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爱豆撩成了我的粉》 敢撩 枫江市跨江大桥被两端封锁,打捞救援队在腊月寒冷漆黑的江水中探了又探,一无所获。 媒体推断夏禹坠江的时间是当晚22点17分到19分之间,而曾在这短短的两分钟里,桥上的网络信号和电子设备通通失灵,变成了调查盲点。警方寻找当时过路车辆,如同大海捞针。 网上更是一片沸腾。 “那可是夏禹啊!顶流巨星,国际影帝,颠倒众生的夏禹啊!就这么死了?” “死了也好,彭佳坠楼这一个月来,他天天都被骂上热搜,不堪重负啊,死了倒是解脱!” ……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粉丝们全球联动,准备到枫江送夏禹最后一程…… ** 清早,夏禹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身上的被子盖得完好。 卧室里装修非常简单,干净整洁,还很宽敞,但不像是酒店。 他起身,顿觉头昏脑涨,才想起昨晚他喝了不少酒,拎着酒瓶走到了枫江大桥上,之后的记忆,是零。 他走出卧室,发现这是一个独栋别墅,而且主人的品味不低,装潢简约典雅,书香气息很浓,所有的落地窗都挂着浅色的窗帘,阳光微微渗透进来,却能同时跟外面的世界微妙地隔开。像极了他的心情,一个月来绯闻缠身,让他既想重新活在阳光下,又想就此遁世远离人群。 一段音乐响起,把他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是手机铃声,而且是他那首红遍全球、版权卖到了国外的歌《战》。随之听到一个声色清亮却霸气十足的女声接听电话,“说!” 夏禹找不见说话的人,她应该就在餐厅里,他好奇地走近。 女声在电话里斥责对方:“软件被黑又怎样?你的任务是帮我把胸针找到!” 夏禹看到这个女人的背影,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在煮着什么东西。她一头垂直长发,穿着一身中性的黑色西装,身高有一米七以上,十分清瘦。女人关了火,一边转身把粥端到桌上,一边继续打电话:“那就接着找!”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稚气未脱。她抬头的瞬间,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夏禹,挂了电话,脸上的冷峻变为柔和,“夏禹你醒啦?桌上是醒酒药。我给你煮了粥,你刷个牙来喝吧。哦,浴室里有新的牙膏牙刷,都是你爱用的牌子。” 对于夏禹来说,眼前的她只是个陌生人,也许是他的粉丝,这种程度的了解和关心本应让人暖到心里的,可夏禹此刻,却只感到一阵绝望!他认识她,虽没照面过。她就是那个谢紫贤,众所周知的如杉科技已故董事长黄泽澄的情妇,从她十几岁就被黄泽澄养在身边,到黄泽澄去世后,她便接管了如杉科技,然后,把公司搞得一团乱麻。 她,声名狼藉。她把他带回来,是为了寻找同类吗?好跟她共同站在跟大众对垒的一方,免得孤军作战。夏禹在心里对自己无尽嘲讽,你已经堕落到跟她为伍的地步了吗? 谢紫贤看不出夏禹在想什么,只说:“这里很安全,媒体拍不到的。” 夏禹感到一阵恶心,媒体拍不到?所以你要干什么? 谢紫贤微微正色,“夏禹,昨天晚上,你不是真的想跳江吧?” 夏禹一阵冷笑,心想,关你什么事?“谢谢你救了我。”夏禹说完,转身要走。 谢紫贤:“昨天晚上,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夏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谢紫贤:“你可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查清真相、风波平息了再出去,也可以选择改头换面,去做个普通人。” 夏禹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女人凭什么红口白牙、来干涉别人的人生? 谢紫贤又说:“我可以帮你。” 夏禹不屑地冷笑着,语气中尽是讥讽,“你帮我?你凭什么?你又凭什么知道我害怕这些风波?有什么资格断言,我想改头换面?” 谢紫贤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认真地说:“12月7号,你的微博写了四个字,‘清者自清’;13号你又发了一篇微博,以往你发微博从不会间隔这么短时间的,那天你写了,‘但愿从未有人知’,然后很多转发,以为你是想说,你但愿你跟彭佳的事从未有人知。但我猜想,你说的是你自己,如果从未有人知,也就不用在乎人言可畏。” 夏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议论他,虽然,被议论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但眼前这个女人,自己的事还不清不楚,居然敢来对他指指点点。他着实感到气愤!“你猜想?你凭什么?咱们素不相识!”他带着这份恼怒,逼到谢紫贤面前,188cm的身高带来极强的压迫感,逼得她连连后退,直到,后腰贴到了灶台边沿。 她退无可退,脸上泛起红晕,那种表情,就像跟异性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从未有过的少女。 夏禹气愤中声音有些颤抖,“你以为你很了解我?”继而他的语气充满戏谑,“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 这话对她来说,冷酷得就像一把刀。 谢紫贤耐心解释:“昨晚有很多记者跟着你,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再报道,所以用了点办法,把他们甩开了。你喝醉了所以不记得!” 夏禹刀锋一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所以你想说,你救了我,想让我报答你?” 谢紫贤身体倾向一侧想往外走,并伸出手试图拨开夏禹的围困,“那个,夏禹啊,你还是先把药吃了,把粥喝了吧,都凉了。” 夏禹觉得可笑至极,在风月场上如鱼得水的女人,果然淡定。于是他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把双手撑在灶台上,让她绕不出去。他俯身,逼得她不得不把身体往后仰,尽量跟他保持距离。可这个距离并没有拉开多大。而且,她身后刚刚熄灭的炉火还有余热,抵在腰上,一阵发痒,导致她的腰不由得微颤了一下。 果然!夏禹心想,她表面装得纯真,身体却是不会说谎的。夏禹眼里对她充满了轻蔑,冷笑着,语气却带着悲伤,“这就是你带我回来的目的吧?你凭什么?你不也是靠着这张脸取悦别人的吗?” 夏禹的绝色、脸上的暧昧,过于魅惑了,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何况,这么近的距离,他呼出的气体,就在她的头顶盘旋。她喜欢了他七年,不是没有想象过、梦到过这样近距离接触的场面,却哪一次都不像现在这样,她此刻没有喜悦,反倒是充满了紧张和意外,背后的灼热带来的微微痛感还在持续,她忍无可忍,推开了他! 谢紫贤:“你随时可以走,粥也可以不喝,但是你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啦,就当是我昨天救你的回报吧!” 夏禹怔在原地,一头雾水。 谢紫贤拿起桌上的白色棒球帽,带起,“我得去上班了,冰箱里都是你爱吃的东西,我知道你会做饭,你可以自己做,也可以叫门口的保安去给你买,你要是想走,他们会送你。” 她说完就出门了,雷厉风行。 良久,夏禹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对她有了一丝好奇,什么路数?他看到桌上的醒酒药还有粥,更加不解。抬眼,墙上挂着一幅字,“叠嶂不知重”。 叠嶂重重,多么像他人生的写照。万千追捧,一落千丈。从彭佳跳楼身亡到现在,舆论编排了各种有的没的、自以为凄美的爱情故事,然后把矛头对准他,万箭齐发,不亦乐乎。他为证清白,努力辩解,却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欲盖弥彰,此地无银”,多么可笑! 而刚才那个女人,那个从未打过照面的女人,竟然告诉他,她照顾他、她帮他屏蔽舆论、甚至要帮他改头换面,这一切,没有条件?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谢紫贤独自驱车,从远郊的家里去往市区,她开的是一辆15万不到的某新能源车。路不算近,要开一个小时。时间刚好够她哭的。刚才夏禹的举动让她又惊又怕。惊的是,她追他爱他那么多年,那一刻,居然能跟他近在咫尺,感受到他的呼吸;怕的是,难道自己奉若神明的偶像、从小到大的精神力量,竟然是个如传闻所说的混账吗?别人救了他,他不仅没有感谢,还那么恶意揣测别人、举止放肆无忌! 谢紫贤自幼孑然一身,只有以梦为伴,她真怕,这个梦,在这个早晨之后,就碎了! 六年前,夏禹全球巡演。提前打入夏禹歌迷会的谢紫贤自告奋勇,前去给枫江分会的会长买了一个月的早餐、午餐和晚餐,只是为了混到一张难得的入场门票。 可是,即便她嬉皮笑脸、终日乾乾,还是败兴而归,会长告知:“入场券就别想了,抽奖券送你一张。”夏禹巡演现场的抽奖券,中奖率万分之一,但是,奖品却是跟夏禹同台合唱一首歌! 谢紫贤破天荒地向黄泽澄伸手,“黄叔叔,借我一万块钱!” 黄泽澄说:“借倒不必,可以给你,条件是……” 为了得到这一万块钱,谢紫贤抄了一本《新华字典》。黄泽澄补充道:“小朋友好好学习,才能追星!” 她买了巡演的入场券,她唯一的朋友洪蕊看着她因为抄字典而肿起来的手指,感到不可思议,连连给她点赞! 刮奖当天,喜从天降,她中了一等奖! 在演出现场,她以最近的距离见到了夏禹,然后,收获了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一枚蝴蝶形状的胸针。 这枚胸针,在昨天她救夏禹的时候,弄丢了! 此刻,谢紫贤把车停在跨江大桥上,遍寻着那枚胸针,根本无从寻找了。 桥上车来车往,在昨天夏禹失踪的那个路段,还有警员在做现场取证调查。 昨天晚上,谢紫贤黑了一个信号塔足足两分钟,才安全地把夏禹带离媒体和群众的视线。她冒着这么大的险,只是因为她知道,一个月来,夏禹已经被逼到近乎绝境了,如果再没有片刻喘息的机会,再强大的内心,也是会崩陷的。 只要这口气喘过来,就能继续战斗! 她相信,夏禹能闯过这一关的!她深信不疑,彭佳的死,跟夏禹一点关系都没有!夏禹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是舆论的活靶子,任何事只要拉上他,媒体就够吃上两个月。他是舆论的工具,没人在乎工具的死活! 但是,她在乎!即便经历了今天早上的不愉快。 洪蕊曾经问过她,“谢紫贤,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夏禹啊?” “他救过我的命!”谢紫贤如是说。 ※※※※※※※※※※※※※※※※※※※※ 文已大修。 感谢读者观阅! 绯闻 让人们遗忘一个爆炸新闻分几步? 一步! 只需要另一个爆炸新闻。 “如杉科技软件被黑,实名制用户资料外泄。” “如杉科技退出政府户籍系统竞标,将迎首次年收益告负。” “就是那个黄泽澄养大的小情妇,终于把公司搞垮了!” 另一场狂欢! 今天是星期五,现在是早上十点,a股开市半小时了,如杉科技股价断崖式下跌。股东登门、电话问责;软件用户发来律师函;政府通知招标会不用来了! 人人都说:“谢总,麻烦了!” 谢紫贤的电话确实快被打爆了,来电最多的就是集团的现任董事会主席薛崇明,见她一直没接电话,就直接发来了语音,声色俱厉,“谢总,出了这么大的事,躲起来是没用的,股东发动弹劾,你早晚得来公司。” 此时此刻,谢紫贤正身处一间明亮的政府会议室里,她功放这段语音,实在颇有深意,不是她自己听,是给在场的人听的。 听完了,谢紫贤嘴角轻微勾动,一丝冷笑袭上那张原本就冷峻的面孔,邪里邪气的,让人看了平添几分寒意。与此同时,她手指灵活地操作着眼前的键盘,打开了户籍程序的界面,把它投影在了大屏幕上,舒适的视觉效果,全新的模块设定,便捷的操作模式。 户籍系统的负责人杨红看了这套程序,简直叹为观止。 杨红年过不惑,她早已洞察谢紫贤刚才功放语音的用意,直接说:“小谢,如杉科技今早面临的危机,我也在关注,毕竟我让你来了、看你的东西,就是有合作的可能,我不会不对你和你们如杉科技,做足够的了解和评估。” 谢紫贤简单明了,“那么结果呢?” 杨红笑得讳莫如深,“外面招标会马上开始了,那么多企业投来了标书,编写的后台系统,总不会都比不过你们如杉科技吧?毕竟,都只是初稿。” 谢紫贤想,政客,真是滴水不漏。必须背水一战!她自信满满地跟杨红说:“给我十分钟,如果有任何一家的安全系统是无懈可击的,我退出。” ** 十分钟后,薛崇明却不期而至,他登门,是为了就如杉科技今早闹出的笑话,向政府有关负责人致歉,希望不会因此堵死了如杉科技跟政府合作的其他机会,没想到,他找了一上午都找不到的谢紫贤,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招标会开始了。薛崇明和谢紫贤留在了后台。 薛崇明压低音量说:“谢总,跟我回公司吧,总要面对。” 谢紫贤不动声色,她心里非常清楚,薛崇明一直都想把她从执行董事的位子上扯下来,这回怕是以为自己终于逮到了机会。而这个机会,莫不是他自己制造的嘛! ** 一年前,如杉科技的创始人黄泽澄去世,他手上17%的股份托管在了信托基金,公司第二大股东薛崇明坐上了黄泽澄的位置。可他觉得还不够,他不想居于幕后,想大刀阔斧管理公司,他想兼任执董! 谢紫贤,是他的绊脚石。 公司董事会上,股东们对执董任免各持己见。 其时,谢紫贤开发的夜光天眼项目已经投入运营,主要功能是荒野搜救,造价不菲,使用一次租金百万。她也因此在执董的位子上坐了一年,而这一年,她这个称呼,只是个称呼。她只做项目,不做管理,毫无实权。 相比之下,薛崇明是公司最赚钱的游戏《一只鸡的进化史》创始人,这个游戏跻身全国最赚钱游戏top10。而股东们心照不宣的是,薛崇明虽然是游戏的原创人,可当年他只完成到一半,就遇到了瓶颈,最终完成游戏编程并把它推向市场的,是谢紫贤。 薛崇明的父亲薛爽,是枫江数一数二的富豪,家族资产过百亿,给儿子身上镀金,是他培养接班人的重要一步,因此,如杉科技的股东都得了薛爽的好处,对外无人敢称谢紫贤的功劳。 除了华子峰,股东之中的耿直boy!“上市企业只搞游戏,也不入流啊!再说了,夜光天眼是谢紫贤设计的,这个没人敢安在别人身上了吧!”这话让在场的人汗颜无地,“何况,谢紫贤在执董的位子上,也干了一年,无功无过,要撤职,出师无名!” 僵持着,谢紫贤推门而入,那时候的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一家上市企业的总裁,穿着廉价的卫衣牛仔裤,妥妥的技术宅标配。她面对董事会这般阵仗还不习惯,一脸怯色,“呃……我这里有个能给公司带来十年以上利益回报的项目,想跟大家说一说!” 股东们好奇,“是什么?” 她走到会议桌前,“户籍工程。” ** 此时此刻,就在政府招标会的后台,谢紫贤告诉薛崇明:“我的东西,谁都别想拿走。如杉科技是这样,户籍系统也一样。” 薛崇明转头看到谢紫贤脸上那一抹邪魅的笑,感到一阵凉意彻骨。 外边的招标会上,杨红当众宣布,“如杉科技,中标了!” 谢紫贤一早没理会公司的事,而是直接来了政府谈户籍系统,一来是为了赶在招标会之前说服负责人杨红,二来,她深信,与其现在到公司安抚股东、股民、用户,不如给如杉科技带来一个利好。 扬汤止沸,远不若釜底抽薪! 首战告捷! 回公司! 薛崇明口中的“弹劾”,她不能幸免。 好在,她早有准备! ** 谢紫贤只有22岁,没有人相信一个22岁的人能够管好一家上市公司,她没有家世背景,如果说她都能坐在这个高位上,那么,在世人眼里只有一个可能,她攀附了谁。 一年前,黄泽澄的病危通知单被交到谢紫贤手上。 她说:“黄叔叔,我一个人不行,你还有好多事情没教我。” 黄泽澄气息微弱,如父般告诉她:“如果不会,就直接去做吧,做事也好,爱人也好,直接去做,不需要会!” 从此,不必磨刀,直接开战!每一个胜利或失败,都让她蜕变一次,直到今天,成了让异己警惕、让股东放心、让敌人丧胆、让手下佩服的,实权在手的执行董事。 为了提醒自己不必因为任何一场战役的胜利而自满,她买了一座山摆在办公室里,压抑,却时刻告诉她,记住黄叔叔的教导:叠嶂不知重。 如杉科技四十二楼会议室,弹劾开始了!几个大股东悉数到场,华子峰、洪祖山、冯伟、郭楠、乔森…… 薛崇明直切,“谢总,你拿给政府的设计,跟公司研发了近一年的每一个版本,都不一样。怎么解释?” 谢紫贤云淡风轻,“不解释。我说用这个方案,同意的是甲方,你刚刚在杨主任面前怎么不发作?” 薛崇明:“公司系统被黑客攻击,这件事怎么解决?” 谢紫贤言之有物,“我的团队一大早就把漏洞补好了,重置了系统安全项,溯源追踪到了所有信息泄露的途径,做了格式化。至于那些投诉信、律师函,我已经让冯律师去处理了。” 这些工作,都是她来市区的路上,边哭着边安排的! 弹劾结束! 战事逆转! 谢紫贤反客为主,“薛总,大家都是玩儿鹰的,非得把鹰玩儿死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谢紫贤笑里藏刀,“你所谓的黑客攻击,实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那个入侵的ip虽然做了好几层的加密,但是要破解它,对我来说,很简单。” 薛崇明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其他人也都读懂了,于是,集体缄默。 谢紫贤掷地有声,“散会吧。” 早上,她给夏禹煮粥之前,就已查知了那个所谓黑客的ip,经过层层破解,加之夜光天眼锁定昨晚薛崇明所在位置,她确定了黑进公司系统的,就是薛崇明自己。破坏了如杉科技网络安全的声誉,自然会让政府毙掉户籍工程,没有户籍工程这项支撑,谢紫贤自然就得滚蛋!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董事会上,谢紫贤不能把这些事直接摆上桌面,碍于薛爽的实力和在商界、政界的影响力,一旦动了薛崇明,牵一发动全身,后果难料。只能忍为上! 而早上当谢紫贤查到这些事的时候,最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她想,薛崇明这番举动背后,还会不会埋伏着别的后手,比如,暗中在她身边安插了什么人。她最怕的就是,夏禹在她家的事情,被人知晓。 她想保护的人,不容有失! 可她的顾虑还是应验了! ** “有目击者称,如杉科技执行董事谢紫贤与一神秘男子同回豪宅。” “知情人士倾情爆料,那名男子就是夏禹!” “夏禹再陷桃色丑闻,事业低谷,因此被富商包*养了!” 晚上了,谢紫贤带了一碗鸡粥回家,她知道夏禹喜欢吃,但是此刻,那个人怕是早就走了吧。然而,她进家门的一刻,呆住了,夏禹不仅没有走,还做了饭?! 谢紫贤一脸愧疚,“夏禹,对不起,你在我这儿,还是没瞒住。” 夏禹云淡风轻地,“我知道。” 谢紫贤诧异,“你知道?” “我看新闻了。” 谢紫贤:“那你……”她不知道该问什么,想问的太多了,那你不骂我?不怀疑是我放出的消息?也不怒了?还做饭?这一天你到底经历了啥?这变化,实难想通! 这一天,最让夏禹感到奇怪的是,媒体既然都知道了他在谢紫贤的家里,可没人来拍,以往这种情况下,直升机都会出动的。今天是为什么? 因为,谢紫贤的家里,根本进不来!没人拍得了!前后方圆三里都是她家,直升机不能进入私人领地,且这里外来信号全屏蔽。她家,是个铁桶。 夏禹玩世不恭地说:“你这儿挺安全的,我住下了。”随后,他甩过来一张清单,气势十足,就像理所应当!“这是我需要用的东西,你到我家去取吧。” 谢紫贤一脸问号,“啊?” 夏禹:“我要跟你同居!” 谢紫贤:“什么?” 夏禹:“这鸡粥不错,明天买两碗!” 谢紫贤:“what???” ※※※※※※※※※※※※※※※※※※※※ 感谢观阅! 星途 谢紫贤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儿,她有一天,吃上了偶像亲手做的饭。 “你帮我,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夏禹突然发问。 谢紫贤喝的一口汤险些没喷出来,擦了擦嘴,想了许久,“对了,你跟彭佳的事,我还不是很清楚,你要么跟我详细说说,我看我可以怎么帮你查查她真正的死因!” 夏禹根本不信她,冷笑一声,“警察都不查了,你查?” 谢紫贤一脸严肃,义正辞严,“当然要查啊!那可是你的清白啊!难不成你真想改头换面,换个身份,去别的地方生活?就算这样,也要先面对完眼下的事儿吧!” 夏禹没想到,这个人人口中不学无术的女人,说起话一套一套,还挺正能量!又是一阵冷笑,随之的语气极不友善,“你教训我啊?” 谢紫贤哽住了,哈?为你好怎么换得这个态度?她一阵不知所措。 夏禹起身,隔着桌子拉住她的手,死死地按在桌上,谢紫贤被拉扯着,不得不站了起来。 夏禹怒视着她,“别以为你能趁虚而入!” 谢紫贤用最大的力气去挣脱,却挣不脱,放弃了,说话顶回去,“夏禹,别让我觉得,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偶像,是个流氓!” 尽皆怔住,彼此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夜,夏禹依旧睡在那个舒服的卧室,夜里起来去倒杯水,却发现,谢紫贤住的那间卧室里,空空如也,没有床,没有家具,她睡在地上。 夏禹第二次对这个女人,感到了好奇! ** 户籍工程是政府重点项目,而它的总设计师绝对不能绯闻缠身,这关乎政府形象。谢紫贤本来就名声不好,但年头长了,舆论也就淡了,可她跟夏禹的事情却是风头正盛。她被叫到了政府办公室问话。为了她的事儿,行政人员周六加班,各个都心里不爽! 会议现场,除了杨红和薛崇明,还有七八位五六十岁的、都是一脸正气的书记、主任、处长、组长……正襟危坐。 “谢总,你有什么想解释或者要澄清的吗?” 谢紫贤:“没有。” 薛崇明见缝插针,即便在外面,他也不觉得自己跟谢紫贤同属如杉科技,就理所当然应该站在同一阵营,“既然没有,希望当事人出来澄清。” 谢紫贤:“我不就是当事人。” 薛崇明极尽嘲讽,“这种风月事,只有一个当事人吗?” 谢紫贤不屑于解释! 杨红见谢紫贤不再表态,有些失望,“小谢,如果你要保护某个人,就要有所牺牲。” 谢紫贤坦然,无惧,且平静,“怎么牺牲?” 杨红:“小谢,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权力和爱情,你要选择一个!” 谢紫贤冷笑一声,“我不选!我都不要!可以了吧?说说你们的决定吧。” 薛崇明急忙说道:“我一早跟诸位商定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项目还在我们如杉科技,我来主抓,你做影子编程师……” 谢紫贤瞪了薛崇明一眼。 杨红:“小谢,其实,你要是让那个夏禹出来说句话,或者,你自己跟媒体澄清一下,再把人从你家请出去,万事大吉,户籍工程还是你的。” 谢紫贤微微一笑,“这不可能。” 薛崇明等不及补刀,“如果你这么坚决的话,公司方面,你也要暂时停职,毕竟我们现在跟政府部门合作,形象还是很重要的。” “好!”谢紫贤果断干脆、轻描淡写,却无比坚定。 ** 在外界眼里,从夏禹坠江,到夏禹被包*养,到众说纷纭、真真假假,版本越来越多,持续发酵,时间已经过去三十个小时了。 经纪人隋爱找不到夏禹,于是把怒气撒到男友郭传兴头上,“你不是神探吗?你现在给我去那个什么谢紫贤的家,把夏禹给我带回来!” 电话的另一端,刑侦大队长郭传兴一阵支支吾吾,“她家真进不去!而且那一片地都是她家,就算进去了也得迷路。我看夏禹在她那儿,也挺安全的。” 隋爱听出郭传兴在半开玩笑,气愤地挂了电话。 夏禹啊,那么不容易铺出来的星途,算是毁了! ** 十几年前,隋爱离开传媒公司,独立做艺人经纪,开始带夏禹。那时候的夏禹就像一个惊弓之鸟。隋爱问他,“还想不想做这一行?”别的艺人大多会回答,“这是我的梦想,”“我从小热爱,”甚至会说“我喜欢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而夏禹这样回答了隋爱的问题,“世上有很多事,轮不到你想还是不想。” 那时候夏禹十六岁。 一个十六岁的人,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既然不满,又何必主动来找一个人做他的经纪人,还跟这个人说,“我想红!” 隋爱看到应属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之气似乎在他身上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纵使长相再登峰造极,也不会有观众喜欢,职业判断,隋爱不想冒险。可他那样说了,他想红!隋爱曾告诉自己,要冷酷、要专业、要狠得下心,可此刻,她还是心软了。 “那你愿意什么事都听我的吗?”隋爱多希望他的回答是——“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死我也去啊?难道你给我安排什么我都不过问一下就照做吗?”……如果他那样说了,但凡对隋爱的这个问句表现出一丝的质疑、一秒的迟疑,隋爱都能就此拒绝他,她也就不必去跟他冒这个险,浪费这个时间。 夏禹却只答:“只要是为了红,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异常坚定! 一种超出年纪的决然挂在那张绝无瑕疵的脸上。 ** “人走千乘,不过渴望一人能懂;马行万里,不过因为伯乐难寻。隋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一个正准备给夏禹的电影投资一个亿的女老板,于付子理。 这位于付子理的丈夫九十年代就在香港和内地投资房地产,身价早就逾百亿,六十岁上娶了二十岁的马来西亚选美小姐付子理,如今付子理刚好四十。 自从三年前隋爱正式成为夏禹的经纪人,就开始给他安排各种声台形表的训练,她跟他说做唱跳歌手很快会被市场大浪淘沙一样淹没,让他磨炼演技,去做演员。 隋爱也很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她要让夏禹成为真正的巨星。她让夏禹苦练书法、国画,在媒体面前、在公众面前,夏禹有了少年老成、心思沉静的形象……妈妈们开始跟自己的孩子说,“你看看人家夏禹,也才十几岁,多稳当,多沉静,再看看你!” 隋爱给夏禹接戏,不看戏份多少、只看角色好坏,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古装戏,他没有问,他答应了“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隋爱看出他的疑惑,告诉他“只有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从古装到现代,从剧到电影,从公子温润如玉,到硬汉绝命搏杀……”然后,把这些名词都带到现实里,那些喜爱你的人,会因看不清你,而更爱你。 夏禹就这样没日没夜拍戏,轻伤不下火线,拍了三年。 十九岁那年,隋爱找了编剧、导演,为夏禹量身定制了一部警匪片,为的是给他加上一人多面的标签。隋爱亲自去谈投资,资源很快被链接到了于付子理那里。 于付子理主动上门来找隋爱,不用看剧本、不用知道回报率、不需要了解拍摄团队,只有一个条件,“我跟我老公都很喜欢那孩子,让夏禹给我当干儿子吧。” 十九岁的夏禹推开一扇门,走进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气氛却异常阴森,因为整栋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他往里走,他有了心理准备,他估计,那个于付子理正穿着性感的睡衣在里面等他。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文不名的练习生、伴舞选手。 他是有着上千万粉丝的夏禹! 那又怎么样? 任凭你再努力、在那些蝼蚁一样的粉丝面前被捧成了神,但在像于付子理这样的人眼里,依然不过是玩物罢了。 最里面的房间放着夏禹的歌。 “喜欢吗?”一个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的老男人穿过一扇门,跳到了夏禹面前。那人说话的声音异常尖细,夏禹只觉得像是在什么电影里听过这样的声音?哦!像是内监。 那个白发老人张开怀抱,示意夏禹到他身边来。 夏禹还是被惊到了,他想过一万种情形,他知道怎么应对,怎么保护自己,灵活周旋,可眼下的情形,他毛骨悚然,失去了一切判断和反应的能力,只剩下本能。他环顾四周,桌上有一把刀,他没有多想,划破了自己的手臂,年轻的、鲜红的血淌到指尖、流到地上。 是不是比一比谁更吓人? 他确实把那个老翁吓到了,他平安了,他走出了那扇门。 三天后,于氏集团宣布了于东超的死讯,他的前三任妻子都有子嗣,只有于付子理是孤身一人,于东超又是突然暴毙,遗嘱又被三个儿子和五个女儿否认,因此最终付子理只分得了一套半山的别墅给她养老,其他于氏的财产、股份全部都不再跟她有关系。 于付子理向隋爱哭诉,她想把给夏禹电影的投资拿回来,否则自己后半生不知该怎么过。可从那之后,隋爱再也没接过付子理的电话。 夏禹的电影拍了,上映了,获了奖,而且是他平生第一个最佳男主角奖。 ** 彭佳跳楼身亡的第二天,夏禹这两个字就因“身边知情朋友”的爆料,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彭佳的事又不是盖棺定论,难道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什么身边朋友爆料?我可以给你找别的身边朋友爆回去!你是我一手打造的,我不会让你糊!”隋爱的话尽显偏执。 夏禹胡子没有刮,穿着睡袍,倚在走廊的楼梯边上,对着酒瓶喝酒,苦闷不堪。 “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话啊?”隋爱抢过夏禹的酒瓶。夏禹站起来走到酒柜旁边,拿了另一瓶,继续喝,隋爱的话对他毫无影响。 夏禹说:“那个身边知情朋友,昨天跟我说,要两个亿,否则,就开新闻发布会。” 隋爱听这话就像一道惊雷,而且是恰好劈在她头顶的一声雷! “谁?” “有人给他好处,让他这么说。就算你想到办法,真把钱给了他,他还是会去说的。我太了解他了。我十五岁的时候,他为了钱,那时候只是几万块钱。他跟我说,我长大了,让我陪他喝点儿酒。”他平静地说着,“我醒了之后,就在一个陌生的公寓里,我看见一个满身橙皮纹的女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那儿,她告诉我,我爸爸收了她的钱。”他是异常平静的,只是那波澜不兴的面容之下,他几度哽咽。 隋爱也是第一次听说,夏禹这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个恶心的秘密,藏在他心里,十年。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了,隋爱,谢谢你。” “可你这么多年的努力……” 夏禹打断隋爱的话:“这么多年,不是我的努力,是你的努力,让那些人按照你认为对的、好的角度看我,别人说我是什么,从来不因为我真的是什么,只是你让他们看,而他们恰好看到了他们愿意相信的一面罢了。” ** 一路走来,身心俱疲! 15岁,父亲跪地不起,“夏禹,帮帮我吧,走投无路了!”替父还债,放弃了学业,去选秀。 差不多一年后,夏禹赚到了快钱,帮父亲还上了十五万的赌债。一年中,他已经见了太多,尔虞我诈、兴风作浪、笑里藏刀……他从小看金庸,向往江湖义气,讨厌这一切!他天真,没人带领,想远离他讨厌的这个圈子。去读书,已经离开了学校,回不去了,去工作吧,没有学历,没有人用他,去洗盘子,有人认识,各种奚落,逃往澳洲,被遣送了回来。回国之前的一天,他被关在羁押室里。 那一天,他跟自己发誓,此生“不出卖灵魂,不显示脆弱”。从此,夏禹开始玩弄别人,游戏人生,他主动寻找机会,凭着漂亮的外表、笃定的态度、加上天赋,他异常勤奋地跑剧组、接商演,让更多投资人看到他,但是单打独斗,凭借的无非就是他的年龄优势。 被压榨! 他意识到,这样下去,再过两年,他就失去了对市场的任何价值! 他找到了隋爱,他说:“我想红,是真的红,不是昙花一现!” 20岁,他拿了第一个影帝。隋爱也因而蜕变为炙手可热的公关精英。 一年后,父亲再次欠下赌债,夏禹不再给他还钱,甚至把他藏身之处告诉了债主。父亲失手打伤了债主,被关进了监狱。隋爱危机公关,夏禹配合演戏,结果是因为父亲的事,没有人鄙夷他、也不是同情,而是奉若神明,毕竟,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突围而出的人,该有多么坚强和优秀! 一个女人爱上了她,死心塌地跟着他,背地里默默付出,不要名分。那时候夏禹心里是动摇过的,是柔软过的,可那个女人接近他,不过是为了隋爱的资源,不过是想红!他把那个女人赶了出去,赶到了滂沱大雨里,他自己也走进雨里,想让那晚的雨彻底洗刷掉他对人性的最后一丝希望!那个女人,就是彭佳。 全球巡回演唱会。风生水起。魅惑众生。风华绝代。 26岁,国际电影节影帝。他得奖那晚,看到一个视频,一群国外的粉丝在直播中听到“最佳男主角夏禹”的时候,激动地欢呼雀跃,开香槟庆祝,甚至有人当场晕倒。这种欢呼,往日常有,但此刻,夏禹感到这些人为他高兴,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是因为他获得了奖赏,那些人只不过是在为他庆祝!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曾经选择了冷漠,以假乱真地活着,是对这些人的侮辱。 还有人爱他! “混账!”夏禹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这些遥远的善意又能说明什么,这不正是我日常演戏的结果嘛。而真实的我,他们又知道多少? 要想活下去,需要的是冷漠,是清醒,是不为所动! 只不过十几年,像三辈子那么久!夏禹的父亲出面,力证夏禹就是间接害死彭佳的罪魁祸首,他是个不念亲情,现在看来什么情都不念的混蛋! 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 夏禹坐在餐桌对面,冷不丁地问谢紫贤:“你为什么睡在地上啊?” 谢紫贤喝着粥,勺子停在了半空两秒钟,心想,他怎么知道的?尴尬了啊! 夏禹看出她的疑惑,语气生硬地说:“你睡觉没关门!” 谢紫贤故作平静,“我忘了关!睡地?从小的习惯。” 夏禹玩味且戏谑地,“不要爱情,不要权力,你想要什么?” 谢紫贤不甘示弱,“我还年轻,还没想好,不像你,好不容易建立的事业,可别毁了,再想重来,可没机会了!时间不等人!” 夏禹:“……” 谢紫贤:“你到底能不能跟我说说,彭佳的事,我想帮你找出真相!” 夏禹:“不能!不需要!没有真相!我跟彭佳,根本毫无关系!这就是真相!你还能怎么找?” 谢紫贤怯怯地,“你们,你们不是谈过吗?” 夏禹怒视着谢紫贤。 谢紫贤更怯了,“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夏禹从桌上拾起他在饭前看的那本《笑傲江湖》,回了自己屋! 谢紫贤鼓足了勇气,冲到了夏禹卧室,“夏禹,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信你!你要跟以往每次一样,扛过来!”说着,握拳做了个“您加油”的手势。 夏禹看她幼稚单纯的样子,觉得惊讶、好笑,却,不可思议地,感到一丝,温暖! ※※※※※※※※※※※※※※※※※※※※ 感谢观阅! 过往 蹬三轮车,绝对是个技术活!谢紫贤却天生没有方向感。她想到这里,倒是笑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那时候才找不到回家的路吧,实属怪我自己! 回不了家这件事,怨不到别人头上! 炽烈的白日之下,谢紫贤倚在墙角,啃着硬邦邦的面包,在一个关着卷帘门的小卖店门口,等着这里的主人陈老板。 她来要账! 已经三个月没结了。三千七百四十三块七毛,大数目!可是她来堵了陈老板三天,都不见人影。如果今天再要不到这笔钱,怕是张叔叔真要火大了! 下午四点,又到了给黄老板的餐馆送菜的时间,看来今天是堵不到陈老板了。 这破三轮车,雪上加霜!谢紫贤骑上它,七扭八歪,偏离航向,掌舵人心态崩了!刚配上这辆二手三轮的时候,她还满心欢喜,设备终于升级了,没想到啊,这个大家伙还不如自行车好掌控。 失策!失策呀! 她刚长到自行车那么高的时候,张叔叔就说,“也别在家里吃闲饭了,没事就去送送货吧。”那时候她还是推着自行车,后来学会了骑自行车,现在改了三轮车,这么算来,电瓶车、摩托车、汽车、飞机、航母……指日可待! “拜托拜托!回去把你擦擦干净好不好!我再也不嫌弃你了好不好?给个面子,别再跑偏啦!”谢紫贤蹲在去黄老板餐馆的路上,跟三轮车耐心地沟通着。 一辆黑色轿车经过,车上的人看到这一幕,觉得有趣极了,那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清澈儒雅的男人自言自语:“哪来的孩子,怕不是傻了!” 轿车开过,谢紫贤毫没留意。 跟三轮车并没有达成协议,刚一骑上,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龙卷风带着走,算了,推吧还是! 黄老板的餐馆里,还残留着中午留下的饭香。谢紫贤把车上一袋袋的白菜、土豆、黄瓜、西红柿都卸下来,搬到了后厨。 “黄老板,我走啦!记得下周结账啊!” “等等!”黄老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走出来,“把这个吃了再走。” “不了不了。”她样子上说着不要,眼睛却直勾勾地被那碗香喷喷的面吸了进去。 “快坐下吧,装什么装!”黄老板的语气就像是在嗔怪自己的小孩儿。 谢紫贤嬉皮笑脸地坐下来,狼吞虎咽。从早起到现在只吃了一根干面包,还是过期的。 黄老板又给她端来一杯热水,坐下来,“是不是老陈又没给你结账啊?” 垂头丧气。 黄老板笑着,掏出两千块钱,从桌上推到谢紫贤面前,“先拿回去交差吧。” 谢紫贤慌乱地摆手,险些蹭掉了那碗珍贵的牛肉面——汤还没喝完呢! “这个真不行!” “又不是白给你的,等你从老陈那儿要回来,再还给我就是了。” 谢紫贤感到心里一股暖意上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还是不中听的话,“算了。你不可能每次都帮我。” 谢紫贤赶紧把汤喝完,起身出门。一直坐在不远处吃面的那个人,端着自己的饭菜走了过来,坐在了谢紫贤刚刚坐的位子对面。 是刚刚在轿车上看到谢紫贤跟三轮车温情对话的那个人,黄泽澄,黄老板的堂哥。 “小孩儿,你等等。” 小孩儿?谁?是在跟我说话吗?谢紫贤心里这点波澜转瞬即逝,继续朝门外走。 “那小孩儿,你过来。”这是一声命令。 谢紫贤转过头,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黄泽澄点点头,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你谁啊?叫我过来就过来?谢紫贤心里不服,总算有个人能让我不屑一顾,不去搭理,她继续走。 黄老板说:“小谢啊,这是我堂哥,你跟他聊聊。” 这可不好拒绝了吧。 她坐了回来。 “你不会骑三轮车,为什么还要用它送货?”黄泽澄开启提问。 谢紫贤一阵诧异,“你看见了?” “既然不会,为什么不问别人,为什么不去学?” 莫名其妙! 怒而起身,“我学了!我很认真学的!我天生方向感不好,我也不乐意啊!” 她哽咽了,跑出去。 黄泽澄不为所动,他觉得人的伤心都是因为承受能力不好,既然不会,学会就得了,至于生气吗?至于哭吗? 黄泽澄跟了出来,握住了谢紫贤的车把,“我教你!” 还是歪歪扭扭,但是,她可以骑上这辆三轮,去她想去的地方了。 “会不会说谢谢?”黄泽澄像个严师。 “谢谢。” 黄泽澄笑了,“快走吧。” 谢紫贤骑上车,心情好了太多,回到了张叔叔的批发店,她的……家。 可是,她还是逃不过这一劫,要账失败,没有晚饭吃!看来黄老板还真是有先见之明,那碗牛肉面足够撑到明天了! 到了第二天,谢紫贤如常送货,她突然有个意识,她很想快点到下午,去给黄老板送菜,她希望还能看见那个人。 那个人就迎着她来的方向站着,看到她骑三轮车已经基本能走直线,笑得无比欣慰。 “会骑三轮了,下一步想干什么?” 没想过,骑三轮送货,已经是我期许的极限了,还能有什么? 一碗牛肉面?这不,又吃上了! “其实严格来说,现在你还不算会骑。”黄泽澄总是语出惊人。 “我会啦!” “这么说吧,做任何事情,靠的都不是会,不是懂,是理解。” 她懵了,“有啥不一样?” “就像骑三轮车,你觉得懂了,上车,还是偶尔会跑偏。当你骑着骑着,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你没有去想该怎么握把,该怎么保证方向,但你却能够控制它了。这个,叫心法。万事万物,都是这个道理。” 她突然严肃了,虽然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但她确信,眼前这个人,懂很多知识,真的不简单! 可紧接着,她又笑了,“可是你说的心法这个东西,我也以为我懂了……如果说,骑三轮的心法,是对应握好把别跑偏。那你说的这个心法,不就是别让自己的人生跑偏吗?我以为我懂了,我以为我没跑偏。可人生又不是三轮车,就算跑偏了,当时我自己也发现不了啊。那我该怎么办呢?” 举一反三! 你跟她讲道理,她跟你谈人生。 黄泽澄感到有点吃惊,因为昨天他听堂弟说,小谢这孩子识不得几个字。 黄泽澄问:“你想知道该怎么办吗?” “想。”她眼里闪着光,迫切想知道! “找个老师教你。” 这句话不知触碰了她哪块逆鳞,她的眼里没有光了,起身就走。 “找人教你。”这就是她的逆鳞。 从没人教她任何事,她对人生、对生活有十万个为什么,却也不知道该问谁,她想了解任何一件事,都只能自己去摆弄,找人教?没有!不可能!不存在!不切实际! 谢紫贤的态度让黄泽澄始料未及,直到她走出了餐馆,黄泽澄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孩子?”黄泽澄实在不解,他读了万卷书、走了万里路、见了无数面孔,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遇到如此反常之人、反常的事,别人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这个孩子,不走寻常路啊! 黄老板端着一盆豆子出来沥水,看到谢紫贤愤愤出门,问黄泽澄:“你跟她说了什么啊?你也知道她是个孩子,很多话,她受不住。” 黄泽澄一脸无辜,“我没说什么啊!”吞吞吐吐,“这,有这样的孩子吗?不上学,每天走街串巷?” “是老张家捡的。” “捡来的?捡来的孩子?” 黄泽澄不可置信,这是什么奇葩事! ** 谢紫贤没有上过学,因为她没有身份证。 是个黑户! 不过就算有,张叔叔也不会供她上学,不是他心狠,是他的小卖店生意只能维持基本的家庭日常开销,而且他们公婆的收入全靠这家小店,他们还有一个女儿要养。 张玉华,跟谢紫贤同龄,从小到大,她在学校学的东西,回来都第一时间教给她。 到了三年级,张玉华成绩落入班级后半梯队,她自己对书本上的东西也一知半解,因此教给谢紫贤的版本也是她消化之后的版本。 日久天长,谢紫贤学了一堆自以为正确却无用的东西。但她对张玉华是感激的,也是羡慕的,张玉华的生活、学习、现在的恋爱,衬托出了谢紫贤的多余、无用、浪费粮食! 人活着要吃饭!身体的疼痛最直接!这两件事,就是谢紫贤的全部人生经验。 今天回来时,张叔叔听说她见到了欠债的陈老板,便手掌向上伸过来,“钱呢?” 一小时前,陈老板冲着谢紫贤嚷着,“没钱,如果以后不给送货,那前面的就算结清了。以后不用来了!”谢紫贤拿着单据给他看,欠债还钱难道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吗?陈老板却把单据夺过去、撕掉了,谢紫贤阻止,被推倒在地,手腕戳破了。钱,没有要到! 棍棒相加! 她长大的这一路,时常如此。张叔叔给出了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不打不成才!”谢紫贤想,既然张叔叔只打她,说明对她的“成才”是有期望的,不打玉华,难道是,放弃她了吗? 算了,结束吧,自欺欺人也太累了,人还能傻到这个程度吗?周身的疼痛、冰冷黑暗的后巷、阴雨欲来,死在这算了吧! 这是什么? 垃圾桶旁边,有一张传单,她刚好用手掌按住,拿了起来,电影?海报上这个人,像谁? 他叫,夏禹! 他真像一个人! 死?死都不怕了,还怕苦吗? 我不死! 从此,她更加成了铜墙铁壁,谁说什么,好听难听,悉数收下。 她送货间隙,邻居会跟她聊天,会说,“人要知道感恩,如果当初不是张叔叔,你就饿死了。”她还以微笑:你说得对! 她到处搜寻着跟夏禹有关的信息,想知道怎么进入粉丝后援会,这让张玉华无比惊讶,“你还追星?”仿佛这件在同龄孩子中间再寻常不过的事,到了她这里变成了奢侈、妄想。 一个雨天,谢紫贤如常送货,那辆黑色轿车再次跟她擦肩。 黄泽澄回过头,看着那个在雨幕中已经虚焦的瘦小的身影,似曾相识。 那个被捡来的孩子,也不怕再丢一次! “想找个老师吗?”雨里,他走过来,除了这句,没有别的话。 ** 如杉科技,新世界! 但是走进这个新世界的那一刻,谢紫贤感到,她怯了!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干净宽敞的办公室、温文尔雅的人群、彬彬有礼的讲话,不是沟壑阴渠,不是非得有用的东西才摆在那里…… 她怯了! 无比的。 在这里,她连咳嗽都怕被嘲笑。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是不是有什么地缝之类的,钻下去比较安全! “以后你在这儿工作,给各个部门送文件,晚上去上学。”这是黄泽澄给谢紫贤的规划。 “上学?我字都认不全,上学不是要考试吗?” “你知道这社会上有一些人,是不需要考试的。” 谢紫贤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黄泽澄并不慈悲,“但是要付出另外的代价。” “是什么?” “比如,别人评判你的标准会更苛刻;你所掌握的知识会被认为是偷来的;不管你付出多大努力,还是有人会说,你不是靠自己,是靠关系;你没有迈进门的门槛,就得迈出门的那一道。那一道,更不好迈。” “我不怕!我可以!我去上学!我真的能上学?!!!”声调一句比一句还高! 天官赐福! 黄泽澄突然叹息,“你真的跟她很像……” 她没有听到,没有问跟谁像,她沉浸在了“能上学”的幸福里。 可是,听不懂啊! 老师讲的那叫天书! 黄泽澄见她实在学得辛苦,每个字都得查字典,又因为拼音都是跟张玉华学的,七零八落的,所以查字典也颇有难度。 读一篇文章下来,别人花一个小时,她要花上一天。 黄泽澄还不依不饶,“如果你后悔了,真学不进去,我可以帮你找另一份送货的工作,管吃管住,也绝不会打人。你可以自己选。” 谢紫贤没搭理他,闷头继续查字典。 黄泽澄欣慰地笑着,他觉得,这孩子,是一道光。 总有那么一个人,觉得你不是垃圾! ** “你们弄出来这么多垃圾,都不如谢紫贤一晚上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她不在公司,如杉科技就撑不下去啦?”薛崇明看着户籍程序的若干新设计界面,土的土,闷的闷,花哨的花哨,凌乱的凌乱…… 叫人头痛啊! 薛崇明把这些人轰了出去!他本来想的是,自己组织团队把户籍程序做出来,不需要什么影子设计师,没办法,还是得打电话给谢紫贤,“系统做得怎么样?” “已经邮寄给你了。” “没收到。” “早上刚寄。” 薛崇明思虑了一阵,才问:“有人问我你家在哪儿,要我说吗?” “随便你。” “你不问问是谁?” “无所谓。” “可他人还在你家啊,是他的经纪人来找的我。” “那又怎么样?” 完了!没法儿聊!话不投机,擦枪走火!拜拜! “薛总,有个快递。”助理送来的,是谢紫贤做好的程序的一部分。薛崇明用电脑打开,眼前一亮。这一幕,多像两年前。 如杉科技当时爆发财务危机,需要薛崇明尽速完成“一只鸡的进化史”投放市场,赢得利好。薛崇明临危受命,却因精神压力过大,在设计的尾声阶段,陷入了瓶颈。谢紫贤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完成了页面设计、人物分类、故事线设定、安全检测等一系列的工作。随后经过三天全员安全检测,在最近的一个周一,正式发布。如杉科技躲过了众多股东撤资的危机,利好不断,谢紫贤还在此后不久,开发出了夜光天眼的网络技术。 但她说,“一只鸡的进化史”永远是薛崇明的作品。 薛崇明感到的,却是被侮辱。 谢紫贤那样说,也并不是她大度,而是黄泽澄教她:“流水不争先,要争滔滔不绝。” ** 公司防火墙被穿,也就是谢紫贤拿下政府户籍工程那天,是上周五,今天周一,如杉科技股票跌停。 上周五,谢紫贤还是如杉科技的执行董事。 紧急股东大会,一百多人到场,切身利益受损,把愤怒扔向了谢紫贤,“滚出如杉科技!” “对不起!”鞠躬致歉,承诺挽回损失。 承担,承诺!离开!没有解释,没有求饶! 不需要! 但那些股东不知道她将因此失去的是什么。 黄泽澄的遗嘱是,他的所有遗产托管于信托基金,三年之内如果谢紫贤在执董的位置上为公司带来连续的收益上涨,三年后就可以顺利继承他的全部遗产。 谢紫贤失去的,是跟黄泽澄的最后一丝关联! 但是,让她就这么走,无声无息的? 不可能! 没这么简单! 股东大会后,谢紫贤清理干净自己衣服上被那些股东扔过来的污物,径直去了薛崇明的办公室。 谢紫贤开门见山,“我可以走,有个条件,户籍工程必须保留追踪失踪人口的功能。” 薛崇明觉得不可思议,“你还跟我谈条件?” 谢紫贤:“是你要跟我谈。” 薛崇明还是掉入了谢紫贤的语境里,“什么意思?” “我知道股价跌不是因为资料外泄。是有人在抛售,而且是分了上千个小户去抛售,但这些股份是属于同一个人,虽然不是你,但是是你的同伙。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会知道的。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咱们就一拍两散,同归于尽。你知道我做得出来。”字字铿锵。 薛崇明定在原地,疯狂措辞,不只是措辞,他在想,该如何反击,如何否认! 他做贼心虚,无可反驳。 薛崇明得到一如既往的结论:此人太邪!打不过! 本局结束。 交易达成! 终于把谢紫贤赶出了如杉科技! 于付子理端着红酒,递给薛崇明,“庆祝一下吧!” 薛崇明看向如杉科技大厦外面,谢紫贤脚步轻快、如释重负般走出去。此时的薛崇明是有点失落的,他意兴阑珊地接过酒杯。 于付子理也看着楼下那个人的身影,说,“这才刚刚开始。” 薛崇明从于付子理讳莫如深的笑容里,感到了一阵寒意。 于付子理并没有夸口,就在这时,谢紫贤的家里,郭传兴带着另外两名刑警上门,带走了夏禹,理由是要对彭佳的死因做进一步调查…… ** 谢紫贤失去了遗产继承权,现有的使用权也要被立时收回。 包括她在住的房子。 她搬出家,无处可去,就像当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一样,炽烈的白日之下,她小小的身体,坐在张逢家那个批发站的前身,小卖店的门口,等妈妈。 太阳落山了,小卖店打烊了。 妈妈没有来。 “小朋友你还不回家啊?” 五岁的谢紫贤说:“我走了很远的路到这里,不知道怎么回家!” ※※※※※※※※※※※※※※※※※※※※ 感谢观阅! 重生 “她怎么来了?”薛崇明早起来上班,看见四十一楼的执董办公室,热闹非常。四五个人在挪动那座假山,在谢紫贤的指挥下,往公司外面搬。 薛崇明前来阻止,“公司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能拿走。” 谢紫贤再也不想跟他周旋,拿出一张收据,“这个是我自己买的。” 无言以对。 日常吃瘪。 人走了,连山都给搬走了!薛崇明感觉自己的世界都空了!再也没人可以斗了!他追了出去,忍不住问:“你现在住在哪儿?” 谢紫贤面对着电梯,门开了,她冷笑着,头也没回,进了电梯。 ** 审讯室里,射灯打开,照在夏禹脸上,这个习惯了被聚光灯照射的人,其实最怕光。 “彭佳死的那一晚,你在哪儿?”郭传兴作为主审人,在向夏禹问话。 夏禹说:“在家。” “谁能证明?” “没人能证明,我自己一个人在家。” “那你家,有没有什么实时录像之类的?” “你会在自己家里装这些东西吗?” “好好说话!”陪审尽显威严。 夏禹重新回答:“没有。” 郭传兴把一些照片摆在夏禹面前,“你看看这些东西。” 这些照片里显示,彭佳死前,跟一个男人在喝酒,而这个人只被拍到了背影,从身形、发型看,很像夏禹。这些照片是一大早被一个记者送来的。据他说,他拍完这些八卦之后,刚好有一个出差到北极的工作任务,本想等回来继续跟,等什么时候拍到这个男人的正脸再爆出去。北极没信号,回来才知道彭佳的死讯,一大早就送来刑侦大队,希望能为破案提供线索。 “如果你证明不了这个人不是你,那看来我们只能暂时扣押你。”郭传兴给出结论。 ** 夏禹的父亲夏立新喝着红酒,瘫在沙发上,玩味着,“这小子也到里边儿尝尝滋味儿吧,当年让他老子去里边受苦,他却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不孝子,就得这么教训!” “你真舍得?”是个女人的声音,那个跟薛崇明说“刚刚开始”的女人。 “怎么舍不得?当初就是这小子,把他老子亲手送进牢里的。” 于付子理冷笑,“他就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一年前,夏立新出狱那天,夏禹来接他,他在里面的几年,夏禹从未来看过他,如今再见,夏立新肉眼可见的苍老,一下子让夏禹揪心、痛苦无比,那是生他的人啊,纵使千般错处,他也受到了惩罚,在里面不知吃了多少苦。夏禹把他接回家,打算给他养老的。 然而亲情、血缘也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 夏立新在监狱里的五年,用苦不堪言来形容已经算客气了,那简直是,人间炼狱!他挨了无数的打,吃过别人的呕吐物,舔过老大的鞋底……他的债主被关到了同一个号里,不知是命定缘分还是人为操作,从此他的身上,莫名其妙的烧伤、烫伤、破头的次数,日益增多。 这一切,都是拜他的亲生儿子所赐,他不是明星吗?就是要曝光他的丑闻,没有,就编!直到毁掉他! 夏立新从住进夏禹家里,就开始每天暗中观察着夏禹的一举一动,以关心的语气了解他这些年的经历,知道了彭佳的存在…… 彭佳死后,夏立新更加活跃了,先是在媒体面前以“身边知情朋友”的身份爆料,不久后因为没有收到向夏禹索要的两亿,他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在媒体面前哭诉儿子是个混蛋,始乱终弃,对不起那个姑娘,他说自己人生罪孽深重,才害得儿子长成这样,他要向全世界承认自己在道德上的罪行!渴望受到惩罚和救赎! 夏禹嘲笑自己,他曾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要远离温情!他每放松一次警惕,都会被推进一个深渊,这一次,算是彻底给他判了死刑吧! 他明白了,如果他不再那么坏,世界就帮他变坏。他坏的时候,世界报以温柔;他想变好,世界棍棒相加。 他明白了,自己那么会演戏,是遗传。 夏立新的话无可怀疑,他是夏禹的亲生父亲啊,没有一个父亲会去害自己的孩子!普罗大众保持这样的统一思想,开始对夏禹口诛笔伐。夏禹曾经的那些粉丝纷纷离开,他们可以接纳偶像不好的家境、拿不出手的学历、并不漂亮的扮相,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偶像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东西,那些人,无非是幻想着自己跟偶像,能像小说里、偶像剧里那样,萍水相逢,倾心相待,此生不换。一个感情骗子,还怎么给人这种幻想?什么影帝?什么歌神?狗屁不如,只不过是个戏子!操! 楼塌了! 看守所里,夏禹最后一次告诫自己:谁都别信!别爱!别动心!如果,还能获得清白的话…… 清白? 郭传兴是调查彭佳被杀案子的负责人,他知道隋爱这些年为了打造夏禹花了多少心血,他知道隋爱此刻会很着急,他不能外泄案情信息,只是告诉隋爱:“夏禹在这里,有我看着,你放心。” 第二天中午,隋爱才回微信过来,说她不在国内,回来再说。 夏禹太了解隋爱了,她判定夏禹再也翻不了身,当然要去找后路。毕竟,谁也不是谁的谁,谁对谁都没有义务。 再正常不过! ** 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又回来了!抱着大小望远镜,回到了她新租的公寓。 屋里是空的,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那座假山。 对面,就是彭佳坠楼的地方。 她折腾一通,临时编了一个程序,让望远镜360度无死角地去拍彭佳坠楼那块地方24小时的客流量、车流量、商户几点开门几点关门、孩子几点放学经过……彭佳坠楼的时间是夜里三点,三点钟,这条街是什么样子。她都拍了下来。 不眠不休。 三点钟,有新发现。她看到对面玻璃被霓虹灯映射,能透出屋里摆设的轮廓,却看不到那些东西清晰的样子。她找出媒体今早爆料的那些照片,那个男人的背影,的确很像夏禹。能拍到那样的照片,首先要开着窗。对!跳楼是要开窗的,但几张照片之间隔了至少十分钟。开窗,跳楼不会花这么久。除非窗户一直是开着的。可是,现在是冬天。 郭传兴也想到了这一层。问题不止于此,案发这么多天才出现证据,如果是被安排的,说明一切线索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隔了那么久,现场早就没了取样的必要。 于是,谢紫贤的望远镜和对面郭传兴的电筒,两束光源正面相交! 谢紫贤赶紧跑下楼,想到对面去,抓人! 等等,我怕是去送死吧!我能抓到他吗?对,报警! 1,1,0! 电话还没有按下拨出键,她就听到从楼下有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是上楼,那声音越来越近。 怎么办?跑! 还是那个冒冒失失的丫头! 不是吧!刚才跑进楼道的时候,竟然没注意把门锁死了,进不去了,她往楼上跑,想从上一层进去,那个脚步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你在查彭佳的案子吗?哪个部门的?”是个老练的声音,男声,听起来没有恶意。 谢紫贤已经不怕了,既然遇到了,怕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转过身,一个深蓝色的证件被举到了她的面前。那个人说:“我是刑侦支队的郭传兴,找你了解点情况。” 郭传兴看到了谢紫贤拍下的彭佳死亡现场周围24小时的录像,却摇了摇头,“查案是警察的事,你要是想证明夏禹清白也不难,只要能证明他那天没出过家门。” ** 谢紫贤坐在薛崇明的办公室里,等了他一整个上午,薛崇明让助理告诉她,他在开会,没有时间,愿意等就让她等! 薛崇明一个堂堂上市公司的主席,行径居然跟陈老板差不多! 下午四点,忍无可忍,谢紫贤闯进会议室。 “你们都出去一下。”曾经执董的威严尚在,会议室只剩下谢紫贤和薛崇明。 薛崇明:“你住在那个地方,不害怕吗?有必要吗?你这是为什么啊?” 谢紫贤:“我要用一次夜光天眼。” “帮他查真凶?万一他就是真凶呢!” “给不给用?” “不给!”薛崇明斩钉截铁。 谢紫贤转身要走。 薛崇明语气试探,“除非讲个条件。” 谢紫贤停下脚步。 薛崇明:“把户籍工程里那个失踪人口跟踪的板块拿掉。你把之前股价跌停的证据交给我。” 谢紫贤不可置信,“这是两个条件。” 薛崇明:“你知道,那个程序是要植入夜光天眼的,成本有多高,政府给的就是那些钱,我们要自己投入,这个回报,得等到十年以后。你的黄叔叔如果在……” “算了。”谢紫贤没再让他说下去,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一个说一,一个说二,针锋相对?倒像是关公战秦琼,两个世界。 不能好好沟通吗?薛崇明反问自己,她已经落入那样的田地了,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曾经挽救过公司,一手把你推上高位的人啊!难道,真要把她逼到绝路吗?薛崇明的反思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知道:谢紫贤没有钱!夜光天眼动辄需要过百万的租用费,而她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谢总,如果调出一个月前的天眼记录,这比单纯使用一次费用还要高,您知道的。”公对公。 谢紫贤当然知道,“不低于两百万吧?” “准确的说,三百万。” 谢紫贤才知道她造出了一个多烧钱的东西! 万恶的资本家啊! 她做执董的年薪是七十万,她只干了两年。还差一百多万。砸锅卖铁!没有锅,也没有铁!去借,没有东西能抵押给银行! 洪蕊及时出手,她直接帮谢紫贤租到了夜光天眼,使用期三天。 “这么多钱,我可还不起!” 洪蕊说:“让我爸出面,薛崇明还敢要钱吗?这些小事儿你就别管了。” “谢谢。” 洪蕊叹气,这个从来无忧的女孩,大概也只会为了她理解不了的谢紫贤叹气了,“你说你明明可以比谁都有钱,反倒把自己弄得这么穷!” 谢紫贤笑了笑,走了。她笑的是,洪蕊大概真的不知道赚钱的艰难,她说我可以很有钱,然而我并不可以,无论如何,好在我还有她! ** 夏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不是故意绝食,是真的不饿,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受力。郭传兴告诉他,“在你放弃自己的时候,外面有人在为你倾尽一切。” 谁?谢紫贤吗? 从她带他回家的那天晚上起,夏禹就开始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了一个陌生人,失去了大好的前程,失去了她的理想——她不是一直嚷嚷着做那个什么户籍工程嘛,失去了名誉——虽然她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她现在还搬到了那个死人的公寓对面住,她不觉得阴森么?她不怕么?即便怕,她还是这么做了。我该,怎么回报? “你振作,就是回报!”夏禹心里有个这样的声音升腾起来!他拿过饭菜,囫囵而下。 夏禹的心里有一块冰和一团火在激烈交战。面对那个人,还要保持清醒保持冷漠?那才是懦夫吧!她为我开战,而我有什么资格放弃我自己? 可是他还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 ** 黄泽澄走之前,躺在病床上,谢紫贤来送外卖,是黄老板亲手做的牛肉面,两碗。 俩人吃得香喷喷。 “必须学会去爱别人,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力量惊人。”面吃到一半,黄泽澄突然放下了筷子,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紫贤不解。难道是,今天黄老板有失水准?并没有啊,一如既往的好吃啊!他怎么不吃了? “你有爱的人吗?”黄泽澄穷追不舍。 谢紫贤不假思索,“有啊,就是你。” “哪种爱?” “我叫你黄叔叔,当然是对长辈的爱。” “好,还有吗?” “其实,还有的。” …… “这叫追星啊,孩子,这不是爱。”黄泽澄怕他走了以后,她再回到曾经那样,心无挂碍,生无可恋。一个人心无挂碍,除非是修出来的,否则,那就是天底下最严苛的酷刑,没有爱的人,活着就是地狱。但是,爱着一个缥缈的人?爱而不得,人怎么会快乐?必须打消她这个念头啊! 谢紫贤却显得比平时还冷静,“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问你,你为什么帮我?你说我长得像一个人。其实,他也像一个人。” 黄泽澄释怀了,这就是各人有各人的命吧。 谢紫贤怕那碗面凉了,赶紧多吃了几口,一如既往,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黄泽澄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那你当时怎么不问我,你到底像谁?像你这个年纪的人,不好奇吗?” “你不说,我就不问。你不是也没再问我吗,他像谁。” 黄泽澄笑了,欣慰了,他走以后,她或许可以好好地活下去的,他教她的东西,她能学的都学会了,早就变成了她的心法。 谢紫贤看着黄泽澄面前那碗已经坨掉的面,“不好吃吗?” 黄泽澄只是一如往常那般儒雅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知道了,不是面的问题,不是黄老板的问题,是黄泽澄的身体,已经吃不下那么多东西了。 ** 夜光天眼早就清理了一个月前的数据,只能到后台找,加大了难度。两天后,谢紫贤把夏禹一直在家的视频证据交给了郭传兴。 夏禹来找谢紫贤,在她住的地方楼下见到了她。 谢紫贤却莫名其妙地像是做错了事似的,吞吞吐吐,“我是那个,我,那个,我,我,我,我平时是,是不会用那个看你隐私的,你也知道,用一次上百万,我也用不起,我不会,你别误会,我只是,我是为了,我想……”简直语无伦次。 猛地,他把她拉进了怀里。 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没被人这样拥抱过,从来,都没有。这时候,该做什么?她的手抬起,放下,几个来回,尬在了半空中,不知何去何从。 她觉得这时候或许应该说点什么,说什么好呢? 或者,该适可而止,轻轻推开他?到底该怎么做?黄叔叔,该怎么做啊!??? “谢谢你!”夏禹的语气,温暖,真诚。 戳心! 她把他推开了!果然,人跟人还是应该保持点距离,这样她还自在些! 夏禹笑着看着谢紫贤,眼前这个人,为什么有这么多面孔?可以单枪匹马去外面厮杀,浑不怕的,也可以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像个受惊慌乱的孩子。 谢紫贤在读夏禹的笑,在他之前,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两个人对她这样笑过,爸爸和黄叔叔。 夏禹突然说:“你别再住这里了,你不害怕吗?” 她的思绪被拽了回来,“怕什么?怕黑?怕鬼吗?” “这些你都不怕吗?” 她想了想,“不怕了,有地方躲的人才有资格怕。” 他更加动容,脱口而出,“搬来我家住吧。” 她一阵诧异,不是感动,她有点生气,难道她要一辈子被人收留吗?以前是黄叔叔,现在是夏禹? “说个正事儿吧!”谢紫贤转移话题。 夏禹怔住了一阵,怎么?我这半天说的都不叫正事儿吗? “你看看这个。”谢紫贤说着已经把手机打开,有一段视频,是彭佳坠楼当晚,她家楼下的情形,那里前后进出过一个人,谢紫贤认出,那是曾经为夏禹的事开过新闻发布会的夏立新。 夏禹感觉他的脊背发出一阵彻骨阴寒,难道他不只是借题发挥,用彭佳的死来报复我?难道,彭佳的死,本来就跟他有关? 太可怕了!比黑,比鬼,可怕多了! 夏禹:“为什么不把这个交给郭传兴?” “我想先问问你。”谢紫贤把视频发给了夏禹,“你自己决定吧。” 没有言语,她点头告别。 这算什么?功成身退?欲擒故纵?想到这儿,夏禹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不要再用这种思路想她了!那个人,是为你只身犯险过的人啊! 刚刚那个拥抱,对于谢紫贤来说,作为回报,足够了!她想着,“很多年前,黄叔叔把我从垃圾堆里揪了出来,后来他走了,你又出现了,让我知道,如果我想好好去爱一个人,回报一个人,我是可以的。我不算没用!我活着,不是浪费粮食!” 这就够了。 粮食……在我来的那个地方,最初来的那个地方,是每个家庭的根基,天大的事。 真想回去看看! 也是刚刚夏禹抱住谢紫贤的那一幕,被远处一辆轿车上的人尽收眼底,还是于付子理。 “夏禹,你到底对我老公做了什么?让他突然暴毙,让我半生崎岖?” “谢紫贤,你又何德何能?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切珍贵的事物,都不该存在,一旦存在,就该被毁掉!他应该,死在地狱里!” ** 夏禹清白了,彻底的,清清白白!警方出面证实,一切都跟夏禹无关,彭佳是他杀,夏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跟彭佳没有交集。 隋爱回来了,她是带着几个准备捧的艺人,还是跟夏禹同类型,但更年轻的艺人,去的法国,去谈一个电影项目。她告诉夏禹,项目谈成了,她是特意去给夏禹谈的,不止如此,还有新代言也陆续重新找上门。复出吧! 她确信,夏禹还想继续红下去,即便她这个谎言再拙劣,也只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都是□□*湖了,谁不明白?只不过,让彼此好看些,这条光耀之路,还能一起走下去,谁也离不开谁! 夏禹说:“你不觉得,很卑鄙吗?” “什么?我听错了吧?夏禹,这是你说出来的话吗?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隋爱感到太过于不可思议。 夏禹笃定地说:“没有复出,也不再有夏禹。你想捧别人,祝你成功!我,乏了。” 隋爱很敏锐,“是为了她?” 她?她在哪儿?谢紫贤,人在哪儿? 夏禹后来又去过她住的公寓,她已经不在那儿了,那里又有了新的房客。 ※※※※※※※※※※※※※※※※※※※※ 即将开始第一次“打怪”~哈塞给~ 君生 “你叫什么名字啊?”黄泽澄带谢紫贤到派出所办身份证。 “谢君生。” 办事员推过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一下。” 谢紫贤半晌没有落笔,“我不想叫这个名字。” 是啊,谢君生,干嘛要谢?怎么谢?谢谁?那人在哪儿? 黄泽澄用他那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问:“那你想叫什么?” 谢紫贤绞尽脑汁,“谢,谢,谢……” 黄泽澄:“我给你取一个吧?” 谢紫贤异常警惕,“我不会跟你姓的!” 黄泽澄几乎是被逗笑了,“谁稀罕啊!”然后,他严肃下来,庄重地说:“叫谢紫贤吧。” 紫贤? 为了这两字,黄泽澄查了两夜的字典。 紫绶金章。 贤良方正。 谢紫贤。 ** 夏禹宣布退出娱乐圈的第二天,家门口就被粉丝和媒体“攻陷”了! 这人莫不是傻了!风头正盛,还不乘胜追击,趁年轻再捞他一笔!?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傻透了! 我要是他…… 七嘴八舌。 夏禹简直不堪其扰,就连出门扔个垃圾,都会被粉丝围攻。 有的哭着,“夏禹,你不要离开啊!我们还想看你!” “谢谢!”也说不了别的。但他心里有句话,“几天前还对我喊打喊杀!我掉进深渊的时候你在哪儿?凭什么你想看我我就让你看?!” 还有的义正辞严斥责夏禹:“离开那个谢紫贤!她是别人养的情妇!” 怒气升腾! 又能如何呢? 堵住了一个人的嘴,堵得了所有人吗?就连她自己都不屑于解释了。 还有的义愤填膺,唾沫都快喷到夏禹脸上了,“谢紫贤是个奸商!做户籍程序,花着纳税人的钱,就是为了给自己找失散的家人!抗议!我们坚决抗议!” 夏禹都想笑了,心想:“纳税人?你这样的,怕是连个人所得税的门槛儿都够不上吧!” 但他除了那句“谢谢”之外,什么都没说,即便退出娱乐圈,退出公众视野,他也学会了,客客气气,是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法则,真假不重要,不能撕破脸! 突然有个自称是粉丝的人跳了出来,“亲们,别在这儿抗议了!去政府!去找领导!” “什么?”夏禹跟不上这清奇的脑回路!跟政府、跟领导又扯上了?! “走!”人们嚷嚷着,蜂拥而散! 夏禹知道事情要闹大了,这毕竟是舆论,群情激昂之下,管你是政府、公司、公众人物,都得忌惮三分,他们这一闹,谢紫贤的户籍程序会不会真的受影响? 夏禹打电话给谢紫贤,让她先有个心里准备,结果……空号!??? ** 不到一天,政府门前,乱套了。 “叫停户籍工程!还百姓隐私权!”这口号真是高大上啊!出其不意! “打倒无良商人!还社会一片朗朗天空!”无懈可击! 静坐期间,人们展开了各种侦查思维。 “那个谢紫贤是不是被拐卖过?” “哎呦,都不知道被拐到哪儿去过!” “不敢想不敢想!” “我有朋友在如杉科技上班,他说没人知道谢紫贤从哪儿来的,家在哪儿,父母是谁。” “这种人,配得上夏禹吗?” 又绕回来了! 各种媒体、自媒体纷纷配合,让人不难想象,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战略进攻,幕后那位,策动人心,是个高手! ** 转天一早股市开盘,如杉科技在一个月之内,第二次跌停! 股东都坐不住了。 “谢紫贤呢?”出了事就找这个人,仿佛已经成了薛崇明的本能反应。 杨红亲自来如杉科技问责,“尽快处理舆论!两个办法,重新做整个系统,删掉这个板块,要么想办法去说服大众!” 薛崇明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于付子理只管把事情闹大,这时候怎么不来了?可恶!” 洪祖山来公司坐镇,安抚薛崇明:“要是重做系统,我投资加棒。你放心,不会让公司没出路的。” 薛崇明并未如释重负,“她一直都说,这个板块是黄泽澄的遗愿,现在闹成这样,她又不见人影了!” 洪祖山说:“这确实是老黄的意思。老黄跟小谢一样,都跟亲人失散过,也是希望让天下再无失散的亲人。但是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有的人不理解,不支持,觉得浪费资源,也在意料之中。” “那该怎么挽救?”危难时刻,薛崇明才发现,他并不想拿掉这个板块,他也是黄泽澄带出来的人啊! “无法!”洪祖山掷地有声,却无能为力! 民众呼声大过天! 回天,乏术! ** 宁静,悠远,晨起的时候还有一段路满是泥泞,太阳出来,地干了,到了中午,黄土漫天。 对谢紫贤来说,这里早已比任何地方都陌生,但她来自这里,她生在这里,是她五岁以前,日夜生活、玩耍的地方。 谢君生?讽刺啊! 她走在河边,她在那条河里抓过鱼,还掉进去过,薅过芦苇,被割得手上都是血泡,还乐此不疲,皮啊!那时候的孩子,玩儿的都是这些。上树摘花,她记得有一种白色的花儿,茉莉香味儿,是可以吃的。逗青蛙,小时候也真是的,所到之处鸡犬不宁呀! 谢紫贤给村子里捐了一笔钱,说是来采风,听说这里的人爱做锅饼,问能不能找一家去吃一吃?村长无比热心,要带她去做锅饼一绝的王春发家。谢紫贤故意说想转转,村长时刻陪同,绕了一圈,走到了那个熟悉的门口,却步,不,来都来了,想看看,如何了! 她笑着跟村长说:“我就在这家吃行吗?走累了。” “行行行!”村长对这位财神无有不应,随后带着她走进了谢方家的院子,“老谢,给客人做锅饼!” 锅饼还是那个味道,虽然已经不熟悉了,但是在记忆里,从未消失过。 谢紫贤吃完一整个锅饼,说:“谢先生,能跟您聊聊吗?” 谢方憨厚地笑着,点着头,在鞋底磕了磕烟袋。 谢方的老婆抱着被子出来,拍打着,大喊着:“一个年轻女孩儿找个老头子聊什么啊?要聊跟我聊吧。” 当年,就是她,把五岁的谢紫贤扔到了枫江市。 谢紫贤不理睬她,问谢方:“谢先生,您会下棋吗?象棋?” 小时候,她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没跟父亲下一盘象棋。那时她才五岁,学艺不精,以为以后有的是机会。 谢方跟谢紫贤下了一盘棋,她问起谢方的近况,谢方只把她当成客人,礼貌敷衍。谢紫贤想说,我不是客人!可她几次欲言又止。这种琼瑶戏的场面,我该怎么应对?这件事,黄叔叔也忘记教我了! 午饭后,左邻右舍都来串门,听说老谢家来了客人,村子里的贵客,还是个好看的年轻女孩。都来观瞻一番!打发午后无聊的时光。 “你家阿生要是还活着,也这么大了!”一个邻居婶子说。 谢紫贤听到“阿生”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但是,这是什么词?什么叫还活着?难道他们默认我已经死了吗? 谢方的老婆跟邻居说,“那孩子小时候就不懂事,出去瞎跑,我跟她爸这些年为了找她,她爸爸也拖累病了……” 谢紫贤下意识地看向了谢方,他确实有些消瘦,是因为找她而担心、而焦虑,才这样的吗?她心里暖了一阵。 谢方的老婆继续说,“有的人家生孩子是福气,像我们家有这么个孩子简直就是造孽。她那个亲妈也就是死了,要活着,也得让她气死!” 谢方咳嗽几声,“你别再说了,她虽然不听话,丢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还活着,已经是够大的惩罚了!” 惩罚?凭什么罚我?谢紫贤刚才的感动转瞬即逝,想喊一声父亲的话到了嘴边生咽了回去。 他,不配相认! “走了,谢谢款待。” 棋局残局未完。 此后人生不相见。 谢紫贤是走着出村子的。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事。 黄泽澄带她结识了一个同龄的玩伴,洪祖山的独生女,洪蕊。 黄泽澄说,“我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虽然娇生惯养,但是耿直,跟你是一路性子,一块儿玩儿吧。” 洪蕊看见谢紫贤穿着地摊上的卫衣牛仔裤,也不嫌弃,倒是拉着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去买衣服!”然后冲洪祖山和黄泽澄伸手,“爸爸,黄叔叔,谁给钱?” 俩人都摸向口袋里的钱包。 那是谢紫贤第一次有同龄的玩伴,第一次伸手向大人要钱。 谢紫贤想到这儿,又感觉这世上没这么冷了。走到村口了,她站了下来,望着村子。 她记得,洪蕊看着她工作,觉得比整日花天酒地要充实,于是答应洪祖山到如杉科技来上班,洪祖山告诉谢紫贤:“洪蕊从小很可怜的,爸爸妈妈都忙工作没空陪她,她也没什么朋友,难得喜欢你,你要多照顾照顾她啊。” 洪祖山居高临下。她理解。常态而已。没安坏心,已属难得。 那时候她其实想说,她也很喜欢洪蕊,但是,她有资格喜欢别人吗?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羡慕洪蕊!有爸爸在,多好啊! 暮色拉开了,村子里逐渐有人家亮灯了,谢紫贤兀自站在村口,她又想到从五岁到十六岁,她住在张逢的家里,看到张玉华是怎么被爸爸百般宠爱,即便那样捉襟见肘的家庭,张逢都不曾让张玉华求而不得过。 十几年来,她总是在想,如果我也能长在父亲身边,会是什么样子啊? 但是,我没有! 应该恨他吗? 可是那一晚,她从那个泥泞的、阴冷的、黑暗潮湿的夜里活了下来,是因为她看到了那张海报,夏禹。他和他那么像,轮廓,身形,眼神,那么地像! 夏禹,那么像谢紫贤的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就是这个原因,当她看到那张海报,她跟自己说:我不死! 他生了我,还救了我,让我进入了黄泽澄的世界,有了新的人生,走到了现在,见了那么多世上的风景。而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村子里那个没有认出我、说我丢了是受惩罚的人。 还怎么恨他? 算了,只是缘分浅罢了。 她终于转头,离开了那里。 永远的。 ** 枫江市的早晨,还是那么清冷,干净,这里没有尘土。 谢紫贤从那个村子回到这里,开车用了七个小时。 当年,是什么动力让她把我扔这么远的?! 忍了一天一夜的泪水,突然倾盆而下! 站不稳,一个人扶住了她。 夏禹。 找了她两天。 终于! 谢紫贤和夏禹走到了张逢的批发站门口。 “就是这儿吗?”夏禹问。显然,谢紫贤已经跟他说了个大概,她五岁的时候,就是从这个地方,割断了跟以前的全部联系。 但是现在,她的语气里,只剩下释然,“小时候,有一回,我弄丢了家里的一根针,但其实我也想不起来,我究竟是怎么弄丢的,也许我根本没碰过那根针。我解释了很久,但是没有人相信。后来我妈妈说,她要去买一根新的针,就带我上了街。我不知道卖针的商店为什么那么远,坐了汽车,又坐火车,然后又是汽车,从白天坐到晚上,等再下车,天又亮了。我很累,很困,然后听到卷帘门的声音,原来是旁边的便利店开门了。我问他,我妈妈刚刚来买针,她人呢?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个老板告诉我,他从来没有见过我妈妈。我又等,等到了天黑,卷帘门又落下来了,她还是没有来接我。” 夏禹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多余的同情怜悯,只是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说每一句话。 谢紫贤说:“后来我明白了,如果别人觉得你碍事,会说你偷了一根针、做错了一件事、伤害了一个人,会说你心黑手狠、自私无情,会说世界上没有别的比你的心更脏。但唯独不会直接说,其实是他想把你当做垃圾一样,清理出去。” 过了很久,夏禹说:“你现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就好。那些事儿,都过去了。” “对!” 又坐了很久,中午了,夏禹问:“你的电话多少?是换了新的吗?老的怎么打不通呢?” 谢紫贤笑了笑,“没换。” 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再也不会觉得惊讶。笑着,坐着,无话,也很好。 ** 夏禹家的门口,还有一些所谓的“粉丝”常来。夏禹只能视而不见。 他最近很忙,租了一个新的工作室,离这里挺远的。这栋房子,过去代表了成功和荣耀,而现在,毫无意义。夏禹把它卖掉了。 是时候过一些如常的生活,他在郊区买了一套普通的三室两厅。 郭传兴来找夏禹,“夏禹,跟我去喝一杯吧。” 我跟你又不熟!夏禹想这么说,但是没有,既然选择普通地生活下去,就要适应普通人的语境,语出惊人再也不是个性和优点,只能被视作无知狂悖。 郭传兴看来是很有诚意的,“我请你。” 普通的人在普通的餐厅喝着普通的酒。 郭传兴告诉夏禹,“夏立新被捕了,有可能被起诉谋杀。” 夏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什么都没说。几天前,是他把夏立新在彭佳死亡当晚,在她家楼下出现过的视频证据交给了刑侦大队。 果然,是他。 郭传兴也陪了一杯,也是敬他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情——他跟隋爱分手了。 夏禹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这事跟他没关系。 ** 夏禹在枫江市的粉丝后援会为他举办了一场温馨的欢送大会,大家说,希望夏禹哪怕离开了,每年都能抽一天时间出来跟大家聚一聚,像老朋友那样。 这些人里,有很多都是因为共同喜欢夏禹而结缘,甚至有好几对夫妻,都是在追星路上结识的,还有他们的爱情结晶,满地跑的娃娃们。 夏禹说:“谢谢你们,朋友!” 这声谢谢,这句朋友,发自肺腑! 有个“朋友”是做室内装修的,夏禹把新工作室的装修交给了他。他细致赶工,希望把最好的成品交给夏禹,如果他不加班,早走一会儿,就不会遇到那场大火。夏禹即将开张的工作室,付之一炬,他的新朋友,葬在了那场火里。 于付子理说过,“刚刚开始。” 交兵 夏禹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心里反倒踏实了,他总觉得,灾祸早来早好,早不来,晚来,总会来的。他决定改行,落地,做个普通人,重新开始,他太清楚这不容易,他早有预判,天灾,人祸,都有可能。可是,眼前,一具焦尸被抬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不可能用痛字来形容了,是穿了个孔,就像遭受着千万条虫的啃噬。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几天前,还在跟他一起唱歌、一起笑的人! 就这么,没了。 “查验周围环境,只能暂时判定为自然起火,具体的起火原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不过,这样的情况向来难度较大,都烧干净了,线索也跟着没了。”消防人员告诉夏禹。 夏禹想说,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人为! 到底是谁? 死伤者的家人岂不是更加无辜!他们的悲痛远大于夏禹这个外人的震惊和恐惧。夏禹给他们送去了一笔钱,工钱,赔偿,补偿,都没有用!人没了,什么都没有用了! 家属质问夏禹,“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了?我们是被你连累的!” 该跟他们说点什么,夏禹不知道,对不起,我的错,我弥补,没有,没有合适的语言。不说,让他们骂,是夏禹唯一能做的。 这家人,垮了,散了,因为他! 想做个普通人?真难啊! ** 谢紫贤回到枫江市之后,租住在一栋旧楼里,屋里还是空的,只有那座假山,还有那副字在墙上挂着。她每每都是和衣席地而眠,向来如此,从小养成的习惯。 什么物件,她都不需要。 手里还有点钱,以谢紫贤的消费标准,过个三五年也够了。慢慢找工作。编程师?不,到时候跟如杉科技打对台吗?当然,到了别的公司我做不到那个位置,但是,会有人发现我,对如杉科技会怎么样?去送货?这个可以!这份工作多半在路上,不需要跟太多人打交道。趁年轻,还有力气,多好啊! 就这么决定! 决定什么呀?电脑里弹出的新闻让她瞬间清醒了。 ——户籍程序的失踪人口板块被政府无限期叫停,新的负责人接替杨红。 ——知名影星夏禹息影后创业未半,工作室失火。 ——某地村民被无良商家坑骗,全村买了一批过期农药,导致多人中毒。 精确打击啊这是!冲谁来的,一目了然! 谢紫贤呆坐在原处,大概过了半天时间,她突然拿上衣服出了门,她去了墓地,黄泽澄睡在那里,她说:“对不起,你最后的心愿,被我毁了。” 她必须迅速复盘整件事。从彭佳的死开始。 彭佳既然是他杀,夏立新是嫌疑人,那他背后的人是谁? 原来的薛崇明虽然爱跟她找茬,但是他不会故意破坏户籍工程,可我把夏禹带回家之后,从那天开始,薛崇明就像有了巨大的助力,还有,股票被人抛售的事,背后那个人绝对存在。 再有,那些到政府大闹,反对如杉科技和户籍工程的人,根本不是夏禹的粉丝,是一群被收买的群众。背后又是谁? 再看看吧,户籍制度、夏禹、村子里的事,难道是巧合吗?从彭佳那件事开始,针对的人是夏禹,然后,把我带上了。 是什么人啊?闲的? 她坐在黄泽澄的墓前,说:“黄叔叔,我要走一步险棋了。” 她心里其实很想说,我没有把握,你保佑我! 她知道,他会的。 ** 接替杨红成为户籍工程负责人的是她的上级陈永,杨红成了他的副手。 堂堂薛崇明一大早就被陈永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通。 户籍系统试运行第二天,系统全部瘫痪,上千用户登入之后,信息出现错乱,政府一天之内收到的市民投诉比日常一个月收到的还多。 陈永的政绩基本上被拉入了同职务的公职人员新低,若不漂亮地挽救此局,仕途基本也就完了。好不容易从杨红手里拿到这么受上级部门重视的工作任务,本以为户籍系统已经到了试运行阶段,不可能出现大的纰漏。没想到,给他来了个出师不利。 “这么巨大的漏洞,是如杉科技这样的行业尖端企业能出现的问题吗?”陈永边骂边捧,尽显政治家本色。 薛崇明回到如杉科技,让全公司的编程师都放下其他项目,到会议室一起研究如何修复漏洞。一天一夜,颗粒无收。 薛崇明得出结论:她就是故意的! 好吧,又得找那个人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得开她?!!! 电话拨通了,薛崇明气急败坏,“谢紫贤……”电话被挂了,薛崇明调整态度,重新拨过去,“谢总,你看了新闻吗?这是怎么回事呀?” 谢紫贤说:“没有谢总,没看新闻,不知道怎么回事。” 电话又被挂了。 薛崇明警告自己,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跟这个小流氓一般见识! 登门拜访! 可是她现在住哪儿啊? 问夏禹! 薛崇明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他打了隋爱的电话,要了夏禹的联系方式,被告知:不知道她住在哪儿。 薛崇明思绪翻腾,夏禹不知道谢紫贤的住址?是骗我?还是真的?如果是骗我,谢紫贤就绝对是故意的,这个程序就是她弄乱的!如果夏禹是真的不知道呢?那说明他俩没事儿!薛崇明想到这儿,还有点若有似无的欢喜。 嗨,扯远了,现在当务之急是修复户籍系统漏洞,挽救公司和政府部门被不断信*访的乱局啊! 如果一天之内得不到修复,明天股价又要跌了! 干了没几天执行董事,薛崇明才发现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啊! 怎么办?只能用夜光天眼查询她的住址了。哎,夜光天眼也是她搞出来的,是她是她还是她!烦! “谢总啊,前几天追踪失踪人口板块被决定拿掉的时候,我打了好多电话给你,怎么是空号呢?”薛崇明上赶着,他知道,此刻他已经没有跟谢紫贤针锋相对的时间了,必须求她出手速战速决。 谢紫贤语气冰冷,不是调侃,不是嘲讽,就只有冰冷,“植入了个东西,就是空号了。” “不愧是你!” 薛崇明变成这幅狗腿样也太让人诧异了,诧异之余,谢紫贤其实觉得有点心酸,她刚进公司的时候,薛崇明带着“一只鸡的进化史”的设计雏形来向黄泽澄自荐,成为了如杉科技的编程师,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温文尔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什么导致的?是因为他没能独立完成那个游戏所以一直耿耿于怀,才用那种尖酸刻薄的态度对人吗? 谢紫贤想,说到底,是不是我害了这个人呢? “你也不想户籍系统就这么完了吧?虽然你坚持的板块被拿掉了,但是要先留得青山在啊,你黄叔叔的遗愿,你忘了吗?”薛崇明知道严肃起来、正经起来,谢紫贤才会跟他好好谈。 谢紫贤说:“我有条件。” 薛崇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条件就好,早就想到了。 谢紫贤把这个“条件”总结成了这样一句话,“我需要一份工作。” 薛崇明立刻明白了,不需要多说,说多了就显得自己蠢了,“执行董事,还你来当!” 他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 “还有一个条件。” “还有?”薛崇明不耐烦了,这不是得寸进尺嘛! 谢紫贤冰冷,并且干脆,“我要见那个人。” 薛崇明故作懵懂,“谁啊?” “别装了。叫他来吧,男的还是女的?不管是什么,叫来!现在!” 薛崇明也不是好脾气,“我要是不叫呢?我自己找漏洞,大不了多花几天。” 谢紫贤不疾不徐,却语出惊人,“你找不到,根本就没有漏洞。” “什么?”跳脚了啊薛崇明。 谢紫贤说:“那个东西,是程序的一部分,杀不掉,补不上,删了,整个程序就会瘫痪,到时候,你还得找我!政府那边你怎么说?如杉科技还干不干?” 薛崇明被逼到了墙角,真是屡战屡败! ** 她只能心黑手狠,她没有别的办法! 黄泽澄走后,谢紫贤克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来向大家说明户籍工程的计划。她太害怕人群了。没有人看好这个项目,政府会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如杉科技,却不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就算会,一旦做不好,如杉科技将万劫不复。 好在,洪祖山是有长远目光的商人,他力排众议。户籍工程虽然投入大、周期长、回收慢,但一旦获益,是长远的,就像开了一家银行,是永恒的收益。更深一层,跟政府达成合作,必然为如杉科技树立更好的社会形象,从而获得更多社会资源和资本的关注。全局来看,有利无弊。 谢紫贤着手设计,不断试错,有一次,有一个程序试运行,需要其他员工配合,可她虽然坐在执董的位子上,却使唤不动公司任何一个普通职员,没人把她当回事。 那些人一直都认为,谢紫贤所拥有的,都是黄泽澄送给她的,她做程序,是黄总给她当枪手,她做执董,是黄总庇护着! “说我就说我,说黄叔叔干什么?再说,可以讨厌我,不能不工作吧?!”谢紫贤知道了,她得干点儿什么,但是,该干什么呢? 她突然想到,夏禹演过一部电影,演的是一个开国皇帝,智计无双,好了,就按这个来吧!反正本来啥都不会,东拼一点儿,西凑一点儿,招儿不在多,能用就行。 第二天,谢紫贤跑到人事部大笔一挥,“杀”了一批,绝了一批,捧了一批,贬了一批,分化得彻彻底底。程序试运行,开始了! 初战告捷! 真诚、真心、真话,都是最无用的,只有在你被认可之后,这些才是优点,否则,这些就是你懦弱导致灭亡的陪葬品。 套路往往得人心。 因为,利用了别人的怕。 她想明白了,要想战胜妖魔鬼怪,就要先变成魑魅魍魉。 这一次,不外如是。 谢紫贤面对的人,是于付子理。 于付子理没想到薛崇明这么快就把她给卖了。 谢紫贤开门见山,“这世上有三个人不能动,你都给我动了一遍。” “是啊,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谢紫贤笑得阴森森的,“你会知道的。” 薛崇明倒是看清了一件事,他该给自己找后路了,毕竟,他跟人合谋导致公司股票跌停的事,谢紫贤可能真的有证据。 谢紫贤有了执董的身份,名正言顺去跟陈永谈判。 陈永居高临下。 对于谢紫贤来说,你什么态度,与我无关。 谢紫贤说:“整个工程如果重做,起码需要一年。之前,政府拿掉了失踪人口板块,我理解,这是为了大局考虑。我也相信,寻找失踪人口一直是政府非常重视的事情,但是不能以整个国家的户籍系统为工具,只为了少数人服务……” 什么套路?不是据理力争,而是自我检讨吗?陈永快听不懂了。 “所以,陈书记,修复漏洞不是不行,要您做个决策。” “什么决策?”果然没听懂! 谢紫贤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花一年时间重做,还是恢复失踪人口板块?” 一旁的薛崇明这才明白,原来,她在编程的时候就已经留了一手。 陈永骑虎难下,“可是如果恢复那个板块,跟那些闹事的人怎么解释啊?” 谢紫贤说:“我来办。” “再好不过!”陈永希望她赶紧着手,于是起身送客,伸出手想要跟她握个手。谢紫贤呆立当场。她,从不跟人握手,不跟人有任何肢体接触,她怕!薛崇明赶紧伸手去回应陈永。 薛崇明关键时刻不掉链子,“陈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尽快解决!” 几百个公众号同一天发了同一篇推文,《一个都不能少》,“人没有多数和少数,人就是人。一个人也是人,一亿人也是人。人无贵贱之分,只有善恶之论……”瞎说八道一通,总有人买账,进而去宣传,变成社会话题,只要有争议,就不再是一边倒。 这是第一步。 薛崇明说:“找那些丢孩子的人来做个视频!” 谢紫贤拒绝了,她担心那些人的孩子短期内找不到,而让他们来拍视频,反而给他们带来一阵子希望,希望之后的失望,叫绝望。她既然要做这个板块,就是想让这些人看到希望,能够重逢,怎么能利用他们去完成这件事呢? 不行! 黄叔叔也不许! 但是,可以反其道而行。 无中生有、凭空捏造那一套,谁不会呀! 搞呗! 最没技术含量了! 有张嘴就行! 谢紫贤让陈永帮忙,找民政部门要到了近期找回失踪人口的实例,做了一个假的新闻,说是户籍系统小范围试点内启用后的效果,真的把失踪的亲人找到了。 薛崇明又有问题了:“这么干就不是给人虚假的希望了?” 谢紫贤觉得这人也够蠢了。如果成功了,失踪人口板块回归户籍工程,怎么还会虚假呢?那是真的希望啊! 薛崇明说:“你这个人吧,还是不择手段!” 舆论开始松动了。 股票没有大动,跌得在承受范围之内,薛崇明踏实了好多,“可以了,解决了,这下好了。” 谢紫贤却并没有那么乐观,她说,“现在只是有人支持了,但这件事还需要一个定局。” “还没完吗?”薛崇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你还要干什么?” 谢紫贤却只是叹了口气,说,“我没有办法了,不能都是虚的,这次,得是真的,所以,只有一件事可以做。” “什么?” “等。” ※※※※※※※※※※※※※※※※※※※※ 感谢观阅! 图穷 郭传兴告诉夏禹,夏立新一直说,他没有杀人,但问他要证据,他又不说。大家都觉得他是没有证据,只是像所有犯罪者那样喊个冤。但郭传兴认为,他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敢说。 夏禹来探视夏立新。 夏立新嫌弃地看着夏禹,“上一次,五年你都没来过,这次怎么屁颠屁颠地来了?是来耀武扬威的吧?你小子连亲爹都算计!我告诉你,我还没判刑,等我出去了,你还是得给我养老!” 夏禹早知道是这么个局面。 夏立新又说:“其实养你这么个儿子挺丢人的,让人叫戏子,一个大男人,丢老祖宗的脸!” 夏禹早就不因此感到疼了,再疼,那就不怪别人,怪自己,是自己对不该有希望、不能去改变的事还有所期许,期许一个这样的父亲抛来刹那温情?如果他的话是刀,那自己的侥幸就是一把随时会走火的□□,还是正对着心口的那种。 “你在里面还好吗?没有人欺负你吧?”夏禹只说他该说的。 夏立新原本还纳闷,这一次的待遇为什么截然不同,原来,是夏禹。 因此无话。 夏禹说:“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本来想给你请个律师,但是,你做下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必要辩护。” 欲擒故纵,要是想让夏立新说出实情,只能让他真切地体会到他的处境对他意味着什么。 无期?还是死刑? 夏立新愤而起身,“你混蛋!你说我做什么了?” 夏禹站起来要走。 夏立新知道他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那个女人不是我杀的!我根本就没去她家!” 夏禹回过身,又坐了下来,准备听他详细地说。 夏立新:“我那天,是被人叫去的,叫我去的人根本没来,我等了一个小时,就是那一个小时中间,那个女人跳下来摔死了。可我什么都没干!不是我!” 夏禹问:“谁叫你去的?” 夏立新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是个香港女人,要不就是新加坡,我也说不清楚。” “那你就听她的?她给你钱?”夏禹的话不仅是平静,甚至有点温柔,他意识到,这个爸爸并不是简单的坏,他只是一个从不思考的人,被任何人都能牵着鼻子走,说白了,是愚蠢! 夏禹问:“有个人的背影很像我,你见过吗?” 夏立新摇头。 ** 谢紫贤还在等她所说的“定局”。 洪蕊拽着她去打网球,遇到了洪祖山。 洪祖山知道了谢紫贤的运作,让政府和公司都摆脱了舆论危机,赞她做得好。 洪蕊天真地以为父亲对谢紫贤的夸赞就像对她一样,是对晚辈的肯定,父亲也喜欢她的朋友,她别提多高兴了。 洪蕊说:“爸爸你就放心吧,紫贤不仅自己能干,我还让她带我,以后等你退休了,你的公司交给我,错不了。” 洪祖山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很大的不悦。 教我女儿?你才几斤几两? 但是,洪祖山这种级别的城府,谢紫贤看不出来,就算是当年的黄泽澄,也不见得能看得出来。 “你们玩儿吧,我走了。”洪祖山是一个完美的父亲!洪蕊和谢紫贤在这一点上颇有共识。 ** 离开刑侦大队时,夏禹无意识地在他们做案情分析的黑板上看到一个名字,刘得弟。 夏禹记住了这个名字,刘得弟,很有意思。 从刑侦大队出来,夏禹偶遇来给郭传兴送东西的隋爱。他俩分手后,一直牵扯不清。 隋爱问夏禹过得怎么样,还要不要回来? 夏禹:“不了。” 隋爱告诉夏禹:“如果你还跟那个谢紫贤在一起的话,提醒她一下,于付子理跟她公司那个姓薛的,走得很近。” “什么?”夏禹感觉自己就像被一个霹雳击中了,夏立新口中所说的香港人,就是她?付子理? 夏禹的大脑急速运转,彭佳的死、夏立新成为嫌疑人、那些来夏禹家闹的假粉丝、那些到政府门口静坐的人,都是她吗?她是为了我而来的吗? 我算什么?值得她这么大费周章? 她想毁了我,可她为什么去如杉科技?她要对谢紫贤做什么? 自从认识谢紫贤以后,夏禹的世界观被刷新了,人生观被更改了,价值观也被重塑了。 这世上有真情,没有来由,不要回报的那种。 让别人追逐是快乐的,可追逐别人,是幸福的。 靠双手踏实奋进,远离名利场,原来,人会那么轻松自在。 所以那个人,不能被我连累,不能出意外,不能让她去跟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那个于付子理正面交锋!他不知道,她早就跟她交锋过了,荷枪实弹。 夏禹看到谢紫贤了,就在那个转角,附近几乎没有人,他喊了一声谢紫贤,谢紫贤看到了他。他走过去,走到一半,在距离谢紫贤还有五十米的地方,看见她被抓上了一辆车。夏禹追上去,车加速,跟丢了。夏禹拿出电话,最应该找谁?报警?不行!万一撕票……找如杉科技的人,也不行,那里面的利益关系我还不能十分确定,万一找错人,知道的人越多她就会越危险……找郭传兴! 夏禹把记下的车牌号告诉了郭传兴,经过调查,车牌号是假的,系统里根本没有。 “看监控!他们去了哪儿?”郭传兴让辅警立刻查。 那辆车停在一座高架桥下,人都下了车,再也没上车。很有可能在摄像头的盲点上了另一辆车,而周围来往的车辆有很多,无从判断。 夏禹把郭传兴拉到外边,说:“一定是付子理干的。” 郭传兴安抚夏禹,“你先别急。” 夏禹不只是急,他是怕极了,“我有办法,但是需要你帮我个忙,行吗?” 夏禹的办法,是既然找不到付子理,那就引她出来。 “你想让我把夏立新暂时放出来?”郭传兴猜到了夏禹的心思。 夏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算了!” “为什么?” “想其他办法吧!会想到的!” 刚才情急之下,夏禹想到的是,让夏立新暂时跟他走,让他引于付子理出来,当然,郭传兴会一路暗中压上。 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不知道此去凶险几多,那个人毕竟是他爸爸。 夏禹坐在交通队楼道的椅子上,十分钟后,他眉头舒展了。 夏禹翻出过往的人脉资源,找了在各种电影节备受奖项肯定的导演、化妆师、倒模师,画出一个跟夏立新一模一样的人。夏禹以夏立新的名义发信息给于付子理,要一笔跑路的钱,否则就曝光她做的事。 于付子理带人来,却看到夏禹和夏立新父子诀别的一场大戏。 夏禹看到于付子理,假装把夏立新护在身后,然后他开始表演瑟瑟发抖,“付,付,干妈?” 于付子理见到这对父子简直穷途末路,露出得意的笑,“还记得我是你干妈啊!” “你为什么害我?”夏禹的声音抖得几乎让人无法辨认。 于付子理见此情状,便没有顾忌,“还没完呢。上一个是彭佳,接着就是谢紫贤。” “是你亲手杀了她?彭,彭佳?”夏禹还在抖,恐惧之余,还咽了几口唾沫。 于付子理摇摇头,“杀人我不需要亲自动手,但是你也别想再找到真凶。” “你把人灭口了。好大的网,好大的局,就为了对付我吗?到底为什么啊?啊,干妈?”夏禹看上去不仅是害怕了,还有……央求。 于付子理说:“因为你害死我丈夫,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我没有害他!我没有!我怎么敢啊?!”夏禹完全是在央求了。 于付子理说:“你走了之后,他一句话都不说,第三天一大早就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他那么走了,我的日子有多难过!”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会照顾你的啊!”夏禹又从央求变得异常诚恳。 于付子理苦笑,“我给你的经纪人打了无数个电话,她根本不接,连我的钱都要吞下去,会照顾我?你骗谁啊?” 夏禹心想,这个女人也真是够天真,还就这个话题跟他辩论开了。 夏禹的语气从诚恳再次变得恐惧无比,“我工作室放火,也是你干的?” “对。不怕告诉你……” 于付子理话音未落,郭传兴黄雀在后,已经把手铐铐在了她手上,刚才在她跟夏禹说话的时候,那些等在周围的她带来的人也早已被警察控制了。 于付子理震惊无措。 夏禹的表情里,没了恐惧、没了诚恳、没了央求,只剩下,憎恶。 那个一直引在黑影里、让于付子理以为是夏立新的人,摘下了脸上的模具,根本是个演员! 于付子理说:“戏子就是戏子!” 是啊,演戏嘛,谁也不是夏禹的对手。用假人当道具、当诱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可是看金庸长大的人! 可是,抓住付子理,这并不是夏禹的目的。 夏禹问:“谢紫贤呢?” 于付子理说:“如果我回不去,她就会死。” 夏禹愤怒逼近,“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也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怕。” 郭传兴倒是怕了,这个人,刚才演的一手好戏,这会儿又敢在他这个刑侦队长面前,放此厥词?! 于付子理狂笑不止,接着是边哭边笑,“就算你刚才录了像,又怎么样?我随时可以否认,我可以说是我情绪激动,故意刺激你们的。我没动手杀人,我什么罪都没有。” 夏禹直接从郭传兴手里把人薅走了,手卡住她的脖子,“人在哪儿?” 一个废弃的仓库,绑匪总是毫无新意。 付子理带着郭传兴和夏禹进来的时候,看到了难以想象的一幕——谢紫贤脸上、身上都有伤,可她自己却在解手腕上的绳子,打得死结,还挺不好解。 一旁的洪蕊指示一个“绑匪”:“还不去帮忙啊!” 那“绑匪”恭恭敬敬,“哦哦哦!”走到谢紫贤面前,“谢总,我来。” “不用。”冰冷地就像那声音来自地狱。 那名呆萌的“绑匪”被尬在中间,看向洪蕊,洪蕊一个手势让他躲开。 原来,谢紫贤被绑架是故意的,她只是将计就计。 郭传兴见此情形,让同事们把于付子理先带走了。 谢紫贤解开绑缚,走到郭传兴和夏禹面前。 夏禹想问“你没事吧?”但现在看来这将是一句废话,他什么都没说,他要脱下外套给谢紫贤,正脱了一半,洪蕊赶到谢紫贤身边,把一件衣服给她披上了,连帽子都给戴好了。 谢紫贤问洪蕊:“东西呢?” 洪蕊手里摇晃着一个文件袋。 谢紫贤拿过文件袋,交给郭传兴,这袋子里的资料是关于一个人的:刘得弟。 夏禹想起来了,他曾在刑侦大队的黑板上见过这个人名。 谢紫贤开门见山,从无废话,“刘得弟本来有个姐姐,但是姐姐从小就给卖了,他长大之后,一直在找。半年前,他找到了,那之后,他帮人做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收了钱,就存进用他姐姐的名义开的账户里。彭佳死之前,他的账户进了一笔钱,这笔钱,就是于付子理给他的。” 郭传兴有点挫败感,“这个我们警方为什么没有线索?” “因为你们不知道他已经找到他姐姐啦!”洪蕊学着谢紫贤的语气说,“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不是你们侦破能力的问题。” 郭传兴追问:“那是什么问题?” 洪蕊说:“你自己看啊。” 郭传兴在那堆资料里看到一张照片,刘得弟的打扮,侧身和背影完全就是夏禹的样子。郭传兴下意识地看了看在场的另外三人。接着发问:“到底怎么回事?” 谢紫贤说:“这就是追踪失踪人口的程序,联合夜光天眼做到的。每个人,每时每刻,只要做了坏事,就逃不了。” 郭传兴饶有兴趣地笑着,“不是寻找失踪人口吗?没想到还有破案的功能!那以后我们干警察的是不是都要失业啦!” “用一次几百万,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你且失不了业呢!”洪蕊可以说是相当得意了。 谢紫贤说:“不过有个弊端。” 郭传兴心想,这怎么还跟过山车似的呢?“什么弊端?” “不能对外公开是夜光天眼做到的,否则那些人又该反对了。”谢紫贤真是太了解“外面”那些人了。 郭传兴点着头,这些信息量得着实消化一会儿了。 夏禹问:“谢紫贤,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谢紫贤感到有点暖意的,别人都以为她说完了的时候,只有夏禹知道她还没有。 “彭佳的案子破了这么久,不仅没抓到真凶,还让他被人灭口了,这说出去,对刑侦大队来说,是个笑话吧?”谢紫贤看着郭传兴,语气中带着试探。 这是赤*裸*裸的挖坑下套。 郭传兴说:“看来你有办法让它看上去不是个笑话?” “我帮你拿到了证据,还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有个小忙也想请你帮一下。”果然不愧是谢紫贤。 郭传兴不可置信,“你在跟警察做交易?” “是啊。” 理直气壮!胆大妄为!却,让人好奇! 郭传兴说:“说说看。” “打温情牌!”谢紫贤面带暖笑。 “什么?”郭传兴一脸困惑。 这他妈谁听得懂?! 这是夏禹第一次看到真实的谢紫贤。 ** 一周之内,媒体文章铺天盖地,说是:刘得弟找了他的姐姐很多年,日前找到了如杉科技,通过户籍程序试运行的期间,找到了姐姐刘大妹。得知刘大妹得了癌症,需要钱治疗,虽然是不义之财,还是全都给了姐姐看病。现在姐姐做了手术,正在恢复,但恰恰是姐姐的出现,帮助警方破了案。 弟弟有情有义,虽然杀了人,但是救了姐姐。舆论褒贬不一,贬的自然不必说,杀人放火,罪不容诛。褒的却是推陈出新,甚至想到了东邪西毒电影里的欧阳锋,杀人是为了生存,爱人才是他的本意。 什么话都有。两边论战,打了起来,打来打去,几乎都忘了开始因为什么而打。 故此,两相冲撞,彼此抵消。 谁也想不到警察办事的快慢了。 反而,找到刘大妹这件事的功臣,是如杉科技和户籍工程。 一箭双雕! 大局已定! 薛崇明看着各类新闻,不可思议地问谢紫贤:“你不是说这次要真实的吗?这不还是编?” 谢紫贤语气淡淡的,“你不会出去说吧?” 薛崇明赶紧表明立场,“不会不会,那怎么会呢。我是这儿的老板,我会去害自己的公司吗?” “那于付子理的事怎么说?” 这就是薛崇明最怕的,她要秋后算账,遂说:“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你能不能把你手里的证据还给我?” “我没有证据,我都是猜的。” “什么?”薛崇明从座位上惊起。 谢紫贤平静地说:“但是你也别想洗清,本来没有证据,现在有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谢紫贤觉得好笑,“不是你带着于付子理来见我的吗?” 上当了,又上当了! 后来,洪祖山跟薛崇明说:“你跟谢紫贤,如果能和好,就最好,对公司好,你跟洪蕊的事,也能好办一些。崇明,说到底,你跟洪蕊才是公司的主人啊,谢紫贤再怎么样,也是给你打工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爸爸从不跟你说吗?” 薛崇明也知道,他拼命针对谢紫贤这件事,确实幼稚可笑。 ** 日前不久,谢紫贤找了一位农业专家,到她的老家去,帮助他们挽回那批过期农药带来的损失,好在是冬天,只有大棚里用了一些,农业专家去了,还帮他们制定了来年的播种计划,让村子里来年收成可以无忧。同时去的,还有医护人员,帮那些中毒的农民做了一个周期的身体情况监测,直到确认他们健康无虞,才一起离开。 谢紫贤千叮万嘱农业专家和医护组的主任,不要提她。 没有人提,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疑心。 谢紫贤对于那个村子来说,不仅是个陌生人,更是一种遥远的虚无。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曾是她的家。 她再也没有家了,她独自回了那个租住的公寓,空空如也的一间房。 夏禹来找她,说是要给她做顿饭,怪事!这里都没有餐具厨具,拿什么做饭?夏禹第一次认识这样一个人,她明明可以活得无比潇洒,却自苦到难以想象。 他对她无比真诚地说:“让你来我家里住的邀请,一直作数。” 喜欢 夏禹的重大发现! 他已经是第十天不需要靠药物助眠了。今天,他要去看守所接夏立新。 彭佳案和刘得弟案先后开庭,夏禹给夏立新找了最好的律师,其实大可不必,所有证据都表明,夏立新没有杀人。 夏禹之所以这么做,是夏立新自己要求的,他觉得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如果换做以前的夏禹,根本不会搭理这种无端的条件。 而现在,夏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愿意做这些无聊的事。 对这个父亲曾经有多恨,现在就有多释然。 为什么会这样? 夏立新打量一下夏禹开来的车,“开这种车来接我啊?” “怎么?你想坐什么车?”夏禹的声音温柔得就像冬天午后的暖阳。 夏立新都感觉到诧异了,自己作天作地是习惯,夏禹爱答不理也是常态,今天是怎么了? “我给你买了个房子,环境很好,周围硬件设施也很全,走两百步到公园,三百步到超市,我会每个星期去看你。你也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但是别赌钱了。我每个月会给你足够的生活费,你要是不想自己做饭,可以找个保姆。你不是喜欢钓鱼吗?如果你想找人陪你一起去,周末我可以陪你。”夏禹开着车,边想边说。一路上,夏立新只剩下“嗯嗯嗯!” 空气安静下来。夏立新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小子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变得像个人! 夏立新警惕起来,“那个房子不会是……” 夏禹说:“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换。” “真的?” “真的。” 夏立新想,看来没什么可疑了。 下了车走进小区,夏立新心里的一块大石才算落地。这里比夏禹说的还要好多了,在城市和郊区中间,安静但不失人间烟火气,社区娱乐中心里,都是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在下棋、唱戏、练书法…… “走,回家看看!”夏立新对夏禹开始勾肩搭背,任谁看上去这都是对父慈子孝。 一个人脸皮如果足够的厚,不仅自己不会尴尬,其实也缓解了别人的尴尬。 夏禹给夏立新做了午饭才走,他没有吃,他想去见一个人。 他心里有个声音已经叫嚣了多日。 为了她,我要变成更好的人! ** 前一夜里,谢紫贤如常蜷缩在屋子的一角,就这么和衣睡着,可能是地暖出了问题,从半夜开始,就冻得人不得安生,她惯了,可还是冷。她的人生经验依旧奏效,饿和疼,还有冷,都是最真切的,只要没有这三样,人生,所向披靡! 即便有,挺过来,还是好汉! 可是,冻得再也睡不着了,脑子昏昏沉沉,身体里面灼烧着,表皮却恨不得用几床被子裹起来。 家里没有被子。 冷的天,该干什么?她好想吃一碗黄老板做的牛肉面。 天还没亮,又是雾天,她走到黄老板的餐馆门口。餐馆还没开始营业,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了不知道多久。黄老板来了,赶紧给我煮面! 终于吃上了,怎么没有味道呢? 黄老板拿过来一支温度计,“自己测一会儿。” 三十九度三。 怪不得。 黄老板要带谢紫贤去医院,但又想起来,那个孩子,张逢的批发店后来雇的伙计、老家的侄子张来要给他送货,他不在店里似乎不大合适。 “我回去睡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去医院。”谢紫贤每次生病都这么说,不去医院,不吃药,会好的。 但这一次,黄老板没让她自己离开,三十九度三,可大可小。 “孩子,你现在不需要一个人扛,你有朋友。你黄叔叔也不希望你这样。”黄泽选太知道怎么说服谢紫贤了,只需要把堂哥搬出来,万事大吉。 洪蕊开着拉风的芭比粉色法拉利,炸了整条街,车停在了黄泽选小店门口。她这是在夜店狂欢一宿,还没来得及换装,就直奔谢紫贤而来。貂毛大氅、皮短裤、超高跟长靴,这就是枫江市人人羡慕的祖山资本太子女,唯一继承人。 “外面”那些人又该说了,早晚把她爸的家业败光! 嗯!“外面”那些人,什么都知道! “谢紫贤,专家号都给你挂好了,赶紧跟我走。”洪蕊进了门,径直要去搀谢紫贤,被她甩开了。谢紫贤说:“我能走,没那么严重。” 洪蕊一身酒气。 两个人往外走,张来正好进门。 “君生姐,你也在啊,是来送家用吗?昨天张叔叔还提起来了!” 洪蕊把张来推到了一边,“借过!” ** “他怎么还叫你君生啊?”洪蕊一边开着车,一边碎碎念着。 谢紫贤没回应,她对这两个字其实比谁都不舒服,但是,她也懒得去纠正,很没精神,看着窗外,雾气慢慢散了,她突然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早上,在大雾里,她遇到了那个人。 如今,那个人,夏禹,已经一个星期不见人了。 他说过,让我去他家住,好在我也没有当真,看来,只是一句变相的感谢,一句客气话吧。 想到此处,她突然转头看着洪蕊。眼前的朋友,才是经过历史考验的。 “你真的喜欢那个夏禹吗?”洪蕊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话,把谢紫贤从她那复杂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谢紫贤有点诧异,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喜欢夏禹?不是那种感情啊! 是朋友! 我希望他好! 他一旦遇到困境,我希望我是第一个出手的;他平顺时,我就不再打扰他。 洪蕊说:“朋友之间也应该这样吗?什么我爸常说的,你低,我便涌来,你高,我便退去,那一套?我听着都觉得矫情!觉得一个人好,喜欢跟他在一起,喜欢看他笑,愿意陪他哭,不管是朋友还是男朋友,都不应该是这种佛系的态度!” 谢紫贤被教育了,“是吗?” “黄叔叔带你回来那时候,你怎么不看他高就退去呢?”洪蕊也学得语出惊人啊。 谢紫贤也感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是啊,最近我真是太矫情了!遇到夏禹以后,变得真是矫情! “你还说你不喜欢他?!这就是喜欢!因为他变得矫情,变得多愁善感,你这不是不想去打扰他,你这是怕他不理你!” 洪蕊!你真的够了! 洪蕊却没完没了,“我告诉你,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就跟他死磕,绝不手软,我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但是话又说回来,我觉得还是要先探探他的意思,没准儿那个于付子理闹这一通,还真是阴差阳错当了你们的月老了!哎,这人十恶不赦,也算歪打正着积了点阴德吧!” 谢紫贤已经被洪蕊这一通叽里呱啦吵得脑子就像一个随时能破壳而出的蛋清,混乱,闹腾,不安。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那天到底是谁挤破头去见他的?可那种喜欢,是种类似信仰的东西,不是男欢女爱。男欢女爱?我又知道多少? 可他,却已经一周都没消息了。 我还能想什么?哪怕在他心里,我只是记忆里一个小小的点,也比我在他不喜欢的时候、不喜欢的地方出现,让他厌烦要强得多吧! 医院到了。 不打针!不吃药!不输液!不住院! 这是谢紫贤的做人底线! 不容触碰的底线! 就在洪蕊跟谢紫贤僵持不下的时候,薛崇明来了。 三个人的头上都堆满了问号? 他怎么知道的? 他来干什么? 怎么坐在医生对面、病号儿席上的人,是她? 原来,洪蕊的手机里的gps可以直接连到洪祖山的手机上,他知道女儿去了医院,第一时间告诉薛崇明,“去看看,好好照顾小蕊,好好把握机会。” 薛家和洪家,对于这项政治联姻已然达成共识,但两个孩子不怎么来电,薛崇明的父亲薛爽就跟洪祖山商议,即便是为了家族利益结婚,也要让他们至少不讨厌对方吧。 薛爽说:“自然,崇明是男孩子,总要主动一些。” 可眼下还怎么主动?难道帮着洪蕊去照顾谢紫贤?他忍不了! 医生给听诊完毕,谢紫贤起身要走,洪蕊看了看薛崇明,“还不过来扶一下?” 薛崇明和谢紫贤此时相距不足两米,听到洪蕊这句话,两人都本能地感到讨厌极了!薛崇明还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洪蕊都这么说了,扶一下就扶一下吧,不能因小失大! 谢紫贤却一个劲儿地往后躲,险些摔倒,一只手托住了她。 谁啊? 好心人吗? 谢紫贤回过头。 她以为是自己发烧度数太高,烧糊涂了。 他怎么会在这儿? 夏禹说:“我来照顾她吧。你们放心。” 薛崇明却又不乐意了,“她是我们公司的重要人物,我是……” 洪蕊直接把薛崇明拽走了。 “医生,打针还是输液?”夏禹扶着谢紫贤,重新坐在医生对面。 外面等着问诊的人都快堵成人荒了,“到底怎么治,做个决定这么难吗?我们这一直等着?” 医生绝对是个好脾气了,“最好输液,好得快,要输三天。” “好。”他说好,不容反驳。 输液可以,不躺着! 这是小谢最后的倔强! 谢紫贤打着点滴,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倚在夏禹的肩上,似睡非睡。 夏禹突然说:“谢紫贤,你为什么不睡床?” 过了很久,她才说,“我睡床,睡不着,不是没试过。你看……” 她说着解开袖口,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疤,那是两年多以前,在黄泽澄的强制之下,让她改掉睡地板的毛病,她勉为其难答应了,买了新的床,睡了一个星期,可以说这一个星期并没有睡觉,睡不着!终于,在一个新的早晨,哈欠连天,把车开到了马路牙子上,留下了这道疤,捡回了这条命。 黄泽澄说,“你爱睡哪儿睡哪儿吧,我管不了了,以后总有个人可以管你!” 夏禹看着那道疤,心想,这人身上、心上到底还有多少伤? 谢紫贤见夏禹不说话,以为他嫌弃这道难看的伤疤,赶紧用袖子盖住了,然后又想到,她刚才睡在哪儿来着!哦!她拍了拍夏禹的衣服,好像是自己倚了一会儿会给他弄脏似的,然后,她强笑着转过头去。 夏禹读得懂她的小心翼翼,他对她,从来没有同情、怜悯,就像她对他说过的,“她懂。”夏禹也想告诉她,对她所有的看似异常的举动,“他也懂。” 可是,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敏感了?那个被人破口大骂都能一笑置之的人,那个面对任何攻击都照单全收、悉数化解的人,去哪儿了? 夏禹上次明明跟她说,“让你来我家里住的邀请,一直作数。”邀请了两次,她都没回应,难道不是她在一直疏远他吗?怎么现在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反过来了? 这一个星期,夏禹都在等她回复一句,来,或者不来。他不想逼得太紧,难道,错了吗? 谢紫贤极力表现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就可以了的精神状态,“这么晚了,你回去吧。还有两瓶呢,你别等我了。” 夏禹说:“明后两天的药带回去,我帮你输。待会儿输完,你跟我走。” 既然这样,那就逼得紧一点吧。 诚意 这是什么人才会住的房间? 芭比粉色! 床单被子是芭比粉,窗帘是芭比粉,沙发是芭比粉,桌子、柜子、椅子,目之所及,全是芭比粉色。 这感觉像是六年前洪蕊的style! 可这样的布置,却是出现在夏禹的家里。 “给你布置的,不过那时候虽然知道你习惯睡地板,但不知道你睡床的后果那么严重。”夏禹之前说“来我家住”的邀请,竟然不是虚让!不止如此,还有另一个房间,是一间书房,给她做编程用的,相连的三个台式机,崭新的,房间里从装修到色系也正常得多。 谢紫贤简直受宠若惊。 又开始晕了。 “还烧吗?”夏禹赶快扶住她,去探她的额头,“都已经退烧了,你还晕什么晕?” 谢紫贤恢复了曾几何时的那种磕磕巴巴,“那我今天,就住这儿啊?” 夏禹倒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他环顾着这间卧室,“可是你怎么睡呢?这床碍事,明天我搬走。那今晚,你去我房里睡吧,地上宽敞!” “你的房?”谢紫贤不由得脸都红了,笑了,笑得那么……欲望……不,尴尬、羞涩、不好意思!她赶紧从那张粉色的床上扯下了被子,直接半躺在地上,盖上被子,“我就在这儿睡,挺好!” 夏禹想起来他曾经拍一部戏背过的台词,到现在记忆犹新,“人都是求生,没人求死,人都想活得更舒坦一点儿。” 现在看来,这不是真理了,有的人,不舒坦,才是舒坦。 “你要是困了累了就先睡,睡不着就等着我。”夏禹出了家门。 半个小时后,一阵嘈杂,好在这才晚上九点,不然邻居指定会打上门来。夏禹带人搬来了一个床垫,是那种只有十公分厚的运动员床垫,然后叫他们顺便搬走了那张粉色的床。 刚巧夏禹以前给这个家具品牌代言过,直接找总部,安排下来,连夜搞定。夏禹把自己亲手做的两坛泡菜送给了搬家具的师傅。 “对了,谢紫贤,你喜欢吃泡菜吗?”夏禹说,“要不要吃点宵夜再睡?” 谢紫贤惊讶,“你还会做泡菜啊?” 夏禹说:“有一次去首尔拍戏,那儿的东西吃不太习惯,但是泡菜可以,我就每天吃泡菜。回来之后,就学着自己做,因为有时候只能偷着吃,隋爱不许。” 谢紫贤说:“你现在可以随便吃啦!” 夏禹:“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除了牛肉面?” 谢紫贤想了想,“辣!” 因为她也有同样经历,吃辣!当时没有别的吃的,就吃米饭就辣椒,每餐如是。她以为日后会恨辣椒这个味道,没想到,反而是再也离不开了。 “那也只能病好了再吃。”夏禹边说着,边把一床被子铺在了刚搬来的那个床垫上,“躺上试试。” “好像,睡床垫也不太行。” 够难伺候了!搁着别人早就发火儿了!可是夏禹的耐心好到难以想象,“你试试,这个这么薄,也不是很软,跟睡地上一样。” 她想,如果她再拒绝,他是不是就该失望了,“那好,谢啦。那我睡了,你出去吧。” 夏禹出门,关门,最后又扔进来一句,“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你卧室门锁好。” 奇迹般的,谢紫贤在床垫上睡着了,可能是药物作用,也可能是隔壁住着的那个人,让她莫名心安。 到了半夜,一句话把她惊醒了:“总有人能管得了你!” 是黄叔叔曾经跟她说的。那时候,她不信,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她期待过,但她这样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跟别人一起生活。 找个管我的人?我也想,可是,下辈子吧! 然则现在,那个人,会是他吗? 我多希望是他。 可是不会。 不可能。 不敢。 想到此处,谢紫贤觉得自己答应住在这儿,简直就是天大的失策,赶紧穿上外套,走! 不是走,是逃,趁他发现不了。 “去哪儿啊?”夏禹是睡在客厅里的,他担心谢紫贤夜里身体不舒服,需要人照顾,而他睡在自己房里会怠慢了她的病。 夏禹走过来,探谢紫贤的额头,没有再重新烧起来,还好! “你还要输液,就在这儿住这两天,等病好了,随你走。” “好……吧。” ** 一大早,阳光大好,谢紫贤发现自己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真的很神奇! 她走到客厅,发现夏禹不在家,出门了?把客人独自留在家里?她又想,我叫什么客人?谁会给客人布置一间房?不对,是两间!哎,那我到底是主人,还是客人? 介乎于主客之间,其实尴尬无比! 夏禹是去了黄老板那里,回来时,带了精心打包好的两碗牛肉面。 第一次,气氛和谐地,一起吃早饭。 夏禹说:“黄老板说,那天你生着病,都把一碗面吃光了,为了感谢你这个忠实顾客,今天给你加了料。” 牛肉,鸡蛋,都是她的最爱! 一扫而光! 夏禹:“我从小就喜欢看人吃饭吃得香,你吃的最香!” “是面好吃。” “你还喜欢吃什么?除了牛肉,鸡蛋,面,辣椒?还有吗?” 她一时想不出,不想想。其实她从来都是吃什么都行,吃饱就行。她想这么说,但是一大早来这么一句也太丧了。于是开启新话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上次那个工作室还能修吗?还是,有别的计划了?” 夏禹说:“是有计划,也在实施,租了新的办公地点,在装修,需要时间,我嘛,先把你顾好。” 又绕了回来。 有人敲门,这么早,谁啊?谢紫贤赶紧收拾东西、拿着衣服、又把碗给收了,“还有什么不正常的痕迹吗?”夏禹知道她的意思,她不想让别人在这里看到她,她害怕他会介意。 可是,他都把她带回家了,自然是不怕任何人知道。 她太小心了。 他由着她,懂,就是不论什么,都由着她。 她舒服就好。 谢紫贤回屋,“行了。” 来的人是郭传兴。他是搞刑侦的!一根头发,都能让他看出蛛丝马迹,继而推断出一整套剧情。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郭传兴问夏禹。 “没有。” “什么意思?” “她还没开窍。而我,还有件事没弄清楚。” “她过去的事?” “我过去的事。” 郭传兴一脸不解。 夏禹问:“来找我干什么?” 郭传兴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哦,那个于付子理,判了,是死缓,她是马来人,还有些手续要办。她递了好多次申请,我想,还是来跟你说一声。她想见你。” “没这个必要吧。”夏禹斩钉截铁。 郭传兴说:“人道主义关怀。” “她是不是想知道,她老公的事?我跟她说过了,我真不知道,也许他就是年纪大了,心思太多,又或者,以于付子理那样的人,贼喊捉贼,都有可能,我何必还去跟她解释一通?我说了她也不信,她只想听到我说的是她想象的那样,可事实不是。” 一套绕来绕去的逻辑。 郭传兴消化了一会儿,随之叹息,“其实我也不想管这事儿的,但她那个表现,我总感觉,她是真的爱她的丈夫啊。” 夏禹不再回应这个话题,他认同爱一个人就愿意为他付出甚至牺牲,可是,再怎么爱,也不能拿别人的生死、荣辱、得失,去取悦自己爱的人。这不是爱,是罚! 郭传兴还要再说,夏禹直接把他的话堵住了,“她要实在想知道,让她自己去问她老公好了。” 显然,话题必须结束,否则郭传兴知道,他会被夏禹赶出门。 “你也是心够黑的,”这不是指责,是一句朋友之间的调侃,郭传兴又看着很可能是谢紫贤躲着的房间的那个门,笑了笑,“跟她倒是绝配。” 是啊,心黑,狠绝,不这样,他们俩,任何一个,都活不到现在。 郭传兴说:“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改天喝酒,可不许不给面子。” 夏禹勉勉强强,“到时再说。” 郭传兴刚出门又回来,看向谢紫贤的那扇门,补充了一句:“她这样的人,心不容易打开。你得有点耐心。” 夏禹说:“下次我请你。” 付子理其实做了天大的好事,因为她,夏禹才认识了谢紫贤,认识了郭传兴,选择了走另一条人生路。 夏禹看向谢紫贤躲在里边的那扇门,她从小到大,所有喜怒哀乐,都没有人接收,任凭那感情巨浪般汹涌,也都会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被悉数化解。虽然她清醒地知道这现实,却也从不怠慢人生,每走一步,倾尽全力。 她配得上自己经受的那些苦难。 她这样的人,心关上过吗? ** 输完液已是傍晚,吃了晚饭,谢紫贤又烧了起来,三十八度二。吃了退烧药,等药效需要时间。 夏禹不放心,“到我屋里睡吧,你睡地,我睡床。” 这话真别扭! 谁都睡不着! 夏禹突然想起一件事,“谢紫贤,那天在桥上,你丢了什么东西啊?” 谢紫贤说:“一个胸针。” “胸针?” “你给我的!” 夏禹猛地坐了起来,赶紧来探谢紫贤的额头,怕不是烧傻了吧?我什么时候给过她胸针?我那时候都没见过她! 是演唱会。 提醒到了这一步,夏禹还是没记起来。 哪一年?哪一场? “不记得就算了。”她其实有点失望,他居然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 隋爱在捧一个男团,每一个,都不好伺候,她想,再也没有另一个夏禹了。那些年,夏禹真是做到了他说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隋爱说一不二,夏禹从不置喙。现在这些孩子,都属于十万个为什么!正头疼中,隋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帮我找个东西!” “那些都是当年那个合作的饰品公司给提供的,都很便宜,什么胸针啊、手链啊、耳钉那些,送出去那么多,谁还记得哪一个给了谁?”隋爱头更疼了,这不是存心来找茬嘛! “何况,那几场演唱会都有版权限制,没有录像。” “当年那个饰品公司,早不干了。” 夏禹了解了,这跟死无对证差不多。 但是,必须找到! 夏禹让隋爱联络到了当年那个饰品公司的联系人,然后辗转多个经手人,终于找到了当时商家提供演唱会奖品的直接负责人。 库房里还有存货。 眼花缭乱,各种款式,到底她说的是哪一个? 不可能让她自己来挑吧?那这事还不如不做,太没诚意了! 对!夏禹想到了,他在枫江市的后援会,当年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在现场。 ** “我病好了,我得回家住了,明天星期一,我也得去上班了。” 夏禹陪着谢紫贤溜达到她家楼下,把那枚胸针再一次,送给了她。 一模一样。 夏禹说:“这个不是以前的那个。” 谢紫贤接过去,“谢谢。” 她的家里,再不是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张跟在夏禹家睡过的一模一样的床垫。 她走到窗口,看着夏禹缓缓走远的背影。是那个人,让她一次次地确认,人间值得。 就像地狱归来,迎头撞上一抹暖阳,觉得,人间,真好。 ※※※※※※※※※※※※※※※※※※※※ 明天他俩就要一起去旅行啦~啦啦啦~ 旅行 一大清早,干劲十足! 户籍系统试运行已近半月,用户在增多,几乎没有大的安全问题,一些可控范围内的小差错都被如杉科技的工程师实时修复了。 只要按照这个节奏下去,半年后全国统一更改户籍平台,第一阶段的工程就算竣工了。剩下的,就是长期的更新和维护,以及,几年后源源不断的收益回报。 而这期间的工作并不轻松,守业更比创业难,一子走错,就可能招致全盘崩坏。 谢紫贤开始琢磨,需要找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做一个新的程序去自动修复户籍系统的日常漏洞。并且,公司还必须有一个和户籍系统达成平衡的项目。 黄叔叔说过,做生意,即便是孤注,也最好不要一掷。 夜光天眼发明出来,只用于荒野搜救,实在是荒废了。被限制在极少领域使用,势必会导致使用费用的居高不下。如果可以拓展到更多的行业领域,比如集装箱业、生物科技和医疗业,但这些还需要专业人才…… 哎,从哪儿入手呢? 哎,又要去说服股东,又得跟人打交道了! 消停几天不好吗? 这一早上,思路东挪西窜。 “谢紫贤,你能请几天假吗?”夏禹发来语音信息,“十天左右。放个假吧!一起出去走走!” 求之不得! 谢紫贤刚要回复,夏禹一连串的语音陆续涌来—— “你就当是去采风,你们搞编程的不是也需要灵感嘛!” 谢紫贤想,这一上午正是在找灵感啊!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思想被夏禹监控了,真是神奇!这都能想到一起! “你的户籍工程不是还需要美化外观嘛,现在人们刚开始用,都很新鲜,时间长了,你就得有点抓人的东西,可以多点美食信息啊,每个地区的人都需要看到自己地方的特色,才有亲切感嘛!这你不能靠在书上网上找资料吧,还是要实地去看的。” 谢紫贤想,夏禹跟她说过自己在世界各地工作的见闻。而她呢?几乎哪儿都没去过。 可能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其实,出去玩儿嘛,又是跟喜欢的人一起,他大可不必这么费事劝我。 他只需要说:“跟我去吃好吃的!” 无有不去的! 晚上,夏禹来找谢紫贤,制定旅行计划。 “第一站你想去哪儿?”夏禹不想用自己的所谓经验主导,他想绝对地尊重这位受邀者的意见。 “我最想去重庆!” “为什么?” “我要吃最辣的辣椒!” 夏禹有点失落,“你知道我不吃辣吗?” 谢紫贤是打入粉丝后援会多年的资深铁粉,会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为什么不吃辣?不吃也得去,我想吃!” 夏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邀请她一起去旅行的提议,过于冲动了! 为了吃辣,在到重庆之前,谢紫贤是做过功课的。 这里除了麻辣火锅就要数酸辣粉了,劲道爽滑,酸辣入味,既是主食,也是小吃,能上饭桌,还能拿在手里边走街串巷边吃。 谢紫贤把一碗加了巨多辣椒的酸辣粉推到夏禹面前,“吃,吃啊!” 夏禹坐在凳子上,双手扶着膝盖,红红的一碗酸辣粉,真的很诱人啊,他跃跃欲试,却迟迟没上手。 谢紫贤自己吃了两碗,才看向夏禹这边,“你要是不吃,等明天离开重庆了,就吃不到这么正宗的了。” 夏禹豁出去了!太好吃了!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辣! 谢紫贤刚粉上夏禹的时候,曾经把他所有的资料都翻过一遍,等到开始学编程,在网络上搜寻夏禹的痕迹是她学习的巨大动力。 她知道,在他15岁之前,他是很爱吃辣的。为了唱歌,公司不让吃辣,为了拍戏,不让吃饭。吃个泡菜,还要偷着,自制力上来,一口泡菜过好几遍水才入口。 这日子过得啊! 她想着,夏禹既然人都走回生活里了,就按生活里的自己去活着吧,从让他重新吃辣开始! 夏禹见缝插针,“你要改变我的习惯,你自己也要改啊。” “在改啊,从床垫到床,不是很远了!” ** 重庆到天津的动车。冬日里,沿路其实也没什么风景。还需要什么风景呢?世上最美好的风景,不就坐在自己旁边么! “什么东西啊,甜甜的?” 感觉是面食,天津人一大早吃这么腻的甜吗?那他们这一天岂不是都要幸福飞起了? 是糖皮儿,跟油条是一个系列,把面赶平,铺上一层和好的红糖,再一起赶平,然后用刀划上几道,用油炸透,几分钟后从油锅里捞出,沥一沥油,就着豆浆、豆腐脑、嘎巴菜一起吃,是天津人永远吃不腻的早餐。 天津的早餐那么好吃,所以很多天津人都不爱在家做早餐。 夏禹说,有一次他在天津拍一个警匪片,吃过这个,念念不忘,以后别处也有的卖,但都没有这里的正宗。 天津虽然是北方,但感觉这里的冬天好暖啊,人是真热情,不认识也打招呼,看到夏禹,知道是明星,却没有窥视,而是当成邻家哥哥似的聊家常,这是个什么神仙地方啊! 好吃的多不胜数! 谢紫贤最爱吃面,打卤面是天津美食界的扛把子!这里正宗的叫法是捞面,家家户户办喜事都必吃!捞面是一个极具包容性的饭食,想加什么调料、菜、肉、蛋,想加什么就加什么,丝毫没有限制。 谢紫贤有个重大发现,糖醋面筋!加在捞面里简直好吃到上天啦!忍不住感叹:“当时她怎么不把我扔到这里来?”她若无其事说了这句话,夏禹的心,疼了一下,接着又想,若不是她当初带你去了枫江,咱们这辈子怕是也不会相识吧。 终归,对与错,都有缘法。 说到缘法,倒是有个地方必须要去的。 夏禹在想应该怎么跟谢紫贤说,才显得不是矫情于类似虚无的东西,而是落到,饭桌上! “你不是爱吃面吗?” “正在吃啊!”谢紫贤把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吸溜到了嘴里。 “有一个地方的面,也很好吃。” ** “你认识那个字吗?”夏禹指着一个餐馆门口的一面旌旗问谢紫贤。 穴宝盖,里面是幺、言、幺,底下是长、马、长,左边写月,右边是立刀旁,最下面是个心字底,最外边还有个走之旁。 谢紫贤说:“这个字,我认识!” biangbiang面的“biang”! 夏禹有点诧异,本来还想给她介绍的,眼下多少有点失落,“你怎么认识的呢?你来过这儿吗?” “没有,其实除了枫江市,还有上回回老家,我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 “那你怎么认识的?这个字好像就只有这里会用。” “查字典的时候见过啊。你是不知道,我能把新华字典背下来。” 夏禹诧异,“背它干嘛?” “就是,背了,查的多了,就背下来啦。我认识的每一个字,都是查字典学的。” biangbiang面,那味道真是biangbiang的! 在山西,吃了有名的面食,也一定得去拜拜菩萨。 禅茶一味,夏禹和谢紫贤在寺院里喝了一盏茶。离开前,刚好是慧让大师每日参禅的时间。 有一只身穿袈裟、安静打坐的猫咪,看上去年纪不轻了,它的眼睛眯着,打坐在慧让大师的身边,一动不动,像是参得懂禅,礼得明佛理,让人肃然起敬。 慧让大师告诉他们,这只猫是他捡来的,治好了它的腿伤以后,给它找了人家收养,可猫咪连续三次从不同的人家跑回了寺庙里。有一次,慧让大师起夜,就看到猫咪在佛堂打坐,虔诚的样子,倒像是一位得道的高人。 此后,猫咪就留在了寺庙里,跟慧让大师一起,长伴青灯古佛。 “一只猫竟然比人明理。”下山时,夏禹感叹。 谢紫贤不愧商人,“人还是要回归入世的,出世是为了入世,入世却不是为了出世。” “谁说的?” “黄叔叔说过,人不能只是参悟大道理,却什么都不做啊。那样懂得的道理,多半都会一入世就消失,只有自己经历的,感悟的,才会留在心里,他说,这叫‘心法’。” 夏禹说:“那咱们要不要去个远一点的地方?” “哪个地方?” 唐三藏取经怎么走? 往西! ** 馕这个东西吧,无论是样子,还是口感,都跟锅饼很像。 那人最喜欢给我做锅饼吃,在五岁之前的记忆里,还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哎,再也吃不到了。 夏禹的话突然打断她的思绪,“到了这儿想吃什么?” “最想吃的就是烤羊肉串,想起小时候看陈佩斯的小品,他也没有拿着真东西,就这么假装吃,那种表演挺难的吧?” “得相信,是挺难。” “你也会吗?” 夏禹有点警惕,“会什么?给你表演吃羊肉串?谢紫贤,你不要太过分了!” 谢紫贤被逗笑了,在他面前,笑点不是低,是没底线的低,“我怎么会这么没分寸呢?我是想,你看,那边有一大块空地,多像你喜欢的武侠小说啊,我都是后来才看的那些书,不过都没看完,太忙了,但我记得,有一个叫华山论剑,那咱们今天就来个天山论剑吧!” 夏禹简直不可置信,“干嘛啊?你还要跟我打一架啊?” 谢紫贤看到路边有卖玩具的小摊子,买了些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器,拉着夏禹去了那片空地,比划着打了起来。 夏禹有点不知所措,这……几岁了?但他看到谢紫贤玩儿得忘乎所以,才突然意识到,是啊,她从来没有童年。 好好配合!发挥影帝水准,表演江湖决战! 如果这样能为她补上一段童年,再幼稚都可以! 打累了,席地而坐,遥望炊烟。 “夏禹,你看,生活多好啊,越简单越好,随时都可以吃到想吃的东西,不用挨饿,没有疾病,亲人之间,不会离散。” ** 回枫江之前,他们绕道去了广州,到酒楼里,跟老人们拼桌,喝个早茶,无限续杯。 她在想,夏禹曾经是那么高高在上,她此生望尘莫及的人,现在就坐在她的身边,命运有时无常得可怕,有时又充满希冀,“心法”,到现在都没有参透。 他在想,那件事,该做个了断了,可是,还想跟眼前这个人多相处一些时候,能多一个月,是一个月,能多一天,是一天…… 人跟人的感情会不会也像喝茶一样?越来越淡?最后,自然而然地彼此疏远,分离,再也不见。很多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的吗?一生,在某一次分别之后,便成永恒。 旅行是一路的相伴,快到家了反而要面对分离,两个人都看出彼此心事重重。 没有承诺,没有安慰,懂或不懂,不在现在。 ※※※※※※※※※※※※※※※※※※※※ ps:biangbiang面,起源陕西,具体是哪个字,实在打不出,读者大大自行查找哈~ 有我 “如果我不能认同我自己,我绝不把自己给你。” “谢紫贤。” 夏禹在梦里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这个名字…… 他醒来,看着镜子里的人,额头的冷汗还一滴滴挂在那里。 这是想给自己来一次脱胎换骨吗? 自从认识了那个人,那么多年建立起来的顽石之心被融化了,产生了一种想要原谅一切、跟世间万物和解的愿力…… 现在,因为那个人,又想把自己的过去重新规整一边,就像一个旅行多年的僧侣,沾染了一身尘世污浊,在某个理想圣地,想要沐浴一新。 但是,沐浴,就会一新吗? 万一过去的事,再次被掀起来,所得到的结果,依旧如斯不堪,甚至,更加不堪,又当如何? 我还能面对她吗? 那样的我,即便留她在身边,还有足够的自信去保护她吗? 怕! 怕极了! 她或许不在乎,甚至会为此更加靠近我,安慰我。毕竟,上一次,我在那样的绝境里,生死边缘、千夫所指、甚至可能被认定为杀人犯的时候,是她把我带回了家——那时候,我竟还那样误会她…… 我错了。 我知道自己错了的时候,她正独自在那个亡魂的对面,一个人,为我寻找证据,想向全世界证明我的清白,而她的信念不知由何而起,就像是一种无条件的对我的笃信。 作为一个陌生人,她相信我。 单枪匹马,为我! 怎么回报? 一个床垫?一碗面?一枚胸针? 这些,都不够。 我觉得,不够! ** “一上午了,鱼也不上钩,你说是不是这里根本没有鱼啊?”夏立新还是坐得住的,只是看着本想带它满载而归的水桶里,到现在日上三竿了,里面连条活物都还没有,很是焦躁。 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露一手,讲了一上午如何才能叫鱼上钩的经验道理,结果,一败涂地…… 没面子! 其实,夏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就算这会儿夏立新去买几条鱼回来,放到桶里谎称收获颇丰,夏禹也只会拍手称赞,绝不会发觉他弄虚作假。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夏立新想到就要说到,“夏禹,你没事儿吧?还是跟我一起钓鱼不高兴啊?” 夏禹就像是鼓足了万分巨大的勇气,“我想问你件事儿,当年那个女人,你还记得吗?怎么找她?” 夏立新先是一愣,“谁?” 夏禹似乎难以启齿,“我十五岁那年……” 夏立新还是心疼夏禹的,他立刻接过话来,好让夏禹不再为难自己,“夏禹,当时我……当时你还小,那些事儿,都是我的错,你把它忘了吧。” 夏禹摇摇头,不仅没听劝,倒是更执着了,“你还记不记得她?能不能找到她?” 此时此刻的夏禹,脸上期许的表情,就像是,从地狱里伸出一只手,希望岸上的这个人,拉他一把。 夏立新才知道那件事给夏禹竟留下了十几年的阴影,“她那时候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夏禹说:“我醒了之后,只是看到她穿着很少的衣服,我胳膊上有个针孔,全身没力气。就是因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经常做噩梦。” 夏立新感到自己罪孽深重,是他把自己在世唯一的亲人,他的夏禹,推到了那样的境地,“当时,到底是哪个鬼迷了我的心窍呦?!可是,我,我没有办法啊,那个女人给我的钱,刚好够我还债,否则那些债主,要杀人啊……” 夏禹冷静,冷漠,语气近乎偏执,“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还知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你不要说别的。” “我可以帮你找找。” “好。”他重归平静温和。 夏禹说着站起来,夏立新以为他要走,原来,他是去提他们带来的桶,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夏立新没想到,不敢相信—— 夏禹对他笑,“总不能空手回去吧,我去买几条,你收拾收拾,咱们回家吧。” 夏禹提着水桶走远,去买鱼。 夏立新急需水桶啊现在,泪不知道往哪儿流!心里想,这小子,最好不是跟我演戏骗我眼泪啊! ** “楼下住的是个寡妇,守寡好多年了……” 夏禹把夏立新送回家,正在给他做鱼,然后,夏立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夏禹想,“我尽力了,跟这爹沟通,蜀道尚难,需要时日。” 再见! 夏禹把鱼蒸好,调好闹钟,让他自己吃吧,也许,他会叫楼下那人一起,随他吧。毕竟,谁都需要陪伴,他高兴就好,最好遇到的人也是个好人。 “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把你送进地狱的人也曾带你去过天堂。”夏禹背过这句台词。他记得,小时候,正月十五,父亲会背着他到街上看灯,夏天傍晚,会给他削一柄小剑,跟他表演对战告诉他长大了要做个男子汉,那个男人后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变故,突然变得嗜赌如命,弄得妻离子散。 能知天命,才能改命。 要想改命,还是要弄清楚那件事。夏禹的思绪又回到了十五岁。 他只有一个强烈的信念:澄明如新,才配得上她。 ** 夏禹带着余下的两条鱼去了黄老板的餐馆,还带了托朋友从湖南寄来的腊肉——他听谢紫贤说过,腊肉是黄老板的最爱。还有,两瓶好酒! 他想在黄老板这里多知道一些谢紫贤小时候的事情,她的苦和乐。 好巧不巧,遇到了她,正在挨训! 训人的是黄老板:“你打到他卡上就行啦,他还非得让你回去一趟?干什么呀?不去!” “哦!”谢紫贤回了这个字,就像是孩子在外边惹了什么祸,回到家找到了大人撑腰的那种表情。 夏禹、他的鱼、他的酒、他的肉,一下子落在了谢紫贤的眼里。她就像看到光一样欢喜,迎上来,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夏禹,你钓的鱼吗?” “买的。” “黄老板!”谢紫贤提着桶,递向黄老板。 黄老板:“我来吧。你们要不出去转转,两个小时后回来吃饭。” “哦!”这一声,是“出去别跑太远,按时回家吃饭”的应答语。 小谢不忘嘱托黄老板:“加辣!” 吃辣,需要循序渐进,爱上一个人,当然也不能操之过急。 ** “旅行回来累吗?”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好一会儿,夏禹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像是,彼此礼貌的疏远。 谢紫贤心里想,跟你在一起,怎么会累呢?去哪儿,都是好的!吃什么,都是香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不只是喜欢,是爱吧! 但她只说:“其实去了那么多地方,我觉得哪里都没有枫江好。” 什么都是死物。人,不一样,她在这里认识了黄叔叔,认识了夏禹。 还有,世上最好吃的牛肉面! 夏禹看着身边这个人,微笑、蹙眉,都会让他多想一层,她心里,舒坦吗?! “君生姐!”是张来。谢紫贤以为只是巧遇,可张来说:“我叔知道你在这儿,让我来叫你!” “好。”她从不为难受不起为难的人。 张逢在网上银行查来查去,这个月谢紫贤给的家用还是一如既往的五千块,他记得,他明明跟她交代过了,“物价涨了,玉华回来后先不急着找工作,怎么也要在家安心住一段儿再说,家里琐事也多,家用就涨到一万吧。”不忘饶上一句,“对你来说,是小钱。” 谢紫贤也真是够抠门儿的!人啊,越有钱越吝啬! “叔,人带回来了!”张来像是完成了天大的成就。 谢紫贤来了,夏禹跟在她身边。 张逢愣了一阵,“呦,回个家还得找人陪着啊?” 回家?!!! 谢紫贤:“您找我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你自己看。”张逢说着,把台式电脑转了大半圈,屏幕显示着银行账单。 夏禹这才算搞明白,原来刚才黄老板说的“打到他卡上”的就是谢紫贤给张逢的家用。 只听楼上一串高跟鞋跑动的响声,张玉华几乎是从后屋闯进了批发站。 这是,夏禹? 张玉华打量着夏禹,对谢紫贤啧啧声,“你别说,这还真让你勾搭上啦,小时候还以为你白日做梦呢。” 夏禹听了别提多不舒服,百忍成金,但关联到谢紫贤,他不想忍,“澄清一下,是我在追她。” 张逢父女瞬间惊掉了下巴。 而谢紫贤更加震惊、错愕!阿弥陀佛!我是不是听错啦? 张逢碍于夏禹这话掷地有声,一米八的个子又在这儿戳着,不好再说家用的事,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事儿,“你给玉华把工作安排好啊。” “安排不了。”夏禹替说了。 “忘恩负义!”父女齐声。 夏禹说:“她在您这儿生活了十一年,就按最高标准,每年十万吧。” 什么意思? 夏禹说着,掏出支票夹。 一百一十万的一张支票。 夏禹把它交到了张逢手上,“以后没有家用,别再找她。” 张逢已经呆住了,这么多钱,面对夏禹的要求也只是笑着回应:“好好好!” 夏禹拉着谢紫贤的手,走了出去。 如果没有以后,趁现在,多为她做些事吧。 谢紫贤甩开夏禹,“你不觉得现在这样,其实有点暧昧吗?” 夏禹有点生气,“什么暧昧?不觉得!这个词不属于你。” 僵持。 黄老板真是一位负责任的长辈和厨师,饭好了,满大街找人,终于见到他们俩,判断可能是吵架了,赶快一路小跑着过来,“饭都好了,不知道看点儿时间啊!走走走!”一边说着,一手拉一个带了回去。 ** 是公司的车,就停在黄老板家门口,一定出事了! “谢总,户籍系统出现一个漏洞,工程师一下午都没找到原因,薛总让我来接您。” 我的鱼啊! 吃不上了今天! 难过! 剩下夏禹和黄老板小酌。 黄老板问夏禹:“我看到好几个公众号都写了,你们俩,出去旅行啦?” “是。她没跟您说吗?” “她啊,这种事儿上,脸皮儿薄。” 夏禹认同地点着头。 黄老板就像盘查户口,“你这不唱歌不演戏了,准备干点儿什么啊?” 夏禹说:“在筹备着。” 黄老板很通情达理,“年轻人做事,慢慢来。” 然后,黄老板把话题转移到了谢紫贤身上,这才是夏禹今天来的目的啊! “那孩子啊,其实倔着呢!” “嗯。”夏禹无比认同。 “我记得有一回,七八年前吧,第一次来给我送货,那会儿才这么高……”黄老板边说着边比划,那程度,最多一米四,“我问她为什么不上学,我那时候不知道她的身世啊,这孩子一下子就把脸子甩下来了,说了句什么,‘我贱命一条,怎么活不关你事’。哎呦,从那开始,我可知道了,跟她说话真是门学问,这孩子从小心思就深啊。” 夏禹拼命想象,一米四身高的谢紫贤,扛着那些蔬菜啊、米面啊,该是多吃力啊! 黄老板说:“可后来,她跟我说话,跟我堂哥说话,还有现在跟你,我发现了,百无禁忌,一点也不敏感了,可能是她心上那些伤,慢慢好了吧。” 夏禹想起谢紫贤拿着杀人犯的资料跟郭传兴做交易、跟薛崇明针锋相对,他想,黄叔叔该见见那时候的她啊! 夏禹说:“会越来越好的。” 黄老板微醺了,还是没忘记嘱咐几句,“小夏啊,虽然小谢这孩子跟我们堂兄弟没有什么血亲,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我堂哥收养的,就算不姓黄,也跟我们家的孩子一样。我可跟你说……” 夏禹握着黄老板的手,“黄叔叔,放心。” 夏禹喜欢金庸,不仅是那里的纵横江湖、锄强扶弱、侠之大者、匡扶天下……还有,那些人为了去见自己心爱之人,能够不顾世俗礼法、穿越路途艰险、战胜自身残缺…… 他想就像杨过那样—— 为你挣扎向上,不计荣辱得失,此生笃信不问。 ※※※※※※※※※※※※※※※※※※※※ 新boss即将出场,有点意外,敬请期待~ 囹圄 “原来这个东西是监视我们的!” 一夜之间,网上的一段视频点击率过亿,内容是居民日常生活被拍摄下来剪辑而成,包括一些隐私内容。 舆论哗然。 夜光天眼是个怪物! 如杉科技,其心可诛! 户籍工程隐藏的是如杉科技要掌握全视角的人类大数据,背后的野心和阴谋,可想而知! 必须取缔! 回归过去的传统户籍模式! 我们不需要这种日夜窥视我们的怪物存在! 不,是不许它存在! 不仅要取缔户籍系统,还要销毁夜光天眼! 听说可以用它进行户外搜救? 我要报名,去当志愿者,帮助搜救!让怪物滚出公众生活! …… 新事物,他们太害怕了! 怕,源于不能理解。 亘古如此。 没人能改变。 谢紫贤想,既如此,就设法让他们搞懂! ** 夜光天眼,表意听起来是能够穿透黑暗拍摄。 不止! 它的强大在于,能穿透一切建筑物、一切物理构造、一切信号干扰设施,直达生物机体,是放大了的人体追踪器,是一张网。 怎么跟公众说明?没人会用这个动辄百万的东西去窥视普通人! 谁会信? 以前不是没人知道,是没人在意。而现在,必须向公众承认事实并用实例去说明这项技术利远大于弊。 搜救、航海、集装箱管理、医疗、能源……几乎能惠及所有行业。 只是投入运营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实施。 他们不会懂! ** 祸不单行。 谢紫贤前一晚调试户籍系统的后台,修复了漏洞,正在等待系统重启。 重启了,漏洞还在! 这根本不是漏洞,是被人植入了某个扰乱程序的东西,方法就跟她植入寻找失踪人口的板块链接一样,这东西,杀不掉! 双管齐下,这么明显的出招。 这回又是谁? 且这个人可以进入户籍程序的后台,又或者,技术水平强大到可以攻陷整个防护墙,却不被察觉,直到把所有数据修改完成,安全撤离,才被发现? 能做到的,只有神!这是谢紫贤最后的判断。 五雷轰顶。 得召开紧急会议! 来不及了! 所有股东堵到了会议室,等着让“伟大的谢总”给个交待!夜光天眼、户籍工程双双滑铁卢的这个早晨,如杉科技股票跌停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薛总干执董那些时候,倒是平顺,怎么谢紫贤一回来,又跌停啦?” 这是股东们的第一反应。 乱了! 混乱和严重程度迅速表象化,平日不怎么参与公司经营的洪祖山第一时间来坐镇,“紫贤,稳住!” 就连从不出面的薛崇明的父亲薛爽都来公司了,“需不需要帮忙?该怎么做?你有应对措施吗?” 谢紫贤前所未有地一脑子浆糊,“没有。” 她先前想到如何让民众接纳夜光天眼,就是想要使用户籍系统的优势,现在…… 一损俱损,无计可施。 停摆! 陈永让杨红亲自到如杉科技来质询,“谢总,时间不多,我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今天五点前必须控制住舆论,不然到了晚上,不可收拾!” 杨红走后,又一波人来了,是郭传兴,“谢总,有人报警,如杉科技涉嫌侵犯他人隐私权,需要请你这个负责人跟我回警队一趟。” 谢紫贤喘了一口粗气。 气笑了。 “好。”怕,往往没有用。迎难而上,方是破敌之策。 谢紫贤被带到刑侦大队,问了话,不需要拘留,但是要待够二十四小时。 洪蕊带了律师来,想要先把人保释出去,被告知:二十四小时! “很好,二十四小时以后,外边的事儿谁都无力回天了,安排得天衣无缝啊。”谢紫贤心里太明白了,没别的可能了,人为,找吧,到底是谁。 二十四小时,找到又有什么用?到了明天,无论是户籍工程,还是夜光天眼,都不存在了。 ** “遇到再大的事儿,也得吃饭啊!” 昨晚,夏禹跟黄老板喝到半夜,今天一早是被郭传兴的电话震醒的,“谢紫贤出事了!” 惊坐起。 夏禹让郭传兴帮忙,带他到看守所陪着谢紫贤。 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儿! 二十四小时,不行! 一分钟都不行! 夏禹说:“我作为旁观者啊,其实觉得这件事儿本身不复杂,复杂的是人。” 谢紫贤点了点头,第一次,吃不下饭。 夏禹接着说:“你有没有可能,做一个可以屏蔽夜光天眼的app?” 谢紫贤一脸问号地看着夏禹。 夏禹:“每一个人都能自己选择下载安装,不想被监测的时候,就关掉,如果去旅行,去探险之类的,再打开,既保证隐私,又保证安全,两边都能兼顾。” 谢紫贤叹气,“其实没这个必要。” “当然没这个必要。” 她懂了,“他们只想要一个心安,而我们还要利用这项技术去做更多的事。” 夏禹温柔地笑着,“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会想不到吗?你怎么了?” “我在想另一件事。” 夏禹秒懂,“你那个户籍系统除了居民信息是对公的,生活用途其实在各类app上都能完成,最突出的还是寻人。” “可这个功能必须链接夜光天眼。” 夏禹突然把话题转到另一件事上,“你知道我们国内有这么多银行,相互之间也是有竞争的。” “你拍那个检察官题材知道的吧?” 夏禹点头,“这时候了你还能发散思维啊……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学他们的方式,比如,注册户籍系统每年能得到分红,但是也不是白给的,有一个基数,开始注册的人少,分红就多,人越多分红越少,但是等人多起来,用着方便,取代了传统模式,再想退出去,也不可能了。” “我之前想过这个办法,就是看了你那个电影,我有好多办法都是看你的电影学的。不过,股东们否决了,他们不想拿钱。原本,我还能用黄叔叔留下的钱,现在也不行了。” “需要多少钱?” “什么啊?” “多少?” “一、两个亿吧。” “这么多啊!”夏禹这绝对是哄孩子的语气。 谢紫贤不好意思地笑着,“是啊,有点儿多。”继而绝望叹息,“夏禹,你是在安慰我吧?这些补救措施,今天做还行,明天,来不及了。” 夏禹点着头,“那你就好好吃完饭,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再想明天的办法。” 莫名其妙,天都捅了个窟窿了,因为夏禹的几句话,她竟觉得心里那么安宁。 ** 二十四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谢紫贤从看守所走了出来。 乔森迎面跑过来。 谢紫贤:“怎么回事啊?” 乔森的兴奋溢于言表,“政府追投300亿,用于户籍工程建设,但是要完整的版权,如杉科技以后只做维护,但是签了备忘,是独家。夜光天眼暂时要关闭,但是户籍工程不屏蔽这项技术,给我们三个月时间,如果能找到让民众安心之法,可以恢复运营。到时候,户籍工程链接夜光天眼,我们如杉科技还是唯一能操作户籍系统的企业。” 谢紫贤一头雾水,这是,天降神兵? 突然,她想到前一晚夏禹的话。 是他? 是他吗?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不愧是夏禹啊! 打给他,电话关机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边想着,上车,司机开车。 再打给夏禹,还是关机。 乔森打断了谢紫贤的思绪,“是薛总让我来接你的,他约了一个投资人,夜光天眼也有希望了!” 薛崇明? 哼!此人,昨天那种乱局,可是连一个屁都没放! ** 酒局饭局,向来是谢紫贤的一大短板。 但是,做生意,似乎又逃不开这些。 是个无法统一的矛盾。 “谢总,这回我打算投两个亿!”薛崇明找来的是一家私募基金的股东,薛崇明称呼他“王总”。 谢紫贤认真地讲述夜光天眼,“我还是跟您大致说一下,这个事情可能周期比较长,您的投入,回收也许不会很快……” 王总和薛崇明同时大笑。 谢紫贤不解!不能理解这个笑的意思! 她的聪明都用在哪儿了?此时此刻,显得像个小丑? 人家没想跟你谈项目啊,谈的是酒! 这对于谢紫贤来说,无异于修罗战场。 王总说:“今天就是想跟谢总交个朋友,你喝了这杯酒,两亿,明天到账,合同,差不多就行!” 却之不恭,一杯下肚,谢紫贤直感天旋地转,这是什么酒?劲儿够大的! 谢紫贤知道,人生有两种酒,跟黄老板、黄叔叔,小酌,基本上就闻闻味儿,抿一口,权当生活仪式。还有一种酒,有一次给黄叔叔当司机,跟他去谈一个项目,看到他已经快喝挂了对方还在灌酒,实在看不惯,抢过酒杯,黄汤下肚,吐了一宿。 谢紫贤想到此处,直感毛骨悚然,因为当天来接她和黄泽澄的人,正是薛崇明。说明,他太了解谢紫贤一杯倒的酒量了。 就这样,居然任由王总灌她酒?! 好烂俗的肥皂剧场面! 她必须马上离开,投资嘛,再聊!但是,根本站不起来了。 这感觉,真不大好,很不好。 谢紫贤这会儿大概明白了,昨天确定这些烂事儿是人为,这个人到底是谁。 薛崇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原本以为他只是不服气、不甘心、小傲娇? 我错了吗? 我错了。 但是发现得也有点儿太晚了。 “来,谢总,再喝一杯,今天合作谈得不错。” 她拼命睁眼睛,力求让自己清醒,头疼欲裂,不知道又是谁把窗户打开了,一阵风吹进来,恰好盘旋在她的头上,醉意更浓,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走了半步,就又倒在椅子上。 完了! …… 那一年,夏禹只有十五岁,夏立新跟他说,父子小酌,庆祝他长大成人,醒来后,那个衣衫不整满身橙皮纹的女人,成了他十几年的噩梦。 他知道,他是男孩子,没错,想开点儿,其实没大所谓,在遇到彭佳的时候,他也曾这么说服过自己,可是,现在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谢紫贤,一个他不想亵渎的灵魂。 在夏禹心里,她那么痛苦,却那么干净。 夏立新通过以前的朋友,找到了那个女人,她叫邝伟丽。 夏禹在看守所陪了谢紫贤一夜,一大早就被夏立新叫走了。 在去见邝伟丽的路上,夏禹的电话被收了,因为他们要去的是一个私人开设的地下赌场,必须上交通讯设备,带着头套,才能入场。 夏禹不知,自己将面对的真相,将会是什么? ※※※※※※※※※※※※※※※※※※※※ 远离烟酒赌,做个文明好青年! 告白 幽冥昏暗。 是什么人会喜欢这样的环境,竟还乐此不疲? 在这里一掷千金,然后负债累累。 何必? 夏立新说:“赢钱了就能出去充面子啊。” 过去,你抛家舍业,就是为了这种概率地赢一次,去充面子? 夏禹现在实在没心思跟他辩论这些了,他不知道即将见到的那个女人,会给他什么答案。 “她走了,刚走,每个周三,都这时候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情人!”赌场管事告诉夏立新父子,原来,那个女人不是赌客,时隔多年她已经沦落为地下赌场的荷官。 夏立新说:“真是的,早不说,白跑一趟,算了,走吧。” 夏禹问赌场的管事:“明天她在吗?” 赌场管事打量了夏禹一番,好像看出这人面熟,电视上还是哪儿的见过,嗨,记不清了,只回答:“在,等周末肯定在,周末不许请假。” 一个女人千娇百媚地走过来,“帅哥,来找谁的啊?”夏禹听这语气,也是醉醉的,拍了那么多戏,总会有这样的场景,但这语气,不像赌场,倒像…… 赌场管事告诉那个女人:“找邝伟丽。” “哎哟,她啊,去看她儿子喽,你要是着急,就去找她呀。” 夏禹早就迫不及待见到她了,“在哪儿?” “嗯……” 夏禹立刻明白了,钱包打开,都给你,说吧! “儒生酒店啊。哎呦,每周都去,那么高档的地方……” 夏禹已经走远了。 夏立新站在原地,没有动。赌场管事看出他的心思,“来两把?”夏立新看着夏禹走远的背影,无比纠结,这双脚是进三步退两步,倒腾了足有五分钟,“算了,不打了,也送我出去吧。” ** 夏禹到儒生酒店四楼餐厅找到了邝伟丽,她就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看向一个空洞的门,她不是来看儿子吗?怎么是偷偷的?夏禹不关心,他见到她了,立刻去把事情问清楚吧! 夏禹往那边走,路过一个门,门突然开了,一个女人踉跄着,被两个男人扶着出门,她没站稳,直接扑到了夏禹的身上,夏禹感到厌恶,要去把人推开…… 等等! 谢紫贤? 你怎么了? 喝酒啦? 还醉成这样? 我才离开多一会儿? “夏禹……”她快哭出来了,终于得救了,我的夏禹,边哭边笑,五秒钟后,她晕倒在了夏禹的怀里。 夏禹轻轻扶着谢紫贤,顾不上别的了,赶快带她走,去醒醒酒。 王总上前,还要抢人,“你不是那个电影明星吗?怎么?认识谢总?我们还在谈生意呢!” 作死!夏禹心里对这个人是这个评语。 薛崇明拉住夏禹,笑着说:“夏禹啊,谢总真是不胜酒力……” 夏禹一只手扶着谢紫贤,另一只手掰开了薛崇明的手,朝这俩人投来凛冽至极的眼神,记住了,这事儿没完! 正在隔壁吃饭的薛爽和小儿子薛崇月听到外边吵嚷半天,而且似乎是薛崇明的声音,一起出来看,见到夏禹带走了谢紫贤。 薛爽大半生都在跟商人政客打交道,扫了这一眼,已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了然于心。 ** 谢紫贤从下午睡到天都黑了,也不醒,又从天黑睡到了天亮…… 夏禹悉心照顾,数度哽咽。 心疼这个人,她也太大意了,万一以后我不在她身边…… 公鸡打鸣,她也醒了。 夏禹彻夜都没合眼。 “头疼吗?” “疼。” “下次还喝吗?” …… 夏禹也是嘴硬心软,一边斥责着,一边把止疼药和水递了过来。 谢紫贤突然想起一件事,“夏禹,政府为什么会加棒投资?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是不是你呀?” “为什么觉得是我?” “因为你昨天说了那些话啊!” “前天!”夏禹的这个纠正,仿佛还是在斥责她喝酒喝糊涂了,然后给她解释道:“政府刚好有个朋友。” “朋友?那么多钱,那么大的决策,一个朋友?而且政府干事儿都是要层层审批的,这回,不到一天?” “你不是说,等不了二十四个小时吗?” 谢紫贤投来无比崇拜,比在演唱会台下还崇拜的眼神,语气里带着万千不可思议,“夏禹,我知道你厉害,可没想到过你这么厉害!” 夏禹听了这话,是开心的,可是,也是纠结的,他执念于邝伟丽的那个答案,还是未知。他能说什么?他只有说:“我还有事,不给你做早饭了。” “你要出去?” “是啊。” “我能去吗?” “不能。天也亮了,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啊?”谢紫贤一阵懵,这是什么套路?这是在赶我走吗?“哦,马上走,我跟你一起下楼。” 到了楼下,谢紫贤等车,夏禹也不说话,站在她旁边。 谢紫贤几次看看他,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了,“你还不走?” “陪你等车。” 谢紫贤不好意思地急忙摆手,吞吞吐吐,“不用啦,嗯,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夏禹好严肃,转身就走了,谢紫贤脑子里的问号比十万个为什么都多。 夏禹的心里其实有太多话想跟她说,我做的不够,全都给你都不够,人给你,心给你,身家给你,性命给你,都还不够…… 只是,要给你,也得先过了自己这关。 ** 开会! 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这就是今天谢紫贤要开会的主要目的! 没有也不需要理智了! 对于薛崇明,以前只是看不上他,但还愿意跟他委婉共事,合作周旋。而现在,她想好了,要么把他踩在脚下,惹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做事,靠狠。”是黄叔叔走后,我自学过的第一课。早毕业了! 政府只给了三个月时间,要让夜光天眼赢得舆论支持! 薛崇明也不知哪里来的洪荒之力,开始搞事业了,找了一个广告团队,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做出了一套详细方案,且是有理有据有板有眼。 讲一个故事,在其中植入夜光天眼的作用:一个父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在路上杀了人,孩子救出来了,父亲判了刑。救孩子和找到父亲的杀人证据,都是夜光天眼的功劳。 冷笑! 小儿科! 胡说八道! 这个方案一点儿用都没有! 心里下了判决,她却引而不发,看着这些人表演。 文案负责人拿出专业态度,“谢总,您看这个方案还有哪些不尽之处,请您提提修改建议。” 谢紫贤前所未有的迁怒旁人,“修改?什么叫修改啊?” 薛崇明和广告团队每个人的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谢紫贤那让薛崇明一直讨厌的邪笑,现在更变本加厉,“方案可行,核心可用,才谈得到修改。一堆废纸,让我从哪儿修,从哪儿改?” 说着她把打印出来的方案给扬到了地上! 在场的洪祖山和薛爽可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谢紫贤,这人,到底凭什么有恃无恐? 洪祖山打圆场,“其实这个创意,听上去还可以啊,讲了父爱的伟大。紫贤啊,你怎么想的?” 华子峰:“如果觉得不好,就说说理由。” 薛崇明看出来了,她就是故意的,她在措辞,她在股东面前失去理智了,带着个人感情来做事,这不是公司需要的执董!她又不是老板!她凭什么…… 谢紫贤的话打断了薛崇明的自我洗脑,“看没看过好莱坞电影?” 面面相觑。 谢紫贤:“如果一个父亲,为了去救自己的孩子,杀了人,受到了制裁,当然是符合逻辑的,符合事实,符合法律,但如果作为一个故事的话,它就废掉了。” 薛爽懂了。 华子峰懂了。 洪祖山似懂非懂。 薛崇明只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谢紫贤解释道:“要说服人,从来不是用道理,是用感情。普世价值。就像那些投资人,他们没有教化观众的责任,只要让观众把钱掏出来就行了,而观众没有几个会为了受教育去掏钱,他们只会为了娱乐付费……” “……同理,我们要做的是宣传片,不是教育片,是让人聚过来,不是居高临下去指导他们的生活……” “……扪心自问,在座的哪一个,生活里面是全知全能、一帆风顺的呢?既然不是,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育别人?” 薛崇明:“强词夺理!” 华子峰一向干脆,“我看,就听谢总的吧。” 薛爽还算公平,“我赞成,但是谢总,否定一个方案的同时,还是要给出一个替代方案。” 谢紫贤早想到了,“我这儿有个素材。” 薛崇明极力挽尊,“那你说出来,我让我的团队重新做!” 谢紫贤对薛崇明爱答不理,对所有人轻描淡写,“我亲自去!” 现场再无异议,除了薛崇明。 谢紫贤几乎是用气声说了两个字,“散会!” 政治,这就是政治。 薛崇明知道,切实地感觉到了,他被架空了,仅用了一个小时的会议时间。 ** 邝伟丽告诉夏禹:“当年,你胳膊上的针孔,是抽血留下的。” 夏禹不解。 邝伟丽:“那时候,我还有点身家 ,想着找到儿子,将来留给他。”说着自嘲起来,“后来都被那个臭男人骗光了。” 夏禹:“所以当时,你是想确定,我是不是你的孩子?” 邝伟丽:“你不是我儿子,所以你也骗了我。” 夏禹惊呆了,这他妈什么奇葩逻辑! 但是,欢喜啊,当年那件事,是我想多了! 邝伟丽:“那时候我也是被人误导了,验过了,你不是,自然得让你心里有根刺。这些年,看着你那么风光。没钱花的时候,还真想过去找你。可是听说,你连你爸都送进监狱了?真够狠!” 所以当年,什么事都没有! 飞跑着去找她!去见她! 可以好好爱她了,自己这关,过去了! 飞跑这一路,夏禹又开始后悔!反省! 哎,我可真是矫情,大男人啊我可是,直男啊我可是,什么蜂啊蝶啊没见过?呸!那能一样吗? 但是,这事儿,叫事儿吗?我还自己跟自己纠结了那么久,弄得她竟然都说出了“感觉暧昧”那样的话,听得难受啊,谁愿意跟自己真心爱的女人搞暧昧? 夏禹,完全是个事儿逼啊你! 哦!大概,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由爱变成神经病! 自己翻江倒海千帆过尽,对方却一头雾水丝毫不知。 干什么呢? 还是那个字! 矫情! ** “她人呢?” “出差了,刚走。”洪蕊来帮谢紫贤取行李,准备去找她。 “去哪儿了?”夏禹拉过箱子,洪蕊知道,这意思再明白不过,还是不去当灯泡了! 千山万水都要找到你,马上就要见到你! 更别说,早就已经不是车马的年代了。 她就在半山上,跟当地村民聊天采风。 夏禹远远地看见她了,“谢紫贤!” 谢紫贤听到这个熟悉的、在世上最亲切的声音,回过头来,是那么纯粹的笑容啊! 夏禹跑上山,谢紫贤往山下跑。 谢紫贤:“你怎么来啦?” 夏禹眼含热泪,紧紧抱着谢紫贤。 她突然发现,拥抱,肢体接触,如果是对的人,她并不想再推开。 他看着她,眼里带着光,“谢紫贤,我们在一起吧!” 多好啊!从小喜欢金庸的这个男人,阴差阳错的,没有在都市喧嚣里告白,而是,跟他最爱的人,相拥在山水之间。 多好啊! ※※※※※※※※※※※※※※※※※※※※ 大后期选手夏禹哥哥的霸道护妻宠妻之路隆重开启~! 出手 她没想太多,她只知道,夏禹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是曾经把她揪出黑暗的那束光。 可是,这是爱吗? 她不知道。 ** 村子里丢了孩子,已经十七天了。 这就是谢紫贤说的“素材”。 她是接到一个匿名的邮件,邮件里说的是,有一个叫刘美麟的女孩跟父亲吵了一架离家出走,父亲一直在找她,父女几乎是对欢喜冤家,往日跑几天就回来了,这次怎么可能丢这么久? 谢紫贤回复那封邮件想知道对方是何许人?是村民?是热心人?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如杉科技接二连三的事故太多了,她必须小心谨慎,草木皆兵。 但是,对方再也没有回复。 谢紫贤查到对方发邮件的ip地址是在英国伦敦,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做到的?还是,人确实是从英国发来的消息?又或者,那个人的加密水平比我厉害? 是啊,人外有人,我又算什么?在编程界……不是,在外人眼里,我只是幸运罢了。 无论如何,去村子里看一看就知道了。 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要么,找到真正有用的宣传夜光天眼的素材,要么,接近对手,一探究竟。 这就是谢紫贤要“亲自去”的目的。 ** 夏禹留在村子里,陪着谢紫贤,她调试夜光天眼程序,他给她做饭。 村子里有背包客经过歇脚,看到夏禹,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一时间,新闻铺天盖地。 即便离开了娱乐圈,夏禹的人气却有增无减,之前的演唱会dvd销售一空,视频、音乐的点击量都居榜首,老电影重映,老剧重播,新电影紧锣密鼓地搞宣传。隋爱说:“夏禹一定会复出!” 但是,舆论又开始抓到了另一个重点:夏禹为什么还跟谢紫贤在一起?那个经历不清不楚的女人? 谢紫贤,累了! 听累了! 看累了! 如杉科技,摇摇欲坠,她很累了! 她对夏禹,敬若神明,神,应该临凡吗?她更累!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假装快乐。 ** 有两个人倒是不怎么快乐了,洪祖山和薛崇明。 见到洪蕊没跟谢紫贤一起去村子里,洪祖山笑着跟洪蕊说:“那种偏僻的地方,你也待不惯,不去更好,在家好好玩儿吧。” 洪蕊回了房间,没有疑心,一如往常。 也许她是真的快乐。 是一大早薛崇明就来向洪祖山求救,说了,“暗中派去跟着谢紫贤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挡住了。现在只能靠洪蕊的gps定位了。”洪祖山真是无奈,昨晚洪蕊的gps,一直停留在夜店里。 那岂不是没有办法监视谢紫贤?毕竟,不能这么频繁地调动夜光天眼,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那些居民隐私信息视频的剪辑…… 谢紫贤早晚会发现,如果不在那之前完成资产转移,她会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能是什么?洪祖山和薛崇明一起炒期货赔了一大笔钱,急需要黄泽澄的那笔遗产,来填窟窿。 薛崇明还是后怕的,“万一我们做那么多动作,真的让如杉科技万劫不复该怎么办?怎么说,你跟我爸爸也是拿了真金白银投进去的啊!” 洪祖山直感眼前这个人是又当又立啊,表面上却安抚道:“放心吧。我投的那点钱,这么些年,早就是吃红利了,至于你爸爸,那点钱对他来说就像从手指缝流出来的,何况他投资还不是为了你!” 薛崇明:“那如杉科技……” 洪祖山说:“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谢紫贤,希望她无功而返。最后,大概率就是政府自己去做户籍系统,如杉科技如果没了户籍系统和夜光天眼,也就算是个空壳了。” 其实薛崇明听到此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他的“一只鸡的进化史”一直都在盈利,哎,到了现在依旧没人看得上。所以到底是看不上他的那个游戏?还是直接就是看不上他这个人? 两天了,洪蕊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夜店,卧室,夜店,卧室…… 要么,肆意疯狂;要么,独自疗伤。 伤?是的,她爱的人,再也不能给她幻想,那个人有了自己另外的世界。 ** 夜光天眼布置好了,村子里的人齐齐看天,“啥都没有啊!?” 谢紫贤耐心解释:“肉眼是看不见的。” 刘美麟的父亲刘华眼睛红肿着,挤到最前面,抓着谢紫贤的手,“这东西真能帮我找到我孩子?” “我会尽力的。”谢紫贤看到这位熬得眼窝深陷,手掌颤抖的父亲,内心其实很想说:“我一定帮你找到她。”可是,她太清楚了,不能随便给人希望,做不到,就不要答应,否则就是一种罪恶! 夏禹感觉这火候差不多了,微笑着上前,把刘华的手握过来,“我也会帮忙的。”好让他远离谢紫贤,还是要保持距离的啊! 谢紫贤敏锐地,又或者即便不敏锐的人也能感觉到的,这赤*裸*裸的占有欲。 “占有欲,爱一个人就会有吧? 会吗? 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吗? 可是,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感觉到不被信任,不自由。” 这几句话在谢紫贤的脑子里瞬间划过,她看到夏禹在对她笑,她本能地回以微笑。她没有渲染自己的这份心情,夏禹自然也没有察觉。 “他说他懂我,我就相信了?”谢紫贤在心里自嘲。 但她知道自己来村子是来干什么的,工作!夜光天眼布置好了,搜救马上开始! 就像是探进患者内脏深处的手术刀,夜光天眼的识别功能可以进入深山老林…… 她又想到了那句话,“叠嶂不知重。 人生,没这么简单,走了一段路,看似吃了一点苦,然后,云开月明,获得了爱情,此后,一帆风顺,风雨无阻,阳春白雪,走进童话。 不可能!” 她又走神儿了! 直至入夜,终于找到了!夜光天眼穿透一片树林,之后是层层岩石,锁定在了一个山洞口,生命体征,是那个孩子吗?跟来的搜救队立刻行动! 孩子得救了,父亲刘华跑到现场,亲自把女儿从泥沙里挖了出来,手上都是鲜血。摄像机拍摄下了这一幕,感人肺腑! 然而,八岁的刘美麟却并没有获救的喜悦。 谢紫贤看见那孩子的眼神,那是什么眼神?是恐惧! 别人没有注意,只有谢紫贤能读懂,因为,那个眼神,她太熟悉了! 夏禹看出谢紫贤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他顺着谢紫贤的眼神,看向那个孩子,明白了她眼神的含义,“那个孩子,不是离家出走,是逃走!为什么?” 村长饱经世事,似乎看出了谢紫贤和夏禹的疑惑,边叹着气边告诉他们:“其实那个孩子她妈啊,前不久死了,孩子在家里说是能看到鬼,我估计真是吓坏了,这才跑出来……” 谢紫贤分析出了两件事—— 第一,孩子的妈妈去世不久这件事,她来村子后没人跟她说过,奇不奇怪? 另一件事,她确信,一个孩子就算是真的看到了去世母亲的魂魄,是根本不可能害怕的,只会更笃定地守在母亲可能出现的地方! 一个孩子永远爱她的母亲,无论她是人是鬼! ** 媒体实时播报刘华和刘美麟父女重逢一幕,民众们再次陷入纠结。 “要不是夜光天眼,这孩子怕是要死在山里了!” 只有那些被泄露了隐私的居民还是无法接受夜光天眼的存在,“等它入侵了你们的生活你们就知道厉害了,这些都是资本家的噱头!” “就是,不要信!” 薛崇明也看到新闻了,大晚上的,他正在家里看着薛爽和薛崇月下围棋,刷到了新闻,暴躁而起,“这个谢紫贤到底是去采风还是去谈恋爱?怎么又是这个夏禹?他也在!” 薛爽放下棋子,真地被聒噪到不想落子了,他真是不知道这个大儿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才能有点城府?! 薛爽斥责:“如果你不是这个性子,黄泽澄当年凭着跟我相识一场,也会对你多加照顾,怎么会把如杉科技交给一个外面捡来的孩子?” 薛崇明无言以对。 薛崇月听到“捡来的孩子”这几个字,感到一阵不舒服,“谢紫贤也不算捡来的吧!” 薛崇明立刻反击,“你回国才几天?你对她了解多少?” 薛崇明的弟弟薛崇月的脸上,一直是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波澜,薛崇明越来越讨厌这个弟弟,他讨厌所有让他看不透的人,先是谢紫贤,现在又多了薛崇月,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薛爽对薛崇月说:“说到回国,你回来后一直在公司帮我,也是时候该去帮帮你大哥了。” 什么意思? 当年,薛崇明还是个热血青年,带着“一只鸡的进化史”来找黄泽澄,说要加入如杉科技,立志成为首席编程师,最后倒是谢紫贤及时出手,完成了游戏制作并最终推向市场,薛崇明觉得这是奇耻大辱,薛爽教导他,“阶层不同,不必计较,老爸给你投钱到如杉科技,以后你是君她是臣,你不需要再跟她针锋相对,时刻要记住,她是在给你挣钱。” 薛爽的野心和格局并没有遗传给薛崇明,自然薛崇明也没把薛爽的话听进去,后来他居于董事会主席的位子,跟谢紫贤日常找不痛快。谢紫贤一次次巧妙化解、薛崇明又根本掀不起大浪,公司还算相安无事,因此薛爽即便时常提点薛崇明要注意言行,倒也没有因此对他大加斥责过。 如今,因为上次薛崇明带着那个王总灌醉了谢紫贤——好在只是灌醉,导致了谢紫贤不再容忍,对薛崇明百般针对。薛爽作为商人,不想看着自己的投资受到损害,让薛崇月去如杉科技,是平衡,也是制衡。 薛崇明还要上诉,薛爽一子落定,“就按我说的办。”说完上楼,再无转圜。 薛崇月:“大哥,以后就靠你照顾了。” 薛崇明:“你要是不争,咱们兄友弟恭,你要是争,告诉你,这里的一草一木,本来就都跟你没有关系!” 薛崇月的脸上依旧波澜不兴,“大哥,咱们是兄弟,你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但终归都是咱爸的。晚安!” ** 谢紫贤回到枫江的这天晚上,洪蕊来找她,并告诉了她一件神奇的事情。 那个王总,出事了! 王总作为私募基金的股东,他的资金来源是他的连锁百货商场,而商场主要经营奢侈品品牌。可就在三天前,几大招牌品牌不惜赔偿违约金一起撤场,并且转移专柜到了王总竞争对手的公司,剩下的小品牌原本就是在这些国际知名品牌的周围才能捡到一些分散的客源,自然纷纷跟随。 三天后的今天,王总的商场已经有80%的柜台都空了。 顾客?更是一个都没有! 王总要是只做实体,遇到这样的变故还能撑一撑,可他跟人一起搞基金,搞金融,资金链断裂意味着面临清盘。 洪蕊问:“是你干的吗?” 谢紫贤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她自己都不信! 她脑子里只剩一个问题:会是谁干的?难道…… 一大早,夏禹就提着各种食材进来了。谢紫贤才发现,厨房里早就不是空的,那些崭新的厨具,就像那张床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生活里。 夏禹说:“今天给你做鱼,上次在黄老板那里都没吃成,这次可真是我亲自钓上来的!” 谢紫贤脑子里有个这样的声音:“亲自钓上来的?钓的只是鱼吗?”她怎么能这么想?那可是夏禹啊,是她的信仰!她反复给自己洗脑。 脑子乱了,她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夏禹吓了一跳,“干什么?” 谢紫贤吞吞吐吐,“夏禹,我听说那个王总的商场没用几天就倒闭了,是不是你?” 夏禹逼近,认真中夹带愤怒,霸道里尽是心疼,“他欺负你!” 这话是不是让人很感动?可谢紫贤并不觉得,她理性上知道应该感动,应该感恩,老天啊,赐了一个什么神仙男朋友给我?!可是她不这么想,她感觉到,害怕! 夏禹步步逼近,身体、脸,一点点逼近。 谢紫贤退到了墙边,紧紧贴在墙上,无处可去了。 夏禹的嘴唇轻轻地、温柔地碰到了她的脸,然后是嘴,然后,…… 她躲开了! ※※※※※※※※※※※※※※※※※※※※ 夏禹哥哥虽然厉害,可他是个恋爱脑啊~ 后面数章,边虐边甜~ 亲密 心悦你,所以千方百计护着你。 这有错吗? 当然没错! 夏禹确信! 亲一下都要躲吗?那还怎么谈恋爱? “你不喜欢我吗?” 谢紫贤真的是嗫嚅了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喜欢。” “那你躲我干什么?”夏禹的语气不是斥责,依旧温柔,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虽然理解,但我不希望你这样。” 谢紫贤感觉夏禹说话时呼出的气体带着风吹过来,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味。他的脸,美到不可想象,还离得那么近,那目光,温柔至极。 越美的东西,越不敢碰,不是不想,是不敢,不能,不舍得,所谓的不舍得,是心里清楚,美好的,终会消散,只有黑暗才是她生命里的永恒。她这不是悲观,是近二十年的人生经验。 那人的目光如此恳切,正无比真诚地看着她,索要她的回应。 她想努力地让自己接纳这份转变,身份的转变。 亲密关系,亲情、血缘、爱人、身体的交缠,都是何物? 她习惯所谓的孤独,感觉不跟人建立关联,独来独往,生和死都不会影响到旁人,这样的生活没发现哪里不好。或许这跟大多数人不一样,但是她习惯了,也适应了。 现在,有了关联,眼前这个人,拼命要来跟她产生某种关联。 还是她奉若神明的人! 她的思绪就这样翻江倒海,看向他,对面温柔的目光尚未撤离。 他在等她回应,多久都等,不想采取强硬措施,他觉得也没那个必要,他相信她一定是他的,只会是他的。 但是,她还是躲开了。 这是干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说得很清楚了,不要躲我! 夏禹决定,他要在可容忍的范围内、限度内,强硬一点。他把她拉到怀里,逼到门边,推进卧室…… 哦,是了,她没有床。 那张床垫立在墙边,她还是睡地,一点儿没改! 夏禹心疼,但是这心疼不知为何变得充满攻击性,他把她抱得更紧,再次亲了上去。 这一次,她没躲,不敢再躲,不忍心躲,任他想怎样都可以,夏禹的这一番折腾已经让她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要是想要她,她就给,什么都可以给,全部! 但她还是攥紧了拳头。 她紧张,导致不断吞咽口水,他会错意了,以为是别的原因,某种相对正常的原因……于是,他舌尖*深入,她唇齿的缝隙就像将士弃守的城门,被霎时攻陷…… 她紧张到察觉不到快感,她胡思乱想,“他会觉得我做得不好吗?” 是的,很不好!她想着,我给的回应肯定是糟透了!继续下去,会显得我更糟! 停下! 她还是躲开了,第三次。 “对不起!”她像是犯了错,吞吞吐吐、磕磕巴巴,“你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夏禹真的没有生气,他有耐心,他相信来日方长,“你不喜欢,就以后再说。” 夏禹走出卧室,去收拾他带来的鱼,“这鱼你想怎么吃?清蒸、红烧、还是切成鱼块炸着吃?” 她藏在门后,看向厨房,夏禹若无其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她想,他费了这么大力气,然后什么都没发生,我真对不起他,他会不会以为我有病?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不用问会不会。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 夏禹看到谢紫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直躲在门后,尴尬地瑟缩着身体,他笑着走过来——他的笑容还是和阳光一样,他拉着她的手,“过来帮我!” 还好还好!尴尬正在被他逐渐化解! ** 水煮鱼! 不是爱吃辣嘛! 吃个够! 紧张感兀自未退,吃了一口辣椒,呛到咳嗽不止,谢紫贤,你还能更丢人一点吗?! 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当然,以前也有过,但面对的都是陈老板、张叔叔、薛崇明……一言以蔽之,脸皮够厚就能化解一切尴尬! 在夏禹面前,一切人生经验都失效了。 夏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递过来一杯温水。 谢紫贤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些,鱼是不敢吃了,又辣又有刺。 是啊,有刺,心里也有! “夏禹啊,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啊。” “什么?” “咱们去山里找人的时候,有一些人跟着我,可能是薛崇明的人,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们没再跟了,也是你把他们弄走的吗?” “是不是以后什么事,都会赖在我头上?”这话依旧温柔,没有责备,像是玩笑,但并不好笑。 谢紫贤明白了,她的语气里都是警惕,“你到底藏了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夏禹真的被冒犯到了,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心里想,这人真是奇了,虽然没必要跟我道谢吧,怎么也得表现出一丝感动哪怕是惊讶也行啊!怎么倒像是我多管闲事了? 谢紫贤读不出,他现在,是生气?还是紧张?怎么了? 彼此猜! 夏禹说:“我跟你什么都没藏,也不会跟你藏,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呀!” 她还是没懂。 她无可救药。 夏禹想,结束这个愚蠢的话题吧! 一个男人,想保护自己的女人,保护不了,多半是能力不够,但凡有这个能力,谁不会倾尽全力?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谢紫贤,吃完饭一起看个电影吧,你喜欢看什么,我去找。”转移话题最为明智。 她可不明智,“我有个程序没写完啊,你自己看吧。” 她觉得,这才是天经地义。是什么?就是,谁也别干涉谁的生活和工作,恋爱,还是不恋爱,她不觉得应该有什么天大的变化。 她是顽石,食古不化,可能真的适合一个人就这么过吧。 夏禹走了。 夏禹走了?那是她以为。 半个小时后,夏禹带着几个人,搬了一张兵乓球案子进来,“就放在这儿吧,辛苦!” 谢紫贤正坐在客厅的地上,写程序,确实是写程序,没撒谎!“不是为了躲我才说的。”夏禹还在心里暗自高兴了一下。 “既然不看电影,就打会儿球吧,坐久了总得运动一下。” 这可不必拒绝了,打乒乓球,对战双方能时刻保持安全距离。 看球儿! 战况胶着,难分胜负。 夏禹突然说:“输了怎么说?” 谢紫贤:“……” 夏禹回来之前,她美其名曰在写程序,其实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一上午的举止到底有多糟糕,已经不敢去回想了…… 编程,是有逻辑的; 数据,是有根据的; 人心,是可以猜度的; 可是,爱,爱情,生活,没有逻辑,毫无根据,不愿猜度。 对,应该去感受! 她感受得到,他的爱那么汹涌而来,为她想得面面俱到,替她消灾挡难…… 她也知道,所谓的欲拒还迎、欲说还休,都是下三滥才会用的招数! 但她这样与招数无关,她怎么才能让他明白,因为有人跟她说过,幸福这件事,跟她没关系,那个声音,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在她的脑子里,卷土重来。 夏禹:“说啊,想好了没?” 谢紫贤:“说什么?” 谢紫贤走神期间,球落地了。 夏禹:“你输了。” 他兴高采烈,收起球拍,绕过桌子走过来,把谢紫贤的球拍也一起收走,“你输了,陪我看电影!” 谢紫贤想,这人真不嫌麻烦啊!绕了一大圈,回到起点! 是不是,这就是爱情? 越幼稚越好,越无理取闹越好! 不计时间成本,愿意从早到晚跟一个人兜圈子! 看了一部《伴我同行》,老电影,克瑞斯那么少年老成,深陷泥潭却仍鼓励他的伙伴挣扎向上,逃离命运成了一名律师,为了正义殒身。 多年前,夏禹独自在澳洲打工,没有合法身份,到处躲躲藏藏,第一次看到这部电影,深刻而鼓舞。 “凤凰河”是夏禹最喜欢的演员,他璀璨耀世,生命却戛然而止,有着最传奇的人生和最悲伤的结局,拍这部电影的时候,他只有十二岁,是全家的精神和经济支柱。 夏禹当时,十五岁。 他觉得自己比“凤凰河”幸运多了。 比惨,太弱了,要比就比谁幸福! 为了活下去,自欺,才能欺人! 谢紫贤知道夏禹这段经历,他的经历也曾是她的信念和鼓舞。 偶像的力量! 她想,他穿越过那些荆棘,一定是遍体鳞伤的吧。她坐近些,环抱住他,颇为吃力,但她觉得,这样的拥抱更暖。 天快黑了。 夏禹说:“要不要出去吃晚饭?” “不吃了吧,一天什么都没干,也不饿!”说完这话,她又想到了早上那一场,哎呀,尴尬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松开夏禹,“我把窗帘拉上,天都黑了。” 说完后,更后悔了!这是什么“疯狂暗示”?! 不,不是那个意思! 夏禹从谢紫贤身后走过,她紧张了一阵,夏禹走开了,把灯打开了。 谢紫贤松了口气,他真的,太贴心了! 并不是! 他凑了过来,“谢紫贤,我多久能碰你?” 完了!又开始了! 好想再把窗帘打开!……这并不是重点! 该怎么回答? 她随口说:“半……年……?” “好!”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讨价还价,不过倒是有个附加条件,“你搬到我家里住吧,你的卧室、书房都空了好久了。还有那座山……”夏禹指了指谢紫贤家里唯一的摆设、那个庞然大物,“一起搬来!” ※※※※※※※※※※※※※※※※※※※※ 这恋爱谈得有点儿累哈~哈哈哈哈哈 暗箭 “谢总?” “啊?”她又走神儿了!在会上。“放完啦?” 谢紫贤带回来的素材,已经完成了后期制作,加上了能被大众理解的语言专门讲解夜光天眼的技术特点和安全性。 刚刚播放完毕。 播放中间,薛崇明无意间看到了谢紫贤,她的目光虽然是直视着屏幕,但是整个人就像在云游太虚,眼神飘忽着在想事情。果然,等影片播完、屏幕黑屏,她还是那副样子,一动没动。 薛崇明阴阳怪气地对广告公司的人说:“谢总既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么的累,不如咱们改次再定吧!” 乙方闻言只好客气地表示“没有关系、没有问题”,收拾东西就要走。 谢紫贤突然说:“这条片子还是先放一放吧。” 面面相觑,“放一放”充满歧义。 谢紫贤马上补充:“我的意思是先搁置。” “为什么?”薛崇明越发地沉不住气,“这可是你自己采回来的啊!” 看着薛崇明这莫名而来的坚定,谢紫贤更加确信了,这个片子暂时不能放出去!媒体的实时播报是客观陈述事实,而如杉科技做的这个短片则是主观的定向的宣传,还要更慎重才行。 她总觉得,小女孩刘美麟失踪被找回的这个事情,里面还有别的事情,也许,又是另一个局? 现阶段,凡是薛崇明赞成的东西,她就都要反对。 于公于私,防人之心必不可少。 不仅如此,谢紫贤在公司里,一天之内,见到了两张新面孔。 一个就是早上一起开会却一言未发的薛崇月;另一个倒是让她大感意外,薛崇明的新助理,张玉华! 而现在谢紫贤最重要的事情,依旧是户籍工程和夜光天眼。 若想把户籍工程的独家维护权拿回来,就要先巩固夜光天眼的国民认可度,可目前的素材太有限了。 谢紫贤本想在刘美麟的事件当中,找到背后的操控者,从而速战速决,毕竟,她要做的事情有那么多,没空跟那些妖魔鬼怪耗上这么久! 但是,夏禹的黄雀在后阻断了那些人的布局,谢紫贤倒是无功而返,她没办法跟旁人说,因为周围没有真正的伙伴,她更不能跟夏禹说,因为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她,毋庸置疑! 那么还有一个线索,那个英国的ip地址…… 详细核查,那个ip来自一个咖啡馆,无从考证,是敌是友? 或者更笨一点,从刘华父女的真实相处关系和家庭关系出发。 ** 刘美麟再次失踪了! 这一次,是村民们把她找到的,好在跑的并不远! 谢紫贤得到这个消息,庆幸那个视频暂时未发。 她去看望刘美麟,村长就挡在村口,说:“我们自己村子里的事情,自己能够解决,你以后别再来了。” 什么意思? 最近,想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谢紫贤问洪蕊,“这是不是恋爱导致的?” “他对你好吗?”洪蕊一改常态,突然变得严肃认真。 谢紫贤想想夏禹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儿,不只是好,是有点儿过分的好了,她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她觉得自己还需要消化一段时间,这段关系和这种腻腻歪歪的状态。 属实不习惯! 洪蕊说:“谢紫贤,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不是夏禹,可能你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儿了。你这个人吧,一般人难以理解,但是我理解,可惜我不是男的,所以夏禹,我觉得跟你合适,你们的事儿我同意了。” 谢紫贤突然发觉,洪蕊说得这么热闹,这么多年却没见过她交男朋友。 怪事! 洪蕊大嚷着:“我没遇到啊!我,我要是有喜欢的人,我是要死缠烂打的,这你清楚的啊!” 无论如何,洪蕊说要让谢紫贤陪她去喝顿酒,庆祝她脱单也好,还是安慰一下她这个单身狗也好,总之,要求喝顿酒,就她俩! 谢紫贤发现洪蕊也不大对劲,只见她拿着酒瓶,兀自狂怼。 最近,周围的人都不对劲。 她就引申想到,是不是我自己不对劲! 洪蕊喝大了,人险些掉进河里,谢紫贤拽住了她,可洪蕊的手机滑了出去。 不到半小时,搜救队就来了! 洪蕊瞬间清醒了,一个手机掉进河里,都能被人发现?除非,这手机自己会求救! 谢紫贤想到了,是gps定位,一定是! 救援队见人没事就要走,谢紫贤说请他们把手机捞上来。 洪蕊,付钱! ** 谢紫贤带洪蕊一起回到她家,然后撬开洪蕊的手机,找到了gps的定位器。 果然! 洪蕊气愤不已,“是我爸!” 谢紫贤还要把定位器装回去,被洪蕊拦住,“拿出去!扔了!烧了!我要去找我爸问清楚!” 谢紫贤说:“如果只是你爸爸做的,他怎么都不会害你,万一还有别人呢?” 洪蕊:“别人?” 谢紫贤:“你记不记得,上次要让你跟我一起出差的是谁?” 洪蕊:“薛崇明?” 谢紫贤说:“我真的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他见你没跟我一起去,就派了人跟着我。” 洪蕊立刻紧张起来,前后翻看着谢紫贤,“他们没伤着你吧?” 谢紫贤笑着说:“跟着我也不会伤我啊,只是要窥视我的一举一动吧。不过那些人,后来都被夏禹想办法弄走了。” 洪蕊:“……?!” 谢紫贤:“言归正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洪蕊:“这不是废话嘛!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让我带着这个。”她边说边举起那个定位器,“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你帮我装回去吧。那我是不是从今以后就得跟你待在一块啊?” 谢紫贤把gps定位器装了回去,拿在手里,没有交给洪蕊。 洪蕊:“干什么不给我?” 谢紫贤说:“你不要去,我找别人去,但是,你要留在我这儿一晚,委屈一下喽!” 她不要让洪蕊犯险! 刚刚在河边,所有人都看到她们俩在一起,所以只要这个定位器去了哪里,那些监视的人就会认定她们俩去了哪里! 谢紫贤拿起电话,“夏禹,帮我个忙吧。” 夏禹的人带着洪蕊的gps定位器,去到了刘美麟所在的那个村子。 薛崇明的人随后而至。 狭路相逢! 但是薛崇明要干什么呢? 村长告诉来客:“刘华和刘美麟父女为了走出丧妻丧母的伤痛,出去旅游了。” 谢紫贤想不通,事情的关窍大抵就在这对父女到底是相爱还是相杀的区别上。如果刘华是慈父,女儿乖戾甚至真的是像村长说的,见到了鬼,那么夜光天眼帮助父女团聚,绝对是功劳一件;可如果,万一,那孩子只是想逃离她的父亲呢?夜光天眼做了什么?为了一个宣传噱头,为了资本家的利益,把一个八岁的孩子,送进了水深火热?! 不对劲! 谢紫贤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既然有所怀疑,短片不发就是了。 可是,薛崇明已经把短片发出去了,不仅如此,还加了一条,刘美麟是如杉科技执董谢紫贤亲自找到的! 斗谁快! 石沉大海。 居民早就在媒体上看到了刘华和刘美麟父女重逢的感人一幕,因此对新出来的这则短片反响并不大,只是支持如杉科技和夜光天眼的人,开始增多了。 谢紫贤是唯一清醒的,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她现在不解的是,她原本那么了解薛崇明,但凡他出招,她都能接招化解,这一次,却连对方的真正意图都摸不清楚! 失了智! 恋爱后遗症! ** 夏禹问谢紫贤:“什么时候搬家?” “我还没答应!” “你总不能一直住在租的房子里吧?” “我可以自己买个房子啊!” 夏禹笑了,“你有钱吗?” “我现在是没那么多钱,等我再工作两年攒够了再买也行啊。” 夏禹说:“两年?好,那这两年里,就别浪费我辛苦装修的房子,你去住。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住,我可以搬走。” 什么奇葩建议?我去你家住?同时你搬走? 夏禹说:“反正,工作室就快安排好了,以后要忙了,恐怕也没有太多时间待在家里。” 谢紫贤一直不知道夏禹的工作室到底准备干什么,总觉得他藏得严严实实的,于是好奇追问:“你工作室做什么啊?” 刚问完,谢紫贤就突然想到,最近有一部夏禹在息影前主演的电影在做宣传,噱头就是他的最后一部电影,而隋爱一直在驳斥这个剧组的宣传语,一直在说:“夏禹即将复出!”而夏禹,对两边都没有任何回应。 夏禹说:“去做农民!” “不说算了!”她以为他在开玩笑。 谢紫贤告诉夏禹,她在公司看到了张玉华,扫听了一下,知道了一件事。 张逢拿着夏禹给他的那张一百一十万的支票,转天就是如杉科技腹背受敌的那个早上,户籍系统和夜光天眼都成了众矢之的、谢紫贤被警察带走。张逢说,“这个谢君生是不是破产了!?”他害怕那张支票会出闪失担心晚了就取不出来了,于是一大早去了银行,银行单日个人取款上限一百万,他取了一百万,回去的路上,被人打劫了,张逢护着那些钱,被捅了两刀,住了院,剩下的十万块,连医药费都不够。 所以,张玉华来如杉科技求职,并恰好遇到了薛崇明。 夏禹说:“我知道。” “你知道?” 夏禹轻描淡写,“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付了医药费,跟他们说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简直是深藏功与名! 谢紫贤莫名失落,“你真的做了好多事啊!显得我,好傻,好笨!” 夏禹捧着谢紫贤的脸,语气温柔地说:“来我家住吧!我保证,以后任何事情,都不瞒你;还保证,答应你半年的事,绝不反悔!” 谢紫贤最怕这个,怎么又说起“半年”这个事儿了?! 过不去了! 同眠 谢紫贤发现,夏禹家里那间卧室,不再是芭比粉色,是她习惯的暗色系,地上也没有床,连床垫都没有,跟她现在住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那座山也搬了过来。黄泽澄的那幅字挂在客厅里,“叠嶂不知重”。 她知道,他为了她,煞费苦心。 谢紫贤看了夏禹新电影的预告片,他在里面演的是一个陕北的农民,她想起,他说“去做农民!”她明白了,他是要回去拍戏吧,所谓的工作室,可能就是变换一下跟隋爱的合作方式,公对公,不再是经纪人带艺人的形式了。 一切都将回到起点! “夏禹,要回到他的舞台了。而我,”她想,“从一开始也只不过是台下的一个观众而已。” 她不知前路如何,但她全力以赴地去让夏禹相信,她支持他回去拍戏,唱歌,干什么都行,干什么她都力挺到底!不管以什么身份,不管以哪种形式!都行! 夏禹还是那句话:“我告诉你了,我要去做农民,你不信!”话锋一转,像是不高兴,“你不信我?” 谢紫贤真是想不通,夏禹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话就喜欢越贴越近,她为了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急忙忏悔:“我信!我信你啊!那你回头带我到你的庄稼里看看啊。” 夏禹干脆地,“好。” 她逃过一劫! 没那么容易! 夏禹问:“你真的决定睡地吗?” 是啊,晚上九点多了,睡哪里、怎么睡的问题又是时候该好好聊一聊了! 睡地上,这对谢紫贤来说根本就是理所当然。但在夏禹看来,这么下去有两个巨大的弊端—— 一个是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睡地只是一个小小的表现形态,还有她不会保护自己、不会按时吃饭、那么没节制的吃辣,长此以往下去身体能好吗? 总之,在夏禹心里,谢紫贤几乎是一个生活习惯上毫无优点的人,要改!进而引申,谢紫贤这个人吧,看似是个大人,其实是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朋友,什么都得让人操心,一点儿事儿替她想不到,就得出问题。 逐渐被爱情蒙蔽双眼!!! 第二个弊端就更加严重了!上纲上线!夏禹本身是不爱睡地的,也不打算下半辈子就跟床告别了。半年以后怎么办?半年之约……怎么也要一起睡啊,一起,睡,地吗?还是永远分着睡?!都不怎么样!绝对不行! 夏禹在自己的意识里又演了这一出大戏,时间过了整整三秒。 谢紫贤一本正经地回答夏禹的问题:“我还不困啊,我先在这儿看会儿书,你累了你去睡吧,不用管我!”她煞有介事,说着还真就拿起一本书,《亲密关系:通往灵魂的桥梁》,夏禹买的书。 谁都不会怎么去爱人,没学过,也没练过。 谁都得从头学起。 怎么偏偏谢紫贤就这么有恃无恐? 夏禹真有点恼了,他看着谢紫贤,眼神里有火。 谢紫贤逐渐意识到,这个人在对面待了半天一动未动,于是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 眼神相接,其实谢紫贤的不解大于慌乱,这人这么盯着我,难道是我刚才的措辞不够清楚吗?让他去睡,我看书! 她都不知道她自己拿的这本书所代表的问题有多严重! 她没在看书,她根本不知道书名是什么。 她要是知道的话,也不至于彼此调成了两个频道。 夏禹说:“我陪你,等你困了,一起睡!”进攻不停,不给喘息之机! 谢紫贤很不能理解,这个人是要食言吗?不能给这个机会,显得我多没底线!赶紧合上书放在地上,随之起身,“我睡地,我确定,你回你屋,我回我屋,明天见!” 她说着回自己卧室,往地上瞥了一眼,才看见书名,吓得魂飞魄散,书是正常的,书名也很正常,想必里面的内容也是正常的,但是,出现在这样的气氛里,就怎么都觉得不大正常!这本书很明显是夏禹故意摆在她手边的,她就顺杆爬地随手拿了起来?! 通往灵魂的桥梁?亲密关系?说的倒是没毛病,但这需要过程呀! 夏禹啊,不能喘口气吗?这些都是什么套路? 她假装没发现任何不妥,加快脚步往屋里走,今天就这么结束吧! 还没来得及关门,夏禹追了进去。 哪能这么容易结束?! 夏禹说:“半年就半年,绝对不反悔,但是尺度怎么说,我来定!” 夏禹啊,耍赖总得有个限度! 谢紫贤无言以对……这是什么绝世坑王?! “你睡地我就陪你睡地,毕竟半年后,你懂的,你也是个成年人。所以我要提前适应……” 谢紫贤倒是好奇起来了,我倒要看看你是有多能编啊!来来来,继续继续…… 夏禹当然要继续,“我得习惯你的生活习惯啊,不管这个习惯有多糟糕!但是吧,我睡地之后呢,第二天比较麻烦,不仅这个腰酸背痛,还可能会着凉,会感冒发烧,哎呀,如果是以前呢,倒还好说,毕竟我有大把空闲时间,就算病了,大不了我忍一忍,抗一抗,都能过得去……” 谢紫贤努力从夏禹的话里提炼重点,然而,她觉得可能还是智商的问题吧,有所差距,实在听不懂啊! 你要说啥? 夏禹还没说完,“但是我的工作室也安排好了,下周就要开工了,到时候我要是病了也由不得我,还是要去工作啊,哎呦,人又不舒服,工作又累,怕是熬不住。” 谢紫贤这回听懂了,要么,一起睡地,要么,一起睡床。 现在搬走还来得及吗?她在心里自问自答,来不及了,没机会了!孙悟空被如来套路了,于是困了五百年,她现在被夏禹套路成这样,后半辈子,堪忧!堪忧啊! 谢紫贤逞强斗不过,那就示弱,“我其实可以试着,慢慢学着,睡床的,你不用陪我的!”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适应,我可以的,你睡吧,我慢慢数数,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无比诚恳,却又无比狡猾。你出钝刀,我也钝刀抵挡,夏禹真是能屈能伸啊! 谢紫贤严肃下来,“夏禹,你这个套路其实真的没什么用,我有我的坚持,你愿意在这儿睡就在这儿睡吧,晚安。” 她刚要躺下,只感觉身体被什么拎了起来,夏禹把她抱起来,抱去了他的卧室。 “放我下来!!!” 他选择听不见。 夏禹把谢紫贤放到他的床上。 她挣扎不起。 他随之躺在她的身侧,从背后紧紧扣住她的腰,握住她的手。 “别动了,就这么睡吧,适应适应。如果睡不着,白天困,就别开车。我接你送你。” 她也没想再动了,这么睡,就算一夜失眠也认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盖一个被子! 温暖,香甜,梦寐以求。 半夜,翻身。谢紫贤发现自己并没有失眠,不过此时她还是醒了,她翻过身后正面对着夏禹,月光照在夏禹的脸上,她隐约看到他熟睡中还在微笑。 她不舍得再闭眼了,就想这么无休止地看着他。 恬静。 “你转过去吧!”夏禹并没有睡着。 尴尬了! 谢紫贤赶紧转身,这个过程显得有点儿艰难,因为夏禹扣着她的手并没打算放松些、给她点活动空间,于是,她“嗯嗯啊啊”地挪动身体,“你能不能先松开一下?我先转过来。” 短暂的空隙,赶紧完成动作! 谢紫贤重新躺好,背对着夏禹,但再也睡不着了,这个失眠,跟睡地睡床无关! 可能是刚才一番折腾,加上心情无比尴尬,她心跳快了许多,喘气的声音随着更重了些。 “别出气声!”夏禹啊,事儿真多! 她给弄得智商情商急速下降,临界值快到了,“什么是气声?” “嗯,啊,呵,带口字旁的,都要杜绝!” “为什么?” “我难受你感觉不出来啊?你老这样,我忍不了算你的算我的?” “我……嗯……”这个“嗯”代表思考。 夏禹却穷追不舍,“还嗯?” “那别说话啦!” “不说话更不好,喘气的声音听得更真切。” 天终于亮了! 上班,如同救命! 谢紫贤想好了,今天第一要事,就是找一找恋爱指导书看一看! 别想了,夜里还算天下太平,到了白天,股市开了,新闻出了,“外面”的人苏醒了…… 刘美麟跟父亲刘华旅游途中再次失踪,有人亲眼目睹刘华拉着刘美麟的头发打她的一幕,众说纷纭,“孩子一直是在逃离她父亲的家庭暴力,如杉科技却把孩子拖回火坑,资本家无恶不作!”如杉科技发放出去的宣传视频被诟病为虚构、炒作、恶意扭曲事实。 谢紫贤一觉醒来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习惯了! ** “乔森,赶紧叫保安,挑几个人跟我走,去村子里找人。”谢紫贤来到公司,第一件事。 乔森告诉她,孩子已经找回来了,在村长家里。但是村长一大早就给公司打了电话,说无论如何不要让谢紫贤再去村子里,还说,村子里一直都想保护刘美麟,不让她回到暴力父亲的身边,是谢紫贤说服村民统一口径,假装刘华是慈父,找回女孩是为了宣传夜光天眼,还拿出证据说,谢紫贤给了他们一笔钱。村长把这件事也捅给了媒体,一边陈述谢紫贤的罪恶,一边自行忏悔,说是先前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差点害了刘美麟,她还那么小,怎么就任由她成了资本家的工具呢! 可耻啊! 这些人不干编剧可惜了啊!屈才了啊! 谢紫贤明白,这些话听起来多么荒唐,但为什么还有大把人相信,并不是因为这话的逻辑性,而是她这个人本身,没有地位,没有背景,来历不明,被诟病实属正常,随便安个什么罪名,都说得过去。 一个运转正常的世界,不允许异类的存在! 异类,一定是不好的。她早知道。 而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夜光天眼和户籍工程会因此受到连累,会被强行叫停或转给别家公司。她赶快打电话给杨红确认,没人接听,还是故意不接她的电话? 她要亲自去一趟户籍管理部门,面见杨红,她此刻只想吃一颗定心丸,只要户籍工程的维护权不被拿走,她个人荣辱又有什么所谓。至于夜光天眼,即便暂时关闭一段时间,起码它还是如杉科技的项目,而户籍工程现在是她最大的担忧…… 刚走到楼下,谢紫贤就被一个人迎面拦住,“谢总,先别走,有事找你。”竟是隋爱,“有件关于夏禹的事,想跟你聊聊。” ※※※※※※※※※※※※※※※※※※※※ 感谢支持! 斗狠 “你出这么大的事,夏禹叫我来看看。”隋爱开门见山。 “哦?”谢紫贤知道她在虚张声势。 隋爱说:“我知道你今天会有动作,你应该清楚,你要做的事,对夏禹复出很不利!” 这话确实没错,谢紫贤也知道,隋爱说的,也是她担心的。 要么,对敌人按兵不动,要么,远离夏禹以免危害他的公众形象。 两害相权,孰轻孰重? 一边是救她出水火的黄泽澄,另一边是她奉若神明的夏禹。 孰轻孰重? 她没有这个选择能力。 当无法判断时,那就是都重要! 她想:如果有一个人需要牺牲,牺牲我好了!反正,我习惯了! 但她表面上跟隋爱说:“你告诉夏禹,我的事情,不用他操心,你也不用来操心。” 态度强硬,立场疏远。 她当然清楚,夏禹不可能让隋爱来找她,甚至完全不知道隋爱来找她这件事,她从夏禹家里出来还不到一个小时,夏禹要想跟她说什么自己会说,何况,夏禹是这世上最后相信她的人了。唯一的。 她确信! 所以,她必须在夏禹采取任何帮助她的行动之前,自己出手! 杨红没在户籍中心,去了北京开会,要三天后才能回来,也就是周末,上班就是下周一的事了。 谢紫贤只能去找那个永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主要负责人,陈永。 陈永确实在办公室,而坐在这里跟他喝茶的人,是薛爽和洪祖山。 谢天谢地! 谢紫贤心里踏实了许多,想必他们二位一定是为了如杉科技对户籍工程的维护权而来。 陈永说:“谢总啊,你们洪总和薛总真是深明大义,为了不影响政府的户籍工程运作……” 等等,话没说完,谢紫贤已经预感到了,不对劲。 果然…… 陈永继续,“二位提出,主动放弃户籍工程的维护权,政府为了感谢如杉科技的这份支持、这份牺牲,会把接下来一年的枫江市所有政府局域系统的维护和修复工作,都交给你们。” 交换吗? 利益交换? 把自己的西瓜扔了,去上赶着乞讨人家撒给你几颗芝麻? 是不是傻? 然而,陈永的话就是最终决策,没有转圜。 求人?她可以的,说尽好话也在所不惜,但她心里清楚,现在放低姿态,已然毫无用处,只会让对手确认战斗结束、胜利圆满,确认她被杀得片甲不留,只剩求饶。 就像鳄鱼潭里,一只受伤的鳄鱼,它的鲜血,会引来同类的分食。伤口,永远不能暴露给别人看,同样的,弱点,也不行。 既然已经进了鳄鱼池,那就盖住伤口,埋葬弱点,厮杀到底吧! 斗狠,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她冷静从容,报以微笑,“那就多谢了。” 她的这份城府,在薛爽和洪祖山这种饱经世事的人眼里,依旧难得且可怕。 ** 夏禹的视线,无论家里家外,都时刻锁定在谢紫贤的身上,因此隋爱来找她,夏禹第一时间知道了,去质问隋爱之前,他要先来确认谢紫贤无事。电话不行,她可以伪装,可以安慰他,他必须亲眼见到她! 谢紫贤回到如杉科技,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夏禹。 “早饭吃那么少,午饭给你做好带来了。”还是那个温柔的、美好的人啊,最关心的永远都是她吃饭睡觉的问题,在她困难时暗中出手,在她身边给她前所未有的呵护,不求回报。 这个人,决不能因她受伤啊! 她要去做危险的事了,对付妖魔鬼怪的,只能是魑魅魍魉。 她不要他同去! 于是她说:“夏禹,我想好了,我对你,不是爱情,我喜欢你唱歌、演戏,跟爱情都没有关系,只喜欢远远地看着你,当做娱乐,休闲,近了看,其实一点儿都不好。” 每一个字,都在她心里走了无比艰难的路,才从她嘴里说出来。 夏禹想,她才是个好演员,口不对心。 夏禹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失落,他点点头,“嗯”了一声,人,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你说什么都行,我的心不是心,随便你怎么揉搓都行。可你也是个成年人,你说话做事也得负责任……” “所以我什么都没答应过你,不是吗?”她这是要将冷酷进行到底。 夏禹太明白她的潜台词是什么了,于是直接言归正传,“这次的事很难吗?你要解决的问题,很危险吗?必须要撇开我,才能去做吗?” “对。”不需要再掩饰,她说得明明白白,这样才没有余地。 “你不知道我可以保护你吗?你不相信我吗?”夏禹几乎想把心掏出来给她。 可是,不必,她懂的。 “夏禹,有些功课,只能自己做。这些是我欠黄叔叔的,你帮了我,我又欠你的,你觉得我会好受吗?”她像是在哀求,仿佛在说:“求求你,别管我了!让我自己来吧!活下来,我去找你,如果是死,我不想连累你!” 夏禹把午饭留下,人走了。他真没必要再跟她争辩,谁欠谁的?爱,和欠,挨边儿吗? 他要去做他该做的,他为她做任何事,其实与她无关。 在夏禹的心里,从看守所里的那一夜起,保护她,就成了他活下去、奋斗下去的动力,唯一的动力。 ** 谢紫贤组织了一场全员必到的会议,这一次,大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无人缺席。 她显得若无其事,“户籍工程放弃,夜光天眼放弃,屏蔽夜光天眼的app放弃,新游戏也放弃。” “什么?游戏已经投放了,说暂停就暂停,只会让别人以为如杉科技真要完了。”华子峰永远是最正直的怼王! 谢紫贤以怼还怼,管谁对不对,她的意思必须表达,“那没办法,维护app需要费用,夜光天眼都不用了,屏蔽它的程序自然也就没意义了,连带的游戏嘛,可以重新做,到时再重新推出市场。” 华子峰:“那些注册用户账号废了,会开心吗?你再重新开发,谁还理你?” 谢紫贤平静如水,“可那些也都连着户籍系统,不归我们操作了,接手的维护公司怎么改,我们也控制不了,一样是要停。” 洪祖山发话了:“停就停吧,再开发新的。” 狐狸尾巴总要露出来。 洪祖山继续说:“薛总最近带人开发了几个新的议题,还是主推游戏,趁人齐,说一说吧!” “这是干什么?集齐小鬼可以召唤阎王吗?”谢紫贤心里莫名冒出这么个问句。 薛崇明召唤进来的他的新团队成员,除了先前就见过的张玉华,还有一名英国回来的编程师。 等等,英国?伦敦的那个ip!那个把刘美麟事件发给她的人,就是此人。 好啊,摆明车马,求之不得。但谢紫贤转念想到,能织成这么大的网,绝不是薛崇明这种智力能完成的事情,薛爽、洪祖山,主谋成员里,这俩至少会有一个! 但是,他们要干什么?如杉科技里面有他们的投资,这么大肆捣乱,岂不是自己搞自己? 她怎么都想不通! 只是为了对付她吗?她想想都觉得自己这个思路好笑,她何德何能,根本没这个分量。 那么,是他们想要掩盖什么?或者转移什么?只有这个可能了! 她必须尽快搞清楚。 而现在她的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那个小女孩,刘美麟,到底处境如何? 英国编程师和张玉华还真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一下子拿出六七个方案,从游戏到社交系统,说得天花乱坠,前景一片大好。 谢紫贤却没心思听下去了,“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洪祖山一如既往慈祥,“紫贤啊,你开发的几个程序,都搁置了,你不如也放放假吧?” 这是直接出招了! 洪祖山看向众人,“谁赞成?谁反对?” 一半对一半。 谢紫贤的命运掌握在这些人手里,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就算再不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关键一票,在还未表决的人手里,拿捏不定。 这个人就是薛崇月。所有人看向他,在等待他给谢紫贤的最终宣判。薛爽和薛崇明都表示支持谢紫贤暂时停职,大家心里都明镜了,薛崇月当然会站在父兄这一边。 然而,薛崇月说:“我反对谢总离开,这时候,她要是走了,烂摊子、坏名声,永远洗不掉,如杉科技,此时此刻还有谁能担得起来?爸,您说呢?” 不仅他投了反对票,还把薛爽拉了过来。 谢紫贤两票胜出。 但是,草木皆兵的谢紫贤不得不想,薛崇月,为什么帮她? 是个谜。 商场,哪来的莫名善意?都是利益在背后驱动! 她眼下要顾的事情太多了,最重要的还是去找那个孩子!无论如何,怎么补救都是她这个大人的事,她不能、绝对不能让那个孩子……像她过去那样……! 不止那个孩子,谢紫贤看到眼下处境堪忧的人还有洪蕊。 洪蕊嘴角红着,明显是被人打伤的,她跑来阻止谢紫贤去村子里找刘美麟,“他们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算了吧,谢紫贤!我们斗不过他们。” “谁打的你?”谢紫贤冷静的外表下,怒气已经喷涌到了喉咙。 一团火,不知道烧到那里,但必须烧点什么! ** 一个小时以前,在如杉科技会议上受挫的洪祖山回到家,原本带着怒火,却迎面被洪蕊质问。 “你为什么要针对谢紫贤,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洪祖山:“你跟你爸这么说话?什么朋友?她配吗?” 洪蕊:“那个gps是你为我安全考虑?还是帮着薛崇明监视我,监视谢紫贤?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到底有什么阴谋?要对她做什么啊?” 洪蕊越说越激动,逼得洪祖山打了她一巴掌。 洪蕊夺门而出,她当时想,再不出去,如果被洪祖山困在家里,她就没办法去阻止谢紫贤做危险的事了。 于是,洪蕊来了,她相信她能阻止谢紫贤。 可事实上,没人能阻止她! 尤其当她看到洪蕊这个样子跑来,嘴角带着伤。 以前她有一个逆鳞,最讨厌别人问她不会的东西为什么不找人教? 因为,没人教! 直到遇到了黄泽澄,这块逆鳞算是揭下来了。 而她心里更大的逆鳞,是她最讨厌、最憎恶、最痛恨的事情,就是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孩子拳脚相加。 洪蕊,刘美麟,都在提醒她,必须为战! 谢紫贤表面依旧冷静,“洪蕊,你今晚去酒店住吧,明天我去找你。” 洪蕊:“你还是要去吗?” 还是那句话,怕,往往是没用的! 她告诉洪蕊:“毕竟,人都已经进了鳄鱼池,谁也不能流一滴血,谁都不能示弱。懂吗?要么认输,投降,看着自己想保护的人、保护的东西,被摧毁殆尽,要么,就战到底!” 是的! 战到底吧! 会有人陪她! 她再也不只是一个人! 功课 欲。 谁都有。 成年人、小朋友,无一例外。 只是大家压制的方式、节制的程度不同罢了。 谢紫贤的欲,压在了五岁之前,吃糖、吃饭、晒太阳、沐月光、挥刀舞剑梦里杀伐、逗青蛙撩蛐蛐儿,田间撒野,就是她的欲。 可她现在,毕竟是个成年人了。 欲,藏起来,假装没有。 她想起,某人跟她说,幸福不属于她,可她想要,这叫不叫欲望? 她一个人开着车,迎着暮色,去刘美麟生活的那个村子。一路上放着夏禹唱的歌。 想跟男朋友撒娇耍赖,是她真切想做的事,是她现在最大的欲,是她不敢尝试、害怕会给谁带来不幸的、不该有的欲。 她的脑子里,持续闪烁着那些话,“你是没人要的孩子,没人要,没人要!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不属于你!幸福,不属于你!” 想爱,不敢爱; 没人爱,渴望爱; 有人爱,害怕爱; 纠缠死了!心里再也没有一块空地,不知道是被欲占满了,是被怕占满了?还是,被他占满了。 累了!算了! 不如没有欲。 ** 村子里,夜幕笼罩。 为了不引起村民注意,谢紫贤把车停在了一公里外,手机调成静音,悄悄进了村子,绕过一干眼线,来到了刘美麟的家。 小女孩的哭声,撕裂了夜,撕得人心也跟着碎了。 谢紫贤透过敞着一条缝的窗户,看到了刘美麟,即便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形的准备,此刻她还是毛骨悚然,屋子里的情形不仅是恐怖,而是绝望…… 刘美麟全身上下五彩斑斓,看上去是油漆、又像是彩墨,已经干了,在衣服上、皮肤上结了痂。她的右手被绑在落地的衣架上,衣架最上面挂着一个桶,虽然衣架并不很重,但她身躯瘦小,努力挣扎却也扯不远,只是每晃动一下,桶就似乎要倾倒。 谢紫贤不知道那桶里放的究竟是什么? 刘华手里拿着一支很粗的毛笔,笔尖上五颜六色。 刘华说:“你要听爸爸的话呀!你妈妈就是不听话……” 等等!谢紫贤敏锐的神经立刻捕捉到了刘华的潜台词,小女孩的妈妈可是前不久刚去世,从刘华刚才的语气听来,难道,妈妈的死,也跟刘华有关吗? 谢紫贤想到此处,已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她脚下的石块松了,没站稳,险些倒了下去。 发出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屋里的刘华。 刘华立刻开门出来查看。 谢紫贤好在是野大的,随手拿起窗边的一块石子往远处扔去,砸中了路过的一只狗,鸡飞狗跳大抵如此。刘华大概是担心这鸡飞狗跳的场面是有人路过引起的,心虚的人必定思虑杂多,还是要过去看看才放心。 趁着刘华离开的短暂空隙,谢紫贤悄悄进了屋子,她要去救刘美麟!搞清楚整件事! 死扣?!解不开呀! 脚步声,是刘华回来了吗? “姐姐,你走吧,我爸爸会杀人的!你快走吧!”刘美麟哭着,但懂事得压低声音。 杀人?果然! 谢紫贤更不能放手!绝不会放手!死扣还是没解开,她看到桌上有一个打火机。 “怕疼吗?”谢紫贤问刘美麟。 “不怕!” 谢紫贤用打火机烧断了绳子,带着刘美麟往外跑。 扯倒了衣架,倒出来的是半桶鲜红的狗血。 是挺狗血! 出门的一刻,谢紫贤看到了正往回走的刘华,距离最多十米了。 她无暇多想,领着刘美麟,朝远处跑去。 刘华紧追不舍。 千钧一发,生死攸关! 现代人的语境里,竟然还会出现这些词汇? 谢紫贤领着刘美麟,边跑边随手拿起砖头瓦块往后面扔,尽力阻止刘华追上她们。 不过才晚上七点多,村子里却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要么,这村子的人作息向来如此规律;要么,故意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果是那样……就完了! ** 谢紫贤下午出发前,想过许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形。 如果真相比想象还严重,就像现在这样……那么之前如杉科技还宣传刘华父女温馨重逢,就是在草菅人命!夜光天眼就算是获得了一次彻底负面的宣传,如杉科技摇摇欲坠,不可! 但是人命关天,谢紫贤就给郭传兴发了个信息,不过他没回,想来是有行动,不方便。她也只是以防万一,可此时此刻,她真希望郭传兴能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并没有! 刘华追了上来。 刘华从谢紫贤手里一把拽过了刘美麟,谢紫贤抢不过,被推倒在地,摔伤了手臂,她立刻站起,去抢刘美麟,迎面撞上的是刘华狰狞的表情。 刘华:“你是大老板,我不伤你,你也别来多管闲事!” 好啊他还有怕,这就好办,谢紫贤几乎孤注一掷,去抢刘美麟。 刘美麟拼命喊着:“姐姐救我!爸爸别打我!” 刘华就越是对刘美麟拳脚相加,“跟你那个死妈一样,看见外人比看见爹还亲!” 霎时间,谢紫贤直感头痛欲裂,那熟悉的感觉骤然袭来,多日来脑子里持续不断的那个声音,偷袭、侵扰,而此刻,力度就像刀砍斧凿,“你不配有幸福!”同时拳脚相加…… 谢紫贤小的时候,从五岁开始,就生活在张逢的小卖店里,拳打脚腿是常态、侮辱谩骂是便饭、恐吓斥责更是司空见惯。 就和眼前刘华对刘美麟所做的事,一模一样。 她像是打开了洪荒之力,去抢刘美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再受一点伤! 她跟刘华厮打起来,牵制住他,让刘美麟赶快跑。 刘美麟抱着刘华,“爸爸,我跟你回家,不要打姐姐!” 灯亮了。天地亮了。 几辆车开过来,是郭传兴带着刑侦支队的人赶来了,进村子时遇到点阻滞,不然还能早到一会儿。 刘华被几名警察上前控制住,两名女警抱起刘美麟。 得救了! 谢紫贤却兀自蜷缩着坐在地上,抱着头埋在膝盖上,抽泣不止。 郭传兴被谢紫贤这个举动吓坏了,她是谁?敢跟人厮杀、跟警察做交易、跟罪犯周旋到底,这次面对区区的刘华,而且是得救之后,倒哭成这个熊样! 此时此刻,谢紫贤仿佛听不到周围任何人说话、任何的声音都屏蔽了,她脑子里从一个声音到那个像是魔咒、像是鬼魂的画面,开始上演…… “是你妈妈不要你了,你这样的孩子,给你口饭吃,你居然还去喂狗?既然给狗吃了,你就饿着吧!狗都有爹妈,你呢?” 五岁的谢紫贤被锁在后巷,跟一只瘸腿的狗锁在一起。天黑了。怕?并不意外。可是怕,却没有用。哭着,饿醒了,天亮了。张逢端着一碗面走过来,蹲下,自己吃了起来,“对于你来说,幸福快乐,是不应该的,是一种犯罪,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是别人的东西,你拿了,叫偷!” 此刻她脑子快炸裂了!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个怀抱,温暖、熟悉、轻轻地,把她包裹进那人香甜的气息里。 是夏禹。 下午,郭传兴接到谢紫贤的信息后,就转发给了夏禹。 是夏禹说服郭传兴带人来,郭传兴当时表示,没有报案不能鲁莽行事,夏禹威胁,“那我就自己来。”郭传兴无可奈何,这才有了刚才轰动全村的一幕。 是了!全村都出来了!在没必要再出来的时候。 谢紫贤抬起头看着夏禹,兀自抽泣。 夏禹轻轻拍着她,“别这么哭,好好哭!” “啊?” “大声哭出来,别这么憋着哭!” 谢紫贤让夏禹这话给逗得边哭边笑,总算缓过来了。 她突然想起,“那孩子呢?” “姐姐!”刘美麟身上的油漆被大致清理了一下,裹着一个棉服朝谢紫贤跑来。 谢紫贤摸着刘美麟的头发,“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找你回家是帮你,我错了,对不起!” 又哭了起来。 夏禹第一次知道,这人原来这么能哭! 郭传兴过来,跟夏禹说:“她要是哭完了,我得先把这孩子带走,做个笔录。你们俩明天一早也到队里来一趟。” 夏禹:“好。” 夏禹去拉谢紫贤起来,才看到她手上的伤,还在流血…… 郭传兴带人离开了。 夏禹和谢紫贤走着去拿车。 夏禹很后怕,“谢紫贤,以后你别再自己干这种事儿了,多危险呀。” 一颗石子打在谢紫贤的后背上,是村子里的孩子。 夏禹把他们赶跑。 村长带着村民过来,刚才扔石子的孩子也转到了他们面前,一个个气势汹汹。 村长:“你这个无良奸商!” 谢紫贤一头雾水,“我怎么无良了?” 村长举着手机,“就在刚刚,早先答应来村子里投资的一个老板,告诉我不给投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就都是你,先前你那个什么天眼的,把孩子找着了,新闻出去了,好多人给刘家父女送东西送慰问,顺带的就有人说要来村子里投资!你刚才这么一闹,什么都没了!你为了救一个人,就打碎我们这么多人的饭碗啊!无良奸商!” 哭笑不得! 谢紫贤只说:“走开!” 村长和村民们见谢紫贤态度强硬,更加不饶,逼近前来。 夏禹挡在谢紫贤的前面,“你们想干什么?警察还没走远。” 谢紫贤拉着夏禹的胳膊,“放心吧,他们不敢干什么。” 接着,谢紫贤领着夏禹,一起离开了村子。 是的,他们不敢干什么。 夏禹看到谢紫贤的手还在流血,刚刚已经包扎过了,血还是顺着白纱布流了出来。 夏禹:“怎么会这样?” 谢紫贤嬉皮笑脸,“没事儿,我血多呗!”转而严肃,“夏禹,咱们回家吧!” 转天,在刑警队,郭传兴告诉夏禹和谢紫贤,经过调查,刘美麟的妈妈关欣橘,很可能是刘华杀的。 谢紫贤并不意外,她猜到了,她现在唯一想的是,那孩子将来怎么办。 “你想上学吗?”谢紫贤领回了刘美麟,问她的第一句话。 “想!” “好,那就上学,我明天就给你找学校。” “学校里功课难吗?” 谢紫贤意味深长,“不会更难了。” 欲望 周末,最后的余庆。 谢紫贤还是从过去的梦里惊醒。 夏禹就躺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的眼神里,除了温柔,还是温柔。 她发现,如果早上一睁眼,迎面看到的除了阳光,还有夏禹如此温暖的笑,那么人生所有的缺憾都不再是缺憾,而是引向幸福彼岸的渡船。 多几艘,也不怕! 生死之间,唯爱最欢! 一大早,谢紫贤还在熟睡的时候,夏禹就一直看着她,见她的眉头皱起、舒展开、再次皱起,如此往复。夏禹想了好多关于她的事…… 有的人,因为受过伤,变得脆弱、敏感、多思多想、刻意讨好;而有的人,因为受过伤,变得强大、理智、勇敢去爱但不求回报、热爱生活也懂得生活的背面充满残酷的真相。 受伤,永远都不是一个人会如何的决定性条件。 而眼前这个女人,介乎于两者之间。她敏感,胆战心惊;也刚强,所向披靡!夏禹愿意用一生的时间,一个个简单的微笑、一句句日常的关心、一次次炽烈的吻和拥抱,让她永远快乐! “梦见什么了?”夏禹的气息贴到谢紫贤的耳边。 她笑着,只是说:“梦见回家,梦见你。” 她知道怎么回应夏禹的温柔,就是对她自己所有的痛苦一笔带过,不去渲染,假装它不存在。只有美好,才配得上他! 二十年来,谢紫贤一直都做一个相似的梦。换汤不换药。梦里,她收拾衣服,床单,跟仿佛是室友的几个人,高兴地宣布“我要回家啦!” 幸福感总会溢出梦境之外。她总以为,她真的要回家了。可醒来后,或者就在半梦半醒间,她都会用最残忍的语气嘲讽自己,“回哪儿?哪有家?家在哪儿?” 最早的时候,伴着这个梦的,都是醒来后的泪眼模糊,湿了衣襟,她不想被人看到,她总是倔强地用袖子蹭蹭脸,假装没哭过。 后来,如她所言,可能是麻木了,同样的梦,变着花样,但再也不会惹她落泪。 今天的梦里,多了一场戏。她拖着行李走到那个街口时,天空落下无数的黑色碎片,她顶风冒雪回到那个生她的村子里,却看到家里的房子塌了,烧了,一眨眼连灰烬都不见了。然后,梦里的她跑到那个第一次看到夏禹电影海报的后巷。仿佛又回到了她被陈老板赖账、被张叔叔打骂之后的那个夜晚,手戳破的那一晚。夏禹的出现,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神明降临凡间,给她带来了光带来了希望,让她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不死! 现在呢?这个人,活生生的,就在她身边,爱她、助她、护她周全…… “夏禹,现在的幸福,有你在的幸福,好虚幻!好假!” 夏禹想,言语解不了疼痛,那就用行动! 让她感受到,不假! 让她明白,幸福不是罪恶的!过得好,是她的权利! 夏禹右手紧紧环绕着她,身体贴上,轻轻吻上她的嘴,左手厮磨着她的头发…… 他心里还有个紧箍咒:半年! 既然应了,绝不反悔! “夏禹,我吃到你的口水了!” 谢紫贤啊!过分啊!让人还怎么忍?!他的手寻到她上衣和裤子中间的缝隙,向里向上探了进去。 谢紫贤一阵紧张,“干什么?” “我又不进去!”夏禹这话张口就来,可说完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难受到极限了。身体的难受不言而喻,心里的难受是回应身体的难受,刚才这句话,他说完就后悔了,对她,不该用这类词啊! 夏禹了解他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在这种小事、诸如措辞的问题上纠结个没完!遇到她之后,这种内心戏的自我演绎又变本加厉! 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行,还是赶快起来吧,这样下去,要么忍不了,要么难受死! 谢紫贤却出乎意料地“哎呀”了一声…… 夏禹刚坐起来准备下床,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赶快转身去看,“怎么了?” “出血了!” 她的唇上,多了一丝血痕。 夏禹想,一定是刚才他思绪杂乱不堪的那期间,不自觉地吻得用力了些,她也是傻,出血了不疼吗?就忍着? 夏禹也是尴尬了,“没事儿,明天就好了。” 还能怎么说? 早饭过后,夏禹要去见一个人。 谢紫贤敏锐地问:“是隋爱吗?” “是。” “你不要因为上次的事去找她,她希望你回去拍戏,也是为你好。”谢紫贤又开始想,他的新工作室,是不是跟拍戏有关呢?如果他回到那样耀眼的巅峰,她该怎么藏才不会被发现?不是,外边的人早就发现了,她,配吗? 夏禹说:“但她不应该去找你,有一就有二,我得跟她说清楚。你放心!” 即便她挥手就是杀伐,在他眼里、心里,都还是想把她护在身后。 ** 早前,隋爱到如杉科技找谢紫贤,也是走了一步险棋。 从那开始,隋爱就在等一个结果——如果夏禹来质问她,那就说明夏禹复出还不是时候,但如果夏禹不来,就说明他默认了,默许了,渴望回到他的聚光灯下了。 好几天了,夏禹都没有动静。这让隋爱感觉可以进一步行动了。 于是,她跟夏禹约好见面的这个早上,不是独自前来,还带来了刚刚有些流量的一个新人女演员,隋爽,她的妹妹。 隋爱的态度语气还是那么亲切,虽然依旧强势,“夏禹啊,你的电影上映了,票房很好,你应该也在关注吧!” 夏禹冷静,目的明确,“我找你不是因为这件事。” 隋爱很偏执,“一个文艺片,一周破十亿,你知道吗?现在你的片酬已经超过了沈军。” “你以后别再去找她,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事情,她不懂。” 各说各的。 隋爱改换策略,“夏禹啊,你有今天,也有我一份功劳吧?” “我也给你带来了足够的资源,足够的经济回报,还有成就感,我们是彼此成就,不要说得好像谁欠谁。”夏禹的话过分无情。 隋爱明白了,不必再说了,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她只剩最后的一丝不可置信,“你现在,还有以后,就打算为她一个人活着?” 夏禹起身准备走了,“隋爱,带新人肯定需要过程,你也别急。如果以后你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随时来找我,你了解我的能力。我真的不想,也不必再回到那个虚幻的世界了。” 有情有义,点到即止;因爱因恨,争执不休;无论如何,陈曲已毕,各奔前程。 却有人,始终不甘心。 隋爽之所以要跟着隋爱一起来,是她很希望能跟夏禹合作一部戏,让他带一带,如果加上作品也给力,说不定大红大紫指日可待!于是,隋爽通过夏禹歌迷会的朋友,私下约到了谢紫贤。 隋爽开门见山,“谢姐姐,我听说,你也是夏禹的粉丝,从粉丝变成女朋友,真的好幸运!” 她不知道,这样的、类似的、高出若干段位的场面,谢紫贤见得太多了。 谢紫贤一贯的作风就是,你说,你说,我听你说! 隋爽:“如果你愿意他好,你就应该支持他的工作啊。” 我听着,你继续! 隋爽见谢紫贤毫无回应,有些尴尬了,也越发不那么客气,“我跟我姐姐都知道,夏禹在搞工作室,他一定会回来的。现在他只是碍于你,如果他为了你,毁了自己的前程,你觉得你们的未来会好吗?” 谢紫贤终于笑了!那种阴森森、死亡凝视般的笑。 隋爽觉得,出乎意料! 谢紫贤想措措辞,回怼几句,突然又觉得,没必要跟比她年纪还小的一个孩子去计较。同时在她的心里,也有一个一直以来的问号,夏禹到底会不会复出?他们从没正面聊过这个问题,她不确定,所以此刻,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紫贤只是告诉隋爽:“夏禹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吧。他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他不想做的,谁也别想勉强他!” 一贯风格——前半句诚恳,后半句威胁。 ** 谢紫贤周末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帮刘美麟买了学习用品、辅导书、新衣服,报了国画和英语的培训班,晚饭时,带着她去找洪蕊一起吃火锅。 夏禹发来信息,“我得融进你的生活,给个位置,我过去找你们!” 洪蕊看到谢紫贤嘴唇上的伤,又看向夏禹,失落。 夏禹曾经是演员,是影帝,国际a类电影节影帝,拿过不止一次。洪蕊这么细微的表情,他也能瞬间捕捉到,并且不需要繁杂的系统处理,就能分析出这表情背后,隐藏的深意。 夏禹可能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洪蕊爱的人是谁,像她这么大开大合的个性,有爱的人,却不让对方知道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那是禁忌! 夏禹看着谢紫贤,心里想,“你这个人,明明能让人陷得那么深,自己却还总在妄自菲薄。” 夏禹的温柔体现得淋漓尽致——他送刘美麟回寄宿学校,让谢紫贤跟洪蕊聊私房话。 洪蕊爱得那么深,早就没了钝感,她感谢夏禹的好意,感谢他的心照不宣,让谢紫贤能继续以最好的朋友这个身份留在她身边。 对洪蕊来说,多跟她说说话,也就足够了。六年前,到现在,所有的不经意,都是一场情深相许。 谢紫贤,又不是真的傻,她能回应给洪蕊的,也只能是朋友的关心、一生的友谊。 仅此而已。虽然不够。她感谢洪蕊,不说;她感谢夏禹,能懂。 他们仨,都是刚刚二十几岁就经历了几辈子深刻的人。 深情藏在心,只谈风和月。 常人有欲、无常无根,实属正常! 无常 星期一,大型修罗场。 前一天晚上,夏禹嘱咐了谢紫贤:“星期一的事,别想太多!先别出手,有我!相信我!” 她不听! 早就预见——股票崩盘、政府责问、民众声讨。 早就已经习惯了! 最坏的状况无外乎是,夜光天眼被关闭不再使用,户籍系统的维护权被交给其它科技公司,如杉科技退圈儿,沦为二线游戏小公司! 反正,怕是躲不过的! 都来吧! 但无论如何,今天,对于如杉科技执行董事谢紫贤来说,最重要的,是算账!毕竟,讨债这事儿于她,也是手到擒来。 如杉科技管理层会议,大股东悉数到场。 谢紫贤气势铿锵,“薛总昨天跟我说,想要辞去如杉科技董事会主席的职务,问我,有没有在他离开后,能让公司平稳过渡的预案。” 谢紫贤这话一出,所有人,包括“当事人”薛崇明,都惊讶万分。谢总何出此言?是真是假? 薛崇明最清楚,他并没有跟谢紫贤说过这种话啊,他心里嘀咕,她这回使的又是哪一计?但他见谢紫贤这么迫不及待出招,心里倒是有了底:看她是想关门捉贼,她却不知入瓮的是自己。 谢紫贤对薛崇明这些小九九,几乎一目了然,故意阴阳怪气,“薛总向来擅长上屋抽梯,这回怎么变成了被抽梯的那个?”她说着这话,眼神顺着薛崇明,扫向了洪祖山和薛爽。 大家心知肚明,这是假道伐虢,意在釜底抽薪——表面上针对的是薛崇明,其实是他背后的薛爽和洪祖山。何解?很简单,谢紫贤在陈永的办公室里,见到薛爽和洪祖山主动放弃夜光天眼和户籍工程、却捡回一个鸡肋般的政府局域网维护权的那一刻,这场决战就已经开始了。 没有战书,不必击鼓,烽火不兴,然敌我已分。 她就是不听夏禹的。 披挂上阵,伤亡在所难免! 洪祖山心明眼亮,既已开战,也无需再对谢紫贤这个没有公司股份、没有股东支持、很快也将没有利器在手的打工的,柔声和气!“紫贤啊,薛总真说过这话?我不信!就算你这个执董走了,他都不会走。他是公司的大股东,你可别弄得本末倒置。平日里,大伙儿看在已故黄总的面子上,还算迁就你、容忍你,不要得寸进尺!” 所有的目光像刀一样剐在谢紫贤的身上,她却只是微微一笑,“您不相信?可以问薛总,我有没有说谎?” 谢紫贤爱说谎,谁不知道!就算被揭穿,她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薛崇明当然会揭穿她,“谢总,我……”话说一半停住了,他看见谢紫贤手里拿着一张马来西亚的旅行宣传单。 马来西亚,于付子理,曾经薛崇明就是跟她联手,疯狂抛售股票,导致如杉科技股价大跌,而薛崇明趁势吃了股东不少钱。谢紫贤手握证据,一直引而未发。 薛崇明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洪叔叔、爸、在座的各位,夜光天眼和户籍工程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也是我鲁莽发出那段视频导致的,所以昨天我确实跟谢总说了,责任我一力承担,我引咎辞职。” 洪祖山惊讶不解。 薛爽看出,谢紫贤手上一定有什么能够要挟薛崇明的证据,他不动声色,开始暗中筹策。 谢紫贤:“至于薛总问我的,公司能不能平稳过渡,我很抱歉,不能,也不可能。” 薛爽:“话说明白些!” 谢紫贤:“必须拿回户籍工程的维护权,夜光天眼不能关闭,这就需要做两件事,说服政府、找人注资。要做到这些,想平稳?可能吗?” 薛爽:“上回开会不是提了很多新项目可做吗?怎么在谢总眼里,只有户籍工程和夜光天眼,才能代表如杉科技吗?” 谢紫贤想,太好了,薛崇明失去话语权,跳出来的果然是洪祖山和薛爽!但她口风突然弱下来,“口舌之争我不擅长!但薛伯伯刚刚的提问,根本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她套路变得太快,薛爽也被噎住了。 ** 夏禹收到一个信息,“她开战了,比想象中杀得更狠,而且照她话锋,这只是个开始。” 他现在除了担心,还必须加速,谢紫贤的事,他说过,他有办法,只是,这需要时间呀! 谢紫贤,就不能缓一缓嘛! 事缓才能圆,这道理不懂吗? 夏禹真的是又急又气! 而就在夏禹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同样的文字,谢紫贤也收到了一份。 她早前有件事很不解,就是薛崇月为什么要在大家都弹劾她的时候帮她,所以暗中给薛崇月的手机植入了一个监听器,虽然此招不怎么正道风雅,但事急从权,她给这个监听器设置了只能使用一周的期限,到期自动关闭。 原来薛崇月背后的那个人,是夏禹! 谢紫贤心里想的事都拥有同一个标点符号:? 夏禹的本事,真的是一次次刷新了谢紫贤对他的认知。她想,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几乎手眼通天!她知道他有关系、有门路、有社会资源,可以为他所用,可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政府在一天之内就出手解救户籍工程,投入300亿的庞大资金?他又是用什么方法让薛崇月对他言听计从? 跟这两件事比起来,他找人破坏薛崇明和洪祖山的跟踪、翻手之间就把那个王总弄得破了产,这些也都算不上什么了。 夏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想到这里就开始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测,夏禹不会是为了她的事,做了什么自我牺牲吧?能牺牲什么呢?钱?自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不只是夏禹,谢紫贤亦如是。 于是,她编辑了一条信息,打算发给夏禹,“你别再出手了,别打乱我的计划,记得吗?上次薛崇明的人跟着我,如果不是你把他们弄走,我早就抓住他们的把柄了,所以,不要多此一举,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换句话说,别捣乱!” 她编辑完了,但是,纠结啊,按下发送,就回不了头了。 半个小时,越来越难,发出去了。 她还是不够了解她的夏禹啊,她不知道,所谓的回不了头,不存在的! 在夏禹这里,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他爱她护她的决心。 收到谢紫贤的信息,夏禹倒是踏实了。这个女人一天到晚奇奇怪怪!他想,既然你要折腾,不管结果怎样,我给你兜着就得了,无所谓对错,事缓、事急,都由着你! ** 此时薛爽已经查问清楚了,谢紫贤要挟薛崇明的东西,根本就是虚张声势,能把薛崇明吓成那样,证明自己这个儿子也实在是没有魄力和担当,恐怕以后的家业还要交给薛崇月。 想到此处,薛爽心里多少还有些不甘,毕竟,薛崇月的身世,一直都是他的污点…… 薛爽思虑期间,谢紫贤推门而入。 她毫不客气,“薛伯伯,会上有些事不方便说,还是私底下聊吧。” 薛爽不悦,“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谢你给我留点余地?我可一直都很器重你!你把所有的人都放在你的对立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怎么走?” 薛爽这是威胁,还是劝导?她一概不管! 谢紫贤从头说起,“从英国发来的邮件开始,引着我去找刘美麟那个孩子,让我以为夜光天眼找到了绝好的宣传素材,我发现不对劲,薛崇明就主动公布了那个短片,接着,那孩子就出事了。媒体就像提前知道真相,掐着时间演了一出大戏。你们以小博大,真厉害! “我原本以为,薛崇明背后的人是洪祖山。 “我何德何能?让你们这么劳师动众,绞尽脑汁?” 面对薛爽,谢紫贤的气场完全无法打开,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薛爽只是冷静地听着。以往面对别人,在听和说之间,占据主动权的人一直都是谢紫贤,如今在薛爽面前,立场调换。 她不再质询,道破要害:“你们是想把如杉科技拖垮,趁着子公司二轮的空间和时间,把户籍工程和夜光天眼低价收购到你们自己的公司,一方面侵吞如杉科技的股份和黄叔叔的遗产,另一方面,拿到这两样一劳永逸的项目。” 说完,谢紫贤终于看到,薛爽的眉梢,跳动了几下。 她言中了! 她乘胜追击,“至于你们为什么这么心急,宁愿露出马脚,也要走这几步险棋,我想,大概是薛崇明和洪祖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需要用一大笔钱,而这件事本身并不光彩,所以他们不愿意直接跟你开口,擅自行动之后,兜不住底,也回不了头了,只好找你善后。然后,你就跟着洪祖山去了陈永那里。” 听到这里,薛爽开始对谢紫贤严阵以待了。 谢紫贤轻描淡写,“至于我嘛!只是个绊脚石罢了。虽然没那么重要,但你们必须得把我搬开。” 薛爽简直佩服! 谢紫贤:“你明知道我有薛崇明损害股东利益的证据,要想把这个盖住,你必须给如杉科技注资,不过我保证,不会让你亏本,只不过回收比较慢。你清楚,这是唯一能够双赢的办法!” 薛爽看出谢紫贤即便聪明,即便猜到前面,却没有后招,没有底牌,要钱?等于求助!因此他毫不惊惧。 薛爽:“你要挟崇明的事,在我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小学生的办法,除此之外,你刚刚说的,我一样都不承认,没有的事!” 僵持。 谢紫贤确实毫无办法。 一直僵持。 她前所未有的,在除了夏禹的第二个人面前,感觉到了无比尴尬!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个局面,“谢总,你不是说今天想吃米粉嘛!都中午了,先吃饭吧!”送饭的夏先生来了!刷了一通脸,上了四十二楼。 夏禹把精心打包的饭盒放在谢紫贤手里,“你先去吃吧,我跟薛先生聊几句。” 谢紫贤:“啊?” 夏禹温柔地,“你去吧。” 薛爽和谢紫贤一样,都摸不着头脑,夏禹要干什么?! 薛爽依旧长者风范,“你们一起去吧。夏先生,我跟你似乎没什么可聊的,你们两位,已经把这里搅得够热闹了。” 夏禹把谢紫贤推出门,关上门,只剩他和薛爽,“不聊也得聊!” ** 谢紫贤回到暂时还属于她的四十一楼,吃上了从邵阳空运来的米粉,明明应该无比满足,但她实在想不通啊,夏禹跟薛爽要聊什么呀?她心思不宁,米粉吃完了,啥味道来着?没注意! 薛爽走进来,“夏禹走了。” 谢紫贤突然迟钝,“哦。” 薛爽坐了下来。 谢紫贤感到惊讶、不解、不知该说点什么,刚才的尴尬感觉又回来了。 薛爽:“注资多少你觉得合适?” 谢紫贤:“啊?” 超乎想象! 薛爽:“两亿,我的上限。” 谢紫贤严肃下来,“够了。” 无论过程如何,夏禹到底跟薛爽说了什么,虽然她很好奇,但眼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薛爽答应投资,这就可解燃眉之急。 薛爽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停了下来,“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薛爽说着冷哼一声,“这个人还真是够嚣张的!” 谢紫贤不解,不解,实在不解,带的什么话,你快点说呀!表面却很淡定。 薛爽:“让你如果还没动陈永,就先等一等。” 带话儿这种碎催干的事儿,薛爽都替夏禹做了,这个转变,只用了谢紫贤一顿饭的工夫! 为?什?么? 不过,等是不可能了,对陈永,她已经下手了! 此时此刻,陈永正如坐针毡地在接受纪委的盘查,起因是今晨纪委收到了一份证明陈永受贿的证据,文件里数目清楚、脉络详细,于是陈永便第一时间被传唤了。 陈永申辩:“空穴来风!” 与此同时,夏禹也接到了一通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因为夏禹先前的运作,陈永的调令已经批下来了,他会在三天之后离开枫江市。 夏禹接到的这个电话里,还有一件事,对方说,政府的户籍系统仍旧交给如杉科技,这是北京的决策,不会再有大变动了,只是会派一个代表到如杉科技主持户籍系统的运转工作。 电话里那个人还跟夏禹说:“跟你女朋友说一声,陈永上边有关系,别动他,没必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谢紫贤一贯如此。 只是,最近她越来越觉得,此法不可通用,用多了,害人害己,有时候还会适得其反。但是,她无根无源,除了下狠手,她不知道要想达到目的,还能怎么办! 她开始反思,她开始意识到,似乎夏禹做事,就不是这样,他几乎不动声色,不说狠话,甚至看不见他出招……她觉得自己,简直过于肤浅! 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 亲们莫急~ 未来所有的甜,都将是战过、虐过后的人生奖赏~ 正所谓:苦尽甘来犹未晚,人间正道是沧桑! 依偎 《户籍改革势在必行,创始企业如杉科技获得永久维护权》。这篇由新华社记者撰稿的文章,从周三早上开始,在所有媒体、自媒体发布。 谢紫贤想,在她努力跟对手厮杀的期间,夏禹不知道用了什么力量,竟然把这件事升级到了另一个层面,从而无论是洪祖山、薛爽、甚至陈永,都没办法再主导户籍系统的事情了。 她发觉自己做了那么多,针锋相对,暗度陈仓,结果,石沉大海,毫无用处! 什么叫降维打击?这就是。 夏禹,不再仅仅是精神上的指引,更成了她现实里的神! 这,可信吗?真实吗? 还是有不少网民发帖,制造舆论,要求取缔夜光天眼,诟病之处还是担心夜光天眼弄得大家失去隐私,没有了生活的自由! 没有限制的自由,是不存在的。而这个道理大多数人并不愿意接受。 就像爱、家、怀抱、火种、饭菜,就像安全、收获、追求,背后有人期盼、面前有山海可赴,一前一后的阈限,就是包裹的自由! 绝对的自由,是孤独! 谢紫贤明白,不代表别人都明白,她还是相信,能说服大众的不是道理,是感情。 如杉科技例会,薛崇月拿来一个新的素材,可以帮助宣传夜光天眼。 谢紫贤心知肚明,什么新素材肯定是夏禹安排的,“我来组织团队,之前的宣传失败,是我的疏忽,我要自己来弥补过失。”看向薛崇月,“你一起来!” 没人反对。薛崇明辞职后,薛爽、洪祖山压根没再参加会议。 ** 夏禹迎了上来,“你来啦?” 谢紫贤一点也不意外。对于她的不意外,夏禹也并不意外。 此时,他们正身处在一片庄稼地里,是温室种植,但今天阳光很好,卷帘都被掀起,让这些刚刚萌芽的农作物都欢实地晒一晒。夏禹刚刚在另一个棚里插秧,听说如杉科技的人来了,就迎了出来。 现在的夏禹,还卷着裤腿,衣服上、脚上都是泥。 他说过,去做农民! 原来是真的! 谢紫贤感觉眼前的夏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亲近! ** 今天一大早,谢紫贤醒来就没在家里见到夏禹,饭都没做!到处查看的时候,发现他没关的电脑屏幕上,定格着一帧画面,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里面的稻草人。谢紫贤觉得可爱,坐下看了一会儿,按自己规定只看了五分钟,没那么多时间! 此刻,她好像明白了夏禹安排他们到这里采风的奥义。 谢紫贤:“夏禹啊,你是不是觉得,夜光天眼的主要功能虽然是寻人,但是也不能忽略它别的效用,所以可宣传它的途径,可以从其它方面入手,比如……这里!” 夏禹听她说着,看着她,笑着,默契无二。 夏禹:“你觉得呢?” 谢紫贤:“但是农业上也有类似的可以做夜间监测的系统,夜光天眼在这方面并没有独创性。” 夏禹:“如果加上一整条物流线呢?” 谢紫贤:“物流?” 夏禹:“从种植、到丰收、到分发各地、一直到消费者手里,一整套都在视频系统可查。对于生产,是有力的监测工具;对于管理呢,所有的数据是联通的,能最大程度保证准确性,保证物料的互通;而对于消费者,买个心安,总是好的!” 谢紫贤突然想到另一层,“这就是你一直在筹备的吗?” 夏禹笑着点头。 谢紫贤:“所以你说,去当农民,原来是真的!我还以为……” 夏禹温柔地,“一整天瞎以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不会骗你!” 一直站在一旁做工作记录的薛崇月和跟来的团队,被强按着吃了一把狗粮,此刻纷纷四顾。 谢紫贤无比尴尬,磕磕巴巴,“那个,薛总,你觉得,可行吗?” 薛崇月:“之前夏禹跟我说过了,我觉得好,才要来的。” 谢紫贤:“哦,那,那你们再到处看看吧。” 谢紫贤跟着夏禹去了另一个大棚里,年下了,瓜果蔬菜都丰收了,正在精美打包,准备发往各地。 夏禹摘了一颗西红柿,递给谢紫贤,“你早上中午都吃的什么啊?” 她没答,拿过西红柿咬了一口,赞叹不已,“嗯嗯嗯!这个好吃!” 一位刚刚做完打包工作的婶婶听到谢紫贤这么说,自豪地笑着,“这个没有农药,可以直接吃。” 谢紫贤:“婶婶,这个能不能给我带一点儿走啊?” 夏禹:“已经寄回家了。” 谢紫贤:“啊?” 婶婶:“小夏啊,一大早来了就包了两箱,说要寄回家给他家小孩儿吃!” 谢紫贤听到此处看向夏禹,笑得合不拢嘴。 婶婶很天真,“小夏啊,你家小孩多大啦?看你媳妇年纪也不大啊!” 谢紫贤尴尬,“我,我不是他媳妇。” 婶婶感觉自己像是撞破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一瞬间比谢紫贤还要尴尬,“误会啦误会啦!” 夏禹:“婶婶,她不是我媳妇,她是我说的那小孩儿!” 婶婶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谢紫贤看到蔬菜棚里,到处都挂着一个很别致的、水墨画似的、很国风的logo,很眼熟。是夏禹工作室的logo。 “夏禹,这个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电脑里看到过。” 好在以前隋爱让他练字练画画,现在都用上了。原来是真的,人生的所有经历,都不会白费。兜兜转转,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重新呈现,让你明白它的来由!从而悦纳所有的过去! 夜空中最亮的星,在闪烁。夜空下相爱的两个人,依偎在帐篷外面,看星空。 “夏禹,今天有个伯伯问我,说你是不是陕西人?”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伯伯的儿子带他去看了你的电影,说你在里面陕北话说得好。” “你看了吗?” “当然啦!你的每一部电影,我都要看好多遍!” “你有时间看吗最近?”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这什么词?” “我说的是真的啊,我有压力的时候,遇到问题觉得过不去的时候,就看你的电影啊,就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这不是磨刀是什么!” 夏禹竟无言以对,又感动非常。但是,她总要磨刀霍霍,到底也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这么过吧!“你想不想放下现在的工作,跟我一起来种地啊?” “想!”她笃定地回答,连想都没想。 只是他们都明白,要等到这一天,还要过了眼下这些关。 睡不着! “夏禹……”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他深情凝视,倾心相告:“想问什么就问吧!你可以问我的,可以随意地、没有止境地,参与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想法,一切都可以。” 谢紫贤:“那你,那个薛崇月……?” “你还记不记得,我撞到你喝醉的那一天?” “嗯。哦对了,你后来还把人家商场都弄得关门大吉了。” “就是那天,我其实是去找一个人,因为一点过去的事,而那个人也是去找人,是去找她儿子,可是不是光明正大地找,而是远远地看,因为她儿子的父亲给了她一笔钱,条件就是不让他们相认。” 谢紫贤在一段话里首先提炼出的重点一定是关于夏禹的,“那你的事情,你那天去找人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夏禹深情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紫贤:“那个人要找的就是薛崇月?他爸爸不就是薛爽?” 夏禹再次点点头。 “那你那天跟薛爽谈,让他投资,就是跟他说了这个啊?”谢紫贤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失望,如果真是这样,那夏禹的招也并不怎么高明啊! 夏禹:“不止!” 谢紫贤放心了! 夏禹继续说:“薛爽有两个度假村的项目都是北京的胡部长拍板的,在此之前,我已经用我旗下公司的名义,成为了他度假村的股东。他要是不帮你,他最重视的项目也得搁置。” 制衡,需要实力!这才是谢紫贤理想中的夏禹!是啊,谁不希望自己心目中的男人,是一个英雄!不使诡计,只用阳谋! “你说的那个胡部长,就是搞定那300亿政府投资的人吗?还有调走陈永?”问题还真多。 夏禹耐心地,“是,但那也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事。” “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做户籍系统?” “当然是希望人们能过得更好,生活更便捷,还有,亲人之间能够不再分离!” “这不是政府希望的吗?” “到底什么意思啊?” “政府做户籍系统,本来就是一件大事,这笔投资也原本就是要等到户籍系统成熟之后,投入进来的,只是提前了,不过,根源也在于你做的系统确实经得起考验,否则我也没有这个本事说服谁。所以归根结底,是因为你做了对的事,才会有人愿意帮忙!” 不愧是我的偶像!三观正到爆! 不愧是我的男朋友!懂我信我帮我,不问都不说! 谢紫贤变身十万个为什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搞农业啊?” “有两个原因,一个呢,是我在拍戏的时候,演那个陕北的农民,做了三年的功课,所以就学了个专业,《农业资源与环境》,我还真的很感兴趣,农业、环保、人类工程,从最基础到最尖端,都包括了。而且我演那个戏是国家重点项目,胡部长也是制片人之一,他是个特别热血的人,那时候就打算一起做点事儿。后来,有一个温室项目,是一个老教授的专利,他一直都不肯卖,连胡部长亲自去,他都没答应,刚巧我呢,是他孙女很喜欢的演员……” 谢紫贤打断夏禹的话,“等等等等!那他孙女多大了?” 夏禹内心感到一丝小得意、小窃喜——终于她有点开窍了,故意逗她,“你猜!” 她有点失落,“那她……” 他不忍心,赶紧解释,“她跟刘美麟差不多大!” 谢紫贤闻言笑了。 夏禹:“就算像你这么大,那又怎么样?!这种醋你也吃啊?” “我没吃!” “吃了!” “没有!” 夏禹看到她故作倔强的神情,在星光月光的映照下,可爱又动人,趁机吻了上去。 她回应着。 但是,这是在地里啊,回到帐篷也还是尴尬,村民们心明眼亮着呢,即便贴心地假装视而不见,可还有薛崇月他们在啊。 点到为止吧。 谢紫贤突然想起一件事,轻轻推开夏禹,“你不是说有两个原因吗?还有一个呢?” 夏禹郑重其事,“我想创业,变得更强,为了某人!” 转天一早,村子里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胡部长来了! 胡部长很早之前就跟夏禹约好了要来,顺便见一见那个让夏禹步下云端、决心创业、愿意为她摘星填海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胡部长有所耳闻,这个谢紫贤,名声可不好! 夏禹和谢紫贤陪着胡部长一起到田地里,查看播种、收获的情形,夏禹给胡部长介绍网络销售农产品的平台上线后的大好形势、物流运作,还有,夜光天眼技术的加入,对生产、销售的助力作用。 胡部长看向谢紫贤,“小谢啊,你很有才华啊!” 权术!她太懂了!后面的话一定不好听! 果然! 胡部长:“你们现在做的事情,跟国家形象相关,不能出任何差错,尤其是小谢,你以往的行事作风,我略有耳闻,要改改了!” 夏禹闻言,怕她委屈,上前想要为她辩解,刚要开口,被谢紫贤拦住了。她只对胡部长说:“谢谢您的提点,我以往确实不大体面,以后我会注意的。” 胡部长笑得很疏远,“那就好。” 谢紫贤心里明白:真得改改了!人家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 谢紫贤的工作效率向来惊人。两天之后,夜光天眼修复后重启,民众可以在户籍系统里查询农产品生产、物流,完成购销,并可以借此解决所有生活办事问题,联动所有政府服务部门为居民排忧解难,并且有两名失踪的孩子被找到了。居民可以自由下载屏蔽夜光天眼的app,可以设定屏蔽时段,随时能够秒速连接,终生免费使用,如杉科技为此还特别开设了线上技术协助24小时免费咨询服务。 谢紫贤要薛爽追加投资,为的就是做这些事。以往,她并不关注账目问题,而这一次,她为了避免日后一切被倒打一耙的可能,把财务报表做得公开透明,在股东大会上公布。 薛爽私下嘲讽,“谢总,这回可是你小人之心了。” 谢紫贤一边的嘴角勾动了一下,冷笑,“对付小人,用小人的办法而已!”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别人指摘她,开始心有不悦,不想再听之任之。尊严?她为的不是这个。尊严她本来就有,她是如杉科技执行董事,若干国家级技术的设计师!她为的是,配得上那个人。她开始有了一种意识,她被指摘,就等于那个人被指摘,就等于夏禹被指摘。谁说他不好,都不行! 谢紫贤在做的事情,为的是人们“少小不离家,离家有可回”;夏禹做的事情,是为了“人间有五谷,五谷且丰登。”吃饭,团圆,人生没有第三件更大的事了! 关于如杉科技的舆论基本平息,只剩下小股势力还在反对夜光天眼,但已经不能成事。 谢紫贤以为她可以暂时偃旗息鼓了。 但有的人不这么想! 谢紫贤半夜被无数信息给炸醒了!洪蕊发来百多条信息,琐琐碎碎不知道要说什么,谢紫贤只提炼出一个重点:洪蕊要结婚了。 跟谁?谢紫贤知道了,照以往的蛛丝马迹看,洪蕊要结婚的对象,是薛崇明。 就在谢紫贤推动夜光天眼的这几天里,洪祖山也并没有歇着,任由谢紫贤做大,他就无法从如杉科技获得一丝多余的好处,那他在外面的窟窿还怎么填?迫在眉睫!要么撬动如杉科技,要么把薛爽绑死! 唯一的最快的办法,就是让洪蕊跟薛崇明结婚。而薛崇明有不少把柄在洪祖山手上,对这门婚事也早就默认,薛爽对薛崇明的偏心众所周知。这一切,都导向了这场婚事。 洪祖山跟洪蕊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是不嫁进薛家,爸爸就要破产了,说不定还要坐牢!” 于是,洪蕊答应了。何况,在她心里,嫁给谁都一样,反正永远都不会是她爱的人。 一大早,谢紫贤来洪蕊家堵她,警告她:不许你嫁! 洪蕊却告诉谢紫贤另一件事,“昨晚他们秘密会议,我听到些细节,那个陈永,被放出来了,也顺利调职了,但是他知道了那些说他受贿的证据,是你寄到纪委的。” “那又怎么样?” “谢紫贤,他上面的人,很有权势,你还是赶紧回公司看看吧!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洪蕊看上去很疲惫,谢紫贤当然不放心把她留在这里。 谢紫贤:“你先跟我走,我才回公司。” 洪蕊:“我的事不用你管!” 谢紫贤举着电话,“不用我管,给我发这些信息干什么?炸得我一宿没睡!跟我走!”硬拉着洪蕊,塞进了车里。 如杉科技果然是不见消停,新的问题紧追不舍。政府新要求:夜光天眼要并入户籍系统,算是政府项目,包含在300亿的资金里。先前只是签了备忘,完整的合同刚刚寄来,要义就是这一条。万一签了,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随时悬在别人的剑刃上了,意味着如杉科技只剩对两项技术的维护权,版权都没有了,维护可是随时能被拿走的。 谢紫贤想到洪蕊说的,是陈永。她无比自责,如果不是她冲动出手,按照夏禹的安排,陈永顺利调离枫江万事大吉,她却非得闹到纪委,得罪了陈永,导致如今的乱局。 难道去跟北京方面讨价还价吗?谢紫贤,你怕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搞不明白! 唯有拖延之法可解。可是,今天薛爽就召集了股东大会,如果半数以上股份的股东同意这项决议,那就彻底没辙了。 必须提前出手! 小股东不顶用,要说服投反对票的人,最好还是洪祖山和薛爽! 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办? 胡部长说,要她改改她的行事作风!否则会怎么样,胡部长没说!但是,眼下这个情形,她改得了吗? 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退一步,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 谁不想改?谁不想清清白白做个好人?谁愿意波谲云诡终日搏杀? 就算不想,就算不愿意,又怎么样?破坏理想的力量一直都在,步步紧逼。 事到如今,还怎么改! ※※※※※※※※※※※※※※※※※※※※ 下章巨爽~ 亲们,此番历劫后,前方都是人生得意且尽欢~ 疯了 要阻止洪蕊嫁给薛崇明,要阻止如杉科技被架空,突破口最好就是洪祖山! 怎么突破? 谢紫贤登门,洪祖山不见;她打电话,洪祖山不接。 她黔驴技穷! 她一万个念头里,曾经出现过一次这个念头:找夏禹帮忙! 她打了自己一耳光!烦他烦的还不够吗? 必须自己解决! 这是我谢紫贤作为堂堂上市公司执行董事最起码的担当! 这是我对黄叔叔的承诺啊! 洪祖山给谢紫贤回了电话,意外! 也不意外! 洪祖山的要求是,让谢紫贤二选一,在洪蕊和如杉科技之间! 开局就绝杀,如果这招接不住,牺牲谁,谢紫贤都会抱憾终生! 洪蕊帮谢紫贤做了选择,“谢紫贤,我跟薛崇明已经领完证了,我爸爸答应了,出让夜光天眼的事情,他会在股东大会上投反对票。薛爽也答应了。” 谢紫贤没有回消息,没有去找洪蕊,她知道,晚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商场如战场。 为了胜利,谁都可以牺牲。 谢紫贤,反问自己,难道不因洪蕊的决定,而感到一瞬间的轻松吗? 她又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然后又一个! 又一个! 可耻!太可耻了!那一丝的放松,跟洪祖山、跟薛爽,又有什么区别? 谢紫贤,你的心,也这么脏吗? 配不上洪蕊的牺牲!配不上夏禹的付出!更配不上黄叔叔的信任! 甚至,连少不经事时在田里逗弄的那只青蛙,你都配不上! 但无论如何,如杉科技的危机再一次化解了。 并没有! 洪祖山失信了。 董事会以51%的赞成票,通过了把夜光天眼技术连同户籍工程一同出让的决议。 谢紫贤,满盘皆输! 摧毁你的意志,动摇你的信念,粉碎你的理想!这就是如战场的商场给失败者的结局! 一旦签下合约,如杉科技将只剩下对两项工程的维护权。 合约就摆在谢紫贤的办公桌上。 政府的代表和技术团队到了枫江,正是日前胡部长跟夏禹说过的,要从北京来的、一起完善户籍工程系统的团队,顺道来签署合约。 来者当中,有一位专家级的程序大师,人过中年,气度不凡,她向对接人谢紫贤自报家门:“岳如杉!” “岳如杉?如杉?”谢紫贤的直觉没有错。 此如杉,正是彼如杉。她离开黄泽澄,不辞而别,音讯全无,已经十六年了。 谢紫贤心里因“如杉”二字凝聚出两件事。一是把户籍系统甚至如杉科技,交给岳如杉,是最好不过的;第二件事推翻了第一件事,谢紫贤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岳如杉为什么要走?如今回来又是敌是友? 即便充满未知,谢紫贤也决定搏一搏,她把本来无可奈何要签的那份合约,给合上了,“抱歉,请多给我两天时间,这份合约,我还要再斟酌一下。” 政府代表:“你们的董事会不是已经通过了吗?” 谢紫贤:“我知道会耽误大家两天时间,你们所有在枫江的行程我都会安排好,拜托了!” 政府代表:“可是……” 岳如杉:“就等两天吧!” 谢紫贤松了口气,万分感激,“谢谢!” 晚上,谢紫贤单独去拜访岳如杉,想说服她把夜光天眼留给如杉科技。期盼着,她或许会念及旧情,又也许,更乐观,她本来就是抱着帮如杉科技渡过难关的意志才来枫江的。 谢紫贤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因为岳如杉毕竟是黄叔叔深爱的人啊,“如杉”科技!还有,黄叔叔为她终生未娶。 岳如杉以礼相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谢总,我来枫江,只会公事公办。” 谢紫贤想,黄泽澄说过,她们很像! 无解。 原来自己平日里,这么讨厌!现在调换立场,谢紫贤,你也体会一把被人噎得哑口无言却挑不出对方错处的这种难受吧。 硬碰硬绝对不明智! 谢紫贤动之以情,“岳阿姨,这些年,黄叔叔一直在找你啊!” 洪祖山从另一间屋子走过来,“你看我说的怎么样,谢总最擅长的就是打感情牌!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谢紫贤不是很意外,但是很绝望。 洪祖山:“谢总,你按住跟政府的合约不签,你是执行董事,是执行我们所有股东意志的,在这件事上,你只有执行权,没有决策权。” 谢紫贤看向岳如杉,她似乎并没有为她解围的打算,反之,她看着谢紫贤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谢紫贤想都不用想,在她到这里之前,洪祖山跟岳如杉铺垫了些什么。 无非是,黄泽澄为什么收养谢紫贤,老一辈的都清楚,因为她跟年轻时的岳如杉个性举止很像,而黄泽澄把她带回来的时候,一个不过四十多岁,另一个也已经有十六了,说得好听是收养,究竟怎么回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岳如杉的眼神代表的就是听过这些话之后的表现。 洪祖山对岳如杉说:“当年老黄那么对不起你,现在你回来,还让你帮如杉科技,确实说不过去。”又转而对谢紫贤,“谢总,明天一上班,就把合约签了吧,拖两天,还是三天,都改变不了什么。” 谢紫贤锲而不舍,“岳阿姨,黄叔叔当年怎么对不起你了?” 岳如杉不语。 洪祖山:“黄泽澄花心,这事儿谁不知道?” 谢紫贤几乎气急攻心,“到底是谁在指鹿为马?我跟黄叔叔一起生活了六年,我从来没有见他……” 洪祖山打断谢紫贤的话,“听到了吧?他们是一起生活的!如杉,我没骗你。” 谢紫贤不怕洪祖山泼再多的脏水,但是她不能让岳如杉误解,打算辩解,“岳阿姨……” 岳如杉态度冷静,语气生硬,“谢总,那些事早就过去了,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当然也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不过我答应给你两天,就会等你两天。” 真是一模一样!再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两天,还有机会! 与此同时,夏禹接到了洪蕊的电话,可电话那边讲话的却是薛崇明。 洪祖山来找岳如杉之前,给薛崇明也安排了一个任务,因为他知道夏禹是谢紫贤背后的助力,只有分化他们,才能让谢紫贤孤立无援,如杉科技的事情才能板上钉钉,否则,两天之内,变数无穷! 薛崇明跟夏禹说:“你难道没怀疑过吗?谢紫贤根本就是黄泽澄的情妇,没人提了,她也就顺势而为,天天黄叔叔黄叔叔的叫着!她要不是这种破鞋,还轮得到你?她长得那么好看,我也心动啊,可是我比你有定力,我禁住了诱惑……” 夏禹生气的不仅是薛崇明的话,更是要不是这番话,他还不知道谢紫贤现在都到了这个境地,引得对手图穷匕见了,而这个女人,居然一句都不跟他说,就自己去对付这些肮脏事。 太气人了! 图穷匕见,体面不了。 先得出口气! 夏禹通过薛崇月找到了薛崇明,没有二话,暴揍一通! 夏禹:“你可以报警,我告诉你,我一定能让你们薛家,倾家荡产!” 在如杉科技的楼下,夏禹找到了谢紫贤,她正准备去某个地方,夏禹拦住了她。 他们都无比冷静,却也无比疲惫。 夏禹:“算了,谢紫贤,你已经尽力了。” 谢紫贤:“尽力不够,我要的结果还没达到。” 夏禹:“你听我说,洪蕊有她自己的选择,户籍系统和夜光天眼的维护权都还在如杉科技,而且夜光天眼联通了我的农业项目,不会被轻易拿走的。” 谢紫贤:“可是这样的话,黄叔叔留下的公司,就变成一个空壳了,他走了不到两年,就被我搞成这样!” 夏禹有点着急了,“怎么是你搞成这样的?你为了这个破公司,你担的骂名已经够多了,你自己是个女孩!你不知道吗?” 谢紫贤有点意外,愣了半晌,眼泪夺眶而出,“夏禹啊,原来,原来你不相信我啊?” 夏禹也愣住了,哪句话表达了“不相信你”这个意思? 她还是那么敏感!没救了! 夏禹极力解释:“我不是不信你!我是心疼你!” 谢紫贤第一次跟夏禹哭喊:“别人怎么说,是他们愿意那样相信,代表他们是那样的人,我不是!” 夏禹快要词穷了,源于他觉得自己怎么措辞都不对,都怕进一步伤到她,只说:“我当然知道!你让我帮你,你什么都别做了行不行?” 谢紫贤许久没再说话,哭着哭着,突然笑了。 是啊,她想明白了,夏禹已经比所有人、所有可能性,都好了,对她的信任,几乎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可夏禹是个男人啊,那种话听多了,心里难免不舒服,就算打了人,却管不住别人的嘴,她只要一天不离开如杉科技,那些人还是会继续说,闲来无事也好,利益冲突也罢,总是会不停地把她跟黄泽澄的事,杜撰出若干个恶心人的版本,当做谈资,且孜孜不倦。 既然这样,夏禹,划清界限吧,我不想玷污你! 心都撕碎了,原本是碎的,后来被黄叔叔、被夏禹拼得七七八八了,这一刻,再一次,支离破碎! 沉进地狱里的心,绝望空洞的眼神,颤抖的整个身体,这就是此刻的谢紫贤。 夏禹想抱她融化她,如果不能温暖她,就陪她一起冷,可她把他推开了。 是什么?湿的?不是泪,此刻没有泪,心就像是死了,死了不会有泪!是血,她流鼻血了。 夏禹上前扶住,“咱们回家吧,要么去医院!” 谢紫贤:“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谢紫贤说一不二,开车走了。 洪祖山!薛爽!都是你们害得!不共戴天!一起下地狱吧! 她在见到夏禹之前,是准备去银行,紧急事件,约了银行经理和职员为她加班,她要去保险柜里拿一份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黄泽澄走之前,曾经告诉过她,商海浮沉,没有永远的朋友,公司的几个大股东,谁都不干净,黄泽澄为了保护如杉科技的利益和他的理想,多年来搜集了每一个股东的黑历史,是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碰!碰了,也许会引火烧身。那是黄泽澄最后的几天时间了,他把这些告诉谢紫贤之后,身体状况急剧恶化,他自责,他要不是天不假年,他也不会把这种脏东西交给谢紫贤。直到黄泽澄离开之前,他还握着谢紫贤的手,叮嘱她:“我希望我能保佑你,永远用不上那些东西!” 谢紫贤打开这些东西的时候,整个脊背都凉透了。 一份份罪证。 杀人放火金腰带,原来是真的! 原来,这么些年她以为自己与狼共舞,已经游刃有余,却不知道,她看到的,还算是狼群最温顺的一面。她,差得远了!活到现在,实属万幸! 明天,同归于尽吧! 只要能保住黄叔叔毕生的心血,只要我没有背弃这份恩义,只要我能问心无愧,在所不惜! 但是啊,对不起了,夏禹! 她把车停在他们的家楼下,坐在车上,看向窗户,灯黑着,夏禹还没回来,人去哪儿了?没跟着她,是又去为她做什么事了吗? 夏禹啊,别再傻了,别再管我了!回到你干净澄明的世界吧!我这里杀得一片狗血,太脏了! 要是黄叔叔在,那些人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吧;要是黄叔叔还活着,他还能跟岳阿姨再见上一面,他们的误会说不定就能解开,说不定,还能在一起。 自顾不暇了,还想这些,可笑不可笑! 但是明天过后,我该去哪儿啊? 谁能给个答案? 没有答案,她开车去了墓地。半夜,她翻*墙进去,坐在黄泽澄的墓前,靠在他的墓碑上。 好安静,可是脑子里无数声音,叫嚣得狠! 天亮了! 决战日到了! 与其虚张声势,以求恐怖平衡,不如心黑手狠,来个一劳永逸! 谢紫贤拨通一个电话,“冯律师啊,早上八点,在律所等我。” 她起身离开,晨扫的大爷见到她还吓了一跳,“是人是鬼?姑娘啊,这我刚开门,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啊?半夜进来的?不害怕吗?” 怕什么?人心,一直都比鬼还可怕啊。 大爷说:“今天真奇怪,一大早来了个人,我以为是来扫墓的,结果我一开门,他倒开车走了。” 谁会在墓地里边待一宿啊? 谁又会在墓地外边待一宿啊?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一直陪着她,不打扰,不离开,为了不伤她不再多说一句。 天亮了,他安心了,默不作声地开车走了,没想让她知道他来过。 比起关心她流鼻血的事,不如帮她解决掉眼前的障碍。 于是,夏禹一早就约了华子峰。 他不知道在此期间,谢紫贤会不会再出手,会不会再误伤自己,都没关系,他都给她兜着,兜不住,大不了一起输呗,问心无愧就好! 夏禹找华子峰的目的是让他联系其他站在洪祖山和薛爽一边的股东,夏禹要收购如杉科技的股份,达到51%的控制权,重新投票,留住夜光天眼。 华子峰:“我可以帮你,但是怕来不及。” 夏禹:“尽力而为。” 华子峰:“作为如杉科技的股东,我也希望能保住夜光天眼,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得不说,你那个谢紫贤,真是太冲动了!这些都是她得罪了那个陈永导致的。万一挽回不了,她还这么年轻,吃点苦果子也不是坏事。” 夏禹是真不爱听,怼起了怼王:“她虽说保住公司,是为了已故的黄先生,但最终得益的还是你们这些股东,这种便宜话就别再说了!” 谢紫贤从律师楼出来,带出了一份文件,还有前一晚的那些证据的副本,去了薛爽家…… 有的人在骂人的时候,会说,你是孤儿吗? 是的,她,是个孤儿,黑化,不存在的,她本来就是黑的! 这些人不都这么认为嘛!那就给他们看,黑色到底是什么颜色! 所谓的黑,是可以说,可以骂,可以诽谤,可以嫁祸,但是,杀不死,战胜不了! 黑,包容一切,融化一切,吞噬一切! 没什么可怕的! 薛崇明和洪蕊正在撕打,起因是洪蕊知道了薛崇明给夏禹打电话的事。 谢紫贤直入战阵,把洪蕊拉到自己身边,却见到薛崇明倒是浑身是伤、鼻青脸肿,难道是洪蕊干的?也不像啊!这人看来又不知道得罪哪个厉害的了!下手还挺狠! 薛崇明看谢紫贤打量他的眼神,恼羞成怒,“你怎么来了?兴师问罪啊?怎么?夏禹表面上挺护着你,其实那些话他还是信了。” 哦!原来把他打成这样的是夏禹! 谢紫贤不接薛崇明的话茬儿,而是把刚刚从律所拿来的那份文件摆在桌上,“离婚协议书给你准备好了,把字签了吧。” 薛崇明惊诧意外,冷嘲热讽:“你这是要开战?那我奉陪!其实你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再没有牌可以打了,就跟我来这招撒泼耍赖?” 谢紫贤一脸不屑,“开战?你跟我开战?你跟我都不在一个战场上。” 降维打击,一物降一物。薛崇明,不够资格了! 谢紫贤把笔扔到薛崇明面前的桌上,“赶紧签吧。” 洪蕊对谢紫贤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其实也很意外,但她被谢紫贤掩在身后,心甘情愿地听凭她安排。 薛崇明:“谢紫贤,你知不知道,你管得太多了,看来你真不知道这盘局谁是庄谁是闲!” 谢紫贤:“庄闲都跟你没关系,你爸还有点儿可能。” 薛爽和薛崇月晨跑回来,似乎对眼前的场景都并不意外。 薛爽:“洪蕊,先上楼,我来跟紫贤聊聊。” 洪蕊要走,谢紫贤把她按住,紧紧拉着她的胳膊,须臾不放! 洪蕊:“谢紫贤,你别管我了,你照顾好你自己!” 谢紫贤看着洪蕊,命令的语气,“你听不听我的?” 洪蕊没法不听她的,根本是一种本能。 薛爽:“一大清早,跑到我薛家来,闹这么一场,不合适吧?” 谢紫贤:“我觉得挺合适!我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个,让你儿子把字签了,第二个,我要重开董事会,我要你重新投票,反对让渡夜光天眼的版权。” 她眼睛都红了!传说中的,杀红眼了! 薛爽冷笑,觉得谢紫贤莫名其妙,出奇地可笑。 薛崇月正在编辑信息,被谢紫贤看到。 谢紫贤:“薛崇月,你不要再告诉他了,他来了,也挡不住我!” 薛爽:“谢紫贤,你是疯了吗?” 她正面迎敌,一脸杀气,“没有,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你知道我手上的武器是什么吗?” 僵持。 这时候,洪祖山也到了,是谢紫贤一早约他过来的,说了:不来,后果自负! 谢紫贤把一份文件扔过去,“人到齐了,都看看吧。” 文件是一个账本当中的几页,是影印件,不是原件,是洪祖山和薛崇明亏空公款、做空、金融犯罪的证据,而且,只是一部分。 谢紫贤看向薛崇明,“再给你一次机会,签还是不签?” 薛崇明看向薛爽、洪祖山,谁也保不了他了,签吧!反正这场婚事就是一个笑话! 谢紫贤拿上文件带着洪蕊往外走,边走边说:“下午重开董事会,薛总,洪总,我在公司等你们,重新投票。” 薛爽威胁,“谢紫贤,你知道你给自己树立的这些敌人是什么分量吗?” 谢紫贤停下来,走回来:“薛爽……” 直呼其名了! 大事情! 薛爽自己也吓了一跳! 谢紫贤:“……二十多年前,你干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说着看向薛崇月。 薛爽愣住了,但他毕竟见过大风浪,旋即又冷静下来,“崇明说的没错,你这么虚张声势的,小学生的套路……” 谢紫贤打断他的话:“有一段视频,二十年前,已经可以录视频了。” 薛爽倒吸一口冷气,话咽了回去,心思再也难宁。 谢紫贤领着洪蕊出门,正好撞到了来给薛崇明送东西的张玉华。 冤家路窄! 什么小鱼小虾都要来挡一挡! 张玉华惯用着以前跟谢紫贤说话的口吻,“站住!看来你现在真的是肆无忌惮啊,这是什么地方啊……” 谢紫贤声如鬼魅般阴森,“让开!” 张玉华从来是当谢紫贤像她的跟班一样,任她拿捏也习惯了,挡住她,希望在薛家人面前展示一下,谢紫贤害怕她! 可笑! 张玉华:“谢君生,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从小,要不是我家给你一口饭吃……” 谢紫贤吼道:“滚开!”说着把她推到一旁,跟洪蕊出了门。 可谢紫贤这一动手不要紧,张玉华摔了一个踉跄,倒引得薛崇明忍无可忍,“上我家来,逼我离婚,把我爸都能逼到哑口无言,还打人?” 薛崇明:“你等等,打了人还想走?”薛崇明说着伸手来拽谢紫贤,洪蕊挡在前面,手戳到门框上,出血了。 谢紫贤去扶洪蕊,薛崇明去抓谢紫贤…… 走不了了!图穷匕见到这个程度! 里面的几个人都干看着,薛崇月上来拦,还没到跟前,薛崇明的手就被另一个人悬空挡住。 夏禹来了。刚刚,薛崇月的信息还是发出去了。 夏禹看到谢紫贤手上有血,“伤哪儿了?谁伤的你?” 是沾到了洪蕊手上的血。 谢紫贤:“不是我的血,是洪蕊。” 夏禹帮她扶着洪蕊。 薛爽见到夏禹,还是为之前的那场交锋感到发憷的,上前来解释道:“夏禹啊,是紫贤来闹的,我们……” 夏禹打断他的话:“我家小孩儿在你家伤着了,这怎么说?” 谢紫贤直感哭笑不得,夏禹的这个语境,有点奇怪! 别的人,闻言也都怔住了,商界如战场,只属于大人!哪来的“小孩儿”这种词? 夏禹故意这么说的,你们不是诟病她做了无数伤风败德的事吗?我就要告诉你们,她在我心里,只是个小孩儿! 薛爽:“紫贤也没受伤啊!谁敢伤她呀!” 夏禹不再搭理他们,三人一起离开了这个修罗场。 这一场,直让人想到赵子龙在长坂坡,杀的那场七进七出! 洪蕊要住酒店,谢紫贤让她住在夏禹家。 洪蕊看她累坏了,也熬坏了,想逗逗她,“人家都是防火防盗防闺蜜,你还把我带回你家?” 谢紫贤并不觉得好笑,极其严肃,声音疲惫,“别说这种话了,没意思。” 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累得在车上睡了过去。 这一仗,终于打完了! ※※※※※※※※※※※※※※※※※※※※ 后文逐渐开始发糖~ 合格 超标啦! 如杉科技董事会,重新表决是否让渡夜光天眼版权事宜,反对票占到了83%! 并且,薛爽和洪祖山并未到场,来的是一位律师,是新股东的“代言人”! 什么情况啊? 不管什么情况! 安全了! 这是一次失信,对政府的合约书,答应签约又反悔,照理来说这个企业基本就算废掉了,但是现在,户籍系统已经不能没有夜光天眼科技了。 政府代表:“我们会重新上报、审批,如果上层领导通过了,会重新制定跟如杉科技的合作协议。” 岳如杉:“我早上接到了通知,户籍系统的完善刻不容缓,我会带着技术团队留下。” 谢紫贤心定了。 而且政府的效率这回也是出奇的高,为了这项历史性的关乎全民的大事,仅半天时间,新的合同就发了过来。 如杉科技保留了夜光天眼的版权,获得了户籍工程永久维护权,岳如杉以户籍工程总工程师的身份加盟! 谢紫贤求之不得! 完成黄叔叔遗志的最佳人选,本就非岳如杉莫属! 但是,83%的数据是怎么来的? 先前在华子峰的接洽之下,夏禹见到了如杉科技原本赞成让渡的几个股东,股份加起来不过3%,扭转乾坤虽然够了,但是,不是压倒性的,变数随时会出现。 需要万无一失! 所以夏禹决定买下洪祖山手里的股份,当时夏禹不知道谢紫贤已经跟洪祖山和薛爽达成了某种黑暗的协议,于是他让代表律师出面,找到了洪祖山。 洪祖山原本财政赤字多时,现在有人以高出市场价格收购他手上的如杉科技股份,他所幸急忙套了现,也根本无关那个收购的人是不是夏禹。 ** 谢紫贤把户籍系统的所有设计文件、草稿、中间过程变化的详细记录,都交给了岳如杉。 谢紫贤:“岳阿姨,您给的两天时间,帮了大忙了!谢谢!” 岳如杉很清冷,“不必谢。以后合作,多多配合就好。” 谢紫贤主动伸手、想要握手,“一定的!” 岳如杉并没有回握,拿上东西往外走。 谢紫贤追上,“岳阿姨,黄叔叔有样东西是留给你的。” 岳如杉把手中的资料放到离门口稍近的柜子上,洞彻万物般的眼神,“你那天在董事会上,都被逼到绝境了,而且你那天来找我,也没有说过黄泽澄有东西给我。” 谢紫贤:“我是……” 岳如杉:“我知道,制衡薛爽和洪祖山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你是后来才得到的吧!同时,看到了那个所谓黄泽澄留给我的东西!” 太聪明了! 谢紫贤五体投地! 岳如杉:“不管他留给我什么,我都不感兴趣!” 谢紫贤:“你相信洪祖山跟你说的那些吗?” 岳如杉目光凌厉地刮过来,“是我亲眼看见的!” 这话简直让谢紫贤心灵崩陷! 岳如杉:“那些能够制衡他们的东西,你还是换个人保管吧!那些东西,能杀人,亦可杀己!” 点到即止。 她确信,岳阿姨,心地很好! 黄泽澄去世之前跟谢紫贤说:“我的遗产就只能留给你了。” 谢紫贤摇着头,“我不要,你已经给我够多的了。” “三年,到时你把公司打理好,信托公司还是要给你。我没有别人可给了。” “你再好好想想,你说我像她的那个人,她在哪儿?不能给她吗?” 黄泽澄流露出几乎从未有过的绝望,“她特别倔,不会要的。当然,前提是她会再出现。这么多年,也许她早就把我忘了吧。” 此刻谢紫贤的心里,在打架——不是的!黄叔叔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一定是误会!误会?十六年,就这么误会过去了? 还是要让岳阿姨相信啊!可是,这对她好还是不好? …… “黄老板,岳如杉当年到底为什么走?”谢紫贤没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牛肉面都没味道了! 黄老板:“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 “我堂哥,是后来才开始跟我联系的,那时候他已经是单身了,我还一直想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见,说不再找了。” 谢紫贤小心翼翼地问出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那他,这么些年,真的是一个人吗?” 黄老板也感到诧异,“你认识他那么久,难道见过他……” 谢紫贤:“没有!那岳阿姨到底是怎么误会的他啊!” 黄老板:“你之前在公司里打了一场仗,我听说了。” 嗯?这话锋转得如此之快? 黄老板并没有转话锋,他接着说:“可能当年那场仗,更不容易打吧,所以仗打赢了,我堂哥也从此落得一个人。” 明白了! 黄老板:“所以我的心里,其实是感谢你的。” 谢紫贤:“感谢我?” 黄老板:“是啊!” 谢紫贤和黄老板太熟悉了,笑得就像家人。 黄老板:“今天的面不好吃吗?” 谢紫贤笑着,连面带汤下肚,一滴不剩! ** 夏禹走进酒店套房,带着满腹狐疑,一脑子的问号! 刚一进门,熟悉的声音,“把门锁好!” 是谢紫贤! 夏禹:“约我来这儿干什么啊?” “洪蕊不是在家嘛!” “那怎么了?我饭都做好了!” 夏禹才发现,屋子里亮是因为灯开着,窗帘是拉上的,严严实实! 谢紫贤走到夏禹面前,开始解上衣的扣子。 夏禹吓呆了! 扣子刚解了两个,被夏禹制止了。 夏禹:“干什么啊?” 谢紫贤:“我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我想让你安心。” 夏禹抓着她的手,一直不放,不让她继续刚才那让他不悦的动作,“我要的是你这个人,我不在乎这个。” 这话说的不对!夏禹又开始措辞,来不及! 谢紫贤无比委屈,“你这么说,说明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的意思是,你不用为这些事这么紧张!” “这种事都不紧张?那还紧张什么啊?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个女的,我不应该紧张这些吗?你觉得不重要?是不是我……” 夏禹想,快别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吻她。 但这一次,谢紫贤全力回应,舌尖探了过来,夹杂着她越发厚重的喘息声。 哪里学的?! 夏禹生气地推开她,“你要干什么呀?” “夏禹你要我吧!”她抓着夏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放。 夏禹把手抽回,更生气了,“不要!” 她贴上来,“那我想要你!” “不给!回家!” 他拽着她,夺门而出! ** 谢紫贤手里拿着薛爽和洪祖山当年不光彩事迹的证据,只是为了制衡,并没想交给谁。可洪祖山自曝其短,把所有东西套现,准备出逃国外,结果他频繁的经济活动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 原本谢紫贤检举陈永的证据也并非作伪,而其中就有洪祖山行贿的痕迹。 相关部门一起收网,陈永下马双*规,洪祖山被羁押候审。 洪蕊去看守所看了洪祖山一次,让他放心,会赡养他终老。 夏禹把从洪祖山那里买到的股份,转赠给了洪蕊,如杉科技一定会有长期的且越来越好的红利,可保她后半生生活无忧。 ** 岳如杉来找谢紫贤,“他留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谢紫贤诧异。 岳如杉:“洪祖山的事,我也被叫去问话了,有一个证据说他十六年前挪用公司资产。” 谢紫贤懂了,“你说你看到黄叔叔……那时候就是洪祖山引你看到的?” 岳如杉点头,“所以我想看看他留给我的东西。” 岳如杉语气冷静,但内里深情,谢紫贤能感觉到,高兴地拼命点头! 黄泽澄留给岳如杉的东西是一个硬盘,里面有一段视频,是他要跟岳如杉说的话—— “终于又看到你了,虽然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谢谢你愿意见我。岳如杉,你还记得吗?我们当初的理想?你说过,‘这世上的人,要么同情弱者,要么景仰强者。但是不允许强者陨落,也不允许弱者变强。前者,他们会落井下石,踩上无数脚;后者,他们会全力攻击,尽量让自己相信,他变强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这就是大众的生存法则。’ “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一切,做一个能够联通所有人的信息网,资源互通、信息平等,离别可找。 “可惜我等不了了,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段话,希望那时候你还像我第一天遇到你的时候那样,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小女孩,没有痛苦,或者不再痛苦,尤其不要因为我痛苦。 “你见到那个孩子了吗?她很像你,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骑着一辆三轮车,七扭八歪的,记得吗?第一次见到你,我们俩都那样骑着三轮车,你卖盗版碟,我卖二手手机,东西都撞到了一起,干脆从那开始,就一起搭伙摆摊子,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事儿,可我还是觉得,那时候最好。 “我后来查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走。理想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曾经以为我的理想就是你,所以才办了如杉科技,但是理想有了,你却走了,为了这些事儿,为了这些利益,他们最终还是千方百计,给你我之间造成了解不开的矛盾误会。你又是那种不能再倔的性格,你哪怕问我一句,我也能跟你解释明白啊。 “不过,都没关系。现在,又看到你了!” 白屏了。 雪花屏了。 黑屏了。 他,真的走了。 户籍工程利国利民,是长策,更需要恒久的意志去维护和运营。岳如杉为此在枫江置业安家。黄泽澄所留下的财产,一部分捐给了寻找失踪人口的爱心组织,另一部分成立了基金,以维护如杉科技和户籍系统的运营。 ** 为了如杉科技,为了夏禹,谢紫贤还要再买一个保险! 夏禹在薛爽的公司里还有投资,而薛爽仍是如杉科技的重要股东。 这个事实,无可改变! 只能制衡! 谢紫贤带着当年薛爽的一份犯罪证据的副本去见他,彼此达成协议,从今以后维持恐怖平衡,井水不犯河水,即便生意有交集,利益归利益,公事公办,谁也别惹谁! 谢紫贤:“原件我会藏得很好,以后只要相安无事,那个东西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薛爽:“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你放心,薛崇月并不知道他的身世来历,就算他见到他妈妈,也不会知道你当年做的事。” 薛爽紧张,“你怎么保证?” “夏禹跟邝伟丽有协议。” 薛爽无可申诉,只剩最后的确认:“我希望除了你和我,没有第三人再看到那个视频。” “当然。那么恶心,谁愿意看!” 薛爽曾经是那么睥睨众人,而今在谢紫贤面前卑微至此…… 这个商场,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的是权力和金钱,让人迷失,让人疯狂,让人回不了头! 谢紫贤知道,再这么下去,她受不受得了无所谓,可是夏禹呢! 他为她做了太多事了!危险的、损伤自己的,还会有什么? 不敢想! 如果再这么下去……她又怎么都推不开夏禹,当然了,她也实在是舍不得推开他。 再这么下去,她纠结、左右为难,他奔赴、义无反顾。再出点别的事,像这次一样,或者比这次更糟糕,她要是真掉进深渊,他也会跟去的!不行! 离开这波谲云诡吧! 未尽之事,已经完成!再无遗憾!问心无愧! 夏禹问谢紫贤:“你去找薛爽干什么?” 谢紫贤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没什么!他是公司的大股东,我辞职总要跟他打个招呼。” 辞职?这可能是近期最让夏禹高兴的一件事了! 谢紫贤:“夏禹,你陪我去公司食堂再吃一顿饭吧!那可是管了我六年饭的地方啊!” 食堂刘姨给谢紫贤端过来一盘麻婆豆腐,“特别给你做的!以后你要想吃可以来家里吃啊。” 已经多日了,谢紫贤重展笑颜,“真的吗?” 刘姨:“当然啦!你做了那么伟大的事儿!保住了如杉科技,也保住了我们的饭碗。还帮那些家庭重获团圆。谢总,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热泪盈眶!这话说的,比麻婆豆腐都香! ** 夏禹提议去拜一拜黄叔叔。 谢紫贤突然想起,“那天陪我在墓地呆了一晚,是你吗?” “嗯。” 夏禹领着谢紫贤,十指紧扣。 她不喜欢,抽出手来,换了个领着的手势,让夏禹的手包在她手外面。 “我喜欢这样领着!”像个孩子! 夏禹按照她想要的姿势,紧紧牵着她,“好!” “夏禹啊,你知道黄叔叔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吗?” 夏禹很正式地说:“紫绶金章,贤良方正。” 谢紫贤有些惊喜,“你知道啊?可是我一样都没做到。我得对得起他给我取的名字才行啊!” 夏禹肯定,“嗯,我帮你。” 谢紫贤:“好啊!” 携手而行,默契无二,无须多问。 离开墓地,已是傍晚。就像是黄泽澄目送着他们离开。就像,冉阿让把珂赛特交给了马吕斯,此后安眠地下。 黄叔叔曾告诉谢紫贤,人生要么就迈进门的门槛,要么就迈出门的门槛,出门的那道,更不好迈。 她迈过来了! 幸运地,迈过那道门槛,来到了夏禹的身边! ** 夏禹回归本性第一晚,“一起睡吧!洪蕊也走了!” “我屋里有床!” 谢紫贤的屋里,买了新的床。 夏禹:“那天你在那个酒店,说了什么?什么给我、要我的?” 谢紫贤尴尬万分啊,我曾经还干过这种事儿吗?不可能吧!太丢人了! 紫绶金章,贤良方正,任重道远,尚需时日啊! ※※※※※※※※※※※※※※※※※※※※ 跟霸总暂时告别先~明天起,作者要疯狂撒糖~ 霸道总裁变身疯批少年,读书、搞事、鸡飞狗跳~ 影帝创业奇幻无穷,护妻、纵妻、指导青春~ 夫妻共创美好生活! 剧情是一以贯之的,前面铺垫的事情还未结束~ 只不过眼下,谈恋爱、过日子去也~ ☆o(n_n)o亲们~感恩与共!明天见!☆ 新生 她惊叹中压低音量,“秽土转生?哎呦,这个兜还挺厉害的嘛!”大半夜的,一个人抱着pad,躲在黑灯瞎火当中,缩成一团,屏幕的光打在看视频的人脸上,有点诡异,加上她说的这些话,更诡异! “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呀?”夏禹刚刚醒来,发现身边那人不见了,明明昨晚睡前死死扣住的!夏禹出来找,险些以为自己见到了鬼影! 夏禹把灯打开,才看到这人的完整形态——两层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地上,倚在沙发靠背后面,周围像在摆阵,除了零食、汽水、眼药水、抱枕、保湿喷雾……还有那本《亲密关系:通往灵魂的桥梁》,还有晚上没吃完的牛肉饼。够全可的! 夏禹想,这……怕不是我养了个孩子! 接着,夏禹还是鬼使神差般先去看那个肉饼凉不凉,凉了可不能吃!还真是凉了,端走!“你饿不饿?”夏禹想,本来是找这人回去睡觉的啊,大半夜吃什么吃?口不对心! 谢紫贤:“饿了饿了!但是我不能吃,我要减肥!” 夏禹环顾四周,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这一地零食,你跟我说你要减肥?!再说你又不胖,减什么肥啊?不用减!饿了想吃什么?”夏禹啊,还真是口不对心! “你不睡觉吗?出来干什么?” 夏禹气笑了,“你跟我聊了半天了,才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啊!” 谢紫贤根本没搭理夏禹,反倒是笑得前仰后合。 夏禹感到不可思议,“有什么好笑的啊?” 谢紫贤:“哈哈哈哈哈!这个弹幕笑死我啦!” 还真是养了个孩子! 半小时后,夏禹做好了面端上了桌。 谢紫贤耳机都没摘下来,一边吃还要一边刷剧。 夏禹:“吃饭就不要看了!” 谢紫贤:“哎呀看完这集嘛!” 夏禹:“跟我聊聊天呗,我这大半夜起来给你做吃的,你还不好好理我!” 谢紫贤:“这只青蛙太可爱啦!跟我以前抓的那只差不多!” 夏禹不放弃,“你明天打算干什么呀?” 谢紫贤:“这还有三百多集呢,我明天哪儿也不去!” 夏禹放下筷子,“你慢慢吃,慢慢看,我先去睡了。” 又没搭理! 七百多集的《火影忍者》,不到一周看到了四百多集,这人还要多不务正业!哎,也没办法,她现在,没有正业! 她现在面临两个选择,要么退休……退休?不行不行不行!那我以后还不得喝西北风呀!要么,创业!这个可以考虑!眼下嘛,钱还够用,看完火影再说! 鸣人,太可爱了!鸣人吃到毒蘑菇的时候,也是五岁呀!五岁之后的日子,我都过得不对!因为夏禹的出现,我想要好好地,把这些年补起来,把自己补成一个正常的、正确的、完整的人! 但是夏禹不知道她的想法啊,还以为她就是单纯地害怕融入社会,于是悉心劝导:“你吃饭我是管得起的,而且有管一辈子的打算,可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在家里呆着呀,你得干点儿什么!” “我不!”无比干脆! 夏禹哭笑不得、无计可施! 她就这样没日没夜,吃饭、眯觉、看视频。 夏禹绞尽脑汁,怕她闷坏了,于是提议:“你跟我下地吧!” “好啊!” 终于愿意出去了! 其实以谢紫贤的察言观色,她早就看出来夏禹在担心什么,害怕她身上有技术宅属性,害怕她有社交恐惧,害怕她远离人群憋出神经病!但夏禹又不好意思直说,不会为难她。她都懂,“夏禹啊,不如我们先去逛逛街吧,我想买衣服!在步行街吃个午饭,下午再去地里好不好?晚上住在村子里,我还想搞搞那里的系统。” 夏禹感到意外之喜,“你愿意去逛街啊?跟我?咱们还从来没一起去逛过街呢!” 她想了想,“嗯!去不去嘛?错过就没机会喽!” “去呀!对啦这个给你!”夏禹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早就准备好了要给她,一直在寻找一个顺理成章的情境,现在刚好!他小心翼翼递过来,眼神真诚,怕她多想。 谢紫贤果断干脆,“我不要!给我卡干什么?我自己有钱!” 夏禹逗她,“你工作都没啦!遗产也不要了!哪来的钱啊?” 谢紫贤哈哈大笑,“夏禹啊,你真以为我傻吗?我可是挨过饿的人啊,我会不给我自己铺一条后路吗?” 对啊!她毕竟不是真的孩子!她曾经是谢总啊!夏禹有点失落。 谢紫贤马上get到了夏禹的情绪点,一把抓过那张卡,“我要,我要,多多益善嘛。”说着收了起来。 夏禹还是失落,“你都不问我密码,你怎么用啊?” 谢紫贤一点儿也不尴尬,拿起电脑,打开一个程序,输了一段代码,又输入了这张银行卡卡号,三秒钟后,这张银行卡的开卡信息、密码、余额全部显示出来了! 夏禹想,这种技术水平,确实饿不着! 但谢紫贤却因某事已经惊掉了下巴,呆住了!“等等,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这是多少钱呀?”她还是把卡还给了夏禹,尴尴尬尬,磕磕巴巴,“这,我,我不要!” 夏禹有个杀手锏!“你要是不要,我以后也不工作了,哎!奋斗什么呀?反正没意思!” 哎呦,居然还使出威胁这招!谢紫贤把卡收起来,“啊好吧好吧!” 夏禹出街即炸街,即便全副武装,还是被秒速认了出来。谢紫贤瞬间就被挤到人群外边去了。 路人和粉丝们堪比专业记者!“夏禹,好久不见啦!你的新电影拍得真好啊!你什么时候再拍电影啊?”“夏禹哥哥,给签个名啊!”“夏禹,看这边!”咔嚓咔嚓…… 夏禹原本紧紧牵着谢紫贤,结果她倒抽出手自己躲清静去了!本来说好了出去一起逛街的,夏禹这么一被围,妥妥地搞成了一场粉丝见面会。 夏禹:“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他小心地拨开人群,去找谢紫贤,结果,这个女人心还真是大啊!她正坐在咖啡店门口,惬意地点了一杯咖啡喝着,pad上下好的动漫,看到了五百多集,自顾自地笑着。夏禹还真是失落啊! 谢紫贤看累了歇歇眼,一抬头看到了一幕——穿红着绿的一群国风少女从眼前路过。 夏禹赶快拉起她,“走吧,买衣服!吃饭!”谢紫贤被拉着走,着急忙慌喝了两口咖啡,“你喝不喝?”夏禹接过谢紫贤喝了一半的咖啡,一饮而尽,刚刚实在是费了不少口舌! 谢紫贤的目光被吸引在那些国风少女身上,“夏禹啊,那个cosplay的活动,我想去看看啊!” 夏禹不想去,且前所未有地……撒起娇来!“哎呀,不要去了嘛!我饿了!” 谢紫贤:“啊,好好好!”她跟着夏禹走,脑子里一堆问号,“这人怎么了这是?!到底谁是小孩儿啊!” ** 谢紫贤把管理多个种植棚之间物料用量随时可查、快速调拨的一个小程序,做得非常简单好操作,正在告诉一位伯伯如何使用。伯伯很快学会了。 谢紫贤:“伯伯,您要是用的时候忘了,就随时给我打电话,千万别不好意思啊!” 伯伯:“好!哎呀,咱也是与时俱进啦!”伯伯去忙了。 谢紫贤拿着电脑,操作几下,所有种植棚如同一块网格显示出来,每个棚里的温度、湿度、阳光饱和度、植物生长情况都一目了然。有几个棚掀起帘子晒太阳,可现在已是下午,电脑上显示了温度降低,需要及时放下帘子。谢紫贤拿着对讲机提醒农民。说着话,脚下不稳,险些绊倒,一只手扶住了她。她才想起,这半天夏禹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一回头,不是夏禹,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走在庄稼里,不认识,这人谁啊!身边还带着一位打扮很靓丽的女秘书。谢紫贤礼貌答谢,赶紧躲开,说完要走,被那人拦住。 那人也是非常客气,笑问:“你是给这儿搞网络技术的?” 谢紫贤不爱解释,“嗯”了一声。 那人态度居高临下,看着像商人,但是一嘴官腔,“看你操作挺熟练啊,不错不错。夏总请你来的?” 谢紫贤这可要实话实说了,“是啊。” 那人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谢紫贤,还是单手,“我姓桑,在北京也有网络公司,我看你挺不错的,愿不愿意来北京工作啊?” 这毕竟是别人的认可啊,谢紫贤礼貌回应:“谢谢,不必了。” “夏总给你多少薪水啊?我给双倍!” 这时谢紫贤看到夏禹跟胡部长走了过来,开着玩笑说,其实是说着玩儿给夏禹听的,“薪水嘛,一顿酱牛肉吧!” 桑总竟然还没反应过来,并且当真了,“酱牛肉啊?那更得去北京了!偃悦居的还是清风阁的?有什么要求?” 夏禹走到跟前,“她的要求也简单,是我亲手做的就行。”他走到谢紫贤身边,“你怎么不跟桑总介绍自己啊?” 谢紫贤小声地,“怎么介绍啊?” 夏禹带着点自豪,“桑总,这我老婆。” 谢紫贤想笑,憋着,又尴尬,脸上一阵发烫。 胡部长比较严肃,对待谢紫贤,一直有点距离感,“小谢啊,这里系统都调好了?” 谢紫贤:“还要再简化一下。” 胡部长:“那你辛苦,先忙着。我们再去那边看看。”胡部长说着,叫着夏禹和桑总等人一起走了。夏禹走开前,有点不舍,贴到谢紫贤耳边说:“我很快回来。” 谢紫贤弄完了程序,走着闲逛,居然有青蛙!她玩心大起,卷起裤腿,去抓青蛙,一不小心扑到了泥地里,好在抓到啦!“哎呀!看你还跑!我又不吃你!跟我玩一会儿嘛!”她玩儿得正酣,夏禹飞跑过来要扶她,“怎么自己跟自己还摔倒了?”谢紫贤举着那只青蛙大笑着:“像不像鸣人通灵的那只?!”夏禹大笑,“你神经病啊!” 远处的桑总看到这一幕,觉得不可思议,“这夏总的老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那么腼腆!夏总这么大格局的人,俩人有办法沟通吗?” 女秘书急忙说:“他们好像还没结婚。” 桑总仿佛对某些状况了然于胸,语气有些嘲弄,“哦,这样的女孩嘛,倒是挺特别,新鲜!” 胡部长告诉桑总:“别太评论夏禹的私事,他忌讳这个。” 然后,不速之客来了——“紫贤,紫贤!”熟悉的声音,讨厌的感觉!是如杉科技的乔森,他叫司机把宾利开到了田边,自己下车抱着电脑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谢紫贤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把青蛙放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夏禹也帮她拍打着。 乔森把电脑递到谢紫贤面前,“你看看吧,这个漏洞昨天发现的,我搞了一宿,又一上午,实在弄不了。”出问题的是《一只鸡的进化史》。 谢紫贤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这得后台弄。” 乔森不好意思地,“那你能不能回去一趟啊?” 谢紫贤干脆地,语气强硬地,“我这儿还有事儿,去不了!” 乔森搞笑地作揖,“我求你了!谢总啊!” 谢紫贤:“哎呀,我这儿真有事儿,晚上还得调监测系统呢,你这个东西,这么简单,到现在还不会吗?”谢紫贤训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夏禹为避免乔森觉得尴尬,走开了。 乔森:“那,那,谢总,那怎么办?” 夏禹走回胡部长和桑总这边,只看着谢紫贤给乔森在电脑上比划着,乔森不住地点头。夏禹这时有些失落,也有些担心,这个人不会等歇够了又回到那个风云地吧?可千万别呀!但是吧,这种事不提还好,一问倒是提醒她了。夏禹心中不安啊。 桑总看着夏禹这不悦的神色,倒是展露好奇,“夏总,那人谁啊?看着跟嫂子挺熟的?” 夏禹:“一个闲人而已。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夏禹满腹心事,频频顾看,等等!怎么回事!她还是跟车走了!但是,乔森却留下了,还朝着夏禹这边跑了过来。夏禹直感一阵头疼。 变脸 还是那个熟悉的氛围,但是,恍若隔世。如杉科技大楼里,每个人走路都差不多想飞起来以节省时间,人跟人没太大必要几乎不多说话见面就只微笑着点个头。谢紫贤以前独来独往,从来没想过这些办公室窍门,其实人与人之间少说话,多点头,倒是一个相处之道。比她那时候斗得乌烟瘴气强多了。 她意外地发现,她离开如杉科技以后,大家对她倒是恭敬起来,以前那些不服她管的同事,现在都是客客气气的,倒引得她不知如何回敬了。奇了怪了。 十几个人在修复后台漏洞,薛崇明竟然也在,他自己做出来的游戏,出了问题自己都束手无策,只知道吵嚷着“这怎么回事啊!真是的!”谢紫贤一见到他,心情顿时不好了。 “都起开。”她既然跟薛崇明相互讨厌,就学外边那些人,别说话得了。 结果薛崇明反倒主动聊了起来,这人还真是不记仇,“谢总,好久不见啊,怎么弄得满身是泥啊?” 谢紫贤很是冷漠,“也没多久吧,永远不见就最好。” 薛崇明:“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再记仇了。我前几天到英国去看了看洪蕊,她说她好久没跟你联系了,你们之间没什么吧?” 谢紫贤无奈且讨厌地看着薛崇明,“会有什么?” 薛崇明:“我都知道了。原来我还闹出过这种笑话!” 谢紫贤愠怒,“你觉得这是笑话?” 所有人都出去了,还是老配方,还是老味道!虽然现在无论是谢紫贤还是薛崇明,都已经不在如杉科技担当任何职务了,但只要这二位一对垒起来众人就要四散的心中约法尚在。条件反射! 谢紫贤根本不想继续搭理他,着手修复后台编程,等等!这是个什么东西?有一个隐藏的视频小程序,是游戏编写最早期植入的,谢紫贤以前从未发现过,她要打开,被薛崇明急忙阻止。不阻止还好,这下她还非要打开看看了。 青葱岁月,六年前。薛崇明第一次见到谢紫贤,当时她站在黄泽澄身后,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薛崇明向黄泽澄自荐,描述《一只鸡的进化史》的设计创想,那时候他真是赤子热血,一心想要加入如杉科技,在编程界大展拳脚。 隐藏视频里,就是黄泽澄、薛崇明和谢紫贤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不过是做成了动漫形式,一个沉默腼腆、一个意气风发、一个包罗万象。那些岁月,回不去了。 薛崇明以为谢紫贤会因这个视频、这些过去共同创业的点滴而有所动容,没想到,她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坐下来修复系统,重新启动后台需要30秒,先要公布一条信息给用户,群发给千万用户。 薛崇明有点不可置信,“公告可以即时发布吗?” 谢紫贤:“还可以实时保存数据,30秒之后,他们的操作还能接上,只相当于世界停顿了30秒而已。” 薛崇明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技术,他那颗曾经专注专业的心又蠢蠢欲动,“你能不能教教我?还有什么编程方面是我不知道的?”真心实意! 谢紫贤没有理他,并且在这30秒等待期间,把刚才发现的那个隐藏视频给彻底粉碎删除了。薛崇明失落至极,那些过去和现在中间,太多不堪了,还想做朋友,还想为了共同的喜好和理想并肩作战?这辈子怕是不能了。 谢紫贤的疲惫感又回来了,“薛崇明,其实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薛崇明诧异。 谢紫贤:“是我当年自以为是。你本来可以自己完成这个游戏的,这是你的理想,这个游戏相当于你的孩子,所有搞创作的人都明白这一点。是我窃取了你的这份荣耀,所以连你做人的准则也一起动摇了。其实你并不是个坏人,坏人做不出来这样的东西。”她说着哽咽了,“你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我觉得你不要过于受别人的影响,还是考虑考虑自己想干什么吧。” 薛崇明的意外感飙升到了天际!她到底不是自己认为的那种冷漠、狠绝甚至肮脏的人啊! 薛崇明:“你是说让我别受我爸的影响?” 谢紫贤觉得惋惜,但又自嘲自己居然去惋惜一个比她生活、身世都优渥百倍的人,她只说:“你自己理解吧。但是父子永远是父子。” 30秒到了,系统已经重新启动。 游戏继续! 《一只鸡的进化史》在如杉科技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毕竟这个每年为公司创收近十亿的游戏,在年轻一代中已经成为了如杉科技的招牌。 是啊!这个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谢紫贤从四十楼坐电梯下来,她坚持跟薛崇明坐不同的电梯。路上,她想,多年来跟那些世故老者为伍、相斗,连她自己都忘了,她还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就该干一些适合年轻人干的事呀! ** 谢紫贤把乔森留在村子里,是为了让他盯好系统运转,等她回来。乔森倒好,被桑总一推二就地叫去喝酒了。夏禹不想多话。 胡部长私下跟夏禹说,“陈永你还记得吗?通过一些关系运作,放出来了,还调职升到了北京。” 夏禹警惕地,“对你有影响吗?” 胡部长:“差着那么多级呢,影响不到我,不过他上面的人,最近动作不少啊。” 夏禹一副该来的挡不住的释然姿态,“那你自己小心点。” ** 席间,乔森和桑总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半小时后,谢紫贤夺门而入,“打扰一下!”乔森吓得赶紧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没事吧?” 谢紫贤这个态度可能也是习惯了,“我叫你留在这儿干什么呀?” 乔森磕磕巴巴、吞吞吐吐,一改刚才跟桑总谈笑风生之态,“我都检查好了,才来吃饭的啊!没什么事吧?” 谢紫贤严肃地,“你过来。”她说完转身走,跟在场的人也不打个招呼,虽然显得无礼了些,夏禹却并不当一回事——她就这样! 乔森还是有点怕她,鬼使神差地听了她的话,跟着往外走。 桑总拦住,“嫂子啊,这是怎么了?饭还没吃完,你也坐下一起吃啊!” 谢紫贤径直往外走,乔森跟着出去。夏禹担心有事,也跟着一起走了。这饭还怎么吃?胡部长和桑总等人也先后跟了出来,剩下满桌盛宴。 夜幕下,谢紫贤站在田间,指着电脑,对乔森声色严厉地说:“六点的数据,这里没有!” 乔森一脸无辜,“每个小时都得记啊?” 谢紫贤真是感觉看不上他,一阵气恼,“我是不是告诉你了啊?你平时工作也这个态度吗?” 胡部长以前只是听说她这个性格常人难解,现在算是亲眼所见了,看来夏禹的日子不好过! 桑总倒是把胡部长的心思说了出来:“夏总啊,嫂子这脾气原来这么不好啊!也不分个场合!”是啊,对于陌生人来说,谢紫贤这一天的语境变化就像过山车! 夏禹却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专业人士就这样!” 但其实,夏禹心里怕的是另外一层,他害怕谢紫贤一言不合就会以担心如杉科技被这些人搞乱为由,再回去!这个事儿目前都快成了夏禹的心症了!看看吧,人家女孩子都是什么样子,那个跟在桑总身边的,身份不论,都是精心打扮一番、整日柔声细语、看见泥啊土啊都绕行的,再看看谢紫贤,时而田地里打滚儿不修边幅弄得满身是泥,时而不怒自威一点儿面子不给人留着,这样的女人,想把她留在家里,怕是也不能!夏禹想,必须尽快找个事儿给她干啊,千万不要再跟那些妖魔鬼怪有任何交集!后怕啊! 乔森不好意思地问谢紫贤:“那,那怎么办?” 谢紫贤:“还能怎么办?今天数据都得作废!行了你快走吧,这不是添乱嘛!”说完她抱着电脑走到一个种植棚里。 乔森深知,此时他要是真的走了,以后别说再找谢紫贤给如杉科技帮忙了,就是她在同行那里随便说他句什么,都够他吃一壶的。既然犯了错,赶紧弥补吧,追了上去,“谢总,我来吧,我重给你弄!” ** “谢紫贤,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吧。”夏禹终于忍不住了,半夜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还是得说! 谢紫贤坐起身,神情里倒是充满了抱歉,“我是不是今天应该婉转一点?你们在吃饭呀,我就把人给带走了!实在是因为,我回来一看数据没记录,有点儿着急啊!” 夏禹:“这你有什么错啊?当然工作重要啊!这个不是重点!你放心吧,胡部长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谢紫贤:“那个桑总呢?” 夏禹:“不重要。” 谢紫贤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笑着,“你是怕我这不是辞职,只是放假?” 夏禹顺势说下去:“那你到底是辞职还是放假?” 谢紫贤:“辞职啊!我手续都办完了!” 夏禹:“那你以后就正式跟我当合伙人吧!你负责……” 谢紫贤打断夏禹的话:“我不要!”她想到了黄泽澄和岳如杉,夫妻一起创业,导致分崩离析的太多了,要杜绝啊! 但是,“下岗待业”有些日子了,总不能这么耗下去了! 找份工作吧! ※※※※※※※※※※※※※※※※※※※※ 感谢观阅! 夜迷 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好辛苦啊!谢紫贤为了找工作,打了一圈儿电话,自报家门、学历简历——学历明着说,简历嘛,删繁就简:会写程序代码。可是整个枫江市,竟然连一家让她去面试的企业都没有,都是在电话里就草草打发了。难道自身价值止步于此了吗?在别的同龄人刚刚大学毕业甚至还没毕业的时候,小谢同志就已经被社会淘汰了……不会吧!什么奇葩人生道路! 她又想,最近自己可能是飘了,本来就一无所有,现在有吃的东西、有住的地方,不能奢求太多,继续努力!工作嘛,总会找到的!实在不行就像先前所想,创业呗!但是,之所以未能成行嘛,主要是因为没法儿创业,因为不知道该干嘛?! 哎,迷失自我啦!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百一十只羊……一千一百一十七只羊……夏禹,我睡不着!” 夏禹也没睡着,一直眯着眼睛,听着她属羊,几次想笑,都憋住了,假装睡着了,让她自己随便折腾。她数到了一千多个数,夏禹逐渐有了睡意,结果这一声喊,彻底又清醒了。白天下地、干活、操心、应酬,晚上听着别人属羊,夏先生要不是精力旺盛过常人,还真是撑不住!一般情况下,这叫谢紫贤不会心疼人,但夏禹明白,谢紫贤不仅把他当成亲人、爱人、男人,更是她唯一的朋友了。她好不容易不用继续孤独,她抓住这个人死都不放!所以,吵他、闹他、没个消停! 只要是这个女人,再怎么闹,他都喜欢!“那你是继续属羊还是起来干点儿什么?” 她看了看时间,半夜两点,不尴不尬,睡也睡不着,起来又太早,想了想,“你陪我下棋行吗?” “行!象棋还是围棋?”夏禹说着就坐了起来。 “跳棋!” “行!起床!”夏禹果真行动派,说着已经完成了一系列动作,下了床、开了灯、去了客厅找跳棋! 半夜分别裹着被,坐在地上,对弈一盘跳棋,这或许又是她某一段缺失的人生吧。夏禹想,在天山脚下,给她补上了拿着金箍棒、刀枪剑戟打来打去,小时候谁都有类似的英雄梦吧;补上了一场短暂的旅行,小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出去走走看看吧;补上了生活的琐琐碎碎……以后,日子还长,慢慢补,都给你补上,能想到的都补上! 谢紫贤突然说:“夏禹啊,我想为你做点儿什么。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夏禹笑了,两个人在想的都是对方啊。他声色温柔,“不用啦,你做的够多了啊!” “够多?我做什么啦?我好像什么都没为你做过,可你却为我做了好多事啊!” 夏禹认真且深刻,“你把我从地狱里给拽上来了啊!” 她痴痴地笑了一会儿,跳棋走到哪一步了?走神儿了,重来!她精力过于旺盛,日子过于无聊,这跳棋越下越没劲,没长性,还是个孩子!反正夏禹给她定义了,“我家小孩儿!” 谢紫贤:“你还是得给我找点儿事儿干!我无聊啊!” 夏禹早就看出来了,他也很为难啊,谢紫贤啊,你除了写写代码你还会干什么呀?这话他也就在肚子里措措辞,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现在但凡单独跟夏禹在一起,但凡开口,无论说什么都好,一定是这种撒娇耍赖的语气,“我可能得了退休综合征!你有没有发现啊?我现在开始理解那些老年人,为什么退休之后要花很久的时间去适应,有的甚至不想退休,又回去补差。我算是明白了,我现在真的好焦虑啊!” 夏禹耐心宽慰,“人家老年人焦虑,是怕跟社会脱节,你每天接触这么多外边的事儿、外边的人,你不用焦虑,你静下心来,慢慢想,总会找到你想做的事儿啊。” 谢紫贤:“你帮我想吧!” 夏禹:“行!我帮你想!” 谢紫贤:“那你得快点儿想啊!” 夏禹:“着什么急啊?家里又不等你赚钱买米!” 谢紫贤:“说到钱,我想过了,你给我的不会是你的全部财产吧?” 夏禹逗她,“你想得美!” 谢紫贤把脸凑近些,“不是想得美,是你给我那么多,是不是为了让我创业啊?” 夏禹极力强调:“为了让你花!” 谢紫贤一脸不可置信,“就花?那你到底有多少钱呀?” 夏禹:“你想知道?” 谢紫贤:“我就是挺好奇的。你以前拍戏啊,开演唱会,代言,虽然赚得不少,但不至于那么多吧,而且你搞这个农业项目,投入也很大啊,刚起步应该还在负数的状态,所以我比较好奇……” 小孩儿算账不赖! 夏禹准备跟她说明白,可归纳整理了半天,最后只说:“明天告诉你!” ** 一大早,谢紫贤被屋外的一阵喧扰给弄醒了。其实也不早了,已经上午十点了,自从下岗失业后,这时间观念是一天不如一天!不过,夏禹陪她熬到天亮才一起睡,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她出来看,夏禹整理好了行李箱。 谢紫贤反应迅速,以为他要出门,突然依依不舍地靠了过来,“你要出差啊?” 夏禹把她抱在怀里,“不是我,是我们,也不是出差,就是去趟北京。下午的机票,上午带你去个地方,昨天说的要告诉你的事。” 夏禹带谢紫贤去了律师楼。一大堆文件摆在她的面前,久违了啊这个阵仗!原来,夏禹名下一共有七十三家公司,投资遍及各个领域,商业、互联网、科技公司、国外的社交软件、电子公司、房地产、法国意大利和日韩的一些服装品牌,当然还有如杉科技的股份和薛家的度假村股份,等等等等……谢紫贤惊呆了,夏禹比她以为的更厉害,也……更脆弱!她从惊讶,到担忧,只过渡了两秒钟……夏禹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却不知何故。回家路上,夏禹才问她:“你在想什么?” 谢紫贤:“在想两件事儿。第一件呢,我觉得我跟你比,太差劲了!”她故作轻松地笑着,“好穷啊我!” 夏禹:“以前不跟你说这么详细,就是怕你这么想。我的,就是你的!钱只是生活的工具而已。” 谢紫贤站定,严肃下来,“但这个工具,是双刃剑。” 夏禹有些不解。 谢紫贤:“这就是我在想的第二件事。” 夏禹还是没太明白。 谢紫贤:“夏禹啊,你以前不做生意还好,现在你不仅自己做生意,还跟政府有来往、有合作,而且胡部长那样的高位,他时刻都在政治和权力的漩涡中心,我们想象不到他那个世界……” 夏禹有些明白了。 谢紫贤:“你知道明朝有个……” 夏禹立刻脱口而出:“沈万三?” 谢紫贤点点头。 夏禹笑着,“我这点儿钱,可差远了!” 谢紫贤依旧严肃,“沈万三富可敌国,所以对他下手的是皇帝。那降一级呢?再降一级呢?每一级,都有每一级的那个皇帝。” 夏禹不管她这是不是危言耸听,只要是她的话,细一琢磨,他都会深以为然,“那我应该做什么啊?” 谢紫贤:“我觉得……”她刚说三个字,突然不知何由地停下了,纠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除了胡部长,是不是应该多交些朋友啊?” 夏禹看出了她停顿片刻的因由,说道:“你跟我说话,不用措辞!” 谢紫贤:“我刚才是担心,给你出了不好的主意。” 夏禹:“人就是应该日夜惕厉啊,要不然祸事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你说得对。我看你也别找工作了,你以后就给我当军师吧?” 谢紫贤搞怪地笑着,“我找到工作啦!不是要去北京嘛,正好面试!我本来还纠结呢,既然你说要去,那正好!” 夏禹心想,不然我干嘛说要去北京啊?早就知道你的盘算! 谁也瞒不住谁什么!是因为用心了解,全心关注,当然,更因为饱经世事,都是人精! 北京这家科技公司是以动漫产业为主,在枫江有分公司,谢紫贤面试的是项目总监,自然要来北京总部面试。结果,面试失败,对方给的理由是:请不起!不是因为薪水高,不是因为她曾是国家级项目的设计师,而是如果请她来,势必要向其他员工做一系列解释,她的学历、她的工作经历、她来公司是否还有其他缘由,比如微服私访?商业调查?都说不好,最保险的就是给戴个高帽儿,敬而远之。 夏禹时刻不忘把他的思想渗透一番,“谢紫贤,你还是来我这儿当老板娘吧,不好吗?” “不好!” 来之前,夏禹预约了一个大型的cosplay活动现场门票,带她去,还说:“你上次不是想看嘛!民间有一些,不去比较好。你要看,就来这儿看啊,反正当天来回也不费事。” 谢紫贤简直一脸懵懂,“民间的为什么不能去啊?” 夏禹:“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 谢紫贤:“哈?”她真没听懂!“下午咱们还得早点回去啊,今天周五。” 夏禹:“我已经安排人去接她了,咱们可以跟她一起吃晚饭。”说的是刘美麟,谢紫贤答应过,每周末接她“回家”。夏禹突然又说:“不如去我爸那儿吃啊?你愿意去吗?” 谢紫贤太愿意了,见家长啊!还没正式见过呢! ** 夏禹和谢紫贤带着刘美麟来到夏立新的家,开门的是楼下那位——夏立新正打算晚饭时跟夏禹说,他已经跟这位赵阿姨领证了。夏禹对此早就心有定见,“你高兴就好。” 赵阿姨知道谢紫贤要来,提前拉着夏立新到商场里买了一只玉镯,算作见面礼,“没想到,我也要当婆婆啦!”这位赵阿姨性格属实不错,自来熟,大大咧咧,无论内里如何,表面上还真挺让人觉得亲近。只是,“婆婆”?谢紫贤直感觉这个词就像天外飞来的,从未听过,离奇陌生! 但是,无论如何,社会身份虽还没有着落,家庭身份倒是盖章认证了! 日子 黄老板技痒难耐,多日来催促谢紫贤和夏禹到店里吃他新发明的菜式。要搁在以往,谢紫贤早就一溜烟儿快马加鞭跑过去了,但是这段时间她有点不太敢去见黄老板,她辞职的事情没跟他商量,害怕见面提起,她又觉得离开如杉科技是对不住黄叔叔,面上尴尬,心中自责。所以即便充满了对牛肉面的思念,还是忍到了现在。这回再不去,说不过去了! 心心念念的牛肉面,黄老板根本没给做,扑面而来的是一桌全素宴!其实今天黄老板店里生意还不错,但他还是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出了这一桌新菜式,“叫你们来当小白鼠!” 这些菜都是城北新开的农场种植的,有机蔬菜、没有农药、真空包装,洗洗就能直接吃,味道都很原始,都是那种菜原本该有的味道,而且营养含量极高,不像现在很多药物培育的蔬菜。缺点只有一个,贵出大约30%。夏禹说,“等产量大了价格会降一些。” 谢紫贤:“这是地里种的吗?我怎么没见过这些菜啊?” 夏禹:“是城北的农场,刚建好不久,还没规模化生产,以后像这样的农场还有七个,不过每个地方的气候、土壤都不一样,所以找了专门的人管理,我也不怎么去。” 谢紫贤:“那我那个系统能通用吗?” 夏禹:“可以,已经都用着呢。” 谢紫贤松一口气,“那还好,我以为我又要做七遍呢!” 夏禹:“原来你不想做啊!” 谢紫贤急忙解释:“我不是不想做!绝对不是!就是那个有点儿太简单啦!” 黄老板把最后一个汤也端了上来,“吃吧!” 还是素的!养兔子啊今天! 黄老板坐下拿起电话看,谢紫贤才发现他有些老花眼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是黄老板的儿子打了好几通电话,黄老板回过去,父子又因为去不去美国一起生活的问题纠缠不休。黄老板说:“我这几年都去不了你那儿,我这儿还有孩子呢!这孩子一个星期请三回家长,我不在国内,能行吗?” 等等!哪个孩子?为什么请家长? 不久前,谢紫贤把刘美麟带回来,打算收养,可她既是单身,又没到年纪,名下还没有房子,所以不予批准。于是她就跟黄老板商量,让黄老板充当刘美麟法律上的监护人,而谢紫贤实际地负责那孩子的生活和学习。可谢紫贤从小没在学校读过书,她就以为把孩子送到学校,周一送周五接,买买衣服学习用品,报几个培训班,就万事大吉了!殊不知,管理一个孩子,事情多如牛毛。黄老板本来就热心,又喜欢孩子,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谢紫贤也这么大了,他现在有了刘美麟,生活终于又充实了。所以关于那孩子的生活和学习,黄老板主动一力承担了起来。 谢紫贤:“是刘美麟在学校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请家长啊?” 黄老板:“哎呀,本来不想跟你说的。那孩子也是有点个性,跟同学上不来,我看啊,还得慢慢来。” 谢紫贤刨根问底,“是打架了吗?” 黄老板一脸无奈地点点头,“把人家孩子打伤了,进医院了。” 谢紫贤炸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黄老板:“就这周一,你别着急,现在没事了,等你周五去接她,自己问她吧。” 谢紫贤扒拉了两口菜,“你们吃吧,我得去趟学校。”说着就走了。夏禹:“你慢点儿开。”她这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夏禹和黄老板早就都习惯了。 黄老板:“咱们吃。夏禹啊,我想以后每周有一天,店里只卖素菜,就找你们农场给送。”突然想到什么事并叹着气,“老张家也不干了。” 夏禹:“不干了?” 黄老板:“老张伤好了以后就彻底关了。”转移话题,“看小谢对美麟那孩子这么上心,看来她也喜欢孩子,你们想没想过,自己要一个啊?” 夏禹并不意外,本来这事情在他心里也没少盘算,“我想啊,可您看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黄老板俨然一副老丈人的姿态,“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你们这么住在一起,又不结婚!你想没想过对她负责任啊?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欺负她,我可不答应!我跟你说过,她就是我们老黄家的孩子!” 夏禹好冤枉啊!但又无可辩驳。只能边答应着,边开始夸奖黄老板的手艺,竖着拇指,“不愧是大厨!” 那还用说,黄老板毕其一生都在围着两样东西打转,一是勺子,一就是孩子! ** 学校里,那个被刘美麟打伤的女同学和她妈妈正严阵以待,等着刘美麟的家长来。班主任吴老师刚给黄老板打了电话,得知刘美麟的“另一位家长”马上就到,一起在等着。 太奇幻了!谢紫贤刚到学校,就被刘美麟的同学告知,“刘美麟正在办公室挨训呢!”她赶紧飞跑到老师的办公室。女同学的妈妈得知这位就是刘美麟的“另一位家长”,简直劈头盖脸,“你是她妈?这么年轻?怪不得不会教!那天来的是她爷爷还是姥爷?我可告诉你,那人可答应了,给我们家孩子赔偿、道歉!现在我女儿刚从医院打完点滴回来,就等着你家这个道歉认错。她要是今天不道歉,我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吴老师:“两位家长,今天就把这件事解决完吧,毕竟孩子们还要上课。刘美麟,你跟关钰淇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刘美麟并没有立刻道歉,而是带着一种期望的神情,看向谢紫贤。 谢紫贤旁若无人地跟刘美麟说:“道不道歉无所谓,咱们得讲理,你先跟我说说,你把人家怎么了?” 关钰淇家长闻言险些炸毛,“什么叫道不道歉无所谓啊?你这当妈的就是这么教育孩子?怪不得长成这样,这长大还不得……” 谢紫贤凌厉的眼神逼了过来,“长成什么?长成你这样?嘴跟机关枪似的,一句重点都不说。谁浪费谁的时间?” 无论是关钰淇妈妈还是吴老师,尽皆哑然,源于没见过这样解决问题的“家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刘美麟冷静地陈述:“是关钰淇欺负付童,她把付童的卷子都撕了!” 关钰淇从旁立即辩驳,看样子就是仗着有妈妈在,无所顾忌,“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有本事叫付童来,我看她敢不敢说?” 谢紫贤都笑了,这孩子智商还真是随妈!她蹲下来,面对着刘美麟,“你接着说。” 刘美麟:“然后我看付童哭了,就把我的卷子给她重新抄,然后关钰淇就把我的卷子也给撕了!我就,我就……”一脸抱歉地看着谢紫贤,担心给她添了大麻烦,“我不该打人!” 谢紫贤站起身,“吴老师,这个情况您调查了吗?” 吴老师:“小孩子之间,难免的嘛。但是打人就不对了。” 刘美麟:“我也不是动手打了她,只是她撕我的卷子,我抢的时候推了她一下,她就摔倒了。” 关钰淇妈妈像是占了上风,“听到了吧?你家孩子都承认打人了!道歉!”她说着从她的爱马仕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医院收据,甩给谢紫贤,“还有,这是医院的收费单,赔偿,道歉,一样都不能少!” 此时此刻,谢紫贤感觉自己脑子的转速比写代码时还快,到底此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她的回忆又开始前来相助。 ** 谢紫贤的十七岁,夜校里的第一堂课。她以前看夏禹拍过校园题材的电影,无论是上课提问还是回答老师的问题,都要举手的,可是,她举了一晚上的手,老师一次都没叫她,她有些受挫。 她不知道,夜校里的规矩和她看的电影里,不一样! 黄泽澄看出她食不知味,她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什么都不问,自己闷头研究,习惯了!但是现在,有黄叔叔在,不必这样!于是黄泽澄在早饭时就问出了原委。 晚上上课前,谢紫贤本想来找老师说明一下她上课举手不是要捣乱,结果看到黄泽澄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透过门缝看到,黄叔叔跟老师说:“她举手是有话说,也许有些地方听得不明白,想要问问您。这孩子有点融不进社会,需要多跟人交流,麻烦老师你多帮忙。这个,你收着。”黄叔叔说着,把一个厚厚的红包交给老师。 从那以后,她不再举手了,可老师每节课都会单独叫她站起来,谈论一下所学内容,让她跟同学交流,慢慢的,课业她学进去了。编程之路,从点滴开始,从那里开始,成为了后来的谢紫贤。 ** 谢紫贤接过关钰淇妈妈扔过来的医院收费单,撕得粉粉碎,“谁答应赔偿了?” 刘美麟看着谢紫贤,仿佛一个无比伟大的形象,信任她,护着她,让她有了依靠! 吴老师惊呆了! 关钰淇妈妈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又强调一遍:“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态度吗?那天是这孩子的爷爷,还是姥爷,亲口答应的,赔偿,道歉!怎么?要不我叫我们孩子爸爸来!” 谢紫贤:“她不是撕人家卷子嘛,我撕你一张收据,你就受不了啦?” 吴老师此刻内心祈祷,千万别叫我主持公道!这样的家长没见过!超纲了!主持不来! 关钰淇妈妈:“吴老师,您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吴老师:“啊?” 谢紫贤:“你也别为难人家老师,这事儿我跟你解决。” 吴老师内心感恩戴德啊!太难了! 谢紫贤:“不是赔偿、道歉嘛。好啊,不过是让你家孩子跟我家孩子道歉!” 出乎对方家长的意料!这人年纪轻轻,竟敢大放厥词!什么套路?当然了,谢紫贤最擅长最拿手的,就是逼得人原形毕露、图穷匕见!眼前这位,根本不在话下。 关钰淇妈妈恼怒地,“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老公可认识校董,你家孩子能在这样高级的学校上学,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行,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换个人跟你说!”关钰淇妈妈说着就拨电话给关钰淇爸爸。 刘美麟担心谢紫贤吃亏,“要不要叫夏叔叔来?” 谢紫贤笑着,“不用。”打不过?叫帮手?从没那回事! 关钰淇妈妈挂了电话,也听到了刚才刘美麟和谢紫贤的对话,一阵嘲弄,“原来有爸爸,是后爸啊,怪不得不好好教呢。”世人啊,断章取义! 谢紫贤也拨了电话,对方家长飞了一个白眼过来。 谢紫贤打给了杨红,“杨主任,我在您爱人的学校,您帮我问问,他在吗?我要找他。” 校长兼校董会主席程建的爱人是省户籍办的负责人杨红,作为喜欢疏通关系的学生家长对此没有不熟知的。关钰淇的妈妈有些怯了,“你认识程校长?” 谢紫贤不爱搭理,杨红的信息回过来了:我让他在校长室等你了。 于是,谢紫贤就在半个小时之后,成了学校的校董之一。 “支持教育事业,人人义不容辞。”谢紫贤回应程建的握手致意。 关钰淇在父母的强逼下,跟刘美麟说:“对不起,以后我不再欺负人了!” 绝对的实力,强过一切的套路! ** 谢紫贤在学校食堂里陪刘美麟吃了午饭。 “紫贤姐姐,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啊。” “可是我也有错。” “你知道错了,以后就要提醒自己,别再犯同样的错。” “你不说我吗?” “你都知道错了,我干嘛还要说你啊!但下次绝不能犯。如果下次再犯,我可不答应了!对待同学嘛,还是应该先讲道理,不要随便动手!但是呢,一切都有一个大前提,绝对的原则,那就是保护好你自己!” ** 夏禹听说了谢紫贤今天的大杀四方,笑问:“就这么解决的?” 谢紫贤:“你是不是觉得,你给我的钱不该这么花啊?” 夏禹:“这话说的,钱给你就是你的,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不够还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对孩子,会不会太娇惯她了?” 谢紫贤:“这不是娇惯,我跟她说好了,她要是下次再犯,我一定会罚她。但是孩子嘛,最需要的就是大人的信任和保护。她觉得安全了,自然长得好。而且严格来说,她也没犯什么错啊,只是适当反击而已。以前我还担心,她因为习惯了……”她想说她以前被父亲虐*待的那些遭遇,但那些词难以启齿,反正夏禹明白,省略过去,“……会变得逆来顺受,她没有那样,我不知道多高兴,多感激。” 夏禹点头,表示赞同。 谢紫贤马上缓解严肃气氛,“不过,护犊子嘛,我觉得是个好词儿!” 夏禹跟上,“就像我对你一样!” 谢紫贤:“嗯!所以嘛,我就是跟你学的喽!” 夏禹的语言组织能力在进步,话题转换水平在飞跃,“那你学得挺快嘛,半年时间才刚过一半……” “半年”是敏感词,谢紫贤顿时脸红了。 夏禹:“对了,黄叔叔给我带回来一些菜,晚上咱们也吃素吧。” 谢紫贤:“黄叔叔?” 夏禹立刻改口,“黄老板!我也叫黄叔叔!”他在想,对于谢紫贤来说,是不是只有黄泽澄才是黄叔叔,他小心翼翼地,“不能叫吗?” 谢紫贤:“当然能叫啊!本来就是黄叔叔嘛,看来以后我也要改口了!你知道吗?今天那个学生家长,还说黄叔叔是刘美麟的爷爷,还是姥爷呢!” 夏禹松一口气,“那不是以为你是她妈!……其实今天黄叔叔还问了我一个问题。” 谢紫贤:“什么啊?” 夏禹:“他就是问,你什么时候真的当妈!” 谢紫贤倒是被问住了,这该怎么接茬儿?想了好半天,爆出一句:“半年还没到!” ※※※※※※※※※※※※※※※※※※※※ 感谢观阅! 诈尸 谢紫贤吃了好几天全素宴,感觉必须抗争一下了!没有肉吃的日子太苦了吧?又不是艰苦奋斗的年代?有这个必要吗?可是,现在菜比肉贵啊!她更有理了,那为了省钱,更要吃肉!必须吃肉!吃不到肉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我要去农场看看啊,那些人种菜,也天天吃素吗?”谢紫贤的抗争还没结束! 在城北农场做管理的人叫陆丰,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原本想自己归国搞扶贫事业做农业项目,结果被夏禹挖了过来,一方面,陆丰是夏禹购买的温室专利的原创人顾教授曾经的学生,另一方面,夏禹曾带着项目亲自去美国邀请陆丰回来帮忙。 “海归博士”啊,好靓的头衔!关键是,陆丰还是那么地谦逊有礼,才华横溢!他把谢紫贤做好的系统,结合自己的数据记录模式,形成了一份监测种植的数据表,用以随时调控温室环境,确保每一批生产出来的蔬菜水果都是同样的味道、大小、形状样貌,关键是还不用任何药物的辅助。 “太厉害了!”谢紫贤对陆丰竖起大拇指。 陆丰谦虚,“我这是有点儿强迫症啊!” 而此时此刻,夏禹一边拿着剪刀,借故在旁修剪植物的枝叶,一边不停凑近,看向正有说有笑的谢紫贤和陆丰,心中大感不悦,“这俩人还挺能聊的嘛!” 那是自然,一个说起自己研究多年的农业技术,另一个说着自己钻研许久的编程系统,这两件事还能合二为一为这个农场做最强大的保障,因此谢紫贤和陆丰聊着聊着自然就有不尽的话题,也发现了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夏禹的事业!夏禹心里明白啊,明白管什么用,不悦就是不悦! “谢紫贤,你们才是同龄人啊!”夏禹跟谢紫贤走出农场种植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阴阳怪气! 谢紫贤丝毫不解,“同龄人?” 夏禹假装云淡风轻,“是啊,你跟陆丰,你们才是同龄人啊!” 谢紫贤实在不知道夏禹要表达什么,随口一句,“难道我跟你不是同龄人吗?”接着发表感慨,“我就是觉得,陆丰懂得好多啊,跟他一比,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文盲!不对,不是像,我就是啊!” 夏禹瞥了谢紫贤一眼,心中更加不悦,“什么叫文盲啊?你不知道吗?村子里有好多老人,根本没上过学,甚至不识字,但是,他们可以把人生读懂。你看很多神话故事里,也是啊,有些人,看不懂世间的文字,但是看得懂天书啊。”这话像是玩笑,细品倒还有几分道理。夏禹继续说:“谢紫贤,人生有很多种活法,没有一定之规。”夏禹明明自己还在生气,倒劝起别人来了。 村子里有一位奶奶,孩子们都出去打工了,自己在家,冬天过去了,炉子没人拆,夏禹去帮忙。天暖和了,奶奶已经开始在院子里生炉子了,炉火把水烧开。谢紫贤帮她往暖瓶里灌水。 夏禹正在拆烟囱,看向谢紫贤,“这些活儿你也会干啊?” 谢紫贤突然凑到夏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他一下,又立刻分开。 夏禹有点开心,有点意外,“为什么突然这样?” 谢紫贤笑着,故意逗他,“你刚才是不是吃醋啦?” 夏禹:“原来你知道啊!” 谢紫贤:“同龄人什么的,不是吃醋是什么呀!我又不傻!你吃醋,我开心啊!” 夏禹发现这个女人懂事多了,情不自禁,放下手里的烟囱,深深吻了过去,结果手上的黑炭弄得她一脸都是,衣服上也是。夏禹手忙脚乱,“我给你擦!”她却说:“不用擦,就这样吧,晚上回去洗洗就好了。”于是,直到傍晚,她脸上都带着那个黑黑的手印,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在村子里、大棚里、田地里穿来穿去,她不只是不怕人看见,她希望都看见才好呢!估计那样,夏禹会高兴吧! 夜幕起,夏禹和谢紫贤牵着手,一起离开农场。村子里的烟火气息,让谢紫贤想到了小时候的很多事,“小时候有一次,爸爸带我到镇上找幼儿园,说要送我去上学呢。那天晚上回村子里,他背着我,跟现在感觉好像啊。可惜,幼儿园最后没去成……” 夏禹无尽温柔,“你想让我背你吗?” 谢紫贤慌乱地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久,携手,无话,恬静,安宁,走到村口了。 夏禹突然深情地说:“你要是羡慕人家那么高的学历,你也去读书吧。”原来这一路,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谢紫贤语气释然,“我是羡慕啊,但也没必要对别人亦步亦趋啊!”继而有些难得地嗲声嗲气,“我只对你亦步亦趋!你创业,我也创业呗!” ** “你别再动啦!”晚上,夏禹抱着她睡,一如既往,但今天她却很不老实,动来动去,夏禹本来忍得就难受,人不动还好,稍微动动也还能接受,可她这么没完没了,夏禹只能开口阻止了。 谢紫贤:“那我去隔壁睡吧。” 夏禹:“别动,就这样,跟每天一样不行吗?” 谢紫贤:“可我在想事情啊,脑子里转个不停,身体就想动!”说着说着,“我还要动一下!” 夏禹稍微松开手,“动吧,最后一次啊!” 她嘴上答应着,但是身体却并不听话,还是动来动去。 好像小时候,她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面,总是不老实,一直动来动去,爸爸不让她动,怕她摔下去,她却有理有据,“硌着我屁*股啦,我要动一下!”于是,摔下来不知道多少回。 ** 第二天,夏禹一起来就感觉不对劲,家里怎么被一片红色笼罩了,走到客厅里,压抑的红色更加浓重,若干条射线从若干个方向穿梭而来,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却又清晰可见的网。窗帘还关着,灯也没开着,屋子里就被这些红色射线映照着,一闪一闪,吓人啊!这光线来自哪里,不得而知,因为每条线射过来的方向不同。夏禹继续在四面八方寻找着这些东西的出处。突然,一声惨烈的嘶吼传来,是个男人的声音?来自谢紫贤的书房! 夏禹在内心演练了很多应对各类可能性情形的策略,才推开书房的门,还是出乎意料!屋子里都是丧尸啊!俨然一个末世基地!差点儿没把夏禹的三魂七魄给吓出来,主要是这一下太突然了!他赶紧把门关上出来,反应过来后,才再开门进去,“谢紫贤,你在干什么?” 这些丧尸是全息影像,都是从谢紫贤的电脑里传送出来的立体画面。刚才的嘶吼声就是丧尸发出来的! 谢紫贤:“昨天不是说了嘛!创业呀!” 丧尸的身体跟夏禹的身体重合在一起,别开生面!谢紫贤笑得前仰后合,“夏禹啊,你怎么没演过这种末世电影啊?科幻,多过瘾啊!” 夏禹已经适应了这屋里的诡异氛围,“过什么瘾啊!就算拍这种电影,也都是绿幕,枯燥极了。”他来到谢紫贤电脑前,看到三台电脑上布满了数字、字母,一串又一串,在自动滚动,而且滚动得很快,这些代码控制了眼前的丧尸群! 夏禹:“这怎么停下来啊?” 谢紫贤轻触一下空格键,屏幕上的代码滚动和眼前的全息影像都定格住了。 夏禹:“这跟看视频一样啊!也是按空格?” 谢紫贤:“有感觉吗?” 夏禹:“什么感觉?你外边那些红外线都是什么啊?” 谢紫贤:“哦,那个啊,是我写的上一轮代码,在生成啊。” 夏禹:“客厅里跟布阵似的,我还以为进了八卦阵呢!” 谢紫贤:“是不是这样?”她轻轻敲击了一下键盘,丧尸群消失,无数条红色射线交织而成了一个立体的网,跟客厅里的情况差不多,不过这些射线当中还多了很多流动的数字和字母,在不同的位置,以不同的方向转动和变化,整个屋子让人眼花缭乱。谢紫贤解释道:“这就是刚才那堆丧尸的后台编码。酷吗?” 夏禹:“酷!这是个……游戏?” 谢紫贤点点头。 夏禹:“什么时候写的啊?” 谢紫贤:“这就是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琢磨的啊!” 夏禹感到不可思议,这也太快了吧!他问问题还是找重点,“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呀?” 谢紫贤:“《步步生姿末世欢》!” 夏禹有些不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谢紫贤给夏禹演示,她轻敲键盘,丧尸再次出现,这一次都是古人,就像那天看到的cosplay的展览,主要角色还都自带通灵神兽,就像《火影》。原来,她从“下岗失业”之后,表面上一直都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却其实是在给创业做铺垫、找灵感啊!还真是不简单! 夏禹一阵佩服,“这太神了!” 谢紫贤却突然一脸失落,“可是我做到这一步进行不下去了啊!” 夏禹:“为什么?” 谢紫贤撒娇的语气,“夏禹啊,你得帮我!” 夏禹:“我是想帮你啊,可这个我也不会啊!”虽然夏禹心里想的是,无论怎么帮忙,帮你解决问题,我是乐此不疲的! 谢紫贤:“我需要一个脑洞大开的编剧,帮我想剧情!你帮我找!能找来吗?” 夏禹:“能!现在就给你找,你要星星我都给你摘!” 谢紫贤:“我不要星星,我要你。星星哪比得上你啊!” ** 夏禹给谢紫贤请来了一位好莱坞的编剧和他的团队,到中国常驻,帮她搞这个游戏。同时还请了两个翻译来协助。没想到的是,谢紫贤不仅早就有了关于游戏设定的完整想法,找编剧来只是为了帮她实施,她更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专业术语太多,翻译过去难免错漏,自己来! “人类社会动机,有成就动机和权力动机。但是这个动机带来的行动,彼此交互作用,就会改变既定方向,形成一种有序和无序交叠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慢慢会去往非理性的世界,不再受人的控制。失控的世界,客观存在形式就是乱序,混乱的秩序有一个临界值…… “玩家可以自行选择,在一开始,选择权力项或者成就项,彼此也不是对立的,是在故事的世界观当中寻找伙伴,一起打怪,要打的怪也不只是系统内的,还有未知的,潜在的,还有选择了另一波系统形成的对立反派阵营的其他用户。所以对手是未知的,玩家需要根据实时的游戏状态去选择自己对战的策略,考验的是跟队友沟通、效率、技能等等…… “这个游戏的特点就是,不是后台控制,而是自由发展,既有对战,又有人物成长,形同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个世界会自己发展它的社会系统,等到了临界值,就会有多种可能性。也许是熵增效应,那就会丧失一切秩序,变得混乱,也许会激发出系统内的各种结界被打开,丧尸屠城、古人复活穿越、来接管现世、也有可能会去到末世…… “只有少数人能发现游戏的关窍,实现熵减,最终成为那个世界的主宰,并重新分配资源…… “我需要大家基于这个基础,创作出主要人物、戏剧情境、各种不同的关卡、一整个世界观!” 好莱坞的编剧表示,“我要做原创!但你这个有意思,我还是赶紧消化一下!” 步步生姿,末世欢! 撒娇 不到一星期时间,好莱坞编剧蒂姆·哈林顿就写好了一个游戏脚本,谢紫贤看后,全盘否定。蒂姆申辩:“请给个合理的解释!” 谢紫贤:“太简单!不烧脑!世界还是在有序范围内啊,缺少上帝之手这样的点睛之笔!再强调一遍,我要的是乱序,乱序啊!重写吧!” 蒂姆心想,“哦,明白了,故事的世界观崩塌,重新设定!甲方就是甲方!”但是,如此乱序势必会造成每一个故事节点的可能性幂次增多,“miss谢,你确定这样大体量的游戏代码,你能写得出来吗?” 世上有一种人,为了适应大众,或者说是为了生存,积年累月已经把自己裹在了壳子里,就像蒂姆·哈林顿,他最早的时候是凭借一部“二十四重心理阶梯”为创意的烧脑悬疑题材剧本叩开了好莱坞制片公司的大门,虽然那个故事一直没被拍出来,但却是他创作生涯的巅峰,进入职业生涯之后,如何把故事商业化成为了他赖以生存的捷径,唯一获得过土星奖的编剧作品还是跟人合作的。纵然在好莱坞获得了一席之地,他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实现自己的才华抱负。而今,遇到一位要求他脑洞全开的甲方,人生幸事! ** 这位“甲方”最近非常忙,她多年前加入夏禹在枫江的粉丝后援会,如今又多了一重身份,于是被粉丝邀请一起筹备夏禹的生日会。众多身份里,她最喜欢的还是夏禹粉丝后援会骨干这个称号!所谓的骨干嘛,多干活,少说话! 这些都是爱着夏禹的人啊,即便夏禹说了“大家做朋友”,但这些“朋友”仍旧视他如神明! 她想给夏禹一个惊喜,而她也清楚,这个男人饱经世事,早就对一切了若指掌,能让他感到惊喜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了……夏禹看出来她这些天神神秘秘忙里忙外,感到心情焦躁,何必呢?只是个生日而已。 早上九点钟,夏禹从外边回来。谢紫贤看他穿的不是跑步的衣服,是非常正式的黑西装,像是去参加丧礼,问道:“夏禹你干什么去了?”夏禹看到谢紫贤还在扎生日宴会用的花束,一阵厌烦,随即郑重其事地说:“谢紫贤,我不喜欢这种多余的仪式感,你别搞了。” 她懂啊,她知道他不喜欢,可如今她不搞,歌迷会自己搞,排面铺得只会更大!到时候人家一片盛情,夏禹难道可以不去吗?“总不能弄到一半就不弄了吧?” 夏禹:“反正我不稀罕这些。” 谢紫贤闻言可太失落了,就算不想弄这么复杂的生日会,也没必要这么排斥反对吧,怎么都是别人的一番心意,脱口而出:“是不是我你也不怎么稀罕了?” 夏禹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从外边回来就无比严肃,而且不像以往那般哄她,只是冷冷地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谢紫贤愣住了,夏禹可是第一次这么跟她说话啊!当然,除了刚见面那时候!那时候,出于误解,那现在呢,难道是因为厌倦了? 关张吧,这场本来就过于奇幻的所谓的爱情!谢紫贤心里委屈到极限了,视他若神,但神不一定在身边,这么说话,没来由的,看来真的是腻了。谢紫贤你也别不知趣,赶快收拾行李,搬走!今天之内就在夏禹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她心里这场大戏还没落幕,夏禹又说:“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不该那么和你说话。你今天可不可以什么都不做,就陪着我啊?” 当然!一百个乐意!可她还是没摸透这个男人的脾气?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话啊,有一就有二,以后难不成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日子了嘛?!是啊,以前确实过得太虚幻,完美的男人、完美的感情,从不疑心,也没有分歧,确实不真实。 谢紫贤想,跟他回归生活本身吗?可是,做不到,他是我的神啊!还不如我走! “夏禹,你要什么时候真的厌了,你告诉我,我会走的。” 他把她推开,“你说这话的时候过没过脑子?我要是厌了?你不会自己争取一下吗?” 谢紫贤想,他真是莫名其妙啊!他到底怎么了? 他摔门出去了。 一整天,夏禹都没怎么好好跟她说话。她没去观察,夏禹跟她只是没好好说话,跟别人压根都没说过话! 夏禹退圈之前,以往每年的生日都是跟粉丝一起过的,都是隋爱安排的,都能爆掉热搜。至于他喜不喜欢、高不高兴,反而成了所有人最不在意的事情。虽然给他过生日是大家的一份心意,但更多的,这天变成了人们聚在一起取暖的一个借口。 ** 生日还是得过,准备了那么久,可有了前面那个不愉快的早晨,过生日这件事变得很鸡肋。谢紫贤有点前怕狼后怕虎,怕又惹得夏禹不高兴。 黄老板准备了一桌家常饭菜,叫谢紫贤和夏禹一大早就过来,吃完了再去该干嘛干嘛。生日嘛,捞面、红鸡蛋,都不能少。谢紫贤以为夏禹又会不高兴,急忙解释:“不是我让黄叔叔弄的!”她小心翼翼,他未置可否。在黄叔叔家吃饭的时候,谢紫贤一个劲儿地瞄着夏禹,忐忐忑忑,又害怕黄老板看出来。好在,救命电话来了,城北农场的系统出了点故障。 谢紫贤:“你们吃,我先去看看。” “生日快乐”四个字,是她一直盼着能亲口对夏禹说一次的话,快中午了,都没说出口! 有那么难吗?到底为什么?她满腹萧瑟,独自去了城北农场。 黄老板早就看出谢紫贤今天不对劲,话都不敢多说。“夏禹啊,按理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该跟你说这些话,可我看你好像跟她闹别扭了?” 夏禹:“没有。” 黄老板:“那孩子你也了解,看上去大大咧咧,可她一旦有心事,也是不会跟人说的。” 夏禹忍不住反问:“我就不能有心事吗?” 黄老板被这话给噎住了,坐下来,关切地,“当然!夏禹你怎么了?” 夏禹:“有点事,过几天就好了。”顿了顿又说,“我知道她给我过生日是好心,可我真的很讨厌过生日。” 黄老板:“说到生日,你知道那孩子的生日是怎么来的吗?” 夏禹不解,生日还能怎么来?不就是出生的日子! 生日,也可能是重生的日子啊! 谢紫贤不记得自己是哪天出生的,所以在黄泽澄带她去办身份证的那天,她的生日填的日子,就是她在那个阴冷后巷见到夏禹的那一天。 他如神降临,给她重生,那天就成了她的生日。 ** 农场的系统并没有出问题,出问题的是桑总和他的秘书那薇。他们一大早赶来,为夏禹布置生日宴会,召集了全国的粉丝团。枫江的后援会表示他们已经安排了一场,众人说不如合在一起,为了表示尊重,把谢紫贤叫来商量。谢紫贤说:“他不喜欢。”众人没入耳,兀自布置会场。 谢紫贤现在想的是,这个桑总,要么就是过于热情,要么就是有求于夏禹,得替夏禹好好提防。 夏禹来了,看到眼前这片喧闹,不意外地表示不悦,“谢紫贤,还有完没完?这把日子过得也太满了,你舒服吗?” 谢紫贤赶紧澄清,“不是我弄的。” 夏禹根本不信,“那些人不是你找来的吗?我可看你提前好多天就到处联系!” 谢紫贤真是太不能理解了,“要么你就直说,哪里不满意?我看根本不是生日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啊?” 可夏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桑总拉着去了宴会场。 那薇代表粉丝致辞,说自己一直都是夏禹的粉丝,喜欢他很多年了,还把他的电影连成了诗词、富有感情地朗诵出来,闻者动容。可夏禹觉得无比尴尬,这难道也是谢紫贤安排的吗?不大可能了。他频频看向谢紫贤,没想到,她根本没关注现场发生什么,而是跟陆丰在畅聊,并且聊着聊着就一起出去了…… ** 谢紫贤和陆丰去了田里做程序测试,系统还要改良,而且操作上还得让老乡们用起来方便,确保加工和打包的环节缩短时间,还要监控物流方面,蔬果摘完到消费者手里,无论多远,都不能超过24小时。这期间很多都是要靠人力完成的,但每个环节之间的对接、整条货运的线路,都要依靠系统来监测管理。两个行业的尖端人士,配合起来非常默契。调试完毕,二人一起往宴会场方向走。 陆丰说:“你其实在这儿也没有职务,也不拿工资,做一切都是为了夏老师吧。我觉得这样的爱情,比过生日实际多了。有朝一日,我要是也能遇到一段像你们这样的爱情就好了。” 谢紫贤诚恳地笑着,“你会的。” 夏禹还是误会了,从觉得他们才是同龄人,到此刻看到两人有说有笑,心里的不悦迅速升级,走了过来,“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里边你就出来啦?” 陆丰赶紧闪人,“你们聊啊,我饿了去吃点东西。” 夏禹问谢紫贤:“你们聊什么?” 谢紫贤叹了口气,一样不悦,“系统啊。” 夏禹:“非得现在聊?” 谢紫贤感到一阵疲惫,她不怕忍,不怕委屈,就怕不知道缘由,刚想问,被夏禹强行拦住了,拦住的方式有点特别,聊得如此不快了,他竟还能突然吻了过来,狠狠地,用力地。莫名其妙,太欺负人了!谢紫贤把他推开,“我忍够了!你这完全就是无理取闹啊!”她哭着跑走了。 ** 田里的青蛙都让人不觉得可爱了,谢紫贤坐在土里,抹着眼泪。那天夏禹帮忙她拆烟囱的那位奶奶看到谢紫贤,走了过来,“怎么了,孩子?” 她跟奶奶词不达意地说了一通,源于她不想把关于夏禹的事跟别人说,可眼下,太难了,谁能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奶奶听完笑了,“他跟你闹脾气呢。” 谢紫贤:“为什么呀?” 奶奶:“男人也有时候就是小孩子,你要试着在依靠他的同时,也成为他的依靠。他要是心情低落的时候,不跟自己的媳妇撒个娇,那他难道跟外边的人去撒吗?” 谢紫贤:“可他为什么呀?多大的事情我都见他闯过,难道他要是遇到什么大问题我会不知道吗?无缘无故的,他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啊!他闹也不怕,可他总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吧!” 奶奶:“他跟你闹,是不是就因为你从不跟他闹啊?” 谢紫贤更不理解了,这都是什么套路?什么逻辑?比我的熵增熵减还费劲理解啊? 奶奶:“他把你当媳妇,你把他当外人,总是捧着、敬着。” “这也不对吗?他对我来说,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啊!” 奶奶:“可他不是神啊,他也有柔软的时候,想依赖别人的时候啊。” 谢紫贤看向那灯火里的他,疲惫地应付着眼前的喧哗。她想到尼古拉斯·凯奇的《天使之城》,神明落入凡间,从此只想好好爱一人。 原来如此! 夏禹朝这边走来了,眼里依旧深情,他坐在谢紫贤身边,“那天早上我出去,是去扫墓了。那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谢紫贤这才知道,原来,每年他生日的前几天,是妈妈离开的日子啊。 夏禹哽咽着,“对不起。” 谢紫贤:“我懂的。我懂了。不怪你不说,怪我没问。” 夏禹破涕为笑。 谢紫贤又是那样稍显笨拙地环抱着夏禹,“我知道,只要不去渲染她的离开,就相信她还在。夏禹,她在的,你过得好,她会知道的!” 夏禹紧紧地抱住她,天堂的至亲若见到眼前的深情,会欣慰的吧。 婚事 “谢紫贤啊,咱们结婚吧!”眼睛还没睁开,但人绝对是醒了。虽说是不喜欢仪式感,两个人都是,可这么重要的话就这么随便说出口,也太让人不适了。她假装没听见。他又说了一遍。然后,“抓青蛙就抓青蛙,怎么还弄一身泥啊!”谢紫贤看了半天,原来他在说梦话。 她难掩喜悦,原来这个人在梦里也想跟她结婚啊。她想,这个把自己的外壳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男人,在她的面前,逐渐褪下盔甲,呈现他的脆弱,他所有的侧面,该是多相信她啊,该是多爱她啊! 既然连梦里都想要结婚了,那还等半年干什么?! 谢紫贤看着夏禹的背影,他在煎鸡蛋,她突然开口:“夏禹,我的游戏上线了,如果一周之内注册用户超过一千,咱们就结婚吧。” 夏禹的锅都没拿稳,险些抖到地上,放下锅铲,立刻转身,“你不生气啦?” 谢紫贤语气带着宠溺,“我为什么生气啊?哦,你跟我闹脾气的事啊?那我生什么气啊,你不高兴就跟我闹呗,反正别去跟别人闹就行啦!” 夏禹有点意外,心里想,这人这算是开窍了吗!为了庆祝,吃什么煎鸡蛋,走吧,去苏州!春暖花开了,过去多少动人心的爱情故事都发生在那里啊,带上身份证户口本,去那里等一星期,那就是,下周三,咱们领证去! ** “这游戏没人玩儿啊!”星期三一早,信心满满的谢紫贤历时一周才打开电脑看,原本想给自己一个双重惊喜,破万加结婚,这天什么好日子,可得铭记史册啊!然而,注册用户七百人,出乎意料! 好莱坞编剧也走了! 夏禹觉得,他才是真正的失策,原本以为一周破千这个数据对于谢紫贤来说,结合过往战绩,完全是手到擒来,从而他以为,婚事成行也根本毋庸置疑,提前准备好了蜜月之旅、宴会酒店、还约了师傅算良辰吉日,准备算好后立刻发请帖。他一直在准备这些事,根本没去想,万一那个“前提条件”不成立呢?他要是早知道,破千都是一大关,早就暗中动手了,别说破千,破万分分钟给你搞定! 可是,说什么都晚了。创业失败,婚事告吹! “其实咱们可以先成家再立业的!”夏禹想最后再挽回一下。 谢紫贤:“不太行,做人还是要有原则!说好的事不可以轻易变卦!” 夏禹暗下决心:既然征服不了你,我征服一下这个游戏! 这可是苏州的春天,夏禹居然就躲在酒店房间里一日一夜,并且这个游戏没整明白! 太烧脑了!谁玩儿这个游戏不是找虐嘛,没这个必要!打游戏就是为了放松一下而已!注册且玩儿得不亦乐乎的七百人,估计已经是智商金字塔尖的有限资源了。 ** 回到枫江,夏禹开始发愁另一件事,谢紫贤平日那么能吃,却还是瘦得皮包骨,而现在她几乎茶饭不思,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日研究她那个游戏,已经是熵增效应无序前行了,再这么下去,脑子跟身子都得废了。夏禹每天努力自主研发菜式,为了让她多吃一口,连农场的事都顾不上了,然而无济于事。 谢紫贤:“以前我还看不上薛崇明跟他那只鸡,我太不自量力了!” 夏禹:“这就是市场啊,打个比方,以前我拍一个文艺片,都说好,但不卖钱,拍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演了什么的喜剧片,影院密匙续了三个月。这都不好说啊!” 谢紫贤:“我明白了。所以以前我做户籍系统,做夜光天眼,那么多人反对,花那么大力气宣传,我以为是他们的问题。其实是我的问题。” 夏禹又开始在心里疯狂措辞。 谢紫贤突然说:“夏禹,我能不能找一下薛崇明啊?” 夏禹立刻驳回,“我给你找其他专业人士好不好?你也不能单打独斗,多找点帮手来,把公司做大!” 谢紫贤一脸困惑,“现在就这七百用户,你还让我做大?” 她吃在书房,睡在书房,长此以往,家将不家啊!夏禹如约给她找了好几个游戏大能,她都不见,不聊,不用来!我自己搞定!谁也不了解谁,七嘴八舌的,思路一多更乱了! 有道理! “我把薛崇明给你约来了。”夏禹最终妥协。 ** 薛崇明瞳孔地震,这游戏先不论有没有人玩儿,光看谢紫贤书房里这架势,房倒屋塌的,像是一场末世人荒啊,谁看了都压抑,进了这屋第一反应就是想出去!“谢紫贤,你线下搞了吗?” 谢紫贤愁眉不展,“搞了啊,线下的时候反响还挺好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啊?” 薛崇明请示了谢紫贤之后,坐到她的电脑前,敲了会儿键盘,把所有代码都看了一遍,了然了,“这要有七百人能玩儿懂,就已经很不错了。我都没搞懂。太复杂烧脑了,什么熵增熵减,连环梦境,乱序世界,无限副本,根本就是毫无逻辑,定律难寻,这怎么玩儿?乱序是不是相当于没有游戏规则啊?” 谢紫贤是真嫌弃他,指着电脑给解释:“这不是有熵减项吗?如果能进到这里,再打通关,就能重新制定游戏,所以这是一场多数人和少数人的战斗。这不挺简单嘛!” 薛崇明思虑一阵才说:“这是你自己的特殊经历导致的。” 谢紫贤困惑已极。 薛崇明:“大多数人,就是大众,你平时就爱站在大众的对立面。”说到此处瞄了一眼谢紫贤,这要是引发她的反诘,倒是自取其辱了,没想到,她深以为然地缓缓地点着头,薛崇明便更大胆了些,“所以嘛,你还是要落地一些,所谓的接地气,就是让大多数人掌握这个游戏的逻辑和规则,而不是给少数人服务,懂了吗?” 夏禹一直倚在门框上,听得入心,虽然薛崇明说什么他都觉得不好听,但他说的却是事实,人们喜欢轻松一点的东西,无可厚非! 薛崇明:“所以你一直觉得我那个一只鸡是低能游戏,可它也是全国最赚钱的游戏top10!” 谢紫贤一本正经,却也声色柔和地反驳道:“我没说过你那个低能!” 薛崇明:“你是没说过,但是你这么觉得呀!” 这下无可回驳了。 ** “这个不要删吧?”经过谢紫贤的允许,薛崇明大刀阔斧,就在她的后台直接删改代码,问过她要不要备份,她果断回答,“不需要!”可这一删不要紧,越删游戏前台操作越简单,就连蒂姆辛苦写了好几个星期的剧本都快删没了! 薛崇明见谢紫贤紧张地按住他的胳膊意在阻拦,他干脆放手,说:“你要是不舍得我给你删,你还是自己弄吧!”激将法!谢紫贤笑着把手拿开,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半天工夫,《步步生姿末世欢》支离破碎,全盘瓦解,只剩下轻松、奇幻、灵魂互穿、可爱丧尸这些元素。薛崇明:“删好了!接下来就是加东西!” 谢紫贤:“我想好了!” 夏禹和薛崇明一齐看向谢紫贤,她拿出一个脚本,原来,她把蒂姆写的剧本翻译成中文,找国内的编剧改了一稿,核心就是一个关于爱情主题的绑定游戏,必须双生,用户是男是女不论,但游戏内的角色必须要选定一男一女,或者男男,或者女女,都可以,选定之后不能更改,除非有一方退出游戏,否则绑定的两个人必须并肩作战到最后,起源于她看到的一句诗: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诗是好诗,虽然过于悲伤,但演化到游戏里只作为一个基础设定,关卡内容是两个阵营,一个末世基地,一个古代世界,互通信息,两端发力。可以组团,可以独战。有情感、有娱乐、有动脑、有奇幻。谢紫贤说:“可这个再叫‘末世欢’就不合适了!” 夏禹说:“叫《步步生姿世世欢》!” ** 薛崇明诚意满满地提出,要给谢紫贤投资,或者合伙,反正无论如何,他很希望能再跟她一起工作,这一次,他保证,做个人!游戏经营下去,需要越来越大的服务器,也需要更多人手做后台维护,所以成立公司、至少是个工作室,势在必行! 谢紫贤让他等,表示要先想想,而她是想争得一个人的同意,洪蕊。洪蕊在国外一边学做服装设计,一边在时尚杂志社做助理编辑,生活充实,改头换面。她告诉谢紫贤:“薛崇明不坏,经过上次的事,应该也成长了吧,都过去了,我支持你的工作,你要觉得他加入对你有帮助,就带上他吧。” 带上他?有个人可不这么想。谢紫贤带着冯律师去见薛崇明,做合作协议,见到了张玉华。张玉华的理解是,薛崇明要创业,带上谢紫贤,她实在应该对薛崇明感激涕零。张玉华还颐指气使地告诉谢紫贤:“看来你还是得给我们家打工!”原来,张玉华和薛崇明在谈恋爱,有些时日了。 谢紫贤想,难道这庄和闲的游戏,还要继续吗?“冯律师,你先回去吧,合同的事儿以后再说。” 合作作罢!未来作罢!何必回头?捡回来的友谊,不难吃吗?但薛崇明毕竟为新游戏出过力,谢紫贤给了他公司5%的干股,只要盈利就有分红,谁也别占谁便宜!虽然可惜了,但也免了后患无穷。 谢紫贤用夏禹给她的那笔钱,注册了名为“星海科技”的公司。夏禹对她,就像星月,望他可知;未来于她,如同山海,但愿可赴。 步步生姿,世世欢! 一个月后,游戏注册用户突破三百万!郭传兴发来信息说,“隋爱要是像这上边的我那位,就好了!”谢紫贤觉得郭传兴也真是痴心绝对了,这么久了,还对隋爱念念不忘。 更让谢紫贤意外的是,岳如杉发来语音:“你的游戏我也注册了,做得真不错!”还有第二条语音,“公司最近有个新项目,需要你来一趟!” 夏禹觉得谢紫贤重新开始生活,再也不用挂念如杉科技了,可听到岳如杉这段语音,他的心情又一次跌落谷底,忧心忡忡。 颁奖 周末了,夏禹从学校接来了刘美麟,她写完了作业,他做好了晚饭,麻婆豆腐和天津捞面。 “这是什么搭配?” “你紫贤姐姐爱吃,也有你爱吃的鲈鱼。” 她还没有到家。 “喝杯牛奶,还有鸡蛋,先吃点东西,再等她。”夏禹边说着边把鸡蛋牛奶水果一堆东西摆到了刘美麟面前。 “夏叔叔……” “你怎么叫她姐姐,叫我叔叔啊?叫哥哥!” “夏哥哥。” “没有夏,就是哥哥!” “哥哥,我月考得了年级第三。” 夏禹激动坏了,“真的啊?那你这半天,怎么才说啊?你要回来路上说,我就带你去商场了,给你买个奖品。明天吧,明天带你去!” 她回来了,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来一个蹭饭的。 郭传兴边进门边换拖鞋边说:“闻到香味儿了啊!” 夏禹看到郭传兴,一阵紧张,以为谢紫贤又怎么了,寻常老百姓,不是出了什么事谁会天天跟刑警队长在一起啊? 谢紫贤仿佛看出夏禹的担心,“我去刑警队普及夜光天眼了,郭队正好下班,就一起来了。”看向刘美麟,“黄叔叔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考试成绩不错,想要什么礼物啊?” “哥哥刚才也说给我一个礼物,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呀!” 谢紫贤越来越忙,星海科技请了几名编程师在负责游戏运营和农场的系统维护,如杉科技为了扩大夜光天眼的效用,开发出一个分支“天网”用于刑侦办案,系统操作需要讲解,岳如杉担心让别人去有所错漏,所以请谢紫贤帮忙到刑警队担任为期一个月的讲师。 夏禹得知是这么回事,两边都放心了,谢紫贤找郭传兴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也没打算再回如杉科技。 晚饭时,郭传兴对《步步生姿世世欢》可是大力夸赞,队里几乎每个人都注册了,玩儿得不亦乐乎,作为放松,这个游戏好就好在有防止上瘾的设置,一到两个小时就暂停,数据自动存储,等再开启,还可以以结束时的形态继续,只是跟别的回合的伙伴结盟打下去,而妙就妙在,下一波的队友可能比上一波菜,但也可能比上一波牛,因此过程里充满转机和未知,游戏变成了玄学,让玩家每天都充满期待。 创新带来的盈利非常惊人,谢紫贤请来的几位编程师都是年薪五百万以上。郭传兴闻之开玩笑道:“哎呦还真是入错行啦!”刘美麟目瞪口呆,“那我长大了也学编程!” 谢紫贤:“人当然得干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不是什么赚钱干什么,那样会赚不到钱!” 郭传兴嗤之以鼻,“是啊是啊,我们就是劳碌命!” 谢紫贤跟刘美麟说:“等你放假了,我跟哥哥带你到外边去玩玩儿,你见的人跟事儿多了,等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你想干什么。” 晚上,谢紫贤找机会跟夏禹说:“夏禹,我不会再回如杉科技的。”原来她早就看出了夏禹的心事,“有岳阿姨,根本不需要我,就算有一天需要,我也已经没有筹码了,所以,我回去也没有用。”郑重其事,“所以,对于如杉科技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而对我来说,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你,绝不会重蹈覆辙。” 夏禹:“后天把刘美麟送回学校,下个周二你休息一天吧?” 谢紫贤:“为什么啊?” 夏禹:“半年到了!” 谢紫贤霎时脸红了,关键词屡试不爽,一阵支支吾吾,“啊?什么?” 夏禹笑着,“其实是周二有个颁奖典礼,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 谢紫贤想都没想,“好。” 好是好,可这礼服都是什么呀? 夏禹精心为谢紫贤挑选的一袭香槟色的晚礼服,俏皮中带着一丝华贵,算得上是用心良苦。 以前在如杉科技的时候,她也不是没出席过各种晚宴,可那时候作为编程师也好,作为执董也好,穿的都是一身西装礼服,中性打扮,她本来个子也有一米七三,不算太矮,所以也不爱穿高跟鞋。晚宴于她,不过是场合不同而已,见的人、说的话,和在别处都没什么区别。可今晚不行,她不是编程师,不是执董,是夏禹的女朋友,跟他一起出席颁奖礼,晚礼服是起码的标配。可她说:“我可以不穿这个吗?我在会场外边等着你!” “可以不穿,但人得到啊!”夏禹琢磨着,不穿礼服也总不能穿一身正装吧,那个现场争奇斗艳,自己的女朋友好好打扮一下又不逊色,何必把风头都让别人抢了去?谢紫贤看出来了,夏禹心里想的,跟那个名利场的是是非非又搅到了一起。 他害怕她回到如杉科技,面临波谲云诡。难道她不怕他回到那个没有对错是非,只有粉饰繁华、成王败寇的名利场吗?洗尽铅华后,没大必要,谁都不想回去争、回去斗。 没那么严重,一场颁奖典礼而已。 她捧起那件香槟色礼服,“夏禹,我就穿这个吧!尝试一下,结婚也是要穿婚纱的啊,对吧!” 夏禹把她轻轻搂到身前,“你愿意为我改变你自己啊?” 谢紫贤:“别傻了夏禹……”这几个字让夏禹一阵不解,她接着说,“我就是你塑成的。” ** 颁奖礼之前,夏禹接到了隋爱的电话。他的请柬是组委会发的,没有通过隋爱。隋爱来电,一是确认夏禹是否成行,第二件事,他希望夏禹能考虑重新加盟她的新剧,并在颁奖现场做一次预热。夏禹再次拒绝了隋爱的邀请,“我转行很久了,新领域我很喜欢。” “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吗?你喜欢辛苦?”隋爱啊,永远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和判断别人。 夏禹不多解释,太了解她了,只要不合她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答:“是的,我喜欢。” 隋爱这边,为了让隋爽在颁奖典礼获得更多出品方的关注,请来了业内顶尖的造型团队为她精心化妆搭配礼服。她嘱咐隋爽:“最佳男主角这么重量级的奖项,颁奖嘉宾也不能逊色。” 颁奖礼现场,红毯秀简直就是修罗场,争奇斗艳需要策略,摔一跤、磕绊一下、跟谁一起出场、就算不能挽着手也蹭个你前我后,抢镜为大,都是学问。 不过,谢紫贤曾经在若干场合都干过同样的事,面对竞争对手、面对恶毒算计、面对刘美麟同学的家长……都得出同一个结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套路都是瞎掰! 这回,一样。 夏禹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聚光灯下,相机频频闪动。他牵着手的这个女孩,一袭香槟色晚礼服,略施粉黛并不浓重,面对媒体毫不怯场,站在夏禹身边,略靠后一点,高贵且得体。 精心打扮过的隋爽,好巧不巧就紧随夏禹的车到场,当然不是巧合,这是隋爱特意安排的,想让他们先后同时进场,却没想到,作为新人的隋爽本来就流量稀少,跟在夏禹身后原本还能蹭一下热度,可多了个谢紫贤,根本没有人再去关注隋爽了。 这种都放在面上的所谓修罗场,太简单了,跟那些笑里藏刀、暗箭伤人比起来,小儿科! 自媒体新闻铺天盖地,秒速更新,“夏禹女友何方神圣?”成为了当晚最热最沸腾的话题。众说纷纭。有的说,她是如杉科技太子女,身家百亿,妥妥的富二代;有的把以前那些传闻再次翻了出来;还有的直接说她是某高官的私生女,在如杉科技镀金,理据就是她主持的户籍工程是北京一手抓的重点项目……既然都是传闻嘛,你编你的,我编我的,互不干涉,看客们爱信谁信谁。反正,今天晚上,只要是跟这个话题相关的任何言论,都能吸引无数关注,进而创造各类收益点。 名利场,浮躁的代名词。繁华无非都是为了给人看的,透过媒体,大众可以了解一个触手不及的圈子,那些翻云覆雨的人物,那些千娇百媚的身姿,那些可供谈资的人和事。从上面看,大牌商品借此营销,大众心目中所谓的“神”,在商界眼中变成了赚钱的媒介。 看破了,仅此而已。 而这些商界大佬当中,这天晚上出现的,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孔,薛爽和桑总。走过红毯后,众人皆落座,在正式的颁奖典礼开始之前,桑总来找夏禹,薛爽来找谢紫贤。 薛爽跟谢紫贤说的倒是正事,平时两人几乎没有见面机会,薛爽不敢找她,她也不是如杉科技的股东自然不会出现在董事会上,没有契机。 今晚,薛爽跟谢紫贤说的有两件事。第一,是感谢,她信守了承诺,过去薛爽的某些不光彩的事,薛崇明和薛崇月两兄弟一直不知道;第二,他听说了之前薛崇明想跟谢紫贤合伙开公司最终却告吹了,觉得可惜,问她是否愿意吸纳薛家的投资? 谢紫贤感觉今晚怼人和拒绝人都不大合适,她还穿着夏禹精心挑选的礼服,身在一个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场合,面上都快笑僵了,心里想的是“你干嘛阴魂不散!”嘴上说的却是:“我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的潜台词就是:不行!大家心照不宣了。 另一边,桑总跟夏禹说的话题是,农场铺垫的很大了,接下来就是巩固物流线。 其实对此,夏禹早有打算,物流线已铺陈有些时日了,但桑总从未参与这项投资,他做的只不过是前期合作投资买地的事,就连这件事,桑总都是各种变卦,何况物流这么庞大而长期的投入,夏禹根本没想带上他。既然无意合作,对桑总的话,夏禹自然心不在焉。 夏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谢紫贤,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今晚他布置好了求婚现场,还有,半年之约,今日期满。 桑总见夏禹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改换策略去跟谢紫贤攀谈,“嫂子今天可真美啊!” 夏禹凌厉的眼神像刀锋一样刮向桑总。 薛爽还是有他骄矜的一面,不屑于搭理桑总这样的角色,跟谢紫贤打了招呼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谢紫贤四两拨千斤,“多谢!” 桑总:“那薇之前还说,有一个名媛的群,想拉你进去。” 谢紫贤:“不必,我不是名媛,只是个普通人。” 桑总还要言语,被夏禹一语阻拦。 夏禹声色冷而生硬地,“典礼快开始了,桑总,回去坐吧。” ※※※※※※※※※※※※※※※※※※※※ 弘扬正能量~哈塞给~ 庆功 “朕有一心腹大患!”这是顶流男星沈军在耽改电影《如月》里饰演的大齐皇帝最爱说的一句话,此时正在提名名单的视频里播放。沈军这次的提名也和夏禹一样,是最佳男主角,他曾跟夏禹同台竞技多次,胜率为零。不过,以往沈军的片酬高过夏禹,故而算是旗鼓相当,而今,虽然夏禹息影,市场标价却把沈军远远甩在了后面。沈军一直心有不忿,幕后运作要在今晚拿到影帝一雪前耻。 而在此之前,隋爱也跟隋爽说了,要她做最佳男演员的颁奖嘉宾,自然心系的对象还是夏禹。两边公关,最佳男主角鹿死谁手,又或者会让第三方渔翁得利,还未可知。 夏禹清楚沈军和隋爱两边暗自较量,却并没放在心上。他来现场,就如同他刚在红毯上所说:“重在参与,只把今晚当做好友聚会。”等闲人们自然觉得他是在故作客套。小半年来关于夏禹复出的传闻本来就此起彼伏,加上前不久他的电影大卖,又为了谢紫贤写游戏代码请来了蒂姆·哈林顿,从而媒体纷纷猜测,夏禹已经在接洽好莱坞大制作。 外界纵是话题不断、热度恒升,夏禹也早已看透,眼下的追捧不过又是日后弃如敝履的铺垫,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礼貌回应,然后一笑而过。 不过,要说夏禹今晚来的目的,倒还真有一个,那就是他要在最耀眼的地方,向世界宣告,站在我旁边这位,就是我的正牌女友!从他出场到颁奖典礼这段期间,这个话题也确实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风头甚至盖过了今晚影帝影后花落谁家。 夏禹啊,依旧是同龄男演员的噩梦! “今晚的最佳男主角真的是毫不意外……”跟隋爽一起颁奖的嘉宾是重量级老戏骨、三金影后岑玉。自来到颁奖台上,岑玉就没给气口让隋爽说过一句话,弄得隋爽仿佛成了岑玉的司仪小姐。 就在公布最终结果中间的几秒钟,全场都屏住了呼吸,而其中最紧张的人非谢紫贤莫属了。她多希望能亲眼见证夏禹走上领奖台的一幕。夏禹看出谢紫贤在低着头虔心祈祷,不由得笑她临阵抱佛脚,她可不是,她为了这个结果在心里默默许愿很久了,从夏禹被提名的那天开始。 隋爽想要从岑玉手中拿过那张写有得奖者的卡片,她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硬抢呀!可她凑近了都看不到那上面的字,被岑玉盖住了。岑玉表面云淡风轻,手上却力道十足,紧紧地抓着卡片,一个人包揽了全部台词:“恭喜,夏禹!” 隋爽这下比岑玉可脚步轻快,去司仪小姐手中接过了影帝的奖杯,待到夏禹来到台上,由她把奖杯颁给了夏禹,并在他的面上附赠了一个轻吻,“恭喜你,夏禹!” 啊……大意了!夏禹失去了从容,这一下谢紫贤会怎么想?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愤而离席?夏禹急忙把目光锁定在台下谢紫贤的表情上……她正激动得热泪盈眶,在鼓掌! 还好!还好!夏禹惊魂稍定,但已经忘记了该怎么说获奖感言,只是一如既往地感谢了组委会、制片方、导演、合作演员还有观众之后,便匆忙下台,坐回谢紫贤身边,“冷吗?”什么套话?!夏禹感觉自己就像是灌了一壶浊酒,神志不清,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她有没有生气?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把心中所想和面上所表现弄得截然相反——过往的职业习惯! 夏禹坐立不安,还是问一下比较踏实,“刚才你没不高兴吧?” “有一点!”她答。 完了!夏禹最担心的就是这会破坏接下来的“那个重要仪式”! 好在最佳男演员是颁奖典礼上压轴的铺垫,整场晚会在半小时后就结束了。 一系列的采访完毕,夏禹走出会场,他早就让谢紫贤到后台等他,此刻在去找她之前,夏禹先是打了几个电话,确认了“那个重要仪式”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主角登场。 他神神秘秘! 她早有预感。 他匆匆而来! 她人呢? 夏禹只收到谢紫贤发来的一条微信,“我先走了。”夏禹赶紧把电话拨过去,她飞去了留言。 “夏禹,走走走,给你准备了庆功宴!”隋爱带着媒体,推着夏禹出了门,“你的影迷歌迷都到现场等你了!你在找紫贤啊?她也是你的影迷啊!”夏禹就这样将信将疑地,跟着人群上了隋爱的保姆车。 夏禹到了现场,没有见到谢紫贤,可出门的路已经被粉丝和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夏禹是新晋影帝,今晚的绝对主角!无论他自己在不在意这已经跟他现在的事业毫不相干的殊荣,这都是一场所有人的狂欢!而他这个“借口”,必须在场! ** 此时摆在谢紫贤面前的两样东西,任何一样都是重磅炸弹。第一,在今天中午的一场饭局上,桑总、陈永、陈永的外甥也是某高官的独子高森,三人跟胡部长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谈的是桑总要接管夏禹农业项目的物流线,高森也表示对此势在必得,可以继续带上夏禹但是有条件,什么“条件”,视频里听不到了,他们在耳语;第二,是几张夏禹的照片,不是独照,是跟那薇在一起的合照,两人举止亲密。 谢紫贤把照片扔在桌上,“这是p的,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是p的啊,但是这人是出于无聊,还是另有目的?”说话的人是乔森。 乔森的话倒也提醒了谢紫贤,“没错,不是无聊,是有意为之。” 乔森:“陈永他们跟胡部长说的条件,你估计会是什么?” 谢紫贤:“不管是什么,夏禹刚在颁奖礼现场还拒绝了桑总参与物流线的投资……”谢紫贤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是不是低估那个桑总了?他是故意引得夏禹拒绝他,然后取而代之?” 乔森:“我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谢紫贤感觉这件事的复杂程度、盘根错节,又一次追平了她的熵增熵减! 乔森:“其实上回你让我接近桑总,你应该从第一次见他,就对这个人有所防备了吧?” 谢紫贤:“有时候防备也没有用,很多事都是防不胜防,只不过提前知道一个结果罢了。”她真是难得如此悲观。 乔森有些担忧,“什么结果?” 谢紫贤释然一笑,“我出手,还能是什么结果?相安无事,或者鱼死网破呗!随便选一个!” 乔森略微松一口气,“几乎每回都是相安无事的。” 谢紫贤:“这回对手可不一样,而且以前我从不会投鼠忌器。” 乔森:“听你这话锋,胡部长这事儿,你不打算告诉夏禹吗?” 谢紫贤:“你也别说。”她说着把那些p图照片拿起来,收在口袋里。 乔森费解,“拿它干什么?” 谢紫贤:“有用。”说着走了。 ** 夏禹终于自由了!他几乎是从宴会上逃了出来!刚到门口,就见到谢紫贤开车过来了,停在马路对面。夏禹终于松了口气,这人没丢!他要往对面走,这时桑总、那薇、隋爱、隋爽等人一起出来,带着媒体和粉丝,再一次拥到夏禹身边。 那薇看到了马路对面的谢紫贤,于是故意捧着一束鲜花,递到夏禹面前,“夏禹,你还没跟我合影呢!”说着就示意摄影师赶紧就位,那薇的脸贴近夏禹。夏禹把她推开,可他身后不知是谁撞了他一下,他这个推开的姿势倒像是把她拉近了些,照片定格,亲密无间! 夏禹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一晚上就像鬼使神差一般。他撇下人群,走到马路对面,握着谢紫贤的手,“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摄像机和一众人都跟了过来。此时的谢紫贤早就换上了卫衣牛仔裤,跟这个场合实在不搭。 隋爱上前,“紫贤啊,今天是夏禹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的庆功宴,你怎么能缺席呢?”语气温和,实是挑衅。 桑总也跟上来,“嫂子啊,这你就有点儿不对了!还不赶快跟夏总表示一下歉意啊!”这话说到后半段带着些许猥琐的暗示。 恶心! 当街啊这是! 夏禹:“她有事走开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薇调转话锋,“紫贤你就算迟到了,穿这身衣服也不大应该吧!” 众人都在等待谢紫贤的反应,想看她如何尴尬万分,措手不及。 谢紫贤屏蔽了闲杂人等,找准对象,单刀直入,“桑总,我有点事儿想跟你私下聊聊。” 众皆惊讶万分,桑总自己都没有想到! ** 谢紫贤让夏禹开着她的车,她坐上桑总的车,那薇则被挤到了摄影师的车上,一路去往夏禹安排好的“那个重要仪式”的现场。 可在路上,夏禹就已经预见到,“那个重要仪式”怕是不会如自己预想般浪漫美好了,但没关系,那个人在,万事大吉! 而在另一辆车上,谢紫贤跟桑总说:“各退一步,我知道这个事儿你做不了主,让我跟你上边的人谈。你别再搞夏禹。” 桑总闻言,一阵毛骨悚然,随后大笑并改了称呼,“谢总,我听陈主任说过你,你这个人喜欢玩儿阴的,今天我算见识了。” 谢紫贤不动声色,毫无情绪,“说到玩儿阴的,大家半斤八两,只不过我手上的筹码永远会比对手多一个。” 桑总冷笑,不可置信。 谢紫贤习惯性轻蔑地,“你可以以为我在故弄玄虚,但是你想想,陈永贪污受贿的证据,我是怎么拿到的!” 桑总听到此处,手上方向盘一阵没握稳,车在马路上摆了几个弧线。前方的夏禹从后视镜看到了,他真后悔刚才拗不过谢紫贤,让她上了桑总的车。好在,目的地快到了。 桑总跟谢紫贤说:“搞夏禹的不是我,是你啊,谢总。” 她毫不诧异,没错,是她,她得罪了陈永,给了他们把火烧过来的引信,她在,对方就有借口针对夏禹,她只要在,夏禹也就不可能跟那些人“和睦相处”。 ** “那个重要仪式”是夏禹特意布置的求婚现场,他虽不喜仪式,但求婚、结婚甚至将来孩子满月的诸多仪式,他都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一点都不想马虎。 已经是深夜了,但这里灯火通明,屋顶犹如星光点缀,花束铺陈着浪漫和温馨。有的没的亲戚朋友也是来了不少,加上跟过来的粉丝和媒体,现场的气氛从夏禹进来后就更加热烈。 谢紫贤知道要发生什么,她只需要等夏禹说完一段事先准备的甜言蜜语,然后她点个头,就能实现此生最大的梦想,成为他的新娘。可是,如果那样,夏禹会更加义无反顾地护着她,为了她不惜代价,甚至要得罪权贵,失去胡部长这个助力,以后步履维艰…… 当夏禹说出“嫁给我吧!”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想只要点个头,眼下的事情,只要等回到家跟他哭一哭,撒个娇,就说“夏禹我给你惹祸啦!”然后夏禹一定会说,“没关系,不怪你,我能搞定!”他会让她踏踏实实躲在他身后。 可是,她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这祸毕竟是她闯下的,那个手眼通天的陈永毕竟是她得罪的,不能因此连累夏禹! “咱们分手吧。”她真是语出惊人。 夏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 “我不爱你了。” ※※※※※※※※※※※※※※※※※※※※ 哈哈又开虐了~不过是夫妇继续虐渣之路哈~ 头绪 三个小时前。 谢紫贤跟乔森分开之后,回了一趟星海科技。 无论是陈永,还是桑总,无论他们在背后运作了什么,谢紫贤唯一的目的就是保护好夏禹,不仅是他的安全,还有,他的心…… 那些那薇和夏禹在一起亲密举止的照片,还一直放在谢紫贤的裤子口袋里…… 曾经为了帮夏禹找彭佳死亡的证据,谢紫贤主动去求当时还是死对头的薛崇明,想要使用一次夜光天眼。那一次,她被拒绝了。 后来,如杉科技危机,她在走投无路时,找到了黄泽澄留下的薛爽和洪祖山曾经的犯罪证据,以此作为制衡,才让公司渡过了难关。 还有无数次跟那些妖魔鬼怪的斗智斗勇。 人生经验告诉她,一次又一次加固了这个认知。 要想战胜妖魔鬼怪,就得先做魑魅魍魉。 什么是魑魅魍魉?握住杀伐利器,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只是这些事,她一个人做就好了,她从不希望夏禹堕入此道。 上一次,夏禹帮她解困如杉科技的危机,她就曾担心过,怕他是利用了邝伟丽和薛崇月的关系来要挟薛爽,好在那次不是…… 可这回…… 谢紫贤一眼就能看出,夏禹跟那薇在一起的照片,虽然是p的,但p的内容却不是人像,而是日期…… ** 科技公司都是二十四小时运营的,谢紫贤来到星海科技时,写字楼还是灯火通明。 她是从来不讲究排场的,因此公司从装潢上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工作室而已,而星海科技目前的月收益,却已均在五千万以上。 谢紫贤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决定跟夏禹分手的事,必须让全世界知道! 谢紫贤在电话里跟财务总监钱益说:“钱益,明早八点,带上从公司成立到现在的财务报表,股份合同,再做一份以月为单位的股权收益表,到冯律那里等我。” 值班搞后台维护的员工朋友们,惊呆了!刚刚大家都刷到了微博、公众号、各种新闻推送,谢总陪着夏禹在颁奖典礼现场,怎么这会儿却穿着卫衣牛仔裤,出现在了公司里?还要财务报表,还要去律师楼? 谢紫贤看出了这几位同事的满脸问号,只温和地笑着说:“私事!干活儿吧!出漏洞可是要扣钱的!” ** 随后,谢紫贤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落下百叶窗,锁好了门。 夜光天眼,分支出“天网”系统,虽然是如杉科技的项目,但谢紫贤应邀作为公安系统关于“天网”科技使用和安全维护的讲师,在上周就把“天网”的系统后台复制到了星海科技,只不过只有她一个人有密匙可以查看。 当时公安部门提出先把“天网”当做一个尝试,在枫江做试点,谢紫贤就拿出了她用夜光天眼破解刘得弟案件的实例。打击犯罪本来就刻不容缓,于是这个试点的建议取消了,直接全国布局使用。 而在“天网”布局之前,夜光天眼早就可以全国使用,只不过“天网”系统增加了精确的地理坐标,清晰度也更高。 此刻,谢紫贤在夜光天眼上查看关于陈永、胡部长、桑总甚至包括那薇,以及他们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她当然知道,这种做法是不光彩的。 当初在薛崇月手机里植入监听器的时候,她就知道! 她的价值观跟眼前的利害关系一直在打架,逼她做取舍,而任何时刻,她唯一的选择,只有夏禹! 以前,是黄泽澄! 现在,是夏禹! 为了保护好亲人和爱人,不惜一切代价! ** 不仅如此,作为夏禹的女朋友,谢紫贤也确实有一份好奇。 关于夏禹和那薇的合照…… 真实日期是什么时候?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太多问号了! ** 夜光天眼揭示了一切的真相。 一开始接洽胡部长的人是一个中年女人,她叫陈可香,是蒙城一家国际贸易和物流企业的法人。而这个陈可香在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全部都是政府部门,并且是个“投标小能手”,几乎每一次政府在物流建设方面的公开招标项目,她都能一举拿下。至今,她在权力集团中有着复杂的关系网。 陈可香的弟弟,就是陈永。 谢紫贤想,胡部长曾说过陈永背后的人,就是这个陈可香吗?不像!财能通神,谁是那个神? 继续搜索。 陈可香和陈永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叫蒙梅! 蒙梅?谢紫贤有所耳闻,是某妇女权益组织的会长。 妇女权益?这跟胡部长管理的农业方面八竿子都打不着啊!如果是利益交换或者权力制衡,根本无从着手。那么,蒙梅的背后呢? 蒙梅的丈夫,叫高力。哪个高力?能跟胡部长pk的高力,没有第二个! 人物关系由此推论,高力是陈永的姐夫。 那么,先前谢紫贤捅出陈永受贿的证据,得罪的人除了陈永,还有高力。 高力何许人?某部正部长。纵横政坛四十余年,政治资本和资源不可估量,他还有个喜欢提拔年轻人的名声,故而门生无数,这么说吧,全国各地都有他能左右的资源,自然也包括枫江。 并且在高力的同级之中,他要是想再拉谁一把兴许力有不逮,可要是想掣肘谁,那是一句话的事儿。胡部长有什么被他掣肘吗? 四年前,胡部长提请了一个农业发展布局计划,是投入大量的科技资源,人力资源,并且购买国内外相关专利,用以提升转基因农作物的安全性,而这项举措需要各地方人员配合实施,细化到每一个农业相关部门,但同时也要深入到市一级、县一级等单位,而在这片区域里,高力几乎可以只手遮天。 但是高力为什么要掣肘胡部长?利益,还是权力?权力上,二者没有冲突,那会是什么利益? 胡部长的农业项目需要大量资金,而部委批下来的钱只够基础建设使用,所以胡部长曾率团对,面向社会、向科技农业企业招标、融资甚至部分外包,而胡部长的每一个动作里都有过同一个公司的出现,名为“万界能源”,法人叫高森,是高力和蒙梅的独生子,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至于这个“万界能源公司”,高森只是投资人和法人,旗下找了一些专业人士做管理,也不是一无是处,但根本不涉及科技农业,也没有相关技术人才,他要拿下胡部长的项目只是为了再向外界融资,然后再外包,实现两头获利。 至于谢紫贤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层,很简单。高森曾经接过的政府外包项目,都是这么玩儿的。 也许正因如此,高森被胡部长多次婉拒。就像夏禹说过的,胡部长是想做实事的。却被这些玩弄权势的人掣肘,甚至要求利益共享,想来胡部长是不会答应的。也正因此,胡部长后来找了另一个合作伙伴,就是夏禹。 夏禹,有足够的资本,有创业的热忱,有国际知名度,于是成了胡部长选中的“过渡成本”。 至于那薇,她跟夏禹在一起的照片是真的,逢场作戏的时间是在夏禹拍上一部电影的时候。夏禹的电影就是以几十年来农业发展为背景,是政府扶持项目,胡部长挂名出品人之一和制片人之一,而他当时对这部电影也寄予厚望,希望能够借此帮助他的科技农业做普及宣传,所以他也多次到剧组探班,而其中一次,胡部长是带着那薇去的。 谢紫贤一阵胆寒。 那薇是胡部长曾经想放在夏禹身边的人! 失败了。 转移到了桑总身边。 而桑总,是高森的代言人。 错综复杂。 为了利益。 谢紫贤想,既然胡部长跟陈永在一起,一个信号,那就是胡部长和高力两边阵营有缓和矛盾的趋势,刚刚她跟乔森在一件事情上的见解也有个共识,那就是,桑总跟夏禹提出合作,并非真想合作,而是故意引得夏禹拒绝。 从而,整盘棋布局完毕,既得利益者握手言和,夏禹出局! 可夏禹是科技农业项目的投资人,想要让他出局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他自己选择出局。而大半年来,夏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围绕一个关键词:谢紫贤。 而谢紫贤曾经跟陈永有过节,就算没有,他们也可以重新制造,而今有现成的,更好。 谢紫贤想,她这是高估自己了吗?并没有,那薇和夏禹的照片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嘛。那只是在她这儿敲开大门的第一步,然后,打击、纷争、构陷、分化……会接踵而来。 这就是谢紫贤花了半小时,在夜光天眼的提示下,得出的结论。 就像那些悬疑推理小说里常说的一句话:排除所有可能性,剩下的那个多不可能,都是真相! ** 谢紫贤不愧是谢紫贤,把熵增熵减都倒腾得门儿清的谢总!她一点都没有猜错,她关闭夜光天眼,正准备离开星海科技时,电话响了,打来的人正是胡部长。 她自从存了胡部长的电话,这个号码还是第一次在来电显示中出现。 谢紫贤接起电话。 胡部长对谢紫贤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疏离,“夏禹在你旁边吗?” “不在。” 胡部长开门见山,几乎用命令的口气说:“我要跟你说的事,不要让夏禹知道。” “好。” 胡部长那一端停顿了片刻,似乎是没想到谢紫贤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又接着说:“我跟夏禹的项目遇到点阻滞……” “哦。”她已经了然于心,知道对方手里都有什么牌,只是想看看他们如何出牌而已。 胡部长:“需要吸纳一个新的资本过来,有些内部关联,这你不必知道,这个资本就是桑总的老板,叫高森。这个高森是陈永的外甥。所以现在合作的话,有个坎儿……” 谢紫贤明知故问:“什么坎儿?” 胡部长:“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吧?你跟陈永的过节啊!怎么也要先了结一下,否则夏禹和高森这边,我没法儿牵线。” 谢紫贤沉默了一会儿。 胡部长追加了一句:“为了夏禹。” 谢紫贤:“好,怎么了结?什么时候?” 胡部长听上去松了口气,“你放心,我来当中间人,不会让你吃亏的。这样,明晚七点,枫江酒店,我订一桌,你准时到就行。到了,给陈永道个歉。” 谢紫贤:“行。” 挂了电话,她的思绪并没有多大翻腾,因为已经在此之前猜度到了一切利害关系,胡部长的电话坐实了她的猜测,虽然对方出招快了些,倒让她踏实了。毕竟,见招才能拆招。 她确定这是出招,不是求和。因为她太了解这些人了,掌握话语权的主动和经济权的主动,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这只是个下马威,给她的,也是给夏禹的。先让她服软,然后任他们拿捏。 这一切更加固了她的那个决定,跟夏禹分手! 能保护好夏禹就行,至于她自己,孤身一人、行走于世、无亲无故、怎么都行。 ** 谢紫贤坐在车上,准备回到夏禹的庆功宴现场。 车子刚一发动,为什么眼前的路模糊了,下雨了吗?不是,她流泪了。 怎么舍得? 亿分之一的机会,她遇到了夏禹,爱上了夏禹,也被他爱着、护着,然后现在,要离开他?! 哭一下吧! 但她告诉自己,哭的时间不能太长,一来要赶在媒体都还在场的时候回去,宣布分手的消息,要把这个事情做实,越真实越彻底越不能回头越好,二来嘛,她知道夏禹太了解她了,她要是哭的时间太长了,他会看出来的。 ※※※※※※※※※※※※※※※※※※※※ 坚守内心正义!嘿~ 殊途 他要结婚,她想分手!什么魔幻剧情? 致使身在夏禹求婚现场的每一位观众都惊呆了,片刻的鸦雀无声之后,场面炸了! 媒体如何能放过这样的爆炸新闻?关键字任何一个都能炸啊,新晋影帝、求婚失败、夏禹…… “夏禹,你们为什么分手?” “是有新欢了吗?” “夏禹是要复出拍戏了吗?听说接洽了好莱坞的电影?” “谢小姐,听说您之前跟如杉科技黄董事长关系匪浅,请说说吧!” …… 夏禹以为刚刚自己听错了,谢紫贤说了什么?分手?他怔住了几秒钟。现场吵嚷,摄像机频频闪动。他看到谢紫贤眼神里是什么?某种此刻让他气愤的坚定。他拽住她的手,离开了现场。 媒体追了出去。 谢紫贤早就知道,夏禹力气很大,只不过以往对她过于温柔,抱她吻她都是轻轻地,可这回,夏禹几乎是把她拎了出去,塞进车里。夏禹开车瞬间飙到了最高档,狂怒而去。 各家媒体争抢第一时间新闻,拼速度,一个字,快! 五分钟不到,网络瘫痪了。 粉丝们欢呼雀跃,“夏禹恢复单身,即将复出拍戏。” 过路观众都觉得自己心明眼亮,“求婚只是为了博眼球,宣告分手才是正题。” 其他演员歌手的经纪人们,更炸了,“隋爱的营销手段还是圈内第一的!这反转剧情,真是富贵险中求啊!” 更有所谓洞若观火者惜字如金的评论,“玩儿腻了!” 夜原本就是一场狂欢,今夜,是舆论的狂欢! 用一段别人的不愉快,安了自己的心! ** 夏禹车速两百四,路过了不少测速监控,驾照也他妈不要了! 车上噪音巨大,夏禹却一路无话。 谢紫贤看着窗外的路灯,划过得飞一样快,眼睛眩晕了,假装揉一揉。其实,她只是忍不住,在流泪,趁机擦擦眼泪。忍不住就不必忍了,反正这么巨大的噪音之下,抽泣声他也听不到。 “夏禹,停一会儿行吗?你开太快了,我有点儿恶心。”她在来的时候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远啊! 夏禹没有停车,也没有理她。他心里明白,她坐在副驾驶,车飙到这个速度,对她极其不负责任,顾不上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话不假! 谢紫贤非常清楚,这回真把他惹急了!其实,她就连看他生气都会心疼,但是眼下,她提醒自己,既然做了决定,别再迂回! ** 夏禹把车停到小区的地下车库。 不少媒体也追了过来,都豁出去被吊销驾照,也要把握第一手爆炸新闻! 夏禹下车,看到媒体的摄像机紧追不放,气更不打一处来。 谢紫贤自己开门下车,刚下一半,夏禹就走到了她这边,把她拽到电梯口。 刚进家门,就听到隆隆的响声,外边追击拍摄的设备,直升机! 夏禹去把窗帘拉上,把灯打开。 谢紫贤才正面看到他的脸,那个表情,就和她第一次在桥上见到他时一样,绝望、难过、甚至带着,仇恨!这不是她的本意!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夏禹既平安又快乐? 谢紫贤:“我们明天正式分手,我可以先把半年的约定给你兑现了。” 夏禹脱下西装,走到近前,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比以往每一次都重地,吻她。她几乎在同一时间,把灯关上了。夏禹又打开,谢紫贤下意识地朝着窗户看了看,窗帘拉着,但是屋里亮着灯的话,外边的摄像机还是会把轮廓拍得清清楚楚,她再次把灯关上了。 她不想让外边的摄像机看到这屋子里发生的事,如果是吵架,还好,可像现在彼此这么亲密的举动,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分手决心,就前功尽废了。 夏禹吻得越来越沉,喘息开始变重,夹杂着愤怒,推着她进了卧室。 回来的路上,夏禹无数次欲言又止,想让她把话说清楚,出了什么事,有问题一起解决!可是,他感觉到了被隐瞒、被轻视、被不信任。他那么努力,为了这个女人,改变自己,踏实的日子刚过了半年,难道就完了吗?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他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就这么把怒火全撒在她身上,可他不忍心,她是第一次,他动作变轻了。 她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只是双手在他的背上轻抚,她恐惧,身体感觉到痛,心里却欢愉,这之后,她就完全地、永远地属于他了,就算分开,也没有遗憾了。 从那个阴冷后巷里活过来的那一夜开始,七年,她都在向往他。这半年的日夜相对,一起吃饭、一起旅行、彼此扶持创立事业,还有,此时此刻的温存相依,足够美好了,足够她一生来回忆了。 她要的反正不多,她曾经心里回荡着张叔叔的话,“幸福不属于你!”她因为遇到他,愿意相信幸福的权利,她也有的!这就够了! ** “还分手吗?”夏禹从会场出来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说出来。 夏禹说这话时,语气恢复了温柔,甚至,不自觉地夹杂了一点乞求。他清楚她的个性,平时她凡事顺着他,就连刚才都是。可她要分手这件事,看起来不属于平时,她铁了心! 但经过了刚才……她会回心转意吗?会有转圜吗? 她还躺在他身*下,还在轻轻抽泣,却并没有回答他。 夏禹轻抚着她的发丝,“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出了什么事?让我来解决,行吗?” “没有事,明天早上,咱们去趟律师楼吧!”谢紫贤的声音很微弱,略带颤抖。 分手要去律师楼?就像,还没结婚,就先离婚。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她裹着被子去了浴室。 他开灯,赫然看到了她牛仔裤口袋里掉落出来的东西,那些照片,那些他跟那薇的亲密合照。 他能听到浴室里花洒的声音,谢紫贤看到了这些照片,刚才还愿意跟他……?她怎么想的?等等,这些照片的日期…… 这个时候,她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了,看到夏禹手里拿着那些照片。 夏禹很坦诚,看着她,“这个照片是真的,但日期是假的,这些事在我认识你以前。那时候我,我确实,不好。你要分手是因为这个吗?” 谢紫贤:“那她去农场的时候呢?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们以前并不认识。” “不熟,当然不算认识。” “都这样了,还不熟?” 夏禹心如刀绞啊,又痛又气,忍不住问:“你既然气这个,那你刚才……”又无比心疼,他在关于她的事情上,总是这么爱纠结,“你是真的愿意吗?” 夏禹回想起,他的那一次内心交战,他觉得不能稀里糊涂地去找谢紫贤,必须弄清楚当年他跟邝伟丽的事,幸好,那是一场误会,而其他的女人,有的是正常交往,有的是逢场作戏,毕竟,他在那样的环境,他没有爱的人,在很多事情上,无所谓底线。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去握着谢紫贤的手,说:“你出现以后,我再也没有……” “夏禹,不是因为这个!”她打断了他的话。 夏禹一阵茫然,“那是为什么?” 谢紫贤语带哭腔,“那薇跟桑总在一起,是你跟胡部长安排的吧?” 夏禹费解啊,“那又怎么样?” 谢紫贤:“用这样的手段,不觉得恶心吗?” 她想,是了,恶心!她难道手里干净吗?她自己不是也让乔森借故接近桑总探听虚实嘛,可酒场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啊!她只是不允许夏禹的底线还低过她。那他们,这辈子,从地狱里,就真的爬不出来了! 曾几何时,从阴暗沟渠里爬到地面上,向阳而生,难道不是他们唯一的人生理想吗?不只是住豪宅开豪车被万千簇拥,获得名誉地位,而是,有足够的自由去做选择,有能力干干净净地活着! 所以她怎么可能,让夏禹,重新沦陷在另一片泥沼里? 夏禹解释不了,他确实安排了那薇去接近桑总,从而获知信息,他也给了那薇足够多的钱,他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尤其是谢紫贤,他也以为,这样的事,谢紫贤会理解,商场如战场,她比谁都懂啊!可是,她懂,不代表她会赞同,会接受,更不代表,她会使用这样的手段。 夏禹无可辩解。 “夏禹,明早去律师楼吧。” “好。” ** 星海科技是用夏禹的那张卡上的钱创立的,现在拥有的项目,一个是天网,一个是《步步生姿世世欢》的游戏,这两样东西,没有谢紫贤,就等同废物,所以她要把公司留下,把钱和盈利还给夏禹。 律师楼九点上班,钱益第一时间把财务报表和股权协议送到了冯律师的事务所,交给已经在等的谢紫贤。 谢紫贤:“给夏禹吧。” 冯律师在前一晚接到谢紫贤的吩咐,已经做好了退股协议。彼此签了。 夏禹从来不愿死缠烂打,也不屑于,更知道死缠烂打对她没用,那就等候来日方长吧。他签字的时候,心里有这份笃信和决心,才肯落笔。 从律师楼出来后,媒体纷纷涌来。媒体早就得知了夏禹是来律师楼签退股协议,退出星海科技,跟谢紫贤从此殊途。 夏禹知道,这种类似于商业机密的消息,而且是在第一时间媒体就到场了,只有一个原因,这些媒体都是谢紫贤找来的。 夏禹更加弄不明白,谢紫贤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干什么!问不出,猜不透。她如果只是气他用了不该用的手段去做事,因此要分开,又为什么叫来媒体掺和? 谢紫贤坐钱益的车走了。 夏禹接到了胡部长打来的电话。 胡部长态度一如既往地亲和,“夏禹啊,我这边跟桑杰的幕后老板谈妥了,我想给你们牵个线。还有,昨晚颁奖典礼我本来也打算去的,奈何有事走不开,恭喜你,也恭喜我们的电影!明天中午,我组个局,你们见个面!具体时间和地点,我稍后发给你。” 不容置喙。 夏禹感觉事情不对劲,哪里不对劲?说不好!智商就算追上牛爷爷、爱爸爸、霍哥哥,或者推理能力赶上福兄、柯弟弟,也根本无法在信息空白的条件下,搞清楚整件事啊。他一直都不知道,谢紫贤的决定、胡部长的安排,这里都裹着同一个人物,叫陈永。 炸街 谢紫贤坐在钱益的车上,她坐在副驾驶,因为是同事,她不好意思坐在后面,但是,此刻的她就像吊着一条命,没有力气,根本坐不直,身心俱疲! 钱益还以为她是因为分手而伤心导致的,“谢总,是回公司吗?” 谢紫贤声色低沉,吐字缓慢,“你帮我定个酒店吧,我得吃点东西,睡一会儿。”但她又恍然意识到,这话像是命令,命令不行吗?在她心里不行。钱益虽然是星海科技的员工,但并不是她的私人助理啊,这么吩咐不大合适,她半开玩笑地挽回,“不好意思,钱益。你把我放在前面就行了。” 钱益见老板这么客气,倒是比她还不好意思,“谢总,我其实想问你,订酒店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谢紫贤一如既往,说出的话从不收回,“把我放路边吧,做报表你也加了一夜的班,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没什么事就别去公司了。” 她的话让对方无可违拗,却也每每叫人不放心。钱益开车在后边跟着她,看着她自己进了一家酒店,才放心离开。 仿佛是第一次有她的同事、她的员工,从心而发地认为:谢总,值得! ** 万丽酒店。谢紫贤进了客房,真想倒头就睡! 昨天白天,她为了穿那件香槟色礼服,几乎没吃饭; 昨天晚上,她从颁奖礼上赶去见乔森看到了那些视频和照片,回了星海科技查了夜光天眼顺便破了个案,坐在两百四十迈的车上没把胃吐出来就不错了; 昨天夜里,她的身体忍着夏禹的冲撞,她想尽力满足他,疼也没有说; 她说服夏禹答应来律师楼,直到天亮第一时间出门,心中杂扰,彻夜未眠。 现在,她感觉身体快飘起来了。不过身体的不舒服倒是有一个好处,让人心里的痛仿佛可以暂时隐匿起来,没那么撕心裂肺了。 离开夏禹,不过就是跟最开始一样,那时候,她也没有夏禹,可现在比那时候好,现在她可以为夏禹做些事情,有这个资本,有这个资格,还不够好吗?够了! 她今晚要去赴约,那会是什么场面,她不知道,她将独自面对! 手里要是没有武器,仗是没法打的! 歇不了! 她打了两个电话。 “冯律师,我昨天跟你说的另一份合同,下午五点,送到万丽酒店,一定要直接交给我。” “江染,我的车到了吗?下午五点,给我开到万丽这边。” 随后,她又发了一个电子邮件,在确认发送前,她其实犹豫了足有一分钟。 可以了! 定好闹钟,沉沉睡去。 梦里,无忧无虑。幼时田间的青蛙还是那么欢蹦乱跳,黄老板的牛肉面简直人间美味,跟夏禹在天山脚下拿着三岁孩童玩儿的刀枪剑戟在对战,还有黄叔叔告诉她“叠嶂不知重”。 叠嶂重重,一关又一关,何时休? ** 饿醒了,才下午两点。她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胡部长的电话打了过来。 谢紫贤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因为知道她跟夏禹分手的事,所以晚上不需要她去赴宴了,那已经不行了,现在已经不是由对方来决定她赴宴不赴宴,是她决心今晚必须了结! “我明天中午约了夏禹,所以今晚我们谈得怎么样,非常重要。”胡部长的语气中,就连先前那一点看在夏禹面子上对她的尽量平和,都不见了,“你们分手的事我听说了,其实你们演这场戏,大可不必。今晚别迟到。” “好。”谢紫贤,惜字如金。 挂了电话,她心想,胡部长,眼界也不过如此!谢紫贤和夏禹分手的事,胡部长还真以为是在演戏给他或者陈永那些人看,那昨晚桑总已经看到了,就代表他们都知道了,她又何必今早还让媒体继续报道?何必要跟夏禹到律师楼签退股协议,坐实这件事? 她为的,是要让舆论确信他们分手了! 外面的人、他们的语言、七嘴八舌到底有何等巨大的能量?在如杉科技一次次的舆论危机中,在推广夜光天眼和户籍工程的使用过程中,她早就领教了。 所以,必须让外面的人知道,从此以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不管多极端、丑陋,都跟夏禹无关。 她对每一个人,表达出不一样的用意,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一切的一切,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夏禹。 而这个当下,这份心意,她只希望夏禹,不要懂! ** 晚六点,一辆超跑炸街了。 全城超跑本来不少,随便出来几辆炸个街那是常有的事儿,而今晚这辆,不一样。 炸街的这辆车,是睚眦。 帕加尼全球限量款,只此一辆。落地价3500万,当前市场价超过4000万。最关键的是,买不到! 睚眦,从万丽酒店,一路驰往枫江酒店。 霸榜热搜的夏禹获奖和夏禹分手的新闻终于要被替换了!网络上现在讨论的都是睚眦车主是谁? 各路媒体汇聚到枫江酒店楼下,车主现身,热搜又还给了夏禹。 因为这位车主,正是谢紫贤。 于是舆论的风向是这样刮的,女权主义者说:“果然不要爱情的女人才是最帅的!”另一批人说:“看来新傍上的这个,集合了黄泽澄和夏禹的全部优势啊!竟然把睚眦送给她!” 简直不亦乐乎! ** 七年前,也就是黄泽澄收养谢紫贤的那一年,如杉科技出了一些财务问题,导致黄泽澄必须把资产转移一部分,于是他选择了跟投一个远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风能项目,投了十七个亿,而作为如杉科技的法人,他来冠名这项投资显然不安全,直系亲属也不行,所以当时用的是谢紫贤的名字。 众所周知,风能项目回收极慢,而七年后的现在,年回收效益达到了140%。 这就是黄泽澄的商业格局。而谢紫贤当年之所以坚持做夜光天眼和户籍系统,除了真心想完善寻人科技之外,也坚信这两样东西能为如杉科技带来长久盈利,就是当初在风能项目中跟黄泽澄学到的,投资要把目光放远,五年一小步,十年一大步,不能只专注于眼下的利益。 目光只要够长远,回报将是无限的! ** 枫江酒店七楼餐厅。这里叫观云厅,因屋顶是玻璃,可以看到天空,日夜景色不同。酒店从八楼以上是客房,比下面七层的单层面积小,因而餐厅和其他设施的顶层就是七层。 观云厅,据说要预定必须提前三个月下单。 昨晚胡部长才说要见面,今天就安排在了这里。 她开来了睚眦,他们定好了观云厅。 互相斗法。 斗的不是资本,是资源,是权力。 真正的斗法,往往并不在桌面上,不在乎说了什么,应了什么。真正的斗法,都在局外。桌面上要说什么,都是局外摆明车马后的水到渠成。 能买到睚眦的人,是什么样的资源。这么对比吧,那位太子爷“高森”,提前五年预定,追了七个国家,甚至提出加价10%,依然没能如愿得到这辆车。 而观云厅,自然是高森或是胡部长,想给谢紫贤的下马威。 这就是,博弈。 ** 谢紫贤上了七楼,角力开始。 这场饭局,还真是出乎意料! 胡部长做东,到场的有陈永、陈可香,还有高森。 谢紫贤进门的时候,桑杰正站着给这些人倒酒,极尽谄媚。那薇跟在桑杰身后。 这些并不让谢紫贤意外。 陈永、陈可香和胡部长看到谢紫贤进来,没有起身,甚至招呼都没主动打。 她也不意外。 那位“太子爷”高森,头都没回,权当进来的人是空气。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他也没看,只是旁若无人地跟他身边的年轻女孩耳鬓厮磨着。 谢紫贤还是不觉得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高森身边的女孩,是隋爽。 这都能搜罗到一起,她确实没想到! 开局有点小凌乱。 谢紫贤跟胡部长打了招呼,胡部长只是坐在那儿,侧着脸,微微点头以示回应,并没有请她坐下。 她站在那里足有两分钟,桑杰给高森倒完了酒,装作像是才看到谢紫贤,笑着走了过来,“哎呀,谢总来啦!昨天不是说要跟我老板谈吗?这不,这几位都是。” 谢紫贤伸手拨开桑杰,走到桌前。 桑杰感觉到一丝被羞辱,拦住谢紫贤,“谢紫贤,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知道叫你来干嘛吗?” 场面有点僵住。 胡部长假意解围,“紫贤,事儿不大,平完了,以后夏禹跟高总、陈总还要合作。” 谢紫贤完全接受,她就是来平事儿的,道歉、认错、表个态,没问题!她走到陈永旁边,“陈书记,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陈永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表示收到,没有表示原谅。 这个局,如果不在局外铺垫好,进来就是死局,也许代价惨重,也许根本出不去。 桑杰倒了一杯酒,递给谢紫贤,“谢总既然是为道歉来的,那怎么也要表现点儿诚意吧。这是第一杯,当然敬陈书记,胡部长组织这个局煞费苦心,以后夏禹的事业,还要靠陈总和高总栽培,不敬不合适吧?” 她从容地接过酒杯,“好。”对陈永说,“陈书记,我诚心跟您道歉,敬您一杯!” 这个场面她早想到了,来之前吃了不少醒酒药,扛几杯酒还是可以的。 如果事情能这样就解决了,自然万事大吉! 然而她敬酒,陈永根本不举杯。 谢紫贤想,真是磨磨叽叽,“谁敬他都喝”的人才配一较高下,眼下这些人所摆的姿态,看着是居高临下,欺负欺负不谙世事的小萌新,或者像桑总这样并无实力只为讨口饭吃的跟屁虫,倒还可以。在谢紫贤眼里看他们,只能算作丑态百出。 谢紫贤:“那我先干为敬!” 说完,她一饮而下。 陈永这才端起酒杯,“既然你有这个诚意,以前的事就算了。”随之在酒杯边沿轻抿一口。 局面这才打开一点点。 谢紫贤继而自己倒酒,敬了胡部长、陈可香,她都是满饮,对方也皆是轻酌。 谢紫贤端着酒杯,来到了高森面前,“高总!” 高森头都没抬,还在跟隋爽亲热。 谢紫贤又说了一遍,“高总!” 这回,是隋爽站了起来,“谢姐姐,高总跟人喝酒,从来不是以杯对杯的。”隋爽说着,把一整瓶酒递到了谢紫贤手里,“要想敬高总,这是起步。” 谢紫贤有点儿骑虎难下,虽然做了一系列的铺垫,但如果牌面都是自己掀开而不是对方发现的,那力度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她一直在隐忍,在等高森发作。她来之前,黑了高森的手机,不断推送关于睚眦的新闻,她要让他自己发现,她才有契机去反转局面。 而就在隋爽起身跟谢紫贤说话的空隙时间里,高森终于打开了他一直在叫嚣的手机。在谢紫贤接过酒瓶的同时,高森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高森:“等等。”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无法揣度出这位“太子爷”此举的来由。 高森站了起来,转身面对谢紫贤,“楼下那车,你的?” 众皆惊呆,一直在饭局上你攻我守,谁都没去关注十几分钟前的新闻。 谢紫贤故意反问:“什么车?” 高森提高音量,“睚眦!你的啊?” 陈氏姐弟当然知道,这外甥为了这辆车花费了多大的心血最后落得一场空,至今耿耿于怀,却也无计可施;胡部长身居高位,自然对这车也不陌生;桑杰更是曾经找了一切门路想帮高森拿下这辆车以巩固自己的幕僚地位,甚至还亲睹过睚眦的真容;至于那薇和隋爽,听说过,艳羡着,无数次想过高攀上这辆车的主人…… 谢紫贤云淡风轻,“是啊,怎么了?” 高森几乎是严阵以待,“你是车主?” 谢紫贤:“是啊。” 高森:“我记得车主是……” 谢紫贤打断他的话:“上一任车主?果骏山嘛。” 果骏山,两广地区首富独生子,家族企业跻身世界五百强。 高森兀自不可置信,“他肯卖给你?你用了什么手段?” 谢紫贤:“给他打了个电话而已。” 果家是阿根廷基建项目的投资人之一,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风能项目里,算是谢紫贤的合伙人。这些内情,不为人知。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的这场酒局,局面被玄妙地逆转了。 ** 坐下来谈,亮出底牌,才是最后的修罗战场。 谢紫贤让冯律师准备的一份合同,是要让高森和陈可香来签的,合同条款是,只要他们注资到夏禹的项目里,资金必须跟谢紫贤的资金先合并再注资,合并资金要单独成立公司,而谢紫贤的份额必须是51%。 她意思明确,眼前这些人要利益,可以;要话语权,不行! 在场众人皆惊!并且觉得可笑!她即便开了睚眦,甚至乎跟果家能说上话,可高森也不是什么二流货色,这样的霸王契约他怎么可能签? 何况,现在高森手里,还握着夏禹跟一家外企的财务不清的证据,无疑,这份所谓的证据,是胡部长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为了得到高力的支持,为了让夏禹在明天中午的饭局上就范答应合作,而送给高森的筹码。 牺牲别人,换取自己的利益,一直都是政客的拿手好戏! 胡部长也不例外! 胡部长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警告她,“紫贤,这份财务报表,如果一旦公开,两个结果,要么夏禹的物流项目会被叫停,他投入的资金彻底冻结,可能永远拿不回来;要么,夏禹会被告上法庭,一旦进入司法程序,那里谁更有话语权,不言而喻。” 谢紫贤并没被吓到,她早就想到了,这些人既然让她来,目的就是要介入进夏禹的科技农业项目里,手里当然还会有些别的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把柄。但她曾经跟桑杰说过,“我永远都比对手多一个筹码!”她从不危言耸听! 谢紫贤不紧不慢地拨出一个电话,免提调大了音量,放在桌上。 众人不解中,一个人的说话声传了出来,“小子……”高森立时听出了这是自己父亲高力的声音,从而不可思议地看着谢紫贤。陈氏姐弟自然也听出自己姐夫的声音。胡部长也极其熟悉这个声音,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政治赌注,押错了!至于桑杰、那薇和隋爽,自然没听过这个声音。 电话里的高力继续说:“阿香、阿永、还有你小子,把合同签了吧,合同是个约束。小谢的意思是,你们最好不要染指夏禹的项目,更不要设法掣肘,还有,你们有人家的把柄,人家就没你的把柄吗?小子,我一直教你,不要把事情做绝。” 谢紫贤挂断了电话。 现场片刻的鸦雀无声。 谢紫贤早上那封电子邮件就是发给高力的,里面的内容自然是最有力的制衡。 高手过招,一步一重天! 谢紫贤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似曾相识的场面,上一次还是她逼着薛崇明签下跟洪蕊的离婚协议的时候。掏出签字笔的同时,帕加尼车身形状的车钥匙也顺带跟了出来…… 高森和陈可香把字签了,至于那份针对夏禹的证据,高森也还给了谢紫贤。 棋下完了,谢紫贤全身而退。 ** 谢紫贤从酒店出来,接到电话,“谢总,游戏后台出了点问题,你要不过来看看。” “马上到。”她想起刚喝了酒,不能开车,伸手打了个车,回到了星海科技。 已经是晚上十点。 昼昼夜夜连轴转,谢紫贤真是铁人一个! 并不是! “谢总,你流鼻血了。” 谢紫贤才调好了系统后台,给公司的维护人员垫了个底,让他们继续修复系统。同事提醒她流鼻血的时候,她自己倒没觉得。同事把纸巾递过来。 她边擦着血,边起身,“我先走了。” 同事不放心,“谢总,要不我送你吧?” “不用,我打车就行。”说着,她已经走到了门口,鼻血还在流,怎么擦不完?一阵晕眩,她轰然倒下了。 不休 周三上午。夏禹从律师楼出来,目送着谢紫贤坐了钱益的车离开,接完了胡部长的电话,围堵的媒体兀自不休,交警队的通知如期而至,“夏禹先生,您的驾驶证已被吊销,请尽快到市交警队办理。”然后夏立新的电话也打过来了,“夏禹啊,为什么分手呀?你回来一趟!我问问你!” 夏立新终于有了当爸的样子,这倒是给夏禹带来一丝慰藉。 回到了家,赵阿姨已经煲好了汤,给夏禹盛了一碗,夫妻俩开始关切夏禹跟谢紫贤分手的事情,嘘寒问暖。夏禹倒还真有些不习惯,久违了,像幼时的那个父亲。 可他心里还是暖的,他想,会不会是赵阿姨劝说过夏立新,让他更像一个父亲的样子。夏禹默默在心里编排了这场戏,开始莫名地感恩。 铺垫部分结束,夏立新还是切题了,“夏禹啊,你赵阿姨的儿子想开饭店,品牌加盟的,我们也考察了,前景不错,所以我跟你赵阿姨也打算入股,但我手里钱不够啊。” 夏禹总算习惯了,这才是真正的夏立新啊! 他苦笑着,鼻子一阵阵地发酸,情绪却很平静,他一直都有着惊人的自制力,任何方面。 但是他想,非得今天说吗?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在那个女人刚离开他的时候。 无所谓了,回到最初的认知,夏立新,一向如此! 夏禹于是只是说:“需要多少?” 夏立新和赵阿姨同时回答,可一个说了“七十万”,一个说了“八十万”。 夏禹更觉得可笑,他没再说什么,拿出支票夹,写好了八十万的支票,交给他们。 赵阿姨激动坏了,“哎呀,我说夏禹这孩子就是痛快,顾家!” 夏禹起身,“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夏立新:“把汤喝了啊,你赵阿姨一大早特意给你熬的。” 夏禹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把碗放在桌上,“我走了。” 他不争执,不在夏立新面前表现痛苦,实在是早就不在乎了,没这个必要了。谢紫贤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以前,他已经堕落到那样的程度了。现在,她又走了! 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夏禹打车回了家,一进门,赫然看到的,是谢紫贤的那座山,她一早说过,会挑个夏禹方便的时间,过来搬走。等这座山也被搬走了,夏禹就真地回到一个人了,死一般的,一个人。 半年前,在心里重新建立起的那个世界,再一次,崩塌了! 夏禹告诉自己,现在有两条路。 要么,这辈子就彻底算了; 要么,把她追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朋友们的电话、语音纷至沓来。 “夏禹,昨天你回了你公司庆功宴,咱们剧组的庆功宴就改在了今天,晚上你得来啊!” “夏禹啊,分手快乐!晚上哥们儿定了场子,多叫点儿姑娘来!早点儿到啊,都很正点的!” “夏禹啊,有一姐们儿为了庆祝你分手,给你包了一条酒吧街,准备跟你表白啊这是,你无缝衔接啊!晚上一定得来啊!” “夏禹……” 什么乱七八糟的!夏禹把手机扔到一旁,和衣蜷缩在床上,把被子抻过来,抱在怀里,被子里面隐约还有谢紫贤身上的气息,床单上,她昨晚留下的血迹已经干了。 夏禹想,必须想尽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回来! 首先要搞清楚,昨天在她离开颁奖现场到回到庆功宴门口的期间,除了收到了那些照片,还发生过别的什么吗?照片是谁给她的?她去了哪儿,见了谁?这些本该昨晚就想到的!昨晚她跟桑杰说了什么?还有胡部长明天要约的人,是桑杰的幕后boss,谢紫贤要分手这件事,和胡部长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桑杰背后那个人,会是某个“故人”吗? 想到这里,夏禹隐约觉得,桑杰背后这位的身份,似乎就是他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夏禹去了如杉科技。他还是股东之一。他要查看户籍系统、夜光天眼,查到了桑杰背后的老板高森,有一个舅舅叫陈永。 但是,谢紫贤昨晚离开的期间到底去了哪里,见过谁?查不到,她开了屏蔽夜光天眼的程序。夏禹捶胸顿足,“夏禹啊,当初可是你建议她搞这个屏蔽app的,作茧自缚啊!” 天网可以查。但是岳如杉不在枫江,其他人没有密匙,公司里查不了。 对了!刑警队可以! “郭队,帮我个忙吧。”夏禹打给郭传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声音,“夏禹啊,我蹲人去了,三天都没睡觉了,我晚上六点半接班,你到警队找我吧,行不?求你了!太困了!” 夏禹想,不在乎这一半天,“行。” 夏禹六点就到了刑警队找郭传兴,等郭队来了,交接完工作,已经七点半了。 夏禹不知道,谢紫贤那边,七点钟准时开战了! 天网里,夏禹看到谢紫贤昨晚出去见的人只有乔森,问郭传兴:“通话记录能查吗?” 郭传兴无奈,“你们谈个恋爱还得动用警力啊?” 夏禹只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郭传兴,那张脸,谁也没法拒绝,无论男女老少。 郭传兴更是不在话下,就直接妥协了,“早晚为了你俩的事儿,我得把工作弄丢了。” 夏禹查到了谢紫贤昨晚的通话记录,胡部长打过电话给她,通话时长,七分钟。 夏禹炸了! 夏禹跟胡部长说过无数次,他做一切都是为了谢紫贤! 胡部长的电话不期而至,带着愠怒,“夏禹啊,人家桑杰的老板,只是想跟你合作,入个股,你就搞这些动作,过了吧?” 夏禹听出来了,“这些动作”无疑是谢紫贤搞的,她搞什么动作都没关系,她没事就可以。然而此时此刻,夏禹多一句话都不想跟胡部长说了。做事之前,话往往都是没用的,话只能作为把事情做完之后的最后一击,最后的点缀! 胡部长兀自没完,恩威并施,“农场那边,怎么嫁接物流,你一个人搞不了,审批报备一大堆,你还是得找我。明天中午,约定照常。刚才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胡部长这话相当于: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你一次机会! 夏禹根本不知道“刚才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谢紫贤到底做了什么?他现在就想马上见到她,确认她人好好的。 夏禹挂断了胡部长的电话!转而对郭传兴说:“你帮我看看,谢紫贤现在去哪儿了?” 郭传兴刚喝了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呛到咳嗽不止,恢复过来后,大喊着:“刑警队你家开的啊?” 夏禹已经急坏了,“赶紧的!” 郭传兴一边查着一边吐槽:“求人办事儿,还这么横!” 夏禹想,郭传兴整天面对生生死死,能活得这么嬉笑怒骂也是本事! “她回星海科技了。” 郭传兴话音刚落,夏禹飞奔了出去。 郭队很惆怅,这不是重色轻友嘛! ** 夏禹来到星海科技,刚出电梯,走到门口,就看到谢紫贤流着鼻血,倒了下去。他立刻上前,把她接到了怀里。她已经不省人事了。夏禹闻到了酒气,压下了怒气。 谢紫贤的同事纷纷不解,他们不是刚分手吗? 夏禹抱着她,叫他工作室的司机把车开过来,带她回了家。 他们的家。 路上,夏禹打电话给他以前的私人医生,沈医生,叫他来家里一趟。 “喝多了,加上累的,没事,放心吧。”沈医生给谢紫贤听诊后,告诉夏禹。 她一直没醒。 夏禹:“她还流鼻血了,而且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什么情况?” 夏禹想到了,上一次,是为了如杉科技的事,当时两人谈得很不愉快。 沈医生:“那应该一样,也是累的,看来,你得劝劝她,即便年轻,身体也不能这么消耗。” 沈医生走后,夏禹就像以前照顾她一样,彻夜守护,时不时用热毛巾帮她轻轻敷一下脸。其实她这半年来,每天晚上睡觉都被夏禹管着,完全不让动,导致她现在睡一宿觉都不怎么改变姿势,已经习惯了,被子自然也不会被踢开,根本不需要守着。即便如此,夏禹还是坐在床边,守了她整整一夜。 夏禹以前拍戏经常连续几个大夜,现在几天几夜不睡觉,也不在话下。 何况,这个女人就在面前,看着她,心安,怎么都好! ** 一大早,谢紫贤醒来。 睡在哪儿了? 并不怎么熟悉的房间。原来是她自己的房间。从装修好、买了床,几乎没睡过的房间。 这是,夏禹家啊! 她内心激烈交战,要怎么打开卧室门,走到客厅去,然后平平静静地走出大门?打开门就会见到夏禹,该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必说,若无其事地直接走?她手放在门把手上,五分钟,十分钟,手都麻了!还是不敢出去! 在外,杀伐决断;在家,怂的一批! 豁出去了!推门出去。what?夏禹根本不在家! 她松了口气! 阳光照射进来,家里明亮如新,收拾得和往常一样干净整洁。房子不到两百平,夏禹一直都是自己收拾的,今天也不例外。谢紫贤身处其中,感到心情舒畅。她看到阳台上挂着的,夏禹洗好的床单,突然想到了前天晚上……脸上顿觉羞涩发烫,昨天那么忙,来不及想这些,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她想,趁夏禹没回来,赶紧走,免得尴尬!那座山,回头再搬! 她走到玄关,看到贴在门后面的便签,夏禹的字,“吃了饭再走,在餐厅里,我不会回来。” 夏禹还是想得那么周到啊,怕她直接走,所以把字条放在玄关处。她把穿了一半的鞋又脱掉,走到了餐厅,饭菜在保温垫上面放着,还热着,鸡蛋面,里面加了很多肉,她爱吃肉,炒了两个清淡的菜,蒸了一条鱼。一大早,夏禹做这么多菜啊!她看表才发现,已经下午一点了,原来不早了,她这是睡了多久啊!餐桌上还有便签,“今天别吃辣,养养胃。我要离开枫江几天,你按时吃饭,别再喝酒了。” 离开枫江?去哪儿了?没事吧?但是要克制啊,绝对不能给夏禹打电话! 她吃了饭,洗了碗,去倒水喝,刚喝一口,看到又一张便签,吓到刚喝的水都喷了出来! 她看着这便签上的字,自动带入了夏禹的表情语气,“谢紫贤,你走到天边我也把你追回来!” ※※※※※※※※※※※※※※※※※※※※ 夏禹:等为夫回来,虐渣虐到渣都不剩~ 难分 趁夏禹不在家的时候,谢紫贤把她的东西都搬到了自己家,反正她也没多少东西,那座山、那幅字,还有几件衣服而已,最可惜的是,电脑不能带走,夏禹给她布置的那间书房,她还真用习惯了! 不如,回去布置一间一模一样的! 谢紫贤终于买了房子,主要目的就是把户口从社区里迁出来,正式有个地方落户。房子只有九十多平,小户型,买的时候是简装的,直接入住,一贯风格,白墙木地板,没有家具,很佛系。 可是这已经不行了!生活开始不习惯! 睡地,勉强还能睡着,但是向往床铺! 走到厨房餐厅,空空如也,吃饭的问题又变成了新的问题! “岳阿姨,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儿啊?”谢紫贤打给岳如杉,把在如杉科技做饭的刘阿姨挖墙脚挖到了星海科技,当然,薪水翻倍。周一到周五的伙食算是搞定了! 一个人过日子,开始变得麻烦起来!以前她也是一个人,没有夏禹之前,那时候,她并不觉得生活需要花费时间精力去安排,有口吃的,有地方睡觉,就行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初她看那篇古文可是查了字典查释义,费了老大劲才看懂,“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到了周末,她已经开始不自在了。夏禹,真的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音讯全无! 也是,既然分手了,各自安好吧! 分手是她下定的决心,毕竟高森和陈可香签了那份协议,且看看他们是会就此销声匿迹,还是会借题发挥,生出什么新的事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起码她手上已经握住了足够的筹码,尽管那是一份与狼共舞的筹码。如果高森他们仍要注资夏禹的科技农业项目,必定会搅乱一番,从中获利,到时候谢紫贤作为拥有51%股份的他们的合伙人,钱会被套牢,人会被套牢,说不定还会被推到台前当他们的挡箭牌。这就是那份合同一旦反噬的话,她的代价。 所以,夏禹,躲远点儿吧! 黄老板凛冽告知:“把夏禹带回来之前,我这儿没你的饭!”不仅如此,黄老板把刘美麟接到了他那里,周五到周一,都不让谢紫贤管了。 搞针对呀这是! 她在外面餐厅吃了两顿饭,油性大、味精多,感觉马上就要三高了!刘阿姨让她到她家里吃饭,她又不好意思打扰。于是只能……采购了一堆速食面、速食火锅…… 过于惨烈了! 分了个手,一个开不了车了,一个吃不上饭了。 代价! ** 星期一上午,陆丰给谢紫贤打来了电话。 紧张! 夏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迅速接听! 陆丰:“谢老师,你能不能来看一下,这边系统出了点毛病,快两个小时了都登录不上!” “哦,马上来!”谢紫贤这是本能反应,跟夏禹有关的事,马上来、立刻到,都是最基本的。风风火火挂了电话,穿好了衣服,下了楼,开上了车,才意识到,这不会是夏禹故意的吧! 是故意的,但不是夏禹! 谢紫贤又换了她一直开的那辆售价15万的某品牌新能源车,开到农场,看到陆丰正在抱着电脑到处找信号。就在谢紫贤走近他时,信号连上了。 陆丰一脸惊叹号,“这,这,这怎么突然好了?刚才真是连不上!” 谢紫贤瞬间明白了,“谁来了?” 陆丰又是一脸问号。 谢紫贤:“是不是有人来了啊?” 陆丰:“啊,对,胡部长,桑总,还有另外几个人,我都不认识的。” 谢紫贤:“他们人呢?” 陆丰:“到种植棚里去了。” 谢紫贤闻言要过去。 陆丰拉住谢紫贤,“等等,谢老师,这个刚才真是有问题,我不是帮他们……” 谢紫贤拿出一个信号干扰器,陆丰还是有点不解,毕竟术业有专攻。 谢紫贤解释说:“我一来就好了对吗?因为这个。” 陆丰:“这到底是什么啊?” 谢紫贤:“刚才咱们这儿的信号被人干扰了,我这个,是专门干扰干扰器的干扰器。” 陆丰恍然大悟,继而一阵警惕,“你说他们?他们想干什么?夏老师好几天没来了!” 谢紫贤顿时慌了,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夏禹连这儿都没来吗?” 担忧过度,导致了她顿时饥肠辘辘。 陆丰:“谢老师你还没吃饭啊?你等着啊!”陆丰边说边走开了一会儿,十几秒钟后,拿来了两个西红柿给谢紫贤,“新品种,洗过的。”又看了看手表,“再过半小时,就开饭啦!到时候我叫你。” “好。”谢紫贤说着,去找胡部长他们了,她要看看他们来干什么。结果,还没走几步,桑杰就迎了过来。谢紫贤严阵以待。陆丰看到,觉得气氛不大对,也走了过来。 桑杰:“紫贤啊,恭喜啊!” 一般情况下,狗嘴吐不出象牙! 谢紫贤咬了一口西红柿,冷冷地、轻飘飘地回了句:“喜从何来啊?” 桑杰靠近前,想要耳语,谢紫贤躲开了,桑杰丝毫不恼,谄笑着,“我跟你说,高总看上你了!我说,你俩好好聊聊。反正你跟夏禹也分了。高总什么家世你清楚的,你不亏。” 谢紫贤吃着西红柿,很淡定,即便可笑至极,也得应付一阵,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嘛。 陆丰闻言倒是吓坏了,心想桑总是不是疯了,上前几步想替谢紫贤挡一挡。 这时候,高森从远处走过来,谢紫贤看到同一个方向,远处的胡部长正在和几个从未见过的人谈着什么事情,期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对她却视而不见。谢紫贤要走过去,被高森挡住了。 高森笑得极其友善,“紫贤,你来啦,待会儿有空吗?能不能请你吃个午饭?” 谢紫贤的态度拒人于十万八千里以外,“有事儿吗?” 高森诚意满满,“只是单纯地想跟你呆一会儿。” 谢紫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西红柿吃完了,开始吃第二个。 桑总急忙帮高森做注解,“紫贤,你知道吗?你白忙活一场,惊天动地的,夏禹呢?却躲起来了?上周连胡部长的酒局都不敢去了,这么多天,人间蒸发!这种人,值得你这样吗?” 高森:“紫贤,我真的很有诚意,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谢紫贤心里担心夏禹,但是阵势不能输啊!她突然讳莫如深地笑了起来,对高森竖起了拇指就想给他一个赞,“曲线救国?好套路!” 陆丰刚刚还无比紧张,即便作为普林斯顿的高材生,这种场面也并不是随处可见的。 高森有点被激怒,又逼近些,“你是看上他哪一点了?小白脸儿?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他有能力吗?哦,活儿好吧?那也不用真当男朋友啊,玩玩儿还是可以的。” 陆丰真怕谢紫贤会吃亏,也怕她应付不了这场面,上前解围,“谢老师,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 谢紫贤没有回应,敛起笑容,直视着高森,声音低沉,“你爸没跟你说明白吗?别惹我!” 高森不服气,“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帮你说话,但是我告诉你,我想得到的,我会不择手段!” 谢紫贤不屑至极,“那你就试试吧。”真后悔今天没把睚眦开来!她气不打一处来,又补充道,“高森,你的背景是很强,但是你玩儿不动,你要是能玩儿好,就不用死磕在夏禹的项目上。说白了,讨饭吃,何必还摆个高高在上的样子?” 高森恼羞成怒了! 桑杰率先出头,怒目圆睁,“谢紫贤,你……” 谢紫贤毫不示弱地指着桑杰,“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这话我早想告诉你了。” 陆丰惊呆了,谢紫贤原来是这样的啊!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喊,“老谢!”谢紫贤闻声回头,一阵诧异! 果骏山。 就是那个接了谢紫贤一个电话就答应把睚眦原价转让给她的人。传说中的千亿富豪。高森多次都没叩开他的门。 果骏山跟身边仅有的两名同行者打了招呼,走了过来。 谢紫贤:“你怎么来了?” 果骏山:“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啊?” 谢紫贤更加诧异,“你不是来找我的啊?” 果骏山:“我来考察。” 谢紫贤下意识地,“胡部长请你来的啊?”这语气带着些许恐慌。 果骏山看出她有点不安,赶紧解释:“不是,我跟法国的一个食品集团在谈进出口贸易,他们老板叫steve,你认识吗?” 谢紫贤一头雾水,“没听过。多大份额啊?你至于亲自来?” 果骏山:“当然要亲自来,现在科技农业大力发展,咱们的出口量很可观。” 这两人的对话,旁边几个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这千亿富豪,超乎想象地温文尔雅,接地气! 果骏山问谢紫贤:“中午有空吗?我这儿马上完事儿,请你吃饭。” 谢紫贤:“在村子里吃吧,饭都好了。” 果骏山:“行。我把我朋友叫过来!” 谢紫贤问陆丰,“谁是steve?”两脸问号。 谢紫贤想,难道会是夏禹? ** 这餐午饭热闹极了。谢紫贤是最喜欢吃农家饭的。果骏山和他的朋友都当过荒野背包客。可这顿饭把餐餐鲍身翅肚的高森和桑杰难坏了,但为了接近果骏山,饭菜勉强下咽。而此时此刻,胡部长不知所为何事,已经走了,或许,是不想与这些人过分亲近、保持一些威严吧。 谢紫贤再三向果骏山询问steve到底何许人,果骏山只说,“老熟人!” “厉钦啊?”谢紫贤脱口而出,“我不记得他叫这个英文名啊?” 厉钦,家族里做航运,遍布世界各地,资产过千亿,他自己开电影公司,现居纽约。 果骏山:“不是厉钦,厉钦还能干这种正事儿啊?!” 谢紫贤正色,“拍电影怎么不是正事儿?” 果骏山无言以对,他知道,她那位夏禹,曾是电影演员,赶忙道歉:“一时口误,是正事儿,是正事儿!” 在场的人也是疑惑,包括高森和桑杰,当然陆丰并不在意,但村子里的伯伯婶婶们还是感到很新鲜的。首先,这千亿富豪是真是假?跟一般有钱人怎么不大一样?再有他怎么对谢紫贤这么迁就啊? 自然了,结果就是,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整餐饭,高森和桑杰不断跟果骏山搭讪,他都是礼貌客气回应,然后把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化解于无形,太极高手!玄之又玄!言谈让人舒适,但毫无实质内容,这就是果骏山的段位。 ** 谢紫贤回到星海科技,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天网,查一下夏禹到底去哪儿了?查不到?天网遍布全国,难道他出国了?刚才果骏山说了法国?可是夏禹的英文名也不叫steve啊! 谢紫贤担心,还是给夏禹打了电话,关机? 她住在了公司里,隔一会儿查一次。又是一天一夜,信号为零。 她心想,这个人还说我走到天边也把我追回来,现在去了天边的是谁呀?! 夜里两点,谢紫贤终于松了一口气,夏禹果然是出国了,此时此刻,他刚下飞机。 人没事,就好! ** 谢紫贤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走出电梯,当场愣住。 夏禹,就站在她家门口! 他怎么知道她搬到这儿来了? 他这些天到底去干什么了? 她只知道,他刚下飞机,第一时间就来找她了! 夏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听说你都上天网找我了?” 谢紫贤又是诧异,“你怎么知道?” 夏禹:“你输了多少次密匙,总机都有记录。” 这感觉似曾相识,像什么呢?孙悟空对如来佛!完败! 夏禹走上前,揽过她的腰,“想我吗?”这三个字,温暖,纯粹。 谢紫贤脱口而出,“你还好吗?” 夏禹把她抱得更紧了点,又说了一遍:“想我吗?” 分手了啊已经!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谢紫贤身体和精神一齐僵住了。 夏禹笑得很暖,“回答不上来,就先不回答,分手了还能复合的,离了婚都能复婚,何况只是分手?” 谢紫贤:“有点儿快吧?” 她条件反射,脱口而出!智商新低! 夏禹忍不住笑出声,“那多久不算快?半年?” “半年”,让人感到羞涩的两个字!她瞬间脸红了。 夏禹做决定,“那就半年!” 谢紫贤!前几天那么牛*逼的一系列操作,白玩儿了!前功尽弃!面对夏禹,她实在扛不住了,缴械投降!你说怎样就怎样! 想你 “你家,我能进吗?”夏禹的态度非常绅士,然,不容拒绝! 夏禹就像视察工作一样,在谢紫贤的新房子里到处检查。还不错,知道买了床;书房,让夏禹心里大悦,跟他家里布置得一模一样! “你平时吃什么呀?”夏禹走到没有任何厨具的厨房查看,发现了一箱方便面,笑着望向谢紫贤,“就吃这个啊?” 这笑容太有深意了!谢紫贤能从夏禹的这个表情里读出无数内容,哪一种心思都在这个笑容里合情合理,如果不是谢紫贤确信夏禹对她的感情,足可以在这笑容里暖中发寒。 夏禹身上的魔力! 他在曾经的圈内,为什么地位不可撼动?多年来作为偶像,他的绝世容颜、话题性、实力,把他推上了巅峰,推及到现实生活里,他时时刻刻都有着两种以上的情绪,难分悲喜,难辨亲疏,练就了习惯性的表里不一,带着从骨子里生出的魅惑。他阴郁中又流露着刚强和坚韧,直让人弥足深陷! 谢紫贤走过来,轻轻抓着夏禹的衣襟,鼓足了万分的勇气,“夏禹,我找你只是关心你,不代表我还会跟你在一起。你不要铺那么大的盘子了,轻轻松松地生活下去,行吗?” 夏禹斩钉截铁,“不行!” 谢紫贤松开夏禹的衣服,手却被他按住,扣在了他的腰上。这个动作导致彼此的脸更近地相对。 有点暧昧! 她最不喜欢暧昧,他知道。 夏禹轻柔地放开她,“你想挡在我前面,还想让我轻松?你好伟大啊!也好幼稚啊!” 谢紫贤:“对不起,我不是小看你。” 夏禹:“如果让你小看了,只能说明,是我做得不够好。但是谢紫贤,你自己去见胡部长那些人,像那样的事儿,你永远都不许再做了。” 谢紫贤:“否则呢?” 夏禹:“否则还能怎么办?我就把我这几天做的事儿再做一遍呗!” 谢紫贤本来是很担心的,看到夏禹后就没那么担心了,现在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你做什么了?” 夏禹温柔且深情地说:“总之我说过,我能保护你,要想保护你,我就得先保护好我自己。谢紫贤,你想让我活得轻轻松松,我何尝不想跟你只做一对简简单单的夫妻?如果外面有风有雨,让我来挡,我能挡得了!” 谢紫贤:“夏禹……” 夏禹突然走向门口,“不早了,我走了。”关门时,他又在门缝里说,“明天见!” ** 至于夏禹离开枫江几天,到底干了什么。 别人做的事,包括谢紫贤做的事,只要他想查,都能查到; 他做的事,只要他不想让别人查,别人都查不到,包括谢紫贤。 这就是夏禹的实力!具备这种实力的,还有果骏山、厉钦那些人。 ** 谢紫贤早上醒来,严格来说,已经不是早上了,中午12点。 夏禹回来了,她就能睡得踏实! 她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脸,半年来,每天清早醒来都能见到他,过去了将近一星期,就像久违了。 她环视一下四周,这是自己家,夏禹没有钥匙!一定是梦!甜甜的梦!转头继续睡去。 “夏禹,我想你啊!”她梦中呓语着,抱着夏禹的胳膊。等等!这感觉也太真实了吧! 她猛地起身,夏禹正看着她且得意地笑着。 迷之尴尬啊! 夏禹:“快起吧,刷牙洗脸吃饭!” 厨房餐厅里,已经有了烟火气,有了家的样子,这是夏禹一早布置的啊,搬了这么多东西上来,又做了饭,竟然小心翼翼到没有吵醒她。 “可是,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昨天输了我的指纹进去。” 无孔不入啊真的是! “谢紫贤,吃完饭,你得送我去农场。” “为什么?你没开车吗?” “我还能开车吗?我驾照都吊销啦。” “你不是有司机吗?” 夏禹威胁的口气,“我为什么没的驾照?” 谢紫贤语塞。 夏禹又是那样无公害却让人难自持地笑着,又问了一遍:“待会儿送我上班吗?” “送!” 夏禹作结案陈词般,“那就说好了,从今天开始,我给你做饭,你帮我开车!” ** 到了农场,刚好看到胡部长带着那天出现过的几个陌生人,在“指点江山”。 夏禹跟谢紫贤磨了一路,她才答应在农场待一下午,晚上再一起回市区,可见到胡部长,夏禹立刻就把谢紫贤赶走了,“你回去上班吧,晚上也别来接我了,以后这些没用的人,你都别见!” “哦!” 谢紫贤开车离开后,胡部长朝夏禹走过来,“看来你们闹分手还真是说着玩儿的啊?” 夏禹敛色,语气更是毫不客气,“她那天能从你的酒局上走出来,我还得谢谢胡部长高抬贵手啊!” 胡部长不愠怒,开始苦口婆心,“夏禹啊,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这个女人,是个麻烦!你跟她才认识不到一年,我们都多久的交情了!男儿志在四方啊夏禹!再说她那天那个样子,疯了一样的,你是没看见,这样的女人……” 夏禹不想继续听了,也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谈论自己的女人,打断了胡部长的话,“胡部长,像你说的,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了,那就祝你官运亨通!” 胡部长穷追不舍,“陈永的事,是她自己埋下的祸根,难道让你我给她善后吗?” 夏禹是国际影帝!轻松地提炼出了胡部长的潜台词:夏禹,谢紫贤这篇儿翻过去还不好?我们还合作! 但是,不可转圜。夏禹想,如果能接受跟一个欺负过谢紫贤、对她出言不逊的人合作,那她离开他,就真是他活该了! 夏禹:“关于陈永,你带桑杰跟我认识的时候,或者在那之后的某一天,你知道了陈永跟他的关系,你却没有告诉我。” 胡部长:“夏禹,我想保护你的声誉,不想让你出头,为了我们的理想!” 夏禹心想,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有没有必要告诉你,那个女人,就是我全部的理想! 胡部长继续说,甚至有些激动,“夏禹,我也曾坚守,可是里面波谲云诡,如果我再不退一步,高部长如果彻底把我拉下来,那咱们的理想就连想都别想了。” 夏禹声色平和,“你为了政绩,我理解,但我一直坚信,只要咱们把项目做好,你的政绩自然差不了。可你沉不住气,我也很难过。” 胡部长开始语带威胁,“夏禹,干什么都需要政策扶持。” 夏禹笑了笑,“当然,需要政策扶持,而不是政治扶持。” 胡部长听出了此言深意,却像是深信夏禹翻不出太大的风浪,警告他:“没有你,还有高部长,我跟高森一旦合作,你很快就没有主导权了。你要想好!” 夏禹仍旧是平淡如水的语气,但话本身充满力量,“我的任何项目,高森想都别想碰一下,所以谢紫贤跟他们签的那个与狼共舞的合同,只是废纸,你可以回去告诉高森!胡部长,这话我说到,就能做到!” ** 关于和谢紫贤签过的那份合股协议,高森却并不觉得那是废纸!他凭借着这份合同,找到了另一个枫江的合伙人,薛崇明。 薛崇明帮谢紫贤做过《步步生姿世世欢》,现在游戏运营非常好,薛崇明作为股东之一也很开心,他毕竟曾是如杉科技的董事会主席,当然希望自己投资的公司能早日实现上市,于是就打给谢紫贤,说是约了一个帮很多企业成功策划过ipo的职业经理人,想让谢紫贤来一起谈谈。谢紫贤说,不用,不谈,不想上市!薛崇明却说,来见见嘛,多个朋友多条路! 谢紫贤到场之后才发现,这个会所,是能提供某种特殊*服务的场所。薛崇明也是疯了,竟然约在这种地方,谢紫贤转头就走,薛崇明及时出来,“紫贤,紫贤,别走啊,没别的情况,就是正常聊事儿,没有那些,你可以进来!” 这话够隐晦的,也够恶心的。 谢紫贤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了,“薛崇明,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好好做人了吗?” “你别说话这么难听嘛。你来都来了,进来聊聊嘛。” 一进门,谢紫贤就见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高森和桑杰。真·阴魂不散!当然,那位所谓的职业经理人也在场。桑杰见谢紫贤进来,端酒上前,“谢总,敬您一杯,您别驳我面子,我可是见过,您是海量啊!” 谢紫贤觉得可笑,这些人凭什么!都是被她警告过,不在一个段位上的小菜鸡! 这个时候,妈咪带了几位姑娘进来,看见谢紫贤这一身卫衣牛仔裤的打扮,把她撞到了一旁。 妈咪:“桑总啊,这都已经是第三批了啊!” 谢紫贤还记得刚刚薛崇明信誓旦旦地说“没别的情况,正常聊事儿”,随之瞪了他一眼。 薛崇明急忙解释:“紫贤,我刚来!我来之后没叫过!我不知道,你别误会我!” 谢紫贤推门就走,迎面撞上一个人! 夏禹! 谢紫贤都笑惨了,“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夏禹:“要不是驾照吊销了,我能来得更快!回家吃饭吧!” 谢紫贤你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就是夏禹的全部使命,人生信条! 在场除了薛崇明和桑杰,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夏禹,女孩儿们自然是尖叫声一片,这可是夏禹啊,是那个夏禹!真人比上镜还好看啊! 高森镇定地坐在沙发上,尽显贵族式慵懒,“夏禹啊,总算露面啦?” 夏禹全然不屑理会,领着谢紫贤往外走。 高森走过来,伸出右手,“夏总,还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合作愉快!” 夏禹只是笑笑,没有回应,没有握手,没有拒绝,没有任何表示,跟谢紫贤一起离开了。 化于无形! 谢紫贤觉得,似曾相识,夏禹这样的姿态,她在黄泽澄身上见过,在果骏山父子身上也见过…… 我的夏禹,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 回家路上,谢紫贤问:“夏禹,有个叫steve的人,你听说过吗?还有,跟果骏山搞出口贸易合作的事,你知道吗?” “听过。知道。” “那,他说steve是老熟人?” 夏禹忍不住笑了,“是老熟人,不过是电视里、新闻里的老熟人,是共享网(某国外社交软件)的创始人,steve啊!” 是啊!这位steve,全世界没几个人不认识他!他曾是夏禹主演的一部电影的投资人。 夏禹离开枫江的这几天,确实做了很多事—— 去了几个国家,在美国、法国、意大利原本就都有他投资的公司,谈到了进出口合作的购买企业和国家批文。农作物进出口,前三年每年出口额保守预估均可超过15亿美金,且会逐年递增。创汇指标get; 去了趟北京,物流、国际出口贸易、港口海关、集装箱运营等等审批文件,越过胡部长,找正部长,以及各部*委分别报批,不把赌注押在一处,形成相互牵制,往后,这条线,真正的牵一发动全身,他把利益链、社会效益链织成了一个网,无可撼动; 关于物流建设的合作企业,夏禹也签了国家电网; 还引进了外资跟他合资注册了一家企业,取代他自己的工作室,做科技农业和物流的整体运营。 谢紫贤回想起黄泽澄教过她:做生意,孤注,也不能一掷! “夏禹啊!在下佩服!” 同命 谢紫贤清早醒来,没有见到夏禹,一阵失落,她半倚在床边,思绪飘远。夏禹每天在她家、自己家、农场和新公司四点之间奔波,真挺辛苦的。 夏禹主动地、第二次提出“半年”的期限,是他对自己的惩罚吗?那一晚,当他看到那薇的那些照片之后,他确信谢紫贤心里不悦。 彼此包容到这个程度,惩罚完全靠自觉! 可夏禹今早没来,也没打招呼。 这个时候,谢紫贤神奇地,久违地,接到了黄老板的电话,“夏禹跟我说了,今天他有事,让你来我这儿吃,仅此一次啊!”她匆忙刷牙洗脸飞奔而去!生怕黄老板中途改了主意。 牛肉面,日思夜想! 牛肉面不仅是一碗面,还是她故意保持的一份童心,有了这一点童心,她才能在每一次杀伐过后,不会迷失方向! 她边吃饭边跟黄老板聊日常,得知刘美麟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二!还有,张逢家搬走了,听说是张玉华跟富商分手闹得远近皆知,张家觉得街坊邻居都太熟了,让人指指点点,面子不好看。 黄老板问谢紫贤跟夏禹怎么样。谢紫贤支支吾吾。黄老板告诉她,她性格古怪,常人难解,夏禹经历过的事儿多,能懂她,包容她,可得好好珍惜! 她何尝不知! 夏禹,她活得无非就是这两个字! ** 此时的夏禹正带着贸易出口合作的外资企业代表、以及各部*委派来的代表,在农场实地考察,其实这只是走个过场,科技农业利在千秋,片刻过眼实在难知其中的门道。 夏禹从部*委代表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高力贪*腐的证据被揭发了,轻则下马,重则收监、审讯、判刑,这么高级的领导,这一连串下来,怎么也得两年,而最近跟他走得近的胡部长,受连带影响,政治前途也是凶多吉少。 早前夏禹跟胡部长划清界限,胡部长也从而失去了科技农业这张王牌,而他面临升迁的竞争,在部里又关系紧张,需要迅速做出政绩,更需要支持,所以拉拢高力,并把一个扶贫的重点项目批给了高森,却被高森弄得乌烟瘴气,无论是水利设施还是废物排放都不达标,村子里环境破坏严重,农民不得已上*访,却被高森不知以何种手段,一次次地压了下去。 高力和胡部长一失势,那些连带关系的企业也纷纷受影响,信息匮乏者随之倾覆、心明眼亮者改投他门。同时高森那些不光彩的作为也就没人再给他遮羞了,有关部门下沉了调查人员到村子里展开调查,高森想把投资变现,账户却被冻结了,万一查实人也得进去。 这些消息,仅供内部知悉,永不会登上新闻媒体。因此在外界看来,天下太平。 夏禹心中默默地为胡部长惋惜,毕竟此人也曾满口鸿鹄之志!只因一时利欲熏心,成了政治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大厦倾覆,向来只在瞬息之间。 ** 夏禹送走来访的客人之后,装了两箱刚摘的西红柿,带回家。她爱吃。 就在回市区路上,夏禹接到了隋爱打来的电话,隋爽出事了。 隋爱声色急促、充满恐惧担忧,“夏禹啊,隋爽大出血,现在被锁在酒店房间里出不来,我也进不去。你能来帮我把她带出来吗?” 夏禹不解且漠不关心,“怎么会大出血?送医院啊!我去管什么用?” 隋爱:“高森说了,只有你来,他才放人!” 夏禹:“报警吧,或者找老郭。” 隋爱急了,“夏禹,你离开圈子才几天?报警就是曝光,那隋爽还有未来吗?只要你来,她就没事!”说到后面几个字,隋爱已经略带恳求。 夏禹并不知道谢紫贤去见胡部长和高森那一晚,隋爽的所作所为,只知道她是涉世未深又急于求成,才攀附上了高森这个二代,招致恶果。夏禹跟隋爱毕竟还有曾经风雨同舟的情义在,遂说:“你把地址发我吧。” 与此同时,谢紫贤从星海科技回家,在地下车库,遇到了一伙人,隔着不远的地方朝她走来,手里还拿着绳子。她心生惧怕,见刚好有一辆车开进车库,赶快往车灯亮的方向跑去,不慎摔倒,磕破了手腕。那辆刚刚开进车库的车已经开远了。她意识到后边的人已经追上来了,就在她身后。她心想:完了!回头时,却见黄雀在后,出来几个身手敏捷的人,把那几个拿绳子的人,几招制伏带走了。而这一幕就发生在她眼前三米处。 谢紫贤兀自心惊肉跳,又感到不解,手上流着血,很疼,下意识地给夏禹打电话。 夏禹接到谢紫贤的电话时,他的车已经开到了隋爱定位的酒店门口,听到谢紫贤说“我受伤了”,立刻吩咐司机改道,加快车速,去找谢紫贤! ** “谢紫贤,没事吧?”夏禹进门,刚问完就看到谢紫贤坐在地上,在自己包扎伤口。 夏禹洗了手,去帮她包扎,“遇到坏人当然是先报警,跑管什么用?” 谢紫贤一阵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直接跑了?”又恍然大悟,“那些救我的人,是你派来的?” 夏禹:“胡部长和高森出事儿了,有人把他们给点了,我担心他们以为是你,会报复。” “不是我啊,我有那么无聊吗?” “我当然知道,他们现在急眼了,不会理智思考的。”夏禹说着,已经把谢紫贤手上的伤细心地包扎好了。 谢紫贤直接抱住夏禹,埋进他的怀里,“夏禹啊,你又救了我!” 夏禹有点不敢动,怕会提醒她,此时还在保持距离时期,就让她这样靠着自己,夏禹真希望时间定格才好! 谢紫贤仿佛读懂了夏禹的顾虑,于是双手揽着夏禹的腰,抱得更紧了些。夏禹这才把她轻轻裹在自己的臂弯里。 在回来的路上,夏禹已经给隋爱打过电话,说自己有急事去不了了,让她赶快报警,送隋爽去医院。 这世上任何人与事,跟谢紫贤的一点小伤比起来,在夏禹心目中,都不值一提! ** 隋爱连番来电,让夏禹抽空到医院看一下隋爽,表示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说明。 隋爽一见夏禹立刻哭诉:“高森要我扮紫贤姐姐,我扮得不像,他才……” 夏禹闻言极之厌恶,转头就走,隋爱追了出来。 隋爱:“夏禹,抱歉,我不知道她会说这些,她让我找你来,是跟我说,那天高森叫你去,是有埋伏的。我当时不知道。幸好你没去。我想给你提个醒,往后你自己多留个心。” 隋爱的诚恳态度赶走了夏禹的愤怒。 夏禹也知道,隋爽刚刚说那些,想来是自己受辱,无法反击,就把怨气都算在了谢紫贤和他头上。 夏禹:“她的伤还好吧?” 隋爱叹息,“伤好了有什么用,前途都毁了,是她不听我的话,非要去攀附,急功近利,有什么好处!” 夏禹其实想安慰一下隋爱,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从医院出来,夏禹打给谢紫贤:“我想吃你第一次给我买的那个鸡粥!” ** 浅夜,街灯下,路边摊。 夏禹和谢紫贤坐在一张小桌前,吃着鸡粥。 夏禹意味深长地,“那天不是我救了你,其实是你救了我。” 谢紫贤听了,一阵不解和担心,“什么救了你?你出什么事啦?” 夏禹:“那天你把手磕破了,我为了去找你,没去一个地方,躲过了一劫。还有,胡部长下马,跟他合作的企业或多或少都有损伤,但我没事,因为提前划清界限了,这件事,也是因为你。不仅如此,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明朝有个沈万三,让我多交点朋友,这段时间我到处谈事儿,都有可以接洽的人和部门,就是听了你的,交了一些朋友的结果。” 谢紫贤认真听着,两人又要了两碗鸡粥。 夏禹:“今天跟你交个底吧,免得以后你又要担心我这个,担心我那个,去做那些冒险的事儿。” 谢紫贤:“交什么底呀?” 夏禹:“这得从头说起,从农业本身说起。国家本来就要培养新型农业,所以政策扶持的力度很大,因为关联的,是那五个字。” 谢紫贤:“哪五个字?” 夏禹:“人民的利益!” 谢紫贤:“我也听果骏山说,我们国家很有可能在未来五年内,出现一家国际级的农业企业。” 夏禹点点头,“农业是立国之本,但是咱们国家做农业的企业,不容易做大,因为我们的自然资源禀赋不适合大农业。中国人口在世界占比约有1/5,玉米、小麦、稻米等最重要的农作物在世界占比与人口占比类似,将近20%。所以出口就是一大关。引入科技,增量增产,保证安全性,同时还要不在过程中增加环境的负担,需要的就是科技。我手里握着十七个最顶尖的农业科技专利。” 谢紫贤:“科技,之后还需要渠道、品牌。” 夏禹:“对,渠道方面,硬件就是物流,软件就是出口对应机构。所以我们的出口商品不仅仅是原生态农产品和衍生品,还有鱼类和鸡肉的出口。有一个评估,鱼类和鸡肉也会是国内消费趋势最好的食品,未来几年都不会变。所以国内和国外的销售都能保证。” 谢紫贤听得津津有味。 夏禹:“至于品牌,衍生品和食品包装,以及推广,都加入了我们东方元素。至于口味方面,国内的自不用说,出口的部分,经过一系列的研发,调和中西方人们的饮食习惯,不断尝试把东方的元素带入西方的饭桌上,就跟电影一样,食物也是一种文化输出。” 谢紫贤:“一言以蔽之,技术、人才、供应链、渠道。” 夏禹笑着点头,“变‘小农’为‘大农’。工业化、可复制、可规模化的生产模式,大有可为!一切都在阳光下,农业是国之重器,我们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没人能撼动得了!所以,谢紫贤,往后,你什么都不要怕!” 谢紫贤点着头,竖起了大拇指,“偶像不愧是偶像!” 确实,偶像在路边摊吃饭,也消停不了,记者带着摄像机纷纷赶来了,先前有过路人拍了两人吃鸡粥的照片发到微博,还有很多人以为只是长得像,毕竟,国际巨星、霸道总裁,怎么可能去吃路边摊?! 媒体纷纷发问:“请问你们是复合了吗?” 夏禹笑着,“没分过。” ※※※※※※※※※※※※※※※※※※※※ 感谢支持! 定力 每一天,夏禹几乎都是长在谢紫贤的家里!清早赶来收拾屋子做好饭,晚上赖着不走磨洋工。“没有驾驶证!”“心疼司机加班!”“明早怕起不来!”……每一个理由说出来,都让人无从反驳。 “那好,那我把床让给你,我接着睡地。”她也不是软骨头,彼此硬钢! 夏禹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一起睡吧!” 根本磨不动她。她其实有别的顾虑,找了个托词,“不是说半年吗?心中原则不能打破!” “保证不碰你!”夏禹最后挣扎。 谢紫贤把谈判桌上婉转迂回那一套都搬来了,豁出去了!“你都碰过了,再忍着不是比以前更难受吗?”说完自己就脸红了。 气氛顿时尴尴尬尬,却仍僵持不下! “那看个电影我再走吧。”夏禹说着把投影打开了,“不然的话……” “好好好!”她也实在是拗不过他了! 看了一部《灵异第六感》。夏禹让谢紫贤靠在自己怀里,她看电影,他看她。电影结束,她哭了一包纸巾,他说:“看你这么伤心,我还是留下陪你吧。” 攻略成功! 其实,关于那个事儿,她不想矜持,他不愿隐忍,但是,初次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发生的,故而彼此到现在,都还不想聊,不敢提起。夏禹总是会想,他爱了护了一路的人,在那样重要的时刻,却留下了深刻的不快的记忆,是他的错,大错特错。 第一个半年,是尊重;第二个半年,确实是夏禹给自己的惩罚。她人还在身边就足够了!于是夏禹还像以前那样,抱着她,不动,不碰,彻夜共眠。 然而夏禹属实想不到的是,那次过后的现在,谢紫贤也长大了!!!所以,并不是他一个人在忍了! 这就是谢紫贤的那个顾虑。她也终于体会到夏禹那半年,太他妈难了! 于是,她翻来覆去,“太热了!我起来找点事儿干吧!”翻身下床,跑向书房。 夏禹倒是想简单了,他以为她说的热,是因为这夏末的时节,他调低了空调温度,渐渐睡着了。半夜醒来,他感到浑身冷飕飕,屋外还有一阵阵阴森的鬼叫声,他也有点经验了,毕竟上次是丧尸围城,这回总不会夸张到哪儿去吧! 夏禹从卧室出来,还是被吓得心惊肉跳。又是那种横七竖八的红色射线,投出来的影像是各种看似带着某种怨念的动物。很立体,很逼真,很瘆人! 他把视线避开那些小动物,尽量装得镇定,“谢紫贤,这什么东西啊?” “我做个新游戏试试。昨天不是看了《灵异第六感》嘛,还真给了我点儿灵感,就是如果人死后,灵魂不走,呆在了某个动物的体内,想要去完成生前最后一个愿望,然后有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专门帮他们完成心愿,送他们魂归,可有些人贪心,愿望不止一个,就需要这个组织把他强制性送走……当然了,也结合了一些动漫里的想法,不是绝对的原创,所以不是太理想。”这些像是她在给夏禹解释,也是她在自己理思路。 夏禹闭着眼答道:“慢慢想吧,那个你先关了吧。” “在生成啊,关不了。” “哦。那你慢慢弄,我回屋了。”他想逃走啊! 谢紫贤语气甜腻地撒了个娇,“夏禹啊,你陪陪我嘛,要不我也是干等着。” 夏禹顿时觉得上刀山下油锅也乐意了,她能有这个觉悟和表现,可以了!于是他坐在她旁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刚好她看不见他的脸,他就继续把眼睛闭着,不远处还有耳机,音乐打开,耳机塞进耳朵里,屏蔽了那些鬼哭狼嚎!妥了! “夏禹,你怕鬼啊?”谢紫贤一回头,当即就看懂了。 夏禹立刻把耳机扯下来,眼睛睁得浑圆,“谁说的?!” 谢紫贤是真不知道夏禹怕鬼。她看过夏禹主演的电影《西风兴》,他在里边饰演了一个盗*墓世家十九代单传,考古队探不进的墓穴都找他,电影里可是有不少恐怖场景。《西风兴》是当年的年度票房冠军,谢紫贤还包了三十场午夜场,都是以如杉科技的名义找影院加映的。 “土豪啊!”夏禹才知道她还犯过这种中二病。 谢紫贤笑了笑,“追星的人本来就是中二病。” 夏禹不知为何听了这话顿时有点失落,“只是追星啊?” 这时,影像生成结束了。天也亮了。谢紫贤伸了个懒腰,“我去睡觉了。” 夏禹大半夜起来,被吓了一通也就算了,可刚刚她说的“追星”什么的,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了,越想越郁闷,在一起快一年了,还提这两个字实在有点过分。夏禹一边生着闷气,一边走到厨房,想着她写了一夜的代码,肯定累坏了,得多做点儿有营养的给她补补! 贱啊!!! 饭好了,她醒了。 夏禹:“来吃吧!” 谢紫贤却匆匆忙忙要出门,“我想到怎么弄那个游戏了,我去找趟郭传兴!”话说完的同时,门砰地一声跟着关上了。夏禹做了十几个深呼吸才把火儿压下去。 我堂堂夏禹,为了给你做饭吃,班儿都不好好上,你还这个态度!我不服! 不服还能怎么办?追着去呗。 ** 谢紫贤把郭传兴约到了黄老板的店里,这样就能顺理成章蹭上一碗牛肉面。夏禹随后就追了过来,坐在一旁,谢紫贤和郭传兴聊得起劲儿,黄老板在后厨忙着,基本上把夏禹晾在了那里。 谢紫贤对郭传兴说:“你给我讲几个比较离奇的案例啊,当然在你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 郭传兴巴拉巴拉说了好多,谢紫贤认真地在小本子上记下来。 随后她手指滑动着下巴,边思考边说:“但是我没想好捉鬼的人,用户的身份,如果是天师啊、修仙之类的就太普通了。” 夏禹已经找了半天插话的机会了,这阵终于见缝插针,“要不,我给你再找几个编剧?” 谢紫贤:“不用啦!” 郭传兴:“其实我最近倒是为了一个事儿头疼,省里给我们局分了个任务,要搞一次普法宣传,局里又把这个任务给了我们队,让出个方案。你看这俩事儿有没有结合到一起的可能?” 瞬间一拍即合! 谢紫贤豁然开朗般,“我想到新游戏的名字了,就叫《恶灵警探》。我把游戏理念整理出一个简单易懂的文案,你把你需要普法的内容交给我,我融入进去。你那个宣传,要是干巴巴的,估计效果也不会怎么好,在我的游戏里一推广,保证有效果。” 郭传兴略带疑虑,“好是好……” 谢紫贤:“哎呀,怕领导不同意啊!好办啊,我去谈!” 郭传兴:“那太好了,你谈事儿,还没听说过谈不成的时候。” 夏禹心想,闲不住的她,又开始折腾了!日子哪辈子是个消停啊?!苍天啊!而夏总自己呢,一大堆事儿能不理就不理,陪着她在外边儿就这么干耗了大半天。 ** 谢紫贤做好了充足的谈判准备,跟那么钢的单位谈判,更得表现出专业态度。然而,并不用怎么谈,她的策划案自然是有说服力的,同时厅里硬指标拍了下来,只要星海科技负责完整的游戏开发费用,接受局里乃至厅里专员的指导工作,厅里能够提供的嘛,自然是在官网上宣布星海科技为重点合作单位。 “这就够了!谢谢您!”谢紫贤现在完全可以主动跟人握手了。其实这条件不算苛刻,星海科技本来就是要自己开发游戏的,现在担任了一份普法宣传的公益责任,也同时获得了一些机密案件资料作为创作素材,还得到了厅里帮她推广的这个牛逼的平台。何况,谁家合作也不是一锤子买卖,来日方长。求之不得! 黄叔叔说过,做生意,看的是五年、十年……终生铭记! 星海科技一边赚钱,一边服务社会,并由此成为了枫江市年度社会贡献奖的候选企业之一。这个奖含金量非常重,每年12月颁发,不过提名企业从10月份就开始公布,这么做的原因有三个—— 一来,最后获奖的企业只有一家,提前公布提名,就是让更多企业受到社会的关注,拉动全市的企业向外省融资的软实力;二呢,也是给企业腾出空间和时间,争一轮儿颁奖活动的赞助权、冠名权、主办承办权等等;还有第三,有的企业美其名曰是提名,但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得奖,这是政府在敲打,意在提醒企业“老实点儿”。所以每年这时候,提名企业比不被提名更加战战兢兢。 这些政治手腕和管理策略其实并不难懂,但再懂,也得是手里握有那份权力,才有的施展。 谢紫贤偏偏不上道!提名企业组织了无数的酒局、饭局、牌局、球局,各方拉拢,私相往来,互通消息,探听虚实,她一回都没去。说好听了,她也算商圈的一股清流,不应酬,拿实力说话;可说难听了,就多了去了,最多的就是,“没真本事呗,怕自己上不了台面儿!以前靠的是黄泽澄,现在靠夏禹。” 谢紫贤很知道外边的人会说这些,正因为知道,她才不去,不是怕听到,今时今日,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她面前指摘她,而是,她觉得与其无聊地应酬,还不如窝在公司里,写几个代码。 越神秘越被揣测,那些约不到她的老板们开始怀疑,星海科技已经内定了,就是今年的获奖企业,毕竟跟局里、厅里合作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夏禹的耳朵里。 夏禹组了个局,把这些老板们都约到了一起,觥筹交错间,他说:“谢紫贤啊,就是个小孩儿,沉迷电脑沉迷游戏。之所以不参加你们的局,完全是因为把你们当长辈,她怕自己不懂你们的规矩,到时候失敬了就不好了!” 当着面,众人纷纷表示:“理解!理解!天才嘛!都这样!” 商场,或者说世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有实力的人说什么都对。 夏禹笑着说:“以后说星海科技得奖的事儿,各位还是免开贵口了吧。毕竟她一个小孩儿,盛名之下,容易招祸。到时候还得我帮她收拾,那场面估计好看不了。” 谈笑间,却是赤*裸*裸地在警告。 众人:“自然,自然,我们可没说过,一切都得看政府决策嘛。” “夏总,我先干为敬!” …… 有趣的是,薛爽此时也在这个局里,他是被不知内情的众人裹挟着来的,一直没怎么发言,只是听着夏禹对谢紫贤一口一个“小孩儿”的叫着,心里却泛着一丝丝寒意,那个人是小孩儿吗?谁家小孩儿那样!!! 夏禹故意说:“我家小孩儿不谙世事,薛总最了解。” 薛爽被迫附和着,“是,那孩子不错!单纯!” 夏禹得意的一批! ** “说实在的,我不是怕鬼,我只是比较有想象力,看多了想的更多而已,影响睡眠质量。如无必要,还是少看。但有必要的话,看看也行,没问题的,我不是还主动跟你看《灵异第六感》了嘛。”怕鬼这事儿是夏禹的心结,他觉得这是个弱点,多多少少有点儿丢人,必须跟谢紫贤澄清一下。 谢紫贤调到了不知趣模式,“夏禹啊,怕鬼又不丢人!” “丢人!很丢人!我一个大男人!在媳妇儿面前,怎么能有怕的东西呢!” “啊,好好好,那你说怎么才算不丢人?” “咱俩去蹦极!” “哈?” “抱着一起蹦!” “好啊。”她倒是蹦过不下十次了!他不知道! “啊……啊……谢紫贤啊,你抱得紧一点,千万别松手啊!!!” ※※※※※※※※※※※※※※※※※※※※ 感谢观阅! 推倒 夏禹有件事耿耿于怀,可这件事原本轮不到他耿耿于怀,因为在一般情况下,事后纠结的都是女孩子。在这点上,他有点看不透谢紫贤,她就像是没把那晚的事儿放在心上,要么就是太在意了所以强迫自己不去想。 其实这件事儿,在以前的夏禹的认知里,完全不叫事儿,在这方面,他把谢紫贤看成了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他前二十多年没接触过的那种他以为干净纯洁的世界的……一种生物。 因此,他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夏禹在田里走了一圈儿,想了一圈儿,怎么破?陆丰走过来,他灵光一闪就找陆丰借了个身份证,偷偷地去办了个新电话号码,用这个号码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然后,发了一条,“结婚前就把人睡了的男人是太狗了吗?”@了几个大v,“谁啊这是!”大v统一选择无视。不过嘛,这个问题本身还是有热度,几天就吸引了不少网友,一水儿的留言:狗!……尤其是那些提起裤子不认人的! 夏禹就差对着手机屏幕发誓了,“我可不是!” 怎么办?领证去呗!可是给她打了一上午电话她都没接。现在是下午两点,立刻去找她,拿了证件去民政局,还能赶在今天下班之前把证领完,要不又得等周一了。 说风就是雨!夏禹让司机直接从农场开到了星海科技,一路上死命催着人家快点儿开,司机说:“夏总,我这驾照要是吊销了,可就失业了,跟您不一样。”怼得标准! 夏禹飞一样上楼,看到谢紫贤正半躺在办公大厅的沙发上,一只脚还踩着沙发,手里滑着平板电脑,虽然她只是穿着t恤牛仔裤,还是宽松的那种,可在夏禹眼里,这个姿势,大庭广众之下,未免过于妖娆了吧。 这就是星海科技白天里人们的工作状态,办公环境提倡的是归属感,营造创作氛围,没有任何教条,躺在地上抱着电脑写代码的也有,坐在楼梯咬着棒棒糖跟游戏玩家网络互动的也有,到处摆着各种零食、饮料、随吃随拿,一板一眼的部门只有财务部和法务部。 但是,有两个硬性指标,第一就是个人绩效,针对编程师而言,即每年必须为公司创造出第一年盈利为成本110%以上的程序,不限定是游戏,第二个就是晚班维护系统的值班人员必须按时在岗。其他的,两个字,自由。 压力即挑战,自由即随性,二者并存,带来的结果是,只有公司开人,没人主动辞职。 这是谢紫贤“随便”定的公司制度。 夏禹来公司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没太在意,可是他却大声喊了这么一句:“谢紫贤,带上户口本,跟我去趟民政局!” 众皆哗然。 谢紫贤原地怔住,兀自保持在那个半躺的姿势,平板电脑就像自己有灵魂一般,惊落在地。 夏禹走过来,“快点儿行动啊!户口本在这儿还是在家?” 谢紫贤下意识地回答:“在家。” 夏禹:“回家拿!” 谢紫贤这才回过味儿来,看见大伙儿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瞪回去一眼,不犀利,不凛冽,就是那么平平无奇的一眼,所有人都立刻知趣地转头去忙自己的事,假装当做夏禹没来,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她那一眼是什么样的威慑力?!”这个问句在夏禹脑子里一闪而过。 谢紫贤拉着夏禹去了她的办公室,“瞿副厅长下午要过来视察啊,晚上还要跟他一起吃个饭,你既然来了,待会儿一块儿去吧。” 夏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谢紫贤才去看身后的办公桌上的手机,一上午她都没进来过,所以也不知道电话响了七十多回! 谢紫贤一脸愧疚,“对不起啊,夏禹,别生气啦!” 她这个语气还能让他怎么办?妥协呗!夏禹:“这么忙啊?”语气逐渐卑微,“那总能抽个空把婚结了吧!” 谢紫贤脸红着低下头,嘴里小声嘟囔着,“结什么婚啊?着什么急啊?不是半年吗?” 夏禹态度坚定,“半年的事儿不变,先把证领了!这可是第三回了!一回又一回,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跟我结婚啊?” 谢紫贤有点无法理解,心里想的是“突然来找我,突然说结婚,一点儿思考余地都不给,还这么大呼小叫!”嘴上却说:“想啊,我想,我不是得等人嘛,现在出不去啊。” 这个女人,是不是没有心啊!时而深情到以身以命相许,时而冷漠到如同此刻般敷衍! 夏禹选择妥协一步,上前揽住她的腰,“那周一去领!” 谢紫贤还没来得及回答,办公室电话响了:瞿厅长到了。 她匆忙换好一身西装,迎接瞿副厅长,给领导们介绍星海科技和《恶灵警探》的运营情况。就在她跟夏禹进办公室的十分钟时间里,外边的工作环境已经被收拾得井然有序。效率! 从下午到晚饭结束,夏禹一直跟着她,寸步不离!弄得瞿副厅长都开玩笑说:“谢总啊,你跟夏总还真不是外界说的那样。” “哪样?”夏禹对这个话题极其敏感! 瞿副厅长:“我听一些老朋友说,你们是彼此成就,你们做的都是政府、政策支持的项目,我按道理都要了解一些,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们二位的私事,旁人说什么,一笑置之吧。” 这话够隐晦了,夏禹觉得,比谢紫贤那忽冷忽热的态度还要隐晦,因为她在听到瞿厅长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她是不是不在乎? 夏禹内心小剧场已经演了一整出大戏,闹腾!快疯了! ** 谢紫贤觉得夏禹这一天操作成谜,于是她周末来了农场,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她刚一到,就看见几位婶婶在围攻陆丰! “小陆啊!做男人要负责任啊!” “婚前还是不要住一起!女孩子多吃亏呀!” “这种问题还用上网问吗?既然有了夫妻之实,赶紧把人家娶了啊!” 陆丰简直一头雾水、一脸无辜!“我没有啊!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我发过誓,我要先立业后成家!你们误会啦!听谁说的呀!我好冤啊!” 谢紫贤这个人吧,不发微博,倒是有个僵尸号,是以前追星那几年为了给夏禹应援用的,现在当然用不着了;她也不用ins啊、facebook那些,微信从来只是通讯工具,没发过朋友圈。有事打电话,大事发邮件。同行之间联系都用各种系统里最原始的命令行工具。像个上世纪的人! 所以,陆丰到底在网上写了啥?谢紫贤还真是好奇心起,登上自己的微博账号,看了,“结婚前就把人睡了的男人是太狗了吗?” 谢紫贤去给陆丰解了个围,把他叫了出来,询问之下得知,陆丰对那个注册微博的手机号一无所知。怪事!再追问,得到了答案!这事儿是夏禹干的! 陆丰知道了这件事儿,在当事人面前觉得不好意思。可谢紫贤突然笑了,她丝毫不觉得尴尬,她本来就是夏禹的女朋友,众所周知,退一步说,就算没人知道她的身份,这个事儿她也不怕被人知道,因为在她心里,只有夏禹,没有别人,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会害羞、会脸红,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发生,那就是当她面对的人是夏禹。在外面,见到谁,熟或不熟,何种情境,她向来都能从容待之。 夏禹走过来,陆丰趁机跑开,走之前还跟谢紫贤说:“放心,我给你保密!”红着脸就走了。夏禹一阵醋意又上来了,“他给你保密什么啊?” 谢紫贤只笑未答。 夏禹看到谢紫贤在刷微博,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她也有微博账号,拿过去看,她没阻止。结果……原本是个僵尸号,却被夏禹翻着看到了天黑。她的账号只给一个人写过留言、评论,就是夏禹。 “舞台竟然出故障!主办方出来澄清!道歉!” “你还好吧?要注意休息多喝热水!照顾好自己!” “永远为你打call!” “晒票根,我要支持偶像到底!” …… 中二病晚期粉丝症候群! 夏禹一直看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追星”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对她的心结,于是问她:“其实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爱我?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这还用想吗?”谢紫贤觉得他纠结得实在没道理,这人耽于厨房与爱,斗志呢?可这问题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太对,行动最具说服力!于是她拉上夏禹的手,“走!” “去哪儿啊?” “回家!” 她开着车,一起回了他家。 关门,她把他推到墙上,他有点慌,她不由分说吻了他,手也不老实,拨开他的衣服摩挲着他身上的每一寸…… 夏禹都懵了……被她撩得身热情动,还是极具克制力地推开她,“你怎么了?” 她宠溺地笑着,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贴到他身上,“半年什么的,见鬼去吧!这回我说了算!”十五公分的身高差,她吻他还是要踮起脚,有点吃力。夏禹把她抱进了卧室,换到了舒服的战场…… 跟上回不同的是,她全程都在喊“疼啊……” 夏禹已经尽量温柔了,“这次还这么疼吗?那上次岂不是更疼?你干嘛要忍着?” 上一次,她忍到小声抽泣,这一次彻底释放,大哭一场……紧紧地搂着他,边哭边说:“夏禹,我喜欢你,更爱你啊,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永远都跟你在一起!” ** 周一上午,民政局,谢总层层部署,打算滴水不漏地跟夏禹把证领了。没想到,夏禹提前叫来了各家媒体,他就是要第一时间向全世界公布:这我老婆! 夏禹的粉丝们沸腾了!自然是祝福声有,寻死觅活的也有…… “脱粉!脱粉!” “秀恩爱死得快!” “形婚!肯定不知道哪一位事业遇上麻烦了!” “过不了几天就得离!坐等!” …… 门口。他吻她,大庭广众,明目张胆,宣誓主权,就是要堵上悠悠众口。 人声鼎沸,手机摄像机更是躁动不止。 夏禹的这个吻好长。 谢总觉得这么给人看下去,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扣动了腰间的一个装置,现场的手机、摄像机顿时全部停摆,无法使用,更别说联网了! 这个操作,就像灭霸的响指。 世界重启。 人生,焕然一新! ※※※※※※※※※※※※※※※※※※※※ 祝愿在座诸位都能跟自己爱的人终成眷属! 新婚 如胶似漆的婚后第一天,谢紫贤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还感觉手上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是无名指,多了一枚戒指,微弱光线下也闪着剔透的光。 以前她从未戴过戒指,更没想到过第一次戴上的戒指,就被准确无误地套在了无名指上,她把那只戴着戒指的手用另一只手按在心上,感受这份真实。 只不过,鸽子蛋啊,一般不都是求婚或者结婚的时候,在现场万千亲朋的簇拥欢呼之下,被戴上的吗?夏禹倒好,偷偷地,趁着别人睡得香的时候,一点情话都没说,就这么套在了她手上。 未免……有点别扭! 她想到此处,才发现醒来后没看到夏禹,不知道是在卧室外边还是出门了。刚下床,夏禹就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带着围裙。他本来是想叫谢紫贤起床的,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她完美地错过了早饭和午饭。 就这么能睡吗? 夏禹见她醒着,放下锅铲摘下围裙凑到床边,她像是预见到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赶紧站起来准备逃走,夏禹还是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我又不干什么,你跑什么呀!” 她倚着夏禹的胸膛,隔着两层薄如纱的睡衣,能清楚地感知到夏禹的心跳,这一刻,永远停在这里才好呢,就像跟外面的世界永远地隔开,她这个原本就不容于世的异类,终于有了栖身之所,不再是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什么,抬起手,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这是什么啊?” 夏禹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嘴边,吻了吻,“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就这样安静、无言地彼此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心跳,坐了许久,夏禹说:“明天咱们搬家,后天去度蜜月,回来再补办婚礼,我都安排好了。” 谢紫贤猛地坐起来,看着夏禹,一脸的不可思议,“婚礼?” 夏禹:“怎么了?咱们结婚了啊!你忘啦?” 谢紫贤:“我知道啊,但是婚礼什么的,就算了吧,我不要婚礼!” 夏禹脸上略过一点愠色,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于是她赶快解释:“我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亲戚,有的都是同事、合作伙伴,我不觉得我结婚还非得让他们来祝福,所以才那么说的。是我想的不对,我没有,可是你有啊。你说办婚礼,那就办!我都听你的!” 夏禹看她这幅样子,听她说的这些话,感觉莫名的心疼,她在外边可是瞪一眼都能把人吓怕的,在家里却怂得这般可爱,把她揽到身上,“我想办婚礼,又不是为了这些,我是想给你一个难忘的婚礼啊!你要是不想办,也可以不办。” 谢紫贤倒是坚持要办了,“办办办!就这么决定了。但是夏禹啊,好像办婚礼有好多事儿要做啊,印喜帖、订酒店、还得选日子……” 夏禹:“我都订好了。” 谢紫贤:“哈?” 夏禹:“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你的婚纱。” 谢紫贤:“……” 夏禹说到这儿,轻轻把她扶起来,出门片刻,拿了几张图纸回来,两个人又恢复了刚才依偎着的姿势。夏禹把图纸给她看,“喜欢吗?” 图纸上,画的是婚纱。上面还有她那枚蝴蝶胸针的元素,她说过,那是夏禹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当时夏禹对她一点印象都还没有。席地的下摆拉了足有七八米长,因为看上去是整个衣身的三四倍。还有上面的点缀,是很多颗珍珠。白色,纯洁、梦幻、庄重。 谢紫贤拿着图纸看得出神,“这是你画的啊?” 夏禹:“嗯,喜欢吗?” 她有点哽咽,“喜欢,好喜欢,好美啊!” 夏禹把图纸放下,把她搂得更紧了些,“这么美的东西,都是你的!” 又这样坐了许久。 谢紫贤:“那日子呢?结婚的日子?是不是要找人算一算啊?我要不看看黄历吧!”说着就要起来。 夏禹又把她拉了回来,“我想好了,就在一月份,你在桥上捡到我的那天。” 谢紫贤:“那蜜月也得婚礼之后再说吧。” 夏禹:“为什么?又不冲突。我都定了后天的机票,去北欧,你不是一直想去嘛。而且你要想滑雪,现在去正好。” 谢紫贤:“太冷了吧!还是算了,明年吧,明年再去。我年前好多事儿要忙啊。” 夏禹:“忙什么?你的游戏不是都正常运营了吗?” 谢紫贤:“其实那个政府的奖,我挺想要的,所以星海申请了做承办方,我还要运作一下啊,如果批下来,工作就多了,我肯定不能这个时候走开。” 夏禹:“我可从没听你说过,你想要那个奖,我还以为……” 谢紫贤赶快强调,“你千万不要帮我啊!我想自己试试!”随后声音沉下来又说,“而且,我要是拿了那个奖,说不定别人还觉得,我配得上你点儿。”随之又自嘲般,“不过也不一定,别人也可以说,那都是你给我弄来的……” 夏禹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我给你弄来的有什么不好啊?起来刷牙洗脸吧,我煲的汤快好了,去看看火。” 是啊,他给的,有什么不好?谢紫贤兀自倚在床头,手里又拿起那些图纸。她最爱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是她的另一半,她的爱人,她的家人了! 她又想起黄叔叔临终前问过她有没有爱的人。她那时候说的就是夏禹。也许,是黄叔叔在冥冥中保佑着她吧。如果是,她想,也请黄叔叔好好保佑夏禹,让他今后都能快乐、平安,让他们永远都能在一起。 ** “夏禹啊,这个鸡汤不怎么好喝,太淡了!”晚饭吃完,夏禹让她喝鸡汤,这是第四碗。 夏禹摆出师者的姿态,“你必须要改掉口重的习惯,吃得清淡点儿,等以后有了小朋友,很多东西都不能吃的,尤其你爱吃那么多没营养的东西!” “小朋友???”她一脸懵逼!随之,像是有什么隐情似的,低了低头,把这第四碗鸡汤干了。 夏禹说完回了屋,所以没发现她的小心思。等夏禹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送你个礼物!” “还送?”谢紫贤想,这婚后生活着实不亏! 夏禹双手撑起一件天蓝色的毛坎肩,“你还记得吗?” 谢紫贤顿时鼻酸了,记得!她当然记得!透过那件毛坎肩,她那悠远的记忆瞬间袭来,不过那记忆是断断续续的、模糊的,不是因为久远,而是那时候,她还太小,只能记得一些图像一样的画面,记不得全貌。 是妈妈啊。 妈妈生病离世之前,正在给她织一件毛坎肩,却没能织完就撒手人寰了。她一直觉得,也许那件坎肩没能穿在她身上,而且这辈子都不可能穿在她身上,是妈妈最大的遗憾吧。 每每想到此处,她的心里都像有根针刺了一下。 这件事,她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但是夏禹知道。不仅知道,还把妈妈织了一半的这件毛坎肩,织完了。夏禹亲手,一针一针,织好了。那段时间谢紫贤不住在这个家里,夏禹偷偷做的这件事。 前提是,夏禹在刚知道谢紫贤经历的时候,刚跟她在一起之后,就去过了她出生的地方。他知道谢紫贤从小到大的经历,纵然现在强势到睥睨商圈儿,可她内心的那个孩子,一直缺失着最重要的童年。他想一点一点给她补上,让那份缺失,变得完整。 此时此刻,谢紫贤穿上了这件毛坎肩,只感觉整个人生都被温暖了,就像,又闻到了妈妈身上的味道。是夏禹所做的一切让她意识到,她生来也是有人爱的,此刻,亦然。仿佛人生并没有什么缺失,也不曾有过遗憾! “谢谢你!……老公!”第一次,她用了这个称呼。 夏禹恨不得把她和她身上那件坎肩一起,包裹到自己的羽翼之下,永远地,护着她。 只是,夏禹深知,这羽翼想要包裹的这个人,成长得太快,所以这羽翼本身还要变得更强大、更有力量才行。 谢紫贤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紧张地问夏禹:“你去村子里的时候……” 夏禹了解她,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放心吧,我是带着农学家,用调研的名义去的。” 谢紫贤:“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认他?把他接来,好好照顾他?” 夏禹笑了笑,心疼地,“我不这么觉得,你也不用当圣人。我去村子的时候,什么都知道了,你早就找了农科员到村子里驻扎带着他们开发新农业,现在村子里家家都比以前富了起来,你还请了医疗队,每个月到村子里去给家家户户做体检。为了给爸爸一笔钱,你还找了政府,给他家颁了个模范家庭,每年奖金三十万,为了请当地政府帮这个忙,你当时用如杉科技的名义,签了二十年的免费的全省公网维护。而且你想的那么周到,把这份协议更名到了星海。” 谢紫贤提炼了唯一的重点,“你说,爸爸?” 是啊,夏禹刚刚说的,是“爸爸”,不是“你爸爸”。 夏禹:“咱们结婚,你想请他来吗?” 她想了好久,好久,“算了吧。” ** 终于休息了一夜,转天,搬家! 新的家,熟悉至极! 夏禹把黄泽澄的那栋远郊别墅买了回来,并且重新装潢布置了,没有过于改造以前的属于黄叔叔的审美,还是很有书香气,只是焕然一新,而且,夏禹还把那幅字“叠嶂不知重”,做成了屏风。 克己复礼,时刻自省,比沉浸在虚荣繁华里强得多,也有用得多。夏禹和谢紫贤,都是大浪里翻滚过来的,深刻地明白这一点。而这也是黄泽澄对谢紫贤最大的期望,时刻的清醒,是没有退路可走、没有后盾可靠的人,必备的武器。 谢紫贤突然笑着说:“夏禹啊,你有没有发现?人家结婚的步骤都是,求婚、买房子、准备婚纱、买戒指、送喜帖、婚礼上才戴戒指,咱们好像全是反着来的。” 夏禹亲了她一下,“反就反吧,反正,我一样都不给你落下!” 烈火 人家结婚都是按照求婚、买房子、准备婚纱、买戒指、送喜帖、婚礼这个顺序来的,按部就班,而夏禹和谢紫贤,是结婚、戴戒指、做婚纱选日子印喜帖、搬新家、再搞婚礼,跟玩儿似的。嗯,外人看起来,确实跟玩儿似的。但是为什么是这个顺序? 他们俩,纵然历遍世事,可谁都没结过婚呀。结婚这件事,琐琐碎碎、家长里短、传统规矩,哪一家不都是父母亲长给操办呢?而他们,不拥有。结婚这件事,只能自己摸索。当然是想到哪样就先做哪样。 两个人搬完家的那天晚上,去了夏立新的家。谢紫贤准备了一路如何开口叫出“爸爸”两个字,这两个字于她,实在戳心刺骨。夏立新的回复只有一句:“我和你赵姨身体都不好,结婚的事儿,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红包包多少啊?夏禹你得提前给我。” “哦。”夏禹笑着,只说了这一个字。有她在身边,任何别的事、谁说了什么话,他都可以不在意。 夏禹请了香港的公关公司来操办他们的婚礼,因他觉得香港人在传统习俗方面更加贴近东方,不像国内的一些婚庆礼仪公司,搞得都是中西合璧,反而流失了很多文化内涵,一味追求奢华,其实特别没意思。 可他又不想把所有婚礼相关的事情都交给别人,那样显得没诚意,所以只让公关公司负责婚礼当天的一切事宜,前面的事还是由他亲手准备。这是结婚的大事啊,对他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夏禹找公关公司要来了婚礼全程的礼仪单子,逐样逐样对过,确保毫无遗漏,他对她承诺了,“一样都不落下!”他说到做到。 日子选了,请帖发了,婚宴嘛,夏禹提前包下了整个枫江酒店,整整三天。 婚纱,夏禹亲自设计了,找了意大利的手工大师缝制,要求提前两周送过来,因为他还要亲手缝好那一千一百一十一颗珍珠。 所有的准备工作,夏禹都是亲力亲为,每个细节都问了谢紫贤的意见,她只说“我都听你的。”和“需要我做什么呀?”夏禹每次都说,“我弄就行了,你就只管提要求,不用动手。忙你的工作。” 谢紫贤顺势发问,她早想问了,“那你的工作呢?你这段时间都不上班了吗?” “这话好像是在催着老公出去挣钱啊!”夏禹开玩笑。 “也是,也不是。” “怎么说?” 谢紫贤:“你总不能老忙活这些事儿吧?你出去干点儿正事儿吧!” 夏禹:“现在结婚就是正事儿啊!还有什么比这个事儿更重要吗?” 这个女人真的是不解风情啊!在人家忙得热火朝天准备婚礼的时候,她来上这么一句,如果她老公是等闲人,怕是要气炸天了,这无异于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可夏禹明白她,她既不在意任何仪式,更关心夏禹的前程多过一切。她的这个提醒,让夏禹觉得,往后余生,做生意还是生活,只要跟她在一起,有她提点,就能永远保持该有的那份平衡,会携手并进。 紫贤,紫贤,紫绶金章,贤良方正。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夏禹心里掠过了这些话,一直面容深邃地看着谢紫贤,倒弄得她有些不自在了。 谢紫贤:“我不是说结婚不是正事儿!我的意思是……” 夏禹用吻堵住她的话,后来告诉她:“放心!你在外边,还是随便折腾,我就算天天待在家里,你折腾出问题,我还是能兜得住的!” ** 夫妻几天不出门,外面的媒体也是炸疯了。这栋房子方圆三里不得近人,还是个铁桶,就像这两个人,也是铁板一块! 于是,舆论的风向自己拐了弯儿,从挖掘二人如此匆忙成婚是否因为谁遇到了麻烦、联个姻彼此托一下,到专注报道夏禹的科技农业项目产业布局和星海科技跟政府合作的进程。 免费宣传! 夏禹的科技农业项目已经转了一年,摸索和尝试的一年。天公作美,但更赖于夏禹带着科研团队的前期布局,两个试点和七个农场集体创收七个亿,是上一年度这些地区整体农业创收总额的3000%! 令人震惊的事不止于此,媒体还挖掘到,就在夏禹跟谢紫贤躲在家里不出来的一星期里,法国有一家食品集团在纳斯达克主板上市,这家企业的第一股东是如雷贯耳的共享网创始人steve,而持股量第二的就是咱们这位夏禹! 上市本身没什么惊人的,国内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企业不在少数,可夏禹的合伙人,竟是steve! 由于农业产业链物流、进出口贸易和国内销售网络电商系统板块的带动,加上户籍系统、夜光天眼、天网系统和几个大热的游戏正在运营,如杉科技今年的收益也高于往年。 整个农业产业链的布局,经过农业一年一轮回的打磨,到了第二年,一切都步入正轨。 确实像夏禹自己说的,今时今日,他躺在家里,财富值就能实现倍增。 谢紫贤说:“我不行啊!我还得去上班!” ** 新的一周,谢紫贤周一刚进公司,就看到同事们给她布置了浪漫粉红的欢迎仪式,集体撒花,“恭喜老板!”“新婚快乐!”“请客请客!” 谢紫贤笑着,“今天你们选地方,随便点,不限场次,消费不设上限!” 有人开玩笑,“涨点儿薪水更实际啊!” 这位老板也很痛快,“涨呗!”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说涨就涨啊,说实在的,星海科技的薪资水平本来就是业界数一数二的了,谢紫贤干什么事儿都喜欢让利,只要别人别惹她基本都是以礼相待礼数周全,最难的部分永远留给她自己。对待自己的员工更不在话下啊。 都这水准了,还是说涨就涨!还不少涨,“就涨10%,每个人,钱益,下月开始!” 全场欢呼! 行政人员自不必说,办事加一百二十分的认真,搞创作的、编程师们没有一个不在心里酝酿着设计一个更牛逼的游戏、软件。 公司成立半年多,推向市场的app就有17个,游戏除了《步步生姿世世欢》和《恶灵警探》,还有另外的六个体量较大的游戏已经试运营。 所有人都以为,星海科技达到一年就会运营ipo,或者等满两年去纳斯达克上市,之前薛崇明找谢紫贤跟国内ipo运营专业经理人见面后,早就把这个消息散了出去。 但关于“上市”这个事儿,谢紫贤从没提起过,她只是没打算想,而在别人看来,越是缄口不言越是在暗中动作了。所以,最近约着谢紫贤要注资星海科技的财团非常多。 这一次,她顺势而为接受各种邀约,出席各种局,没有推辞,为的是打好关系,能够让星海科技成为枫江市年度企业表彰大会的承办方。这事儿她跟夏禹说过,她最怕夏禹帮她实现,她必须靠自己达成! 可她逐渐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在夏禹的羽翼之下了。关于夏禹产业布局和如今资本实力的那些新闻铺天盖地,这些邀请谢紫贤的人,有一部分是冲着跟星海科技合作进而跟政府打好关系而来,更有一部分是想结识夏禹跟他合作,对谢紫贤客客气气只是想让她牵线搭桥。而后者,居多。 她又一次觉得,她对夏禹,就是孙悟空对如来佛。 她想飞出去啊! 可她每飞一次,夏禹的资源、资本和能力就得跟着膨胀一次,她没意识到,她总想逃!没完了她! ** 再也没有难听的话入耳,对于谢紫贤来说,这未免有点不真实。她倒不是喜欢被虐,只是快二十年了,她不习惯耳边、眼前全是恭维。饭局上、酒局上、球局上,她稀里糊涂地应付着。其实也没有人真在乎谁心里想什么,有的捭阖,有的纵横,一朝得势被捧若上宾,一朝失策又被弃如敝履。大家在乎的,无非是利益二字。 可谢紫贤分不清,这份安逸是来自于自己的努力,还是只是因为夏禹,如果是后者,她心里着实不舒服! 终于,在球场的洗手间里,她听到了一番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对话。 “非要搞到外边来,跟这些男人争那块肉,在家里把老公伺候舒服了,什么都有啦。” “她现在有的这些,难道不是把男人伺候好了,才有的啊?” “这女人野心也太大了,心机婊啊!” “其实也无可厚非,这种什么童话婚姻,说不定哪天男人就腻了。以夏禹现在的实力,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再说夏禹以前绯闻就不少,他能一直守着一个人?谁信啊!” “我看啊,她就是趁着还有夏禹这块垫脚石,多捞点儿是点儿。” 以前她什么话都能听,都可以不在乎、不放心上,因为她知道那都是假的,可现在人们说她一切都是靠夏禹,怕是真的。 心里太难受了! 她逐渐习惯了被爱和被宠,可不习惯不劳而获啊! 人生经验告诉她,一切获得都是有代价的! 星海科技必须成为枫江市年表彰会的承办企业! 可人一着急就容易出错。星海科技办了一个年会晚宴,邀请了枫江市过半数的企业到场。谢紫贤想借此展示公司有足够的能力承办市里年会。时间赶,就没对合作的烟火企业做充分调查。 结果,年会过半,现场失火。 这把火,烧得似曾相识。 ※※※※※※※※※※※※※※※※※※※※ 感谢支持! 吵架 火势烧了起来,火势被扑灭,前后竟没超过一分钟。现场的混乱刚要开始,便已平息。谢紫贤觉得,这个节奏颇有点魔幻!若是意外失火,不可能救这么快;要是纵火,更不可能中道折止;只有一种可能,一拨人纵火,一拨人救了火! 这场转瞬即逝的火,倒是把谢紫贤给烧醒了。曾几何时,她是单刀赴会的谢子龙,如神似鬼战修罗,而今是过得太*安逸了,老公一哄,天下我有,又想得到外边的认同,想要的越来越多…… 人一旦有欲望,就有弱点,有了弱点,就会恐惧,一旦害怕,就会粉身碎骨。她二十年饥寒交迫才搞懂的生存法则,忘却须臾,灾祸骤至。 舆论果然充满智慧,三观异常正确……“终于玩儿砸了!靠男人,丢人了吧!女人还是应该独立自强!” 她醒了! 星海科技借省台新闻频道向外公布,这次会场的事故是个意外,星海科技负有首要责任,对会场的损失包赔,对宾客精神赔偿,对公共安全设施隐患的修复捐款一百万,为给大众带来的恐慌道歉。同时,谢紫贤向当日在场的宾客表示,希望大家美言,她很有诚意承办今年的市里表彰年会。 很多人说她这件事处理得就像三岁孩童没有章法,自曝其短。一边来说,事故本来没多大,盖一盖也就过去了,可她偏要搞得天下皆知;退一步说,既然事故发生了,就应该暂时韬光养晦,还想承办市里年会,异想天开。 舆论更是嘘声一片。 她不在乎,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她确信,这场火绝不是意外,要调查,就要先松懈对方的警惕,承办权什么的,虚名而已,大不了不要,年底那个奖也可以不要,她最怕的就是这事儿会连累夏禹。婚礼前必须抓到幕后黑手。故而声东击西。 瞿副厅长对谢紫贤说:“事故由厅里来调查,保密工作你放心。” ** 事故发生,到处理完一切,已经是转天上午。谢紫贤回到家,发现夏禹出门了。很多天了,他难得出门,每天都在家里缝那件婚纱,缝了三百多颗珠子,还差八百多颗。 年会夏禹没去,因为谢总说:“会上很多人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别喧宾夺主!” 年会上出了事故,夏禹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她说:“别来!别管!都是小事儿,我自己能处理!” 她搞年会,她想做市里年会的承办方,她想拿企业年奖,她不让夏禹到场,不让他管,一切都出于同一个理由,她想靠自己! 冲了个凉,又回了公司,刚进公司,她就得知一个消息,市里年会的承办方确定了,是薛氏企业。 谢紫贤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对不起,让大家白忙了一场,也白期待一场!”深鞠一躬。 第二句:“我们星海还不到一岁呢,咱们再接再厉!”士气只增不减。 以前在如杉科技,只能冷面杀伐,那时候她就期待这样的场景,有绝对的话语权,能对伙伴温柔相待。 ** 她回了办公室,撸起袖子打开电脑,呈现了一个庞大的3d投影,名称是“dna代码跟踪”,最初的编程写入时间是三年前,这个东西,她一直在写,断断续续,因为各种系数过于复杂。简言之,衍生于户籍系统和夜光天眼,每个人出生就把dna输入到户籍系统做充分加密,人一旦失联,解密基因代码就能被立刻找到。夜光天眼本身就有生物科技做支撑,如果说夜光天眼是搜寻,那dna代码跟踪就是实时锁定。 谁都丢不了! 这是谢紫贤的执念,她不确定这个复杂庞大的系统能够做得成,也不确定它能被允许投入使用,因此她跟任何人都没提起过,包括夏禹。 定了定神,刚要开工,她接到一个市委打来的电话,“谢总,你们星海科技是咱们枫江的年度最具贡献企业,准备好到时候的领奖词吧。” 突如其来。 莫名其妙。 谢紫贤不喜反惊,“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昨天我们这边才刚出事,怎么今天就……” 是市委办公室主任亲自来电,“怎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不重要,总之星海科技也是实至名归的。”这语气很不庄重。 她听出必有隐情。 早前,此人就跟谢紫贤暗示过,无论是承办权还是最后得奖,都有操作空间。行*贿,谢紫贤不干!怕是有不少人乐意行此道,听他方才的语气,星海科技的这个获奖资格也并不是公平公正的。 谁还能干这些事儿? 谢紫贤打电话给薛爽:“你做承办方,夏禹知道吗?” 薛爽:“夏禹现在就在我这儿,我把电话给他!” 谢紫贤闻之气恼,啪嗒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夏禹啊,无处不在! 她知道夏禹是好心,她知道她自己这气生得不应该,但是,她有她更深的因由。 ** 为了配得上即将得到的那个奖,谢紫贤给枫江引资,从纽约叫来了厉钦,在枫江投建电影主题公园,他手上有中国、美国等七十多个电影ip,元素包括从西部牛仔到西西里家族、从特洛伊城到古罗马帝国、从海底世界到幻想天际,投资巨大,一旦落成,将极大地拉动枫江的旅游产业。 就像一场游戏的高端局。这场,无酒,无肉,吃素,喝茶。装逼虽然有一点,但是礼数到位,谁都舒服。到场的有市委领导,谢紫贤还请来了瞿副厅长,他也很给面子。厉钦当场表示,明天就可以走合同,批文什么的他不懂,交给谢紫贤。 星海科技提供网络支持,不投钱,只出技术,管管前期行政,就争取到了7%的股份。 厉钦这次来枫江,带了他的新女朋友、百老汇的演员anna,但厉钦向来公私分明、人间清醒,他来赴会,让anna独自去shopping,这种场面,带她出席不够庄重。谢紫贤其实一直看不上厉钦这一点。 厉钦不是一般人,早就把各种人的心理吃得透透的,跟谢紫贤说:“别看不上别人的感情模式,像你跟夏禹这样,两情相悦,修成正果的,没几个有这样的福气。”话真是好听,捧了别人,也变相地怼了别人,恩威并济,箭无虚发。 谢紫贤意味深长地跟了一句:“是啊,好大的福气。” 厉钦玩笑说:“我就想啊,你这场子越开越大,你家夏禹那个性格,水涨船高的,哪天还不得玩儿成枫江首富啊!” “为什么无缘无故老提夏禹?”谢紫贤一脸懵懂。 厉钦比她还懵懂,“你知道枫江并不是我的首选啊!” 谢紫贤明白了,厉钦之所以答应她来枫江投资建乐园,不是出于曾经的所谓的友谊,而是因为夏禹!夏禹跟果骏山、steve都有合作,而这两个人跟厉钦之间,才是真正的友谊。 厉钦还补了一刀,“我看下次就让夏禹来吧,都是男人谈事儿也方便。你不如帮我陪陪anna去逛逛街吃吃饭啊,夏太太!” ** 谢紫贤向瞿副厅长询问事故调查进展。瞿副厅长告知,烟火公司确实用了一批不合格的烟花,那个批准使用的副经理早前辞职了,人现在还在国外。而当晚的情形确实如谢紫贤猜想,有另一批人及时救火,救火的人倒是找到了,是夏禹提前安排的。 谢紫贤直感自尊心荡然无存! 更何况,她曾经离开如杉科技,就是不希望夏禹为了保护他,去跟那些人对垒;她小心翼翼地经营着现在的星海,不融资、不上市,跟政府合作匡正形象,现在只不过想搞个年会,就又把夏禹拉下水了!让他花钱欠人情,让他又开始跟黑暗交锋! ** 婚纱上面的珍珠,夏禹缝到四百多颗了,一针一线。也做好了晚饭,等谢紫贤回家后一起吃。 谢紫贤根本不想吃饭,“夏禹,你不用什么都替我做,星海就算不拿年底那个奖,还有明年,厉钦就算不来枫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夏禹手里的针停在半空,迟疑了许久。 谢紫贤组织了半天语言,才继续,“我想要的只是靠我自己,可我想通过我自己得到的东西你都提前给我了,我又要树立新的目标,这是个悖论!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夏禹总算听明白了,语气也不示弱,“谢紫贤!你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啊?我对你不闻不问,你就美啦?” 少有啊,夏禹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着实让她呆愣了半晌。“夏禹,我人生最讨厌两件事儿,第一就是被人收留,第二,就是靠别人赏口饭吃。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啦!”说着就哭了。 像是无理取闹,可话没毛病。夏禹都不知道这架怎么吵下去了。气急了,口不择言,“那为什么黄叔叔给你的就行?那个阿根廷基建项目,你为什么就能接受?我是你老公,为你做点事儿反倒不行了,这是什么道理?” 谢紫贤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泪水都止住了,沉默了许久才大喊着:“因为那是我付出代价换来的!” 说完,她去了那间没有床的屋子,就是夏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睡的那一间,她把门反锁了。夏禹从外边打不开门,心慌了,她刚才怎么了?是什么样的痛苦,才会让一个人欲哭无泪? 夏禹倚在门口,彻夜未眠,陪着她,什么代价?她还有什么伤痛是我不知道的?这个人七零八落、支离破碎,我还以为我已经给她拼好了,原来,并没那么容易,到底是哪个环节做错了,让她藏得小心翼翼、几乎不再流血的那个隐秘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了…… ※※※※※※※※※※※※※※※※※※※※ 谢总虽然有点儿作,但是夏禹哥哥还是会认真哄老婆的,下章糖糖颇多~ 感谢支持! 秘密 夏禹轻轻敲门。她没回应。夏禹知道他说话里面的人能听到,“谢紫贤,你帮我做什么就都行,我为你做点事儿,你至于气成这样吗?”还是没回应。 …… 夏禹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敲门,“你就算生气,也出来把饭吃了吧,昨天晚上都没吃。” 天已经亮了。 谢紫贤开门出来,直接扎进了夏禹的怀里,“对不起!” 夏禹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习惯性地紧紧抱着她,“不用对不起,吃饭啊!吃完饭咱们聊聊。” 她不说话,就像挂在了他身上一样,一动不动。 夏禹:“不想聊也行。” …… 夏禹:“该道歉的是我啊,我昨天不该用那样的语气跟你说话,以后再也不会了。” 明明是谁无理取闹? 夏禹啊!真的是!丧失了起码做人的尊严!!! 谢紫贤这时长吁了一口气,声色微弱,“夏禹,我好累啊!” 夏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他知道,她说的累,不是睡了一宿的地板抑或是根本没睡,不是昨天吵的那一架,也不是日常那些尔虞我诈,是那个“代价”。到底是什么?他不想马上问她。 抱了一会儿,夏禹才说:“饿吗?昨天你都没吃饭,早上就光喝点儿粥吧。”轻轻摸摸她的脸,领着她,就像她一直要求的,大手包在小手外边那样领着她,去吃早饭。 “老公!” “哎!” “你会永远这么领着我,不撒手吗?” “会!” 夏禹煮的粥,看着那么眼熟。 他特意地,“你还记得这个粥吗?” 她当然记得。 “想想,你就给我做过一次饭,就是煮的这个粥。”他的每个字里,都是深情。 她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做饭啊?那以后我做吧。”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俩,就是从这一碗粥开始的。” 她语带哭腔,委屈巴巴,“要用一碗粥结束吗?” 夏禹都给气笑了,“你怎么不去当编剧啊?还让我从好莱坞给你请!能不能听我说完啊,我是说,一碗粥代表的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很暖,而且有营养,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日子。老公都懂的。” 她哭了。 他拿过纸巾递给她,“吃着饭,别哭了。” 她撒娇,“你喂我吧。” 他诧异,狂喜,“好!” 他轻轻在她的脸上滑了一下,拭去她眼角的泪,像摸孩子似的。舀了一勺粥,先放在嘴边试试温度,觉得合适了才递向她的嘴。 ** “我那时候,在沙漠活了七天。”喝了两口粥,谢紫贤突然严肃了下来,平静地说。 夏禹手里的勺子停在了半空,旋即放下,握着她的手,“你要是不想说,就先不说。” 谢紫贤仍是那么敏感,她以为夏禹不想听,“你害怕知道吗?没什么可怕的。” 夏禹了解她,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心疼她时而流露的这种自轻自贱,“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你什么样我都爱你,所以过去的事儿,你不想回忆的话,就不要想了。” “其实真没什么,我昨晚已经想通了。” 夏禹认真听着,紧紧握着她的手。 “那个风能项目,当时其实是如杉科技被调查,黄叔叔担心公司会倒,所以提前套现了一笔钱出来,十几亿吧,那时候我都没概念,不知道是多少钱,那个钱只有拿到国外投资才安全,才能不被追回来。但是,当时的国际环境跟现在不一样,而且阿根廷治安也不怎么好。黄叔叔投资之后才知道,他们采购了一批违禁的物料,一旦被查出来,可能会在那边坐牢,所以……”她有点哽咽。 夏禹:“所以,改了你的名字?” 她看着夏禹,点了点头。 夏禹:“后来呢?” “后来,果然没瞒住,我被抓走了,但是车刚开到监狱附近,监狱就被炸了。特别狗血。当时特别乱,我就逃走了,想回去找黄叔叔,可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语言又不通,找不到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沙漠里。 “我记得,荒漠上,日光都是白的,像末日,像地狱一样。 “野兽。 “黑夜。 “狂风沙。 “还有人的骸骨。 “到处都是。 “路过的人我也怕,不知道是好是坏,不敢接近,不敢问路,就自己慢慢走,我记得,天黑了又亮了,有七八次。晕倒了几次。也没有水……” 夏禹以为,这些故事只会出现在他的电影里。 可她还没说完,“夏禹,但是这些都不是我难过的原因。” “那是什么?” “我好不容易走回去的时候,黄叔叔已经飞回中国了,他以为我已经死了。” 夏禹知道,她从小到大害怕的,无非是被人丢下,他以为她五岁的那次是唯一的一次。 她接着说:“不过,后来那边的风波平息了,黄叔叔还是把我接了回来。但是夏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忆这些吗?” 夏禹听得脸都惨白了,他随着她说的每个字,去设想当时她的处境,当时她只有十几岁。夏禹想到,他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是流落异国…… 身体的痛是会好的,心里的痛却会随着岁月而加深。 夏禹此刻捧着她的脸,“我知道,你以为黄叔叔不要你了,甚至他收养你就是为了用你的名义做那个项目,你宁可相信是你想多了,所以整件事你都不想再提。对吗?” 她点着头,“我永远都相信黄叔叔是个好人。他还给我起了名字。” 夏禹对她温柔地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后,他却掉泪了,他庆幸,在她撕掉所有的伤疤,从自己编织的安全网里掉落的此刻,他接住了她。 谢紫贤能活到现在,靠的是自欺欺人啊! 为了能够自欺,她从来都不碰那个风能项目里的钱,直到那一次,她为了帮夏禹挡住高森那些人,她还是碰了,买了睚眦,联系了果骏山,接纳了那段不想回忆的过往。 她就像是过去战场上侥幸归来的士兵,带着满身伤痕,眼里心里都是挥剑杀伐、血肉模糊的记忆,所以想要的就要尽,模棱两可不如没有,比如,那些奖、那些虚名…… 她能养成这样的性格,没有埋怨、没有恨、没有放弃自己,实属万幸!让人佩服! 夏禹抱到手都麻了,才发现她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夏禹把下巴贴在她的头顶,轻轻地说:“谢紫贤,我要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一生一世,对你都不会变,爱你的全部,你不用再小心翼翼,我的就是你的,整个我都是你的。你也把你自己放心地交给我,好不好?” 他希望,她在梦里也能听到。 他笃信她能听到,即便此刻还不行,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 ** 转天一早,谢紫贤把睚眦开走了。 夏禹不知道她要去哪儿,也没有问,早就习惯了她的个性,想做的事儿直接做,绝不跟人打个招呼商量一下。 想改变她,需要时间。 或者,不改变也没关系,她心里舒坦就好。 夏禹还是待在家里缝婚纱,一颗颗珍珠,是对她的耐心和诚意。 到了下午,谢紫贤打电话回家,“夏禹,我晚上要吃上次你做的那个天津捞面配麻婆豆腐!记得多放辣!” “好。”夏禹这才放心,“你几点回来?” “六点吧。” 她是从市区打车回来的! 夏禹:“你的车呢?” 谢紫贤:“卖了!” 夏禹喜出望外!断了好,断了好! 她又说:“捐了!” “干得漂亮!” “夏禹,我把在阿根廷的项目,也捐了。当然要搞一些手续,没那么快交接完。不过我下午已经去了市委,都说好了。还有那个奖,我也不要。” 夏禹都懂。 谢紫贤还是说了句:“对不起,让你白忙了。” 夏禹摸着她的头,宠溺地笑着,“这有什么呀,你高兴就好。”旋即一想,开玩笑说,“但是就冲你捐了几十个亿,政府也该把那个奖给你。” 谢紫贤摇摇头,“不要。最近为了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都走偏了,你也不拉着我点儿,一味地纵容!我还是踏踏实实写代码比较开心。” 是啊,她清醒了,回到了正轨,厉钦的话也是个提醒,她这样转下去,夏禹跟着水涨船高,没完了。她只希望他,平安快乐、轻轻松松。 彼此的期许,都仅此而已。 晚饭后,夏禹把那张曾给过谢紫贤、后来又被她强行还回来的银行卡交给了她,“别再还我了!” “多少呀?” “只多不少,绝不让你吃亏!” “其实我们星海的盈利也还可以,而且我不需要花什么钱。” 是啊,她还是那个开着15万的新能源车,穿着卫衣牛仔裤,到处蹭饭的谢紫贤! 确实花不了什么钱! 每次跌进谷底,她都有涅槃重生的能力,压倒了一切的恐惧。 可她见夏禹脸色微愠,日常她可是很害怕夏禹这个表情的,那天吵架嘛,实属例外,她也是猪油蒙了心了!终于识趣地接过了卡,收了起来。 ** 夜里,夏禹轻轻地从后边抱着谢紫贤,将睡未睡,终于问出了他在心里酝酿了一天的那个问题:“谢紫贤,你还想在这儿住吗?” 这个房子,夏禹原本是作为一份新婚礼物送给她的,是她和黄叔叔生活过的房子,可早上那番话,勾起的那段记忆,摊开了,不必再自欺欺人。她还愿意留在原地吗? 谢紫贤握着夏禹的胳膊,往自己的身上紧了紧,“其实我很感激黄叔叔,是真的,我也很爱他,也是真的。如果不是他,我永远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跟你在一起。” 夏禹深情地、语气悠长地,“你走到我身边,靠的是你自己。” “靠的是自己”,是谢紫贤一生里最想得到的那个答案!现在,由她最爱的人,说出来了。 ※※※※※※※※※※※※※※※※※※※※ 感谢支持!感谢在2021-01-06 19:36:25~2021-01-07 20:3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争锋 枫江市一年一度的企业表彰年会,天禹集团作为合资企业,受邀为首席座上宾。 为了在当晚能陪在夏禹身边,谢紫贤提前安排好,让钱益代表星海科技出席。那天晚上,她准备只做夏太太。 出了点小插曲,年会的前一天,谢紫贤试穿礼服,才发现腰围比之前粗了,从56公分胖到了58公分。设计师告诉她的,她从不在意这些事。她就觉得这种伸缩量很正常啊,平时穿裤子也是有时松有时紧,“就这么穿吧!”她向来能凑合。 “不行!”夏禹斩钉截铁! 设计师表示,连夜赶制,还能改出来。 夏禹担心的却是她的婚纱尺寸,还有三天就是婚期了。 谢紫贤说:“我可以三天不吃饭。” 她倒是善解人意!夏禹多希望她说的是“老公你来想办法!” 夏禹果断否决掉她这个不靠谱的方案,立刻包了专机,连夜接来了给她缝制婚纱的那位咖,意大利服装设计大师罗曼,也是时尚圈风向标《天桥》杂志的终身顾问,现任《天桥》主编的恩师。 罗曼的每一件艺术品都价值连城,这样咖数的大师竟然愿意依照夏禹的设计来缝制一件婚纱礼服,还只能做个半成品,剩下的珍珠由夏禹自己完成。 夏禹啊,这……未免过于奢侈了。而且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止,夏禹还拜托罗曼带来了另一件他亲手缝制的晚礼服,深蓝底色,简约大方,适合出席年会。谢紫贤不喜欢出风头,她觉得这件素雅、不耀目,正合适她的“隐身”计划。 她太不了解时尚圈。 她一从车上下来,摄像机就堆了过来,她以为人家拍的是夏禹,左闪右避给留出机位,同时还要保持高雅风度,不过这对于夏太太来说不算什么,游刃有余。 夏禹紧紧扣住她的腰,附在她耳边,轻笑着低声说:“人家拍的是你!” 她很震惊,但是脸上却挂着那种很场面的微笑,同样低声问:“为什么拍我?” “谢小姐,麻烦看这边!” 夏禹立刻纠正,“麻烦以后叫夏太太!” 她才知道上当啦,被他套路啦,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待在他身后,当个隐形人,过来蹭个饭,毕竟今天家里没人做饭。可没想到,成了焦点,笑得脸都僵了。 一个人的出现救了她的场,新晋东京电影节影后白筱,媒体纷纷掉转方向过去拍她。 ** 这场年会,虽说是市委的颁奖典礼和晚宴,薛氏企业作为承办方,薛爽就把这场活动交给了薛崇明全权负责。薛崇明向来喜欢追求表面上的标新立异,喜欢得到夸奖,于是不仅请来了商界名流、政界要员,还发动资源,请了时尚圈、电影圈的各种大咖小咖,弄得从会场门口到会场中心这段路就跟走红毯似的。 谢紫贤和夏禹走进了会场,她想跟夏禹说句话,可就在她看向夏禹的第一个瞬间,吐出第一个字的那一刹那,她发现,夏禹的眼神锁定在了不远处的白筱身上。 夏禹曾经跟白筱一起拍过一部大热ip电影《驰爱》,当时两人炒cp,绯闻传了整整一年。谢紫贤是夏禹的陈年老粉啊,这么重大的“旧闻”她岂能不知? 可夏禹此时此刻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谢紫贤心里刮过了一阵冷风,刮过了,转瞬即逝。 夏禹发现谢紫贤在看他,回过神来,“怎么了?” “没事。” 天禹的外资代表eric和厉钦带着anna走过来找夏禹,谢紫贤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旋即走开了。 厉钦有点意外,谢紫贤以往都还能跟他谈笑几句,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清冷,“夏禹,我先跟你老婆聊两句。”厉钦让anna自便,他去追谢紫贤。 夏禹好想跟上去,被eric给困住了。eric不常来中国,夏禹总不能怠慢。eric这次来,除了参加这个年会,还有好多事项要跟夏禹谈、一起做决策,虽然会留到明天公司会议上详谈,但此刻还是先预预热,拉着夏禹说得热火朝天。 ** 厉钦追上谢紫贤,“我得罪你了吗?” 谢紫贤面对除了夏禹以外的人,那个表情又回来了,邪!“没有。” “口是心非啊!我怎么得罪你了?”厉钦从小就这样,跟谁说话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俩平时这样说话还好,毕竟谢总不是西装就是卫衣,时常不大像个女的,而此时此刻她穿着那件全场焦点的礼服,厉钦这个举止,特别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众人私下议论纷纷:“她还真是能勾搭啊!” 谢紫贤倒没这根弦儿,她刚好有事跟厉钦说:“对了,我还想找你呢,如果你还打算在枫江建乐园的话,你找如杉合作吧,需要我嫁接一下也可以。星海最近比较忙,人手也不够。” “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厉钦自诩能够看破一切人事物,才有那份游戏人间的从容,可他这回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她了,因此穷追不舍。 远处的夏禹看见这一幕,都快疯了,eric却一直拉着他,说个不停。 厉钦到底也没问出来。谢紫贤见钱益带着他的助理进了会场,跟厉钦打了个招呼就走开去找他们了。 当然了,她卖了睚眦,她捐了七十个亿给政府,一毛钱不属于她的利益,她都不想要。这些话,实在没必要跟任何人都解释个清清楚楚。 ** 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蹭饭!肚子饿了,爱谁谁,先搞吃的! 钱益很贴心地带了助理小杨来,女孩子陪着谢紫贤,让她免得孤单。小杨很少直接跟谢紫贤在一起,这下可好,一知道她要吃东西,恨不得霎时间把在场的美食都给她装到一个盘子里。 谢紫贤发现,自己人,就是可爱! 不可爱的随后而至,薛崇明带着他的女伴一起走过来,他今天的女伴是当红女星郭思颖。 这个郭思颖也跟夏禹一起拍过戏,据传说她当年为了追夏禹,把整个横店闹得鸡飞狗跳,结果夏禹串了三天戏就杀青了,人飞去了美国接着拍那部steve投资的电影,这位郭小姐就追到了美国,被拒绝后,在华乐的片场是又哭又闹! 远处的夏禹眼睛一直追随着谢紫贤,当他见到郭思颖也来了,还跟谢紫贤照面且聊了起来,心下登时一沉,这回我完了!关于他过去跟娱乐圈有关的一切,谢紫贤没有不知道的,何况,当时她只是通过新闻媒体去了解,而媒体自然是把事情夸大再夸大。因此谢紫贤知道的版本,一定是那个最轰轰烈烈的版本! 可是,她是出于什么心情,还能跟人家谈笑风生?! 她就这么没脾气吗?! 谢紫贤并没有谈笑风生,她只是表面笑着在说狠话而已,她擅长啊! 单看她的笑容,确实充满欺骗性!她向来是能笑着杀人的角色。 这又不是在家里,她此刻也不是他的那只小白兔。 “薛崇明,你心思够深的呀!”她这话轻飘飘说出来,却极尽调侃。 薛崇明倒是不往心里去,顾左右言它:“咱们星海ipo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紫贤还那样笑着,“想都不用想!” 薛崇明:“星海也快一年了,该想想了。” 谢紫贤这回是真笑了,“你这种脑子,还是别往鳄鱼池里跳了。” 薛崇明没想到,他以为谢紫贤在这种场合,穿着这么华贵的礼服,说话措辞总得文雅些吧?然而她并没有。薛崇明有点羞恼,“你不就是气我请来了白筱嘛!我是善意地给你提个醒。你看看这些,都是夏禹过往的战绩啊!你还真打算跟他白头偕老了?” 谢紫贤心里即便生气,可只要她不想让人看出来的话,也可以盖得很好,依旧笑着,“你这么损人不利己的,还想上市?”她说着拨开了薛崇明,走向餐台,“躲开,别耽误我吃饭。” 郭思颖倒是兀自不休,拖着薛崇明也来拿吃的,顺便跟谢紫贤聊起来。 郭思颖:“谢姐姐……” 谢紫贤:“我比你小。” 有点叫人意外呀! 郭思颖:“那就谢总?谢总,你没看到白筱身上那个纹身吗?女明星纹身啊,得有什么样的深情、什么样的魄力,那可是夏禹的英文名啊。” 谢紫贤明白了,刚才夏禹看白筱那一眼,就是看到那个纹身了吧,他看的并不是白筱的人。 都是什么墙花路草! 谢紫贤一脸无公害地笑着,怼了回去:“那你呢?你为夏禹做过什么啊?” 把郭思颖给问懵了,过了会儿又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秘辛似的,“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开放啊!你为了攀着夏禹不撒手,这也能忍?” 谢紫贤想,听了这种恶心的话,需要生气吗?这种时候生气就是给对方长脸。更何况这么多年了,真能气到她的人和事还真是少之又少。要怼就怼得彻底:“听说你追了夏禹挺久,也没追到,看来我家夏禹的品味没让我失望,你还是跟薛总好好玩儿吧!” 怼哭了! 她说话这会儿,手里也一直没闲着,搜罗了一盘子吃的,又拿了汽水,端着走了。 ** 夏禹终于逮到机会,逃离人群,过来找谢紫贤,拉着她去了会场后面的露台。 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禹怯怯地问:“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啊。” “她说的话你别听!” “我知道啊。你看到白筱那个纹身了吗?还挺好看的。” 问了一圈儿,人家表示不生气,夏禹自己倒是气得不行,“你什么意思啊?” “你刚才不是也注意到了吗?” 夏禹最后挣扎,“你吃醋啦?” “没有啊!” 她要回会场去,夏禹把手压在墙上,把她困在面前,“这都不吃醋吗?” “不吃啊,人家喜欢你,我也拦不住啊。” 夏禹气得一时语塞。 谢紫贤想了想,该说什么,终于,“我冷啊,把你外套脱给我。” “哦。”夏禹收回手,脱外套。 她趁机跑了! 夏禹追进了会场,把外套给她披上。 全场灯光暗了下来,正戏来了。司仪在台上宣布:“枫江市年度企业表彰大会现在开始!” 这才开始,可会场这锅汤早都煮沸了。有的商场争锋,有的情场争风。 只有夏禹此时此刻在迫切渴望着,早点结束!早点回家! ※※※※※※※※※※※※※※※※※※※※ 感谢支持! 抢婚 夏禹害怕谢紫贤生气、害怕她吃醋,他这个草木皆兵的状态并非夸大,他了解媒体,了解白筱,了解把白筱请来的薛崇明。刚刚白筱在会场外边接受媒体拍照采访,话题围绕的并不是她成为新晋影后,而是她的纹身,夏禹的英文名。 热搜第一时间奉上:#谢紫贤原来是三##白筱回国抢婚##三头对面修罗场# 外表的光鲜最具欺骗性,白筱是新晋影后、粉丝过亿、家世显赫、高学历,谢紫贤却是在网上充满了黑历史,好的被说过无良奸商,坏的,那些叫人难以启齿的话数不胜数。媒体对两人展开全方位的比较。结论只有一个,谢紫贤最多只是夏禹的插曲。 夏禹刚刚把谢紫贤拉到会场外面的时候,就是略知了网上的风向,而且以他对薛崇明的了解,如果这一切他都事先知情,他是绝对有办法让谢紫贤的手机上第一时间出现以上热搜内容的。 果然,谢紫贤刚才还主动提起了白筱的纹身…… 夏禹当时害怕极了! 可她说了:不吃醋! 夏禹的心久久没法儿平复。 好在娱乐记者进不了会场,现场能进入的媒体都是省台卫视和市里电视台、报社杂志的记者。 颁奖环节开始,宾客落座,夏禹夫妇坐在第一排。小杨欠着身子走过来,给谢紫贤送来披肩。她披上披肩,把夏禹的西装外套还给了他,说:“我去下洗手间。” 夏禹的心都跟着飞走了,眼神也片刻不离。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是白筱,而且她就直接坐在了刚刚谢紫贤离开的位子上。 台上的司仪在口吐莲花、疯狂输出。 夏禹看到白筱,第一句话说的是:“这是她的位子。” “她”?不是“我老婆”?东京电影节影后解读潜台词的能力不逊于夏禹,一个男人跟外边的女人称呼自己的老婆为“她”,怎么都让人觉得有种偷情的暗示。白筱笑得高贵端庄,“夏禹,等她回来,我就走。” 她也用了“她”。 夏禹意识到了,刚才自己口误了,起身,“那就失陪了。” ** 夏禹走出会场找谢紫贤,在电梯口看见她正跟厉钦在那里说着什么。 “你不是去洗手间了吗?”夏禹这话脱口而出。 厉钦这回读懂了,这是吃醋了,赶紧说:“我们在等岳阿姨。” 说着呢,岳如杉出了电梯。如今她在北京和枫江两边跑,刚下飞机赶过来,所以有些迟了。 岳如杉出电梯就看到了谢紫贤,“你选的伴娘团,我给你从北京带来啦,绝不会失色于夏禹的那些伴郎。”说着就领着谢紫贤往会场里走。 夏禹和厉钦跟在后边。 厉钦低声问夏禹:“刚才你跟白筱的热搜怎么回事啊?” “谢紫贤跟你说的?” “她怎么可能跟我说这些啊?她现在都不好好理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厉钦想了想,“你俩结婚前不会出岔子吧?” “不会!” 如杉科技的位子在第二排,只是岳如杉来晚了,不想打扰到大家,就在会场靠后的一排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谢紫贤表示她要跟岳阿姨坐在一起,让夏禹自己回去坐。而此时此刻,白筱还兀自坐在那个属于谢紫贤的位子上。 难道让她回去,宣誓主权吗?无论是那个位子,还是夏禹这个人。 没这个必要吧!别人只是喊了个攻城的口号,弓箭架好奈何城墙太高,这种情势下,还有必要骑马杀出城,跟对方来个单挑吗? 这种事情,但凡男人心里有你,都不必你自己出手,但凡男人心里没有你,你也不必再出手。 何必小题大做。 夏禹跟着放弃了“首席座上宾”的位子,就在谢紫贤旁边挤出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市委领导被请上台,宣布了本年度最具贡献企业奖。花落谁家?如杉科技。户籍工程和夜光天眼投入使用之后,极大地方便了人们的日常生活,而且据统计数据显示,寻找失踪人口的成功率有了大幅上涨。 岳如杉一向从容,她根本没准备什么领奖词,都是现场发挥,而她核心感谢的人只有一个。“如杉科技可以拿奖,当然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和同行的协助。但这一切更归功于一个人,谢紫贤,我们如杉科技曾经的执行董事,是她的坚持,才有了今天户籍系统和夜光天眼的推广,还有在天网系统中,谢总也居功至伟,当时她已经离开如杉科技,还是无条件地来帮助我们完善系统,花大量时间给有关部门讲课、普及使用技术。我希望她的贡献被世人所知。”岳如杉带头鼓掌,全场掌声雷动,且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最后边的谢紫贤。 岳如杉还没说完,她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两天后,将是我们这位大功臣和天禹的夏总的婚礼。有件事我本来想在他们的婚礼上公布,但今天有幸拿奖,走到台上来,我就借此机会宣布了,我也53岁了,再过两年就准备退休,如杉科技以后还是要交给我这位小朋友的。” “我这位小朋友”这六个字是谢紫贤提炼的唯一重点,前面那些都可以略过,这六个字,其实是代表着岳阿姨对黄叔叔彻彻底底的谅解。 ** 颁奖之后还有舞会。薛崇明把整场年会安排得一点儿死角都没有。 今晚厉钦之所以一来就找夏禹,因为他就是夏禹叫来的。薛爽想在他的度假村搞一个电影主题民宿,之前争得了股东们的同意,当然包括夏禹。夏禹叫厉钦来,就是想给薛爽嫁接一些影视版权资源。可薛崇明请来了白筱、郭思颖这些人,惹得夏禹全程都在担心谢紫贤会生气,提心吊胆了一整晚,都不想给薛爽介绍了。 不过嘛,薛爽心明眼亮,既然厉钦人都来了,不可能说不上话就放走。薛爽拉着夏禹、厉钦聊了半天电影民宿的事情,厉钦向来果敢,当场就拍板,说只要薛爽这边一切资质都没问题,他可以用ip投资。ip投资,看似没有资本成本,可ip约等于公司的名誉,厉钦这么爽快,实在是出于对夏禹的信任。 薛崇明走了过来。薛爽知道他这个儿子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他不仅自己过来,还带上了郭思颖,叫上了白筱一起过来。 夏禹的眼睛又下意识地寻找着谢紫贤,这一晚上,太他妈累心了! 薛爽见夏禹要走开,转移了话题,“夏禹啊,你们的婚礼都筹备好了?” 这个话题夏禹倒是可以聊一下,“有香港的公关公司在做。” 一旁的薛氏另外一位股东:“听说夏总包下了整个枫江酒店,包了三天,真是大手笔啊!” 这事儿夏禹还真有点自豪,“一辈子就一次嘛。” 薛崇明开始坑爹,“一次这个话,说得太早了吧。” 夏禹在这个场合当然不会对他来硬的,十分有风度地笑着,“薛总别开这种玩笑,我老婆能嫁给我,我可花了不少工夫。”突然觉得这个语境不怎么符合自身风格,还是来硬的,“别忘了,你们薛氏、如杉科技,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早就没有了。” 股东尽皆怔住。 厉钦笑惨了。 白筱知道,该是时候知难而退了。 但是,垂死,怎么都要挣扎一下。 白筱追上夏禹,拉住他的胳膊,“夏禹,不能好好聊聊吗?你有必要这么怕她吗?” 夏禹抽出胳膊,礼貌回应,“我们没什么可聊的。”径直走。 白筱追着,“夏禹,你去年出事的时候,我在冰岛拍戏,你也知道那里没信号。要是我知道你的处境,我一定会回来陪在你身边的。” 夏禹没有回应。 这时会场响起一首舞曲,刚好是《驰爱》里面最经典的那首《驰爱乘风》。 不用问,放这音乐又是薛崇明授意。 夏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谢紫贤没事儿就单曲循环这首歌。 白筱:“夏禹,你过两天就结婚了,能不能陪我跳最后一支舞?” 夏禹:“我只跟我老婆跳。再见。” ** 谢紫贤帮岳如杉和厉钦对接了乐园网络支持的事情,后续工作交给冯律师,自己则功成身退。 夏禹来到她面前,“跳支舞吧!” 她刚才谈事情还是一脸冷峻,现在几乎是小声哼唧出了三个字,“不想跳。” “我教你。” “我会跳。” “跟谁学的?” “自学的。” “跟谁跳过?” “没跳过。” “跟我跳吧。” “不跳。” “你是不是生气啦?” “没有。” “那为什么不跟我跳舞?” “夏禹,你拒绝这个人的难度,已经到了必须拉上我的程度了吗?” 夏禹彻底无话可说,可是心里百花盛开,她还是吃醋啦! ** 宴会结束。所有人出来,一排豪华轿车等在外面,宾客们相互寒暄道别,奔着自己的座驾走去。 所有女宾都站在寒风中,等待男伴给开车门,只有夏太太脚步轻快,自己走到车的另一侧,开门上去。 她习惯了。没想过非得等夏禹来给她开车门,那不太麻烦了嘛,我又不是没有手!而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少还有点舍不得让夏禹做这件事。 别人不这么看。那天晚上舆论又开始匪夷所思地标题大开:#夫妻负气离开##白筱抢婚成功# ** 一上车,谢紫贤打开电控隐私玻璃,从透明模式切换成屏蔽模式。赶紧脱掉礼服,被束缚了整晚,身子都有点发僵了。够不到拉链,“夏禹,帮我一下!” 夏禹帮她脱下礼服,趁她还没穿外衣之前,吻了过去,手揽着她的腰,胳膊垫在她身后,倾身把她推倒在座椅上。 她却把他轻轻推开,“我还有事儿啊,赶紧起来!”说着迅速穿好她的t恤长裤。拉下了座椅中间的桌板。把隐私玻璃切换回了透明模式。 夏禹就这么看着她忙活着,心情起起伏伏。 谢紫贤打开pad摆弄着,样子认真,也不说话。 夏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有什么不痛快吗?” “没有啊。”她头都没抬。 夏禹真是觉得没法沟通了!“你这是,这是冷暴力啊!家暴!” ※※※※※※※※※※※※※※※※※※※※ 感谢支持!感谢在2021-01-08 20:48:29~2021-01-09 19: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朵娜 5瓶;安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依赖 夏禹真是什么都敢说呀!“家暴”这词儿都用上了。 谢紫贤惊了一下,手里的pad没拿稳,滑落在地。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头顶相撞。夏禹害怕把她磕疼了,赶紧去摸她的头。 她哭了! 越来越爱哭。 生生死死过几回的人,被磕哭了? “是不是磕疼了?”碍于座位中间小桌板的阻隔,夏禹只能欠着身子去帮她吹吹。 她拿着pad,一脸茫然,嗔怪道:“夏禹!都是你!” “是我是我,对不起,还疼吗?”夏禹轻轻吹出的气体,暖暖的,像风一样拂过她的头顶。 她依旧哭,“我还没改好这个邮件,你一说话把我吓得,不小心给发出去了!” 夏禹去看pad,“什么邮件啊?” “开人!把人开了,不得好好想想怎么说吗?”她说这话时的语气,特别不像是开了别人,倒像是她自己才是被开的那个。 她有某种强烈的自我带入感。 被开了的人,多半是不甘心的,但“被”这个字,又让人无从反抗,开了,就回不来了。 工作如是,感情亦然。 夏禹也跟着紧张起来,“赶紧撤回!” 晚了,显示对方已经打开查阅了。 给谢紫贤一台电脑,她能造出无数个平行世界,但在任何一个世界,即便时间可以加快,可以减慢,却只会永远向前。发生的无从改变。已经打开查阅的邮件,回不到重新编辑状态了。 就像,再顽强的心,一旦被融化,适应了温暖如春,便不愿意再回到寒冷中去。 就像,夏禹在今晚刚到会场时,看向白筱的那一眼,那一幕刻在谢紫贤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夏禹的那一眼,当时就在她心上刮过了一阵凛冽寒风。她内心交战了一晚,自我催眠了一晚,若无其事了一晚,此刻剩下的,是一团扯不明白、找不出头绪的线团。 她发现自己并不是无所畏惧,她害怕失去夏禹。 她又觉得应该无条件相信夏禹,因此他那一眼给她带来的不悦,在她的逻辑里,慢慢变成了她自己的错,变成了愧疚,觉得实属不该,这点杂念,这点不悦,算不算是对夏禹的不尊重、对他的侮辱? 千头万绪组织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于是就都赖在了一封错发出去的邮件身上了。 心里痛,不能向外扎,就扎向自己。 只能哭! 杀平了一座城,败给了一个人。 夏禹读懂了她的潜台词。 夏禹很喜欢《晚秋》那部电影。安娜因初恋的背叛而心灰意冷,嫁给了她后来的丈夫,但后来的丈夫对她家暴,于是她在一个早晨失手杀了她的丈夫,被判入狱七年,服刑期间安娜的母亲去世,她假释三天去参加丧礼,在餐桌上,她再次见到了她的初恋,却因为对方拿错了别人的一只叉子,歇斯底里发了疯,不停地问他“为什么要拿别人的叉子?” 谢紫贤这一晚积淀下来的情绪,就是安娜那个该死的初恋,她误发出去的这封邮件,就是那只叉子。 读懂她,已经变成了夏禹的本能。 她心里一丝一毫的芥蒂,他都想要帮她摘干净。 包括这一晚的小情绪,包括她那位不幸收到辞退信的员工。 夏禹果断从她手上拿过pad,关掉。“你把他简历给我,我公司请他。你给他开多少钱,我加倍。你跟我说会儿话吧。” 她想了想,“开了就是开了,不需要怜悯。把人辞了,还要把人的自尊心一起毁灭吗?” 越说越离谱。 车开到了近郊,到家了。夏禹让司机在大门口停车,他要走着回去。足足三里地,零下七度。夏禹把他一直放在车上的羽绒服裹在了谢紫贤身上,他自己还是只穿着单薄的西装。 她脚步很快,想快点到家,被夏禹搂在身侧,放满了速度。 “慢慢走,边走边聊。”夏禹语气里的温柔几乎都能逼退眼前的寒,难道还赶不走她心里的寒吗?夏禹不信。 走了一会儿,谢紫贤适应了脚下的节奏。 夏禹才说:“躲在自己的壳里,硬邦邦的,难道比在我怀里还舒服吗?” 她看了看夏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没有躲。”说着站定,仿佛在强调这四个字。 夏禹面对着她,把她的衣领紧了紧,“你还记得有一次,你要给我过生日,我跟你耍闹了几天,你当时就想过离开我,对吗?” 谢紫贤有点诧异,“为什么想起说这个啊?”她以为这事情早过去了,她从来不知道夏禹当时察觉到了她的那点转瞬即逝的心思。 夏禹的整颗心都附着在她此刻的表情上,然后遣词造句,小心翼翼,“咱们还有一辈子要过,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会有做的不好的时候,让你生气的时候,让你想打我、想骂我的时候,这些时候,你永远第一时间想到的,难道都是躲回自己的壳里,自己消化、自己扛吗?甚至,想着躲开我?” 她自己整晚都总结不出来的那份心情,被夏禹说中了。刚才的哭,是她的自我宣泄,现在,是真的委屈。没有人懂的时候,只能遇强则强;有人懂了,才有资格委屈。 她想起来,很久以前,胡部长就说过,她对人对事,太过极端,应该改改。她还以为自己改得已经差不多了,直到今晚遇到了这件根本不算事儿的事儿。 一年来,为了了解她,夏禹看了不少心理学的书,那本最简单的《亲密关系:通往灵魂的桥梁》也并不是买给她看的。 夏禹渐渐弄懂了,她凡事自己扛,什么都豁得出去,其实叫外边的人闻风丧胆的不是她的手段,而是她那股鱼死网破的劲儿,这种劲儿,在夏禹身边,她也不必再有,不必再那么累。她自己也知道,她曾经看到薛爽和洪祖山那些罪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跟他们比,论狠绝,差远了。 可就算她什么都豁得出去,也只限于保护别人的时候。 她从不为自己争取利益,她跟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就是“给”。不仅是感情,还有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事物,她都能说放弃就放弃,就像她那时候失去如杉科技执董的位子、失去在这栋房子继续住下去的资格,她一点都没有挣扎,所有扎过来的箭,她都能消解。 难道,就真的不会千疮百孔吗? 心理学上,这种叫障碍性疏离。受过了太多伤,本能地筑起了一道墙,平日里浑然无事,一旦遇到问题,马上想到的就是躲开、逃走、放弃。 可现在有夏禹,一年了,还没把她暖过来吗?今晚她的表现,让夏禹害怕,怕的不仅是她生气,更是她生气后的连锁反应。 虽然,过两天就是他们的婚礼。 但这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夏禹再次帮她紧了紧外套,拉近了些,怕她冷,“我知道婚姻绑不住你,甚至我都绑不住你,他们说你跟岳阿姨很像,我听了很害怕。我不想等到你心里积累了越来越多的困惑的时候,不聊,不沟通,一走了之。就像上次你非得闹分手一样,还有上上次你因为如杉科技的事也想过分开。分开这两个字,在你跟我之间,永远都不应该出现。你以后想都不要想,一个念头,一刹那,都不行!” “夏禹……”她的泪都快在脸上结冰了,好在夏禹一直吹暖自己的手帮她不停地擦。 夏禹捧着她的脸,说着自己也有些哽咽了,而态度极其庄重,“你可以尝试着依赖我,依赖和独立也并不是冲突的。你照样去外边所向披靡,让我来当你最强大的后盾。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适应,但是必须朝这个方向走,必须由我来完成!我夏禹,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言九鼎!” 天空开始有星星点点雪花飘落,已经腊月了,才是初雪,和着恰如其分的灯光,显得晶莹透亮。 夏禹的话,他的心,他这个人,在她面前,皎如这场初雪。 她心里,某种积压了近二十年的重负被逐渐消解,不只是现在,她发觉,是这一年以来;她那座山、那重重叠嶂在被慢慢移开、瓦解、推平,然后摆在她面前一整个充满可能性的世界,那里,最不缺的就是阳光。 那件根本不算事儿的事儿,夏禹也不想略过,要说就说得彻彻底底,“至于今天晚上,你生气,就是因为我看了白筱一眼,对吗?拍戏的时候她说过要去纹身,我那个时候就没理她。我刚才看那一眼就是想确认那个东西是不是跟我有关。如果是,我怕你心里不舒服。那一眼,就只有这一个意思。” 她本来就是这么以为的,可后来又觉得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直到夏禹把这话说出口。 如释重负。 夏禹说了这么久,她总觉得该由她来总结一下,边往房子的方向走,边想,快进屋的时候,终于想到了,“夏禹……” “怎么?” “你以后都不许再看别的女人。” 夏禹给逗笑了,“知道了!” “要不然……”她一时想不出来。 “要不然怎么?” “你就,就……别想再进我房间!” 夏禹想了想,“可是不行呀,我明天还得去公司开会呢,公司有好多女同事啊。” “那你以后别去公司了!网络办公!” 美了! 这一夜,她都被他裹在怀里,她轻吻他,“夏禹,这世上再也没有别的地方,比在你的怀里更好了。” ※※※※※※※※※※※※※※※※※※※※ 夏禹=一言九鼎! 风向 夏禹感冒了,昨天冻得!因害怕传染给谢紫贤,他清早洗漱完就戴好了口罩,拖着“病躯”做好了早饭,看着他老婆吃,趴在她对面桌上开始磨,“送我上班吧!”“司机说他起晚了!”“雪天路滑就别让人家来回折腾了!”“不送我就迟到啦!” 谢紫贤故意由着他闹了半天才满足地笑着,“送呀。” 夏禹就又继续磨下一课题,“帮我打个领带吧,我一低头鼻子不舒服。” “好。” 打领带她是从婚后学会的,现在还不怎么熟练,拆了重打好几次,也并不着急。夏禹就静静地看她认真的样子。 夏禹环环相扣,“今天就陪我在公司待一天吧。” 谢紫贤故意用领带在他领口紧了一下,“能不能一次性说完?还有什么要求?” “没了。带着你的电脑,今天就在我公司办公,晚上再把我捎回来。省油,环保。” 她也答应了。 夏禹继续寸步不离。谢紫贤到车库取车,他也跟着。车库里有十二辆300万到3000万不等的车,都是夏禹的,停放在最外面的,是谢紫贤那辆15万的让她一直爱不释手且从没想过换掉的“小破车”。 谢紫贤在正事上向来不草率,“eric来,开我这车不行,你想开哪个?” 夏禹笑着,“开个低调的吧。” 他俩上周刚看了《黑暗骑士》。布鲁斯·韦恩说了:兰博基尼比较低调。 ** 夏禹开会,让谢紫贤在他办公室办公。可谢紫贤就算在星海,也不喜欢待在办公室里,索性抱着电脑来到休息区。 谢紫贤最近一直在做一个专门给16岁以下孩子玩儿的益智游戏,同时也是一个课程软件,因为她打算把《步步生姿世世欢》和《恶灵警探》实名制和指纹密码配套化,禁止16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注册。如今星海她一个人说了算,因此大小事务都是自己先想清楚、铺垫一番才公布。 她的这些想法,只跟夏禹一个人说过。 在笔记本上写代码多少有点施展不开,但谢紫贤十根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频率之快仍旧让路过她身边的夏禹公司职员发出声声惊叹。一上午,职员们纷纷借着来接水、来冲咖啡的由头聚过来看她写程序。 有一个小女生问了句:“夏太太,我可以把你写代码的视频发到朋友圈吗?原来您真是大神啊,太牛逼了!” 谢紫贤难得好脾气,“随你。” 夏禹让谢紫贤跟他们一起在午餐会上吃饭,她说不用,就在天禹的员工餐厅吃了饭,还没吃完,就接到钱益打来的电话,声色急促,“公司出事了!” “告诉夏禹我先走了。”谢紫贤说着上楼拿好电脑,离开天禹,雷厉风行。 ** 谢紫贤查了一下交通,从天禹到星海的路段堵车严重。 坐地铁快。 全城轰动。 热搜来了:#谢紫贤打回原形# 正好接上昨天抢婚的谣言,来了一出连续剧。 谢紫贤没空理这些,街上人指指点点她也没空搭理,径直回了星海。 从今天一早,星海所有程序的后台都不稳定,程序员就怀疑有人在恶意攻击,打了一上午网络安全战。直到中午,《步步生姿世世欢》被对方黑进来了,游戏用户的预存金额被盗走,星海损失过千万,而这一切的发生,前后总共用了不到十五分钟。 谢紫贤丝毫也不慌乱,打开后台操作一阵,回车确认修改,显示漏洞已修复。众人都松一口气,可谢紫贤觉得不对劲,用户数据的变化特别快,不合理,说明有人在篡改用户信息。这个情境似曾相识,以前在如杉科技她就遇到过一次用户信息泄露。 果然,漏洞再次出现。 全员有点慌,“谢总你都搞不定吗?” 谢紫贤依旧耐心、仔细,重新操作了一会儿,这一次删改了一些重要节点,再回车,又好了。随后说:“要观察几个小时,你们忙了一上午,没吃饭的去吃饭吧。” 谢总啊,太淡定了,所有人都以为谢紫贤此刻会骂人,会宣布处罚措施,她并没有。 一直观察到晚上六点,漏洞再次出现。 对手这次还真是下血本了,这种程度的网络远程攻击,要么是天才,要么就是业内顶尖团队。 钱益说:“会不会是用户里面有网络天才,总玩儿研究透了?” 谢紫贤断言:“不会,如果是用户,盗走了一千多万,不可能不收手。报警吧。” 众皆惊呆。 夏禹匆忙赶来了。 谢紫贤看到夏禹进来,“你怎么来啦?不开会了?” “都开完了,看手机才知道你这儿出事了。”夏禹跟着担心,可他又不懂编程,帮不上忙干着急。 所有人都是干着急。 只有谢紫贤,想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笑着,“新建一个后台,把所有被黑的程序都覆盖一下,就写八个大字:东主有喜,停业三天。” 夏禹想,她还真是会玩儿啊。反正夏禹来的路上想好了,不管事因何起,她的损失他包赔。 可员工们听了,都是一脸愁眉不展,这么搞会不会离着倒闭不远了? 谢紫贤看出大家的担忧,立刻接着说:“新界面也别搞得太秃了,不好看,搞点儿红包雨、幸运符什么的,放个吉利的总额,一百……” 所有人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她到底会说多少。 谢紫贤像是一狠心一跺脚的样子,“七百七十七万的红包,让用户们抢。钱益,你批完我签字。” 鸦雀无声。 谢紫贤发现自己特意想制造点儿轻松气氛,却不奏效,有点小失落,正了正色说:“你们也都放假三天,不过后天我的婚礼,你们必须得来,我能请的人只有你们,还有放假这三天,双薪。放心吧,有我在,公司倒不了。” 有的员工都哭了,也不知是感动,还是觉得这样的公司经营者过于魔幻! ** 至于夏禹这边,今天开会主要商讨的就是购买水利资源项目的方案,农业的发展离不开充足的水源,这样单是一项农业,就拉开了水资源丰富的地区和干旱地区的贫富差距。购买水资源再生和海水资源淡化引流的技术,可以更加丰富天禹的农业产业实体布局,同时惠及相对干旱地区的农民。 国内外很多企业都在争抢这项专利,所以刻不容缓。婚礼之后,夏禹就必须亲自去谈。因为这件事,夏禹觉得很对不起谢紫贤。 两人还是麻烦了司机送他们回家。 路上夏禹说:“这回买专利的事儿不能拖,咱们度蜜月改到3月份好不好?” “好啊。” 夏禹愧疚不已,“对不起!” “你看我公司这情况,我走得了吗?”如果是别人,有的会吵闹,有的会善解人意表示支持,就谢紫贤的话让人心旷神怡,“你忙,我比你还忙!” 你可以! 夏禹酝酿了一会儿,“那你这边的事,我可以帮忙吗?”他试探性地说。之所以试探,因为摸不准她乐不乐意。虽然昨天把很多事情都说开了,但是,再早也渗透过很多次,每次她的心打开一点点,不能一蹴而就,总还需要时间,他也不想逼她。而且夏禹也学乖了,为免她生气,最好先问过她。 谢紫贤这回很知趣,“明天你那个steve不就来了嘛,你能不能让他多带两个人过来啊?”这语气特别像老港片! 夏禹就顺道开了个玩笑,“干什么?打群架啊!” 谢紫贤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对啊。” 夏禹:“啊?” 谢紫贤说得很认真:“就是打群架!我感觉对方不止一个人,所以我需要两个跟我能配合的程序师,一起搞。” 夏禹只要是给谢紫贤解决问题,向来很兴奋,也顾不上中美时差,马上拨通了steve的电话。 洛杉矶时间凌晨三点,steve被电话吵了起来之后,为了尽快回去睡,赶紧答应了夏禹,帮他码人儿!果断干脆! ** 还有另一些不怎么干脆的,喜欢捕风捉影,有嚼舌根的爱好。夏禹下班来找谢紫贤之前,就是看到了网上铺天盖地的那些传闻,什么“抢婚”、“坐地铁”、“被甩了”……夏禹在里边捞到了星海出事的信息。 天禹和星海都没有上市,夏禹也早就不再是娱乐圈的人,因此传闻归传闻,对他们两个没有任何影响。 七点二十七分《新闻联播》内容是昨晚枫江市的企业表彰年会,市一级的活动原本也上不了央视新闻,但昨天获奖的如杉科技旗下的户籍系统是北京大力支持的项目,所以新闻收录了这一段。岳如杉感谢词当中提到了谢紫贤,也收录其中。 微博上,无论是枫江市还是省级媒体从昨夜就陆续发出表彰仪式的新闻稿,但关注者并不多,今天央视一报道,许多大v都开始转发枫江表彰年会的新闻,央视点赞,新华社亲自下场转发评论:户籍系统后台已完备,明年将全国开放注册。 大v的转发把很多网友带进了枫江市政府办的微博里,大家往前翻,才看到前不久谢紫贤捐款70个亿给政府做公益的旧闻。 与此同时,早上夏禹公司的小女孩发的那个朋友圈,谢紫贤写代码现场,通过朋友们一个个转发,逐渐被转到了微博上。 原来,她不是不学无术。 原来,这才是真的她。 她跟夏禹,天作之合! 谢紫贤都不知道这一天网上发生了些什么,舆论给她的大起大落,她一丝一毫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此时此刻,她托着腮,伏在车后座的小桌板上,看着夏禹,“你吃饭了吗?” “没有,回去我做。”夏禹觉得做饭这事儿理所应当属于他,雷打不动。 谢紫贤温柔地看着夏禹,“你还感冒呢,回去洗个热水澡你就睡吧,我做好饭叫你。” 要的,只是这种平常,而已。 ※※※※※※※※※※※※※※※※※※※※ 感谢支持!顺求个作收~ 新文春节开,一篇现言《把玩》和一篇奇幻古言《牵手十世风流》,先开哪个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求预收呀~作者迫切需要小可爱们的支持呢!感激不尽! ☆ 另,作者自嗨建了一个读者q群,欢迎大家来坐坐呀。群号:537517310【没有门禁】 ☆ 明天见! 婚礼 为了筹备这场婚礼,枫江酒店整个七楼宴会厅都被改造了一遍。 曾几何时,七楼的观云厅,是谢紫贤为了阻止高森那些人捆绑夏禹的生意,单枪匹马来杀过一场的地方。夏禹的原则向来是,所有伤过谢紫贤的人,必须付出代价,就连所有留着战争记忆的地方,也必须用美景填满。 中午十二点之前,枫江酒店送走了最后一批房客。到了下午,夏禹的客人陆陆续续来了,有一部分海外的、路远的客人都是提前一天到,先住下来,免得明天风尘仆仆地参加婚礼。虽然有酒店职员和礼仪公司迎宾、安置周到,夏禹还是亲自相迎,凡事尽礼。 而谢紫贤亲自到机场接来的客人只有一位——洪蕊。 洪蕊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在海外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个叫周清的女孩,她们是在芬兰注册的。 谢紫贤本想让洪蕊先休息一下,再一起吃晚饭,可洪蕊第一时间就想看到谢紫贤的婚礼现场,这里正在进行仪式的彩排。洪蕊问谢紫贤:“这么隆重盛大的婚礼,夏禹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你同意吧?” 在夏禹出现之前,黄泽澄和洪蕊,是仅有的了解谢紫贤的人。换做以前的谢紫贤,确实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接纳这种奢华属于自己,她那时候,总是习惯性地认为,她不配。 而此刻谢紫贤笑容平和,不再是那种邪里邪气却带着绝望落寞的笑,而是,幸福的笑。她告诉洪蕊:“他没有说服我!” 她不再需要被说服!她觉得,这是她结婚啊,她跟夏禹结婚!奢侈又怎么了?她从小到大,该吃的苦吃了;该赎的罪赎了——谢方不是说过,她从小被丢了,是受惩罚嘛;该付出的该给的不该给的,对待这个世界,她都给了。这世界总该回馈给她点儿什么吧。 以前,她扛得住一切重量;往后,她担得起所有美好。 洪蕊只感欣慰,“你终于不把刀往里扎了,不对,没有刀了。你变了,真好。” 从小到大,洪蕊还是洪蕊,是谢紫贤唯一的朋友,是那个带着她走进同龄人世界的好朋友。 ** 婚礼轰动全城。自从舆论变了风向,从对谢紫贤诟病到推崇,比光折射还迅猛,前不久的小道消息还在说这婚礼奢靡、罪过,现在都统一口径:梦幻,童话。 舆论在觉得人言可畏的人面前,是洪水猛兽,在不屑一顾的人面前,舆论就是自娱自乐,无聊! 让全城轰动的,也并不只是婚礼本身,还有到场的宾客。夏禹名下的、入股的七十余家公司的合伙人、合作伙伴从世界各地、全国各地而来,出现在婚礼现场。 娱记们比较失望,夏禹并没有请昔日娱乐圈的那些塑料兄弟姐妹,只请了几位合作过的导演、编剧,有的是获得过国际奖项加冕的大师,有的只是名不见经传的作者,而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真正地热爱电影。“热爱电影”不就是热爱本职工作嘛,本来是最基本的,可舆论里标签无数,竟没有这一条。因此,夏禹为什么挑了这些人请过来,媒体也实难总结。 夏禹也请了隋爱,并且提前嘱咐过,别带隋爽来。郭传兴也终于找到了跟隋爱相处的契机——他一直在试图挽回跟隋爱的感情。 宾客里最受人瞩目的,自然是那位福布斯榜上第五的steve。steve为了帮夏禹召集程序员,错过了预先定好的班机。steve也是搞编程出身,跟谢紫贤基本有同样习惯,钱嘛,会挣,不爱花,可为了赶上参加这场婚礼,他买了架飞机。 郭传兴作为刑侦队长,向来洞若观火,跟夏禹开玩笑说:“你给人家报销吧,可这人情怎么还?” 夏禹和谢紫贤听了,相视一笑。郭传兴有点儿不解。 夏禹:“别忘了,那可是steve坐过的飞机啊!” 郭传兴:“什么意思?” 谢紫贤接着说:“这对于steve来说也是投资啊。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个伪豪门,为了炫富,勒紧裤腰带,出更高的价钱从他手上买过去。” 这种事儿,郭传兴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玩儿法?” 有。所以于某些人而言,买一架飞机比租一架飞机划算得多。 旋即,郭传兴会心一笑,就像当年他对夏禹和谢紫贤的评价一样,一点儿没变,遂玩笑道:“黑心夫妇!!!” ** 婚礼现场,恢弘大气又不失优雅,中式彩灯挂满全场,错落相叠,如梦如幻。现场的通道是两个圆环,代表“同心环,不相离”的寓意,圆环之中是飞舞的蝴蝶,亦幻亦真,路过通道时,还能闻到淡雅的花香和茶香。 夏禹牵着谢紫贤的手,走过这条长长的通道。这就是夏禹想要中式婚礼的原因,他想跟她一起步入殿堂,不需要谁充当一次“父亲”把她送到他身边。 谢紫贤穿着那件夏禹亲自设计,最后又亲手一针一线缝上1111颗珍珠的婚纱,九米长的下摆代表着长长久久。 仪式区的端景是一个四米乘三米的椭圆台。一对新人步上之时,全场灯光渐渐暗下来,台上灯光渐明,这些灯也是特别设计的,是一颗一颗的星星,很小,很多,就像真实的朗月繁星。 仪式定格在夏禹深情的吻,吻落在谢紫贤的眉心,轻柔地,许久。 婚宴则完全是中式的。宴席开始前,夏禹和谢紫贤给两边家长敬茶,敬的自然是夏立新,而谢紫贤请来的,是黄老板,现在她也叫黄叔叔,希望他代表黄泽澄饮下这杯茶。 夏立新,哭了!不知是因为感动,因为高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谢紫贤说:“宴席之前还有一个小仪式。” 整场婚礼都是夏禹安排的,他都不知道还有一个什么仪式,惊讶地看着谢紫贤。 谢紫贤把大家带到了观云厅,手里拿着一个信号器,按了一下触控,暮色中的天空顿时亮起,所有人透过头顶的玻璃仰视,那里烟花绽放,绚烂过后,组成了一排字——夏禹,往后余生,我都与你耽风月,跟你共生死。你老婆。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夏禹此刻激动的心情,他只是特别想把这些宾客都扔下,马上领着谢紫贤直奔酒店22楼,他们的那间套房…… 那可不太行。 这个烟花是谢紫贤自己写的一个小程序。现场有个酒店职员小声嘀咕,“这个环保吗?”被星海的员工听到了,善意告知:“可降解,还能过滤pm2.5。我们星海是一家科技公司,谢谢。” 对于宾客们来说,婚宴才是主场。各方交流、嫁接项目、洽谈合作,你来我往,兴致盎然。俨然一场商业峰会,还顺带着盘活了不少商机。 ** 婚宴结束是晚上十一点。此后宾客自便,有的留在枫江酒店休息,有的继续谈事情。一位客人要跟夏禹聊项目,可夏禹心里有个执念,绝不在跟谢紫贤结婚的这天跟人谈生意,宁可今天过后自己跑一趟去谈。 宾主尽礼之后,已经是凌晨了。 夏禹问谢紫贤:“回家还是回楼上?” “回家吧!” 夏禹:“回家太慢!回楼上!” 谢紫贤假装嫌弃,“那你还问我?”虽然这么说了,一进房间,她就把夏禹推到了墙边…… 夏禹:“等等。” “啊?”谢紫贤贴近夏禹的同时,手伸到了他的西装口袋里,摸到了什么东西? 夏禹把谢紫贤的手和她摸到的那个东西一起拿了出来。是一板药片。今天一早,夏禹给谢紫贤挂衣服的时候,从她的口袋掉出来的。 夏禹刚才说等等就是想先聊这件事,“我每次都做好措施了,犯不着让你吃这个啊!”语气很温柔,不是质问,是疼惜,虽然夹杂了一点失望,却并没有责备,“这个对身体不好,以后别吃了。你要是不想生孩子的话,我也不会逼你的。” 谢紫贤看了会儿夏禹,然后把头深埋在他的颈窝里,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夏禹于是把她推起来确认,她是在笑。 夏禹不能理解,“笑什么?” 谢紫贤:“夏禹啊,我怎么干什么都瞒不住你呢?” 夏禹:“这么多次了,我才发现,你还想着瞒我?” 她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争辩!“我就吃了一次!” “啊?” “就吃了一次,而且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我不是日子快到了嘛,我怕赶上今天呀,吃这个可以推迟。我平时又不吃!”她从刚才到现在还没笑够,“所以我说干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夏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双手捧起她的脸,柔软的唇贴到她的唇上,逗留了好一会儿…… 夏禹贴在谢紫贤的耳边问:“那你到底想不想生?” 她也没回答。夏禹没再追问下去,因为他还想带她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最原始的答案。 夜深了,两人都难入眠。领证到现在,日子已经不短了,但今天才算真正礼成。 谢紫贤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夏禹,我之前一直没注意,为什么是1111颗珍珠啊,你不知道11月11号是光棍儿节吗?” 夏禹意味深长地说:“因为这天是我偶像的生日。” 谢紫贤想了想,“凤凰河不是处女座的嘛,处女座,八九月份的生日啊!” 夏禹帮她拉了拉被子,“快睡吧。” ※※※※※※※※※※※※※※※※※※※※ 感谢支持! ☆ 【备个注】凤凰河:瑞凡·菲尼克斯。 前文有提过,是夏禹的偶像。 回家(正文完) 婚礼第二天,夏禹又秀了一波操作。谢紫贤早上醒来,看到了那种叫“糖皮儿”的食物。他们俩曾经在天津吃过,她说过“很甜,爱吃”。 于是,夏禹就提前派人去请他们吃过的那家早点铺的老板,派去的人跟老板好说歹说了一阵儿,答应加倍赔付营业收益,人家才肯停业一天来枫江。就在枫江酒店厨房里,做的这份早餐。 谢紫贤觉得,就算她对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心安理得了,但是,这把玩儿得还是有点儿过了!“夏禹,适可而止吧。人家该骂你万恶的资本家了!我都想骂了!” 夏禹笑得光一样灿烂,跟窗外的朝阳一同投进她的眼。但是语气霸道,“不行!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好好挣钱、服务社会的动力!” 您赢了!炫富这种智障土豪才干的事儿,都被您说得如此高大上。 夏禹说:“放心吧,又不会总这样,我有分寸。” 不会总这样?那就是时不时来一回?谢紫贤搜肠刮肚,“一骑红尘妃子笑,可唐明皇最后把杨贵妃给杀了。” 她现在太知道怎么管夏禹了,引用实例永远比讲道理管用。 夏禹赶紧把早点师傅送走,发誓再也不干这种事。 ** steve带来的世界顶尖网络安全技术团队到了星海,帮谢紫贤和她的程序师一起修复了游戏后台的漏洞。在操作的过程中,谢紫贤发现了一些攻击者编写代码的习惯,果然似曾相识。 夏禹虽然看不懂编程,但是他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谢紫贤那一个下午修复了几次,最后都没能彻底把漏洞补好。在夏禹的认知里,谢紫贤的水平怎么也不会比steve带来的人差太多。眼下是修好了,但万一再出问题,远水救不了近火。 于是夏禹跟steve说好,把两位程序师暂时留在中国。 回家路上,夏禹问谢紫贤:“是不是知道对方是谁了?” 谢紫贤笑得很释然,“还能有谁啊!他一向都喜欢损人不利己。” 夏禹:“你想怎么办?要不要我来处理?” 谢紫贤:“别理他。也不必赶尽杀绝。我自己的阵地嘛,自己守好就行了,对手又不止他一个。而且……” 夏禹听她说话一向认真,思路也一直跟着她在走,“而且这也是个及时的提醒,倒不全是坏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 ** 夏禹带着天禹的团队去洽谈购买水资源再生和海水淡化引流技术的专利,遇到了不少竞争对手。那位握有这项技术的阿拉伯裔专家也是吊足人胃口,让人一路从东欧追到了中东,耗时一个月,有的买家逐渐耗不起了,剩到三家的时候,专家才答应谈,还是不离俗套,价高者得,且是漫天要价。任何公司耗了一个月的成本,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都不愿意主动放弃、空手而归。 夏禹耐性算好的,对待专业人士向来也是尊敬的,可尊重是相互的。何况,为了来谈这个东西,他把新婚妻子扔在家里一个月,他俩就没分开过这么久!越想越来气! 于是夏禹决定,与其突破那位专家,不如突破这两家对手,摸清两家底细,找他们私下谈好,联合在迪拜买了一家公司,以这家公司名义购买专利,把价格压到了最低。三家公司划分使用区域,从竞争关系,变成了企业内部规划。结果,一半预算都没花完,问题迎刃而解。 夏禹只想赶快飞奔回中国,赶快回家。收拾好行李,打开房门,见到了她,心花怒放! “你怎么来啦?” “想你呀!” 谢紫贤写了将近四年的dna跟踪系统也逐渐成型了,现阶段需要更多数据和硬件技术支持。所以员工们和一些同行都知道了她在做这件事,纷纷表示,这个项目要想做成,战线太长,说不定得花上几年十几年,已经不能算明智的商业行为。 谢紫贤从来没把这件事当做商业行为,虽然她相信所谓的几年十几年后,一旦做成,盈利也将超乎想象,但眼下,她只有那个最原始的信念——要做出一个比夜光天眼更加精准和快速的寻人技术,让有一天,亲人之间再不会离散。 机器转起来,就需要更多人才加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谢紫贤为了从别家挖一个编程大师,请他一家到迪拜旅行。一方面,不会让此人现属公司察觉,是为对方考虑的一份尊重,和诚意;另一方面嘛,既让对方拿人手短,又把别人困在这个地方走不了,谈到答应为止! 夫妻俩天天下棋,手段越来越流氓…… 夏禹多少有点儿失落,“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呀!” “我是来亲你的!在全世界最高的地方!” 谢紫贤把夏禹惹得,什么都说……“你还是在世界上最高的地方要我吧……” ** 水利项目拿回国之后,要经过一系列的审批报备,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被叫停,风险巨大,于是夏禹越来越忙。 谢紫贤在电话里娇嗔逗他,“把我娶回来,扔在家里理都不理了!饭也不管了!我一到周末就得到处蹭饭!都不想跟你过了!” 夏禹火速赶了回来。并且把以后每个周末的行程都划掉了,周五晚上就算在天边,也得回家报到。 于是,圈子里和坊间都流传着,夏总,夏禹,偶像,曾几何时的情场浪子……被老婆管得死死的…… 总会出现一两个人,试探性地问:“她那么不懂事,你喜欢她什么呀?” 夏禹骄傲地在微博上统一回复:“我喜欢她不懂事。” 学会懂事很简单,学会“不懂事”,很难。 ** 历经层层严密审查,淡化海水引流灌溉农田的项目终于批准实施。 接下来就是一边开展工程,一边安排试点地区试行。 试点地区有三个,其中有一个地方,是夏禹在当初去迪拜谈判之前就选定的。 云镇。 谢紫贤出生的地方。 这就是夏禹为什么忙到废寝忘食的原因,他想快点走到这一步。 “有个地方,你想跟我去吗?” “你想让我去吗?”她猜到了。 夏禹轻轻揽着她的腰,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有些事情,我想让你看一看。” 距离上次谢紫贤一个人开车来这儿,也就两年,可这两年来,村子里变化很大。两年前,黄土漫天,现在,盖了居民楼,大多数村民都住进了楼房里。 庄稼也不再那么原始,一部分是这两年间开发的,还有一部分,就是夏禹目前在做的试点。以前谢紫贤给村子里找的那些农科员和技术员,因为对当地有了足够的了解,对夏禹这次搞试点帮助很大。 夏禹和谢紫贤来的这天,赶上医疗队来给村民例行体检。而且他们很守信,看到了谢紫贤,假装不认识,敲可爱。 差不多走到谢方家附近,夏禹指着前方一栋楼,说:“他搬到那栋楼里住了,院子也还在,你想先去哪儿?” 谢紫贤走到她出生、她长到五岁的那个院子。 居然,那盘棋还在。 残局一动未动,还跟她走的那天一模一样。棋盘上方还搭了一个棚子,避免被雨雪打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谢紫贤听村里婶婶说,那天她离开村子以后,谢方站在路边,看着村口,哭了一晚上。 原来,那天谢紫贤走了以后,谢方就隐约意识到了她是谁,她莫名其妙来了村子,到谢方家吃了他女儿小时候最爱吃的锅饼,还跟他下了棋…… 谢紫贤听到村口有人喊:“君生……”她飞跑出去,夏禹跟了出去。 不是喊她。 喊“君生”的人确实是谢方,喊的却是另一个君生。男孩,19岁,正好比谢紫贤小五岁,是在她被丢到枫江的那一年出生的。 换做以前,谢紫贤会后悔来这一趟。 可现在,她只有感激,感激在她缺失于父亲生活的这19年里,有另一个君生取代了她,陪在了父亲身边,让他过得,并不孤独。 另一个谢君生? 那有什么? 跟她没关系了。 她叫谢紫贤! 夏禹了解谢紫贤,他知道,现在的她,一定会这么想。 因为她不再缺爱。 谢紫贤还是去见了谢方,说:“要不,我们把那盘棋,下完吧!” 怎么都将不动,谁都不乐意这么快下完。 谢紫贤说:“以后,我一有空就回来找你下棋,你要是……愿意的话……”她说到这儿,想起,当年她被丢在枫江,现在跟导致她被弄丢的这个人说,来枫江吧,说不出口……“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来枫江跟我一起住。” 闯过来了!所有的关,层层叠嶂。 因为有夏禹在! 夏禹和谢紫贤一起离开村子的时候,夏禹还是像往常那样领着谢紫贤,像大人领着孩子一样。 谢紫贤却把自己的手在夏禹手里转了个角度,两人的十根手指,彼此划过,紧紧地相扣在一起。 又走了一会儿,夏禹怕她累,要背着她,她也没有拒绝。 她趴在夏禹的背上说:“爸爸跟我说,我出生的那天,是那年的初雪,那天,是11月11号。” 他们回到枫江的家,已经是深夜了。那一夜,谢紫贤终于答了夏禹那个问题:“其实,咱们家里可以再热闹一点。” 夏禹想象得出,他们能共同给一个孩子,不,最好是几个孩子,一个家。跟他们两个小的时候,都不一样的家…… 等他们会走了,就陪他们去田间嬉耍,到山下做英雄决战的游戏,然后好好供他们读书,带他们游遍世界让他们寻找梦想…… 让他们从小就知道如何去爱和被爱,不必等长大了再学。 让他们的家里,一直都,有爸爸,有妈妈。 ※※※※※※※※※※※※※※※※※※※※ 正文完。 感谢阅读至此。 不舍,但愿来日方长。 欢迎收藏作者。 新文《牵手十世风流》/《把玩》待开求预收。 顺祝冬安! 坦途(番外.全文完) 最早的时候,故事是一个悲剧。 她在短短的人生里,历遍苦难,不过好在,到最后,她最爱的人陪在她的身边。 不离不弃。 不像前半生。 后来我不想这么写了,最终也没有这么写,实在是,爱她使然。 爱我的谢紫贤。 也爱我的夏禹,不想让他孤独。 好不容易遇到了爱的人。 相爱的人。 从此,一边珍惜,一边祈祷。 珍惜与他的一日三餐,祈祷他健康平安。 冬天,阳光发白。 回忆比黑暗还深,还远。 人生起起落落,地狱归来也好,一身疲惫也罢,终究,她来到了他的枕边。 谢紫贤,穿过黑暗,来到了夏禹的枕边。 彼此燃亮人生里的无边黑暗。 从此柴米油盐、悲伤喜乐,都有人分享,有人见。 她向来随遇而安。 此刻,便安。 顺祝腊八快乐。 祝福夏禹和谢紫贤,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