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海恨涯》 第1章 内容简介 古历八月十三日夜,明月欲圆。马来西亚籍湘江巨商叶正光在中国内地被绑架。绑匪向其家属勒索美金500万元。国际刑警联络官叶丽丹奉命解救人质。恰在这时,其母病危,其女遭绑架,其夫文克清代表公司正在湘江与外商洽谈一宗关系公司生死存亡的重要生意。叶丽丹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承受着一切痛苦与打击,她联手湘江、菲律宾警官,凭着自己的智慧与胆魄,与跨国绑匪周旋于内地、湘江、马尼拉等地。几经生死搏斗,绑匪被一网打尽。当叶丽丹在百丈悬崖前撕下绑匪头目面纱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两眼一黑,身子一歪,向百丈悬崖下倒去。小说构架缜密,语言精炼,故事流畅,故事的结尾尤为别出心裁。关键就在于叶丽丹、叶正光、文克清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上。 作者杨远新从警30年,曾多次率队南北追捕,领导或参与侦办多起大案要案,曾向读者奉献《红颜贪官》《特区警官》《惊天牛案》《魔头张君19天亡命录》《险走洞庭湖》《爱海恨涯》等长篇巨制,是全国公安系统第一位国家一级作家,百万警察队伍唯一毕业于武汉大学作家班的警察,他用作家的眼光观察生活,他以警察的情感丰富文学。2014年湖南人民出版社为其推出880万字19卷本《杨远新文集》,著名教授、文艺理论家、他的导师陈美兰为其作序,易中天、王跃文、杨志鹏、吉成、张成功、黄晓阳等名家联袂推荐。 第2章 作者简介 杨远新,男,汉族,1953年6月生,湖南汉寿人,毕业于武汉大学作家班,获文学学士学位,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预防青少年犯罪研究会理事,湖南省公安厅三级警监,湖南省人口管理与青少年犯罪研究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曾任《小溪流》编辑,《当代警察》副总编。1971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发表、出版各类文学作品1380多万字。长篇侦探小说《百变神探》《春柳湖上》《红颜贪官》,中篇侦探小说《特区警官》《惊天牛案》,长篇儿童侦探小说《险走洞庭湖》《雾过洞庭湖》《孤胆邱克》,长篇儿童小说《欢笑的碧莲河》,中短篇小说集《今夜,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落空的晚宴》等专著55部深受读者喜爱,社会反响强烈。2014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卷本880万字《杨远新文集》。曾获国家图书奖、公安部金盾文学奖、湖南省首届文艺创作奖、湖南省首届儿童文学奖等58次。 通讯地址:长沙市岳麓区桐梓坡西路185号 湖南省公安厅人口与出入境管理局a栋106号 邮政编码:410205 手机号码:杨远新13707318908(亦即微信号) qq号码:826900411 第3章 穿越广州城 叶丽丹跨着本田,在五颜六色,七上八下的车河里疾驰,风呼呼,浪啸啸,时而抛起,时而跌落,偏左,偏右,红灯,绿灯,前呼后拥,你挤我抢,分秒必争,寸步不让,长驱直入,紧急刹车。 启动、加速、飞奔。 叶丽丹和她的本田,甩下北较场路,穿越环市东路,终于驶进天河路,离她要到的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还远,她没有丝毫松懈,依然睁大明亮的眼睛,针扎不眨地盯着面前滚滚滔滔,闪闪烁烁的车流人流,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空隙,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千方百计地往前钻。汗水湿透了她浑身的警服,她想拉一拉,抖一抖,让凉风往里面钻,可她双手腾不出功夫,只能紧握扶手,驶了一程又一程。 今天,她觉得广州特别大,特别挤,特别嘈。 她以往从没有这种感觉,相反,她眼里的广州像一颗玲珑剔透的明珠,高楼错落有致,小车穿梭如流,美女遍地生辉,她无论到哪个单位开会,不管去哪个角落查案,本田启动,穿云腾空,眨眼即到。 今天却不同,从黄华路到石牌村,从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到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自西向东,笔直坦荡一条道,为何迟迟不能到。 她越急,越觉得时间慢; 她越急,越觉得路程长。 叶丽丹顿生感悟: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不受压,不挨整,春风得意,一帆风顺,一年晃眼即过。穿小鞋,受刁难,被嫉妒的目光包围,遭昏庸的上司挤压,一日如同一年。 眼下,她下了班,急着赶到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接替她那刚满10岁的女儿姝玲,照料、守护病危的母亲。 她在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忙碌了一天,她不知母亲的病情有无变化。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她最敬重、最热爱、最心疼的人。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几十年,母亲将一切都给了她,青春、心血、智慧、力量。过去,没有母亲对她的精心培育,今天,就没有她事业的辉煌。现在,母亲病重,她却挤不出时间,守护在母亲身旁。她只能把这重任交给她那不满10岁的女儿姝玲,替她守护照料病榻上的母亲。 今天早晨,她离开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去上班时,慎重地叮嘱女儿: “姝玲!外婆的病情如果有什么变化,你就要赶紧拨我的手提电话。千万耽误不得。” 一天过去,她不见女儿姝玲给她任何音讯。她猜想:母亲的病情一定稳定。不然,姝玲不会不与她联系的。但她又放心不下,姝玲年龄虽小,却聪明懂事,为了不影响她查办案件,抓捕歹徒,说不定什么困难都会瞒着她。 这一天里,母亲的病情是好转,是恶化,她不知道。她曾抽空给病房打电话,因为要通过医院总机,很麻烦,很罗嗦,不是总机占线,就是病房没人接。 她每时每刻都在着急,牵挂,恨不能插翅飞到医院,但她丢不下手头正与国际刑警美国国家中心局、国际刑警加拿大国国家中心局、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国际刑警马来西亚国国家中心局联手查办的特大跨国贩毒案。 忙碌中,她心里不免有点后悔,当初不该选择当警察,尤其不该做这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络官,一年四季破大案,从早到晚追要犯,时间掌握在犯罪分子手里,自己没有一点支配权。从政、行医、经商、执教,七十二行,哪行都比当警察好,都不会连自己的母亲病危住医院都顾不上守护、照管、服侍。 她没有让自己的这种情绪发展、蔓延。 她时刻记着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a局长勉励她的那句话:警服身上穿,为民保平安。她既然穿上了这身警服,就不能愧对它的使命。要在刀尖上磨砺,要在烈火中追寻。 她又全身心地与国际刑警组织美国国家中心局、国际刑警组织加拿大国国家中心局、国际刑警组织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国际刑警组织马来西亚国国家中心局合作,查缉跨国贩毒分子的踪迹。 人们早已下班,回到了那各自的温馨港湾。 叶丽丹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终于走出了她那悬挂着国际刑警组织标志和世界各国警徽的办公室。 她驾驶着本田摩托,赶往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也怪!心情越急,堵车越频繁。她欲狂吼,怒骂,然而,吼谁?骂谁?谁也不能吼。谁也不能骂。她耐着性子,寻找缝隙,千方百计,灵活机智地往前钻。 穿越十几里街道,似乎比飞过太平洋还难。 叶丽丹到了中山路,摩托向右掉头,驶进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此时的她已是浑身大汗淋淋。 住院部前,她锁了摩托,摘下头盔,这才注意到月光皎洁如水。 她抬眼望天空,明月欲圆,清辉飞泻,尽管羊城上空布满了霓虹灯,却抵不住它的流入、撒播,所有楼群屋宇,花草树木,空间大地,都被其深深地笼罩。 叶丽丹想到,再过两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月圆家团圆。 可她这个家,看来不能像往年那样团圆在一起,共度中秋,共赏明月。 母亲病情危重,两天岂能康复出院。 丈夫赴湘江与外商洽谈大宗合作业务,事关公司的生存发展,今天已来过电话,向她通报行程,三五日还不能回家。看来,只有她和姝玲守着母亲,在医院度过今年的中秋。 她希望母亲转危为安,明年中秋,丈夫有再重要的生意也不让外出,和她一起,采购最香甜的月饼,备下最美味的米酒,全家欢欢喜喜,共赏圆月,共度佳节。 叶丽丹边想边走,跨进了住院部一楼,乘了电梯,直上四楼。 她走进病室,眼前是乳白色的墙壁,吸收的是充满来苏尔味的空气,置身的长长走道里除一两个白衣天使飘过,没有别的身影。这与外面的大街比较,似乎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不是在闹市中的医院,而是在远离闹市的海岛上,周围是起伏的海水,翻腾的浪花,没有你拥我挤,纷攘嘈杂。 每天的这个时候,病室里最空旷、最安静。医院规定:每晚七至九点,病人到室外活动。 叶丽丹抬腕看一眼手表,时针指向八点。 她怨恨自己来得太晚,母亲虽然病重不能到室外活动,可衣服要换、身子要擦,好多好多的事需要她做。女儿姝玲才10岁,成天服侍、照料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多苦多累,身体强壮的成年人也难以承担。女儿还空着肚子,等着她到了,才能有晚饭吃。 叶丽丹推开408病房的门,她以为女儿姝玲一定会做出一个惊喜的动作,接着猛地扑进她怀里。 可是,病房里不见女儿姝玲的身影,只有母亲孤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正接受输液治疗。 叶丽丹慑手慑脚地走进病房。 她看见母亲依然像前几天那样紧闭双眼,静静地仰卧着,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她想,母亲入院已是第7天了,还是昏迷不醒,最终是死是活,很难料定。她感谢那滴滴流淌的药液,维系着母亲的生命,也同时证实母亲生命的存在。 叶丽丹难过地俯下身,低下头,嘴唇凑近母亲耳边,深情地呼唤: “妈妈!我回来了。” 这是她向母亲发出最多、最亲的一声呼唤。 平时,她下班或是办案回家,从她嘴里飞出的首先就是这声呼唤。 母亲听到她这声呼唤,就会满脸笑呵呵地迎上来,一边递上满杯茶水,一边接过沉甸甸的头盔。问她办案累不累?怕不怕?遇没遇到凶狠的歹徒作对? 她当然不能如实相告,只能撒谎,尽说轻松、愉快、俏皮的话,让母亲放心,以免成天为她提心吊胆,担惊受吓。谁能懂得,面对罪恶,警察的青春是一曲刀尖上的舞蹈。谁能理解,面对灾害,警察的生命是一篇烈焰中的诗稿。而她的母亲,文化程度虽不高,却真正地懂得,却深沉地理解。她不能辜负母亲。她觉得如果辜负母亲,就是辜负亿万万人民。她要做合格的警察,才真正对得起母亲。 “妈妈!我回来了。” 她平时这样呼唤惯了,母亲病危住进医院后,尽管昏迷不醒,不省人事,她每天回到母亲身边,依然是那声情意绵绵、回肠荡气的呼唤。只不过,她的呼唤没有平时那般响亮、绵长,而是扑在母亲枕头旁,轻轻地呼,细细地唤,仿佛大山中流出的一缕清泉,舒缓、甜润、悠长。 这时,母亲不能像平时那样迎接她,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回答她,只能从闭拢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清亮的泪水。 她们母女特殊的生活经历,结下了特殊的母女深情,在这个世界上,恐怕难找第二。 “妈妈!我回来了。” 叶丽丹又一声呼唤出口。 她看见母亲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两行清亮的泪水流出,嘴里还微微弱弱地“嗯”了一声。 啊!母亲的病情有了好转。 叶丽丹心里暗暗庆幸。 母亲有救了。真是谢天谢地。母亲吃尽人间苦头,饱尝世上磨难,骨头硬朗,毅力刚强,不会被病魔击倒、降服。母亲不会撇下她离去,会继续给她温暖,给她爱心。 “姝玲!外婆醒了!快叫外婆。” 没有回答。 叶丽丹这才想起,女儿姝玲不在身边。 她走进408病房,一直不见姝玲的影子。她想,姝玲到哪里去了呢?莫非在医院大门口等候她?莫非饿急了上街吃点东西填肚子?莫非陪同病房的郑阿姨散步去了?都有可能,都不可能。叶丽丹自问自答。 她放下手中的包,赶快给母亲擦身子,换衣服。 第4章 双重绑架 叶丽丹多么希望母亲能张开嘴,吃点什么。可母亲自发出那“嗯”的一声后,仍双眼闭拢,双唇紧锁,继续处于昏迷状态。她给母亲擦完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已累得精疲力竭。 她还空着肚子,欲出外吃点东西。可姝玲还不见回来。 此时走道上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到室外散步的病人开始归来。 她盼望姝玲的身影尽快在门口出现。 “嘟嘟嘟!” 突然,叶丽丹的手提电话急骤地鸣叫。 她赶快走到病房一角,压低声音答话: “我是叶丽丹。你是哪里?何绍军。什么?绑架!” 她静静地听着无线电波传来的声音,眼睛越瞪越大,眉毛越扬越高,温柔端庄的脸蛋倏忽变得坚毅深沉。她问: “绑匪是什么人?” 电话那头如实回答。 叶丽丹听了又是一惊,不禁脱口追问: “什么呀?没查清!” 电话那头重复了一次前面的回答。 她的脸板得更紧,又问: “人质在什么地方?” 电话那头的回答依然令她失望。 “什么呀?人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她的脸像病房的墙壁一样泛白,宽阔的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 她紧握手提电话,一字一板地说: “你回答国际刑警组织总部肯德尔总秘书长,我们一定依照国际刑警组织章程,与国际刑警湘江支局一道履行国际司法协助。今夜,我们完全按国际刑警湘江支局指定的时间、地点会晤,决不耽误一分一秒。” 叶丽丹关了手机。 她背倚墙壁,缓缓地喘气。 刚才的电话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值班警官、她的助手何绍军打来的。在她离开办公室不久,他便接到国际刑警组织总部和国际刑警湘江支局通过莫尔斯电讯系统发来的电传,两份电文,同一内容: 家住湘江的马来西亚籍巨商叶正光先生昨晚在珠海日日升大酒店用餐时,被一伙蒙面歹徒绑架。绑匪是何人?是何原因绑架?叶正光被绑往什么地方?湘江警方经过一天的查询,没有丝毫收获。于是,透过国际刑警组织总部,请求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手合作,查缉绑匪,解救人质,并要求双方联络官今夜在珠海会晤,共商营救人质行动。 叶丽丹心想:眼下已过晚九时,从广州到珠海,一百多公里路程,时间紧迫,分秒必争。她走了,今夜谁来护理母亲。白日里,姝玲在同病室邝美蓉小姐的关照下,还能勉强担当护理的任务。通宵达旦,一个不满10岁的小女孩,岂能承受得了。这该怎么办? 此时,叶丽丹多么希望丈夫文克清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眼下,她迫切需要丈夫归来,迫切需要丈夫理解、支持。这种需要,她以往也有过,但远远比不上今天这样强烈、迫切。如果丈夫归来,她就可以把护理、照料母亲的重任托付给他,他肯定会尽职尽责。姝玲便能够从重压下解脱,依然上学读书,生活在快乐的群体中,不会感到孤单、痛苦、担心。她自己就可以像往常一样,放心大胆地去完成她应该完成的任务。 然而,希望归希望,现实还现实。 此刻,丈夫文克清正在国际大都市湘江,为做好公司的生意而奔忙、操劳。商场如战场。要赚钱,要赢利,除了绞尽脑汁,用尽计谋,还要有魄力,有胆量,有眼光,敢冒风险,敢下本钱。其苦其累,不亚于她与国际上形形色色的违法犯罪分子较量。 叶丽丹要走。 今夜,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携叶正光的公子叶阿波到达珠海,与她和她的助手何绍军会晤。 她必须争分夺秒,速赴珠海。赢得时间,就等于赢得了人质的生命。为了及时解救人质,她需要走,她应该走。 然而,她就这样撇下昏迷不醒、正在输液救治的母亲离去,她内心真是万分痛苦、千般酸楚、异常愧疚。是母亲含辛茹苦,独自拉扯她长大。她依稀记得,她10岁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她长得瘦弱矮小,皮包骨头,与如今10岁的姝玲比较,简直不像个小姑娘的样子。那夜,她听父亲对母亲说,为了全家人活命,他要离开家,到外面去赚些吃的东西回来。父亲走了,父亲此去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是落入了深山,还是掉进了大海,再也没有回来。是死?是活?她不知道。她问过母亲,从没得到过满意的回答。 她长大了,她懂事了,她不再向母亲寻问父亲的下落,只在心里暗暗思念,苦苦盼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头上的发丝由乌变白,她由弱小的女孩变成了高挑的大姑娘,却仍然不见父亲的影子归来。好在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凭着勤劳的双手,发家致富,摆脱贫穷,送她读初中,念高中,上大学。 有关部门派员来到她所在的学校,挑选应届大学毕业女生。开出的条件是:政治上绝对忠诚可靠,学业上绝对优秀拔尖,作风上绝对艰苦朴素,相貌上绝对端庄漂亮。而且还有一个附带条件:身后绝对没有任何社会背景,家庭出身越贫寒越好,本人从小经历的磨难越多越好。校方从应届毕业的六个班级中提供了一长串名单,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经过数轮筛选,淘汰,多次研究,投票,不亚于举办一场奥运会,每一场赛事下来,除了少数运动员有幸继续进入下一轮赛事,绝大多数运动员都是带着遗憾、惋惜离开了赛场。到最后摘取桂冠、拿到金牌,登上最高领奖台的只有一人。叶丽丹就是这场赛事的冠军获得者。与奥运冠军所不同的是,她的身边没有亚军和季军作陪衬。她是应届毕业六个班级的女生中被有关部门看中的唯一人选。 当校方向她宣布结果时,她既感到惊讶不安,诚惶诚恐,又感到幸福快乐,光荣自豪。 从此,她走进警营,登上国际警坛,成了活跃在国际刑警组织的中华女警官。她认为这一切的一切,均搭帮母亲的辛勤培育、抚养。 这时,病房门推开,她以为女儿姝玲回来了,赶忙将目光从母亲身上移过去。可走进病房的不是姝玲,而是与母亲同病室的邝美蓉小姐。 “叶警官!您来了。” 邝美蓉与叶丽丹热情地打招呼。随着她的到来,病室里立刻充满了法国香水味。她指着身后的男子介绍道: “这是我的男朋友。” 叶丽丹礼貌地点点头。她心里痛苦至极,脸上却佯装笑容。 她打量一眼邝美蓉身后的男子,中等个头,不胖不瘦,清秀的长方脸上架着一副镀金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透出温柔与热情。嘴唇上蓄着的一溜小胡子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提着“春柳湖口服液”和香蕉、芒果等一大袋吃的东西,还夹着几本半裸美女做封面的杂志。 又是一个会追逐女人的男子。叶丽丹在心里说。 这几天,她看见探望邝美蓉的男子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会送礼,一个比一个会说乖巧话。邝美蓉对来探望她的所有男人都是笑脸迎送,都是温情脉脉,而且给她介绍时都是同一个用语: “这是我的男朋友”。 最初,叶丽丹对此很有些反感,几天下来,她的感觉渐渐发生了变化,邝美蓉似乎不像那种风月场上的女子。 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究竟是干什么的? 叶丽丹不打听。就连邝美蓉因什么病住院治疗,她也不探问。 她是警察,问的多了很容易使人产生误会,引起恐惧。 她每次来照料母亲,除了与邝美蓉礼节性地打打招呼,从不谈别的。 邝美蓉对她却是很热情,夸她是女强人,女子当警察,实在不容易,实在了不得。她还说,她小时候也想当警察,可愿望没有实现。她这一辈子,只能永远羡慕别人当警察。 邝美蓉对叶丽丹的母亲照顾得也很周到,细致。 这几天,叶丽丹不在医院时,邝美蓉总是主动地和姝玲一起担当服侍、照料母亲的责任。 叶丽丹请来一个小保姆,也被邝美蓉辞退了。 邝美蓉说自己的病基本治愈。叶丽丹的母亲就跟她的母亲一样。她和姝玲一起,能够把老人服侍、照料好。农村来的小保姆,很多事不懂,要人耐心指点,反而是个负担。 不论什么人,在困难的时候得到别人的帮助,都会心存感激之情。何况邝美蓉给叶丽丹的帮助如同雪里送炭般的重要。 所以,叶丽丹与邝美蓉之间的感情距离逐渐缩小,到后来甚至有了几分融洽。叶丽丹每次离开母亲病榻,去执行紧急任务时,都要对邝美蓉交待: “邝小姐!请你替我尽尽孝道。” 此次,叶丽丹又要去执行解救人质的紧急任务,她又要对邝美蓉这样交待。开口求人帮忙,总有点难乎为情。她想,还是不要当着邝美蓉的男朋友作这样的交待。 她盼望女儿姝玲快些回来。她要对姝玲作了交待,抓紧赶往珠海,会晤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及时解救被绑架的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 然而,姝玲却迟迟不归。 她着急地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朝走道上观望,仍然不见姝玲的影子。这孩子,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她转对邝美蓉问道: “邝小姐!你知道姝玲到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呀!”邝美蓉回答。接着反问:“怎么?你来这里没见到姝玲?” 叶丽丹点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呢?刚才7点钟的时候,我请护士小姐新换了一瓶药液。这时,我男朋友来了。我看看伯母输液一切正常,就留下姝玲守护,我和我男朋友到花园散步去了,也免得在这里说话吵闹了伯母。姝玲会去哪里呢?” 叶丽丹问:“邝小姐,你今天听没听姝玲说过要去哪里?” 邝美蓉回答:“没有呀!” “这孩子!要她护理外婆,她却丢下外婆不管,只顾玩自己的去了。真不懂事。” 叶丽丹口里埋怨,心里却暗暗着急:姝玲不是贪玩的孩子,她一贯精心护理外婆。这么长时间不见她的影子,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吧!人往往是这样,不顺利的时候,灾难接踵而至。屋漏偏遭连夜雨,破船又遇当头风。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这时,她看见输液瓶里的药液快完了,欲去招呼护士小姐,换上一瓶新的药液。不待她起步,邝美蓉抢先出门,朝护士办公室飘然而去。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提电话急骤响起,她以为是何绍军打来的,赶紧答话: “我是叶丽丹。马上就到。” 可手提电话里回答的,不是何绍军那熟悉、亲切的声音,而是陌生、冰冷的话语: “你是叶丽丹吗?” 叶丽丹回答: “我是。” 对方的话语更加恐吓: “姝玲是你的心肝宝贝吧!?” 叶丽丹觉得事情有点不妙,她反问: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问道: “她此时在那里你知道吗?” 叶丽丹回答: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对方逼问: “你想不想她活着回到你身边?” 叶丽丹明白这话里的含意,赶紧追问: “你是谁?” 电话那头回答: “你问我是谁?我是你女儿的保护神!哈哈!你听着!你女儿姝玲在我们手中。你要想女儿活着回去,请速付500万元美金!”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叶丽丹顿觉天旋地转。女儿姝玲被绑架。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母亲病危,女儿又遭此劫难。真是祸不单行。她已经承受着沉重的痛苦,加上这新的痛苦,她感到眼发黑,腿无力,身子往前栽去。 她不能倒下。她明确地告诫自己。人生的苦难太多。眼下,她不仅要承担自己的痛苦,关键是要去解脱别人的痛苦。她倒下了,谁去珠海会晤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谁去解救被绑架的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 天塌下来,要顶得住;地陷下去,要提得起。她咬紧牙关,紧依墙壁,挺立着身子,漂亮的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落。 邝美蓉的男朋友扶着她,镜片后面的眼睛盯着她脸上的情绪变化,极为关心地问道: “叶警官!你这是怎么啦?” 叶丽丹强打精神,佯装笑脸,回答: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头晕。” 邝美蓉的男朋友问: “刚才手提电话里头说什么啦?” 叶丽丹仍是一副笑脸回答: “没什么。有个朋友来电话,问我母亲的病好些了没有。” 邝美蓉的男朋友小胡子青年用奇怪的眼光盯着她。 第5章 亲人面前也说假 叶丽丹拨通了丈夫文克清的手提电话,她欲将眼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要他火速离港回穗,和她一起共担降临到他们这个家庭的灾难。 丈夫是妻子的靠山,丈夫是妻子的力量。平时,家庭的重责,她能担的,都一肩担了,尽量减少丈夫的后顾之忧,让其集中精力、智慧,发展公司的大业。 此时,她遇到的灾难太沉重,太突然,超出以往所有的灾难困苦。她对着手提电话呼唤: “喂!克清!你要赶快回来!” 文克清在电话那头回答: “丽丹!我正在与外商洽谈,成功与否,关系到1000万元美金的利润。顾得了公司的发展前景,就顾不了自己的家。我知道你能理解我,更能支持我、帮助我,妈妈也能理解我,也能支持我、帮助我。等我为公司做成了这宗业务,我立刻回穗。我要日夜服侍、护理妈妈,尽我做女婿的孝道。” “等你做成生意回来,恐怕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叶丽丹说这话,既有几分生气,也有几分担心。 电话那头,文克清抢过妻子的话题: “丽丹!你莫说蠢话。妈妈肯定会转危为安,有先进的医疗技术,有你和姝玲的精心护理,妈妈不会离开我们。妈妈的病会治好,身体会好起来的。丽丹,你别担心,你别难过。听到了吗?丽丹!” 叶丽丹没有答话。她不想答话。因为她不知如何答话。 她心里着急,难过,眼里滚动着痛苦的泪水。她在细想:是将女儿姝玲被绑架的灾难告诉丈夫?还是由自己独自承担?她和克清结婚12年,只生了姝玲这根独苗。姝玲,是他俩爱情的结晶;姝玲,是他俩感情的纽带;姝玲,是他俩精神的支柱。从某种程度上讲,丈夫爱姝玲,超过了爱她。如果把姝玲被绑架的灾难如实告诉克清,他可能经受不起这沉重的打击,很快就会精神崩溃,身体病倒。给他们公司造成的是1000万元美金的巨大损失呀!做生意,也像侦查破案一样,需要抢时间、抓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的人之所以能成大气,就是因为紧紧把握住机会不放。 她不能影响了丈夫的事业,她不能影响了他们公司的发展。再说,丈夫回来了,他也无法找到姝玲的下落,他也无力与绑匪周旋。对母亲,他也无妙手回春之术,只不过能起点服侍、照料的作用。 叶丽丹打定主意,她将女儿被绑架的真情隐瞒下来,不告诉丈夫,让他集中精力,集中智慧,为他们公司做成这宗大买卖。 她对着手提电话说: “克清!你安心忙吧!做成了这宗大买卖,你可要赶快回来呀!我和妈妈、我和姝玲都盼望你早点回来呀!” 她说不下去了。 她生怕丈夫察觉她痛苦的情绪,她赶紧关掉手机。 她紧依雪白的墙壁,生怕离开一步,她担心自己倒下。 她走过了36年人生旅程,幼年因家境贫困而受尽煎熬,成人后因工作特殊而历经磨难,可与眼前的灾难比较,那都算不了什么。眼下叶丽丹遇到了一生中从未遇到过的难题:母亲昏迷七天七夜不醒,是死是活,医生难下结论。女儿被绑架,绑匪勒索500万元美金。女儿在哪里?绑匪是何人?没有半点踪迹。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已传来指令,今夜速赴珠海,与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会晤,联手解救在珠海日日升大酒店被一伙蒙面歹徒绑架的马来西亚籍老板叶正光。 一时间,家难国难,一起压到了她的肩头。 她问自己:她应该怎么办? 请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另派合适人选,与何绍军一道赴珠海。她留下来,寻觅绑匪踪迹,解救女儿姝玲。 她摇了摇头,对这一想法作了否定。 那就速赴珠海,会晤韦若斯,联手解救叶正光。回头再来追踪绑架女儿的歹徒。 她又摇了摇头。谁知道何时能解救叶正光?那头占用的时间久了,这头的绑匪没抓到,女儿的性命难保。 唉唉! 从不向困难低头的叶丽丹,此时竟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息。 就连成天无忧无虑、快快活活的邝美蓉,此刻也注意到了叶丽丹的情绪变化。她十分关心地问: “叶警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丽丹笑笑回答: “我没事。” 邝美蓉诚恳地说: “我看你白天工作太累了,休息去吧!今夜,我来护理你妈妈。” 叶丽丹摇头道: “不!” 邝美蓉友好地问: “怎么?你不放心?你怕我护理不好?” “不!不是那个意思。”叶丽丹苦笑了笑,说:“这些天,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非常感激!” “嗨!叶警官,你千万莫这样讲。你是警官,我是歌女,你不嫌弃我,我就很感动了。再说,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哪会不遇到难处,哪会不需要别人帮助的呢!人生都有难过的坎,人生都有难渡的河。就连当皇帝,坐龙位的,也并非百事顺心。节骨眼上也还需要叫花子朋友扶一把呢!你带着姝玲好好休息去吧。今夜由我护理你母亲。哟!姝玲呢?姝玲怎么还不见回来?叶警官,姝玲到哪里去了?” 叶丽丹没有回答。她出于多种考虑,不想让邝美蓉知道姝玲被绑架的真情。她又不知编什么样的假话,搪塞邝美蓉的追问。 她一阵语塞。 邝美蓉身边的这位小胡子男朋友,始终用奇怪的眼光盯着叶丽丹,这时也帮着追问: “叶警官,姝玲怎么还不回来?” 叶丽丹回答: “姝玲到外面玩去了。” 小胡子男人紧追不舍地问: “姝玲到哪里玩去了呀?” 叶丽丹依然语塞。 她完全有足够的能力编条理由应付过去,但她不愿这样对待真诚关心她的人。 此情此景,令她左右为难。 “嘟嘟嘟!” 这时,叶丽丹的手提电话再一次急骤地响起。她欲打开对话,又停住了。她犹豫不定。 她不知是何绍军来电催她速赴珠海?还是绑架姝玲的绑匪给她指定交500万元美金赎人的地点和时间?这两种电话,不管是哪一种,她都难以回答。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提电话越响越急。 她的心随着这响声越跳越快。 她弄不明白,这两起特大绑架案为何偏偏凑在了一起?为何都与她有着直接的关联? 这两起特大绑架案,如同两块巨石,压在了她的双肩,她或是扛起那一块,或是放下那一块,都不行。一时间,她被这两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6章 深夜勒索 古历八月十二日凌晨一时。 国际大都市湘江。 尽管宾馆、酒家门前的霓虹灯闪烁不停,尽管夜总会、酒吧间的笑闹声此起彼伏,与白日里车流滚滚,人声沸沸比较起来,显得分外宁静、柔和。 南海伸出多情的臂膀,把这颗东方明珠揽在怀中,轻轻地摇曳,仿佛要把它送入甜美的梦乡。 按正常规律生活的人们,抓住一天里难得的宁静时光,沉沉睡去。 住在维多利亚港附近的叶家,全家老小枕着轻柔的海浪,伴着悦耳的松涛,发出或大或小,或强或弱的鼾声。 突然,二楼卧室中的电话“嘟嘟嘟”响起。 电话惊醒了梦中的主人,也打破了整幢别墅的宁静。 叶阿波欲抓话筒的手缩了回来,他以为是朋友圈中或生意场上的人打来的,他懒得接,并在心里骂道:真不知趣,一天到晚闹闹哄哄,半夜三更也不让别人休息,还要打扰。不知是哪个家伙这般没知识,没教养。 电话骤响不停,似乎主人不接,它就要这样一直响下去。 叶阿波越加愤怒。 他抓起话筒,正欲挂机,他的手停住了。他听见电话筒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喂!喂喂!我是叶正光!我是你老爸!你是阿波吗?” 啊!是爸爸。天啦!险些误了大事。他责怪自己。 叶阿波连忙答话: “老爸!我是阿波。您在哪里?这么晚了,您打电话回家有什么急事?” 一种不祥之兆,顿时袭上了叶阿波的心头。老爸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或难处。老爸每回外出,远涉重洋也罢,留宿本港也罢,从不在半夜三更给家里拨电话。今夜是头一回。他睡意全无,赶紧坐了起来。 老爸问: “阿波!你妈咪好吗?” 阿波答: “妈咪很好。老爸!” 老爸问: “阿波!你弟弟妹妹都好吗?” 阿波答: “弟弟妹妹都好。老爸!” 叶阿波越加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老爸的生命安全正受到威胁。不然,哪会半夜三更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好问那个好的呢?!他着急地追问: “老爸!您有什么事?” 叶正光吞吞吐吐“我,我……” 叶阿波越加着急地追问: “老爸您赶快说呀!” 电话那头: “阿波!你听我说。明天上午10时前,你将500万元美金兑成人民币,存入珠海市的中国人民银行……” “老爸!老爸!你这是怎么啦?你出了什么事呀?” 叶阿波对着话筒,大声呼喊。 “阿波你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管。” “我怎么能不问?我怎么能不管?” 叶正光强调: “你只记住,是珠海,是中国珠海,是珠海中国人民银行。你照老爸指定的银行去存款。你无论如何要在明天上午10时前把这一切办妥。” 叶阿波问: “老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叶正光反问: “阿波!你难道没听明白吗?” 叶阿波还是不甘心地问: “老爸!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呀?” 叶正光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 “我要你别问。你就不要再问了。” 叶阿波几近哀求: “老爸您究竟出了什么事呀?” 整幢别墅里的人早已被惊醒,叶阿波的母亲、弟妹、佣人,都从楼上楼下来到了二楼的这间卧房里,无不睁大惊恐的眼睛,盯着叶阿波手中的话筒。 “阿波!你按我指定的银行和账号存好了款,就打我的传呼机通知我,bp机号码是——” 叶阿波问: “老爸!我打你的手提电话不是更好吗?” 叶正光立即回答: “不!阿波!你不能打我的手提。你把这个bp机号码记下来,千万不能忘记,千万不能搞错呀!听明白了吗?阿波!” 叶阿波答: “听明白了!老爸!” 叶正光叮嘱: “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咪……” 叶阿波哽咽: “老爸!……” 话筒里一片空白,叶阿波紧紧握着,不愿搁下,他还想听到老爸的回答,可话筒里传来的不是老爸那熟悉的声音,而是陌生、凶狠地吼叫: “叶阿波!你好好听着!今天的事都怪你老爸和雷纪灿那家伙缺德,逼得我不得不这样做。你要老老实实照你老爸说的去办,不然,这辈子就休想再见到你老爸。请你放聪明点。警察帮不了你半点忙,你只有用500万元美金,才是赎回你老爸性命的惟一办法。叶阿波你听明白了吗?” 叶阿波没有回答。 叶阿波无法回答。 一个无情的现实摆在他眼前: 老爸在内地遭人绑架,赎金是500万元美金。不论他愿意不愿意,承认不承认,这是现实,像大雾山,似九龙湾,风吹不去,水漂不走。 叶阿波只得接受这无情的现实。但他有一点弄不明白:绑匪为何说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他老爸和雷纪灿缺德引发的?老爸缺什么德?老爸为什么缺德?老爸怎么缺德?老爸在哪里缺德?雷纪灿是什么人?他似乎听老爸提到过这个人,又似乎没有一点印象。 他越想越糊涂。 他越糊涂越要想。 他最终硬是想不明白。 他僵立在电话机旁。 不用叶阿波明言,全家人已从他的问话和神态中完全明白: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降临到了他们叶家头上。一时间全家人方寸大乱。痛哭、叹息、怨恨、怒骂,塞满了整幢别墅。 妈咪边哭边说: “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哟!本分人家,遭此劫难。老天爷瞎了眼啦!阿波!你老爸创这份家业,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你要存孝心,救救你老爸呀!” “妈咪!你别哭,以免伤了身体。” 叶阿波劝阻。 “你要赶快照你老爸说的去做,让绑匪拿到钱,放你老爸回家。” “不!不能把这500万元美金白白送给绑匪。”弟弟坚决反对,并主张:“拿10万元美金雇请黑社会,找到绑匪,抢出老爸。” “不!我不主张如数送款,也不赞成雇请黑社会。”妹妹提建议:“还是用老爸留下的传呼机号码传呼一次,与绑匪讨价还价,争取压低到20万元美金,赎回老爸。” 叶阿波毕竟是长子,毕竟从小跟随父亲闯荡世界,见惯了大风大浪。他果断作出决定: 火速报警。不能照绑匪说的去办。因为绑匪的贪心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吞下了整个地球,还会说肚子饿得慌。从马来西亚到东山,从东山到湘江,从湘江到内地,从内地到全世界,哪一个绑匪不是如此。对绑匪只能强硬,不能软弱。一旦软弱,便会人财两空。在他老爸的朋友圈中,就有过这样血的教训。 叶阿波向全家人举出特例说明这一道理:今年6月29日,湘江老板岑嘉恩,在东莞市被国际武术散打冠军乔立夫等一伙绑架,勒索港币80万元。岑夫人为了保全性命,立即派秘书陈洁文小姐携80万元港币跨过罗湖桥,到绑匪指定的深圳香格里拉酒店交款赎人。结果,乔立夫一伙拿了80万元赎金不但不放岑老板,连送款人陈洁文小姐也一起绑了。夜晚,乔立夫一伙将岑嘉恩老板、陈洁文小姐残酷杀害,并碎尸数段,用几只黑色蛇皮袋装了,抛进东莞市凤岗镇红石桥旁长满野柳、芦苇、水草的荒滩中。搭帮当地两个菜农发现碎尸,及时报警。东莞警察顺线追踪数千里,最终在兰州警方的大力协助下,抓获绑匪乔立夫一伙,将全案弄了个水落石出。要不,岑老板、陈小姐还死得不明不白。 叶阿波又列举了由于及时报警,绑匪被擒,人质获救的例子。也是老爸圈内的朋友,也是湘江有钱的老板,名叫潘务时,因贪恋美色,在深圳市布吉镇落入绑匪设下的圈套,绑匪一边向其家属勒索50万元港币,一边将其用小四轮载了四处转移。潘夫人是个有头脑,有见解,且胆大心细的女子,她接到绑匪的勒索电话后,一边稳住绑匪,与之周旋,一边火速报警,请求救援。她按照湘江和深圳警方的安排,不慌不忙,一环套一环地密切配合,终将绑匪诱入法网,潘先生虽几经磨难,却安全获救。 最后,叶阿波加重语气特别强调: “黑社会与绑匪是一丘之貉,都是套在百万富翁脖子上的绞索,都是笼罩美好家庭上空的阴影。假如想利用黑社会制伏绑匪,不啻是自投火坑。” 叶阿波用铁的事实,用明白的道理,说服了妈咪,说服了弟妹,全家上下形成统一,达成共识: 报警!报警! 火速报警! 第7章 香港报警 叶阿波交待弟妹,照看好母亲,自己去湘江警务处报案。他要下楼时,母亲摸着泪,迎面拦住,道: “阿波!这大清早的,你还是别自己去报案,就在家里给警署打个电话,不同样能起到报案的作用吗?!” “妈咪!我亲自上门报警,更能引起警署的重视。” 叶阿波理解母亲的心情,害怕他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他安慰道: “妈咪!老爸是在内地被绑架。可以肯定,勒索我们的是内地绑匪,不是湘江黑社会。内地绑匪离我们很远,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妈咪!您放心吧!” 叶阿波“咚咚咚”下楼。 “阿波!路上千万要小心!” 叶阿波头也不回的答道: “放心吧!妈咪!” 妈咪嘴里叮嘱,右手在胸前连连划着十字,同时念道: “仁慈的主啊!求求您!保佑我的阿波,保佑我的老公,保佑我们全家吧!求求您,伸出正义之剑,扫除人间的邪恶吧!” 叶阿波到了楼下客厅,还听见母亲继续为他祈祷的声音。平时,他不信教。此时,他真希望母亲的祈祷灵验有效。 佣人早已给他推开大门。 他一线风似地走向车库。 此时,天色微明,周围的一切朦胧可见。新一天的拥挤、嘈杂、喧闹又将开始。 叶阿波加快了自己的行动。 他要抢在天大亮之前的安静时刻,赶到湘江警务处报案,免得路上塞车误时,也免得警官无暇接待。 叶阿波驾着他的“宝马”缓缓驶出叶家大院,离了院门,行不多远,正要加速,突然两个满脸满身脏兮兮的乞丐挡在了他的车头前。 他赶紧踩刹。 两个乞丐伸着手,摆出不得到施舍不离去的架势。 对这种人,叶阿波既讨厌,又同情。通常情况下,他是一边施舍,一边劝导他们去凭劳动赚钱,养活自己。 眼下,他自然没有时间跟他们罗嗦。他从身上掏出一把港币,掷出车窗外。 奇怪!两个乞丐对纷纷飘落的票子,既不去抢,也不去争,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依然朝他伸着双手,挡在车头前不挪移。 他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乞丐。莫非,莫非母亲的担心有道理。 叶阿波是个既大胆又细心的人。“笛笛笛!”他狠狠地鸣了鸣喇叭,给自己壮胆,也试探两个乞丐之真假。 两个乞丐吓一跳,欲让开,却不知往哪边走为好,相互搀扶着,四只眼珠连连翻滚,脚板试试探探。 原来这是两个盲人。 叶阿波顿生怜悯之情。他赶忙下车,又从身上掏出大把港币,递到两个盲人乞丐面前。 两个盲人乞丐无动于衷,依然慢慢往旁边挪移。 叶阿波进一步走近,将钱塞进他俩手中。 “哎哟!” 叶阿波手中的港币没离手,一声痛苦的喊叫却飞出了口。 两个盲人乞丐各抓住他一只手,将他狠狠摔倒在地,接着一阵拳打脚踢。 叶阿波正要奋起反抗,两个乞丐扔下他,飞步逃进大街旁的小巷,眨眼便无影无踪。 叶阿波爬起身,擦干嘴角的血迹。他顿时明白了自己挨揍的原因。母亲的担心并不多余。母亲到底是在湘江这地方长大的,对这里的怪事见得多,经验自然丰富。看来,内地绑匪已经与湘江黑社会组织相勾结。他的家和他家所有人的行为,都在绑匪的监控之中。刚才只是给他一个提醒: 不要报警!报警决没有好下场! 叶阿波没有被吓倒。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要坚持走到底。对绑匪和黑社会不能软弱,不能退缩,你软他就硬,你退他就进,只有拼打到底,才有得胜的希望。他毫不犹豫地驾驶“宝马”,一溜烟奔向湘江警务处。 湘江警务处警察总部,座落在军器厂大街。 叶阿波走进这座独立的多层大厦时,这里还没有开始新一天的繁忙。值班警官从容而热情地记录下了他报警的内容。 末了,值班警官按了按桌上的电钮。 很快,一个标准的英格兰警官急步来到了值班室。 值班警官指着英格兰警官向叶阿波介绍: “叶先生!这是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因为你报告的案情涉及到本港与内地,而且是绑架有影响的马来西亚大老板,勒索500万元美金,必须由他直接承办。” 韦若斯点点头,向叶阿波伸出双手。 叶阿波觉得这个英格兰警官的手很厚实、很温暖、很有力。他将解救父亲,生擒绑匪的希望,全寄托在这双手上。 他客气地说: “韦若斯警官!给您添麻烦。” 韦若斯爽朗地说: “打击跨国跨境犯罪,保障公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的责任。叶先生不必客气!” 说着,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值班警官的报案记录,他问: “叶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叶阿波见韦若斯这般亲切热情,认真负责,便如实叙述了路上遭两个乞丐截击的情形。临尾他说: “韦警官!你说这是不是内地绑匪与湘江黑社会组织相勾结,给我的一个教训?” 韦若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说: “叶先生!你先回家,哪里也不要去,等候我的联系。” 叶阿波握别韦若斯警官和值班警官,离开湘江警务处警察总部大楼,到停车场开了“宝马”,返回家中。 路上的来往车辆渐渐增多,汇成车流,滚滚滔滔,奔涌起伏。 叶阿波紧握方向盘,眼睛瞪得溜圆,注意前后左右。他时刻牢记着母亲的叮咛,小心谨慎,防止任何意外事故发生。 他行驶到宝其利街,只见一辆皇冠车飞速超越到他的“宝马”前,车窗里伸出手,示意他停车。 他暗吃一惊,莫非黑社会组织的人又来纠缠。是拼?是逃?他的大脑快速运转。 不等他作出决定,皇冠车已在超出他几十米远的正前方停下。 车门推开,韦若斯从车内走出,连连挥手,示意他停车。 叶阿波赶紧踩刹。他想韦若斯与他才分手不久,就追上来拦他,是为了什么呢?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叶阿波的“宝马”刚停稳,韦若斯几步跨上来,拉开车门,抓住叶阿波直往车外拖。 叶阿波二话不说,灵活地顺从韦若斯的指挥。 韦若斯将叶阿波往远处推开,自己扑下身子,钻到“宝马”底下,取出一团黑色的物体,用力扭动着上面的旋钮。 叶阿波看见,吓得目瞪口呆。这是一枚定时炸弹。若不是韦若斯及时赶上来,此时他的躯体和“宝马”已经四分五裂,魂飞天外。神警!真是神警。叶阿波心里暗暗赞叹。 他向韦若斯投以感激的目光,并问道: “韦若斯警官!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汽车底下有定时炸弹的呢?” 韦若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意味深长地说: “你们的老祖宗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嘛。” 叶阿波点点头,真诚地表示道: “韦警官!我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韦若斯连连摇头,道: “不!不!这不是我个人的作用。” 他拉着叶阿波,推上“宝马”车,又道: “放心吧!你随时都在我们的保护之中。每当你遇到危难的时候,就会有警官在你身边。开车吧!我护送你回家。” 叶阿波眼睛潮湿,心口仍在咚咚地跳。 第8章 有难同当 叶阿波回到家,全家人立刻将他围了起来,七嘴八舌,询问警方的态度和安排。 叶阿波根本不想说出实情,担心全家人被黑社会的行为所吓倒。但他想到警方的高明,全家人听了应该能放心,能鼓劲。于是,他毫无隐瞒地细叙了一路去报警所遇到、所发生的事情。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刚说完,母亲就吓得晕倒。弟弟妹妹和他一边抢救母亲,一边埋怨他固执己见,不该报警,不论用钱收买黑社会,或是与绑匪讨价还价,都不会担这么大的风险。 很快,母亲苏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抚摸阿波受伤的嘴角。 “妈咪!这不痛。您别难过。” 叶阿波抚摸着母亲的手,安慰道。 母亲一把搂住他,生怕他飞走似的,啜泣着说: “阿波!你老爸不在,家里的一切都靠你承担呀!你守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免得再次遇到黑社会组织派出的那些没心没肝的人。” “妈咪!还是依我的主意,出钱雇请黑社会,将老爸抢回来。” 弟弟说。 “妈咪!还是依我的主意,与绑匪讨价还价,钱也省了,老爸也救了,全家人也不用担惊受怕。” 妹妹说。 “嘟嘟嘟!” 电话铃响起。 佣人接了,将话筒送到叶阿波面前。 电话是韦若斯打来的,嘱咐叶阿波作好准备,今晚十时与他同赴珠海,会晤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络官叶丽丹,共商解救人质行动。 叶阿波长到24岁,还是第一次与湘江警务处直接打交道,也是平生第一次与国际刑事警察组织联系在一起。他没想到国际刑警组织办事效率这么高,两个不同地区,不同社会制度的警察一下就联起手来。他想:老爸应该有救。 他高兴地向母亲、弟妹们报告了韦若斯在电话中说的内容。 母亲听了,连连摇头: “不不不!你不能去珠海。你老爸去那里被绑架,生死未卜。你去那里,绑匪不会不知道,他们心狠手毒,也会要绑架你。阿波!你不能往火坑里跳。” 叶阿波说: “妈咪!我有警察保护,您不用害怕。” 母亲说: “警察在明处,绑匪在暗处,防不胜防呀!” 叶阿波说: “妈咪!警察有先进的技术装备,有精良的业务素质,完全有把握制伏绑匪和黑社会的一切犯罪活动。刚才不就是韦若斯警官及时赶来,卸下了黑社会安装在我车上的定时炸弹,救了我一命吗?” 母亲说: “警察不可能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保护你,他们也有吃饭,也有睡觉的时候,稍一忽略,绑匪就有对你下手的机会。你无论如何不能去内地,你老爸去了没有回来,你要去了又不回来,我们这个家怎么得了呀!” 叶阿波受到母亲的阻拦,心里急得像滾油煎。他不仅自己要去珠海,还打算携带500万元美金以作备用。他要是把这个打算说了,估计母亲会越加反对。 他想:还是先把第一步工作做通。只要母亲支持他赴珠海,是否携带500万元美金的事再相机而说。他希望弟弟妹妹能支持他,一起说服母亲。 他给弟弟妹妹递眼色。 可弟弟妹妹明明看见了,却装着没看见。 他用目光向弟弟妹妹恳求支持。 可弟弟妹妹根本不予理会。 他没办法,弟弟妹妹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他坐在沙发上边喝水,边默神,半杯水下肚,他终于想出了说服母亲的充足理由: “妈咪!警察是人,我也是人。警察为了别人的安全幸福,提着脑袋干。我为了解救自己的老爸,为了自己家庭的美满幸福,却贪生怕死。两下相比,我们不是太渺小了吗?仁慈的主知道了,也不会保佑我们的呀!” “这……,这……” 母亲无言以答。 叶阿波继续说: “我不与韦若斯警官配合,韦若斯警官是绝顶聪明人,察觉我不配合的原因,他也考虑自己的安全,也不去珠海,甚至对此案撒手不管。老爸的性命没人救。我们也失去了靠山。” 叶阿波见母亲不吭声,似乎有所触动,他趁热打铁地说: “妈咪!我不仅应该陪同韦若斯警官去珠海,还应该携带500万元美金以作备用。” “什么呀!你还要携带500万元美金?” 弟弟妹妹同时离开沙发,显得惊恐不安。 叶阿波点头,目光注视着母亲脸上的情绪变化。 母亲问: “是韦若斯警官要你这么做的?” “不!是我自己出于多种考虑。” “不!不行!绝对不行!” 弟弟妹妹齐声反对,并说: “妈咪!千万不能落个人财两空呀!” 母亲沉吟。 这时,电话铃急骤地响起。 叶阿波抓起话筒,听见绑匪恶狠狠地威胁声: “叶阿波!你胆敢报警,你有几颗脑袋?!你小子放聪明点,我们内地人做的事,湘江条子想管也管不了。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就请你全家上西天。你想好,是金钱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叶阿波心想,此时此刻应该稳住绑匪,为国际刑警破案赢得时间。他说: “大哥!当然性命重要啦。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金钱用了可以再去赚,性命丢了第一次,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啦!我向你保证,我从现在开始,不再与警方联系。” “你小子耍我们。” “不!只要你不伤害我老爸和我们全家的性命,我一切听从你的指挥。” “那好!你赶快将500万元美金兑换成人民币,存入你老爸给你指定的银行。我们收到钱就放人。” 叶阿波问: “说话算数?” 绑匪回答: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放心吧!只要你付清500万元美金,我们就立即放你老爸回家。” “能不能再少一点?” 叶阿波照妹妹说的,讨价还价。 绑匪疑问: “你说少一点?” 叶阿波说: “二十万元美金行不行?” “不行!少一份一厘也不干!” “那,那,”叶阿波将话筒递给妹妹,意思要她与绑匪压压价。 妹妹连连摆手,不敢接电话。 叶阿波接着说: “那好!500万元美金,分文不少。为了不节外生枝,我们一手交钱,一手还人。好不好?” 绑匪没有立即答话。 叶阿波追问: “大哥!听到了吗?我给你们一手交齐500万元美金,你们一手还给我老爸。” 绑匪反问: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这点,叶阿波没有考虑周详。他想,只有韦若斯警官才能敲定时间和地点。他机灵地使了条缓兵之计: “等我凑足500万元美金,我再传呼我老爸留下的那个bp机号码,请你及时回话,我们再商定接头地点和时间。你看行不行?” “如果发现你耍我们,先割掉你老爸一只耳朵!” 绑匪挂断了电话。 第9章 落入魔掌 叶阿波去远东金融中心提取500万元美金,他吸取早晨的经验和教训,不走正门,也不驾驶自己的“宝马”,他装扮成佣人,提了一只外表看来很普通,实则里面包藏有黑色密码箱的皮袋子,从后院门出去,上了马头围道拦了一辆的士,坐上。 司机问他去哪里,他也不一口说出目的地,而是行了一程,再报下一程。 当出租车穿过海底隧道,登上告示打道时,他说他要去圣马利亚堂。 当出租车到了高士威道,离圣马丽亚堂不远了时,他说他要去湘江红十字会。 司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以为他神志不清。 他拿出两百元港币,搁在计程器上。 司机不再看他,只管驾车,穿街过巷,往前奔驰。 到了湘江红十字会门前,叶阿波下车,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北街瞅瞅,南街瞧瞧,当他走近远东金融中心时,突然一个急转弯,径直步入营业大厅。 他再回头,隔着茶色玻璃,观察外面有无尾巴跟踪。什么可疑迹象也没有。他确信自己的这套作法很成功。这一天时间,与绑匪周旋,与国际刑警接触,他觉得自己与以往比较,显得一下成熟了许多。 他提取了500万元美金,放进黑色密码箱,再装入那只很普通的皮袋子。一切妥当,他环视营业大厅,宽敞明亮的大厅内,人们取款、存款,都只顾得上点数自己手中的钱币,没功夫注意别人。来了,去了,匆匆如流水。他只是其中的一朵浪花,毫无特殊之处,没有人另眼看待。 他赶紧走出营业大厅,门外有许多的士排队候客,他没有要车。他装着逛商店的模样,走了几家,离远东金融中心有了一段距离,他这才走到街边,招了一辆的士,拉开车门坐上去。 他对司机说: “请到理工学院。” 司机点头。 的士顺着滚滚车流往前涌动,从告示打道,七弯八拐,驶入海底隧道,穿过维多利亚港,登上康庄道。 正行驶间,突然有两个警察在前面挥动着双手,示意司机停车,接受检查。 “你违反了什么规章?” 叶阿波问司机。 “没有啊!” 司机回答。 “可能是例行检查证件吧!” 司机补充道。 叶阿波观察,不错,前面行驶的的士都接受了检查。两个警察看看司机的证件,立即放行。 轮到他乘坐的的士上去,两个警察迎过来,很有礼貌的敬礼,查看司机的证件。接着要叶阿波提了袋子下车,说是这辆车上可能藏有毒品,要进行仔细检查。说话间,已给叶阿波安排了另一辆的士,请他换车。 叶阿波尽管嫌麻烦,但他出于对警察的敬重和好感,二话没说,提了袋子,下车,朝另一辆的士走去。 突然间,一辆皇冠“吱”的一声在他旁边停下,车上冲出一个武高武大的蒙面人,朝正护送他换乘的士的两个警察挥拳踢脚。 “嘭嘭嘭!” 山呼海啸,风卷残云。 两个警察立即接招,与这个蒙面人对打。 蒙面人的功夫极其高超,几下就将两个警察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叶阿波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等他醒过神来,觉得自己应该赶紧出手,替两个警察帮忙。 他扔掉黑皮袋。 他早已忘记了那里头盛的是500万元美金。 他挥拳扑向蒙面汉,助两个警察一臂之力。 两个警察却不与蒙面汉搏斗,而是扑向他盛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 蒙面汉没顾得上抵挡叶阿波,再次踢倒两个警察,一手夺得那只黑皮袋,一手抓了叶阿波,直往皇冠车上拖。 叶阿波没有反抗、挣扎的余地,就像一只小鸡落入老鹰之手,被蒙面汉一把提上皇冠车,载了,一溜烟离去。 叶阿波心里叫苦不迭,自己苦心设计,到头来,还是落入了黑社会的魔掌。韦若斯到那里去了?此时若是韦若斯奇迹般地出现就好了,他肯定能制伏这个蒙面劫匪。可关键时刻不见韦若斯的踪影。 唉唉!叶阿波心想,他们叶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回算是彻底完蛋了。丢了老爸性命,赔了500万元美金,自己还不知落得何种下场,极有可能性命不保,因为绑匪拿了500万美金,肯定要灭口,免留后患嘛。天啦!叶家人财两空呀! 叶阿波闭紧眼睛,无奈地流出两行苦涩的泪。他真想以死相拼,然而他却无法伸展自己的四肢,被蒙面劫匪牢牢地控制着。 第10章 两颗铁菱角 叶丽丹跨着本田,离开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直奔天河路派出所。 她将挂有公安牌照的本田摩托放在派出所门外,接着摘下头盔,脱掉身上的警装,一起锁进摩托车后备箱。 她抬手拢了拢齐耳短发,上下打量自己一眼,觉得完全像一个普通居民的模样,这才走进了派出所。 她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向派出所值班民警报告了姝玲被绑架,绑匪索要500万元美金的情况。她为了不增加同行的压力,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职业,她留下的联系地址是: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住院部408号房,联系人是:邝美蓉。最后,她对值班民警说: “请派出所想方设法,尽快解救我的女儿。” 说着,她立刻回头。 她不愿让同行看见她流下的泪水。 她走出派出所大门,打开摩托车后箱,又戴上头盔,穿好警服,跨着本田,在溶溶月光和五颜六色的灯海里穿行。 夜9时半,正是羊城繁华热闹的时候,也是羊城人消遣享受的时候,遍地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处处杯盏交错,歌舞升平。夜总会、桑拿浴,爆满;豪华酒家、星级宾馆,无座。就连大街小巷行驶的出租车,全都被出门服务的倩姐靓妹们所抢占。这是一个享乐的年代,这是一座享乐的都市。 叶丽丹骑着摩托,从繁华中穿过,从享乐中穿过,她心中不禁掠过一丝酸楚,同样是人,她不但与繁华无缘,与享乐无缘,相反,她还要承受人间最大的灾难和痛苦。 很快,她驶到了目的地。 她眼前是一个极普通极平常的院落,即不在小巷深处,也未临大街阔道,门楼如居家房舍,院内楼房数座,苏式建筑,本土风格,欧美情调,兼容并蓄,顺其自然,不显丝毫雕琢,留下了各个时代的痕迹。几株苍劲挺拔,杆粗叶茂的古松,一棚横空高卧,根深须繁的葡萄,足显其披风沐雨,历尽苍桑。 如今这年代,认气派,认豪华,认高档,检朴、平常、普通、遭人白眼受人奚落。矗入云端的国际商厦,流金溢彩的白天鹅宾馆,歌舞升平的流花酒家,车水马龙的海洋饭店,环绕在这座院落四周,相形之下,难免有几分贫穷与寒酸。 然而,院内的一草一木,一什一物,均透出庄重与神圣。 这里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也是广东省公安厅所在地。它与国际刑警总部及世界上各个成员国的最高警察机关,它与国家公安部与各省市、自治区的公安厅、局,它与广东省的各个地市县公安局,全天候24小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时刻准备处置和应付各种突发事件。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里看似平常,却由于它所担负的特殊使命和屡战屡胜的辉煌记录而威震太平洋两岸,享誉国际警坛。 平时,叶丽丹只要来到这里,无论心头装着多大的痛苦、烦恼,都会抛得一干二净,浑身充满使不完的力量。 此时,她缺少往常的那种感觉,心头总是沉甸甸的,像压着千斤巨石。 她推着本田,拖着重步,朝大门里头走去。 她的目光接触到门楣上悬挂的那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硕大金盾,心中潮水般起伏。金盾,扛起莽莽大地,扛起巍巍长城,扛起天安门,扛起红五星。她是金盾的一分子,却扛不起家中发生的这些天灾人祸,岂不有辱金盾的崇高使命。顿时,往常的那种感觉立即回到她身上。 她推着摩托,跨进大门。 “叶警官!请上车。” 她的助手何绍军迎面发出招呼。 她很有风度地点点头。 她看见何绍军正急切地等候。她知道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已离开湘江往珠海。按惯例,他们必须提前赶到珠海,迎接湘江同行的到来。 她赶紧锁了摩托,坐进她平时乘坐的那辆警车。 何绍军手抚方向盘,驱驶警车驶出了广东省公安厅大院,穿过黄华路,顺着越秀路,提速,不断地提速,向东南方向疾驰。 “叶警官,刚才你先生从湘江打来电话,问你母亲的病好些了没有?问你女儿姝玲的情况如何?” 叶丽丹太累了,上车就闭目养神。她问: “他为何给你打电话?” “他说你的手机老占线,拨不进。他还问你是在医院服侍你母亲,还是在哪里?我如实告诉了他。” “给你添麻烦了。” 叶丽丹客气地说,接着又叮嘱: “凡是工作方面的事,都不要告诉文克清,免得他为我担心。” 何绍军点点头,说: “你以前给我讲过,我也是这样做的。嗨!干我们这一行,自己没什么,倒是使家里人成天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丢了性命。” “是呀!没办法呀!” 叶丽丹深有同感地说: “我母亲只要知道我上案,冠心病就发作。这一回,还不知道她老人家能不能醒过来。” “丹姐!” 何绍军转换了称呼,不无埋怨地说: “你在工作上也太要强了,一点都不顾家。像今天这任务,完全可以由我和珠海的同行去完成。你留下来,边服侍你母亲边坐镇指挥。你却非要到一线去不可。姝玲才10岁,让她通宵达旦服侍病危的老人,受得了吗?吃得消吗?我说丹姐,要是她们祖孙有个三长两短,你会后悔一辈子。你还是趁早回医院去吧!会晤韦若斯,解救叶正光的任务由我担当。我保证出色完成。决不会给你脸上抹黑。你说好不好?” 叶丽丹没有答话。 何绍军侧目看了看,叶丽丹闭着眼睛,身子斜靠在车座上。他以为她想借此机会小睡。 他不再说话。他想,她的确太累了,让她利用这途中的时光,美美地睡一觉。 何绍军瞪大眼睛,注视着前面的路,他尽量把车开得平稳,减少颠簸,以免惊醒了他的指挥官。 其实,叶丽丹根本没有睡着,也不可能睡着,她脑海里比任何时候都忙:如何会晤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如何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姝玲此时在哪里?天河路派出所找没找到绑匪的线索?母亲昏迷了六天六夜,能不能醒过来?又麻烦邝美蓉小姐服侍母亲,日后要好好表示感谢。 她想着想着,仿佛看见姝玲在一座深不见底的山洞里,受到绑匪的摧残、折磨,朝她伸出双手,发出求救的呼喊: “妈妈!妈妈!快来救救我呀!” 她浑身震颤,泪水悄悄地滑出眼角。 警车披着月色,在广袤的珠江三角洲平原上奔驰。为了抢在韦若斯之前到达珠海,何绍军选择了经番禺、灵山、沙湾,过中山市、南莨镇达珠海市的近道。如果走105国道,虽然宽阔平坦,但车流量大,常因一点小事而塞车,短则数十分钟,长则几个小时,只能瞪大眼睛干着急。 何绍军选择的这条近道,往来车辆稀少。警车一路畅行,长驱直入。 “糟糕!” 何绍军一声惊叫,他感到警车突然猛烈地摇摆,轮胎吱吱地响。 他赶紧踩刹,下车查看。 右边的后轮胎没气了。 他感到奇怪,临出发前,他充足了气,而且作了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丝毫毛病,为何突然漏气? 这时叶丽丹下车,捻亮手电,检查没气的轮胎,只见上面深深地扎进两颗铁菱角。 “奇怪!路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何绍军说着,用力拔出一颗,看上去真像水上菱角,每一个角都飞尖、锋利。他说: “这可能是那些路边修理店故意布下的。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真可恶!” 叶丽丹心里很急,很烦,但她没有吭声,分析、埋怨、责骂,均于事无补。 她从车上拿了千斤顶,扳手,与何绍军一起动手,支起车身,将扎破的轮胎卸下,换上备用轮胎。 前后约花了十多分钟。 他们继续驱车前进。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提电话响起。是谁打来的呢?叶丽丹心里默神,可能是绑匪,再次对她恫吓、威胁。如果接电话,她担心身边的何绍军听出姝玲遭绑架的真情。那样,他会立即向厅领导报告,惊动许多的人。也可能是联络处、是珠海市公安局打来的,或了解他们的行程,或通报新的情况。如果不接,岂不耽误大事。 “嘟嘟嘟!” 手提响个不停。 叶丽丹打开,答话: “喂!你好!你是哪里?” 她听见对方的回话,松了一口气。是丈夫文克清亲切、熟悉的声音。丈夫问道: “丽丹吗?你在哪里?” “我,”叶丽丹稍稍沉吟,回答: “我在医院。” 何绍军望她一眼,欲纠正她的回答。他突然想起,她不能告诉文克清她眼下正在追捕绑匪,解救人质的征途中,省得他为她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文克清在电话那头问。 “呼吸比原来正常。” 叶丽丹回答。 “姝玲呢?姝玲好吗?” 文克清又问。 “好!姝玲很好。” 叶丽丹又答。 “丽丹!你不是在哄我吧?” “克清!你若不放心,就抓紧谈完生意,趁早赶回来,担当起所有的家务事。” 叶丽丹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她生怕这情绪被丈夫察觉。言多必失。她说: “克清!你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关机了。” “丽丹!你是不是很忙?” 文克清问。 “不!不忙!” 叶丽丹用肯定的语气回答。 “你肯定在忙什么大事。你只是不愿意让我知道。” 文克清也说得十分肯定。 “克清!祝你好运!拜拜!” 叶丽丹话音未落,关掉了手机。 她头帎沙发,嘴里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第11章 木牌有诈 警车疾驰。 车内长时间的寂静。 何绍军不时借着路边射进来的灯光,观察叶丽丹的脸色,她依然闭着眼睛,脸上显得很平静。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女性。何绍军心里暗暗赞叹。她对工作、对家庭,都是那样认真负责,简直无可挑剔。同时,他也为自己能给这样的领导当助手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和无比的自豪。 他心里这样想。 他的眼睛高度注视着前面的路。 过了灵山,进入沙湾,车灯照见公路正中竖着一块大木牌,上书两行大字: “前面沙湾桥因质量原因坍塌,请东行的车辆原路返回!” 真是越冷越吹风,越急越生岔。何绍军赶紧踩刹停车,嘴里叫苦不迭:“真是活见鬼!问题为什么都出在这条路上?” 叶丽丹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她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块迎面而立的大木牌。 “都怪我!不该选择这条路。” 何绍军连声自责。又道: “这下耽误的时间无法弥补。” 他欲掉转车头,原路返回。 “慢!” 叶丽丹制止。 她下车,走到木牌前,上下打量、审视。她说: “沙湾桥坍塌,这么大的事,报纸、电视台等新闻单位为什么没有及时报道?省政府为什么没有及时通知?” “是呀!这不是误人大事吗?!” 何绍军附和道。 叶丽丹抬头遥望远处沙湾桥方向,溶溶月光下,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她若有所思地说: “小章!不到黄河心不死。管它三七二十一,继续往前。如果真正沙湾桥倒塌,到了桥边再回头,也不过多走二三十来里路。你只注意莫冲进河里就行。” 何绍军连连点头: “要得!要得!我听你的!” 他俩上车,继续朝着沙湾桥方向行进。 何绍军边驾车边问: “丹姐!你好像怀疑那块大木牌上写的内容有诈是不是?” 叶丽丹点头,说: “你想想,这样的公路上为什么会有那样飞尖的铁菱角,而且偏偏扎破了我们的警车轮胎。我怀疑绑匪掌握了我们的行踪,一路捣鬼,阻止我们与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会晤,共商解救人质行动。那样绑匪就有充足的时间,逼迫叶家拿出500万元美金赎人。也许是我多心。情况究竟如何,到了沙湾桥就可知道。” 警车飞驰,十公里路程甩在身后,沙湾桥出现在眼前。 何绍军减慢车速,缓缓行驶。 车上的两双眼睛都瞪得大而亮,密切注视着横跨珠江支流的沙湾桥。 近了,更近了。 他们清析地看见,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沙湾桥,从大江上腾空而起,巍巍矗立,丝毫未改往日威武庄重,豪迈气魄的容颜。 何绍军加快车速,从桥面上驶过。 桥下,江水哗哗,波光粼粼。 桥上,月色皎皎,秋风阵阵。 此番夜景,令人心旷神怡。 何绍军望着身边的叶丽丹,钦佩地说: “丹姐!你真有眼力,真有头脑。要是依我的原路返回,岂不上当受骗。” 叶丽丹深有感慨地说: “小章!你还年轻,不久的将来,你也会像我一样,而且会超过我。你记住,干警察这一行,尤其是做国际刑警联络官,遇到的每一个对手,都很阴险,很狡诈,也很残忍,很凶狠。必须时刻多持一份警惕,多留一个心眼,才能处于不败之地。” 这话,何绍军记进了心里。他说: “丹姐!由此看来,我们这回较量的对手非同一般。这一路上,不知还会给我们设置些什么障碍?” 叶丽丹说: “你别害怕。你只管小心驾驶,以不变应万变。” 警车飞驰。 夜风呼啸。 他俩睁大眼睛,透过车窗玻璃,紧盯前面的路。 两道车灯,把路面照得雪亮。 经过中山市,穿过南莨镇,翠亨村到了,再往前就是下栅,那是珠海市区的大门。照眼前的车速,他们可以抢在韦若斯乘坐的高速飞翔船之前抵达珠海,作好两地警官会晤前的准备。 警车即将进入下栅,车灯照见路面上横躺着一个满身血迹的青年,正伸出双手,朝着他们求救。 “减速,停车!” 叶丽丹招呼。 “耽误了时间,会影响对韦若斯的接待。” 何绍军说。 “救人于危难之中,是警察的责任。” 叶丽丹说:“如果因此而影响了对韦若斯的接待,给他说明,他不会见怪,他肯定能理解原谅。” 警车停稳。 叶丽丹、何绍军几乎同时推开车门,下车,伸手扶起满身血迹的青年,仔细瞧了瞧。 叶丽丹看清了血迹青年的面孔,不禁大吃一惊,道: “哎呀!怎么会是你?” 满身血迹的青年也认出了她,惊讶地说: “叶警官!原来是你。我真是遇到了大救星呀!” 叶丽丹问: “你不是跟邝美蓉小姐在一起吗?为何到了这里?还弄得满身满脸都是血?” 这青年扶了扶眼镜,说: “你走后不久,我也离开了邝小姐,走到大街上,拦乘了一辆出租车回公司。半路上,有两个年轻人拦车,司机说是他的朋友,让他俩坐在我左右。同行不久,他俩各抓住我一只手,抢了我身上的钱和金戒指、金项链,把我的手脚捆了,眼睛蒙了,嘴巴塞了,丢到车座底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叶丽丹,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叶丽丹追问: “接下去他们如何对你?” 血迹青年说: “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他们把我从车上扔下来,还一顿拳打脚踢,不许我报警。叶警官!你要给我追捕那三个坏人呀!” 何绍军问: “你看见他们往哪里去了?” 这个留有小胡子,满脸血迹的青年指着中山市方向说: “那边!往那边去的!叶警官,你们赶快追,肯定能追上。” 叶丽丹问: “那边是什么地方?” 小胡子青年回答: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我被他们折磨得昏迷不醒,死去活来,他们把我扔到了什么地方,我都没搞清。叶警官,我求你抓住那三个坏蛋,替我报仇。赶快追,一定能追上!” 叶丽丹扶着小胡子青年,安慰道: “只要没被他们弄死,还好好地活了下来,就算你幸运。” 血迹青年说: “叶警官!你们公安千万不能放过了这样的坏人!” 叶丽丹拉开车门,对血迹青年说: “先上车吧!这些家伙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第12章 深夜紧急会晤 韦若斯与叶阿波乘坐的高速飞翔船顺抵珠海九洲港客运码头。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派遣的珠海警官早已在此恭候。他们迎上前去,将两位贵宾请进精致的小轿车。 引擎立即起动,车轮飞速旋转,小轿车沿海滨疾驰。 一轮欲圆的明月,映亮了半边南海。水天一色,无边无际。 韦若斯领略这醉人的美景,绷紧的神经稍稍得以松驰。 今晨,他护送报案的叶阿波回家后,速返湘江警务处,直接向警务处长兼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局长许淇安作了汇报。许淇安当即指示: 速请有关方面配合,查明对方的电话来自何处,以掌握叶正光的去向。 韦若斯率员在湘江岛内查访了半天,结果毫无收获。他又向许淇安报告: 透过国际刑警组织总部,向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发出协查通报,请求查明绑匪提供的银行账号、bp机号码。为确保成功地解救人质,建议粤港警方今夜会晤珠海,联手破案。同时希望粤警方允许港警方携叶阿波一同前往,以便及时提供有关情况。 许淇安批准了他的报告。 国际刑警组织联结世界各成员国的莫尔斯电讯系统速将协查通报传往广州。 内地警官办事历来干脆、爽快,高效、迅捷。 夜9时许,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给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发来回电: 今夜会晤珠海,共商破案大计。 韦若斯警官将广东警方的回电递到许淇安案头,许淇安决策、办事,像前任处长李君夏一样果敢、利索,他当即通过粤港两地警方为加强联络而建立的热线电话,向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主任表达了信赖与谢忱。许淇安走马上任警务处长以来,凡湘江与内地合作案件,总是亲自过问、督促,不许下级有丝毫懈怠与疏忽。那年6月13日,从澳门开往湘江的“东星轮”上发生1000万元港币被劫案,粤港澳三地警方联手,在短时间内捉拿劫匪,挽回经济损失,其中许淇安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韦若斯作为分工与内地加强联络的警官,深知粤港警方合作在许淇安心中所占的重要位置。 他雷厉风行,携叶阿波速赴珠海。 这时,小轿车停稳。 韦若斯下车,眼前一派辉煌,左右两侧,两尊大石狮昂首挺立,栩栩如生,好像欢迎他和叶阿波的到来。 这里是闻名天下的拱北宾馆。它与澳门街衢相连,楼宇栉比,中间仅隔了一座拱北海关。 关闸两侧,红灯绿灯,交融一线,由陆地到岛屿,组成一个大而生辉的圆弧,好像一座硕大的舞台,逗引人翩翩起舞。 韦若斯心想:看来这里又一次成为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络官与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的会晤地。 韦若斯不容多想,只见一位身材苗条,举止优雅的女警官和一位身材魁梧健壮,五官英俊潇洒的男警官一起走出拱北宾馆大门,朝他和叶阿波迎过来。 这不是叶丽丹和她的助手何绍军吗? 韦若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无比高兴地迎上去。 他伸出双手,嘴里连声招呼: “叶警官!何警官!我这次来内地,又要给二位添麻烦。” “布先生!这不是你给我们添麻烦。而是你对我们的信任。” 叶丽丹显得很热情地说。 “哈哈!” “哈哈!” 粤港两地警官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粤港两地警官的笑声融融地汇合在了一起。 此时,叶丽丹、何绍军话锋一转: “韦若斯先生!你和叶公子都是难得来的贵客,借此机会,看看拱北海关的夜景吧!” “我当然有这个想法。就不知时间上是否允许?” 韦若斯说。 “没问题。这可是天下无与伦比的好地方。机会不可错过。” 叶丽丹握住韦若斯和叶阿波的手,热情而爽朗地说。 叶阿波内心暗暗着急,他恨不能立即就去抓绑匪。但他不能说出口。只能听从主人的安排。 “叶警官!何警官!很高兴与二位再次合作。你俩亲自上阵,何愁此案不破。” 韦若斯紧握着叶丽丹的手,语气中满含着必胜的信心。因为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和叶丽丹有过无数次的成功合作。 近十多年来,湘江与内地交往日益频繁,在社会治安方面出现了一些涉及湘江与内地违法犯罪问题,其中比较突出的是走私、贩毒、盗窃、抢劫和劫持人质等犯罪活动。有湘江的犯罪分子到内地作案或在湘江作案后逃到内地,也有内地的犯罪分子到湘江作案或在内地作案后逃到湘江,还有两地犯罪分子互相勾结,共同作案。两地警方透过国际刑警组织,携手并肩,精诚合作,在共同打击涉及两地的犯罪活动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据他所知,自1984年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继而内地、湘江两地警方建立会晤制度以来,内地公安机关应湘江警方的要求,协助查办的各类刑事案件达1000余起。这中间,他和叶丽丹合作查办的案件占了相当比例。 韦若斯了解叶丽丹,不仅漂亮美丽、气质高雅,而且聪颖能干、武功非凡。在他所见到的国际刑警组织各成员国的女警官中,她是一枝独秀,尽显风流。国际刑警组织执行委员会主席、副主席、秘书长及其他官员,每当提到她的名字,都对她赞不绝口。 此时,韦若斯迫不及待地问道: “叶警官!可知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的下落?” 叶丽丹朗朗笑道: “韦警官!眼前如此美妙的景色都未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仍一门心思扑在案情上,真是尽职尽责呀!” 叶阿波正愁无法插话,乘机问道: “叶警官,我老爸究竟被什么人绑架?绑架到什么地方去了呀?” “中国有句俗语:性急吃不了滚汤丸。” 叶丽丹说着,朝拱北宾馆内伸伸手,道: “我们还是边赏景,边谈案情吧!” 韦若斯见叶丽丹胸有成竹,他便不再催问。过去他每次与叶丽丹合作,叶丽丹都是不到火喉不揭锅,他每次都是满意而归。 叶阿波不了解这些,心里暗暗为父亲的生命安危着急,甚至埋怨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不该委派这样一位不成熟的女警官与国际刑警湘江支局韦若斯警官会晤。这是不对等接待,有损韦若斯警官在国际警坛上的形象和威望。韦若斯警官好厉害呀!别的不讲,单讲今天下午,要不是韦若斯警官对他暗中采取保护措施,他连人带500万元美金,就被黑社会组织派出拦截他的那两个假冒警察劫走了。此时还不知是死是活。韦若斯警官的武功高强,一比两,打得两个假警察屁滚尿流;韦若斯警官的行动周密,他本可以把那两个假冒警察抓起来,要他们交待绑匪的去向,但他担心绑匪因此而狗急跳墙,杀害人质,所以,他蒙面出击,使得黑社会组织不知他是哪一方面的人,让黑社会之间相互猜忌,甚至狗咬狗,叶阿波也从此摆脱了黑社会组织的跟踪纠缠。 叶阿波对韦若斯警官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叶丽丹却不放在眼里。人命关天,她只知游览赏景。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身子弱,武功低。唉唉!老爸呀老爸!你是有办法赚钱,无力量回天,命里注定要倒霉。没办法!真的是没办法! 他们走进拱北宾馆,购物室、风景点,琳琅满目,五光十色。 他们没有驻足。 叶丽丹率大家从人流中穿过,登上观潮楼,这里与下面相比,显得很清静。情侣们都喜欢在购物室和风景点流连忘返,而忽略了这一美妙去处。这里可远眺南海渔火,近揽珠海与澳门夜色。海风习习,月光溶溶,采灯闪烁,长桥横空,百舸争流,琼浆摇荡,环宇苍苍,天地悠悠。不同的人,会生出不同的感慨与情怀。 这时,叶丽丹手抚汉白玉石栏杆,对身边的叶阿波说: “叶公子!你知道你老爸是在什么地方被绑架的吗?” 叶阿波摇摇头。 叶丽丹手指夜色中一幢灯光闪烁的建筑物道: “昨天中午1时许,你老爸在日日升大酒店就餐时,突然被五名歹徒劫持。” 叶阿波连忙追问: “我老爸被歹徒劫持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知道吗?” 叶丽丹回答: “暂不清楚。” “啊!天啦!” “你不要着急,珠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正在展开侦查。现已查明,今晨1时你老爸给你的电话是从东莞市打出去的。这就证明,绑匪隐藏在东莞市的可能性很大。” 韦若斯插话: “那就请你部署警力,对东莞市展开全方位侦查。” “布先生请放心,我们的侦查大网早已撒了过去。” 叶丽丹继续说: “我们已经查明,叶先生指定存款的账号,系昨日下午新开户,户主名叫席悦容,系深圳南海房地产股份公司珠海分公司女职员。该公司法人代表为贵州人雷纪灿。今天上午,席悦容又在这家银行开了一个外币账户。” “叶警官!” 叶阿波说: “你说的这个贵州人雷纪灿,我好像听老爸提到过。” 叶丽丹问: “他与令尊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叶阿波说: “这我就不清楚了。” 叶丽丹鼓励道: “你仔细想一想,看能否找到有关线索。” 叶阿波连连摇头: “找不到!找不到!我老爸在外面做的事,根本不让家里人知道。他只往家里赚钱,也不让家里人知道他的钱是怎么赚来的。” 叶丽丹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说: “我们还查明了叶先生指定的bp机机主。” “是谁?” 韦若斯、叶阿波同时问。 “是与席悦容住址相同的黄蓓蓓。” 叶丽丹又问叶阿波: “叶公子!你是否从令尊口里听到过席悦容、黄蓓蓓这两个名字?” “没有呀!我只记得那年6月,正是‘东星轮’被劫1000万元港币那一阵,听家父讲与一个姓黄的共同在澳门做了一宗大生意。6月13日那天,他订购了‘东星轮’的船票,准备回湘江。因晚上要与姓黄的继续谈生意,就退换船票,改变了行期,要不也在被劫持的129位乘客之中。他说搭帮老天爷保佑,也搭帮那个姓黄的带给他福气。他说的那个姓黄的,不知是不是这个雷纪灿。”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语的何绍军问道: “叶公子!你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吗?” 叶阿波回答: “不知道。” 何绍军又问: “你父亲赚了还是赔了?” 叶阿波语气中充满骄傲和自豪地说: “当然赚了!我老爸常说,与内地人做生意最好赚钱。有好多内地老板,你只要给他本人一点小恩小惠,他就舍得将国家或单位的钱大把大把撒给你。正因为这点,我老爸将以前留在马来西亚的亲戚朋友,全都带到湘江来了,专门与内地这边做买卖。” 叶丽丹听了,朝何绍军递了个眼色。 何绍军心领神会,拉着叶阿波的手,说: “叶公子,来,我们一起往靠近澳门的那边去看看,换个角度,友谊大桥的身姿显得更优雅,更迷人。” 何绍军领着叶阿波朝西走去。 叶丽丹抓住机会,低声对韦若斯问道: “韦若斯警官!我想你一定掌握了叶正光先生许多材料。希望能直言相告。” “当然!当然!” 韦若斯介绍道: “叶正光现年58岁,系马来西亚籍华人,在湘江拥有高级别墅,开办了公司,主要与中国内地、东山,以及新加坡、菲律宾方面做生意。其为人刁钻狡猾,凡与他做生意的人,都必须小心谨慎,不然就会上当吃亏。当然罗,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嘛!要不,他哪来那么大的家业。” 叶丽丹坦诚地问: “他与黑社会有过联系吗?或是有过冤仇吗?” “目前尚未掌握。” 韦若斯回答: “他倒是喜欢赌博,经常出入澳门萄京赌场4楼富贵厅。” “哦!” 叶丽丹若有所思。她抬腕看一眼手表,说: “韦警官!现在离绑匪第二次限定的存款时间已经很近了,为了及时解救人质,我们必须连夜赶赴东莞市坐镇指挥。夜间长途行车,不知你和叶公子能否吃得消?” 韦若斯自豪地说: “内地、湘江本是血脉相连。你们内地警官能行,我这湘江警官也能行。” 叶丽丹说: “韦警官说得太好了。” 韦若斯拍了拍胸脯,挥了挥拳头,又说: “看看我这身筋骨,比钢筋还结实呢!” 说罢,他哈哈大笑。 叶丽丹也跟着笑了,不过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她并未让韦若斯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 于是,他们招呼何绍军、叶阿波过来,一同走出拱北宾馆,走向停车坪,欲连夜赶赴东莞市。 第13章 妈咪电话 小车正欲起动,突然间,叶阿波的手提发出“嘟嘟嘟”的鸣叫。 叶阿波赶紧接听,是妈咪打来的。 “妈咪!您好吗?” “我好。” “家里都好吗?” “你放心吧!家里都好。” 叶阿波越听越觉得妈咪的口气有点不对。他又追问: “妈咪!您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是呀!是有要紧的事。” “妈咪!您快说吧。” “阿波!你目前在什么地方?” “妈咪!您有什么事,请快说呀!” “阿波!你快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 “妈咪!我正在珠海,在珠海的拱北。” “你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叶阿波强调: “妈咪您放心,我没有危险。我与内地、湘江的警官在一起,即使有什么危险,也不用害怕。” “阿波!你不用麻烦内地警官了。” 叶阿波感到很奇怪: “妈咪你说什么呀?” 电话那头: “我是说你不用麻烦内地警官了。” 叶阿波追问: “为什么?” “刚才绑匪来电话,要你带500万元美金,一天之内赶到马尼拉,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马尼拉?!是不是菲律宾的马尼拉?” “是呀!是呀!就是菲律宾的那个马尼拉。” 叶阿波又气又急,道: “他怎么能出尔反尔?说好在内地交钱赎人,突然变卦,改到马尼拉。他说起来容易,可我做起来难啦!飘洋过海,跨国跨境,手续繁多,路程遥远。一天如何来得及?” 妈咪强调: “阿波!你必须得照他们的要求做。” 叶阿波为难地说: “就是神仙也做不到嘛!” 妈咪加重语气: “你如果做不到,你老爸的性命就没了。” 叶阿波摊了摊双手: “这,这,我可怎么办?” 叶丽丹提醒叶阿波道: “你别着急。你急,你妈咪更急。” 叶阿波自言自语道: “不急。不急。我不急。” 叶丽丹拍拍他的肩,说: “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关键是要沉住气。你先把事情问清楚,绑匪是什么时候通知你妈咪的。” 叶阿波连连点头,缓和了口气,说道: “妈咪!我不着急,您也别着急。您说,绑匪是什么时候对您说,要我去马尼拉交款赎人。” “刚才。我接完他的电话,就立即与你通话。” “他问没问我的手机号码?” “没问。” “你将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他没有?” “没有。” “绑匪知道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好像不知道。他要你听电话,我说你出去凑钱没回来。” “妈咪!您回答得太好了。您也学会了与绑匪周旋。绑匪再来电话,您就这样对付他。” “好!好!” 妈咪回答。又关心地问: “你去不去马尼拉?” 叶阿波回答: “去!为了老爸的生命安全,我立即就去马尼拉。” “阿波!你一人在外,又随身带了那么多现金,千万千万要小心啦!” “妈咪!有内地和湘江的警官保护我,您尽管放心吧!” 叶阿波安慰妈咪,又问道: “妈咪!绑匪指定我在什么地方与他交款赎人?” “他没讲。我问过。他说等你到了马尼拉,他就会通知你。” 叶阿波还要追问什么,被叶丽丹止住了。 “别为难你妈咪了。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韦若斯感叹道: “看来我们这次遇到的对手不一般呀!” 何绍军表示赞同,道: “一场恶仗,在所难免。” 叶丽丹说: “问题是战场不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这仗打起来会更加艰难。我们要有思想准备。” 叶阿波担心地说: “没想到绑匪的本事这么大,竟然跑到马尼拉去了。苦了我老爸啊!” 第14章 飞越南海 一架大型波音747客机飞出深圳机场。 阳光照耀。海风徐吹。 飞机缓缓升向万米高空。 叶丽丹坐在机舱后排靠窗的位子上。 她透过窗玻璃往下看,深圳城好像一片偌大的竹园,竹笋林立,黄绿相间,充满勃勃生机。 客机飞向南海上空,叶丽丹再远看深圳城,三面海水环抱,又如同一颗翡翠宝石,镶嵌在绿草地上,熠熠生辉。 叶丽丹表面欣赏窗外的景致,实则注视着前面机舱的动静。 韦若斯坐在前舱的贵宾席。 叶阿波坐在中舱的右侧。 何绍军坐在中舱的左侧。 这样排座,无疑可以控制整个飞机上的局势。绑匪指定叶阿波一天之内赶到马尼拉交款赎人,就等于指定叶阿波乘坐这趟班机。 这是赶到马尼拉的惟一途经。 他们凭借国际刑警组织的神通,顺利办妥了一切出国手续和购得了所需机票。 出发之前,内地、湘江两地联络官认为,必须百倍提高警惕,防止飞机上可能发生的意外。绑匪既贪得无厌,又狡猾多端,为了500万元美金,随时有可能铤而走险。他们制伏绑匪的行动计划必须周密无隙。 候机时,他们从不同的通道进入候机大厅,完全像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 此刻,他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尝饮料,翻看书报,神态显得十分清闲。 然而,前后左右,红黄黑白,各个座位,各色人等的神态举止,均一概纳入了他们的视线。 机舱内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迹象。 机舱外倒是遇到了强大的气流,机身猛烈的颠簸,好像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似的,体质柔弱的旅客开始连连呕吐。 空中小姐向旅客们报道:由于天气原因,班机改飞曼谷国际机场,待天气好转,再飞马尼拉。给旅客们造成不便。请旅客们原谅。 顿时,机舱内一片寂静,谁要是在这种时候掉下一根头发都准能听见落地的声音。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安全担心。机翼下面是茫茫云海,滔滔大海,飞机一旦抗不住强大气流的冲击,就将栽入海底,葬身鱼腹。这种空中险情虽很少发生,但一旦发生,便无法挽回。 灾难面前,人人平等。金钱、权力,均无法施展其魔力。 一切听天由命。 就连皇帝老子也无法掌控。 叶阿波心中暗骂绑匪:狗日的东西!要不是绑架他老爸,指定他到马尼拉交款赎人,他也不会遇此劫难。真是祸不单行。 他看看前后和左侧,欲与三位内地和湘江警官打招呼,一旦有谁能活着回去,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妈咪。 叶丽丹发现其情绪不对,必须想办法制止。越是危难时刻,越不能暴露身份。当叶阿波回头望她的时候,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面色从容,神态自若。 机身仍在起伏、摇晃。 人的身理感受更加难过,人的心理承受越加痛苦。 叶阿波看到叶丽丹的神色表情,立即醒悟,自愧弗如,他赶紧调整情绪,恢复了正常的心态。 机舱外,大团大团的乌云像跑马似的,很快散去。 阳光战胜了一切,无私地照耀着大海上和天底下的万物。 海风缓缓地吹。 飞机渐渐恢复了平稳。 空中小姐向旅客们报告:异常气流已经过去,班机已进入正常航行状态,途中还需一点五十五分,便可在马尼拉国际机场安全着陆。 机舱里的每一位旅客都轻松地出了一口气。 轻快的音乐在机舱内回荡。 旅客们开始读书看报,饮茗品茶。 叶阿波不再东张西望,暗暗感谢苍天有眼,保佑好人一生平安。他祈祷苍天再睁慧眼,保佑他老爸不受皮肉之苦,顺利回湘江与家人团圆。 飞机在南海上空飞行。 云开日出。天蓝蓝。海蓝蓝。 飞机飞过的地方,一片阳光灿烂。 第15章 守候马尼拉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安全降落在马尼拉国际机场。 叶丽丹、何绍军、韦若斯、叶阿波分别走出机舱、走下弦梯,踏上了机场接站的两辆不同的大巴车。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跟踪。 但他们没有放松警惕,依然按照原先的部署,互不招呼,几经转折,十分巧妙地进入菲律宾警方为他们提供的特别通道。 他们会合一处。 早已恭候在这里的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官骆卡西等迎上前,像久别的亲人重逢,热情地握手,互致问候。 由于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已经向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通报了绑架案的案情,两国三地警官见面,不用介绍,很快便谈到了正题上。 菲律宾警官骆卡西介绍:自接到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和国际刑警湘江支局的通报后,他们对马尼拉国际机场进行了全面监控,同时对有关黑社会组织展开了调查,机场没有发现可疑人等,几家纳入视线的黑社会组织也没有半点迹象表明与此案有牵连。他们感到纳闷:绑匪指定叶阿波到马尼拉交款赎人,绑匪究竟隐匿在那里。 这时,中国内地和湘江两地警官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叶阿波的手机上。他们认为:绑匪肯定知道他们已经飞抵马尼拉,那么就应该通过手机传来在何时何地交款赎人的指令。 叶阿波的手机一直没有鸣响。 叶丽丹示意叶阿波给妈咪打电话,了解绑匪是否给家中下过指令。 电话一接就通。 妈咪告知:这半天一夜之内,一直没有接到绑匪的音讯。 两国三地的警官暗暗发问: 绑匪究竟是些什么人? 绑匪究竟玩什么花招? 他们一致认为:速战速决的可能性极小,必须作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于是,在主人的热情安排下,叶丽丹一行四人住进了马尼拉饭店。 同时,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安排好了一切监控设施,重点加强对电话的控制,一旦绑匪与叶阿波电话联系,几分钟时间内就可查明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打出来的。 叶阿波的手机依然没有鸣叫。 骆卡西下令马尼拉各地的警察拉开大网,搜索绑匪的踪迹。 很快,各地警营反馈信息,均无半点收获。 两国三地警官耐心守候。 “嘀嘀嘀!” 手机鸣叫。 这叫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叶阿波的手机毫无动静。 “嘀嘀嘀!” 叶丽丹的手机继续叫个不停。 “喂!哪里?” 叶丽丹接听。 “丽丹!我已与外商进行第一轮会谈,开端很好。外商有兴趣与我方合作。看来这1000万美元的合作贸易有成功的可能。丽丹!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你赶快抓紧会谈吧!早点谈成,早点回来服侍母亲。” “你再坚持两天吧!等我谈成这1000万美元贸易合同回来,服侍母亲的任务全由我包了。那时,我支持你一心一意侦查破案。你说好吗?” “别罗嗦了!你忙你的去吧!” 叶丽丹因为向丈夫隐瞒着真情,心里感到隐隐作痛。这时,她若再听丈夫说下去,她的泪水立刻就会流出来。她假装嗔怪地说: “因为是我的母亲,你怎么会放在心上?!你抓紧时间会谈吧。我等候你的好消息。我正在有事,下次再谈。拜拜!” 叶丽丹说着,收起了手机。 室内恢复了寂静。 两国三地警官依然耐心地守候,希望绑匪尽快来电话接头。 时间飞快流逝,没有任何消息。 叶阿波显得特别烦躁,他一则为老爸的生命安全担心,一则不适应马尼拉这种闷热的高温天气,他嘴里不停地骂着绑匪的母亲。 叶丽丹、何绍军、韦若斯当然也很烦躁,但他们凭警察的特殊修养忍耐着,没有露于言表,更没有骂绑匪的母亲。 这一切,骆卡西均看在眼里。他作为东道主,非常理解同行此时的心情。他曾多次与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联手办案,他了解他们,一个个都具有非凡的敬业精神和超人的聪明才智,还有无人可比的武功。他们没有侦破不了的大案要案、难案疑案。如今中国内地和湘江警官到了他的国土上,他要像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接待他时一样,给他们提供一切方便条件,使他们有宾至如归之感。 骆卡西悄声吩咐部下。 其部下连连点头。 骆卡西挥挥手。 其部下迅速离开了酒店。 临时工作室里,两国三地警官和人质家属继续等待绑匪的信息,非常严密地监视着组成菲律宾共和国的七千多个岛屿上的网络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骆卡西派出去的警官回来了,手里拿着三件马尼拉男子喜爱穿的“巴隆”和一件马尼拉女子喜爱穿的“沙笼”,递给骆卡西。 “来!穿上我们的服装,到外面走走,领略马尼拉湾的热带风光,呼吸太平洋吹来的新鲜空气。” 骆卡西将“巴隆”和“沙笼”分发到每位贵宾手中。 真情难却。 叶丽丹带头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沙笼”,说是衣服,其实就是一条围在身上的宽长的布,样子像印度的纱丽。 叶丽丹穿上非常得体,在场的人都发出了惊讶的赞叹: “啊!真是太美了!好像仙女下凡。” 叶丽丹虽然见惯了世面,也不禁露出几分羞色。 何绍军、韦若斯、叶阿波都换上了“巴隆”,他们的皮肤本来就白,穿戴上这种短袖的洁白衬衫,越加显得英俊洒脱。 骆卡西留下几名部下在马尼拉饭店的临时工作室里继续担任监控任务,他带了国际刑警的三位同行和叶阿波走出马尼拉饭店,领略马尼拉湾的风光。 马尼拉的确是一座美丽的城市,随处可见婀娜多姿的椰林,在繁华的市区街道上,布满了具有东方民族特色的庭院建筑和具有西方现代化色彩的高楼大厦。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映红马尼拉湾畔的房屋、椰树,景色最为美妙而神奇。 骆卡西向贵宾们介绍:马尼拉在二次世界大战前,到处是黄土街道,每次大雨之后变得泥泞不堪,而当时的交通工具马车就常常在这泥泞土路上行驶,因而马尼拉由“马在泥中拉车”而得名。如今随处可见的椰林,不仅美化了城市,使马尼拉这座具有三百多年历史的港口城市更加妩媚、更加富于浓郁的热带韵味,而且是菲律宾人的生命之树,在经济上给以慷慨恩赐。 叶丽丹一行听着这美丽的传说,目睹这美丽的现实,领略自然风光的情绪仍然没有被调动起来。 骆卡西明白,他们的心仍放在绑架案上。 骆卡西非常理解。 他停止了介绍。他用手机接通了马尼拉饭店工作室,询问留在那里值班的警官,有没有发现绑匪的动静。 回答:“没有。” 这时,叶阿波的手机发出“嘟嘟嘟”的鸣叫。 叶阿波赶紧接听。 其他人都注意着叶阿波的表情。 叶阿波接完电话告诉大家: “电话是我妈咪打来的。” 大家追问: “你妈咪说什么?” “她刚才接到绑匪电话通知,交款赎人的地点改在澳门。” 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叶丽丹追问: “什么时间?” “未定。要我们到了澳门再等通知。” 叶丽丹又问: “绑匪向你妈咪要了你的手机号码没有?” 叶阿波回答: “显然没有。绑匪要是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肯定会直接与我通电话。” 叶丽丹和韦若斯耳语了几句。 韦若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俩同时拿出手机,一个接通湘江,一个接通广州,各自要求本部,立即查明刚才打到叶家去的电话的源头。 很快,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回电:打到叶家去的电话,非内地电话。 接着,国际刑警湘江支局回电:打到叶家去的电话,系本港油麻地的电话号码。 叶阿波火气冲天,骂道: “该死的绑匪!指挥我们漂洋过海,东奔西走。原来他隐匿在油麻地。韦警官!我恳求你调集飞虎队,包围油麻地,活捉绑匪,解救我老爸。” 韦若斯摇摇头。 叶阿波朝叶丽丹投以征询意见的目光。 叶丽丹也摇摇头。 叶阿波不解地问道: “怎么?难道我们还要听从绑匪的调遣吗?!他要我们来马尼拉也好,又要我们去澳门也好,都是在试探我报警没报警。如果还照他说的去做,时间长了,他发现我已报警,就会杀害我老爸,甚至灭我全家。” 叶阿波说着,竟对着马尼拉湾嚎啕大哭起来。 骆卡西连连安慰他,并给他擦眼泪。 叶丽丹对叶阿波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刚才说的又对又不对。你放心!我们一定安全解救你老爸。” 说着,她拉了韦若斯、何绍军走到一旁,谈了自己的看法。 韦若斯、何绍军连连点头表示完全赞同。 叶丽丹对骆卡西说: “骆警官!请为我们准备四张回深圳的机票。” 骆卡西说: “我马上就办。你们放心去吧,我这边的监控力量不撤,万一绑匪潜入我境内,那就是自投罗网。不过,根据目前情况分析,绑匪暂时不在马尼拉。” 何绍军对他竖起大拇指,道: “英雄所见略同。你与叶警官、韦警官的看法完全一样。” 三位警官同时朗朗笑道: “谁叫我们都是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呢?!” 叶阿波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如坠云里雾里。 第16章 女警官隐瞒真情 夜深了。路上车辆稀疏,路面显得宽阔坦荡。 何绍军驱动小轿车向前飞驰。 路迢迢,野茫茫,一片片荔枝林,一块块香蕉园,一幢幢小楼,一座座小桥,从两旁忽闪而过。 车上静悄悄。 乘车的人好像都在欣赏窗外的夜景。其实,他们谁也没注意这一切,而是各自想着心事。 叶阿波钦佩叶丽丹胆识过人,她不按绑匪的指令,到澳门交款赎人,而断定绑匪隐匿在东莞。 她一走出深圳机场,就率领他们直赴东莞,寻觅绑匪踪迹。 他赞成叶丽丹的分析和部署,但他十分担心老爸的性命安全,也牵挂家里人的安危。绑匪没有勒索到500万元美金,该不会将老爸杀害吧?该不会对他妈咪和弟弟妹妹下毒手吧? 韦若斯一门心思分析绑匪的去向和人质的处境。绑匪调他们去马尼拉,还要调他们去澳门,都是玩的老鼠逗猫的鬼把戏。将他们玩疲了,再出其不意,取走赎金。 他们绝对不上绑匪的当。根据各种情况分析,绑匪隐藏在东莞的可能性极大。他们嘴里答应绑匪去澳门,而行动上则深入东莞,寻觅绑匪踪迹。 他很想给叶丽丹好好参谋,可他毕竟对珠海、东莞的社会环境、治安状况、地理地貌、风俗人情不熟悉,拿不出有价值的意见。随着两地警方合作的不断深入,尤其是1997年湘江回归以后,作为一名负责湘江与内地合作事务的警官,对这些方面的知识需要的越来越多,他要乘这次机会,多搜集,多学习,多掌握,不懂的问题就向叶警官、何警官请教。 叶丽丹微闭双眼,头枕靠椅,鹅蛋脸显得超乎寻常的平静,表面看来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其实,她内心正如南海的波涛,奔腾不息。 她想得最多,最复杂。因为她面对的矛盾最尖锐,承受的痛苦最沉重。母亲的安危、女儿的安危、马来西亚老板的安危,都系在她的心头。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速离马尼拉,也不按绑匪指令去澳门,是不是因为自己心里牵挂着母亲、牵挂着女儿,而存有私心,急回东莞?她明白作出这一决定是要担很大风险的。只要自己没有私心,风险再大,她也无所畏惧。 此时,她强迫自己,不想母亲,不想女儿,只想如何解救人质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 眼下,珠海刑警是否查明绑匪在东莞的窝点?是否找到人质的下落?该不会一无所获吧!珠海刑警有着侦破无数大案要案的光荣传统,尤其是在惩治绑匪,营救人质方面,更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那年,澳门绑匪陈志坚绑架澳门成昌烟酒行老板老敬芳、经理梁铁成,潜入珠海,向其家属勒索30万元美金。那是澳门近80年来发生的一起最大绑票案。震惊港澳,影响世界。 一时间世界各地到澳门、珠海投资经商、观光旅游的人大为减少。以粤澳治安联络官、珠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周有祥为首的一班刑警与澳门警方密切联手,采取声东击西,诱蛇出洞的办法,在拱北宾馆门口活捉了陈志坚。继而在澳门半岛的一座建筑工地的地下室里成功地解救出老板老敬芳和经理梁铁成。 哎呀!太可怕了!她想起老敬芳、梁铁成被绑架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情景。她眼前立刻浮现出女儿姝玲被囚禁在山洞中的一只铁笼子里,伸出手呼喊、求救的情景;女儿姝玲被捆吊在建筑工地的地下室里,头发湿淋淋,浑身是伤痕的情景;女儿姝玲被按倒在出租屋的水泥地面上,周围是一双双狰狞的眼睛,一颗颗烧红的烟蒂,稚嫩的脸上、手上、腿上烫满血泡的情景。 “天啦!” 叶丽丹惶恐、惊叫。 韦若斯、叶阿波奇怪地望着她,问: “叶警官!你怎么啦?” “丹姐!你怎么啦?” 叶丽丹自知失态,赶紧装得若无其事地说: “对不起。我做了一个恶梦。一条龙从南海跃出,朝我们扑来。” “好啊!好啊!” 叶阿波高兴地说: “龙是吉祥之物。我妈咪常说,梦见蛟龙腾飞,必有好事来临。看来,此次东莞之行,肯定能顺利解救我老爸。” “是啊!是啊!” 韦若斯嘴里连声附和,心里却颇感奇怪,像叶丽丹这样大智大勇的人,怎么会被恶梦惊吓,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他暗暗观察叶丽丹的眼神。 何绍军没有吭声。 他知道叶丽丹心里有痛苦。 不过,他只以为叶丽丹是想到了病榻上昏迷不醒的母亲。此时,他还不知道叶丽丹的女儿姝玲被绑架。 何绍军一手掌握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拨通了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住院部的值班电话: “喂!请喊408房的姝玲小姑娘接电话。如果她睡了,就喊邝美蓉小姐接电话。” 叶丽丹听了,赶忙制止: “这深更半夜的,打什么电话!吵得值班护士不安。关掉,关掉,赶快关掉。” 何绍军说: “医院的电话,只有这深更半夜打起来才快捷。没关系,总得让值班的护士有点事做嘛。” “关掉!关掉!” 叶丽丹仍然坚持。 “反正人家已经喊去了。看,这不是来了吗!” 何绍军说着,对电话那头回答: “喂!我是何绍军。你是邝小姐。哦!麻烦你啦!姝玲小姑娘呢?” 叶丽丹生怕露出马脚,一把夺过何绍军的手机,与对方说话: “邝小姐!又给你添麻烦,连睡觉也不得安宁。” 她为了不让韦若斯、叶阿波知道她母亲病危的事,她含糊地问: “还是跟前两天一样吗?哦,是一样。” 何绍军侧过头,对着手机叮嘱: “需要什么贵重药物,你只管要医生用。为了挽救叶母的生命,不惜一切代价。” “叶母!” 韦若斯、叶阿波同时一惊,问: “叶警官!你母亲病危?” 叶丽丹遮掩: “不是我母亲。” “谁?” “是我一位同事的母亲病了,正在医院抢救。” 叶丽丹朝何绍军递眼色。 “是的!” 何绍军附和: “是我一位同事的母亲病危住院抢救,而我那位同事要出国办案,没时间服侍,只好请了同病房的病友帮忙照料。” “何警官!注意前面。” 叶丽丹生怕他又露出破绽,打断他的话。她很想知道天河派出所解救姝玲的进展,欲探问邝美蓉,派出所是否与她有过联系。但她顾虑身边的三个人,若是被他们听出,肯定会阻止她眼前的行动。她强忍着,不准备问。这时,却听到邝美蓉问道: “叶警官!你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都怪我,没尽到责任。我要是不离开姝玲,绑匪就没有机会对她下手绑架。嗯嗯……” 电话那头,邝美蓉哭得好动情,好伤心。 叶丽丹也想哭,但她不能哭。她抑制着泪水,说: “邝小姐!这不能怪你。只怪那些伤尽天良的人。你没有对派出所的同志说是我的女儿吧?” 邝美蓉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好稀里糊涂地回答,是我的女儿。这,这多不好意思呀?” 叶丽丹说: “你回答得很好,邝小姐。” 何绍军听着,感到很奇怪,但他听不出什么头绪,感到叶丽丹有什么重大事情瞒着他。他问: “邝小姐说什么啦?” “没说什么!” 叶丽丹回答,又对着手机说: “邝小姐!一切拜托你啦!” 她关掉了手机,还给何绍军,显得无事一样。 何绍军疑惑不解,一路上不时用探究的目光对叶丽丹进行仔细观察。 小轿车飞奔。 看看离东莞市区近了,叶丽丹打开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东莞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的电话。 她在电话中一开口,东莞值班警官就听出是她的声音,马上向她报告: 珠海、东莞两地警官,根据绑匪打到湘江叶家去的电话,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窝点。 叶丽丹听了兴奋不已,她问明窝点所处位置,朝何绍军做了个手势。 何绍军点点头。 小轿车穿街过巷,朝绑匪的窝点驶去。 第17章 黑夜监控 绑匪的窝点原来是一栋出租屋。 午夜已过,尽管东莞的夜生活与深圳、珠海、广州没有什么区别,酒家、夜总会、舞厅、桑拿浴都是通宵达旦地迎来送往,忙碌不停,但与白日车水马龙的景象比较,整座城市还是显得宁静多了。四周被夜色紧紧地围裹,窗户、门洞、都闭拢了眼睛,只有附近的那条夜市街灯火如昼,还不时传来猜拳行令、嘻笑放浪的声音。 出租屋里没有灯光,没有声响。是绑匪和人质都已入睡?还是已经转移?不然为何没有半点动静。 叶丽丹、何绍军隐藏在一丛芭蕉树后,睁大眼睛,注视着出租屋及其周围的一切。 他俩不时低声耳语,交换各自的分析。 小轿车停放在附近的棕榈树下。 叶丽丹没有让韦若斯、叶阿波下车,这里气温炎热,蚊子成群,他俩在优越、舒适的环境里工作、生活惯了,恐怕难以适应这种艰苦的环境。当然,她没有明说,以小轿车需要看守为由,将他俩留在车上。不过,他俩透过车窗玻璃,对出租屋和周围的一切也能看得明白。 这时,埋伏在四周的刑警都睁大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握紧一支支锃亮的钢枪,紧盯着出租屋内不挪移。 天气闷热,每一个刑警身上都汗珠滚滚,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馊味。成群结队的长脚蚊,飞起,落下,落下,飞起,朝刑警身上狂轰乱炸,凡是衣服遮挡不到的地方都会遭到无情而猛烈的袭击。刑警们承受着,为了不暴露给绑匪,不能驱蚊,不能扇风,不能挪移。 这些,叶阿波均看在眼里,他觉得内地刑警实在太苦太累,心里过意不去。他向韦若斯要求: “向叶警官建议,干脆冲进出租屋,探个水落石出。既可早一刻救出我老爸,也免得内地警官多受罪。” 韦若斯摆摆手,说: “不行!如果绑匪隐藏在出租屋内,手中有武器、有炸药,这样冲进去,他们在高处,内地警官在低处,势必造成伤亡,你老爸也休想活命。如果绑匪和你老爸不在出租屋内,这样冲进去,就会打草惊蛇。你不是曾向绑匪保证,不再与警方联系吗?绑匪发现警察跟踪,勒索500万元美金无望,那就不单是割掉你老爸的耳朵,势必对你老爸下毒手。你说是不是?” 叶阿波沉吟不语。 韦若斯说: “叶警官非等闲之人,她定有周密部署。关键时刻要沉住气,操之过急,往往会误大事。” 叶阿波依然不语。 韦若斯又说:“再说,这里是内地,不是湘江,不是英国,也不是马来西亚,到了这里,我们只能听从叶警官的指挥。” 忽然间,一对青年男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半搂半抱,看看这边,望望那边,走几步,停一阵,又走几步,又停一阵,移向出租屋。 埋伏四周的刑警都看得一清二楚,无一不握紧了手中的枪,作好了冲上去,将其活捉的准备。 叶丽丹传了个暗号,示意大家沉住气,稳住阵,没有她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芭蕉树下,箭竹丛中,楼房暗处,垃圾屋旁,除了蚊子嗡嗡叫,没有别的声响。 两个青年男女搂着,拥着,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经过棕榈树下。 “哎哟!” 他俩碰到了树荫下的小轿车,发出一声尖叫。 “该死的!怎么把车停在这里?碰伤了我的脚。” 女子嗲声嗲气地埋怨道。她脱掉脚上的一只高跟鞋,朝小轿车高高举起,既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身边的男子下达命令: “给老子砸烂它!砸它个稀巴烂!” 车上的韦若斯、叶阿波看得清楚,听得明白。这女子要砸车,叶阿波急了,欲推开车门,下车制止。 韦若斯一把牢牢地抓住他不放,并将他按倒在座位上,自己的头挡住他的头,那情形似乎一对男女在狂烈地亲吻,忘记了世界上的一切。 这时,他俩听见小轿车外面的对话: “别砸!别砸!看看是什么车。” 那位青年男子说: “哦!黑牌。外商的车。” “看看!外商带了倩妹,在这里做爱。” 青年女子说。 “哇!看这种事,背时。快走!快走!” 青年男子招呼。 “都怪你!你不啃我,也不会碰到这种鬼车。” 青年女子责怪。 “好啦!好啦!亲爱的!” 这对青年男女继续你搂我抱,走到出租屋门口,停下,没有敲门,没有开门,而是紧紧搂成一团,发出青蛙般的“咕咕”叫声。 叶丽丹靠拢上去。 何绍军担心她有危险,紧随其后,确保安全。 叶丽丹挥手制止。她以训练有素的动作,跃到两个男女背后,严密监视。 何绍军依然留在芭蕉树下,目光随着叶丽丹的举止挪移。这时,他的手提电话响起,他紧贴耳朵接话。 这个电话是文克清从湘江打来的,他责怪何绍军,他女儿姝玲被绑架,何绍军与叶丽丹把这样大的事隐瞒着,既不告诉他,也不设法解救。如果姝玲被绑匪残害,他要找何绍军、找叶丽丹拼命。 何绍军听了惊得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告诉文克清,他根本不知道姝玲被绑架的事。他问文克清是从哪里知道的,有没有搞错。 文克清没有回答是从哪里知道的,只说千真万确,没有搞错,女儿姝玲已被绑架,女儿姝玲正在绑匪手中。他请何绍军报告领导,安排叶丽丹迅速追踪绑匪,解救自己的女儿。 何绍军向他保证,只要姝玲真的被绑架,他一定照他说的去做。他安慰文克清,叶丽丹是反绑架的高手,在国际警坛享有赫赫威名,降服了许多跨国跨地区作案的绑匪。她完全有能力、有智慧,活捉绑架姝玲的绑匪,解救自己的亲骨肉。 电话那头,文克清伤心地哭了,连声说谢谢。 何绍军手握大哥大,痴痴地盯着叶丽丹的背影。他眼前连连闪现着这两天两夜来叶丽丹的表情、神态;他耳边频频回响着这两天两夜来叶丽丹的声音、语言。他随叶丽丹离广州,奔珠海,赶深圳,飞向马尼拉,然后又速离马尼拉,急回深圳,直抵东莞。一路上,他早已察觉叶丽丹的情绪与往日有些不同,似乎有什么大事隐瞒着,不愿让他知道。天啦!岂止是她母亲病危住院,还有她的亲生女儿姝玲被绑架。双重灾难降临到她头上,她竟然不声不响地承受着,不向领导报告,不让同事知道,义无反顾地担当起解救马来西亚老板的重任。这真是天底下难找的坚强女子。 何绍军钦佩、感动,眼里悄悄流出了泪水。 他顾不得服从叶丽丹的命令,敏捷地跟了上去,确保她的安全。 这对青年男女在出租屋门口亲热了一阵,松开,依然不敲门,不开门,慢慢掉转身,仔细观察四周,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手牵手原路返回。 叶丽丹、何绍军赶快隐蔽,待这对青年男女从面前走过,从上到下,从左至右,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叶丽丹、何绍军都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青年男子,不就是那个曾经戴眼镜的小胡子青年吗? 第18章 奇怪男女 叶丽丹、何绍军紧盯着这对青年男女,看他俩究竟要干什么。只见他俩走进前面的夜市,在一个饮食摊前坐下,点了海鲜,要了生啤,男向女伸筷,女朝男举杯,一杯一筷,一筷一杯,情意绵绵,无休无止地往嘴里填。 叶丽丹盯着小胡子青年,想从那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中,看清其究竟是个什么人。这两天两夜的时光里,在广州、珠海、东莞不同的三个城市见到他,而且他都走在她的前面。是冤家路窄,还是纯属巧合。 她在三个城市,三次见到这个小胡子青年,每次见到都是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情态,反差那么大。在邝美蓉面前,他是那样彬彬有礼,脉脉温情,而且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既有书香子弟的气质,又有商海巨头的派势。在珠海下栅的公路上,他是那样狼狈不堪,凄惨可怜,可又装模作样,虚伪不实。她当时就已对他产生怀疑,没有照他说的去追赶劫持他的出租车,而是打电话到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住院部,与邝美蓉小姐通话,侧面了解小胡子青年、她的男朋友究竟是个什么人。邝美蓉对他充满了情意和好感。她从湖南初到广州时,小胡子青年是她的忠实听众,无论她到哪家夜总会、歌舞厅唱歌,他只要知道,都要赶去听,并献上最美丽的鲜花。后来,小胡子青年成了她的义务保护人,无论她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想方设法予以帮助。 叶丽丹不便再往深里追问,她对邝美蓉也不完全了解,不知其底细,问得太多太细,对哪一方都不利。 叶丽丹为了做到两不误,当即从珠海市公安局调一辆警车,载了小胡子青年,按其指定的地点,追赶逃逸的出租车。 她和何绍军按原计划,赶往珠海拱北宾馆会晤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和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的公子叶阿波。 当时由于时间紧迫,叶丽丹没有顾得上向珠海市公安局负责追捕出租车的警官了解后来的进展情况,就匆匆飞往马尼拉。 今夜,她从马尼拉来到东莞,为何这小胡子青年也到了东莞?劫持他的出租车追上了没有?他到医院治伤了没有?他那样钟情于邝美蓉,为何跑到这里玩女人? 叶丽丹正想得入神,忽听身后的何绍军悄声说: “这对狗男女,看来是吃宵夜,实际是在窥伺出租屋四周的动静。” 叶丽丹悄声问: “从举止、服饰、气质来看,你认为这小胡子男人像不像绑匪头子?” 何绍军说: “不像!顶多是绑匪头子派来的马仔,打探虚实而已。” 叶丽丹又问道: “这青年女子呢?是绑匪团伙成员,还是别的什么人?” 何绍军回答: “可能是绑匪团伙成员,也可能不是绑匪团伙成员,或许是小胡子青年为了发泄临时抓的一只‘野鸡’。暂时还看不准。” 叶丽丹说: “继续观察,切不可打草惊蛇。” 何绍军说: “照你说的办。” 这里,除了蚊子狂轰乱舞,歌唱吼叫,除了夜市街上喊吃喊喝,打情骂俏,足以显示这城市一角的存在外,好像别的什么都没有。 时光悄悄流逝。 热浪阵阵袭人。 叶丽丹、何绍军和珠海、东莞两市公安局的同行们,依然隐蔽在芭蕉丛中、棕榈树下、高楼暗处、垃圾站旁,监视着出租屋和仍在举筷端杯的这对青年男女。 他俩的嘴似乎是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一盘一盘的海鲜,一扎一扎的生啤,不断线的涌进,无一不被接收。 叶丽丹对身边的何绍军说: “他俩若一直这样吃喝下去,吃喝到天亮,我们怎么办?” 何绍军说: “如果他俩是绑匪团伙成员,那就有可能奉了主子之命,在这里转移我们的视线。” 叶丽丹说: “照你这么说来,绑匪已经知道我们潜伏在这里罗!” 何绍军说: “绑匪狡诈多端,加之有先进的技术装备,说不定已经将我们的行踪掌握得清清楚楚。” “别急!” 叶丽丹说: “忍耐,等待,也是智慧、勇气的较量。一定要沉住气,仔细观察。” 就在此时,这对青年男女放下杯筷,起身,小胡子男人歪歪斜斜,一副醉态,青年女子将其搀扶着,俩人互依互靠,摇摇摆摆,朝棕榈树下的小轿车走过来。 走近了,他俩的腿再一次碰到了小轿车的尾部。 小胡子男人俯下身,拍打着小轿车,骂道: “你这家伙,胆敢挡我的道!滚开!” 青年女子将其扶着,说: “你喝醉了。醉鬼!走!走呀!” 何绍军眼里喷火,欲冲上去。 叶丽丹按住他,不让挪移。 他俩继续观察。 由于他俩没有作出反应,珠海、东莞两市公安局的刑警也按兵不动,原地监控。 小轿车内,韦若斯、叶阿波却不得不作出反应。 韦若斯有着随机应变的丰富经验。他想如果不理不睬,这对青年男女不是绑匪,倒也没什么,这对青年男女是绑匪,就会认为小轿车是在监视他们的窝点。不管这对青年男女是不是绑匪,作出反应才算上策。 叶阿波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要推开车门出去。 韦若斯不让,用英语轻声说: “你这样出去,若他们正是绑匪,我们不就露出马脚了吗?你依然蒙住脸,扮着女人,呆在车上不动。我下车,对付他们。” 叶阿波觉得他说的十分在理,照办。 韦若斯推开车门,下车。 他显示出标准的绅士派头,扬起右手,故意用流利的英语和生硬的汉语招呼道: “哈罗!先生!小姐!有何贵干?” 小胡子男人扭过头来,歪着脑袋,凑近韦若斯,说: “哈罗!先生!你好!” 青年女子说: “先生!他喝醉了。” “我没有醉!我没有醉!” 小胡子男人说着,朝韦若斯伸出手,说: “外国朋友,你好!” 他没有握住韦若斯的手,而是蹲下身子,一副要呕吐的痛苦样子。 青年女子对韦若斯陪着笑脸,说: “先生,对不起,他喝多了,他喝醉了。” 说着,她扶起小胡子男人,朝夜市走去。 小胡子男人招呼韦若斯: “先生!来,来喝酒!来呀,来喝酒!” 这对青年男女走进夜市,回到饮食摊前,重新坐下,依然伸筷,依然举杯。 韦若斯回到小轿车内。 叶阿波对他说: “我看这就是两个望风的绑匪,对你装模作样,目的是试探真假。” 韦若斯说: “有可能。” 叶阿波说: “要么将他俩抓起来,逼其交出我老爸现在何处。要么与他俩接头,交给500万元美金,赎回我老爸。像这样既不抓人,又不接头,等到什么时候?” 韦若斯说: “不行!叶警官破案,历来是不到火喉不揭锅。你千万不能乱来,那会坏了她的部署。” 叶阿波说: “韦若斯警官!在湘江,你说干就干,对付黑社会,对付绑匪,你什么办法都有。在马尼拉,你也同样有胆量,有主意。到了内地,你为何就变了样呢?” 韦若斯说: “我早就给你讲过,内地与湘江情况不一样。到了内地,我们必须听从叶警官的指挥。” 叶阿波说: “我觉得她犹犹豫豫,婆婆妈妈,办不成大事。不管这对青年男女是不是绑匪派来望风的,反正已经发现、包围了绑匪的窝点,冲进去抓人不是现成的吗?还要等,等到绑匪把我老爸折磨死了,抓住绑匪又有什么意义呀?!” 叶阿波说着,差点哭了。 韦若斯安慰他,绑匪的目的是要钱。绑匪没拿到钱之前,不会对他老爸下毒手。 叶阿波还是坚持赶快行动,错过眼前良机,将来后悔莫及。他建议: 由他提着500万元美金走向绑匪窝点交款赎人,如果这对青年男女是绑匪头子派来望风的,很快就会作出反应。如果这对青年男女不是绑匪头子派来望风的,就会无动于衷。 叶阿波说完,不等韦若斯同意与否,提起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推开车门,朝绑匪的窝点出租屋走去。 韦若斯毫无思想准备,伸手抓都来不及。他想追,他想喊,又担心暴露给绑匪。这个闯惯了大风大浪,善于随机应变的英格兰警官,此时竟慌乱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韦若斯看见芭蕉丛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叶阿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了进去,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韦若斯知道,芭蕉丛中隐蔽着叶警官、何警官,他虽没看清是谁伸出的手,但有一条他可以肯定,叶阿波已经到了叶警官、何警官中间。谢天谢地,叶阿波贸然行动,由于叶警官、何警官及时采取对策,未引起仍在夜市摊上吃喝的这对青年男女的注意。 韦若斯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责怪叶阿波不该因救父心切,而不服从叶警官、何警官的指挥。 这时,叶阿波也正为此而感到羞愧。当他提着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下车,走向绑匪的窝点出租屋,突然毫无感觉地被拖进了芭蕉丛中时,他险些吓破了胆,以为是绑匪对他下毒手。 他醒过神来,看清是叶警官、何警官,便说出了自己此举的目的。他特别说明,他的举动没有征得韦若斯警官的同意,而且遭到韦若斯警官的坚决反对。 他着重强调,他担心老爸的生命安全,心里实在着急,生怕错过了眼前与绑匪接头的机会,将来后悔莫及。 叶警官、何警官都表示理解他的心情,劝他不要着急。不急,才有良策妙计,周密部署;不急,才能把握大局,最终取得胜利。 何警官还悄声告诉他:要说着急,叶警官在他们当中应该是最着急的一个。因为她那10岁的女儿姝玲同样被绑匪绑架,绑匪也同样给她打电话勒索500万元美金,她没有顾得上去解救;还有她那年高六旬的母亲,病危住院,昏迷不醒,她没有顾得上服侍、照料,而一头扎进了解救他老爸的工作中。何警官强调: 叶警官若及时解救了他父亲,她不就可以赶紧去解救她的女儿,服侍她的母亲吗? 叶阿波被深深打动,泪水在眼眶里旋转,胸膛像海水一样起伏。他紧紧抓住叶丽丹的手,不知说钦佩,说感谢,还是说对不起。他简直无地自容,因为他的莽撞、自私,险些误了整个大事。他希望叶警官狠狠责怪他几句,那样,他内心的惭愧才能减轻几许。 然而,叶丽丹偏偏没有一句责怪,而是用亲切、鼓励的眼神,给了他安慰。相反,叶丽丹倒是责怪了何警官,不该把她家里发生的事讲出来,增加了大家的心里压力。她追问何绍军: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姝玲被绑架?” “是你丈夫打电话告诉我的。” 何绍军回答。 “啊!他知道了!他从哪里得知的呢?” 叶丽丹惊讶不安,又道: “这会给他正在洽谈的生意造成很大影响呀!” 叶阿波没有想到,他面前的这个中华女警官,处处、事事、时时总是替别人想得多。此次来内地解救老爸,竟遇到了中华民族中这样完美、崇高的女性。他心中连连说: 庆幸!庆幸!往后只要听她的,绝对不会错。 第19章 夫妻低语 叶丽丹、何绍军、叶阿波继续隐蔽在芭蕉丛中,韦若斯独自坚守在小轿车内,埋伏在四周的刑警也都一动不动,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一支支锃亮的钢枪,紧盯夜市摊上的那对青年男女和那栋出租屋不挪移。 那对青年男女依然伸筷,依然举杯。 那栋出租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叶丽丹抓住这难得的闲暇,拨打丈夫的手提。她想安慰克清,不要被女儿遭绑架的消息击倒。姝玲是她和克清爱情的结晶。自从有了姝玲,他们的生活更甜蜜。 平时,克清只差把姝玲含在口里养。每晚睡觉前,要吻;每日起床时,要亲;每次外出归来,总是带回新的玩具和好吃的东西。小孩子,难免有调皮、撒娇的时候,可他从不骂,从不打,谆谆教育,循循诱导。天底下难找克清这样的慈父。 如今,克清得知女儿遭绑架,一定如五雷轰顶,乱箭穿心。 她要克清坚强些,经受起这场灾难的磨炼。 可她刚拨完号,又赶紧关机。 因为她自己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无力说出安慰克清的话语。与其安慰克清,不如催他赶快回来,共同设法解救女儿。 她又打开手机,按下丈夫的手机号码。刚按完,她又赶紧关机。不!丈夫重任在身,不能影响他为公司洽谈1000万元美金的生意。克清即使回来,也拿不出解救女儿的妙计。解救女儿,只能依靠天河路派出所的同行们。 这时要不要与丈夫通话。叶丽丹犹豫。 紧接着,她又打定了主意,尽快与丈夫通话,鼓励他顶住灾难,承受起打击,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切不可因女儿遭绑架,而放弃正在洽谈的1000万元美金的生意。相反,一定要把这宗生意谈好,谈成功,确保公司的生存与发展。 叶丽丹再次打开了手机。 “嘀嘀嘀!” 叶丽丹尚未按号,手机响起。 她生怕被那对男女听到,赶忙捂紧,接话。 她听见了丈夫熟悉的声音: “丽丹吗?姝玲下落如何?” “……” “丽丹!你要把真实情况告诉我呀!” “……” “丽丹!你听见了吗?你怎么不回答?” “……” “丽丹!我问你姝玲下落如何?你要如实答话。” “……” 叶丽丹的嘴唇几次张开,又几次闭拢。对丈夫的问话,她不知怎么回答?说姝玲下落不明?说警方正在四处寻找绑匪,想方设法解救姝玲?说姝玲很快就会回到她身边?平时极善言辞的她,无论在中外记者的麦克风前,还是在与世界各国警官共商联手打击国际犯罪的谈判桌上,她都能应答自如,谈笑风生,令中外记者倾倒,使各国警官钦佩。 此时,对于丈夫的问话,她却无言以对。 叶丽丹只觉得丈夫的一声声追问,像一把把尖刀,扎在她的心上,她浑身剧痛,震颤。是呀!姝玲下落如何?她曾无数次从境内境外,国内国外的绑匪手中解救人质,她了解形形色色的绑匪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尽人性,残暴无情,为了金钱,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此时,姝玲在绑匪手中,会受到何种摧残、折磨呢? 她不敢想象。 她越是不敢想象,她就越无法回答丈夫的问话。 她越无法回答丈夫的问话,心里就越加痛苦难受,泪水滑出眼角,挂满两腮。 这一切,何绍军均看在眼里,他透过斑驳的树影,看见一行行晶亮的泪水,正顺着那美丽、端庄的脸蛋往下流淌。 他这是头一回发现叶丽丹流眼泪。他心里暗暗震惊。人不伤心不流泪。何况叶丽丹这样坚强的人。眼下,叶警官遇到的伤心事的确太多了。 何绍军虽然听不到手机中的声音,但他从叶丽丹的神情能完全判断出,是谁在与其通话。 他也明白,女儿遭绑架,做父亲的当然很关心、很牵挂。文总经理一定是在询问姝玲的下落。叶警官当然无法回答。他看见叶丽丹欲关机,那样子却又不忍关掉。 何绍军伸手,欲接过叶警官的手机,回答对方的问话。 叶丽丹紧握着,不让,并越加贴紧了自己的耳朵,听着里头的问话。 “丽丹!你是不是已经派人展开了营救女儿姝玲的工作?” “……” “丽丹!你是在亲自上案,追寻绑匪,解救女儿吧?” “……” “丽丹!是何安排,你要告诉我,好让我心里踏实呀!” “……” “丽丹!你不相信我?你怕我坏了你的部署?” “……” “丽丹!你别哭!你答话呀!” “……” 叶丽丹没有回答,因为她无法回答。为了解救叶正光,她根本顾不上解救自己的女儿。她不愿编造谎言哄骗丈夫,可又不能实情实说,丈夫得知她未设法解救女儿,肯定会怒火万丈,肝胆俱裂。这对他的身体,对他正在洽谈的1000万元美金的生意,都会造成极大的不利。 她与文克清结婚12年来,一直坦诚相见,心心相印,不存在隐瞒什么,保留什么。眼下却坏了这个规矩。女儿遭绑架,绑匪向她勒索赎金500万元美金。她身为反绑架的高手,不能亲自去追踪绑匪,解救女儿。她心里已经十分痛苦。此时,她对自己的丈夫又不能说真话,更是苦上加苦。 “叶警官!这对青年男女老是这样吃喝下去,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叶阿波又着急起来。 他只顾解救自己的老爸,没有替叶丽丹想一想,更不知道叶丽丹此时的难处和痛苦。 何绍军本想责怪他两句,可他终于忍住了。他只是拍拍叶阿波的肩膀,轻声说: “耐心等待!” 叶丽丹也拍了拍叶阿波的肩。 叶阿波不再吱声。 “丽丹!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你要回答呀!” 叶丽丹听见文克清在电话那头急切、焦灼地催问。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轻声回答: “克清!你要多加保重。” “丽丹!你快说,姝玲下落如何?” “克清!” 叶丽丹终于回答: “天河路派出所正在设法解救姝玲。” “那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我正在执行上级交给的特殊任务。” “丽丹!你也太不像话了。母亲病危,你丢下不管。女儿遭绑架,你也丢下不管。还有什么特殊任务比挽救自己的亲骨肉更重要的吗?” “克清,你不能这样说。” “我就是要这样说,而且我还要对你的上级这样说。我要求你的上级让你放下一切任务,一门心思去解救我们的女儿。” “克清!你不能这样。我是人民警察,又是国际刑警联络官。不能为了小家而舍弃国家利益于不顾呀!” “那好!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女儿,我不能不要。让你去为国家挑重任,我马上离开湘江回内地,解救我的女儿。” 显然,文克清生气了,动火了。 叶丽丹听着,心里十分难过。但她并不责怪丈夫。她理解丈夫的心情。天下父母,谁不疼爱自己的亲生骨肉呢?何况克清与姝玲之间的父女情,远远超过了常人。 她想:克清既然要回来,太好不过了。自己眼前不能放下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的任务,去解救自己的女儿。女儿是死是活,下落不明。克清回来,可以配合天河路派出所,尽快追踪绑匪,解救姝玲。她对着手机说道: “那好!那你就赶快回来吧!” 说完,她关了手机,注视着夜市摊上的那对青年男女和隐藏绑匪的那栋出租屋。 转念,叶丽丹又觉得要文克清回来十分不妥。她打开手机,连连按下文克清的手机号码,两台手机立刻接通。她说: “克清!你是公司的头头,像这样1000万元美金的生意,一年难有几桩。你不能丢下不做。姝玲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知道你疼她、爱她。可你也知道我也同样疼她、爱她。越是在困难的时候,我们越不能感情用事。要相信公安机关的力量,要相信国家法律的威严。天河路派出所已经受理了我的报案,他们完全有能力、有办法惩治绑匪,解救姝玲。你又不是警察,你即使回来,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你还是抓紧与外商洽谈,争取做成这宗1000万元美金的买卖。克清!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何绍军、叶阿波听了这话,心头为之一震,他俩不约而同地朝叶丽丹投过钦佩的目光。 叶丽丹没有听到文克清的回答,她期待着,手机里仍是一片空白。 她只得关了手机。 夜雾悄悄退去,曙光渐渐升起,那对青年男女也许是吃饱了喝足了,也许是完成了主子交给的任务,起身离开饮食摊。 叶丽丹微微翘了一下她那美丽的下巴。 何绍军心领神会,朝芭蕉树下一挥手,调来两名珠海警官,由他率领着,悄悄跟踪上去。 第20章 一切都无法辨清 楼群、街巷、树木、桥梁,均走出漫长的黑夜,沐浴着金色的霞光,展示自己真实的容颜。 街上的车辆、行人不断增多。 何绍军跟踪那对青年男女还没有回来,出租屋里毫无动静,是继续监控,还是进屋搜索,埋伏四周的警官们,都等待着叶丽丹的调遣与指挥。 叶丽丹皱了皱眉头,吩咐身边的叶阿波道: “往出租屋里打电话。” 叶阿波按了按手机,“嘟嘟嘟”,一阵空叫,出租屋里没人接电话。 “再拨。” 叶丽丹又吩咐道。 叶阿波连拨了三次,出租屋里没有丝毫反应。 “我们上当了。” 叶丽丹说。 “为什么?” 叶阿波问。 “这栋出租屋不是绑匪的窝点。狡猾的绑匪只是盗用出租屋里的电话,与你讨价还价。” 叶丽丹说着,向隐蔽四周的警官们发出了撤退的信号,与此同时,她欲走出芭蕉丛,查看出租屋四周。 叶阿波伸手拦阻,道: “叶警官!如果绑匪隐藏在出租屋里,这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动,前功尽弃吗?” “往你家里打电话,也许能证明我的判断正确与否。” 叶丽丹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 叶阿波不明白地问。 “据我分析,绑匪昨夜没有往你家中打电话。不信,你试试。” 叶阿波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咪告诉他,一夜平静,没有任何电话搅扰。 叶阿波越加不解,不知叶警官凭什么作出的判断。 叶丽丹告诉他: “绑匪知道我们能利用技术手段,鉴定出他们使用的电话号码。所以,绑匪不会使用他们真正的电话,而盗用别人的电话。绑匪也知道我们会对他们使用的电话进行监控,于是,盗用电话后便立即转移、隐藏。” “你昨夜怎么没有想到?” “都因为求胜心切。俗话说,性急吃不了滚汤丸。与狡猾的绑匪周旋,稍不留神,就会掉进他们设下的陷阱。” 叶丽丹说着,走出芭蕉丛,走向出租屋。 叶阿波紧随几步,跟了上去。 叶丽丹伸手阻止,道: “你赶快回小车上去吧!” 叶阿波不肯,坚持说: “何警官不和你在一起,我要配合你行动。” “不!” 叶丽丹说: “韦若斯警官单独在车上,他对东莞的情况不熟悉,你要去给他作伴。” 叶丽丹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另有想法。她干什么事都有两手准备,这就是她超越一般女性的独特之处。她防止自己的分析产生差错,万一绑匪隐藏在出租屋内,与之正面交火,叶阿波携500万元美金跟在身后,一则其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二则不利于她展开搏斗。 她不便对叶阿波说出真实想法,只是催促其赶快回到小车上去,以免韦若斯警官感到孤独。 叶阿波说不出不依的理由,只得提了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朝停泊在棕榈树下的小轿车走去。 叶丽丹独自走向出租屋,有人过来,有人过去,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她考虑怎样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接近出租屋,侦查到里面的动静。 她假装弯腰系鞋带,利用手提电话,命令东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赶快派出两名精干警官,携有关装备到出租屋对面的山头上,观察出租屋内的动静。 东莞警方,立即执行。 叶丽丹直起身子,以一位普通妇女的神态,不急不忙地走向出租屋。 这时,从四周的楼群里来此处锻炼的人越来越多,有打太极拳的,有跳舞的,有跑步的,有做气功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都做得很专注,很投入,如入无人之境,仿佛谁也不注意谁。 叶丽丹很想走进他们中间,了解出租屋里的情况,但不知这些人当中谁可以相信,谁不可以相信。 她的手机传来信号,她又假装弯腰系鞋带,接听电话。 东莞警官向她报告,他们在山头上架起设备,观察出租屋里的动静,由于出租屋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对室内的一切都无法辨清。 叶丽丹关了手机,起身,默神:看来只有自己设法接近出租屋,弄清里面的情况。 恰巧,机会来了。 她看见一辆送牛奶上门的小型运输车直驶到楼群中间,停稳,车上下来两位男工,搬了牛奶,往每栋楼送去。 叶丽丹灵机一动,装着是他们的熟人,招呼着,走了上去。 奇怪,这两位男子一点也不感到唐突、惊讶,似乎真是她的老相识,自然而然地与她应答。 叶丽丹走近,觉得这两张脸的确有几分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究竟在哪里见到过,她却想不起来。她常年侦查破案,接触的人太多,哪能全部记得住。 叶丽丹和两位青年男子搬了牛奶,逐户送到家门口。走到那栋出租屋门口,两位青年男子没往门口放牛奶。 叶丽丹仔细观察,门锁上结了灰尘,门缝里插有搬家公司、家政公司、管道维修公司的名片和各种各样营养液、化装品的产品宣传广告单。 她想:她的判断没有错,出租屋里没有住人,是绑匪盗用了出租屋里的电话。这进一步说明,绑匪对这一带的情况很熟悉。绑匪就在东莞一带活动,不会远离。怎样才能查明绑匪的踪迹呢?眼前的这条线索似乎断了,又似乎没有断,隐隐约约,飘飘渺渺,可见又不可见,可触又不可触。 “小姐!你在看什么呀?” 两位青年男子问道。 “没看什么。” 叶丽丹笑笑回答,一副很随便的神态。 “这是不是你亲戚家?” 两位青年男子问。 “不是呀!” 叶丽丹回答。 “那你为什么跟我们一起送牛奶上门?” 两位青年男子追问。 “我看你俩天天往这里送牛奶上门,服务好热情,我帮你们一把。” 叶丽丹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 两位青年男子笑了,说: “不过,我俩今天是头一回往这里送牛奶。” 叶丽丹也笑了,说: “那我怎么与你们面熟?” 两个青年男子笑着说: “是呀!我们也觉得与你这位大美女很面熟。是在哪里见到过呢?” 叶丽丹的手机响起。 她不知是谁打来的。 她不能当着两个青年男子接话。她赶紧说: “祝两位帅哥好运!下次再见。” 两个青年男子回礼道: “也祝美女好运!下次再见。” 叶丽丹边离开出租屋,边将手机贴紧耳朵。 电话是东莞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打来的,向叶丽丹报告: 辖区户籍民警查明,租赁房屋的夫妻俩已经回北方老家数日,刚才还在齐齐哈尔市的家中接了电话。可以肯定,这对夫妻与绑架案毫无关系。 叶丽丹听了,心想:绑匪会不会是与这对夫妻有过交往的人?不然,为什么盗用这栋出租屋里的电话。她要先查明绑匪是怎样盗用电话的。 叶丽丹走到楼群中间,两位青年男工也随后而来,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坐上小型运输车离去。 叶丽丹从两人的笑容突然想起,在丈夫的公司里,她曾经见到过这两张面孔。 她欲打招呼,可小型运输车离去已远。 她想:那两个青年为何离开了克清的公司,到这里运送牛奶。莫非克清炒了他们的鱿鱼。 她知道,克清对他手下的员工管理很严格,订立了各种规章制度,如有违规违章,又不肯及时改正的员工,他会毫不留情地给予处罚、解聘。 以往,曾有被炒鱿鱼的员工求她出面说情,但她始终坚持一条原则:从不以总经理夫人的身份,干预丈夫公司内部的事情。她能做到的,只是经常提醒丈夫,要秉公无私,公正用人;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要体贴下级,爱护员工。对那些受到处罚或炒鱿鱼的员工,她给予感情上的安慰,精神上的鼓励,经济上的资助。公司员工有口皆碑,都夸她为公司的稳定、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她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普通家属应该做的事。 这两个青年究竟是怎样离开克清的公司的呢?叶丽丹总是处处替别人想得多,替自己想得少。在眼前她遭受各种各样灾难、痛苦,承受各种各样压力和任务的时候,她依然丝毫未改她的这种秉性。 叶丽丹往这栋出租屋的后侧走去。她内心的目的很明确,勘查四周环境,寻找绑匪采取何种手段盗用了出租屋里的电话?她要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可她还没拐弯,看见何绍军站在对面街道的棕榈树下,朝她发出信号。 她心头一喜,以为何警官跟踪那对青年男女有了重大收获。 她赶紧朝棕榈树下走去。 第21章 线索全断了 叶丽丹与何绍军、韦若斯、叶阿波合兵一处,不待她向何绍军提问,韦若斯一个箭步迎上前,紧握住叶丽丹的手,神情十分激动。 他已听叶阿波介绍了叶丽丹家中发生的事。 开始,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要叶阿波重复了一遍。他简直不敢相信,叶丽丹为了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竟然置自己母亲、女儿的生命安危于不顾。两天两夜时光,两度飞越南海,率队往返于中国内地与马尼拉,说的、做的,都是为了追踪绑匪,而只字未提自己家中发生的事。这在他看来,简直是不可理解,不可思议的事情。母亲、女儿高于一切,重于一切,怎么能不去救她们,而全身心地去救别人呢?这种事,在湘江警队,在英国伦敦警察厅,在国际刑警同行中间,决不可能发生。难怪中国人把警察叫人民警察,当一个警察,就是要处处,事事为人民着想,为人民工作。他作为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与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官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以前自以为非常了解他们,其实了解得并不深,并不透。今天,他才真正发现中国刑警的高尚情操与完美境界。 韦若斯内心非常激动,他不知如何表达,只是紧握着叶丽丹的手,连声说: “叶警官,ok!ok!” 叶丽丹不知其意,望着他,有几分莫名其妙。 韦若斯稍稍镇定,说: “叶警官,你不能丢下自己的母亲、女儿不顾。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的任务,有何警官,有我,有叶公子,还有珠海、东莞两市的警官共同完成。你赶快回广州去吧!” 叶丽丹朝何绍军投以责备的眼光,那意思是说不该暴露她家中发生的事,以免增加国际刑警同行心中的压力。 叶阿波说: “不怪何警官,是我告诉韦警官的。” 韦若斯冲何绍军说: “何警官,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叶警官家中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你还瞒着我,还瞒着你的上级。你要赶快向你的上级报告,调叶警官回广州。你还不报告,我就直接向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报告。” 说着,他拿出了手机。 叶丽丹连忙央求道: “韦若斯警官!我们是多年合作的老朋友。今天,一定要请你理解我、支持我,千万莫把我家中发生的事向我的上级报告。那样,就会打乱解救叶正光先生的所有部署。” 韦若斯说: “叶先生的生命重要,要尽快解救。你母亲、你女儿的生命也同样重要,也同样要尽快解救。” 叶丽丹说: “韦警官,你放心。我母亲,有同病室的邝美蓉小姐服侍、照料;我女儿,有天河路派出所的同行解救。老天爷不会那么绝情,我母亲、我女儿都会平平安安。韦警官,我求你,依了我这一回吧!” 韦若斯,这位在国际刑警湘江支局以坚毅、刚强著称的英格兰警官,此时止不住流下了泪水。 他睁大那双蓝眼睛,盯着叶丽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叶丽丹抓住机会,招呼何绍军: “你快说说跟踪的情况吧!” 何绍军摇摇头,叹口气道: “这条线索全断了。” 叶丽丹大吃一惊,追问: “怎么回事?” 何绍军说: “那男子溜掉了,那女子是那男子临时抓来的一只野鸡,对绑架案一无所知。” “你为何没盯住那男子,让他溜走了呢?” 叶丽丹明显带着责备的口气,追问道: “你又不是没有跟踪经验,究竟是怎么搞的嘛?!” “是我没尽到职责,你处分我吧!” “处分有什么用?不能因为给你处分,就能挽回损失。你快说,那男子是从哪里溜掉的?” 何绍军从头至尾介绍了真实情况。 他和两名珠海警官悄悄跟踪那对青年男女,穿大街,过小巷,转商场,游公园,两男女一直搂肩搭背,亲亲热热。他俩究竟要去什么地方,要干什么,一时观察不出。 何绍军曾几次动了将其抓捕的念头,一则掌握其证据不足,抓了还得放,二则放长线钓大鱼,通过其行踪,找到真正的绑匪,解救人质。他们尽管腰酸腿疼,汗爬水流,有被那对狗男女耍弄的感觉,但还是耐心、谨慎地跟踪。 突然,那对狗男女分别走进了厕所。 何绍军和两名珠海警官立即分工,何绍军守在女厕所外面,等待那个女子出来,两名珠海警官守在男厕所外面,等候那个男子出来。 很快,那女子走出了女厕所,在附近转悠,眼光不时望望男厕所出口处,盼望那男子早些出来。左等,右等,不见那男子的影子,那女子显得烦躁不安,不顾羞耻,冲进男厕所,转身出来时却哭哭啼啼,骂骂咧咧。 何绍军和两名珠海警官觉得情形不对。 何绍军继续跟踪那个女子。 两名珠海警官进入男厕所搜索,没有看见那位男子。 这时,他们才猛然想起,那小胡子男人进入厕所不久,有一位白须长者从厕所出去,原来是小胡子男人化装溜走了。 何绍军和两名珠海警官分析,这女子不是那男子的同伙,不然,不会被甩在这里。 他们紧跟上去,听见那女子还在哭哭啼啼,骂骂咧咧: “骗子,陪他一夜,不给分文,把老子甩下,溜了。讨不得好死。” 他们判断,这女子是那男子临时抓的一只野鸡。 他们将那女子带到就近的派出所,亮明身份,提出问题。 那女子逐一作了回答。果然,她与那男子在舞厅相遇,那男子请她陪一夜,付一千元人民币。她以此谋生,有这样丰厚的报酬,她当然答应。她没有问那男子姓名,也没有打听他是干什么的。这是她的职业特点,今天陪这个,明天陪那个,用不着打听那么多。即使打听,那些男人也不会讲真话。 何绍军他们问来问去,那个女子没有提供半点有价值的线索。 叶丽丹没有责怪何绍军,因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再高明的侦查员,也不能保证从不失误。小胡子青年溜了,这条线索断了。小胡子青年还会不会在邝美蓉面前出现?小胡子青年到底是什么人?是绑匪?是黑社会组织成员?还是那种常见的拈花惹草的生意人?邝美蓉对小胡子青年那样有好感,该不是一伙的吧?若真是那样,有可能是他们设下圈套,绑架了姝玲。若真是那样,母亲的性命难保。 叶丽丹想到这些,不寒而栗。她回想邝美蓉的一举一动,又觉得不会是那种可怕的人。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住院部的值班电话,请值班护士喊来邝美蓉小姐通话。 她刚一开口,邝美蓉就听出是她的声音,告之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她一定尽心料理,请尽管放心。还告之,她到了天河路派出所,了解解救姝玲的情况,天河路派出所的民警正全力展开侦查。 叶丽丹听着听着,眼睛湿润了,许多话到嘴唇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怀疑邝美蓉,她相信邝美蓉是好人。 末了,她对邝美蓉说: “如果小胡子先生到了你那里,请及时拨打我的手机。” “为什么?” 邝美蓉在电话那头问。 “我找他有事。” 叶丽丹简单回答。 “你找他有事?” 邝美蓉又问。 “对。我找他有点小事。” 叶丽丹回答。 “我能转达吗?” 邝美蓉再问。 “还是由我直接对他说为好。” 叶丽丹回答,语气十分肯定。接着她补充道: “我有件说不出口的小事,想请他帮帮我。所以还是我直接对他说好一些。” “那好!那好!只要他到了我这里,我就马上拨你的手机。” 邝美蓉表示。 “邝小姐!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叶丽丹表示。 她俩互道再见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接着,叶丽丹要韦若斯、叶阿波回到小轿车上休息,她与何绍军一起到出租屋后侧,顺着电话线仔细查看,在距出租屋200多米处,电话线被接出一根岔线,拉向山坡,拉进树丛中。绑匪就是在这里盗用电话,打到叶阿波家中,威胁、恐吓,勒索500万元美金。如今,绑匪潜藏在何方?人质关在哪里?是内地?是湘江?是澳门?是马尼拉?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被绑架,与她的女儿姝玲被绑架,会不会是同一伙绑匪所为?绑匪绑架姝玲,是不是为了阻止她解救叶正光? 她想:如果真是这样,她较量的对手便不是一般的绑匪。此时,为了母亲的安全,为了女儿的安全,她真的希望丈夫早些从湘江回来。 叶丽丹想给丈夫打电话,又立刻打消了念头。 她眼前最急需做的事,是寻觅绑匪的线索。然而,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到哪里去寻找绑匪的影子?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绑匪指定叶阿波到澳门交款赎人,未必是真? 叶丽丹觉得肩上的压力似泰山一样沉,如五岭那般重。时间拖得越久,人质的安全系数越低,一旦绑匪狗急跳墙,撕票灭口,将给叶家造成惨重的打击,带来巨大的悲痛,那是金钱、物资、权力等所不可弥补、无以替代的。也会严重损坏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在国际警坛上的美好形象和崇高威望。还会挫伤外商到中国内地投资经商的积极性,因为缺乏安全感,即使能赚再多的钱,也吸引不了投资商,开启的国门便等于自动关闭。对于她个人来说,自然会被追究责任,甚至受到严重处分。 叶丽丹站立山坡上,迎着阵阵吹拂的南风,眺望拔地而起的新城和如诗如画的旷野,她浑身涌起无尽的力量与勇气。 她抬手拢了拢齐耳短发,将痛苦、压力、疲倦、困乏,统统弃置身后。她对何绍军问道: “你说,是按绑匪的指定去做,到澳门交款赎人?还是坚持我们原有的思路,继续在东莞寻觅绑匪踪迹?” “丹姐!” 何绍军站在她身旁,没有正面回答她提出的问题,而是提醒道: “绑匪在与我们玩疲劳战,企图把我们拖垮。我们应该早施对策。” “你说得对!” 叶丽丹手一挥,当机立断,道: “诱蛇出洞,抓住主动权。” 第22章 美金作诱饵 叶丽丹、何绍军下山,走进闹市,从大街旁的一座饮食摊上购了十几个包子,分四个塑料袋装了,提着,回到小轿车上,给每人分了一袋。 按照常规礼节,叶丽丹、何绍军应该请韦若斯、叶阿波进星级宾馆喝早茶,然而,眼下时间、条件皆不允许,只能破常规,违礼节,将就着解决“温饱”。 叶丽丹望着韦若斯、叶阿波,歉意地说: “委屈你们了,实在对不起。” 韦若斯咽了一口包子,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解救人质,争分夺秒,哪里还有时间坐在宾馆里细品慢饮。” 叶阿波说: “叶警官!你快别这样说。为了解救我老爸,你连自己母亲、女儿的生命安全都不顾了,我还要讲享受、讲吃喝,那就没有人性了。看,这吃起来不是很香吗?” 叶阿波又咽下一口,然后迫不及待地问: “叶警官!绑匪没了踪影,我老爸生死未卜。接下去该怎么办呀?是不是按绑匪说的,去澳门交款赎人呀?” 叶阿波此话出口,又感到后悔。叶丽丹的女儿同样遭绑架,同样被勒索500万元美金,同样生死不明。未必她不着急?未必她不心疼?他暗暗责怪自己:不替叶丽丹着想,只为自己想得多。他连忙说: “叶警官。你别着急,就当我这话没有说。” 叶丽丹笑了笑,表示理解叶阿波的心情。她一边示意何绍军驱动小轿车,一边征求韦若斯的意见。 “韦警官!依你之见,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韦若斯说: “我知道,你已经成竹在胸。不必客气,你赶快布置吧!” 小轿车穿过车流人流,驶过红灯绿灯,在大街阔道,在立交圆盘上飞驰。 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联络官与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共同布置下一步如何解救人质的工作,如果依照贯例,应该走进国旗高悬、金盾生辉的会议室,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两旁,各自发表高见,经过一轮又一轮磋商,最后达成共识,签署文件,再各自分头行动。 叶丽丹最讨厌把宝贵的时间泡在会议桌上。 韦若斯最反感谈得多,做得少,崇尚说干就干。 何绍军了解这两位联络官的特性,他没有驱车进入东莞市公安局,而是来到了绕城而过的小河旁。 这里山青水秀,气朗风爽。 叶丽丹、韦若斯、叶阿波、何绍军相继下车。 面对清悠悠的河水,面对绿油油的大地,叶丽丹向韦若斯、何绍军、叶阿波讲了自己的想法,并强调: “只有诱蛇出洞,才能赢得时间,掌握解救人质的主动权。就不知绑匪会不会像鱼儿咬饵一样上钩。” 韦若斯说: “绑匪绑架人质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钱。只要我们掌握好抛饵的火喉,不愁绑匪不上钩。” 何绍军非常赞同。 叶阿波却有些犹豫不决,他担心这步棋没有绝对把握,弄不好,丢了老爸的性命,赔了500万元美金,连自己也会落到绑匪手中。如果不按照叶丽丹布置的去做,他又想不出比这更稳妥、更有把握的做法。 叶丽丹见他迟迟不表态,明白他的内心活动,走到他面前,亲切地问: “你从没和绑匪面对面地较量过,你担心我们斗不过他们是吗?” “这……” 叶阿波点头,摇头,满脸通红。 “你还害怕落个人财两空的结局,对不对?” 叶丽丹语气十分坦诚。 “这……” 叶阿波摇头、点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也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觉得照我说的去做,未免太冒险了。你是这样想的吧?!” 叶丽丹看准了叶阿波的内心活动。 “这……” 叶阿波不摇头,不点头,不好意思地望着叶丽丹。他佩服叶丽丹,对他的内心活动看得一清二楚。 叶丽丹笑了,拍拍他的肩,鼓励道: “叶公子!你不要害怕。” 她手指阳光照耀的广袤大地,信心百倍,无限自豪,无限深情地说: “这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大地上,再狡猾、再阴险的罪犯,也休想逃出我们公安机关的手掌心。” 叶丽丹的神情、话语,眼前的阳光、流水,令叶阿波茅塞顿开,信心倍增。 他紧握住叶丽丹的手,激动地说: “叶警官!我不害怕,不担心,也不怕冒险。我听你的,我照你说的去做。诱蛇出洞。绑匪不就是要钱吗?我这里早就准备好了500万元美金。我用这500万元美金作诱饵,绑匪肯定上钩。” 叶阿波说着说着,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侃侃而谈,头头是道。从湘江到内地,从内地到马尼拉,再从马尼拉到内地,只有这两天两夜时间,自己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呢?!他不好意思再往下说,停了停,他对面前的三位警官说道: “前天,我曾与绑匪约定,等我凑足500万元美金,我再传呼我老爸留下的那个bp机号码。要他接到传呼就及时回话,我与他再商定接头地点和时间。” 叶丽丹问: “绑匪怎么回答?” 叶阿波说: “当时绑匪讲,如果发现我耍他,就先割掉我老爸一只耳朵。” 叶丽丹又问: “你怎么回答?” 叶阿波说: “当时不等我作出回答,绑匪就挂断了电话。” 叶丽丹再问: “绑匪指定你去澳门交款赎人,而你却没有去,如果绑匪认为你是在耍他们,要割掉你老爸一只耳朵,你害怕不害怕?” 叶阿波说: “照你安排的步骤进行,绑匪不会怀疑。因为绑匪没有去澳门,也没有去马尼拉,一直隐藏在内地。我现在扩他的bp机,他以为我真心诚意地给他交500万元美金赎回我老爸。” 叶丽丹问: “如果绑匪真的在澳门,要你去那里交款赎人,你怎么办?” 叶阿波想了想,说: “我相信你有办法对付。你叫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大家相互看了看,都不禁笑了。 叶丽丹又问: “如果绑匪再次通知你去马尼拉交款赎人,你打算怎么办?” 这回,叶阿波连想也没想就利索地回答: “我相信你早就想好了对付的办法。你要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这话又逗得大家笑了。 叶丽丹问: “你有没有作好最坏的准备?” “这,这是在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大地上,再狡猾、再阴险的罪犯,也休想逃出我们公安机关的手掌心。” 叶阿波说完,马上纠正道: “不,不是,是休想逃出你们公安机关的手掌心。” 在场的人又一次笑了。 叶阿波拿起手机,按下他老爸指定的bp机号码。 大家都凑在一起等待着回话。 按常规,绑匪要钱心切,理应立刻回话。然而,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却不见机主回话。 未必号码有错? 大家相互用目光询问。 叶阿波拿出记下的bp机号码细看,没错。当时,老爸报了三遍,他检查了三遍。千真万确,绝对无误。是绑匪故意不回话?还是没收到扩出去的信息? “连扩三遍!” 何绍军说: “看他回话不回话。” “不!” 叶丽丹连忙制止,道: “你越是扩得急,绑匪越以为有诈。只有稳坐钓鱼船,鱼儿才会上钩。我们再等等,看对方动静如何。” “对!” 韦若斯赞成。 于是,四双眼睛,又紧盯着叶阿波手中的大哥大。 第23章 巧妙周旋 “嘟嘟嘟!” 叶阿波手中的大哥大发出鸣叫。 注视良久的四双眼睛,此时此刻好像被磁铁吸引了似的凑得更近。 叶阿波一看,大哥大显示的是自己家中的电话号码。他连忙答话: “喂!你是谁?啊!你是妈咪!什么呀?!” 叶阿波的脸色、口气突然大变: “我是阿波呀!妈咪!你在哪里?” 叶丽丹、何绍军、韦若斯听叶阿波的口气,看叶阿波的神色,也大为惊讶:糟糕!绑匪不仅绑架了叶阿波的老爸,又绑架了叶阿波的老妈。他们都着急地问道: “阿波!你妈咪说什么?你妈咪怎么啦?” 叶阿波告诉大家:刚才,绑匪打电话到他家中,向他妈咪追问他的去向,为何迟迟不去澳门交款赎人,去与不去,也不给他们答复,究竟耍什么花招?再不合作,他们就要撕票。 “你妈咪怎么回答?” 叶丽丹问。 “当然是央求绑匪,别打我老爸,别杀我老爸啦!保证按他们的要求办,用500万元美金赎回我老爸,不少一分一厘。” “绑匪追问你的去向,你妈咪又是怎么回答的?” 叶丽丹又问道。 “我妈咪说,我从马尼拉赶往澳门交款赎人,却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我分析,他们最初指定的银行和账号在珠海。他们此时有可能在珠海。于是我就赶往珠海,要用500万元美金与他们面对面交换人质。” “好!你妈咪回答得太好了。” 叶丽丹连声夸赞。又说: “绑匪是在接到你的传呼之后,往你家中打的电话。目的是要摸清你传呼他的意图,决定回话还是不回话。” “这么看来,绑匪肯定会要回话罗!” 叶阿波说。 “对!” 叶丽丹点头,道: “绑匪很快就会回话。” 叶丽丹与叶阿波一问一答的时候,韦若斯、何绍军没有插话,各自掏出手机,分别往国际刑警湘江支局和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打电话,要求赶快进行技术鉴定,绑匪是在什么地方给叶阿波家中打电话。 “嘟嘟嘟!” 手机鸣叫。是叶丽丹的。 “喂!” 叶丽丹答话。 “是丽丹吗?我是克清。” 叶丽丹心头一阵颤栗。丈夫又给她来电话了。听口气,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切与柔和。丈夫是见过世面的人,是有思想,有眼光的人。一定是理解了她,原谅了她,不然不会主动给她打来电话。 果然,她听文克清说道: “丽丹!请原谅,我不该对你发火。姝玲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我爱姝玲,你同样爱姝玲。你是国际刑警舞台上出了名的反绑架高手,你以前解救过那么多人质,这回你一定有办法解救我们自己的女儿。你只不过不肯把解救的办法先告诉我。你知道,平时我从来不打听你工作上的情况,因为那需要高度保密。这回,尽管是解救我们自己的女儿,我也同样不打听。” “克清!你,你别说了。” 叶丽丹被深深感动。她的丈夫太好了,天底下难找这样的好男人。她关心地问: “克清!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丽丹!我听你的,我留在湘江,与外商洽谈1000万元美金生意。眼下进展顺利。我争取尽快签定合同,回到你身边,一起解救姝玲,一起服侍,服侍母亲。” 叶丽丹听得出,丈夫在电话那头啜泣。世上最亲的人莫过于生我者,我生者。眼前,自己最亲的人遭受磨难,生死未卜,怎么不难过呢?听见丈夫的啜泣,叶丽丹心头隐隐作痛。她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说: “克清!你要放坚强些!” 文克清没有回话,只听“啪”的一声,关了手机。 叶丽丹手中的手机仍紧贴耳朵,没有放下。 这时,韦若斯、何绍军同时安慰她,并报告:国际刑警湘江支局和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经过技术鉴定,绑匪是在湘江的公用电话亭往叶阿波家中打电话。 叶阿波听了,说: “由此看来,绑匪就隐藏在我家附近。我得赶快回湘江。” “不!” 叶丽丹拦阻,道: “你是聪明人,怎么就忘记了在湘江遭人追杀的情景呢?” “我没有忘记呀!要不是韦若斯警官救了我,此时的我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是呀!湘江黑社会的人能追杀你,难道就不能往你家中打电话,威胁你妈咪?” 叶丽丹反问。 “我明白了。绑匪仍然隐藏在内地,他是要摸清我的情况后,再给我回电话。” 叶阿波恍然大悟。 “嘟嘟嘟!” 手机鸣叫。是叶丽丹的,也是叶阿波的,两台手机,同时叫个不停。 他俩为了互不影响,赶紧各自走到一旁。 “喂!” 叶丽丹答话。 “……” 没有回音。 “喂!你是哪里?” 叶丽丹发问,以为是绑匪打来的。 “丽丹!……” 文克清回话,仍在电话那头啜泣。 “克清!你不要难过。男子汉,大丈夫,天大的灾难要顶得住。” 叶丽丹没有再往下说,她急着要知道叶阿波手机中传来的内容。 她关掉手机,走近叶阿波。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机再次响起。 叶丽丹没有接。 她聚精会神地听叶阿波与手机对话。 “姓李也好,姓张也罢,这并不重要。你最重要的是得到我的500万元美金赎金,我最重要的是保全我老爸的性命。你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谁也不骗谁,谁也不哄谁,你看如何?” “……” “交接地点由你指定。” “……” “湘江。好吧!我马上返回。” “……” “什么呀?珠海。我正在珠海。原准备把500万元美金存入你指定的银行和账号,我怕你得了钱,毁坏许下的承诺,不放我老爸走,甚至害我老爸性命。所以,我要与你面对面赎回我老爸。” 叶丽丹、何绍军、韦若斯都感到惊奇,没有想到叶阿波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这么自然,这么得体,这么有力。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叶阿波递去鼓励的眼神。 “只要见到我老爸,就交给你500万元美金。” “……” “我决不找警察。对!警察帮不了我半点忙。是的是的。事实证明,警察不是你们的对手。我要报告警察,就等于将我老爸往死路上推。好!请你再次指定接头地点。” “……” “就我一个人。去马尼拉是我一个人,去澳门是我一个人,去珠海还是我一个人。我妈咪年纪大,身体差,不能来;我弟弟妹妹年纪轻,胆子小,不愿来。我单独与你们交接。” “……” “什么呀!时间、地点待定。好!我等候你们的通知。” 叶阿波关掉手机时,满头满脸汗珠滚滚,像是遭一场大雨淋过似的。 此时,他张大焦灼、茫然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三位警官,说: “与这样的魔鬼打交道,真叫人提心吊胆。下一步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叶丽丹鼓励道: “叶公子!你与绑匪周旋得很好。下一步,首先要摸清你老爸是否安全。绑匪再来电话,你提出要与老爸直接通电话。如若绑匪不从,你就坚持不送500万元美金赎金。如若绑匪依从,你就尽量放慢与老爸对话的速度,看能否从你老爸的答话和周围的声响,判断出你老爸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叶阿波说: “叶警官!请你模仿我的声音、我的口气与绑匪对话好吗?我担心绑匪耍什么新花招,我一时难以应对。你的本事大,与绑匪周旋,不会出差错,成功有把握。” “不!” 叶丽丹说: “绑匪很狡猾,一旦听出破绽,就会坏了整个部署。你已经积累了与魔鬼打交道的经验,取得了初步胜利。我相信你下一步肯定会周旋得更好、更巧妙。” 韦若斯接过话题说: “我们也在一旁给你当参谋,你注意我们的眼色就是了。” 第24章 绑匪有约 “嘟嘟嘟!” 凑巧,叶丽丹与叶阿波手中的大哥大又一次同时鸣叫。 叶阿波的手机显示对方号码,是湘江打来的。 叶丽丹的手机没有号码显示功能,不知是什么地方打来的。 叶阿波说: “这个号码很陌生,十有八九是绑匪打来的。接?还是不接?” 叶丽丹、何绍军、韦若斯异口同声道: “接!赶快接!” 叶阿波答话,果然是绑匪打来的,与他约定接头地点和时间。叶阿波按照事先的部署,与绑匪巧妙周旋。 叶丽丹听着非常满意。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机又在鸣叫。她赶紧离开叶阿波他们,独自走到一旁,对着手机答话。 她的手机里头传出的,又是那鼻音很浓、很低沉、很凶狠的回话: “叶丽丹!你到底还要不要你的女儿?不要,老子就将她碎尸万段。要,就速付500万元美金!” “……” “我要你回答,你听见没有?你根本不算女人,你一点也不配做母亲。宁可让女儿死,也舍不得花500万元美金。你是吝啬鬼!你是守财奴!” 叶丽丹心里简直像尖刀扎。但她明白,绑匪在激将她,不能中了绑匪的圈套。她回答: “我很快就能凑足500万元美金,你指定接头地点和时间,我准时送去。现在,我要与姝玲通话。” 绑匪恶狠狠地说: “不行!你别想就这样与你女儿通话。” 叶丽丹强忍一切,问道: “你要怎么样?” 绑匪回答: “你把500万元美金准备足了,我才让你女儿与你通话。” 说着,绑匪挂断了电话。 叶丽丹心里咚咚直跳,绑匪不让她与姝玲通话,姝玲该不会被绑匪残害吧!她想给天河路派出所打电话,了解追踪绑匪,解救姝玲的进展情况,但又觉得不妥。自己是以邝美蓉的名义报案,此时在电话里头不能亮明真实身份,说明真实情况,天河路派出所的同行怎么会向她讲出真实情况呢? 她想给邝美蓉打电话,请其去天河路派出所了解情况,她也觉得不妥。一则还没弄清邝美蓉究竟是什么人,万一与绑匪有什么瓜葛,让她了解到了情况,不等于让绑匪摸到了底细吗?二则邝美蓉是真正的好人,眼下已经麻烦她够多的了,还要她从医院去天河路派出所,路远,天热,车多人多,一个弱女子,不是能随便担当得起的事。 叶丽丹没有给邝美蓉打电话。 她暗暗安慰自己:绑匪绑架姝玲,目的就是为了勒索500万元美金赎金。如果绑匪杀害了姝玲,也就得不到500万元美金。绑匪不会杀害姝玲。姝玲肯定还活着。 “叶警官!你在想什么?” 这时,韦若斯、何绍军、叶阿波走了过来,见她痴痴地望着远处的大山出神,都关心地问道。 叶丽丹佯装一笑,道: “当然是想姝玲啦!” “姝玲现在怎么样,你知道不知道?” 韦若斯、何绍军、叶阿波又关心地问。 “刚才,绑匪让我与姝玲通了电话。绑匪绝对保证姝玲生命安全,只是逼我尽快向他们交付500万元美金,不然,就要撕票。” 叶丽丹话题一转,问道: “叶公子!你与老爸通话了吗?” “通话了。” 叶阿波回答: “我老爸要我赶快付500万元美金,保全他一条老命。” 叶丽丹转对韦若斯、何绍军问道: “你们能不能从叶先生的答话,判断出他被关押的地方。” 韦若斯、何绍军摇了摇头。 叶丽丹又问: “接头地点、时间是否约定?” 叶阿波回答: “几番讨价还价,最后敲定,我独自驾驶一辆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上午11点28分在深圳市华神大酒店等候,具体接头地点、方式,由绑匪另行通知。” 叶丽丹抬腕看了看手表,道: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叶公子,你必须准时赶到华神大酒店,引诱绑匪上钩。” 叶阿波着难,道: “叶警官!我又不是孙悟空,既不能一个跟斗翻十万八千里,又不能拔根毛吹出一辆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这明明是绑匪给我出难题嘛!我怎么能引诱绑匪上钩?!” 叶丽丹给韦若斯递了个眼色。 韦若斯心领神会。 他俩走到一旁,耳语了几句。 然后,叶丽丹按动了手机上的数字。 “赶快上车!” 叶丽丹一挥手,领头钻进了小轿车。 韦若斯、何绍军、叶阿波跟着上车。 叶丽丹亲自驾车。 车流滚滚,喇叭声声。 小轿车超越一辆辆大车小车,高车低车;驶过一条条大街小街,长街短街。拔地参天的楼群,一掠而去,五颜六色的人流,晃眼即过。眨眼间,小轿车穿越东莞市,驶入广深高速公路。 叶丽丹踩刹,停车,朝停在路边的一辆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努努嘴,道: “叶公子!这辆车是为你准备的。你赶快换车,一定要正点到达深圳市华神大酒店门前等候。” 叶阿波惊讶不已。 他望着路边那辆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心想:国际刑警组织真是一个神秘神奇,具有快速反应能力和特别战斗力的组织呀!在这组织中工作的每一个警官,像内地的叶丽丹、何绍军,像湘江的韦若斯,像马尼拉的骆卡西,个个都是警察中的佼佼者。看看眼前吧!他正为一时弄不到一辆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发愁,而叶丽丹则不声不响,一切都为他准备好了。 叶阿波边想边下车,他手提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走向路边那辆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 当他走近了,发现车上空无一人。 他愣住了。 “叶公子!你还愣在那里想什么呀?时间紧迫,分秒必争。你赶快上车,出发!” 叶丽丹催促。 “连司机也没有,我独自一人,怕完不成任务。叶警官,你派何警官与我一起去吧!” 叶阿波要求。 “不行!” 叶丽丹说: “你在明处,绑匪在暗处。绑匪发现你车上有人,肯定不会与你接头。” 韦若斯下车,走到叶阿波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 “叶公子!你放心大胆地按计划去做吧!叶警官和她的同事们曾与形形色色的绑匪斗智斗勇,每次都解救了人质,活捉了绑匪。这次,只要你好好配合,肯定也能像以往一样,只会胜,不会败。离绑匪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你赶快出发吧!” 叶阿波拉开车门,先将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放好,然后坐在了驾驶员座位上。他降下茶色玻璃车窗,朝叶丽丹、韦若斯、何绍军挥手告别。 皇冠小轿车启动,加速,沿广深高速公路疾驰。 叶阿波不时朝反光镜里瞧瞧,他以为叶丽丹、何绍军、韦若斯会驱车尾随,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可他驶离东莞市越来越远,却始终不见叶丽丹驾驶的小轿车跟上来。若是遇到危险,有谁保护。他的生命,他的500万元美金,他的皇冠牌小轿车,岂不全成了绑匪囊中之物。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胆怯。 他不敢继续往前。 深圳市遥遥在望。平日里看来错落有致,参差不齐的楼群,此刻在他眼里仿佛成了一颗颗令人恐怖的獠牙。他要停车,等候叶丽丹驾车跟上来。如果叶丽丹他们不来,他就驾车返回。 叶阿波驾驶着挂湘江牌照的皇冠牌小轿车沿广深高速公路减速行驶。他紧握方向盘,目光不时朝反光镜里搜寻,始终没有发现叶丽丹驾驶的那辆小轿车的影子。 穿过边防检查站; 驶进宝安区; 飞机场就在眼前。 叶阿波仍然没有看见叶丽丹驾车跟上来。停车?还是前进?既然上了这条路,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都是经验丰富、大智大勇的国际刑警联络官。安排他诱蛇出洞,自然会在暗中保护他。距绑匪约定的11点28分已经很近了,必须加快车速,准时赶到华神大酒店门前等候。 叶阿波加大油门,皇冠小轿车几乎腾空飞起。 突然,一辆小轿车从一旁忽闪超过,车身车牌好眼熟。叶阿波认出,那不正是叶丽丹驾驶的那辆小轿车吗? 他兴奋不已,精神大振。 他觉得自己先前想的没有错。叶丽丹和何绍军、韦若斯肯定在暗中保护他。他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再次加快车速,一定要抢在11点28分之前,到达华神大酒店门前,等候绑匪上钩。 车轮滚滚,风声呼呼。 第25章 登上埃菲尔铁塔 小轿车驶至“世界之窗”门前停稳,叶丽丹、韦若斯、何绍军下车,举手,投足,言谈,笑貌,与先前大不一样,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叶丽丹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一副大款派头,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最有钱,她比任何人都高傲。 何绍军是道地的秘书兼保镖,时刻注意叶丽丹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颦,叶丽丹需要什么,还没说出来,他就周到细致地给她办好了。 韦若斯全然一位金融家,手中有钱,时刻等待别人的求助,他并不把身边的女大款放在眼里,对身边的埃菲尔铁塔、狮头鱼身像、白汉金宫、科隆大教堂、尼亚加拉大瀑布、意大利比萨斜塔等等,这些浓缩的世界奇观、历史遗迹、古今名胜、自然风光、民居、雕塑、绘画以及民俗风情,似乎看得太多,记得太熟,都不感到新奇与新鲜。 叶丽丹欲跨进世界广场,韦若斯上前拦住,要求返回。 此时,他哪里是在游览这座世界历史之窗,世界文明之窗,世界旅游风光之窗,而是受着痛苦的折磨与煎熬。这位英俊潇洒、机智勇敢的英格兰汉子,此时惦记着叶丽丹的母亲和女儿,将心比心,自己如若遭受这样的双重灾难,哪还有心思、精力和激情侦查破案,不说趴下,至少也得先设法解救自己的女儿。从东莞至深圳的高速公路上,他反复催促叶丽丹回广州,解救被绑架的女儿,服侍病危的母亲,这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的任务,由他与何绍军一道完成。 叶丽丹不肯。 韦若斯拿出手机欲给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a局长拨电话,报告自己的想法。 何绍军注意到他拨的电话号码,连忙制止。 韦若斯不明白,何绍军为何这样不关心、不爱护自己的上司。中华民族不是最讲人情味吗?这位何警官身上为何没有一点人情味呢?他责怪何绍军。 何绍军告诉他,叶丽丹要做的事,就会舍身忘死做到底,叶丽丹要走的路,就会昂首挺胸不回头。此时,无论是谁命令她放下肩上的任务,回广州解救女儿、照料母亲,都不会生效。他了解叶丽丹的性格,外柔内刚,倔犟坚韧。与其花费时间、精力劝她回去,不如干脆依她,并与之密切配合,尽快引诱绑匪上钩,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再迅速回兵北上,直赴羊城,一边抢救叶丽丹的母亲,一边解救叶丽丹的女儿。 韦若斯觉得何绍军说的不无道理,只好依从。可当小轿车驶入深圳市境内时,叶丽丹却提出要陪他游览天下闻名的世界之窗。天啦!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这份闲心。 他不肯。他说: “叶警官,你不用客气。这世界之窗,以后有的是机会游览。我们趁早赶到华神大酒店,熟悉地形地貌,观察绑匪动静,作好接应、帮助叶阿波的准备。” 叶丽丹说: “韦若斯警官!你以前侦查破案,从来不像今天这样着急。你这一急,不就缺乏全盘考虑了吗?” 韦若斯问: “为什么?” 叶丽丹说: “你想想,我们在叶阿波之前到达华神大酒店,要是被绑匪认出,岂不坏了整个部署。走吧!我们去游览世界之窗。” 叶丽丹说着,已到达世界之窗门前。 她驾驶的汽车缓缓减速、泊稳。下车前,她对韦若斯说: “决不可让别人看出我们是警官。来!我们比赛,看谁化装的速度最快。” 叶丽丹三下五除二,改变了自己的模样,乔装成了一个派气十足的大款。 “怎么?你们为什么迟迟不动?赶快化装呀!” 叶丽丹逼迫身边的两位男子。 韦若斯、何绍军相视苦笑,只得依从。 这时,韦若斯的身子进了世界之窗,心却没有进来。他心里总想着叶丽丹的母亲和女儿。他要趁早到华神大酒店埋伏,解救叶正光,赢得更多的时间,去解救叶丽丹的女儿。他也明明知道,绑匪不会轻易在华神大酒店露面,肯定还会玩出许许多多花样,但布防华神大酒店,是他们必须走的一步棋。 “尊敬的女士,请返回吧!” 韦若斯担心身旁有耳目,含蓄地说。 “尊敬的先生,您对这样完美的综合艺术难道不放在眼里?” 叶丽丹也回答得很含蓄。 此时,周围游人如织,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人都有,谁知道有没有绑匪的耳目。侦破无数起绑架案的经验表明,他们在寻觅绑匪的时候,绑匪也在暗处监控,甚至是跟踪着他们。 韦若斯始终保持着金融家的派头,在何绍军的服侍下,紧跟着叶丽丹,登上缩小为三分之一比例的法国埃菲尔铁塔。 叶丽丹已到达铁塔顶端,聚精会神地饱览深圳和湘江风光。 韦若斯发现,叶丽丹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深圳市西部,他也跟着朝那边观察,原来华神大酒店就在那边。 一阵美妙的音乐从埃菲尔铁塔底下传来,韦若斯低头望去,作为景区活动中心的世界广场,已容纳游客万余人,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那座华丽的舞台,美国大学生艺术团正在表演精彩的节目,游客们在文化和艺术的氛围中尽情享受。世界广场正面那十尊世界著名雕塑、四周矗立着的108根不同风格的大石柱和近两千多平方米的浮雕墙,还有古老文明发祥地的六座巨门,都和游客们一起观赏美国大学生的劲歌劲舞。 韦若斯此时注意到,身边的叶丽丹对这一切似乎全然不知,仍然注视着华神大酒店方向。 他想:叶警官平时极爱好音乐与舞蹈,此时对这样美妙的音乐与精彩的舞蹈全然不知,可见,她陪同他游览世界之窗,登上这108米高的埃菲尔铁塔,目的就是为了追踪绑匪,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 韦若斯没有说什么,生怕惊扰了她。 他只是悄悄地向她靠近了几步。 第26章 煎熬 叶阿波驾车直奔华神大酒店,一路上没遇到丝毫障碍。他由此分析,绑匪约他接头是当真。若不,他在明处,绑匪在暗处,肯定会给他来点节外生枝。大前天,他去湘江警察总部报案,一路上遇到的磨难,比唐僧西天取经遭受九九八十一难少不了多少。那都是因为绑匪在暗中设障呀!今天,这一路上绑匪没给他出半点难题,想必会在11时28分准时与他接头。不!也不一定。绑匪约他到马尼拉交款赎人,途中没有给他设置障碍,但就是不在马尼拉露面。绑匪变化无常,狡诈多端。今天是否与他准时接头,一时难以测定。 叶阿波驾驶悬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靠近华神大酒店,突然生出几分犹豫与胆怯,车速放慢,再放慢,以至身后响起一阵笛声,催他前行,他干脆将皇冠靠近右侧,缓缓行驶,让后面的滚滚车流超越。 他不知进入华神大酒店大门后会是何种前景。 过去,他驾车进入华神大酒店都是潇潇洒洒,轻轻松松,今天却很压抑、很沉重。在他眼里,华神大酒店不像往日那样壮观、气派,那样温柔多情,他曾多次在这里宴请,在这里放歌,在这里起舞,享受人间的欢乐。 此时,在他眼里,整幢大厦就像一座陷阱,整个大坪如同一道火坑。是进?是退?唉唉!进亦难,退亦难。 他注意观察前后左右,希望发现叶丽丹、何绍军、韦若斯的影子。可偏偏寻觅不到。国际刑警组织的警官们很精明,很勇敢,一定在暗中保护他。怕什么!这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土地上,绑匪能起多大风浪。 他鼓起勇气,提高档速,驱车驶入华神大酒店宽阔的停车坪。 他选择离酒店大厅最近、最显眼的位置停车。 正在值班的保安员上来,打着手势,指挥他的小车停到靠边的位置上去。 他装作没看见。 保安员上来,敲了敲他的车门。 他降下车窗,赶紧掏出200元港币,塞进保安员手中。 这一切是那样自然、利索、得体。 保安员不再朝他打手势,退到一旁,调度别的车辆去了。 叶阿波坐在车内等候,目光注意四周的动静。宽阔的停车坪里,小车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男士,拥了,或挽了婀娜多姿,俏丽动人的倩姐靓妹,从蓝鸟、奔驰、皇冠、宝马中出来,进去。 叶阿波发现,内地也像湘江一样,奔来驶往的全是进口高级小轿车,内地人也像湘江人一样会打扮、会享受。叶丽丹、何绍军与这些先生女士们比较起来,日子过得不值。他俩竟那样心甘情愿。特别是叶丽丹,不仅自己没快活,没享受,甚至连母亲、女儿的性命也陪上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叶阿波越想越糊涂。 “嘟!” 一辆子弹头从他的车旁驶过,督促前面的奥迪赶快让路。 叶阿波的思绪被拉回。他责怪自己: 眼前的任务是与绑匪接头,解救被绑架的老爸。怎么能乱七八糟想些与己无关的事呢?! 叶阿波集中思想与精力,注意手中的大哥大。他想:绑匪除利用大哥大与他约定接头的地点和时间,没有更快捷、更方便的办法。 他不往外打电话,以免占用了线路。叶阿波盼望手中的大哥大鸣叫,可它就是不鸣叫。他等待,等待,什么都不想,只想绑匪与他早点接头。 叶阿波等不来绑匪的信息,开始烦躁不安。他盯着手中的大哥大,等待绑匪与他接头,可他手中的大哥大偏偏没有动静。 他焦急不安。 他脑海里老是浮现出老爸被害的情景,他眼前总是血淋淋的,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他宽慰自己,绑匪绑架老爸的目的是勒索500万元美金。若杀害了老爸,岂不是得不到500万元美金吗?!绑匪约他来华神大酒店,就证明不会杀害他老爸。 他克制自己不朝坏的方面想,可大脑偏偏要朝这方面想。这太累,太苦,太受煎熬。他企图转移自己的思绪。 他打开车上的音响,欲借美妙的旋律驱散笼罩在心头的阴云。顿时,小车内回旋起叶启田的歌声: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 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那通失去希望, 每日醉茫茫, 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 好运,歹运,总要照起工来行, 三分天注定, 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平时,叶阿波最爱听这首歌,听了长精神,增力量。今天却越听越烦闷。 他关掉音响,顺手拿起一本杂志,翻开,却全无心思,便一把将杂志扔向座位背后。 叶阿波不再做别的,不再想别的,又集中精力,集中眼光,盯着手中的大哥大,企盼传来信息。 企盼,等待; 等待,企盼。 叶阿波手中的大哥大就是不发出鸣叫。 此前,他害怕绑匪来电话威胁、恐吓,索要500万元美金。此时,他迫切希望绑匪来电话,不论千威胁,万恐吓,他也不害怕,如果限令他送去500万元美金,他会按时间、按地点送去不误。他想:狡猾的绑匪约他来华神大酒店,而又不与他联系,莫非看出了叶警官诱蛇出洞的意图,反而深深地潜藏起来。那样,老爸的性命能否保住,实在难以料定。 这时,叶阿波看见大团大团的乌云从南海上空涌来,遮住了太阳,遮住了蓝天,周围装扮多姿的高层建筑,渐渐变得一片灰暗。 霎时间,闪电划过来。 紧接着,惊雷撼地,大雨倾盆而下。 叶阿波看不清车窗外的一切。他想:天气这么坏,又不见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他们的身影,他孤孤单单在这风雨中痴等,倘若绑匪突然发来信号,指定他到什么地方交500万元美金,在没有国际刑警组织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保护的情况下,他若去接头,那就不是诱鱼上钩,而是葬身鱼腹,白白送去500万元美金,还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这时,他害怕手中的大哥大发出鸣叫。如若绑匪约他去,他不能不去。他去了,后果太可怕。关机,赶快关机。这是惟一的选择。 他双目一闭,关掉了手机。 一道闪电。 一串惊雷。 风,添了威。 雨,长了劲。 天阴暗。 地模糊。 叶阿波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关掉了手机,心里仍然觉得不踏实。绑匪既然约他在此等候,就一定在暗中监视着他,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内心的每一种活动,都有可能被绑匪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关掉手机,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绑匪趁这天气恶劣之机,冷不防出现在他面前,他除了拱手交出500万元美金,别无良策。 不!他不能轻易交出500万元美金。这是他和老爸的血汗钱,与对手商海竞争,与合作伙伴耐心洽谈,测股市风云,观马场变幻,随时掌握房地产市场行情起落涨跌,严格考察世界各地的投资环境,耗尽心血、智慧、体力,才一分一厘,点点滴滴,积攒起程氏家业。 如今,老爸年过花甲,仍不肯休息,依旧在苦苦经营,狠狠搏杀,就是为的家更大,业更大,在马来西亚,在湘江,成为商海一霸。如若轻易将500万元美金送给人家,即使家业再大,资金再多也会如大浪洗沙。他岂不成了败家子。老爸希望他“出于蓝而胜于蓝”,希望他“长江后浪推前浪”,希望他“一代新人斩旧人”,有朝一日坐上湘江头号富豪的宝座。而他竟将500万元美金轻轻松松地送给绑匪,将来怎能谋大业,成大气。竞争对手,合作伙伴,政界要员,社会名流,就连三岁孩童,都会将他小看。他的身份,他的名誉,他的威望,便会一扫而光。 不!不不!哪怕绑匪用枪、用刀、用炮、用火箭逼着他交出这500万元美金,他也誓死不交。 叶阿波将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往身边拉近,生怕被突然出现的绑匪一把夺走。 “轰隆隆!” 惊雷声声。 “哗啦啦!” 暴雨阵阵。 一道闪电划过。 一阵狂风卷起。 叶阿波打开手机,注意接收绑匪传来的信息。同时,他睁大双眼,注视车窗外的动静。他作好了与突然出现的绑匪搏斗的准备。他是七尺男儿,他是血性汉子。他不能向绑匪屈服、低头,白白送上500万元美金。从小长到大,老爸总是教导他,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河,没有翻不过的山,天大的困难,只要敢于斗,善于斗,就有胜利的希望。绑匪是人不是鬼,他不怕。要打就打,要拼就拼。来一个,他打一个,来一双,他拼一双。在湘江,他敢于与黑社会争高下,在深圳,他也敢于与绑匪斗输赢。从小,老爸送他到千里之外的春柳湖武术馆习武练功,掌握了一套拳脚功夫,此时不用,还待何时。唉唉!都怪那时自己太娇嫩,舍不得吃苦,加之想妈咪,想弟弟妹妹,只学了三个月,就回来了。早知今天有用武之地,能苦习苦学一年两载,练成铜头铁拳,何惧绑匪逞凶。吃后悔药没有作用。过去的已成过去,关键是如何面对现实。 叶阿波抱定一个决心: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绑匪不交出老爸,他就不交出500万元美金。绑匪要抢,他就舍死相拼。 叶阿波又将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往身边拉了拉。他转念一想,不能以死相拼。爸妈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指望他掌管叶家大业,走出马来西亚,走出湘江半岛,往世界各地投资、发展,成为左右世界经济形势的商海巨头。眼下如果拼死在绑匪手中,一点都不值得。他死了,谁来解救老爸?他死了,妈咪怎么办?不!他不能与绑匪相拼。男子汉,大丈夫。不可逞一时之强,而放弃长远利益于不顾。天下大道千万条,条条大道通罗马。他的目的是不舍一分钱,而又安全解救老爸。目前天气恶劣,国际刑警组织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不在身边,为防止绑匪突然袭击,赶快撤离为上策。 叶阿波再次关掉手机,赶紧发动皇冠小轿车,离开华神大酒店。 车轮正欲旋转,突然间,叶阿波看见有人踩着狂风猛雨,顶着惊雷闪电,迎着皇冠小轿车大步走过来。 这是什么人? 叶阿波浑身毛骨悚然。 他心中暗暗叫苦: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关键时刻,为何不见一个警官的影子?平时都说国际刑警很神奇。此时为何看不出半点神奇的地方? 他盼不来要盼的人。他决定赶快求助保安。天啦!风狂雨猛,电闪雷鸣,保安不知去了何处。 这,这怎么办? 叶阿波一时手足无措。 第27章 “别怪我撕票” 风,越吹越猛; 雨,越下越大。 一道长长的闪电,刺得叶阿波眼睛发花; 一阵沉沉的雷声,震得叶阿波耳朵发麻。 他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这鬼天气。 叶阿波思忖:眼下,他没有天帮忙,没有神助威,没有警官保护,突然遇此危难,只能靠自己。 叶阿波瞪大双眼,紧盯朝他这边走过来的那个人,近了,越来越近了。必须赶快采取对策。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一手抓紧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打算拉开小车门一步跳出,逃进华神大酒店。那里有灯红酒绿,歌舞升平;那里有大款富婆,贵宾嘉朋。 他只要跳出这一步,逃进华神大酒店,就跳出了苦海,跳出了火坑,摆脱了恐怖,甩掉了死亡,进入了花天酒地,进入了极乐世界。人生有许多时候处在生与死,荣与辱,升与降,喜与乐的十字路口,交叉地段,何去何从,关键的一步,便是天壤之别的两种境遇,两个世界。 叶阿波不再犹豫。 他看准了逃进华神大酒店这一步。他要不等这个神秘的人物走近他的皇冠小轿车,就拉开车门,穿过风雨,冲进华神大酒店。 叶阿波正欲行动,霎时,他看清雨衣紧裹的身材是那样的苗条、匀称,露在雨衣外面的脸盘是那样端庄、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分外明亮、有神。 这不是叶警官吗? 他问自己:有没有搞错?恐怕是因为希望叶警官此时能来保护自己的心情迫切,而眼前产生的一种幻觉吧? 他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细看,没错,那举止,那步态,明明是叶警官嘛!会不会是狡猾的绑匪化装成叶警官的模样,蒙骗他的眼睛,哄骗他上当。 这种可能性极大。 在湘江,黑社会组织成员不是化装成交通警察,要他下车接受检查吗?若不是韦若斯警官及时赶到,将他从黑社会势力手中救出,他此时哪还有性命。 他想,眼下可以肯定,这不是叶丽丹,而是假冒货。 叶阿波正欲拉开车门,冲进华神大酒店,可就在这时,这位神秘人物已经走到了他的车门外。 他睁大冒火的眼睛,狠狠地瞪视着。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道道地地,真真实实的叶警官。那双明亮有神、美丽动人的眼睛,正射出炽热的光波,穿透密密的雨帘和车窗玻璃,向他传来信心、勇气和力量。 叶阿波顿时激动万分,不用叶丽丹表达任何语言,也不用作任何手势,他已完全明白: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和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的警官们,正携手并肩,顶着狂风,冒着暴雨,暗中保护着他的安全,引诱绑匪上钩。 叶阿波钦佩不已。 他对自己说:叶警官虽是女流之辈,其胆识、心胸;其智慧、计谋;其勇气、力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男人。不愧是女中豪杰。难怪被她的上级委以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的重任。 他作为男人,与叶警官相比,他感到脸红、羞惭,自愧弗如。他作为人质家属,与叶警官这位人质家属相比,他感到渺小,没脸见人。叶警官的女儿遭绑架,她不但不去解救,反而还将真情隐瞒着上级,隐瞒着同事,就连丈夫也不肯告知,报案也不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这样做的目的都是为了尽快解救他老爸。在跨国追捕,境内寻踪的过程中,她从没将内心的痛苦和忧伤露于言表。其精神,其人格,真是何等的了不得。而他却处处替自己的安危着想,为一家人的利益打算。两相比较,天壤之别呀! 叶阿波决心向叶警官看齐,做叶警官这样的人。他想向叶警官表达一下自己的心声,双手朝车窗外翘起大拇指,连续晃了几晃。可是,车窗外没有了叶警官的影子。 叶警官呢? 叶警官到哪里去了? 叶警官不愧是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来无影,去无踪,神秘又神奇。 他想叶警官肯定不会走远,反正就在周围,对他这里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依然翘起大拇指,朝四周转了一圈。他相信,躲在暗中的叶警官一定看到了,明白了他的心声。他感到欣慰、踏实。他稳住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静静地在风雨中等待。同时,他又打开了手中的大哥大,注意接收绑匪传来的信息。 风,还在刮; 雨,还在下。 叶阿波仍在风雨中静静地等待。 手机没有鸣叫。 四周不见任何异常动静。 他心里愤愤地骂道:该死的绑匪,为何迟迟不来上钩?是害怕这场狂风暴雨?还是担心斗不过他叶阿波?绑匪!来吧!叶阿波要与你们分高低,决雌雄,斗胜负。 “嘟嘟嘟!” 叶阿波手中的大哥大响起,不等他答话,听见里头传来绑匪的声音: “叶公子!真抱歉。让你在风雨中久等了。你别怪我,都只怪你老爸做事太缺德。” 叶阿波大声斥责: “你胡说八道!” 绑匪也带了几分怒气道: “你胆敢骂人?” 叶阿波义愤填膺,反驳道: “是你绑架我老爸,又不是我老爸绑架你。你自己做了缺德事,还反打一耙!” “你老爸做的事,比绑架了我还缺德!” “我老爸为人正派,从不做缺德的事。你不要再罗嗦了,一会马尼拉,一会澳门,一会又是深圳,耽误了时间,浪费了精力。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这回你快说出你的目的吧!你究竟要怎么办?我全都依了你。” “让你的皇冠小轿车好好休息吧!你带上500万元美金,立即离开深圳,赶往马尼拉。明天下午3时,你从博尼法西奥大街走向黎刹公园,有人在博尼法西奥大街或是黎刹公园等你。请你放灵活点,注意接头人向你发出的信号。当你看见信号时,就要主动上前,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这回如若失约,别怪我撕票!” 绑匪说完,立即关断了手机。 叶阿波有话要说,没有了机会。 第28章 英格兰警官欲助一臂之力 马尼拉属季风型热带雨林气候,高温、多雨、湿度大、台风多。年平均气温27°c,年平均降雨量在2000-3000毫米之间。其东部太平洋洋面是台风发源地。农历8月、阳历10月,正是多风多雨的季节。 马尼拉的暴风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它给人增烦恼,也给人添欢乐,像世界上的许多事物一样,难以界定它是最好还是最坏。 那一幢幢高矗入云的楼房,那一株株翘首挺拔的椰树,那直指蓝天的电视塔,那横空出世的高架桥,仿佛刚刚从南海冲浪归来的勇男倩女,洗去了征战的尘垢和汗渍,显得更加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当然,也有门窗被摔坏,也有枝桠被折断,但与一场大的洗礼后所得到的灵魂与力量的升华,这点小小的破损算得了什么?那东西贯穿的奎松大道、麦赛大道、德洛斯桑托斯大街,那南北延伸的何塞.阿瓦德.桑托斯大街、基里诺大街、罗哈斯大道,比平日显得更宽阔,更坦直,更亮洁。大车小车,高车低车,红车绿车,黑车白车,来回奔驰,往返穿梭,给这座拥有159万人口、具有300多年历史的港口城市带来了活力与繁荣,给人们带来了方便与欢乐,也缩短了地区之间,单位之间,团体之间,家庭之间,个人之间的距离。路,是时代发展的象征,是人类进步的象征。车,是国家发达的象征,是民族昌盛的象征。 在这滚滚车流中,一辆辆大车或小车,均像一朵朵浪花,跳跃奔腾。 韦若斯站在马尼拉首都大教堂的台阶上,仔细观察来来往往的每一辆车、每一个人。 他不知叶丽丹、何绍军、叶阿波和骆卡西在哪一辆车上,在哪一段路上,他选择这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希望从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中,发现叶丽丹、何绍军、叶阿波和骆卡西。他好暗中帮助他们,保护他们。 按照国际刑警组织有关条款,从异国它区派来的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只能与本国国际刑警组织的联络官会晤、观察、商谈和递交、押解人犯,而不能到一线去直接参与侦查破案。由于本案有着一定的特殊性,经两国三地联络官协商,报国际刑警总部肯德尔总秘书长批准,叶丽丹、何绍军与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联络官骆卡西等一道,乔装改扮,暗中采取措施,保护与绑匪接头的叶阿波,并及时抓获绑匪,营救人质。 考虑到韦若斯有鲜明的西方人特征,即使巧妙化装,五官、身材也仍露出与东方人不同的痕迹。他被留在了宾馆。可他坐卧不安。 他惦记着叶丽丹、何绍军、叶阿波的安全。绑匪指定叶阿波从博尼法西奥大街走向黎刹公园,有人在博尼法西奥大街或黎刹公园,与他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绑匪要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取走500万元美金,可见何等胆大妄为。他分析: 绑匪上次约定在马尼拉交款赎人,是试探,是虚张声势。这次不同于上次,肯定要付诸行动。绑匪有备而来,势必事先设下埋伏。叶丽丹、何绍军暗中保护叶阿波,除了各带一支手枪外,没有别的武器还击。据他在湘江警队和英国伦敦警察厅从警几十年的经验推测,解救人质,十有八九要发生警匪枪战。虽然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联络官骆卡西早已部署了武装力量接应,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他不能呆在宾馆里,他要深入一线,暗中助叶丽丹、何绍军一臂之力。 韦若斯积累了丰富的指挥大街枪战的经验。 今天,他要让自己的这种经验在马尼拉派上用场。 经过乔装改扮的韦若斯站在马尼拉首都大教堂的台阶上,眼睛注视着博尼法西奥大街上奔来驶去的车辆和往返穿梭的人流。 韦若斯为叶丽丹、何绍军,还有叶阿波的安全着急,时刻小心谨慎,暗暗捏着一把汗。 大街繁华热闹,一如往常,没有发生警匪枪战的迹象。 韦若斯觉得自己是不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枉操空心。据他所知,眼前这片神奇的土地,这座繁华的港口城市,很少发生警匪枪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的发展速度虽然赶不上湘江,而社会治安却比湘江稳定得多。湘江,从其发展的那一刻起,犯罪与邪恶也随之滋长。韦若斯回眸近代以来的湘江发展史,发现自从英军踏上半岛以来,社会治安状况一直令人担忧,令警方棘手。 湘江令人不安的治安环境,便需要越来越多的警察。迄今,湘江警察总数,居湘江各类公务员之冠,平均180名居民中便有一名警察,其比例之高,超过了马尼拉许多倍。 湘江警察在各项罪案的防止与侦缉、有组织严重罪案的侦破等方面,功不可没。在组织、装备等方面,都是高度现代化的,即便在世界各地的警察队伍中,也屈指可数。但这并未遏制湘江日益恶化的犯罪趋势,反而愈演愈烈。 1984年,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同年,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与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举行首次会晤,两地警方正式建立携手打击犯罪制度,这对改善港岛的社会治安环境,促进湘江的繁荣与稳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十几年来,韦若斯一直担任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联络官,多次与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官携手合作,惩治各种犯罪,亲历亲见亲闻,对叶丽丹、何绍军等人的英勇善战、聪明能干感受最深。 此时,韦若斯站在马尼拉首都大教堂的台阶上,浮想联翩。湘江何时才能变得宁静、祥和,治安稳定,人心稳定呢? 韦若斯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博尼法西奥大街上的动静。 突然,他的眼睛为之一亮。 他看见一辆从北向南行驶的中巴车在距黎刹公园近100米左右的大街上急刹停下,车门拉开,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好像多次见过。 他想起来了,那就是在珠海的公路上,在东莞的夜市摊上所见到过的那位小胡子青年。 他问自己:这小胡子青年要干什么呢? 韦若斯心里不安。 他赶快走下马尼拉首都大教堂的台阶,暗暗跟踪上去。 第29章 假情侣 叶丽丹、何绍军手挽手走进黎刹公园。 他俩悄悄看一眼手表,眉宇间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不迟不早,下午3点整。这是昨天上午绑匪向叶阿波约定的接头地点、接头时间。两位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表面上若无其事,却暗暗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观察黎刹公园内和博尼法西奥大街上走来的所有的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黎刹公园四周,游客一个接一个地涌来,恰如海里的鱼儿,一群游来一群游去,每个人身上都充满了活力。 叶阿波手提沉甸甸的袋子,不急不忙地从博尼法西奥大街上走来,走进了黎刹公园。 他一边走一边扫视四周。 他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不禁暗吃一惊,脸上兴冲冲的神色陡然变得有几分沮丧。 他心中埋怨:叶警官、何警官为何言而无信。事先约定在这座公园里为他暗中护驾,到了关键时刻竟不见踪影,这不是要将500万元美金拱手送给绑匪吗?这不是拿他和他老爸的生命当儿戏吗?叶警官、何警官为何不如约而来?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觉得他俩不是那种随随便便表态,过后又不算数的人呀!是不是出了特殊情况?莫非叶警官返回广州,解救自己的女儿?莫非叶警官的母亲要离开人世,她赶往医院见母亲最后一面?叶警官走了,何警官是他的助手,当然要跟着她走。 不!叶阿波立即否定了前面的想法。叶警官不会离去。几天来,叶阿波对叶警官的了解、认识,每时每刻都在加深。叶警官虽是女流之辈,可心胸像大海般宽阔,品质似泰山般高尚,而且有坚韧的毅力,顽强的斗志。她对自己选择的事业,担负的任务,看得至高无上。她决不会半途而废。 他观察四周,他觉得他俩有可能乔装改扮,隐藏在川流不息的人们中间。 叶阿波暗暗观察黎刹公园里的每一位男女,硬是看不出乔装改扮的叶丽丹、何绍军。他俩化装术再高明,像他这样熟悉的人也决不会认不出。这涌来涌去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当中,的确没有叶丽丹、何绍军的身影。 他暗暗发问:他俩究竟为什么不来? 叶阿波想不出原因。没有叶警官、何警官在这座公园里为他暗中护驾,他感到害怕、恐惧、浑身毛骨悚然。 他欲离开黎刹公园。 他转念又想:叶警官、何警官、骆警官早就讲好,每个站点都有人暗中接应、保护。而且是百里挑一的优秀警官。马尼拉最精明能干、最英勇无畏的警官,今天全安排在了博尼法西奥大街和黎刹公园。他如果不辞而去,已经埋伏在博尼法西奥大街和黎刹公园的警察不见他的踪影,还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打乱两国三地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的全盘部署吗?再说,他如果独自离去,被绑匪盯上,谁来帮助?谁来保护?此时,虽说公园里不见叶警官、何警官的影子,说不定他俩已采取别的、更好的办法在暗中将他接应、保护。 叶阿波没有离开黎刹公园,他紧搂着盛有500万元美金的皮袋子,稳稳地迈开双腿,顺花径小道漫步。 表面看上去,他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实际上他的目光始终注意观察着出入公园的每一个人。他希望叶丽丹、何绍军、骆卡西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此时,叶丽丹、何绍军正在黎刹公园转悠,并且就在距叶阿波仅几十米的林荫道上,一边慢慢散步,一边暗暗观察叶阿波的神色举止。叶阿波踏入黎刹公园后的表情、动作,他俩全看在眼里。 开始,他俩为没有被叶阿波认出而感到高兴、满意。连叶阿波这样的熟人都被他们这对假情侣“蒙混”过去了,绑匪更无法辨别他俩的身份。他俩的乔装改扮没留下任何破绽,百分之百的成功。 此前,他俩还一直担心,他俩虽长时间合作,装扮过各种各样的角色,但乔装改扮成一对情侣,还是头一回,他俩都生怕行为举止不自然,被绑匪看出破绽。经过叶阿波的“检验”,他俩放心了,踏实了。下一步就看绑匪如何露面,如何取款。 他俩轻轻靠拢,意思是要活捉绑匪,救回人质。 正在这时,他俩发现叶阿波的神色变得慌张起来,那架势好像要离去。绑匪指定的接头时间已到,他突然要离去,这是为什么? 叶丽丹、何绍军相互望一眼,都不明白叶阿波要离去的原因。是绑匪发来了信号?还是受到绑匪的威胁?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叶公子如果突然离去,将会打乱整个部署。 何绍军急了,一旦原有部署被打乱,还不知与绑匪周旋到哪日哪时。叶丽丹被绑架的女儿怎么办?叶丽丹病危的母亲怎么办?这几天,叶丽丹一心扑在与国际刑警湘江支局联络官韦若斯、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联络官骆卡西联手合作,共同解救人质的行动上,不为个人、家庭着想。他是叶丽丹的助手,他眼看叶丽丹作出如此重大的牺牲,他感动,他难受,他痛苦,他不能不为叶丽丹想一想。何绍军得知姝玲被绑架的真实情况,而又无能为力劝说叶丽丹回兵羊城,解救女儿之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干净利索,减少周折,尽快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再趁早回兵羊城,解救姝玲。 何绍军一看叶阿波要离去,急了,欲予制止。 可他怎么制止呢? 他此时是乔装改扮,暗中护卫,既不能打招呼,又不能下命令。那就发个暗号吧!不行。绑匪狡猾、阴险、奸诈,有可能看出他的暗号,那同样会打乱整个部署。惟一稳妥的办法,就是给叶阿波递个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叶阿波很聪明,一定能明白他眼神的含意。 何绍军欲向叶阿波递眼神,将其稳住。叶丽丹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连忙暗中作了制止。这时给叶阿波递眼神等于向绑匪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心有灵犀一点通。何绍军即刻明白,他没有向叶阿波递眼神,依然与叶丽丹保持情意绵绵的神态。可他心里在琢磨,有何万全之策,既不让绑匪察觉,又能阻止叶阿波离去呢? 第30章 暗中护卫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机鸣叫。 她赶紧关机。 她生怕招引周围人的眼光,弄不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好,游公园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没有谁朝这里望一眼。马尼拉这地方,人们早已习惯了手机、bp机满街满巷,满车满船的鸣叫。谁要是右手不拿机(大哥大),左手不搂蜜(小姐),倒会引起人们的新奇,甚至是遭到鄙弃。这肯定是乡下来的傻老冒,没权、没钱,多可怜! 叶丽丹当然明白这一点。 她又打开了手机。 她不知是谁打来的。是上级?是同事?是丈夫?是绑匪?不论是上级的命令,是同事的报告,是丈夫的呼唤,是绑匪的威胁,是国际刑警组织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的通报,她都应该及时接听。她悔不该关机。但她又想: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有事找她,过不了多久还会打来的。 果然,叶丽丹刚刚打开手机,立刻便发出鸣叫。 叶丽丹赶紧“嗯”了一声。 她这一声“嗯”,既不让绑匪,也不让叶阿波听出她的声音,同时也回答了手机那头发话的人。 “丽丹吗?” 是丈夫的声音。自离开东莞,来到马尼拉的这一天多时辰里,他是第一次来电话。 叶丽丹欲答话,但她怕暴露。 她不能让绑匪,也不能让叶阿波听出她的声音,那样,均会对下一步工作带来影响。她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对丈夫的回答。 “我是克清!你怎么不答话?丽丹!你是在执行特殊任务,不能与我对话是不是?” 叶丽丹没答话。 文克清继续说: “哎呀!我的心都快碎了。女儿遭绑架,下落不明;母亲病危住医院,生死难卜;你又执行特殊任务,等于时刻提着脑袋走路。我从早到晚提心吊胆,这日子怎么过哟!” 叶丽丹听着听着,心里隐隐作痛。一个男人,找到像她这样的女人做妻子,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工作无规则,生活没规律,说走就走,不论深更半夜,不论逢年过节,走到什么地方,去干什么事情,还不能如实相告。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合家团圆,举杯互祝,这些只在心中想得多,而真正付诸行动,收到效果少。 她深感惭愧,对不起丈夫,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此时,她若不对丈夫说句话,那会伤透丈夫的心。可是,面对这样的特殊环境,她怎么对丈夫答话?她听丈夫仍在说: “丽丹!你为什么不答话?你没有遇到意外吧?你没有被坏人控制吧?丽丹!是好是歹,你回答我一句呀!天啦?女儿让我担心,母亲让我担心,你也让我担心,这一家三代,简直要挖出我的心。” 叶丽丹工作上要强,与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斗争,坚决、果敢,毫不留情,从不手软。可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却情似珠江,意如南海,绵绵无尽头,幽幽不见底。她深深地爱着克清,她要像春风般拂去其心头的痛苦,她要似江水一样荡走其腹中的郁闷。她准备答话,既让丈夫听了满意、放心,同时,也能瞒过叶阿波和绑匪的耳朵,不让发觉是她的声音。 叶丽丹完全变了一种声调,说道: “是我!老板!等你做成这桩大买卖,赚回大钱,我亲自下厨,做你最喜欢吃的家乡菜,为你摆酒接风。” 何绍军听这声音好陌生,还以为身旁换了另一个人。 他看看叶丽丹,说话时显得流利自然,顺畅潇洒。叶警官是和谁说话呢?何绍军毕竟是叶丽丹的助手,对她的言行意会得透。叶警官是用改装的声音,与她丈夫对话。此招高超,周围的游客没有一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注意观察叶阿波,情绪比先前稳定,不像要离开黎刹公园的样子,完全按照事先安排的进行。叶阿波的情绪为何由稳定到不稳定,又由不稳定到稳定,这是什么原因? 对了。叶阿波独自身处异国它乡,害怕没人护卫,心里发慌,情绪不稳,所以打算离开黎刹公园。眼下,叶阿波情绪恢复正常,一切照原计划行事,他可能是自己给自己壮胆鼓劲。究竟是什么原因?管他呢!只要叶阿波没认出他们,就是好事,就有利于寻觅绑匪,解救人质。 “嘟嘟嘟!” 叶阿波的手机发出鸣叫。 叶丽丹顾不上安慰丈夫,赶紧关机。她不知是什么人给叶阿波打电话,她要从叶阿波的答话作出判断。 此时,叶阿波的手机鸣叫,很可能是绑匪打来的。或许改变接头地点,或许试探叶阿波是单独接头,还是有警察保护。 叶丽丹、何绍军都在分析,都在判断,整个神经系统快节奏,高效率运转,而他俩表面上仍然做出亲亲热热、缠缠绵绵的样子,好像一对一分钟也不能分开的情侣。他俩听见叶阿波答话: “我是叶阿波。我正在黎刹公园。什么呀?我骗你?我讲的都是真话。我要一句有假,遭电击雷轰。” 叶丽丹、何绍军暗暗递了个信号,相互提醒:绑匪正在作试探。黎刹公园里说不定早已潜藏着绑匪爪牙。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一张张面孔,似乎都很纯真、善良,一丝迹象也捕捉不到。 叶阿波仍握着手机答话: “你要不相信,我请公园的管理人员与你对话。她可以向你证实,我正在黎刹公园游览。” “别吵!别吵!” 漫步在叶阿波旁边的一个穿影条衬衣的青年听得不耐烦了,说: “什么人?这么罗嗦!” “绑……” 叶阿波差点说出是绑匪,话只讲半截,赶紧咽了回去。他看看周围的游人,若是说出与他对话的人是绑匪,肯定会吓得目瞪口呆。 他装着轻松地说: “这是我大哥。要我赶快到他那里去。” 叶丽丹、何绍军听了,暗暗高兴,暗暗好笑。叶阿波还这么善于随机应变,绑匪休想从他口里试探到什么东西。 那影条衬衣青年一把夺过手机,说: “来!我给你作证。” 他对着手机,高声大嗓地道: “大哥!你兄弟说的话一句不假。他是在黎刹公园游览。正走近黎刹纪念碑下。你不要再罗嗦了,完全可以相信我的话。你要再罗嗦,我们这些与你兄弟一道游览公园的人都会讨厌你!” 这话,引得周围的游客都笑了。 影条衬衣青年关了手机,还给叶阿波,依然迈着悠闲的步子,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叶阿波接过手机,道了声“谢谢”,不再说什么。 他的两眼紧盯黎刹公园门口,他的神情显得越来越紧张。 叶丽丹、何绍军这对“情侣”只顾亲热,似乎没注意四周的一切,实际,他俩已作好了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情况的准备。 黎刹公园门口不见任何异样的动静,不断有人进,不断有人出,仍如往常。 叶阿波对每个进出的人都要多看几眼,他想分辨出谁是接应他的马尼拉警察。可他总是看不出。他宽解自己:这不是眼力差,而是马尼拉警察化装术高明。若不高明,让他分辨出,狡猾的绑匪也能分辨出,那怎么能对他进行暗中护卫?! 叶阿波尤其注意观察每一个进入黎刹公园的游客,他希望接头人早一点出现,能否安全解救老爸,成败在此一举。 他不愿再拖下去,夜长梦多,谁知道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 他只盼尽快结束这一场恐怖的恶梦,和老爸一同回到湘江,回到妈咪身边,全家团聚,永不分离。 这时,那个身穿影条衬衣的青年好像在街上发现了他要找的亲人,他赶紧追过去。不等他追上,他要找的亲人又好像登上了一辆从博尼法西奥大街驶来的一辆中巴车。 他招呼司机停车。 司机连忙减速、停车。 影条衬衣青年一边对司机连声道谢,一边朝叶阿波发出招呼。叶阿波不知其意,走到了车门口。就在这一刹那,影条衬衣青年猛地伸出双手,一手捞过叶阿波手中盛有500万元美金的皮袋子,一手抓住叶阿波,说: “阿哥!你还没醒过神来呀!时候不早了,快跟我上车,早点去见你大哥。” 周围的游客都以为影条衬衣青年是助人为乐,谁也没加干涉。 叶阿波来不及拒绝,已经被拖上了中巴车。 第31章 追踪受阻 叶丽丹、何绍军同时一惊,影条衬衣青年的行为如此突然,令他们始料不及。 何绍军欲扑上去,抓住影条衬衣青年,保护叶阿波。 叶丽丹不露声色地按住了他。她觉得,此时扑上去,正好中了绑匪的圈套。影条衬衣青年顶多是绑匪的马仔,甚至连马仔都不是,像前天夜里出现在东莞夜市摊上的那个女子一样,只不过是绑匪花几个钱临时雇请来的,用作问路的石子。此时,绑匪正隐藏在背后观察动向,看是否有警察暗中保护。若有,绑匪便像刚刚从洞中探出头的毒蛇立刻缩了回去;若无,绑匪便像老鹰抓小鸡似地将叶阿波牢牢控制在手中。 何绍军是聪明人,同样有丰富的侦查经验,经叶丽丹暗示,很快明白过来。 他俩仍不改情侣的姿态,步出黎刹公园,扬手招了一辆的士车,随中巴车前行。 他俩没发现绑匪,倒看见叶阿波那副痛苦、绝望的神态。 叶阿波被影条衬衣青年拖上车,即刻醒过神来,挣扎、反抗,欲夺过盛有500万元美金的皮袋子,下车,返回黎刹公园。一则影条衬衣青年使劲拖住不放,二则中巴车不予理会扬长而去。 他像一只被老鹰叼走的小鸡,身陷困境,孤立无援,惊恐的双眼朝车窗外四处张望,只盼神兵天降,将他搭救。 叶丽丹、何绍军看到叶阿波那副模样,心里很难受。他俩明白,短时间内,叶阿波不可能摆脱恐怖与惊慌,因为国际刑警菲律宾共和国国家中心局部署的接应警力,全在博尼法西奥大街及黎刹公园周围的每个站点,叶阿波被拖上车的地方,离南北两头的站点很远,事先埋伏在站点的菲律宾警察不可能发现。他俩若向两头站点的菲律宾便衣警察发信号,又担心被隐藏在车内的绑匪察觉,那样,会打乱诱蛇出洞的全盘部署。 这时候,叶丽丹暗暗责怪自己,部署欠细致、欠周密,只考虑在每个站点安排便衣警察监控、接应,而在站点中间留下了绑匪可钻的空隙。出发前,她曾向叶阿波交待,无论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困难,都不要害怕,都会有警察暗中保护,都要树立信心,鼓足勇气,与绑匪周旋、搏斗到底。 此时,叶阿波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呢? 叶丽丹、何绍军租乘的的士车远远超过了那辆营运的中巴车。 他俩选择一个拐弯处,迅速下车。 然后,他俩走近中巴车站点。 眼看这辆中巴车驶近,靠站,停稳,待几位乘客下车毕,他俩与另外几位乘客迅速登车。 中巴车关了车门,启动,加速,沿何塞.阿瓦德.桑托斯大街由南向北奔驰。 叶丽丹假装拥抱何绍军,侧身观察影条衬衣青年和叶阿波的动向。 这时,迎面驶来一辆同一营运线路的中巴车,叶丽丹看见影条衬衣青年一手拉着叶阿波,一手提着盛有500万元美金的皮袋子,赶紧叫停车。 司机照办。 影条衬衣青年拉着叶阿波下车,当街拦住那辆中巴车,和叶阿波和那只皮袋子一起,钻进车门,由北向南而去。 叶丽丹记住了那辆中巴车的车号。 按照常规思维,叶丽丹、何绍军应抓紧下车,回头追去。可他俩仍然稳稳地坐在原位,做着一对情侣应该做的动作。他俩打算待乘坐的中巴车前行到下一个站点,停稳,下客上客时,便手牵手,不急不忙地与其他下车的乘客一道走出这辆中巴车。那样,即使中巴车上有绑匪的耳目,也决不会想到他俩是乔装改扮的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的警官。 中巴车继续前行。 车上没有任何动静。 叶丽丹、何绍军正为走出的这步棋而满意,他们虽说没有发现绑匪的迹象,可也没将自己暴露给绑匪。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机发出鸣叫。她立即接听: “丽丹……” 文克清在电话那头哭泣不止,一声比一声悲痛,一声比一声揪心。 惊惶、恐惧,袭满叶丽丹的心头。丈夫从不轻易落泪。此时哭得这般伤心、难过,莫非姝玲遭不测,莫非母亲无救治。她内心焦急万分,可处于这种特殊的环境,她不便追问。她只希望丈夫说出原因。 此时的文克清也许伤心之极,痛苦之极,一时失去理智,越哭越厉害,根本不提为何伤心,为何落泪的原因。 叶丽丹只得含蓄地追问: “老板!你这是怎么啦?” 文克清哽咽: “丽丹……,” 叶丽丹轻言细语: “你别急,你别慌,我听你说。” 文克清嚎啕大哭: “我们……对不住……母亲……” 叶丽丹: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把事情对我说清楚嘛!” 文克清长哭不止。 叶丽丹被丈夫的啼哭弄得心慌意乱。 她想:母亲怎么啦?是不是母亲走了?不!母亲不能走!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是母亲给了她智慧,给了她力量。她不能失去母亲。她解救了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她就要立即回到祖国,回到母亲身边,倍加照料服侍,尽女儿的孝道。她不愿丈夫说出下文,担心自己承受不了,晕倒在中巴车上。 “丽丹!为了你,为了我,为了姝玲,为了我们全家,母亲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文克清说完,又放声痛哭。 天旋、地转,中巴车腾空。 叶丽丹咬紧牙关,克制着悲痛的情绪,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她不相信母亲就这样离她而去,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有一流的设备,有一流的医护人员,一定会千方百计救治她的母亲。邝美蓉细心周到、聪明能干,一定会全心全意护理她的母亲。再说,母亲这一生苦水里泡,烈焰中走,炼就了钢筋铁骨,能承受各种灾难和痛苦,像高山上的大树,有顽强的生命力,不会枯萎,不会倒塌。 “丽丹!都怪我,没有及时回去服侍、照料母亲。现在,我与外商的洽谈正值关键时刻,想走又走不开。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叶丽丹强压心头之疼,低声鼓励道: “你照常进行嘛!” 文克清似乎没听见,又哭泣起来: “母亲一旦离世,她……” 叶丽丹追问: “母亲她怎么啦?” 文克清断断续续回答: “她,她……,她身边不能没有一个亲人守灵呀!” 叶丽丹一听这话,那颗跌落万丈深渊的心又提了起来。母亲还没有离去,仍像往日一样,盼望她早早破案,凯旋而归。 她又听丈夫在电话那头说: “母亲曾两次停止心脏跳动,搭帮医护人员全力抢救,才重新恢复。如果出现第三次,就完全没救了。” 文克清边说边哭道: “医生说,你和我如果有一个守在母亲的身边,也许能挽救母亲的生命。” 中巴车到了博尼法西奥纪念碑,停车。 车门缓缓开启,到站的乘客纷纷下车。 何绍军拉了叶丽丹一把,故意说: “亲爱的!到站了,下车吧!” 叶丽丹关了手机,随何绍军走下中巴车。 她精神恍惚,四肢无力。 何绍军早就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他问: “是不是绑匪又向你勒索500万元美金?” 叶丽丹摇头。这时,她的手机又发出鸣叫。 她接听,是邝美蓉打来的。 “丹姐!不!叶警官。我好害怕。我知道你很忙。可我不得不告诉你,伯母已经两次停止心脏跳动,搭帮医护人员全力抢救,才终于恢复过来。我担心,如果第三次……,丹姐!你能不能赶快回来!” 叶丽丹没有回答。 她无法回答。 何绍军见她只听电话不吭声,又见她脸上肌肉抽蓄,浑身颤抖,猜想不是她女儿遇到更大危险,就是她母亲病情恶化,生命垂危。他要弄清楚到底是哪一方面的痛苦。 他从叶丽丹手中接过大哥大,听见邝美蓉在电话中哀求: “丹姐!我观察伯母的神情,好想你回到她身边。你能不能抽空回来,陪陪她老人家。” “她立刻就回来。” 何绍军脱口回答。 “好!太好了!” 邝美蓉说。 “你疯了!” 叶丽丹责怪何绍军,一手夺过大哥大,对着里面说话: “我肯定不能回来!邝小姐,请你帮忙照料我母亲。” 这时,何绍军已经关掉了手机。 叶丽丹的话,邝美蓉根本就没有听到。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机又发出鸣叫。 她接听。 这次,不是文克清的哭泣,也不是邝美蓉的哀求,而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a局长的命令。她听着听着,感动万分,热泪涌流。 末了,她抹着眼泪,坚定地回答: “感谢上级的关心。可我不完成任务,决不回去。你不是对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显示出我们中国刑警的气质和风采吗?!” 叶丽丹关了手机,神情分外激动。她追问何绍军: “是不是你背着我,向上级打了小报告?” 何绍军连连摇头,道: “我想那样做,但我没有那样做。我跟随你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做过一件违背你的意愿的事。” 叶丽丹不解地说: “怪事呀!a局长怎么对我家中发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没有打小报告,还会有谁呢?” 这时,一辆出租车驶来。 叶丽丹赶快招手。 出租车停下。 叶丽丹、何绍军一起上车。 他俩用流利的菲律宾语,要求出租车司机驾车顺中巴车营运线路向南全速前进。 叶丽丹牢牢记住了影条衬衣青年和叶阿波搭乘的那辆中巴车的车号,她恨不能一口气追上去。 尽管他俩一再要求,可出租车司机不予配合,说车速太快,遇上交通警察会受处罚。 何绍军欲出示国际刑警证件。 叶丽丹赶紧用眼神制止,意思是说:绑匪既然选择这条路线与叶阿波接头,说不定这里有他们的耳目,千万不可暴露真实身份。 何绍军心领神会,立刻改变主意:他赶紧掏出500比索,放到出租车司机面前,说: “请先生多多帮忙哟!” 这一招果然灵验。 出租车司机笑了。 何绍军又给他加了100比索。 出租车司机的笑容十分灿烂,朝两位乘客点了点头。 何绍军再次给他加了100比索。 他赶紧加大油门。 车轮飞速旋转。 第32章 险象环生 叶丽丹睁大那双丹凤眼,盯着车头前,寻觅追踪的目标。她作为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的刑事警官,曾多少次跨国境追捕,西伯利亚的狂风,太平洋的恶浪,挪威的冰川,南非的高温,眨眼即来,睁眼即去。她处惊不变,遇险不慌,自由驾驭,游刃有余,押解国际毒枭,抓捕越洋大盗,捉拿金融巨骗,逮住偷渡蛇头,哪一次不是高歌凯旋,满载而归。如今在自己祖国的友好邻邦,在菲律宾共和国的土地上,有国际刑警总部做坚强后盾,有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的同行联手行动,与几个跳梁小丑周旋,难道还会败阵不成? 叶丽丹每次侦查破案,总是充满必胜的信心。因为她脑海里时刻装着一个信念: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显示出中国刑警的气质和风采。这是十几年前的那个秋天,她作为中国公安代表团的成员之一,参加国际刑警组织在卢森堡欧洲会议中心召开的第53届全体大会时立下的誓言。也就是在这次大会上,中国被正式接纳为国际刑警组织成员国。她亲身经历了从申请加入到被正式接纳这一全过程,其间许多事,使她震惊;许多人,令她难忘。她深深感到在国际刑警大家庭中,做一名中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官,肩上的责任艰巨而重大。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不易。中国加入了国际刑警组织,要在这个大家庭中发挥作用,赢得各成员国同行的信赖、佩服、欣赏,更不易。必须靠很好的合作精神,一流的侦查水平,现代化的专业技术,靠一次战役接一次战役的成功与胜利。否则,休想在世界警察之林独树一帜,独占鳌头。 早在1983年10月上旬的一天下午,中国公安代表团借访问法兰西共和国之机,特意派员前往巴黎郊区的圣克卢国际刑警总部大楼,拜会总秘书长博萨先生。因为在此之前博萨先生曾明确表示,支持并欢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警察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公安代表团此次派员登门拜访,一是表示感谢,二是就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后如何解决东山在该组织中的地位问题进行磋商。 叶丽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拜会的情景。 当他们驱车驶抵国际刑警总部大楼前停下,大楼铁门自动打开。他们到传达室办完登记手续,跨进电梯上楼。楼道里不时碰到一些脚步匆匆的工作人员,非常有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感到亲切、自然、普通,丝毫没有神秘和威严的感觉。具有丰富的外交经验的中国刑警局a局长和b副局长悄悄告诉她,这里是协调打击国际刑事犯罪的中枢神经,是国际刑事犯罪资料的中心,是拥有135个成员国的国际刑警总秘书处的所在地。 说着,他们走进博萨总秘书长的办公室兼会客室。 她用好奇的眼光仔细观察,室内陈设简朴,壁厨里摆放着一些国家赠送的带有各国警徽标志的纪念品和工艺品。 会见正式开始。宾主双方没有客套,也没有转弯抹角,就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警察加入国际刑警组织后,如何解决东山警察当局在该组织内的地位问题交换了意见。 博萨总秘书长提出:有关东山地位问题,可以参照“湘江方式”来解决。湘江警察当局是英国国家中心局属下的“湘江支局”,按照国际刑警组织章程的规定,它没有表决权,也不能委派团长,但可以派代表参加国际刑警组织召开的会议,在打击国际刑事犯罪方面与国际刑警总部及其成员国进行合作,在警察业务对外交往上不受英国国家中心局的管辖。末了,博萨笑着说: “东山是否接受这种方案,那就不得而知了。” a局长、b副局长表示:对博萨先生提出的意见,中国将予以考虑和研究。 叶丽丹从跨进国际刑警总部的第一步开始,对这个组织就充满了神圣感与责任感,她希望自己能成为这个组织中的一员。事实上,公安部领导派她随a局长、b副局长两位资深警官一起拜访国际刑警总部,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开眼界,见识面,以便日后挑起国际刑警联络官的重任。 叶丽丹回想起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越觉肩上的责任重大。 她用菲律宾语连声催促出租车司机加速,再加速。 出租车司机多得了那700比索,自然不说二话,出租车越跑越快。 这时,出租车司机一边驾车一边问: “二位朋友是赶着参加宴会?还是出席庆典?” “这……” 叶丽丹、何绍军互相望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 “既是宴会,也是庆典。” “哦!难怪这么着急。” 出租车司机收住了话题,一心快速开车。 叶丽丹又回想起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情景。 从巴黎回国后,中国警方高层进行了多次研究,并报上级领导机关批准,决定在适当的时机正式向国际刑警组织总秘书长提出申请。 1984年2月,b副局长陪同公安部俞副部长,在萨拉热窝与博萨总秘书长又一次会见,就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警察申请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程序交换意见。 1984年5月中旬,博萨总秘书长应邀访华。首先,a局长就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警察申请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与其举行了会谈。接着,公安部刘部长、李副部长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了博萨,进一步就中国刑警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一事进行友好的谈话。 博萨总秘书长表示:欢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警察机关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加入后,国际刑警组织将更具有代表性。 刘部长向博萨阐明了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原则立场,并表示在打击国际犯罪方面,中国公安机关愿与国际刑警组织及其成员国合作。 1984年5月18日上午,叶丽丹目睹了那划时代意义的一幕。中国警方在国际刑警组织总秘书长博萨先生下榻的北京饭店正式向其递交了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申请书。申请书首先声明: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惟一的合法政府,东山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根据国际刑警组织章程第七条和第十三条规定:“每个成员国可以委派一个或几个代表参加。但每个成员国只能由该国政府主管当局委派一个代表团长”,“每个国家只能有一个代表有表决权”,中国代表团加入后,即为中国政府惟一代表团,由我委派团长并行使表决权。东山只能以中国东山地区警察组织名义派代表留在该组织内,但不能委派团长,无表决权,会议和文件中均不得使用“中华民国”的名称和它的旗帜,也不能用“东山”的名称,只能用“中国东山”。 1984年6月上旬,博萨总秘书长复函中国警方:“你们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正式申请,经本组织执委讨论,已被列入将于1984年9月4日至11日在卢森堡召开的全体大会日程。” 然而,东山警察当局获悉,立即致信国际刑警总秘书处作出反应:“国际刑警是非政治性组织,本组织章程第三条规定,严格禁止本组织参与任何政治、军事、宗教和种族干预活动。”很明显,这是指责中国警方提出的申请带有政治条件,与第三条的精神不符。同一时候,个别执委成员致函国际刑警组织执委会主席,称中国警方的申请涉及政治问题,为避免冲突,建议推迟到明年的大会上讨论。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为了及时赢得胜利,中国警方立即派代表团赴巴黎。 叶丽丹是代表团中惟一的女警官,也是最年轻的警官。 中国警察代表团飞抵巴黎,速赴国际刑警总部,与博萨总秘书长面谈,详述原则立场,要求将中国警方的申请按执委会原决定列入第53届全体大会议程,如期进行讨论。并表示:由于各种原因,中国被正式接纳为成员国之前,代表团暂不与会,拟散发一份“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刑事警察机关申请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说明”。 博萨总秘书长本人表示理解与支持,但散发文件之事必须待到卢森堡与执委会成员磋商后给予答复。 1984年8月28日,中国警察代表团乘国际列车赶到卢森保,在中国驻卢森堡大使馆官员的帮助下,紧急会见国际刑警组织第53届大会东道主、卢森堡宪兵司令部司令瓦格纳,要求其向中国警察代表团提供各国代表团下榻的旅馆和电话号码,以便大会开幕前逐一拜会。 瓦格纳满口答应。 接着,中国警察代表团又驱车赶往欧洲会议中心,与先期到达的博萨总秘书长会谈。 宾主见面,气氛十分友好。 博萨总秘书长坦诚相告:“经与执委会成员研究,国际刑警组织非正式成员国不能委托秘书处散发文件。请中国代表团谅解。” 这天下午3时,国际刑警组织执委会开会,商定第53届年会议程。中国代表团抢在开会前几分钟,会见了执委会主席、菲律宾刑事警察局局长布加林,向其简要介绍了中国申请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原则立场,希望执委会按原决定,把中国申请列入第53届年会的议程,如期进行讨论。 布加林诚挚地表示: “我注意到了中国的立场。” 接下来,他们必须紧急约见能够而又值得约见的执委会成员。可瓦格纳答应提供的各国代表团下榻的旅馆和电话号码迟迟不见兑现,因而无法联系。b副局长打电话到卢森堡宪兵司令部,要求瓦格纳履行诺言,可值班人员推说要找大会秘书处。 b副局长打电话到大会秘书处,值班员又推说要找卢森堡宪兵司令部。就这样推排球似的推来推去,没有任何结果。 叶丽丹想起在卢森堡市的那种紧急外交穿梭,比眼下在马尼拉穿梭追踪绑匪还苦还累。 菲律宾是友好邻邦,而卢森堡公国却受西方大国的影响友好程度有所不及。在非友好国家的国土上,一切都掌握在人家手里,智慧、勇气、力量,几乎派不上用场。在友好邻邦的国土上则显然不一样,眼下追踪绑匪,虽然难关重重,险隘道道,却只要有智慧,有勇气,有力量就可以一步步去克服。加之有国际刑警菲律宾联络官骆卡西的周密安排,每遇难关,都可以及时化解。 此时,叶丽丹发现前面好像是影条衬衣青年乘坐的那辆中巴车。她暗暗叮嘱自己: 必须咬住不放,千万不能让影条衬衣青年跑掉。 叶丽丹轻轻碰了碰何绍军的肩,朝前面扬了扬下巴。 何绍军正盯着奔腾不息的车流搜索。这时,他会意地点点头,对出租车司机说: “按喇叭,超车,全速前进。” 第33章 耄耋老翁 出租车离那辆中巴车越来越近。前面突然亮起红灯。迫不得已,只得依了交通规矩,停车,等待。 叶丽丹又想起了在卢森堡的那些紧张日子,也是不断地遇到红灯。国际刑警第53届大会开幕在即,时间越逼越近,需要的资料仍然没有弄到。迫不得已,b副局长直接找瓦格纳,凑巧,在欧洲会议中心门口与其相遇。不待b副局长开口,瓦格纳解释说,所有材料都交大会秘书处。说完就匆忙离去。 b副局长只好找大会秘书处,工作人员又推说,这些资料必须经瓦格纳批准才能提供。 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从大会秘书处弄到一份住有各国代表团的24个旅馆的名称。中国代表团凭了卢森堡市地图,逐一对照查找,结果跑遍了整个卢森堡市,才找到了一个要找的代表团,而这个代表团并未到达,只是预订了房间。 关键时刻,多亏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鼎力相助,找到了部分友好国家代表团的住地。 中国代表团连夜拜会,阐述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原则立场,直至9月4日凌晨4时这一活动才算基本告一段落。 9月4日上午10时15分,国际刑警组织第53届全体大会在卢森堡欧洲会议中心正式开幕。 上午,大会讨论马尔代夫和文莱的入会申请,顺利通过。 下午,大会讨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申请。 博萨总秘书长首先简要介绍情况,然后各国代表相继发言。与东山有外交关系的一个岛国的代表抢先发言,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申请是附带政治条件的,是违反章程第三条的。 南斯拉夫代表予以反驳:联合国承认国际刑警组织是国际上政府间的组织。中华人民共和国是联合国的成员国,是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许多国际组织上均取代了东山的席位,作为国际性组织的国际刑警组织也应仿照其他国际组织做出正确决定,接纳中华人民共和国入会。并严正指出:第三条关于“严禁一切政治、军事、宗教或种族性质的干预活动”的规定,是指处理刑事犯罪的,与一个主权国家的申请毫不相干。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激烈辩论,大会在比较混乱的情况下,对中国提出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申请付诸表决,结果未获三分之二多数通过。 中国警察代表团得知这一消息,每个成员都焦灼不安。 叶丽丹更是吃不好,睡不香。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申请得不到批准,这关系到十亿中国人口的大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和威望。叶丽丹此时感受最深的是,她和中国警方代表团的所有成员代表的不仅仅是中国警察,更不是个人,而是整个中华人民共和国。 第二天早上,他们迫不及待地阅读卢森堡出版的所有报纸,感到奇怪的是并未登载有关第53届国际刑警大会表决中国申请入会的消息,只是发表了“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问题十分棘手”的文章。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透露出中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申请在本届大会获得批准还有一线希望。 果然,上午9时30分,中国代表团驻地电话铃骤响。 b副局长接到一个友好国家的代表团长打来的电话,其欣喜地告知: 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申请已在第53届国际刑警大会上获三分之二通过。 这个好消息似乎来得太突然。中国警察代表团不免有些半信半疑。为了弄清这消息是否准确无误,立即向大会秘书处打电话询问核实。 千真万确。 中国入会申请已经通过。 博萨总秘书长邀请中国代表团立即赴会。 这时,叶丽丹和中国代表团所有成员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尽,有的是自豪、快乐与欢笑。大家回到宿舍,换上崭新的衣服,驱车前往欧洲会议中心。 车上,b副局长对大家说: “听着!每个人都要神气点,显示出我们中国警察的气质与风采!” 说着,他指挥大家唱起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他们一路绿灯,很快来到了欧洲会议中心。 大会秘书处的一位联络官,很有礼貌地把他们领进博萨总秘书长的办公室。 他们刚刚落座,副总秘书长肯德尔先生走进来,与大家一一握手、问候,表示欢迎。他告诉他们:博萨总秘书长正在会上发言,不能脱身,委托他带领中国代表团进入会场。 代表团刘团长向他了解大会通过中国入会的情况,他说,大会是按照中国递交的申请书的全部内容通过入会的。这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肯德尔副总秘书长领着中国代表团进入会场。 这时,所有会议代表的视线都集中过来,投射到中国代表团每一个团员的身上。大家无不感到做一个中国人的骄傲,做一个中国警察的骄傲。 他们在安排给中国的席位上就坐,胸前桌牌上用法文书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一行字,与一张张大中华的脸孔,同时在水银灯照射下闪闪发光。 叶丽丹的眼睛湿润了,她极力克制着,不让泪水往外流。她看见坐在前面的b副局长同样显得很激动。中国成为国际刑警组织第138个成员国,长久的期待终于变成了现实。这体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强大。这意味着中国刑警从此阔步走向世界。 中国代表团刚刚坐定,大会主席、菲律宾刑事警察局局长布加林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进入会场,根据新成员国要致词的传统作法,请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发言。 中国代表团刘团长在发言中指出: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申请加入国际刑警组织,旨在加强各国间在打击刑事犯罪方面进行合作。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被接纳为该组织的合法成员国,中国代表团感到欣慰,同时对全体大会表示感谢。中国刑警当局将与该组织及其成员国的有关机构积极合作,并希望得到大家的大力支持。 大会结束时,许多国家的代表团纷纷走到中国的席位前表示祝贺。叶丽丹紧握那一双双不同肤色的手,感到了国际同行间的友谊、信任与力量。 晚上7时,卢森堡市政府在市政大厅举行酒会,欢迎出席第53届国际刑警年会的各国警察代表团。中国代表团到达时,酒会已经开始,卢森堡市的女市长正在致欢迎词,大厅里人群济济,灯火辉煌。 中国警察代表团挤到右前方的一个角落里刚刚站定,就有许多国家的代表再次迎上前来表示祝贺,并依次和中国代表合影留念。 接下来的会议议程中,仍有拉美地区的两个国家轮番发言,提出了解决东山在国际刑警组织内的地位问题的动议。某个大国的代表作了三次发言,支持上述动议,并声称这个问题非要在本届大会上解决不可。 中国代表团义正辞严,针锋相对,在原则立场上毫不让步,指出:1984年9月5日国际刑警组织全会已经接受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部长署名的申请书中的全部条件,接纳中华人民共和国为本组织的正式成员国。根据本组织章程第七条和第十三条的规定,中国代表团加入后即为中国政府惟一代表团,委派团长和行使表决权,东山只能以中国东山地区警察名义留在该组织内。 拉美地区的两个国家撤销了他们提出的东山地位问题的原动议。 布加林主席宣布中止辩论。 此后,第53届国际刑警大会进行的有关决议的表决和部分执委的选举中,中国代表团首席代表高高地举起右手,代表伟大的祖国行使表决权。 从此,中国警方在国际刑警组织中的地位不断提高。1985年,在华盛顿召开的第54次国际刑警执委全会上,中国代表团代表b副局长当选为该组织执委。 叶丽丹曾亲耳听到博萨总秘书长感慨地说:“一个国家加入国际刑警组织仅一年,其代表便当选为执委,这在国际刑警组织的历史上尚属首例。” 1987年,在法国尼斯召开的国际刑警组织第56届全会上,中国代表b副局长当选为国际刑警组织的三位副主席之一。 1990年,在加拿大渥太华国际刑警组织第59届全会上,中国代表b副局长又当选为教育顾问,这一职务,按国际刑警组织章程规定,只有主席、副主席才有资格成为候选人。这些,均因中国警官时时、处处、事事向国际同行们淋漓尽致地展示了自己的卓越才华和良好形象。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成功。 眼下在菲律宾共和国的国土上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是中国刑警再次向国际同行展示才华和风采的时候,决不能抹黑与丢脸。为了尽快追上那辆中巴车,叶丽丹示意何绍军,又给出租车司机塞了500比索。 出租车得了叶丽丹、何绍军的奖赏,越跑越欢,几乎逢车就超,如入无人之境。 何绍军心想:在国内常听人议论,金钱并非万能,但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看来这并非中国特色。今天他算是有了深刻的体验。 出租车经过马卡蒂商业中心时,叶丽丹和何绍军暗暗一喜,影条衬衣青年和叶阿波乘坐的那辆中巴车就在眼前。 何绍军张开了嘴唇。 叶丽丹知道他要说什么,不露声色地作了制止。 何绍军会意,双唇紧闭。 眨眼间,出租车超过了那辆中巴车。 又一眨眼间,出租车从哈斯大道左拐,驶入南高速公路,到了马尼拉半岛饭店前。 “停车!停车!” 叶丽丹、何绍军赶紧招呼出租车司机。 车轮减速旋转,停稳。 何绍军看了一眼计程表,又扔给司机500比索。出租车司机欲退回多余部分。叶丽丹说: “零头不用退了,多谢师傅合作!” 他俩快速下车。 出租车走了。 那辆中巴车还没有驶过来。 他俩走到大街边,背着行人,紧急化装,三下五除二,一对青年情侣,霎时变成了两位耄耋老翁。他俩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移近中巴车停靠点。 这里候车的人很多。 好几条线路的中巴车都在这里停靠。 车流如潮。 乘客就是潮水中的鱼儿,一群游去,一群游回。 叶丽丹、何绍军夹在候车的人群中,眼睛紧盯来车的方向,搜索一辆辆从北向南的大小汽车。 很快,那辆中巴车驶过来了。 叶丽丹、何绍军清楚地看见,影条衬衣青年和叶阿波坐在正对车门的座位上。近了,更近了。 叶丽丹、何绍军朝中巴车扬起了手。 中巴车缓缓减速,在两位耄耋老者面前缓缓停稳。 叶丽丹、何绍军作老态龙钟状,相互搀扶着走向车门。 此时,影条衬衣青年伸过手来,热情地招呼道: “二位老人别忙,来,抓住我的手,站稳,千万别摔倒了。” 叶阿波也伸手搀扶,连声说: “老人家请坐!请坐!” 影条衬衣青年和叶阿波同时让出了自己的座位。 叶丽丹、何绍军欲予推辞,影条衬衣青年和叶阿波拉住他俩按到了座位上。 何绍军坐下又站起,将影条衬衣青年往座位上拉,边拉边说: “你坐!你坐!先来后到,这是规矩嘛!” 影条衬衣青年则坚持说: “您坐!您坐!敬老尊贤,这是美德呀!” 叶丽丹已经坐稳。她拉了拉何绍军的衣角,说: “老头子!你就别固执了。这两位先生真心让坐,你不坐,岂不是小看人家了吗?” “好!我坐!我坐!” 何绍军坐下。 “这就好!这就好!” 影条衬衣青年满意地笑了。 第34章 审视影条衬衣 叶阿波睁大双眼,审视着面前的影条衬衣青年,从其给两位老人主动让座的行为来看,怎么也不像心狠手辣的绑匪。可能是位热心做好事的青年,见他提着沉甸甸的袋子,好意帮他一把。如若影条衬衣青年不是绑匪,这159万人口的马尼拉市,谁是绑匪?他怎么与之接头? 叶阿波此时的心情很矛盾,他害怕影条衬衣青年是绑匪,可他又担心影条衬衣青年不是绑匪。 “嘟嘟嘟!” 叶阿波的手机鸣叫。是叶警官?是绑匪?还是家中打来的?从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无法判断。 叶阿波赶紧接听,是那个低沉、凶狠、充满威胁的声音: “叶公子听着!老老实实跟着你身边这个穿影条衬衣的青年,他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不许拖拖拉拉,也不许问这问那。你要是有半点违背,就会断送你老爸的性命。” 对方说完,立即关机。 叶阿波再次审视影条衬衣青年,原来是用热情善良的外表,包藏凶狠歹毒的心肠。这种人最可怕。自己跟着他,不知是掉进陷阱,还是跌入深渊。 叶阿波不禁额头冒汗,浑身打颤。 这些,叶丽丹、何绍军全看在眼里,他俩都觉得要鼓励叶阿波,不要害怕,勇敢地跟着影条衬衣青年,引诱绑匪头子露面,解救他老爸。 他俩担心叶阿波因为害怕,甩开影条衬衣青年,断了追踪绑匪的线索。必须给叶阿波壮胆鼓劲。在这样特殊的场合,怎样才能达到目的呢? 叶丽丹、何绍军相互暗示了一下,同时拉了拉叶阿波的衣角,朝挪出的座位呶呶嘴,说: “年轻人,你提着这样沉重的袋子站着太累,挤进来坐一坐,也许会轻松得多。” 叶阿波听这两位老人的声音好亲切、好熟悉,可看面貌似乎从来没见过。他仔细观察,两位老人悄悄审视影条衬衣青年的眼神使他恍然大悟:这两位耄耋老翁,原来是乔装改扮的叶警官、何警官呀!真是惟妙惟肖,滴水不漏。没想到两位国际刑警联络官一直在暗中保护他。难怪湘江韦警官对这两位内地警官钦佩不已,说他们过去在与美国、英国、法国、日本、蒙古、泰国、匈牙利、菲律宾、马来西亚、俄罗斯、加拿大、哥伦比亚、乌干达、南非、老挝、柬埔寨等国际刑警的合作中,表现出了高度的责任感和聪明才智,每次合作都取得成功,受到国际刑警总部秘书长、副秘书长和其他官员的高度赞扬、极佳评价。 当韦若斯警官在从湘江往珠海的高速飞翔船上给他讲述这些时,他不敢相信有这样神奇的警官。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他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当着影条衬衣青年,要不是处于这样特殊的场合,他会翘起大拇指连声赞扬。可此时此地不行。 叶丽丹早已注意到叶阿波的表情、神态。 她生怕他控制不住,露出破绽,让绑匪察觉。那就会坏了整个部署。她暗中踩了一下他的脚。 叶阿波是聪明人,当然领会这其中的含义。他嘴角微微一扬,表示明白。 他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他双手紧护盛满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力量。 他要看看影条衬衣青年及其主子下一步使出何种新的花招。有两国三地国际刑警组织的官员保护,他不再提心吊胆,不再担惊受怕。 “嘟嘟嘟!” 叶丽丹的手机鸣叫。 她暗吃一惊,趁人不注意,赶紧关机。马尼拉这地方,尽管开放,尽管新潮,尽管手机、bp机满街满巷,漫天漫野鸣叫,可睁大双眼,打了聚光灯,也找不出耄耋老翁持有这种现代化的通讯工具。紧急化装时没考虑到这一点,这不是露出了破绽吗?幸好中巴车上人多人挤,不时有手机、bp机鸣叫,每当鸣叫声响起,所有持机人都会不由自主而又习惯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机或bp机。 叶丽丹就是抓住这一刹那,不露声色地关掉了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她不打算再开机。眼下是追踪绑匪的关键时刻,她不愿受到任何外来因素的干扰。她知道丈夫文克清拨不通她的手机,会为她的安全担心;邝美蓉小姐拨不通她的手机,会不知如何是好;绑匪拨不通她的手机,会越加残酷地折磨她的女儿姝玲。没有办法,为了尽快解救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她只能狠心让自己的亲人承受更多的痛苦。 她别无选择。 就在这同一时候,何绍军也关掉了自己的手机。是叶丽丹的手机发出的鸣叫提醒了他。别人一时无法分辨是谁的手机鸣叫,而他却心里有数。他和叶丽丹想的一样,世界这么大,手机这么多,哪有耄耋老翁携手机。不能因为手机而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暗暗关掉口袋里的手机,动作干脆、利索,不露半点破绽。 这一切都在无声无形中进行。 中巴车依然往前奔驰,靠站,离站;下客,上客;与先前相比,没有任何异常。 影条衬衣青年站在原地,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友善地对待每一个上车下车的乘客。他身边有了空座位,他也不落座,让给后来的人。 中巴车奔驰了一阵,缓缓减速,停靠勒道大街路口。 车门刚刚拉开,影条衬衣青年突然一把拖住叶阿波,直往门外钻。 叶阿波顺从地跟着下车。他欲回头,看看两位耄耋老人是否跟踪上来。他转念一想,不行,那样会引起绑匪的怀疑。他必须把握好自己的情绪和神色,不能流露出丝毫特殊的表情。他只管乖乖地跟随影条衬衣青年去。叶警官、何警官自然会采取相应的对策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再说,这是在菲律宾共和国的土地上,影条衬衣青年无论带他走到哪里,都有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官骆卡西等对他进行暗中保护,他不用害怕。 此时,叶阿波被影条衬衣青年拉着,再次登上一辆开往博尼法西奥纪念碑的中巴车。 他俩刚站稳,影条衬衣青年要接过叶阿波手中那只盛了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 叶阿波推开他的手,表示不肯。 影条衬衣青年没有强求。 中巴车左弯,右拐,驶近奎松纪念运动场。 影条衬衣青年扫视车内,只有五个乘客,左看,右看,没有一个乘客脸上有警察的痕迹。 他脸上流露出自信的表情,经过他几番颠来倒去地折腾,再厉害、再精明的警察,也休想跟踪上他,早已被甩到了九霄云外。前几天的海上颠簸,眼前的街上倒腾,目的都是为了甩脱警察的追踪。今天,他终于出色地完成了老板交给的任务。老板曾经亲口许诺,只要500万元美金拿到手,首先奖给他10万元。老板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不会像六月天的笋子变挂。跟着这样的老板有干头,有奔头。 影条衬衣青年越想越高兴,就好像10万元美金已经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越加认真谨慎,小心翼翼地观察车上,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他又观察车前车后的大街上,除了来回奔驰的汽车,很少见到几个行人。 没有警察跟踪,一切正常。 影条衬衣青年轻松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他凑近司机身旁耳语了几句。 司机点点头,踩刹,停车。 影条衬衣青年拉着叶阿波,说:“大哥!到了,下车。” 叶阿波跟着跨出车门,站在大街上,举目朝四周扫视。他以为叶警官、何警官此时又会神奇地出现在他眼前。 可这次他失望了。 他前后的人行道上,除了一个不急不忙,悠哉游哉走过来的高鼻子、蓝眼睛的英国人以外,不见别的人影。 他一阵心慌,不远处就是马里基纳河,越往前走,来往的人越少。影条衬衣青年若把他往马里基纳河那边带,他孤身一人,怎么对付。赔了500万元美金,老爸救不出不说,绑匪为了灭口,还会将他杀害。 此时,叶阿波感到孤单无援,心惊胆寒。不!他不能跟着影条衬衣青年往前走。 叶阿波站立原地,不肯挪移。 影条衬衣青年站在他面前,对他说: “叶公子你累了是不是?来吧!我来给你提袋子。” 影条衬衣青年说着,伸手提那只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 叶阿波紧紧护住不放,并说: “有言在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不放回我老爸,休想拿走这500万元美金。” 影条衬衣青年说: “叶公子你听我说。你老爸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赶快跟我去。早去,就能早见到你老爸呀!” 一个要走。 一个不走。 两人僵持不下。 这时,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英国人走过来,一边打着手势,一边用半生半熟的菲律宾语问道: “请问二位先生!菲律宾大学是往前走吗?” 影条衬衣青年见是英国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堆了起来,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显得过分热情地说: “yes!yes!往前走!往前走!” 高鼻子英国人见影条衬衣青年用英语与他对话,他也连忙改用英语。他知道,在菲律宾共和国,国语是以他加禄语为基础的菲律宾语。英语为通用语言。他连声重复“往前走!往前走!”,并朝叶阿波点点头,神秘地笑了笑,说: “我明白了,是要往前走!” 叶阿波不禁一怔,浑身像有一股电流通过。他听这英国人的声音,看这英国人的眼神,心头豁然一亮。 天啦!这不是韦若斯警官吗?要不是韦警官暗示,他一点也认不出。那天,韦警官化装成蒙面汉,将他和那只盛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从湘江黑社会手中解救出来。今天,韦警官也像叶警官、何警官、骆警官一样乔装改扮,暗中保护着他。这些国际刑警组织的联络官,都有这么高超的化装术。他完全领悟了韦警官话语中的含意,那是暗示他,继续跟着影条衬衣青年往前走,不要在此止步。 高鼻子、蓝眼睛的英国人问完路,走了。 他走得很悠闲,很潇洒。 他没有朝叶阿波和影条衬衣青年回头望一眼。 韦若斯相信,叶阿波一定领会了他的暗示,用不着多望一眼。如果再作暗示,有可能被影条衬衣青年察觉,反而会坏大事。 韦若斯继续悠闲、潇洒地往前走。 他的目光却比他的脚步忙碌、紧张。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始终注意着马里基纳河方向。 一个多小时前,他在马尼拉首都大教堂的台阶上得到意外的发现,那位早已失踪的小胡子青年坐在一辆营运的中巴车上。绑匪与叶阿波约定,在博尼法西奥大街至黎刹公园一带交款赎人。眼镜青年此时出现在行驶于博尼法西奥大街的中巴车上,肯定有什么名堂。 他跟踪那辆中巴车,来到了马里基纳河畔。 他看见小胡子青年下了中巴车,在附近左转右转,绕了几圈,然后趁人不注意时,往河边椰林中走去。 小胡子青年进了椰林,看看身后无人,双脚就像飞一样。 当时,韦若斯立即打开手机,分别向叶丽丹、骆卡西报告发现的情况。可叶丽丹的手机关机。他又拨何绍军的手机,也是关机。他拨骆卡西的手机,同样是关机。他没有办法,只好留下来,在这里闲逛。 刚才,韦若斯暗示叶阿波跟随影条衬衣青年往前走,前面究竟会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他只觉得不要僵持在这里,耽误了解救人质的时间。 此时,韦若斯看见叶阿波跟随影条衬衣青年朝前走去,他暗暗担心:绑匪会不会出来接头?叶丽丹有没有准备? 第35章 椰林深处 影条衬衣青年朝离去的高鼻子、蓝眼睛的英国人扬手道了声“拜拜”,见没有任何反应,便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态。 他要叶阿波跟着往前走。 这时,叶阿波已与先前不同,嘴里说不往前走,可双腿已经迈开。 离开大街,到了马里基纳河边,前后不见一个行人。 叶阿波心里又一次充满了恐惧。 他止住双脚,观察周围的动静。 影条衬衣青年催他往前走。 他像没听见。 正在这时,河边一艘游船上走出一个导游模样的中年男子,踏上岸,朝他俩走过来,问道: “请问二位先生,要不要乘船游览河上风光?” “走开!走开!谁有时间跟你罗嗦!” 影条衬衣青年极不耐烦地连连摆手。 “哎呀!先生!怎么能那样讲话呀!” “什么?你说我乱讲话?!我乱讲什么啦?” “我没说你乱讲。我说你不能那样讲。” 导游模样的中年男子也略微提高了嗓门,说道:“你乘船就说乘船,不乘船就说不乘船嘛!我又没有强行拉你乘船,为何有那么大的火气。看看这位先生,却不像你,对人客气得多,文明得多。” 叶阿波听出来了,这是骆卡西警官的声音。骆警官明明是无话找话,向他传递暗号,鼓励他别怕。看来他和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已作了周密部署,正撒下天罗地网,只待绑匪往里钻。 这个愚蠢的影条衬衣青年却蒙在鼓里,一点也没有察觉,还朝着返身回船的中年男子啐了一口唾沫,骂道: “胡搅蛮缠。真是个蠢货!” “你才是胡搅蛮缠!你才是个蠢货呢!” 叶阿波指着影条衬衣青年吼道,一脸的气愤。 “我又没骂你,关你什么事?!” 影条衬衣青年感到莫名其妙,没好气地说: “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叶阿波义正辞严。 “我知道你是故意与我抬杠。好啦!好啦!我不与你计较。你快跟我走,再走一阵,你就可以见到你的老爸,接他一起回湘江。” 影条衬衣青年拉了拉叶阿波。 叶阿波又壮起胆子,提着袋子,跟着影条衬衣青年往前走。 他俩越走,离马尼拉市区越远。 他俩越走,离椰林越近。 叶阿波朝椰林望去,不时有松鼠从这棵树上往那棵树上窜,弄得椰枝沙沙地颤。 他感到毛骨悚然,生怕影条衬衣青年突然一声喊,绑匪从四周冒出来,将他连人带巨款全部掳走。 叶阿波想转身回市区。他走了这么远一段路,不像先前那样有乔装改扮的警察来保护他,鼓励他。他觉得情形不妙。就是诸葛亮那样绝顶聪明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何况是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他们呢!他们是人不是神,不是什么事都能百分之百算得准,不失误的。眼下,只怕是没有摸准绑匪的行动路线,将警力布置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觉得不能照搬先前的经验,不然会吃亏上当。 他要机动灵活,根据此时的情况,与绑匪巧妙周旋。 叶阿波站住,观察四周的动静。 影条衬衣青年催他走,他像没听见。 “嘟嘟嘟!” 叶阿波的手机鸣叫。他赶紧接听,又是那个低沉、凶狠、令人害怕的声音: “叶公子!你不是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吗?我派人领你到椰林,就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你再往前走50米,我与你会面。你把500万元美金交给我,我把你老爸还给你。你还站着干什么?赶快往前走呀!” 叶阿波没有回答,没有起步,相反,他打算转身回市区。 突然,他看见前面河边上有一男一女各自握了一根长长的钓杆,面朝绿汪汪的马里基纳河,旁若无人,专心致志地钓鱼。 叶阿波脑海里一束火光闪亮,这钓鱼的一男一女莫非是叶警官、何警官巧妙化装,在这里暗暗保护他。既然是叶警官、何警官,为何不像前些次那样,主动上前暗示他,以便他听出她俩的声音,得到领悟,鼓起勇气呢?!这一男一女恐怕不是化装的叶警官、何警官。 叶阿波心想:是与不是,只有走拢过去,才能看个究竟。他非常希望这钓鱼的一男一女就是暗中保护他的叶警官、何警官。 叶阿波上前几步,仔细观察。 正好那钓鱼的女子站起身,向河中抛下一把钓饵。 叶阿波乘机将其上下打量,那匀称的身材,那椭圆的脸形,那秀美的黑发,越看越像叶警官,只是鼻梁上配戴那副墨光眼镜,手中握起那管钓杆,其神韵,其气质,一丝一毫也不像个侦查破案的国际刑警联络官,俨然一个温文尔雅心静如水的教授或科学家。 他再看那男子,也戴了一副墨光眼镜,手握钓杆,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里的动静,对他和影条衬衣青年的到来似乎全然不知。叶阿波盯着这个男子,越看越像何警官。 叶阿波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上前用流利地英语问道: “尊敬的二位先生,请问你们钓到鱼了吗?有鱼卖吗?” 影条衬衣青年拖着他就要走,边拖边说:“你还要买鱼?你买鱼干什么?” 那位女子抬起头,脸上露出动人的微笑,回答: “先生!很抱歉。我俩钓鱼是为了娱乐,不是为了赚钱。你若需要,我俩可以把钓的鱼全部送给你。” 啊!没错!是叶警官!叶阿波暗自高兴,自己的分析没有错,自己的眼力没有错,这几天几夜时间,自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与以往比较,想事、做事,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脑海里多了几道弯弯,眼睛添了丝丝亮光。此时他还明白,叶警官、何警官不像前些次那样主动给他递暗号,就是为了考验他,看他有没有这个心眼。他越加钦佩叶警官、何警官。他俩都像诸葛亮一样聪明有才。神警,真是神警! 他将目光投向叶丽丹、何绍军,向他俩传递心中的一切。 可叶丽丹、何绍军只顾埋头钓鱼,根本不朝他望一眼。 “叶公子!赶快往前走呀!时间就是生命。去晚了,恐怕就见不到你老爸了。” 影条衬衣青年催促。 这一男一女依然只顾埋头钓鱼,对于身边的人和声音,丝毫没有注意。 叶阿波明白,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绑匪的怀疑。他感到腿硬,腰粗,眼亮,欲提着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随影条衬衣青年往椰林中走去。但一转念,觉得不能让影条衬衣青年太满意,有必要拖延一阵。 他站立原地,搂紧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说: “我不走了。你去把我老爸带来。就在这里交款赎人。” 影条衬衣青年说:“叶公子!你老爸控制在我的老板手中,不是你要我带来就能带来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没有那么容易。我的老板要你往前走,你要是不依,吃亏的只能是你老爸。” 叶阿波说:“那你告诉我,你的老板是什么人?长得什么模样?” 影条衬衣青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老板。我也说不出他是什么人,他是什么长相。” 叶阿波问:“那你为什么替他做事?” 影条衬衣青年说:“谁给钱,我就替谁做事。” 叶阿波说:“你从来没见到过他,他怎么给你钱?” 影条衬衣青年说:“中间经人介绍的嘛?” 叶阿波说:“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将这袋子里的钱分给你一半,你能不能把我老爸带来?” 影条衬衣青年说:“叶公子!求你别为难我了。还是赶快往前走吧!” 叶阿波坚持道:“我不走了。你把我老爸带来,你我就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影条衬衣青年急傻了眼,不知如何才能带着叶阿波往前走。 就在这时,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叶阿波和影条衬衣青年同时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朝这边走过来。 叶阿波以为是化装的警察又来帮他。 影条衬衣青年则以为是他的老板前来接应。 他俩都满怀希望地等那个中年男子走近。 第36章 蒙面人 近了,那中年男子越来越近了。 他从专心专意钓鱼的叶丽丹、何绍军身边走过。 叶丽丹用眼角的余光将其看了看,不禁暗吃一惊:这不是丈夫文克清吗?他正在湘江与外商洽谈1000万元美金的生意呀!他为何突然之间到马尼拉来了? 哦!叶丽丹想起来了。文克清的总公司下属的蓝岛公司不就是设在马尼拉吗?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丈夫管辖的这个子公司呢?蓝岛公司的主要贸易对象在马尼拉,常年以本国的棉纱、合成纤维,兑换菲律宾出产的椰产品、糖、矿产品、木材等。这些年来文克清穿梭于广州与马尼拉之间,就像从自家客厅到厨房似的,每年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驻扎在马尼拉。她应该早与他取得联系。他肯定能给自己一些帮助。此时,她欲与文克清打声招呼,可眼下处于追踪绑匪的特殊环境,影条衬衣青年就在旁边,这周围的椰林里还有隐藏的绑匪头目。她不说与文克清打招呼,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隐语,都可能引起绑匪的怀疑,而导致暴露身份,整个部署完全打乱,绑匪脱逃,人质受害。叶丽丹觉得,明显打招呼不行,暗示也不行。决不能让文克清认出她的真面目。 叶丽丹依然紧握钓杆,作专心钓鱼状。 文克清从叶丽丹身后走过,朝罗萨里奥方向走去。 叶丽丹注意其步伐,其神态,估计丈夫在这里做成了大宗生意,不然不会那样昂首挺胸,脚步生风。 叶丽丹打算等文克清离去远了,再找机会拨打其手提,与其取得联系。 叶阿波望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下山走了,他不免有几分失望,原来是普普通通的过路人,不是神出鬼没的国际刑警联络官。他得不到任何帮助。 影条衬衣青年也有几分失望,中年男子下山走了,原来不是老板前来接应。他只得再次催促叶阿波往前走。 叶阿波不再磨蹭,提起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跟着影条衬衣青年朝大山中走去。 突然,一阵旋风卷起。 叶阿波一惊,只见一个小胡子男人从椰林中窜出,朝他直扑过来,迎面一拳,击到他额头上,他眼冒金星,身子摇晃,不等他作出抵抗,手中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已被夺走。 叶阿波忍住痛,不顾一切地追上去,欲抓住小胡子男人,夺回黑袋子。不等他追拢,影条衬衣青年伸手拦挡,他左冲,影条衬衣青年左挡,他右冲,影条衬衣青年右挡,眼看小胡子男人就要钻进椰林深处,那样,他的500万元美金就飞了。 叶阿波不知哪来那么大的一股力量,猛地冲上去,将影条衬衣青年掀倒在地,并朝其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边骂“走狗”边拼命追赶小胡子男人。 叶阿波双手甩开,两腿拉直,一步步迈得又大又快,想到老爸,想到500万元美金,他豁出性命,也要追上这可恶的小胡子男人。 距离渐渐逼近。 终于,叶阿波抓住了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 小胡子男人死死不松手。 两人拉过来,拖过去,在椰林中展开了激烈地争夺。两个都汗珠滚滚,两个都气喘嘘嘘,你盯着我,我瞪着你,像两头斗红了眼的公牛,互不相让。 影条衬衣青年追了上来。 这下,小胡子男人见有了帮手,又好像长了力气,死劲争夺黑皮袋子。 叶阿波毕竟从小在有钱人家长大,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累,渐渐体力不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从脸上纷纷滚落。他经不住小胡子男人的死争硬抢,眼看装有500万元美金的袋子就要从手中离去。 叶阿波越急,力气越减。 小胡子男人则越抢越凶,越拉越狠。 这时,影条衬衣青年已从后面山坡上凶狠地扑上来,老远就张开两只手,欲将叶阿波扑倒。 叶阿波感到绝望,关键时刻,为何不见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的身影。他们三人口口声声说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联络官骆卡西已对绑匪布下天罗地网,为何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仍不见收网。原来是纸上谈兵,见不到硬功夫,派不上真用场。活见鬼!什么国际刑警联络官?什么两国三地警官联手大行动?统统不起作用。水上的汽泡,纸扎的灯笼,挡不住风吹,经不起雨淋,只是好看的。那个叶警官,真是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还口口声声鼓励他不要害怕绑匪,这是在友好邻邦菲律宾共和国的大地上,再狡猾、再阴险的罪犯,也休想逃出警方的手掌心。还说共产党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能战胜的对手。大到打仗,小到打球,说胜就胜,想赢就赢。真是牛皮不怕吹破天。连眼下几个绑匪都无法控制住,算什么英雄?算什么好汉?算了。都只怪自己太幼稚,太天真,把他们的话过分当真。也只怪老爸命里有难,遭此不幸。一切听随天意。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自认倒霉!赔命赔钱。早知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交给绑匪500万元美金,老爸的性命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丢。现在倒好,鸡飞蛋打,竹篮打水。500万元美金丢了,自己和老爸的性命也没了。 叶阿波真想痛哭,真想大喊,真想怒骂,可他哭不起来,喊不出声,骂不成音。 他双腿发软,两手无力,身子摇晃,眼睛发黑,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袋子离他而去。 不!不不!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500万元美金落入绑匪之手,他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坚持到底,等待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的到来。 叶阿波又振奋起精神,咬紧牙关,牢牢抓住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不放。 他觉得他遇到的这几位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也不是一般能耐的人,他们说了保护他,就绝对不会让他落入绑匪之手。 几天来,他从湘江到内地,从内地到马尼拉,又从马尼拉到内地,再从内地到马尼拉,在解救老爸的征途上,可以说像唐僧西天取经一样,遭遇了九九八十一难。每当最困难,甚至是走投无路,非常绝望的时刻,都是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似神兵天降,将他从危困中解救出来,朝着解救老爸的目标继续往前走。在湘江,是韦警官冒着生命危险,排除他车底下的定时炸弹,他才免却了人车俱亡的灾难;是韦警官凭着火眼金睛,识破黑社会的阴谋,又运用超群武功,将他连人带500万元美金,从两个假冒警察的匪徒手中救出,他才摆脱了湘江黑社会的步步追杀。在内地,叶警官承受着女儿遭绑架,母亲病危住医院的双重痛苦,想方设法解救他老爸。绑匪诡计多端,隐藏深处,叶警官一次次地施巧计,引诱绑匪露面,而每次都因为他的急躁、莽撞、害怕,打乱了整个行动部署,绑匪一次次得以溜脱。叶警官、何警官不但从来不埋怨、不责怪,还总是给他鼓励,给他力量。 这回,他不能急躁,他不能害怕,他要坚持,他要挺住,不但不能让绑匪夺走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还要死死扭住绑匪不放,等待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和骆警官率菲律宾警察赶到,将绑匪一网打尽。 叶阿波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力量,一比二,越斗越勇,越战越强。 “嘟嘟嘟!” 叶阿波挂在身上的手机鸣叫。 这时,拼命扭住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不放的影条衬衣青年和小胡子男人听到手机鸣叫声,不知是争抢累了,趁机喘口气,还是别的原因,他俩像关了开关的机器,同时停止了争夺,让叶阿波接听手机。 叶阿波一手抓紧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袋子,一手举起手机凑近自己的耳朵。 他听清楚了,又是那个低沉凶狠的声音: “叶阿波听着!你是要你老爸死?还是要你老爸活?要你老爸死,你就抓住手中的袋子不放。要你老爸活,你就乖乖地将手中的袋子交给你面前的两个人。你赶快回答!” “我,我……” 叶阿波嘴里喘着粗气,缓缓地作答。他想拖延时间,等待叶警官、何警官、韦警官和骆警官的到来。 突然间,叶阿波背后的椰林中“嗖”的一声响,窜出一个蒙面人,夺走了叶阿波手中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返身逃进椰林深处。 第37章 真面目 蒙面人穿过河边椰林,一边朝山上跑去,一边掉头望身后,只见叶阿波紧追不舍,越逼越近。他生怕被追上,朝跑在最后的小胡子男人和影条衬衣青年吼道: “你们两个混蛋,真是没有用。还不快追上来拖住他。” 小胡子男人和影条衬衣青年加快脚步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叶阿波。越往前追,脚下的山路越难走,不是藤条绊脚,就是树桩拦挡,他俩左绕,右拐,越跑腿越沉,胸越闷,跑几步,抱住一棵椰树喘口气,又怕被前面的蒙面人看见而挨骂,不敢久停,又继续追赶。 他俩追着,赶着,与叶阿波的距离越拉越远。 叶阿波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大一股劲,紧紧追赶蒙面人不腿软。有几次眼看要抓住蒙面人,不是被山坡上的石头绊倒,就是被荆棘缠住,等他爬起,摆脱,蒙面人又逃过了一片树丛。 叶阿波机智灵活,巧妙利用各种有利条件,始终盯住蒙面人不放松,有时从这个山坡跳到那个山坡,有时从这棵树攀向那棵树,与蒙面人的距离由几十米,缩短到十几米、几米,然而,却总是抓不到蒙面人。 郁郁葱葱的椰林中,三点一线,一点追一点,谁也追不上谁。眼看距山顶不远了,蒙面人仍不拐弯,继续往山顶上跑。 叶阿波边追边想,必须在山坡这边抓住他,不然,到了山顶,蒙面人往下一跳,就难以抓住了。 影条衬衣青年和小胡子男人则想,一定不能让叶阿波追上山顶,不然,他们的主子就难以脱身。 蒙面人距山顶很近了。 刹那间,叶阿波眼前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形。 椰林里冒出七八个人,都端着枪,以旋风般的动作,分头将夺了500万元美金的蒙面人、后面追赶上来的小胡子男人、影条衬衣青年团团包围。 叶阿波先是一惊,以为遇到了另一伙劫匪。当他看清这些人的面孔时,高兴得嘴里说不出话。 这些人中有“高鼻子、蓝眼睛的英国人”,有“导游模样的中年男子”,有“河边垂钓的一男一女”。 叶阿波顿时两眼放亮,力量陡增,几步跃上去,紧紧抓住蒙面人手中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不放松。 神兵天降。 影条衬衣青年被这黑洞洞的枪口吓得趴倒在地。他如梦初醒,先前那问路的高鼻子、蓝眼睛的英国人,出租游艇的中年男子,专心垂钓的一男一女,原来都是乔装改扮的警察,一路暗中监视着他。天啦!出人意料。与这样的警察较量必定失败。他不敢作任何抵抗,乖乖地举起双手,连声说: “警官饶命!警官饶命!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我只是为了赚钱,替他们做事。” 小胡子男人两腿筛糠,想故作镇静,却无法镇静下来。他与警察已作过多次较量,前面他都觉得自己赢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他却输了。他那镜片后面的两只眼睛骨碌碌转动,他不愿输,他还想赢。可是,面对这威严的面孔和闪亮的枪口,他怎么也拿不出主意。 蒙面人不同于影条衬衣青年,也不同于小胡子男人,他没有叫喊,也没有认真打量突然出现的这七八个人,只是低着头,一副极其老实的模样。 其实,蒙面人并没有老实。他是在伺机反抗。他假装将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递还给叶阿波,乘叶阿波向他靠拢过来时,他朝其腰间一把死死抱住,一步一步拖到悬崖前,朝围上来的警官们吼道: “你们都不许上来,如果谁敢上来一步,老子就和这小子同归如尽。” 他站在悬崖边沿,再跨上前一步,就会跌进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叶阿波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挣扎。 两国三地的警官们原地不动,目光投向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联络官叶丽丹。 叶丽丹觉得蒙面人的叫声好刺耳、好难听,又似乎觉得有几分耳熟,同时,她也觉得蒙面人的身躯和举止有点眼熟,未必以前曾和这绑匪较量过。她侦破的案件成百上千,抓过的和要抓的犯罪分子不计其数。 她当然不会记住所有较量过的对手。 她也难得记住所有较量过的对手。 她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眼睛紧盯着劫持叶阿波的蒙面人,不急不忙地说: “你不可聪明一世,糊涂一刻。你这样跳崖死了,留下你的父母,你的妻儿怎么办?” 蒙面人一惊,身子晃了几晃。他尽力掩饰住这种情绪,却无法做到。他拖着叶阿波,退向悬崖边沿,他边退,边吼: “你别说了。我跳崖是死,落到你们手里也是死,迟死不如早死,横竖死一次。什么父母!什么妻儿!我要死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声音越来越变调,简直有点男不男,女不女,听起来格外刺耳。 叶丽丹有着与形形色色绑匪面对面斗智斗勇的经验,越是这种叫得凶的绑匪,内心越胆怯。若能准确判断他的所思所想,几句话击中要害,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她面对绑匪,态度诚恳,语气柔和,缓缓说道: “你现在这样跳崖死了只会留下千古骂名。谁也不会知道你死的真正原因。你不是说过,是因为叶正光先生做事太缺德,太狠心,你才绑架他的吗?你如果现在跳崖死了,这个中原因有谁能替你讲清楚。” 绑匪低着头,不答话。他拖着叶阿波,又朝悬崖边沿退了一步,吼道: “都怪你老爸!用你这条性命,替你老爸赎罪吧!” 叶丽丹朝前跨了几步,指着蒙面人,严厉地说: “他老爸究竟做了什么缺德事,你到死还不肯说出来,天下人谁会知道。你跳崖死吧!你死了,让你的父母,让你的妻儿去替你背骂名,遭白眼。你一死了之,一死轻松,可你死得比猪狗都不如。” 叶丽丹一番激将。 蒙面人被怔住了。 叶丽丹抓住火喉,又道: “你绑架叶先生生有罪,应受到法律追究。叶先生生所做的缺德事,如果违反了法律,也同样要追究。你把事情讲清楚,我们依法办事,决不会偏袒谁。” 叶丽丹说着。 蒙面人听着。 叶丽丹乘蒙面人注意听的机会,瞬间抢步上去,伸出右手,对准其脸上,一把撕下那漆黑的蒙面套。 蒙面人始料不及,他赶紧松开叶阿波,扔下装有500万元美金的黑皮袋子,用双手全力保护自己的蒙面套。 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蒙面套早已被叶丽丹抓在手中,真面孔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啊!” 叶丽丹发出惊叫。 “啊!” 蒙面人发出惊叫。 “啊!” 何绍军发出惊叫。 “啊!” 小胡子男人也发出惊叫。 韦若斯、叶阿波、骆卡西和几位菲律宾警官,还有影条衬衣青年,面面相觑,好生奇怪。 叶丽丹“啊”的一声叫出口,两眼一黑,身子一歪,朝百丈悬崖下仰身倒去。 第38章 悬崖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叶警官!” “叶警官!” 何绍军、韦若斯、叶阿波和骆卡西等几位菲律宾警官同时发出呼喊,他们扑上来,欲抓住叶丽丹,可叶丽丹的上半截身子已经悬空,眼看就要跌落万丈深渊,他们即使飞身上去,也抢救不及了。 这时,奇迹突然出现。 那个被摘下蒙面套的绑匪飞快伸出双手,抓住叶丽丹,用力往里面一拖,自己也随后一退。绑匪和叶丽丹都离开了悬崖,避免了摔入万丈深渊的灾难。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绑匪紧紧抓住叶丽丹,放声呼喊:“叶警官!你醒醒!叶警官!你快醒醒呀!” 这情形,除了何绍军明白个中原因外,其余的人都瞪大眼睛,迷惑不解。 叶丽丹醒来,狠狠地盯了面前的绑匪一眼,二话不说,从身上拿出一副锃亮的手铐,“咔嚓”一声,牢牢锁住了绑匪的双手。 她喘了一口气,愤愤地说: “你!原来是你呀!没想到,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干出这种丧天害理的事。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绑架马来西亚老板。快说,你把叶正光先生绑架到了什么地方?” “哇!” 绑匪嚎啕大哭,冲向悬崖边。 叶丽丹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欲跳崖自尽的绑匪,拖回安全地方。她两眼喷火,厉声怒吼: “你不把罪行交待清楚,休想这样轻轻松松地死去。文克清!你,你快说,你把叶先生生绑架到了什么地方?” 在场的人,除了何绍军,都没听到过文克清这个名字,也都不知道文克清是个什么人。那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都表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怀疑是做梦,是幻觉。 叶阿波仍然站立悬崖边,他早就可以跑过来,脱离危险,回到解救他的警官们中间。然而,他没有跑过来,站在原地没有挪移。 他听着,他看着,满脸疑惑和惊愕。 他没有想到,追踪绑匪,解救老爸,会出现这样的结局。此时,他格外痛恨老爸。一定是老爸在内地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遭到文克清的绑架。 他越想越感到无地自容。因为老爸的行为,诱发这一起惊动国际刑警组织的绑架案,害得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和国际刑警湘江支局、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的联络官受苦受累,费神费力。尤其是害得叶警官与这个叫文克清的人之间出现了这种令人痛心、令人难堪、令人尴尬的局面。他以为文克清不是叶警官的亲戚,就是叶警官的朋友。 他真没脸见人。 他早知如此,何必报警,付给绑匪500万元美金。不!不是绑匪。是文克清。付给文克清500万元美金,老爸的性命救了,做儿子的也算对得起他的养育之恩了,文克清与叶警官也不会这样难堪,这样尴尬了。 他想想,既然事已至此,他无法回避,他只能勇敢地面对现实。 他索性对文克清追问道: “你说,我老爸在你面前做了什么缺德事呀?” “以后你会知道的。”叶丽丹回答,又说道:“眼前保住你老爸的性命要紧。” “不!文克清不把真相告诉我,我就跳崖。”叶阿波痛哭道:“我真的对不起你们!” 叶丽丹朝大家轻轻一呶嘴,何绍军、韦若斯、骆卡西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将叶阿波拉离了悬崖。 “文克清!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老老实实把叶正光先生交出来。你说,你把叶正光先生藏到了什么地方?” 叶丽丹厉声追问。 文克清不敢抬头,指了指悬崖下的一个小山洞,说: “我将他绑在那里。” 骆卡西和何绍军、韦若斯带领两名菲律宾警官,迅疾朝悬崖下的山洞扑去。 叶阿波没有去。 他拖住文克清的衣角,用几近哀求的语气道: “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绑架我老爸。我求求你,快将我老爸的所作所为告诉我。” 文克清望了望叶丽丹,不知如何是好。 叶丽丹怒视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看我干什么?你绑架叶先生生时,为何不这样看看我?此种时候,亏你还有脸看我。” “我……” 文克清的脸越埋越低,已经埋到了胸前。 叶丽丹继续吼道:“叶公子给你机会,你还不快说,你要把那些不光彩的事情一起带到阴朝地府去呀!” 叶丽丹越说火气越大。 文克清好害怕。以前,他与叶丽丹恩爱十几年,日常生活中,他从来没有看见叶丽丹用这种态度,也没有听见她用这种口气同人说话。他自知理亏。一失足成千古恨。悔已晚,恨已晚。走错了路,可以转回。违了法,犯了罪,无法收回。他只得如实地道出了他为什么绑架叶正光先生的原因。 第39章 澳门陷阱 近两年,文克清与叶正光有过生意上的往来。 今年1月,叶正光给文克清介绍认识了新加坡商人雷纪灿,称其赌术高明,包赢不输。他邀文克清一起随黄老板去澳门赌场玩玩,开开眼界,散散心。 开始,文克清有几分犹豫,这些年来自己一心扑在生意场上,为的是把几百人的公司办得红红火火,从没想到过到世界著名的澳门赌城玩玩。 他早知道,澳门是世界三大赌城之一。葡京娱乐城更是蜚声全球,其赌博收入占澳门政府年度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改革开放以来,内地人前往葡京娱乐城赌博的赌资占了其总量的60%以上。去得最多的,下注最大的,要数广东、上海、浙江一带的大款。去者多输不赢。自己还是不去为好。一旦输了,对公司、对家庭、对自己都不利。 叶正光、雷纪灿看出了他的心思。 雷纪灿一拍胸脯,慷慨地说:“汪老板!我听叶先生生说,你是天下少有的爽快人。今天,我也爽快一回,交你这个朋友。我送你50万块钱,开开心,碰碰手气。赢了,归你。输了,算我的。走吧!走吧!还犹豫干什么?!” 文克清渐渐动心了。 叶正光、雷纪灿又反复动员。 文克清最终依允了。 他瞒着总公司党委,瞒着全公司员工,从珠海拱北环球旅行社办理了前往澳门的旅游签证。 随即,文克清与叶正光、雷纪灿一起跨过拱北海关,踏上了澳门的土地。 他们先是乘车,在澳门兜风一圈。海滨大道两旁矗立的贻乐、总统、新丽华豪华酒店,南边的圣地亚哥大酒店,凼仔的凯悦大酒店,都未能留住他们的脚步。 他们走进了葡京酒店娱乐城4楼富贵厅。 文克清初来乍到,眼前的情景使他有点惶惑不安。在这里赌博娱乐的,都是腰缠万贯的豪富巨商,他们嫌带钞票上赌场不够派头,都在葡京酒店开有信用透支户口。文克清看见他们随时支取几十万元以至几百万元免息贷款做赌本。有位钻石大商,坐在“百家乐”赌桌旁,身边放着一百万元的超级大户绿色筹码,气派不凡。有位老者,赌兴正浓,每次支取三十万元,连着支取了五次,赢了,输了,都不当回事,好像是有意炫耀他的家底。还有一位太太,每次下注五十万元,连着输了几次,仍然笑容可掬。这些大户,令人钦羡不已。 文克清不免感慨万千,都是人生几十年,都是商海搏杀,只有像这种人才活得风光滋润。他难得到这富贵厅来一趟,既然来了,何不抓住机遇,风光一回,潇洒一回呢?这些年,他无论在生意场上,还是在仕途上,都一直顺风顺水,说不定这回在赌场上同样能顺帆顺舟。 叶正光、雷纪灿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即给他买来了5万元的筹码。 文克清觉得西式赌博“百家乐”刺激、过瘾,他手握5万元筹码,走到“百家乐”赌桌旁坐下。 文克清的赌运真像他想象的那样好,第一场赌下来,赢了5万元。 那天,他走出葡京大酒店,眼望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与车,满城明亮绚丽的霓虹灯,觉得车与人都是为他而奔忙,霓虹灯都是为他而闪亮,他得意洋洋,云里雾里。 第二天,他与叶正光、雷纪灿再度出现在葡京娱乐城富贵厅里。 文克清不再惶惑。 昨天,他是摸着石头过河。 今天,他可是目标明确,赌技稔熟。 他不慌不忙,沉着稳健,下午连着晚上,他总共赢了22万元。 他差点喜疯了,没想到钞票来得这么快。 人生路漫漫,好运不常有。既然好运来了,他要抓住机遇,大干快上。 第三天下午,文克清又来到了澳门葡京娱乐城4楼富贵厅。 他在“百家乐”赌桌前坐下,开局便吉星高照、财神相随,一路扶摇直上。他先是下1万元一注,接着下5万元一注,又接着下10万元一注,每注他都赢。 他得意地看一眼赌场四周,到处悬挂着一块块铜牌,铭刻着四句醒世词: 赌博无必胜, 少注好怡情, 重注心惊惊, 何必要搏命。 他不敢再下大注。 叶正光、雷纪灿一旁怂恿:“过了此村无好店。抓住好运,大赌一把,必胜无疑。” 文克清抵挡不住,又依了他俩。他从20万元一注,到50万元一注,押多少赢多少。至下午场结束,文克清赢了1141万元。 吃了晚饭,文克清接着赌,他的赌注越下越大,每注高至80万元。富贵厅经理李志坚见了,也不免暗暗吃惊。他专事赌博业,像这样大的赌注,美国、日本、泰国、马来西亚、东山、湘江等国家和地区来的大富豪、大赌王,也是不常下的。 这一夜,文克清又赢了151万多元。 葡京娱乐城有个规定,对于大主顾,特殊免费招待,包括回程机票和高级住宿等,这是为赌客的安全着想。文克清赌额巨大,当晚免费留宿在葡京大酒店里。 文克清是通过旅游签证渠道来澳门的,期限为4天。时间已到,他不得不离开澳门回珠海。 文克清这趟澳门之行,共赢得了380多万元。 他打算回广州,向全家人报喜。 叶正光、雷纪灿极力挽留:“急什么嘛?!还在珠海休息几天,再办一次去澳门的旅游签证。既然赌运这么好,何不再大赌一回?!” 文克清心想他俩说的有道理,于是回家的脚步被留住了。 他想给家里打电话,让全家人分享这天大的喜讯。 叶正光、雷纪灿劝阻:干脆先不透露风声,到一定时候再给家里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文克清觉得他俩说的有道理,他又一次依允了。 10天之后,文克清在叶正光、雷纪灿的陪同下,又一次跨越拱北海关,踏上澳门半岛,径直扑向葡京娱乐城,再一次坐到“百家乐”赌桌前。 他连赌三天三晚,他又赢进了480多万元。累计前次赢进的赌资,此时他在葡京娱乐城的透支账户上总共已存了1150万元。旁观者啧啧赞叹,惊羡不已。在世界赌博史上只有一代赌王叶汉曾在美国拉斯维加斯凯撒皇宫赌场一次赢了100多万元美金,并获赠劳斯来斯豪华汽车一辆。在澳门赌博史上,在葡京娱乐城,连赢千万元,文克清尚属首例。当地出版的《澳门日报》、《华侨报》等大小报刊,均以醒目标题,大肆渲染。文克清简直飘飘欲仙,不能自已了。 然而,好运不会永远伴随一个人。 1月20日凌晨,命运向文克清敲响了丧钟。他开始输了,而叶正光、雷纪灿却一直在赢。他急于想扳回,赌注越下越大,令人瞠目结舌。10万元一注,50万元一注,100万元一注,200万元一注,300万元一注,他下多少,输多少,如同江水一泻千里,不可收拾。人的理智一旦如野马脱缰,哪管前面是悬崖断壁。当东方欲晓时,文克清一共输了800万元。这800万元全成了对手叶正光、雷纪灿的囊中之物。 南海的风,轻轻吹,吹不醒文克清的恶梦。他按照叶正光、雷纪灿的约定,第四次踏上了澳门半岛,他带来的200万元,又全落入对手怀中。他像那位湘江太太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满脸灿烂的笑容。他已经是葡京赌场的大户、名人,输了钱,不能输掉气派。他瞒着公司总部,擅自给他掌管的蓝岛分公司一个电话,送款150万元。 结果他又输了个精光。 文克清回到广州,将一切瞒着领导、瞒着同事、瞒着家庭。他像热锅上的一只蚂蚁,思来想去,要填平赌债,还得靠赌场上翻本。家里人发现他此次回家情绪不对,追问原因,他编造谎言搪塞,说是生意场上遇到一点麻烦。家里人信以为真,好言安慰他;商海如大海,总有起落沉浮,不会老是一帆风顺。你以往太顺畅,如今经受一点波折是正常事,而且会使你更加成熟。家里人还奉劝他,有什么困难及时向总公司党委反映。 这时,叶丽丹听文克清交待到这里,气得痛哭流泪。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文克清会欺骗她。他俩是恩爱夫妻,共同走过许多坎坷的路,越到后来,只会越加互相尊重,互相忠诚。没想到文克清背着她干出了这种丑行。叶丽丹真恨不得狠狠给文克清一个耳光,她最终克制了自己。她是在执行公务,不是在家里,决不能感情用事。 叶丽丹扫视悬崖下,还不见骆卡西、何绍军、韦若斯等从山洞解救叶正光先生出来。 她吩咐叶阿波下去看看情况。 叶阿波不像先前那样急着见到老爸。他站在原地不动。 叶丽丹:“叶公子你快去看看呀!” 叶阿波噘着嘴说:“我不想去。” 叶丽丹:“你不是急着要解救你老爸吗?你下去就能见到你老爸呀!” 叶阿波:“我现在的心情与先前不同了。” 叶丽丹:“你听从我的安排。快下去见你老爸。” 叶阿波:“我现在并不想见到他。我只想听文总讲完所有的情况。” 叶丽丹面对文克清,用命令的口气说:“继续交待你那些不光彩的行为!” 文克清:“回去再说吧!” 叶丽丹实在压抑不下心中的怒气,踹了文克清一脚,斥责道:“我看你说不说?!” 文克清从未见过叶丽丹大动肝火的神态。他吓得双腿微微颤抖,嘴里求饶地说:“丽丹我求你别动肝火。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叶丽丹直视着他,说:“不!不是说!” 文克清:“不是说。是什么?” 叶丽丹:“是交待!你必须老老实实地把问题交待清楚。” 文克清:“交待!我这就老实交待!” 第40章 她气得昏倒在山坡上 文克清骗过了叶丽丹,又骗过了公司员工,他带着骗得的359万元货款,第五次来到澳门。 他与叶正光、雷纪灿连赌4天,前3天有赢有输,最后一天只输不赢,350万元又悉数送进了叶正光、雷纪灿的腰包。 他返回珠海,又命令蓝岛公司从马尼拉送来50万元。3月27日,他第六次坐在澳门葡京娱乐城4楼富贵厅的“百家乐”赌桌前,半天时间,这50万元又被叶正光、雷纪灿全部赢去。 未必来鬼了。前头尽赢,如今全输。按照起伏定律,后面肯定再赢。文克清不甘心。他鼓励自己,安慰自己。他向澳门某公司老板借了100万元,以此为本,果真赢了60万元。 他还掉100万元本钱,用赢来的60万元再赌,真如大鹏展翅,直冲云霄,赢了1100万元。 他不想再赌了,可他觉得这是不义气、不道地的行为。叶正光、雷纪灿每次赢了,都是征求他的意见,他说不赌了,双方才休战。 此次,文克清不提休战,继续狂赌。形势立刻发生变化,文克清连输300万元。他提出不再赌了,叶正光、雷纪灿赞成。这样,文克清此次赌博扳回了900万元。 文克清虽说扳回了900万元,但按总量计算,他输掉了645万元。这次赌赢给了他信心和勇气,他的起伏定律是千真万确,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他前面连输数次,如今赢了一次,必定还会赢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若能像初到葡京娱乐城那样一直赢下去,他会成为亿万富翁,超过赌王叶汉、何鸿燊。 然而,截止4月22日,文克清在澳门赌场已经输掉1000多万元,其中300万元是向叶正光所借。 4月24日,文克清通知蓝岛公司:因急需进货,务必派员将公司所有现金全部送到他手上。 他是公司一把手,上级管他不到,同级不能管他,下级连提意见的权力也没有,更不用说管了。现行体制,给为所欲为的一把手带来了无穷方便。公司派一名业务员十万火急地将350万元现金送到了珠海。 文克清还掉了这笔赌债,可身上还是没有赌本。他翻本的欲望日趋强烈。假如前面他没有百万元、千万元的赢过,他也许金盆洗手。正因为赢过,而且赢得那样轰轰烈烈,他就总觉得翻本有把握。 他要与叶正光、雷纪灿继续豪赌。 他没有本钱怎么办? 叶正光又主动借给他350万元,并一再声言: “输赢不算什么,主要是碰碰手气,玩玩开心。” 结果,文克清又输掉了这350万元。 这时,叶正光开始向他催讨赌债。 文克清说:“这笔钱暂时不能还,得过一段时间。反正不会赖账,一定要还的。” 叶正光拉下脸说:“你不还我,我没有钱进货。我的公司就会遭受巨大损失。你是公司一把手,完全可以从银行贷款嘛!” 文克清说:“我只要公司送款,却没有往回发货,再要贷款,公司和银行都不会相信我了。” 叶正光说:“我有货。只不过是雷纪灿放在我仓库里的,价值1300多万元。为了让银行和你单位相信,我开一张供货单,写明你已付500万元定金,其余700万元在4月29日前付清。如果过期不付款,就要重罚。你看这个办法怎么样?” 此时的文克清早已失去理智。他对叶正光这种明目张胆的诈骗犯罪行为竟然表示同意。 这样,叶正光立即写了一份所谓总价为1230万元的供货清单,下面还煞有介事地写道: “先收文克清先生预付货款500万元人民币,尾数730万余元必须在4月28日前付清,款清发货。如果迟一天付款,就要罚滞纳金1万元。” 叶正光炮制完后,还郑重其事地盖上他公司的腰形公章,并复印几份留下后,把原件交给了文克清。 文克清将这份清单电传到了与他有业务往来的蓝天信用社,并称:“我现在有这批货,如果迟一天付款就要罚1万元,请你社再贷给我500万元,以解燃眉之急。日后重谢。” 文克清为了取得信用社的信任,那份清单电传过去后,他又驱车广州,向蓝天信用社负责人重申了假供货单上的谎言,他还说: “原来工商银行同福房地产房信部答应解决800万元的,还派人去看过货的,后来不守信誉没贷给我。所以,我只好求老关系户了。” 蓝天信用社负责人认为这笔贷款数额巨大,加上文克清前几次贷的1000万元尚未还清,再贷500万元,风险很大,个人不敢拍板,必须与有关人员集体研究。 蓝天信用社专门研究这笔贷款的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有人赞成贷,有人反对贷,最后决定:派可靠人士去珠海实地察看清单上的货物。然后根据情况再作定夺。 5月3日,文克清开车,载了蓝天信用社信贷员同赴珠海看货。 在叶正光的仓库里,信贷员看到了满仓库的家电,感到满意。但还是不放心,问叶正光: “这批货是不是文克清做的?” 叶正光显得很仗义地说:“当然是给汪先生的啦!广州还有一家大银行也派人来看过这批货,如果不是给汪先生的,也不会等到今天啦。” 信贷员又问:“文克清有没有付过定金?” 叶正光答:“有啊!付了500万元定金啦!” 信贷员按清单上的数量和实际货物清点后,认为大致吻合,便于当晚向广州报告了实地察看情况。 文克清庆幸这出双簧戏演得十分成功。他在信贷员看完货后,便马上电话催促总公司财务部人员去蓝天信用社取款。 5月4日晚上9时许,总公司财务部两名业务员提着两只大皮箱,从广州抵达珠海,将500万元现金送到了文克清面前。 文克清喜不胜喜。他安排两名业务员去桑拿,自己随即带着500万元,走进叶正光住的房间,付清了所欠的500万元赌债。 假货单果然赢得了银行的信任。 文克清盘算:不能让近千万元巨款白白输给叶正光、雷纪灿,不仅要翻回本来,还要大大地赢一笔。再赌的钱哪里来?只有再次发挥这假货单的作用。 文克清的目光瞄准了南海医院。 他打电话给医院院长,将货单上的谎言背了一遍。然后,他要求贷款600万元。 院长表示:医院专款不能外借。 文克清没有灰心,三番五次给医院院长打电话,诉说苦衷,请求帮助。他每次打电话都斩钉截铁地表示: 600万元贷款,10日内归还,一次性付3万元利息。 南海医院院长不知是为这3万元利息所动,还是被文克清这种锲而不舍的借款精神所感动,终于答应召开党委会集体研究。 贷款600万元,这毕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医院党委决定:对文克清的公司进行实地考察,有无偿还能力。 医院派出去的考察人员回来报告:文克清的公司经营得红红火火。在他们之前,蓝天信用社已派人到珠海实地看货,一次性贷给了文克清500万元。 医院领导得知这些,心里感到很踏实,通过下属一家公司以联营的形式,借给文克清600万元。 双方合同规定:5月17日出借,5月27日归还。医院要求文克清找一家经济实力雄厚的单位做担保。文克清口头承诺:只借10天时间,保证按期归还。不必搞得那么复杂。 医院院长见他信誓旦旦,便深信不疑,放弃了借款者应该寻找担保单位的要求。 10天时间,晃眼过去。 到了5月27日,医院没有收到文克清分文还款。 院长着急了,派人上门讨债,不见文克清的影子。 院长亲自拨打文克清的手机,开始是没开机,终于拨通后,文克清谎称: “我现在有700万元,先汇入你院账号。待我回广州后,我们再结账。” 院长连声感谢。好像是文克清在他面前做了好事似的,不致谢内心不安。 然而,时间一天天流逝,医院的账号上仍不见那600万元归来。医院的头头脑脑们和财务人员天天等,时时盼,望眼欲穿,直至6月中旬,仍杳无音讯。 文克清反正不开手机。 他躲一天算一天。因为他根本无法偿还这600万元。当他拿到600万元巨款时,又与叶正光、雷纪灿一起走进葡京娱乐城四楼富贵厅,坐到“百家乐”赌桌旁,输了个精光。 文克清仍不甘心。 他还想扳本。 他又凭着那份假货单,从天乐保险公司贷款300万元。 天乐保险公司经理本不想借,但出于与文克清的同学关系,同意贷款80万元。 至此,文克清除去先前输掉的2000多万元借贷款以外,又输掉了用假货单骗取的1180万元借贷款。这些款子全部都进入了叶正光、雷纪灿的腰包。 叶丽丹听着文克清的交待,越听越生气,越听越上火,最终她无法支撑,身子连晃几晃,不待何绍军伸手搀扶,她昏倒在山坡上。 叶阿波仿佛变成了木头人,怔怔地望着大山和大海,嘴里重复着一句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他对老爸是否从悬崖下的山洞里安全解救出来,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第41章 他失却了马来西亚大老板的风采 “丽丹!你醒醒!你醒醒呀!” 文克清对着叶丽丹放声呼喊。 他与叶丽丹结婚十几年,从没见她出现过这种情形。平时,在困难面前,在打击面前,她总是像泰山、像长城一样坚强。都怪自己,作为她的丈夫,作为国有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做出这种法律不容,十恶不赦的事,当然令她伤心、痛楚、难受。她那有脸面见上级、见同事。从此,夫妻分离,家庭破裂,父女两散,完了,一切全完了。 文克清悔恨交加,无地自容。 他朝小胡子男人和影条衬衣青年吼道: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将叶警官送医院抢救!” 此时,小胡子男人和影条衬衣青年也像他一样,双手早已戴上了手铐。 文克清朝叶阿波双膝跪下,央求道: “叶公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呀!我求求你,赶快送叶警官去医院抢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向我女儿交待呀!” 叶阿波这才从麻木中醒过来。他大声呼喊着:“叶警官!叶警官!你快醒醒!” 他边呼喊边扑向叶丽丹。 这时,叶丽丹经两位菲律宾警官的及时救护,已经慢慢苏醒过来。 叶阿波蹲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 “叶警官!你要放坚强些。有众人共同的力量,什么困难都能对付。” 叶丽丹点头表示赞同。 她强打精神,从山坡上站立起来。 “丽丹!都怪我!你,你惩罚我吧!”文克清朝叶丽丹双膝跪下,表示忏悔。 “晚了!一切都晚了!”叶丽丹说。 她又追问:“你还没有把自己的罪行交待完。快说,你是怎样绑架马来西亚老板叶正光先生的?” 文克清低头交待: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叶正光先生和雷纪灿先生事先设下的圈套,引诱我往里面钻。我又气又恨,决意不顾一切,追回损失。那天,我与小胡子等在珠海日日升酒店商议如何向叶正光先生索回损失时,恰巧碰见叶正光先生也在这家酒店。我就与小胡子等几个人,将他连哄带吓,推出酒店,绑架到东莞市。到了半夜,给他家里打电话,索要500万元美金。” 文克清说着,偷偷看了一眼叶丽丹。他不敢交待与湘江黑社会勾结的事。他担心叶丽丹听了更加生气,更加上火,弄不好会一枪毙了他。越是隐瞒真情,他心里越加发慌。 此时,叶丽丹满脸板得铁紧。 文克清避实就虚地交待: “我拿到了这500万元美金,我也不会放叶正光先生回家,我还会再要500万元美金。” 叶丽丹忍无可忍,扬起手掌,狠狠地抽到文克清脸上。她狠狠地骂道: “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的行为,将你女儿的脸全都丢尽了!” 文克清没有躲闪,也没有叫喊。 叶阿波和两位菲律宾警官赶紧抓住了叶丽丹的手。 叶丽丹连连喘着粗气。 “愧你还披着一件共产党员的外衣?其言其行,罪不容诛。你说,你是怎样勾结湘江黑社会?” 文克清:“我,我没有……” 叶丽丹:“明摆着的事实你还想抵赖!你不通过湘江黑社会的偷渡渠道,你能将叶正光先生绑架到菲律宾吗?” 文克清:“我,我……” 叶丽丹:“你这畜牲!你现在不说也好。我现在也不想听你说。” 文克清:“你说的没错。我是畜牲!我的确是畜牲!” 叶丽丹稍稍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去悬崖下的山洞里解救人质的骆卡西、何绍军、韦若斯和两位菲律宾警官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见到人质的影子。她内心一阵紧张,担心又出了意外事。她追问文克清: “你老实交待,你把叶正光先生究竟关在了什么地方?” 文克清回答:“悬崖下的山洞里。” 叶丽丹:“为什么还不见他们回来?” 文克清:“那我就不知道了。” 叶丽丹当机立断,对两位菲律宾警官吩咐: “你俩留在这里看住他们,谁要逃跑,就开枪打死谁。我下去看看。” 叶丽丹踩着陡峭的小路,朝悬崖下的山洞方向前进。 叶阿波想到她一个人去恐怕有危险,一边追上去,一边招呼道: “叶警官!我陪你一起去。” 叶丽丹想了想,点头应允,道:“好吧!你既给我做伴,也可与你老爸早些见面。” 叶阿波说:“我主要是给你做伴。对我老爸,我恨死他了,我不想与他见面。” 叶丽丹不再吭声。 她非常理解叶阿波此时的心情,他的老爸在这起绑架案中扮演着极不光彩、极其可鄙的角色,他当然感到痛楚、愤恨。 他俩默默无声地攀着悬崖,滑向山洞。 他俩好不容易到了山洞口,却不见洞内洞外有任何动静。 叶丽丹对着洞内喊话,没有人回答。 他俩往洞内走,乌漆墨黑,阴森恐怖,摸索着走到洞底,什么也没发现。 他俩赶紧返身,回到洞口,再仔细观察,这才注意到有人踩过的痕迹,一直朝大山深处延伸而去。 他俩顺着痕迹往山中急追,边追边呼喊: “骆警官!何警官!” 前面有人回答: “哎!我们在这里。” 是骆卡西、何绍军、韦若斯的声音。 他俩不顾一切,顺着声音飘来的方向扑过去。 两支队伍会师。 不等叶丽丹、叶阿波开口询问,何绍军告诉他俩: “我们走进山洞没有看见叶先生生,只有一根绳子留在那里。估计是叶先生生磨断绳子,逃出了山洞。我们分析,他又累又怕,不会走远,应该就在这一带。” 叶丽丹赞成他俩的分析,她嘱咐大家仔细搜山,同时要叶阿波对着山上大声呼唤老爸。 叶阿波极不情愿地呼喊道: “老爸!你在哪里?国际刑警解救你来啦!你要快回答。” 接着,他又赶紧补充道: “你还不回答,我们就回国去啦!” 终于,他们听到了回应。 “我,我在这,这里呀!” 叶阿波告诉大家,这是他老爸的声音。 他们顺着声音寻找,发现声音是从一个被杂草掩映的瓶颈状的山洞里传出的。 叶丽丹要在场的警察解下皮带,连成一根,然后,何绍军、韦若斯等在上面拉着一端,她自己抓住一端,下瓶颈洞里探察。 在场的人都争着下洞,特别是骆卡西,坚持要下洞,理由是他对这里的地形要比叶丽丹熟悉。他要叶丽丹留在上面指挥。叶丽丹高低不肯,坚持要亲自下洞。她那架势,仿佛不要命似的。 大家毫无办法,只好依了她。 叶丽丹抓住皮带,下到洞底,里头漆黑一团。她向喘着粗气的叶正光伸出手。 叶正光在洞内呆久了,反倒借助洞口落下来的一丝亮光,看清了叶丽丹的一举一动。 他朝叶丽丹递上了自己的手。 叶丽丹蹲下身子,要叶正光踩着自己的肩膀,同时双手抓紧皮带,用力往洞口爬。 上下配合,叶正光终于被救出了瓶颈洞。 叶丽丹也随之上来。 大家看见,这时的叶正光鼻青脸肿,满身血污,失却了马来西亚大老板的风采,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大家问他,是谁将他关进了这个瓶颈洞中。 他告诉大家,不是别人关的,是他慌忙奔逃,掉入了瓶颈洞中。洞内大,洞口小,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怎么也爬不出来。末了,他说: “若不是搭帮你们赶来,将我及时救出,时间长了,我就会活活饿死在洞内。” 他抱住叶阿波,哭泣道:“那样,我就永远见不到你,永远见不到你妈咪了。” 叶阿波推开他,说:“是国际刑警组织,是叶警官和大家救了你的命,你还不赶快磕头致谢!” 叶正光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连连致谢。 叶丽丹、何绍军、韦若斯、骆卡西等同时伸手将他扶起,异口同声地说: “叶先生生!不用致谢!救人于危难,这是我们国际刑警的责任。” 大家说着,一起动手,替叶正光擦除脸上、身上的血污,整理好挂烂扯歪的衣衫。 叶正光感动得流泪,表示道: “是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回到湘江,要拿出50万美元,向你们致以酬谢。” 他吩咐叶阿波:“孩子!你回到湘江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老爸把这件事办好。” 叶阿波则满脸不悦,正欲说什么,被叶丽丹止住了。 叶丽丹知道叶阿波此时的心情很痛苦,说出的话一定很难听。她不让他刺伤自己的老爸。她也要抓住这个机会,从叶正光口里弄清事情的全过程。文克清先前说的,只证实他那一面。叶正光这一面事实究竟如何,她想趁早了解。她说: “叶先生生!礼金,我们分文不取。我只希望你能如实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我们,以便侦破全案,抓获所有参与绑架你的歹徒。” “羞愧!羞愧!”叶正光摇头叹息:“真是没脸见人啦!” 叶阿波斥责:“你别装模做样了,赶快把你做的丑事全部交待出来,不然,我就不接你回湘江。” “我交待,我交待。” 叶正光低下头,稍稍沉吟,然后说道:“事到这步,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我全部都交待。” 第42章 是真是假 叶丽丹、何绍军扶着叶正光,朝大山这边走来。 韦若斯、叶阿波、骆卡西和两位菲律宾警官都默不做声地跟在后面。 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对眼前发生的事都觉得难以理解、难以接受。 大家回到大山这边,与留在这里的人会合在一起。 两国三地的警官们相互打招呼。 文克清、叶正光互相仇视地望了一眼,没有任何语言表示。 出人意料的是,叶正光看见文克清戴了手铐,他主动地向叶丽丹要求道: “警官姐姐!我也有罪。请你给我也戴上手铐吧!” 叶丽丹和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怔。 叶阿波说道:“丹姐!我老爸罪有应得,你就下令给他戴上手铐吧。” 叶正光听了叶阿波的招呼,问道:“这位美女警官叫什么?你刚才称她什么?” 叶阿波:“丹姐!我难道称呼错了吗?” 叶正光上下打量叶丽丹,又对叶阿波问道:“人家是内地有身份的人。是高级警官。你怎么能这样称呼她呢?” 叶阿波骄傲地回答:“她也姓叶。我已经认她做干姐。丹姐你说是不是?” 叶丽丹点头: “一点没错。” 叶正光再次打量面前的美女警官,说: “哦!那好!那好!原来是我们本家警官。了不得!我们叶家真是了不得。不!不!不是我们叶家。” 叶正光不好意思,自己赶紧纠正。他又问: “请问叶警官叫什么大名?” 叶阿波抢着回答: “叶丽丹。美丽的丽,丹心的丹。比你给我叫的名字好听多了。同样姓叶,名字叫得不一样,寓意大不同啊!” 叶正光听了,越发盯着叶丽丹仔细观察,又追问道: “叶警官是什么地方人呢?” 叶阿波:“你问这些干什么?” 叶正光:“当然是出于好奇嘛!” 叶阿波:“这可是涉及个人隐私,岂能随便让你知道。” 叶正光:“我只不过是关心她是那个地方的人。这也要保密呀!” 叶阿波:“我告诉你,她是中国人!” 叶正光:“我知道她是中国人。我是想了解她是出生在中国什么地方?譬如说是广东?是福建?还是湖南?” 叶阿波:“这个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你问她本人好了。” 叶正光:“好好好!我问她本人就是了。” 叶阿波:“不行。你不能去问她。” 叶正光:“为什么不能问?” 叶阿波:“你没见她正忙着吗?这都是为了你。” 叶正光:“那我暂时不问。等她忙完了我再问。” 这时,叶丽丹正打开手机,给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汇报这里的情况。对叶氏父子的一问一答,她压根就没有听到。 叶正光继续央求叶阿波,道:“你和他们都已经熟悉,你替我问问他们中间的人,看有没有谁知道叶警官出生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 “不!”叶阿波拒绝道:“你又要搞你的什么叶氏大家族调查是不是?什么同族同宗呀!什么一脉相承呀!你真是老糊涂了,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你也不想想你眼下是什么人?” 叶正光说:“孩子!你帮我这一回忙,替我问问,我有要紧的事想知道。” “不!”叶阿波拒绝。又嘲讽道:“等到她审讯你的时候,你再找机会向她自己打听。也许你与她攀上宗亲,她会对你从轻发落,不定你的死罪。” 这父子俩的对话,文克清全听到了。他实在憋不住,插话道: “叶丽丹是湖南省汉寿县人,她从小在洞庭湖边长大。” 叶正光追问:“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文克清答:“母亲,还有10岁的女儿姝玲。” 叶阿波插话:“母亲病危住医院抢救,姝玲被绑架。她为了解救你,丢下自己的母亲和女儿没管。看你好害人!” “啊!真有这样的事呀!”叶正光吃惊,又忍不住发问:“叶丽丹的父亲呢?她父亲如今在何处?” 文克清答:“她没有父亲。” 叶正光说:“不!不可能。人身都是父母所赐。她怎么会没有父亲。” “我和她结婚十几年,从来没见到过她父亲。她也不许我打听她父亲。” “你说什么?你,你是叶丽丹的丈夫?” 叶正光瞪大眼睛,惊讶地盯着文克清,问: “她有你这样的丈夫?” 文克清点点头,不语。 叶阿波说:“那有什么奇怪!我还不是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老爸!” 叶正光不语。他久久地盯着叶丽丹,反反复复从上到下地打量。 叶丽丹依然握着手机,向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报告这里的情况。 叶正光不像先前那样敌视文克清,并朝他走拢一步,问道: “叶丽丹的母亲是不是叫江美莲?” “是呀!我岳母是名叫江美莲。”文克清回答。他感到奇怪,反问:“你怎么知道她老人家的名字?” 叶正光没有回答,又问:“叶丽丹是不是长得像她母亲一模一样,身材高挑,脸蛋俊秀,柳叶眉,丹凤眼?” 文克清回答:“是呀!丽丹很像她母亲。不仅外表长得像,就连性格、气质都很像,都是那样倔强,那样勇敢,那样不信邪。” 叶正光又问:“你去过叶丽丹的老家没有?” 文克清回答:“去过,这十几年中,我去过好多回。有时是陪她母女一起去,有时是借出差路过的机会顺道单独去。每次去都要从那里带些喜欢吃的腊鱼腊肉、湘莲、米粉、辣萝卜等。有两次还从那里带回小甲鱼饲养。” 叶正光问:“叶丽丹的老家在洞庭湖西畔,那是一个很平坦的垸子,一条大堤守护着大垸。你说,是不是这样子?” 文克清点点头,答:“不错!是这样子。” 叶正光问:“大堤外面是无边无际的芦苇滩。对不对?” 文克清:“对。你说的很对。” 叶正光:“沅水从芦苇滩中间流过,流到赤山,拐弯,注入洞庭湖。我说的不错吧?” 文克清:“不错!不错!是那样。” 叶正光:“从常德开长沙,从长沙开常德的轮船,从沅水主航道上穿梭。叶丽丹的老家有一个轮船停靠站,每天都有很多的人从这个停靠站上船下船。” 文克清好生奇怪,问:“你对那里的情形为何知道得清清楚楚?” 叶正光:“我就是从这个停靠站搭乘轮船,离开老家,远走他乡……” 叶丽丹早已来到他们背后,对叶正光与文克清的对答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不敢相信叶正光说的话是真,而又没有办法否定。叶正光讲的字字句句,都与实际相符。她问: “叶先生!你对我的老家为什么这样熟悉?莫非你的老家也在那里?” 叶正光连忙掉转身,面对叶丽丹,他睁大泪眼,将其上下打量。他欲张开双手扑上去,终于克制住了。他哽咽着说: “丽丹!我一看到你,我就立即想起了一个人。” 叶丽丹问:“谁?” 叶正光答:“我的女儿。她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我也给她取名叫叶丽丹。” “不!不可能!”叶丽丹转过身,大声说:“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叶正光说:“我和江美莲就生下你这一个女儿呀!丽丹,我的好女儿!” 叶正光呼唤着,张开双手,扑向叶丽丹。在场的人都被弄懵了,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叶丽丹希望这是真实的,又害怕这是真实的,她侦破了无数起案子,从未遇到这样的奇怪案子,侦查来,侦查去,结果,绑架的,被绑架的,都是自己的亲人。这简直像天方夜谭。 她不敢接受叶正光的拥抱,一边伸手拦挡,一边连连后退,嘴里不停地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叶阿波上前拦阻住他的父亲,他觉得父亲的行为使他丢尽了脸。他恶狠狠地斥责: “你真是糊涂了?还真是发疯了?人家丹姐是国际刑警组织联络官,怎么会是你的女儿?你犯了罪,想从轻处置,也不能耍这种无赖的手段呀!真的丢人现眼!” “阿波!她真是你姐姐呀!快叫丹姐!你快叫呀!” 叶阿波拉住他,说:“她是我丹姐。但她决不是你的女儿!” 叶正光近乎发疯般地呼喊:“她是我女儿!她是我女儿!丽丹!你是我亲生女儿啊!” “天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叶丽丹对着大山和大海发问。 是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在暗暗发问。 大山沉默。 大海无语。 短暂的沉默无语之后,叶丽丹朝山下挥了挥手。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含意。 大家立即行动。 第43章 谁也不认谁 两辆警车,分别载了叶丽丹、韦若斯、何绍军、叶阿波、叶正光、文克清、小胡子男人、影条衬衣青年和骆卡西率领的几名菲律宾警官,离开大山,沿马里基纳河,朝马尼拉市区方向飞驰。 叶丽丹、韦若斯、叶正光、文克清加两名菲律宾警官在一辆警车上,骆卡西、何绍军、叶阿波、小胡子男人、影条衬衣青年,加两名菲律宾警官,在另一辆警车上。 骆卡西、何绍军的车走前。 叶丽丹、韦若斯的车走后。 叶丽丹上了车,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别的人见她不愿说话,也自然没有说什么。 叶丽丹实在太累了,无论体力的,还是精神的,这几天几夜,她承受的负荷实在太沉重,沉重得令她喘不过气来,简直要被憋死。 二十多年来,父亲撇下她和母亲离去,说是为了谋生活,找出路,等有了好的去处,就回来接她和母亲。然而,父亲一去,便杳如黄鹤。在老家,有人说父亲对现实不满,逃到东山,投靠国民党去了。有人说父亲在外面又偷又抢,被判了无期徒刑,送进监狱,永远回不来了。有人说父亲在一处建筑工地打工,从脚手架上坠落,脑袋着地,不治身亡。关于父亲的说法很多很多,全是坏消息,没有一种说法留给她母女希望。左邻右舍都安慰母亲,不要怕,不要难过。 叶丽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乡亲们总是对母亲说:“丹丹他爹是好人。他不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那时,叶丽丹还小,不懂得这话语中的含义,也不懂白眼,也听不懂嘲讽。她只知道母亲每天早晨起来,眼睛都是红红的。她只知道母亲变得越来越瘦削,越来越没有笑容。 后来,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母亲背着她离开了老家。不知坐了好久的船,也不知乘了好久的车,翻过多少座山,渡过多少条河,她一概不知道。她就知道她扑在母亲的背脊上,日夜不停,风雨不停地走。 她听见母亲喘息,她看见母亲流汗,她要自己下地走。可母亲不肯,紧紧地箍着她,生怕她一下飞了。 路太长,太寂寞,太阳煎人,风雨割人,母亲怕她受不了,给她哼渔歌,给她讲故事,有时还抠她的腋肢窝,和她一起发出咯咯的笑声。 她在母亲的背脊上长高长大。 有一天,母亲不走了,在一座草棚里停下来,泥砖垒灶,竹片铺床。她问母亲要在这陌生的地方干什么。母亲对她说: “娘老了,腿脚不好使了,走不得远路了,要在这里歇歇脚。” 其实,这不是母亲停脚的真正理由。后来,她长大了,她才真正明白:母亲是觉得她到了该读书的年龄了,不能带着她四处漂泊,四海为家了。 叶丽丹走进了学校。 每逢学校召开家长会,同学们不是父亲参加,就是母亲参加,而叶丽丹只有母亲参加。时间久了,老师,同学都对她发问: “叶丽丹!你父亲呢?” 是呀!她父亲呢?她回家问母亲。她得到的回答是:“父亲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一年半载回不来。” 此后,老师、同学再问她: “叶丽丹!你父亲呢?” 她总是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父亲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一年半载不能回来。”她还郑重其事地补充:“等我父亲回来,给我买来糖,买来铅笔,我分给大家。” 老师、同学们听了发笑。有的同学还说: “你父亲不要你了。他是个大坏蛋。” 她回家问母亲:“有同学说,父亲不要我了,父亲是个大坏蛋,这是真的吗?” 母亲告诉她:父亲不是大坏蛋,而是天下少有的好人,父亲不是不要她,而是最疼爱她。母亲给她讲了父亲疼爱她的桩桩件件。 二十多年来,叶丽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父亲回来。如今,父亲回来了。她眼里看到的父亲,不是像母亲讲的那样是天下少有的好人。虽然拥有许多家产,是闻名马来西亚,闻名湘江的大富豪。然而,他竟是通过那种卑劣的手段暴富。伤天害理,法理不容,世人唾骂。这样的父亲,她认?还是不认? 她看见坐在她前面位子上的叶正光,不时回过头来,朝她上下打量,好多回动了动嘴唇,想与她交谈,见她满脸严肃,没有搭理的意思,又只得闭紧了嘴唇。叶正光回头望的次数多了,也怕引起她的反感,便克制着不回头。然而,内心的情感难以抑制,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偷偷瞄上她几眼。 叶丽丹很理解叶正光此时的心情。人,不同于任何动物,就因为有着割不舍的血缘亲情。叶正光作为她的亲生父亲,与她离别二十多年,阴晴雨雪,春夏秋冬,花开花谢,潮涨潮落,人世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父女都还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且还有幸见面。这不能说这不是奇迹。这不能说这不是天意。人到老年,越加思念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是人之常情。她遇父不认,岂不是对老人的活活折磨吗?! 叶丽丹几次鼓起勇气,欲对叶正光叫一声父亲,但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叶正光的行为实在令她失望。二十多年来,她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似青松,如泰山,是高大的,完美的。而真正出现在她面前的父亲,却是一个不择手段,发不义之财的人。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感到生活太残酷、太无情。她感到老天爷太不公,太捉弄人。这都是因为金钱、私欲、贪婪造成的。她痛恨金钱、私欲、贪婪。她不能认这种只要金钱,私欲膨胀,贪得无厌的人做父亲。 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坚决不与叶正光搭话。 “嘀嘀嘀!” 手机鸣叫。 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叶丽丹,不知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叶丽丹想入了神,根本没注意到手机的鸣叫声。 韦若斯坐在叶丽丹身旁,听到手机鸣叫声,本不想叫叶丽丹接听,以免打断她的沉思。但考虑到她肩上的责任十分神圣,凡打来的电话内容非同一般,不接,怕误了大事。韦若斯轻轻碰了一下叶丽丹,示意她接听手机。 叶丽丹如梦初醒,赶紧握了手机,贴近耳朵,回答: “我是叶丽丹。” 话没落音,叶丽丹脸上的表情很快发生变化。电话是绑架姝玲的绑匪打来的,向她勒索500万元美金。如不赶快将钱送到指定地点,绑匪就要撕票。为了稳住绑匪,解救女儿,她只得用缓兵之计。她用沉稳的口气对绑匪说道: “你要的500万元美金我分文不少。但你必须让我女儿与我通话。” 叶正光惊讶,问:“乔,叶警官!你女儿真的被绑架?” 叶丽丹点了点头。 韦若斯说:“叶警官的女儿姝玲几乎与你同时遭绑架。她为及时解救你,置自己女儿的生命安危于不顾。” 叶正光简直不敢相信。他突然从叶丽丹手中夺过手机,对着里面大声说: “听着!你们不许伤害小孩。你们要多少美金,我分文不少。500万、800万、1000万我也给。快让小孩与我说话。” 绑匪问他是什么人。 叶正光毫不含糊地回答:“我是马来西亚籍湘江大富豪叶正光。我是她外公。快让我的外孙女与我通话。” 绑匪吃惊地问:“你是叶正光?” 叶正光回答:“对!我已被解救。我有钱,你们无论要多少钱,我都给。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能伤害无辜的孩子。我求求你们千万不能伤害我的外孙女。” “让我与他对话。”文克清举起被铐的双手,“快把手机给我,我要与他对话。” 叶正光递给文克清手机。 文克清接过,对着手机,威风地说:“虎仔听着!我是文克清。你和乐仔赶快把姝玲送回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车上的人听了这话,完全明白,闹来闹去,原来是文克清指使手下的人,绑架了自己的女儿。显然,他的目的是阻止叶丽丹全身心地解救叶正光,那样,时间拖得越长,他才有可能从叶正光手中得到500万美元赎金。 此时,叶丽丹两眼喷火,鄙弃地看着他,恨不能看透他的五脏六腑。 文克清回避叶丽丹的眼光,一再命令虎仔送姝玲回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对方许久不回话。 文克清再三下令。 对方终于回话: “文克清听着,你要我们到中山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绑架姝玲,我们依了你;你要我们假扮送牛奶的,摸清你妻子的动向,我们也依了你。我们为你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的回报。今天,我们不能再依你了。你不送来500万元美金,你女儿姝玲就休想活命。” 文克清对着手机怒吼:“你们忘恩负义!你们胆大妄为!你们赶快放了我的女儿!” 绑匪说:“你何时拿钱来,我们就何时放你女儿。” 文克清说:“我要你们绑架我女儿,那纯粹是开玩笑。你们可不能当真。” 绑匪说:“你是开玩笑,我们可是当真。文总经理,你要想见到你女儿,赶快送500万元美金来吧!” 文克清大骂:“混蛋!畜牲!” 对方回答:“是你指使我们绑架你自己的女儿。你才是混蛋!你才是蓄牲!” 文克清低下头,放声痛哭。 韦若斯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哭!事到如今,哭也没有用。还是赶快提供有关情况,以便大家尽快想办法解救姝玲。” 说话间,警车早已进入马尼拉市。 两位驾车的菲律宾警官都非常的聪明,他俩没有驶往国际刑警菲律宾国国家中心局,他俩知道叶丽丹的母亲正在中山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抢救,这时应该让叶警官尽快回国服侍、照料自己的母亲。他俩知道叶丽丹的独生女儿还在绑匪手中,需要尽快回去解救。他俩不用谁招呼谁,配合默契地将警车直接开进了马尼拉国际机场。 停车坪里,两辆警车相继驻足。 “叶警官!机场到了,你赶快回国看望你母亲吧!” 驾车的菲律宾警官催促。 叶丽丹朝其投以感激的目光。 叶正光悄悄向韦若斯打听:“叶丽丹的母亲住院治疗?” 韦若斯点头,如实告知。 叶正光听了非常感动。叶丽丹为了及时解救他,把母亲的安危,女儿的安危都放到了次要的位置。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叶警官不但不为自己,反而处处为别人着想,把为别人看得比为自己、为家庭重要。他想到自己的行为,感到无地自容。他向叶丽丹要求,允许他一起去广州看望她的母亲。 叶丽丹不肯。 叶正光坚持要去。 这时,文克清也要求替他解开手铐,让他一起回广州看望岳母。 叶丽丹不肯。 文克清坚持要去。 叶丽丹火了,解开文克清左手上的铐子,“咔嚓”一声,铐住了叶正光的右手。 文克清、叶正光被铐在了一起。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说话,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嘀嘀嘀!” 叶丽丹的手机鸣叫。 又是谁打来的?大家心里都在问。 叶丽丹连忙握了手机,接听。 “叶警官!” 手机那头呼叫。 叶丽丹赶紧回答:“邝小姐!我是叶丽丹。” 邝美蓉:“你安心办案吧!这头有我,你母亲的病会好起来的。你女儿会找回来的。你听到了吧?” 叶丽丹听着,心在剧烈地颤抖。她极力克制着,回答: “我马上回广州。我也要服侍母亲。我也要解救女儿。” 邝美蓉问道:“怎么?你侦破了绑架案?你抓住了绑匪?” 叶丽丹觉得已无保密的必要,便连声说:“对!对!绑架案已破。绑匪已经落网。” 邝美蓉问:“绑匪是什么人?” 叶丽丹没有直接回答。她盯了一眼文克清,琢磨着如何回答。 此时的文克清也朝她投以央求的目光,希望她不要向对方说出他就是绑匪。 叶丽丹对着手机回答:“这个问题暂时保密。等我回到广州你就知道了。” “好!好!你赶快回广州吧。”邝美蓉说着,又问道:“你现在在那里?” 叶丽丹回答:“这个问题也需要暂时保密。也要等我回到广州才能让你知道。” 邝美蓉:“叶警官!那你就赶快回来吧!” 叶丽丹:“好!我这就回来!” 叶丽丹跨出警车,双手拢了拢齐耳短发,挺起精神,脸带微笑,一线风似地朝马尼拉国际机场候机楼走去。 骆卡西、何绍军、韦若斯、叶阿波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警车上,一双双目光也跟随她的身子前移。文克清、叶正光相互对视一眼,同时举起被手铐铐住的那只手,意欲下车为叶丽丹送行。 菲律宾警官立即伸出枪,拦在了车门口。他俩无奈地对视一眼,相互发出埋怨: “都怪你!才落到了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地步。” 菲律宾警官听懂了他俩的对话,投以卑视的一笑。 机场上空,一架银鹰升起,呼啸着直冲万里云霄。 菲律宾警官的目光立即转向高空,深情地随银鹰远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