消息绝对准确,整个军营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不知各位将军有何想法?”只见周重这时忽然开口道,对于葡萄牙人的进攻时间,他在后世的历史上看到过,而且为了确保这一时间的准确性,他前段时间也没少往南洋派探子,现在已经基本确定,葡萄牙人的进攻时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穿越受到影响。
听到周重如此确定葡萄牙人进攻马六甲城的时间,神瑛等人也都是心中一喜,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他们已经掌握了对方准确的进攻时间,那么这场战争他们就已经掌握了主动。
“大人,若是七月一日的话,那我们现在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赶到马六甲城了,甚至还有时间勘探一下马六甲城的地形,只不过……”神瑛这时兴奋的开口道,只是在说到最后时,他好像想到什么事,语气也有些迟疑起来。
“神老将军有话但讲无妨,今日我召集大家前来,一是宣布一下葡萄牙人进攻马六甲城的具体时间,二来就是想听一下大家对这一战有何想法,所有大家都不要有顾及!”周重听到这里也是笑着开口道。
既然周重如此说,神瑛也就放下心中的包袱,接着开口道:“大人,马六甲城是我们大明的属国,我们军队去援助他们,那么事先是否要通知一下对方?这样一来让马六甲城做好准备,不至于被葡萄牙人打个措手不及,二来也能让他们更好的配合我们。”
听到神瑛的建议,曲烈和常孝也都是点了点头,在他们看来,神瑛的建议的确很好,若是能得到马六甲城的配合,那么他们就更有把握一举打败葡萄牙人,甚至全歼对方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不过周重在听到神瑛的建议后,却是坐在那里低着头沉思良久,好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很为难的事?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忽然抬起头道:“这一战是我们大明与葡萄牙人之间的战争,不必理会马六甲人!”
第299章 马六甲城
马六甲海峡位于太平洋与印度洋的交界处,赤道刚好从海峡南侧穿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马六甲海峡这里气候火热多雨,海峡两岸的土地上密林遍布,林中生长着大量的动植物资源,甚至生活在这里的土人根本不用太过劳作,光是天然出产的食物就足够他们生活,根本不用担心饿肚子,这点比之灾害连连的大明可要强多了。
现在的马六甲海峡被马六甲王国统治着,确切的说应该是马六甲苏丹国,因为这里已经被***教占领,王国上下都信奉***教,甚至连国王的名字前面都加上了“苏丹”这个称号,由此可知***教的影响力。
马六甲王国在大明又被称为“满剌加国”,这个王国曾经多次派出使节去往大明,而且大明对马六甲王国也十分不错,命其每隔一年就朝贡一次,这可比倭国的十年一贡强多了,由此可知,马六甲王国在大明的属国之中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从地图上看,马六甲王国被马六甲海峡分成两部分,分别位于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岛上,其中马来半岛上的国土面积大一些,王国的都城马六甲城也位于马来半岛上,而且刚好位于马六甲海峡的交通要道上,来往的船只都需要在这里停泊,每年光是收取的税收就数以万计,可以说简直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
今天的天气不错,蔚蓝色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看上去通透无比,若是站在海边极目远眺,只能看到远处海天一色,根本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帕拉克打着哈欠来到港口上,虽然这时东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但是马六甲城的早晨却已经十分火热,虽然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却还禁不住有些冒汗。
“这该死的天气!”帕拉克低声咒骂一声,虽然再怎么骂也不能让天气凉爽起来,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帕拉克是马六甲港口上的一个小官,主要是负责给港口上一部分船只提供淡水,毕竟来往的海船对淡水需求很大,几乎每艘船在港口停靠后,都需要把淡水加满,所以别看他的官不大,但却十分繁忙,当然其中的油水也很足,至少他每月的收入不但可以轻松的养活全家,甚至在外面他还养了两个女人,昨天晚上他就是在其中的一个女人家里过夜的。
想到昨晚的一夜风流,帕拉克也不由得哼起了小曲,说起来他们帕拉克家族也是马六甲城有名的贵族,在五十多年前,他们家族出了一个有名的人物叫作吞.帕拉克,曾经做到王国的宰相,一连辅佐了三任国王,当时的帕拉克家族可谓是风光无限,但可惜到他们这一代时,帕拉克家族也衰弱下来,再加上他又不是家族的嫡系,因此只得到这么一个港口供水的小官,不过这已经算是不错了,有些家族的子弟甚至连个官也得不到,最后只能鼓捣一些商品卖给过往的海商糊口。
只见帕拉克哼着小曲来到港口东侧,那里就是他主管供水的区域了,说起来帕拉克家族虽然衰弱,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帕拉克主管的这处港口就属于马六甲港最好的一段港口,泊位又大又深,十分适合停靠大型的海船,平时这里的泊位几乎没有空过。
不过就在帕拉克刚到港口这里,立刻就有一个手下匆匆忙忙的跑来道:“大人,您怎么才来,现在贡使的船马上就要出发了,但船上的淡水还没有装满,贡船上的人都已经开始发脾气了。”
“什么?贡使的船?”帕拉克听到这里也是吓了一跳,同时也终于想起来,今年刚好是向大明朝贡的一年,而且贡品也早就准备好装上了船,而且就停在他管理的这片港口上,本来他打算昨天下午就把船上装满淡水的,但贡船上的人却说贡使不在,没有贡使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让任何人上船,毕竟船上装的都是贵重的贡品,若是丢了他们也负不起责任,所以让他们明天再装,但是帕拉克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还愣着干什么,传的命令,快点让人给贡使的船上装水!”帕拉克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当下冲着自己的手下怒吼道。虽然他心中一直大骂那个贡使碍事,否则昨天他就把水装好了,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若是因为淡水的问题而导致船只无法按照离港,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丢了差事是小,说不定还会被抓地大牢,毕竟现在家族可保不了他。
也正是想到这里,帕拉克立刻跑到码头上亲自督促手下的人加快向贡船上搬水,甚至最后他都恨不得亲自动手,幸好早上需要加水的船不多,帕拉克可以把所有人都调来给贡船加水,最后终于在太阳完全升起来时把几艘贡船上的水给加满了。
“呼~,终于是加满了!”帕拉克这时长出了口气,在码头上找了个水桶坐了下去准备休息一会,毕竟刚才他指挥人手时又蹦又跳,自己也累的不轻。
不过就在帕拉克刚刚坐下来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一片喧哗,当他扭头看去时,只见一群马六甲城的官员正向这边走来,在这些官员之中,其中有一个身穿白衣长袍的官员,这个人正是这次出使大明的使者,而且更巧的是,帕拉克竟然认识这个人。
“原来是该死的泰米尔杂种,日后我们帕拉克家族一定会把你们全都赶出马六甲城!”帕拉克看着被官员们拥簇在中间的那个使者,低声咒骂道,那个使者名叫巴曼,与帕拉克不同的是,巴曼并不是马六甲人,而是从印度来到马六甲城的泰米尔人。
说起来马六甲王国中的民族很复杂,但是大体上来说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土生土长的马六甲人,按照后世的说法,他们应该属于马来人,而另外一种则是外来种族,其中包括中原来的汉人、印度来的泰米尔人等等,其中又以泰米尔人的数量最多。
大约在十年前,马六甲王国的王室争位,导致国家政局不稳,国力也大为衰弱,这时王国内部的泰米尔人忽然联合起来,一举夺得了马六甲王国的大权,比如宰相、将军等比较重要的职位,都是由泰米尔人担任,现任的马六甲国王素丹.马哈茂德,也只不过是泰米尔贵族手中的一个傀儡。
帕拉克家族也正是在那场泰米尔的夺权之中衰落下来的,所以帕拉克自然有恨泰米尔人的理由,现在距离他不远的那个名叫巴曼的使者,正是现任王国宰相舒尔泰最为器重的一个儿子,据说他很有可能接替舒尔泰的职位,以前帕拉克在某次庆典时远远的看过对方一面,而且印象十分深刻,因此今天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然帕拉克也只敢低声的咒骂,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可惹不起那个巴曼,甚至他连上前拜见对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对方与那些送行的官员说说笑笑的来到船边,然后接受了周围那些官员的祝福,这才转身上了船。
“祝你这个泰米尔杂种出海就遇到暴风,最好连人带船一起沉到海底,然后把舒尔泰那个老混蛋气死,这样我王国也就少了两个祸害!”看着站在船头意气风发的巴曼,帕拉克再次低声咒骂道,不要怪帕拉克恶毒,其实他的这些话也代表了不少马六甲失势贵族的心声。
可惜帕拉克也只能这样咒骂几句,那个巴曼根本就听不到,只见他站在船头与下面送行的官员告别之后,船只也缓缓的启航,出了港口立刻转向东方,再一次开启了这条传承多年的朝贡之路。
看着那些行驶平稳的贡船消失在海平面下后,帕拉克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这时那些送行的官员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港口,帕拉克这时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当下站起来把其它的活分配给属下们去做,他则去港口的一间小屋里补了个觉,毕竟昨天晚上他可是消耗了不少精力,而且今天晚上他还要去另外一个女人那里,不养好精神怎么行?
等到帕拉克一觉醒来,都已经过了中午了,这时的天气更加火热,他与其说是睡醒的,不如说是被热醒的。当下帕拉克起来拿起一盆凉水从头上倒下,这样做不是为了清洁,主要是为了降温。
冲了凉水之后,帕拉克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湿的,不过他也没换,毕竟以现在的天气,身上的衣服很快就会被烤干,所以帕拉克就这样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走出屋子,来到码头上检查了一下手下是否偷懒?顺便买了几个水果充饥。
不过就在帕拉克啃着水果时,忽然看到港口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一根桅杆,而且有了第一根就有第二根,很快整个海面上就出现一片桅杆组成的巨木森林。随着这些桅杆越来越高,一艘艘高大的船只出现在海面上,而当看到这些熟悉的船只时,帕拉克手中的水果却一下子滚落到地上,满脸都是恐慌之色。
第300章 葡萄牙人的围困
“佛……佛郎机人的战船!”帕拉克忽然之间惊醒过来,指着远处刚刚露出海面的战船高声叫喊,声音之中满是惊慌。马六甲王国受大明影响,也将所有欧洲人都称为佛郎机人,不过现在能出现在马六甲城的,也只有葡萄牙人的船队了。
随着他的这一声呼喊,港口上的其它人也注意到了远处海面上的战船,当下整个港口忽然诡异的一静,紧接着立刻尖叫声四起,大部分都是惊恐万分的向后逃,不过逃跑大都是马六甲当地人,那些在港口停泊的商船上的人却都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马六甲城的人为什么要逃?
其实帕拉克这些马六甲人之所以逃跑,主要是他们都认识远处的那些战船,因为就在前年时,驾驶着那些战船的葡萄牙人就来到马六甲城,而且还想要占据这里,可惜马六甲王国却是拼命抵抗,结果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终于把葡萄牙人击退了,甚至还俘虏了不少葡萄牙人的士兵,到现在都还关在马六甲城的牢房里。
也正是前年的大场大战,马六甲王国不但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代价,而且港口也被破坏的十分严重,甚至还死了不少非战斗人员,帕拉克当时还没有做供水官,而他上一任的供水官就是死在葡萄牙人的手中,而且他也亲眼见证了葡萄牙人的凶残,因此他再一次见到葡萄牙人的战船时,才会显得那么惊慌。
不过相比帕拉克这些马六甲当地人,那些在港口停靠的海商位并不知道葡萄牙人的残暴,更不知道危险已经将他们笼罩,因此一个个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有些比较聪明的商人已经反应过不,当下也扔下船只,随马六甲人一起向城内的方向逃,毕竟货物和船只虽然值钱,但命却只有一条。
葡萄牙人的战船之上,新任印度总督阿方索一脸悠闲的站在船头,看着远处马六甲港口上的慌乱景象,嘴角却挂上了一丝笑意,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低声自语道:“弗兰西斯科还真是个笨蛋,前年带领那么多军队竟然败给了马六甲人,难怪陛下让我替代他成为总督!”
阿方索口中的弗兰西斯科正是前任印度总督,也就是那个逼的茜拉一家逃到大明的那位总督,不过因为弗兰西斯科在印度和南洋的作战不利,所以已经被葡萄牙国王下令撤换,现在由阿方索接替对方为印度总督。
说起来阿方索在前年的时就已经到达了印度,并且向弗兰西斯科宣布了国王的命令,想要接替对方成为印度总督,但是弗兰西斯科却拒绝承认这个命令,依然不肯交出手听大权,甚至还把阿方索关押了起来,直到去年又一支葡萄牙派来的舰队赶到印度,这才逼的弗兰西斯科交出了手中的大权,并且释放了阿方索。
不过也正是上面这件事,使得阿方索对弗兰西斯科十分怨恨,什么事都想比对方做的更好,比如像现在攻打马六甲这件事,上次弗兰西斯科攻打这里失败,而阿方索这次却是抱了必胜之心,因为他这次不但带的兵力更多,而且准备也更充分。
阿方索带领的舰队很快就到达了马六甲的港口,十八艘高大的战舰一字排开,将整个港口的出入口都给封锁住,港口中的任何船只都无法离开,这下立刻引起了不少商船的不满,纷纷想要上前理论,但是当看到葡萄牙舰队上那一门门的火炮时,全都吓的退了回去。
封锁了港口后,阿方索立刻派人上岸去见马六甲王国的国王,而这时马六甲人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无关的人全都退出港口回到城里,三万马六甲士卒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虽然上次他们打败了葡萄牙人,但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同时也知道葡萄牙人的火器十分犀利,因此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马六甲王国的国王苏丹.马哈茂德在接见葡萄牙人的使者后,对方向他提出三个条件,第一是要求他们释放关押的葡萄牙人战俘,第二是赔偿上次战争给葡萄牙人带来的损失,第三则是在马六甲城附近割让一块土地,让葡萄牙人用于建造要塞,以便更好的维护南洋当地的和平。
阿方索提出的这三条可谓是深得“无耻”二字的精髓,明明是他们先攻打马六甲城,但却因为准备不足而失败,可是现在却又带着大军前来,要求别人赔偿他们的损失,简直是无耻之尤。不过这也是欧洲强盗的一惯逻辑,只要他们的拳头比别人大,那么他们的话就是真理,其它人想要反对的话,除非你的拳头比他更大更硬。
苏丹.马哈茂德在听完葡萄牙使者的提出的这三条后,气的是浑身直哆嗦,两侧的大臣也同样是气的不轻,特别是那些武将,更是叫嚣着要与葡萄牙人决一死战,毕竟上次他们已经打败过葡萄牙人一次,虽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心理上毕竟有很大的优势。
苏丹.马哈茂德手中并没有实权,国中的一切事宜都需要宰相舒尔泰做主,不过舒尔泰显然也被葡萄人给激怒了,因此他很快上前向苏丹.马哈茂德建议,一定要让那些无耻的葡萄牙人见识一下马六甲王国的厉害。
有了舒尔泰的表态,其它大臣也都是纷纷请命,苏丹.马哈茂德自然也不会拒绝,于是马六王国上下很快就做出坚决抵抗的决定,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苏丹.马哈茂德还命人把葡萄人使者的鼻子给割掉,并且杀了十个葡萄人的战俘,并让使者把战俘的人头带回去,以这种强硬的方式回应了阿方索的无耻。
“混帐,野蛮人,马六甲都是一群无耻的野蛮人!”旗舰之上,阿方索在见到满脸鲜血的使者以及那十个人头时,气的把手中价值不菲的瓷杯都给摔了,两只碧蓝色的眼睛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恨不得立刻就下令攻打马六甲城。
不过阿方索虽然愤怒,但最后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可不想重复弗兰西斯科的错误,毕竟他们葡萄牙人在南洋并没有任何根基,而且手中的军队数量也不多,若是真的与马六甲人拼死一战的话,那么最后就算是取得胜利,恐怕也要遭受不小的损失,到时他这个印度总督肯定也要负上一定的责任。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阿方索并没有急着进攻马六甲城,而是一边派人查看马六甲城周围的地形,一边全面封锁马六甲的港口,不允许任何船只进出,而且只要见到马六甲王国的船只,立刻就会开炮击毁,虽然马六甲人也有一支海军,但他们的小船与葡萄牙人根本没办法相比,所以最后只能缩在港口里不出来,免得被人家当成靶子。
一边是葡萄牙人暂时不敢组织军队上岸进攻,一边是海军力量太弱,只能将全部希望放在陆上的军队,所以两方一时间竟然僵持下来。不过阿方索一方显然在这种僵持中占据着主动,什么时候开战全都是他说了算,马六甲人只能被动防御,而且随着港口被封锁,以前的商船都无法在港口停靠,这就让马六甲每天都要损失大量的税收。
马六甲人虽然不好过,但是来往的海商们比他们更难受,比如那些本来要在马六甲港口补充食水的船只,现在却根本无法进到港口,最后只能自己想办法,不少船只因为食物和淡水不足而忍受饥渴。
不过相比起来,那些被堵在港口里的海商们却更加难受,本来他们只是想在港口里补充一下食水就离开的,但现在却被葡萄牙人堵在港口里,人和船都无法离开,特别是一些商人已经与别人签订了协议,若是无法按时将货物送到的话,那他们可就要赔上一大笔钱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从葡萄牙人围困马六甲港口的那一天起,就不断有商人乘着小船来到葡萄牙人的战舰之下,希望可以见到阿方索,要求对方放自己的船离开。但是阿方索对于这些商人的要求却都回绝了,甚至最后连见都不见那些商人,毕竟那些商人背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势力,根本不足以引他的重视,而且他也想通过这些商人给马六甲王国施压。
不过就在阿方索围困马六甲港口的第十天,又有商人前来求见,而且这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批商人,当然若仅仅如此的话,也不足以引起阿方索的注意,但关键是对方是一批大明的商人,这就让阿方索不得不重视,最后终于决定要见一对方。
前文已经说过,现在欧洲对中原王朝的了解主要还是通过马可波罗的游记,而且刚好现在的欧洲正处于最黑暗的时期,所以他们对中原王朝有一种美好的臆想,同时心中也存有一定的敬畏,毕竟中原王朝可是一个国土面积可以和整个欧洲相比的国家,所以哪怕葡萄牙人的实力冠绝欧洲,但他们对大明也依然不敢有任何轻视。
第301章 阿方索的顾忌
“让他们上来吧!”坐在船头的阿方索吩咐一声,下面的士兵立刻答应一声,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群大明的商人陪士兵来到船上,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的神色,不过为首那个身材矮壮的年轻人却是一脸坦然,只是在看到葡萄牙人战舰上的武器和士兵时,这个年轻的眼中却闪过几分惊讶之色。
“草民拜见将军!”这些大明的商人见到坐在那里的阿方索后,立刻上前行礼道,毕竟他们现在身陷敌手,因此自然不能缺了礼数。
阿方索这次来马六甲也做足了准备,身边带有懂得各国语言的翻译,等到听完翻译的话后,当下却是笑着明知故问道:“各位大明的商人不必多礼,我对于大明也一直心生向往,可惜却一直没能前往,实在有些遗憾,不知各位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吗?”
看到阿方索明知故问,那些大明的商人都是一愣,当下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所有人都看向最前面的那个矮壮年轻人,毕竟这次他们之所以敢来,正是因为有这个年轻人在。
只见这个年轻人也不推辞,当下上前一步躬身道:“将军大人,小人乃是大明南洋商会的管事孙平海,这次奉命运货去印度,这才刚刚回来,正准备回转大明,但却没想到遇到将军与马六甲王国交战,因此被堵在港口之中,还请大人能够放我们离开!”
孙平海说话时的语气不卑不亢,而且神色泰然自若,比他身后的那些商人可要强多了。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孙平海背后站着的是南洋商会,做为大明最大的走私商会,再中上又有周重这个后盾,因此他自然是底气十足。
另外孙平海的身份也不简单,他父亲就是南洋商会三大元老之一的孙通,孙通和三娘、驼叔都是周重最信任的人,当初商会的走私船队几乎全都被孙通管理,后来周重虽然从外面招收了一些人分担了孙通对船队的管理,但孙通在南洋商会的地位依然无可替代,孙平海做为他的儿子,自小也是生活在海上,才刚刚二十多岁就已经有了丰富的航海经验,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担任一支船队的船长重任。
说来也怪周重,他虽然早就知道葡萄牙人会在七月一日再次进攻马六甲,但是他却低估了葡萄牙人的无耻,更没想到对方竟然把整个港口给封锁掉,不让港口内的船只离开,否则若是他早知道这一点的话,就会通知大明的商人在七月一日这一天不要停在马六甲港。
阿方索听到孙平海的话,再看到对方不卑不亢的样子,当下也有些好奇的问道:“南洋商会的势力很大吗,你们商会有多少人?”
听到眼前这个佛郎机将军直接问自己商会的势力,孙平海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当下开口道:“启禀将军,我们商会具体有多少人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最少也有三四千人,至于我们商会的势力,毫不夸张的是,在我们大明的商会中,除了少数几家外,再也没有能与我们南洋商会相比的商会了。”
听到一个小小的商会竟然拥有三四千人,这让阿方索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要知道他这次带来的军队也没有超过两千人,甚至就连他们葡萄牙王国也不过才百万人口。不过阿方索很快又想到马可波罗游记中对中原王朝的描写,眼前这些商人来自那个繁华无比的国度,能够拥有这样庞大的商会也就不奇怪了。
“原来如此!”阿方索这时自言自语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有些好奇的开口道:“你们商会拥有这么多人手,那么商会的主人一定十分富有吧,不知道你们商会的主人是否是大明最为富有的人?”
对于阿方索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提放他们离开的事,而且还老是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孙平海也十分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回答道:“启禀将军,鄙商会的东主的确十分富有,但我们大明的皇帝富有四海,因此皇帝陛下才是天下最富有的人!”
说到这里时,孙平海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咬了咬牙接着道:“另外我们商会的东主同样也在为皇帝陛下办事,现在已经被皇帝陛下提拔为四海提督,掌管我大明的所有海上事宜,可以说深受皇帝陛下的信任,若是将军日后能去大明的话,小人倒是可以为将军引见我们东主!”
阿方索本来只是想通过孙平海了解一下大明的事,但是当听到对方身后的主人竟然是一位大明的官员,而且还掌管着大明所有的海上事宜时,这让他也震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的打量着孙平海。
对于进入南洋这片海域,葡萄牙王国上下都还是抱着一种谨慎的态度,毕竟他们也知道南洋属于大明的势力范围,在没搞清楚大明的态度之前,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分。阿方索同样对大明报着一种敬畏的态度,至少在完全掌握南洋之时,阿方索并不想太过得罪大明。
也正是抱着这种想法,只见阿方索在甲板上来回走动几趟,最后终于抬起头笑呵呵的对孙平海道:“没想到贵商会的主人竟然是大明的官员,我对于大明也是仰慕已久,日后必定会去大明拜访,若是能见到贵主人那是再好不过!”
“呵呵,我们东主最喜欢结交四海之内的朋友,若是将军去到大明的话,东主他一定会设下丰盛的宴席款待将军。”听到这个佛郎机将军的语气有所松动,这让孙平海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他把周重的身份搬出来已经是他最后的一张底牌了,赌的就是对方应该会顾忌大明的威慑力,现在看来果然有效。
阿方索顾忌到周重的身份,心中已经决定要放这些大明商人离开,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大明才是南洋这一带的霸主,更何况南洋商会的主人竟然是一位主管海上事务的大明官员,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都让阿方索十分顾忌。
不过在放孙平海他们离开之前,阿方索又向对方打听了一些关于南洋商会和大明的情况,孙平海也一一做了回答,不过他也知道对方是顾忌大明和商会的实力才会放人,因此自然是极尽夸大商会的实力和大明的军事力量,比如周重手中仅仅一万水师,但在他口中却一下子变成了十万。
阿方索虽然知道孙平海的话中肯定有水分,但至少有相当一部分是可信的,特别是他也从孙平海口中证实,大明的国土的确十分广阔,从东到西最少也要走上几个月,国内的人口数量更是十分庞大,据阿方索的估计,大明的总人口绝对比欧洲的总人口还要多,这也印证了欧洲对于中原王朝的猜测,同时也让阿方索对大明更加敬畏。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后,阿方索最后终于点头同意放孙平海他们离开,不过他们必须要向阿方索交一笔税收,因为按照阿方索的的解释,在他们的战舰到达马六甲港口时,这里就已经属于葡萄牙人的领土,孙平海他们的船在港口内停泊,自然要向他们交税。
对于阿方索这种解释,孙平海等人心中虽然大骂对方无耻,但表面却只能微笑着把钱交上,毕竟与船上的人和货物相比,区区一点税收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把船安全的开走就行。
就这样,孙平海他们在多交了一笔税收后离开了马六甲港,本来有一部分是打算穿过马六甲海峡去印度的,但是现在看到马六甲这边马上就要开战,天知道无耻的葡萄牙人会不会在日后封锁海峡,因此他们也不敢再去印度,最后只能在南洋一带处理了货物,和孙平海他们结伴向大明驶去。
也许是看到大明商人的海船离开了,港口里其它国家的商人也看到了希望,他们也联合本国的商人一起去求见阿方索,希望可以离开港口,但是阿方索顾忌大明的实力,但却丝毫不怕其它的国家,因此对于这些商人的要求,一律予以回绝,甚至有几个商人因不服想要闹事,结果被阿方索命人轰沉了对方的船只,这下港口里的商人全都老实了,一个个也不敢再呆在船上,全都跑到马六甲城内避难,同时向马六甲王国施压,让他们快点把葡萄牙人赶走。
阿方索对于这次进攻马六甲城也有着出乎意料的耐心,他在港口外一堵就是大半个月,直到七月二十四日时,阿方索才组织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而且他还试图把战舰开到马六甲城旁边的马六甲河上,这样他就能直接用船上的火炮轰击马六甲城,但可惜没能掌握好当地的潮汐时间,再加上马六甲人依靠马六甲河上的大桥坚决抵抗,最后阿方索只能下令撤退。
不过第一次的失利并没有让阿方索灰心,在休整了半个月后,准备充足的阿方索再次组织了一次强大的进攻,这次他是志在必得!
第302章 等候时机的周重
马六甲城依海而建,不过它的主城区距离海边却有数里间隔,这样做主要就是为了防止当敌人从海上来攻时,他们能够在主城区前布下防御,避免让城市遭受太大的损失。但是马六甲城在建造时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旁边的马六甲河,海当潮汐上涨时,一些大船就能趁着这个机会进入河道,再配合火炮的射程,就能威胁到马六甲城的安全。
阿方索正是在上次试探中原现了马六甲城的这个弱点,所以在第二次进攻时,他将进攻的重点放在了马六甲河上,并没有急着去进攻港口的其它地方。
阿方索先是趁着潮汐上涨之时,指挥着一部分战舰进入马六甲河的河道,然后仗着火炮之利一路前行,并且很快占领了河上的大桥,这使得整条马六甲河的河道完全落入他的手中,马六甲人虽然组织了几次反攻,甚至还派出了王牌部队象兵,但他们的武器落后,在葡萄牙人犀利的火器面前,最后只能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在成功的占据了马六甲河后,阿方索立刻组织船上的军队下船,除了少数的防守人员,大部分军队都被他投入到马六甲河的两岸,他们先是沿着河道前进,并且很快就到达了与河道相对的大清真寺,这里是马六甲王国的信仰中心,因此在阿方索占领这里时,遇到了马六甲人的坚决抵抗,自身也伤亡了上百人,花费了两天时间才完全占据清真寺。
阿方索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特别是在清真寺的上百人伤亡,更让他是十分心疼,毕竟他这次只带了一千五百多人的士兵,损失一百人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被人剜掉了一块肉一样。
不过心疼归心疼,阿方索是个意志坚强的人,他可不会因为这点损失而退却,而且自身的伤亡只会让他更加愤怒,因此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他将这种怒火彻底的发泄到马六甲人身上,只要是出现在他们军队面前的马六甲人,无论军民全都会被他们杀死,虽然这样做会让马六甲人的抵抗更加激烈,但阿方索相信在自己绝对的实力面前,马六甲人根本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
而就在葡萄牙人与马六甲人在朝廷生死大战之时,在马六甲城东南方向,也就是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的北侧,这里是马来半岛最南端的一个尖角,位置大概和后世的新加坡差不多,只是这里现在还只是一片荒地,根本没有任何人在这里居住。
不过就在数天之前,周重亲自带领的大军就从大明赶到了这里,然后悄悄的驻扎在这片荒芜的海滩上,平时除了派一些乔装过的小船外出打探消息外,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这里,而且若是有来往的商船发现他们的船队,立刻就会被他们扣押,至少在偷袭葡萄牙人之前,他们是无法离开了。
南洋号宽阔的甲板之上,周重赤着上身躺在竹椅上,头上有一把大伞遮挡着太阳,他一边喝着凉爽的果汁一边摇着扇子,但就算是这样,也依然感觉炎热无比,毕竟这里可是赤道地区,再加上刚好又是夏季,正是太阳直射赤道的时候,周重估计外界的温度最少也有四十度以上,甚至可能会更高。
本来船只在靠岸之后,周重本想在岸上扎营休息的,毕竟再怎么说岸上也有密林遮挡,总会让人感觉凉爽一些,但是等到真的在岸上扎营后他才发现,岸上更不是人住的地方,因为这里是荒滩,密林之中到处都是毒虫和蚊蝇,特别是那些喝血的蚊子,每个都有一寸来长,若是一晚上没有任何防护的话,简直能把人全身的血都给喝干。
也正是岸上那处恶劣的环境,周重宁愿呆在船上晒太阳,也不愿意再到岸上喂蚊子了,毕竟船上的海风比较大,岸上的蚊虫也上不来,唯独就是太热了,所以周重平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整天和那些大头兵一样都是赤着上身,下身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几天下来整个人都黑了许多,看上去少了几分文弱,增添了不少阳刚之气。
相比周重的悠闲,军队里的士卒却要受更多的若,因为哪怕是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他们也不能休息,而是依然要进行操练,因为周重需要他们尽快的适应这种极端的天气,否则连天气都适应不了,那更别说打仗了,因此在到达这里后,神瑛和常孝等人就一直没放松操练,当然为了防止士兵们中暑,上午的操练时间提前了一些,下午的操练时间则推后了一些,这样刚好错开中午那段最热的时间。
“这狗日的天气,日后就算是花钱请我来我也不来了,简直是要人的老命啊!”周重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果汁喝完,然后翻身坐起来擦了把汗。现在刚过中午,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船上的士卒在吃过午饭后,不少人因为热的受不了,已经脱光了衣服在海里游泳降温,时不时有人直接从甲板上跳到海里,溅起大片的白色浪花,引来下面不少人的怒骂。
周重看着那些在海里游来游去的士兵,眼睛中满是羡慕,前世他是落到海里淹死的,到现在他对海水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怕,一直也没能学会游泳,所以无论天气有多少的热,他也不敢下海,最多是在到海滩上趟一下水,但那根本不能降温。
就在这时,忽然甲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周重看到吴山快走了过来施礼道:“大人,那位马六甲使者又吵着要见您,你看是否要见他一面?”
周重一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有些头疼。他们在来的时候,刚好在路上遇到马六甲王国派往大明的贡船,当时神瑛觉得他们需要一个熟悉马六甲港口地形的人,于是周重他们就把船给拦了下来,报上自己的官位后,又把葡萄牙人进攻马六甲的事情讲了出来,结果那位年轻的巴曼使者立刻同意和周重一起回来做向导,并且再三祈求周重一定要救马六甲王国于水火之中,对此周重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不过在带上这位使者后,周重他们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们很快又遇到了孙平海带领的船队,孙平海他们刚刚离开马六甲港口,对那里的地形和形势也十分熟悉,所以根本用不着巴曼做向导,而且巴曼关心自己的国家和亲人,一直催促着周重快点去援助马六甲,可是周重却有自己的打算,因此一直迟迟不肯发兵,结果那个巴曼就天天来烦他。
本来若是其它人的话,周重早就把对方给关起来了,但是巴曼却是个朝贡的使者,周重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巴曼也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天天吵着要见他,而且他也很聪明,每次见到周重就哭着装可怜,乞求周重快点发兵,若是周重赶他的话,他也不会纠缠,但是第二天还会接着哭,反正就是死皮赖脸的粘上周重了。
一想到那个巴曼的哭功,周重是又气又恨,最后咬着牙道:“不见,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吴山听到周重的吩咐却是苦笑一声道:“大人,您还是见一见他吧,那个巴曼是个硬骨头,上次因为您不见他,他就已经跳过一次海了,幸好被咱们的人救了上来,但也差点淹死,若是这次再跳海的话,万一死在咱们军中,那对朝廷也不好交待啊!”
一国的使节若是死在周重的大军之中,哪怕是自杀,周重也要背上一定的责任,甚至很可能会遭到御史的弹劾,毕竟他少年得志,朝中可有不少人都对他看不顺眼,一个小小的错误可能会被人抓住不放,更何况是使节死亡这样的大事,所以周重也不敢真的让巴曼死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里,周重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就让那个巴曼来甲板上吧!”
吴山听后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去通知那位巴曼使者,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吴山带着一个又黑又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这个人正是刚好与葡萄牙人擦肩而过的巴曼使者。
只见这位巴曼使者看到周重时,立刻红着眼睛紧走几步,然后一下子跪倒在周重面前大哭道:“提督大人救命啊,我马六甲王国上百万臣民,现在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提督大人带领大军,才能赶到那些残暴的葡萄牙人,还请提督大人快快发兵,救我国于水火之中啊!”
又来了。周重心中哀叹一声,每次这个巴曼见到自己都是又哭又闹,而且都是用这段话做开头,他现在几乎都会背了。不过他虽然心中不耐烦,但脸上却还是得摆出一副笑容道:“巴曼使者快快请起,本提督这次带大军前来,正是为了援助你们王国,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因此才只能在这里等候时机啊!”
听到周重又是用时机未到的借口搪塞自己,巴曼也不禁心中气恼,当下脱口而出问道:“大人,您老是说时机未到,那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兵啊?”
对于巴曼的质问,周重立刻脸色一沉,刚想说出兵的时机自己说了算,用不着外人操心时。但就在这时,忽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见须发皆白的神瑛一脸兴奋的跑过来高喊道:“大人,探子发来情报,我们等候的时机终于到了!”
第303章 偷袭(上)
本来繁华无比的马六甲港现在已经是战火处处,港口中的不少商船也被战火焚毁,不过更多的商船却被葡萄牙人顺手画上了记号,标志着这些商船全都被他们当成战利品接收了,这也是当初他们为什么不让这些商船离开的原因,毕竟以葡萄牙人的强盗秉性,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价值万金的货物从自己眼前溜走。
不过相比之下,港口这边的情况还算是好的,马六甲河那边才真的叫一个惨字,本来河两岸有不少村庄,但现在全都毁于炮火之中,村庄的废墟之中尸体遍布,野兽在村庄中来回穿行,个个都是肚子溜圆毛色油亮。
在马六甲城正对着的那段马六甲河上,一条大桥横跨两岸,只不过现在这条大桥上尸横遍地,特别是桥的两端更是堆满了尸体,桥下的桥洞中同样也是死尸,甚至这些尸体堆积在一起,几乎都快把河水给截断了。世上有没有地狱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马六甲河两岸的情景几乎和传说中的地狱相差无几。
然而在这片地狱景象的中心,也就是那座被死尸包围的马六甲河西侧,一支上千人的葡萄牙军队正围在一起休息,几十个大火堆上吊着一口口大铁锅,锅里煮着他们的午饭,等到吃过饭后,他们就要一举攻入马六甲城中,彻底的占领这座海上交通要塞。
阿方索现在就在这支军队之中,在经过几天的炮击之后,他已经扫清了马六甲城外围的所有力量,甚至连对方那支简陋的海军,也同样被他的战舰轰成碎片,可以说海上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他们的力量。
在陆上的交战中,阿方索他们也是战无不胜,现在所有马六甲人都已经龟缩在城中,企图依靠坚固的城墙做最后的抵抗。不过马六甲人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就在今天上午,阿方索就调来数艘战舰对着城墙一个地方轰击,结果还不到中午时,对方引以为傲的城墙就已经坍塌了一个大洞,而且每当城中派人要堵这个大洞时,马六甲河上的战舰就会开火,结果那个大洞不但越轰越大,而且周围也是遍布马六甲人的尸体。
阿方索是个十分有经验的将领,经过这些天的战争,他已经看出来马六甲人现在已经疲惫不堪,而且在屡次败给自己的军队后,马六甲人也认清了双方的实力差距,知道无论如何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不过这里是他们的都城,所以马六甲人一直在强撑着,但是现在城墙一破,几乎可以说让马六甲人陷入绝望之中,但是在这种时候,马六甲人心中还存着一股与他们拼死一战的勇气,所以阿方索才没有让人立刻冲进去,而是用火炮慢慢的消耗对方仅存的那点勇气,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马六甲城就会完全失去抵抗的勇气。
阿方索的军队吃着午饭,顺便消耗马六甲人最后的一点勇气,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距离他们十几里外的海面上,同样也有一群虎狼之师在算计着他们。
周重的座船南洋号上,一群将领在议事的大厅里围着一个简易的沙盘,身高体壮的常孝手中拿着棍子,正在给周重他们讲解探子打听到的马六甲港口的形势。
“大人请看,现在葡萄牙人已经肃清了港口,所有马六甲人都已经龟缩到城中,现在葡萄牙人已经调集所有力量集中在一起,准备一举攻下马六甲城,不过这样一来,他们的船上也就没什么人手了,刚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常孝一脸兴奋的介绍道。
这段时间周重一直没忘派人监视马六甲城的战况,有了望远镜这种利器,探子可以远距离观察,根本不用担心被对方发现,因此周重他们对马六甲城的情况可谓是了若指掌。
不过说到这里时,常孝顿了一下又有些为为难的道:“只是这个机会虽好,但却与我们之前的预料有些出入,主要就是葡萄牙人一共来了十八艘战舰,现在有十四艘都停在港口里,而且船上的守卫不多,我们有把握一举夺下,但是另外四艘却被葡萄牙调到马六甲河上轰击城墙,若是我们对港口内的战舰动手,那么肯定会惊动河道上的战舰,所以这四艘战舰恐怕很难再用偷袭的办法夺下。”
听到常孝说无法全部把战舰夺下,周重也不禁皱起眉头道:“若是不能把所有战舰都夺下,那么岸上的葡萄牙就能随时撤到这四艘战舰上,到时若他们向外硬冲的话,那我们很可能达不到全歼对方的目的!”
周重在得知葡萄牙人对他们的偷袭一无所知,而且大部分都上岸作战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全歼对方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却出了意外,对方竟然调走了四艘战舰,这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不过周重的话音刚落,却见神瑛笑着开口道:“提督大人不必着急,常将军和曲将军已经提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就算是把那四艘战舰留给葡萄牙人,也根本不足为虑。”
周重听到这里也是一喜,急忙询问常孝和曲烈有何办法,结果只见常孝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由曲烈开口笑道:“启禀大人,属下早就就发马六甲河的河口虽然宽阔,但因上游冲积下的泥水堆积,使得河口的水并不深,葡萄牙人的战舰高大,吃水很深,只有在涨潮之时才能进去,所以我们可以趁着退潮之时偷袭港口的战舰,这样河道里的战舰短时间内根本开不出来,而且在这时我们可以准备几条装满沙石的船只,划到河口时自沉,这样把河口一堵,就算是涨潮时他们也别想再出来!”
“妙啊!”周重听到这里也是抚掌大笑,正所谓兵无常法,战场上可没有什么卑鄙不卑鄙,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胜利,只要你能把一场仗给打赢了,那你就是名将,根本没有人关心你是用什么方法打赢的。
大体的方案定下来后,神瑛就和常孝等人商议起偷袭的具体细节,周重对军事方面几乎是一窍不通,也不能给出什么建议,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等到所有细节商议完毕后,神瑛等人向周重请命,这时周重才发挥自己身为主帅的作用,大手一挥让他们放手去做,务必要一举全歼葡萄牙人。
就在大明军队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偷袭葡萄牙人的战舰之时,呆在陆地上的阿方索也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只见他站起来走到一个高坡上,抬头向马六甲城的方向看了看,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城墙上的马六甲士兵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斗志,特别是在烈日的炙烤下,那些马六甲人已经显得无精打采,看来他们已经接受了即将失败的命运。
看到这里,阿方索冷笑一声,他今年快六十岁了,前半辈子打了无数次的仗,而且通常遇到的就是眼前这种半开化的土人,虽然各地的土人情况不同,但他对这些土人的心理把握的十分精准,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撤退,他这次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消磨马六甲人的实力和斗志,今天总算可以收获这颗在战争中成熟起来的丰美果实了,想必以马六甲城的富饶,城中肯定藏有无数的珍宝和财物,而这些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奖赏。
“全体列队!”随着阿方索的一声高呼,下面的一千多士兵立刻站了起来,然后飞快的排成一列列纵队。他们虽然是葡萄牙人,但使用的却是西班牙人的方阵,这种方阵由长矛手和火枪手组成,战斗之时长矛手组成密集的方阵,火枪手则分布在四个边角,然后一起向前推进,作战时十分机动灵活,几乎没有任何冷兵器部队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阿方索手中的兵力不多,而且这些军队大都是战舰上的海军,所以为了增加方阵的威力,阿方索特意增加了方阵中火枪手的比例,一千五百人中竟然有一千人的火枪手,几乎达到了后世改良的西班牙方阵比例,也正是火枪手比例大增,所以阿方索手中的西班牙方阵才会攻无不克,对面那些马六甲人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等到军队集结完毕后,阿方索立刻命令全体军队前进,目标正是之前火炮在城墙上轰出的那个大洞。城墙上的马六甲人看到葡萄牙人终于进攻,这让他们也是精神一震,急忙组织人手赶到城墙坍塌的地方准备防御,但就在马六甲人的军队刚刚赶到坍塌的地方,河面上的葡萄牙战舰立刻又是一阵炮击,结果使得马六甲人再次死伤一片,城墙也再次被轰塌了不少,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城墙倒塌时的尘土飞扬,将那段城墙全都给遮盖住了,让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形势。
趁着这个机会,阿方索带着军队一举攻入城中,马六甲残余的军队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进攻,很快就被葡萄牙人的火枪手打的尸横遍地。同时阿方索也下达了屠城的命令,只要是在马六甲城中的人,全都在他们屠杀之列!
第304章 偷袭(下 )
殖民的道路上向来铺满了尸体,殖民者也都是满手血腥,无论后世再怎么美化,可当把这层美丽的外衣揭开后就会发现,外衣下面除了尸体和鲜血外,根本没有其它东西。
葡萄牙做为第一代的殖民帝国,他们的双手更是沾满了鲜血,非洲、印度和南洋等地,死在这些殖民者手上的百姓数不胜数,甚至相当一部分是老弱妇孺,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话,这个时期的葡萄牙人其实就是一群野兽,随着他们的扩张,无数无辜的百姓倒在它们的爪牙之下,可以说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踩着无数被屠杀者的尸体。
按照原来的历史上,阿方索在攻陷了马六甲城后,就会按照惯例屠城,而且放任士兵抢劫,整个马六甲城中超过十万人被屠杀,而且这座城市也被战火摧毁,后来葡萄牙人只得在这里重新建造了一座要塞,使得马六甲发展成为葡萄牙人入侵南洋的桥头堡。
不过就在阿方索率领军队冲入马六甲城的同时,常孝和曲烈两人已经各率一支舰队,以最快的速度向马六甲港口冲来,葡萄牙战舰上留守的人都在关注陆上的战斗,因此直到常孝他们马上就要冲进港口时,那些停在港口里的十四艘战舰这才发现了这两支来历不明的舰队,这让船上的葡萄牙人惊恐不已,一边高呼一边准备战斗。
但可惜这时已经晚了,常孝和曲烈他们为了偷袭,乘坐的都是船身狭长的快船,这种船虽然装载的士兵不多,而且还容易翻船,但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快”,特别是在船头的风帆打开,再加上船上的士卒一起划船,那种速度简直就像是在海上冲刺一般,眨眼间就冲到了十四船葡萄牙战舰的面前,不少士兵都已经做好了抢船的准备。
武放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葡萄牙战舰,眼睛中闪过一道炽热的神色,当初在宁海卫时,他和曲烈同病相怜,都属于那种被程全排挤的人,混来混去还是一个副千户,但是后来提督大人接管了定海卫后,立刻把程全撤职,并任命曲烈为指挥使,这也让他沾了光,原来的千户因为是程全的人而被撤掉,他这个副千户也终于扶正了。
武放和曲烈也算是患难之交,再加上他练兵严格,手下的士卒在定海卫中那可是头一份,因此这次偷袭葡萄牙人的战舰的行动,他的手下被排在最前面,可以说是第一批与葡萄牙人交手的人,现在武放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打出自己千户所有威风来。
“轰轰轰~”葡萄牙人的战舰开火了,不少炮弹落到快艇的周围,溅起大量的海水,武放就被一个浪头劈头盖在脸上,使得他站立不稳差点掉海里。
不过武放却是丝毫不在乎,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大笑几声,接着向后面的士兵高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只要冲到对方的船下,他们就没办法开炮了!”
看到千户大人如此镇定,后面的士卒也都是精神一震,所谓将是兵的胆,战场上将领的带头作用是不可忽视的,特别是像周重手下这些第一次真正上战场的水师,他们表现的好坏可以说与将领的表现有很大的关系,现在武放的表现就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该做的。
葡萄牙战舰上的火炮虽然响个不停,但绝大部分都落到海里,极个别击中目标的炮弹也只是伤了几艘快船,虽然有人受伤,但却没有死人。这主要是因为船上的葡萄牙人仓促之间开炮,根本没时间瞄准,再加上人手又极度短缺,所以火炮虽然响个不停,但其实密度却不大,杀伤力也极为有限。
武放所在的快船划的飞快,第一个冲到一艘最大的葡萄牙战舰之下,因为快船比较矮小,所以相要上到对方的船上还有些困难,不过武放他们早有准备,一根根带着钩子的长竹竿就伸了上去,等到勾住船舷后,武放这些人口衔钢刀,顺着竹竿就向上爬。
当然上面的葡萄牙人自然也不会放任下面的人爬,只见不少葡萄牙士兵冲到甲板上,举起手中的武器就砍,希望可以把竹竿砍断,但这些竹竿都是经过处理的,十分的坚韧,一般的武器砍上十几下也很难砍断,这也是武放他们用竹竿而不用绳索的原因。
葡萄牙人也很聪明,看到砍不断竹竿后,立刻有人举起船上的杂物向下杂,甚至还有几人拿着火枪下向射击,结果让武放的手下死伤不少,不过葡萄牙人反击并没能持续多久,毕竟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四面船只两侧的船舷都有大明士卒的向上爬,他们根本就顾不过来,很快就有大明的士卒冲上了甲板,结果两方就在甲板上展开了肉搏战。
武放也是第一批冲上甲板的,当他跳上来时,立刻看到一个红毛绿眼的葡萄牙举着刀子向他砍来,结果武放一矮身躲开对方的刀子,猛然回身刀随身转,一下子砍在对方的后脑上,结果对方上半截的脑袋飞了出去,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鲜血喷了一甲板。
看到堂堂千户也如此勇猛,那些大明士卒也一个个像是吃的春药似的,嚎叫着就冲那些葡萄牙人冲了过去,本来船上的留守的葡萄牙人就不多,十四艘船上加到一起也不过两三百人,分布到每艘船上那就更少了,最后这些人要么投降要么被杀,十四艘战舰十分轻易的就落到了周重的手里。
不地就在周重他们偷袭战舰没多久,冲进马六甲城的阿方索就接到了消息,这让他也是大吃一惊,本以为胜券在握,但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被人偷袭,而且失去了战舰后,他们很可能会被对方全歼。
也正是因为如此,阿方索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心急如焚的带着人冲出马六甲城,可惜这时已经晚了,停在港口里的十四艘战舰已经完全落入偷袭者的手中,这让阿方索跳起来大骂对方卑鄙,但却无可奈何。
战舰已失,阿方索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在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局势后,立刻就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逃跑。虽然他不知道那些偷袭自己战舰的是什么人,但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自己的战舰,显然比马六甲的军队要强多了,而且在远处的海面上,他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高大的战舰,这让阿方索也是心中中冰凉,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甚至可能早就在等着这个偷袭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阿方索立刻命令军队冲到马六甲的河口防守,虽然他很想立刻命令军队上船逃跑,但现在不是涨潮期,河里的战舰根本就出不来,因此只能等到涨潮的时候再跑,而且他也担心对方在河口处玩什么把戏,因此才让军队去防守河口。
但周重他们却是棋高一招,等到阿方索带着军队赶到河口时,刚好看到几艘吃水很水的船慢悠悠的划到河口,然后船上的把船底凿了个大洞,结果那几艘船就在阿方索他们眼皮底下缓缓的沉入水底,河面上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桅杆立在那里。
“混蛋!”眼睁睁的看着几艘船沉在水里,阿方索再次气的差点跳起来,这下可好,自己在港口里的船被对方夺走了,河道里的船短时间内也开不出去,除非他们能在短时间内把河口的沉船清理掉,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对方也不会让他们安安稳稳的清理沉船。换句话说,他和自己的军队已经被对方堵死在马六甲城了。
事到召集哪怕经验丰富的阿方索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只能让人把战船尽量驶离河口,免得被港口里的战舰炮击,不过他的军队并没有撤退,而是依然守在河口,因为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偷袭的自己?
远处周重在听到常孝他们十分顺利的就夺下葡萄牙人的战舰时,也是兴奋的差点跳起来,虽然事先他已经有了六七成的把握,但是在没有成功之前,心中还是十分的忐忑,现在总算可以放下心来了,而且葡萄牙人的军队也被堵在岸上,这下他们想逃也逃不掉了。
计划的第一步终于完成了,接下来就要实施第二步计划了,也就是神瑛的三千京营大显身手的时刻了,毕竟葡萄牙人还有一千多士兵和四条战舰,肯定不会轻易的投降,甚至很可能会负隅顽抗,因此最后还是要用武力手段解决。
“将……将军,那些战船上写的是汉字,对方很可能是大明的军队!”这时阿方索身边的翻译也终于看清了那些偷袭者的战船,战船旗帜上面的汉字也终于让他猜到了对方来历。
“什么?大明的军队?”阿方索听到这里也是大吃一惊,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他攻打马六甲最大的顾忌就是大明的反应,为此甚至还把孙平海那些大明商人放走,可是没想到大明还是出手了。只是让阿方索想不明白的是,大明应该距离马六甲有相当长的距离,他们的军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好像还有预谋似的偷袭了自己的舰队?
第305章 败局已定
“将军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孙平海一脸微笑的看着面前的阿方索,一个月前他还要低声下气的向对方乞求性命,但一个月过去后,他却以一个使者的身份前来向阿方索劝降,这不得不说世事难料。
“是你?”阿方索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大明军队派来的使者,虽然他觉得汉人长的都差不多,但是孙平海粗壮的身材还是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抢夺下港口的葡萄牙战船后,神瑛的三千京营也随即登陆,阿方索兵少,根本守不住偌大的港口,而且他也担心大明军队会从陆上攻击困在河道中的战船,因此也不敢轻易离开,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军队登陆。
神瑛登陆后并没有立刻进攻阿方索的军队,而是派孙平海为使者劝降,毕竟现在阿方索被困在马六甲港,根本就逃不出去,若是能劝说对方投降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将军大人,我们将军派小人前来,主要是想劝说您看清现在的局势,港口已经完全被我大明的水师占领,你们也失去了大部分的战船,可以说已经困死在马六甲,因此我们提督大人希望将军能够识实务,早点做好投降的准备,这要大家也不必在战场上刀枪相见,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看着阿方索震惊的样子,孙平海再次笑呵呵的道。
看到孙平海竟然是来劝降的,而且脸上那种得意的笑容也极其可恶,这让阿方索也不禁是怒火万丈,当下冷哼一声道:“你们大明人真卑鄙,竟然趁我们不备从背后偷袭,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听到阿方索竟然反过来质问自己,孙平海却是哑然失笑道:“我们大明一向都是礼仪之邦,对待朋友自然是以礼相待,但是你们葡萄牙人一路烧杀抢掠而来,现在更是对我大明的属国刀兵相见,这算哪门子的客人?我们提督大人愿意接受你们的投降,已经是十分宽厚了,希望将军阁下不要自误!”
孙平海来之前就已经得到周重的指示,让他表现的强硬一些,毕竟周重知道这些欧洲人向来都是畏威而不怀德,你对他们好言相劝是没有用的,唯有表现出比他们更强硬,才有可能让对方屈服。
不过孙平海如此强硬的态度也一下子激怒了阿方索,只见对方气的一下子冲过来,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哈哈哈哈~,你若是有胆子那就尽管动手,不过若是我死了,不但你们这次来的葡萄牙士兵全都会为我陪葬,而且我们提督大人也早就知道这里已经是你们绝大部分的兵力,印度那边的港口肯定没什么防守的力量,到时提督大人定然会带兵清洗你们在印度的港口,以前你们是怎么对付印度人的,我们大明也会怎么对付你们葡萄牙人!”孙平海丝毫不惧的大笑道,现在是自己一方占着优势,他自然丝毫不怕对方。
听到孙平海不但拿自己手下的性命做威胁,甚至还用王国在印度的港口基地做威胁,这让阿方索更加愤怒,但却又没有办法,毕竟孙平海说的也是事实,现在他们这一千多人被对方堵在岸上,而且印度那边也是兵力空虚,根本无力阻挡大明军队的攻击。
想到这里,只见阿方索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轻轻的放开了孙平海的领口,然后长长的吸了口气这才开口道:“你们那位提督大人想要我们投降,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条件,那就是我们投降可以,甚至也可以交出武器,港口的那些船也可以送给你们,但你们必须放我们离开,若是不答应我们这个条件的话,那我们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孙平海听到阿方索的投降要求,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对方竟然要求投降后放他们离开,这天下间哪有这样的事?这可是战争,输了就要一切听从胜利者的安排,难道对方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但孙平海嘴上却没有这么说,而是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问道:“将军,你提出的就是你们最后的底线吗?”
“不错,这就是我们最后的底线,若是不能安全的把人带回去的话,那么我宁愿他们全都战死在这里!”阿方索这时的态度也十分的强硬。
看到阿方索表现的如此坚决,孙平海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当下回到大明军中见到周重和神瑛,然后把阿方索的条件讲了出来,还没等到周重开口,神瑛却是一拍桌子道:“太嚣张了,被我们堵在岸上竟然还敢提什么条件,看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知道我大明雄师的厉害了!”
“神将军说的不错,葡萄牙人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末将请求提督大人下令,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常孝和曲烈等人也都是纷纷开口,在他们看来,对方在投降时竟然还提出要放他们安全离开,这个要求简直是太过分了,根本没把大明军队放在眼里。
周重这次援助马六甲城,除了想要控制住这个海上交通要道,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消失葡萄牙的人这支军队,因为据他所知,葡萄牙派往南洋的总兵力也不过才几千人,若是能把这支军队消灭掉的话,那么绝对会让葡萄牙人元气大伤,至少在几年之内都别想恢复过来,毕竟整个葡萄牙才不过百万人口,上千军队的损失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灾难。
想到这里,周重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杀气,当下立刻命令道:“神将军听令,现在本提督命你指挥大军,务必要把葡萄牙人的军队全歼!”
“属下遵命!”神瑛听到周重的命令立刻兴奋的大叫一声,紧接着只见他直起身子开始经手下的将官下命令,首先他将自己的京营分成两部分,其中一支两千人的部队负责正面进攻,另外一千人则做为奇兵从旁边突袭,最后他还让常孝组织了两千水师上岸,负责从另一侧骚扰,至于剩下的水师也没闲着,曲烈负责指挥他们用火炮轰击河口边的葡萄牙军队。
得到军令的各将官很快就做好了准备,最后随着神瑛的一声令下,战船上的曲烈首先开火,无数炮弹射向葡萄牙人的军队。阿方索没想到大明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决定开战,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指挥军队退出了火炮的射击范围,不过这时军队已经死伤了不少士兵,队形也已经被打散。
趁着这个机会,神瑛派出的两千京营主力也立刻开始了正面进攻,而且这两千人中有一千火枪手,用的也是神机营经典的三段击,火力比葡萄牙人的火枪手还要猛,毕竟光是人数上大明的军队就多出好几百,再加上葡萄牙人阵形散乱,所以阿方索一时间被打的是措手不及,虽然他竭尽全力指挥反击,但却收效甚微,自己一方的伤亡远比大明的军队要大,也正是在这时,他才终于领教了大明军队的厉害。
“将军,对方的火枪虽然在射程上与我们有些差距,但却也十分犀利,而且火枪手的人数也比我们多,士兵们已经开始顶不住了!”弹丸如雨的战场上,一个葡萄牙军官正在向阿方索禀报战场上的情况。
“顶不住也要顶,命令军队缓缓退兵,拉开与大明军队的距离,利用我们火枪的射程优势杀伤敌人!”阿方索这时擦了一下额头的鲜血命令道,刚才大明炮击之时,一颗锋利的石头从他额头上划过,结果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不停的流,现在也没有时间包扎。
“是!”军官听到命令立刻去指挥军队缓缓后撤,但还没等他把命令下达出去,阿方索却看到海面上的大明水师忽然又派出无数小船,船上载着士兵向他们左侧的沙滩上冲来,看来是想突袭他们的左翼。
这让阿方索大吃一惊,当下也顾不得后撤,立刻命人分出一部分兵力,准备防卫沙滩上登陆的大明军队。可惜他的这一举动刚好落入神瑛的算计之中,海面上的那些军队是常孝指挥的水师,目的只是为了吸引葡萄牙人的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却是他做为奇兵的那一千京营。
也就在阿方索调整阵形防护左翼之时,之前悄悄脱离战场的那一千京营已经摸到了葡萄牙军队的右翼,看到对方的被海滩上的常孝水师吸引了注意力时,领兵的将军立刻当机立断,大吼一声冲杀出来。
这下阿方索就算是看到了这支军队,可惜也来不及再调整阵形,而且他手中的军队也实在太少了,根本无法同时防御三面。结果最后被这支奇兵冲入军队,双方展开了肉搏,同时神瑛亲自指挥的两千京营也抓住这个机会冲了上来,与那支奇兵两面夹击,这下阿方索再也控制不住军队,可以说败局已定!
第306章 无耻的阿方索
“投降,我们投降!”随着大明正面和侧面两支军队的夹击,葡萄牙人再也顶不住了,一个个高呼着投降,同时把手上的武器扔在地上,这样就算那些大明士兵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却也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对于这些投降的人,周重早在之前就已经吩咐过神瑛,让他把这些战俘留下,毕竟他缴获了那么多葡萄牙战舰,需要这些士兵教大明的士兵怎么开动这些船,而且这些葡萄牙士兵除了会打仗外,很可能也懂得一些其它的技术,就算不懂也有一把子力气,刚好现在双屿港正处于建设的高峰期,对人手需求很大,这些战俘刚好可以做为免费的劳力。
也正是因为周重的吩咐,所以那些投降的葡萄牙士兵才幸运的留下一条性命,要知道大明的军队一向都是按人头论军功,所以大明军队向来都没有留俘虏的习惯,毕竟俘虏还要消耗粮食,而且还可能反抗,反倒是砍下他们的人头后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那些葡萄牙士兵看到投降的人并没有遭到大明军队的屠杀,这让不少人也打消了最后的一点顾虑,一个个扔下武器蹲下来投降,这下使得投降的人越来越多,最后除战死的之外,其它的都投降了,毕竟在马六甲这种地方,他们逃出去也难逃一死,还不如直接投降,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命。
早在被两支军队夹击之时,阿方索就已经知道败局已定,因此他也没有做无谓的抵抗,当大明的军队冲到他的面前时,阿方索命令身边的士兵放下武器投降,这也标志着葡萄牙军队的彻底失败,至于河上的四艘战舰,最后也在阿方索的命令下放弃了抵抗,周重立刻派水师接管了四艘战舰。
随着最后四艘战舰的接管,整个战争也算是落下了帷幕,周重前半年的准备也总算没有白费,整个偷袭行动可以说是顺利之极,更加难得的是,他不但全部接管了十八艘葡萄牙战舰,而且还全歼了葡萄牙军队,这也是当初他最希望的结果。
不过战争虽然打完了,但事情却还远没有完结,首先就是打扫战场,以及清点自身的损失,之前的夺船和最后的陆战虽然进行的很顺利,但周重一方也遭受了一些损失,死伤最少也有近千人,具体数字还要清点后才能知道。另外还有战俘的数量和缴获的武器等等,这些也需要派人一一核算。
除了打扫战场外,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那就是处于马六甲城中的情况。本来阿方索已经带着军队杀进城内,而且还下令屠城,这导致城内死伤无数,当周重他们进城时,看到遍地都是尸体和鲜血,幸存的人也是面带惊恐的看着他们,不知道眼前这支军队会不会像葡萄牙人那样对待他们?
周重本想找到马六甲王国的国王,然后让他组织人手清理港口和城中的死尸,但是当他赶到王宫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人,直到后来找到一个受伤的王宫护卫,这才从对方口中得知,原来马六甲国王在阿方索攻入城之时,就带着王妃和子女从另外一个城门逃跑了,现在估计已经逃到百里之外了。
其实这种情况周重早就该想到了,按照原来的历史上,葡萄牙在占领马六甲城后,当时的马六甲国王苏丹.马哈茂德就逃到了巴莪等地,后来他的子孙还建立了柔佛王国,继续马六甲王国的王统。
马六甲王国的国王不在,那些大臣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找不到一个管事的人,最后周重只好把那个使者巴曼推出来,让他一边安抚城中的居民,一边组织人手打扫战场,特别是港口那里,争取早点恢复马六甲港的正常运营。
战争的统计结果在第二天才出来,当周重看到这份统计结果时,心中却不禁一沉,因为开头就是自己一方的损失,其中那些船只和武器的损失倒是小事,日后再补充就是了,但是军队士兵的损失却让周重心疼,这场战争大明军队共战死三百七十四人,失踪二十七人,这些失踪的人都是夺船时掉进海里的,恐怕现在是凶多吉少.
至于受伤者更是高达五百三十二人,其中有六十多人重伤,而且在这批伤员中,有近百人是肢体伤残,也就是说,日后他们养好了伤,恐怕也不能再呆在军中了,这件事也让周重很是难过,同时心中也打定主意要好好的安排这些伤残的士兵。
相比周重的心情沉重,神瑛却显得十分兴奋的道:“大人,这次战事十分的顺利,特别是前面的偷袭,简直和我们计划的一样,所以伤亡很小,只不过后来在陆战之时,才伤亡了不少士兵,不过相比以往,这个伤亡比例已经很小了,甚至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大胜了!”
神瑛在战场上厮杀了半辈子,对于生死早就看淡了,几百人的伤亡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周重却是战场上的初哥,想到随自己一起来的几百条生命就这么没了,这让他心中像是堵着一块东西似的,直到看到下面的统计结果时,这才让他的心情好受一点。
自己一方虽然有损失,但战果却十分辉煌,其中葡萄牙人共有一千五百人,除了战死的四百多人外,其它人全都投降了,现在都被关押在沙滩上的临时战俘营中,另外还有十八艘战舰做为战利品,船上的火炮和粮食、武器等都保存完好,光这些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不过相比葡萄牙的战舰,更大的收获还在后面,那就是马六甲城。那位马六甲国王逃跑后,周重代表着大明,也就是马六甲王国的宗主国接管了马六甲城,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城中的仓库和王宫中的仓库堆满了粮食和金银财物,特别是王宫里发现的那个国王的私库,简直就像是一个财宝堆,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财物,甚至神瑛他们还从里面发现几张颇有价值的字画,而且还是前宋的名家之作,估计能卖不少钱。
马六甲城本来就是马六甲王国的都城,而且这里又是海上交通要道,来往的船只都要向港口交税,因此马六甲城中自然十分富有,周重他们在城中发现那么多财物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不过这样一来,也更加坚定了周重控制马六甲城的决心。
除了军队和财物方面的统计,那个巴曼使者也很快统计出马六甲城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其中那些财物和船只的损失就算了,根本就算不清,关键是整个马六甲城在战前拥有十万人口,但是当战争结束时,整个城中已经只剩下三万多人,当然有不少人都是趁着战乱逃了出去,但是死在战火中的人口也不在少数,最后光是掩埋的尸体就有两三万,除了战死的军队外,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被葡萄牙人屠杀的平民。
对于葡萄牙人的暴行,幸存下来的马六甲人对他们是愤恨无比,海滩边的战俘营每天都有马六甲人操着刀子要杀那些战俘报仇,可惜都被大明的将士阻拦了下来。
战俘营内,周重由常孝陪着见到了葡萄牙指挥官阿方索。不过让周重惊讶的是,阿方索就算是被俘,也依然保持着整洁的仪容,脸上也洗的很干净,身上的军服虽然有些破损,但却整理的十分工整,除了没有武器外,很难相信对方是个被俘的将军。
“大明提督阁下,我以印度总督的身份代表葡萄牙王国,向你们大明提出严重的抗议!”就在周重正在打量着对方时,却没想到阿方索忽然上前一步,一脸认真的向他抗议道。
周重听到这里却是哑然失笑,当下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道:“阿方索将军,不知道你要代表你们王国向本提督提议什么?”
“提督阁下,你们大明事先没有宣战,就用卑鄙的手段偷袭了我们的战舰,而且后来在我们提出投降的条件时,你们却没有任何答复的就开战,这是不道德的,所以我代表葡萄牙王国向你们提出抗议,并且要求你们尽快的释放战俘,否则我们葡萄牙王国保留一切的报复手段!”阿方索一脸义正言辞的再次抗议道,在他多年的战争生涯中,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俘了,所以阿方索也丝毫不紧张,甚至还希望用自己王国的威慑力让这个大明提督放了自己。
对于阿方索的再次抗议,周重却是冷笑一声道:“阿方索将军,请你记住这里并不是欧洲,大明更不是欧洲的那些小国,所以我劝你把你们欧洲的那一套给我收起来,在南洋和亚洲这一片区域,我们大明才是这里的老大,这里的规则也由我们说了算!”
周重说到这里长吸了口气,接着再次冷笑道:“马六甲城中数万的冤魂还游荡在我们周围,他们全都是死于你们这些野兽之手,以你们这种血腥残暴的手段,竟然还有脸和我谈论什么道德,难道你们葡萄牙人都是这么无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