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芍药NP/NPH》 第三章 “嘶——”师云泽醒了,是被疼醒的,一睁开眼,他就看见乌灵筠坐在他胸膛上,嘴里还叼着他的左手。 “你醒了!”乌灵筠衔着他的左手对他说道,两眼弯弯笑得十分甜蜜。 “你发什么疯啊?我的姑奶奶。”师云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目光正好落在前方,右手将她白生生腿上的衣物拨开,歪了歪嘴,流氓似的吹了个哨子,“哟,这里面都还没穿呢。” 乌灵筠将他左手甩开,倏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直把他脸都给打歪向一边。“我里面都疼死了,你这讨厌的王八蛋,你知道你昨晚上做了几次吗?” 听到这话,刚要发作的男人顿时没了脾气,“哦?那要不要我给你吹吹?”说着抓住两股就将她拖近。 她坐在他脸上,痒得直摇晃个不停,“哈哈哈……你个……你个贱人……哈哈哈……” 不久,东方渐白。 师云泽看向窗外,合计着外边该来人替他了,转而再看胸前的乌灵筠,这刚丢了一回儿,还仰着脖子在那儿咂摸着余味呢。 男人撇了撇嘴,不待她缓过来,端着女人的屁股就将她抛在一边,起身找起自己的衣物来。 “啊——”乌灵筠猛地被他这一扔,跌得惊叫一声,爬将起来,对着男人后背就是一脚。“师云泽!!” 师云泽只觉软绵绵风吹过一般,但也存心逗弄她,顺势躺倒翻滚下得床来,嘴里啊呀啊呀地假意嚎叫着。 乌灵筠气不过,又拾起一旁的软枕扔在他后背,男人只自顾穿戴着衣裳,并不作理会。 “哼,你完了,我要去告诉常大哥。”乌灵筠靠近些,开始摆弄着他放在一旁的盔甲。 男人闻言先是系腰带的手一顿,然后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继续。“嗯,告诉他什么?说你昨晚淫性大发,莫名其妙跳男人床上还摸男人裤裆?” “我要跟他讲,说你强奸我。哼。”乌灵筠倚在床边把玩着他的令牌。 男人手中不停,笑出了声。“不是吧,我的姑奶奶,就昨天那番模样,该是你强奸的我才对吧,老子这半个月来的存粮都给你榨干净咯。” 乌灵筠站起身来帮他把令牌给系上,“就是你强奸的我,我这身上可到处都是证据,你这贼厮竟还不认?你半夜摸上了我的床,怕我喊起来,捂住我的嘴就要行不轨之事,我拼死抵抗,宁死不从,你那左手上的牙印就是那时留下来的,当然啦,你这长条条一个汉子,而我只是个弱女子罢了,怎么挣得过你呢?还不承认?嗯?”说着,抱着他的脖子,两厢舌唾交融。 不待深入,师云泽便将她推了开,在身上摸索起来。 “……”乌灵筠看着他,不明所以。 “啊,找到了。”师云泽从腰间取出一粒银豆子,举在她面前。 “干嘛?” “呐,爷赏你的,买点好的补补脑子吧,什么毛病儿。”说着勾起她胸前的衣襟,将银豆子扔了进去。说完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乌灵筠目送着他离去,而后拾起那落在她脚边的银豆子。 温峘回来时,乌灵筠正躺在床上看书,摇晃着腿十分愉快的模样。 温峘走近,拾起落在床脚边的书籍放在一旁的桌上,“怎么不叫人来伺候梳洗?” “你昨晚去哪了?” “只是见了一个故人,久别重逢,不曾想竟耽搁了许久。” “嗯。”乌灵筠耸了耸肩,继续看她的话本子。 看着她那白花花晃动的小腿,温峘颇为无奈,边给她盖好被子边叮咛道,“天气严寒,虽然屋内烧了地笼,也该注意些才是……” “是是是,真是啰嗦。” “……” 乌灵筠看得渴了,伸手去拿旁边的茶盏,余光正好瞥到那人一动不动坐床沿上不知道在干嘛。 回头看他,只见他眼睛一动不动地正盯着她的后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乌灵筠皱了皱眉,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后肩上竟有很深的一个牙印。该死!那个混蛋!! “马上就要到洛兰了,你不该在这时候胡闹的。” 乌灵筠将衣服拉上,不耐烦道,“知道啦知道啦,你不是有许多上好的膏药嘛,给我抹上就是了。” 第一章 黄昏悄悄来临,远处低垂的浮云泛着金色霞光,堆聚在群山之上。暮日余晖透过云层,斜斜地照在山前的平原上。在夕阳的照耀下,莽原上的积雪泛着晶莹的银光。一大队人马缓缓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厚重的车轮碾着积雪沙沙作响,士兵行进的脚步声因周遭空旷的环境而显得越发浩大,夕阳的光晖斜斜地打在士兵略显疲惫而专注的脸上。偶尔会有风经过,吹得旌旗上下翻飞舞动。 车内女子掀起帘子抬眼向外看去,只见窗外暮紫色群山慢悠悠向后移动,天边落日跌跌撞撞往下坠落。女子银盘般皎洁的面庞上挂着一抹冷色,猩红色唇边漫不经心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却又似恶狠狠盯着远处摇晃的云霞。 “姑娘,谷中山风凌冽,还是赶紧放了帘子,一路天高水远,莫要染了风寒。”一字一句分明是关心的言语,但从那男人的口中说出,幽谷溪涧般动听的声音没来由的竟是比这莽原上呼啸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叁分。而乌灵筠也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早已收了目光,只盯着前方没什么言语,再看那前方有些什么,原来是两位骑马护卫的将军警觉却又难掩疲乏的背影,一个熊也似高大魁伟,一个花豹般敏捷精壮。 “天将黑了。”乌灵筠放下帘子,看着小几上荧荧散着冷光的琉璃盏,自言自语般说道。 “过了前面那片赤松林,再行不久就能到黑水城了。”男人将熏香点上,又从旁边箱奁里取了一件赤色狐服来,小心为她披上,大手裹着她冻得通红的双手,反复揉搓着为她取暖,她向来不喜欢用汤婆子那类物什。 “听说一年前,黑水城的城主夫人弃了那面貌可怖的城主,与一仆从私奔了去?”乌灵筠眉目微展,正闭着眼睛假寐。 男人手里不急不缓地揉搓着,她的手已不再似刚刚那般冰冷,但依旧泛着红,带着暖意。男人细长的眼角微动,似是满意的模样,端详了片刻便抬眼觑她,似乎不解她怎么对这档子事儿感兴趣,但依旧徐徐答道,“那城主夫人确是一年前突然没了踪迹的,同时销声匿迹的还有一位洒水的年轻伙计,一时间谣言四起,不过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当初知道这些事的人也大都被遣散了,对外只说是夫人染了恶疾,需要静养,不便见客。”映着琉璃盏的荧光,男人轻轻摩挲着她的双手。 “这么说,那夫人是否真的同伙计私奔也尚未可知咯。” “城主与城主夫人素来不合,这也只是猜测。” “那城主对外宣称夫人病重而不是夫人病逝,想来他是存了要将夫人夺回来的心思?” “这也尚未可知,不过……” “不过?” “那城主面貌可并不可怖,恰恰相反,这城主生得十分貌美,深受城中女子追捧,就连倾心城主的男子也不在少数。” “哦?如此颜色,那与我的鹤奴相比,又当如何?”乌灵筠抬手抚着男人的面颊,孩童般嬉笑着,不知为何眼底却尽是鄙意。 男人捉了她的手禁在手中,依旧轻抚着,狐狸般细长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脸上却堆满了笑。“他是一城之主,我只是个奴才,萤虫哪敢与月争辉啊。” 女人轻嗤,挣开他的手,只看着中间的炭火不做声。 男人收了手,拿起一旁的火箸在盆中拨弄着,“不过,我们此行无缘见到这黑水城城主了。” 无人答话,只盆中炭火哔啵一声烧将起来,红色的火光掩着琉璃盏的荧光,照得一旁两人表情朦胧不明,一时无话,自是不提。 第二章 果然,黑暗会几倍将人的感官放大。 东南方向,沙漏滴落的声音听着分外清晰。屋外的风很大,刮得院内树叶呜呜作响,还有屋檐积雪掉落的声音。不难想象院内那棵青柏弯着腰苦苦抵抗的样子。 啊啊,真吵啊,一不小心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屋内静悄悄的,除了更漏的声音。 乌灵筠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静静等待着,当然她什么也没看到。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应答。乌灵筠抱紧了双臂。 “鹤。” “鹤。” “鹤!” 这时外屋传来窸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翻了个身,待她再凝神细听,又没有声响了。 “鹤?”依旧没人回应。 乌灵筠皱了皱眉,似是恼了。她起身摸索着点亮了一旁的油灯,掀被下了榻,提着油灯向外间走去。 厚厚的帘帐将里外隔开,只要掀开这帘帐,她就能知道外面到底是谁了。 就在她刚抬起手时,帘外传来慵懒得男声,“我劝你还是不要过来比较好。” 他不是鹤。 “你怎么在这?”乌灵筠把手收回。 男人打了个哈欠,似乎又翻了个身。 “瞧您说的,保护您是我的职责啊。” “怎么是你?” “要不是温公子所托,我也不想在这待着,睡得我浑身不自在,还有这满屋子讨厌的香气。” “为什么是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不是我又该是谁?” “常大哥呢?” “那呆子不知道正搁哪独自黯然神伤呢。” “哦?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吧?你可别装啦。” “我只是和常大哥开个玩笑罢了。怎么?你心疼了?” 一阵熟悉的香气,男人只觉轻飘飘有什么掠过他的面颊。女人跳到榻上,躺在他旁边。 “嗯?干什么不回答我?”女人伸手描摹着他的眉眼,男人只闭眼不答,均匀的呼吸好像他真的熟睡了一般。 她看着他的紧闭的双眼,无趣的撇了撇嘴,伸手往下探去。 “呀。”乌灵筠惊呼一声,将手缩了回来,扒开被子一看,这家伙身上齐整地还穿着盔甲呢。 乌灵筠嫌恶地推搡了他一下,“睡觉也不安生,穿着这冷冰冰的盔甲,冻死我了。” 男人依旧闭着眼,不耐烦道。“那我这又是因为谁?你不睡我还睡呢,明儿还得赶路呢。” “可我好冷。”乌灵筠蜷作一团,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别闹了,赶紧睡吧,明早还得赶路呢。” “云泽,我不想去洛兰。”她认真地说道,霎时间四周安静了下来,屋外的风也变得小心翼翼。 男人睁开眼看着她的脸,似乎想要找到一些什么痕迹。“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你不信我吗?”乌灵筠一脸哀伤地看着她,淡淡的灯光下,美人眼角含泪,饶他再硬的心肠也不禁软了叁分。 乌灵筠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当然那冰冷的铠甲已在刚刚的混乱中被她卸了下来丢在了一旁。一滴热泪落在他的胸膛,那奇异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奇妙。他看着她乌压压散落的长发,心中不禁犯着嘀咕,不是吧,自己不会喜欢这女人吧,就这淫荡的破烂玩意儿?转念一想,这家伙虽然放荡了些,确实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自己一时被迷了心窍也实属正常,男人嘛,大抵柳下惠之辈还是少有。 女人依旧躺在他胸前兀自说着,“他们都说,那宋家兄弟生性贪婪残暴,个个都是虎狼之徒。况且他们东朝人最是守旧迂腐,听说他们那的女子还要遵从什么叁从四德,我到了那,肯定会被磋磨得忧郁而死的……” —————————没过一会儿————————— “哼嗯~”师云泽咬牙忍耐着,身下那女人不安分的手牢牢把握着他的欢愉,看着她那楚楚可怜又不怀好意的眼睛,师云泽扶额,他刚刚怎么就信了她那些鬼话呢。 “喂,你这样不合适吧,都快要成亲的人啦。你未来的夫君们还搁那等着你呢。”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却也并未推拒。 乌灵筠闻言手上又是一紧,抓得他额上青筋暴起,“你这下贱的狗东西,和别人老婆玩,不觉得,很-刺-激-吗?嗯?”她虎趴在他身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点着他挺拔的鼻尖。 哇,果然是个浪荡的小淫娃啊,师云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嘛,她都这么说了。 “啊啊啊——————嗯—— 第四章 黑水城的清晨,空气冰冷刺骨。接连几夜风雪,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积着厚厚的一层雪,放眼望去,只见白茫茫大地连着蓝湛湛穹苍,倒也称得上风景如画。 微风,积雪,艳阳天,寒蛰惊起,群鸦乱飞,吓坏了懒洋洋伏在枯枝上的野猫,积雪扑簌簌直往下掉,掉在路过行人的鞋面上。 城西的驿馆内,仆役们在长官的指挥下进进出出,整顿行李,往来人流如织,很是嘈杂。 在馆西南僻静一隅,不时有几声疲惫的鹤鸣。 “可怜见的,这半个月来真是苦了你们了,常哥哥,你看,清风明月他们的羽毛也都不如往日鲜亮了。”乌灵筠看着笼子里恹恹的两只白鹤,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清风和明月正是那两只鹤的名字。 “在持花,它们毕竟自由惯了,一路又辛苦。”一旁的常理守应和道。 乌灵筠背对着他,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到了洛兰,他们能不能习惯。” “洛兰气候宜人,物泽丰茂,又有你如此爱护它们,它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好的。”常理守看着她的背影,面露不忍道。 “可这就够了吗?”乌灵筠声音似有哽咽,道。 常理守看着她身后如瀑的长发,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远离持花的不只是这对白鹤,还有她。 两国联姻,明明可以选择的世家贵女那么多,可最后偏偏却选定了她。 “我惯常只知道母亲大人厌我,却没想到她如此狠心,将我打发到这来。”她的母亲贵为一国宰相,又是国君的亲妹妹,只要她想,她完全有能力将乌灵筠留在国内,换了其他人来,可她没有这么做,或许这本就是她的意思也说不定。 可怜了她的春婆婆,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她怎能不心疼。听到要送乌灵筠到洛兰联姻,春婆婆也曾找过她母亲理论,眼睛都快要哭坏了,可她那铁石心肠的母亲非但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连看都不来看她。 “怎、怎么会,老师她自是疼你的,老师这么做定是有什么理由吧。”可又有什么理由呢,非但乌灵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哼,理由,又有什么理由呢,现在暮见城里的那些女人肯定都在笑话我。”想到那些女人在背后敲锣打鼓地庆贺她的离开,她就觉得气不顺。 “……”常理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乌灵筠与那些贵族小姐之间的龃龉纠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他也是知道的。 但是,他记得出发前羲容她们有来送行,开口宽慰道。“羲容小姐却是一直挂念着你的。”羲容是暮见城里少数与她亲近的女性友人之一。 过了许久,女人斜眼看他,幽幽道,“你对她到是上心。”那些人里他就记得个羲容。 常理守慌忙道。“不、不、不是这样的!” 然后他原本有些凶狠的脸上渐渐露出有些呆气的奇怪表情,乌灵筠知道,他这是害羞了。要是他那些手下看到他们威风凛凛的将军像个小姑娘似的这般害羞的模样,还不得给吓得昏死过去。 乌灵筠看着有趣,装傻道。“不是这样的,那又是怎样的?” “我、我、我——”我心悦的是你啊,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将这话喊出来了,可不知为何开口却总是结巴个不停。 “嗯?常哥哥你要说什么?”乌灵筠故作天真的看着他,将手放在他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上。 “我、我、我……”常理守脸上表情更加精彩起来,眼神游移,竟连看都不敢看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 乌灵筠探头看去,原来是师云泽那讨厌鬼。 待他走近,乌灵筠突然以袖掩唇,原本他那白净的脸现在,哈哈,到真像是个猪头鬼了,哈哈。 常理守也恢复了镇定,他在下属将士面前向来威严。 常理守冷冷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挠挠头,道。“大哥,张升请您前去议事。”夹着尾巴似的,那表情就像在说,他真的是无辜的。 可常理守走后,师云泽瞬间变了脸,恶狠狠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混!账!” 乌灵筠将脸撇向一边,满脸嫌恶,道。“噁……你这脸离近了看是真的很恶心唉!” 师云泽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她。 乌灵筠将他的脸推开,嫌恶地甩甩手,道。“我说了我会去告诉常哥哥的呀?到是没想到他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下手可真是狠,瞧你现在这模样。呐,去买点好药擦擦吧,怪难看的。”说着乌灵筠拿出一颗银豆子扔在他身上,正是他给的那颗,而后扬长而去,看也不看他。 第五章 室内很静,人们屏息凝神,张大着全身的每一处毛孔,不敢错过女主人一举一动传递出来的丝毫情绪与需求。 屋内女人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铜镜映照出来的自己的容貌。 乌灵筠已经在镜子前坐了一个时辰了,从早上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左右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在乌灵筠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同时,身后的男人同样沉浸在她带来的瑰色的梦中。 乌灵筠在镜前待了多久,山炽魈在乌灵筠身后就待了多久。 六个月,他竟然离开了他的女主人六个月,只为了提前准备好她未来的婚姻生活。 他不在的这六个月里,那卑鄙的温峘独占着女主人身边的位置,可他却听不见她清脆又略带阴郁的声音,感受不到她周围甜蜜馥郁的芳香,更看不到那让他魂牵梦萦的美丽的容颜,但他知道,每当夜幕降临,他总能够在梦中陪伴着自己的女主人了。 与那些战战兢兢侍候者的下人们不同,他真心实意的享受着乌灵筠阴晴不定的脾气所带来的紧张压迫感。 但奇怪的是,不论他如何真挚地喜爱着这种感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一副卑微的奴仆模样,他实在讨厌自己这副模样。 当然,认真说来,他的确是她的奴仆,但是以他如今的地位,他其实完全不必这样的。 也许内心深处,他与女主人之间的关系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幸福,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时常让他觉得无比沮丧。 乌灵筠重重叹了口气,双手捂着脸,透过指缝看向身后的山炽魈,声音沮丧,道,“赤奴,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众奴仆听了这话,纷纷将头压得更低了。 “怎么会,主人是世间最美丽的女人,过不了多久,河息城里的男子都会为您倾倒的。” 乌灵筠不是什么天真的女人,但她一如既往地难以拒绝这种奉承的话。 虽然内心十分受用,乌灵筠却故作嗔意,道,“数你最会哄人,你看看,我这眼角是不是多了细纹?” 山炽魈依言靠近,当真仔细观察起她的眼角来。 期间乌灵筠说了很多话,他也说了很多,不过是些男女之间打情骂俏的俏皮话罢了。 但他的心思都被一些下流的东西给完全占据了,竟然不由自主发出几声奇怪的喘息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女人的脚,女人的大腿,女人的腰,女人的裸体,女人只穿着一件纱衣踩她脸上的样子,他可以从下方看清楚她的样子。 他的主人脾气实在是有点任性,甚至到了差劲的地步。 他想了许多,红着脸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乌灵筠,竟鬼使神差开口道,“有一种方法可以帮助主人。” 乌灵筠笑着问他,“什么方法?” “夜树国的女人都会用男子精液涂抹皮肤,据悉可以美容养颜,使女人更加年轻。” “恶心!” “用舌头舔舐,利用津液,效果也是一样的。”说着,山炽魈伸出舌头,像是张大嘴吐着红信子的毒蛇。 “真的?”乌灵筠笑着问他,也不躲,只含着笑静静看他。 正当男人快要触到女人的皮肤时,屋外传来奴仆的声音。“温公子回来了!” 听到是温峘回来了,乌灵筠一把将身前的男人推开,欢快地跑向屋外,“鹤奴!” 山炽魈看着雕花的窗台,眼中露出狠毒之色,温峘! 只是一瞬,男人捋了捋弄乱的衣襟,神色已恢复清明,看着身下狼藉,为了见她,这可是他新裁的衣裳,真是可惜。 “你说是不是啊?”山炽魈狠狠踩着一旁奴仆的手指,问道。 众人都是知道他的手段的,一个个皆大气不敢出,他的恐惧程度比之他们的女主人只会更甚! 被他踩着手的倒霉女人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又疼得厉害,也不敢吭声,只是筛子似的抖个不停。 过了片刻,男人好像十分惊讶地发现他踩着她的脚一般,开口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呢。” 婢女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那毒蛇般不怀好意的笑就想哭,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了,今天可真是倒霉! 第六章 今日雪停了,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沉沉地压在人的头顶上。 水柔儿坐在廊沿边,止不住地叹着长气。院子里一黑一白一对狸奴儿并不理解主人当下愁闷的心境,仍旧一派天真地在雪地上追逐嬉戏着。 “小没良心的,就知道玩。”水柔儿的目光也不禁追逐着它们玩闹的身影,看着它们矫健活泼的身影,女人心中也好似快活了许多,假意嗔道。 “你这大清早的在这自言自语跟这两儿小畜生说得什么傻话呢,难不成还真指望它们能口吐人言不成?” 福生捧着一篮子新浆洗的衣裳经过院子的时候,正好就听到她在那儿自言自语说着傻话,一边将衣裳挂在晾衣绳上,一边高声揶揄她。 福生是伺候她的丫鬟,说是丫鬟,她俩的关系到更像姐妹,不过确实是福生照顾水柔儿要更多一些。 与实在柔弱得有些不像话的水柔儿不同,福生秉性率直,脾气火爆,也更加坚毅有主见,要不是福生,水柔儿是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独自撑到现在。这眨眼间竟然已经过了十年。 十年前,就是在如此寒冷阴抑的冬季,她们相遇了,彼时水柔儿跟着他父亲到外城行医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衣不蔽体、孤零零倒在路边的福生,这善良的人看她可怜便将她带回了家,自此她们便一直在一起,未曾分开。 她父亲还在的时候,她们是多么幸福啊,只是后来,后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不过幸好,幸好不论多难,她们也都一直在一起。 “阿福真是讨厌。”女人柔声嗔道。 “这几天你都愁眉不展的,又在胡想些什么呢?” “过几天,爷就要娶妻了,听说那夫人是西边持花来的贵族千金,很是高贵。”水柔儿伏在栏杆上,目光一直跟随着福生来来回回忙碌的背影。而后又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咕哝道,“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闻言福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她,有些不悦道。“怎么?你这几天就是因为这件事闷闷不乐的?” 那两个小畜生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你追着我我赶着你一溜烟儿跑出了墙外,瞬间便没了踪影。 水柔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了将她固在身边,那宋六做了那么多事儿,按理她应该恨他厌恶他才对,就像福生那样,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她就这样不清不白跟了他怎么多年,可是一直以来,不管干什么爷不都随着她吗,可这一件,不论她如何撒娇打诨,都没能让他改了主意,明明爷自己也时常说讨厌家族里这奇怪的规矩,可是为什么事到临头,那事事出格的他却不反抗呢? 或许她真的有些嫉妒了也说不定,要是以后爷不来了怎么办?要是新来的主母不好相处,要打发卖了她怎么办?爷会厌弃她吗?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爷一定会给她做主的,她还这么年轻、漂亮,爷不是一直夸她,说她是他的宝贝,医他的药嘛。 一直以来,父亲出事以来,他帮了她这么多,要不是他,要不是他,她如今也不会衣食无忧的在这里,想到这里她又莫名有些沮丧,自己真是没出息,自己怎么能这么想,要是福生知道她有这种想法的话,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福生向来不喜欢她这样,她也无法将这烦杂的心境说与她,便赶紧陪了笑道。“阿福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因为这个就闷闷不乐呢,难不成我还能为了那强人吃醋不成。我只是有点担心,若是那新来的夫人十分强势,不好相处可怎么办?她找到这来,我们可不就要遭殃了吗?” 福生听她说得真诚,且又说得在理,面上的不悦也就一扫而空,只倒竖着眉毛,厉声道。“哼,任她再是凶恶,她还能吃了我们不成?兵来将挡,要是她敢来,我就让她看看姑奶奶我的厉害!”说着耍宝似的扬了扬自己的手臂。 “阿福真是的!”水柔儿也不禁被她逗笑了,那些讨厌的事就暂且丢在一旁吧。 福生也笑了起来,将空篮子挂在臂弯,高兴地对她道。“哈哈哈,先不管那些,前几天我向老胡学了几道新菜,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第七章 “好累啊。” 乌灵筠疲惫地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澡池边沿,身体浸在热水中,她的脸因为空气中氤氲的水汽而泛着好看的红。 这一天天的她简直要累坏了,她来洛兰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都有上门拜访的人,虽说并不是每一位拜访者都需要她亲自接待,可单就是那些需要她接待的人就够她累的了。 “力气再重一些。”乌灵筠闭着眼睛,对身后的人轻声道。 “这样如何?”山炽魈闻言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试探地问道。 “嗯。”乌灵筠细微地舒了口气,看来是满意了。 “今天的澡汤好像与往常有点不一样。” “是,您不喜欢吗?您不喜欢的话,我这就命人给您换回先前的那种。”说着男人果真要起身要唤旁边的侍女。 “不急,这味道还不错,我很喜欢。”乌灵筠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疲惫地不想睁眼,只懒懒地向后抬起右手。 男人殷勤地蹲下将脸迎向她的手,一脸满足像是一只晒足了阳光的红色狐狸。 “如此那就太好了,我看您近日来实在太累了,便擅做主张命他们在您澡汤里多加了几味药材,都是些有助于缓解疲劳的东西。” “我的赤奴可真贴心。”乌灵筠就着她那被男人紧紧握住的右手转了个身,伸出另一只手圈住男人的脖子,笑嘻嘻亲了他一口。 “主人。” 男人欣喜地呢喃着,迫切却又克制地紧贴着她的肌肤一寸寸往下,水珠终于打湿了他的衣裳。 女人仍旧笑嘻嘻地也不躲闪,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手中摆弄着金色的花瓣,只偶尔轻张的檀口呼出美妙的呻吟。 这活色声响的场面直羞得旁边几个刚来的丫头满面通红,可少女生性又让她们忍不住偷偷抬眼望薄纱帐中望去。 温峘从外面进来掀开纱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女人面色绯红,伏在池边密密地喘着气,男人从背后包裹着她,枕在她瓷白的背上细细地亲吻她,鼻尖抵着她的脊背,小幅度地,轻柔地,贪婪地嗅闻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男人长长的睫羽便一下又一下轻轻刮着她的肌肤,刮得她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战栗。 他们刚才在干什么不难猜到,温峘放下纱帐,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依旧冷冷的,隔着纱帐道,“姑娘要起了吗?” 山炽魈在他进来时就已经发现了他,看他隔着纱帐说话,心中冷笑,仍旧是抱着她不撒手。 “啊,你来啦。”乌灵筠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眼,笑着对他说。 “是。” “泡得是有点久了,赤奴,你也不提醒我!”乌灵筠转身软软地对身后的男人说道。 “是我的错。” “好了,伺候我起吧。” “是。”说着山炽魈拿了浴袍就来揽她。 乌灵筠轻轻推阻他,咬着他的耳朵,轻飘飘笑道。“不要你来,我要鹤奴帮我。” 山炽魈顿时拉了脸,愤愤道,“是。” 温峘仍然没什么表情,接过他手中的浴袍揽着她为擦拭身体,虽然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但手上动作倒是十分轻柔,像是对待珍贵的珠宝。然后将她抱到一旁的软榻上,榻边梨木隔板上摆放着各色玻璃瓶罐。 男人拿起近旁一个蜜色荼蘼玻璃瓶,瓶上挂着的鹅毛笺纸上写有荼蘼香露几个字,拧开螺钿瓶盖,将瓶中茶色凝液倒入一旁雨叶小盏中,而后又陆续开了许多瓶瓶罐罐,加入了许多蜜露香丸自是不提。“好累啊,哪来这么多的人要见呢?”乌灵筠无聊地拿起旁边的瓶罐,一个个凑近嗅闻,道。 “除却开始的一些是因两国邦交事宜必不可少的,其他的…”男人停顿了片刻。 “其他的?”乌灵筠好奇的看着他。 男人为她退了衣袍,沾了香露细细为她抹上,缓缓道。“这就要恭喜姑娘您了。” “净说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东朝皇族宗室式微,朝中大事均由世家大族把持着,其中宋家氏族在东朝经营已久,其实力更是雄厚,洛兰民间甚至流传有“魏族皆尔尔,宋氏真皇帝”的说法。”温峘停顿片刻,似乎在思索该怎么说,接着又道。“您的丈夫们在洛兰受人崇敬,作为他们妻子的您,那些人自是不敢怠慢的。” “哦?那我倒该谢谢他们了。”乌灵筠斜眼笑着问他,以舌尖点着一滴木樨香露,向他递送过来。 温峘倒也没有推拒,平静地受用了。 乌灵筠无聊地衔着男人的衣袖,将其衣袂咬得哔剥作响,道,“你竟也说这些个怪里怪气的话来,不过他家势力竟然真的这么大?之前听到我联姻时需嫁了他家而不是皇族时,我单知道他家势大,没成想竟大到如此地步。他们魏家皇室难道就任由世家这么耀武扬威地踩在头上?” 第八章 “形势不由人,魏家皇室如今零仃飘摇也远非一日之功。” “嗯?” 男人侧身洗净了手,又取了香粉细细给她敷上,道,“说来奇怪,百年来,几代魏皇子嗣大多艰难,生的皇子又大多身体羸弱,难以长成,倒是女儿生得健康繁多。” “这又有何干系?哈哈哈。”乌灵筠被他瘙到痒处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室以前也并不乏勤奋图志的皇子,但无一例外竟都不太长寿,加之皇嗣单薄,之后对于皇子们的教导要求也就渐渐宽松许多,或许因着这个缘由,东朝几代皇帝大多平庸,少有功成明圣的。” “这样啊。可是皇室那些健康的公主们呢?我不明白为何不让她们继承皇位呢?” 温峘将一排拇指大小琉璃葫芦瓶摆在乌灵筠面前,示意她挑选一个。 “这个。”乌灵筠选定右边第一个葫芦瓶。 温峘依言取了葫芦瓶,倒入白瓷碗中,又另加了许多香露珠粉,调成糊状,拾起美人双足搁在膝上,一一给她抹上了,继续道,“且不说东朝女子地位低下,女子无法继承家业,就算是公主能够继承皇位,那些世族又怎么会乖乖顺伏?” “你是说?”乌灵筠睁圆了双眸,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啊,魏家皇族中,男子羸弱无用,女子却大多平安健康,难保不是世族有意而为。 “嚣张!太嚣张!他们竟敢!”接下来的话乌灵筠没能说出口。 “只是猜测罢了。”可这也是许多人的猜测,东朝上上下下许多人都有过这种猜测,可是仅凭着猜测,什么也改变不了。 “哼,没想到,他们东朝皇室竟凋零成这般模样。这群世族太可恶了。”就算其中并无世族的手笔,但世族欺压在皇室头上却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是同为皇室的缘由,乌灵筠不免开始同情起魏家皇室来,对那些世族也就有些愤愤不满,甚至都要忘了不久的将来她就要成为洛兰最有权势的世族之一的宋氏兄弟的妻子。 “魏家皇室竟什么也作不成吗?” “也不然。” “哦?” 温峘抬眼看了看她,然后低头继续给她按摩双足,徐徐道来,“姻亲,世家与皇族的姻亲。世家的女人填满了皇帝的后宫,皇族女子也一个个嫁入了世家。通过婚姻,皇族与世家的势力不断交织,皇族继续保持着他们摇摇欲坠的地位,而世家也可以更加名正言顺的把持着朝政,一定程度上来讲,这对他们来说是双赢的。” “真无趣。”乌灵筠小声嘟囔着,和着对谁都好,偏偏对那些女人却是十分残忍不公。 “无趣?什么无趣?”帐外山炽魈掀帘进来,手中拿着一物,鸽子蛋大小的白玉珠子,一端穿了孔,系了彩色丝绦,编成五股,飘飘摇摇。这是专门为她温好的暖玉。 说着山炽魈向他们走来,在乌灵筠耳边站定,拿着丝绦一端,将珠子悬在她上方,诱她来取,像是逗弄可爱的小狸奴。 再看乌灵筠,倒也没恼,倒还真的支起上身,张开檀口,伸出花蕊般小舌,来捉这玉珠子,好几次刚舔到这珠子,却从嘴边溜走了。 山炽魈边逗弄边笑道。“您明天要见的人,倒是很有来头。” 乌灵筠松开口,珠子便从她口中被扯出,沾连了许多湿哒哒的涎液,问道。“是谁?” 山炽魈扯着丝绦,张口也将那沾了她涎液的珠子含了,在口中搅扰一番,吐出在手中拿着,滑至她两腿间,盯了许久,缓缓开口道,“您父亲的族人。” “我父亲的族人?” “车河洛氏,也是东朝数一数二的世家之一。”在一旁收拾瓶罐的温峘开口道。 山炽魈熟知她身体的秘密,不消一会儿,乌灵筠身下已淌水般湿得不行,山炽魈将珠子推进她的牝户,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食指大小的同样材质的玉器插入她的谷道,一边拿了罗帕帮她擦拭过多的淫水一边开口补充道。“他们和宋家兄弟政见不和。” 乌灵筠摩擦着双腿,一边抓着温峘的衣袖一边倒吸着凉气,脸上透着薄红,颤着声道,“有趣。” 第九章 距上次与洛家人见面后,又过了叁个月有余。 春天踩着冬天的尾巴终于还是蹒跚而至,伴着春的气息,乌灵筠也搬进了自己新置的宅邸。 她的乌灵府就位于燕子大街红石巷中,离宋家宅邸仅有百步之遥。 原来呢,这宅院是前朝某二品官员的花园,在她之前也已经空置了许久,院中杂草长势可人,人淹没其中难见天日,十分的茂盛。 但离宋家较近的宅院就这么一家了,她毕竟呢也是嫁进了宋家,不住宋家的院子却另置房舍,在这偌大的河息城里已是惊世骇俗,住得太远也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在她未来丈夫的帮助下,十分顺利地,她就盘下了这处宅院,就这破院子,光有钱竟还不一定买得下来嘿,真讨厌! 毕竟嘛,不久的将来就是一家人了,一买下这处宅院,除了整理修剪院中杂草,修葺几处旧墙断垣外,又陆续动工,搭了天桥,破了隔在两家之间的石墙,还修了好几处拱门,好方便两处互相来往。 此外,乌灵筠本想着要在后院凿一汪清池,好供清风明月徜徉展翅,奈何这院子因着位置尴尬,竟无法将城中的河水给引进来,没办法,只得先舍了这法子,想想其他安置这对白鹤的法子,反正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委屈了它们的。 正当乌灵筠为清风明月的鹤池烦扰时,宋家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可以将后宅一片空置的屋子推倒以供她建造鹤池所用。 此番好意,乌灵筠本是应该万分感激才是,可是闹心的是,这鹤池竟与她的乌灵府隔了大半个宋府,要想去看看它们,非得穿过整个宋府不可。 乌灵筠心中不住地骂娘,他们一番好意(房子是已经推了的,真是殷勤,天知道他们动作怎么就那么快),她要是另寻一处,一来麻烦费事,还不一定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去处,毕竟她也不想离鹤池太远,二就是大家快要成亲了,她也不好负了她未来夫君的好意呀,虽然这好意十分强硬,强硬得让她有些不快。 这不,婢女们忙上忙下正为她置办出门的行头,熏香的熏香,盘发的盘发,理珠宝的理珠宝。 应宋家家主,也就是宋家兄弟里的老大宋兰雪的邀请,她现在正准备要去他家的翡翠阁参加今日举办的春日宴,其实也就是他家的家宴,众人一起喝喝酒,赏赏花什么的。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嘛,今日这席宴算得上是她成亲前与宋家兄弟的第一次正式见面。那宋兰雪她是早就见过一两回的,此外还有其他几个在家的兄弟也会参加,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真人是什么样子呢,趁着这个日子,双方正好见见面,这难免就需要打扮得隆重一些。 再说,她的清风明月现在正好暂时安置在翡翠阁前的宣池里边,她也是要去看看它们的。 “主子,画好了。”面前的婢女收了眉笔,拿来铜镜置于她面前,低眉轻声道。 “恩。”乌灵筠接了铜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语不发。 身旁的婢女偷偷打量着她的表情,这已经重画了五六遍了,再不行的话。。唉,没办法只得上前硬着头皮道,“主子……是否需要……” “算了。”乌灵筠抬了抬手,她也止住了后边的话,退到一旁侍候。 “山炽魈人呢?怎么还没回来?” “山公子说、说、说他去去就回的……”又是刚刚那个婢女,战战兢兢上前回话。要命要命,山炽魈离开前也没告诉她是干什么去了呀! “恩。”乌灵筠抚着脖子上的红宝石镶金锁,漫不经心回道。 虽然没有发脾气,可就是这要命的沉默才更让人惊心。婢女青江此时觉得十分的头疼。 窗外的云雀丝毫不关心屋内的景象,在枝头闹个不停,山炽魈就伴着阵阵雀声推门进来,似乎心情不错,高声叫道,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说话。” 乌灵筠靠着椅背,维持着刚刚照镜子的姿势,斜眼看他。 看到他手中的红木匣子,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铜镜,袖手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今日春光明媚,我想着去年收了一套上好的珍珠项链,我就去东楼给您取了来,想着今日戴着正合适。” “嗯,给我试试吧。”乌灵筠侧了侧脑袋,露出纤细的脖子,示意他给她换上。 山炽魈依言给她换上了项链,与她今日的衣服倒也相配。 拿了镜子来看,山炽魈从背后看着镜子里的她,她的表情明显比刚刚要舒缓了一些,想来是满意的,不过…… “主人你这眉毛?”说着便握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 乌灵筠通过铜镜含着笑看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他。 “蠢东西,连这点事儿都干不好,去,到外边看看软轿准备得怎样了?” 一旁的青江赶忙逃也似飞出门去。 “你换了身衣裳?”乌灵筠像是刚刚发现似的,盯着认真给她描眉的男人开口道。 “嗯。”男人捻了捻笔毫,垂眸应道,连声音都是轻快的。 他这一身都是按着河息城里时兴的王公贵族模样装扮的,和她站在一起,任谁看了不说一声般配呢。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乌灵筠收回视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平静道。 “主人不愿我去我便就不去了。” “嗯,我没那意思,你想来就来吧。” 第十章 一切准备妥当,乌灵筠在山炽魈和一干仆从的簇拥下前往翡翠阁。 今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看着眼前如此春色,乌灵筠心底也不禁悦然,心中隐隐有一丝期待,连带着一路经过的一草一木也似乎变得更加亲近可人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金光。 一路上,乌灵筠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兴致盎然地看着一路上途径的景色,层层迭迭的屋檐,烂漫的花草,整齐迂回的小道,以及正在劳作的仆从。她一脸好奇的模样,倒像是个孩子。 这马车还是临时备的,乌灵筠不喜欢软轿,她觉得那轿子太窄了,就像是被塞在一个小箱子里似的,过于狭窄空间会让她感到窒息。 乌灵筠一直看着帘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始终保持着俏丽的弧度,显然心情不错。山炽魈呢,一路上也只挂着一抹凉凉淡淡的笑,摩挲着衣袖上的花纹,往常一样一直注视着她。 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 很快,马车在一处院门前停下。 二人下车,一旁早已有人候在那里,众人礼毕。 “夫人这边请。”一男一女两位仆从恭敬上前引路,看他们的穿着举止,想来也是在主子面前有脸面的。 “有劳。”山炽魈伴着乌灵筠进入院门。 一行人向院中水榭走去,行到一处芍药丛旁,就听到前方水榭中传来女人欢快的歌舞声与男人的谈话声,四周挂着的白纱帐与众人的谈乐声一同在春光中随风飘荡。 “夫人到。”传声的侍者高叫道,众仆从纷纷行礼,歌舞声,谈话声,都停了下来。 榭中有了片刻的寂静,里面的人似乎也在认真等待着什么。 二人步入榭中,歌女舞姬已停了表演,跪坐在一旁侍候。 首座上的男人赶忙走下来迎接。 “宋大人。”乌灵筠优雅地向男人行了一礼,当然她行的是持花的礼,她不喜欢洛兰女人的行礼方式,像是奴隶,或是猪狗,一点都不优雅。 “殿下,这边请。”宋兰雪连忙也同她行了一礼,对她的行礼方式倒也没有多言,举手示意她上座。 二人坐定,乌灵筠这才能看清楚位于两旁的其他人。 坐在右边的第一个男人,从她进来起,就没有向她投来过一星半点的目光,捻着手中的佛珠,垂眸正给自己斟酒,他的手很大,很瘦,骨节分明,稳稳地将酒倒入杯盏中,他倒得很认真,似乎这世界只有面前的杯盏与美酒。 男人那张阴鸷苍白的脸上,双唇红得出奇,无疑他们都是好看的,可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散发出一种阴森的气息,男人似有所感,眉梢微动,向她投来一瞥,只这一瞥,就将她上下打量了遍,骨碌转了转眼眸,在她身后的山炽魈身上又转了一圈,而后垂下目光又继续认真地喝着自己的酒,有力的指结在佛珠上滑动,血液在肌肤下缓缓流动。 这个男人似乎随时都会扭断她的脖子,乌灵筠轻轻皱了皱眉,感到一些不适,她打心底里觉得不太想与他亲近。 再看左边的黄衫男人,暖玉般的脸庞上,星眸闪烁,长眉舒朗,漂亮的唇边始终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乌灵筠也含笑看着他,这个男人倒是不错,她知道从她进来开始,他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但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她女人的虚荣心感到十分满足。 可惜,是个残废,乌灵筠有些惋惜地看了看男人身后的轮椅,眼神无意飘向他的双腿,当然从她所在的方向她是无法看到他的双腿的。 “殿下。”男人笑着向她颔首。 乌灵筠赶紧回过神来,也向他回了一礼,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那一笑有点怪冷的。乌灵筠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再一看,又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殿下,让我为您介绍一下吧。”一旁的宋兰雪终于开口说话了。 乌灵筠转向他,颔首向他致谢。 “这是我的二弟织林。”右手边的男人终于勉强从他的世界醒来了一般,扯出一抹笑,举杯向她致意。 乌灵筠也向他回了一礼。 “在下排行第五,殿下称我明泉便好。”不待大哥开口,男人已先行开口道。 “是。” 第十一章 虽然宋家男人只叁个到场,缺席的四位,一个是常年不回家的,一个还肃边在外暂时回不来,一个是整日游手好闲惯了时常不着家的,还有一个小郎君不知怎么的也没来。不过好在宋家五郎是个走南闯北过见多识广且又能说会道的,说了许多乌灵筠不懂但又十分有趣的事情。宋家大郎又时时体贴,温柔又周到,那日的春日宴在日暮归巢的燕雀声中也算是愉快圆满地结束了。 “主人很满意。”山炽魈替女人套上麂皮小靴,肯定地说。 乌灵筠孩童般揉捏着男人的耳垂,说:“嗯…也许,不讨厌罢了,好在他们不难看,否则,就算妈妈不同意,我也会逃走的。” 山炽魈就近隔着淡竹色练裙亲吻她的大腿,道,“主人不要我了吗?” 乌灵筠这才低头看他,双手顺势抚上他的脸,笑道,“为了不被妈妈发现,我最要小心的就是你啦。” 说完乌灵筠看向窗外,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有些焦躁。“鹤奴呢?他去哪了?这几天他都在干些什么,怎么不来见我。” 山炽魈起身为她理好衣裙,转身将桌面上的珠钗一一理好放进妆奁。“温公子依命领了外务司的差,还有主人您成婚的诸多事务,自然是会繁忙些儿。” “真的?” “自然是真的。主人?”山炽魈向她伸出手,轻声地询问她,是否可以出发了。 原来是那宋家大郎怕她觉得烦闷,便约她去豹房后山上面春狩。 那豹房是宋家四郎命人建的,建在郊外老乌山山脚,里面养了许多奇珍异兽,许多还是他在域外带回来的。 正好这几日天气不错,豹房后面的老乌山上杏花又开得十分烂漫。 乌灵筠同山炽魈来到门外,宋家的人也早就等在那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毕竟乌灵筠可花了不少时间才挑到令她满意的裙子。 “大人久等了。”乌灵筠高声道,大步向他走去。 男人背对着她们,交叉在背后的手上不急不缓地捻着一串佛珠。那是一双让人看了害怕的手,苍白,遒劲,又不同寻常的大。 他不是宋兰雪。 男人转过身来,是宋家二郎。 他又用那种目光快速地将她上下打量了遍,道,“没等多久,走吧。”说完就跨上一匹青鬃大马。 山炽魈将乌灵筠扶上一匹毫无杂色的白马,退向一旁。向旁边的宋织林道,“还请宋大人好生照顾我家殿下。” 宋织林收了手中佛珠,紧了紧手中缰绳,看着前方逐渐爬升的圆日,道,“这是自然。” “好了,你别担心了,我们走了。” 众人一路向前行进,马背上的二人并不说话。 乌灵筠收回刚刚的话,她觉得这家伙就还挺难搞的。看着让人有点讨厌。 “宋大人他……” “大哥这几日公务繁忙,脱不了身。” “这么忙?”这几日忙,那之后也忙?竟然都没知会她一声,就这样换了个人来。 也许是她的语气中透露了什么。 男人摸着身下青马粗硬的鬃毛,道,“这几日山上杏花开得好,再晚,花就要败了。” 嗯…这个理由,勉强通过了。 “还很远吗?”他们已经进入了一片树林,两边灌木丛中窸窸窣窣是小动物被惊动的声音。 “马上就到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的路程,众人就到了一座古朴气派的大宅前。 二人在这里换了上好狩猎需要的弓箭,又牵了叁条长毛细犬,一帮人浩浩荡荡就上山去了。 乌灵筠看着旁边男人肩上立着一只神采奕奕的苍鹰,内心不住地犯嘀咕,这还备的真挺齐全的。 “大人想要猎些什么呢?” “殿下喜欢什么?” “闹着玩儿罢了,我也不知道会猎着些什么。” 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没什么兴致,便不再说话了。 乌灵筠看着四周高大的古木,心想,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呢,她到是玩得起劲,竟然因为要追一只花鹿跑到了这里。 啊,真是头疼。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除了树就是树,似乎哪都是一个样,繁盛的树枝将阳光挡在外面,这里有点暗,风一吹树枝就摆动起来,像是威胁人似的,将她团团围住,四周还有滴水的声音。 乌灵筠不禁慌了起来,勒起缰绳沿着小路想要往回走。可这小畜生竟然这时撂挑子,不管乌灵筠怎么驱赶着它,它也一动不动,悠哉悠哉大口咀嚼着嘴边的青草。 乌灵筠跳下马来,吓唬人似的,鞭子甩在马屁股上。“你这没良心的畜生,也和我作对。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你们。” 白马有些痛苦地嘶吼起来,有些不安地踏着马蹄,但也没有跑开。 乌灵筠四周张望着,都是树,不过左边方向明显有亮光照进来,数十步外好像是个高高的土垄,那边好像有些什么。 乌灵筠将马绳系在旁边的树干上,手里的弓箭挂在马背上,取了短刀和马鞭就往土垄方向走去。 第十二章 乌灵筠拨开挡在面前的灌木枝条,探出头往外看去。霎时间和煦暖照,微风拂面,风中传来浓郁的花香。放眼望去,铺天盖地一片粉白,像是天神打翻了的粉墨。 原来她竟歪打正着来到了杏花林外围,乌灵筠低眉向下望去,心里盘算着,这坡到是有点陡,但好在并没什么荆棘之类危险的东西,要下这坡应该不难,只要下了坡,再过了前面的那条小河,然后她就在杏林里找个显眼的地方等着,他们很快就能找来吧。 说干就干,乌灵筠将短刀马鞭收于腰间,抓着旁边半人高的杂草,一步步慢慢往下走去。 大约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她终于来到了坡下,很简单嘛,乌灵筠心想。骄傲地抬步继续向前走,突然,脚下一绊,“呀————”声音划破长空,惊动了林中的鸦雀,扑簌簌尽往高空飞去。 最后那一小段坡路,乌灵筠是一径儿滚下去的,滚得她满身的泥土,连发髻都被勾乱了,真是说不出的狼狈。 乌灵筠费力爬坐起来,抹了抹脸,看着轻微擦破皮的手臂,心中委屈极了,扁了扁嘴,立刻就要放声哭出来似的。 就在这时,几声犬吠声隐隐从山前传来,乌灵筠立即按下情绪,挺直了腰背,再要侧耳细听,却又没了声响,只有杏花林里断断续续响起呆呆地鹧鸪声。 “真是够慢的,没用的东西!”乌灵筠有点失望,站起来,抖落了裙裾上的泥草,往河边走去。 河水很清澈,水流击打着水底的卵石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乌灵筠在一旁蹲下,掬起一捧水往伤口上浇去。 “嘶~”乌灵筠皱起好看的眉头,轻咬下唇,倒吸了口凉气。 四月春回,天地间依旧藏着些凉气,河水虽算不上刺骨,但也实在不怎么让人好受。再加上这滑落在伤口上的水珠,竟像是齐齐长出了齿牙,残酷地啃啮着她暴露在外的血肉。 乌灵筠忍着痛小心将伤口附近的污臜洗净,然后回身坐在河边一块稍干净的石台上,平举着受伤的手臂,静静等待,让阳光充分地拂照着她的伤口,水珠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宝石般的光辉。 河上没有桥,这水又凉,又不知深浅,还是不要冒然趟过去,她就在这等着吧。 河水静静的流淌,另一边的杏林里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鹧鸪声,期间还夹杂些其他的声音,真是热闹。 乌灵筠将手撑在背后,四处张望观察着周边的环境,美丽的景色让她心情愉悦,放松了警惕,或许她本就是不怎么警觉的人。 他们怎么还没找来?乌灵筠跳下石台,无聊地在河边踱步。 乌灵筠低头走着,脚上踢着一块石头,一阵风吹来,有什么东西柔柔地被按在她的脸上,抬手将其取下,放在手心一看,原来是一朵杏花,粉色花瓣颤动着,打着旋又被一阵风吹远了。 乌灵筠收回目光回头一看,一棵杏花树拔地而起足有叁丈高,站在风中抖动着身躯,扬武扬威像个骄傲的将军,还真是神气。只是将军孤零零地,与它的士兵们只能隔岸相望。 乌灵筠走近那棵杏树,她想闻闻那花香,可是花枝是那么地高,她努力地垫着脚尖,一下,又一下,却怎么也够不着。 乌灵筠注视着头顶的花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舒了口气,仰起头,闭起眼睛,探着鼻子,嘛,算了,就等着香气自己落进鼻子里吧。 突然,一团浓厚的花香扑面而来,有什么羽毛般轻扫她的鼻尖,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 乌灵筠心中惊叫,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第十三章 “啊————” 乌灵筠跌坐在草地上,失声惊叫起来。 “啊——”与此同时,男人小声惊呼,也被她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一仰,将压在树枝上的手收了回来,摇摇晃晃差点就要摔下树来。 树枝没了压力,猛地向上回弹,不住地上下摇晃,抖落了好大一场杏花雨,将花枝下的人浇得遍身都是粉白的花瓣。 过了一会儿,花雨渐停,乌灵筠回过神来,一把拂开跌在脸上的落花,站起身来后退叁步站定,抽出腰间马鞭啪的一声往空中虚击一鞭,对着掩在枝叶后的男人怒目喝道:“放肆,哪来的小贼?鬼鬼祟祟躲在树上干什么?” 树上的人看着她这阵仗也真是苦笑不得,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成小贼了呢?转念又想到虽说自己是先来的,但自己也确实是吓到这姑娘了。忙出声道:“我不是,不是什么小贼,我只是在这待了一会儿。” “哼,不是贼人,大白天的躲在树上干什么?” “我……”男人心里也委屈,明明只是想让她能够闻闻那花香,唉。 “你这吞吞吐吐地是在心虚些什么?” “我常来这。”所以现下在这也没什么稀奇。倒是这姑娘也不知是何许人也,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平常人等都会来的。 再看那姑娘,虽是一身简装,但也看得出的贵气夺目,美貌非凡,显然不是山下猎户的女儿或是其他平常的贫家女子。可她又一双天足…… “躲躲藏藏的可不像什么好人!” 男人心中无奈,有些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哎呦~”最后还是不小心摔了好大一跟斗。 男人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转过身来。“诺,我下来了。” 乌灵筠看他长相周正,虽然其貌不扬,穿着普通,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奸恶之徒。又听他说自己常来这里,便猜想他可能是豹房里的人。想着便脱口问道:“你是豹房里的人?” “豹房?”男人一愣,马上又想到她说的定是宋家四郎在山下建的那庄子,再看那女子,对她的身份便有了几分把握,当即向她行了个礼,顺势回道:“是,幸得将军信任,小人平常便在那调侍鹰犬。姑娘您是?” “哼,这你就不用知道了,算你走运,现下好好侍奉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 乌灵筠走出几步,见来人并没跟上来,抽出马鞭又往空中一击,喝道:“还不跟上来?” 只见她蛾眉紧蹙,秀目微张,白皙晶莹的脸庞在项间明珠与暖色阳光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的光晕,就连生起气来都别有韵味,男人看了不由地心中一荡,脸色微红,低头跟了上去。 “您想去何处呢?” “回庄子吧。”乌灵筠大步沿着河流往下走去。 男人抬手指着河流上游方向,道:“嗯……可是回庄的话,得往这边走才行。” 乌灵筠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愣了愣,扬起马鞭向他小腿抽去。“我当然知道了。”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一段粗壮的枯木前,枯木横架在流水上方,连接两岸,断木上正好能由一人通过。 乌灵筠看着枯木,眨了眨眼,回头看向男人,“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说着稳步踏上枯木,不一会儿就到了对面。男人长身站在对面,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疑惑她怎么不动,踏上枯木又走了回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过去呢?”说着什么都不懂似的眨了眨眼睛,那真是双漂亮的眼睛,是他平庸脸庞上极其不凡的精彩点缀。像是在贫瘠土地上兀然生长出的玉树。 乌灵筠撇了撇嘴,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我没办法走这样的独木桥。”以她对自己的了解,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掉下去的。 第十四章 “没办法走吗?”男人又站上枯木桥,来来回回走了两趟,向她伸出手来鼓励道,“很容易呀,来呀。” 乌灵筠看着他有些粗糙的修长手掌,扬起马鞭就打了下去,好在男人及时把手收了回去,她这一鞭可下了力气,要真挨那一遭,可够他受的。 “不要。”乌灵筠有些气鼓鼓地道。 男人讶然,这姑娘实在难伺候的紧,可自己又为什么要同她在这胡缠呢?男人在心底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那,您不嫌弃的话,不如骑在小人的背上?” 乌灵筠看了看他,又仰头看了看头顶有些强烈的太阳,这都快要晌午了,那些没用的家伙竟然还没找过来,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好叭。”乌灵筠看着男人清澈明亮的眼睛说道,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撇了撇嘴,好吧,其实他刚刚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好在那一鞭他给躲了过去。想到这,乌灵筠取下项间的明珠,扔在他怀里,“喏,收着吧。” “……”冷照卿盯着手里的明珠看了一会儿,并不推辞,依言将它笼在袖里收了。来到乌灵筠身前背对着蹲下。 一瞬间,身子一沉,一股特殊的香气萦绕着他的全身,他只觉得全身像被柔软的花瓣包裹着,飘飘然如梦一般,只呆呆地向前走着,其他的一概都不知道了…… “喂!喂!喂!我跟你说话呢!”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男人楞楞地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哑着声道。“什么?” 乌灵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伸手捂住男人右耳,凑在他左耳边道:“我说,你再不好好走,我们就要掉下去啦!” 明明一句普通的斥责话,在他听来,却好像她已然洞悉了他的什么心思似的,一股莫名的羞耻感油然而生,再加上女人香软的气息不停地轻琢着自己的颈间,冷照卿身体一颤,脚底一滑,只听“咕咚”一声,两人齐齐掉进了河水中。 “唉哟!”冰冷的河水猛兽般像要将她吞没,乌灵筠闭着眼睛奋力拍打着四肢,挣扎中似乎又灌进几口河水,乌灵筠有些嫌恶又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没法站起来的焦躁。 突然一双手将她扶住站稳,冷静下来她才发现原来这水仅仅只到她的腰间罢了,那双手毫无疑问就是冷照卿的。 乌灵筠看着身边缓缓流过的河水,面色微红,抬起头来就要斥责他几句,却发现那家伙竟然丢下她自个先往河边跑去了。 这还了得?乌灵筠噌的一下火气瞬间就冒上来了,扬起鞭子抽打得河面水花四溅,就要去追。 冷照卿闻声一震,回头一看,急忙又加快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逃也似往岸上赶去,就好像后面有什么吃人的妖怪一样。 乌灵筠在后面看着他那跌跌撞撞的狼狈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嘴上喝斥,脚下却也不停。 两人你追我赶,从河里追到河边,从河边追到树林里,然后又从林子里跑出来来到河边,绕来绕去足足追了差不多有半炷香的时间,两人累得是直喘大气。 最后呢,冷照卿终于被一块小石子给绊倒了,乌灵筠这才把他给逮住。 话不多说,啪啪上来就先赏了他两鞭子,“混、混账,你跑什么?” 男人抱头趴在地上,倒也没怎么反抗,咬牙受了这两鞭,过了一会儿,听到背后没了声响,便从指缝中偷偷瞧她。 乌灵筠抓起身上打湿的衣裳,脱也不是,穿也不是,正在苦恼之际,林中吹来一阵料峭冷风,冷得她直打颤,突然面前伸过来一团白色物体。 原来男人跌倒时及时反应了过来,只有裤子与下袍给浸湿了。现下他把自己还没被完全打湿的外袍和中衣脱了下来,递到她面前,显然是想让她换上以免受凉的意思。 乌灵筠看着他露出的精壮修长的身体,挑了挑眉。 男人将手挡在胸前,开口道,“先换上这个吧,我去林子里找找枯柴,您这衣裳得赶紧烤干才是。”说完将白袍胡乱塞在她手上,转身跑进了杏林中。 林中传来一阵鸦鸟欢快的振翅声。 第十五章 (woo16.com) 冷照卿低着身子,穿梭在林间的灌木丛中,到处寻找成熟的野果子,找到的都是些拇指大的小果子,红的、黄的、黑的都有,用宽大的叶片囫囵包好拿在手里,就往回赶。 过了一会儿,冷照卿回到放着他捡拾的枯枝旁时,那堆在岩石边的枯柴上已经静静铺了一层落英,就在他俯下身将枯柴抱起时,白晃晃的什么东西落在他眼前的枯柴上,他一时竟是动作不得。 “……”冷照卿看着眼前那白嫩嫩一只沾了些污泥的赤足,粉色透明的趾甲上还闪着健康的光泽,白色的肌肤下淡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你捡的这些枯柴,你是要生火吗?啊,那真是太好了!”头顶上女人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她一边无谓地说着一边用脚拨弄那还沾着花瓣的枯柴。 “……”冷照卿沿着她光滑的小腿向上看去,她漂亮的大腿上竟然也俏皮地沾着一片粉色的花瓣,正随着风微微晃动,随时都能落下来,交叉的衣袍下,深处的风光晦涩不明。 冷照卿赶紧别过脸,抱起枯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低着声道,“四下里还吹着冷风,您怎么、怎么穿得这么少……” “你是要我穿着那身湿衣服吗?哼,我是因为谁才会这么狼狈啊?……”女人跳到男人身前,伸出食指,戳着男人胸脯不停责备道。 男人无言以对,将手里的果子塞在女人怀里,抬腿便走。 乌灵筠将叶片拆开,好奇地打量了那些果实片刻,抬头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喊道,“喂!你要到哪去?回去是往这边走。” 男人身形一顿,沉默着抱着枯柴走回来。 乌灵筠等他跟上,拿了颗红色的果子放进嘴里,边走边道,“中午就吃这些吗?”饱满红润的野果在她漂亮的指尖下滚动。 “待衣服烘干了,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哦……你要吗?”乌灵筠拾起一颗有些青涩的果子塞进他嘴里,强势地不容拒绝。 男人的脸一瞬间皱缩起来。 乌灵筠捂嘴偷笑。“啊啊,真是的,光吃这些怎么够呀?” 男人捂着腮帮子,低头看着旁边女人狡黠明媚的笑颜,不自觉也跟着抿了抿唇,舌尖顶着酸涩坚硬的果子,竟也不再觉得有多酸楚,轻声应和道,“啊啊,是呀,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相视一笑,爆发出一阵轻快的大笑,惊得一旁草丛里的蛰虫鸟兽四散奔逃。 “啊!”乌灵筠突然住了声,发现了什么,向路旁的杂草丛走去。 “啊?”冷照卿也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她。 “看!一只笨兔子自己撞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你知道怎么收拾吧?”乌灵筠抓着它的耳朵,送到他面前,显然她想的是要将这傻兔子吞吃入腹。 冷照卿似乎还没怎么明白过来,睁着漂亮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兔子,而后呆呆地,重重点了点头。 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发出声响,泛着粼粼的波光。 乌灵筠戴着花环,以一种带着寂寞色彩的风情,站在那颗繁茂的杏树下,望着河边男人忙碌的身影。 她慢慢将饱满的野果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她用手扶着树干,她时而在树下来回踱着步,斑驳的阳光坚韧地透过枝叶笼在她身上,她也会安静地背靠树干,哼着远方的曲子,时而有风吹起,下流地掀起她的衣袍,从她光滑的腿间溜过。 透明的露珠从花蒂上滴落,慢慢淌下,乌灵筠似有所感,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一只停留在她大腿上的白色蝴蝶。 乌灵筠曲起腿,将脚掌抵在身后的树干上,那只小蝴蝶不为所动,依旧牢牢黏在她的腿上。 真是个小色鬼,乌灵筠伸出手去抓,还没碰到,它就狡猾地拍打着白色的小翅,上下翻动着飞远了。 “啊,真讨厌,流了这么多……”但她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别的,拈起衣袍一角,耐心擦拭着腿上的液体。 “啊,你干什么?”乌灵筠放下衣袍,抬起头来,看到一旁站着的冷照卿,吓了一跳。 男人也是一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拿出一双鞋袜,正是她脱下的。“你的鞋袜已经烘干了,这河边不比林子里,尽是些细碎的石子,你赶紧穿上吧,莫要割伤了。”说着男人在她露出的大腿上瞟了一眼,又低下头,再也看不见表情。 “谢谢你,你把我抱过去吧,得把脚上的泥也给洗干净了。” “好。” “你会帮我洗吗?” “好……呃……好。”首-发:iyushuwu.xyz (woo16.com) 第十六章 男人将她抱到河边,蹲下身细细将她脚上的污泥用水洗净,旁边的火堆响起“吡啵”地爆裂声,火焰熊熊燃烧,炙烤着小兔子的皮肉。木架上的衣裙随风鼓起。 “呐,好看吗?” “嗯?”男人抬起头看她,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别装傻了,刚刚,你肯定看到了吧。” 男人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眼波流动,却没说什么,轻轻揩去她脚上的泥点。 乌灵筠的脚从他手中挣脱,擦着他的胸脯,伸直的脚尖将他下巴抬起。 乌灵筠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你看到了吗?” 男人将脸别过,喉间发出细索的声音,只得点头,“嗯……嗯,我……”男人想解释什么。 “嘘,”乌灵筠伸出食指,抵在唇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那,好看吗?” “嗯。”男人点了点头,似乎更不好意思了,头也埋得更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泛红的耳尖显然已出卖了他的思绪。 “那你想不想要,再仔细看看?”女人移动脚尖,勾动着他腰间束带,然后慢慢地下移,隔着布料,用脚掌碾磨腿间鼓起的大物。 男人呼吸声渐重,他突然很想看看她是以什么样的表情…… “ 春点杏花红绽蕊,风欺流水绿翻腰。” 强烈的阳光照亮了山中幽林,汹涌的春风欢呼着,将花瓣用力抛向天空。天空跟着闪耀,女人口齿不清地呻吟声断断续续,飘荡在翻转的风中。 在这片幽静的杏树林里,花下的风簌簌吹响,溪中流水喘息不止,花鸟鱼虫相互追逐,男人和女人在天地的注视中纵情交合。 这里离那条河不远,四周尽是满树盛开的杏树,俨然一片无边无涯的花海一样。男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女人,将她固定在自身与粗壮的树干之间,紧紧地,缠绕着,无法逃离。 女人白皙的大腿被高高举起,挂在一侧的枝杈上,冷风从女人腿间滑过,一滴滴蜜露从蕊柱上滑落,滴下,没入泥土。一股细密的酥麻瞬间爬满女人的脊背,圆润的脚趾猛地蜷缩起来。 红蕊在风中摇摆,女人伏在树上颤抖,瓷白的牙齿咬住了红润的下唇,喉咙内小兽般咕噜作响,急切地,焦躁地,混沌地,她咬着下唇,有什么在齿间流淌。 花下的风嚎叫着,进攻的战鼓又再次擂起,男人的粗喘声在她耳边渐渐响起。昂然的春意亲吻她,进入她,捣入深处,春意浸入她的五脏六腑,一次次地占有她。 女人觉得她好像被抛在浪尖上,她反复被拍打在坚硬粗砺的树干上,而后又被快速拉回,不断往复。 啊啊,多么狼狈,他任意摆弄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发烫,她感觉到胸中有些许温温的,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意识开始涣散,感官变得灵敏。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嘶吼,他似乎也在努力,努力克制着,那种嘶吼声实在令他感到羞耻,让他联想到那不加遮掩,赤裸裸,只知道跟随本能行动的,粗鄙的野兽。 他拒绝成为那不知羞耻的野兽,他囫囵含住她的耳廓,他用牙齿撕扯她的长发,他紧箍住她的身体,她那对美丽纯洁的胸乳在他的掌腹中扭曲,变形,最终呈现出一种淫荡的姿态。 她的表情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粗暴开始破碎,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异常,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所有感官的力量聚集在她身下,那是男人进入她的通道。 她凝起仅有的意识听着身下传来的声音,咕叽,咕叽,咕叽……那里潮湿且又温暖,荡漾着无尽的春意。 啊啊,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分离又相遇,分离,又很快相遇,那是原始欲望的吸引与碰撞。 乌灵筠塌着腰,身后的冲击使她心魂皆荡,一个猛捣,大开大合,她无力隐忍,高声尖叫起来。 冷照卿抬手捂住她的嘴唇,嘬吸她的耳后,手指侵入她的口唇,摆着腰,小幅度地,快速运作起来,手指胡乱搅拌着她的口舌。 涎水从嘴角淌下,红唇被扭曲,淫荡的叫声被先一步阻滞,磨人地,她开始舔吸他的手指。 天空依然闪耀,山雀急促啼鸣,一声长啸划破长空,两片蕊瓣快速开合,春天的精水被尽数纳入。 两人喘息着,摩挲着,大汗淋漓。男人松开手,女人向前,伸手将他从体内取出,滑落,她趴扶着树干,余韵未歇,身体异常敏感,粗糙的树皮带来一种奇妙的触感。 她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回头看他。 他坐在地上,也在看她,目光交接,他又红了脸,脸上却没作什么表情,缓缓低了头。 乌灵筠看着他,慢腾腾摩擦着双腿,胸腹起伏,微微喘气,却是无暇顾及。 二人都不说话,林中的风蜿蜒流淌,天空的花瓣纷纷下落,缓缓地,安静地,落在松软的泥土上,落在他们赤裸的身体上。大地铺满落英。 第十七章 乌灵筠哼着轻快的小调,心满意足地走在林间松软的泥土上,从一块平坦的岩石跳到另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台上,软和的风在耳边轻轻划过,天上的花瓣无穷尽般下落不停,男人一直以落后大约五步的距离跟在她后面,初时她还会好奇地回头瞧他,后来便也不去管他。 河边的碳火早已烧尽,黑色的木灰中依旧藏着一两点红星,以余温煨烤着架上的兔肉。 “啊,好香。”乌灵筠从林中跑出,还没走近,就能闻道空气中游走的肉香味,忙活到现在她还真是饿了,不禁耸了耸鼻子,口中一边称赞一边伸手去拿。 “小心!”“啊!好烫!” 男人紧张地左右察看她的手,确定没受什么伤后这才松了口气,一抬眼却发现她正含笑瞧着他,丰润的红唇轻轻张合,声音风一般柔和。“谢谢啊,你真温柔。” 冷照卿耳尖泛了红,转过头不去看她,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她道,“嗯……嗯,先把衣服穿上吧,莫要着凉了,这里我来就好。” 乌灵筠也不再捉弄他,依言拿了衣服,来到河边将身上的浊液与脚上的泥土洗净,好在今天赤奴准备的衣服不是很繁琐,她很快就穿戴完备。 “请用。”男人将整理好的兔肉递给她。 “谢谢,看起来真是美味极了。”乌灵筠接过兔肉,正要美美咬上一口。 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犬吠,而后便是林中惊鸟奋力往高空飞去的振翅声,乌灵筠急忙放下手里的兔肉站了起来,抬眼望着上方郁郁葱葱的草木。 冷照卿撕下一片兔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许是烤得久了,肉质有点柴,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他看着她有些跃跃欲试的背影,轻声道,“是找你的?” “嗯。”乌灵筠跑向溪边,一会儿又跑了回来,脸上难掩喜色,兴奋道。“他们真是太笨了,现在才找过来,我一会儿一定要狠狠罚他们才是……” 冷照卿安静地坐在那听着,看着眼前她裙子上的福月纹出神,突然像是挣扎了许久,轻声道,“我还未告诉你,我叫冷照……” “嘿!你听,那声音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她凑到他身旁,一脸高兴摇着他的臂膀说道。 “嗯,是啊……” “啊,他们找我来了。” “是啊,我也要走了。” “你不和我一起走?” 冷照卿将她牵着他衣袖的手拂去,摇了摇头,浅笑道,“我不和你一起去,被其他人看到,我可是会被杀掉的喔。” 乌灵筠听着不禁皱眉,却也不去细想,只道以后再谢他就是。 “那我走了。” “再会啊。”冷照卿眯着漂亮的桃花眼笑道。 乌灵筠寻着犬吠声,果真头也不会的走了,冷照卿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懊丧不止,为何不肯坚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她呢,转念却又心灰,注定有缘无分,告诉了又能如何?思及此,不禁叹了口气,敛衣走进了林中。 乌灵筠似有所感,回头一看,似乎看到一片白袍在林中一闪而过,再一看,杏林前哪还有人,明媚春光下,流水荡漾,一大片一大片的落英静悄悄在风中寂寞起舞。 乌灵筠伸手轻抚胸口,竟莫名感到有些难过,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山上越来越近的犬吠声将她从莫名的思绪中拉回,寻着声音,她向山林深处走去。 “殿下!殿下!奴婢找得你好苦呀……” 一看到她,侍女青江赶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她脚边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自查自纠数落自己的不是,那场面,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主仆情深。 但乌灵筠知道她想要干嘛,不过她现在心情不错,也就不跟她多计较了。“别嚷嚷啦,吵得我心烦,我不跟赤奴说你的不是就是了。” 青江忙止了哭声,喜道,“殿下,您心善,您的大恩大德……” “去去去!”乌灵筠急忙阻断了她接下来的废话,看着她哭得不堪直视的脸,掩着脸道,“把你的脸洗洗,别弄脏了我的裙子。” “殿下,恕在下照顾不周,您没遇到什么危险吧,可有受伤?”宋织林走近她的身旁,带着一顶形制特异的黑色帷帽,黑色帽纱掀起一角,露出他白色的脸来,垂眸看她。 乌灵筠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太在意,心道:哼,可不是照顾不周嘛,现在才来,危险嘛,倒是没遇到,不过……哼,也不会跟你说。虽然心中不悦,嘴上却是毫无诚意认错道:“也是我的不对,不该乱跑才是,给宋大人添麻烦了。” “殿下说的哪里的话。” “啊!我的马!”奴仆中的一人正牵着她那匹白马,乌灵筠赶忙奔着迎上去,将马从奴仆手中牵过,安抚性地抚摸着它的鬃毛,回身向宋织林道, “我没事了,走吧走吧,咱们快回去吧。” “是。” 宋织林口中称是,脚下却是不动,只一动不动站在原处,看着她。乌灵筠不禁疑惑,沿着他的视线,发现他似乎只是盯着自己腰间。 她低头看了看,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男人抬起眼睑,舒了个笑回道,“没什么,让殿下见笑了,这个时间,殿下肯定是饿了吧?银叶斋里已备好了酒菜……”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抱她上马时,他握在她腰间的手似乎很是用力,大拇指还摩挲着。乌灵筠楞楞地看着他放在自己腰腹的大手,似乎对他的孟浪还有些吃惊 。 可他一脸平静地收回了手,倒显得她有些扭捏了,她也很快便将这些抛在脑后了。 一上午用了好些力气,那只可爱的小兔子她是一口也没吃到,乌灵筠现在到真是觉得有些饿,欣喜道,“好呀,咱们快些回去吧。不知道这一上午宋大人可有什么收获呀……” 第十八章 “亲爱的妈妈,能否为我摘下…… 我不要太阳,我不要月亮 您任性的女儿,能否拥有她的星星 我将为它缀上,金色的玫瑰 皎白的河水,星星流淌,下来雾中 我的爱,我的星星 我是老虎,卧在叶丛中等待 叶片宽阔,矿石潮湿 轻轻一纵 火光,血液,牙齿 我挥爪撕开,你的胸脯 我喝你的血 ——折断你的四肢 我留在森林里 在雨中不动 我留在森林里 在雨中不动……” 十叁日的月色,已至清澄,高悬在夜空。乌灵府内,越过重重门户,可以看到宅院中心处有一座雅丽精致的房屋正沉浸在银色的月华中,屋外花木繁盛,几声蛰鸣,屋内珠帘锦帐,歌声似烟似雾。 只听得屋内的木门哗啦一声被用力推开,歌声戛然而止,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走的很重,很失礼,然后又传出年轻男子焦躁而克制的声音,似乎有些愤愤不平。 “……我与玉池姑娘平日只是以琴交好,从未有过非分之举,你又何必如此介怀?她如今再也无法弹琴,她一介柔弱孤女,无依无靠,又该如何在这艰难的世道上立足?她该是何等的绝望?”温峘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坐在上方的乌灵筠,横眉切齿道。 乌灵筠抚弄着手中人偶乌黑的长发,似乎并没有听到下方的责问。前几日与宋家大郎他们游船时,他看她对那岸边贩卖的人偶十分感兴趣,便托匠人制了这人偶送她,乌灵筠对这小人偶这几日也是爱不释手,终日带在身边把玩。乌灵筠不禁心想,小时候母亲也曾送过小人偶与她,不过持花和洛兰的人偶还是有些不同呢,比如洛兰的匠人更喜欢用木料作为偶人的身体和头脸,而持花的偶人大多全由布料做成,抱起来十分柔软。 突然,屋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一团黑影风似的刮进来,一进来跪倒便拜,脑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身子筛子似的直抖,看起来滑稽极了,可他一脸肃穆,甚至有些视死如归的气派,极尽努力地在说些什么,可又情绪激动说得断断续续,但也不难听懂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些他家公子只是一时糊涂,望殿下恕罪之类讨饶的话罢了。 可他未经传唤,突然这么冲撞进来。莫说是乌灵筠,就连温峘也被他惊得一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忙厉声喝道,“路信,你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快些出去!” 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另一声音响起,“哎呀,瞧瞧,也不知道是谁教的,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擅自闯进主子的房间,野狗一样疯了似的乱吠,可还有一丁点儿将咱们殿下放在眼里?”原来是山炽魈,他从温峘进来之前就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给乌灵筠顺着长发,这时他抬眼看向温峘,冷笑着讽刺道。 乌灵筠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面色一冷,抚摸着人偶长发的五指粗暴地收拢,她一言不发,高高坐在上方看着下面的主仆二人。 路信在下面一个劲儿的磕头讨饶,鲜血从他额上流下,将他花白的眉毛染得鲜红,他也不去在意,他跪在温峘身旁,又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只让他赶紧向殿下请求恕罪,泪水从他浑浊的眼睛中落下,满布他枯槁斑驳的脸庞,“公子……公子……老奴求您了,莫要置气,殿下她宽宏大量,最是仁善了,您认个错,您求求殿下,殿下……殿下她……” 温峘听得这话,只觉的胸腹中似被细刃剜下了万八千块。他极力压抑着情绪,身子颤抖着,却隐忍着不去看他,原本惯常冷清的脸上青筋隐隐作现,眸色凌厉,只死死盯着乌灵筠也是不发一言。 山炽魈转着他那漂亮又狡黠的眼珠子,看了看乌灵筠,又看了看温峘,以一种他那独有的促狭又淡泊的方式无声地冷笑一声,便只专心低头梳笼着他手中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温柔而又痴迷,似乎那便是他世界的一切。 第十九章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空气中盈满了水雾,屋顶的青瓦被冲刷的焕然一新,满目翠青,院子里的花草吸满了水分,正满足的低下了头,偶尔在风中互相挨擦,呓语般发出声响。 泥瓦匠们正在墙外整缮被大雨冲坏了的墙垣,花匠穿过泥泞的小径将倒下的荼靡架扶起,一片粉砖碎瓦声中偶尔夹杂几声热闹的笑语,而后又渐渐地静下,便听不分明了。 廊檐下,疲惫的小使女扎着两个羊角辫,胖乎乎的双手捧着她那糍团般圆乎乎的小脸,正双眼迷蒙地坐在门外打瞌睡。 一旁的白色鹦鹉默默将院中的一切看在眼里,回过头盯着小使女又瞧了好一阵,抖了抖翅膀,又摇了摇头,整理好姿态便以拉锯般聒噪的声音开口高声叫道,“笨蛋!笨蛋!笨蛋!” 小使女努力翻着沉重的眼皮,一个巨大的黑影笼在她身前,小使女这时心里还奇怪呢,这大白天的?怎么天却黑了?满脑子迷糊的她又想到,可能是因为她还没睁开眼睛吧,她安心地咂了咂嘴,梦呓般对着那鹦鹉道,“傻鸟,别吵了,我…我都快要累死了……” 突然小绿珠脑袋遭受一重击,头顶传来少年青涩又刻薄的责骂声,“笨蛋!就知道躲懒!如今公子伤得那么重,身边正是要人小心伺候着的时候,你不好好在里面伺候公子,在外面这懒觉睡得倒是舒服,要是公子磕着碰着有什么好歹了,唯你是问!” 来人一个爆栗敲得小绿珠是眼冒金星,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听得她更是糊涂,懵了好一阵儿才捂着脑袋站起来,委屈巴巴地瞪着来人,不甘心道,“你可别乱冤枉人,昨晚我守着公子可是一晚上没闭眼呢,公子刚刚醒来后说想一个人静静还让我回去休息,我放心不下才在这守着呢。你这么大声囔囔,才是真的扰了公子清静呢。要是把公子吵出个好歹来,你担得起么?” “你——”支诚被她说得一噎,望了望门内,又上下扫了小绿珠一眼,看着她一脸疲惫想来她说得却是不假,却也无意要向她道歉,只傲慢地哼了一声便端着准备好的饭菜往门内走去。 小绿珠揉着脑袋,气呼呼瞪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小声嘟囔道:“哼,可恶又没礼貌的小鬼!”明明自己才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那少年足足比她年长了八岁有余,却要遭她骂一声小鬼,这可真是个慧敏又促狭的小丫头。 小绿珠自个儿在门外气了一阵,却也不免为公子的伤势担心,也跟着人后面进去了。只剩下那廊檐下看足了戏的白鹦鹉无趣地翻了翻翅膀,转过身缩着脖子静静地继续瞧着院内的风景。 拐过屏风,走近帘内,只看到公子床前的围帐已被掀起,刚刚支诚端进来的饭菜正齐整地摆在一旁的桌案上,旁边隐隐传来盆瓯碰撞以及倒水的声音,原来他是去给公子准备洗漱的东西去了。 公子早已醒来,背上的鞭伤狰狞纵横,任谁看了都要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多看一眼,可他自己却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安静地趴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云雀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微风从窗外卷入屋内,轻轻拂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脆弱憔悴的面容,他仍旧盯着窗外出神,眼底的神色却不知是愁是怨,是喜是悲,亦或者各色皆有,只搅和得一片荒芜,真好似无悲无喜,无情无绪,让人难以辨认。在这醉人的徐徐微风中,小绿珠不由看得痴了,不自觉向前走近。 温峘听得近旁声响,转过头来一看,原来却是那小绿珠,看她不去休息也不知是有何事,便轻声询问道,“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还不去休息?” “啊,”绿珠瞬间恢复清明,不禁红了红脸,却也只是一瞬,忙摇了摇头,开口道,“公子的伤……” 第二十章 “公子的伤……” 这时支诚正端着洗漱器具掀帘进来,瞧见绿珠站在一旁,先是奇怪,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向她皱了皱眉,便顾着去服侍温峘了。 绿珠看他进来,也就抿住了接下来的话,一时间也不知是进是退,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呆了呆。 还是温峘看她一脸疲惫,想她又是守了他一夜,知道她关心自己的伤势,便微笑安慰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这可多亏了咱们小绿珠这几天的细心看护呀。” 话音刚落,只见他面色倏地一滞,温柔的嘴角变得平直,露出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 支诚仔细着手中动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我的公子呀,您就别勉强了,您是没看到,您这背上的皮肉都烂成什么样了,您看看您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温峘有些不好意思,又看向床前的绿珠。 刚刚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她急忙跑了过来,此刻正攀在他床前,睁着一双圆眼担心地看着他,那模样真是说不尽的可人,就算再聪明,也终究不过是个孩子啊,看来她是真担心他就会因此死去了。 温峘无奈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就会没事的,啊,好好去休息吧。” “是呀是呀,你就赶紧出去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了。”支诚也在一旁随口应和道。 “支诚。”温峘轻声责备道。小绿珠就在一旁气鼓鼓看他。 支诚撇了撇嘴,识相地闭上了嘴,细心埋头给温峘理着背上的伤口。 绿珠胜利似的对着少年的后背做了鬼脸,接着向温峘告退,自己待在这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她实在是,“哈啊——”,绿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实在是太累了。 绿珠揉着眼睛,掀过重重帘帐往外走去,身后二人断断续续说起了什么,左不过是公子向那支诚询问院中近来发生的事,还有路伯的身体状况,这是他近来醒来都会做的。 支诚则一一向他述来,其中总还夹着许多愤懑不平的话,不消说,肯定是为了公子的那身伤,最后的最后便总要怨到殿下身上。 殿下啊、公子那天见了殿下后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听胡妈妈说当时他们都吓坏了,但是动静并不多大,至少那天早早睡下了的绿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早醒来,才发现大家似乎都怪怪的,那几天,院里的人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连平日最是活络八卦的胡妈妈都整日沉默着,霎时间,沉重凝滞的褐色雾霭快速弥漫在众人之间。 看大家的反应,公子的伤似乎是殿下所为,可是为什么呢?她也多次试图问过他们,但大家要不是叁缄其口,要不就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让她最好别问。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将其与殿下联系起来,但是支诚敢,给公子换药时,他总要翻来覆去地说着殿下的不是,谁也没法让他闭嘴,但也仅此而已。 绿珠实在有些难以置信,她实在是无法将心中殿下的形象与公子那狰狞骇人的伤联系在一起。 况且公子也从未提过殿下的半点不是,至少在她有限的认识中是这样的,而且殿下……也不知道殿下今晚还会不会再来…… “会来的吧……你说是吧?”绿珠揉了揉眼睛,对着那廊下的白鹦鹉自言自语道,那鹦鹉自然是没有搭理她。 小姑娘却不以为意,虽然她时常为捉摸不透公子与殿下之间的关系而感到气馁,但就像胡妈妈跟她说的,等她长大了,她总有一天就会懂的。而现在,她已经开始期待着夜晚殿下的再一次降临了,那是她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而现在,“哈啊——”,绿珠连连打着哈欠,她现在极其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第二十一章(改) 东方渐白,晓雾慢涌,各家各户陆续升起袅袅炊烟。 潮湿的天地从朦胧中渐渐苏醒,路旁的藤花倚墙摇曳,从白雾中缓缓走出一人,轻盈地身影微微一晃,由一扇角门进入了一处院落,隐去了身影。 女人的外衫早已被晨雾沾湿,鞋袜上也沾了许多斑杂的泥点子。 寒花急忙跟上,殷勤地伺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将梳洗后的东西交给其他使女后,又接过另一位使女送来的一盘点心,放到女人面前,退下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今早,山公子曾来过一次。” 乌灵筠正支起脸庞看着水晶圆缸内的一对小金鱼出神,她拿过一旁的点心,捻碎了投进缸内,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他有说什么吗?” 寒花摇了摇头,回忆道。“山公子在庭院里站了会儿就走了,嗯,倒不曾说过什么。” “嗯……”乌灵筠将剩下的点心放入口中,“嗯,这点心倒不错,厨房新出的?” “是。近日厨房新来了个点心师傅,这点心是选用初露的嫩藕茎以其家乡之法做成的……” “他现在在哪?”嗯,是有股淡淡的荷叶香气,乌灵筠又咬了一口,含在口中细细品味,但她对这糕点的渊源并不太感兴趣。 “山公子现下许是在书房,近几日他都在那办公,现在要传他过来吗?”寒花知道殿下向来对那些吃食不太放在心上,也明白她问的是那山炽魈。 想来也是,乌灵筠摇了摇头,盯着手中的点心看了会儿,而后将其放下,吩咐寒花道,“这糕点叫厨房再做一份,一个时辰后送过来。我先去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唤我醒来。” “是,殿下,那早膳……” 乌灵筠摆了摆手,步入内室,“不用了,都先下去吧。” “是。” 一个时辰后,乌灵府延月轩内。 乌灵筠枕在明亮的窗前,看着窗外平静的池水,水面上的雾气还未消散,氤氲着随风吹进屋内。 她舒服地闭上眼睛,柔软的风吹在她的脸上,手上传来愉悦的触感,那是池中的鱼儿在轻啄她的指尖。 司墨静候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吩咐,一旁茶侍轻声推门进来,为她沏上一杯香茶。 “他去哪了?”乌灵筠将浸在池中的手拿出,指着空无一人的案前,向一旁的司墨问道。 “回殿下,公子刚去找宋家大爷了,说是商量一些成亲事宜。”司墨赶紧向前递上一方素白的帕巾,恭敬回道。 “他去了多久?”乌灵筠接过帕子擦干手上的水,将帕子递还给他。 “公子前脚刚走,您后脚就来了。”司墨上前双手接过帕子。 “嗯。”乌灵筠站起身,将糕点扔在桌上,走到案前坐下,不禁有点气闷,这可真是不凑巧。 司墨听她好一会儿都不做声,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暗地里叫苦不迭,也不知这位祖宗待会儿要怎么折磨自己。战战兢兢等了好一会儿,却也没个声响,司墨不禁抬眼去偷偷瞧她。 意外地,乌灵筠面色平静,正在凝神瞧着什么,司墨寻着她的目光看去,隔着珠帘,只见那茶侍竟还没走,正一丝不苟在一旁清理收贮茶具。少年人清俊秀雅,从容不迫,一举一动自有一股风流。 那茶侍收拾妥当,正待要走,乌灵筠出声将他叫住,“你,你过来。” 那少年依言掀帘进来,跪下拜了两拜,“殿下。” “干什么离得那么远,靠近一点。” “是。”少年依言向前膝行一步。 “太远了,再近一点。”少年又向前一步。 乌灵筠不禁感到好笑,行到少年身边,“我有这么可怕吗?” “奴才不敢。” “那就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瞧瞧。”乌灵筠蹲下,双手托着少年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 “是。” 第二十二章 少年长眉秀目,面容爽俊,只是那苍苍白白的肤色衬得他眉宇间多了几分凛冽疏离,好似那苍山幽月,林下残雪,让人无法亲近。 这番气度竟让她想起一个人来,乌灵筠抚摸着他的眉眼,原本笑盈盈的脸上芒芒然一片,她是半点讶然都没有的,只呆呆地看他。 女人柔软的手还在他脸上游移,一股雅淡的香气飘入他的鼻中,男人只觉脸上温温痒痒的,竟忍耐不住,大胆地抬起眼来瞧她。 一时间二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愣,还是男人反应过来,只见其星眸浅漾,顾盼横波,花枝儿似率先绽出一抹笑来。同他不笑时,全然两幅模样。 乌灵筠觉得甚是得趣,不禁也跟着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方莲。” “方莲,新来的?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小的上个月才来到府上,况且小的这般卑贱,殿下又怎么会记得呢?”说着竟幽幽向她递来一眼,幽怨宛转,似有责备之意。 乌灵筠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怎么会呢?”说着又指着那方莲,看向一旁的司墨道,“你看看,阿炽那家伙得了这么一个美人,竟瞒着我偷偷藏在身边,今日我若不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得见。” 司墨冷不丁着她这么一问,心中暗暗吐舌,连忙陪笑道,“殿下明鉴,说来也是这厮的造化,生得也是聪明伶俐,来了一个月有余,便令公子对他另眼相待,时常将他带在身边,端茶侍墨,很是器重。”言外之意,你若时常来看看,也不会现在才发现他。 乌灵筠笑了笑也没说话,转头又和那方莲说话,“你这茶煮得倒是不错,我很喜欢,愿不愿意到我屋里伺候呀?” 那少年似乎很是惊讶,一时没了主意,转头去看一旁的司墨。 乌灵筠也齐往那边看去,“你别看他,难道,你怕他们不许吗?” 司墨赶忙回道,“既是殿下开口要的,便是公子也是依的。”说着又对那方莲道,“你还愣在那干嘛?还不快快拜过殿下。” 方莲依言拜了叁拜,“谢殿下垂怜,小人以此卑贱之躯,若能伺候在殿下左右,实属是叁生有幸。但是,我却是万万不能去的,还请殿下恕罪。” “哦?有何不可呢?”乌灵筠没想到他会拒绝,不解问道。 “小的并不愿离开公子左右,若是殿下喜欢小人烹的茶,时常来这走动便是,小的定然使出看家的本事来伺候殿下。” 不待乌灵筠发话,一旁的司墨率先向他喝斥道,“你这小子怎么这般不识抬举?殿下要你前去伺候,那是你祖上积了大德,怎么还敢在这拿乔推拒?” 乌灵筠向司墨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好了,他既然不愿意,我还能抢了他不成。”接着又含笑问那方莲,“你跟我说说,阿炽那家伙可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你说出来,我也好学学。” “小人命运不济,半生坎坷,有幸遇见公子,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但这一个月里,公子待我实在不薄,小的虽然卑贱,却也是懂得恩义,小的早已在心中暗暗发誓,今生只愿服侍在公子身旁,当牛做马,任其驱使,还请殿下慈悲,遂了小人的心愿。”少年答得情真意切,几近要落下泪来。 乌灵筠噗嗤笑了出来,伸出手来在他眼角揩了揩,“你可真是个小傻瓜,你才多大的年纪,就说什么半生这般的大话,你要真这般忠心对他,我又怎能夺人所好呢。不过啊……”乌灵筠凑近他耳边接着说道,“阿炽那家伙脾气可不好哟,你可能没有见过他的厉害,不过啊,若是他欺负你了,你来找我,我替你教训他。” 少年闻说又是一拜。乌灵筠站起身来受了他这一拜,看着窗外天光,想来阿炽那家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愿在这多留。 乌灵筠对着地上的少年道,“好了快起来吧,下次来,让我好好尝尝你的手艺。”接着又对着司墨指了指桌案上的点心,“那个是特意给他的,他最近事多,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也没什么事,不用麻烦他来回我了。” “是” 乌灵筠向外走去。片刻过后,听得脚步声渐渐行远,屋内二人抬起头来,看着对方。 方莲对着司墨又是灿然一笑,“司墨哥哥,殿下可真好看啊,他们说殿下好看,我还道他们不过奉承罢了,今日一见,果真菩萨一般,以前我还以为公子便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人了,原来殿下竟是全然不输于公子啊。” “得了,别再这废话了,我问你,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的吗?” “哥哥此言差矣,公子让我在此助您处理书房事宜,殿下来了,定然要全力侍奉才是。怎能一人置身事外。” 司墨向来温厚,不愿和他在这饶舌,也向外出去了。 第二十三章 但说乌灵昀出了延月轩,一路且行且看,有意无意竟闲步来到了宴鹤池旁。 雨后初霁,池边新栽的几棵观音柳趁势奋力展露着新的枝条,栽种的其他草木如水竹,菖蒲以及芦荻之类也是郁郁葱葱,一派盎然的景象。 十步开外池边一簇芦苇丛下,一群鸭子挤在一处,借着芦叶的掩映似乎也在打量着她这位不速之客。 乌灵昀却无意留心这些,因为从她刚才过来起,始终都没见到她的那一对白鹤。 清风明月去哪了?他们是飞走了吗? 这两句疑虑在她耳边盘旋回荡,乌灵昀心中如遭重击,她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不!不可能!他们绝不会离开她的! 乌灵昀环顾四周,急忙往右侧柳叶深处走去。 一场大雨过去,路旁的野玫瑰借机疯长,早已越过界限,凌乱杂陈在路上,让人行走不得。 乌灵昀胡乱拨开枝叶,过了一个拐角,入目便是一株开着红花的大石榴树,娇艳的红花与墨绿的枝叶斑驳着露出后面高台的一角,那高台想是专门为了观鹤修建的。 她急忙登上高台,极目远眺,搜寻着清风明月的身影,只见平静的水面上连一缕风都不曾吹过。 一个不好的念头流星般在她脑海中划过。 乌灵昀心中一沉,不禁怒火中烧,她死死地盯着水面,握着栏杆的手越来越紧。 “殿下。”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乌灵昀回过身,竭力遏制着怒火,看着来人问道,“你是谁?” “奴婢……奴婢是照管这片鹤池的小竹。”来人看她面色不佳,不知是什么触怒了她,唯恐惹火上身,颤声回道。 “你看管这片鹤池?” “是……是。”小竹急忙跪倒在地。 “那我的那对白鹤呢?” 不待小竹回话,池中传来一声鹤唳。 乌灵昀急忙回身,只见池中一小片汀洲内,两只白鹤拍打着翅膀,追逐着从一块大石后奔出。 “是他们!他们还在这!你看!是清风明月他们!” 恰似一声鹤唳惊开了一切阴霾,乌灵昀脸上满是惊喜,她兴奋地指着那对白鹤,对着女人高兴地说道。她刚刚以为……以为……不过幸好…… “是……是呀,他们还在。”小竹看她一怒一喜瞬息变换,状似癫狂,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极力忍着惧意,噙着泪应和道。 “你怎么在这?”乌灵昀冷静下来,冷声问道。 “何姑姑让我去叫花匠来,修剪一下池边的草木。” “确实是该修剪一下了,那你怎么还不去?” “是,奴婢告退。”小竹得了释令般逃也似走远了。 那对白鹤高展羽翼,在洲草间追逐嬉戏。 乌灵昀看着心中一宽,曲起小指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畅快吹出一声长哨。那是她以前和白鹤互动时常常做的。 洲中白鹤听着哨声,回以一声长唳,飞快地扑打双翅,兴奋地来回走跳,似乎在回应着她。 乌灵昀欣慰地收回目光,回身走下高台,突然,随着一声荡气回肠的鹤鸣,一个身影直冲云天。 乌灵昀一顿,忙奔到台前,池中只剩下一只白鹤正往这边看来,乌灵昀认出那是明月,再往上空望去,只见清风正在上空盘旋,大有一展拳脚,往外飞去之势。 乌灵昀心中焦急,屈指放在唇边,短而急促接连吹了叁声哨,那白鹤才慢悠悠向她这边回转过来,停在栏杆上歪头看她,似有不解。 乌灵昀伸出手,那白鹤迟疑着,不为所动。 “过来呀,清风,我的好清风,你知道我的,我是你的主人呀。” 白鹤轻鸣一声,犹豫着缓缓向前一步。 “对,就是这样,过来,快过来呀。”乌灵昀眼中露出异光,向前探着身子,轻声诱哄道。 白鹤不安地拍打翅膀,并不再向前。 忽然,乌灵昀猛然将手往前一探,鹰爪般牢牢钳着白鹤的脖子。 那可怜的白鹤突遭此劫,本能地挣扎起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会飞?你不能飞!你不可以!”乌灵昀突然凶狠钳住那可怜的小畜生,眼睛发出可怕的光芒,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狠厉。 白鹤因为惊惧发出几声凄惨的鸣唳,似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乌灵昀一手擒住那鹤,一边慌乱地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了玫瑰丛旁的忙碌身影。 叁步并作两步,乌灵昀冲到花匠面前,“把剪刀给我!” 几人给吓了一跳,虽然满腹疑心,但并不敢违抗,乌灵昀近前的一名老花匠依言将剪刀递给了她。 乌灵昀接过剪刀,颤抖着手就往那白鹤翅膀上刺去,瞬间,殷红的鲜血布满了雪白的羽毛。 众人皆是一惊,呆愣在原地。 第二十四章 “这样,你就无法离开我了吧。”看着手中的白鹤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乌灵昀露出满意的笑容,温柔地将那可怜的小家伙拥入怀中,温热的鲜血从她捧着白鹤的掌中不断溢出,红蛇般在她肌肤上攀爬。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手掌,眼中竟是不解,像是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而后猛地想起了什么,那双无辜的眼中又瞬间充斥着痛苦,哀怨地凝视着怀中那可怜的小家伙,喃喃道,“我怎么能让你离开我呢……你不该这样的……” 她怅然的时候,眼角是带着一股媚意的,又或者说是一抹别的什么让人沉浸其中的东西。 众人原本十分惊惧的眼中闪耀起奇异的光芒,显然他们已经被深深地迷住了。 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众人听着,只觉这叹息声犹如铅铁般重重砸在他们的心上,齐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乌灵昀向众人招了招手,将那白鹤交到前面的老花匠手里,厉声吩咐他们找人治好它。 众人纷纷上前将那白鹤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待抬头一看,哪还能看到她的身影。 嘈杂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乌灵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里。 灰尘和鹤血弄脏了她的衣裙,血液在她手中凝结,慢慢变得黯淡,一股令人厌恶的气味闯入她的鼻腔,腹中一阵绞痛,她几乎要吐了出来。 乌灵昀紧皱着眉头,只想赶紧离开那鹤池,也不辨方向,跌跌撞撞跑进一旁的院墙,穿过一道拱门时,慌乱中不慎跌了一跤。 “殿下,您怎么了?”头顶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木轮碾着细沙在她身前停下。 乌灵昀顺着眼前干净修长的手掌,抬眼看着来人。 宋明泉坐在轮椅上,正俯身看她,一脸真诚关心的模样,眼神却不时飘向她的脸颊。 乌灵昀想起了什么,连忙以袖掩面,皱眉拍开了他的手,留下一句冷冷的“没什么”后便远远消失在长有茂密修竹的一角。 男人看着女人离去的身影,拿出手帕,仔细擦拭着他被拍开的手掌。 不一会儿,女人的身影被完全吞没了,男人收回视线。 他身后的侍从上前请示道:“主子,咱要派人过去瞧瞧吗?” 男人从容收了帕子,一脸漠不关心道:“随她去吧。”接着又冷哼一声道,“走吧,别让大哥他们久等了。” “是。”说着侍从推着男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且说这宋明泉来到明净斋时,宋兰雪和宋织林二人正在堂上说着话。 “大哥,二哥,让你们久等了!”宋明泉在门前高声道。 二人看到是他,停了话,忙走下堂来寒暄,宋兰雪走到宋明泉身后,接过侍从手中木柄,将他推进堂中,“五郎一路辛苦了,这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路上倒没发生什么稀奇事,不过……”宋明泉想到了什么,哂笑道,“不过我一到河息城,倒是听说了一个关于我的新闻。” 宋兰雪将其安置好,回身坐在椅中,奇道,“哦?关于你的新闻?” 宋明泉扫了二人一眼,接着道,“是啊,坊间人传说,咱们美丽的未婚妻因为深爱我的缘故,在知道我和姹宝坊的玉池姑娘'不同寻常'的关系后,竟化身成嫉妒的恶鬼,差点杀死那可怜的姑娘。” “一个有趣的故事。”宋兰雪端起一旁的茶盏轻呷了一口,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淡淡含笑道。 一旁的宋织林倒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嘴角挂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指尖仍旧捻动佛珠,也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宋明泉拨弄着左手上的指环,嘲弄道,“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想的,竟当众干出这般有失身份的事来,还被满城传了个遍。” 宋兰雪仍旧笑着,“确实是鲁莽了些。” 宋明泉不满道,“她一个人丢脸也就罢了,我又何德何能,竟要她为我争风吃醋。” 不待宋兰雪说些什么,一旁的宋织林冷笑道,“老五,你还是放宽点心吧,让她为她将来的丈夫争风吃醋,总好过是为了其他什么阿猫阿狗吧。” 宋明泉一噎,“那是当然,但她应该为自己的危险行为付出代价才是,难道我们要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吗?” “犯错的人是需要受到惩罚。”宋织林捻着佛珠说道。 “好了。”一旁沉默了多时的宋兰雪终于开口了,这个话题也便就此终止。 他仍旧笑着,向一旁的宋明泉问道,“苍州那边的事,进展如何?” 宋明泉摇了摇头,有些气馁道,“还是老样子,不过好消息是,那边的人也没有说动他。” “就目前看,确实是这样没错。”宋兰雪放下手中茶盏,看向窗外感叹道,“不论怎样,我还真不希望他站在我们对立面,若不是这些俗事,我和他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呢。” 第二十五章 结束了谈话,在夕阳的斜映下,宋织林二人拉长的身影在干净的路面上缓缓移动,二人一路闲聊着赶回各自的院子。途径那条春天有白色玉兰盛开的白石子路时,听得路旁墙内传来纷乱嘈杂的脚步声,然后是翻箱倒柜般寻找着什么的声音,期间一直夹杂着焦急的呼喝声。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那女人是丢了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吗?似乎十分焦急的模样。”宋明泉看着那面墙说道,似乎透过那面灰白色的矮墙,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光景。 那墙内正是乌灵昀的宅邸。 “是吧,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宋织林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那面灰墙,一束枯燥的阳光穿过枝桠投射在墙上,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中慢悠悠地翻滚,他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慢悠悠道。 “哼,真是不成体统!不过丢了什么呢?”宋明泉似乎对墙内众人这般沉不住气的做法很是嗤之以鼻。说着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二哥,浮光醉的香味将他的脸浸得微微泛红,狡黠的眼中露出了近乎顽劣的好奇。 宋织林看着他,并不答话,也没什么表情,对此并无兴趣,但也没有制止他的意思。 “里面怎么吵吵嚷嚷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启禀二爷,五爷,公子叫奴才们紧守住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户.老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老守门人依旧维持着行礼时的姿态,躬着身子回答道。 “哼,要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说着,宋明泉就要往里去。 守门人一急,赶忙跪在他脚下,这样他就不好往前了。“公子说,殿下喜静,要是没有邀约,不…不…不见客。” “不、见、客?”宋明泉一字一句问道,正要发难时,一只手按在他肩上,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正是一旁的宋织林,“你喝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宋明泉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的确是自己失态了,他不禁对此有些懊恼,在前面烦躁地控着轮椅往自己院子行去,众仆从也赶忙跟上。 宋织林看着一行人逐渐远去,有些玩味地看着那紧闭的木门 ,捻着手中佛珠,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乌灵昀不见了。 宋织林和宋明泉最终还是知道了墙内嘈杂的原由。 晚间,将乌灵府彻底翻了个遍了的山炽绡,听得下人提起乌灵昀曾前往鹤池的消息。连忙前往宋兰雪住处,自是想让其帮忙寻找乌灵昀的意思。 于是,脚步声陆续又在宋府响起,但明显要比乌灵府的克制有序得多,甚至你要不仔细分辩,还真没法分出那到底是风的呼声还是夜里的虫鸣。 “他们走了?” “走了,白天咱院里都有人,那殿下要是进来了,我们如何不知?”说着往茶杯里又添了香茶。 男人挥了挥手,侍者颔首退下。 第二十六章 晚间风起,吹得人簌簌发抖,乌灵昀多想伸出手将身上的衣服紧一紧,但以她目前的处境实在是难以办到。 她背拱着一块巨石,双手分别被巨石上方杂乱垂下的藤蔓缠住,她胸前也凌乱地勒着几根青藤,这让她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更令人尴尬地是,另有一枝藤恶劣地从她胯下绕过, 她本就因为腕上缚着的藤蔓双脚无法着地,只是努力垫着脚尖才堪堪触着巨石下边平坦的大理石台面,这样一来,她更是不敢胡乱动弹了。 不知过了多久,自她从上方不小心掉下来,应该过了很久吧,面前原本闪着金色光芒的水面,现下只静静荡着一轮白色圆月,水面上渐渐蒸腾的雾气缭绕着拂过她的耳畔往上方散去。 乌灵昀看着水中倒映的月亮,许是因为身上的伤痛,又或是长久折磨后的疲倦,一股莫名强烈的悲伤从她心底涌起,要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喜欢悲伤忧愁的人,但这一刻,悲伤来得实在突然又强烈。 “呜呜呜…阿炽…你在哪?…”乌灵昀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 突然,石后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是有什么破水而出的声音。 水中有人!乌灵昀立时止住了哭声,仔细分辨着水中的声音,来人离她越来越近了。 乌灵昀紧张得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怎么办?来人是谁?这般屈辱的模样,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可恶!可恶! 来人来得很慢,这极大地折磨着她的心性。乌灵昀焦躁地听着水声,竟全然忘了身上的伤痛。 “你在这啊,殿下。” “是你。”来人正是宋织林。 他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她。 她离得太远,再加上他所在之处周围昏暗,她无法看清他的脸,但她能够肯定,他在看她。 她感到有些不适,原本在嘴边的求助又咽了回去,干脆撇过脸,不再看他。 许是看够了,他终于开了口,“不知是什么风,将殿下吹到我的汤池来了。” “……”原来这是他的地方,但乌灵昀并不睬他。 “石上清凉,殿下怎么还不快下来,莫要着凉了才好。” 明知故问!乌灵昀瞪着他,愤愤道,“不劳你费心,这边月色正好,我就爱晒月亮。” “噢…”他略停了停,“那在下就不打扰殿下的雅兴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乌灵昀看他真的要走,急忙道,“不要,不要走!” 宋织林停了下来,“殿下刚刚说什么?” 他明明听到了!脚上传来一阵酸痛,乌灵昀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说你不要走,你不许走!” “殿下您真是说笑了,在这里,我想走便走了,再说,我可没有殿下您那雅兴,我不走,难道留在这看月亮吗?” “不,不是…” “不是什么?” “你不要废话了!我好痛,你快过来帮帮我!”乌灵昀感到十分委屈,潮湿的泪水又开始在眼中滚动。 “殿下…你要知道你刚刚对一个男人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我要你过来,现在就过来!快点,我要等不及了!”她太累了,她急切地想摆脱现在的处境。哪里还能想到其他,也顾不得去深究他那莫名其妙的话了。 第二十七章 宋织林走到池边时停了下来,双手搭在大理石台上,面无表情,又或者说他正一脸古怪地盯着她瞧。 月光照在他人偶般苍白的皮肤上,像是为他覆上了一层诡艳绮丽的薄纱,不知是不是在温热的水中泡久了缘故,他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一种暧昧的红,这让他原本森然的脸上多了几分奇怪的生气。 他似乎…心情还不错?乌灵昀这般想到。 “…”乌灵昀看着宋织林,疑惑道,“你怎么了,快过来呀?” 宋织林依言上前,很快就将她解救了下来。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痛快,乌灵昀一边偷偷打量着他,一边转动着手腕,虽然疑惑,但她现在满是解脱的欢喜,对他的古怪自是不甚在意的。况且,之前虽然对他没有好感,隐隐总觉得他十分瘆人,但毕竟这次是他帮了自己。 乌灵昀低头理了理早就已经破烂肮脏不堪的衣裙,一抬头鼻子就撞在他胸脯上。 实在是太近了,他靠得太近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乌灵昀依旧笑着,她的好心情还没散去,对他说道,“谢谢你!我们快走吧?这里太闷了!”乌灵昀擦了把额头,真是奇怪,她都热出汗来了。 “你走不了了。” “嗯?你说什么?”乌灵昀以手为扇,不停地扇着手风,只觉得全身滚烫,全身滚烫,像是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她的意识好像也渐渐被大火吞噬了。 “你中毒了。”男人一步步靠近,将她禁锢在巨石与臂肘之间。 “我中毒了…”乌灵昀扶着他的胸脯,努力挣着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似乎要求证什么。 她一脸迷茫的看着他,呆呆地重复着他刚刚的话,“我中毒了,那我会死吗?” 谁知宋织林并不理会,他拿下她搁在胸前的手,一言不发竟开始扒起她的衣服来,扒完了又掰着她的肩膀翻来覆去地查看,不知道在找什么。 乌灵昀看他不理自己,还破布娃娃似的随意摆弄自己,一时怒上眉梢,挣扎起来,气鼓鼓道,“你干什么不理我?你放开我,既然中毒了,我要去找大夫…” 男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并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为避免她再挣扎,大手紧紧钳住她的双手举过她头顶。 男人这才看着她,她满脸通红,正气鼓鼓地瞪着他, 刚刚那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那话软绵绵、娇滴滴的,气势全无,倒像跟他撒娇似的,乌灵昀紧咬着唇,羞恼地瞪着他。 因怒气与挣扎,乌灵昀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雪白的胸脯在月光下鼓动,显得格外诱人。 乌灵昀顺着男人的视线下移,这才发现自己已近乎赤裸,顿时一惊,连忙扭动着身躯奋力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不住怒骂。 可任凭乌灵昀如何挣扎,却是怎么也逃脱不了。 女人柔软腰肢纤纤摆动,更显娇媚无比,二人肢体相撞,肌肤挨擦,心中不免升出一种异样情绪。 乌灵昀反应过来,不再挣扎,小口咝咝喘着气,鼻尖隐隐传来男人肌肤冰冷的气息,乌灵昀不禁感到舒畅,却是仰头骂道,“登徒子!”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异常冰冷,隐隐有些异气,甚是骇人。乌灵昀不禁有些怯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一幅模样。 乌灵昀强忍惧意,刚要出言讥讽,只见男人握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倾身向前,粗硬蛮横全然没入。 乌灵昀猝不及防,舌尖讥言转成一声尖叫,竟自去了一遭。 这一遭自是痛苦多过了欢愉,乌灵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挂在男人身侧的大腿不由得上下摩挲着,似乎这样便能减轻些痛苦,看在旁人眼里倒像是在乞求怜惜。 乌灵昀是既惊且怒,软绵绵倚在身后的巨石上喘着粗气,“你!啊——” 宋织林冷冰冰地松开双手, 乌灵昀被重重摔倒在地,愤怒的同时又感到十分委屈,她自是不知何时得罪了他,他竟要这般折辱自己,想到刚才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的情景,一时之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竟潸潸堕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