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美人》 第一章 逃婚后的第七年,沈姝宁被新帝全天下“通缉”,而她的丈夫为保全自身,亲手将她送入了皇宫。 绿肥红瘦、柳亸莺娇,巍峨宫廷,处处雕梁画栋。 沈姝宁被宫婢领着,走在朱栏千步廊下,一路上目睹飞檐斗拱、气势磅礴的宫宇,仲春正好,日光暖绒,她却是浑身一片寒意。 这座全天下,人人憧憬仰望之地,却有股令她窒息的威严。 先是被宫人领去泡浴,焚香更衣后,沈姝宁就像一个牵线木偶,被伺.候着换上了水粉绣并蒂莲的小衣,外面仅套着一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目光所及,隐约可见小衣系带。 美人香肌若隐若现。 便是这朦胧而非直接的美,更是刺激人的视觉。 新帝的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沈姝宁无暇沉浸在被夫君---赵胤背叛的痛苦之中,更多的是对新帝的恐惧,以及好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新帝为何一登基就大费周章将她“要”来? 她只听闻,那些“通缉”她的画像乃新帝亲手所绘,又命宫中画匠连续数日临摹,整整数千张画像,再由新帝御前侍卫送去各大州郡。 她与新帝之前从未谋面,更谈不上任何旧情。 沈姝宁被宫人领入了新帝寝宫,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仙鹤缠枝烛台上,蜡油斑驳,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晚风,令得烛火晃动。 沈姝宁摸了摸藏在身上的匕首,还未坐定,殿外传来宫婢的声音:“皇上!” 沈姝宁身子一抖。 她僵在那里,片刻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她款步走来。 这是沈姝宁第一次看见新帝,曾经那个双腿残疾的康王府世子爷,她差点替嫁冲喜的男子。 要如何形容这一刻自己亲眼所见的呢? 男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五官立挺深邃,面容棱角甚是分明,极致风流的桃花眼中盛满无情,端得一副冷漠绝情。 他一袭玄色帝王常服,衬得身形高大颀长,宽肩窄腰,玉带下面仿佛皆是腿。 许是新帝天生气场骇人,有股睥睨天下人的孤傲决然,仿佛世间一切生灵在他眼中,皆是蝼蚁,无关紧要。 一个晃神间,陆盛景已经走到了沈姝宁面前,他高大的身段投下一道阴影,仿佛将沈姝宁整个人笼罩其中。 在陆盛景的凝视之下,沈姝宁仿佛看见了野兽终于寻到猎物的兴奋。 “当真是你?”陆盛景忽的勾唇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嗓音如石上清泉,却又磁性至极。 他似乎也吃惊,梦中人竟就活在这世上。 沈姝宁不知是吓到了,还是被新帝的威压所折服,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根本从不认识他! 沈姝宁怔然间,陆盛景又似笑非笑:“你怎么不引.诱.朕?”就像梦里那样。 沈姝宁感觉到肩头传来一阵酥酥麻麻,是男人带着薄茧的指尖在有意无意的摩挲。 引.诱? 皇上的意思,是她想得那个意思么? 沈姝宁身子僵硬,心跳到了嗓子眼,她能先问问,为何皇上如此大费周章将她找出来? 然而,陆盛景根本没有那个循序渐诱的耐心,他是天生的王者,永远掌控着主动权,突然附耳,似是戏谑:“取悦朕,不然……朕就杀了你。” 沈姝宁要哭了。 暴君! 果然是暴君! 暴君他千方百计将她找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主动.勾.引?这是什么癖.好?! 陆盛景的存在,气场强大,威压无处不在。 沈姝宁只能挨到他的胸膛,被迫仰面的姿势,让她很想落荒而逃。 陆盛景生了一双幽若深海的眸,一旦与他对视,仿佛就会不受控制的被他所蛊惑、威慑。 沈姝宁踮起脚,还没凑上新帝微微扬起的薄唇,下一刻,她被反过来擒制,细.腰.被大掌握住,再无反抗余力。 不知是不是受惊过度,她本能掏出匕首,直接刺向新帝腹部。 “嗯——” 新帝一声低沉的闷哼,两人唇齿差一点就要碰上,新帝眉心骤然拧起,目光从沈姝宁脸上缓缓下移,那件玄色帝王常服沾染上了血渍,而显得颜色深郁。 新帝不怒反笑:“呵,真调皮,就这么喜欢玩,嗯?” 沈姝宁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她正要问出藏在内心的困惑,殿外传来立侍的声音:“皇上!大事不好!二殿下与冀州公子联手造反了,宫外聚集了大批反贼!” 陆盛景幽眸转冷,指腹摁在沈姝宁的红唇上,目光流连,幽幽道:“赵胤背叛了你,为得权势,不惜将你送入宫,朕替你报仇好不好?” 沈姝宁:“……!!!”到底谁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陆盛景临走之前,抓着沈姝宁的手,带着她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匕首的血渍:“等朕归来。” 陆盛景一走,沈姝宁立刻瘫软在地。 她总觉得暴君是认错人了。 她活了二十三载,与他从未谋面。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厮打交战声,殿牖外隐约映着火光,即便不出去看,沈姝宁也知道外面是何等光景。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白绫出现在眼前,下一刻,沈姝宁的脖颈被人紧紧勒住,她听见身后有道女子的声音对她说:“这点事都办不好,胤哥哥留着你何用?!你去死吧,省得一会暴君过来,你只会连累了他!” 白绫越勒越紧。 沈姝宁喘不过气来,眼神涣散。 是赵胤要杀她么? 她当真不甘心,早知今日,七年前绝不会避开替嫁冲喜。 果然如沈姝宁所料,她的小命今晚就要交代了,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却不是死在暴君手里。 魂儿离体,沈姝宁看着自己的身体愈发远去。 殿牖被人从外推开,玄色衣袍的新帝先是一怔,随后大步走来,他提着带血的长剑,一剑砍了勒着沈姝宁脖颈的女子。 沈姝宁听见了一声咆哮:“把赵胤押过来,朕要让他陪葬!” 一阵风拂过,沈姝宁的魂儿飘飘荡荡,她没来得及亲眼目睹,暴君如何替她报仇,更是没有弄明白,她与暴君之前,究竟有什么牵扯…… 就这样,红尘未了,命却先绝。 **** “姑娘!姑娘您快些醒醒。”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 沈姝宁睁开眼来,入眼是湘妃竹帘,和随风浮动的银色镂空香球,待看见眼前婢女,她稍稍出神。 蝉衣? 她不是几年前就死在了冀州了么? 蝉衣见自家姑娘醒来,喜极而泣,但随即又唉声道:“姑娘,老爷和夫人让您替二姑娘嫁去康王府冲喜,此事实在不公道,可您也不能想不开啊。” 顿了几息,沈姝宁几乎惊坐起,她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父亲与继母逼着她代替妹妹嫁入康王府冲喜。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嫁!” 反正,暴君迟早会捉到她,天下之大,她届时无处可躲。她不如先嫁过去,给暴君留下一个好印象,等到暴君登基,她功德圆满,就能全身而退了! ※※※※※※※※※※※※※※※※※※※※ 宁宁:反正迟早要被他找到,不如直接抱大腿吧,qaq~ 陆盛景: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 ———— 开新文啦,以下是阅读事项,大家瞅一眼: 1前三章慢热,后面渐入佳境 2男主前期美强惨,后期病娇吊炸天,宠妻狂魔,古代版霸总 3女主重生,男主非重生,而是拥有两世梦境(注意:是两世梦境) 4每天下午准时六点更新 第二章 蝉衣泪凝于睫,以为自己幻听了。 姑娘是沈家嫡长女,本就与冀侯二公子自小定下婚约。 姑娘容色双绝,赵公子芝兰玉树,二人情投意合、天造地设,本就是郎才女貌。偏生老爷和继夫人要棒打鸳鸯。 蝉衣心疼姑娘自幼丧母,没了亲娘就等于没了亲爹,哽咽劝道:“姑娘,你莫不是说傻话!那康王府的世子爷就是一个病秧,还断了腿,指不定哪日就归西了,您嫁过去岂不是要守寡!” 闻言,沈姝宁身子忽的一僵,后脊背涌上一股凉意,当即伸手捂住了蝉衣的嘴。她脑中浮现出陆盛景手持长剑的画面,那长剑上还滴着温热的血…… 归西? 所有人都死了,陆盛景也归不了西。 便是她想要守寡,估计也难啊。 上辈子,她在冀州躲了七年,还是被陆盛景全天下“通缉”,沈姝宁觉得,眼下最愚蠢的事就逃离。 因为不管她逃到天涯海角,最终都会被捉到。 何况,赵胤,她已不想要了。 沈姝宁坐起身,她记起自己之所以昏迷,是因着父亲与继母逼迫她替嫁冲喜,她以死明志未遂。 沈姝宁突然神情凝肃,对蝉衣交代了一句:“日后不得再说陆世子一句不好,尤其是等我嫁入康王府之后,陆世子日后就是你的姑爷。” 蝉衣呆了,不明白姑娘为甚会对陆世子改观,仿佛一提到陆世子,还一阵畏惧似的。 这时,闺房外传来脚步声,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不多时就见沈父与柳氏双双迈入屋内。 上辈子,他二人也是威逼利诱、先礼后兵,非要逼着沈姝宁代替沈玉婉嫁去康王府。 沈姝宁眸光微冷。 她彼时一直以为,即便母亲早逝,她好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纵使父亲平日偏宠沈玉婉,也断不会不要她这个女儿。 可如今,沈姝宁不再对父亲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父亲不准任何人提及母亲,也憎恨母亲,连带着对她也厌恶。 至于为何会如此,沈姝宁并不知情。 沈重山比同龄中年男子俊朗高大,年轻时候的光景可窥一斑,他没有半句安抚,劈头盖脸就道:“你二妹才十四,又天生胆小柔弱,你这个当姐姐的,为何就不能替她?!沈家生你养你十六载,你这是忘恩负义!总之,你不嫁也得嫁!” 沈家已今时不同往日,再无彼时荣耀。 康王府点名要沈家女儿去冲喜,沈家只能塞一个女儿过去。 沈重山对柳氏宠爱异常,连带着柳氏所生的女儿沈玉婉,也是他的掌上明珠。 柳氏一看见沈姝宁娇妍清媚的脸庞,即便是病中初愈,也是楚楚动人,她心中甚是不舒坦,沈姝宁的存在,无时不刻都让她想起已故的原配夫人。 柳氏用锦帕搵了搵眼底并不存在的泪:“宁儿啊,你二妹妹命苦,天生不足,身子骨一直需要调理,前阵子都晕厥好几次了,你便救救她吧。” 沈姝宁冷眼看着眼前这对夫妇一唱一和。 时下以瘦为美,京中贵圈的小姐们,十个之中就有八个谎称自己身子骨不好,皆在努力经营娇软美人的头衔。 上辈子的今日,她与沈父大吵了一架,与赵胤私奔后,就连母亲留下的嫁妆都没带走。 母亲是青州白家望族之女,当年嫁妆足有一百二十担,可谓是十里红妆。 沈姝宁曾以为,柳氏伤了根本,生不出儿子,会对家中唯一的弟弟好,可她大错特错了。上辈子,她母亲的嫁妆尽数被柳氏母女侵占,弟弟没有落得半分。 柳氏只有沈玉婉一女,而陆盛景不知是怎的了,两月前开始昏迷不醒、汤药不进,就连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措,嫁过去就等于是守寡。 柳氏当然不会祸害自己的女儿,可又畏于康王府的势力,不敢回绝。 “我嫁。”沈姝宁淡淡一笑,面庞苍白但不失美艳,每一处都透着恰到好处的清丽,“但我有一个要求,我母亲的嫁妆,我都要带走。” 嫁妆两个字,无疑刺激到了沈重山与柳氏。 沈重山在衙门里任了一个闲职,俸禄还不够他与同僚吃酒的,家中一切开销皆靠着原配夫人留下的嫁妆度日。 柳氏出身不好,如今飞上了枝头,但终归不是凤凰。 没了前夫人的嫁妆,她还拿什么在贵妇圈子里当行头?! 沈重山暴怒:“放肆!你不曾打理过你母亲的嫁妆,又岂知如何料理?再者……” 母亲嫁妆本来就是要留给女儿的,婆家没有擅自处理的资格。 沈重山心虚,自己先词穷了。 柳氏急的冒汗,假意笑道:“宁儿啊,你母亲嫁妆,由我照料着呢,日后定儿成婚,也能派上用场,你嫁入康王府,也用不着那笔嫁妆。”反正迟早守寡,又生不出孩子,嫁妆带过去岂不是便宜了康王府。 柳氏内心腹诽着。 沈姝宁美眸闪过冷意。 她对上辈子的行径懊悔不已。 而如今…… 她不再是那个不受宠的沈家嫡长女了。 沈姝宁粉唇微微一动,笑意不达眼底:“父亲,以前是我年幼,不懂打理中馈,可我既然要嫁去康王府,这些肯定要学起来的。再者,母亲的嫁妆,本就应该属于我,此事要是传出去,想必人人都会赞许我。” 沈重山与柳氏身子一僵。 若是传言出去,还怎么替嫁?!康王府点名道姓,要的是沈二姑娘。 他二人顿觉被沈姝宁捏住了七寸,只能咬牙应下:“好!你母亲的嫁妆皆归你!” 沈姝宁唇角笑意消散:“对了,母亲的嫁妆单子,且给我一一过目。外租家虽远在青州,但也会与我书信往来,即便嫁妆单子已经丢失,想必外租家中还有一份,我若想核实,半点不难。” 沈重山、柳氏:“……!!!” **** 从沈姝宁的房里出来,沈重山与柳氏的心几乎在滴血。 原配夫人白氏的嫁妆早就被挪用,为了补齐嫁妆,柳氏还开了私库填补空缺,此前从嫁妆里面拿出的首饰料子又一一放了回去。 沈玉婉摘下心爱的翠玉手镯,忿忿道:“母亲,难道这些真的都要给长姐带走么?” 柳氏今日仿佛被人割了肉:“那小蹄子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精明了,还敢用青州白家威胁我,她也不想想,她出阁后,她弟弟沈定还在我手上呢!” 柳氏气的头昏目眩,她的首饰,私库,存放在钱庄的银锭,这下全要掏出来了。 沈姝宁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貔貅,胃口大开啊。 沈玉婉咬牙切齿:“陆世子也不知几时死,等长姐当了寡妇,还看她如何嚣张!” 一个寡妇,没有孩子傍身,日后还不得依仗娘家。 那陆世子别说让女子怀上孩子,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与废人无异。 柳氏想到这一层,也稍稍顺了气,没错,等到陆世子归西,就有沈姝宁受得了! **** 康王府只给了半个月的期限。 冲喜之日没几天就要到了。 沈姝宁等着柳氏归还母亲嫁妆的同时,她带着蝉衣去见了沈定。 沈定是母亲难产生下的孩子,他比自己更惨,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 沈定肤色白皙,相貌周正,平日里少言寡语,姐弟二人的关系只能算是一般。 但今日不知怎的,沈定看着沈姝宁的眼神,稍有变化,少年磨蹭了片刻,才道了一句:“姐姐,你这次做得很好!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沈姝宁一怔。 顿了几息才明白了过来,弟弟是指嫁妆的事。 其实,她上辈子之所以不强硬,皆是为了弟弟着想。毕竟,她出阁后,弟弟还是要留在沈家的。可原来人心并非都是肉长的,有些人没有心。 沈姝宁揉了揉沈定发心,十岁的少年郎,个头都快赶上她了:“定儿,姐姐要离开一阵子,姐姐将蝉衣留给你,日后若有什么事,就让蝉衣去找姐姐。你要记住,家中谁也别信,但是蝉衣可以信得过。” 少年蹙眉,他素来话少,言简意赅,傲气的不行:“姐姐为何不逃?逃去冀州,去找赵哥哥。” 沈姝宁又是一愣,原来弟弟什么都知道。 只可惜,冀州赵胤也救不了她。 即便她不替嫁,或是嫁给别人,陆盛景也终有一日会找到她。 “不逃了,定儿在哪里,姐姐就在哪里。”这辈子,沈姝宁不仅要自己好好活着,也要照拂弟弟。 沈定撇过脸,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低低吐了两个字:“矫情。” 少年似乎有太多话要说,沈姝宁离开之前,他道:“罢了,大不了日后你归家,我养你。” 反正,陆世子这个姐夫,他是不认的。短命鬼,配不上他姐姐。 沈姝宁一笑而过。 陆盛景以后会放过她么? 她不知道。 还是先保命要紧。 **** 柳氏一方面畏于替嫁的事情暴露,另一方面担心沈姝宁当真会查账,在冲喜的前一日,拆东墙补西墙,总算是将原配夫人的嫁妆归还给了沈姝宁。 当天晚上,柳氏就因为心窝子疼,而卧榻不起了。 沈姝宁出阁这一日,沈家格外冷清,她被塞入花轿,直接抬去了康王府。 嫁衣是临时从成衣铺子里购置的,她抱着自己准备好的宝瓶,头上插着从母亲嫁妆里挑选出来的凤钗。 这就算是出嫁了。 沈姝宁并不想伤春悲秋,她要嫁的人是大周下一任帝王。 将来,她和弟弟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可就指望这桩婚事了。 康王府今日高朋满座、宾客盈门,与沈家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大红绡金的盖头遮住了沈姝宁的视线,她将唯一信得过的蝉衣留给了弟弟,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搀扶着她迈入喜堂的,是康王府的婆子。 “吉时已到,新娘子快些拜堂吧。”礼官的嗓音响起。 这时,沈姝宁对面传来几声“咯咯咯”,喧闹中,有人笑道:“世子爷还在昏迷,少夫人只能与大公鸡拜堂了。” 隔着大红盖头,沈姝宁表情一怔,一丝落寞浮上心头,但她很快就宽慰自己,大公鸡又何妨,这只大公鸡代表着未来的帝王。 且让他人去笑话,她想要的是这辈子寿终正寝,不要死于非命。 大婚是否体面奢华,并不重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就在沈姝宁缓缓俯身对拜之时,那只大公鸡不知是怎的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即便被绑着,也突然扑腾了起来。 大公鸡高高跳起,连带着沈姝宁头上的绡金盖头也掀了下来。 大红盖头缓缓飘起,随后又缓缓落地,如彩霞纷飞。 人声喧哗的喜堂顿时出现了一刻诡异的安静。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新娘子清媚白嫩嫩的脸上。仿佛那一抹颜色吸空了所有喧闹燥气,明明只是稍作打扮,却透着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神韵。 这一刻,如同春暖花开,牡丹争艳。而身着嫁衣的美人,就宛若驾临人间的仙子,随即就要难觅仙踪,人间留不住她。 美人朝霞映月的面庞,带着些许震惊,在场诸人,无一不被她的清媚容光所摄,恨不能再多看几眼。 男宾们方才还在暗中同情陆世子不良于行,命不久矣。此刻却是艳羡、嫉妒,多种情绪纷杂。 而更多的,则是对鲜花多舛命运的惋惜与怜悯。 此等姝色,却嫁给了陆世子冲喜。 暴殄天物! 众人脑中非常默契的同时冒出这四个字。 陆家长公子陆子云眉头一蹙,眸光晦暗不明。 喜婆先回过神来,心里暗暗嘀咕:我滴个乖乖,少夫人这般容貌,即便世子爷好端端的身子,用不了多久也会掏空了吧…… “送、送入洞房了!”喜婆高喝,又重新拾起盖头给沈姝宁盖上,遮了四月芬芳春色。 康王与康王妃二人,今日是第一次瞧见沈家女真容,此刻面色各异,但并未说什么。 待新娘子一路缓缓逶迤而去,喜堂众人后知后觉,纷纷深吸一口气,莫名很想跟去婚房瞅两眼。 陆世子还在昏迷之中,可怜见的美人,大婚头一夜,就要独守空房了么? 人群中,赵胤清隽的面容阴沉到了极致。 他方才看清了新娘子的面容,根本不是沈家嫡次女,那不是他的未婚妻沈姝宁么?! 赵胤越想越不对劲,没有告辞,直接拂袖大步离开了康王府,似是要去沈家问个清楚明白。 **** 婚房内,大红火烛正熠熠生辉。 严力翻窗而入,迅速靠近了婚床,对着榻上人道了一句:“世子,您的冲喜娘子马上就要过来了,您体内剧毒未解,可千万莫要解开穴道,否则这一个月的努力便会功亏于溃。” 严力知道,世子爷虽然不能动弹,亦不能言辞,但意识是无比清晰的,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也能听见他所说的话。 见陆盛景浓密的睫羽微动,严力又说:“世子爷,少夫人来了,属下就先退下。” 离开之前,严力好心丢下一句:“今日是世子爷的洞房花烛夜,属下恭喜世子。” “……”陆盛景听了这话只想炸毛,奈何近日他必须“昏迷”。 娶妻冲喜一事,也是王府安排,根本不是他所愿。 他不喜人靠近,尤其是女子! ※※※※※※※※※※※※※※※※※※※※ 沈姝宁:我夫君,他是一只大公鸡。 陆盛景:本世子不喜人亲近。 沈姝宁:夫妻之间就应该多亲近亲近~ 陆盛景:→_→你给我等着~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下面男女主就要拉开对手戏啦~ 咳咳,男主暂时不能动,但是有知觉,意识是清晰的。所以,女主可以为所欲为~ 【心机美人vs骚包病娇】先婚后爱的故事。 宝宝们,欢迎评论留言哈~ 第三章 婚房门扉“吱呀”一声被喜婆推开,还没进屋,一股子浓郁的汤药气息扑面而来。 沈姝宁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上辈子只在临死的那一日见过陆盛景,对有关他的一切,皆是从传言中听闻。 她记得陆盛景还是康王府世子时,因着一年突染恶疾,的确昏迷过一阵子。 “少夫人,世子爷就交给你了。”喜婆止步于回廊下,似乎不打算进门,只将沈姝宁送到了喜房门外。 沈姝宁僵住。她只知道,选择替嫁冲喜是她唯一的选择,但对康王府的状况并不知晓。 四下安静的落针可闻,半点不像前院那般热闹。 喜婆看出她的疑虑,沉默两个呼吸,仿佛是轻叹了一声,像是惋惜什么,道:“少夫人,世子爷不喜人亲近,寻常时候不允许任何人踏足这座长乐斋,不过眼下有少夫人照料世子爷,一切就大不同了。” 闻言,沈姝宁已经算不得震惊,毕竟,她上辈子虽不曾与陆盛景谋面,却是早就听闻过此人。 他暴戾阴骘,身为康王府的世子爷时,便.性.情古怪,据说还残忍弄死过他身边的婢女。 既然不喜人亲近,又哪来的婢女? 沈姝宁心中疑惑之际,细.腰.被喜婆轻轻一推,她从今晨时就一直饿着肚子,身子骨无力,加之实在惶恐,一下就被推入屋内。 随即,身后门扇被人从外合上,隔绝了外面苍茫夜色。 那一瞬间,沈姝宁仿佛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有种她再也逃脱不了的错觉。 四下安静至极,她的大婚没有新郎官,仅有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与她拜堂。入了洞房,也自然无人替她掀开盖头。 沈姝宁站在门扇边,头上依旧盖着大红绡金盖头,视野仅在方寸之间。 过度紧张之故,她双手绞着帕子,脑中不断浮现出陆盛景那张清隽中透着桀骜的脸,还有他炽热的气息,与结实有力的臂膀…… 而此刻,七年之后的暴君,他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动也不能动。 杀了他? 这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出。 随即,沈姝宁立刻摇头否决。 陆盛景若是死了,她就真的要守寡了。况且,她已经替嫁过来,与赵胤之间再无可能。 前路未知,但她已经上路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陆盛景日后好歹是大周帝王,即便他厌弃自己,能让她守着冷宫度过余生也是好的。 沈姝宁胸无大志,她只想寿终正寝。 思绪正百转千回之际,她却不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已经缓缓睁开,且朝着她这边望了过来。 这厢,沈姝宁怀揣着保命的念头,她抬手掀下大红盖头,内室火光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着美人粉颜桃腮的脸蛋,含羞带怯,表情明明是极致的纯,但眉眼之间的神情却是清媚到了极致。 是那种.妖.娆.勾.人.的美。 皮相骨相皆佳,仿佛只一眼,就能让人望见她深入骨髓的万种风情。 陆盛景身子骨不能动,浑身穴道被封,唯有双眼可以睁开,“昏迷期间”他都是闭着眼的,方才却鬼使神差的望了一眼。 这一望,他强行压制了一个月之久的毒素,就如同决堤江水,几乎是顷刻间涌向四肢百骸。 陆盛景:“……!!!” 是她?! 从年少起就出现在他梦里的狐狸精! 这世上竟然真有此人! 老天这是把人送到他手上了! 猛然,气血攻心,陆盛景再无半点多余精力,双眼阖上,再也睁不开,意识却保持着清晰。 一月努力,几息之间功亏于溃…… 陆盛景:“……”冲喜娘子?注定了是来克死他的吧?! 待他恢复,一定杀了她!以了结数年诡异的.春.梦! 这厢,沈姝宁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房内没有旁人,饶是如此,她也诚惶诚恐,蹑手蹑脚往喜床边走去。 还未靠近床榻,她就看见床上躺着的男子。 如今的陆盛景容貌俊挺,不像七年之后那般强势霸道,他现在介于成年男子与少年之间,但五官长得分外立挺。肤色白皙,唇瓣苍白,如此就衬得眉眼甚是深邃。 沈姝宁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声音在安静如厮的婚房内,依稀可以听见。 更别提五感极为敏锐的陆盛景:“……” 即便没有睁眼,他也能想象得出来,此时此刻,这该死的狐媚子是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他! 岂有此理! 陆盛景内心如翻腾的浪涛,恨不能下一刻就毁灭一切。 他方才看见沈姝宁的面容,困扰了他多年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一个没忍住,苦熬一月的成果消失殆尽。 此刻,肺腑剧痛。 陆盛景俊美无俦的脸上溢出薄汗,身子骨如同被架在火上烘烤,如剑穿心。 奈何,他半点无法动弹。 沈姝宁挨近了一些,她瞧见了陆盛景被薄汗浸湿的鬓角,又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可真烫。 看来当真病的不轻。 被碰触到了额头的陆盛景,鼻端嗅到了淡淡幽香,不像是任何一种花香,而是女子身上自带的香气 他的灵魂暴跳如雷。 她碰他了?! 就如此按捺不住?! 他眼下昏睡不醒,她都不肯放过?! 回忆这些年的种种梦境,陆盛景已忍无可忍。几乎笃定他的冲喜新娘子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 沈姝宁站起身,在婚房内环视一周,屋内虽是没有婢女,但一应用度皆很齐全。她取了铜盆装了些清水,很快折返床榻,又见陆盛景身上还穿着繁重的新郎官的吉袍,她动了动嘴,犹豫了片刻,嗓音低低怯怯:“夫、夫君……” 这可是日后的暴君啊。 她已经嫁给了他,当然要喊夫君。 虽然实在难以喊出口,但为了日后保命,沈姝宁打算从现在开始养成良好地习惯。 “夫君”二字仿佛是天大的刺激,激得陆盛景一个气血不稳,猛然间咳出一口鲜血。 然,身子骨还是不能动弹。 沈姝宁大惊。 见陆盛景再无反应,她慌神了。顿了顿,鼓足勇气伸手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发现对方还有气息,沈姝宁悬着的心才稳了下来,脱口而出:“还有气呢。” 沈姝宁不想让陆盛景死,她心想,陆盛景上辈子能彻底康复,这一世也可以。 这样宽慰着自己,沈姝宁也没有闲着,她先给陆盛景擦拭了脸,随即就准备开始给他.脱.衣裳。 他正当出汗,穿得这样厚实自然是不行的。 陆盛景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即便不利于行,是个残废,但身段看上去甚是颀长,头和脚恰好就占据了千工大床的首尾。 沈姝宁的手放在了陆盛景腰间的玉钩上,许是因为对方是陆盛景,她难免慌张。一双手白玉小手哆嗦个不停。 意识到沈姝宁正在做什么,陆盛景的灵魂已经不能用暴跳如雷来形容了。 她竟然敢……脱.他衣.裳?! 妖.精! 浪.荡! 素来不与女子接触的世子爷,已经找不出其他词来辱骂一个女子。 沈姝宁花了好大力气,才将陆盛景的一身吉袍褪下,他的身子骨似乎滚烫了起来。 沈姝宁不懂药理,亦不知陆盛景平时都吃些什么药,眼下还是先给他降热要紧。 她以为,陆盛景昏迷期间,也有人给他擦拭,故此并没有想太多。 陆盛景身上只剩下贴身的中衣和亵裤,此时,有股不妙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她若敢继续,待他恢复,定让她付出惨重代价! 陆盛景的内心天人交战,此生从未受此大辱! 到了这一刻,沈姝宁却没有犹豫,她扯开了男人.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拉,雪色中衣敞开,露出白皙清瘦的身子。 陆盛景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沈姝宁记得分明,七年后的陆盛景浑身结实硬朗,宛若烙铁。和如今倒是有很大的区别。 目光落在男人苍白的面容上,沈姝宁情绪莫名复杂,谁又能想到几年后坐拥天下的帝王,如今这般孱弱昏迷。 此时,沈姝宁又发现,陆盛景也不知又怎么了,白皙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这抹红一路漫延,延伸到了脖颈处。 沈姝宁当即打起万分的精神。 都是高热到了什么程度了? 都热红了! 她不再墨迹,立刻拧了棉巾,给陆盛景浑身上下擦拭,不敢有半分遗落之处。 陆盛景:“……” ※※※※※※※※※※※※※※※※※※※※ 陆盛景: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姝宁:我只想保命,你信么? 陆盛景:小骗子! 沈姝宁:→_→夫君脑洞很大啊~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么么么么哒~明天见啦~ 第四章 为了散热,沈姝宁将陆盛景身.上的衣裳皆.褪.下了,唯留一条.亵.裤。 用了湿棉巾细细擦拭过后,只见陆盛景白玉一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惹目的红。 沈姝宁大惊。 她亦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陆盛景的及膝.亵.裤.之下,是露.在外的两条长腿。他不利于行,常年坐在轮椅上,但双腿修韧笔直,除却过分白皙之外,瞧不出其他毛病。 沈姝宁不敢大意,陆盛景的死活,关系着她的生死,以及弟弟日后的人生,一番忙碌之后,陆盛景倒是没有再吐血,可沈姝宁依旧不放心,她伸手重新探了探陆盛景的额头,竟然比之前还要烫。 “这……夫君……” 沈姝宁内心一片惶恐,到底还是畏惧陆盛景的身份,为让暴君记得她昔日的患难之恩,她没有放弃继续照料陆盛景,柔弱无骨的小手又放在了陆盛景.胸.口探了探--- 依旧很烫! 沈姝宁亦不敢直接给他穿衣。 今日是大婚头一天,她是给陆盛景冲喜来着,总不能成婚当晚,陆盛景就出事。 沈姝宁记得,上辈子陆盛景登基后,康王府就彻底覆灭了,就连康王夫妇也死于非命。即便此事被朝廷遮掩,但沈姝宁也难免会想到什么。 陆盛景在康王傅的地位,可能并非像外人所想的那样尊贵。 他的真实身份是先太子,那么康王府的人知晓么? 陆盛景并非天生残疾,而是年少时候纵马摔断了腿,据说那日贵公子们在马场赛马,偏生陆盛景的马匹疯了,一路疾驰将他摔下了山崖。待康王府的人将他寻上来时,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 陆盛景不仅废了双腿,腿上还有被恶狼撕.咬.过的痕迹。 人人都说,陆盛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那次归来后性情大变,残暴阴骘。 沈姝宁坐在床榻边,目光落在了陆盛景白皙的长腿上,细一看,左边小腿的确有一道深浅不一的牙印,只是时间已久,他肤色又白皙,不细看根本瞧不出那一块狰狞可怖之状。 沈姝宁不知被什么所触动,伸手去触碰了那道疤痕。 她动作轻柔,少女的手柔嫩细滑,落在陆盛景身上,像羽毛带着春风,轻轻拂过,扰人心乱。 陆盛景忍的太煎熬:“……!!!” 奈何,他此刻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唯有任人宰割。 严力放下不下世子,他对少夫人知之甚少,原本以为世子爷昏迷不醒,今晚的洞房花烛必然不会成功,可谁知他才偷窥了一眼,这都看到了什么?! 严力内心震惊! 少夫人是王妃亲自挑选,不管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世子爷,她都有可能心怀不轨。 此时若是直接上前制止,难保不会坏了此前的计划。 故此,严力眼睁睁的看着少夫人对世子爷下手,他只能选择了静观其变。还好,少夫人没有继续下去…… 就在这时,孤傲如陆盛景,终是没能忍住,被羞辱与愤恨席卷,他再度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严力咬了咬牙,急的一头是汗:世子爷,您定要挺住啊! 少夫人果然是王妃派来的,这是打算在大婚头一夜就弄死世子么? 这厢,沈姝宁吓到了,再也镇定不了,她慌手慌脚,真怕陆盛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夫、夫君!我这就是去叫人过来!” 她刚走出两步,这才想起了浑身只着一条.亵.裤的陆盛景,情况紧急,来不及给他穿衣了,就拉了薄衾给他盖上。 沈姝宁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出了婚房,想要出去叫人过来。 严力随后翻窗而入。 他不敢直视世子爷此时幽幽睁开的眼。 世子爷暂时不能言语,严力心急,给他把了脉,一个七尺有余的铮铮汉子差点哽咽:“世子爷!您定要忍住啊!万不能再动气,少夫人她……她到底没有对您做什么。” 陆盛景胸膛那股刺痛已经不甚明显,他暂时无法动用武功,浑身有知觉,但不可动弹。原本再过一个月,他就能彻底恢复,谁知半路杀出了个冲喜娘子! 陆盛景阴厉的眸,透着狠辣与阴沉,仿佛已经在算计着日后如何报复。 严力有些疑惑:“世子爷,属下怎觉得少夫人好像完全不知情,还去给您请郎中了。” 不要提她! 不提还好,一提及那狐狸精,陆盛景又有些气血不顺。 严力忽的拧眉,以为自己出错了,指尖在陆盛景的脉搏上反复探了探,不可置信:“世子爷!您体内剧毒已经排出,莫不是方才急火攻心,彻底打通了血脉?” 严力查看了陆盛景刚才吐出的血渍,更是笃定了这个念头。当即大喜:“恭喜世子爷!您当真解毒了,只是……眼下还是莫要打草惊蛇,等你彻底康复再“醒”来也不迟。若是有人给您诊脉,您定要佯装脉搏虚弱。” 世子爷不能言语,严力难免啰嗦了几句,他也不知道世子爷到底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陆盛景闭了闭眼,没想到竟是比预期的提早了一个月。 当下,他的确感觉不到肺腑的灼烫,胸口刺痛也缓解了不少,他试着开口说话,但喉咙干涩,顿了顿才应了一声:“嗯。” 嗓音低沉又沙哑,像是长久逗留在沙漠的徒行者,已许久不曾饮水。 外面传来脚步声,严力立刻躲开:“世子,属下且先退下,您切记,千万莫要露出马脚。” 陆盛景紧闭着眼,他耳力敏锐,听出外面来了几人。 不多时,就听见沈姝宁的声音传来:“大夫,夫君他到底怎么了?今晚连吐了两回血!” 倪郎中是康王府的家生子,因着父亲备受康王器重,他自幼跟了师父学习歧黄之术,这之后就一直留在康王府,伺候着王府的主子们。 闻言,倪郎中神色一怔,但他并没有对沈姝宁说什么,查看过陆盛景的脉搏之后,更是神色不对劲,交代了一句就离开了:“少夫人,世子爷一惯病体沉疴,您不必大惊小怪,我这就回去抓药给世子爷送过来。” 倪郎中在婚房逗留片刻便离开,整个过程看不出任何焦虑忧心,沈姝宁觉得不对劲。 陆盛景好歹是康王府世子爷。 这座长乐斋也未免太过冷清古怪,若说是陆盛景不喜人亲近,可如今他昏迷不醒,身边总该有伺.候的人…… 沈姝宁想不通,又拧了棉巾给他细细擦拭,随后除却亵裤之外,给陆盛景重新换上了干净衣裳。 陆盛景身形高大颀长,看着清瘦,身子骨却甚是结实,待给他穿好中衣,沈姝宁已经累的娇.喘.微微。 她的一切动作,微.缓.呼.吸,皆被陆盛景听得一清二楚。 极致的纯,却又透.着.媚。 如带着勾子,魅惑人心,和他梦中的那些光景无异。 十四岁年少起,他第一次做那场梦。 梦境的前半段,美人手段了得,无所不用其极。 无疑激起了他内心最初始的.渴.望,然而就在他沉迷深陷,纵情.风.月之时,美人眸色忽冷,给了他致命一刀。 十四岁的梦境,伴随他历经五载,耗尽了他对女子的一切.念.想。 陆盛景体内剧毒已经阴差阳错排出,他此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一片狼藉。 胸口刺痛,以及面颊上诡异的红逐渐淡去。 沈姝宁以为,陆盛景的情况稍稍平复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今日洞房花烛,可真让她兵荒马乱。她累极了,索性也上了榻,掀开被褥就躺在了陆盛景身侧。 陆盛景是她的救命符,她从此刻开始,就得日日夜夜守着他。 两人挨得很近,陆盛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臂膀传来的玲珑曼妙的弧度。 片刻,他幽幽睁开眼来,眼角的余光轻易就瞥见了美人红唇,娇艳欲滴。 这张樱桃唇,他并不陌生。 无数个梦里,他尝过其中滋味。 此刻,梦中妖女就在身侧,指不定那日就拔刀刺向他。 陆盛景无法动弹,只能在内心忿忿骂了一句:“妖精!” **** 上房堂屋。 王妃一袭华贵锦缎绣牡丹裙裳,她手捧一盏腾着热气的大红袍,神情氤氲在一片茶气之中,辨不清。 倪郎中恭敬站立,如实回禀:“王妃,据少夫人所言,世子爷不久前连吐两次血,小人方才给世子爷把脉,脉象细弱,瞧不出什么。” 康王妃已至中年,但保养得宜,仍可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只不过眉目间笼着阴郁,给人不好相处之感。 “知道了,退下吧。”康王妃语气淡淡,意味不明。 倪郎中欲言又止,但还是未置一词,悄然退下。 这厢,康王妃的心腹华嬷嬷走上前,给康王妃续了茶,方道:“王妃,那沈二不愧是百年一见的天煞孤星,这才进门不到半日,世子就快熬不住了。” 康王妃美眸微冷,搁下手中杯盏,取出袖中紫檀木佛珠,轻轻转了转。 华嬷嬷又道:“王妃,此事万不可让王爷知晓啊。” 康王妃冷笑一声:“当初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听慧缘大师提及,那沈二就是一个天煞孤星,在家克父,出嫁克夫,难怪沈家这些年每况愈下。若非是沈家嫡长女那位福星撑着,沈家指不定败落到什么地步。” 华嬷嬷也叹了一声:“可不是嘛,这沈家也着实稀罕,福星、灾星都投胎到了他们一家去了。” ※※※※※※※※※※※※※※※※※※※※ 读者:请问陆世子,你醒来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 陆盛景:杀了狐狸精! 读者:???这是和谐社会,没有妖精哦~ 陆盛景:有妖精,她就在我床上! 读者:→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么么么哒~ 第五章 沈宅。 今日沈府办喜事,但府上并无半分嫁女的喜庆。 这才酉时三刻,沈府宾客尽散。 廊下随风摇曳的灯笼上,只随便贴了几张喜字。 堂屋内,沈重山一脸沉郁,长女替嫁一事本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奈何沈姝宁与赵胤早就相识,且两情相悦。更是没想到赵胤去康王府喝喜酒,竟瞧见了新娘子的面容。 事已至此,沈重山再狡辩已是徒劳。 扪心自问,赵胤身为冀侯庶子,论起容貌才情皆是俱佳。 但他终归也只是一个庶子。沈家女嫁给他,也无法给沈家带来多大的利益与恩荣。 沈重山一看见自己的长女,就会想起原配妻子,亏得这些年他.沉.迷.声色,否则早就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恰逢康王府指名道姓要让沈家女冲喜,他醉酒之时,又听了柳氏枕边风就答应了下来。 牺牲一个女儿,就能救下另一个。 原本,沈重山就不太好看赵胤这个不受宠的庶子。 让长女嫁入康王府冲喜,既能攀上王府姻亲,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断了与赵胤的婚事。将来沈玉婉顶着沈家嫡长女的身份,或许还能高嫁。 故此,沈重山就等着赵胤登门,让他主动退婚。 时下民风开化,贵族世家之中更是如此,别说是退婚了,世家中二嫁贵女也不在少数。 因此,沈重山并不担心,与冀州赵家的婚事保不住,也不会对沈家女的名声造成影响。 赵胤到底不是寻常人,即便此刻怒火中烧,且已经明白了沈家的计划,但还是稳坐如山,并未彻底识破脸皮。 赵胤眸色微冷,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愠怒。但他的休养和身份令得他,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得体的仪态。 “沈伯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日本该是贵府二千金出阁,怎会是宁儿?”以赵胤的心性,自然能猜出几分,但他还是想当面问个清楚。 他是一个政客,凡事以利益最大化为主。 沈重山脸色难看,但替嫁之事,木已成舟,再无更改余地,“小女身子孱弱,宁儿为了她妹妹,甘愿替嫁,此事是我沈家家事,赵公子若是执意追究,那不如就退了婚事吧。是我沈家理亏在先,赵公子要退婚,我沈家毫无怨言。” 赵胤内心冷笑,面上却不显。 退婚? 沈家也不再是当年的沈家了。 讲道理,如今和沈家联姻,给不了赵胤半点好处,但因着对方是沈姝宁,是他从年少就心悦的女子,他可以撇开家族利益不顾。 但眼下,沈家将他的未婚妻嫁出去,这简直太过荒唐,以及完全不将他当回事! 可沈家想要退婚,也没那么简单。 赵胤自有他的思量,淡笑一声:“沈伯父,婚姻大事需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退婚一事恕我不能做主,且我只认宁儿这一个未婚妻。”言下之意,另一个沈家女,他是不会要的。 赵胤没有在沈家久留,离开之前道了一句:“此事我不会就此罢休。” 赵胤一惯以“温润如玉”的面容示人,他这样威胁,已经是放了狠话。 沈重山语塞,胸口憋着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果然,长女就和她那个娘亲一样,天生的红颜祸水,轻易就能勾得男人念念不忘! 一想到原配妻子,沈重山更加不后悔替嫁的决定,送走了长女,仿佛是终于撇开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 赵胤刚行至照壁,一身段娇俏,容貌倩丽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 沈玉婉太清楚如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她年纪小,肤白貌美,容色虽不及沈姝宁,但她长了一副柔弱的身子骨,太符合当下娇.软.美人的模样。 沈玉婉娇滴滴的唤了一声:“胤哥哥。” 赵胤眸色一眯,一眼看穿沈玉婉的目的,他并未表态,只淡淡点头:“嗯。” 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对女子的爱慕,不排斥、不拒绝、不揭穿,同样也不会负责。 除却沈姝宁之外,他不会为了任何女子破例。 沈玉婉看得出来,赵胤心情不好,咬了咬唇瓣,故作犹豫为难:“胤哥哥,长姐她……她嫁人了。康王府权势滔天,长姐难免爱慕虚荣,胤哥哥莫要伤怀。” 赵胤内心涌上一阵恶心。 沈姝宁是怎样的人,用不着旁人提醒。 “我还有事,今日就不叨扰了。”丢下一句,赵胤迈步离开。 他原本的计划是近日就找机会离开京城,赶回冀州,老冀侯病体垂危,冀州就要大变,他需得时时刻刻提防兄长的动作。 赵胤直接离开,完全无视了精心打扮的沈玉婉。 沈玉婉自诩容貌出众,她气恼极了,直接去找柳氏哭诉:“母亲,胤哥哥也太不将我当回事!长姐再好,从今日起也是他人妇了!母亲,您说……胤哥哥会不会去康王府将此事揭穿?” 柳氏总觉得女儿不够野心,她宽慰道:“哼,婉儿休要恼怒,赵公子被困京城,就连冀州都回不去,他自己自身难保,岂敢去康王府闹事?未婚妻嫁给旁人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赵公子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揭穿。婉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沈家嫡长女,你与沈姝宁那小蹄子的身份彻底互换了。最好是能退了冀州赵家的婚事,日后想要什么样的高门姻亲没有 ” “不要在赵公子这棵树上吊死。” 柳氏可看不上区区一个冀州庶子。 她生不出儿子,这辈子还指望着母凭女贵呢! 沈玉婉却依旧不甘心。她就是喜欢赵胤的君子风度,又或者,但凡是长姐拥有过的东西,她都想要! 不过,一想到自己不用去给残废世子冲喜,且日后她就是沈家长女,胸口那点不快也能稍稍平息。 “母亲,康王府那头若是知道长姐代替我出嫁,会不会再登门要人?” 柳氏不以为然:“陆世子已是半死不活,能活多久还未必可知。我儿与沈姝宁小蹄子有几分相似,再者,你长姐常年住在城外庙观,见过她的人极少,你这几年又称病在家中修养,鲜少抛头露面,不会有人察觉端倪。即便到时候事情揭穿了,沈姝宁嫁去康王府冲喜也是木已成舟,我儿不必担心。” 沈玉婉这才舒了心,她现在可是沈家嫡长女,身份地位截然不同了,若是能嫁去冀州,那是最好不过,赵胤哥哥那样的男儿,她志在必得。 即便得不到赵胤的青睐,她还有大把贵公子可以挑。 总好比过长姐,只能给一个废物冲喜,一辈子都毁了。 想到自己终于赢了长姐一回,沈玉婉通心舒畅。 **** 赵胤回到驿馆,去见了幕僚木先生,将沈家之事阐明了一遍。 “老师,我心中不甘!”赵胤终于露出狠色。 但凡他眼下有点势力,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心上人嫁给别人。 木先生年过半百,是个智者,时常给赵胤出谋划策,听了赵胤一言,即便他见多识广也难免啧舌。 沈家太过目中无人! 木先生道:“公子定要沉住气,冀州那边已经开始动作,公子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监视着。再者,那陆世子是残废之身,即便沈姑娘替嫁过去,也不会与他有夫妻之实。等公子他日成事,想要夺回所爱,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木先生的话给了赵胤极大的安慰。 没错,陆盛景是个残废! 否则,他当真没法镇定到此刻。 木先生又道:“公子眼下羽翼未丰,不是醉心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又拿什么跟康王府抗衡?此事若是被人揭发,康王府为了脸面也不会允许你将沈大姑娘带走。” 赵胤如醍醐灌顶:“老师,是学生唐突了。” 赵胤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心中仍旧不快。他脑中浮现出那张清媚绝艳的脸蛋,红盖头落地那一瞬,宁儿脸上并无被迫替嫁的悲切,但也无欢喜。 她遇到难事,如何不与他商议? 替嫁之事非同小可,她为何不来找他?! 赵胤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师,离开京城之前,我需得见她一面。” 木先生知道赵胤素来沉稳,没有阻拦他,道:“你……哎,也罢,康王府势力不可小觑,沈家女日后若是能为你所用,也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赵胤立刻明白了木先生的意思。 陆世子是个废人,宁儿终究会是他的。 **** 夜已深。 陆盛景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他虽然对一切了然于胸,但他无法控制梦境。 只能如一根牵线木偶,在梦里被美人任意.勾.引.魅.惑。 这一次的梦和往常一样,美人身着薄纱,媚眼如丝,那双盛满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恨不能望入他的灵魂深处。 “别过来,妖女!” 陆盛景经历数年梦魇,如今已经能在梦中说话。 但美人似乎根本不惧怕他的威慑,她芙蓉花般的面庞含笑,一步步靠近了他,纤细雪白的.双.臂.攀.附了过来,附耳轻唤:“陛下,你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陛下? 陆盛景身子一僵,这是美人第一次在梦里唤他陛下。 仿佛是被什么刺激到了,陆盛景猛然惊醒,熟悉的余温从小.腹.袭.来,四肢百骸瞬间放空,他脑中出现了一刻的空白。 身子不能动弹,但.亵.裤.处.的.粘.腻.再熟悉不过,耳尖瞬间涨红。 无关.风.月,只是羞愤使然,简直就是恼羞成怒!怎会这样?梦里还没开始,他就丢盔卸甲了?! 陆盛景睁开眼来,那双充斥着狠厉与阴骘的眼,此刻飘过一丝少有的绝望。 他眼角余光瞥见了躺在身侧的女子,少女身上芳香四溢,她正熟睡,樱唇艳红,竟与梦中一般无二。 陆盛景:“……!!!” 陆世子可能碰到了人生难题。 他要如何解决这一身狼狈,又不让任何人知晓呢? 身侧的人睫羽微动,是要苏醒的架势。 陆盛景当即闭上了眼,太阳穴直跳。 而此时,沈姝宁的确是醒了,她悠悠睁开眼来,嗅到一股诡异的陌生气息…… ※※※※※※※※※※※※※※※※※※※※ 陆盛景:一切都是幻觉,继续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自我安慰) 沈姝宁:好可怕的男主,就连昏迷时也……(不可描述) 严力: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世子爷被……(我欲言又止) 反派们:世子今天还没归西么?(盼着一天又一天)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男主的梦不止上一世哦,其实上一世是男女主的第二世。后期揭晓~ 第六章 陆盛景刀枪不入的灵魂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 她醒了! 她这个时候醒了! 陆盛景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辱,他暴戾成性,这个时候只想杀了他的冲喜娘子。再来个毁尸灭迹! 然而,饶是灵魂如何叫嚣狂暴,身子与四肢百骸却是如被冰封,半点不可动弹。 陆盛景表面仿佛是沉睡的样子,清隽的脸自带一股凉意,像尘封千万年的睡美人,安静极了。内心却是犹如万马奔腾,川流不息。 沈姝宁闻到了石.楠.花的气息,她不是一个无知懵懂少女,上辈子与赵胤.私.奔.之后,到底也做了七年夫妻。 她酣睡过后的小脸倏然之间涨红。 无关乎任何.男.女.情.事。 纯粹是本能使然。 她脑中又浮现出上辈子死之前,陆盛景禁锢着她.细.腰.的那条修韧结实的臂膀,和无法忽视的独属于男子的强硬气息。 沈姝宁坐起身来,外面天光大亮,已是天明。 内室烛火不知几时熄灭,茜窗射入的日光照亮了屋内浮动的尘埃,帷幔是拉开的,沈姝宁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瞥向了被薄衾掩盖着的身子。 她看了一眼陆盛景,他昏迷依旧,不知几时能醒。 沈姝宁壮胆掀开了薄衾,一眼就瞥见了一.柱.擎.天之处。 小手猛地一颤,差点吓得落荒而逃。 不愧是暴君,昏迷不醒还如此纵.情.风.月!病体沉疴也影响不了他的男子本能!残废数年也半点不损雄气.勃然! 这是在睡梦中做了些甚么呀? 房内没有人近身伺.候,沈姝宁无法,唯有自己亲自动手,毕竟暴君不喜人亲近,她可不想破了他的例,否则七年之后,他有的是法子弄死她。 沈姝宁这一世才芳华十六,但算起来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加之陆盛景正在昏迷,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思及此,沈姝宁没有再犹豫,她撇开脸,双手伸过去,尽量不用眼睛去看,可触手所及,难免会碰到不该碰触的地方。 沈姝宁吐了口浊气,低低宽慰了自己:“无妨,这都是小事。” 除却生死之外,一切皆是小事。这辈子只要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陆盛景:“……!!!” 她在乱.摸.什么?!这事对她而言竟是小事?!果然是妖精,浪荡! 陆盛景只觉一股气血涌上头颅,不曾被任何人碰触过的地方,此刻正仿佛遭受“凌迟”。 她死定了! 待他“醒”来,定会杀了她! 不多时,总算是给陆盛景换上了干净的亵.裤,沈姝宁这才正眼瞧了陆盛景一眼,见他依旧沉睡,面容清冷如常,她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让暴君知晓她方才做了甚么,暴君大约不会放过她吧。 沈姝宁又瞥见了陆盛景的耳朵渐渐爆红,如同滴血。她心声纳闷,伸手去揉了揉,不知陆盛景这病是怎的回事,身子时常发热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陆盛景:“……”忍过了方才那一遭,此刻仿佛已经没什么是他所不能忍受得了。 长乐斋外面有守门的丫鬟,粗活本该有人来做,可陆盛景这.亵.裤…… 沈姝宁稍做犹豫,就去院中打了一盆清水过来,以免被人瞧见,她躲在屋内清洗。 听见搓洗衣裳的声音,陆盛景微微睁开眼来,他眼中充斥着血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彻夜未眠。目光所及,恰好可以看见女子背对着他,正蹲在地面搓洗衣物。 晨曦正好,落在了她白皙的后脖颈上,她梳了妇人发髻,后脖颈上的小绒毛在日光下显得十分可爱,如此就衬得肤色更是细嫩莹白。 她仿佛很是嫌弃,搓洗之时,稍稍仰着头,又用了皂角反复擦拭。 待一切做好,沈姝宁轻叹了一声,喃喃自语:“竟是三盆水才洗净,夫君岂能那样?” 陆盛景:“……” 她是甚么意思? 陆世子有被内涵到。 今晨要敬茶,虽然没有嬷嬷过来提醒沈姝宁,她也不想叫康王府拿捏把柄,既然决定了替嫁,她就打算在康王府好好过日子。 陆盛景还在昏迷之中,生死未卜,她虽为新妇,也不能打扮的太过明艳,于是就挑了一件粉色裙装,垂云髻上简单的插了一只流苏鎏金簪子,未施粉黛,面颊上的酡红却是消散不去。 直至离开婚房,沈姝宁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陆盛景,心中纳罕,她不甚明白,性命垂危,且已昏睡两月的男子,如何会…… 陆盛景即便闭着眼,也能察觉到有道探究的视线正看着他。 年轻的身体一直保持紧绷,一直到那道视线消失,陆盛景浑身的肌理才松懈了下来,额头已经起一层薄汗。 严力终于找到了机会,然而他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在外面徘徊了片刻,告诫自己就当做方才什么都没瞧见,这才卑躬屈膝的进了屋。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陆盛景抬起眼皮,眸光幽幽,似有一抹强烈的阴郁挥之不散。 严力对方才之事,只字不提,他照常给陆盛景把脉,随即大喜:“恭喜世子爷,您体内各处血脉皆已打通,再有几日就能彻底解毒!竟是比预计的提前了一个月,少夫人真是个妙人儿啊!” 严力一激动,脱口而出。 陆盛景眸光锐利,递了一个刀子眼过去,太阳穴青筋跳动。 他张了张嘴,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杀……杀了她!” 看得出来,陆盛景并非在说笑,他一般要弄死谁,还没等到说出口,对方的魂儿已经归西了。 严力明白世子爷的内心愤恨,世子爷从不近.女.色,少夫人才一进门,不仅看光了世子爷,还摸了……怎叫世子爷释怀? 严力小心翼翼提醒:“万一惊动了那些人可如何是好?世子爷,眼下您尚未痊愈,再不可轻举妄动了啊。少夫人暂时不能死。” 陆盛景:“……” 男人索性又闭了眼,人间似乎没甚值得留恋。 ※※※※※※※※※※※※※※※※※※※※ 陆盛景:扶我起来,我还能继续苟一苟~ 沈姝宁:→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作者先存一点稿子再来继续更新哦,停更几天,大家不要着急哈~么么么么哒~ 第七章 康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当年七龙夺嫡之时,康王有从龙之功。故此,康王府颇受圣上宠信。 最起码,单从表面去看,康王府恩荣无度,府内修葺的雕梁画栋、层台累榭、碧瓦朱檐,处处彰显皇亲国戚的矜贵奢靡。 沈姝宁走出长乐斋,守在月门处的小丫鬟便紧跟上她,“少夫人。” 沈姝宁驻足看着这婢女。 眼下,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对康王府的人也不尽信任。 毕竟,上辈子暴君御极后,整个康王府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彻底覆灭。 可见,暴君与康王府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罅隙。 而她从选择替嫁冲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选择了和暴君站在一队。 沈姝宁对康王府的事一无所知,故此,她得处处小心谨慎。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是从何时开始在世子爷院里当差的?”沈姝宁问道。 她站在太湖石铺制的小径上,明明看上去是个弱不禁风的较弱美人,但那双漂亮的瞳仁透着坚毅冷静。 婢女抬头看她,眼中除却闪过惊艳之外,似乎有些吃惊,她又垂下脑袋,“回少夫人,婢子名唤香芝,世子爷昏迷之后,婢子就前来伺.候了。” 陆盛景昏迷之后,才出现的…… 那之前呢? 长乐斋就无人伺.候? 沈姝宁又问,“在你之前,世子爷院中伺.候的那些人呢?” 香芝仿佛是被吓到了,身子突然一抖,从沈姝宁的角度去看,可以看清她轻颤的睫毛,“少、少夫人!婢子不知!婢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 沈姝宁心头浮上疑惑,但眼下还是先去敬茶要紧,万一误了时辰,以免叫人拿捏,“我知道了,香芝,你日后就跟在我身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现在只盼着陆盛景早日醒来,只要陆盛景活着,她就是康王府的少夫人。 香芝梳着双丫髻,看上去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光景,充其量是个二等小丫鬟,她点头如捣蒜,“是,少夫人,婢子省得了。” **** 行至前院,沈姝宁放眼扫了一下,今日认亲礼上,陆家并没有到场多少人,除却王府的人之外,皇室宗卿几乎皆没有露面。 她调整了呼吸,迈着体面的莲步,径直朝着康王夫妇那边走去。 沈姝宁能感觉到数道视线都在看着她。 她目不斜视,就在要迈入堂屋时,她脚下不知踩着什么,忽然一滑,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多突然,加之她过分小心,脑子里一直在想别的事,根本顾不了脚下。 下一刻,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去。 一声惊呼发出,就在沈姝宁以为敬茶头一天就遭大殃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清隽年轻的面庞,腰肢被人搂住,一股大力扶住了她的细腰,随即将她扶正。 时下民风虽是开化,但还没有到完全不顾男女大防的时候。 尤其,沈姝宁还是个新妇,夫君昏迷不醒,她随时会成为一个寡妇,但凡她身上发生一丝丝的流言蜚语,也会成为惊涛骇浪。 沈姝宁站直的那一瞬,立刻后退了两步。 因为惊吓,美人莹白细嫩的面颊呈现淡淡的一层薄粉,唇不点而朱,眉眼间的清媚风情,比昨日新娘子的妆容更纯、更艳。 陆长云也随即收手,表面得体大方,清越的嗓音道:“弟妹,你没吓着吧?”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香蕉皮,眉头微蹙。 弟妹? 难道眼前男子是康王府的庶长子---陆长云? 沈姝宁对康王府不甚了解,但上辈子对陆长云却是有所耳闻。 这位陆家庶子,在不久之后会成为一代枭雄,领兵三十万,与陆盛景可分庭抗礼。 但沈姝宁上辈子死得太早,并不知将来,陆长云与陆盛景之间到底是敌是友。 沈姝宁敛袖垂首,将方才的惊吓给生生咽了下去,“多谢大哥,我无事。” 陆长云身段颀长,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面前女子白皙纤细的脖颈,上面的小绒毛在日光下显得轻盈可人,如此就衬得肌肤更是雪腻。 陆长云眸色微暗,面上看不出端倪,“弟妹无事就好。” 言罢,陆长云对一旁的下人低喝,“来人,还不快将此处清理干净!” 沈姝宁没有再逗留,直接迈入堂屋,行至屋内就朝着康王夫妇福了福身子,“儿媳给公爹、婆母请安。” 美人嗓音沁甜,半分不腻。她妆容得当,无半分浮夸,但也不显素寡。 康王妃再度打量了她一眼,心道:亏得她今日还知道素妆打扮,否则这真真是个狐媚子! 不愧是百年难见的灾星,单是这副容貌,只要她存心勾.引,又不知要祸害了多少了男人。 祸水! 康王妃心中只有这两个字形容沈姝宁。 原本,康王妃想给沈姝宁一个下马威,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但方才的意外变故,她却看出了沈姝宁的镇定,许还是个能利用的。 沈姝宁一直屈着身子没动。 康王妃见她还算识大体,才对一旁的华嬷嬷使了眼色。 随即,华嬷嬷搬了一只蒲团过来,搁置在了沈姝宁的脚下。 是以,沈姝宁这才跪地,行了敬茶礼。 康王神色不明,半点看不出他对沈姝宁的态度,只道:“起来吧,老二那边日后就靠着你多照顾了。” 陆盛景在王府序齿排行第二。 沈姝宁起身,应了一声,“是,公爹。” 康王夫妇二人只是象征性的给了沈姝宁红包,并没有特意准备见面礼。 单凭这一点,便可见陆盛景在康王府不受待见,连带着她也颇受冷漠。 但同时,康王府似乎又不敢对陆盛景如何。 不然,干脆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又岂会给他冲喜…… 这一点,沈姝宁是想不通的。 **** 敬茶过后,沈姝宁又与康王府上的其他人认识了一遍。 陆长云自是不用说了,虽是庶长子身份,但在府上还算受器重,沈姝宁只对他莞尔一笑,这便移开视线。 “弟妹,这位是大妹晓柔。”陆长云似乎并不介意被沈姝宁有意疏离,反而给她一一介绍。 陆晓柔穿扮华贵,一脸骄纵跋扈之态。 沈姝宁大约心中有数,估计大妹是王妃亲生的女儿,是康王府的嫡女。 陆长云接着又介绍另外一位姑娘,“弟妹,这是二妹妹。”言罢,他又对二姑娘道:“晓莲,还不快给二嫂嫂请安。” 被点到名的陆晓莲,看上去较柔老实,穿着打扮没有一丝一毫抢风头。 她对沈姝宁福了福身子,“给二嫂嫂请安。” 沈姝宁面上含笑,给两位姑娘一人一袋金豆子。此刻,她内心却是一番惊涛骇浪。 因为,她知道,不久之后,这位不起眼的二妹妹可谓是手段了得,勾了王府嫡女的未婚夫不说,还会成为将军夫人。 整个认亲礼十分短暂,不多时,沈姝宁就折返长乐斋。 而这厢,陆晓柔气冲冲的在王妃跟前抱怨,她指着茶几上的一袋金豆子,道:“母亲,新来的二嫂是不是眼瞎了?我乃王府嫡女,她怎么能给二妹金豆子,给我也是一样的金豆子?!” 康王妃笃定了沈姝宁是灾星转世,料定她会克死陆盛景,故此,短时间之内并不想动她,“行了!不过就是一袋金豆子,亏得你与庶出的小蹄子斤斤计较。沈家是小门小户,比不得咱们王府,你二嫂岂会懂那样多。” 一想到沈姝宁那副妖精模样,还有她那娇娇柔柔的嗓音,王妃半点不担心陆盛景突然醒来。 身边睡着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他陆盛景即便身子健全,也活不了多久吧。 如此想着,王妃心情更好,吩咐道:“传话下去,少夫人若是缺个什么,让回事处的人莫要为难。” 华嬷嬷深懂王妃心思,“老奴省得了。” 陆晓柔根本不能理解,“母妃!您难不成真把二嫂当儿媳妇了?昨日拜堂,二嫂的红盖头掉落,那些男宾客们都看痴了去,还有今日,您是没瞧见大哥亲手扶了二嫂一把,她真真就是一个勾人的狐狸精!” 就怕她不勾人呢! 王妃淡淡笑过。 “莫要闹了,你有那个闲心不如早日着手绣嫁衣,算着日子,罗家小公爷也该从战场归来了,他这次打了胜仗,皇上甚是高兴。如此出众男儿,你与他的婚事趁早办了。”以防夜长梦多。 闻此言,陆晓柔倒是没有少女含羞,努了努嘴,“母妃,女儿不喜武将,那罗小公爷只知舞刀弄枪,压根没有……啊!” 陆晓柔尚未说完,康王妃突然一巴掌打了过来,半老徐娘的脸上透着狠意,“你休得胡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罗家小公爷的婚事早年就定下了,此事容不得你变卦!” 陆晓柔一手捂着脸,虽是骄纵,但不敢忤逆康王妃,捂着脸跑了出去。 华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道:“王妃,姑娘还小,年轻不懂事,您不要气坏了身子,也别与姑娘计较。” 康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哀鸣,但瞬间就被愤恨所替代,“要不是因着她与陆盛景,我儿也不会……” 华嬷嬷立刻提醒,“王妃!莫要说了!被王爷知晓就不好了。” 康王妃深吸了口气,情绪却久久难以平复。 这时,外面一丫鬟隔着湘妃竹帘,道了一句,“王妃,少夫人去要了几枚灵芝,说是要给世子爷补身子用。” 康王妃冷哼了一声,“哼,宫里的御医都无计可施,几枚灵芝能管什么用?!且随她去吧。” 华嬷嬷道:“看来少夫人真盼着世子爷能好。” 这下,康王妃更是觉得可笑了,“她自己就是灾星,她拿什么救陆盛景,殊不知,真正能害死陆盛景的人就是她自己!” **** 沈姝宁对香芝当然不会全权信任,依旧让她守在月门外,暂时不允许其踏足屋子。 回到了长乐斋,沈姝宁就将取来的灵芝,尽快熬成了汤药。 暴君又是吐血,又是在梦中不知与谁缠绵了数个轮回,他卧榻这样多日,身子骨想必……早就掏空。 她虽不懂岐黄之术,但也知男子的身子若是亏空,定然要狠狠补上。 以免一棵灵芝不管用,沈姝宁直接炖了两颗,直至熬成了浓厚的汤汁,才端着汤碗去了卧房。 浓郁的灵芝汤药味四处飘散。 陆盛景想不知道那女子干了什么都难。 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陆盛景心肝一抖。 他“昏迷”期间,除却清水之外,粒米未进,为尽快恢复,必须禁补。 陆盛景表面沉浸,宛若睡着了一般,内心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杀了她! 杀了她就能断了一切烦恼。 陆家给他找几个冲喜妻,他就杀了几个! 这时,床榻微微一动,陆盛景感觉到有人在床边落座,一双细柔的小手在他额头探了探,似乎担心探得不准,又在他脸上摸了摸。 随后,他就听见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轻叹,“总算是不烫了。” 陆盛景,“……” 他不会承认这小妖精是在关心他! 陆盛景能猜到沈姝宁要做什么,他的牙口紧闭,无论凑近他唇边的药匙如何用力,他一滴大补汤也不喝。 黑浓的汤汁顺着男子清瘦的下巴没入了脖颈间。 沈姝宁急了,眼睁睁看着陆盛景汤药不进,她索性弃了瓷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仰面.灌.了一口汤药在.口.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她担心汤药.含.不住,就直接俯.身,一手捏着陆盛景的下巴,一边凑了过去。 唇.齿.相触那一瞬,陆盛景闻到了女儿家身上独有的楚楚幽香,他紧绷的大脑瞬间一崩,一时间没能坚守住防线,唇齿突然松开,随后浓郁的灵芝参汤顺着他的唇没入他口中。 陆盛景:“……” 这是甚么感觉? 有什么东西,轻.柔.香.软,碰触到了他的唇,渡入汤药时,似乎是为了防止汤药溢出,还稍稍勾了他的舌…… 陆世子脑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他听见了海浪潮起潮落;春秋花开花谢;还有无数匹骏马瞬间奔腾而过…… 时间很快,又仿佛很短,他的喉咙不受控制的滚动。 一口,两口……很快,就听见唇边有人嘟囔,“总算是喂进去了些许。” 陆盛景:“……!!!” 喂? 她是用什么喂了他? 随即,女子的声音又响起,“还剩下半碗,不能浪费了。” 陆盛景,“……” 陆世子正在天人交战,唇瓣上轻柔的触感再次传来。 ※※※※※※※※※※※※※※※※※※※※ 沈姝宁:反正这件事没人知道,先救了暴君要紧,不想守寡,qaq~ 严力:我什么都没看见,假装世子爷的初吻还在,233333~ 陆盛景:-_-|| 一切都是幻觉,我很好,我没事~ ———— 姑娘们,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啦,每天下午六点更文哦,红包随机掉落~咱们明天见啦~ 第八章 沈姝宁不敢大意。 陆盛景的死活关乎着她此生的一切。 她上辈子与陆盛景没有交集,也不知他大病之后是如何醒来的,又是如何治好了双腿。 眼下,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心尽力照顾好他,防止他被人迫害。 故此,沈姝宁兢兢业业的喂完了一整碗大补汤,一口也没有浪费。 尽数一口一口渡给了他。 陆盛景尚在昏迷不醒,沈姝宁虽然嘴对嘴喂了他喝药,但毕竟此事仅她一人知晓,她以为这桩事,世上再无第二人知道。所以,她落落大方,并无多少娇羞之意,仿佛是个纵情风月的高手。 一直偷窥屋内动静的严力,内心十分犹豫焦躁。 世子爷无法动弹,眼下又如此大补,亦不知能不能熬得住?! 亏得世子爷方才挺住了,没有露馅。 这位少夫人是王妃点名的冲喜娘子,指不定就是王妃安插在世子爷身边的人! 世子爷的清白就罢了,命定要保住! 严力默默地想着。只要留住命,清白亦可抛。 于是,严力毫无作为,继续躲在茜窗外偷窥。 这厢,沈姝宁给陆盛景擦了擦唇角,因为不久之前喂药时,药汁没入了男人的衣领,雪色中衣领口的颜色加深,十分明显。 沈姝宁索性又给陆盛景换了一件干净的中衣,换衣之前,免不了又是一番擦拭。 从昨晚到现在,沈姝宁发现了一桩事,那就是陆盛景特别容易发热、发红。 他的肌肤白皙,身子稍有变化,肉眼即可看清。 沈姝宁守了他片刻,还时不时伸手在他额头、面颊、胸膛……反复试探。 陆盛景稳如老狗,雷打不动。 从表面去看,与一个死人无异。 直至他身上的热度稍稍退下,俊脸也没有那般红了,沈姝宁这才起身去收拾了一下她自己一身的狼狈。 **** 才过晌午,日头逐渐往西。 陆长云过来时,康王妃正阖眸假寐。 陆长云清瘦寡淡,如三月里的万里青山,给人淡泊名利之感。 可功勋世家的公子,有几个是真正淡泊的? 陆长云行至康王妃跟前,屈身见礼,问道:“母妃,您找我?” 康王妃睁开眼,眸光略过陆长云,闪过一丝不悦,“今日早晨,你因何对沈氏出手相助?” 她指的是,沈姝宁摔倒之际,恰被陆长云搂住一事。 陆长云面不改色,他是陆盛景的庶兄,沈姝宁是他弟妹,他与沈姝宁之间不可有任何僭越之处,否则万劫不复。 换做旁人,恐怕已经方寸大乱,但陆长云却是一派镇定,道:“母妃,我恰好看见弟妹摔倒,情急之下,就扶了一下,并未多想。” 康王妃似信非信,“是么?” 她只淡淡一问,从华嬷嬷手里接过杯盏,喝了温茶润喉。 陆长云半点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受到影响。 康王妃一笑而过,又问,“那你觉得,沈氏如何?” 陆长云剑眉一蹙,面色沉了沉,眉间笼上一层焦虑之色,“母妃,我对弟妹并不了解,今日也是刚刚见过,不便评价弟妹。” 康王妃盯他几眼,没再继续问,“行了,你下去吧。” 陆长云还是神色如常,就好像他的确是问心无愧,任何言辞都无法动摇他正直的本性。 待陆长云一离开,华嬷嬷压低了声音,“王妃为何要敲打大公子?” 陆长云是康王的第一个儿子,虽是庶出,但庶长子的身份摆在这里,也是不可小觑的。 康王妃冷笑,“他生母是个不祥之人,当年就是王爷身边的一个通房丫鬟,但善妒狠辣,为了争宠活活掐死了王爷身边的另一位侍妾。老大出生后,他的生母就被王爷悄悄处理了。” 说到这里,康王妃话锋一转,“龙生龙,凤生凤,什么样的女人生出什么样的儿子。我只是好奇,老大到底有没有对陆盛景动过手。倘若此前动机不够,那如今呢?” 华嬷嬷立刻明白了,“王妃是想用美人计!老奴今日又仔细瞧了少夫人,那脸蛋当真是嫩的能掐出水来,身段更是娇的没话说,小嗓子娇娇滴滴,真是勾.魂啊。别说是男子了,就是老奴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难怪沈家女鲜少出门,要是少夫人此前就抛头露面,真不知已经惹了多少桃花。” 康王妃眼中闪过鄙夷之色。 她这辈子最是痛恨狐媚子! 就像那个人一样,饶是国色天香又如何,数年前还不是嫁给了沈重生那个废物!沈家落魄了,沈重山偏爱宠妾,那个人终究是输给了她! 康王妃想起了陈年旧事,一阵脑壳胀痛,幽幽道:“且等着吧,陆盛景能不能醒来是一回事,即便他醒来了,后宅也安宁不了了。” **** 沈姝宁完全不知道,她才嫁入康王府第一天,就被人冠上狐媚子的头衔。 用过午膳,沈姝宁就有些乏了。 她在药箱里找了一瓶药酒,便上了床榻,随手又将幔帐放下,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严力,“……”少夫人大白天上床,且又放下了纱帐,是要作甚?! 他有点心慌。 不知世子爷此时如何。 而陆盛景五觉惊人,因为身子不能动弹,对自己身边的一切动静更是听得一清二楚。随着床榻晃动,似有若无的熟悉体香扑鼻而来,陆盛景的呼吸变得绵延悠长…… 千工床足可容纳五六名成年人,沈姝宁上了榻自然不觉得挤。 她今日去敬茶,踩了香蕉皮,虽然被陆长云扶了一把,但到底还是闪了小.蛮.腰。 她本就打算歇下,加之陆盛景昏迷不醒,她压根就没有将他视作一个活生生的男子。 沈姝宁爬到床榻里侧,揭开了衣裳,抹了一些药酒在掌心,然后摁在了痛处,轻轻的.揉.了起来。 没成想,还真疼。 “嘶……疼、疼……” 沈姝宁的身子娇气,稍稍碰触一下就会留下红痕,她揉着小腰,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陆盛景,“……”妖精伤了腰? 陆世子的眼微微一睁,就在看见那一抹雪.腻之时,立刻又自行隔绝了一切视线。 眼皮紧阖,大脑强行扫清那白的晃眼的一幕。 陆盛景真是万万没想到,此女子竟是奔放胆大到了这种程度。 光天化日之下,她衣.裳.不整,与他同榻,还如此.嘤.咛.出声。 真真是不知矜持,其心可诛! 陆盛景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回流,他逼迫自己不去关注身边的一切动静,禁闭了所有五觉。 同一时间,密切关注屋内一切状况的严力更加焦虑了。 少夫人对世子爷做了甚? 为何好端端的喊疼…… 他真是太焦虑了! **** 不知过了多久,陆盛景愈发困顿。 他知道自己又要入梦了。 因着.亵.裤.事件,陆世子对.春.梦.是极度排斥的。 眼前一晃,不知是身在何处,梦中的他,双腿并未残疾。 四周鸟语花香,薄雾腾腾。 不远处传来清越悦耳的银铃声,陆盛景目光所及之处,那穿着一身碧色的女子迈着莲步缓缓走来。 衣裙.裸.露,露出一大片雪.腻肌肤,束.腰的系带,将那把柳.腰勾勒的一掌可握。 他真想掐过去试试,到底能不能一下就折断了。 然而,见少女越发靠近,陆盛景出于本能低喝,“妖女!你别过来!” 那少女眉眼清媚,眼梢风情流光溢彩,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威胁,径直朝着他走来。 陆盛景明知是个梦,可看着这张与自己的冲喜妻一模一样的脸,他有种被人.玩.弄的屈.辱,以至于十分气愤。 “妖女!你再靠近信不信我杀了你!” 他杀了她,所有执念虚妄一了百了! 然而,眼前突然又是一晃,那可恶的妖精已经近在眼前,她身上穿着根本不是时下女子会穿的衣裙,香肩外露,正缠着他的.腰,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外勾里翘,每一个眼神都在故意.勾.他。 “妾身腰酸,望君怜惜。”下一刻,她哭了,明明她才是罪魁祸首,却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陆盛景潜意识里很清楚,春.梦.过后,妖精会一刀捅向他。 极致.诱.惑.的梦,又极致的危险。 如淬了毒的美味佳肴,引人上钩,但无疑致命。 猛然,陆盛景睁开眼,亵.裤.处一阵诡异的动静。 外面天色已黑,屋内没有点烛,男人锐利的眸扫过一遭,发现沈姝宁躺在床榻里侧,呼吸清浅,睡得正酣。 她大约是晌午过后,一直睡到了现在。 陆盛景深吸了一口气,本能使然,他察觉到了危机的那一瞬,人就醒来了。 黑暗处,刀片闪过寒光。 就在杀手挑开帷幔,正要对着陆盛景刺过来时,严力突然出现,直接拔剑迎敌。 打斗声惊醒了沈姝宁。 她猛地坐起身来。四下皆黑,她的眼睛不适应黑暗,什么也瞧不见。 因着关心则乱,当即到处摸索,在碰触到温热的身子时,沈姝宁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黑衣人快速大步走来,此人也是冲着陆盛景而来,他下手迅猛,直接拔剑刺来。 沈姝宁只看见了寒光乍现。 她想也没想,直接扑向了陆盛景。 想要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他。 这纯粹是无意识的反应,根本来不及思量。 电光火石之间,陆世子被她刺激到了。 “……”她刚嫁他,就肯舍身相护了?是别有心机?还是爱他爱到命都不要了? 这时,在沈姝宁看不见的地方,陆盛景的手突然能动了,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出藏在枕边的软剑,与杀手对抗之际,陆盛景另一只手直接点了沈姝宁的昏穴。 美人晕倒在侧,同时,杀手当场一剑封喉。 陆盛景坐在床榻上,如鹰一样的眸扫视四周。 像从地狱而来的罗刹。 不消片刻,几名杀手尽数命绝,严力当即上前查看陆盛景的状况,见陆盛景已然恢复,他在脚踏跪下,激动道:“恭喜世子爷!您已能够动弹了!少夫人她当真是您……”福星! 实在太过好奇,少夫人究竟对世子爷做了什么,以至于原本还需一个月才能恢复的世子爷,这都已经能够动弹了。 但严力不敢问,也不敢提。 陆盛景眯了眯眼,昏暗中,他扫了几眼地上的尸首,对严力道:“出去!” 严力不敢多言,他手脚麻利,悄然无声,且又快速的清理了尸首,随即就让自己隐匿了。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飘荡,男人呼吸不稳,梦境与现实不断的交织、重复。他侧过脸,一只手掐住了娇.软.美人纤细的脖颈。 掌心的肌肤细腻光泽,而最为突出的则是脉搏的跳动。 如此鲜活。 但只要他稍一用力,这个鲜活的生命就会顷刻消失在他掌中。 四下无人,安静的针落可闻。 陆盛景俯身,低低问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嗯?” 妖精许也做梦了,即便已昏睡,但精致的小脸上,表情依旧丰富。 就在这时,美人突然伸手抱住了陆盛景的胳膊,她秀眉微蹙,神情焦虑,嘴里念念有词,“夫君!夫君不要死!你不能死……” 陆盛景,“……” 呵,才嫁他一天,就如此离不开他了? 沈姝宁昏倒在他身侧,身子软绵绵的,因为两人挨得太近,透过衣料,陆盛景的胳膊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女子那处的弧度。 陆盛景想到了什么,立刻松开了手掌,随即一把将身侧女子推开老远,见她滚到了床榻里侧,离着自己已有数寸,陆盛景阴沉的俊脸才稍稍好转…… 妖女! ※※※※※※※※※※※※※※※※※※※※ 陆盛景:本世子病了。 郎中:有何症状? 陆盛景:内心慌乱、五脏滚烫、肢体发热、体力过剩、想入非非…… 郎中:你没病,你只是大补汤喝多了,233333~ 陆盛景:不,我病了。 郎中:→_→ 读者:神经病了解一下~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哈,咱们明天见啦,红包随机掉落,么么么么哒~ 第九章 上房,屋内灯火如豆。 康王身上披着外袍,像是刚起榻不久,他已至中年,但身形修韧挺拔,远比同龄的男子俊朗。面容常年肃重,是个心思深沉之人。 陆长云正站在屋内,将长乐斋今晚发生的事一一禀报,“父亲,刺杀二弟的杀手都死了,尸首就在外面,您要查验么?” 康王对眼前这位庶长子还算信得过。 陆长云颇有手段,心机甚深,又是庶子出生,即便大有作为,也不会危及到嫡出的子嗣。 故此,康王这几年对他大力栽培。 康王没有细问陆盛景是否受伤,只问,“可查出是谁派来的人?” 陆长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瞬间消散,几乎不可察觉,“回父亲,严力灭了口,儿子暂时无法查明杀手身份。” 康王稍作思量,摆了摆手让陆长云退下,但旋即又问,“你母妃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陆长云半敛眸,遮挡眼中一切情绪,“回父亲,母妃那边并无动静。” 康王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待到陆长云离开,屋内再无旁人,康王轻叹了一句,“老二的命倒是很硬。” 言罢,他无声一笑,仿佛是在期待什么。 **** 次日,沈姝宁从混沌中醒来。 转为清醒那一瞬间,昨晚的记忆涌了上来,她猛然惊坐起。 此时,外面天光大亮,即便幔帐还是拉下的,她也能看清床榻上的一切。 陆盛景躺在那里,纹丝不动,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沈姝宁这才松了口气。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不明白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有刺客要杀陆盛景,可她突然昏厥过后,一夜醒来,却见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可就当沈姝宁撩开幔帐时,还是被眼前所见给吓到了。 只见浅褐色地板上,布着几道暗红色血渍,洋洋洒洒,仿佛是有人断了头颅,那血液.喷.涌.而出才能.喷.出的弧度…… 昨夜不是梦,都是真的。 沈姝宁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伸手去探了陆盛景的气息。 恰在这时,早就醒了的陆盛景本能的秉住了呼吸。 他不喜女子碰触,尤其是大早上…… 故此,沈姝宁一碰他,他便无意识的僵住。 沈姝宁没有探到呼吸,一双手柔弱无骨的小手,立刻往陆盛景的身上去摸。 感觉到胸腔强而有力的跳动时,沈姝宁的紧张才稍稍缓解。 幸好,还有心跳! 嗯…… 等等! 为何会跳得这样快速,且猛烈? 沈姝宁百般思量,仍捉摸不透。 暴君明明像个将死之人,但心跳却又宛若是刚刚大战了一场之后的.酣.畅.淋.漓。 顿了顿,她再度伸手去探男人的呼吸。 陆世子许是意识到了他的冲喜娘子的意图,结束了方才无意识的憋气。 指尖传来热度,沈姝宁轻叹,“夫君,你可千万莫要死。” 陆盛景,“……” 他自幼起,人人都盼着他死。 他并不适应有人不想让他死。 沈姝宁给陆盛景理了理敞开了衣袍,兀自道:“夫君,我这就去将昨夜之事告知婆母,顺道请倪郎中过来给你看看。” 陆盛景听着动静,知道沈姝宁下了榻,又在屋子里捯饬了片刻,他心中暗暗嘲讽:蠢女人…… 她这是引狼入室! 沈姝宁离开了屋子,陆盛景才幽幽睁开眼来,“滚过来!” 须臾,严力从茜窗翻跃进来,一步小跑至床榻上,噗通跪下,“世子爷,属、属下在。” 是他无能,都没法护住世子爷清白! 陆盛景腰身稍稍一动,毫不费力就坐直了身子,仿佛根本不曾昏迷数月。 沈姝宁离开之前,用了湿棉巾给他擦过脸,此刻,他清隽的面容虽是清瘦了一些,但无半分颓然。 “查清楚了么?昨晚是谁派来的人?” 严力半垂眸,如实道:“回世子爷,属下无能!暂时并未查出,不过大公子也在查此事。另外再有几日,严石他们就该回来了。” 陆盛景的心腹并非只有严力一人。 其余几人为了给陆盛景找解药,赶赴了北疆。 但既然陆盛景的毒,已经在阴差阳错之下解了,那就无需再去寻药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响动,严力一惊,此时再离开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直接往床底爬了进去。 陆盛景当即倒头就睡。 主仆二人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十分默契。 屋内顿时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落针可闻。 陆长云推门而入,先是扫了一眼婚房。 这场大婚准备仓促,婚房内的陈设皆是陆盛景此前所用,就连千工床也是旧的,唯有零零散散贴着的大红色喜字,方显出这间屋子是用来当做婚房。 他款步行至床榻边,目光落在了陆盛景身上,见薄衾滑落,他浓眉稍稍一拧。 此时,日光斜斜射入,照亮了屋内浮动的尘埃。 陆长云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未动,屋内安静的可以听见人的心跳声。 就在陆长云俯身查看时,门外一道沁甜的嗓音传来,“大哥?” 陆长云的身子瞬间站直,他侧过脸的刹那间,眉眼露出温和笑意,“是弟妹回来了啊,我已听闻昨夜之事,特意来看看二弟。昨晚是王府守卫疏忽,是我愧对二弟。” 康王府的护院是陆长云执掌,府上闯入刺客,他首当其中要被问责。 沈姝宁并未多想。 她领着倪郎中上前,莞尔一笑,“多谢大哥来看夫君。那……昨夜的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陆盛景的妻子,自己的夫君被刺杀,她当然有权力问个清楚。 陆长云明显一怔,显然是没料到沈姝宁敢细问。 换做一般女子,根本不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面前女子没有哭闹,看似还很关心二弟。 前日大婚,他亲眼看见沈姝宁的红盖头滑落,那张惊艳的面庞上毫无悲色……反而是坦荡。 陆长云望入了沈姝宁的眼,瞬间的探究过后,他温和的笑道:“弟妹放心,此事大哥定当尽力而为,不会再让昨夜之事发生第二次。弟妹若遇到麻烦,大可告诉大哥。” 陆长云处处表现的一派春风和气,沈姝宁只能顺着他的话道谢,“让大哥操心了,多谢大哥。” 陆长云点头,示意倪郎中上前查看陆盛景的身子。 一直安静的躺在榻上的陆世子心情有些微妙。 即便他没有睁开眼,也能察觉到他的冲喜娘子,正与陆长云眉来眼去。 经历数年.春.梦,在陆盛景眼中,沈姝宁就是那四月花丛中的翩翩彩蝶,惯会扑腾翅膀,四处招惹人。 倪郎中很快就把完脉。 沈姝宁迫不及待问道:“大夫,夫君他如何了?” 陆长云侧目看了她一眼,眼中异色一闪而逝,也问道:“是啊,二弟昨日可伤着哪里?” 倪郎中并未隐瞒,如实答话,“少夫人,大公子,世子爷这脉象还是如之前一样虚弱,但我又查不出其他状况,唉……” 死不了,但又救不活。 倪郎中也甚是纳闷。 陆长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宜在婚房久留,如此不成体统,丢下一句便与倪郎中离开。 “弟妹,你好生照料二弟,我先走了。” 沈姝宁莞尔,“我送送大哥。” 三人先后迈出了寝房。 此时,陆盛景才缓缓睁开眼来,漆黑瞳孔寒光乍现。 呵,他二人一口一声“大哥”、“弟妹”,喊得倒是亲密! 严力趁着机会,从床底爬出,在沈姝宁折返之前,对陆盛景道:“世子爷,方才大公子是不是怀疑您了?” 陆盛景没答话,又闭了眼,“滚!” 严力明白陆盛景的意思,少夫人马上就要归来,他即便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也不能此刻留下。 “世子爷,那属下晚些再来看您,对了,少夫人又命香芝在小厨房熬汤药了……” 严力觉得,他这是给世子爷提前一个预警,少夫人今日还会喂世子爷喝药呢。 陆盛景,“……” **** 晌午过后,沈姝宁被告知,沈家来人看她了。 算着日子,今天应该是三朝回门的归宁日。但陆盛景尚在昏迷不醒,必然不可能陪她回门。 沈家早已败落,沈府的人登门,康王府并未隆重招待,婢女直接将人领到了长乐斋。 沈姝宁出来相迎时,见娘家来人竟是弟弟。 而且,弟弟还将赵胤带来了。 沈定是个小人精,他也不知便宜姐夫还能活多久,加之赵胤似乎真对长姐情根深种,他便答应了赵胤的请求,让赵胤以小厮的身份,跟着他一道过来看长姐。 “长姐,我想四处转转,你与胤哥哥有话慢慢说。”言罢,沈定就在月门处徘徊,并未走远。 四处转转是假,放风倒是真的。 沈姝宁穿着一身粉色衣裙,梳了妇人发髻,淑雅的装扮也难以遮掩她愈发清媚的容貌。 这才两日,青梅已成他人妇。 赵胤看着眼前女子,眸底突然一红,强忍着想要将她直接带走的冲动,喉结滚了滚,道:“宁儿,你……你还好么?” 沈姝宁一脸淡然。 此刻,看着赵胤年轻的面庞,她只觉得做了一场荒唐的黄粱梦。上辈子,她少女怀春,年幼无知懵懂,以为赵胤是她的全部。 沈家逼她替嫁那会,她毫不犹豫向赵胤倾诉,与他私奔了。 后来她方知,当初赵胤不过是想潜回冀州,顺带捎上了她而已。 再后来,暴君御极,全天下布下天罗地网找她,赵胤还不是亲手将她送出去了。 上辈子的死,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即便,赵胤还是当初的模样,看着她的眼神也似乎盛满情义,但沈姝宁已经半点不为所动。 西花厅紧挨着婚房,沈姝宁往茜窗方向望了一眼,想到了还躺在榻上的陆盛景。 她表现的落落大方,没有任何见到旧情人的伤怀,“赵公子,我已是康王府的世子妃,你我日后还是莫要再见面的好。” 赵胤怔住。 他了解沈家的状况。 也知沈姝宁替嫁冲喜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只要她向他哭诉,等他成就大业,定然会救她于苦海之中。 赵胤万没想到,沈姝宁这般轻易就放下了。 胸口堵着黄沙,堵闷难耐。 赵胤一惯是个君子,此刻却是不受控制的抓住了沈姝宁的手,“宁儿!陆世子能不能醒来还未必可知,就算是醒了,也是个废人,你这一生不能就这么毁了!只要你愿意,我日后定然来接你!” 沈姝宁突然觉得很好笑。 日后来接她? 眼下就不行么? 果然啊,在赵胤心中,大业始终在她之上。 这厢,耳力过人的陆盛景将外面一男一女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猛然睁开眼来,眼底乍冷。 好一个狐狸精! 上午与陆长云暧昧不清,下午又见旧情人,妖精倒是很会分配时间! 其实,沈姝宁并不失落,毕竟她这辈子对赵胤不再抱有希望,没有指望了,自然谈不上失落。 她抽出了被男人抓着的手,后退了一步,态度疏离,“赵公子请自重,我是以沈家嫡次女的身份嫁入康王府,赵公子的未婚妻眼下还在沈家待着呢,我与赵公子已毫无瓜葛。另外,我的夫君,他不是废人,终有一日,他能站起来,让所有人遥不可及。” 赵胤又是怔然。 只觉面前的女子十分陌生。 他堵闷的胸口又开始丝丝抽痛。 就好像曾经有一个爱他如命的女子,突然有一天变心了。 人都是这样,对自己拥有的东西不觉得珍贵,可一旦失去了,又变得弥足珍贵。 赵胤哑声说,“宁儿……你、你是在生我的气是么?在怪我没有早些娶你?你要相信我,我比谁都想娶你为妻。” 沈姝宁摇头失笑,“赵公子,这些话多说无益,这里是内宅,你不方便久留,请回吧。” 美人态度决绝,嗓音也是冷的。 陆盛景幽暗的眸起了一丝丝波澜,就像是深幽不见底的深潭,被春风荡起了一层涟漪。 看来在妖精心里,还是更爱他这个夫君。 且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态,反正陆世子此刻的心情是舒坦的。 沈姝宁行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将沈定也叫了过来,当着赵胤的面道:“二弟,你日后休要这般胡闹,长姐已嫁人,不可再见外男,你可听清楚了?” 长姐一惯温顺,鲜少这般严厉,沈定看出了长姐愠怒了,他也知自己不该如此行事,低头应下,“长姐,我知道了。” 赵胤将面子与仪态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轻易表露出失态。 纵使是此刻,指甲掐入掌心肉里,他仍旧可以如君子一般,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康王府。 **** 送走了沈定与赵胤,沈姝宁将香芝叫到了跟前问话,“方才你都看见了什么?” 香芝似懂非懂,“回少夫人,婢子一直在小厨房煎药,什么都没瞧见呀。” 沈姝宁留了一个心眼,并未察觉香芝在扯谎,这才道:“去将汤药端来吧。” 香芝很快照做。 沈姝宁盼着陆盛景早日醒来,每日三次汤药,一次也不敢落下。但今天因着事情耽搁了,故此,这一碗药喂得格外仔细。 一口一口,小心又温柔的哺了进入。 陆盛景稳如泰山,依旧是个“昏迷不醒”的活死人。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可以做到一片万马平川、天高云淡。 正在外面偷窥的严力陷入沉思,世子爷为甚不肯张嘴喝药,非要让少夫人用嘴喂…… 不过,转念一想,他突然灵光一闪。 他知道了! 世子爷为了顾全大局,真真是忍辱负重啊! ※※※※※※※※※※※※※※※※※※※※ 严力:世子爷是个运筹帷幄的男子。 读者:心机男! 陆盛景:→_→不,本世子是在忍辱负重,真的~ 沈姝宁:-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下午六点见,么么么么哒~ 第十章 孟夏将至。 一碗温热的灵芝大补汤下腹,陆盛景的身子火烧火燎了起来。 他所修的武功极阳、极烈,寻常不得大补,眼下疗伤之际,更是不能滋补过盛。 一个不小心,就如同是一桶冰水倒入了即将迸发的火山,顷刻间粉身碎骨。 沈姝宁喂完汤药,先是擦了擦自己的唇,这才留意到了男人脸上的薄汗。 她也不知,此前是否有人给陆盛景换过衣裳,亦或是擦拭过身子。 这座长乐斋着实冷清,没有几个下人。 沈姝宁发现,康王府对这位世子爷并不在乎,却又似乎很是惧怕他。 其中原委,沈姝宁暂时猜不透。 外面天色渐黑,沈姝宁考虑到陆盛景身上出了汗,想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好歹能够让他睡得稍稍舒坦一些。 雪色中单被退下,男子白皙修韧的身子又一次展现在眼前。 沈姝宁有了上次经验,此刻很是熟练。 不过,目光落在了陆盛景结实的块状小腹上时,她纯粹是好奇使然,不明白一个病体成疴之人为何会有这样一具身子,于是,犹豫了几下,还是伸手戳了戳。 竟然……是真的结实。 “好.硬。” 沈姝宁发自肺腑的纳闷。 此时,正经历着耻辱与煎熬的陆世子,脑中突然炸开。 好一个不知矜持的女子! 这等虎狼之词也能说得出口?! 陆盛景躺着没动弹,眼下暂时不便“醒”来。 忍过之前的一切,他仿佛已经没有任何事是不能忍受的了。 硬就硬吧 毕竟,这是大实话! 下一刻,沈姝宁开始给陆盛景换亵.裤,她出于本能的撇过脸去。目不斜视,既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陆盛景尊重。 然而,越是不想注意什么,就越是能留意到。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柱.擎.天.的刹那间,沈姝宁立刻住了手。 暴君他怎会这样…… 沈姝宁才进门两日,就已经陆续察觉他有了超乎病秧子的反应。 身子骨都不行了,那处却是异常精神抖擞。 沈姝宁小脸紧绷,亏得这件事唯有她一人知晓,也亏得陆盛景此刻正昏迷不醒,否则她真真是无地自容。 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气,沈姝宁全程闭着眼给陆盛景换上了衣裳。 这一次,她吩咐了香芝去清洗。 总之,陆盛景换下的衣物,她是不敢再碰触了。 入夜后,躺在榻上的陆世子难以控制的留意着外间的动静,他耳力惊人,听见了细细索索脱衣声,不多时内室熄灭了几盏灯。 陆盛景睁开眼来,透过微弱的光线,他侧过脸就看见沈姝宁已经躺在了软塌上,似乎今晚不打算与他“同.寝”了。 陆盛景,“……” 不久之前还调.戏了他,现在又装什么矜持? **** 次日,康王府女眷要去城郊法华寺上香。 沈姝宁去上房请安之前,先给陆盛景喂了一大碗大补汤进去。她亦不知这样进补究竟对不对,但一想到陆盛景昏迷期间,水米未进,她便没有停止给他喂哺汤药。 临走之前,沈姝宁站在榻前,帷幔低垂,内室光影浮动,躺在榻上的男人仿佛正在做一个冗长的梦。 对于此刻的陆盛景,沈姝宁丝毫也不觉得畏惧,如今的他,还没有长成前世暴君的那副阴骘强势的样子。 许是他二人的命运已经相缠在一起,沈姝宁真心盼着陆盛景早日醒来,“夫君,我一会陪同婆母出一趟门,晚些再归来看你。” 言罢,沈姝宁俯身,正要给陆盛景盖上薄衾,但见他又出了薄汗,不免纳罕。 暴君他……可能经不住大补。 沈姝宁一离开,严力翻窗而入,行至床榻前,不敢直视世子爷的脸。 这厢,陆盛景坐直身子,一手敞开中衣衣襟,唇齿间仿佛还残存着细柔香软的触感,他肺腑发烫,内脏一阵烈火烧原之感。 随着鼻孔一阵热流涌下,陆盛景抬袖一拭,袖口那抹艳红让他倏然一怔。 补过头了…… 严力瞥了一眼,心中震惊。世子爷素来清心寡欲,如佛前青莲,此前有试图爬床的婢女,下场皆不太好。可如今,世子爷被少夫人亲了几回,这就如此把.持不住了? 严力假装什么都不懂,“咳咳……世、世子爷,属下有一事禀报。” 陆盛景语气无温,“说!” 严力如实道:“据探子来报,有人要害镇国公府顾家的少夫人,顾家几房近几年内斗的厉害,世子爷想要拉拢顾大公子,那咱们今日是不是该制止顾大少夫人出事?” 在外人看来,陆盛景还在昏迷,他眼下不能露馅,以防被那人知晓,片刻思量,道:“无妨,暂时不要动作。” 严力得了指令,应下,“属下明白了,少夫人不知几时归来,晌午的汤药,您还要喝么?” 此言一出,严力只觉周身温度骤降,他一抬眼就对上了陆盛景幽暗的眸,紧接着,陆盛景阴恻恻道:“你说呢?” 严力身子一僵,讪了讪,兀自煽了自己一巴掌,“属下僭越了!属下这就滚!” 严力滚得很彻底,而陆盛景复而再度躺下后,却是百般聊赖、甚是无趣。 **** 华法师是国寺,坐落在城郊。 相传,数百年前的那位开寺主持方丈还是皇族中人,因着看破滚滚红尘,才剃发为僧。 下了马车,沈姝宁跟在康王妃身后,往寺院里面走去。 一路上,康王妃阖眸假寐,王府的几位姑娘也不敢多话,沈姝宁即便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也不甚在意。 她之所以替嫁冲喜,只是奔着陆盛景而来,旁人如何,皆与她无关。她这辈子的目标是攀上陆盛景,然后好好活着,寿终正寝。 如此而已。 一穿着灰白僧衣的小沙弥走上前,一手置于胸前,对康王妃恭敬道:“家师正恭候施主,施主且随小僧过来。” 康王妃每年都花费重金,在法华寺点了长明灯。至于到底是替谁点的,就无人知晓了。 康王妃侧过身,对陆晓柔道:“你们几个不必跟过来了。” 说着,康王妃离开之际,看了一眼沈姝宁,但并未交代什么。 王府的几位姑娘,皆以嫡女陆晓柔马首是瞻,陆晓柔故意孤立沈姝宁,其他几位姑娘也不敢与沈姝宁搭话。 就这样,不多时,汉白玉的长廊下,就只剩下了沈姝宁一人,她也不觉得憋屈,重活一世,有些事在她看来,根本无关紧要。 四下无人,沈姝宁打算在寺庙四处转了转,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一妇人.呻.吟.的声音传来。 听着声音,对方似乎甚是痛苦。 沈姝宁再侧耳一听,那声音才稍稍清晰可辨。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 沈姝宁倏的一惊,出于本能立刻寻着声音找了过来。 她这辈子最大的夙愿就是活下去,但本能纯善,做不到见死不救。 终于顺着声音找到一处花圃后面时,沈姝宁看见一藏在花圃中的,身怀六甲的妇人。这妇人看着年轻,额发尽湿,贴在肌肤上。她的面色煞白,裙摆下方可见清晰的血渍。 “这位夫人,你……你怎会在此?家人呢?你可是要生了?”沈姝宁边问话,边上前搀扶。 少妇攀附着沈姝宁娇弱的身子,许是为母则刚,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了,仍在强撑着,“劳烦这位妹妹送我下山,我的家人就在后山等我。” 少妇虽是虚弱,对沈姝宁仍是防备,并未说出她自己到底是谁。 救人要紧,沈姝宁顾不得多言,扶着少妇很快行至后山腰。 果然,后山早有人等在那里,一看见少妇就立刻上前搀扶,“少夫人!少夫人您没事吧?!” 少妇摇了摇头,她许是要发作了,唇瓣在发颤,上轿之前问沈姝宁,“这、这位妹妹,你信谁名何,家住何处?” 沈姝宁自替嫁起,就没有家了,她想了想,道:“我是康王府的新妇。” 那少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沈姝宁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又多了几分怜惜,随后就被下人抬下了山。 沈姝宁目送着软轿走远,即便忧心那少妇安危,但她能力有限,有些事不是她能够掌控的。 待重新折返寺庙,康王妃已经与方丈谈完话,见沈姝宁衣裳不整,且又离开了许久,她眉头紧蹙,“沈氏,你去哪儿了?” 沈姝宁发现,寺庙多了一些面生护院,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 沈姝宁如实道:“母亲,儿媳方才遇见一即将生产的妇人,儿媳送她下山了。” “噗嗤——”一旁的陆晓柔没忍住笑了出来,“二嫂,你可真会说笑,华法师哪来的有孕妇人?二嫂这般容貌,就是我瞧着也心动,你还不快老实告诉母亲,方才你究竟做什么去了?我二哥虽昏迷不醒,可你不能乱来。” 这话着实刺耳。 只会让旁人误以为,沈姝宁悄悄去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去了。 沈姝宁看向了康王妃,却见她根本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其他几位姑娘碍于王妃与嫡女,都不敢出言。 沈姝宁突然意识到,可能康王妃根本不在乎自己方才做什么去了,她只是在寻了机会给自己下马威。 果不其然,下一刻,康王妃并不听她解释,眉眼清冷,低喝了一句,“沈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言罢,康王妃对身边的华嬷嬷道:“把沈氏带回去,跪祠堂!” 沈姝宁,“……” 忍与不忍就在一念之间。 陆盛景尚未醒来,她定要熬过这一阵子。再者,外面人多眼杂,她可不想闹出笑话来,遂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回到王府,沈姝宁直接被下人领去祠堂罚跪。 而另一边,华嬷嬷诧异道:“王妃,那沈氏一瞧就是性子软弱的,今个儿您直接罚她,她竟不为自己反驳。该不会是在法华寺当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康王妃对沈姝宁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她需要的不是一个贞洁媳妇,而是一个听话的木偶,“让她跪跪也好,不让她知道世态炎凉,她日后又怎会为我所用。” 华嬷嬷连连点头,“王妃说的是,想必沈氏应该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 镇国将军府。 一阵嘹亮的婴孩啼哭声响彻产房。 顾文锋不顾及生产忌讳,一直守在爱妻身旁,待产婆抱着襁褓过来时,夫妻二人皆是眼眶微红。 屋内都是自己人,罗氏揪着顾文锋的衣襟道:“夫君,这次多亏了康王府的世子妃,否则妾身只怕是……” 顾文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七尺男儿愣是气红了眼,“二房这次欺人太甚!” 罗氏回想今日遭遇,也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二房妯娌将她骗上山后,竟要害她,亏得她事先察觉,找了机会躲起来。 罗氏哽咽,“夫君,妾身与孩儿这次逃了一劫,你可定要好生感激恩人。” 想起康王府的世子妃,也是个苦命人。 京城谁人不知,几天前才嫁进王府的新妇,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守寡。 顾文锋点头,“你好生歇着,为夫这就亲自去道谢。” **** 这厢,康王妃正准备小憩,华嬷嬷疾步迈入东次间,语无伦次道:“王、王妃!镇国公府方才诞下了嫡长孙,顾家长公子亲自登门道谢来了,说是咱们府上的世子妃救了顾家少夫人母子两!” 康王妃晃了晃神,“什么?!沈氏今日在法华寺当真救了人?”而且对方还是顾家人! 要知道,顾家出了一位皇贵妃,如今正如日中升。 华嬷嬷也万没有料到这一出,原本今日是特意要给沈姝宁一个教训,让她日后一切听从王妃的指示办事。 “回王妃,此事大约是错不了,顾家长公子这都亲自登门了,还说定要当面对少夫人致谢。” 康王妃眼前一黑,好在数年支持内宅,让她很快镇定,只能叹气,“罢了,让沈氏过来吧。” ※※※※※※※※※※※※※※※※※※※※ 康王妃:说好的百年难得一见的灾星呢?逗我玩? 顾家:世子妃真真是个大福星啊! 陆盛景:我家娘子确实是我的福星~(骄傲脸) 不久后:(陆盛景)罚我娘子跪祠堂?这样吧,你们不如先把祠堂跪穿!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准时六点见啦,么么么哒~ 第十一章 “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严力悄然无声的靠近了床榻,他跪在脚踏上,低垂眼眸。 陆盛景忽的睁开眼,这双眼睛幽若深海,仿佛前一刻不曾睡着,眸光囧亮锐利,“说。” 严力遂将今日华法寺一事如实告知了陆盛景,又顺道添油加醋的阐述了沈姝宁是如何在机缘巧合之下,无意救了罗氏一命。 “正好世子爷打算拉拢顾大公子,咱们少夫人误打误撞的救了罗氏母子,眼下顾大公子必然记着少夫人的人情。而少夫人的人情,就是世子您的人情啊!” 严力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巧合。 罗氏腹中怀的可是顾家嫡长孙,那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会得到顾家的顶级资源。 少夫人救了罗氏母子,不亚于是成了顾家的恩人。 严力一腔感慨,“少夫人真是不声不响干了一桩大事。世子爷,王妃这次给您挑的冲喜娘子,莫不是当真为了给您冲喜?” 不然,又怎会将少夫人这样好的女子嫁给世子爷呢? 王妃几时这般好心? 饶是严力绞尽脑汁也是想不通的。 陆盛景默不作声,望着头顶的承尘,那双鹰眸无波无痕,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他总觉得今日像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这时,严力又说,“世子爷,少夫人她……她正被王妃罚跪祠堂,据探子来报,王妃与大姑娘几人字里行间都在污蔑少夫人她……她暗中会情郎。” 此事事关世子爷的夫纲,严力已经尽可能委婉的阐述了这件事。 陆盛景漆黑的瞳孔终于闪过异样,浮现狠厉,“老家伙,我的东西,她也敢碰!” 此言一出,陆盛景自己稍稍一怔,但并未解释什么。 世子爷难得激动,严力当即接话,“世子爷,看来少夫人不是王妃安排的人。” 忽的,陆盛景脑中迸发出无数思绪。 她不是老太婆的人,那她对自己可真是掏心挖肺了啊!若非喜欢到了极致,又岂会用嘴…… 又或者,这是一招苦肉计,那小女子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才与老家伙联手骗他…… 陆盛景再度闭上眼,胸口仿佛被人点上了一团小火苗,正愈烧愈旺…… **** 上房堂屋。 康王妃亲自见了顾家人。 顾文锋并非是独自登门,还带上了他的同胞四弟。 顾文爵是顾家四爷,即将弱冠,但眼下尚未婚配,康王妃倒是想许配一名庶女给他,就是不知顾家有没有那个意向。 “两位公子请坐。”康王妃表面温和,“来人,看茶。” 顾文锋与顾文爵兄弟二人皆是容貌清隽,因着是武将之家的公子,举手投足之间器宇轩昂。那股子男儿气概是舞文弄墨的公子哥难以企及的。 这时,沈姝宁由婢子领了过来。 顾家兄弟二人同时朝着廊下望去。 顾文锋一心惦记妻儿,对恩人唯有感激之心,他却是没料到恩人会是这样一位容貌清媚、弱不禁风的女子。听妻子提及,恩人架着她一直走到了半山腰,可想而知,恩人今日是废了大力气了。 顾文锋突然对眼前这位较弱女子,心生敬意。 而这厢,随着沈姝宁的走近,日光打在她莹白的脸上,她五官精致,眉眼清媚,粉色菱角唇.微合,有那么一瞬,令得顾四爷失神了。 顾家两位公子的神情,皆落入了华嬷嬷的眼中。 华嬷嬷内心纳罕。 少夫人这般娇软妩媚的美人,亏得顾大公子对其夫人情根深种,才不曾动摇。瞧瞧顾四爷,这都看呆了呢! 沈姝宁走上前,半垂眼眸,“母亲,您找我?” 康王妃面子上过不去,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正要开口说话,顾文锋道:“这位便是世子妃吧,在下顾家大公子,今日特意前来感激世子妃救了在下妻儿!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小小薄礼,还望世子妃莫要嫌弃。” 顾文锋乃御前一品侍卫,又在禁军任职,他在沈姝宁面前的态度,不可谓不恭敬了。 华嬷嬷扫了一眼所谓的“薄礼”,不禁又是一阵震惊,只见托盘上的金玉宝石足有数十份,成色上佳,一看就不是凡品。便是王妃的私库里也寻不出几件这样的宝贝啊! 沈姝宁愣了愣,才猛然意识到面前的男子,就是今日那位少妇的丈夫,她没有意识到对方带来的谢礼,只问,“夫人安然生下孩儿了?顾大公子方才说妻儿?那就是喜得贵子了呢!恭喜大公子!” 沈姝宁一脸欢喜,是发自内心为一个陌生人的安危而担忧。 顾文锋笑了笑,猛然惊觉,眼前这女子还真不是一个普通人,更觉得娘子今日是遇到了贵人了,“多谢世子妃。” 沈姝宁不想收下谢礼,顾文锋却一再坚持,“世子妃若是不收下,我与夫人都不会心安。” 闻言,沈姝宁只好作罢。她方才在祠堂跪了一阵子,因着身子过于娇嫩,膝盖传来痛感,她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而就在这时,一直盯着沈姝宁看的顾四爷,眼疾手快,几乎是顷刻上前扶住了她,语气关切,“你没事吧?” 沈姝宁一怔,立刻站直了身子,细腰远离了顾四爷的手掌,“无事!多谢……” 从顾四爷的角度去看,美人乌发雪肌,许是方才被吓着了,她垂着眸,睫羽轻颤,像是盛夏绽放在万里荷叶之中的粉荷。 让人无端想要怜惜她。 顾四爷握了握手掌,方才那把细腰真真是一掌可握,他没忍住,问道:“你的膝盖怎么了?” 此言一出,康王妃猛然咳了起来,“咳咳,二位可还有其他事?本王妃身子不适,沈氏需得照料我歇下了。” 康王妃犯有头疾,每日都有睡午觉的习惯,此事人人皆知。 顾家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知道康王妃是在逐客了,遂也不便久留。 顾四爷离开之时,多看了沈姝宁一眼,他倒是知道康王府的世子爷命不久矣,真真是害了这位俏佳人…… 这厢,顾家人一走,康王妃只觉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对沈姝宁也是眼不见为净,“沈氏,你回去吧。” 沈姝宁心中讥讽,她将一托盘的谢礼抱起来,打算自己带回去,半点不愿意便宜了旁人,不过离开之前,特意问了一句,“母亲,我不用再跪祠堂了么?” “你……”康王妃噎住,摆摆手让沈姝宁离开。 沈姝宁见康王妃眉头紧蹙,似是头疾又犯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托盘走了。 康王妃长叹一口气,“真是古怪,她一个灾星,怎么就成了顾家恩人了!” 华嬷嬷上前伺候着,给康王妃揉着太阳穴,“王妃,还真别说,此事着实蹊跷。恰好顾少夫人发作,又恰好让咱们王府的少夫人给撞见了。” 康王妃一想到方才沈姝宁那种得意的小表情,只觉一阵脑壳疼,“找机会再给沈氏一点颜色看看,以防陆盛景醒来,她得事先为我所用。” 华嬷嬷当即应下,“王妃,老奴省得了。” **** 陆盛景正闭着眼,他听见月门处有了动静,听得出来,对方的脚步声很是欢快,还在低声哼哼着。 陆盛景,“……” 不是在罚跪么? 什么事这般高兴?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弟妹。” 隔着一堵墙,陆盛景仿佛能看见沈姝宁转过身去,然后对上了陆长云温润如玉的脸。 而此时,沈姝宁的确转过了身,“大哥。” 陆长云已经走上前,递了一瓶药膏子给她,“弟妹,今日让你受委屈了,这药膏可止血化瘀,你的膝盖还疼么?” 沈姝宁总觉得陆长云的关心有些过头了,但对上他儒雅的脸,她没法拒绝,“多谢大哥,我没事的。大哥若没其他事,我就先进屋了,也不知夫君如何了,我得去看看他。” 陆长云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嗯。” 此时,陆盛景的耳朵密切的关注着外面,察觉到陆长云顿了片刻才离开,他内心发出一声讽刺的笑意。 他的冲喜小娘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才进门几日,就惹了一身烂桃花! ※※※※※※※※※※※※※※※※※※※※ 陆盛景:我还没死呢!你们都离我娘子远点! 情敌一号:静静的等待着世子妃守寡。 情敌二号:+1 情敌三号:+2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准时六点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十二章 门扇推开。 陆盛景听着外间细细索索的声响。 沈姝宁搁置好一托盘谢礼,就走到内间看陆盛景。 外面日头正烈,这间屋子许是因着家具的色调偏暗,即便孟夏将至,也给人一股阴沉冷郁之感。 此时,榻上的人双眼紧闭,他就那么安静的躺着,人畜无害。无法让人联想到几年之后的阴骘暴君。 沈姝宁走上脚踏,在床边落座,习惯性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没发现起热,她这才稍稍放心。 但下一刻,沈姝宁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明明记得临走之前在陆盛景身上搭了一条薄衾,可此刻他身上并没有,目光一扫,就见男人的雪色中衣衣袖上有一股鲜艳的红。 是血渍。 沈姝宁先是震惊,随后便怔了怔。 “夫、夫君?夫君你……你醒了么?”不然,袖口的血渍从何而来,她今晨才给他换过干净衣裳。 陆盛景太阳穴突兀一跳,人却躺着纹丝未动,宛若泰山。 不,他还不能醒。 沈姝宁没有得到回应,她自己稍作思量,也觉得荒唐,她猜测大约是陆盛景的确醒了那么一瞬,但终究还是昏迷着。枉她白高兴了一场。 她轻叹了一声,似是失落。 陆盛景过人的耳力当然能听出身侧女子叹息的意味。 她就这么盼着他醒来? 还.日.日.口口声声喊他“夫君”,果然是他梦里的妖精,如此缺不了男人。 陆盛景内心冷哼,他数年被梦境困扰,早就想在梦里掐死那可恶的女子,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当然没甚好感。 沈姝宁膝盖生疼,她跪祠堂时,华嬷嬷故意给她难堪,命人抽走了蒲团,娇.嫩.的身子跪在青石地面,不多时就磕出了青紫痕迹。 确定陆盛景并未醒来,沈姝宁便不再顾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这间屋子,而只有放下幔帐才是安全的。 故此,给自己上药时,沈姝宁上了榻,她撩开裙摆,挽起了长裤,随后就看见膝盖那处有一大块紫红。 沈姝宁用了陆长云给的药膏,轻轻抹开涂在肌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嘶……疼疼……” 又来了! 她这回又是哪里疼? 陆盛景的眼微微睁开一条细缝,光亮撑破视野,目光所及之处,女子侧着身子坐在榻上,两条纤细雪腻的腿白得晃眼,陆盛景眸光锐利,即便是刹那间,他也瞥见了女子脚踝处的一块艳红色枫叶胎记。 这胎记太过眼熟,在无数个梦里,那条纤细的腿搭在他肩头,他眼角的余光能看见上面晃动的胎记。 艳红如火,若深秋枫叶。 引人发狂。 陆盛景立刻主动阻绝了一切视觉盛宴。 果真是她! 梦里折磨他数年,如今又走到他跟前,如此这般衣不遮体,简直成何体统!饶是他昏睡不醒,她也不放过么? 脑中又是一番天人交战,陆盛景又猛然想起方才瞥见了沈姝宁膝盖上的青紫痕,胸腔怒火更是燎原。 那个老太婆,岂能动他的人! 便是惩戒这小女子,也只有他才能下手! 沈姝宁上好药,就很快将自己整理妥当。她又察觉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视线,一侧过脸来,猛然吓了一跳。只见暴君鼻孔流血,且还血流不止,眼看就要顺着他萧挺的俊脸往下淌。 沈姝宁大惊,立刻上前给陆盛景擦拭。 但陆世子显然气血过盛,鼻血源源不断外溢,沈姝宁焦急不已,无计可施,只能用了娟帕将他的鼻孔堵住。 好一番折腾后,鼻血才止住。 此事一出,沈姝宁不敢再继续给陆盛景喂哺大补汤。她今日也乏了,早早就在外间歇下。 沙漏细细作响,外面日影西斜,美人正酣睡甜美,暴君却是眼神幽幽盯着头顶的承尘。 “……”他的冲喜小娘子,今日是不是忘记了一桩十分重要的事? 不喂药了?做事岂能如此半途而废,没甚恒心?! **** 康王妃今日诸事不顺,晌午并未睡下。 直至傍晚过后才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康王妃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当年韶华正好时,但她的心情并不甚好。她自年少就爱慕康王,一生夙愿就是嫁给他,然而康王心里却念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生得娇妍妩媚,京中贵公子大多都觊.觎.她。 这一天风和日丽,康王府办雅集,康王妃又看见了那女子,四下无人,她悄然靠近,想趁人不备一把将女子推下池去。 按着她的计划,女子会被沈重山所救,然后就只能委身嫁他。 然而,下一刻,女子转过身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风华更盛的脸,竟变成了沈姝宁,她唇角含笑,望着康王妃,“婆母,你想做什么?推我么?” “啊!” 康王妃猛然惊醒。 屋内烛火晃动,冷松香四处飘荡,稍稍平复过后,脑子里那个人的幻影又鬼使神差的和沈姝宁的脸重叠了。 起初,她也觉得沈姝宁眼熟,但大抵,这世上的祸水皆是这副狐媚子长相。 可此时此刻,康王妃难免狐疑,“来人!快来人!” 华嬷嬷闻声而来,见康王妃神情焦虑枯槁,吓了一跳,“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康王妃抓住了华嬷嬷的衣袖,突然问道:“嬷嬷,你有没有觉得沈氏像那个人?” 华嬷嬷未曾反应过来,陈年旧事早已过去太久,她险些忘却了,康王妃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 “王妃是指?” 康王妃就差歇斯底里,“还能是谁?除却那个贱人还能是谁?!” 华嬷嬷身子一僵,如此细一想,她也觉得沈氏很像一个人,琢磨道:“王妃,沈氏虽是沈重山之女,但却是沈家次女,是贵妾柳氏所生,按理说与那人毫无干系才是。” 康王妃头疼欲裂,华嬷嬷的宽慰起不到任何作用,又道:“把大公子叫来,我有事交代他去办!” 华嬷嬷会意,很快就请了陆长云过来。 陆长云虽是庶子,但这些年在王府根基深种,俨然是小半个家主了,但这人表面从不露锋芒,对王妃甚是敬重,“母妃,您找我?” 康王妃已经稍稍捯饬,此刻正倚靠在圈椅上,吩咐道:“你去查查,沈氏此前在沈府的一切,我要你事无巨细,皆一一禀报给我。” 陆长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并未提出任何质疑,“是,母妃,我这就去办。” 走出上房,陆长云迎着夜色,剑眉微微蹙着,对身边随从道:“走,跟我出去一趟。” ※※※※※※※※※※※※※※※※※※※※ 陆盛景:娘子,我的药呢? 沈姝宁:你没病,以后不吃药了。 陆盛景:不,我有病,你有药! 沈姝宁:……神经病,这,我可真是治不好啊~ 读者:陆傲娇大概不是神经病,这叫恋爱妄想症,2333333~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下午准时六点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十三章 天光乍亮。 长安街两侧的茶楼陆陆续续开张,戴着瓜皮小帽的茶博士提着细嘴茶壶上前,“客官,这是今晨头一遭的明前龙井,您慢用。” 男子立在茜窗前,他负手而立,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衬得气度清冷如远山雪松。 康王府的庶长子,一个出生卑微,却手段了得的人。 茶博士一退下,便有男子悄然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大公子,查出来了,沈家果然有猫腻!” “哦?说说看。”陆长云侧过身子,眉间闪过震惊与疑惑。 沈家也是好大的胆子,敢在婚事上做手脚。 男子如实回禀道:“大公子,咱们王府的世子妃被人掉包了!真正的世子妃还在沈家待着呢。那沈重山偏宠爱妾,正房夫人早年过世,沈家嫡女并不得宠。因着咱们世子爷久病成苛,又昏迷不醒,沈家就逼着嫡长女代替妹妹冲喜了。” 原来是这样。 沈家次女才应该是陆盛景的妻。 那眼下的那位,其实是沈家嫡女? 陆长云这些年替康王府做过不少黑白两道的事,闻此言并不吃惊,又问,“还打听到了什么?” 男子寻思了一下,“有一桩事不知当不当讲。” 陆长云没甚耐心了,“接着说。” 男子道:“沈家嫡女本与冀州的二公子定下了婚约,可她如今嫁入了咱们王府,但那桩婚事并未作废,倘若此事被截揭穿,咱们世子妃到底是留在王府?还是再嫁去冀州?” 陆长云剑眉微蹙。 他当然知道康王妃为何要指名道姓,要让沈家女给陆盛景冲喜。若是让王妃知道,眼下的世子妃并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灾星,王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陆长云昨夜只歇息了半宿,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袍,他转身去桌案上持起茶盏,饮了温茶醒神。 幽眸望向楼下刚刚苏醒的长安街,顿了顿才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尤其不得在王妃面前透露半个字。” 男子应下,退下之时,又提及了一桩事,“大公子,沈重山对嫡长女从不重视,且属下还从沈家仆从嘴里买到一则消息,据说当初沈重山的正房夫人是怀着孩子嫁进门的,而沈夫人此前与王爷……有过一段情,属、属下实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陆长云突然僵住,“此话当真?” 男子道:“这些都是沈府的老仆所言,属下花了好些银两才买来这些小道消息,不过,根据沈家嫡女的生产八字来算,还真是未足月就出生了。” 沈姝宁倘若不是沈重山的亲生女儿,而是王爷的,那…… 陆长云目光滞住,沉默好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切记不可传出去半个字。” 男子应下,“是,大公子,那沈家这边还要继续盯着么?沈家已熬到了日薄西山,府上都不剩几个得力忠心的仆从了,沈家家业已被柳氏私藏近半。” 陆长云摆摆手,他对沈家毫无兴趣,沈家那样的门第,也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唯一值钱的,只怕就是沈重山毫不关心的嫡女…… **** 陆长云照常给王妃晨昏定省。 康王妃知道他的能力,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陆长云面不改色,“母妃,儿子还在查,沈家女此前鲜少露面,弟妹没有出阁之前,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康王妃揉着眉心,总觉得心头不甚踏实。 **** 长乐斋这边,沈姝宁被告知,王妃身子不适,让她不必前去请安了。 如此,她也落得一个清闲。 她特意装备了一份厚礼,打算去镇国公府看看罗氏与她的孩子。 沈姝宁知道,顾文锋迟早会成为本朝数一数二的将才,她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罗氏母子,或许也是老天在帮她。 日后,不管是陆盛景醒来得势,亦或是她终有一日要离开这里,她都需要一个强大的依仗。 再者,她的确是真心想去探望罗氏母子。 她收了顾文锋送来的谢礼,也得变相的给人家再送还回去。 临行之前,沈姝宁习惯性地行至榻前,对“昏睡不醒”的陆盛景交代了一句,“夫君,我今日出趟门,晚些再回来,你……你一人要好好的。” 陆盛景内心一阵怪异的抽搐。他活了十九年,从来都是无人问他粥可温,无人与他立黄昏1,妖精的手段果然不同凡响,他现在身子不宜,她无法对他的.肉/.体.下手,就巧妙的攻心了。 是个高手啊! 陆盛景内心暗暗腹诽,识海一望无际的荒原逐渐冒出粉色小花儿,下一刻却又被他强行摁下去,不准花儿肆意生长。 沈姝宁一离开,严力悄然上前,告诉了陆盛景一个惊人的消息。 “世子爷,又出事了!” 陆盛景已经睁开眼,但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严力,等到严石与严正回来,他就将这厮发配到院外去。 “说。”陆盛景的语气仿佛掺杂着凛冬白雪,端得是削骨寒。 事态紧急,严力没有顾忌自家世子爷的戾气,长话短说,道:“世子爷,少夫人她是代替其妹嫁过来的,其实,少夫人她是沈家嫡长女,早就与冀州赵二公子定过婚事。您的妻子应当是沈家的次女。此事,大公子已经知晓,属下也是派人跟踪大公子,才查出了这桩事,眼下可如何是好?” 陆盛景,“……” 那妖女是替嫁来的? 还有未婚夫? 那他陆盛景又算什么? 此刻,陆大世子胸口的小火苗滕然冒起,似有燎原之势,他仿佛成了一个夺人所爱的小人,亦或是被绿了头顶的可怜虫…… 妖女胆敢欺骗他?! “为何替嫁?” 万般安静之中,陆盛景的嗓音响起,他卧榻许久,嗓音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醇厚。 给人不怒自威之感。 严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是啊,少夫人为何替嫁冲喜? 京城人人皆以为世子爷是个将死之人了,任谁嫁过来都终将守寡,实在不会有女子上着杆子当寡妇。 严力亦是不知,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由,“世子爷,您说,会不会是少夫人倾慕于您?” 陆盛景心尖一跳,他做了整整六年的梦,在无数.春.梦.里,那少女就是他的启蒙先生,手把手教着他领悟一个男人该有的悸动。 在梦里,妖女起初的确是爱慕他的,非但爱慕,还使出浑身解数.引.诱.他,可后来呢,次次都用刀子直戳他的心扉,临了了,那张绝美的小脸,还笑盈盈的望着他,“我从未心悦你,一切都是假的,我一直在骗你。” 陆盛景从梦境中抽回神,心情从阳春三月转为凛冬腊月,“你滚吧。” 严力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宽慰自家世子爷,少夫人竟然是假的,可少夫人已经对世子爷做过亲密之事了…… 似乎不便退还回去了啊。 **** 镇国公府门庭煊赫,前不久才晋封的皇贵妃就是顾家的女儿。 顾家喜得嫡长孙,即便尚未到满月,陆陆续续登门道喜送礼的达官贵人们也不再少数。 沈姝宁递了名帖,守门小厮通传过后,很快便有婆子过来,笑着将她领入后院。 “世子妃,我家夫人一听说你来,高兴的多喝了一碗参汤呢。”婆子笑道。 沈姝宁莞尔,看来罗氏生完孩子后,身子恢复的尚可,如此甚好。 见到罗氏时,沈姝宁将一枚玉如意递了过去,“罗姐姐,我此前并不知你身份,顾大公子昨日登门王府,我方知你是顾家少夫人,听闻你与孩子都安然无事,我真替你高兴。” 罗氏倚靠在秋香色大软枕上养神,她一看见沈姝宁就觉得眼熟亲切,但至于究竟在哪里见过,她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两人一见如故,罗氏又见沈姝宁出手阔绰,索性就道:“沈妹妹,若不你就给我的孩儿当干娘吧。” 沈姝宁怔了怔。 她上辈子虽是嫁给了赵胤,两人起初也过了几年夫妻恩爱的日子,可偏生就是怀不上孩子,郎中也查不出她的身子有任何异样。 她一直想要当母亲,却从未有过机会。 闻言,沈姝宁拉住了罗氏的手,“那就谢过姐姐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罗氏身子虚弱,沈姝宁不想过多叨扰,“姐姐先好生歇着,等孩子满月,我再来看姐姐。” 罗氏点头,命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亲自送了沈姝宁出去。可见她对沈姝宁的重视。 罗氏在心头轻叹,多好看的姑娘,可惜了,嫁给了一个病秧子,否则以沈妹妹这般容貌,就是皇亲国戚也能配得上啊。 这厢,沈姝宁刚走到垂花门处,迎面撞上一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顾四爷。 顾四爷在看清沈姝宁的瞬间,眼神忽然一片光亮,仿佛百花盛放,三千里的春色皆在眼前。 “世子妃,是你。”顾四爷唤了一声。 沈姝宁福了福身子,她上辈子在冀州见过顾四爷,这人日后会投奔冀州,与赵胤一样,都是二殿下的人,与陆盛景是对立面。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顾四爷,妾身出来有些时辰了,得回去照料夫君,就此别过。” 说吧,沈姝宁径直往外走去。 顾四爷目送那抹纤细窈窕的背影离开,他握了握拳头,身边没有旁人时,唇角溢出一抹不甘,“陆盛景那个活死人,何德何能娶了这样一位佳人。他便不死,也有人不会允许他继续活下去!” **** 沈姝宁将顾四爷记在了心里,等到陆盛景醒来,她得提醒他小心此人。 回到长乐斋,沈姝宁迫不及待的告诉了陆盛景一桩事。 她坐在床沿,面对着双眼紧闭的男人,道:“夫君,我今日有干儿子了,你要当干爹了。” 陆盛景本没有睡下,趁着近日苏醒,他一直在暗自调理内力。闻此言,就在一个刹那间,陆盛景胸口气息不稳,猛咳了一声。 “……”他就躺了半天,就喜当爹了? 沈姝宁大惊,她还是头一次发现陆盛景咳嗽,忙俯身过去,双手轻推着男人胸膛,焦急唤道:夫君?!夫君你醒了么?夫君你醒醒!我这就去给你叫郎中来!” 陆盛景,“……”不,他暂时还不能醒…… ※※※※※※※※※※※※※※※※※※※※ 陆盛景:我这个人比较自私,只喜欢自己的崽,娘子考虑一下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 沈姝宁:暴君,让你的后宫生吧。 陆盛景:这是污蔑,我几时有过后宫?前生今世都没有~ 沈姝宁:→_→ ———— ps:1源自《寄芸》中的一句词。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下午六点准时见啦,么么么么么哒~ 第十四章 “什么?他当真要醒了?昨日看诊,不还是脉象微弱么?怎么就要醒了?”康王妃听说了长乐斋的消息,胸口那股不安又涌了上来。 接连几日,好些事情都超脱了她的掌控与预料。 当初她顺利设计了沈重山娶了那人,而她自己则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康王妃,但凡她想要的一切,她都能得到,从无例外! 华嬷嬷担心康王妃又受到刺激,忙道:“王妃莫急,方才少夫人急匆匆的去请了倪郎中,不过倪郎中并未察觉世子爷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许是少夫人弄错了。” 思及一事,华嬷嬷又道:“王妃,少夫人今日去了镇国公府,据说还给顾家的嫡长孙当了个干娘。” 顾家的权势如日中天,嫡长孙的身份更是尊贵逾常,沈姝宁给顾家嫡长孙当了干娘,这无疑是莫大的运气。 沈氏是走了什么逆天好运? 康王妃冷笑了一声,“她倒是个八面玲珑的,这么快就跟顾家熟络上。顾家添了嫡长孙,我王府的贺礼还没送上门,她倒是上杆子先去了,不亏是出自小门小户,这点礼数规矩都不懂!” 华嬷嬷神色一晒。 就连她也看出了康王妃对待少夫人有些超乎寻常的苛刻。 “王妃,少夫人是那贵妾柳氏所出,听说沈家贵妾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爬床,后来怀上孩子才母凭女贵,实在是下三滥的小角儿,您不必与少夫人太过计较,失了身份。” 华嬷嬷的宽慰起不到任何作用。 康王妃梦魇醒来,就愈发觉得沈姝宁眼熟,且沈姝宁也是沈家人,那个人留下的女儿不也在沈家么?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康王妃脑壳一阵阵的抽痛。 陆长云虽然能力过人,但康王妃并不能全权信任他,淫.浸后宅数年,康王妃多疑的心性愈发严重,道:“派人去一趟沈家,再给我去查!” 华嬷嬷不敢违背,只好应下,“是,王妃。” **** 一夜过去,康王妃几乎没有真正睡下。 等到次日晌午,她派出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待心腹一番如实禀报,康王妃眼前突然一黑,脑中如有无数只老鸹飞过。 深吸了几口气,康王妃才在一顿混沌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你再说一遍?沈家都做了些什么?那嫡女替代了次女冲喜?!” 康王妃身子一晃,双腿发软,被华嬷嬷一下扶住,“王妃息怒!王妃息怒啊!沈家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事情败露,弄得身败名裂!” 华嬷嬷对前来禀报的仆从示意,让其退下。 康王妃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口。 沈家次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灾星,可嫡女却是福星啊! 所以……她费尽心思给陆盛景娶了一个福星进门?! 老天这莫不是又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如今米已成炊,真要是败露了,沈家一口咬定送错了姑娘,也未必没有可能!”康王妃缓缓落座,直至此刻,才意识到为何一看见沈氏就那么刺眼,原来她是那个人的女儿! 这莫不是天意? 湘妃竹帘外,守门丫鬟的声音传来,“王妃,大公子来了。” 康王妃的眼神乍冷,“让他进来!” 陆长云已经知道事情,他表面如常,看不出任何心虚之态,款步行至了康王妃跟前,刚要行礼,突然一只手打在了他的脸上。 康王妃下手甚重,陆长云的脸被稍稍打歪,玉冠微斜,但他很快又摆正了脸,恭敬的立在康王妃面前。 就仿佛康王妃打了左脸,他就要把右脸伸出去让她继续打。 “母妃,儿子可是做错了什么?” 康王妃突然爆喝,“放肆!我交代的事,你岂敢违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长乐斋那个狐媚子是假的了?” 陆长云没料到康王妃对沈姝宁的身份这般执着。 若是再让她查下去,只怕还会牵出更大的秘密,到时候就不是把康王拖出来那么简单了,毕竟……还有宫里那位! 陆长云双膝跪地,不做任何狡辩,道:“母妃,弟妹既已嫁过来,再没有退还沈家的道理了,此事闹大了,沈家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咱们康王府却是丢不起这个人,儿子这才擅作主张,暂时隐瞒于母妃。” “你给我闭嘴!” 康王妃一阵心绞痛。 好一个沈家! 硬是把那个人的女儿塞进了王府! 康王妃当然不会在陆长云面前透露太多,只阴狠道:“陆长云,不要以为你姓陆,身上的血就高贵。你的生母卑贱,你若是没有利用价值,你就跟府上的贱奴无异!给我退下!今日之事再有下回,你就交出掌家鱼牌!” 康王不干涉内宅。 康王妃说一不二。 陆长云心里很清楚,倘若康王妃真要对付他,他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男人站起身,微敛眸,遮住了眼中一切神色,语气如死水般平静,“母妃教训的是,儿子铭记在心。” 待陆长云退下,康王妃随手摔碎了案桌上的古董梅瓶,“那人曾经与我过不去,她的女儿也这般难缠!” 执念一旦形成,许会长年累月的折磨人。旁人怎么劝都无用,唯有靠着当事人自己想开。而康王妃显然是想不开的。 华嬷嬷在一旁出谋划策,“王妃,眼下退婚是来不及了,若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世子爷醒来之前先解决了少夫人,届时处理干净了,死无对证,便对外宣称,是世子爷克死的。” 康王妃的神色猛然回笼。 对! 直接一不做二不休! **** 日头渐热,黄昏日落后,夕阳的余温尚存。 沈姝宁担心陆盛景长时间卧榻不起,身子会起疹子,遂她细致且认真的给陆盛景擦拭身子,以及更换衣裳,做完这一切又将床榻上的被褥换上了干净的。 陆盛景身段颀长,沈姝宁要办好这桩事着实不易。 等到换下被褥,她已经气喘吁吁的趴在床沿叹气,“夫君,你几时才能醒来?我一人就要承受不住了。” 陆盛景,“……” 妖女,这又是什么迷惑之词! 讲道理,他被她娇软的身子抱住,又推来推去,耳边是女子的.娇.喘.微微,他也快要承受不住。 美.色.果真祸水矣。 外面的余晖淡去,夜色笼罩在长乐斋上方,夜幕降临。 沈姝宁照常打地铺,暴君时不时就一.柱.擎.天,她多多少少有些难为情。 地板冷硬,好在眼下已是孟夏,沈姝宁给陆盛景换被褥时又闪了小腰,她躺在地铺上,忍着酸痛,一时间没有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因着耳朵贴近了地板,有人进屋时,她竟是察觉到了。 沈姝宁身子僵住,她闭着眼,躺着一动未动。 康王府有太多秘密,她眼下不亚于是孤身一人。 幸好她事先早有准备,手缓缓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支素银簪子。 那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感觉到一股杀气覆上来时,沈姝宁猛然坐起身,抬起手中银簪就刺了过去。 而恰在这时,她也看清了对方。 是一个蒙着脸的女人,看着身形约莫是个老嬷嬷。 能在三更半夜潜入长乐斋,那必然就是王府的人。 所以,是王府中人要对付她! 沈姝宁不可谓不震惊,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存在,会阻挠了任何人的利益。 蒙着脸的婆子显然是没料到沈姝宁是醒着的,露出的那双眼,充斥着狠意,几乎咬牙切齿,“少夫人,你去死了!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说着,婆子一手握住了沈姝宁的细腕,一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婆子身形粗壮,手掌粗糙,力气甚大,约莫是个粗实打杂的仆从。沈姝宁的那点力气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沈姝宁脑中又浮现出她上辈子临死之前的痛苦与挣扎。 她不想再被勒死,亦或是掐死。 “唔……” 喉咙里发出呜鸣声,她就像是一条搁浅在岸的鱼,时刻会丧命。 她空出的一手死死的揪着婆子,双眼望向了靠墙的梳妆台,通过铜镜她看见了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自己。 那样绝望、恐惧,但又是倔强不甘的。 她不想死! 就在沈姝宁以为,这辈子会死得更早时,她在铜镜中看见了一丝动静,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甚清晰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她看见床榻上的人抬起了手,随后一抹微不可见的寒光乍现,下一刻,沈姝宁就听见婆子“嗯”了一声,掐着她脖颈的手缓缓松开。 婆子在沈姝宁的眼皮子底下倒了下去。 她看见,婆子的太阳穴溢出一星半点的血渍,还露出了一小截银针。 沈姝宁僵在那里,她瞥向铜镜,久久未能回过神…… 等了半天,陆盛景没听见动静,稍稍睁开眼来,就在他往沈姝宁望过去时,有两道视线在铜镜中瞬间交织。 陆盛景,“……” ※※※※※※※※※※※※※※※※※※※※ 陆盛景:明知我醒了,她还装,小心机~ 沈姝宁:全力配合暴君,他要继续昏迷,我就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233333~ 反派:起早贪黑的反派不要面子的么?嗯?!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准时六点见啦~评论前十五名红包掉落哦,么么么么哒~ 第十五章 昏暗的内室,铜镜中的两道视线交织的瞬间,沈姝宁如被雷击。 好在她已经活了一世,立刻移开了视线,脑中飞快思量了接下来该做的事。 暴君醒了。 他却假装昏迷,那么,他必然有着不可言说的隐情。 而她自然不能揭穿他。 否则坏了暴君的大事,可如何是好?沈姝宁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她不能让暴君厌弃,暴君需要她,才是她能够活到最后的筹码。 至少,他方才救了自己不是么? 这个念头在脑中反复思量,沈姝宁立刻打定了主意,她要继续装作一无所知。 等等…… 暴君是一直昏迷?还是刚刚醒来?那她给他擦拭身子,换衣裳,以及喂药时,他到底是醒着的?还是昏迷着? 沈姝宁脑中一阵嗡嗡作响,耳朵尖尖出于本能的红了,幸好内室昏暗,完美的掩饰了她此刻的尴尬与窘迫。 沈姝宁找回理智,既然要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必然要演得逼真,她突然惊叫一声,随即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救……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美人嗓音轻柔无力,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声音断断续续,且曲折、轻颤。 叫人听了,只想扑过来好生呵护她。 “呜呜呜……”低低的哭泣声从美人喉咙里发出,她跪坐在地板上,身下被褥一片狼藉。 陆盛景,“……” 男人眸光如猎鹰般锐利,他的视野早就适应了黑暗,故此,方才两人的视线在铜镜中交织的那一瞬,他比沈姝宁看得真切数倍。 她的震惊,躲闪的眼神,强掩羞涩的镇定,还有故作柔弱受怕的哭泣……统统落入他眼中。 陆盛景的唇角在黑暗中抽了抽。 她明知他醒了,却还装模作样。骗子就是骗子,不管是在梦里,亦或是在现实,她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妖精! 沈姝宁方才只是瞥见了铜镜中的目光,她并不能笃定陆盛景,已经察觉到她知道了一切。 她看似抖着胆子查看了婆子的呼吸,意识到对方断气了,沈姝宁踉踉跄跄爬坐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了门外,惊呼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 **** 这一晚,注定康王府又不太平了。 陆长云虽执掌府中大小事宜,但夜已深,他不便进入长乐斋,见沈姝宁似受惊过度,说话时粉色唇瓣还在轻颤,他拧着眉,像是在想什么,宽慰道:“弟妹,那婆子为何要害你?你可曾在王府见过她?还有……她是怎么死的?” 问到点上去了。 回答稍有不慎,就会暴露了陆盛景,她搵了搵眼角稀少的泪渍,朦胧清冽的月色之下,美人如同江南雨巷的栀子花,让人平生怜爱。 陆长云垂眸,目光温和的看着她。 沈姝宁站在月门处,看着下人将婆子的尸首抬走,道:“大哥,我从未见过这婆子,她说我死了,一切就能一了百了,她要掐死我,幸好我身上藏了绣花针,与她争执期间,无意中扎了她。” “大哥,我杀人了么?” 美人仰面,眼中流露恐慌与无助,她身形清瘦,仿佛一阵夜风就能将她吹散了去。但其实细一看,她又是坚韧顽强的,像是开在悬崖峭壁的娇花。 陆长云即便不细查,也知道方才那婆子是谁派来的,他只是怀疑婆子的死因,但看着这样的沈姝宁,陆长云没有问出口。 倘若她是康王的女儿,那就是他的亲妹妹了…… 她若不是,那生父会是那人么? 陆长云面色凝肃,须臾才转为平静,又宽慰道:“弟妹莫要害怕,你是为了自保,即便错手杀了那婆子,也是她咎由自取。你先回去歇着,我从回事处带了两个婢女过来,你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想到了什么,陆长云又道:“二弟此前不喜人亲近,这才不允许任何人踏足长乐斋,但他眼下昏迷,你不必担心。” 沈姝宁身子一抖。 不,陆盛景他还没昏迷,他正好端端的躺着呢。 “弟妹,你怎么了?”陆长云见她神色不对劲,又问道。 沈姝宁回过神,生怕在陆长云面前露了馅,连连点头,“谢过大哥了。” 陆长云没有久留,命人将婆子的尸首很快就抬走了。 他准备验尸之时,门外响起了华嬷嬷的声音,陆长云眸光警觉,一眼就瞥见了尸首太阳穴上的一根银针,他当即拔了出来,却见那根细针根本不是绣花针。 且再看婆子太阳穴上的痕迹,这根银针恰好刺入了骨板,这绝非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到的。 门扇被华嬷嬷大力的无礼推开,陆长云悄无声息收起银针,转过身时,脸上毫无异色,“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妃指派你来的?这婆子死在了二弟房里,我看着眼熟,嬷嬷来得正好,恰能帮我识别她的身份。” 华嬷嬷额头布满细汗。 王妃今晚的主意的确过于鲁莽了,且事情不仅未成,还偷鸡不成蚀把米。 婆子是从庄子里叫过来的,家中有个嗜赌成性的丈夫,为了家中孙儿,婆子才不惜赌命。 但此事不能让旁人知晓,更是不能让陆长云抓住把柄,华嬷嬷道:“大公子,王妃说,此事就交给老奴来办,不劳大公子操心了。” 陆长云没有反驳,眼下还不是与康王妃闹掰的时候,他淡淡笑过,“好,那就交给嬷嬷了。” 陆长云走出了后罩房,眉头愈发紧拧,手中的银针被他捏得死紧。 **** 同一时间,沈姝宁浑身心都在戒备。 此前以为陆盛景昏迷,她才敢在这间屋子里随心而为。 可是眼下,即便知道陆盛景是醒着的,她还得继续按照此前的行事方式去做。要假装一切如常,不能让暴君知道,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秘密。 不久之前,沈姝宁的细腕被那婆子掐紫了,后腰还在酸痛,若是不上药,还不知得疼上几日。无奈之下,她紧绷着一张小脸,拿着药酒上了榻。 不幸中的万幸是,陆盛景是闭着眼的。 她索性背对着陆盛景,撂下幔帐后,就开始解衣服。 听见动静的陆盛景脊梁骨都僵了。 好一个心机叵测的女子,明知他是醒着的,还故意在他面前.脱.衣…… 成何体统?! ※※※※※※※※※※※※※※※※※※※※ 陆盛景:她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本世子是不会上当的! 沈姝宁:不许睁眼!谁睁眼谁是小狗。 陆盛景:……旺!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准时六点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十六章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天干物燥…… 她岂能如此这般宽衣解带?! 而且是在明知自己已经苏醒的情况之下。 这是居心叵测、心怀鬼胎、蓄意诱惑! 细细索索的声音荡入耳中,单是凭着响动,陆盛景仿佛就能够幻想出一副旖旎场景。 鬼使神差的,他眼皮微动,透过眼缝,目光所及之处,是女子线条柔美的纤细后背。她衣裳半敞,蝴蝶骨若隐若现,一只手正艰难的揉着腰,那把细.腰.如纤柳易折。 昏暗之中,男人的眸光顿时滞住。 幔帐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酒气味,陆盛景眸光发热,初始的.邪.念.被激起,又被他硬生生摁了下去,他素来无情寡欲,自诩端正。 是个端方之人,如何能轻易就被迷惑? 结合今夜种种,陆盛景岂会不知,眼下一幕不过是女子的计谋,试图.诱.惑.于他,令他沉迷后,再下手害他。只是,他的冲喜小娘子究竟谁派来的,他尚且不知。 陆盛景再度很自觉的阖上了眸。 毕竟,他是一个正派.禁.欲.的人,不为风动,不为.色.诱。 沈姝宁身子僵硬,涂抹药酒的姿势实在谈不上文雅,她已经拿出了所有勇气来做这件事。幸亏此刻,屋内灯盏尽数熄灭,眼前昏暗不见光,她一心以为,即便陆盛景这个时候当真睁开眼来看她,也是什么都瞧不见的。 涂药酒的整个过程,历经几番内心挣扎,待事毕,她手心皆是细汗。 若是按着上辈子来算,还有不到七年的光景,陆盛景就会一举夺势,御极帝位。 她这辈子没有逃婚私奔,而是老老实实嫁给他冲喜,暴君的金大腿,她得从现在就开始抱起。 收拾好自己,沈姝宁一想到地板上方才死了人,她怎么都不敢继续睡在下面。千工床足可容纳五六人,她身形纤细娇小,就僵硬着身子睡在了最里侧,是背对着陆盛景的。 她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壮胆,二来也想让暴君明白,她依旧以为他还昏迷着。 似有若无的楚楚女儿香,无孔不入,搅人心乱。 陆盛景体内紊乱的气息还需好生调理,他修得内功极阳,没有大成之前不可破.色.戒,他之所以这些年迟迟无法大成,便是因着被.春.梦.所扰,每每即将突破之际,梦里那该死的妖精,又会将他打回原形。 美人卧榻一侧,陆盛景除非是个阉人,否则即便撇开一切杂念,也没法当柳下惠。 今日调息体内紊乱内力,眼看着就要成功,转瞬间,他又觉得体.内.热.流如决堤之水,顷刻奔向四肢百骸。 陆盛景清隽的脸蓦的涨红。 竟是…… 全.泄.了! 已夜深人静,禁.欲.如他。此刻,识海如有万马奔腾而过,又有涛涛江水川流不息…… 他大可以杀了身侧女子,如此一来,便可直接绝后患! 但陆世子后半夜却是纹丝未动,脑中幻想如何潇洒果决,即刻铲除障碍,然,他也只是在脑中想想罢了。 **** 不到一个半时辰,外面就已天光大亮。 沈姝宁昨夜受了惊吓,加之她躺在陆盛景身侧过夜,双重紧张交织,令得她迟迟才昏沉沉睡下。 “少夫人!少夫人醒醒,王妃让您过去一趟。” 叩门声将沈姝宁从困顿中唤醒,说来也怪,按理说昨夜惊魂,她理应睡不踏实。但躺在陆盛景身侧,她竟半点不惧怕,昨夜要杀她的婆子变成鬼魂又来找她。 可能在沈姝宁的眼中,陆盛景比鬼魂还要可怖…… 沈姝宁身上的各处酸痛稍稍缓解,但并未好透,她坐起身的刹那间,立刻打了一个激灵。 竟险些就忘却了,陆盛景已经清醒了。 她下榻的动作放缓,一手揪紧胸口衣襟的同时,她小心翼翼爬下榻,半点不敢碰触到陆盛景。 她着实不能理解,为甚暴君好端端的要假装昏迷。但这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她如今与暴君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且她除却要应对外敌之外,还需尽快赢得暴君的信任。 且先不说,为何暴君上辈子全天下通缉她,那般大费周章将她弄进宫去,她绝对不会以为,暴君只是想找到她,然后和她睡一觉。 所以,沈姝宁打起了万分的精神继续熬下去,熬到终有一日真相大白。 门外的两个婢女,是昨晚陆长云带来的,沈姝宁对康王府的人不尽信任,不放心让旁人伺候陆盛景,遂对着门外道:“打些水来,我先给夫君洗漱。” 两名婢女约莫十四五岁的光景,容貌秀丽,举止大方,很是知进退。 没有沈姝宁的吩咐,她二人绝不多做一桩事。 看得出来,应是陆长云特意调/教过的,沈姝宁更是不敢信任了。 “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沈姝宁知道,暴君不喜人亲近,她当然不敢触了他的霉头。 那两名婢女对视了一眼,并未多言,先后退下。 沈姝宁这才拧了湿棉巾给陆盛景擦脸。 如此近距离的挨近,男人清隽的面容近在咫尺,就连浓密的睫羽也看得一清二楚。沈姝宁此前并没有觉得给暴君洗漱有甚不妥,可此刻知道他是醒着的,她畏手畏脚、哆哆嗦嗦,总怕榻上的人会突然睁开眼来。 除却上辈子被他捉到皇宫那日,她还从未与陆盛景面对面过。 她撇过脸,棉巾在男人脸上胡乱擦拭一通,又迅速收手,仿佛如临大敌。 陆盛景:“……”只擦脸?其他就罢了?如此敷衍! 他后半夜出了一身汗,这几日被沈姝宁.伺.候.惯了,今日又突然不给他擦,陆盛景浑身不自在。 而这厢,沈姝宁草草了事就起身告辞,言词硬生生的,“夫君,母妃传我过去,我这就去母妃那边,你好生躺着,我晚些再回来。” 陆盛景,“……”蠢女人,不知道老太婆要杀她么?真真是蠢死了! 如此愚钝,还妄图.勾.引.他…… 门扉合上,脚步声逐渐远去,陆盛景这才睁开眼来,眼底一片深幽。 **** 沈姝宁暗暗松了口气。 但刚刚应对完暴君,接下来还有一个康王妃。 昨夜要杀她的人,几乎不难猜出来是谁,她只是想不通是何缘由。 到了上房,王府的姑娘们也都在堂屋坐着吃花茶,沈姝宁一出现,康王妃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美人身上暖阳镀光,周身仿佛笼上了淡淡一层微光,屋内朱颜粉黛瞬间皆失了色。 康王妃眼前突然又浮现一人,那人的脸与沈姝宁的脸重合,晃得她一阵脑壳刺痛。 “砰”的一声,康王妃手中的杯盏突然落下,碎了一地。 ※※※※※※※※※※※※※※※※※※※※ 陆盛景:不给我喂药,现在连身子也不擦了? 沈姝宁:夫君香喷喷,不用擦。 陆盛景:世子妃,你不可以消极怠工! 沈姝宁:→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下午准时六点见啦,么么么哒~ 第十七章 瓷器破碎的声音,让堂屋内众人屏住呼吸。 康王虽有几房妾室,与王妃夫妻之间感情不和,但在这后宅,康王妃说一不二。 沈姝宁也愣了愣,她能够感觉到康王妃对她不喜,却是万没想到康王妃一看见她就会失态。 她很快敛住诧异,走上前福身行礼,“儿媳给母妃请安。” 康王妃的目光落在了沈姝宁清媚娇嫩的小脸上,大婚当日,沈姝宁的红盖头掉落,那一日惊鸿一瞥过,康王妃就笃定了这是一个狐狸精。此刻,沈姝宁未施粉黛,穿着清雅,便是如此也让一屋子的女子都自惭形秽。 此时的感觉太过熟悉,康王妃又回到了数年前,她每次碰见那人,都有冲上前撕了那张绝美面孔的冲动。 一股怨恨涌了上来,她一心以为,她半辈子都得不到康王的爱,皆是因为那人。 多数人对自己的命运总有一股难以控制的无奈,所以,总喜欢将另一个人视作怨恨的对象,否则,又有什么勇气继续熬下去。 康王妃一看见沈姝宁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愣着作甚?没看见一地的碎渣么?你还不处理干净,是想摔死我?!” 康王妃的暴怒,令得一屋子的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按理说,一地残渣应由仆从来打扫,但康王妃的意思是指名道姓,要让沈姝宁做下人的活。 这无疑是在苛待刚进门的新妇,也是在告诉所有人---沈姝宁这个冲喜新娘子,在王府毫无地位,可任由康王妃拿捏。 就在所有人等着看沈姝宁好戏时,她却并未失态,而是十分雅致的点头,“是,母妃,儿媳这就处理。” 她当真去取了扫帚过来,明媚的脸上没有一丝为难与狼狈。 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沈姝宁规规矩矩清理了一地碎片,随后又像无事人一样上前,莞尔一笑,美眸仿佛是尚好的水晶,剔透干净,“母妃,儿媳做好了,母妃还有什么吩咐么?” 康王妃又是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口。 沈姝宁越是这般无所谓,她就越是觉得受辱。 情敌的女儿,成了她的儿媳妇,还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只觉颜面无存,尊贵如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康王妃的目光落在了沈姝宁细嫩粉白的柔荑上,曾经,她亲眼目睹康王亲吻那人的手,动作虔诚温柔,宛若是对待世间最好的宝贝。 康王妃的脸轻轻抽动,“都剥了,你进门有几日了,也是时候伺.候我!” 一碟子松子递到了沈姝宁面前。 她的手小而精致,没有留长指甲,并不方便剥松子,沈姝宁没有露出半分难色,依然乖巧顺从,还冲着康王妃嫣然一笑,“是,母妃,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众人,“……” 少夫人到底是太过纯真,还是过于心机深沉?被如此针对,竟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康王妃只觉得,自己在奋力对一团棉花出气,她已气得伤筋动骨,对方却是无动于衷。 沈姝宁不紧不慢的剥着松子,她的身子骨、肌肤,以及手脚皆生得十分细嫩,没一会子手指就开始红肿,但表面看上去却是悠闲自得,仿佛半点不觉得委屈。 康王妃可能气出了内伤,早晨吞下的静心丸,此刻已经不管任何作用。 “王爷,大公子,您二位来了!”守门丫鬟恭敬道。 康王妃闻声抬头望去,就见康王沉着脸走来,他倒不是愠怒了,只是这些年鲜少笑过,陆长云就跟在他身侧,父子两人个头相当,相貌皆是上乘。 众人起身行礼,康王落座之际,扫了一眼沈姝宁,看见她正在做的事,康王眉心一蹙,多留意了一眼。 而他这个眼神落入了王妃眼中。 王妃倏然心头一慌,对沈姝宁道:“不必再剥了,你若真有孝心,自今天起每日给我誊抄经书,也算是圆了你的一份孝心。” 原来,王妃是想让她“尽孝”? 沈姝宁莞尔一笑,并不揭穿。旁人现在如何待她都不重要,她要的是平安顺遂的一生。眼下陆盛景尚未得势,她不能提前被旁人给弄死了,眼下先保住小命要紧。 沈姝宁态度谦和,“母妃,儿媳省得了。” 康王终于没再注意沈姝宁。 王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仿佛被人戳了一根刺,□□生疼,若是不扒却又酸胀难受,总有一天会生脓腐烂。 “王爷今日过来,是有何事?”康王妃问道。无论夫妻两人之间有多少嫌隙,在外人面前,康王妃都不会表露出来。 康王言简意赅,他眉心总有一个“川”字,仿佛此生都抹不平了,“半月后是皇太后的生辰,你给府上女眷都裁制几身衣裳,届时一道入宫,另外,规矩不可坏了,让嬷嬷这几天多教教宫里的规矩。” 康王妃一怔。 庶女也要入宫么? 她面上不显,道:“好,妾身明白了。” 康王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又说,“罗家小公爷今日归来了,柔儿的婚事,你也要准备起来。” 康王妃又应下,罗家那门婚事,她还是很看好的。罗小公爷不仅是罗家的下一任家主,还是镇国公府少夫人罗氏的胞弟,有了这样一个女婿,她在京城贵圈的身份只会水涨船高。无论皇上如何打压康王府,她这个康王妃也会高人一等。 康王交代了几件事,就起身离开,陆长云紧随其后。 王妃没甚心情再吃茶,让几位姑娘退下,连带着沈姝宁也被她放走。她今日本想打压沈姝宁,没想到这狐媚子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嬷嬷方才也瞧见了她那副样子了,她是存心要气死我!”康王妃一手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华嬷嬷心生一计,“王妃,若是暂时除不掉少夫人,不如利用她,老奴倒是有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 康王妃灰暗的瞳孔一亮,“哦?嬷嬷倒是说说看。” 华嬷嬷压低了声音,道:“王妃何不借助少夫人的手,去对世子爷下手呢?咱们王府不能对世子爷如何,可倘若世子爷是死于少夫人之手,不就有替罪之人了?宫里真要查起来,就将一切罪责推到少夫人头上,她是替嫁过来的,咱们王府事先并不知情,宫里要怪罪,也怪不到咱们身上。” 康王妃神色一滞,胸口的堵闷终于有所好转。 **** 沈姝宁回到长乐斋,她找了药酒给自己的手指擦了药。 陆长云给她的两名婢女被她安排在了院中做活,沈姝宁觉得,很有必要向暴君汇报一下今日之事。 她坐在床沿,看着容貌清俊、五官立挺的男人,打好了腹稿,这才委屈巴巴的说,“夫君,我今日可是受了大委屈了,母妃让我做下人的活,还命我给她剥松子,我的手都肿了,都不能给你换衣了。” 听吧,她和暴君是站在一队的,都是被王府迫害之人。 陆盛景,“……” 她是想撒娇?还是在找借口,只是不想.伺.候.他换衣? 门外,华嬷嬷带着婢女,端着托盘过来,随着她的走近,一股浓郁的汤药味传来。 沈姝宁本能的提防,“嬷嬷,这是何意?” 华嬷嬷一笑,“这是给世子爷熬的汤药,少夫人趁热给世子爷喂进去吧。” 沈姝宁不傻,再联想到陆盛景年少断了腿,如今又“昏迷不醒”,日后他又杀光了康王府的人,就不难猜出陆盛景与康王府的立场。 “敢问嬷嬷,这是什么汤药?药方子在哪里?是谁煎的?”沈姝宁一连三问。 华嬷嬷一怔,这才理解了王妃的愤怒,眼前这小妮子还真是不好对付! “少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奴难不成会害了世子爷?这药少夫人究竟喂不喂?若是耽搁了世子爷的病情,少夫人能担待得起么?”华嬷嬷咄咄逼人。 沈姝宁的确担待不起,她比谁都盼着陆盛景康复,但她知道,华嬷嬷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她见华嬷嬷恨不能与她剑拔弩张了,遂直接端起了汤药,就在转身之际,沈姝宁的指尖突然觉得很痛,她惊呼一声,“好烫!” 随后,瓷碗落地,碎成了渣,黑褐色汤药顺着地板没入,药味瞬间弥漫整间屋子。 沈姝宁转过身来,一脸委屈,“嬷嬷,我的手指在母妃那里受过伤,一个不慎,竟是失手了。” 华嬷嬷,“……!!!” 陆盛景,“……” ※※※※※※※※※※※※※※※※※※※※ 陆世子:好好的汤药,怎么能打翻呢? 沈姝宁:有毒,不能喂。 陆世子:夫君不怕的,你放马过来。 沈姝宁:我怕了还不行么?嘤嘤嘤…… 反派:熬药容易么?容易么?!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下午六点准时见啦,么么么么哒~红包随机掉落~ 第十八章 “啊——” 一阵尖叫声打断了沈姝宁的沉思。 她正托腮趴在茜窗边沿思量接下来应该做的事。 丫鬟茯苓一路小跑过来,神色慌乱,指着院墙的一处花圃,道:“少夫人,死了!都死了!” 什么死了? 沈姝宁走出屋子,顺着茯苓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茯苓是陆长云安排过来的人,还算稳重,若非小事,绝对不会这般失态。 待沈姝宁靠近一看,就见花圃中散落着数只麻雀,且一个个皆是两脚朝天、翻了白眼。 的确都死了。 茯苓不敢大声喧哗,只在沈姝宁耳侧道:“少夫人,奴婢按着你的吩咐,将屋内打翻的汤药瓷碗倒在此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茯苓露出惊慌之色。 沈姝宁亦然,她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妃这是要借她的手杀了陆盛景? 陆盛景一死,那她还有活路可走么? 难怪她方才故意打翻了汤药,华嬷嬷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让沈姝宁明白了一个道理,她眼下在康王府的处境可谓是如履薄冰。与其自己一个人面对,她不如拉着陆盛景与她一起。 念头一闪而过,沈姝宁就对茯苓交代道:“挖个坑都埋了吧。” 茯苓看着沈姝宁转身离开的背影,倒是有些惊讶于这位少夫人的胆量,她在埋麻雀之前,对另外一个婢女悄声道了一句,“速速将此事告知大公子。” 百兰应下,“好,茯苓姐姐,我这就去。” **** 这厢,沈姝宁行至榻前,她很敬佩陆盛景的定力,竟然能如此有耐心,整日闭眼昏睡。 沈姝宁在床榻边沿落座,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抽抽泣泣,道:“夫君,我好怕呀。有人存心要害你,华嬷嬷送来的那碗汤药竟是有毒的。你若死了,我可怎么办呐,我……我不想守寡的!” “夫君,我当真好怕,万一你有一个三长两短,我一个人该如何自处?” “夫君呀,你到底几时才能醒来?!” 陆盛景,“……” 她故意演这一出,是想表露对自己的爱慕么? 男人依旧沉稳如山,躺在榻上纹丝不动,宛若一个活死人。 沈姝宁“哭诉”片刻,也不敢继续叨扰了暴君,将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说出来后,她便打算离开内室,“夫君,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日后我就不给你熬药了,也不喂药了。” 华嬷嬷这次也算是帮了她了。 否则,她如何能再次做到嘴对嘴喂药? 一想到前几次喂药的情形,沈姝宁难以控制住羞愤之色,很快就离开内室。 独留陆盛景一人在房中。 耳根突然清净的陆世子,总觉得躺尸的日子少了点什么。 **** 上房,康王妃调息许久,又吞了一颗救心丸,这才稍稍平复心绪。 是她大意了,如何会用借刀杀人这样的愚钝招数! 沈氏胆敢故意打翻汤药,便是对她起了疑心了。 “好一个表面温顺乖巧的小贱人!简直和她那个娘一模一样!” 康王妃一想到今日康王落在沈姝宁身上的眼神,恨不能立刻就将沈姝宁送走。 华嬷嬷在一旁出谋划策,“王妃,明日罗三公子要登门,若不……这样吧……” 她压低声音在康王妃耳侧低语一番,又道:“罗三公子虽然是罗家小公爷的胞弟,但为人纨绔、卑劣,一惯.好.女.色,若是让他瞧见少夫人那等容色,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华嬷嬷已经阐述的很委婉,康王妃出生世家,自幼就见惯后宅阴.私,华嬷嬷的话如醍醐灌顶。 她并不觉得对付一个十来岁的女子有什么卑劣之处,要怪就怪沈姝宁那个祸水母亲! **** 次日,沈姝宁战战兢兢给陆盛景擦过脸后,她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其实,她对暴君着实谈不上了解,只知几年后,他是如何的坐拥天下,以及他残暴无情的手段。 而她此时此刻十分忧心的一桩事,便是---陆盛景他都不用吃饭、饮水的么? 她嫁过来冲喜还没几日,在此之前,陆盛景会不会偷偷起来吃东西? 那么,眼下她的存在,是否坏了陆盛景的事呢? 她要不要去投喂投喂? 沈姝宁内心一片乱麻,担心自己画蛇添足,又唯恐饿坏了陆盛景。 于是,思来想去,她只好去了后厨亲手做了一份精致的点心,然后将点心搬到了卧房,搁置在了千工床外沿的案几上。 未免陆盛景不太好意思偷吃,沈姝宁故意待在了西花厅,绝对不去叨扰他。 这厢,躺在榻上的陆世子,被浓郁的甜腻香气给“香”醒了,他知道屋内无人,此时慢悠悠的睁开眼来,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描金小蝶里的花瓣糕点。 他闭关期间,是不可进食的,故而这才一直躺着不动保存体力。沈姝宁没有嫁过来之前,严力会每日给他喂水,以及续命参汤。 现如今,他提前“苏醒”,当然需要进食。 本打算再熬几日,谁知那妖精却做出这种事来故意诱.他。 她果真是对家派来的? 陆盛景饥肠辘辘、眼神幽幽。 这时,长乐斋来了一人,她不是旁人,正是王府庶女陆晓莲,见沈姝宁一筹莫展,正托腮沉思,花厅下的浮光落在她脸上,像笼上了一层琉璃色,衬得她宛若不食人间烟火。 陆晓莲自诩容貌出众,即便是庶女,常年被王妃与陆晓柔打压,她也相信自己终会有一日能高嫁良人,摆脱卑微出身。 可一看见沈姝宁,陆晓莲对自己容貌上的自信,竟莫名消散,这令得她很不安。 “二嫂嫂。” 陆晓莲恢复笑靥如花,笑着亲切喊道。 沈姝宁回过神,亦不知屋内的陆盛景此刻有没有吃点心,他尚未得势之前,总不能先饿死了吧…… 讲道理,沈姝宁甚是忧心。 “二妹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沈姝宁知道陆晓莲绝非表面看上去这般柔柔弱弱、纯真无害,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做出抢人未婚夫的事。竟还凭借一个庶女身份,一跃成为了罗家的当家主母。 陆晓莲容色上佳,但却是属于那种温顺的小家碧玉,清纯可人。沈姝宁却是偏向明艳清媚,两人一站在一起,立刻就能比较出伯仲。 陆晓莲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她想要改变命运,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自己的容貌。 所以,一看到沈姝宁的容色远在她之上,她心头就会涌上危机感,对康王妃交代过的事,更是半点不敢马虎。 “二嫂嫂,今个儿花匠运了好些鲜花过来,二嫂嫂整日憋在长乐斋也是无趣,不如与我一道去赏花吧,长姐和几位妹妹们也都在呢。”陆晓莲笑得人畜无害、纯美至极。 沈姝宁望了一眼茜窗,心道:陆盛景应该都听见了吧,自己留下,他有诸事不便,万一误了他的大事就不好了。 沈姝宁回以一笑,娇靥勾人,“多谢二妹邀请,我正想出去走走。” 陆晓莲揪着娟帕的手一松,舒了口气。 她还以为,沈姝宁不会同她一块过去,毕竟昨日王妃苛待过沈姝宁。 不知是她心大?还是心机太盛? 陆晓莲暗暗思忖着,竟然有些庆幸沈姝宁已经嫁给了病秧子二哥,不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这厢,沈姝宁离开之时,又吩咐了茯苓与白兰跟在她身后,她二人是陆长云的人,她是不放心单独放在陆盛景身边的。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榻上的陆世子坐起了身,侧过脸看着床榻旁的精致糕点,眼神幽暗。 严力翻窗而入,悄然行至榻前,“世子爷,二姑娘是故意将少夫人诓骗过去的,罗三那个纨绔眼下就在府上,他是京城出了名的.色.胚.,王妃这是想要毁了少夫人。” 替嫁一事,主仆二人已经知晓。 严力见陆盛景脸上没甚波澜,又道:“世子爷,看来少夫人并非是王妃安排的人,王妃这才会容不下她,少夫人倾城国色,那罗三见着了,还不得像是恶狗盯上了肉包子!” 恶狗…… 肉包子…… 陆盛景的眸光更加幽暗了。 ※※※※※※※※※※※※※※※※※※※※ 陆世子:我家的包子,只能我吃!(宝宝马上醒来) 罗三:曾经有一个光明的人生摆在我面前,可惜我没有好好珍惜,偏要去惦记暴君家的肉包子,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作死,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下午准时六点见啦,红包掉落,前十五名哦~么么么哒~ 第十九章 康王府亭台楼阁、层台累榭,别有洞天。 不像是中规中矩的京城府邸,倒有几分像是江南园林。尤其是花园子更是修葺得美轮美奂。 沈姝宁在花园的八角亭下落座,茯苓与白兰方才在来得路上被管事嬷嬷叫过去办事去了,陆晓莲亲自给沈姝宁倒了一杯花茶,歉意道:“二嫂嫂,我恰逢这几日月事,先回房一下,稍后就过来。” 沈姝宁点头,她总不能拉着陆晓莲,不允许她离开。 四下无人,身周鲜花开得灿灿漫漫、彩蝶纷飞。正是赏花的好时节,加之八角亭下绿荫匝地,并不觉得热。沈姝宁一个人倒也惬意。 陆晓莲离开没多久,小径上便有一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男子起初只能看见沈姝宁的侧脸,然而,即便无法看清面容,单单是侧脸,也让他心神一荡。 罗三识女无数,凭借他数年流连花丛的丰富经验,一眼就能看出亭下的女子是个尤.物,还是……少妇。 青.涩姑娘家虽是鲜.嫩.可口,但更让人食.髓.知.味.的,还不如年纪轻轻的少妇。 罗三从袖中取出一方幽香娟帕,放在鼻端深吸了一口,面上露出.猥.琐.之色,这便再也安耐不住,径直朝着八角亭跑来。步履如风、迫不及待。 “美人、美人,小爷我来了!” 男子戏谑的声音传来。 沈姝宁回过头来,大吃一惊。几乎在看见罗三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 沈姝宁忙从石杌上起身,顺手就抓起了石案上的杯盏,防备的后退了几步。 这一下,罗三终于看清了美人的脸。 他脸上猥.琐的笑意突然滞住,仿佛眼前天光乍现,有一道光笼罩在了美人身上,他尝过诸多女子,却是没有像是此刻一般,心跳愣是漏了半拍。 沈姝宁脸上的惊慌之色更是激起了罗三的征服.欲。 他提着锦袍衣摆,迈上汉白玉石阶,眼神痴痴望着美人,还算俊美的脸上露出憨笑,“小嫂嫂,让你等久了,是我之过,在下这厢给小嫂嫂行礼了。” 沈姝宁只觉一阵恶心,她几时在等着他了?!沈姝宁要尽快离开,懒得与罗三多言,当即就要往另一侧的小径走去。 罗三眼疾手快,腿一迈挡住了沈姝宁。 他就喜欢和美人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姝色在前,他再也难以拿出耐心应对,瞧出了沈姝宁的小动作,遂一把将她抱住。 “哐当”一声,沈姝宁手上藏着的杯盏落地,罗三看了一眼,心头闪过疑惑,但脑子就被.欲.念.驱使,令他不再去多想。 “你放开!你可知我是谁?我是王府的少夫人,是世子妃!你这登.徒.子岂敢如此?!”沈姝宁表明身份,她就不信有人真敢在王府胡作非为。 罗三显然一怔,可到手的美味,他即便想要放开又做不到了,笑着吸了一口美人香,道:“世子爷迟早归西,你一个娇娇美人守寡实在太可惜,不如日后就跟了我吧,嗯?” 说着,他的唇撅起,凑了过来。 沈姝宁奋力去推,夏裳轻.薄.,撕拉一声,她衣领的布料撕裂,露出一小块雪腻细滑的脖颈,还有稍许清冽的锁骨。 罗三只瞥了一眼,眼底突然出现猩红,宛若是野兽捕捉到猎物时的兴奋,“美、美人,你就从.了我吧。” 沈姝宁的眼泪夺眶而出,不知怎么就大喊,道:“我夫君一定会杀了你!” 罗三嗤笑一声,手伸向他自己的锦缎下摆,像是要掏出什么。 就在这时,沈姝宁眼中露出惊骇之色,她双手低着罗三,不让他靠近,与此同时身子僵在那里,“夫、夫君!” 罗三又笑了,“美人,这种把戏,你也想骗我……啊!谁打老子!” 罗三吃痛,一转身就看见了陆盛景坐在轮椅上,一双幽眸漆黑如墨,他穿着一身玄色锦缎,墨玉冠束发,容貌清隽消瘦,但眉目之间不乏杀戮气息。 没错,是杀戮。 他仿佛来自地狱,只在人间逗留片刻。 两人对视的那一瞬,罗三无意识的身子骨一抖。 随后,就听见陆盛景淡淡启齿,嗓音冷若凛冬寒风,“往死里打,不要让他轻易死了。” 死太轻易。 活着才方便折磨。 严力方才瞥见少夫人被人险些.侮.辱,那叫一个气愤,关键是,他不能让自家世子爷头罩绿光呀。 “是!世子爷!”严力领命,上前揪起罗三的衣襟,大力一扯,将罗三拉开一丈开外,随即将其摁在地上,抬拳暴打。 严力谨遵自家世子爷的吩咐,不伤及罗三要害,只要打不死就行。 沈姝宁身子一软,后背抵在了石桌上,此时此刻,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直面陆盛景。 这一幕又想起了前世她被赵胤送到皇宫那日。 只是那时候的陆盛景要年长几岁,眉目间的强势霸道更甚。 望入男人漆黑如海的眼,沈姝宁身子一抖,就连方才所受到的惊吓也被她抛之脑后,泪凝于睫,她呆住了。 陆盛景面无表情,花园子里罗三的惨叫声传入天际,几只正在四周飞舞的彩蝶似被惊吓,纷纷扑腾着翅膀飞远。 陆盛景的嗓音透着无边冷意,像是来自千万里之远的浩瀚星空,看着沈姝宁,道:“发什么呆?过来。” 沈姝宁纤弱的身子,又是一抖。 **** 茯苓与白兰被管事婆子叫到后厨清洗鱼鳞。 但后厨并不缺人手,今日府上的确来了客人,但还不至于人手不够。 茯苓是陆长云一手.调.教.出来的,还算机智,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就对白兰道:“我去看看少夫人,你先在这里拖着,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去了净房。” 不多时,茯苓就赶到花园子,她人还未到,就听见了男子惨叫连连。待一靠近月门,茯苓当即吓得腿软,就见已经昏迷近两个月的世子爷,竟然好端端的坐在轮椅上,少夫人低垂脑袋,仿佛可怜兮兮、哆哆嗦嗦的站在他身侧。 而另一旁,罗家三公子正被人摁地暴打,此刻已是鲜血溜了满脸,瞧不出个人样了。 茯苓立刻躲入月门后,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往前院一路跑了过去。 陆长云正与顾四爷在堂屋吃茶,茯苓求见时,陆长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被他遮掩,对顾四爷笑道:“我去去就来,四爷稍坐。” 顾四爷点头,对这位王府庶长子,他从不敢小觑,所以态度谦和。 陆长云迈出堂屋,行至廊下,茯苓喘着大气,立刻将事情禀报了一遍。 陆长云一听到罗三在花园子里,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茯苓脸上,直接将茯苓的脸打偏,“废物!下次再不盯紧了少夫人,你知道后果!” 茯苓身子晃晃悠悠,立刻噗通跪地,“奴婢知道错了!”她了解大公子的脾气,一句话也不敢辩驳。 但茯苓脑中却是闪过一丝诧异。 大公子为何只关注少夫人? 世子爷醒了,这难道不是大事么? 陆长云撇下茯苓,径直往花园子走去。此时,听见“少夫人”三个字的顾四爷也走出了堂屋,他眸色微眯,随后也跟上了陆长云。 **** “啊!别、别、别踢要.害!” “老子……老子又不是主动来的,是你们少夫人.勾.引.我的!” “我是罗家三公子,你们不能再打了,啊啊啊!我的腰、腰……” 严力在长乐斋蛰伏了两个月,已数日不曾活动筋骨,今日难得有机会,逮着罗三就往死里揍。 陆长云一迈入花园子,目光所及之处,先是看见了站在轮椅一侧的女子,她背影窈窕纤细,发髻微乱,此时十分乖巧温顺,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再定睛一看,只见沈姝宁肩头衣裳破损,露出了些许雪腻光景,他眉头一蹙,目光又扫了一眼在地上被暴打的罗三,男人眸色转冷。 但下一刻,陆长云的脸色转为关切,一副温和的兄长之态,大步朝着陆盛景走去,“二弟,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陆盛景抬眸看了他一眼,“大哥来得倒是及时。” ※※※※※※※※※※※※※※※※※※※※ 陆世子:从现在开始,本世子要造作起来。 陆长云:你以前还不够造作? 沈姝宁:暴君为什么不继续装了?我心慌慌,qaq~ 陆世子:本世子醒了,娘子还有什么手段,尽数使出来吧。 严力:气氛不太对劲呀…… 罗三:你们忘记了正在被暴打的我了么?我要连续被打两集?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份上,咱们明天下午六点准时见啦~评论前十五名红包掉落哦~么么么么哒~ 第二十章 陆盛景抬眸看了他一眼,“大哥来得倒是及时。” 陆长云一噎,再次看向了站在陆盛景身侧的沈姝宁,她仿佛受惊过度,像一朵被霜打过的娇花。 陆长云关切一问,“弟妹,你没事吧?” 沈姝宁后知后觉,满脑子都在思量着,为何陆盛景会提前醒来了。 她记得上辈子那会,陆盛京是足足昏迷了半年才转醒。这辈子竟是提前了数月。 “……啊?我、我无事的,多谢大哥。”沈姝宁象征性的敷衍了一句,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她一低头,就发现陆盛景正在看着她。 男人的眼神幽幽,就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仿佛只一眼,就会被吸食了进去。 沈姝宁脑中神经突然一跳,脱口而出,“多亏夫君及时赶来,才制止了歹人行凶。” 美人嗓音轻颤,不像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反而就如同被人威胁,才不得已“感谢”了自己的夫君。 陆盛景眸光无波无痕,轻飘飘的从沈姝宁泪痕斑驳的脸上移开。 顾四爷走了过来,扫了一眼当场,几乎能猜出一个大概,他多看了沈姝宁几眼,这才对陆盛景作揖,“陆世子,恭喜你醒了。” 陆盛景觉得顾四爷的眼神刺目。 就好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上了,他不喜顾四爷看着沈姝宁的眼神。无关乎其他,只因他这人实在小气。他的东西,谁也不能动。 小妖精,她还真是会惹事,这才嫁他多久,就已惹来数支桃花。 另一侧,罗三见来人,立刻.喘.气求救,“四爷,大公子,你二人……救救我啊!” 陆长云倒是不介意罗三被多踢几脚,敷衍了一句,“二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公子想来也吃了教训了,不如放过他一马。” 顾四爷八面玲珑,今日却不想卖罗三的人情。 他知道罗三的为人,又见沈姝宁领口衣襟被扯开,娇软美人必然受到了惊吓,即便陆盛景没有动手,他也想要弄死罗三。 故此,顾四爷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出。 严力的手有些发酸了,下一刻,就闻陆盛景的嗓音冷冷的荡了过来,“不许停,继续打。” 众人,“……” 似有骨节碎裂的声音响起,罗三忽的扬起嗓门惨叫一声,“啊!老子……老子的胳膊断了!不、不、不能再打了!”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是你们府上的少夫人.引.我在先!” 沈姝宁眸色一沉,那双漂亮水润的瞳孔里终于露出痛恨之色。 上辈子,她为了逃避替嫁冲喜,跟着赵胤私.奔去了冀州,她即便是赵胤的未婚妻,但赵家人并不看好她,下人也在暗地里对她指手画脚,说是她勾.引了赵胤,还败坏了他的前程。 后来,暴君用画像全天下“通缉”她,赵家的人又都认为,是她此前行为不检点,早与暴君有过首尾,故此,暴君才会如此行事。 彼时,就连她信任的赵胤也那般认为。 沈姝宁对自己的容貌素来没多大的信心,以前在沈家时,她就听闻过母亲是红颜祸水,害了父亲仕途不顺。 她厌恶“红颜祸水”几个字。 也始终不明白,女子生得好看,到底有什么错?! “你胡说!”沈姝宁终于开口,嗓音轻颤,一半是因为受惊过度,一半则是因着气愤。 此时,月门处走来一群人,康王妃被婆子丫鬟簇拥着走来,方才获知罗三没有得手,且陆盛景还突然醒了,康王妃一阵头晕目眩。 果然,沈姝宁这个小.蹄子就是福星转世,否则冲喜没几日,怎就让陆盛景醒了呢?! 康王妃只觉后悔! 十分的后悔! 后悔大婚之前,让沈家钻了空子! 事已至此,康王妃依旧不会妥协,罗三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不到最后关头,康王妃不会认输。 “住手!”康王妃低喝。 一瞥见青石地面上的血渍斑斑,康王妃的偏头疼又犯了。 严力只听从陆盛景的话,自家世子爷没有发话,即便王妃过来了,他也不能停手,于是继续兢兢业业的殴打罗三,且专门打脸、后臀、腰肢、腿脚。 打不死他,也起码让他残一阵子。 作为世子爷的贴身暗卫,绝对不能让世子爷的头顶冒出任何一丝丝绿意。 罗三那叫一个心里崩溃。 “怎、怎么还打?!啊!老子、老子要死了!” 康王妃也担心闹出人命,今日之事是她一手策划。 康王虽不管后宅,可真要是出了人命,康王一查就能查到她头上来。 何况,她还想与罗家接亲,虽看不上罗三,可罗家小公爷是她挑中的女婿,故此,康王妃并不想与罗家撕破脸皮。 “老二,让你的人先停手,闹出性命就不好了。”康王妃强忍着怒意,面上肌肤微微抽搐。 陆盛景不紧不慢的抬眼,清瘦的男人昏睡许久,脸色却不差,气场也在,有种濒临死亡的威慑感。 陆盛景唇角荡出一抹笑意,“儿子多谢母妃挑选了一位冲喜妻,多亏了她,儿子醒了。” 陆盛景瞥了一眼沈姝宁,目光再度与康王妃对视,继续说:“儿子对这位妻子很是满意,有人要动我的人,我自然不高兴,不过就是打他一顿,怎么?母妃觉得不妥么?” “若不……直接杀了?” 康王妃一口老血噎住了嗓子。 正等待救援的罗三当真喷血了,“……!!!” 这个陆世子,他是地狱罗刹么?! 这世上怎么有人比他自己还要坏?! 罗三终于体会到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句话。他以前太过天真,坏得太过纯粹,与陆世子一比,他或许是个可以拯救的好人。 “噗嗤——”一口鲜血外喷,有那么一瞬,罗三当真以为,他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但是他不服气啊。 罗三拼尽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染了血渍的娟帕,“……证、证据!这就是证据!是你们少夫人先.勾.引.我,赠香帕与我,才骗我至此!” 讲道理,他虽.好.色,但也不会强.迫女子。 康王妃终于逮住了机会,“沈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又道:“老二,快让你的人住手,你也听见了,是沈氏勾.引.在先,都怨母妃没有给你把好关,挑了这么一个冲喜妻,母妃……会给你另择人选。” 休弃了沈姝宁,再去跟沈家算账,将沈家的灾星娶进门。 这就是康王妃的打算。 严力还在卖力殴打,陆盛景也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神态,见罗三即将昏厥过去,一旦他死了就是死无对证,那就不好玩了。 又过了片刻,陆盛景才摆了摆手,“可以了,本世子倒是想听听罗三公子解释一下,你怎么就跟我娘子.私.相.授受.了。” 沈姝宁身子晃了晃,她瞥了暴君一眼,见他唇角含笑,但分明又透着极致的冷意…… ※※※※※※※※※※※※※※※※※※※※ 罗三:我是个好人,真的! 严力:其实,我还可以继续殴打一会~ 陆长云:我竟插不了手。 顾四爷:我就静观其变吧。 康王妃:想吐血~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评论前十五名红包掉落哦,么么么哒~ 第二十一章 “可以了,本世子倒是想听听罗三公子解释一下,怎么就跟我娘子.私.相.授.受.了。” 陆盛景的嗓音极具磁性,仿佛带着渗透力,如一阵秋风扫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沈姝宁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死时的那一日,暴君禁锢着她的腰,将她困在他的威压之下,尽说一些她全然听不懂的话。 严力彻底停手之前,又多踹了罗三一脚,“管好你的嘴!” 他家少夫人温柔、贤淑、心善、体贴,如何会与罗三私.相.授.受。这一看又是后宅见不得光的.阴.私。 严力停下殴打,罗三终于喘了口气,眼前亦然被血水模糊了视线,神奇的是,他竟然还活着! 若非是经历今日这一遭,罗三绝对不会相信,他的生命是如此顽强。 罗三艰难的爬起身来,骨头似是断了,他难以支撑身体,爬了两次都失败后,索性就坐在了青石地面上,又将手中帕子扬了扬,“这、这就是证据!今日若非收到了少夫人的信物,我也不会来花园子寻她,我罗三从不缺女人!” 但…… 少夫人是真的与众不同的,即便被暴打了一顿,此刻心中愤然,罗三依旧后悔,不久之前没有直接强硬一些,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他就能一亲芳泽了呢。 真是白白被暴打了一顿,罗三很心疼自己流的血。 陆盛景眼神轻蔑,其实,他醒着时,一惯是这种目中无人的冷漠,“帕子?呵呵……” 见他低笑,罗三瞬间没了底气。其实,方才察觉到沈姝宁挣扎,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但如此.姝.色.美..人在怀,他没能把.持.住自己,到了此刻,罗三也后知后觉的心虚了。 他许是中计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陆长云眉头紧锁,没有说话。顾四爷的注意力一直在沈姝宁身上,他与沈姝宁接触过两次,每回沈姝宁皆是避而远之,可见她根本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更是不可能去招惹罗三。 顾四爷一边心疼沈姝宁,同时,他很诧异,像陆盛景这样的无.情.人.罗刹,竟然替一个女子出头了。 而且…… 陆盛景怎么就醒了呢?!按理说,眼下还不是时候。 顾四爷越想越是觉得蹊跷。 康王妃低喝,“沈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胆敢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来人,给我把沈氏押下去,我要从重发落!” 康王妃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她需得速战速决。 想来,陆盛景才刚刚醒来,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对一个刚刚谋面的女子产生任何感情。 然而,下一刻,陆盛景却道:“母妃,我的人,我自己会处理。” 正要上前抓住沈姝宁的婆子只能讪讪退下。 在王府,谁都敢暗地里嘲讽陆盛景是个废人。 但任谁都不敢在明面上得罪了他,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魔鬼,是个阴晴不定的人物。 康王妃面色一僵,难堪至极。 无人察觉到的是,站在康王妃身后的陆晓莲早已紧张到了唇色发白。她很怕二哥,又见二哥是护着沈姝宁的,她只盼着今日之事早些过去。 康王妃忍着怒意,道:“老二,这都已经人赃并获了,母妃不能让沈氏污了你的名誉啊。” 陆盛景好看的薄唇扬了扬,其实,他这人生得十分俊美好看,只是那双眼睛太过幽冷,让人很容易忽视他原本的容貌。 “母妃是否太过草率了?仅凭一条帕子,怕是不能说明什么。” 一言至此,陆盛景难得废话,他瞥向罗三,是那种不屑的眼神,“帕子是谁给你的?只怕不是我的娘子吧。罗三公子,你的脑子是长在腰上的么?” 罗三又想吐血了。 陆世子人毒,嘴巴也毒,他今日算是领教了,但……眼下他还得继续硬撑着,“不、不是少夫人给的又如何,那也是你们王府的婢女塞给我的,还说少夫人就在花园子里等我!” 说到这里,真相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有人假装是沈姝宁的婢女,又谎称沈姝宁私下约了罗三幽会。 陆长云这时道:“不知罗三公子可否告知,是哪个婢女给你递了帕子?” 罗三扫了一眼,有些无力了,“她不在这里!但一定是你们府中人!” 陆盛景说,“我院里只有一个仆从,将她叫过来一认便知。” 严力闻言,立刻去将香芝领了过来。 与此同时,陆长云又叫来了茯苓与白兰,三人一一被罗三辨认过后,他道:“都不是!反正……不管怎样,是你们王府的人骗了我!” 太黑了! 真真是太黑了! 他不过就是来王府串个门,竟遭人如此陷害! 罗三看了一眼俏生生的沈姝宁,对美人一惯很优待的他,突然产生了愧疚感,“我并未对少夫人真正做出什么!我对天发誓,少夫人她是清白的。” 康王妃等人,“……” 不是!罗三公子,你难道不应该极力为自己辩解么? 这个时候怎么还当起了护花使者?! 陆长云当即插了话,“既然三公子与我弟妹之间清清白白,那今日之事不得露半个字出去!” 陆长云一低喝,在场的下人们都明白了长公子的意思了。 即便罗三没有得逞,但事情一旦闹大,只会对少夫人名声不利,也对王府名誉不好。 陆长云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 康王妃也只能作罢。 谁知,陆盛景这时却道:“我昏迷期间,大哥就是这样掌家的么?” 男人嗓音沁凉,有股咄咄逼人之感。 这明显针对陆长云,且对今日此事的解决方式不满意。 陆长云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反而温和一笑,儒雅俊朗,“二弟,那你的意思呢?” 这时,沈姝宁的手突然传来一股凉意。 是陆盛景捏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小而精致,柔软温和,掌心还有些微湿。而陆盛景的手掌微凉、清瘦、修长。 两只手截然不同。 沈姝宁手一抖。 脑中又浮现出上辈子两人见面时,这人将她圈入臂弯,让她主动.勾.引.他…… 陆盛景却捏紧了几分,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娘子,你说说看,此事该如何解决?为夫在,为夫替你做主。” “……”她好怕啊! 暴君这是甚么意思? 她当真半点不想与暴君拉小手! 沈姝宁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但不敢违背暴君的意思,全力配合他,“……夫君,我只想知道,是谁要害我。今日是二妹妹邀我来赏花,随后她就自己先离开了。” 说到这里,沈姝宁眼眶一红,恰到好处的挤出几滴眼泪。 美人泪最是催人心疼。 陆长云抿了抿唇,顾四爷起了恻隐之心,而陆盛景则觉得,这妖精只适合关在后院,祸害他一人即可。 陆晓莲身子一软。 陆长云沉声问道:“二妹,你既约了你二嫂嫂赏花,为何独自一人离开?你身边的丫鬟呢?一个个都叫来,让罗三公子认脸!” 陆长云做事,素来滴水不漏。 陆晓莲以最快的速度思量了对策。 她是庶女出生,王妃与嫡女又强势,如果没有一点心机,根本活不到今日,也不可能嫁一个好夫家。 故此,她老早就学会了权衡利弊。 陆晓莲当场哭得梨花带雨,“二嫂嫂,我什么亦不知啊,我当真只是邀你赏花!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惯以胆小示人,在人前,性子表现得软弱无能。 就在这时,一婆子从外院走来,上前道:“王妃,世子爷,大公子,罗家小公爷求见。” 罗三瞬间看见了光明,他兄长来拯救他了! 康王府,他真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罗小公爷是康王府未来的女婿,且这次又是带着战功回京,身份尊贵不可言喻。 康王妃即便此时还想继续惩戒沈姝宁,也知不可将事情闹大,她转过身来,一巴掌扇在了陆晓莲的脸上,“你既陪你二嫂赏花,你期间何故离开!还不向你二嫂认错!” 陆晓莲被打蒙了。 她今日特意打扮,便是知道罗小公爷要登门王府。 她的脸若是被打坏了,还如何见人? 陆晓莲不敢违背王妃的意思,连忙委屈巴巴,道:“二嫂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望二嫂嫂消消气。” 沈姝宁知道,今日给罗三递帕子传话的婢女,八成是找不到了。 就如同要暗杀她的那个婆子,最后也不是不了了之么? 康王妃打算息事宁人,沈姝宁看向了陆盛景,水眸氤氲着一团雾气,水朦朦的,像是迷路的林中小鹿,正在向他寻求帮助,“夫君呐……我亦不知该如何是好,全凭夫君做主,嘤嘤嘤……” “……”陆盛景忽然觉得,日头有些烈,他热了。 ※※※※※※※※※※※※※※※※※※※※ 陆世子:她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会的。 沈姝宁:我的眼神还不够真诚么? 罗三:我比窦娥还冤,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下午准时六点见啦,评论红包随机掉落哦,么么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 眼看着陆晓莲就要哭晕过去。 沈姝宁不想让她占半分便宜,她知道,陆晓莲是想要使苦肉计了。 只要她抵死不承认陷害自己,也能逃过这一关。 沈姝宁没有咄咄逼人,她道:“既然二妹妹不愿意承认,那就罢了,我是你二嫂,总不能逼.迫你。但今日之事,我奉劝你好自为之,你好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尚未婚配,小心坏了名声,坏了姻缘。” 上辈子,陆晓莲以庶女的身份嫁给了罗小公爷,靠得就是这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但当初也是受到了层层阻挠,可罗小公爷就是吃她这一套,铁了心要将人娶进门,还一生一世一双人。 至于后来,罗小公爷有没有看穿陆晓莲的真面目,那就不得而知了。 沈姝宁此言一出,陆晓莲抖得更厉害,她咬紧了唇瓣,很想扑过来纠正沈姝宁的措辞。 然而,下一刻,沈姝宁却又娇滴滴的对陆盛景说,“夫君,你才刚醒来,不宜操劳过度,我推你回去。” 陆盛景眯了眯眼。 他其实素来不多管闲事。 今日突然露面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陆盛景没答话,就表示同意了。 沈姝宁生疏的推着轮椅把手,两人缓缓离开,严力与香芝随后跟上。 而茯苓与白兰在陆长云的眼神暗示之下,也当即跟了上去。 一场闹剧似乎就要结束了,罗三公子这时终于顽强的站直了身子,他摇摇晃晃,眸中充斥怒意,对陆晓莲愤愤道:“二姑娘,本公子今日记住你了,你最好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 陆晓莲心一颤,这人可是小公爷的弟弟啊,她瞬间又是两行清泪滑落,试图用自己的柔弱去感化对方。 然而,方才瞧见了沈姝宁那样的美人,此刻如论陆晓莲如何伤心委屈,也都只是蒲柳之姿了。 罗三公子再不去多看陆晓莲一眼。 陆晓莲心情失落到了谷底。 她最害怕的,便是被人冷落,旁人会不喜欢她。 她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十分敏感。 众人散去,康王妃对婆子道:“去把大姑娘叫过来,让她与我一道去见小公爷。” 随即,康王妃又对她身后的陆晓莲道:“你不必跟着了,回去!真是碍眼!” 陆晓莲原本想去见见心上人。 他外出打仗之前,曾与她说过,等他归来,第一时间就来看她的。 而他今日来了,她却见不着他。 相反,陆晓柔却能轻易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就因嫡庶之别,身份差异,她与陆晓柔都是父王的女儿,从小的待遇就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 陆晓莲今日只觉受了天大的屈辱,她的指甲掐入掌心,这才察觉到了痛楚。 终有一日,她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也能挺着胸脯,享受旁人的瞩目! *** 沈姝宁战战兢兢的推着陆盛景回到长乐斋。 她虽与他相处过一阵子了,但此前,他都是闭眼躺着的。 此时此刻,沈姝宁浑身心尴尬,她强行让自己忽略掉早已经知道陆盛景之前是装昏迷的事实。 香芝几人留在了院外,不得进来。 严力也让自己悄然隐身了,时刻做一个合格的影卫,神龙见首不见尾。 长乐斋无比安静。 沈姝宁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而耳力过人的陆盛景更是察觉到她紊乱的气息,和小鹿撞墙一样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甚是紊乱呢。 以前,沈姝宁只出现在他的梦里,在梦里折磨他数年,他醒来后,找不到人撒气。此刻的情况就大不同了。 起初,自以为.春.梦只是他心里的魔障。直至大婚那日,他亲眼看见妖精活生生的站在他身边。 沈姝宁心慌慌,将陆盛景推入屋后,就杵在那里,完全不知下一刻该怎么做。 陆盛景看着她低垂眼眸的可怜样儿,目光落在了她撕裂的衣领处,只觉那抹白嫩有些晃眼,“脱了。” “嗯?” 沈姝宁又受惊吓了。 暴君这样厉害么? 一醒来就想着这事? 陆盛景在她的错愕之中看出了什么,俊脸一僵,旋即强行恢复常色,“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衣裳破了,自然要换。” 沈姝宁怔然,竟是她孟浪了,差点将陆盛景往那方面想了。其实……她并不是矫情的人,既然是夫妻,她倒是愿意的。 “那、那夫君先回避一下。”沈姝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裳破了。 显然,对她而言,陆盛景远比罗三公子可怕。 此刻,她因为罗三而受到的惊吓已经消失殆尽。 真正畏惧的,其实是陆盛景,还有她接下来的日子。 陆盛景呵笑了一声,唇角没有一丝温度,“我是你夫君,你怕什么?” 沈姝宁,“……” 暴君果然是那方面格外……惊人么? 前几日还脏了亵.裤,眼下又如此这般行事,让沈姝宁不得不多想。 毕竟,上辈子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是那样的场景。 两人对视的瞬间,陆盛景俊脸无温,似乎对他自己所说的话理所当然。沈姝宁不敢表现出排斥,她既然选择了替嫁冲喜,便是把命运赌在了陆盛景身上。 与其几年后,被他全天下通缉,她觉得眼下直接“束手就擒”比较好,也省得再折腾。 她并不清高,也无傲骨。 唯一的想法,就是活着。 “那、那好,夫君说得有理,是我愚钝了。”沈姝宁谦虚道。 她转身去了箱笼那边,脑子里嗡嗡响,随手挑了一套干净的衣裙,人就在床榻边,当着陆盛景的面,抖着手开始解衣。 陆盛景,“……” 来真的? 她就不打算再矜持矜持? 随着那件破损的粉色外裳落地,陆盛景的目光立刻移开。 然而,他万万是没有料到,他竟直接瞥见了铜镜里,那纤细雪白的背影,碧色小衣很衬她的肤色。 陆盛景头一转,目光幽幽的望向了外面。 今年孟夏有些热,他暗暗的想着。 沈姝宁慌手慌脚的穿好衣裳,等她回过头时,就见陆盛景是望向庭院,她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安分了一点。 她吐了口浊气,抱着弄脏的衣裳往外走。 行至陆盛景跟前,道了一句,“夫君,你看这样行么?” 她的容色偏艳,在闺中时,就常从下人口中听闻,她是如何如何明艳,加之母亲被父亲称作祸水,她就一直穿得甚是保守,衣领将整个脖颈都裹住了。 沈姝宁是想用行动表示,她不是那种肤浅奔放的女子。 然而,男人的眸光落在了她妖娆曼妙的身段上时,陡然一沉。 十六岁的女子,恰好发育到了娇花绽放的时候,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显出妩媚风情。 许是衣裳有些年头了,大婚匆忙,都没来得及赶制几件合身的衣裙。 沈姝宁此刻的衣裳有些紧,里面只穿着一件小衣,如此,就更将少女美妙勾勒得一览无余。 她一定是故意的! 对上一双懵懂纯真的大眼,陆盛景又暗暗的想着:她就是一个妖精! 男人眸色微沉,心情似乎突然就变得不太好,阴沉沉道:“难看死了,衣裳全扔了,重新做!” 沈姝宁,“……” 不好看? 她低头瞧了瞧,为甚觉得,她的衣裳还都挺好看的呢。 这一天,沈姝宁又无奈了,她完全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陆盛景,这人自己去了书房,待了一下午,还不准她送茶水进去。 沈姝宁诚惶诚恐。 一心以为,暴君是个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 是以,她打算从今往后,得好好打扮打扮。 *** 正院堂屋。 罗小公爷十九岁的年纪,身段挺拔修韧,因为常年在军营历练,让他练就了一股超乎同龄男子的成熟。 除却容貌俊朗之外,罗小公爷的气度绝佳,绝非是寻常世家子弟能够比拟的。 康王妃一眼就看出他将来大有造化,对这个未来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陆晓柔却总觉得罗小公爷不解风情,比方说今日,他只是对自己点头示意,随后再没有多看她一眼。 陆晓柔觉得自己被怠慢了,遂也并未显出热情。 罗小公爷今日是专门登门拜访的,他似乎是想见到什么人,但又没有见到,加之罗三闯了祸,此刻浑身是血。 小公爷起身,态度不卑不亢,“伯母,今日三弟惹事,是我这个兄长平时管教不周,今日就不叨扰了,明日再登门致歉。” 康王妃收敛了方才一切的怒气,如长辈般慈祥一笑,“无妨的,都是误会。” 罗小公爷告辞后,就直接带着罗三离开。 出了府门,一上马车,罗小公爷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看着罗三浑身是血,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他沉声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罗三是怕兄长的。 立刻抱紧兄长的大长腿,将今日一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还不忘抹了把泪,“大哥,事情就是这样,是康王府有人给我下套啊!若非事先以为少夫人存心.勾.引.我,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直接在王府.强.迫.于她。大哥,康王府太过分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罗少公爷抬手揉了揉眉心,很嫌弃匍匐在他脚下的人,一眼不想多看。 “蠢货,王府针对得人不是你,而是冲着少夫人。” 罗三一怔。 一想到沈姝宁娇艳欲滴的模样,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他今日险些就助纣为虐了啊! *** 琳琅台是京城最繁华的场所之一。 不少达官贵人们就喜欢集聚于此,或是听曲儿,或是谈事。 此时,位于琳琅台二楼雅间内,一穿着白色锦缎长袍的年轻男子嗤笑了一声。 手中折扇没有规律的扇了扇,似是不可置信,“他醒了?是刚刚醒来?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就如此忍不住暴露了?” 立于白袍男子下手的心腹微微低头,道:“这个属下就不知了,不过据说罗三公子被打得够呛,被小公爷领回去后,足足洗了十多盆血水下来。也不知陆世子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在意他那冲喜妻。” “呵呵呵……”白袍男子又笑了,唇角溢出玩味,“记住了,陆盛景是个魔鬼,他就连他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岂会在意别人。” *** 入夜,沈姝宁最害怕的时刻到了。 即便她此刻的身子在哆嗦,她也得主动与暴君同床共枕。 白日里,暴君嫌自己的衣裳不够好看,沈姝宁就特意挑了一件露出脖颈以及锁骨的鹅黄色睡裙。 这睡裙是她在闺中时所穿,布料通透,风一吹,就能立刻隐现衣裳里面的光景。 陆盛景兀自推着轮椅从书房出来时,便瞧见了这样一幕。 廊下微光淡淡,美人立于一片浮光之下,一身轻透衣裙.旖.旎.暴露,她长发及腰,未施粉黛,但却是娇嫩的能掐出水来。 更要命的是,她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 陆世子:妖女,你别过来! 沈姝宁:还不够美么?看来,我得继续努力~ 严力:院里的气氛不对劲啊。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下午准时六点见啦,评论区红包随机掉落,么么么哒~ 第二十三章 陆盛景所修的内功心法,要求修炼者恪守身心,且只有极阳之体才能修炼。 也就是说,陆盛景的身子,本就比寻常男子要敏感的多。 加之他的武功还没有大成。 眼下,他不亚于是一座行走的火山。 稍不留心,就会岩浆迸发,势不可挡。 陆盛景沉着一张俊脸,夜色苍茫之下,他的眼神更显幽怨。 甚至依旧怀疑沈姝宁是对家派来的细作,想要用美人计击垮他。 两人对视,沈姝宁不明白,为何陆盛景突然就顿在了那里,担心陆盛景会饿死,她特意给他熬了小米粥,毕竟太过大补的饭菜,她已经不敢给陆盛景食用了。 沈姝宁走上前,体香在晚风里飘散。荡入了男人的鼻端。 “夫君,该用饭了,我推你过去。” 美人眨了眨眼,一副小心翼翼,又极力伪装镇定的样子。 陆盛景没答话,她颤颤巍巍的触碰到了轮椅把手上,稍用力,推着陆盛景往前走。 到了堂屋,里面空无一人。 陆盛景以为,是沈姝宁故意制造两人独处的氛围,可谓用心良苦。他不打算揭穿她。 而沈姝宁则一早就听闻,陆盛景不喜人亲近,所以才让香芝几人在院内候着就行了,不必进屋。 二人各怀心事,皆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入非非。 “夫君,你尝尝看,需……需要我喂么?”沈姝宁很体贴病患,打算做一个贤淑温柔的妻子。即便暴君日后摒弃她,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可以给她一条活路,就算是让她离开,去颐养天年也是好的。 陆盛景胸腔猛然一热。 不提“喂”字还好,这一提及,他难免想起那几次喂药的场景。 他记忆力过人,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对任何感觉也是记忆尤新。此时,唇.瓣.轻.柔.的触.感在脑子里回荡,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女子,顿觉,这妖女心机之深,竟如此不动声色就直击他的要.害。 “不用。”陆盛景冷冷答了两个字,此后再没给沈姝宁一个眼神。 沈姝宁也没强求,想来暴君也是好面子的。 她端着小米粥递给了陆盛景,又将一小碟酱黄瓜递到了他跟前。 陆盛景面无表情。 他的确是饿了。 也不适合大补。 清淡的小米粥正好合适。 陆世子没有拒绝,长乐斋用的都是银筷,他试过毒就慢条斯理的饮了一碗小米粥。 酱黄瓜入口,发出咯吱脆的声响。 陆世子一僵。 这是甚么玩意?! 他素来儒雅稳重,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发出这种声音,实在是屈辱。 一口酱黄瓜直接吞下腹,他再没有吃第二口。 入夜后,两人相安无事。 陆盛景又去了书房,并没有让沈姝宁伺.候在侧。 沈姝宁起初躺在榻上,思量着酱黄瓜哪里出了错,但今日实在是太过劳累,不多时就睡着了,她甚至完全不知道陆盛景是几时归来的。 陆盛景的视野早就适应了黑暗。 他回到卧房时,就发现他的冲喜娘子,已经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爬上了床。 没记错的话,上一个试图爬床的女人,坟头草已经冒出一丈高了。 此时,美人衣裳半解,许是睡得太过深沉,衣领大开都不知道。 又或者,这一幕就是她故意为之。 陆盛景当然不会去睡地板,他绝对不会临阵脱逃,正面面对敌人,才是获胜的手段。 于是,陆世子洗漱过后,就上了榻,但身侧的女子实在扰人清梦。 到了后半夜,陆世子实在忍无可忍,索性拉了一条薄衾将整个人该盖住。 如此,陆世子总算是觉得视野太平了,世界也安静了…… *** 次日一早,沈姝宁醒来时,脸是被蒙上的,整个身子也被薄衾盖住了。 她掀开薄衾,坐起身来,却见陆盛景早已不在。 沈姝宁一手摩挲着薄衾,一心以为是陆盛景昨夜特意给她盖上的。 暴君…… 也有如此温和、心善的一面呢。 她一低头,就看见了衣领的大片春光。沈姝宁脸色一红。 好像突然明白,为何陆盛景为何昨晚突然对她“好”,还给她盖了被褥。 原来是因着自己这身穿扮。 他果然是以貌取人的暴君。 故此,为了投其所好,日后只能好生打扮了。 沈姝宁并不觉得以.色.侍.人有何不妥,毕竟对方是她的夫君,只能能活到最后,她可以选择以.色.侍.人,弱者没有清高孤傲的权利。 这样想着,沈姝宁起榻的第一桩事,就是仔仔细细的洗漱打扮,还淡扫峨眉,挑了一件粉色纱裙,腰间系了鹅黄色丝绦。时下以瘦为美,沈姝宁.腰.肢.细.柔,该有.肉的地方也丝毫不欠缺。 细.腰一束,就显得.胸.脯更是傲人了。 对着铜镜照了一番,沈姝宁被自己的样子羞红了脸。 她都穿成这样了,陆盛景理应不会反感了吧…… “少夫人,世子爷去见王爷了,早膳已经摆好,您先用吧。”香芝布好银筷,便上前道。 沈姝宁前几日就察觉到,长乐斋用的都是银子餐具。 陆盛景这是过得有多提心吊胆,在自己家中还要如此防备。 再一联想到康王妃对陆盛景的态度,沈姝宁竟莫名有些同情他。 并非人人生来皆是恶人。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康王妃的态度,沈姝宁已经了解几分,那么康王呢?他对陆盛景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世子可说几时归来?”沈姝宁对王府的太多情况都不太了解,又问,“世子爷不曾昏迷之前,经常去见王爷么?” 此前,香芝是长乐斋唯一的婢女,沈姝宁以为从她嘴里能够获知些什么。 却见香芝犹犹豫豫,似乎是很害怕提及陆盛景与康王之间的父子关系,“……少、少夫人,婢子只是一个下人,婢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姝宁不放弃,又打听,“今日府上可有什么事发生?” 这一点,香芝倒是没有隐瞒,“回少夫人,罗家小公爷携带重礼登门致歉来了,是因着昨日的事,特意前来向王妃道歉。” 沈姝宁,“……” 昨日,罗三险些欺负了她,就算是罗家要致歉,也是要向她致歉,与康王妃有何干系? 沈姝宁用过早膳,就找了借口离开了长乐斋。 这次她有了昨日的经验,特意带上了香芝在身边,她始终是信不过茯苓与白兰二人。 一路上,香芝小声问道:“少夫人,咱们这是要做甚?” 她很想提醒少夫人,康王府的水实在太深,没有世子爷的允许,还是莫要出来乱逛的好。 但没过多久,她就被少夫人带去了王府花园。 沈姝宁拉着香芝偷偷躲在一片紫竹林后面。 上辈子她就听说过王府庶女,是如何抢了嫡姐的未婚夫。眼前这一片紫竹林就被世人传得活灵活现,简直就是陆晓莲与罗小公爷每次幽会的必备场所。 罗小公爷刚从战场过来,昨日就登门拜访了王府,今天又来了。 沈姝宁绝对不会相信罗小公爷今日当真是来致歉的,安抚小白莲才是真。 “少夫人,我们在这里作甚?” “抓贼。” “……” 沈姝宁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香芝便很听话的不再吱声。 等了半天,就在沈姝宁开始犯困的时候,紫竹林中终于传来了动静,沈姝宁立刻侧耳窥听。 陆晓莲昨日那样害她,她也得给陆晓莲一个天大的“惊喜”。 *** 这厢,一对苦命鸳鸯总算是相拥在了一起,陆晓莲天生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模样,男人见了都会觉得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昨日被康王妃扇了一巴掌,她的右脸颊还微肿着。 女为悦己者容,陆晓莲恰到好处的打扮了自己,偏偏毫不遮掩另一边脸上的五指印。 她太清楚自己没有尊贵的出生,容貌也算不得倾城国色,唯有指望得到男人怜爱方行。 “脸怎么了?谁打你了?” 罗小公爷一眼看穿心上人的委屈与遮掩。 陆晓莲不像其他女子那样纠缠不清,她很知分寸,会让人以为,她什么都不图,只真心真意心悦罗小公爷这个人。 “罗哥哥放心,我没事的。” 陆晓莲扑在罗小公爷的怀里,仰面可怜楚楚的看着意中人,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有多体贴,又道:“只要罗哥哥这次安然归来,也只要能见到罗哥哥,我就心满意足,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罗小公爷见惯了贵女们的孤高倔傲,陆晓莲对他而言,不亚于是一朵惹人怜爱的解语花。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尚未成婚,软玉温香在怀,他情不自禁的头一低,吻住了怀中人。 想用实际行动安抚陆晓莲,他的身心都是搁在她身上的。 一男一女正紧紧相拥,亲.吻.声甚至传开了数丈远。 香芝险些惊叫出声。 幸好被沈姝宁捂住了唇。 香芝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眼睛都快着火了。还有方才那几句热.情.肉.麻.的话,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不苟言笑的未来姑爷,竟然还亲着……二姑娘?! 这可是大姑娘的未婚夫啊! 沈姝宁也没想到亲眼瞧见这样火辣辣的一幕。 她还瞧见罗小公爷原本放在陆晓莲背后的手,已经挪到了她.胸.前。 而陆晓莲半点不反抗,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恰在这时,一声低沉的嗓音冷不丁的从身后传来,“好看么?” ※※※※※※※※※※※※※※※※※※※※ 陆盛景:娘子在看什么呢?为夫陪你一起看。 沈姝宁:救命啊麻麻,这里有个蛇精病~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红包随即掉落哦~么么么哒~咱们明天下午六点准时见啦~ 第二十四章 “好看么?” 沈姝宁一听到这道声音,本能的身子一僵,放开了香芝的同时,她“哎呀”了一声。 “谁在那里?” 林中野鸳鸯的好事被打扰。 香芝这下是真的受惊过度了,她既怕林子里的人,又怕眼前的陆盛景,整个人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沈姝宁双手捂着唇,一个字也不敢发出来。 她被陆盛景似笑非笑的盯视着,也缓缓蹲下了身子,就蹲在陆盛景的轮椅旁边。 林中的罗小公爷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影,但也不敢再继续了,他的确想要陆晓莲,但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事情没有万全之前,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桩“奸.情”。 “晓莲,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陆晓莲心中含怨,恨不能让人知道她与罗小公爷之间的事,但她知道,她还得静等,否则这两年的心思都会功亏一篑。 林中人走远,沈姝宁才松了口气,她与陆盛景挨得极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松香的气息。 “娘子,你还没回答我,方才那一幕究竟好不好看?” 沈姝宁觉得自己要吓疯了。 “……夫、夫君,这里风大,我先推你回去。” 陆盛景没有拒绝。 回到长乐斋,香芝留在院中,沈姝宁推着陆盛景入屋。 她今日这一身衣裳都是为了让陆盛景满意,因为这一年发育的极好,前.凸.后.翘,衣裳几乎紧贴在身上,随着她的走动,腰身仿佛在起舞。 沈姝宁去给陆盛景倒茶时,男人便瞧见了这样一幕。 沈姝宁转过身,就见陆盛景正盯着她身上看,眸光晦暗。 她不知今日又哪里惹了他不高兴了,呆在那里没动弹。 而陆盛景却以为,妖精要在故意.勾.引.他,还恬不知耻的站在那里,索性让他欣赏个够。 最终,陆盛景的目光落在了沈姝宁沾染了泥土的绣花鞋上,“脏死了,洗不干净,今晚别进房门!” 丢下一句,陆盛景面无表情的推动轮椅,又出去了。 沈姝宁,“……” 暴君不仅以貌取人,他还有洁癖? 于是,今晚的夜幕来临之前,沈姝宁好好洗了洗,换上了陆盛景喜欢的轻.薄.纱裙,等到陆盛景归来,她上前迎接,十分自觉道:“夫君,我都洗干净了。” 陆盛景,“……” 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么? 洗干净是为了作甚? 这等虎狼之词也能说得出口?! 简直就是居心叵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妖女,就连他这个病患也不放过! ※※※※※※※※※※※※※※※※※※※※ 陆盛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她真是费尽心机啊~都怨我过分美丽。 沈姝宁:夫君他好像脑子不太好的亚子,qaq~ 反派:沉迷事业,无心恋爱,也请男主认真搞事业,不要敷衍,233333~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文文到这里七万多字啦,明天v哦,凌晨万字掉落,v后第一天发七章哈,红包随机掉落,抽奖活动是100币一人。感谢宝宝们的支持和鼓励,v后的几天需要大家的呵护与支持,才能茁壮成长!拜托了姑娘们!鞠躬~ 下一篇:《掌中美人》、《窈窕美人》……总之,各种美人,感兴趣的姑娘可以收藏一下自己喜欢的哦。大家也可以告诉我,想看哪一个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