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位置》 第一章 天微亮,风很大,吹得人头皮发麻,刚入冬的风就是这么凛冽。 季思汝站在派出所门口,喘着气,推了推眼镜框望向长街的两边。 两分钟以前,她同样的急急忙忙赶到警局,警方却告知她季沁已经被人接走,就在她到达前的一会儿功夫,她出门应该还能追上。 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思汝见到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直觉告诉她车上就坐着她要找的人,她跑过去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 摇下来的却是车后座的窗户玻璃。思汝往后座探了探,第一眼就见到了后座的季沁,尽管她们姑侄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面,但思汝心里始终记挂着季沁,如今见到她安好无恙,思汝提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放下来。 很快,她也看到了坐在季沁身旁的沉诺,他穿着墨色西装,平日打理整齐的头发此时却有些松垮,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思汝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为了季沁的事而连夜未休。但沉诺没有朝她这边看过来,拿着电子笔,专注于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大概是在处理公事,思汝也开不了口与他询问。 倒是季沁,坐在车内向她看来,却也不叫她一句,思汝重新把目光看向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季沁才是今早这趟奔波的源头。早晨思汝接到了Alex的电话,Alex是沉诺的助理,看到来电提示到接起电话,她还有些忐忑,怎知Alex却是来通知她“季沁因为把人打进医院,被抓进了警局”。 思汝听到消息时脑袋真实地嗡了一下,季沁这时不应该还在法国读书的吗?她什么时候回国的?回国做什么?又为什么和人打架?甚至还把人打进医院还进了警局?这些疑问她在Alex的电话里并没有得到解答。 Alex打电话给她时刚下飞机,他们一行人刚从航新城区出差回来,在电话那头,Alex简而意之地交代季沁打人到被抓的事,据说只是一班年轻孩子在酒吧里喝多了几杯,发生打闹,他们沉总已经先他们一班飞机到达,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 思汝二话不说便赶到来派出所,犹记得出门时,天还黑着。 她已经快一年没见到季沁,偶尔在社交平台刷到她发的照片,会看到她和一些朋友玩得欢也玩得闹,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打伤人这种事。季沁长相像漂亮的嫂嫂多一些,性格却像哥哥,从小就活泼向外,两年前突然就说要和朋友去巴黎留学,思汝调查了一番学校,觉得没有不妥就让她去了。 今日再见她,思汝恍然又觉得有些陌生,不知什么时候她将长发漂成了耀眼的粉色,大冬天里面就穿着件吊带小黑裙,身上挂着四五条银色链条,外头只披了件不对称的黑色皮衣,再一想到她打人的事,思汝怒气就冲上头,脸板得铁青,严声让季沁下车。 但季沁无动无衷,于是思汝加重了语气,提高声量,“季沁你给我下车!” 坐在沉诺身旁的季沁显然有些恃宠而骄,纤长白皙的手指勾起自己的发丝绕指缝玩耍,并不理会车外的动静,只当是西风过耳。 然而她确实是忘了一些事,忘了她如今能这么舒服地坐在车里,倚赖的究竟是谁的关系。 直到一直沉默的沉诺开口:“叫你下车,没听见?” 他讲话时眼光仍旧没有抬上来,语气也平平,听上去不过就是平常问话。 可他这人就是有这种说不出的魔力,斯斯文文的问话却带着震慑人的压力。 季沁闻言,半个身子已从椅背弹起,还在犹豫,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车门。 但她下车后则倚在车门前,语气不耐烦:“干嘛?” “是我问你要干嘛才对吧,”思汝试图扯起季沁斜向一边的外套,却发现那是刻意的露肩设计,光溜溜的大半个肩膀露在外头,思汝看着都替她冷,“为什么没说一声就回国,还搞出这么一摊事?” 季沁态度散漫,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回道:“没有为什么,想回就回呗。” 思汝实在不能理解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愈发严厉:“那打人呢?也是你想打就打啊?” 季沁冷笑了声,回道:“打的是那人活该。” “季沁!”思汝吼住了她,“你都进局子了怎么还一点知错的心都没有!对方可是被你打进了医院,你还说那人活该?” 闻言,季沁看向思汝的眼神写进了失望,她终于叫了思汝一声,“姑姑,不是被打的那一方就是无辜弱势,先撩者贱,你为什么只会追究我做错了什么,而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伤害到我,所以我才会打她?” 面对这样一番说辞,思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确实不知实情,但仅从两人现在模样,一个据说头部被砸出轻微脑震荡,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另一个站在她跟前,毫发无损,叫她分不清是否真的另有内情。 “无论对方做了什么,打人就是你不对,何况你还把对方打到入院,你现在马上跟我走。”思汝牵起她的手。 “去哪儿?”季沁不明就里。 “去医院,跟你打的那位同学道歉。” 季沁一听,赫然甩开思汝的手,“我不去!” “你凭什么不去?” “我凭什么要去!” 这个点,街道上只有零散几个摆早摊的小食商贩和路人,她们争吵的声音就这样在空旷的长街上被风吹散放大,引来稀疏几道目光。 思汝压住怒气,直直看着季沁,“你知不知道那人现在还躺在病床没有醒过来,对方家长昨天晚上已经在警局备了案,你不跟我去跟人家道歉,求人家销案,你难道想背着这个案底过一辈子?你也不怕人笑话!” “我怕谁笑?”季沁脑子一转,又道:“呵,我想是姑姑你怕吧,你就怕有风吹草动,影响了四季的声誉。” “什么?”思汝不知道说着说着,她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四季上。 “算了吧姑姑,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放心好了,如果真的会影响到四季,我也会和四季撇清关系,不会影响四季的上市计划。” “不是,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思汝一头雾水,想她把话说清楚,却见她人转身又走回沉诺的车里,“季沁!” 思汝抓不住她,眼看着她上车,迅速又将门关上锁住,甚至她还把摇下来的车窗玻璃又关上。 “季沁,季沁……”思汝拍打着车窗门,却怎么也叫不动季沁,她还有很多话没说,车窗玻璃不仅阻断了她们的交谈,更阻断了她的视线。 还好车子没有发动要走的意思,思汝想想,走到车子的另一边,敲了敲车窗户。 这回窗户摇下,先引入眼帘的是沉诺那张脸,他们的目光对视上,思汝的心不由得颤了下。 她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顺势转移了目光,看向里座的季沁。 思汝弯下腰,手摁在车窗檐朝里头讲话:“季沁我不管你在耍什么脾气都好,不允许你再说这种撇清关系的话,没有人介意你会影响四季的声誉,四季的事也不用你来担心,你给我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不要再冲动不要再打人。” 然而季沁头撇到一边毫无回应,思汝就像在对空气训话。气氛僵硬到一个点,思汝知道她再说什么季沁也听不进去了,语气放软了下来。 “你不想去医院道歉就算了,但家你总得回吧,这会儿功夫你还打算去哪儿呢?” 季沁没有回头,冷漠地回道:“去没有你的地方。” 思汝皱起眉头:“不回家吗?” “家?哪个家?”言此,季沁才转头看向车外的人,语带讥讽,“我们有家吗,姑姑?你自己都不回家了,还管我回不回家做什么。” 思汝语塞,就是从她搬出季家一个人住开始,她和季沁的关系便如同走下坡路一样不如从前。 “那你回国后的住址总能给我一个吧。” 季沁一脸不耐烦,看着她不依不饶还是道:“我住沉诺哥哥那儿。” 思汝当下不禁朝沉诺看去。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手上的阅览,模样倒也不像是在认真听她们姑侄交谈,但坐在她们中间,多少也有些被影响。 思汝眉头皱得更深,垂下目光,言语至此,直起身子,只是想到什么,又忍不住蹲下身重新看向车内的季沁,关心询问道:“那你这趟回来,衣服什么的有带够吗?你瞧瞧你,这么冷的天穿的多少,也不怕着凉。” 说着,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伸长手递进车内给季沁,“拿着。” 只是季沁并不接过,思汝正准备直接放在她腿上,有人替她接住了。 沉诺拿过她的外套,思汝自然而然又一次看向他,这次目光对上她能表现得更自在了,感激地朝他点下头表示谢意。 转头她又向季沁吩咐:“你麻烦别人也有个度,玩够了该回家就得回家,知道吗?” 季沁哼了声,算是回应了。 而再小小地斟酌了一番,思汝还是叫了他一声,“沉诺。” “小沁她……就麻烦你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嗯。” “谢谢。” 短短一句应下,让思汝定下了心,她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着车子在她跟前开走,呆在原地愣神,直至察觉大风带来的冷意。 她低头看身上的黑色卫衣,单薄一件,是她的睡衣,早晨接到电话后,她就匆匆忙忙地出门,没有换衣服,只是拿了件外套。 回过神,她忙走回自己的小车里取暖,脑子过了一遍接下来要处理的事。 她先打了通电话给秘书杨安琪,通知将早上的例会往后延迟两个小时,再交代她订个水果篮送到市人民医院,写张道歉卡,署名季沁。 接着她驾车回趟公寓,去医院前她需要先换身正式的衣服。 途中,她又打了通电话。 “喂……”电话那边接起,声音迷迷糊糊,像还在睡梦被电话吵醒,“姑姑?” 思汝单刀直入:“季洲,你知道小沁回国了吗?” “什么?”季洲的确是睡没醒,还赖在床上开着扬声听电话。 “我问你知不知道小沁回国了,这些天她有回过家吗?” “……季沁?她不是还在巴黎吗?” 思汝听他这么说,已心中有数,“她回来了,你给我清醒以后打个电话给她,问问她现在住在哪里,有什么需要,尽一尽你做哥哥的责任。” “哎哟姑姑,季沁她已经十八了,成年了,回来就回来呗,不会出什么事的。” “现在叫你打个电话是有那么难吗?你知不知道她……”思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将季沁打人的事说出来,转而道,“算了,总之你打个电话给她,关心关心下她。” “好啦,知道啦。” 电话那头应完话后就准备挂掉,思汝又叫住他,“对了,你认识小沁身边有个叫徐悦的女生吗?” “谁?”思汝也不知道季洲有没有在认真听话,想也没想就给她回道:“不认识。” 思汝无奈叹了声气,再叁叮嘱他一定要打电话给季沁才挂掉电话。 徐悦便是那个被季沁打伤入院的女孩,她的住院信息早上Alex通知思汝的时候,也一起给她了。但是Alex并没有跟思汝讲两个女生打架的原因。 ——“不是被打的那一方就是无辜弱势,先撩者贱,你为什么只会追究我做错了什么,而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伤害到我,所以我才会打她” 想起季沁和她理论时说的话,思汝不禁叹了声气,加快了车速。 市人民医院离思汝现在住的公寓有四十分钟车程,她到医院门口时,送水果篮的人已经先到了,站在医院大堂等她。 秦之时穿着件蓝色樽领毛衣,外配深褐色绒毛大衣,像韩剧里的男主,一眼望过去人群中最显眼,就是拎着个探病的水果篮很不搭。 思汝没料到安琪竟让他来送果篮。 第二章 思汝走过去要接过果篮,秦之时手一摆,笑笑道: “季总,粗活儿让我来。” 思汝看了他模样一眼,所谓皮笑肉不笑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思汝也不跟他纠结这些事了,他要拿就让他拿着,点点头,直接走进医院。 两人穿过急诊中心,来到住院部大楼,思汝根据Alex给的信息找到徐悦的病房,四人病房,但居然只住了徐悦一张病床,这在一床难求的市人民医院实属罕见。 病房内还有位中年妇女,站在徐悦病床前,应该是在替她擦拭身子。思汝敲了敲门,“您好,是徐悦的家人吗?” “我是她妈妈,你们是?” 思汝站在病房门口,没有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表明身份和来意。 “我叫季思汝,是……季沁的姑姑,想来替季沁道歉……” “走!”思汝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走过来,“你们还嫌烦不够吗?马上离开,不要再打扰我家悦悦休息!” 不够?再?思汝心里琢磨着对方的措辞,使了个眼神让秦之时把水果篮送上,自己则从皮包里拿了张银行卡,塞到徐妈妈手里:“徐悦妈妈,我知道季沁做了不对的事,我们真的很抱歉,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希望您看在小孩子不懂事的份上,不要把事情闹到法庭上,我们万事好商量。” 徐妈妈满眼疑惑地看向思汝:“你们现在又在玩哪套?我们已经说了不告了!” “不告?” 徐妈妈把东西甩回给思汝,“对!不告了!求求你们,我们说了不告就是不告!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放过我们吧!”她一边推搡着思汝和秦之时出门,一边朝门外喊人:“老头子,老头子!医生,护士!” 不一会儿,一个伯伯冲进来,徐妈妈朝他解释:“老头子,又来了两个打人那位的家属,快赶他们走!” 伯伯一听,抄起门口的扫帚就要打思汝和秦之时,秦之时拿起被扔在地上的银行卡,护着思汝,小声劝她先离开。 思汝看了眼徐悦爸爸身上穿着SGE电讯公司的工服,她想了想,掏出名片放在就近的桌上,朝他们鞠了个躬,“徐爸爸徐妈妈,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两人临走前还是挨了徐爸爸两下扫帚子,秦之时嫌晦气,去了趟洗手间弄干净衣服才出来,还一直念念有词。 “被医院的扫帚这样沾身,也不知道要不要用柚子叶水洗一洗……” 思汝听他这么讲,不禁问:“你们这些受过西方教育的,也信这个?” 秦之时愣了下,笑笑回道:“医院病菌多,柚子叶除了能驱邪,还能消毒。” 思汝挑了下眉,只道:“早上辛苦你了。” “不辛苦,”秦之时保持笑容,“以后有这种不用上班的好事,欢迎季总随时找我。” 思汝满怀心事,没什么闲情搭理他的玩笑,只道:“走吧,我开车来的,送你一起回公司。” 秦之时多少有些自讨没趣,识时务地收起笑容,应好。 来到停车场,秦之时正准备打开副驾的门,却被思汝叫住。 “那个......我副驾的安全带有点问题,系不上的,你坐后面吧。” 秦之时点点头,一脸无所谓地笑笑,转而打开后座的门。 但上车后他选择沉默,他算是认清了事实,他与这个女上司无话可聊,窗外形形色色的而路人都要比她更有趣。 常听家里老秦夸奖,说季家这个女儿多能干,年纪轻轻就担起四季珠宝这个重任,很不容易。 要说不容易,也确实。四季珠宝由季思汝的父亲季镇创始于90年代,凭借独有的钻石切割技术成为珠宝行业的引领者,进入千禧年以后,季镇去世,四季珠宝由季家长子季思霆接管,一度风光无限,随着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四季珠宝向证监会递交上市材料。就在所有人都期待四季珠宝能成为第一批登陆A股的珠宝商的前夕,一场意外,使得季思霆夫妇丧生,四季珠宝持股股东发生变动,业绩持续下滑,上市计划也随之夭折。彼时季家就只剩下大学刚毕业的季思汝与季思霆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四季珠宝这个烂摊子自然而然也就落在季思汝身上。 就在今年10月,四季珠宝在证监会网站更新披露招股说明书,12月,也就是这个月月初,证监会发布四季珠宝IPO获通过,自此,距离四季珠宝的第一次提交招股说明书,已过八年时间。时间足以证明四季珠宝的这条上市之路并不好走。 同样地,在秦之时看来,花了八年时间重启IPO,也可见季思汝的才能有限。暂不论四季珠宝最终能否成功上市,实际上秦之时也并不看好这个小公司的未来发展,主要原因便在前座驾驶座正开车的那位女领导的身上。 秦之时自问不是瞧不起女人,但不可否认女性领导在管理上就有他们天生的弱势,好比女司机上路,在复杂路段在所难免地畏手畏脚,遇到陌生领域则犹豫不决,犯起糊涂来又容易慌张。就他就职这一个月的观察来看,季思汝的处事风格就如她给人的观感一样,沉闷无趣,墨守成规。试问这样一家故步自封,鲜有创新的公司,谈何进步。 像现在,眼见前座的季思汝开车心不在焉,在前方本该直行的十字路口竟向左转,秦之时忙出声提醒: “季总,我们回公司应该直走。” “哦,我知道,”思汝应道,“但前面路口刚发生车祸,这会儿应该还在封路,保险起见我们走这条吧,绕是绕了点,但应该不会塞车。” 虽然但是,秦之时听完更疑惑,她既没有开电台新闻,又没有用导航,是怎么知道前面路口发生车祸?秦之时把疑问问出口。 “刚刚在医院,不是经过急诊室吗,他们接了几床急诊,听说是叁车连环相撞。”思汝回。 什么?秦之时很惊讶,方才去住院部,他们确实是绕过了医院急诊中心,现在回忆起来,那会儿急诊中心确实人群拥挤。可在那种嘈杂的环境,又是奔着去处理事情的情况下,她怎么能注意到这种细节还留心记住了…… 思汝没有太理会坐后座的秦之时,自然也不在意他在想什么。当然如果她知道他在想这些,一定会停下来与他纠正这种性别对立的想法。他可以对她有偏见,可以不看好她的能力,但不要把原因归结到性别上。 而事实上,有一点秦之时没有想错,她的确一边开车一边在思考其他事。 她在想方才在徐悦父母说的话,不难猜出,已经有人比他们早一步去找徐悦父母谈撤销控诉的条件。是谁…… 再想病房的一些细节,空着的叁张病床上有一张放着一些礼品盒,其中有一盒燕窝的牌子思汝认得,那个牌子走的是饥饿营销策略,限量供应,全市不过两家分店,其中一家便开在沉氏集团所在的商业园区内。 最重要的是,徐悦爸爸身穿的工服所属的SGE电讯公司,正正是沉氏旗下的产业。 答案已昭然若揭。 沉诺……思汝心中浮现他的名字。 然后她又开始想,早上在派出所门口,很明显季沁很听沉诺的话,沉诺从她出事到现在不过十二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替她处理完这么多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的关系那么好了?尤记得以前她带着季洲季沁两兄妹去找沉诺玩时,她还常常打趣他和小朋友处不来。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如今沉诺什么都替季沁打点好了,那么作为姑姑的她还有什么没替季沁做的呢。 想着想着,他们已经回到公司,赶上开例会的时间。 第三章 将近年终,加上要准备路演,这一早上的例会要汇报的事情繁多,一直到午后,思汝才得空吃了个叁明治,一边开始联系人调查季沁在酒吧打人的经过。 下午,秦烨拿着投资部的文件来给她签字,问起季沁的状况——秦烨是四季珠宝的“叁朝元老”,陪思汝爸爸打江山,又协助哥哥和她走过四季的风雨,见证过四季的兴衰,对四季忠心耿耿,在思汝心里,秦烨无疑是她从小看着他们长大,思汝也是打从心底尊敬这位长辈。对季家的情况知根知底。 季沁的事,怕是秦之时去医院送果篮之后告诉他的。 说起季沁的事,思汝就不禁叹气,继而把季沁偷偷回国又打伤人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这么严重?那现在小沁人……?” “被沉诺接走了。” “沉诺?”秦烨怀疑自己听错名字,“他怎么会……” 思汝点头,“我也很惊讶,不仅如此,他还找上了伤者家属,让对方不再告小沁打人的事。” 秦烨甚是惊讶,他是知道并见证思汝同沉诺过往的人,难以相信这次沉诺出手的目的,“他这么做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思汝转动了下手中的笔,用笔盖在纸上点了又点,重复秦叔的话,声音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大概是看在哥哥的面上,毕竟哥哥生前也很照顾他。” “需要我去沉氏找他聊聊吗?”秦烨问。 思汝摇头:“不用,其实我早上跟他碰过面,小沁现在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但我看她很听沉诺的话,我想小沁在他那边是安全的,” 秦烨点头,安慰她道:“有需要尽管说,小沁还小,慢慢教。” 思汝无奈地笑笑,语带羡慕地跟秦叔道:“要是小洲小沁能跟之时一样,学业有成就好了。真佩服秦叔您啊,能把之时培养得那么优秀,有时候想想,真觉得您把之时放在我们这小公司小部门,屈才了。” 一说起秦之时,秦叔脸上立马扬起骄傲的神色,但嘴上还是谦虚道:“哪里会委屈!” “海归法学经济学双学士,这样的人才您让他来给我当助理,还不是大材小用?反正我是真的不敢用,早上这个安琪也是的,竟叫他来给我跑腿。” “没事,人我交代你手里,就随便你使唤。” 思汝有些无奈,“就算我敢使唤,怕我们这座小庙,他那尊大佛也呆不久。秦叔,之时是个聪明人,值得去外面闯闯。” 秦烨慈笑了下,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是聪明,但心性不定,日后他要能继续留在四季有贡献,我当然高兴,但要走,也先让他在你手下磨练磨练一段时间再走。” 这不是第一次思汝跟秦叔讲起秦之时的问题,早在秦之时入职前,她就劝过秦叔,她知道秦叔的良苦用心,想让秦之时磨练心性一方面,加之秦之时的专业,希望他能协助思汝将四季珠宝成功上市。 思汝和秦叔再聊了一阵,在他要离开时,讲起另一个事,“对了秦叔,刚刚例会上讲到的颁奖礼,您有空去吗?” “爱莫能助了,”秦烨摆摆手, “明晚我约了你秦姨,结婚周年。” 思汝了然,她也就试着问问,心里已经做好自己得去的打算。 *** 这是国际上一个颇负盛名的模特大赛总决赛,四季珠宝借出了几套珠宝,便拿到一个赞助名额,组织方也只需要四季珠宝能安排一两个高管当颁奖嘉宾,对四季来说,这种免费的宣传机会是多多益善,思汝因此也多次在例会上夸奖公关部。 尽管她自己本身是非常不愿意参加这种应酬场面,但恰逢四季珠宝最忙的时候,几个能派得出手的高管都各有任务在身,思汝只好答应下与公关部总监叶菀一同出席。 好在跟在思汝身边快叁年的安琪已逐渐成长为她的贴心小棉袄,提前到了总决赛晚会的现场,替她掐好时间,让她在后半场到场,不用花太多无谓的时间在现场。 这晚九点零五分时,思汝到达会场,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轮。在工作人员引领下,思汝到嘉宾席就座,坐下后她扫了眼桌上的铭牌,发现在她之前的第一排空座写的名字竟是“Vincent Shen”。 思汝忙小声问身旁的叶菀:“这次比赛……沉氏也赞助了?那个位置,是沉氏集团的Vincent Shen?” 叶菀顺着她指向的位置看了眼,点了点头:“是,沉氏旗下的垣堃地产是这次比赛全程的冠名赞助商,那位置应该就是他们沉总的。” 思汝又问:“那他到了吗?” “还没见到人,但我看垣堃的副总到了,”叶菀答道,“季总有事找沉氏的人?” 思汝点了点头,又摇头,笑笑道,“没什么,不要紧,不是公事。” 台上正进行着决赛计分结果出来前的暖场表演,歌舞喧哗,思汝眼放过去,心思却飘向其他。 Vincent Shen,那是沉诺的英文名。 能争取到和沉氏赞助同个国际赛事的机会,只能说她没有夸错公关部,很有本事。只是另一方面,在这里会出现沉诺的名字,太过奇怪。她们四季珠宝小门小户,一个国际赛事需要派上副总以上的职位来现场很正常,但沉氏家大业大,有垣堃的人来了,又怎么需要他亲自来。 但既然他会来,这或许也是个问清楚季沁事情的好机会。 就在来之前,思汝收到了季沁当晚打人经过的视频,视频里能清晰看见先动手的一方是季沁,而在动手前,她分明还与一班朋友跳舞交谈得很来劲,是有点喝醉的模样,但似乎没到醉酒冲动的地步,她是在看到徐悦之后,二话不说便拿着酒瓶朝她砸过去。 这个视频完全看不出徐悦有什么对季沁不利的地方,思汝很在意季沁对她说过的话,很想弄清楚这件打人事故的来龙去脉。 如今要约沉诺见一面不容易,思汝想了想,发信息通知在外场的杨安琪留意沉诺的到来。 不一会儿,思汝就收到安琪的信息,说是见到沉诺一行人已经到门口,但却没有直接进来内场,而是去了外场的一间贵宾室。 思汝看了下时间,交代了叶菀两句,便离席快步奔去安琪所说的地点。 贵宾室长廊,外人止步,思汝远远在走廊一边看着,看安琪指着目的地房间。走廊上除了决赛的工作人员,还多了几个黑衣保镖,不难猜想此刻里头正坐着何等贵宾。 思汝正愁要如何见到沉诺,就见到一个熟人朝她迎来。 “思汝姐。”对方踩着叁寸细跟,身姿摇曳,正是沉诺身边的左右手之一,周伊汶。 她今晚穿了身明黄色的挂脖连衣裙,裙身剪裁利落,显露周伊汶身材曲线之余,更展现了她长挑的细腿。除了身材好,周伊汶也是正儿八经的大美人长相,大眼睛高鼻梁,唇红齿白,大气的五官加上干练的气质,思汝每每见到她,都要感慨一次女娲捏人的不公。 思汝由她想起了四季旗下一款名为“流光溢彩”的系列,主打的便是美人戴钻,相得益彰,更衬珠宝绚丽。毫无疑问,周伊汶会是这款系列的最佳代言人。只不过,她跟在沉诺身边也好些年头了,这些年沉诺身边没有其他绯闻对象,她也顺理成章成为外人眼中他的固定女伴。思汝怕是请都请不到她来为四季代言。 “您也来参加这次总决赛了,好久不见您,您今天这套礼裙真好看,远远看着可靓丽了。” 本来她人这么热情洋溢,思汝应该顺着她话,也夸夸她的裙子,或者她的Birkin手袋,她的高跟鞋,又或者她的大卷发都可以,但思汝实在不擅长这套交际,扯了扯嘴角,还是单刀直入:“Eva,你们沉总在里面对不对,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我有些事问他。” 周伊汶弯了弯唇,“思汝姐,沉总现在正见着一位重要客人呢,怕是给不了您这个时间。” 思汝看了眼黑衣保镖守着的房门,也明白过来沉诺亲自参加这个颁奖礼的原因,这种国际赛事通常都会有政府部门介入,决赛现场自然也少不了有高官出席,周伊汶所说的重要客人应该就是哪个政府高官。 “没关系,我有时间,我可以等他。” “事情重要吗?要不我替您转告?沉总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聊到什么时候。” 思汝想了想,还是坚持要等,“是私事,不会耽误他太久,我就在这儿等他出来吧。” 周伊汶见状,也不再勉强,温柔地笑笑,陪思汝一块等。 只是没等上几分钟,颁奖现场那边的叶菀就打电话来通知思汝,轮到她上台了。 思汝左右为难了会儿,便嘱咐杨安琪在原地等着,她速战速决。 一旁的周伊汶也贴心地道:“思汝姐,您先去忙您的吧,等沉总出来,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思汝点头说谢,赶去现场,把任务完成了,再折返。她得庆幸自己穿着的是双平底,不是周伊汶那双小细跟,不然准得跑断她的腿。 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再到时,思汝便在走廊一端瞧见沉诺他们那个房间的门打开,周伊汶也先一步去到沉诺身后候着。 “季总季总,刚刚好,这会儿沉总他们出来了。”杨安琪正要跟思汝一起过去。 “等等,”思汝却拦住,“我们等一会儿再上前。” 此时站在房间门口,同沉诺握手的人,正是国家旅游局的副局长陈金良,两人站在门口还在寒暄,思汝不便打扰,选择原地驻足了会儿。 待到他们交谈结束,陈金良等人先行离开,思汝准备上前,却见到候在沉诺身后的周伊汶这会儿走到沉诺跟前,仰起头,手指搭上沉诺的领带。 原来是替他整理领带。刚送走陈金良的沉诺侧着身,倒是没注意到走廊这边的情景,而瞧见他们这一幕的思汝,却不由得愣住,迈不出前进的脚步。 思汝仿佛从眼前这幕穿越回从前。 那是哥哥嫂嫂还在世的时候,是她人生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某一年的某一天,她陪嫂嫂逛街,嫂嫂帮哥哥挑了几样应酬外宾的服装配饰,思汝跟着用压岁钱也买了一条领带。 至今她都还能记得那条领带的样式,深灰色主调,卡其色线纹,她拿着它去到沉家,在沉诺面前卖了个关子才送出,也没等他说喜不喜欢,她自己就一个劲自夸:“看吧看吧,我果然很有眼光,这颜色这线条,多适合你啊。过几天你们毕业照,你要给我戴上它哦。” 他那会儿就笑笑,要她替他把领带系上。 可是思汝哪里会系领带,以为就跟系红领巾一样,拿着领带给他打了个红领巾结。 沉诺哭笑不得,揉了揉她头发,让她看好,自己解开领带,又以标准的方式将领带重新系了一遍,打圈——系结——拉紧,一气呵成。 思汝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努嘴:“不是,你自己都会系,干嘛还要我帮你? 他没好气地搂她进怀里,“因为我就是想你帮我系啊,女、朋、友!” 思汝哼哼唧唧地盘起手,“烦死了,事真多!” 嘴里这么说,但她还是解开他的领带,絮絮叨叨要他再系一次。 “再系一次啦,刚太快了,没看清!又不是不知道我手笨,要我学就要慢点教,一步步教,再来再来……”她以前是真的啰嗦得不行。 最后啊……他也没教她,而是握住了她解领带的手,俯首吻她。 记忆画面回到现实,思汝眼眶一热,习惯性抚上鼻梁,想扶眼镜框发现空空如也,才想起她今晚换了副隐形眼镜,她垂下手,收回目光转身。 跟在身后的杨安琪不明所以:“季总,不去了吗?” 思汝摇摇头:“算了。” 算了,想来她是没有太多与他交谈的勇气。分开这么久,她面对他总会有开不了口的愧疚。 更何况,人会变,月会圆,一切都不同了,只有她还活在回忆里,渴望一切能停在过去。 不能了,不可能了。 如今,旁观,才是她的最佳位置。 第四章 ——为什么会和沉诺分开? 最初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思汝还需要花很大气力来掩饰情绪,现在的她已经能很自如地说出答案。 颁奖礼还没结束,但思汝的部分已结束,有叶菀留下就可以,思汝交代了两句,和杨安琪提前离场。杨安琪穿着礼裙,思汝念她坐计程车不安全,便捎她一程。 车上两人闲聊,从模特大赛的赛果聊到了圈内公认的漂亮女星,思汝于是提了句“要说漂亮,今晚我们见到的那个Eva,也很有气质,不输很多女明星。” 杨安琪听完,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她虽然跟在季思汝只有短短叁年,却已成功混进了市内的高管秘书联会,联会明面上是互相交流促进合作,但私下秘书之间都暗自较量,因此有个默认的排名,无论是自身的学识内涵,还是跟的老板财势,都是攀比的内容。而这任一项内容,周伊汶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说她是秘书圈里的“强者”,也是“公敌”。而脱离开这个秘书联会不讲,杨安琪与她碰面过几次,都觉得她这人高傲得很,只跟上层谄媚,从不跟她们这些“无名氏”打交道。 好比在刚刚的贵宾室长廊,前一秒眼见她和季总喜开颜笑,下一秒季总一走开,她就趾高气昂地远离杨安琪,叫杨安琪一个咬牙不屑。 这会儿讲到她,杨安琪则想到另一个事,关于她的老板以及周伊汶的老板——有传他们曾经是恋人,青梅竹马,一度谈婚论嫁——杨安琪恨自己加入公司太晚,从公司里扒到的线索寥寥无几,只确定的是从八年前季总加入四季珠宝开始,两人就已经分手。 本来两人分开这么久,打听这些往事显得多余,但一来她察觉今晚季思汝见到周伊汶给沉诺整理着装时有些愣神,直觉两人关系定不简单,二来她也很好奇周伊汶究竟和沉诺有没有一腿,于是她借当下这个话题,开口问思汝道: “季总,那你知不知道,这个Eva Chou和她们沉总是不是……外人在传的……那个关系?” “啊?”思汝没料到这个问题,咋了下舌,回道:“这我也不清楚。” “那……听闻您和沉总在一起过,是真的吗?”杨安琪坐在后座,看不见思汝表情,但听她语气,似乎没有不悦,她便继续问。 思汝嗯了声,听起来甚是坦然,“我跟他是在一起过,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杨安琪点点头,“哦哦,那我觉得他们俩的绯闻肯定是假的,有您这样的珠玉在前,沉总断断看不上Eva Chou那样的瓦石。” “什么跟什么,感情的事哪能拿来比较,更何况我和沉……我和他不过是从小认识,比别人相处的时间多了些,要认真论起来我跟他的那些过往,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分开哦?” 被问过太多次,思汝这次想也没想,就回答:“是我提出来分手的。” “为什么?”杨安琪一听就来劲,往前坐了点靠近驾驶座位置,追问地抛出猜想:“沉总方面的错误吗?他出轨?有不良嗜好?” 思汝不禁被逗笑,摇头:“没有,他很好,什么错都没有。” “那……那是为、为什么?”杨安琪不敢问难道犯错的是思汝,她也不信她最敬爱的季总会犯错,于是她做出一个最常见的假设:“应该不是那种最最狗血的剧情,什么家长不同意,唰唰拿出张支票逼你们分开吧?” 思汝继续摇头,“当然不是。” 杨安琪当然知道这不可能,虽然现在四季珠宝发展不如从前,但当初两人的家世也勉强能算门当户对,再言之棒打鸳鸯这种事在这一代已经很少发生,怎么看这两人都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般配至极,断不应该会有长辈拆散。 “你们两家有世仇?”“不是。” “异地恋啊?”“不是。” “闹矛盾,赌气分手?”“不是。” “性格不合?”“也……不是。” 猜想至此,杨安琪突然脸色严肃起来,“那总不会是……您有绝症吧?” 思汝忍不住笑道:“你忘了?我9月份做的身体检查,报告还是你去帮我听的。” 杨安琪拍了下脑袋,“对哦,那是医生说你除了胃的那点小毛病,其他指标一切正常。” “好了,不用猜了,”思汝收起笑容,目视前方,“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感情淡了,我不喜欢他了,就分手了。” 杨安琪啊了声,“就这样?” 思汝点头,面不改色,“嗯,就这样。” 似乎是合情合理的理由,只是杨安琪多少觉得这样有些可惜,平平淡淡的理由,让她莫名奇妙地失望起来。 但她也知道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自然而然地聊起其他事,一直到思汝把她送到家。 “谢谢季总,”杨安琪下车后朝车里的思汝挥手,“季总晚安。”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对了,你副驾的安全带,要不改天午休时候我替你开去修理一下吧?” 思汝看眼自己副驾,想了想,耸肩道:“没事,由它去吧。” 目送小秘书进入公寓后思汝才开车掉头,准备回自己的住所。 回去的这段路红灯间隔尤为长,停在红灯前,思汝一抹眉毛朝窗外看去。 长月当空,夜色明亮,在这样的冬夜并不多见。 她忽然想起幼时。 那年,她在自己房里玩娃娃不小心睡着了,迷迷糊糊被嫂嫂叫醒,嫂嫂说有人打家里电话来找她,她跟着跑到客厅去接听。 “喂——谁呀?” “阿汝,”那声音她一下就听出来,只听电话那头说:“我迷路了。” “啊,怎么会迷路呢?你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我只记得你的电话号码了。”很少人知道,幼年的沉诺,是最怕黑的。 明明小他两岁,小时的思汝却总说着说会保护他的话,这会儿她在电话这头也替他着急,突然她看见窗外高高挂着的月亮,便想到:“没关系的,沉诺,你抬头看,有没有看到一个白玉盘?我跟你说哦,你不要用怕,你就跟着那白玉盘的月光走。” “跟着月光走?” “对,你跟着月光走,我就在月光下,你只要跟着月光走,就能找到我!” 多幼稚的话呀,每每回想起来,思汝都替自己尴尬一番,也因此这句话,日后常常被他拿来打趣她,但也成了这句话却成了他和她之间的某种默契。但凡分别时,他就会同她开玩笑说:“没关系,反正跟着月光走,我就能找到你。” …… 眼前绿灯亮起,思汝踩下油门,开了段路后又转了个弯,转而开向去公司的路。 这会儿她很需要让自己忙碌起来,才可以不去想其他。 上到公司楼层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思汝意外发现总经办的灯没关,那是秦之时的卡位,电脑屏幕亮着。 思汝站在总经办门口,敲了敲门,“还没走?” 秦之时循声望过去,第一眼险些没认出。 她今晚没有戴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脸上妆容淡淡,更显一双眼眸澄澈清亮,虽然穿着的还是单调的黑色,但因为戴了副流苏银耳环,两颊红通通,一下没有了往日的暮气沉沉。 秦之时霎时忘了她刚刚问的是什么。 思汝见他愣愣没回答,以为他没听清,便提高声音重复问了遍:“怎么还没走?” 秦之时收回目光,起身伸了个懒腰,“无家可归,便留下来跟工作作伴了。” 思汝想起来了,“哦对,今天是秦叔秦姨的结婚周年。也很晚了,早点回去。” 秦之时原想也问她一句怎么这么晚还回来公司,但她没有要留下来和他闲聊的打算,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办公室,他也就作罢。只是没一会儿,又听她回头叫住他。 “这周开始吧,”她道,“我让安琪给你每个部门的例会时间表,你手头上工作宽松的时候,就去听听,然后每周再写个总结给我。“ 秦之时眉毛一挑,应下。 墙上挂着的钟表悄然走到十二点,秦之时关掉电脑与办公室的明灯,临走前看了眼隔壁的独立办公室,她还在埋首看文件。 思汝不知道秦之时是什么时候走的,出来倒杯热水时才发现总经办的门已经锁了。她再回到自己办公室,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快一点,她十一点多发给季沁的信息仍没有收到回复。 大概是睡了吧……她只能这么回答自己。 思汝想起今晚的临阵退缩,差几步就能问他季沁的事了。但思汝也没有想太多,因为她打从心里还是相信自己的侄女,相信季沁再怎么着也不会做出格的事。 以至于后来的后来,思汝一度很后悔,如果自己更上心一点,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得太糟糕。 因为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季沁正与一班年轻男女,用着最糜烂的方式,追求着他们要的自由与快乐。 第五章 接下来一段时间,思汝也无暇顾及季沁的事,上市路演在即,四季珠宝整个上市团队忙活了大半月,连踩多个通宵夜晚。时遇周五晚,思汝放他们假,好好过周末,却不料在这个周末,一则“四季珠宝被质疑抄袭”的新闻被刷上了热搜。 为了确保上市前万无一失,在过会前,思汝便多次强调严格控制新品发布频率,期间在网上也主要以公司发展历程的宣传为主,过会后,更是不主张刻意的品牌营销,一切按部就班,只为确保稳打稳扎顺利上市。 然而这次被指抄袭的款式,是发布在叁年前的七月生日戒——顶级珠宝系列的红宝石钻戒。 思汝知道这事时,刚好回了趟家——以前她同哥哥嫂嫂一起生活的地方,现在家里只剩季洲和两个老佣人,季洲在本市读大学,走读。思汝到时,季洲正在家玩VR游戏,思汝拿了遥控器暂停游戏,问他知道多少关于季沁的事。 季洲交代只知道季沁把学籍从法国转回来了,准备从大一重新读起,再多就不知道了。思汝又同他啰嗦了几句,他拿着手机边听边刷短视频,也是他先发现那则质疑抄袭的新闻在网上热播,打断了思汝的训诫。 看了那段视频,思汝知道了个大概,赶到公司时,针对事件而临时成立的公关危机应对小组已经在会议室开会。小组组长叶菀还没到,在会议室里的是几张面生的脸,来自设计、法务和公关几个部门的员工。 思汝不认得他们,他们却都认识她,一见她进会议室,喊了声“季总”就都拘谨起来,站的站,停的停。 “你们不用理我,刚才讨论什么就继续。”思汝找了个位置坐下,小组成员有人牵头继续话题,继续分析起这次发表质疑的源头视频。 在一众人中,思汝才发现秦之时也在,他拿着个笔记本电脑坐在公关部一边,朝她笑着点点头。思汝想起这周他是到公关部当“旁听生”,凭他交际能力,能快速跟其他部门打成一片也不奇怪。她认真听起应对小组的分析。 视频其实早在今年年初就发表,以寥寥几张图片加上机器转述的旁白,指责四季珠宝叁年前发布的红宝石钻戒抄袭已逝设计师珍妮·巴比尔(Jeanne Barbier)创作于80年代的作品——“艾丽丝·杜桑”,两枚戒指的设计除了红宝石大小不一,其他细节全都一致,因此视频作者指认四季珠宝抄袭。但这个视频在当时播放量一般,且所谓的证据,不过就是一份未经证实的“艾丽丝·杜桑”设计手稿,并没有引起很大关注。 直到最近四季珠宝拿到IPO批文,好事者将这则视频重新拿出来让大众评理。向来在珠宝圈,设计元素重合、款式借鉴等,是十分常见且微妙的现象,在当今的流量时代,是真是假也并非大多人真正关心的,于是哪怕只有一份手稿,上市在即的四季珠宝涉嫌抄袭的热点也被炒到若有其事。 思汝听完,毫不犹豫下达了第一个指令:“拟声明,否认抄袭,将对无理指控采取法律措施,态度坚硬,不要模棱两可的说辞。” 毫无疑问,否认抄袭是首要之举,但现在问题是——见过“艾丽丝·杜桑”戒指真容的人少之又少,网上流传的照片版本各异,真假根本无从判断。唯有视频里提供的手稿,因为落款是设计师珍妮·巴比尔的手签,被认为有一定的取信度。 针对这种情况,公关上有一套专门应对的话术,发表声明时倾向把话留有余地,好防范未然。因此应对小组的人听完思汝的话不免犹豫,有个员工提出建议: “季总,视频里手稿的真假还没有定论,在这个关头,我们声明的态度是不是不用太坚决?” “照我说的做吧,那份手稿是假的,”思汝坚定答道,“真正的‘艾丽丝·杜桑’我有幸见过,根本与手稿内容大相径庭,我们没有抄袭。” “您见过?” “嗯,”思汝语气淡淡,“真正的‘艾丽丝·杜桑’,是刻面的红宝石镶嵌在铂金戒托上,戒托两边分别有两颗叁角形的白钻。” 再看手稿内容,戒指所用宝石乃素面,戒托两边则是方钻。 很快,在上热搜的第二个小时,四季珠宝的各大官方账号发出第一版澄清声明。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拿出实质证据反驳质疑,并与视频作者联系,控制网上的舆论导向。 叶菀姗姗来迟,带来关于“艾丽丝·杜桑”的更多资料。 这件事之所以会上热搜,除了正值四季珠宝的特殊关头,也是因为被指抄袭对象,“艾丽丝·杜桑”是名钻宝石界里公认的无价之宝。“艾丽丝·杜桑”红宝石重达23克拉,是百里挑一的巨型红宝石,而在其发散出的如烟花一般灿烂的光彩背后,更是有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枚璀璨的巨型红宝石戒指,作为名设计师的遗作,不少人都渴望亲眼目睹。一位名为艾丽丝·杜桑(Alice Toussaint)的红宝石酷爱者便是其中一位,然而艾丽丝·杜桑却在年纪尚轻时被病魔带走,直至临终前,她都对这枚盛传绚烂无比的红宝石戒指念念不忘。艾丽丝·杜桑的丈夫与其相识于幼年,两人深爱对方快叁分之一个世纪,为纪念逝世的妻子,艾丽丝·杜桑的丈夫辗转多地终于买下这枚珍贵的红宝石戒指,并用妻子的名字将其命名,以怀念他与艾丽丝·杜桑相爱的时光。** 据闻“艾丽丝·杜桑”几经转手,现在被美国的一位私人收藏家藏于深闺,公开在网上的影像少之又少,也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这也同时成为四季珠宝澄清真相的难题。 “等等,我有个问题问季总,”有人打断叶菀的讲解,向思汝提问,思汝望过去,是秦之时举手,“季总不是见过吗,您对那枚戒指描述那么精确,可是有留下照片之类的?” 思汝推了推眼镜框,回道:“没有,我是在十年前缅甸的一个拍卖展示会上见到的,拍卖会上严禁照相,也没有公开任何拍卖者信息。” “十年前?”秦之时把这句反问说得小声,脸上也挂着不敢相信的表情,虽没有说出接下去的话,但言外之意已经明显到在场的人都猜到——时过十年之久,确定记得没错? 思汝不打算解释太多,让叶菀继续组织人工作下去,叶菀提出对手稿上珍妮·巴比尔的签名做笔迹鉴定。 这在当前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往严了说,也只是证明了手稿的签名是伪造的,不能说明手稿内容不是真的,要堵住悠悠之口,最好的证明还是真正的“艾丽丝·杜桑”。 *** 在思汝等人一筹莫展之际,殊不知,这枚罕见的红宝石戒指近日已被运输到国内。 维景酒店,四楼中餐厅贵宾房内。 周伊汶随沉诺招待麒麟能源公司的方董方振华。酒过叁巡,沉诺朝她使了个眼色,周伊汶心领神会退出房间,找到餐厅经理,交代可以献上他们事先准备的礼物。 见到餐厅人员拿出的藏蓝龙纹长条礼盒,周伊汶甚是意外,“是字画?等等,是不是弄错了?不应该是这个。” 餐厅人员回道:“没有弄错,这就是下午你们差人提前送来的东西,方才我们经理也跟沉总确认过,沉总点头的。“ 怎么会?她还以为是……周伊汶是负责到机场接待客人至餐厅,这礼物虽不是经她手处理,但她也能猜到个七八九。房内坐着的贵客是位宝石爱好者,尤其钟爱红宝石,闻名的收藏品就有清朝名臣和珅顶戴上的那颗红宝石。而前段时间Alex秘密出差到美国,听他说折腾了好一番,才终于买下传奇宝石名戒”艾丽丝·杜桑”。 于是,周伊汶也就理想当然地认为,这枚红宝石名戒是拿来送给今夜房内的贵客。 见着沉诺打开礼盒,拿出字画赠与方振华,与麒麟达成合作意向。周伊汶举杯庆贺,惋惜不能目睹“艾丽丝·杜桑”的光彩,心里也多了几分疑惑,寻思过后要找Alex问个清楚。 ** 另一边,思汝走出公司大厦,被人叫住。 “师姐。” 思汝朝他走去,面带歉意,“不好意思,Alex,让你等久了,我刚好准备下班,所以就顺道把手头上的一点事情处理完才下来。” “没关系,也没等多久。”Alex回道,随即拿出他此行目的,一个银色的手提保险箱。 “这是?” “这是沉总吩咐,让我务必亲手交到你手里。” ———— **注:“艾丽丝·杜桑”改编自“卡门·露西娅”红宝石故事(真的有这么一枚戒指,真实故事要更动人,我改得比较简单。) 【六一重新开张,暂定每天下午更,请大家留步关注TT】 第六章 Alex慎重其事,给了思汝保险箱的密码之后,还提出要送思汝回家再让她打开。思汝同样慎重接过,拒绝了他接送的好意,自己开车回家,也没有在路上打开保险箱。 到公寓进门,思汝开灯后第一件事,便是给鱼缸里的黑玛丽鱼放置饲料,随手将保险箱放在鞋柜上。 思汝在公司附近租了套两室两厅的公寓,地点是风水师谭先生选的,家居摆设大多也是遵循谭先生吩咐,比如这放在门口的鱼缸。黑通水,水为财,四九旺金,谭先生建议她养四条黑玛丽鱼。起初思汝还嫌碍地方,久而久之,也都喂鱼喂习惯了。 等喂完,思汝才拎起保险箱,走到客厅,放在茶几上,进房脱下外套再出来到沙发上坐下。一路上她让自己想东想西地,不去给这个保险箱里的东西做任何预想,于是这会儿打开保险箱倒没有任何特别的心情。 当见到里头东西时,惊艳多过意外。 璀璨的鸽血红发散着通透如烟花的光芒,无论任何角度都熠熠生辉。十年前有幸观摩到,思汝不曾想自己能有第二次幸运的机会再次目睹,并且是这么近的距离。 这保险箱里装着的,他沉诺让人交到她手里的,正正是她们今天讨论了一番仍无可奈克的“艾丽丝·杜桑”红宝石戒指。 他这是…… 到底是…… 是不是…… 思汝一下思绪就慌乱了,不敢再看这耀眼的红宝石,啪地一声将保险箱盖合上,无力地倚在沙发上平静心情。 关于他的回忆总是很轻易就能被勾起。 要回想起来,关于红宝石,他与她之间,还有个荒唐的秘密。 那年去缅甸,思汝是随哥哥谈合作去的。缅甸抹谷是宝石之乡,哥哥在那儿拜访了几位当地的宝石企业家,其中有位企业家的太太与思汝十分投缘,临别交换礼物时,送给了思汝一颗小小的未经雕琢的红宝石珠子。 思汝回国后,借花献佛送给了沉诺。红宝石除了是七月生辰之石,也是富有盛誉的爱情之石,将其送给七月出生的沉诺,寓意再好不过了。 在那时,她同他讲起关于“艾丽丝·杜桑”的故事。她向来多感触,讲完故事就掉眼泪,他还笑她爱哭鬼,并打趣是不是得依样葫芦,给那颗红宝石小珠子取个名。 “不用,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好好收着就是。”话虽如此,但这颗小珠子光秃秃,思汝还在想,找个时间拿去四季珠宝的哪个门店,做个宝托或是爪镶,好让他可以戴起来。 哪知道沉诺拿它镶在了一处思汝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是他去完美国快一月回来的时候,思汝跟他拿小珠子,说找到合适的材料将宝石串成项链。 在他房里,他牵住她索要的手掌心,浅浅笑道:“晚了,我把它镶身上了。” 思汝惊讶,“身上?哪里?” 她好奇地张望,做成耳钉,耳朵没有痕迹,舌钉?戒指?这珠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思汝当他在开玩笑,拍他胸膛让他别闹。 沉诺吻她一下,牵起她的手伸进他衣服里。 思汝笑得眼弯弯:“你该不会……镶进你肚脐里了吧?” 他低头看她,“你自己看看?” 她掀开他衣服,只见他腹肌平整,哪有什么红宝石。她不想猜了,扯着他衣领拉他的脸凑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丢了?才这么捉弄我……” 沉诺举起双手,佯装投降,“冤枉啊,季大人。” 思汝放开他,“那就快点拿出来。” 沉诺于是坐下在床上,抱她坐他大腿,一手解开自己的裤头。 思汝眨巴眼,见他动作,百思不得其解,沉诺忍俊也不再卖关子,将裤链松开,直接道,“我把宝石,镶在这儿了。” 思汝扫了眼他黑色内裤,鼓鼓一包,随着他呼吸起伏,藏不住的形状令思汝浮想联翩,她偷偷咽了下口水,悄不作声盘起自己的双腿,移开目光,哼了一声。 “骗鬼哦,你——”她刹那反应过来,“不是吧?!” 不是吧不是吧,思汝怎么也想不到,要她怎么想到,他怎么能!怎么能…… 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她不假思索从他大腿上起开,扯下他裤子,扒开他内裤……一下就涨红了脸。 乍看其实看不出,但他肉茎被释放出,在她毫不隐晦的目光下,迅速地涨硬,雄赳赳站立起,清晰可见硕大蘑菇头下有一圈突起的颗粒。思汝想摸又不敢摸,惊讶地愣在他腿间,不知所措。 可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肉棒上,引得肉棒愈发夸张地粗大,那些小珠子隔着阴茎肉皮就突出得更明显。 “我将你送我的宝石,碎成六颗小珠子,镶进这里面了。”他不紧不慢地同她解释。 瞧瞧这人多荒唐! “你有病吗?”她生气时什么话都不会,只会骂人有病,“为什么要镶在这里?不会痛吗?这……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能取出来吗?” 他却慢慢地笑道,“不痛,手术恢复期已经过了,对我是什么影响都没有。” 思汝还是不敢置信,“真的?” “嗯,”他依旧笑得自在,“但对你……好像会有点影响。” “啥?” “来试试?” 试试…… 思汝如今想起来,都觉得那种被珠子磨蹭又疼又酥的感觉直击神经末梢,让她禁不住颤一颤。 入珠,她也是到很后来才了解到他做的那项玩意叫入珠,因为珠子磨蹭阴道壁刺激起女性强烈的快感,多用来取悦女性。原本她就很沉迷与他做爱,一次次的融合也使他手法更高明,入珠这事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因为无论他怎么样,她都很喜欢他。 季思汝是最喜欢沉诺了。 可他似乎就是热衷于取悦她,一次次在她体内撞击,都会问她舒不舒服。 她是一边哭着一边被肏弄得无法思考,只会骂他神经病。 …… “神经病。” 思汝看着天花板,嘴里不知不觉也骂出声来。 她不知道他送来“艾丽丝·杜桑”的用意,是借她解燃眉之急呢,还是其他意思?思汝想不到,也不敢想。她收起保险箱,夜色渐晚,她洗漱了一番,就直接躺进了被窝里。 数着绵羊,从一到四百九十九,都还是无法入睡,她将枕头顺时针九十度换了个方向,躺下,过一会儿,又九十度换方向,再过一会儿…… 她就彻底放弃了床铺,转而去厨房捣腾起和面工作。 失眠时做点心,是她摸索出来解压的好法子,每次搓着面粉,沉浸在奶香味里,她就觉得身心放松许多。 百试不厌,果不其然,折腾一整晚,看着出炉的曲奇,成就感取代了烦躁,她用热融的巧克力将曲奇点缀上小熊的五官,取了几个环保纸袋装起。 掐准早晨七点钟出门,就能碰见对门的许太太带着小朋友去上学。思汝将小饼干送给了小朋友。 “哇,季小姐你手太巧了,又做了这么可爱的小饼干。”许太太人也是十分热心肠,常常拿着家乡特产来招呼思汝。 许太太的儿子胖乎乎,生得很可爱,“谢谢姐姐,饼干超好吃的!我们班同学尝过也说很好吃。” “是吗,”思汝扬起笑容,“喜欢就好。” 她很喜欢这种分享美味的快乐,她常在想,如果有天离开四季珠宝,开家甜品铺做个甜点师傅,未尝不是个好选择。 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 第七章 颐松高尔夫球场。 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沉诺接待方振华一行人,来到练习场,配合地“输”了几轮球,几轮下来,方振华玩球的兴趣愈发高涨,沉诺却瞧见了个熟人远远与他打招呼。 他笑着同方振华说失陪,又叫来周伊汶陪方董继续打球,然后便放下球杆走向熟人那边。 周伊汶看向远处,是陆藏鸿,鸿基集团的创始人。 她远远看着,陆藏鸿穿了一身米白色长袖棉质衬衫和草绿色羊毛衫马甲,精神十足。不像身边的方振华人到中年大腹便便,要近看,这陆藏鸿保养得宜,也丝毫看不出年纪已到花甲,是沉诺爷爷那辈的人。 然而陆藏鸿老当益壮,这些年守着鸿基集团,明面是放权给陆家年轻一辈管事,私下却仍事事亲力亲为。 “陆伯伯,真巧。”事实上,沉诺知道他认识了这俱乐部医疗室里的一位护士,最近时不时会过来这边打球。 陆藏鸿哈哈笑了两声,问沉诺是不是打球累了,邀他一起进去场内的咖啡厅休息下。 “你母亲最近如何?”坐下后,陆藏鸿先问起。 “老样子,时不时去唯爱基金会那边,最近是说在忙一个关爱聋哑儿童的项目。” “做善事是好,得空多和你母亲回来陆家坐坐。” 沉诺笑笑应好。两人又拉扯了几句家常,随后陆藏鸿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起,在球场与沉诺一起打高尔夫的人。 “正是麒麟的方董事长。”沉诺不避讳,回道。 陆藏鸿眯眯眼,“看来航城新区的项目,你是有十足把握了?” 沉诺扯了扯嘴角,“还没落实,协议还没签。” 陆藏鸿笑道:“所以我常跟陆豫信陆之航那两父子说,他们不及你有眼光。麒麟这才刚被国家纳入航天器材合作商的名单,多少人就抢破脑袋要跟方董合作,却也没能见上方董一面,你那年不过刚接手垣堃地产就与麒麟合作,真是有远见。” “陆伯伯说笑,运气事罢了。” “运气也是实力。” 沉诺不以为意,“生意上,单靠运气也不行。” 陆藏鸿欸了一声,“这话说得对,有了运气还要有底气。话又说回来,你是眼光长远,但做事还是有点冒险,麒麟在新城区建设上到底还是欠点经验,航城新区的项目要考虑的风险可不少。” 沉诺笑容还挂在脸上,左手拇指与食指磨拭着右手虎口,却不应声,心里已经猜到陆藏鸿要说下去的重点。 “沉诺,”陆藏鸿继续道,“航城新区的未来怎么样也没人能预估到,这其中多大的风险我想你心中也有数。陆伯伯看着你大,看着你接手沉氏,这些年你的努力陆伯伯都看在眼里,哪次沉氏旗下的产业需要帮忙的时候,鸿基不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摆在台面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沉诺似乎没有了继续沉默的权利,垂眼看了下自己手掌心,点点头道,“确实,要论新城区建设,垣堃自然比不上参与过衡东建设项目的鸿基有经验。” 陆藏鸿很满意沉诺的回应,举杯敬沉诺,“过去鸿基就提挈了沉氏不少项目,这次航城新区的风险,陆伯伯同样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帮你一把。” 沉诺脸上笑容已收齐,默了一会儿,举杯回敬,“那我就谢谢陆伯伯了。” 陆藏鸿得意地笑了两声,转而讲起了他最近投资到这家高尔夫俱乐部,说起了几件在这高尔夫俱乐部遇到的趣事。 沉诺听他滔滔不绝在讲,一半心思则落到陆藏鸿身上那件羊毛衫马甲。 是有个人教他的,不想听人废话时,不用捂耳朵,不用背过身,你只要把专注力放在讲话那人身上的某样东西,比如他羊毛衫的方块花纹。 也不知道陆藏鸿讲到哪根草坪上的杂草了,沉诺只听到他问了句“你说是不是”。 沉诺只笑笑,转而道:“您身上这件衣服的花纹挺好,看着挺显年轻。” 陆藏鸿心情极佳,“是个有心人送的,的确很合我心意。” 这时有个穿医护服的女士提了个血压测量仪进来,沉诺起身说道坐久了,该去继续招待方董了,陆藏鸿才放他走。 回到练习场,沉诺与Alex交代了两句,才走去草坪与方振华会合。 沉诺回来,周伊汶便退回休息棚下,问Alex刚刚沉总有什么吩咐。 “下周与麒麟的签约仪式上,加多一个席位给鸿基。晚上和方董那顿饭,陆藏鸿也会来。” 周伊汶听完,怀疑自己听错,“不是吧,这……这一会儿功夫,就给陆老捡了这么大个便宜?我们和麒麟的合作,可是从航城新区计划还没正式发布前就开始部署了……” Alex年资比周伊汶要高,却也捉摸不透他们boss的决定,摆摆手,叹气道:“谁知道沉总怎么想呢,照做就是了。” 周伊汶没有怀疑过沉诺的决定,只是替沉诺不值。她站着看那边打球一会儿,想起问Alex:“对了,有件事,我问你。” Alex:“啥?” “前段时间沉总不是派你去美国买下那枚红宝石戒指吗?我以为是拿来送方董的,原来不是。那现在那枚戒指,在那儿?” “哦那个啊……”Alex托腮故作思考拉长音,最后戏谑笑道:“对不起了,沉总说,要保密。” 周伊汶:切。 这被提起,Alex就想起刚刚看到的新闻,四季珠宝发表的最新澄清信息,四季珠宝找到缅甸一家拍卖行里的拍卖师,这位拍卖师在十年前主持过“艾丽丝·杜桑”的交易,以书面方式证实了那则“指责四季珠宝抄袭”中的手稿内容与实际不符。 完全没提他们手上有真正的“艾丽丝·杜桑”。 *** 在这一年的年底,鸿基地产与沉氏旗下的垣堃地产携手麒麟建材加盟航城新区发展计划的消息一经发布,引起强烈轰动。 与这样强强合作的消息相比,四季珠宝敲钟日子已确定,显得无足轻重。 在完成路演之后,思汝就在想,要把“艾丽丝·杜桑”还给沉诺。她思来想去,最后用季沁为借口,打电话给Alex问沉诺的空档。 Alex直接给了她季沁现在的住址,在沉诺名下的一座物业。 这天下班,思汝照地址找去,被保安揽在大门口,保安打了视讯门铃确认电话,接视讯门铃的则是帮佣阿姨。 帮佣阿姨表示季沁小姐和朋友去旅游,要后天晚上才回来。 思汝忙又问:“那沉诺呢,沉诺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帮佣阿姨答道:“沉先生不在这边住。” 什么?折腾半天,原来沉诺放任季沁一人在这里住着。而她原本还提着个保险箱要来还,看来得另外再找Alex说清楚了。 也罢,她能见上季沁一面也好。于是等到帮佣阿姨说的后天晚上,思汝又来了一趟,帮佣阿姨却说不清楚她的身份,未经主任允许不能随便让她进门。 思汝可叫一个无奈,打电话给季沁也不通,驱车要打道回家。 车子刚驶出第一个十字路口,她望窗外探了眼,对面逆向车道的黑色车辆格外眼熟。 她想起来了,在那天早晨接季沁的那辆车。 ——是沉诺的车。 第八章 两辆车对向驶过,可当前路段不能掉头,思汝往前开才找到掉头的路口,油门往下踩加速,企盼能追上沉诺的车。 最后追上时,两车停在了思汝才离开的住宅园区。 思汝瞧着前车后座下来人,摁了两下喇叭,赶忙解下安全带跟着下车。 “沉诺。”她喊道,两叁步走到他跟前,“你居然有回来。” 沉诺看向她。 思汝站定在他跟前,挪了一下移位的眼镜框,“这里的阿姨说,你平常不在这儿住。” “嗯,我来拿点东西。” “哦那挺巧,我来看小沁,但……她不给我进。” 沉诺点头,“跟我进来吧。” 思汝连忙应好。 他先行了两步,察觉到她没跟上,又停下回头,看她身影奔向自己车,去关好驾驶座的门并上锁,才又跑回来。 笨重的黑色羽绒服也掩盖不住她愈发清瘦的身板子。 沉诺收回目光,继续往里走,思汝跟在他身后进屋。 “先生。”一进门,与思汝通过视讯门铃的帮佣阿姨便迎上前来,见到思汝有些愕然。 “季沁呢?”沉诺问。 “季小姐在二楼房间。”帮佣阿姨答道。 “你要上楼去,还是我让她下来?”沉诺直接走过玄关,一边问一边没有回头,但这句很明显是问向思汝。 思汝忙答:“我、我上去找她吧。” 帮佣阿姨便带她上楼,走上楼梯时阿姨朝思汝道歉,“都不知道您是先生的客人,刚刚季沁小姐说不认识您,所以我没让您进门,真不好意思。” 思汝摇头,“没事,理解的。” “您是季沁小姐的姐姐?” “我是她姑姑。” “瞧着您年纪像她姐姐多点。” 思汝笑笑没回答,心里暗道这季沁简直胡闹,把别人家当自己家,弄得她这个姑姑像个外人。 来到二楼房间,季沁房门没关。 “季沁小姐,您姑姑来了。”帮佣阿姨提了句,见思汝朝她摆摆手,她便识相地下楼留给她们姑侄空间 思汝站在房门口,看着季沁趴在床上玩电脑,也不出声,她就看季沁什么时候才搭理她。 没一会儿,先沉不住气的季沁就回头,“干嘛啦!站在那儿不出声!” “你这是在别人家待上瘾了吗?很舒服是吧,在这儿自由自在没人管。” “我本来就没人管!” 思汝心一软,走进她房间,语尽温柔:“小沁,不管你再怎么埋怨我都好,这毕竟是别人家,沉诺如今和我们非亲非故的,我们不能老这样麻烦他。” 季沁冷笑,“你放心,你跟他如今是非亲非故,我可不是,我跟他是有协议的,他愿意给我地方住。” “什么协议?” “这就不用你管了。” 思汝叹气,“那你转学的事我总能管了吧,我都听季洲说了。你回来读也好,离家近,转学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心仪哪所学校?用不用我去替你打个关照?” “不用了,”季沁翻了个白眼,“Alex哥哥都替我搞定了,人的办事效率可比你现在才来问高很多。” Alex……那就又是沉诺了,思汝不由得眉头皱更深,这一而再再而叁,她欠下沉诺的人情也太多了。 “你不要再去麻烦沉诺和他的人了,”思汝压低音量,“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协议都好,你都给我学会适可而止。” 季沁沉默不做声。 思汝语重心长:“小沁,你要知道一个道理,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上门,没有人天经地义地要帮你,何况还是一个和你没有血亲的人。” 季沁瘪着嘴起身走到门口,“你话训够了吧,我要休息了。” 思汝知道这样的唠叨她小孩子脾性不爱听,可她实在放心不下她一人这样依赖在沉诺这里,走了门口她看着季沁:“小沁,姑姑是想你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姑姑都会义无反顾地帮你。” “够了,”季沁不耐烦,“你不用来这招,想回去我就会回去。” 思汝也不知道话季沁是不是听进去了,她刚一踏出房门,季沁就把门关上。面向房门,她再一次叹气,转身下楼。 楼梯口她看见坐在客厅的沉诺跟前摆着两个茶杯,冒着腾腾热气,他低头在看手机,思汝想了想,走过去。 “在忙?” 沉诺停下,看她一眼,摇头,“没有。” 思汝斟酌了一会儿,问:“能问你点事吗?” 沉诺看向另一杯热茶的位置,“坐吧。” 思汝在他侧边的沙发椅坐下,也不打算绕弯,直接问:“小沁说和你有个协议,我能知道是什么协议吗?怎么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帮她?” 她就怕季沁又惹事,问话时眉头皱得深深。 沉诺淡淡回道:“年前我去巴黎遇见她,她帮我了个忙,我就答应了她个人情。” “原来这样。”她道是什么协议呢,原来是季沁帮人在先,她也松口气,随即又道,“那你也帮她太多了。” 沉诺没回应,一张冷冽的脸也看不出脾气。 思汝后知后觉她这后一句话说出来像在责备他,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她一直麻烦你也不好。” 见他还是沉默,思汝熟悉他脾性,垂下眸,看着茶几上的热茶,上头飘着几片桂花沫,茶雾萦绕,她说太多话,喉也有些干涩。 她又道:“不能总纵着她给你添麻烦。” 他却还是没说话,端起了茶杯。 思汝跟着端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握在手心,继续说道:“这说起来,你帮的忙还不止,还有……还有……你借给我们的‘艾丽丝·杜桑’……如果知道今晚能碰见你,我就把它带过来了,前天我来以为你不住这儿,就又带回家收起来了。现在四季的麻烦也解决,用不上那枚红宝石了,等改天我再拿来还你。” “不是借。”他终于回应她。 思汝却听不懂,抬眼看他啊了一声。 沉诺放下茶杯,“是还。那年你送给我的,我是还不了了。找来另一枚不一样的红宝石,你看能弥补吗?” 什么嘛,这何止是弥补,简直超额,超超超超超额。 思汝皱眉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沉诺笑了下,看向她的目光略约闪动,“你确定不收?那这样,我们之间,可就还是断不清……” 思汝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中的热茶烟气飘向她眼镜框,模糊了镜片。 她移开眼,放下茶杯沉默了会儿,才用平静语调冷静道:“那随你,这便宜就让我占了。” 沉诺笑笑不置可否,像早预料到了她的回答。 “时间不早,我回去了。”她起身,“还是那句话,小沁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思汝走得缓缓,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落荒而逃。 她走过许久,沉诺还在原位置,望着她坐过的地方,思绪茫茫。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帮佣过来问他:“先生今晚要这儿休息吗?” “不了。”沉诺才回过神,摇摇头,起身走到玄关,声音稳重,“记住了,刚刚那位是季沁的姑姑,以后她再来,请进来。” 第九章 这晚拜访结束,思汝很快就将一腔心思放在四季珠宝的工作上,为上市前的最后关头冲刺。 终于在元旦过后,四季珠宝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喜讯——1月14日顺利在上交所敲钟,踏上新征程。 在上市答谢酒会上,思汝发表演讲,几度哽咽,回顾四季珠宝自成立至今23年的风雨历程,有困难,有挫折,有失败,更有成功的收获,感慨万千。 酒会上她喝多了两杯,招呼完各个股东下来后,便与同样感触良多的秦烨吐露心声。 “如果哥哥还在,这一天一定能来得更早,我替他实现得太迟了。” “你做得很好了,倘若你爸爸和思霆还在世,一定会以你为傲。” 思汝摇头,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有赖秦叔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四季没有你们这班老员工,真的走不到今天,我方才在台上说的每句感激都是真心的。” 秦烨年过五旬,却也是个重感情的,长长吁了一口气,“你才是最不容易的那个,往后四季的路还长着,都要靠你一步步撑着。” 思汝抹掉泪水,笑笑道,“以后……以后我就等小洲小沁大学读完了,盼完上市,我可以盼他们毕业了。” “这话怎么说……你是打算把四季留给那两个孩子?” 秦烨愕然,虽说她父亲当年是把四季珠宝留给季思霆,但当年季思霆走得意外,什么遗嘱也没留下,两个小孩也都未成年,由季思汝继承是自然而然的事,如今在她带领下,四季珠宝也称得上稳定发展,但听她一言,难不成她并没有继续掌管四季的打算? “这是当然,四季是爸爸和哥哥的心血,我替哥哥暂时守着,等小洲小沁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得交由他们来接管。” 秦烨听她说得像不把自己当成季家人一样,不禁皱眉:“那也不用说一下就让他们做管理的位置,两个孩子都还小。” “也不小了,小洲明年升大四了,我打算让他过完年就先进来学习,”这一说起来她就忍不住要和秦烨讨论公事,但转念一向今晚酒会已经忙活够累了,作罢又道,“等年后我再跟您商量具体的安排。” 秦烨点点头,想再说点什么,门口有人敲门。 “你们二位还没感慨完啊?”秦之时侧身站在门口,“车子在外等你们好一阵了。” “混小子!没大没小!”秦烨斥了一声。 秦之时一脸不敢怠慢,手放胸前做了个绅士礼,佯装恭敬模样道:“季总,秦总,请问您二位能走了吗?” “装模作样!”秦烨走上前,对他就是一顿打头,转身就招呼思汝出去坐车。 秦之时摸了摸自己的头,等两人出门后,小声嘟囔了句:“您太难伺候了。” 走在后头的思汝听见,笑了一声。 秦之时回头,看见她脸上挂着的笑容,还以为自己眼花……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她笑。 仔细想倒也不是,只是她平日冷着一张脸,像今晚这样发自内的笑容着实少见。 他们一行人走到酒店门口,有两辆车等着他们。今晚酒会特地安排了专车接送各大股东和媒体,留了几辆给四季珠宝的高管。 秦烨两父子坐了一辆车先行,思汝选了后头的一辆车,准备上车时,就瞧见往前路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旁边拉着个行李箱,似乎在等车,她走过去打招呼。 “安琪,不是去赶飞机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季总,”杨安琪无奈道,“叫不到车,我已经做好改签的打算。” “十一点半的飞机对吧?来得及,坐我的车。”思汝知道她家里出了点事,但她心系四季珠宝的上市进程,一直到今天才跟思汝提出请假,订了晚上的飞机回老家,这会儿叫不到车可想而知多着急,思汝于是领她去坐她的车。 “这……那您呢?” “赶飞机要紧,快去吧。” 要说世事就是这么凑巧,杨安琪上车没多久,一直没有呼应的网约车终于有人接单。她赶忙联系车辆师傅能不能改送达地址,得到司机同意后,又把网约车的信息发给思汝。 思汝于是在路边等网约车的到来。 夜风吹一吹,带走她些许醉意,好像方才杯觥交错的酒会已经过了很久,喜悦也被吹散。忽然白絮几片,悠悠落到她的灰色大衣上。 她抬头往,原来下雪了。 这并不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但仍有人很惊奇,对面马路就有一群年轻人喜出望外地在拍照,分享雪景。 思汝猜想他们是南方来的游客。 她也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幕,连着拍了很多张,她自己一张张地翻看,觉得拍得还不赖。 可惜她不知道要往哪里分享得好。 只能自己收藏。 *** 这雪持续下到了除夕。 年叁十,四季珠宝开始放假。思汝在这天以前就抽空去了谭师傅那儿,问了来年一系列的风水事,这天早晨她先回了趟季家,循例交代佣人一些注意事项,把谭师傅提点的几件事也交代下去。 谭师傅给了两个玉佩赐平安,思汝将其中一个转交给季洲。季家从老一辈开始就崇尚风水,用思汝父亲的话说,珠宝和五行八卦不分离,她父亲尤为迷信。到她和哥哥一代,这种思想已经退减了七八成,只不过哥哥嫂嫂的意外丧生,让思汝也从不信到不得不信。 家里的风水玩意忒多,季洲见怪不怪,拿起玉佩就收好,“用戴在身上吗?” “随你,谭师傅说,不戴可以拿个红袋子装起,放在床头柜里。”思汝道 季洲了然,又问:“那姑姑你今年回家过年吗?” 思汝摇头,眼里落寞,“不了,等初五过了我再来。” 谭师傅有交代,今年她还是得等年初五过了,才能进季家的大门。 季洲没多想,无所谓地点点头,这个年他早已规划好与一班好友去摩尔曼斯克看极光。 另一块玉佩,思汝拿来给季沁,碰巧季沁不在。那晚之后,她们的关系有缓和,季沁也肯接她的电话,前些日子电话里和思汝说过,这个新年假期她的很多高中同学回家来,她准备同他们叙旧,这会儿应该是出门去见高中同学。 这回来,沉诺请的帮佣阿姨倒是对思汝招呼周到,连声请她进门,热情地奉茶。 体贴的模样令思汝想起以前在沉家的管家,苏奶奶,也是一个细心好脾气的帮佣。只不过在她和沉诺还没分手前,苏奶奶就已经退休回老家,那会儿她和沉诺还合份买了双鞋送给她。日子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苏奶奶现在怎么样。 思汝放下玉佩交代几句就离开,没有逗留太久。 回到租住的公寓,她便开始装饰起房子,给门口换一副新对联,在窗户贴上红色窗花,按谭师傅说的在东边摆两盆富贵竹,西边挂幅壁画,她选了幅手绘太阳花,接着给鱼缸换新水,再摆串祭过神的钱串子…… 最后给自己下了碗速冻饺子,在电视机前蹲守春晚播映,她的新年假期就这样开启。 大概晚十点的时候,她刷了一下朋友圈。 ——当妈了的周舒舒晒了一对双胞胎的第一个新年,点赞,评论“要快高长大哦”。 ——季洲晒了去摩尔曼斯克的机票和一排摄像装备的合照,点赞,评论“注意安全”。 ——季沁晒了和朋友的睡衣趴合照,点赞,评论“别玩太晚”。 ——秦之时发了一段秦叔在帮秦姨擀面包饺子的短视频,点赞。 ——杨安琪发了一张在医院病床前,他们一家的合影,躺在病床的应该是她提过的爷爷,她文案写着不一样的新年,思汝评论“会好的”。 再往下翻,合作商和公司同事各自晒的新年祝福和丰盛年夜饭,她都一一点赞。 就这样,忙忙碌碌,平平静静,终于送走旧年。 第十章 年初二,按惯例,四季珠宝未归家的员工会齐聚一堂,在酒楼吃一顿开年饭。今年是四季上市的第一年,思汝便与秦烨一同出席,同员工欢聚。 席上,员工们还起哄,让思汝录一段贺年视频,盛情难却,思汝于是简单讲了几句感谢和祝贺的话。 不曾想,拍摄视频的员工还做了后期剪辑,迎春花的背景音乐循环播放她的祝词。这视频一经发出,一呼百应,四季珠宝的员工相继转发,弄得当事人十分尴尬。 思汝连着几天不敢打开朋友圈,就怕见着自己一张木讷的脸,傻笑着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呀——如意呀——呀”。 最后这声“呀”真是傻得有灵性。 一直到年初六,她出席市里的新年联欢暨关爱聋哑儿童慈善晚会,还有合作伙伴拿着视频打趣她:“季总拍的视频,真喜气。” 思汝无奈干笑,“是他们加了个喜气的背景音乐罢了,陈总喜欢的话,我给您也拍一个?” “哈哈,下次下次。” 思汝也听出是场面话了,擦冷汗时又听见坐席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问道。 “什么视频?” 思汝转头看,是此次慈善晚会的主办方之一,唯爱慈善基金会的荣誉主席,陆佩兰。 “大太太,”思汝唤道,见身旁陈总要拿出视频,忙抢先回答,“没什么,都好几天前的视频了,不新奇。” 陆佩兰哦了一声,戴着翡翠玉环的手搭上思汝的肩,笑问道:“是不是你给员工拜年那个?” “您也看过了?”思汝后背一阵发冷,不会吧,她的窘态都传到多大范围了…… 陆佩兰点头笑了笑,眉目慈祥,“视频很可爱。” 思汝只能又是干笑回应。心累。 陆佩兰与同桌的其他人各打了下招呼,又拉起思汝去她那一桌与她同坐,席间问道:“你怎么还是一个人来?” 思汝以为她问的是她没有助理陪同,便回道:“新年嘛,我秘书回老家了。” 这一桌坐的是唯爱基金会的干事,全是名太太们,坐在陆佩兰身旁的就是曾经的当红演员欧阳太太,她接着思汝的话道:“季小姐,陆主席话里的意思,应该是问你这么没有带个另一半?” 思汝结舌,“这、这……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欧阳太太又道:“也是,季小姐年轻有为,不怕没有追求者,想来是季小姐眼光高,都看不上眼。” 思汝没心思与这贵太太解释太多,只客气道:“哪里,是我太忙了,现在不想这些。” 见欧阳太太还要开口,她赶忙拿起茶壶与两位太太添茶,小声同陆佩兰道:“咱聊点别的吧,大太太。” 陆佩兰笑笑,拍了拍她手掌,宽慰道:“是沉诺没福气。” 思汝心里叹气,转而指着舞台上一班儿童的舞蹈,夸赞道:“这些孩子跳得可真好啊。” 两位贵太也看向舞台,话题这才转移开,思汝松口气,认真观赏表演。 到公益拍卖的环节,陆佩兰举手以个人名义买下一幅聋哑儿童的画作之余,又举手以思汝的名义买下另一幅。 “大太太,您这……怎么能以我的名字?”思汝早前已以公司的名义捐了一点心意。 陆佩兰和善地朝她笑道:“做善事,不在乎这些。” 思汝又推辞了几句,但陆佩兰都说没关系,思汝无奈应下。 想来也是费解,沉诺家庭关系太复杂,思汝以前去沉家,都习惯从后门进去,就怕遇到他那一大家子,要一位位地叫人,更怕的是几房人凑一起,每房的人都不好惹,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唯是沉家这位大太太陆佩兰,自思汝小时就很喜欢她。 要勉强想个原因,思汝只记起一个雨天里,她见陆佩兰一人在湖边散步,怕雨天路滑,便跑过去牵她的手走了一段路。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陆佩兰还想认她做干女儿,是沉诺抢先一步,公开他们的恋爱关系,陆佩兰才作罢。 毕竟——毕竟沉诺是陆佩兰名义下的儿子。 在陆佩兰之后,出席的各个贵宾都纷纷为这次拍卖会的受助儿童们捐献心意。到最后一幅画时,本就快一锤定音被欧阳太太买下,熟料被后来者以更高价拍得。 这后来者来到她们席前与欧阳太太赔罪,见到陆佩兰,忙打招呼:“大妈。” 陆佩兰看他一眼,勾了勾唇角便移开目光,“真是稀客。” “叁哥。” 思汝与沉钰目光交汇,先开口唤他,心忖的确是稀客,自诩爱美人不爱名利场的沉钰也会来这种场合。她看向沉钰身旁挽着的女伴,面容姣好,身材尤为高挑,指不定是哪个名模,又不禁暗道不愧是他。 “Carmen,”沉钰见她,眼里颇意外地震惊了下,而后又微笑,彬彬有礼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思汝客气回应。他是沉诺的叁哥,尽管分开了,思汝的很多称呼都还随着沉诺叫。 简单叙旧,沉钰转而向陆佩兰道:“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我当然要来支持下大妈。” 陆佩兰嗯了声,“今晚来的都是有心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吧。”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让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带沉钰和他的女伴去指定位置入席。 思汝察觉到沉钰的这位女伴在分别时,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会儿。 思汝没多想,中途上洗手间时,在化妆镜前又碰见,她朝思汝点头示意,思汝这才觉得她有些眼熟。 “季总您不记得我了?” 思汝一愣。 “去年的最佳模特大赛,是您给我颁的奖。” 思汝想起来了,那会儿她赶着去找沉诺,匆匆了事,没怎么留意台上的人,但她向来记性好,也不会不记得人,“不会,我记得。最佳仪态奖的获得者,Yolanda Zhong?” “是,季总您居然还记得。” 思汝笑了笑,并没有多做社交的打算,洗完手就打算离开。 但对方却在她烘手时,开口道:“其实季总您不知,我从以前就非常仰慕您,那晚之后一直想找机会与您交流,没想到今晚这么有缘。” 仰慕?思汝眼皮跳了下,突然被戴这么一顶高帽,实在意料不到。 “不知道能不能加下您微信,找个机会让我跟您学习学习?” 思汝眨巴眼,礼貌性地微笑婉拒:“不好意思,今晚来做善事,我并没有带名片在身上。” 在她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思汝烘干手,笑笑说“下次有机会吧”,然后走出洗手间门。 回到席上,思汝坐的方向刚好能瞧见她的位置,只见她不知与沉钰说了些什么,沉钰就朝思汝的方向看来,朝她举杯敬酒。 思汝战术性地扶了自己的眼镜框,她今晚不喝酒,就扯了扯嘴角,算回应。 这一来一回被身旁的陆佩兰瞧见,她压低声音叫思汝: “阿汝,我同你说。” “嗯?” “不喜欢沉诺可以,但绝不可以喜欢二房那小子。” 思汝咳了一声,“您多虑了,我跟他,八辈子都不可能。” 不说思汝对沉钰完全不感冒,甚至有些反感,沉钰也绝对看不上她。虽然不知道沉钰换了多少任女朋友,但她见过的好多位都是胸大腿长的美人。思汝自知自己长相不出众,也就沉诺那个瞎子会…… 等等,打住,她不该又想起他。 晚会散席时,陆佩兰要叫司机送思汝回去,但思汝自己开车来,说自己回去就行。 取车时,思汝听见身后似乎有人叫她。 “Carmen。”那人又叫了一声。 思汝不回头也知道是谁,会以那样的腔调唤她英文名的,想也只有沉钰一人了。 她脚步不停,心想装作没听见,不知道可不可行。 第十一章 当沉钰停在她小车前,而她还没有成功启动车子,思汝只气自己的车子太不争气。 摇下车窗,她不得不笑着打招呼,佯装意外:“叁哥,这么巧,你也准备离开了吗?” “不巧,我是追着你的脚步出来。” “是嘛……”思汝也猜到了,沉钰这会儿才一人现身,总不会是特地来跟她说声再见,于是她下车,问道:“什么事?” 沉家的男人身量都颇高,此时思汝站在沉钰跟前,路灯之下整个人被他的身影笼罩住。 只听他缓缓道:“有个不情之请。” “叁哥直说便是了。” “那我就不绕弯。”沉钰长相偏阳光开朗那挂,讲话时一勾唇,神采飞扬十足,“Yolanda,刚刚你也见过了,她们学校有个采访,想找你做采访对象。” “Yolanda?学校?她不是……模特吗?” 沉钰扬扬眉,“模特是她课外参加的活动,她目前还是传媒大学的学生。” 思汝听完,不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找我做采访,可我哪有什么采访价值?你们沉家随便一个人拎出来,哪个不是人物,还轮得到我? “别这么说,Carmen你在我们心里,可是一直都十分优秀。” 这种话思汝听听也就算,从不当真,忙道:“叁哥,大可不必说这种话抬举我。” 沉钰笑了笑,“其实他们这次筹备的采访主题,是关于女性的领导力量。毫无疑问,你是个很好的采访人选。” 思汝摆手,“今晚晚会上的大太太,才是那个适合的对象。” “所以我原本是带她来这儿见见大妈,不曾想还能在这遇到你。” 至此思汝听明白了,敢情这位沉家叁少还是那个爱美人的风流人物,此趟是特地为他小情人来的。 只听他继续说道:“其实在此之前,Yolanda就准备亲自去四季珠宝拜访你。你刚刚贵为上市公司领导人,毫不夸张地说,是她的偶像,从他们项目立项,就已经是Yolanda的目标对象。” 思汝着实不想接下这桩任务,寻思怎么拒绝。 “其实我......平时就很少接受访问的……所以……” “Come on Carmen,不是吧,和沉诺分手了而已,不会连我们俩个小时候的情分也忘了?帮叁哥这个小忙也不行?” “……”思汝干咽下口气,暗啐谁和你有情分。 无可奈何,她只能应下,转身准备回车里找名片,“好吧,那这样,我给你我秘书电话,你让她联系我秘书约时间。” “不用这么麻烦,”沉钰拉住她,拿出手机摁了摁,又递给她,一脸深情看着她,“我好像......也没有你微信?” 为了等她输入微信号,他屈身弯腰凑近,思汝不由得快速打字,速战速决,将手机还给他。 沉钰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之后并没有直起腰,他与思汝平视,看着她眼睛,笑道:“不得不说,Carmen。” “还有事?”思汝面上保持笑容,心里祈祷他别整幺蛾子。 “You’re more beautiful than ever.”沉钰道。 思汝干笑两声,无以回应。 听他夸她漂亮?信他一成,双目失明! 匆匆以还有事,思汝赶忙离开,车子刚开出,通过好友验证的沉钰就发来信息:「小心开车」。 旁人不知而已,沉钰实则在每个女生面前都是这么一套,态度暧昧,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信手拈来的夸赞。 然而思汝反感他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这个沉钰小时候,常常跟他那位同为二房的胞姐沉莹,一起整蛊比他们年幼的沉诺。 犹记得那次沉诺大晚上在郊外迷路,便是沉莹沉钰两姐弟,把沉诺骗到山上说野餐,结果却扔下他一人在郊外不管。 还好沉诺那会儿已经会识字,认得路牌,在电话亭打完电话给思汝后,思汝便叫哥哥去接沉诺。 一桩桩类似的事还有很多,思汝试过替沉诺跟长辈们告状,可那会儿长辈们只会拿“兄弟姐妹闹着玩”搪塞过去,说到底,还是欺负沉诺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身份。 后来他独当一面,成就逐渐高于几位兄长,她也替他高兴, *** 采访一事,思汝回头就搁置一边,以“暂时抽不出时间”应付过去。 她也确实没有说假。 结束新年假期之后,杨安琪跟思汝申请延长假期,只因她爷爷的病情有恶化。秦之时在去年做了一轮各部门“旁听生”之后,对市场部门的工作也感兴趣,已向思汝提交转部门的申请。 思汝本就有意放他走,既然他有了兴趣部门愿意留在四季珠宝,思汝自然同意了他的申请。只不过在杨安琪请假这段时间,思汝让他先暂代她的秘书工作,他原先在思汝身边就是帮她整理数据和信息调研,现在维持现状的同时,接过去杨安琪在会议组织和外宾接待的部分工作,其他行程安排等行政事务,思汝暂时都自己在规划,加上即将在3月披露的年报和几个开年项目,确实忙得有些脚不沾地。 在这样忙碌的日子,受到周舒舒的邀请,参加一对双生儿的一周年生日宴会,成为思汝忙里偷闲的一点悠哉时光。 两个刚满周岁的肉团实在太可爱太疗愈了,思汝逗着他们玩了好一阵,抱着一个玩荡秋千游戏,之后又抱起另一个扮鬼脸。还是小宝宝最好哄,逗一逗他们就会乐呵好久。 没过一会儿,在外面招呼其他亲戚朋友的周舒舒就进门来,同纪宸一起给两个宝宝换衣服。 思汝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的背影,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她是陪周舒舒进过产房的人,见证了周舒舒怎么辛苦生下这对龙凤胎宝宝。那些一起蹲学校操场咬冰棒,看男生打球的日子好像才在昨日,哪能想转眼就长大,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孩。 就在感动时,突然思汝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广告理念。 周舒舒转头见思汝模样,走过去没好气地道:“季思汝你给我打住,我生的时候你就已经哭了一次,不要这会儿又给我哭。” 思汝吸了吸鼻涕,“没办法,年纪大,泪点越来越低。” “这有什么好哭的?” “不知咋地我最近总会想到过去,时光不饶人啊,转眼你两个宝宝都一岁了。” “还说呢,如果当初你和沉诺能成,估计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 一提到他,思汝一如既往选择逃避,随手取了桌上一杯看似果汁的饮料,一边喝一边道:“没有如果啦,都过去了。” 抿了一口饮料,思汝不禁皱眉,“这是酒吗?” 周舒舒茫然:“是吗?我不大清楚,饮料都是我弟帮忙准备的。应该是果酒吧,没什么酒精含量,你开车来了?” 思汝点头,耸耸肩笑道:“算了,喝都喝了,还挺好喝的,我等会儿再叫个代驾好了。” “等会儿我让我弟当你代驾就成,”周舒舒见有纪宸照顾两个娃娃,拉着思汝讲悄悄话,“我正有个大八卦要告诉你。” “什么?”思汝饶有兴趣。 自周舒舒成为母亲后,两人都鲜少像以前一样煲电话粥,今晚难得见面。 “陆以航,离——婚——了。” 思汝瞠圆眼睛,“不是吧,真的假的?他结婚好像……不到叁年?” 周舒舒斩钉截铁,“是真的,他妻子委托纪宸的律师行处理财产分配问题。” 思汝啧啧两声,“我当初看他俩结婚,还挺恩爱的。” “劲爆的还有,听说……这次是女方婚内出轨。” “哦嗬,”思汝脑袋一下乐开花,不得不说一句,“天道好轮回。” 周舒舒取了杯果汁与她碰杯,“苍天绕过谁!” 虽说幸灾乐祸不厚道,但这对她们来说着实是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陆以航当年和周舒舒谈过一阵恋爱,谁知这混小子脚踏两条船,思汝同周舒舒一起把他抓奸在床。而周舒舒也是过了好几年遇到纪宸后,才从这段恋情里走出来。 渣男不值得被同情。 两人聊得起劲,思汝越喝越多,醉是没醉,但安全起见,还是不能开车,于是周舒舒吩咐她弟弟做思汝代驾。 等电梯下来时,舒舒弟弟手机响起。 他犹豫要不要接,思汝没关系地摆手道,“先接电话,不急。” 舒舒弟弟走到一旁信号好的地方,接起电话。 思汝看着电梯楼层提示,叮咚到达。她摁住下去的按钮,看向舒舒弟弟的方向,似乎还没有讲完电话。 电梯门开启,她准备等等,同电梯里的人说声抱歉。 怎知瞧见电梯里的人,却生生愣住。 思汝眨巴眼,疑惑自己是真醉了还是眼神有问题…… 直到站在靠外位置的周伊汶唤她:“思汝姐,您要进来吗?” 另一边的Alex也朝她微笑。 思汝回过神,才确认自己没有喝醉,也没有认错人,更没有产生幻想。 她会想起沉诺是不奇怪,但幻想里多了一个周伊汶和Alex,就十分奇怪了。 第十二章 竟会这么巧地遇见,思汝瞧着他们叁人都着正装,还有另一位西装男士站在沉诺身旁,好像也是他的部下。不难猜想他们应该是刚应酬完,因为舒舒两个宝宝的周岁宴是在酒店叁楼的宴会厅举办,而这酒店往上几层就是餐厅。 思汝扬起客气的微笑,摇摇头道:“你们先下吧,我等人。” 说罢,她松开电梯按钮。 可刚松开,身旁有人又将电梯按钮按住,是舒舒弟弟,他一脸歉意朝思汝道:“不好意思姐,我有点事,可能……可能送不了你了。” “哦是吗,”思汝转头看他,“没事,我自己回也可以。” “真不好意思,我朋友那儿出了点事,我得现在赶去。这样,我跟你一块儿下去,到楼下我给你叫个代驾。”说着,舒舒弟弟率先走进电梯。 思汝想说不用麻烦,可弟弟人已经站稳在电梯里,她张了张嘴,也不好磨磨蹭蹭,扶了下眼镜跟着进去。 周伊汶往侧边挪了挪,思汝站在她身边。 舒舒弟弟还在道歉:“实在对不住,姐,要不是我朋友那边的事急,我就先送你回去了。” 思汝本就无所谓,忙道:“没关系,我理解。” “这酒店我以前来过,有个代驾公司我在这儿叫过,服务很好,准安全,你放心。”舒舒弟弟又道。 “嗯,好。”思汝努力去集中精神听他讲话,说话间不自觉将腰杆子挺直,直盯着电梯里的数字屏幕。 来的时候没在意,这会儿她觉得这电梯真慢。 电梯到大厅,思汝随舒舒弟弟的脚步先出,走了两步又回头,朝身后的人点了下头,Alex与周伊汶回以礼貌的微笑,他们一行是往相反方向而去。 思汝不由得松口气。 舒舒弟弟一边帮她叫代驾,一边焦急地处理信息,思汝见着,不禁让他有事先走。 “我其实没醉,喝的都是那些果酒,不用担心我,你尽管忙你的去吧。” “姐你真的一个人可以?” “是,”思汝笑道,“你快走吧。” “行,那你到家了,在微信群里说一声哈。”临走时,这弟弟还在不断说对不住。 思汝打从心里赞扬这位负责任的弟弟。 她在前台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忽然就想到以前她们家的季洲季沁还小时,也会在路口等着晚自习完才放学的她,说要送姑姑回家。 没一会儿,她就接到代驾师傅的来电,起身要走向酒店大门时,忽觉得一阵眩晕。 站着没感觉,坐下再站起,酒意就袭来。 但还好,醉意不是很强烈,思汝站原地稳了下心神,再迈步走出酒店,与师傅沟通自己的位置。 今晚碰酒属实是计划之外的事,所以思汝来时并没有叫酒店泊车服务,这会儿还得麻烦代驾师傅先去停车场把她的车开过来,正准备把钥匙交给师傅,思汝想想,还是决定同他一起走一趟停车场,顺便让风吹吹,散散酒气。 一路代驾师傅问了几句她的情况,思汝一边回答,一边跟在代驾师傅身后走,没有太留意路况。 快到停车场时,身后传来一阵喇叭响,思汝下意识往路一旁靠拢,熟料脚边的一个低洼让她踩空,她踉跄了下…… 被一双有力的手从后扶住。 思汝吓了一跳,往后看,不禁瞠圆了眼。 怎么?他什么时候在她身后?也是来取车的吗?那怎么只有他一人?一瞬间思汝脑海里闪过许多个疑问。 从他身上起开,思汝就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沉诺看着她,语气淡然,“有事同你说。” “这样……”思汝一时分辨不了他要说的事是好是坏,是急是缓,她想了想,看向舒舒弟弟帮她叫的代驾师傅,道:“那要不,师傅,您先去找找我车,把车开过来这儿……” “不用,”沉诺却打断,看向她的代驾,说道“不好意思师傅,代驾她不需要了。” “什么不需要?”思汝一脸纳闷,急急问他。 沉诺平静回道:“我正好有时间,我送你。” 思汝愣了又愣。 “钥匙拿来。”沉诺又道。 思汝更加丈二摸不着脑袋了,“你准备开我的车?” 沉诺颔首,“嗯。” 不是……思汝闻言,脸上浮现忧色,脱口就问:“你还会开啊?” 她原以为他指的“送”是让他的司机驾车接送,没想到他的意思竟要当她的代驾?这些年虽然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哪次见他在车里不是坐在后座,然后被人拥簇伺候下车的?她好久没有见过他亲自驾车了,所以她会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 沉诺睨她一眼,脸上酒醉的红晕明显,隔着眼镜也看得出她目光里的质疑,他挪开眼,冷声回道:“你放心,我不至于拿命来送你。” 思汝哦了一声,这她也知道,“可我的车……没那么好开……” “拿来吧。”沉诺朝她伸手。 思汝把车钥匙放他手心,见他径直走向停车场,脑子还懵着,转头又跟代驾师傅道歉。 代驾师傅嘴里嘟囔几句,思汝当他发牢骚,跟着也进去停车场。 走着走着又拍了拍自己脑袋,似乎也没有非要让沉诺做她代驾的必要,怎么稀里糊涂就把钥匙交到他手里了。他要跟她说什么事情?为什么早前在酒店里碰面时不说,是分开了才想到吗?有什么事是非得现在当面说?什么事呢?到底什么事?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防盗锁声响起,他先找到了她的车,打开驾驶座的门,调整座位。 思汝走向后座的位置,他调整好座位,直起身子看向她。思汝急忙解释道:“我那个……那个副驾的安全带坏了,所以我……我……” 所以我坐不了你副驾的位置。 思汝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干嘛要急着解释,他明明什么也没问。 解释太多余,显得欲盖弥彰。 沉诺倒是什么也没说,直接上车,思汝跟着打开后座的车门,坐在他身后。 坐下后,思汝寻思自己解释了也没有什么,她不必想多。本来正常情况下,出于普通的社交礼仪,她也应该为自己不坐副驾的原因做解释。 当然,她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或多或少,是喝醉了,才会脑袋这么不冷静,这么不清醒。 不能慌,不要慌,她在心里一遍遍这样警告自己。 他驱车出停车场,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她的车买了有好些年头,不止副驾的安全带,底盘也有些松散的老问题,虽然维修了几次,但让开惯好车的人来开势必会觉得不就手。 但奇怪,他开得很稳,思汝坐在后座觉得舒服安心,可能也是这段路面没什么颠簸的原因,思汝想。 其实她也不该对他的车技有怀疑,他以前就开得好。那会儿她挂了四次科目二有阴影,哭着不想再去驾校,就闹着要他当她一辈子司机。 “我不学了啦,一到考场我就慌!不管了,反正你会开就好,你好好开,我以后就坐你副驾就行!” 但分手后,她逼着自己去考第五次,竟奇迹般地一把过。生活就像个圈,你没能勇敢解决掉的事,它总会再来。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下,思汝才想起。 “我还没告诉你地址,”思汝道出自己公寓的住址,接着问,“你认得吗?等下得右转。” 他应了声嗯,淡淡地,听不出语气。 思汝抿了抿唇,想来他是认得路,便转而继续问:“你刚刚说要和我说的事,是什么?” 可她等来一阵沉默。她的角度瞧不见他的表情,她以为是她声音轻,正准备再问一次,见车子启动。 原来是绿灯亮了。 只听他道:“听母亲说,前些日子她在唯爱的慈善晚会上碰见你了。她说你陪了她坐了一晚,让她不至于太闷,要我一定找个时间好好谢你。” “啊?”思汝听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大太太说反了,其实那晚是我占了她一个大便宜,她捐的款,捐助人名声却给了我,拍下的那幅画也送来我办公室里挂着,这怎么被她说成是陪伴了......” 沉诺眉毛眼睛弯了弯,语气则淡然,“她向来疼你。” 思汝点头,大太太向来对她好,总是什么都说成是她的好,那的确像是大太太会说的话。 她叹气,“既然你知道,就不用把她的这些话放心上。以后大太太要再说什么感谢我的话,你听听就算了。” 不必像现在这样,真的这么隆重其事来道谢,当她的司机送她回家。 他不置可否,思汝一下意识到自己像在训话一般。 她时常这样,在侄子侄女面前,在公司员工面前,讲着讲着话态度会不自觉变得强硬,一时拗不过来。 但她转念想也罢,无所谓了,他如果不喜欢,也是好的。 “小沁她最近.......还有没有麻烦你什么事?”她问道。 “没有。”沉诺语气还是很淡。 “那就好,”思汝点头,“小沁下周就重新开学了,是Alex母校,听说这其中Alex出了不少力,这说起来要谢谢,我得谢谢他。” “嗯。” “也谢谢你。” “嗯。” 思汝转头看向窗外风景,不敢叹气出声。坐着太安逸,她有些想睡,要是能开电台听点歌就好,这样车内气氛不至于太凝重。 第十三章 路程不远,两人一前一后,相对无言,一路到公寓门口。 “就这儿。”爬过一段坡路,思汝指了指路边的一栋白色楼房。 这套公寓是私人民建房,不在小区内,她往日是把车子停在坡路下的一个收费停车场,现下她让他直接开上来,是准备把车给他开走。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开我的车回去吧,改明儿我再让人去沉氏拿车,你交代给Alex或Eva就行。” 沉诺看了眼她住的大楼,顿了一会儿,慢慢应好。 “再往前开一点就有可以掉头的地方,”思汝下车,“今晚麻烦你了。” 她把车门关好,隔着车窗向驾驶座内的他指了指往前行的方向。见他点头,她才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公寓。 思汝一边走一边在包里找门钥匙,有个小小身影则飞速掠过她身旁,先她一步开启公寓大门,然后以他小小的身躯挡着玻璃门,让路给思汝。 “季姐姐,进来吧。”原来是许太太那个可爱懂事的儿子。 思汝弯了弯眼睛,揉揉他头发,“谢谢你哦。” 她进门,再回头时发现车子已经从公寓门前驶过。 先把小朋友送到对门,跟许太太打了声招呼,思汝才回家,她麻利地开启钥匙门,开灯后急忙奔去阳台,往公寓楼下左右探望,正好赶上车子掉头,又从公寓经过,然后远去。 她在阳台驻足了好一阵,才回过神去给门口的那缸鱼喂食。 方才在车里明明疲惫感十足,如今回到来她却一点困意没有,她到底是有醉没醉。 思汝走去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家里佣人酿的一罐青梅,舀一颗放置杯中,再取保温瓶倒水时,瓶内却空空。她还是想喝点热的,给电热水壶插上电,煲了一壶水。 她倚在橱柜前,等着热水烧开。突然啪嗒一声,眼前光源消失,所有电器停止运转,本就寂静的房子变得更安静。 一瞬间,就好像回到那个婚宴大厅现场,那时灯也是这样,突然啪嗒一声全灭。 然后在黑暗里,大门亮起一盏聚光灯,欢迎新人入场。 约莫叁年前,鸿基集团的长孙公子陆以航大婚,可以说是城中的一桩盛事。婚礼在一座旅游岛上举行,浩浩荡荡办了叁天,第一日是婚前派对,宴请新郎新娘双方好友,第二日执行过门礼,第叁日才是正式婚礼,宴请各名流人士共庆喜事。 自四季珠宝成立初,思汝父亲就与陆藏鸿的鸿基商城建立了合作关系,思汝自然也接到了来自鸿基集团的邀请。 彼时舒舒已经遇到了纪宸,可思汝始终对陆以航背叛过舒舒的事耿耿于怀。 “去啊,为什么不去?包岛又包机的,这么大阵仗,你一定要去,带着我对两位新人最美好的祝福去!”周舒舒当时如是同她说道。 思汝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她也没有拒绝出席的理由,陆以航与陆佩兰还是姑侄,一层层的关系下来,这个面子是必须给的。但至于什么“最美好的祝福”,恕她难以做到。 但不得不说,看着新娘子走进宴会厅,思汝内心还是有点触动。那是个特别漂亮的人儿,在聚光灯下,她着一身纯白婚纱,脸上扬着甜美的笑容,在兄长的牵引下一步步朝陆以航走近。 那晚最令思汝感动的,其实是女方家长的祝词,新娘的父亲早逝,她的哥哥代为致辞。那句“从今以后你就多了个新的身份,成为别人家的新娘子,新儿媳,再以后,你还会成为别人的母亲,但无论你有多少个身份都好,有一件事永远不变,那就是你永远都是哥哥的亲人,家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思汝至今都印象深刻。 那晚后来,她喝了很多酒。 一喝醉,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一个人躲在大厅花园的某个角落里,看着岛上清澈的月亮,偷偷哭泣。 她想起了去世的哥哥嫂嫂,想起了那些童年时光,越哭越停不下来。 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迷迷糊糊之间,她就看见了沉诺,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笑呵呵摇头,她定是醉得太厉害。 他抱她回酒店房间,她悄悄许愿美梦不要醒。 美梦太温柔,他哄她不哭,替她擦眼泪,不停问她是不是胃病又犯才哭,她忍不住像以往每次难过一样,抱紧他,亲吻他,哭诉自己想念哥哥嫂嫂。 曾经日夜厮磨的熟悉感环绕她,她不是第一次梦见他了。 她是怎么脱掉彼此衣服?他是怎么把她弄得满身红痕?他们又是怎样纠缠到床上?忘了,她不记得了,她常常不记得梦里的细节,她的好记性只适用于现实生活里。 直至那根肉柱赤裸裸对着她湿润的穴口,剑拔弩张,她都还不愿醒。 是他一次次咬疼她乳尖,哑着嗓子不断问:“季思汝,你认清楚,认清楚我是谁。” 谁啊......她能允许谁碰她,又能允许谁进她的身子里? 沉诺,沉诺......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名字。 可她不敢叫他,她摇头呢喃:“不管,你进来,你进来……” 他却要她清醒,粗筋暴涨的肉棒执着不肯肏进她体内,思汝自己握住它,莽撞要往自己肉穴里塞,可她被他压着,看不见两人应该要交合的地方,性器磨着她肉缝,那圈突起的珠子蹭得她阴蒂生疼,越疼越痒。 思汝好难过。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大概害怕她意识模糊,稀里糊涂就与不认识的人交欢。 他以为她不认得他。 她继续纵容自己糊涂,拿他肉棒鞭笞她红肿的小豆豆,沉溺在他带来的快感里,任由体内热液翻腾得往外流。 他则埋首于她双乳,啮咬她涨得慌的奶子,弄得她上下都麻酥酥。 当他来到她两腿间,舔了舔她泥泞的腿心,湿润的喷洒进她花穴内,思汝的呻吟更是不能自抑。 他含住她的花蒂,一个劲吸吮,一只手指插进她花穴,往上勾在穴内进进出出,又塞进了一指,撑开又合拢。 思汝忍不住双腿要夹紧他的头,被他双手硬生掰开高举起。 最后他把舌头也戳进她体内,狠狠顶压,将她送向了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连连尖叫,思汝的水泄得哗哗,喷得沉诺满脸皆是。 她慢慢在高潮余韵间找回自己。 沉诺见她眼神逐渐有焦点,望着她的眼神里有期待,有克制。 “终于清醒了是吗……”他亲吻她额间,“这下认得人了吗?认得我吗?” “沉诺......”她自然是认得的。 他震惊了下,又自嘲地笑笑,“嗯,是我,是那个被你不要了的沉诺......所以,还让我进去吗?” 思汝眨巴眼,突然就推开他,翻身骑在他身上,湿黏黏的花穴就贴着他硬邦邦的腹肌。 “为什么不呢?”她回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了,不是吗?” 思汝想,就让她肆意一晚,痛痛快快沉沦一回。 说着,她掰开自己肉穴的两瓣,正对准他蓄势待发的巨棒。 沉诺凝着她,声音压抑怒意,“只要你情我愿,谁都可以?” 思汝心跳得好快,身子一直在颤抖,他的龟头硕大嚣张,他不帮她,她根本吃不进去,可还是要强装镇定地继续冷漠回答:“也不是,这种事当然要挑人的,不是谁都可以。” 她清楚得很,这种时候类似“谁都可以只有你不行“的话绝对不可以说,以他的心思,越是极端的回答和绝情的态度,越会惹他起疑。 “那我是不是得高兴,我还能被你挑中,是你心目中合格的一夜情对象?”他问,声音喑哑得让她心颤。 “嗯,”思汝违心地撒着谎,咬咬牙又与他道:“沉诺,你废话好多,一句话,到底要不要和我做?” 她话音刚落,他便抱着她屁股把她往下压,粗长的肉棒就这样贯穿进她体内,给了她答案。 思汝长吟一声,久违的被填充的感觉令她颤栗,她身子微微往后仰,一上一下自己动,双乳跟着荡漾起来,被他大手握住,揉在他手心里。 “嗯……嗯啊……嗯啊……嗯哈……”她喘得越来越急,只因那肉棒上的珠子刮着她穴里的嫩肉,引得她阴道频频收缩,没一会儿她就肏弄得两腿发软。 沉诺接力,强有力的大腿屈起,将她整个人拱起,扶住了她两条大腿,往上猛地冲刺,不停顶弄。 一下下,他撞得好厉害,好凶猛。 思汝承受不住,叫着叫着就哭了,满腔说不出的委屈都混着泪水与激情一并发泄。 沉诺不由得放慢节奏,坐起身,性器在她体内慢慢磨着,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温声问道:“怎么又哭了?弄疼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思汝抽泣着摇头,搂紧他脖颈,不敢让他看见她眼里的悲伤。 “没有不舒服......”她稳住情绪,继续道:“是哭你太没劲,一点也不爽……” 她太知道说什么话能伤他了,果不其然,他将她搂得更紧,撞击她的力度加大。 那晚他们换了几次姿势,直至筋疲力尽。那其实并不是他们最激烈的一次,却叫她好难忘。 …… 眼前突然又恢复光亮。 思汝从回忆里清醒,随即手机里传来物业群的道歉通知,原来是有层住户在维修,用电不规范导致公寓的总电闸跳闸,看到物业说问题已排查,她也放下心来。 等热水重新烧煮时,思汝恍然又想到今晚在舒舒那儿得到的广告灵感,忙拿起手机,拉了几个人建微信群。 第十四章 妇女节即将来临,作为“她经济”时代下的消费承载体之一,珠宝行业自然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做宣传。以往四季的广告创意都与其他珠宝品牌大同小异,早前市场和营销两个部门已经提交了几个方案,无非就是鼓励男生买件首饰哄女生开心,只是区别在活动内容上搞花样。 但这种“犒劳”、“奖赏”的宣传立意,思汝总觉得不妥,今晚舒舒和纪宸的相处则给了思汝一个启示。 舒舒在陆以航的伤害后一度对爱情失去信心,是纪宸一封封情书将她打动,到现在他都还坚持着时不时就给舒舒写信。两人结婚时,舒舒正好带着一个毕业班,纪宸便转来她的城市,作为一名擅长税务纠纷的律师,纪宸在原来的城市其实已经积累了一定人脉。舒舒生下宝宝后,纪宸就减少了接案子的频率,与舒舒一起承担抚养宝宝的责任。 可见女生获得真正的尊重,并不是通过礼物或甜言蜜语,女生地位的高低,也不是与礼物的价值画等号。礼物是方式之一,但真正的尊重是彼此平等与互相分担。在一段关系里,礼物固然要送,表达爱或感激都好,不要再用“犒劳”、“奖赏”、“安慰”这类字眼。这些词语的语境,似乎都在一段关系里把女生当成是弱者,默认女生应该做牺牲。 上周提交的几个活动方案都需要修改,思汝在微信群里简单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一看时间也不早,便让几个部门主管先做思考,交代群里的秦之时准备会议室等,明天上班后再就细节详谈。 次日会议开到尾声,就收到前台的电话,说是有位姓沉的先生来访。 思汝看了眼手机的微信信息,她知道是谁来,并没有马上结束会议,还是把该讲的讲完,交代几个部门按照新思路提交新的宣传方案。 回到办公室,不请自来的沉钰正在欣赏她墙上挂着的壁画。他只身前来,思汝能猜到他的来意。 “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叁哥。”思汝笑脸迎他。 “难得路过,就来见见你了。看你有没有空,一起吃顿晚饭?” 沉钰梳着时尚感十足的花轮头,一身浅金格子纹的栗色毛衫与褐色大衣,还戴了双无镜片的金边细丝眼镜,左手手指上戴了叁四枚银戒指,下身锥形牛仔裤卷起了一圈,搭配一双黑色马丁靴,显得整个人更高挑,不同于新年那会儿在慈善宴会见到的西装笔挺,是颇斯文的打扮。 这家伙也就只会在外观上捯饬自己了,思汝暗暗打量他,十年如一日,还是那个爱打扮的花蝴蝶。 “叁哥说笑吧,这个点午饭时间已过,离下班又还很早,你不会想……就站在这儿一直看我的画,然后等我下班?” 沉钰耸了耸肩顺着她的话道:“当然,我很乐意这样等你。” 思汝叹气,不再和他绕这种场面话的弯子,直接道:“我投降了,你是为了采访的事来的吧?”至今她也没有与他的Yolanda定下采访时间。 沉钰弯弯眼,点头,“我就是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忙?” “正如你所见,四季不比沉氏,就这么点规模,所以我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最近我秘书又请假,瞧瞧,连个给你端咖啡的都没有哦,”说着,思汝打开自己的抽屉柜,拿出两瓶罐装凉茶招呼他,“没有tea没有coffee,我办公室只有这个,不好意思,请你将就了。” 沉钰坐下,不介意拿走其中一罐,接着道:“只不过小小的一个采访,花不了你太多时间。” 思汝翻了翻自己的行程表,语气着实无奈,“最近是真的挪不开时间。” 沉钰又道:“真有这么忙?” 听这质疑的语气,思汝气不过,不禁冷冷回了句:“是,反正没你闲。” 沉钰闻言,愣是一怔,恍若回到以前被她怼到无话说的时候,不由得笑了下。 她以前尤其牙尖嘴利,特别是护着沉诺的时候。记得有次他不过同那小子说了句外套颜色有些老气,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接回了他句“你这穿得五颜六色,也不见得时髦到哪去”,弄得他自此不由得在着装上多加注意。 思汝不知他笑什么,想了个折中主意,“工作日是真的没办法,要不你问问你的Yolanda,周末可以吗?” 沉钰摇摇头,语气变得,“算了,真挪不开时间的话,我给你拒了就是。” 思汝推了一把眼镜,寻思他这玩的又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把戏,心想算了,打开电脑邮件,敲了几行字点击发送。 “我给Yolanda回邮件了,约在这周六下午两点半,不行下周再看吧。” 沉钰又笑:“那真是多谢你了。” 思汝摇摇头,直言道:“多谢不必,只是以后这种好差事,求叁哥你别再惦记我了。” 沉钰笑了笑,问起季洲季沁两个小鬼的近况,又问她最近在忙什么,有没有需要他的地方。思汝哪里会有需要他的时候,简单与他聊了两句,就准备送客。 但也就送到了电梯口,她并不打算送他下楼。 等电梯时,沉钰又说:“Carmen,我是说真的,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知道了。”思汝点头,没有放心上,熟知道他这话对多少女人说过。 将他送进电梯里,思汝回办公室,她的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邮件画面,这会儿仔细一瞧,她才发现Yolanda这封采访邀请的邮件还抄送了沉钰的工作邮箱,这操作挺耐人寻味的。 点开邮箱简介,沉钰的职衔是沉氏旗下影视文化公司的副总裁,堂堂一个副总,闲到为了一个学校采访来登门拜访,真是闲得可以。 另一边,她与传媒大学新闻学院大四学生的采访也落实了,Yolanda在回信中附上了此次采访的简介,摄影棚设在他们学院内,Yolanda诚意邀请她莅临参观。于是周六下午,思汝带上了秦之时,应邀到他们新闻学院。 第十五章 Yolanda提前在门口接待,领他们先经过新闻学院的播映室,有历届学生的毕业采访作品展示,一边参观,她一边介绍她们这次采访的情况。 “这次采访我们希望能借着妇女节这个时机拨出,在季总您之前已经采访了四位其他领域的女性领导,都是在各自领域有出色业绩的人物,我们希望通过这次采访,能给到职场女性更多的建议和帮助,让女性能勇敢争取自己的地位与话语权。 采访问题呢,主要会围绕这叁方面:女性在管理中遇到的困难,女性异于男性的特质对管理上的帮助,以及给更多职场女性的建议。当然,我们也希望,能听季总您分享一些四季珠宝上市过程中不为人知的故事。” 话语间,Yolanda讲话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秦之时一旁听着,也不禁赞叹:“不愧是传媒大学,对新闻学院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The Power of Women’s Leadership,在国内做这个主题,挺难得。” 思汝却没应,秦之时不禁唤了她一声,思汝才点点头,小声回道:“你说,如果我现在反悔,拒绝采访,不知道会不会被骂。” 秦之时怔了怔,啊?为什么?是哪里有问题,他不解,再看思汝已经被领进摄影棚。 进入摄影棚里,叁两学生正在布置,Yolanda简单介绍了棚景。秦之时随之进去,就见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学生两手提着两盏打光灯,没有看见身后来人,其中一盏灯头不小心就碰到思汝右肩。 很重的一下,能听见磕碰到的声音。 “季总,您没事吧?”Yolanda忙问。 打到人的男生也放下打光灯,连声道歉,思汝摇摇头说没关系。 同团队的另一名短发女生过来,帮忙拿起打光灯去布置。 他们的其他队友不禁打趣这一状况,跟那个打到人的男生说:“看看人女汉子菊姐多强!一人拿起两盏灯,轻轻松松,哪像你啊,娘儿们唧唧,太弱了,要多锻炼!” 是再平常不过的打闹,思汝闻言,却不禁微微皱眉。 秦之时瞧见,没来得及多问,就见Yolanda领她就座,给了一份采访稿。 “季总,这是等会儿会问到的问题,不过我们采访是座谈形式,很随意,不会完全照着这个问题顺序问,如果过程您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打断我们。”Yolanda说道,又看向秦之时,“然后跟您采访时呢,因为我们还想录制一些关于您员工对您的评价,所以待会儿还得麻烦这位先生接受我们一个几分钟的采访。” 思汝接过采访稿,翻了翻,趁Yolanda走开的空档,又问秦之时:“装肚子疼行不行?” 秦之时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说要拒绝采访的话,不是玩笑。见她看着采访稿上的问题眉头皱得深深,他不禁问:“为什么?这采访稿的问题不行?” 只见她点了点头又摇头,抬头环视了一周摄影棚,好一会儿像终于做出决定,放下采访稿,起身跟秦之时挥手,“走吧。” 秦之时屁股还没有坐热,拿起思汝放下的采访稿翻了翻,百思不得其解,在进入学院到摄影棚这短短二十几分钟里,究竟哪里出错。 不解的不止秦之时一人,当思汝走去Yolanda面前告辞,在场见证的无不疑惑。 “实在对不住,我知道都已经来了才决定不采访,很不厚道,今天你们的场地、人工、耗材等费用,我愿意赔偿。” Yolanda急急问:“季总……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到位,还是您不舒服,我们可以等……” “不是你们的错,你们的采访挺有意义,”思汝面带歉意,斟酌用词,“都怪我之前太忙,没有事先和你们拿采访问题,让你们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我这边,我很抱歉。但这个采访话题和我想象的有些偏差,本身我对男女差异的话题就有些敏感,所以采访稿上那些问题,我都没有答案。” 思汝想,这时候终止,希望会比采访结束她才反悔要好,或许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她和秦之时走出新闻学院,Yolanda又急忙忙追出来。 “季总,我实在不明白,您所指的偏差是什么?是我们的话题出错了?” 思汝看着她精致又朝气的脸,想了想,缓缓道:“不是的,你们的出发点,追求平等没错,很有意义,女性领导力量这个话题也很好,女性的能力与责任可以做到与男性一样的事,这是毋庸置疑的。我所说的偏差,是你们的问题与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Yolanda眉头拧紧,想不通。 “或许这么说吧,在我看来,当你们把领导力用性别去区分时,就已不存在平等了。”思汝不由得把原本不准备说出的观点说得更浅白,“你们采访稿里,几乎每个问题都把女性的特点与男性分开而论,比如有一点提到,男领导有野心,好斗争,女领导则更有同理心,更擅长发掘人优点,所以女性在管理上有女性独有的天生优势,我不认同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些差异,不应该是性别差异,而是性别歧视所导致的差异。” Yolanda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思汝从她脸上看不出她是否理解或认同。 她想了想,看向身旁的秦之时,拍拍他胳膊跟Yolanda介绍道,“我给你举个例子,他即将转去市场部,但因为我原来的女秘书请假,他暂代她的工作,在这段期间,我发现他做得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好,想事情很周全,面面俱到,心很细。可在很多人印象里,细心、想法周全,这些是女性才有的优秀品质,为什么呢?反过来同理。凭什么夸奖一个人有力气,就是女汉子很man,而‘娘儿们’这些女性词汇则成贬义?是男女之间有差异吗?不是的,是人与人有差异。” 突然被夸的秦之时愣了又愣,想起这两个词是刚刚在摄影棚里那班学生的对话里出现。 思汝担心自己的长篇大论会让年纪尚轻的Yolanda觉得被否定,忙又补充道:“当然,这些想法已经成为日常,要改变很难,我以前也犯过这样的错,我现在学着纠正自己。你们也做得很好了,我很期待你们的节目,也期待有一天,你们能为女性做一档完全抛开“女性”这个定语的访谈节目。” 终于,见Yolanda点了点头,思汝松了口气,也不敢再多留,生怕还在摄影棚里的学生气不过,出来揪她进去重新录制,再说了两句鼓励Yolanda的话后,与秦之时匆匆离开。 路上,思汝又与秦之时道歉,“不好意思,浪费了你一个美好的周六。” 秦之时走在她身边,摇摇头,“不会,季总今日一番话,我受益匪浅,就是我有个问题……” “嗯?” “你夸我那段,是真的吗?” 思汝笑了下,点头,“当然。” 秦之时也跟着笑了笑,“其实我还有其他想法,之前您想修改妇女节的宣传方案,不如就从「消除刻板印象」这个角度切入,如何?” 思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怀欣慰:“不错啊,秦之时,开始有归属感了,会时时想着公司的事。” 秦之时眉毛一挑,“我一直都有。” 思汝继续走,接着说:“昨天下班前,叶菀有给了我一个初步的方案,她想拍一组广告,从不同女性形象入手,与四季各款首饰相结合,跟你所说的「消除刻板印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吗……” “下周上班,可以把你的想法跟叶菀讲讲,看看一起怎么把这个广告做好。” “是,季总。” 秦之时跟上她的脚步,恍然发现,他最初对她也有一定的刻板印象,却不曾想反过来,他的优点都有被她看在眼里,进入四季以来,无形之中她好像给了他许多机会。 或许他也应该消除对她的刻板印象。 *** 然而几天后,随着杨安琪销假归来,思汝提醒他可以把转岗手续提上日程了,秦之时才突生不舍。 秦之时找了借口,“我看安琪最近情绪好像不大稳定,她爷爷去世的事情对她打击挺大的,我可以再留一段时间。” 思汝没有多想,确实杨安琪回来,失魂落魄的,发邮件不带附件,订错会议室时间,写错会议纪要数字等错误屡见不鲜,就应允秦之时再多留一段时间。 第十六章 杨安琪家里出事,作为她的直属领导,思汝多多少也了解。作为过来人,她也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这天一早,天就像没亮过似的暗得厉害,开始下起春雨,潮湿天里人的情绪也容易发散。 例会上的投影屏幕出现了些故障,一直在闪动,思汝看了眼杨安琪,示意她去看看怎么回事,后者却在发愣,心思不知飘向何处。 思汝不由得开口,在众人面前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在身旁其他人的提醒下去处理。 散会后,思汝问她怎么回事,杨安琪低着头抱歉。 “这是你这些天第几句对不起了?”思汝没有发怒,但声音很低,“我能体谅你刚失去亲人,但如果情绪没有整理好就继续请假,不要上班,来上班就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上。” 会议室门口,季总责备的声音传进进出的人耳里,纷纷低头警惕地避过。 杨安琪瘦瘦白白一张脸,妆容下还是隐约能见眼睛里的疲惫,她咬咬牙点头,跟思汝保证没有下次。 到中午时,雨停了一阵,思汝趁雨停去楼下咖啡厅买了个便餐,上楼时瞧见杨安琪一人搭乘上天台的电梯。 这栋大厦27层,四季珠宝在13层至24层办公,为了分流,到达不同楼层有不同的电梯,而通往顶层天台的只有一台电梯。 思汝回到办公室,放下便餐,想了想,心有些慌,又出门上天台,上去瞧见杨安琪只是站在那儿吹风,才放下心来。 本准备下楼回去,大风一吹把没关好的铁门刮得哐哐响,杨安琪寻声看过去,便瞧见了她。 “季总。” 思汝这会儿只好转身,走到她身边,“这儿的空气还不错。” “刚下过雨,风还比较大,平日有时没什么风,我还会在这儿吃饭。” 思汝点点头,“放空自己,挺好的。” 杨安琪斟酌了下,不禁又道歉,“对不起季总,我会尽快……不,我不会再让情绪影响工作的。” 思汝轻轻嗯了声,默了一会儿,柔声道:“我相信你可以。” 杨安琪重重地点了下头,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声音忽地又变得脆弱,“可就是有时候……想念它控制不住……” 思汝叹了声气,“我们总要学会分别。” “我知道……”杨安琪垂下眼,“那天看着爷爷火化,我就一直让自己冷静。直到看着爷爷火化后被推出来……” 她停下,沉重地呼吸着。思汝不由得看向她,握住她的手。 “原来人火化后不是一堆灰,那是还很完整的骨架……那个颜色是很透亮的白,我就那样看着,就在想……去年过年时爷爷还催我怎么不带个对象回去,那时候他还很健康,怎么突然就查出食道癌,住院,他生前最喜欢吃虾饺了,我们一直骗他好起来就带他去吃,可到最后他什么也吃不了,慢慢在病床……那天他们都夸爷爷的骨头好,骨头健康,可他们最后还是要把骨头放进骨灰盒里,敲碎骨头的那一瞬间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没办法好好地说一声再见。”不知不觉,杨安琪眼泪流了下来。 她的哭泣越来越急促,像隐忍了很久,忽然爆发开,一发不可收拾。 思汝掏出纸巾递给她,轻轻拍着她后背,无声地听她宣泄难过。待她慢慢冷静下来,哭泣声变小,思汝才缓缓开口。 “生命就是这样,两手空空地来,孑然一身地走,无常又平常,”她认真地看着杨安琪,“所以在世的我们,更要学会体验这个过程,有遗憾不是坏事,难过也没有错,不能说再见很正常,人生百态,我们都要好好体验一遍。” 纸巾用完了,思汝只能用手轻轻擦掉杨安琪脸上的泪痕,“没关系的,哭出来,大声哭,哭过了,就把想念放心里,继续好好地体验人生那些……不知道还有多少才算完的酸甜苦辣。” 杨安琪泪眼模糊,一个劲地点头,思汝不由得抱了抱她,轻轻跟她说句加油。 忽然雨又细细微微下起来,两人赶忙收拾心情下楼。 电梯里杨安琪已平静下来,感激地看了又看思汝,见着她淡定又温柔的侧脸,不禁开口,问道:“季总……当年,您哥哥嫂嫂去世,公司一团乱的时候,您也是这么坚强的吗?” 思汝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也难过了好一阵。” 杨安琪又问:“那……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思汝淡淡一笑,含糊其辞,“总要往前走的。” …… 那年,她其实根本没有时间让自己难过。 意外来得太突然,飞机失事,抢救无效,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除了在医院听医生说certified那瞬间崩溃了以外,大半月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时正值她毕业答辩,同一时间,她在两座城市奔波,办理死亡手续,发讣告,办丧礼,选墓地,落葬……那会儿身边的有心人都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她却一一回绝他们的好意,这些事怎么能假手于人。 但她到底不是全能的,也多亏沉诺一直在她身后默默地相助。 悼念仪式举办那天,也是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一点一滴都像落进人心里一样。 每一位前来吊唁的亲友经过她身边,都会跟她说一声“节哀”,尽管她看上去并没有太悲伤的模样,与彼时还年幼大哭不停的季洲季沁相比,她的悲伤太平静,就只是站在那儿,礼貌答谢各位来宾。 甚至在悼念仪式结束,季洲季沁哭累了,闹着不肯跟佣人张妈先回家,她还朝两个小孩发了一顿脾气。 “不回家,以后就都不要回了!”就是这一天开始,那个会带他们吃喝玩乐的思汝姑姑不在了,变成了只晓得发脾气教训人的长辈。 她领他们去坐车,赌气的季沁不让她牵手,一个人抱手,气呼呼走在前头,外头下着雨,思汝举伞跟在她身后,而季洲虽然让她牵手,却也叁步两回头。 一直到车子面前,思汝严声吩咐他们上车坐好,跟张妈先回家,思汝替他们系上安全带,准备回去收尾时,听见季洲叫她一声“姑姑”。 思汝回头,“怎么了?” 季洲声音越来越小,“爸爸妈妈……以后都不跟我们回家了吗?” 雨声打在伞面,凄凄清清,放大了把思汝的沉默。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有时比任何回答都更掷地有声。 他们两兄妹生于同一年的年头与年尾,情绪有时就像双生儿一样同频同率,只不过妹妹季沁外向聪明,哥哥季洲则内向敏感。在思汝长久的沉默之后,先哭的是季沁,然后季洲也抽泣起来。 不同于在灵堂时受悲伤气氛影响所致,这会儿两人的哭泣,像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是分别,什么是永远回不来,悲恸而响彻。 思汝无法再待下去,哑声让张妈好好照顾他们,关上车门一个人回到灵堂。 她在阶梯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替她送各位宾客去素菜馆就餐的沉诺回到她身边。 “刚刚就在这里,小洲小沁不肯跟张妈走,我忍不住凶了他们两句。后来送他们上车,他们问我,是不是爸爸妈妈以后都不回家了……”思汝眼睫微微颤动,不敢看向沉诺,“从小到大,大家都夸我聪明,我记性好,只要我看过的,听过的,我都能完完整整地还原出来。” 沉诺痴痴看她,眼里无不是心疼。 思汝缓缓抬眼,“可这有什么用,我去哪里还原一个爸爸妈妈还给他们……怎么办啊,我去哪里还原他们的爸爸妈妈啊……” 到此时此刻,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最亲昵最信任的人面前,痛哭得像个小孩,嚎啕着对不起小洲小沁。 沉诺将她拥在怀里,不敢用力,像怀拥一件珍贵宝物,感同身受她沉重的悲伤与无奈。 那段“生命就是如此,无常又平常,没关系,大声哭,哭过后就把想念放心里”的话,就是他曾经对她的安慰,他说,“只要想念在,人就在。” 后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她跟前,最初的打算,他本会在她毕业典礼那天与她求婚。 但那会儿他说,他想提前,陪伴她走过她的逆境,分担她的悲伤与痛苦。 “我沉诺,今后愿意陪季思汝走过余生,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贵,快乐悲伤,不离不弃,终生不渝。”他的誓言,一词一句,哪怕是一个停顿,至今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又问:“季思汝,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至亲,用一辈子去践行对你的承诺?” 思汝泣不成声,点着头应承,而后他为她戴上那枚戒指。 所以她常说自己是幸运的,妈妈是生她时候难产去世的,爸爸走的时候她才五六岁,并不懂死亡的真正意义,是哥哥嫂嫂陪伴她成长;到哥哥嫂嫂走的这年,她以为自己从此再无依靠,原来还有他。 …… 可后来,她却狠心把这样的人,连带那枚象征至亲至爱的戒指,一起丢了。 第十七章 下午时候,思汝觉得头重重,打了四五个喷嚏,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她抵抗力不算弱,但有时休息不够就容易伤风,加上中午在天台吹了风淋了雨的缘故。不过这些小毛小病也不打紧,等晚点回家喝点感冒冲剂就可以。 然则快到下班时间时,她却接到了电话。 看见“沉钰”这个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心下一沉,暗道该来的总会来——拒绝Yolanda采访那天起,她就预料到会有被他秋后算账的这天。 她做好心理准备,接起电话,一如既往唤他“叁哥”,明知故问他为什么有空打来。 沉钰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又有事想找你帮忙,你应该……不会马上挂掉电话吧?” 思汝颇意外,竟不是找她算账来,而是另有他事?她顿了下,便回道,“只要不是那种……不能推却的好差事,叁哥但说无妨。” “那么,赏脸一起吃个晚饭?” “啊?”思汝搓了搓鼻子,“今晚吗?” “嗯,”沉钰道,“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 思汝惊讶,处理完手头上工作后下楼,就见沉钰倚在车前,见她下来,率先为她开副驾车门。 车上,思汝的心七上八下。她不担心擅长风花雪月的沉叁少挑餐厅的品味,她担心的是他这么客气是要请她帮忙何事。 虽然她有拒绝的权利,但有Yolanda一事在先,这回再拒绝得想个好借口。 换做以前,她一定要说他,沉钰你自己的事不会自己做吗,成天找人帮忙!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很生疏,说话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 他带她去到一家不起眼的地库餐厅,位置偏但别具一色,从楼梯到北欧风格的墙面装饰,都有中世纪北欧的风味,餐厅主厨则是来自丹麦哥本哈根的星级厨师。 沉钰订的位置靠近一片小花园,风景正好,他为思汝挪开椅凳,邀她入座。但思汝正伤风,恰恰想避开通风的位置。 思汝就座后,稍稍把椅子往通风的反方向挪了挪。 沉钰注意到,不禁问:“怎么了,位置有问题?” 思汝扶了下眼镜框,“这儿……风有点大。” “来,坐这边。”沉钰起身,与她换位置,这时他也发现了,她讲话声音有些奇怪,“感冒了?” 思汝点头,“不要紧,还是说回你的事吧。” 沉钰淡看着思汝淡笑了下,“这事对我来说很伤脑筋,但给你,应该不算难事。” 思汝眨巴眼,让他直说。 “过两天就是父亲与大妈结婚的叁十五周年晚宴,礼物方面,我至今没有头绪。” 思汝闻言,不由得笑道:“这就两天后的事,你才准备?” 沉钰自知麻烦,语气有些无奈,“要知道我往年送的,不是被爸嫌弃就是被大妈转手捐出去,今年想尽量送个不招人嫌的。” “这么费心思,不怕二太太生气?” “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妈思想变得很快,跟大妈的关系好得像亲姐妹,这次也是她千叮万嘱,让我多上点心。”沉钰说着,又看向思汝,“所以我思来想去,大妈那么喜欢你,找你来参详下送什么礼物,准没错。” 思汝了然,“但我也拿不准大太太的喜好,而且是送给两个人的,我只能说建议仅供参考。” “我已经有了几个选择,”这会儿前菜已上,沉钰便道,“先用餐吧,边吃我边给你讲讲,你再看哪个好。” 思汝点头应好。沉钰说起上次叁十周年珍珠婚他送的黑珍珠,把思汝给乐得,他们不由得讲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气氛一度融洽,最后沉钰还为她点了一壶暖汤,佐以恒温的黑色小石子,让她的胃着实舒服了下。 只是一餐下来,沉钰只字未提Yolanda,还是思汝最后忍不住,在同他走去停车场的路上,先开口说起。 “对了,叁哥,Yolanda的事,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我言而无信,很抱歉。” 沉钰笑了笑,“其实是我不对,我早看出来你并不想参加这个访问,若不是看在我关系上,你也不会答应。” 他这么一说,弄得思汝更不好意思。那之后,Yolanda其实还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写上她新的见解,并表示会就思汝的建议修改节目。思汝于是又说道:“说实话,她们那个节目还是挺有意义的,Yolanda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叁哥的眼光不错。” 沉钰顿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她,道:“我跟她分开了。” “啊?”思汝愕然。 “不要想多,”沉钰像看穿她想法,“是在你采访之前,我们和平分开的。” 思汝有些困惑,他上门来请她去采访与她接受采访之间,好像相隔没几天。不过再想也不奇怪,花心大萝卜沉钰可是个换女朋友可以换上头条的人物。 也好,Yolanda那样漂亮又上进的女生,就不应该被这个花心大萝卜糟蹋。思汝想着,又听沉钰问: “Carmen,要是我想……再麻烦你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 “什么?”思汝警惕的眼神看过去。 “两天后的晚宴,能邀请你做我的女伴吗?” 思汝一听,猛摆手,大太太最反感她和沉钰来往了,要是当晚见她与沉钰走近,必定会生她的气,“叁哥别说笑,以你的魅力,还怕这两天找不到合适人选做女伴嘛。” 沉钰唯有笑笑作罢。 走了两步,快走到停车场门口时,思汝突然又问:“叁哥,你到时几点去。” “如无意外,应该六七点。”沉钰回到,扬了下眉,“怎么,答应了?” “不,我要避开这个时间段去。”思汝笑了下,“开玩笑,还记得有次你牵了个影后,一堆记者跟在你们身后拍照。” 沉钰拿她没辙,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她转过头捂住鼻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思汝一边拿出纸巾,一边道歉。 沉钰见状,想了想,让她等等他,他去去就来。 思汝见他转身跑向餐厅那边,疑惑不解,而站着等有一会儿,风吹得她头有些晕,这时让她撞见熟人。 沉钰是跑回餐厅,询问最近的药店在哪里,然后又赶去药店买了经典的白加黑药片,枇杷露,伤风感冒冲剂,又问药店店员哪些感冒药快效不伤身,一并买下。 可等他再回到停车场门口,却见不到思汝人。 思汝其实几分钟前就已经给他发了信息。 「叁哥,正巧碰见我邻居一家,我搭他们顺风车先回家了,这样也不用麻烦你绕远路送我了。谢谢你今晚的款待。」 沉钰看了眼手上的一袋药物,自嘲笑了笑,随手放在路边,任路人捡去。 *** 沉仕平与原配陆佩兰结婚叁十五周年纪念晚宴,就在沉家大宅前院举行。陆佩兰希望不铺张不张扬,只邀请些许亲朋好友来相聚。可沉仕平说到底是偌大沉氏集团的执行董事,不少商界人物都拨冗出席,携眷祝贺。 思汝只身前来,低调行事,就盼着快些把自己的礼物交到大太太手里,然后找机会早点回家歇息。她的感冒还没好,鼻子已经塞了两天,可难受。 第十八章 这前院的宴客厅明显是这几年有翻新过,思汝印象里,整座沉家大宅的园林色彩都极重,处处缀以香山红,赭石色,苍劲绿,写意奢华。现在风格则增添了不少现代元素,尤其端景台那面净白屏风,在光影投射下竟展现变化的四季山水宏景,科技感与空间感十足,让人叹为观止。 沉家年轻一辈都先后搬出这大宅子,也不知是谁这么有雅致去捣腾。 还好地方格局变化不大,思汝没一会儿就找到今夜晚宴的两位主人,这会儿他们正举杯与贵客谈话,思汝便等在一边站着待适当机会。 只这么看着沉仕平与陆佩兰,真是一对情深伉俪,叁十五年仍恩爱如前,前提是忽略沉仕平另外的两房太太以及背后不知有多少的秘密情人。 沉仕平的五官底子是十分优越的,英挺深邃,哪怕如今唇上有青须,年过五十,梳个油头仍神采飞扬,也如他自己在一些人物访谈里所自耀,男人如酒,越老越醇。 但每每看到这样的访谈,思汝就觉得要吐,一把年纪还不知稳重,细想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沉氏天下是老爷子沉缁福打下的,如今则是沉诺在巩固,他却能坐享一切,还娶了叁门出身名媛的贵太。 老爷子沉缁福有两子一女,长子沉仕通沉迷科研,无心商场,根本不把沉氏的生意放眼里。沉老爷子偏偏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封建老思想,便让沉仕平捡了沉氏这个便宜。后来看沉仕平实在庸庸碌碌,毫无作为,孙子也开始能独当一面,就让沉仕平当个有名无实的董事。 而沉仕平的叁房太太四个孩子里,长得与他最相似的应该是性格一样风流的沉钰。沉诺像他生母多一些,沉莹则像他们爷爷沉缁福。至于叁房……叁太太是卡塔尔王室贵亲,并不屑跟沉仕平来这里生活,带着小女儿留在卡塔尔当他们的贵族,思汝也只在照片见过她们母女,混血公主,甚是标致。 可沉仕平有多风流,带给下一代的竞争就有多惨烈。沉诺小时候因为出身的事,被他大伯两个儿子嫌弃,又被二房沉莹沉钰欺负,这些过往,要究其根源,都是沉仕平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的错! 思汝眯眯眼,把一块糕点当做沉仕平吞下肚泄恨。 但她感冒未愈,吃什么都乏味,不一会儿见围着他们的人比较少,准备走过去。 有两位来客则先她一步向沉仕平与陆佩兰献礼。 Alex与周伊汶献上一块独山玉,说是两人小小心意,请沉先生与沉大太太笑纳。 沉仕平见状不禁问:“他就派你们两个来而已?” “沉总一来就被沉老叫去书房,等忙完,他会亲自下来向两位祝贺。”周伊汶脸上挂着得体笑容。 沉仕平让人把礼收下,笑了两声,态度难分喜怒,“他还真是忙啊。” 陆佩兰看了一眼礼盒,眼色却冷了下来,“独山玉一向以绿为尊,这白里透粉的玩意儿又是什么名堂?” 闻言,Alex与周伊汶面色一滞,顿时哑口,就在他们不知如何应对时,有人上前替他们解围。 “这想必是有‘芙蓉红’美誉的红色独山玉吧,独玉见红,价值连城,好的红色独山玉色泽通透,质地细腻,这块独山玉又是以芙蓉花型作态,如此娇艳的色彩与形态,叫我好羡慕呀。”思汝看向两位主人家,分别叫了声沉伯伯与大太太,又接着道:“不过这些事,我想一向爱玉懂玉的大太太一定比我还了解,想来是大太太今晚心情颇佳,拿点问题让两位后辈长见识,怪我嘴快,仗着自己算个行内人,懂点学问就卖弄。” 陆佩兰一见是她,面色也缓和,拍了拍她手背。沉仕平也哈哈一笑,直道“阿汝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伶牙俐齿”,气氛融洽许多。 Alex也是个知情识趣的,接着思汝话头夸赞陆佩兰:“论懂玉,我和Eva自然不如大太太您见多识广,就是见大太太气质如玉,一点小心意,祝两位相敬如宾到永远。” 思汝随即也送上自己准备的贺礼,是一对纯金筷子,没什么新意,可每年无论节日大小她都有送礼给大太太,什么礼物都被她送遍了。这下在独山玉之后,她只能让沉仕平与陆佩兰两位别嫌俗气。 陆佩兰摇头:“不用费心思搞那些花里胡哨,真心祝福就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Alex与周伊汶互相看了一眼,笑笑不做声。在沉仕平与陆佩兰走去招呼其他客人时,Alex不禁双手合十向思汝道谢。 “多亏师姐你出现,哇,这大太太凌厉的眼神真是堪比股市一路飘绿,我刚刚背后冷汗唰唰。” 思汝笑道:“没那么可怕。” 周伊汶听出她鼻音浓重,不禁关心地问:“思汝姐,您感冒了?不要紧吧?” 思汝摆摆手,“没事,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鼻子还有点塞。” 叁人闲聊一阵,陆佩兰又差人来叫思汝,让思汝陪她去换件等下跳第一支舞的礼裙。而周伊汶也因识得外语,被沉仕平叫去与他招呼几名外宾。 陆佩兰也注意到思汝的感冒,上楼梯时问思汝身体情况。 思汝叹气,“不小心淋了点雨,但快好了,大太太不用担心。不过等会儿要是可以的话,看完您第一支舞,我想先回家去睡觉了。” “你啊,抵抗力太差了,让你休息日有空就陪我去爬山,还一直说忙。” “好,我之后有空会的。” “希望不是又在敷衍我吧。” 思汝笑笑,忙说不是。经过二楼时,听见里头书房传来一阵硬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就听沉老爷子一声中气十足的吼骂。 “孬种!” 陆佩兰看向书房位置,摇了摇头,似乎知道房内被骂的是谁,但却不以为意,继续上楼。 思汝却心下一沉,想起Eva早前好像提过,沉诺被他爷爷叫进了书房……踏上叁楼时,不由得悄悄回头,心思乱成一片。 她没有猜想错,书房里,沉缁福正对沉诺大发雷霆。 “先是航城新区,再是康山开发计划,这短短两个月你就让陆藏鸿占了两个便宜,你还不如直接把整个沉氏拱手让给那个老狐狸!”沉缁福拄杖戳地,声声盛怒。 沉诺弯腰拾起地上砸成两半的砚台,放回书桌,语气不紧不慢,仿佛刚刚被砸那重重一下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合理合规的商业合作,多一个合作伙伴,多一份投资,少一份风险,这对沉氏没有坏处。” “你别给我来这一套!”沉缁福站起身,一巴掌朝他重重打去,”沉诺!你要记住你姓沉不姓陆!这么多年,陆藏鸿那老狐狸认你做外孙了吗!你别巴巴去讨好人家,到头来两边不讨好!” 沉诺低下头,眼神忽明忽暗,“爷爷放心,我当然记得自己是什么人。” 沉缁福哼了声,“孬种!没用的孬种!” …… 思汝完全不知书房里的状况,陪陆佩兰回房后,担心得几次分神,没有听清陆佩兰讲话。 扶陆佩兰下楼时,陆佩兰讲了她两声,她才回神。 “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感冒严重了?” 思汝只好说是,含糊说自己头有点晕。 “等会儿别开车了,我让老郑送你。”老郑是大房的专属司机。 “我今晚也没开车来,就谢谢大太太了。” 说话时来到二楼,她想再看一眼书房,却不料正好见那人与沉老爷子出书房门,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梯这边,与她们撞个正面。 “老爷。” “母亲。” 陆佩兰与沉诺先后叫人,思汝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落在沉诺身上,瞧他半边脸上有明显被扇打过的痕迹,她眼眶霎时温热。 但她反应迅速,咬紧牙收拾起情绪,跟在陆佩兰之后唤沉缁福一声“沉爷爷好”。 沉缁福看她一眼,颔首,又与陆佩兰道:“我困了,就不去前院凑热闹了。” “老爷身体要紧,您早点休息。” 而后陆佩兰与思汝让道,沉诺搀着沉缁福回房。 两人擦肩而过,没有一分对视,也没有一声问候,生疏得不似从前。 “你爷爷怎么又打人啊!他知不知道家暴是犯法的!” 以前帮他冰敷擦药时,她就常常骂他爷爷是个暴力狂,怪老人。 她第一次来沉家是四五岁时,那时候爸爸刚创立四季珠宝没多久,期盼能与沉氏旗下的商城合作,多次携礼登门拜访,虽然最后合作没谈成,但大太太喜欢她,她又与沉莹玩得来,便时常来沉家做客。 那会儿沉诺还不是大太太名下的儿子,沉莹跟她介绍那是沉仕平外边的野种,不让她跟他玩。大概就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沉家所有人都不把他放眼里。哪怕到他17岁开始进入沉氏学习,能做出漂亮的策划,他爷爷还是会因为一个其他项目的失败而迁怒于他。 她以为,如今他已经这么能干,替沉氏拿下的战绩是一桩接着一桩,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再出现了,怎么会,怎么会…… 在沉仕平与陆佩兰跳第一支舞时,思汝还是见不到他下楼来。她思来想去,忙跑去厨房,找到以前相熟的一个佣人,吩咐送些冰块毛巾,到沉诺房里。 “要是他问起,就说是大太太吩咐,不必提我名字。” “知道了,阿汝小姐。” “多谢。” 思汝忧心忡忡,完全没注意到,在她走后,恰好经过听见对谈的周伊汶截住佣人,接过托盘。 “我正好去找沉总,让我送去就好。” 第十九章 四楼,周伊汶敲了敲门。 待房内主人一声“进来”,她才推门进去。 就见沉诺西装外套搁在座椅上,他人正站在镜前,手执一条深蓝领巾,绕在颈部。 “大太太让人送来这些。” “放桌上吧。” 他转头看了一眼东西,淡淡说了句,又专注在系领巾上。 周伊汶瞧着,一边走向他,一边将落在前胸的长卷发别到耳后,弯唇道:“沉总,让我来?” 沉诺心情有些烦躁,便转过身让她来弄。他看向桌上托盘里的东西,又问:“那是大太太让送的?” 周伊汶答是,瞧着他衬衫最上两颗纽扣解开,知他想做小围巾的打法,开始专心系起。沉诺高,她穿着高跟也只到他喉结处,这会儿的距离能清晰感知他健壮的胸肌与宽广的肩线。 她尤其佩服他的自律和毅力,无论每日多忙,都坚持晨跑健身,有时为了赶上工作进度,与他汇报工作的职员还要跟着他一起跑,对他的身体指标,周伊汶掌握得比他自己还清楚。 当她系到一半,微微抬眼,这才看见他侧脸的红印子,一下便愣住,眼里浮现心疼。 沉诺见她磨蹭,低头看她一眼,周伊汶一袭抹胸红裙,从他角度,入眼就是圆鼓鼓的两团白嫩,他不由得微微蹙眉,扯掉领巾阻止她继续的动作,“算了。” “对不起,沉总。” 沉诺摆手,自己系上衬衫纽扣,他原想拿领巾掩盖脸上的伤痕,但其实作用并不大,他也不介意了。 他又问:“楼下怎么样了?” “正进行着您父母亲的第一支舞,”但周伊汶知道他想听的自然不是这些,又继续汇报到场祝贺有哪些重要人物,从政界到商界,把他当前最关心的两位放在最后提及,“至于鸿基集团,陆豫信与他夫人到了有一阵,陆老说是人在外地,赶不回来。汤居集团则是汤铭瑄汤总亲自来了。” 沉诺点点头,拿起外套穿上,准备下楼去。 “沉总,”周伊汶却叫住他,欲言又止,看着他脸上的伤,柔声问:“还是我帮您冷敷下,您再下去吧?” 沉诺再次看向托盘上的冰块,冷气散发开,那一瞬间,季思汝这个名字就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先想起了刚刚在楼梯处的一幕幕。余光里的匆匆一眼,她今晚很美。 湖蓝色的丝裙,她适合一切美好的颜色,长发挽在了脑后,她今晚没有戴眼镜。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当他拿下她眼镜,她看不清,双眼会慢慢寻找焦点,然后就落在他一人身上,只注视着他,满眼皆是他,每每这种时候,他就忍不住吻她。 但刚刚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她。 他害怕从她脸上看到什么表情呢……什么都有。害怕她是冷漠的,是失望的,是同情的,是难过的,是心疼的……无论哪一种都好,哪一种他都不想见到。 然而经过她后,他却忍不住回头。 她这些年也不知是怎么照顾自己的,一次见她比一次纤细,背影瘦削,单薄的肩膀看得出在用力绷紧,像在抑制什么…… 在抑制什么……她在抑制什么…… 他于是暗暗猜想,暗暗欢喜,是不是在抑制对他的关心…… 从以前,会关心他被骂被打会不会疼的,就只有她。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见沉莹与沉钰同她一起玩。她很神奇,不过初来乍到,就能让那两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少爷围着她团团转。 大概是那两家伙从小被他们母亲逼着提前学习各种技艺,而她每次来就会带来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街头玩意儿,魔方,花绳,电子宠物机,游戏机……都是她哥哥给她买的。 她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哥哥。 那会儿他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也能想象她家里有多宠她。 她每次来,遇到沉家上下每个人都会礼礼貌貌地问好。唯独对沉钰,每次玩游戏,都能听见她说沉钰笨。 “沉钰!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蠢的猪吗?”有次,她这么问沉钰。 “当然有!”沉钰毫不犹豫接道。 比他们稍年长的沉莹也忍不住嫌弃自己的亲弟弟:“知道了,猪。” 后知后觉的沉钰就反驳:“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四眼妹!” “你才什么都不懂呢!我哥哥说了,眼镜是智慧的象征,聪明人才戴眼镜!讨厌鬼,不跟你玩了!”她气鼓鼓地跑开。 她是最讨厌别人说她戴眼镜这点了,一出生就近视,并不是她可以选择。 那次她就说和沉钰绝交,一个人跑到后花园玩。 那次也是沉诺的机会,他从很早前就想接近她。 在他的观察里,她最厉害的地方并不是她有多受欢迎,而是自诩高贵的大太太竟也对她特别款待。 他为什么会被接进沉家?除了他生母在沉仕平身上用了点手段,还因为陆佩兰需要一个儿子。进沉家门十年有余,大房一个子嗣也没有,听说是陆佩兰的身体原因。然而陆佩兰最初并看不上他,她更多属意她们陆家那边的孩子,只不过沉缁福始终不同意让外姓人进门,这事就一直搁着。 那段时间,他养在沉家,却与沉家的佣人无两样,打扫后花园是他每日下课后的职责。 接近她,对他来说,或许也能接近大太太。 虽然他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但什么办法他都得试试。于是他走到她身边,问她:“你迷路了吗?” 思汝正蹲在假山旁边看石头缝里的蚂蚁,听见询问转头看他,愣了愣又摇头。 她一直盯着他看,却不说话。沉诺看不出她眼神里的意思,正准备问她在做什么,就瞧她凑近他脸,扶了扶眼镜反过来问他: “你的脸……怎么了?” 当下沉诺下意识转过脸,自尊不允许他把被虐打的一面给她看,可她还是看见了,似乎也知道那是什么痕迹,说了句“你等等我”,然后跑走。 她原来是跑去厨房,去拿她寄存在这里冰箱的冰棍条。 来到他跟前,她嘿嘿笑了两下,“这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冰棍儿,本来打算拿给莹姐和沉钰吃的,不过现在……不管他们了,我拿这个给你敷脸吧?冰冰的,很舒服哦!” 她小时候脸蛋肉嘟嘟,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齐刘海背带裙,笑起来的模样,很像他还没来沉家时,看过的一部卡通片里的人物。 沉诺点头,她就拿着冰棍条隔着包装袋敷到他脸上,大眼睛眨巴着问他:“疼吗?” 不说话的人变成了他,他摇头。这是前两天他见到沉缁福,喊了他一声爷爷,老爷子喝了点酒,迷迷糊糊也不知把沉诺当成什么人,把怒气出在他身上,扇了他两巴掌。 那天后来,彼时还留在陆佩兰身边伺候的苏奶奶过来叫她去喝绿豆汤,她就把他一起带上了。 来到大房的饭厅,她蹦蹦跳跳到陆佩兰面前,说道:“大太太,我能带个好朋友一起来吃苏奶奶做的绿豆汤吗?” 沉诺站在门口,怔了又怔。 好朋友……原来问她一句话,就能成为她的好朋友…… 他后来才明白,她就是这样,初见时对每个人都百分百信任,每个人都是满分,在日后相处里才一点点扣分。他则相反,每个人对他来说,最初都是零分。 他们如此不同。 但当时的他并来不及琢磨这些,只因苏奶奶看向他的脚下,脸色难看。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一双旧球鞋,又是泥又是土。 陆佩兰看他一眼,皱了皱眉,但再看笑容可掬的思汝,还是点头应允他进门,他不由得在门口,脱下自己脏兮兮的一双鞋。 思汝回头看他动作,也退回来他身边,蹲下身,脱下了鞋子。明明她的小皮鞋光鲜靓丽,一点也不脏。 苏奶奶带他们去洗手,领他们上桌,端来叁瓷碗绿豆汤,第一碗递给陆佩兰,陆佩兰接过先给她,可她大概以为是接龙,转身将那碗就递给他。 就这样,她常常带着他出现在陆佩兰面前,慢慢地,就算她没有来,他也有很多机会可以接近陆佩兰,在这位大太太面前表现自己。 到九岁那年,他终于被陆佩兰认在了大房名下。 有了身份以后,其他人再也不会在明面上看不起他,只是沉缁福对谁都暴躁,谁若有半点忤逆他,他毫不客气就动手。 每次遭那老爷子扇巴掌时,她都会像他们初识那次一样,拿冰块给他敷脸。 后来到他们再大时,一次她给他擦药,全程默不作声。 以往她都会跟他数落沉缁福的不是,这回无论他怎么问,她都摇头不说话。转过身,她就拿下眼镜,悄悄抹泪。 他以为她被人欺负,紧张地一再追问,她才说出实话。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不知道怎么帮你,不知道要怎么做,你爷爷才不会再打你……”她眼泪止不住,哭进了他心里。她泪眼婆娑看着他,对他说,“沉诺,我们加油,我们努力,你一定要……要做出成绩给你爷爷看,让他知道,他打你是错的,他打你是打错了,你很好,你不该被打……你一定要争气,好不好?” 他紧抿着唇,重重地点头。 “好。” 他答应她,他一定会。 …… 沉诺回过神,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房门。周伊汶跟在他身后,关灯前,还见那冰块冒着腾腾冷气。 来到前院,他本该先与沉仕平与陆佩兰祝贺,但在找寻他们二老时,他先看到的却是在端景台处的思汝。 她与沉莹正聊天,也不知说到什么,忽然眉眼弯弯笑起来。就在这时,汤居集团太子爷汤铭瑄过来与他打招呼。 沉诺接过周伊汶递来的两杯酒,颔首与汤铭瑄碰杯。饮酒时,眼光忍不住又往那抹湖蓝色身影望去。 当他看见沉钰走去朝她伸手邀舞,一下失神,有些听不清汤铭瑄问什么。 第二零章 陆佩兰跳完第一支舞后,曾差人过来问思汝,用不用现在派人送她回去休息。 思汝心不在焉,忙跟大太太派来的人道:“还早,跟大太太说不要紧,我再待会儿。” 可以的话,她想再看他一眼。站在端景台,她不时往入口张望。 “看什么呢?”忽然有人从身后,打了下了她屁股。 如此动作轻浮,把她吓一跳,当看见来人才松口气。沉莹一头短发飒爽,香槟色西装穿在她身上既随性又典雅。 “莹姐,”思汝没好气地拍她,“吓我一跳。” 沉莹笑着看她,但从上到下一番打量思汝后,却皱起眉摇了摇头。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条裙子是C家前年还是大前年的春夏限定吧?”沉莹语气有些失望,“包包和鞋子也都是V家的过季款,至于项链跟耳环……” 思汝昂首,一脸认真地介绍,“四季珠宝Streaming系列今春最新款,需要我来跟你详细介绍下吗?” 沉莹毫不犹豫说不,“谢谢,不感兴趣。” 思汝哎哟一声,挽上沉莹胳膊,求饶道:“莹姐放过我吧,我就随随便便穿,比起时尚我是自然不如你的。咱这么久没见,还是聊些有营养的。” 沉莹这才勾唇,与她问起她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思汝想了想,应该是去年年中的亚克力论坛夏季峰会上,峰会举行时,思汝正好有空,而不同于只是去参会的思汝,以沉氏集团CFO身份出席的沉莹是当场峰会的演讲嘉宾之一,一番对当下互联网金融发展的见解令人印象深刻。 实则要论起来,沉莹的才干与魄力并不输沉家年轻一辈的任何一个,但却始终挤不进沉氏董事局,只能叹沉缁福传宗接代的老旧思想太严重。 寒暄一阵后,思汝找到股市的话把儿顺着问:“那莹姐最近有没有什么行情消息,可以让我参考参考?” “怎么?”沉莹狐疑看向她,“你有听到什么传言?” 思汝斟酌了下,忙道:“没有,我就是刚刚陪大太太回房换衣服,看见沉爷爷在二楼书房跟沉诺发脾气,那架势……肯定是沉氏最近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吧?” 沉莹哦了一声,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冷静地讲:“爷爷发脾气,我想应该是为了那件事……也不算秘密了,舟山开发计划你应该有听说?” “知道一点。”思汝道,“舟山县(*)作为舟湾大桥的枢纽,听说未来可能建新城,县改区或县改市。沉氏垣堃要参与拿地?” 沉莹点头,又摇头,“不是拿地,是承接代建。” 思汝对此并不意外。 代建这一模式,随着各大房企寻求“重变轻”的趋势也成为热潮。传统的房地产开发是开放商自己融资拿地、融资开发、销售再融资,属于重资产开发模式。然而代建模式不参与投资,承接拥有土地的委托方的需求后,仅负责开发、运营、营销、服务等,这样一来,开放商不仅有了更多融资渠道,也不用承担过重的资金压力和风险。 而在国内的代建市场,沉氏垣堃早人一步成为这一模式的先行者,如今已是走在前列的标杆企业。 就听沉莹继续道:“具体细节当前我没法与你透露,我只能跟你说说,垣堃原本对其中两个代建招标势在必得,以垣堃的实力,要中标也完全不在话下。”讲到这,她停顿了下,话锋一转,“可最近沉诺却宣布放弃其中一个项目。” “因为项目有风险?”思汝不禁追问。 “什么原因就看他自己怎么跟董事会解释了。”沉莹对此不置对错,“问题的关键是,垣堃放弃,鸿基就后来居上。” 思汝讶然,“可据我所知,鸿基地产在此之前,似乎并未涉足代建,他这次算首次入局?” “舟山开发计划是有国家投资的民生项目,鸿基以此试水代建,也就陆藏鸿那只老狐狸想得出。”提及陆藏鸿,沉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也相当于沉诺拿了自家碗里的大饼给对家厨师试试味道,那以你看,爷爷对此,该不该生气?” 思汝沉默。这对家厨师还是沉诺名义上的外公,关系复杂,也难怪沉爷爷要想多,大概要误会沉诺是看在关系上让出项目。 见她一脸严肃,沉莹不由得若有所思,挪谕道:“你到底是关心沉氏有什么新闻呢,还是关心……沉诺有什么新闻?” 思汝被说中,先是一顿,倒也不准备掩藏,直言道:“都有,分手亦是朋友嘛,我关心他一下,也没什么。” “那不见你关心关心下我?” “我有!”见沉莹一脸不相信,思汝急忙道:“真的有,前段时间我跟叁哥见面,我有跟他问起你啊,他还跟我说了个秘密……说你最近,跟某个选秀节目里的小鲜肉打得火热哦……” 沉莹霎时脸一黑:“沉钰那个八公。” 思汝眨巴眼,笑问道:“怎么不见你今晚把小鲜肉带来?” 沉莹一脸高傲:“带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来干嘛?饭后剔牙?” 思汝闻言,不由得噗地一声笑出来,她知沉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越是嘴上这样漫不在乎,心里其实越有意。 看破不戳破,是默契。思汝正乐呵,才提到的沉钰就出现在他面前,彬彬有礼朝她伸手。 “May I?” 他在朝她邀舞? 思汝没好气地推搡了下他手,“别玩了叁哥,谁不知道我手脚不协调,你想让我出丑啊?” 沉莹也站在思汝身边,赶走沉钰:“你走开,今晚Carmen是我的。” 说着,她便拉着思汝转身要远离沉钰。只走没两步,沉莹又停下脚步,原来是瞧见不远处的沉诺等人。 “汤居太子爷居然来了?”沉莹认出与沉诺交谈的人,转头又问思汝:“我得过去打声招呼,你一起吗?” 思汝摇头,“不了,我跟汤居的人没来往。时间也不早,我想回去了。” “那行,咱有空再聚。”沉莹与她贴面,“take care。” 思汝朝她笑笑,看她走去的背影,顺着那方向,眼光就落在他身上。 几人之中,他身高最挺拔,还同以前一样,与人聊正经事时手指会在杯壁上摩挲。待沉莹走过去,沉诺把眼光再投过来之际,思汝也转身离开这喧哗的前院,走往后花园,联系大太太给她安排的司机。 前院正热闹,她怕从前院走太招摇,于是想从后门离开。等司机把车开过来要些时间,思汝觉着脚酸,便找了处石凳坐下。 沉家这宅子选址确实好,这后花园的草木皆非了,空气却还如往时一样清新怡人。 思汝静静地望四周,视线朝那栋熟悉的建筑看去,一层一层往上,最后停留在叁层的某间房。 即使不开灯,她也准确无误找到他房间位置。 以前留宿在沉家时,她常常摸黑跑去他房间。 思汝就这样,又陷入往事的回忆里。 她记得有次,大太太留她在沉家住一晚,想她第二日陪她去行山吃素,那会儿虽然她与沉诺的关系已经公开,他们也都长大,可大太太还是严格禁止他们未婚就同房。 但思汝不怕,她是个害怕冒险的人,却一点也不怕在沉诺身上探险。 她悄悄去,轻轻敲门,一见开门的沉诺,就扑在他身上,把沉诺压得往后退两步。 思汝亲他脸颊,毫不掩藏自己的思念,“我想你了。” 沉诺脸上挂着笑,将她因大动作而卷起的睡裙衣角往下拉,“那我弹个歌给你听。” 她说好,跑到他床上,抱起他枕头,听他坐在床边给她弹吉他。那时她就想,自己怎么那么幸福,拥有全天下最好的沉诺当她男朋友。 听他弹琴没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撩他,趴在床上,下巴倚在他腿,双脚一摇一摇,一直喊他名字。 “诺~”她眼睛眨呀眨,手指就在他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画圈圈。 沉诺抱琴,捏了捏她的脸,又亲了亲她的嘴,“明天要早起爬山,我怕你走不动。” 思汝摇头,“不怕不怕!” 沉诺敛笑正准备同她说什么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沉诺问了声是谁,门外传来沉缁福的应声。 这一下把思汝惊得从床上跳起,自顾自找起躲藏的地方。 沉诺原想让她不用躲,可思汝手脚麻利,快速地躲进了宽敞的衣柜里。 思汝憋着不敢出声,也不知是她太紧张了呢,还是衣柜隔音效果太好,她完全听不见衣柜外的动静。 一直到沉诺把衣柜门打开,还把她吓一大跳。 沉诺好笑地看着她惊慌的模样,“刚刚不是说不怕吗?“ 思汝从衣柜里探头出来,见房里没有其他人了,房门也紧闭着,她松口气,随即反应过来沉诺说的话,又惊又慌的情绪还没缓过来,一下就生气了,在衣柜里坐着努嘴发脾气道:“是,我怕,是我恬不知耻跑你房间来求爱,是我害怕被发现,害怕被责骂,行了吧!” 沉诺不说话,蹲身进入衣柜,与她挤在小小的空间里,将她抱起坐他身上,轻轻哄她。 “不是你恬不知耻来我房间,是我跟月亮许愿让我在睡前见你一面,月亮就大发慈悲,让你来实现我的愿望。” 思汝破涕为笑,睨他一眼,“幼稚。” 沉诺抱紧她的腰,看着她,“我很喜欢你来找我。” 思汝摘下眼镜,抱住他脖颈,与他相吻。 衣柜门半开,他们躲在衣物之下。衣柜里全是皂荚香,而他身上,则弥漫着她长发披散在他身上的香气。 他们吻得忘我,互相舔舐,互相抚摸。 “诺,”她情动之时,声音都是甜糯糯的,“舔我好不好……” 她很喜欢被他舔的感觉,喜欢他温暖的舌头在她耳边打转,喜欢他用湿润的唾沫润湿她肌肤,喜欢他含着她的肉放在嘴里吮吸,喜欢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身上…… 诺……她动情唤他。 舔这里……这里……她解开自己内衣扣,把双乳送进他嘴里。 沉诺低头咬住她一边奶子,舌头扫了扫那白嫩的乳肉,啜啜声不断。他揉了揉她另一边奶子,将两团娇嫩的奶儿往中间挤了挤,捏住其中一颗红尖果,含在口中。 思汝泄出嘤咛声,短裙之下,腿心隔着内裤津贴他那尺寸可观的利器,汩汩暖流往外流。 很痒,很痒……她喘着气,坐在他肉根之上,不停扭腰。 她捧起他的脸,啜了啜他唇边的唾沫,认真地问:“不做吗?” 她声音带着一点点委屈,一点点引诱,一点点期待,还有一点点娇气,她一遍遍问他: 不做吗? 真的不做吗? 真的不和我做吗? 被他舔得润湿的双乳紧紧贴着他胸膛,她就一直盯着他双眼,不放过他眼里任何一点迟疑。 犯规了,她这么做真的犯规了,沉诺胯下的肉茎越来越狰狞,顶着她腿心,蓄势待发要冲出,冲进。 偏偏她还凑近他耳边,与他描述她的花穴如何湿润,如何娇嫩。 “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吗,我需要你,我很需要你……” 沉诺狠狠吻住她,含着她小舌,攻略她整个城池,大手揉了揉她奶子,往下抚摸到她腿心,伸进她裙下,用掌心包裹住她整个阴阜。 他手指轻易挑开内裤边缘,拇指找到了阴蒂恩压了下,在思汝一声惊呼之下,食指就插进来小穴内。 又嫩又滑又湿的甬道瞬间咬住那食指不放。 她里面真的很温暖,很湿润,很紧涩,沉诺食指往上勾,抠了抠里面的嫩肉,又模拟性器抽插在花穴里进出。 思汝被他吻得失神,突如其来的快感随着他手指的灵活套弄直冲她神经末梢。 她已经无法接住沉诺的亲吻。 当沉诺插入又一根手指时,快感已经快要淹没她认知了,他的两只手指还在她体内不停运动,她已经爽得在他怀里直喘气。 思汝开始求饶不要不要了,然而他还继续剧烈地抽插。 最后她长长的一声尖叫,花穴竟不受控地向外喷水,源源不断,打湿她的内裤,她的短裙,还有他的大手。 思汝羞得往他怀里躲,被他温柔捧起脸,又是缠绵的亲吻。 那晚他都最后也没有和她做,替她擦拭干净,就把她送回房。那会儿明明他硬起的地方连衣物也遮挡不住。她于是问他弄脏的衣柜怎么办?她舒服完了他自己怎么办? 他则漫不经心地回,由他解决就好,不用担心。 她当时就笑,你怎么那么能忍。 …… 是啊,回想起来,思汝又想到沉莹同她说的那些事,她虽也猜不到他的用意,可她知道,以他的心思和隐忍力,她相信他的每个决定。 出沉家门时思汝忍不住又回望,庭前一轮新月撒着清辉,景色与旧时还是不同了。 *注: 1. 现代架空,地点都是编的哈,如有雷同,完全不关事。 2. 房产我也一知半解,如有错漏或不当之处,求指正和轻喷TT 3. 还有一点……我发现我的理解可能和大家的有偏差,我以为回忆也算对手戏gt;lt;这文前期,连车也会是回忆流的……唉没办法了。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第二一章 在后门等着她的不是大太太安排的司机老郑。 “老郑临时有事,”沉钰与他的那辆大奔让思汝停住脚,“我送你。” 思汝疑惑得很,踌躇上不上车。 沉钰替她开车门,见她一脸呆没动静,手搭在副驾门上,不由得笑了下,“我不至于拿这个忽悠你。” 思汝忙道不是这个意思,“刚刚郑师傅还电话我可以出门了……” 沉钰嗯了声,“挂完电话他就有事,正好我也准备离开。” 原来如此,思汝走过去与他道谢,“那就麻烦叁哥了,会不会不顺路?” 后半句是客套问话,如果他说不顺路,都走到车旁了她也不可能转身就走。 偏偏听她说完地址后,沉钰却回她道:“是嘛,我回去好像会经过那里。” “这么巧?”思汝颇意外,上车后便追问,“叁哥现在住哪?” “壹号馆。” “哦,那确实会经过我那儿。”想了想,她又改口道,“不对,回壹号馆似乎走万寿路会更近。” 而万寿路就不经过她那里。 沉钰笑笑,“没关系,差不多。” 思汝莞尔,再次道谢。 路上,沉钰问起她的感冒,“这都两叁天了,没看医生?” “不碍事,剩个尾巴,鼻子有点塞而已。” 沉钰看了下表,转了方向盘,“时间还早,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开诊所,我们去看看。” 思汝连连摆手,但说句“不用”都有气无力,终究拗不过开车掌握方向的人。 这个点,私人诊所排队的人还不少,沉钰不是第一次来,登记的护士姑娘要给他开特别通道。 思汝不由得拉住沉钰的手,说:“我这小感冒而已,叁哥我们排队吧。” 她的声音本就悦耳,这会儿说话带着鼻音,小小声,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思,与她平日清冷的态度甚是不同。 沉钰看了眼她搭上来的手,笑笑应好。思汝随即撤手去等候区,沉钰转头又与护士姑娘悄悄交代两句。 等候时,沉钰脱下外套给她披上,“累吗,睡会儿?到时我再叫你。” 思汝摇摇头,想了想,又将他的外套还他,“室内挺暖和的,我不冷。” 沉钰心下一愣,面上却仍温柔地笑着,没有接过外套,转而让她搭在腿上。 思汝的裙子到腿弯,便也没再推脱,待护士姑娘叫到号时,才把外套还他。 沉钰接过外套,搁在手臂弯,“我同你一起进去。” 这所诊所是他的朋友的,他理所应当要去打个招呼,思汝没有不允许的理由。 一进门,年轻的男医生就起身与沉钰啧啧两声,随后两人热情地互相问好,思汝瞧出他们关系铁,便在一旁站着。 沉钰随即与他们互相引见,“Keith许嘉颖,我高中同学。” 当准备介绍思汝时,许嘉颖却率先把思汝认出:“Carmen?” 思汝愕然,印象里并不曾见过眼前这人。 只见医生轻松笑了笑,看向沉钰一眼,朝她解释道:“以前读书时,Emmanuel经常提起你,刚看到你名字时,我还在想是不是同名。” Emmanuel这个名字是沉钰母亲给他取的,字面含义是「神与我们同在」,沉二太太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这大概是一个母亲最衷心的祷告。 听医生这话,思汝唯有附和地笑笑。她以前时不时就与沉钰拌嘴,想来是那个时候他经常在外偷偷骂她出气。 “就你废话多,”沉钰赶着许嘉颖回原位,拉思汝坐下,“她有些感冒,好几天了,看看怎么回事。” 许嘉颖收回玩笑,开始问诊。 “有点着凉而已,不是什么大毛病,”许嘉颖一边与思汝说着,一边看向沉钰,“不用担心。” 许嘉颖给她开了点西药,嘱咐几句,这病就算看完了。 后面排队看诊的还有好些人,沉钰也念在她是个病人的份上,只是简单与好久不见的许嘉颖说了两句,就带她去取药,然后离开。 送她回家的路上,沉钰与她讲了一些他与许嘉颖的高中往事。 沉家几兄弟姐妹念的都是国际外语高校,校内教育对标的是国外系统,课外活动比思汝上的普通高中要丰富很多,马术,剑道这些,沉诺以前带她玩过一两回,但她不感兴趣也不精通。 一路她就只听着沉钰在讲,偶尔应和一两句。到后来,沉钰不禁问她:“是不是说这些闷着你了?” “没有的事,是我自己有点累了。” 沉钰手握在方向盘上,目光悠悠看着前路,一直挂在面上的笑容忽然敛在嘴边。 “Carmen。” “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客气成这样?” 思汝怔住。 话题怎么突然间绕到她身上? 她张了几次嘴也不知怎么回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她来不及细究。 沉钰就又笑了,玩世不恭,谈笑自若,“还是以前那个怼天怼地的四眼妹好玩。” 思汝没好气,想说他欠骂的话到嘴边又让她吞回去,转而道:“我们都长大了,好玩的年纪已经过去了。” 沉钰微微一笑,没有再接下去说起过去。 在上那段陡峭的斜坡时,沉钰看着她住的路况,不禁问了句,“你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 思汝不爽地皱起眉,“什么这种地方那种地方?这里挺好的。” 停在她公寓门前,沉钰又道:“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也说好?” “说明这儿治安好,不需要。”思汝回得干脆利落。 沉钰看向她,一时无言,却笑得更开怀,先她一步下车。 这一晚来回,虽然短暂,但也奔波,到这会儿,思汝挽在脑后的发髻已经些许松垮,零散碎发随风落在肩上。 沉钰护她下车,在她再次说谢时,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碎发。 “Carmen,我只希望,你同我不必再这么客套。”他弯着眼睛看她,晦暗夜色里一双黝黑瞳孔闪过思汝无法相信的情愫,“像刚刚,就挺好。” 思汝垂下眸,当机立断从他注视里离开,扯了扯嘴角。 “不是客套啦,是礼貌。”她再次看向他,眼底一片坦然淡定,“你回去小心点,晚安。” “晚安。”沉钰站在原地,凝着她走进公寓。 思汝却不敢再回头。她不是傻子,在感情上更不是一片白纸,她的的确确察觉到沉钰今晚传递过来的那点暧昧情愫。 但很快她又否定自己这点猜想。 一来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沉钰喜欢的类型,二来他们从小相识,她空窗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如果真有这心思,怎会等到今晚才显露。越想,思汝越笃定不可能,是了,想来一定是沉钰这人对女生体贴成自然,加上她生病,出于多年情谊,今晚对她多有担待罢了。 *** 回到公寓时,已经近十点,思汝原想查收几封邮件,但人实在倦得很,洗漱完,吃了几片药就上床。 感冒药多安眠,她入睡很快,甚至有些沉,以至于深夜那通电话响了许久才被她接起。 思汝睁不开眼,看不清来电号码,勉强划下接听,放在耳边喂了一声。 她的鼻子通了一边还塞着另一边,开口声音弱弱,对方没应,她忍不住将屏幕拿近眼,确认是通话页面,又喂了一声。 “是我。” “……谁?”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沉诺。” 思汝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他的声音。 第二二章 “休息了?”他问。 思汝摸了摸床头灯,拿到眼镜戴上坐起身,回了一句嗯。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一声抱歉。 思汝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多,离她睡下其实才过了不到两小时。 “没关系,是我今天睡得早,”药物作用,她喉咙干涩,不禁捂住手机喇叭位置,撇开头咳了两声,倚在床头,她重新把手机靠在耳边问道:“有事吗?” 不知是疲倦,还是有担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你走得急,母亲给你准备了些补身。” “让大太太不用那么麻烦,我这儿什么都不缺。” “已经拿来。” “啊,不用特地来……等等,你……已经在来的路上?” “到楼下了。” “什么?” 思汝双脚落地穿上拖鞋,一边走去客厅阳台处,一边不敢置信地问电话那头:“你是说……到我家楼下了?” “嗯。”他的这一声轻轻,应得思汝心神慌乱。 她快步走进阳台,借着路灯往楼下张望,真见到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公寓门口。 思汝握住阳台栏杆,收回了目光,回道:“那我现在下去。” “住在几楼?我送上去,”听上去他是有点无奈,“不是都休息了吗?” 思汝低眸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走出阳台回房间,“还是我下去吧,你等我。” 挂掉电话,她换了一条运动裤,经过梳妆台,瞅见镜子里的自己,一下沮丧上脸,犹豫要不要扑点粉再下楼。 她的素颜有些糟糕。因为常年熬夜加班,她去美容机构的频率已经赶不上皮肤衰老的速度,脸上胶原蛋白流失,眼下黑圈和细纹明显,虽然皮肤白净,但晒斑严重。周舒舒好几次让她去做些医美,但她担心风险,没敢往脸上动针动刀。 是个连近视眼手术都不敢做的胆小鬼。 片刻之后,思汝决定放弃纠结,破罐子破摔,反正她更不修边幅的样子,他也见过。取了一件开衫披上,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楼下。 沉诺已站在公寓门口,颀长身影让思汝恍若回到年少时光,他在校门等她一起回家的日子历历在目。 但哪里能一样呢,以前的那个少年寡言低调,但看向她的眼里始终温暖有光,这些年他愈加意气风发,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扬名在外,却再也不会那样深情看她了。 事往日迁,今是昨非。 思汝定下心神,走到大门处,按下密码给他开门进来。接过他手上的大包小包。 “这也太多了,我哪好意思。”思汝大概看了眼,一盒盒打包妥当的药材和汤包。大太太准备周到,连煮法与烹调时间都写在盒子上给她。 沉诺最后递给她一个恒温袋装着的保温瓶,“还有一壶祛风寒的热汤,明早你再热来喝也可以。” 思汝点点头,明白过来为什么要他这么晚还送来,心里暖意滋生,陆佩兰是真心待她如亲闺女。她抬眸认真看向沉诺,“替我好好谢谢大太太。” 沉诺看着她眼里的泪光,应了一声嗯,移开了眼,淡淡说道,“早点休息。” 他走向门口,思汝连忙将所有东西挪到一只手提住,腾出一只空手要给他开门,“我送你。” 沉诺看了眼她身上单薄的两件套,外头风寒露重,她一副病态,还要逞强,他什么话也没说,却眉头深皱着,走出大门,他把她拦在门内,“就到这儿吧。” 他清冷的声音落入耳里,隔着一扇玻璃门,思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刚近距离她见他侧脸上的红印还若隐若现,一时间心里就涌起无数不能言表的情绪。 她很想关心他一句,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在他的司机迎他上车那瞬,思汝不争气地回头抹掉泪水, 等上楼她才想起,谢过了大太太,却忘了多谢他来这一趟。 这晚真多亏感冒与良药,她难得在见完沉诺后还能睡得着,一觉到闹钟响。 *** 过了两天,思汝感冒已痊愈,这几日沉钰不时发来信息关心她病情,思汝一察觉自己已彻底康复,便立马与他报告,让他不用再惦记。 恰逢周日,思汝来到季沁的新学校门口等她,准备接她回沉诺那儿。 对于她回季家这事,思汝已经没有再强求,因为如季沁所讲,路程上算,住那里是要比住季家离学校近很多,这样方便季沁在没课时可以随时走读。 而其实如果要讲究,思汝现在住的公寓离她学校更近,可以的话,思汝宁愿她来跟自己住更好。只是…… 就算季沁愿意,思汝也不能与她同住。 每当思汝想念两个侄子侄女时,谭师傅的告诫就犹在耳边。分方位,远亲人,避亲近——这是当年谭师傅给她批命时说过的话,思汝一直铭记于心。 回暖的日子和风淡荡,思汝见到季沁拉着个迷你的行李箱走出来,微风轻轻吹着她微微卷曲的长发,她发色换了深紫,这样张扬的颜色于天生冷白肤的季沁来说,是完全驾驭得了,她穿了一条露肩碎花裙,露出一双洁白修长的美腿,阳光下展露着少女纯真又妩媚的气息。 思汝心里瞬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她们家小沁真是越长越好看。 走去接过她的行李箱,思汝上车后带季沁先去吃午饭。 思汝选了一家在顶层的法式餐厅,就座后,她还是像往常那样,唠唠叨叨那些问题。 零用够不够花,学习有没有困难,室友好不好相处,在沉诺那儿住有没有其他需要……季沁一直在玩手机,偶尔抬头用餐,顺便再回应思汝问题。 但她愿意坐下与思汝讲话,对思汝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改进,思汝念她回国不久,一切循序渐进,慢慢来。 突然,一直心不在焉的季沁突然收起手机,定格在餐厅入口方向。 思汝疑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竟也是她相熟的人——周伊汶挽着一位商务男士,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向里间。那位男士思汝有点印象,那晚在沉家晚宴上见过的,汤居集团太子爷汤铭瑄。虽然两人挽手,但看上去距离并不算特别亲密,充其量应该只是追求关系。 很快周伊汶也注意过来,朝思汝点头微笑,与身旁男士交头讲了一声,然后便一人走来思汝桌前。 “思汝姐,好巧。”周伊汶一如既往走得慵懒性感风路线,一袭波西米亚长裙与这浪漫优雅的法式餐厅可谓相得益彰。 “嗯,这家餐厅我第一次来,听说还不错。”思汝放下刀叉,与她打招呼。 “是的,这儿的烤布蕾尤其美味,推荐您和季沁小姐等会儿饭后可以尝尝。”说着,周伊汶笑意盈盈看向季沁。 但季沁没有领情,一记白眼翻向别处,嘴里悠悠说了句法文。 “Fils de Putain~” 思汝不懂法文,但瞧见周伊汶突然笑容僵住,面色难看,她明白过来那不会是什么好听话,立马叫了声季沁,“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不礼貌了?” 季沁没有回应,继续自在地吃着东西。 思汝还要说,周伊汶连忙阻止她,“没关系的,思汝姐,季沁小姐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就不打扰你们继续用餐了,你们慢用。” 思汝只好与她说“别放心上”,在她走后,又追问季沁刚刚那句法文究竟是什么意思。 “Putain,意思是——”季沁后半句没出声,用嘴型解释,“婊子。” “什么?”思汝一下火冒叁丈,压低声音发怒,“让你去趟法国就是学这些的吗?人家是哪里招你惹你了?” 季沁抿抿唇,态度依然傲慢,“我没说错,她就是。” 思汝眉头深皱,“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么无礼。” “那如果我说,”季沁悠然放下刀叉,手托腮看着思汝,慢慢道:“因为我在法国,曾看见她趁沉诺哥哥喝醉,要解沉诺哥哥的裤子呢?” 思汝霎时脸色大变。 季沁停顿一会儿又继续道,“不过好笑的是,沉诺哥哥当时并没有醉,察觉后就一把把她推开了。然后那女人就一个劲地道歉,说自己是喝多了才把沉诺哥哥当前任。姑姑你想想,她那张脸委屈的模样,要哭不哭地一直说‘沉总对不起’,呵,茶味多浓。” 第二三章 震惊过后,思汝抑制住所有不好的情绪,神情一正,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少管。” 闻言,季沁双手抱在胸前,显然不服气。 又想起那晚在周伊汶走后,她现身坐在沉诺身旁,言辞大胆地挪谕:“你既然没醉,怎么还能放走那样一个尤物?就算不动心,难道你就没有需要?还是说……” 偌大别墅偏厅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吊灯,灯色昏暗,落地窗敞开一半,四月份的巴黎温度最温和,夜晚吹进来的微风舒适。 在这样一个幽暗又静谧的环境,难怪周伊汶会意乱情迷。 季沁凑近沉诺,纤指在他臂上走动,樱唇离他耳朵不到一寸,“你对我这种十几岁的女学生,更感兴趣?” 沉诺勾了勾唇,从季沁角度看着似笑非笑,他的声音平静宛若湖水,一丝涟漪也没有。 “你可能没印象,当年我曾收拾过你拉得满是的纸尿裤……” 季沁的脸刹那铁青,气馁地收回手,坐直身子。见他起身,随口就又问了句:“那总不会是你还惦记着我姑姑吧?你们都分开多少年了。” 沉诺眸色黯下,语气微微愠怒。 “大人的事,用不着你小孩管。” ——如出一辙的话。 还真是一对过。 对这样的话,季沁十分反感,她随即反驳思汝:“我不是小孩,我满十八了。” 思汝没好气:“你还知道自己已经成年了?那你就更应该谨言慎行,我跟你说,你要懂得尊重人,以后像这种侮辱女性的话,能免则免。” “那才不是什么侮辱女性的话,在法国,那就跟‘见鬼了’一样,一句口头禅而已。” “也不行。” “知道啦。”季沁懒得与她再在语言上争执,继续用餐。 也不知道是不是厌烦了思汝的唠叨,午饭结束后,季沁说:“行李你帮我送回去吧,我先不跟你回了,下午约了朋友。”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的朋友。” 思汝无奈,但她也不会干涉季沁的交友自由,只好又啰嗦两句,自己一人驾车离开。 *** 不一会儿,一辆鲜红超跑来到餐厅门前,驾驶座上的男生左耳戴了「沁」字耳钉,嚼着口香糖,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通有的桀骜不驯。 季沁上车,没好气地埋怨道:“怎么那么久?” 薛南回道:“这路我不熟。” 很快季沁就相信了薛南所言非虚,他真的不熟路,本要开出餐厅这段路,绕了一小圈竟又回到原点。 “你导航是坏了吗!”季沁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扭过身子望向窗外。 这一折腾,竟又让她见到最不想到的人——周伊汶与刚刚餐厅一起的男人走在马路上,有说有笑。 周伊汶的腰很细,走起路来婀娜绰约,是十分惹眼的存在。 季沁忍不住又爆粗,身旁的薛南也注意到,但他也认识周伊汶身旁的男人,“那不是汤铭瑄吗?” “谁?”季沁问。 “汤居集团太子爷,上次去我爸公司时见过一面……这么有闲情逸致,在大马路散步。” 季沁眼睛眯了眯,好家伙,她有些低估了周伊汶啊,既然这么想攀龙附凤进豪门……眼见他们二人准备过马路,季沁心生主意,凑到薛南耳边说了两句。 见薛南犹豫,季沁又亲了他脸颊一口,“快嘛……” 薛南立马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 这是一段没有交通灯的人行道,理应是车让人先行,但这时一辆耀眼的红色超跑却响彻喇叭,直接一个S弯曲线,分开人行道上的两人,从中间穿过,飞驰而行—— 穿着高跟的周伊汶始料不及,尖呼一声摔倒在地。汤铭瑄马上扶她起身,可她的脚踝却有些扭到,倚在汤铭瑄身上皱紧眉头。 始作俑者从副驾车窗探出头回望,季沁得意洋洋地与周伊汶眨了下眼,脸上满是狡黠的笑容。 痛快! 薛南则有些后怕:“爽是爽了,但会不会有麻烦,我听我爸说汤居集团这几年势头很猛,有些资金来源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背景涉黑……” 季沁服了他畏手畏脚的性格,“怕什么,路又不是他们家的,他能耐我们何?” 薛南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回忆刚刚一吻心猿意马,想季沁再贴近他,季沁却笑吟吟地把他推开。 见识过成熟与稳重,她对薛南这种单薄幼稚的类型是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 然则这一戏弄,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不以为意,却被有心人记下。 两日后,汤铭瑄拜访沉氏。在沉诺办公室,周伊汶端来两杯咖啡。 往日穿细高跟得心应手的周伊汶今日却穿了一双平底鞋。 汤铭瑄目光落在她身上,关切询问:“Eva你的脚可还好?” 沉诺闻言,也把目光放在周伊汶身上,扫了一眼她脚踝,缠着一圈细细纱布。 汤铭瑄对周伊汶有意,沉诺很清楚,而且不只是玩玩程度。男人对女人一旦用心,便事事都会上心,他自然也听出来,汤铭瑄话里有话,不纯粹是当着他的面在关心而已。 “汤少有心了,那天看完跌打医生之后,已没什么大碍。”周伊汶回道。 “脚怎么了?”沉诺适时也问。 周伊汶摇头,忙道:“没怎么,小伤而已。” 汤铭瑄替她开口:“那天在路上,一辆跑车莽撞撞向人行道上,导致Eva不小心扭到脚。那车明显是故意而为之,我本打算计较,但Eva阻止我了。因为那副驾上坐着的,听说是沉总的世侄。” 沉诺眉一扬,神情坦然,看向周伊汶:“是谁?” 周伊汶犹豫片刻,眼见汤铭瑄朝她示意直言,她只好道:“那天和汤少吃饭时,碰见了思汝姐和季沁小姐,后来在路上……”话说一半,她见沉诺脸色有变,忙改口,“其实也没什么,是我自己没看路,没注意到季沁小姐的车……” 周伊汶真心无意让沉诺为难,但汤铭瑄却抓到了一个名字。 “季思汝……”他看向沉诺,笑容意味深长,“四季珠宝的季思汝?略有耳闻啊。” “绝对不会和她有关系,”沉诺毫不犹豫接道,“我想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她侄女刚从法国回来,怕是应该对国内的路还不熟。” 汤铭瑄哦了一声,语气半信半疑。 沉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汤少放心,Eva是我助理,如果有人针对她,我一定会替她讨个说法。” “有沉总这话,我就放心了。”汤铭瑄颔首,接下来汤居与沉氏有一系列的组合动作,话已至此,他也不会再在这件事上追究,“真的是误会就好,那天Eva疼得走不了路,叫人可心疼。” 沉诺再次看向周伊汶,表现出一个上司的关怀,“你也是,脚受伤就好好休息,不要多走动。接下来没什么需要了,你先出去吧。” 第二四章 周伊汶告退后,汤铭瑄便开门见山,直表此行来意。 “徐意手上那5%的股份,我已拿到手。” 沉诺微一怔,随即了然笑道:“汤少做事果然利落。” “多亏你指了条明路,”汤铭瑄语气悠然,“徐家背后功勋赫赫,怎会容忍徐意出轨、让陆家长孙带绿帽子那样的丑闻存在。” “这些事情找人一查就都知道,我不过是将提前知晓的信息告知汤少而已,”沉诺摊了摊手,“说到底,还是汤少好手段。” 汤铭瑄笑意淡淡,神色安稳。让徐意心甘情愿卖出这5%的股份,自然不只是用徐家名声威胁这么简单,但至于还使用了什么手段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事不讲也罢。 当前更重要的是,拿到这5%的股份……还远远不够。 “下一步呢?”汤铭瑄想起早前他们商谈的计划,便问,“麒麟建材方董事长病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今日开盘麒麟控股就是一字跌停的状态,但似乎还不见陆藏鸿那边有任何动静。” 沉诺嘴角扬起一抹莫测的笑容,“哪是没有动静,汤少以为,将方董病危的消息四处散播的人,会是谁?” 汤铭瑄瞳孔微震,不禁又有疑惑:“那老家伙还在等什么?” “等着看方建华还有什么后招?毕竟现在网上传的都只是谣言,他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刺激利好消息。”沉诺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不着急,就让他们两老先争斗一番,那两位都是在这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前辈,我们做后辈的,也可以趁机学习学习。” 明明有着很多不确定性,但他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他的气定神闲,让人心生莫名的信任,汤铭瑄微微蹙着的眉头,沉默片刻后便舒展开,端起桌面的咖啡饮了一口,“那我就静候沉总的佳音。” “是静候汤居集团狙击鸿基的佳音。”沉诺纠正,慢慢道。 汤铭瑄心领神会地一笑,侃侃谈起其他无关紧要的行情。 一番交谈后,沉诺唤人带汤铭瑄到沉氏展厅参观。 参观一事本该由周伊汶负责,但她脚伤不便,交由总裁办其他人带领。 周伊汶与汤铭瑄说抱歉,汤铭瑄聊表遗憾,又与她说没关系。随即周伊汶要领他走出沉诺办公室,临离开前,汤铭瑄目光落在那面琳琅满目的藏品收纳柜,注意到其中一个装饰品上。 四叶瓣设计的金属胸针,镶嵌立在透明的方框玻璃盒中,春绿、夏红、秋黄、冬粉四色代表的是四季珠宝的LOGO,这也是四季珠宝的上市纪念品,玻璃盒上刻着的正是四季珠宝上市日期,但这胸针的做工与柜中其他藏品相比并不精细,价值更谈不上贵重。 汤铭瑄却刻意关注,“那胸针……挺别致。” 沉诺目光幽幽闪动了下,“摆在这儿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汤少如果对胸针有兴趣,改日我再挑件珍贵的给你送去。” “这话我可当真了啊,”汤铭瑄开玩笑一般道,又看向周伊汶,“那到时就让Eva帮我挑,我信Eva的眼光。” 沉诺点头。 周伊汶也随之一笑,“汤少这边请。” 送走汤铭瑄之后,周伊汶拿来两份文件让沉诺审核签字。 沉诺看着文件,又提起她得脚伤:“下次季沁如果再有为难你,先同我说一声。” 冷不丁一句话,周伊汶心泛委屈,贝齿咬了咬下唇,道:“这次的确是我自己不小心,与季沁小姐无关。” 沉诺从文件中抬眸看了她一眼,“冲上人行道吓唬人是季沁会干出的事,你也不必替她说好话。只不过以后季沁个人的错,不要牵扯到四季珠宝身上。” 他语气温和,但越这样平静,越让周伊汶心凛。 她很清楚,让他不悦的,不是牵涉到四季珠宝,而是牵涉到那个人。 周伊汶回道:“找机会……我会同汤少解释清楚。” 沉诺把签好的文件交给她,“不必了,这事就翻篇吧。” “知道了。”她明白,从此避而不谈。 待周伊汶走后,沉诺看向收纳柜上的那枚胸针。 恰时手机有消息通知,他解锁查看,再回到手机桌面,壁纸上那抹伫立在街边的身影,让他不舍关掉画面。 光亮屏幕上,是雪夜长街,路灯通明,照在她身上的光线也轻柔。 依稀就回到了四季珠宝上市晚宴举行那晚。 那晚他刚从航城回来,飞机晚点,他落地后赶到酒店,晚宴已经散场,但还能见上她一面。 当然就算他能早到,也不会在她面前出现,就怕他们见面,会打破她今晚的喜悦。 他在车里看着她与秦烨等人从酒店走出,同其他人客气道别,脸上红晕淡淡,看上去格外温婉。 她站在酒店门口看着一辆辆车送走宾客,最后要离开时,目光却突然望过来马路外面来。 那瞬沉诺的心咯嗒一下。 他停在酒店马路的斜对面,又换了一辆她从未见过的车,离她有着一段距离,她在明他在暗,他清楚知道,她不会发现他。 尽管如此,他仍心有期盼。 后来就见她把自己的车子让给别人,一人站在路边等车。 不知那时候她在看什么,想什么,像入了神,又像失了神。 直到白絮纷飞,天下起了雪,她抬起头,目光缱绻。 明明不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但她大概与他一样,漫长冬日都不曾停下来好好看雪过。 街灯下,她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来往的人,飘渺的雪,是再平常不过的街景,她脸上的疲惫却一扫而空,浮现了久违的笑容,自洽又惬意。 他知道,她今晚一定很开心,努力了八年终于达成季思霆的心愿,没人比她更开心能见证四季珠宝成功上市。 在她拍摄满天飞雪的时候,他也拿出手机拍下她。看着定格在屏幕上的人,他喃喃一句。 “恭喜。” 等回过神,桌上手机屏幕已自动熄灭。 *** 现下日子过得很快,眨眼春分也过,雨纷纷的清明又要到了。 思汝避开踏青的人群,在清明前一天,先去季沁学校接上她再去墓园,到达时,自行前来的季洲已经在门口等她们。自季洲高考,到季沁出国,得有好几年没有这样齐人来扫墓。 思汝带他们先去拜祭了父母亲,再来到哥哥嫂嫂墓前,与哥哥嫂嫂讲了很多两兄妹的近况,小洲的极光照片获得了摄影大奖,小沁转学一切都顺利……等等这些令人高兴的事。 以前季洲季沁还小时,在这天下午,思汝往往会和他们一起去吃一顿丰盛的,难得今儿是个不太热的大晴天,思汝便想着,吃完饭还可以和他们在附近的游乐园逛逛。 然而走出墓园后,季洲季沁却不约而同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安排了,都是约了朋友。 “那……你们都去哪儿,用不用姑姑送你们?” 季洲摆手,“不用,我朋友就在附近,我打个车过去。” 季沁也摇头,“我朋友就快来接我了。” 思汝只好点点头,嘱咐他们注意安全。 看着两兄妹各走各地离开,她心里一下惆怅。 但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已经不是那两个被她左右手牵着的小朋友,都长大了,各有各的世界,各有各的精彩。 她叹了声气,开始想怎么度过这个清明假期。 首-发:rousewu.cc (ωoо1⒏ υip) 第二五章 读书时她的生活重心不是季家就是沉诺,交心的朋友五根手指能数过来,毕业后大家各奔前程,虽然关系谈不上生疏,可要回到以前那样的亲密已经不可能了。 即便是从小就要好的周舒舒,在她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思汝也不再拿自己的烦心事与她倾诉。 而且这样的假期,估计纪宸又带她与两个宝宝去哪儿度假了。 左右寻思了下,思汝决定自己随便找点事打发时间。 其实看场电影,逛个花展,再买几件衣服,时间也过得很快,只是假期四处人都很多,等第二天她已经不想出门,在家捣腾着做了点松软可口的糕点,送去了老人院。 第叁天她原想继续宅在家,可这个清明天气太反常,半点雨水也没有,温度高得离谱,像提前进入了初夏,在家实在闷得慌,思汝又想去游个泳,距离上次去游泳馆已经是大半年前了。 她常去的这个游泳馆离公寓近,而且有两个室内成人池,也不用担心假期人太多。 怎知去到却被通知其中一个泳池被提前包场,今日只开放一个成人池,于是人满为患的景象必不可免地出现。思汝断断续续游了近一小时,不太尽兴,想着找个工作日,下班后人少的时间段再来。 她洗完澡提着背包准备离开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沉钰从男更衣室出来,只搭着下身一条短裤,露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隆起的肌肉硬硬实实,思汝看着他转身后的背影,对他流畅发达的斜方肌和背肌也颇感意外,身材居然还不赖…… 前段时间她生病时,他时常惦记关心,这会儿这么巧合,思汝便想上前去同他打声招呼,结果却见他走进了那个被包场的泳池,一下就觉得好笑又无语。 她说呢,节假日还霸占一整个泳池这样大手笔的事,确实是沉钰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能干出来的事。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住壹号馆,不应该家里就有池子的吗,何必跑来这儿?思汝好奇地跟上。 待站在门口看他走向泳池,宽敞的泳池只有一人在畅游,池中弹起层层水花,那个轻盈的身影浮出水面,停在沉钰脚边摘下泳镜,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沉钰俯身与她亲吻……思汝一下就明白了原因。 关蓓,现下正当红的明星运动员,除了卓越的游泳技术,脱俗的素颜美貌与玲珑有致的身材也成为网友津津乐道的关注点,更享有美誉是“亚洲美人鱼”。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游泳馆是国内大小运动会必选的举办场地,规格上确实很适合运动员训练。 思汝心里直呼“好家伙”,真想不到沉钰的魔爪已经伸到了体育圈,都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会收心。 眼见女生将沉钰也拉下水,两人在水里相拥深吻……思汝不禁撇开眼,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既然佳人有约,她便不上前打扰了。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不料被门口刚走开又回来的工作人员发现。 “不好意思,小姐,这边今天不对外开放……” “啊……”思汝尴尬地退后两步,“不好意思。” 泳池里的两人寻声望过来,沉钰瞧见门口的人,眼神忽地错愕。 思汝临走前看他望过来,识相地扶了下眼镜,笑笑与他点头,给了个“我懂的”的眼神,和他遥遥挥手道别。 “认识的吗?”关蓓问。 沉钰收回目光,嗯了一声,扶着女生盈盈一握的腰,吻上她水润嫣红的唇,热烈缠绵,交缠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关蓓呼吸紊乱,水下的身子贴紧沉钰,伏在他胸前喘息。 停下的这一瞬,沉钰的目光不自觉又看向门口,那里已经空空。 当关蓓抬起头,准备再次吻向沉钰时,却被沉钰偏头避开,她有些慌乱,就见痞坏地勾了勾唇,她不禁抱紧他喏喏地埋怨了句“讨厌”。 沉钰笑了笑,握住她的腰将她从水中抱起,坐到他臂弯上,游走了两步把她放在池边,自己也走上池,拿来男女两条毛巾,一条递给关蓓。 “对不起,”沉钰突然道,“今天不能陪你练习了。” “怎么了?” “我想起我有点事。” 关蓓“啊”了一声,“可是……我过两天就要去澳洲参加集训了。” 沉钰走到她身边,揽了揽她的腰,“一切顺利。” 关蓓拉住他,依依不舍,“要等我回来。” 沉钰脸上仍挂着笑,玩世不恭又温柔似水,蜻蜓点水吻了下关蓓眉心,应了声“好”。 走出泳池,他拿到手机给刚刚离开的人发了条信息。 待他冲洗完身子,换上一身休闲服饰后查收信息。 她回复,她在便利店里等他。游泳馆外公交站旁的7/11便利店,她又补充了条信息,慢慢来。 沉钰去到时,站在便利店外,就见到在店里优哉游哉咬着冰棒的她。 一身白色卫衣与运动短裤,长发松垮扎在脑后,看上去就像个学生,比平日要年轻很多岁,她平日总爱摆出一副严肃又老气的模样,从以前就是这样。为了和沉诺同进度,凭着超强记忆力,她小学时就一连跳了两级,在那个身高比不过人的年纪,人前她就会装出一副假老派的模样,这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沉诺那小子学的。 但她到底是个开朗的性格,小时候一来到沉家就活跃得像个开心果,沉家上上下下大概没人不欢迎她的到来。他也是,每每见到她,心情总会不受控地欢喜愉悦,至今都是。 就见她手中的冰棒已经吃了一半,正准备大口再咬一口时,转头看见他,瞬间惊讶地愣在那儿,与他大眼瞪小眼,那模样太滑稽,沉钰忍不住笑出声。 思汝很快从便利店跑出来。 “叁哥?”她眨巴眼,“你这么快完事?” 沉钰正准备点头,但细想她这话里意思不对头,不禁问:“完什么事?” 思汝咬了一大块冰棒,一脸认真回道:“和那位美人鱼游泳新星玩鸳鸯戏水之类的。” 沉钰笑意一下敛在嘴边,咬咬牙道:“如果我真要玩什么,怕是比你吃一百根冰棒的时间都要久……” 思汝顿时噎到,岂有此理,“喂”了他一句,气急败坏道:“公共场合开黄腔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沉钰又笑,“我说游泳呢,你想到哪儿去了,什么开黄腔?” 思汝僵住,大意了,竟被反将一军。 第二六章 看她吃瘪的表情,沉钰笑得厉害。 思汝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将最后一口冰棒吞入口,问:“说正事,让我等你做什么?” 她本来准备要回去了,就收到他的信息让她稍等他一阵。她以为他和关蓓玩得正在兴头,应该不会那么快出来,才在便利店买了支冰棒吃起来。 沉钰慢慢止住笑,嘴角还是淡淡牵着,“想说相请不如偶遇,难得碰上了,等下一起吃顿饭?” “你不用陪你那位美人鱼小姐吗?”思汝眉梢一扬,坏笑道,“还是说……因为你技术不过关,被抛弃了?” 眼见沉钰脸色一下铁青,思汝连忙欸了一声,补充道:“我说的是游泳技术哦。” 沉钰没好气解释:“她要做训练,我就不打扰她了。” 思汝扳回一局,原本有些高兴,听他这么一说又有些无奈,“说到底还是被别人放鸽子,才想起找我打发时间吧?不过不巧了,我晚上有安排了。” 闻言,沉钰眼里闪过了一抹失望。 “看来下次要和你吃饭,得提前预约。” “那是。”思汝回道。但看他收起笑容,便意识到可能是她刚刚的猜想说中了,看来他真是被那位美人鱼小姐放鸽子了,一下怜悯心又起,便道:“其实我今晚呢,是准备看一个话剧,票我是买好了,就是不知道叁哥你感不感兴趣?” 沉钰眼底微微一亮,问:“什么内容?” 思汝拿出手机,给他看话剧简介,“但我只买了我自己的票,现在正是节假日,不知道还有没有余票。” 沉钰笑笑,“这不是难事。” 思汝抿抿唇,也是,钱能办得到的事,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然而运气加持,她刷新了下话剧场次与座位,竟也被她看到有同场次的空余连座,就是位置有些靠后,问了一声沉钰,他同意,她便把原来的单人票退了,买下连座票。 “好了,时间还早……要不我们找家咖啡厅吃点便餐?”思汝提议道。 沉钰点点头,但随即又看她一眼,道,“用不用给你点时间回去换件衣服。” 思汝轻轻皱眉,“咋地?我现在穿这样,是很失礼吗?” 沉钰忙道不是,“就是有点随意,但好看的。” 思汝轻哼一声,“知道啦知道啦,等吃点东西后,我会回去换件正式一点的,你放心,不会给你丢脸。” 沉钰笑着摇了摇头。 在去取车的路上,也不知是不是她今日着装休闲,背着个背包走在前头,脚步轻快,想她今日笑容也多,他不禁问她:“最近是有开心的事吗?瞧你心情好像不错。” “有吗?”思汝想了想,要说好事最近还真有不少,便一一列举给他。 四季珠宝前段时间发布的几款新品反馈都挺好,季洲摄影比赛获奖,季沁最近也很听话,没惹事,让她省心不少。 沉钰耐心地听着她讲,凝着她唇边的笑意,一双俊眸也忍不住随之而笑。 他是许久不曾见她这么欢快过。 她哥哥去世的头几年,不知道是忙碌还是伤心所致,她整个人都郁郁寡欢,哪怕是笑着,也都像在敷衍了事。这两年四季珠宝慢慢上了轨迹,她的状态才一点一点又回来,到最近他再见她,他也隐约觉得,她还没有放下过去。 她不应是那样,在沉钰心里,她就应该是如此明媚灿烂才对。 *** 清明小长假转眼即逝,恢复工作的第一天,股市刚开盘就带来一阵小风波。 前段时间连续跌停的麒麟建材在假期前曾发布信息,称已争取到新注资,将发布新型材料方案,麒麟建材股份公司董事长方建华更是亲自出面否认网上的病危谣言,利好消息一出,原本麒麟建材股价已稍有回升。 但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一份来自市人民医院公证的权威身体报告书却被公开到网上,证实方建华已到肝癌叁期。今早股市刚开盘,麒麟建材再次跌停。 与此同时,鸿基集团宣布全面收购麒麟建材,一时间麒麟建材股价起起落落,股价再次回升暴涨。 四季珠宝会议室,例会之后,大家也纷纷讨论起这事。 思汝听了几句,倒没有特别的感想,便独自走出会议室。 回办公室时被追上来的叶菀问起:“季总,您有买入麒麟建材吗?” 思汝无奈地牵了牵嘴角,“别说了,前阵子它在跌的时候我就选择清仓了。” “那岂不可惜。” “是有点,不过也无所谓,我本来也入手不多。” “这大起大落的,谁也想不到。”叶菀附和。 但在这个话题之后,她在思汝面前却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思汝察觉,试探地问她:“怎么?有事?” 叶菀点头,斟酌了下,“一点私事,想看季总能不能帮个忙……” 思汝扬了扬眉,“来我办公室说吧。”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思汝请她坐下。 叶菀也不扭捏,开门见山便询问思汝:“不知道季总认不认识汤居集团的总裁的汤铭瑄?能否帮我引荐一下?” “汤铭瑄?”思汝回想了下,虽然他们打过一两次照面,但根本就不相识,于是便爱莫能助地摇头说不认识,见叶菀脸色复杂,她不禁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叶菀吞吞吐吐,垂下眸似乎在思考从何说起。 思汝想她说过是私事,便没有追问,又道:“不方便说也没事。” 叶菀叹了声气,娓娓道来:“是这样,季总您也知道,我先生自己在做一点外贸生意,但经营一直不大理想,前段时间还因为采购问题和几个供应商谈不拢,好不容易拉到汤居集团的投资合作,但突然他们又说撤资,我先生几次找上汤居集团,都被拒门在外,如果再争取不到,我先生公司可能就面临破产。” 细节方面她不好多透露,只挑了重点说给思汝听。 思汝听完,大概了解情况,但又有些疑惑:“就投资一事,非得和汤铭瑄本人交涉吗?”按理说,这种事不应惊动他本人才对。 叶菀愁眉不展,“其实我先生本来是与汤居集团的一个副总谈得好好的,可方案却被汤铭瑄否决了,我先生打听到否决的大概原因,已经重新拟了新方案,但都约不到汤铭瑄本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意避开。” “也不一定,堂堂一个集团总裁,或许他太忙碌。” “其实我先生已经搭了许多线路,我自己也拜托很很多做传媒的朋友,但是都……”叶菀再次叹气。 思汝能明白,以叶菀在公关传媒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到要来求助她的地步,怕是真的穷途末路。 “算了,”叶菀起身,“这事确实为难,我跟我先生再想想其他办法好了。” 思汝看她怅然若失的模样,心中不忍,不禁叫住她。 “叶菀,其实我有两叁个认识的人跟汤居有点联系,我试着帮你问下。”思汝顿了顿,把丑话说在前,“但我并不保证一定会有结果。” 叶菀欣喜,“我明白,哪怕有一点机会也好,真的麻烦季总您了。” “好说。” 待她走后,思汝想了想,率先打电话给沉莹。 “莹姐,你忙吗?” 沉莹哟呵了声,道:“这个点打来,不是找我叙旧的吧?” 电话那边隐约传来航班播报声,思汝心一敛,也不废话,“确实是有事想找你帮忙,你在机场吗?” “嗯,没事儿,还有段时间才登机,”沉莹爽快回道,“你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是这样,我有个朋友的公司跟汤居集团的合作出了点问题,想找机会跟汤铭瑄见上一面。”思汝长话短说,“莹姐你人面广,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引荐一下?” “急吗?” “……应该是越快越好。” 沉莹随即在电话那头思考了一阵,而后直言道,“对不起Carmen,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是我接下来会到欧洲出差一段时间,快的话可能两叁个星期后才会回来。汤铭瑄这人,要见他一面不难,但要与他谈公事的话,仅凭我做口头引荐怕是诚意不够。” 思汝表示理解,“没事没事,早知道你要出差,就不打这通电话麻烦你了。” “你跟我说这话。”沉莹顿了顿,又道,“对了,过两天晚上有个汤居集团牵头举办的酒会,或许是个机会,你看能不能带你朋友去一趟。而且……据我所知,Vincent应该会出席。” 沉诺……听见他的名字,思汝眼睫不由得颤了颤。 又听沉莹继续道:“其实Vincent最近跟汤铭瑄往来密切,你那边如果是有麻烦事要见汤铭瑄,我想有他来当这个中间人,事情会简单多。” “这样……” 沉莹似乎听出她的犹豫不决,便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跟他开口,我可以代为转达。” “不用,”思汝连忙推辞,“没关系,谢谢莹姐你的建议,我再看看吧,尝试一下其他渠道……再不行的话,我亲自跟他说,会比较有诚意。” “那好。”沉莹也不勉强。 “等你回国,我请你吃饭。” “好,我们这都约了几次了,等我回来,一定要践行。” 思汝笑笑祝她一切顺利,挂掉电话后,又尝试找了几位与汤居集团或多或少有联系的合作伙伴,但都未果。 ——— 首-发:rourouwu.in (ωoо1⒏ υip) 第二七章 思汝打听到酒会的主题,原来是萨克斯管演奏家Jenny G即将举行世界巡演,首站在本市,汤居集团拿到代理权,作为爵士乐爱好者的汤铭瑄便为其乐团举办一个小型预演,实为私人酒会,只有部分名流人士才被邀请其中。 思汝先让叶菀通过她传媒方面的朋友,看能不能拿到此次酒会的入场券,又让她跟她先生说一声,把他们方案里的重要数据抹去,并再做一份简报。 她准备把这份简报给沉诺看。思索再叁,她最终还是决定找他帮忙。她了解他,要他答应,需要让他了解前因后果,毕竟为他人穿针引线并不是什么好活儿。 打电话给他之前,思汝心情始终有些忐忑,这是个很难迈出的关卡。 她很少求他,过去哪怕自己再难也好,她都不想低这个头。分手是她提的,当初她说的每句狠话换位思考她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但她真的不确定,时至今日他还会不会给她这个面子。 而无论他答应与否,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思汝先找Alex询问过他的行程,确认他没有在忙时才打过去。 想来是Alex已经提前与他打过招呼,在她表明来意后,他也没有多说,直接问她道:“要我怎么做?” 思汝没料到他这么直接,顿了一下才回道:“两天后汤居不是有个私人演奏会嘛,你看能不能把叶菀带去,找机会让她在汤铭瑄面前讲讲她先生公司的事。” 他听完,语气冷冷,“什么阿猫阿狗的,让我带就带?” 思汝也明白他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便道:“我已经把她先生的方案brief版本发给Alex了,你存疑的话,抽空可以看下。菀在四季做了近十年了,她的为人我信得过,当然她先生那边的业务我不是很了解,你看过他们brief之后,如果还是觉得不合适……” “季思汝,”她讲一半,沉诺打断,让她紧绷的心提了提,才听他电话那边有些无奈的语气接着道,“你至少得把人先介绍给我认识。” 思汝哦了一声,心道是这理,怪她考虑不周,忙应好,“这样,那天晚上我跟她一起去,在门口等你。” “嗯。” “那……到时见。” “……好。” 一切顺利得让她惴惴不安。 似乎从头到尾,紧张得小心翼翼的人,只有她一个而已。 思汝很快让自己把这样的心情抛之脑后,这样的局面,她应该喜闻乐见才对。 当天晚上,叶菀转折拜托了朋友,跟着其中一支摄影团队先到酒会现场。 但为了确保在公开演出前,对Jenny G及其乐团表演细节的绝对保密,这场酒会戒备森严,思汝没有入场券,只能在酒店大厅等待。 叶菀出来见她,思汝问:“有多准备一份方案策划书吗?” “有。” 思汝点头,“等会儿如果见不到汤铭瑄,或者见到他后结果不理想,那就把握好这次见沉氏的机会。” “沉氏?”叶菀立马领会,“如果有沉氏加持,那毫无疑问肯定是更佳选择,他们旗下也有一条业务线与我先生公司的产品重合,只是沉氏那边……机会大吗?” 思汝也是考虑到汤居与沉氏两大集团的性质,才这么推荐,她道:“事在人为,你们的简报他看过后,似乎没有太多意见,当然如果最后真不行的话,恕我直言,肯定是你先生的方案不行。” “不会的,过去他的生意我很少插手,但不瞒您说,这几个月我开始着手帮他整理,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我敢保证这次修改后的方案绝对是双赢,我们就是缺一个机会。” 连分心为其他公司操心的事都与她坦白了,思汝没理由不信叶菀。 但她再看叶菀,不由得正色同她道:“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另说,身兼二职这种事,我希望你不是用工作时间在做,耽误正职的话,我可不是个豁达的人。”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叶菀可能要做好收警告信的准备,但这话从思汝口中说出,叶菀明白是善意的提醒,忙道:“季总放心,我不会的。说句不吉利,万一……万一到最后他公司真的撑不住,破产了,我还得靠四季的工作养家呢。” 思汝缓下脸色,拍了拍她肩膀以示鼓励。 说话间,叶菀注意到门口动静,提醒思汝,“季总,来了。” 就见沉诺一行人进来,汤居集团的工作人员派人来领他,他交代了两句,便只身朝她们方向走来。 思汝还是改不了见到他就会慌的小动作,不自觉扶了下自己眼镜,暗示自己定下神来。 “沉总您好,”叶菀率先递上名片,自我介绍一番后,表示谢谢:“这次真的是麻烦您了,请多指教。” 沉诺接过,却没有任何表态。 思汝一下觉得过意不去,她很清楚,对他来说,这压根就是他看不上眼的小生意,但却要他亲自处理和接待,着实碍他身份。 她不得不牵了牵嘴角,认真看着他,“等下如果有忽略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她客客气气地讲,诚诚恳恳地道,谦逊又礼貌的态度是多么生疏见外。 沉诺压下眸里的愠怒,低低回了句:“担待谈不上,自己看着办。” 言下之意,人我只领进门,成不成事看个人。 “明白的,沉总肯给这个机会,已经是我和我先生的荣幸了。”叶菀恭敬继续道,“那……我就先去后台准备一下。” 她身上还穿着工作人员马甲,带着工作人员胸牌,托朋友进来一趟不易,也不能让她朋友难做。 然而沉诺不置可否,气场摄人。 叶菀拿不定主意,不禁看向思汝。 思汝便眼神示意她去吧。她走后,思汝也寻思自己任务已完成,准备回去,便与他道:“等会儿如果,如果汤居没结果,你看能不能再给叶菀一点时间,他们那个方案我有看了一两眼,可行性还是挺高的,所以你不妨看看沉氏那边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她知她在得寸进尺,说话时也全然没有底气,但既然来了,就尽量不让这趟白来,她是这么想的。她先帮叶菀开这个口,好让叶菀等下一人面对他不会太无措。 他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她便继续说:“你快进去吧。怎样都好,今晚还是谢谢你。” 但她话一落音,他便看过来,语气淡淡,眼神却冷冽,“你不打算进去吗?” 思汝抬眸与他对视,点了点头。 “原来你是准备让我一人全程担待你的员工啊?” “不是,我……我进不去,我没有入场券。” “跟我在一起,你要什么入场券?” 在一起叁个字让思汝瞳孔震了震,沉诺直视着她,她眼里闪过的一丝一毫情绪都被他捕捉住,他不由得轻笑再问,“你慌什么?我指的不过是,仅以朋友身份陪我出席罢了……” 思汝再次扶了下自己并没有移位的眼镜框,他神色从容,显得她的慌乱太可笑。 “没有慌,”她既是在回答他也是在稳定自己内心,“我只是觉得,今天自己的着装太随意,不适合站在你身边。” 她确实没有要出席的打算,从公司赶来,妆发没有做,一身杏色裙子朴素又低调。 沉诺定定凝望她,眸色幽深,朝她伸出手。 “没有不适合。”他温声道。 思汝看着他的臂弯,思绪缥缈。他大概不知道,曾经她幻想过,再挽着他的手,是要走进教堂的场景——她也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了。 “你不介意就行。”她将手轻轻搭进他臂弯。 第二八章 走入内场,不时有人走来与沉诺主动问好,一阵寒暄后,都会纷纷看向他身旁。 “这位是……?” “季思汝。” 不等沉诺开口,思汝率先自报家门,与他们简单握手后,便止住交谈。 眼前几位皆是几个大集团高管,思汝大概知道他们身份,但平日就与他们素无交集,这会儿倒也不用与他们解释自己的身份,她向来不热衷于这种交际,也不觉得在这种场合认识他们会对自己日后有多大帮助。 这是个娱乐成分居多的酒会,几乎每位来宾都携眷入场。既然如此,那她不介意今晚就当沉诺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物就好。 只是到汤铭瑄面前,在她自我介绍之后,汤铭瑄竟笑意盈盈朝她主动伸手。 “原来是季小姐,”汤铭瑄显然也是个极其讲究穿衣的人,一身黑呢料材质的白领结,搭配翼领衬衫与硬胸衬,袖口用单迭,繁复又正式,“闻名不如见面,久仰。” 闻言思汝微微蹙眉,但很快便展露笑颜,回道:“失敬,汤少雅人雅趣,今晚能沾光,拔得先筹欣赏到Jenny G的演出,属实是我的荣幸。” “哦,看来季小姐也是Jenny G 乐迷?那今晚可要好好欣赏。” “一定。” 他们到的显然有点晚,几句热场之后,主持人随即邀请主人家汤铭瑄致辞。 在汤铭瑄上台后,思汝不禁拉了拉身旁人衣袖。 沉诺低头朝她靠近,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朝她弥漫来。广藿香与雪松柏树混合,让她一下慌了神。 思汝微微偏头,看向台上的汤铭瑄,缓下心神问道:“怎么汤铭瑄好像认识我?” “很奇怪吗?”沉诺反问。 当然,思汝自认是个小人物,四季珠宝的规模在堂堂汤居集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方才汤铭瑄“久仰”二字用在她身上属实太过誉,她听出一点不妥,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沉诺看穿她的想法,避而不谈那些不准备让她知道的“事故”,转而夸起她来:“不奇怪,如今四季珠宝在你的领导下有声有色,季思汝这个名字,响彻当当。” 所以,别看低你自己啊,季思汝。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语气也平淡,但思汝还是招架不住他这样的夸奖,脸微微一红,干咳一声。 “谬赞啦!” 她小小声道,语气有些凶,又有些嗔。 传到沉诺耳里,却让他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侍应生端来香槟,思汝摆手拒酒,沉诺便只接下一杯,暂放置在圆台之上 “自己开车来?” “嗯。” 沉诺顿了下,又询问;“用不用去拿点吃的?” 思汝摇头,“我吃过饭来的。” 沉诺点了下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思汝不由得看他一眼,“那你呢?” 他眼光投向舞台,若即若离的灯光投射下,第一首乐曲即将开始。 “我不要紧。”他回道。 思汝还想问,沉默了一阵却没有问出口。 第一支乐曲是Jenny G的经典名曲《茉莉》,曲风浪漫,悠悠扬扬,极其适合开场,细腻的萨克斯管演奏曲风,吹出多变的节奏,或温柔,或诱人,或舒畅,让在场不少人都情不自禁闭眼欣赏。 一曲毕,满堂喝彩。 随后Jenny G小憩,由其他乐手进行表演。 思汝兴致缺缺,与在一旁候着的叶菀对视一眼后,不禁看向沉诺。 她虽没有言语,但几个眼神沉诺领会,他语气淡淡地叫她放心,“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思汝信他,轻轻点了下头,看向别处。 就见到一身吊带绿长裙的周伊汶,她朝汤铭瑄走去,卷发也用同色的发带绑起,裙子后开叉到腰间,露出白皙美背,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与汤铭瑄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汤铭瑄亲昵地吻她脸庞,然后牵着她的手,朝思汝与沉诺的方向走来。 他们互相点头微笑示好。 在周伊汶先唤了思汝一声后,思汝禁不住由衷称赞:“Eva你今晚这身……真动人。” 汤铭瑄随即玩笑道,“其实今晚我应该谢谢季小姐才是,如果不是有你陪沉总出席,我怕也没有这个机会邀请到Eva做我女伴。” 思汝附和地笑了笑,不知道回应什么。 说得她好像成全了他们,其实她今晚会出席,就只是沉诺一时兴起的意外罢了。 沉诺替她把话圆了:“汤少说笑,今晚这场合,选择权在Eva身上,您是她的不二之选。” 话题中心的周伊汶不由得笑着打断他们,“两位快别拿我说了,今晚的主题,不应该是刚刚精彩演出的Jenny G吗?” “哈哈正是,”恰时走来另一位男士,与在场几位打过招呼后,侃侃谈起Jenny G的表演,“Jenny G不愧是天生的萨克斯管演奏天才,刚刚一曲酣畅淋漓,每一个音都完美得无瑕疵。” “哦?原来金总对Jenny G也有了解?”汤铭瑄对同道之人有所欣赏。 “可不,Jenny G在86年推出的第一张专辑我还收藏着,那可谓是一出道就巅峰的大师级作品,不知接下来还有没有机会在现场听到他这张专辑里的歌曲。” 这位男士似乎真是Jenny G乐迷,言语间对其的崇拜之意流露自然,但他讲完,汤铭瑄却没有接话,转而问向思汝。 “不知道季小姐平日有听爵士乐吗?这种场合会不会闷着你了?” 听起来像是关心,但分明是考验,思汝摸了下眼镜框,从容道:“不会,老实说,我确实个爵士乐半吊子,但Jenny G这样闻名的音乐家值得欣赏。据我所知,他如今的成就,完全来源于他本人对萨克斯的热爱和坚持,小时候被梦想的乐团拒绝,长大后又顺从母亲心愿读了金融专业,他算不上萨克斯管天才,第一张专辑应该是84年年初在美国发布,”言此,思汝看向那位金总,谦逊道,“无奈那时候他的水平有限,所以这张专辑并没有被很多人所熟知,多亏他的刻苦和努力,才没有让自己的才华被埋没。我记得,他有个很有名的演奏技巧,可以吹出长达两叁分钟的长音,叫……” 思汝停顿在这儿,皱了皱眉头,模样有些苦恼。 “循环呼吸法,”汤铭瑄接道,“在一次live演出里,他运用循环呼吸法做到一个长音不换气,以此来模仿蚊子飞动的声响。” 闻言,思汝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汤少果然博识,今晚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季小姐也让我很意外,很少人知晓Jenny G在84年那张专辑。”汤铭瑄满眼赞赏。 思汝笑了笑,眨眼间对上沉诺戏谑的眼神,她不由得一窘。 她知他看穿她了。 音乐是她的盲区,但记忆是她的强项。无独有偶,Jenny G那张鲜为人知的专辑,她在沉诺那里听过。而刚刚说不记得那个演奏技巧名称其实是她故意而为之,那样的长篇大论过多了,显然要抢了主人家的风头,于是她扮糊涂来捧高汤铭瑄。 而这样的小把戏,沉诺太清楚她了。 她不敢再与他对视。 那位金总听完,便跟着笑笑道:“是我寡闻了,看来我要找机会听听这张专辑。“ “现在这张专辑的原声胶片已经很难找到了,说来也是可惜,”汤铭瑄叹了声气,又道,“我原也收藏了一张,但几年前却被家里佣人弄丢。” 其余几人也同表惋惜,这时,思汝却见沉诺看向她。 他问她:“我记得你有个朋友也是Jenny G的粉丝,应该也藏有不少原版专辑?” 这话一出,众人眼光纷纷看向她,特别汤铭瑄还隐有期待。 思汝看着沉诺愣了半秒。 她哪来这个朋友?无中生友? 沉诺神情淡定看着她。 思汝很快领会过来,接过他的眼神,应道:“对!叶菀。”见他眼神肯定,她忙转头向汤铭瑄道:“汤少如果对这张专辑感兴趣,现在我就可以替两位引荐一下,今晚她正巧在现场。” “当真?”汤铭瑄饶有兴趣。 “是的,其实她先生的公司与汤居集团正好有个合作在谈来着,如果她知道您对这张专辑感兴趣,我想她一定愿意割爱。” *注:Jenny G原型是萨克斯管演奏家Kenny G—— 首-发:po18.asia (ωoо1⒏ υip) 第二九章 思汝边说着,边悄悄挥手不远处的叶菀过来,与汤铭瑄先做简短的介绍,再与叶菀道:“巧了,我记得你收藏有Jenny G 84年那张绝版唱片,汤少可是实打实的Jenny G乐迷,就可惜少了这张唱片,你看看能不能成人之美?” 叶菀听完,虽不了解唱片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猜到是思汝和沉诺为她铺的路,没有把疑惑写在脸上,只道:“这自然是没问题的,汤少对那唱片有兴趣,改日我让我先生亲自给你送去。” “您先生是……”汤铭瑄问。 “我先生姓佟,通盛贸易的佟渊,”叶菀随即把自己先生的公司项目一提,“前阵子与汤居集团谈过一个体育产品项目。“ 汤铭瑄慢慢回忆了下,“是佟先生啊……那就遗憾了,我记得与佟先生的合作,已经被投资部拒绝了。看来要让佟太太割爱是有点困难了,或者佟太太出个价?” “其实在贵司拒绝之后,我先生他们已经就那个项目方案做了一定修改,或许汤少……” 汤铭瑄抬手,打断叶菀:“佟太太还是说个价格,多少我都愿意出……” 宁愿高价买下,也不愿再提合作,这已经是阻断叶菀的后路。 叶菀当下在一众人面前哑言,思汝正在想如何替她再开口,就听身旁的人出声。 “其实体育项目商业化,做得好,也是个有利可图的产业。”沉诺悠悠讲道,听起来立场中立,不像是特意为叶菀做说客,只是纯粹地抛砖引玉。 汤铭瑄看过来,“难道沉氏也准备往体育方向发展?” “这倒还未有,但沉氏近年来也投资了几个健康项目,体育向来与健康挂钩。”沉诺顿了顿,“现在国家除了关注全民健康,也提倡全民参与,公共体育事业蓬勃发展,如果我们可以让更多商业元素加入其中,到时不只有利于企业社会责任的承担,随时有可能是一个产业的兴起。” 汤铭瑄若有所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听沉总语气,似乎有意与通盛贸易就此项目合作?” 沉诺淡淡笑了下,“如果汤居集团无此意向,那沉氏或许会考虑。但在商言商,汤少与他们有协议在先,沉氏也不会贸贸然插手。” 他把话讲得,似乎真有竞争之意。 思汝不由得看向他。 他如果真有此意,大可在今晚之前就与叶菀和她先生谈好,哪里还会有今晚这出? 但如果抛开这些语境,她或许也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不清楚他话里真正立场。 他不同于汤铭瑄,汤铭瑄说话虽然也喜怒不形于色,但语气抑扬顿挫,还是稍微能捉摸到一点脾气。可他讲话却始终温和淡泊,根本就让人难辨真假。 连她也分辨不出…… 思汝一瞬有些无法诠释的难过涌上心头,那种淡淡的陌生感弥漫在她心间,挥之不去。 沉诺察觉她投来的眼神,偏头看向她,她已经把目光收回。 就见汤铭瑄沉吟片刻,洋洒一笑,“咱不该在这种时候谈公事啊,Jenny G的下一首曲子就快开始,或许这样吧,佟太太,”他朝向叶菀,挥手招来自己的助理,“您等会儿再与我秘书约个时间,咱改日再好好谈谈。” “好,一定。”叶菀欣喜地伸出手与汤铭瑄一握,“谢谢汤少。” “届时沉总如果有意向,”汤铭瑄看向沉诺,“咱不妨再看看怎么配合,这会儿我们还是好好来欣赏演出吧,接下来这首曲子可是经典。” 沉诺微笑点头。 叶菀与几位领导交代一声,便走到一边与汤铭瑄助理约时间地点等细节。 不一会儿,汤铭瑄便牵着周伊汶的手去别处打招呼,剩下那位金总还留着,与沉诺聊起话来。 思汝这时找不到机会与他道谢。 她想去趟洗手间,转头在找位置,回过身沉诺也偏头过来问她怎么。 有外人在场,她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沉诺点头,放下酒杯,似乎要陪她一同去。 思汝按住他的手,“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 沉诺瞧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她走了两步后,沉诺在她身上的目光才收回来。 思汝从洗手间出来时,经过餐桌,被各种造型精致的糕点吸引。 “思汝姐,”是独自一人的周伊汶,她手中拿着一个小餐盘,“遇见你正好,你能稍等我下吗?” “当然。怎么了?” “沉总来这儿之前,开了个会将近四小时,没来得及吃点东西,我这会儿给他挑点简易的食物,然后麻烦你送去。”周伊汶笑道,“我今晚的身份,怕不大方便。” 思汝没料到,想起他关心她需不要吃点东西时,她犹豫了下没有再问他。 她忙跟周伊汶应好,看见桌上的巧克力慕斯,夹起一块想放到周伊汶的盘子里。 不料周伊汶却阻止,“思汝姐……” “嗯?” “沉总现在每日对摄糖量都有严格要求,这种甜食……他已经很久不碰了。” 思汝瞬间怔住,半晌才艰难扯起嘴角,放下慕斯,再放下夹子。 “是嘛……我都不知道……”原来他已经戒掉甜食。 “其实空腹食用巧克力也不好,”周伊汶继续挑选,“思汝姐你平常要处理的事情多,这种事是我们这些做助理要记住的,你不记也可以。” 思汝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首-发:po18vip.xyz (po1⒏ υip) 第三零章 待周伊汶选了一些食物,思汝接过,两人便各自回原位。 “如果沉总觉得没胃口,思汝姐您让他先吃点意面垫肚子,我已经让沉总家里佣人做好宵夜等他。”最后周伊汶如是交代。 思汝应好,拿到沉诺面前时,他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在,看见她手上的食物,脸上明显意外了下。 “Eva记着你没吃晚饭,特地给你拿了些易吃的食物,”思汝轻声道,“趁现在没人来找你,吃点吧。” 沉诺敛目,接过她递来的叉子,卷了一小撮面条,吃了一口就放下叉子。 思汝见状,不由得劝他再吃点,见他摇头,又问:“不合胃口?” 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这酒偏酸,想吃些甜的。” 他话不经心,思汝听后却失神几秒,但想起周伊汶的话,她又道:“Eva已经吩咐人在家里准备你爱吃的当宵夜了,现在你就再吃几口,别把胃饿坏了。” “这话从你口中出来,倒挺有说服力。” 思汝一愣,看他唇边逸起的一点笑意,意识到她不就正是那个把胃饿坏的人嘛。 “是,所以你看这么大一个先例在你面前,你还不善待下你的胃?” 台上萨克斯管乐吹着一曲悠扬的调子,音乐氛围浓重。她与他讲话时会刻意压低声线,怕他听不清,人会往他边上凑近。 沉诺一偏头就能将她表情尽收眼底,听她话,又拿起餐具。 只是还没吃下,又有人找上来,见他放下叉子那瞬,思汝顿时有些心疼。来者不过是社交性地打招呼,这种场合旨不在谈生意,而是联络感情,打听消息,又或者像她与叶菀一样,找机会牵桥搭线认识人。 当然今晚能被汤铭瑄邀请到的皆是有名有脸的人物,而以沉氏今时今日的规模,是以很多人主动上前,与沉诺结识。 思汝很意外的是,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他的态度都能谦和,或者说,毫无波澜让人察觉不出脾气,沉稳,温和,好像一切都胸有成竹似得游刃有余。 其实早前在他与汤铭瑄对话时她就发现了,再到与周伊汶几句对话,思汝很清楚地意识到——她对他的了解止步于分手那天。 这是个令她很沮丧的事实,却一点也不出乎意料,这是个她必须接受的结果,却也是她很难接受的后果。 不知不觉台上的曲风又换了,比起前面那几曲欢快动人,这一曲明显调子变缓,低沉沙哑,她竟听出了几分悲凉。可思汝一看酒会上的人都满载笑容,又恍惚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曲映人心。 慢慢她不再看沉诺,专注在台上演奏。 但她不知的是,她身旁的人几次偏首看她,几次想她把目光再放回到他身上。 后来他忍不住问她:“累了吗?” 思汝听得入神,啊了一声才看向他,还没从曲子里的氛围出来,诚实地回了句:“有点。” 沉诺轻点头,“那我们回去。” 能走思汝当然是开心的,她念着他没有吃多少东西,她想他早点回去,忙不迭应好。 他们一起向主人家表示离意,汤铭瑄对他们二人这么早离场深感意外,沉诺解释是他的原因。 走出会厅时,周伊汶追上来,看样子是要与沉诺交代工作事宜,站在门口,思汝想挪步到一旁。她这时手还轻轻搭在他臂弯,进场时挽着他进来的,离开自然也要。 她于是松开他,刚一转身,沉诺就叫住她。 “思汝。”他目光在她一人身上,“等我。” 思汝愣愣地,这声叫唤有些陌生,他很少这么叫她,她有些恍惚,半晌才点了下头。 听他意思,似乎以为她要先走,她没有,她只是不想站在大门口。她还记得,欠他一声多谢。 周伊汶简要讲了几个事项,末了又道:“我刚让小谢给您准备了些热食,您早点回去歇息。” 沉诺却道:“取消吧,我今晚不回滨海湾那边。” 周伊汶露出诧色,看了眼那边不远站着的女人,又试探问道:“那您是准备去哪边?我好让司机准备下。” 负责他行程的司机有两位,有时夜班太晚,第二天要早就让另一位接替。 “我回一趟沉宅,晚上也不用人送了。”沉诺低声回,让她交代司机先回去,明早再到沉宅接他。 “您明早还要赶早机,从沉宅去机场那么远,要不我让人回沉宅取……” “不用,”沉诺打断,“我自己回。” 思汝站一旁,听到的对话只言片语,只听清了他最后说要回沉宅一趟。 等他结束对话走到她身边,她以为要分道扬镳,还在酝酿如何道谢时,就听他道:“送我一程吧。” 见她怔怔模样,他又问:“可以吗?”学足了她对他客客气气的模样。 思汝想不到拒绝的理由,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你司机有事啊?” 他模棱两可地应了声嗯,又问她车停在哪边。 思汝忙走在前带路,因为今夜会馆只给有通行证的人物停车位,她的车停在了外场的停车位上,出会馆门要走一段路。 她一路走一路回头与他解释,为什么停这么远,还问他要不她先去把车开来,他在原地等她一会儿。 说着她急急就要过马路,沉诺却牵住她手腕。 “没几步路罢了,”他手上不敢用劲,“走一走没关系。” 思汝点点头,“也快到了。” 沉诺嗯了一声,慢慢松开手。思汝还是走在他身前,只是脚步放缓了许多。 来到她车前,思汝先上车将车驶出,见他走往副驾位置,忙摇下车窗玻璃制止,“你忘了吗,我副驾安全带不好使……” “又坏了?” 他的话让思汝想不通逻辑,什么叫,又? “还是你根本没发现……”就见他打开副驾车门,身子探进来扯了扯安全带,“我已经送去维修过了?” 思汝脸上惊讶的反应已经说明了答案。 上回她去舒舒两个宝宝的周年宴上喝了酒,他送她回去,然后……这已经过去多久时间了,她竟完全没察觉。她生活中断断不是这样迟钝的人,那次第二天下班,她照着Alex发给她的位置,去沉氏园区把车开走,那时Alex也没有和她说车子有维修过。 当然现在回想起来,那次之后,她的车子的确开起来顺畅不少……她以为是车子的偶发性好使,完全没想到是他的原因。 “我……一直没用,所以……” “所以你自己也没想过去修理。”沉诺上车后,接过她的话,语气听上去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思汝语塞,半天才憋出一个嗯字,“反正,也不影响我开车。” 所以,她身旁这个位置坐不坐人都没关系。 ------- 哈哈哈哈我以为我至少能码两章,结果看奥运看嗨了gt;lt; 然后进展慢的问题,我暂时不知道怎么改也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会先按大纲写,男主的戏份会越来越多滴 第三一章 “你回沉宅?”驾车上路,思汝再确认。 “嗯。” 听他答复,思汝车速也放快几分,回沉宅的路她很熟悉。 慢慢她才说回车子的事:“其实那天之后,我是有感觉车子好开很多,但我、我自己很久没有去保养了,也没想到你……”她不由得停顿下,“总之,谢谢啊。” 然而这声谢谢没有得到对应的回复,他只是轻哼一声,让思汝不由得犹豫起,要不要继续问维修费用。 忽地余光见到他扯了扯领结,她才意识到车窗外吹进来全是暖风,忙关上车窗,问:“开个空调?” 他再次只回了一声“嗯”,思汝默默把空调打开。 密闭空间里,沉默显得更凝重。 思汝开始没话找话:“这几天是挺闷的。” “嗯。” ——第四次。 “估计会下场大雨吧?清明那会儿天气预报说要下也没下。” “嗯。” ——第五次。 思汝不由得悄悄咬牙,有些恼,想起好久之前有次他生气,她一路讲话他也是这么敷衍她。 那次是因为她发着低烧还跑去给他送伞,淋雨回去直接烧到38度,他非但不感动,还头一回对她那么冷漠。 她不知道他这回又因为什么生气,又或者是不是在生气,但她不喜欢他这样,很不喜欢。过后她曾与他约法叁章,不许超过五次用一个嗯字敷衍她。 想到这,思汝一个闷性子,脚踩油门往下又把速度往上提了几分,决定将沉默进行到底。 然而冷不丁,又听见他连名带姓叫她。 “季思汝,”比起她的不明就里,沉诺可太能拿捏准她的脾气,或者说,他对她的一切都烂熟于心,他直接问道:“你在生气吗?” 思汝一听,不禁偏头看他,满脸问号:抢我台词? 她再也压制不住恼火,闷闷反问他道:“生气的人难道不是你?对我的话一直爱理不理……” 沉诺一愣,缓慢道:“我没有。” 思汝随即赌气地回:“那我也没有。”说着话,手不自觉就扶上自己的眼镜框。 这种不经意时常出卖了她的慌张时刻。她尝试过要改正这点,那年参加世界记忆锦标赛,还原抽象图形时就因为扶眼镜框耽搁了零点五秒,在那样激烈的场合一分一秒的影响都很大,中场休息时,带她参赛的教练因此骂了她一通。尽管这并不影响她最后夺冠,那一年她才九岁,拿下最年轻记忆大师的记录,至今无人超越。 这点沉诺很清楚,思汝自己也很清楚。而时间证明,她改不过这个小习惯,可转念一想,扶眼镜不是近视的人再自然不过的行为吗,也并不代表她一定在慌,她也不需要改正。 但当下她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动作,直视前路开车,装作淡定的模样,眉头却轻轻皱起。 随即她就听见他的道歉。 “对不起,”沉诺声音沉沉,说道,“刚刚不是故意不回你的话。” 这一下,整得她多小气……思汝轻轻松开油门降速,心虚地小声回应:“都说……我没有生气咯。” “嗯,你没有生气,”沉诺神态平和,只声音有点飘,原来是在回忆,“是我忘了,答应过你不能再这么敷衍应话。” 思汝目光微微闪动了下,原来他还记得,那次之后她曾这么跟他约定过……也不知是不是一整晚的疲惫下来,思汝觉得他的语气十分温柔。 也就是这样的温柔,让她瞬间清醒,她刚刚是以什么资格在恼他? 是受酒会上那些悲伤情绪影响,还是现下近距离的独处让她脑子糊涂了?她差点又没把握好她的位置。 思汝眨巴眼,努力把别扭了的气氛调整轻松,“别这么说,都过去多久的事了,那些幼稚的约定就忘了吧……你看今晚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我都还没想好和你怎么道谢呢,你再给我道歉,显得我多不近人情。” 一席话,听似轻巧,却又无形间在相近坐着的距离中间筑起一道高墙。 时至今日,沉诺发现他最讨厌的,就是她说的这些“过去了”、“忘了吧”、“道谢道歉”…… 他静默片刻,嘴角翘起浅浅的冰冷笑意,说道:“那就好好记得,你今晚又欠我一个人情。” 思汝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欠人情这个说法也是有缘由的,也是先出自她口。 他们最初分手的头两年,她躲他躲得很刻意,打照面也视而不见。好在那两年他们正是最忙碌时候,见上面的机会也不多。 转折点是那次鸿基集团的投资者大会,会议中途她胃病发作,一开始还能忍,到后面越来越疼,她一人到休息室,请了位现场工作人员替她去车上取药,却迟迟等不到人回来。那段时间是四季珠宝最混乱而她应酬也最多的时候,喝酒猛,饮食不规律,大强度工作,导致胃出血。 那次如果不是他发现,她可能就疼晕在角落里没人发现。 后来她把这归结为欠他的人情,买了厚礼上门答谢他,义正言辞谢谢他这个朋友的帮助。 自此她就不再躲着他,一桩桩欠他的人情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现下,思汝照旧记在心里,朝他重重应下:“嗯。” 随后她自然而然问起大太太近况,这次他认认真真地回答,然后礼尚往来地关心四季珠宝的情况。 一路开回到沉宅,他们谈话逐渐融洽,搁在中间那面墙似乎隐形了,其实一直存在着。 “这个点你应该不想进去坐会儿吧?”快转弯时,沉诺问。 思汝点头,“嗯,有些晚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好了。” 沉诺也料到,则道:“那不用转弯,往前面路口停下,等我一阵,有个东西给你。” 以前她不想进沉宅门跟各种人打交道时,就会打电话约好在这个路口里等他。 思汝纳闷:“什么东西?” “苏奶奶在温州开了个餐馆,她惦记你,想你有时间去一趟,”沉诺停顿一会儿,“上次她寄东西来留了个地址,我回去拿给你。” 思汝当下没多想,照做放下他。 等他下车走远,她才反应过来,好像没必要这么麻烦,地址的事,他也可以找其他时间发个信息给她。 等待的时候,思汝回头发现自己车后座有袋小零食——是前几天清明假期,她做了一些糕点送去老人院多余剩下的,她放在车里留着自己饿的时候可以吃。因为考虑到很多老人家的血糖情况,她做的时候特地用了木糖醇代替白糖。 她想了想,在后座拿了一袋在手,下车。 沉诺回来的时候,手上除了一纸地址,还有一张黑胶唱片。 等看见这张唱片,思汝终是反应过来他让她送这么一程的真正原因。 “Jenny G 84年的第一张唱片?”她惊讶又感动的表情着实藏不住,“难不成你从说出口那刻就决定送给我们?” 中途她曾和叶菀信息说清楚情况,叶菀还表示过忧虑,不知去哪里找到这张唱片。 思汝知道他有,却不敢与他提,也不敢想…… “放在家也是闲置,”沉诺语气淡淡,低沉的嗓音听似很冷漠,看向她的眼神却始终无法克制柔和,“但这个人情,你要记得。” “一定。”思汝认真地点头,将手中的一袋糕点送他,“如果你不嫌弃,我先还一点谢礼......这是手工做的一些糕点,你回去先吃点这个,再让人给你做点热汤。” 沉诺有些怔住,目光略约闪动。他恍惚想起以前那几个她学做甜品的寒暑假,半晌才问道:“你做的?” 思汝没底气地嗯了一声,“卖相是有点差……但这个我没加糖的,你可以放心吃。” 沉诺低头看着那透明袋里的糕点,没有表态,黝黑的眼眸却掠过几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思汝误解了他的沉默,又补充道:“当然了,我知道这抵不过你今晚这么大的厚礼,我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他日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尽力。” 沉诺才颔首,含笑与她对视,“我等着。” 第三二章 沉诺难得回一趟沉宅,在正厅用完餐,佣人就来传话说是大太太做了点糖水,请他去偏厅一趟。 一碗清汤挂面刚下肚,他哪还有心思吃什么糖水,但人还是得去一趟。陆佩兰很少主动来请他,倒是沉诺有时回来如果夜色不算晚,会例行公事去问好。两人虽说是母子,一个明面上常把儿子挂嘴边实则未尽过任何母责,另一个大小日子都人到礼到,态度却始终毕恭毕敬。彼此都心知肚明,互相利用的关系唇亡齿寒,他们只要在外人面前把身份表演到位就行。 沉诺也知道陆佩兰是有事找他,却不想是催他婚来了。 一席话从“老爷子的意思”开始,没有外人在,陆佩兰便不拐弯抹角,待沉诺坐下后,直言不讳传递沉缁福的意思,讲了对方朱家二女儿的情况。 陆佩兰其实是不屑做这种牵桥搭线的事,沉家未婚的也不只沉诺一人。 怪就怪她这个“儿子”太本事,权势在几年时间就跃于父亲与兄长位置之上不说,外形与品德也为各世家所标榜,这年头但凡哪个子弟有些陋习与花边,消息都是藏不住的,无非就是拿钱掩盖住不往大众耳里传。他倒轻松,一点不好的绯闻也不沾身。 朱家几代从政,早年沉氏在这地方扎根,也算得上有得到过朱家的庇荫,两家说亲也源于长辈间的叙旧,朱老没有指名要与沉家哪个儿子结亲,就是几次有意无意都夸了沉诺,将沉氏管理得好之余,还积极参与到国家各项扶贫建设,是年轻一代里有担当和责任心强的一位企业家。 用词之肯定,让当时也在场的陆佩兰,几次替沉诺谢过抬举,心里也有数。 她把前因后果讲了下,但一长段话之后再看沉诺,他人却是偏头看着窗外神游太虚,陆佩兰脸色一下难看,轻咳一声。 沉诺在看的是窗外层层乌云,想起不久前那人说可能要下雨的话,不知她这会儿有没有看见,此时暮霭沉沉的夜晚,竟有一点点清亮月色从乌云里探出。 在陆佩兰一声冷言警告后,他才收回目光,看向陆佩兰的眼里带着些许晦明不定的笑意,“在听。” 陆佩兰一愣,接着说道:“你看你时间,找个两家都有空的时候见一面。” 沉诺略一叹气,“我接下来几天都在舟山。” 陆佩兰道:“那饭局等你回来再安排。” 沉诺不想周旋,直接道:“还是免了吧,不耽误人家,就劳烦母亲替我想个借口推了。” 料不到他拒绝得如此利落,陆佩兰再不屑做这个牵线人,也不能应付了事,她沉吟一会儿,便道:“什么叫不耽误?见都不见,你就知道她不合适了?那孩子我见过,斯斯文文,挺大方得体,看面相也会是个乐观善良的好姑娘。” 这一形容,就差说和某个人很相像了。 “那么好,就更不合适了。”沉诺轻描淡写地说,顿了顿,又道:“是我高攀不起。” 陆佩兰气结,不知他这算不算是在落她面子,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听他讲话哪怕语气再谦卑也让人生厌,她冷冷回道:“你如果不满意这桩安排,便自己同老爷子说去。” 她以为拿沉缁福出来能压得住他。 不料沉诺却点头,“好,我去和爷爷说。”语毕便起身,“母亲还有其他事吗?我明天还要赶早机。” 陆佩兰自持优雅,是以不会在明面上发怒,“那你早点去休息吧。” “嗯,您也是。”沉诺再看一眼桌上材料丰富的甜粥,“这碗甜粥实在浪费,我已经吃过东西,吃不下这碗了。” 陆佩兰听出了点一语双关的意思,斜睨他一眼,眼前深不可测的男人与那年遥遥一眼看见的狐狸精模样太相似,这是她这么多年也无法推心置腹对待这个儿子的真正原因。 “原来你也知道浪费,”陆佩兰冷笑一声,“还以为你不识好歹,故意浪费我的一片苦心。” 沉诺早已习惯这样的冷嘲热讽,淡淡回:“并不是故意,给您添麻烦了。”最后礼貌道了声晚安。 回房时他忍不住又看了眼窗外。 原来星星点点的月色已经被乌云吞噬,看不见了。 *** 这场酝酿已久的大雨终究在一夜之内爆发。 滂沱大雨先是下了一整个日夜,转而断断续续的细雨,接连下了大半月也没消停。 而这大半月,股市更是一阵震荡。 先是早前放出消息要收购麒麟建材的鸿基集团主席陆鸿基涉嫌操控股票,收购麒麟建材的资金链条进而出现问题,消息一登上财经新闻,鸿基集团的股价暴跌,同一时间,汤居集团公开在市场上大量扫入鸿基集团股份。 中途有传鸿基集团以解决燃眉之急,以鸿基地产的股份做抵押融资,并从沉氏集团手中购得汤居集团4.03%的股份,以此与汤居集团打反收购战对抗。 但汤居集团棋高一着,通过旗下控股子公司发行九千万新股,并连续举牌,最后以45.23%的股权比例一跃成为鸿基集团的第一大股东。当天下午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正式通过提案,全体股东投票,以五比叁大比例正式罢免陆藏鸿为首的管理层。 尽管真正的公告还未面世,但由陆家主宰的鸿基集团易主的事实已是板上钉钉。 谁也不清楚汤居集团如何在短时间内购入鸿基集团如此多股份。但大集团企业如此变动,民众关心的便是自己的股票投资会有多大影响,哪里管得了背后真正原因,这些都是留给学经济和管理的专家去分析的。 而四季珠宝受影响的,暂时只有与鸿基广场的合同结算主体有变更,还未收到其他通知。 思汝与很多人一样,震撼之余又有很多想不通又连不起来的困惑点。 撑伞走在回家路上,她一边看着手机里的新闻报道,一边想这些事想得有些入神。 哥哥去世后,秦叔带她去鸿基集团拜访过陆藏鸿,以前她对陆藏鸿不认沉诺做外孙的事很是计较,但转换为合作身份以后,她也不能再把厌恶的情绪放明面上。 现下这些动荡并未波及四季珠宝,她也不准备去了解背后真相。只是这些天在刷屏的新闻报道里,她留意到了几则未被着重渲染的消息——尽管这场收购与反收购战以汤居集团胜利落幕,但鸿基集团旗下的鸿基地产却落到了沉氏集团手中,将与沉氏垣堃地产公司合并。 明明在这场无烟战争里,沉氏最初是站在陆藏鸿那边的,到最后竟成了小半个赢家? 所以这一切,和他会有关系吗? 思汝想不通,驶过的车辆溅起一阵水花,才将她从思考里拉回来。 这些天她都是打车来往公司,她对雨天开车有过阴影,并不敢在连绵雨天里开车。但路面积水多,乘车也不方便,于是有时收工早,她便干脆搭乘地铁,到家还会更快些。 这晚她便是搭着地铁,出站再步行。 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她鞋子已经湿透,雨水竟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停在回公寓的坡路下,踌躇着要不要在路口的店门前,等雨小一点再回去。 但转念一想,湿都湿半身了,也不在乎这个坡路,便继续往前走。逆风走坡路有些苦难,她把伞面撑在前,低着头靠路边行。 走到半路,逆行一个人影挡在她跟前。 她没有抬头,以为是路人,将伞面从前挪到侧,准备让路。 “季思汝。” “嗯?” 她听见有人叫她,疑惑一声才眨巴眼从伞下抬头。 沉诺撑着一把长柄黑伞,身姿挺拔,风雨飘摇也不减他半分从容。 他淡淡笑着,“我来讨人情了。” 思汝始料不及,这……未免来得太快,叫人一点准备也没有。 第三三章 直到把他领进公寓,思汝脑子还是懵的。 风大雨大,他们在路边说不到两句话便被溅起的雨水打断,思汝看了眼还有几步路就到的家门口,便提高音量问道:“要不要上去我那坐会儿?” 沉诺看上去心情颇佳,点了点头应好。 但当看见公寓电梯前贴着的「暂停使用」维修公告,思汝不禁面露窘色,这公告挂了几天了,还没有维修好,她忙改变主意:“我看我们还是出去找家咖啡厅吧。” 沉诺目光落在她的衣角,上面沾着些许水滴,道:“我不至于连这几层楼都爬不了。” 思汝连忙说她不是这个意思,怕他多想,只好带他走楼梯,一边走一边与他解释,“其实平常我们电梯很少故障的,可能是这阵子雨水多,维修也麻烦。” 狭窄的楼道容不了两个成年人并肩,于是沉诺跟在她身后,走到二楼时却摸上一片黑,眉头不由得轻蹙起。 思汝已经把手机拿出,开启电灯筒,回头问他:“这样够亮吗?” 她还以为他像小时候一样怕黑。 沉诺仿佛也回到了那时候,她会跟他说没关系,她比他多了一双眼,可以在黑暗里给他领路。他看着她,点点头回道:“挺亮的。” “好,那你看着点路……”思汝转身继续往上走,“我们这,因为每层楼的电灯费都是由对应楼层的户主承担,平常楼梯比较少人走,有些户主就不会一直开着灯。” 她不断强调平常,极力在向他证明,今晚他所看到的一切不便都只是偶然,平常的她过得很好。 沉诺嗯了一声,迎合她的话语,“能理解。” 他的声音稳重,落在思汝耳里是体谅一般让她卸下担忧。 到四楼时,楼道又恢复光亮,思汝向上看了眼,便把手机电筒关掉。 “还有一层就到。”她想了想,走出楼梯间又与他先打草稿,“地方简陋,别见怪啊。” 沉诺摇头,“没关系,我来得匆忙,没有事先和你说一声,是要谢谢你请我上来避雨才是。” 她如此礼貌,他自然也客气回应。 思汝扯了扯嘴角,在手提包里找钥匙。 对门传来开门动静,邻居许太太捧着小半个哈密瓜叫了声思汝:“季小姐,你今晚回来得挺早。” 思汝停下开门动作,“是,今晚下班早。” 许太太将那小半个哈密瓜送来,“这我们家那口子从老家捎来的,不多,送你一点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我们家那个小胖子都不知道吃了你做的小蛋糕。这瓜正当时,特别甜,”许太太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又哎哟一声,“都不知道你来客人了,要是这半个不够吃,我屋里还有几块切好的。” “不用不用,够吃的啦,”思汝头也没回直接道,“而且他也不爱吃这些瓜类,不用管他。” 脱口而出的话在意识到什么之后,戛然而止。思汝扭头看他,就见他扬首与她的邻居点头示好,脸上看不出任何反对她的意思,神情坦然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折迭伞。 动作之自然,思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哪里不妥。 思汝是以空出手接过哈密瓜,待许太太回去后才继续把自家门打开。 她一边夸着对门邻居人好,常常带他们老家特产给她,一边自顾自地换鞋进门将哈密瓜放到厨房桌上,等看向门口,才反应过来要找双拖鞋给他。 可她一个人住,哪来多余的男士拖鞋。思汝与他面面相觑,半晌只好道:“没关系,你鞋穿进来吧。” 沉诺站在门外地毯上,薄唇紧紧抿着,将手中的两把伞提了提,脸上露出思汝少见的无措表情。 “我来。”思汝慢半拍,这才向他接过两把湿哒哒的伞,拿去阳台晾着。 出来时就见他已经脱下皮鞋,放置在门外,穿着袜子走进来。 思汝一下有些过意不去。她不会做家务,地板都是钟点工两周上来一次才打扫的,虽说不至于脏到哪儿去,但在他面前她总会多几分不安。 本来她想这种天气到家里来坐更方便,但早知道就还是走多两步路,到外面随便找家门店好了。 她招呼他到客厅随便坐下,自己又走进房里。 沉诺打量起她住的地方。两房一厅的小户型,比进门前他的想象要好些,客厅小却敞亮,摆设简洁,显得门口那个大鱼缸太过格格不入。 但看着如何整洁都好,墙上一些斑驳的角落还是透出这房子的残旧。 他知她是季洲结束高考那年搬出来住的,而这栋楼房已然有十余年历史,毫无疑问她现在住的是间二手房。图方便还是其他原因都好,就算是四季珠宝最坎坷那段时间,她也不至于选这么鄙陋的地方。 现在的她倒像是在自我惩罚。 沉诺真想问问她是否住得舒坦? 看向厨房位置,他一下明白进门时闻到的那阵烘焙味的来源,她的厨房就在进门左手边,半开放型的,能看见一个改装过的烤箱立在橱柜下。 他开始想她做的那些糕点都落入谁人之口了。以前她对甜品是喜欢做多过喜欢吃,于是每次那些试验品最后都留给他来处理。那现在呢? 不一会儿,思汝便从房里出来,拿着两条毛巾,将其中一条全新的递给他。 “这条是没用过的,干净的。” 沉诺接过,随手指了指那缸鱼,“你现在还养鱼?” 思汝嗯了一声,眼神飘忽,“养着玩。” 沉诺不打算揭穿她这个话,擦拭身上的水珠,坐到沙发上。 他今天穿了件休闲的深色衬衫,袖口被雨微微淋湿,于是他把衬衫袖扣解开,将袖子向上卷起到手肘。思汝余光就见他绷紧的手臂肌肉,他坐姿向来端正,扑面而来就是斯文硬朗的男性气息。 思汝悄悄咽了下口水,恍然想起有个雨夜,他们两个人跑去一家情趣酒店,在单面玻璃设置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雨景,她跨坐在他手臂上,用腿心最柔软的地方来回感受着着他胳膊上流畅的曲线和突起的青筋,刺激的感官体验让她一遍又一遍泄在他宽大有力的手掌上。 她的年少疯狂里写满了他的名字。 很快沉诺的视线看过来,思汝心猿意马扯开话题,“你……你用不用喝点什么,还是我把那个瓜切了?” 沉诺摇头。 思汝撇开眼神,心神定下来。 她还是去厨房倒了两杯白开水,在他侧边坐下,问起他此行来意。 “说吧,想让我怎么还你人情?” “鸿基倒台,你应该知道了?” 第三四章 他问:“鸿基倒台,你应该知道了?” 思汝点头,这段时间鸿基与汤居两大集团的股权之战闹得沸沸扬扬,一度都是财经热点,回来的路上她也还想着这事。 沉诺继续道:“这些日子我人在舟山,昨晚收到陆藏鸿中风入院的消息,晚上下飞机之后,我便去了趟医院。” 思汝闻言一愣,连忙问:“陆老他……人没事吧?” 沉诺看向她,慵懒地耸了下肩,表示并不知情。思汝不解地皱起眉头,他怎会不知道,不是说人去了医院,难不成……沉诺随即肯定了她的猜想。 “我被拒在门外了。母亲也在医院,说是老人家人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见我。”沉诺笑笑,眼下是无所谓的坦然,“也对,他一直把我当外人,我这趟去,他也一定以为我是惺惺作态,去炫耀的。” 思汝眉头皱得更深,欲言又止。 沉诺一眼看穿她的神情,“想问什么?” 既然他先提起,思汝的好奇也压抑不住,是以将心中所惑说出:“这场收购战我也一直有在关注新闻,鸿基在收购麒麟建材的资金上出现问题,汤居进而趁机宣布收购,但在这之后,明明你已经拿出了汤居的股份支持鸿基打反收购战,按理说你是站在陆老那边才对,可最后鸿基地产却落到沉氏的手里……” 思汝停下,在想应该怎么问才是。 刚刚听他说今晚去医院拜访却被陆老不待见的事,思汝几乎很肯定,毫无疑问他应该就是倒戈与汤居集团合作,不存在其他为鸿基集团留后路翻盘的可能性,他拿下鸿基地产,纯粹是为了扩大沉氏地产的规模。 但她有些不敢想背后的一些可能性——与汤居集团合作,或许不是他见鸿基集团失势而起的临时起意,而是打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好的一个局。 “嗯?怎么不继续问?”她还没想好措辞,沉诺便替她问出口:“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把汤居的股份给鸿基,还是为什么鸿基地产会落到我手里,又或者是——我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就谋划着拿下鸿基地产……” 思汝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 都想。他说的,她都想知道。但她明白,这里面涉及的很多商业秘密,她一个外人,并没有知情权。而且,他愿不愿意和她讲,也是个关键。 “老实说,我都挺好奇的。”思汝回答,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些事,你不方便说我也能理解。” 闻言,沉诺不由得轻笑了下。 这是她常用的话术,明明垂涎一样东西,却故意与那东西的主人说:希望你能割爱,不能的话我也能理解,是以退为进。 而他今晚来这一趟,本也就没什么准备隐瞒的,在她面前,没有所谓的不方便,他开口,一一细讲。 “把汤居那点股份给鸿基,是因为我有把握鸿基不可能成功收购汤居。陆藏鸿想借反收购名义提升股价,那我就卖出汤居的股份,他以为自己有点胜算,才会吸纳越多汤居的股票,只要压住汤居的股价,鸿基便无法获利。另一边,我便建议汤铭瑄……发行新股。” 思汝恍然:“汤居集团通过下属公司发行新股,这样一来,鸿基如果想成功反收购,就必须买入更多汤居的股票才能影响决定权,对于当时资金链紧张的鸿基来说,简直难上加难。” 沉诺点头,“早前为了收购麒麟,陆藏鸿已经拿出了鸿基地产的股份做抵押融资,到这时,他也就只能抛售汤居的股票,这一来一回,汤居的股价也并没有多大的提升,得不偿失。” 思汝随即便问:“所以你是一早就与汤居集团有共识?” 沉诺扬眉,毫不避讳地承认,“嗯。” 思汝低头思量了会儿,见他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的水杯,顿时也觉得有些口干,却更急于问出她的猜想:“从什么时候开始?鸿基准备收购麒麟建材之后?” 沉诺饮了一口温水,随后摇头,“还要更早。” 思汝猜到了一点,却又不敢肯定,听他继续说下去。 “汤居早就觊觎鸿基,除了背地里找掮客,在陆之航离婚后,还使了手段从徐家拿到陆之航分出去的股份。” “徐家?陆之航前妻?可陆之航离婚的消息并没有公开……”思汝也是年初时从周舒舒口中才辗转得知的。 沉诺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我透露给汤铭瑄的。” “什么?” “不仅如此,麒麟建材的方董与陆藏鸿相识,是我牵线,是我故意让陆藏鸿知道方董生病的事,鸿基宣布收购麒麟建材,方董曾试过力挽狂澜,也是我把他的病历送给媒体曝光,目的就是让陆藏鸿大胆进狙麒麟建材。给汤居随后收购鸿基创造机会。” 思汝这下彻底哑言,瞠圆了眼,不敢置信。她企图藏住自己面上的震惊之色,拿起桌上的水喝了几口,陷入沉默。 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曾是恋人,沉诺太清楚她的微表情与动作,他看了看她,缓缓又道:“还有,鸿基集团之所以会有操纵股票之嫌,是因为陆藏鸿身边养了个小情人,在海外以亲戚的名义注册了家公司,在麒麟建材股价低位时大手购入,之后他们的关系被查出,也是我放的风。” 至此,思汝对这点倒也不十分意外。论陆藏鸿的风流程度,是与沉诺的父亲不相上下。有次实在看不惯他总冷脸对沉诺,思汝故意在人多的场合,问陆藏鸿“怎么今天又换了另一个和前天不一样的阿姨”,被陆藏鸿当众训斥“没有家教”,知道她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直言她就是“暴发户女儿”。 那年她就与沉诺气话道:“这个色老头总有一天会为他的风流付出代价!” 如今,现世报在眼前,抛开其他利益纠结不说,思汝对他这点风流造成的后果,只想说一句“该”。 “所以要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准备对付鸿基……”在思汝回忆时,沉诺又道,“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开始不停在陆藏鸿身边安排人,他疑心重,脾性古怪,要找一个身家干净的人留在他身边,不是件易事,我也是花了好些年,才慢慢摸清他的喜好。当然,这些年在他身上,我也确实学到了不少。” 思汝再一次沉默。 其实这些年,从新闻上了解到的也好,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也罢,她知道不少陆藏鸿占沉氏集团便宜的例子,以共赢的借口插手沉氏的项目,她亲眼所见的他因此被爷爷责备的其中之一就发生在不久前。 所以听完沉诺的讲述,思汝震惊之余,又能理解。只是……只是。 沉诺看她的目光温润如水,一阵沉默后,不禁自嘲地问她:“知道答案后,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思汝不知道怎么说好。 她已经理清这场收购战的脉络,所有人仿佛是一个棋盘上的棋子,而沉诺便是执棋之人,步步为营,每个人走的每一步都是朝着他安排好的方向,走向他设定好的结局。 听完之后,她是有些背后发凉。 甚至忽然之间,一个不可思议的设想在她脑海里晃过,如果他在她身上使手段,那她一定是他的败将。她不敢想,如果他要对付四季珠宝,她能怎么办? 但站在商场,这一切便变得有理可循。 思汝缓缓叹气,摇头道:“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鸿基走到今天,也不是你单方面所致。” 说白了,陆老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闻言,沉诺不由得笑了笑,转头凝望窗外,看风雨敲打在窗上,她屋里却很暖和。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思汝又道。 “嗯?”沉诺转头看她。 “虽然收购成功,但鸿基地产毕竟是家天下企业,不少管理层既是陆家人也是陆藏鸿的信服,无论辞掉还是收拢他们,开头必定会很麻烦,你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安置他们。” 沉诺眸子幽深,点头却没有肯定她的话,反而问道:“所以那年你接手四季时,也遇到了很多困难?” 思汝错愕,明明在说他的事,却突然扯到她身上。她忙不迭推了下眼镜框,摆摆手道:“干嘛突然把话题扯到我身上。” 沉诺唇角弯了弯,只是看她不淡定的模样,答案浮在水面上,有根细小的刺不易察觉地刺进他心脏上。 思汝对上他目光,不自在地又端起水杯,想蒙混过去这条问题。 她不敢正视他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一语中的,最初那几年,真的十分困难。 从小她就在没有压力的环境下学习成长,在哥哥嫂嫂的庇荫之下,加上有记忆力的优势,她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挫折,在她的择业目标里,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四季珠宝。 当意外来临,困难也接踵而来,因为IPO被中止,第二叁大股东选择退出……那些低声下气拜访投资者们的日子,那些受过的委屈和挫折,可以的话,她也想……也想向他倾诉。 然而从回忆里醒来,思汝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咬咬牙把伤感控制住,又一句“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便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借着喝水状,把目光移到别处,不敢再看沉诺。 沉诺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她侧颜看上去要更消瘦,以前她常在他面前埋怨自己脸太圆,现在她的脸颊已瘦得挂不住肉,其实不用她回答他也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撑着四季珠宝,有多难熬。 很快思汝收拾完情绪,放下水杯,转头看向沉诺,故作轻松地把话题兜到最开始:“聊了半天,你都还没说想我怎么还你人情。” 沉诺眨了眨眼,眼神又恢复平静,温声回道:“你已经还了。” 思汝又被他说懵,不禁结巴问:“什么时候?” “刚刚。” “刚刚?” “嗯,我很久没试过像今晚这样,轻轻松松地和一个人聊天。” ——— 【沉诺:讨人情是假的,想见阿汝是真的】 【首-发:po18x.vip(ωoо1⒏υip)】 第三五章 思汝怔了怔,想起无数个他们一起倾诉心事的曾经,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抛掉脑子里那些曾经,深吸了口气才回应道:“你把我当树洞啊?” 沉诺失笑,很肯定地应了声“嗯”,重重的尾音。 思汝睨了他一眼,没好气接道:“小心我藏不住,最后秘密满天飞,到时可别怪我。” 沉诺笑着点点头,“行,后果我自己承担,不怪你。” 思汝听完也想笑,只是唇角弯了弯又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眨巴眼又转头认真问他:“真的就让我还这么简单的人情?” 沉诺敛起笑,回以认真的眼神,反问道:“这算简单?” “当然了,你这……我什么都没做就……”思汝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 一场有门路也未必能成事的引荐,一句有意无意却举足轻重的点拨,以及一张已经绝版的珍贵唱片,他哪怕要求她做一件她无法完成的任务,也好过这么便宜她。 “我不觉得有什么,但如果你实在想做点什么的话……”沉诺微微思量了下,扬了扬下巴,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厨房,“我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之前你送的糕点很好吃,不知道如果我现在想吃点甜的,还能不能从你这儿拿点?” 思汝看着他,挠挠头才回答:“上次的那种糕点没有了。但我冰箱里有昨晚才做的提拉米苏……” 沉诺点头,“可以。” 这也算是个物质上的报答,思汝感觉稍微心安理得些许,起身走向厨房。 “对了,”她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这次我放的是白砂糖哦。” 沉诺有些不解,“所以呢?” 思汝解释道:“不是说你现在戒糖了吗?” 沉诺反应过来,眼神滞了下,不知她是在哪里听来的,是事实没错,但是…… “偶尔也会吃点。”他手指在腿上点了点,回道。 “那好。”思汝没有怀疑,转身走向冰箱。 沉诺跟着起身,跟着她的脚步,走到饭桌前却不由得停下。 思汝拿出整个蛋糕,进到厨房内,下意识要去碗柜里拿两个盘子,转念一想,则拿了个打包盒,正准备分装时,就见他人站在饭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瓶罐。 那是…… 那是她早上吃完却没来得及收拾好的胃药。 思汝张张嘴想解释,却见他已经把瓶罐上没盖好的盖子拧紧,又重新把瓶罐放回桌面。 她准备解释什么,解释她早上是因为赶着避开早高峰去打车才没有收拾,还是解释她的胃这些年已经调养得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今早起来有些隐隐作疼。 但他什么也没有问,思汝却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等他看过来,她又别开眼,继续分手头上的蛋糕。 她切了两块四分之一,装进打包盒里,又拿了袋子给他装好,递到他跟前。 思汝指了指窗外,“时候也不早了,趁这会儿雨小点,你要不要早点回去?” 外头大雨依旧滂沱,哪里分得清与刚才是否一样大小,她是在下逐客令。 沉诺微微一笑,也没有继续待着的意思,与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很诚恳地应了声“好”。 思汝跟着到阳台取来他的伞,送他到门口,她拿起钥匙,正要与他下楼,却被他阻止。 “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思汝想说那段没有电灯的楼梯,但面色陡然一凛,很快便也扬起微笑。 “好,那我不送了,你小心点。” 沉诺点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身,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问她:“有一年……也是这样下雨天,我是不是在沉氏叁号楼前看见你了。” 思汝霎时一怔,手不自觉又想扶眼镜框,但这次她反应得快,连忙否认:“你看错了。” 沉诺又笑,“我还没说是哪一年。” 思汝眨巴眼,镇定答道:“不管是哪一年,下雨天除了上班,我几乎不出门,更别说去沉氏了。” 她自认为她的答案没有破绽,却不知为何沉诺的眼神让她有些慌乱。 直到听到他的回应,他轻轻回道:“原来又是我看错了。” 之后他没有再回头,走向楼梯间,思汝才松口气,怏怏关上门,背抵着门檐滑了下去,坐在地板上。 她望着一个人的屋子,想起了许多往事。 在她和他提分手的一个月后,他仍不懈地求和解,却被她狠狠地数落。 “沉诺,你要不要脸啊?难怪你亲生母亲也不要你,原来你这么烦人。你懂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得其反?你知道当我和你说分手时,我心里除了不爱之外还有一点点愧疚,但现在随着你的每一次纠缠,我对你的厌恶就多一分。真的,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认清楚你自己心意,你对我已经不是喜欢了,是不甘!你只是不甘又一次被人抛弃而已,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 …… 还有那么一年,他没有看错,她确实去找他了。 是拿到驾照没多久之后,因为路面湿滑,大雨中她差点与一辆货车迎面相撞。事后她惊恐未定,第一反应很想见他,却在见到他那刻匆忙逃走。 她不愿承认,她也不能承认,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停止喜欢他。 *** 日子悄无声息地过,转眼已到六月,正值大学生毕业季。 因为先前安排秦之时到各部门当旁班生的成效颇显着,人力部门便上交了一份“飞鹰计划”的人才培养方案,安排一班应届生到各部门实习一段时间,最后综合两方选择来定岗。 思汝没有异议,不曾想这个方案却给自己带来麻烦。 第三六章 眼前送来礼盒的是这次“飞鹰计划”里其中一位实习生。本人的工作能力如何,思汝并无暇顾及。但在总经办轮岗的这叁四天里,这位男实习生对她实在是……殷勤过头了。 “怎么是你送来,安琪呢?” 这晚思汝正与周舒舒逛街,吃饭中途想起为一对孖宝定做的脚镯落在办公室桌上,便吩咐还在公司的杨安琪顺道送过来。 男生笑起来两边唇角有点小梨涡,“安琪姐有约,我正好经过这边,就给季总您送来了。” 思汝哦了一声,道了声“辛苦”,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道:“我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男生看起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个劲看着思汝的脸,眼神逐渐腼腆起来。 “季总您是……喝酒了吗?脸……红红的。” 思汝语噎了下,不禁板起脸,“商场热闷的。 男生还准备说什么,思汝毫不客气端起上司的架子,语气严肃了几分:“明天还要上班,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等男生终于依依不舍走开,一旁的周舒舒连连打趣:“我看看,脸哪里红红的……” 思汝忍不住吐槽,讲起这些天那位男实习生的殷勤举动,包括且不止于买早餐、故意靠近、等等,都让她极度不适。 “原来是个想靠姐姐少奋斗几年的弟弟~”周舒舒听完一脸坏笑,“话说回来,你也空窗这么多年,总会有个寂寞的时候吧,眼前可是个有着青春body的弟弟耶,考虑下,不负感情责任地践踏他的body,送上门的咱不吃白不吃.......” “打住打住。”思汝哭笑不得,连忙暂停,生怕周舒舒的虎狼之词越说越离谱,“且不说我没这么潇洒,再者,谁规定女人的寂寞就一定要男人来排解,我一个人生活好着呢。” 停止玩笑的周舒舒揽紧思汝的胳膊,突然认真起来,问:“你不会真的打算孤独终老吧?” 思汝一脸想逃避这个话题的表情。 “就算……就算是真的,没办法结婚生小孩,那你也可以找个sexual partner啊。” “不想耽误人啦。”思汝哎哟一声,“拜托,咱跳过这个话题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刚刚不是说你家纪宸在路上了,怎么还没到?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下……” 她蹩脚的转移话题术并不管用,周舒舒不依不饶地佯怒道:“季思汝我跟你说,什么孤独终老,你想都不要想!要不……你当我两个孩子的干妈吧。” “不要。”早在舒舒刚怀孕时,思汝就已经果断拒绝过一次。 “没事,你也知道我们家是信徒……” “不可以不可以,”思汝知道周舒舒要说什么,连连打断,“总之不可以,认亲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季思汝……” 思汝叹了声气,“真的不用担心我,更何况……你忘了,我还有季洲季沁啊,只要他们健健康康的,我哪里会孤独终老。” 周舒舒满脸无奈,思汝打马虎,让她赶紧打个电话催下纪宸,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个宝宝这会儿肯定很想念妈妈。 临分别时,周舒舒又拉着思汝讲心里话:“阿汝,人活一世,自私一次又何妨,我们顾不了太多人和事的,你多为自己想想。” 思汝笑笑,“哎,真替两个小宝捏汗,摊上你这么个啰嗦的妈。” 周舒舒忍不住掐了下她胳膊。 思汝嚷嚷着“知道啦知道啦”,连忙把她推向纪宸怀里,把她送走后,又一个人站着发了会儿呆。 回头走进商场,准备搭电梯下去停车场时,她发现不远处向她走来的人,脑海里瞬间浮现刚刚舒舒所形容的——“青春body”。 思汝晃晃脑袋,等他走到跟前,不禁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男生挥挥他手里提着的一袋东西,“你不觉得哪里难受吗?” 思汝莫名其妙:“我应该哪里难受?” 男生从袋子里拿出创可贴,思汝看见袋子里还有一双帆布鞋,男生语气细软,看向思汝的鞋子:“刚刚就注意到,你的高跟鞋并不合脚。” “……”思汝眼角跳了跳,低头看了看,又无语地抬头,“然后呢?” 男生眨眨眼,走前两步,思汝下意识后退,察觉还好她反应快,不然看他动作似乎要摸她的头,只听他道:“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到那边坐下,我替你换鞋。” 这哪跟哪,思汝脸皱成一团,摆手拒绝:“谢谢啊,但穿这鞋我并不难受。” 刚刚与舒舒逛商场时一眼便相中的新鞋,是有些硌脚,但难得喜欢。对她来说,一件心仪的衣服哪怕不合身也想尝试穿一次,这是对新衣服的尊重,鞋也同理。 然而男生却似乎听不懂她的话,竟拉起她的手到一旁,要她坐下。 思汝满脸黑线,如果不是大庭广众,她有冲动想给他来个过肩摔。 还没等她发飙,有人先一步走来抓住男生的手,来人笑意彬彬,言语却带着明显的怒意。 “没有看见她满脸写着不愿意吗,未经同意触碰一位女士使她感觉不适,她完全有权利告你非礼。” 思汝颇意外地看向沉钰,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难以相信这话能从他这么个膏粱子弟的口中说出。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当下不是感慨这么巧的时候。 男生迫于沉钰的威慑,放开她的手,并才向思汝道歉:“对不起季总,我只是……只是想关心你。” 思汝点头,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这个还在实习期的男大学生一个台阶下,“东西我心领了,但以后你只需要在上班时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男生忿忿地应了声嗯。 沉钰见男生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好笑地问:“还不走,是还有什么关心要向你们季总表达吗?” “季总……这位是……”语气中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认识的认识的,”思汝懒得过多解释,第一次碰见这样情景,不知道该得以为她有多受欢迎,心中只想快点把这些麻烦赶走,便向实习生道,“早点回去吧,晚了这儿难打车。” “好,好的,明天见,季总。” 待确认这次男生真的走远,思汝才悄悄松口气,与沉钰道谢:“谢了,叁哥。” 沉钰恢复笑意,“只是口头谢谢?” 思汝一脸警惕看向他。 “我上面存了支黑皮诺,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去尝尝。” “我开车,不喝酒。” “那家店的烤叁文鱼也不错。” “我吃过啦。” “当吃夜宵。走啦,你这么瘦,不怕肥。”刚好电梯来到,他先进,在里头伸手做欢迎状。 思汝推辞不了,耸了耸肩走进电梯,心想今日黄历是不是不宜逛街。 第三七章 思汝笃定沉钰这家伙是找她来打发时间的。好在餐厅氛围不错,甚至有少见的竖琴演奏,她汝就当来听交响乐,却也忍不住挪谕道:“这么好的氛围,叁哥你怎么会一个人来?” 沉钰一边为她点菜,一边回:“不一个人来,怎么偶遇你?” 思汝嗤了声,“少来,肯定又被哪位佳人放鸽子了吧?” 沉钰弯唇笑笑,“这次还真不是。” 思汝半信半疑,也不继续细究他话里的真假,反正怎么他也不愁没人陪。 中途她上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就见一位穿着银色礼裙的女人在他们的餐桌边与沉钰讲着话,又印证她所想不假。 沉钰虽然是个玩咖,但平日里模样气宇轩昂,这会儿在餐厅偏暖色调的灯光下,两人看上去甚般配。 思汝刻意放慢脚步,待女人走后才落座,笑着问沉钰:“怎么样?用不用我找个借口先离开?” 边说着,她边留意那女人的去向,只见她走向演奏区,竟是今晚的竖琴演奏家本人。 “你想哪儿去。”沉钰饮了一口红酒,介绍道,“Regina是之前我在普林斯顿的师妹,那时候对观星有点兴趣,便和她还有几个留学生一起组了个天文协会,今年她刚回国,我们也是这阵子才碰见。” “回国后还能在同一座城市重逢,挺有缘分哦。” 沉钰初始认同地点头,见思汝别有深意的笑容,又道:“是挺有缘分,因为很有可能,我们会成为一家人。” 思汝眨巴眼,并未反应过来沉钰的意思:“嗯?一家人?” 沉钰凑近思汝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个名字,并道是Regina的爷爷,看着思汝吃惊的表情,他又说了件令思汝更惊讶的事情:“爷爷有意和朱家联姻。” “你的意思是……Regina要和你们沉家相亲?”见沉钰点头,思汝正准备问“是哪位这么有福气”,但话说一半又骤然停下。 她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表情逐渐僵硬,笑容慢慢挂不住。 沉家子弟不算多,适婚且年纪与那位Regina相仿的,就只剩沉钰与沉诺两兄弟。 见沉钰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模样,思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敢再问下去。 “你也知道我在那些长辈那里的名声都不怎么好,朱老指定是看不上我的。这个人选毫无疑问是Vincent。”沉钰再次端起红酒杯,语意悠悠,却一直在观察思汝的表情,将她瞬间走神失落的模样一览如眼底。 他本要继续问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不是同他分开很久了吗,为什么还在意他的消息。 但他很少见到她这个神态,一时间想往下试探的心情也全无,跟着沉默下来,含在嘴里的红酒随着她的落寞也变得苦涩。 短暂的沉默让思汝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尽管很艰难,但她还是强撑起笑容,看着沉钰照实说道:“就……挺意外的。” 沉钰嘴角扯了扯,点头迎合她的话:“我也很意外。” “对了,”思汝继续保持着笑容,很自然地说起别的话题,“刚刚听你说观星,我好像认识叁哥你这么久,都不知道原来你对观星有兴趣。” 沉钰眼神一黯,原本要说“过去你的心思全在沉诺一人身上,哪里注意到旁人”的一句调侃,到嘴边就成了简单的“是吗”。 思汝继续道:“我记得新闻好像说,过几天会有一场极盛大的天琴座流星雨?” “嗯,六月天琴座流星雨,这个月16号会迎来极大,今年月相接近残月,月光黯淡,相对往年来说,是个观星的好时机。”沉钰揣摩她的表情,又问:“或许你16号晚上有空吗?” “16号早上我得去邻市工厂谈点事情,晚上回来也不知道几点了。” 沉钰淡淡笑道,“没关系,那晚我会在括苍山,你如果回来得早,随时联系我。” 思汝笑笑应好,到时看,又不着调地接连说起好几个话外题,与他有说有笑。 到后来回去,思汝执意自己开车回去就可以,沉钰便让司机悄悄跟在她车后面,一路到她家门口,她都没有异样。 仿佛先前在餐桌上的一时落寞只是他错觉。 其实她真的掩饰得很好,如果没有后来Regina见他们准备离开又过来打招呼,她却连看也不敢看人家一眼,匆匆借口要去取车便落荒而逃。 一如那年她和沉诺说分手时。 很不凑巧,那年沉钰偷听到了一切。 她与沉诺说她厌倦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那年沉诺意外车祸,她却一点难过都没有,这令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爱他,兄嫂的去世已让她身疲力尽,没有力气再去经营一段没有爱的关系,她决意和沉诺分手,甚至绝情地扔掉了他们的求婚戒。 也难怪沉诺那阵失魂落魄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演得很逼真,如果那天后来沉钰没有一路跟着她,他也会相信她说的一切。 那天他看着她反常地走进一家影院,向来不爱看电影的她买了一场喜剧片,选了一个四周没有人坐的位置。沉钰坐在她身后对角线位置,能清晰看见,她偷偷在抹泪。 直到电影散场,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一个人压抑着哭声,让人不忍心拆穿她的秘密。 沉钰至今也不知原因是什么,但这结果是他喜闻乐见的,所以他愿意守着这个秘密,让时间去冲洗掉一切。之后的每一次相遇,他有意无意都在试探,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发现,原来她还惦记着过去,惦记着沉诺。 *** 16号这晚,思汝开车到括苍山时已经差不多快九点半,她尝试联系沉钰,第一个电话没有打通,留了信息给他,继续往山上开。 上山时手机信号并不好,她没有收到沉钰的回复,连沉钰早前发给她的定位也打不开,到半山腰时,往上的路段并不好开,她于是找了个位置停车,徒步再往前。 其实括苍山她来过两次,两次都是与沉诺一起,第二次他们更是见到了罕见的狮子座流星雨高峰期。 尽管那时候沉诺已经和她解释过,流星雨其实并不像童话里所说的罕见,是每年每日都在发生。但她还是向流星许愿,希望沉诺可以一辈子记得她。 许完愿她又杞人忧天地问沉诺:“如果有天我失忆忘记你了怎么办?” 他回答说:“没关系,反正我一定还会爱上你。” 然后她又问:“那如果换成是我失忆,忘记你了怎么办?” 他又说:“那更好,你可以重新认识一下现在更好的我。” 回想起来,她问过他太多这样无聊又毫无营养的问题。思汝摇摇脑袋,凭记忆里走过的路上山,经过曾经停留过的石椅时,发现椅子旁停着辆黑色的车。 她看清石椅上坐着的人,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 沉诺看见她时,似乎也同样惊讶,却比她更快接受这个事实。 “这么巧。”他说。 思汝宁愿相信这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幻觉。她很清楚,他们在这里遇见,哪里仅仅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安全提醒分割线-- 【咱就是说,夜间不要独自爬山路。 剧情设定是观星好日子,所以山上的安全措施有做足,思汝也有带好防狼设备。】 第三八章 思汝站着没动,山上清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与她的略显狼狈截然不同,他端正地坐在那边,修正的西装衬得他身型笔直,看着有些清冷疏离。 “一个人?”思汝问。 沉诺点头,“嗯。” 随后他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轻轻的两下。 思汝看着他身旁的空位,鼻头瞬间一酸。 她往前走两步,却摇头,“不了,我约了人了。” 思汝指了指往前的山顶,沉诺随即起身,扣上西装纽扣,“我同你走一段吧。” “沉诺。” 思汝合上眼,无力地叫住他,慢慢睁开眼再看向他,她眼里充满道不明说不清的疲惫。 “你今晚出现这里,该不会是……还在怀念我们的过去吧?” 沉诺一愣,慢慢又反问她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思汝静静地看着他,咬咬牙回道:“千万不要是,因为这样会让我有负担。希望是我的自作多情,也请你……不要再做……任何会让我有这样错觉的事,拜托你。” 如果仔细听,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充满了难过的意味,可是她咬字把每个音节都发得很清晰,故意掩盖掉她压不住的难过。 其实很早开始,她就意识到,沉诺的放不下。 很多次,在他们曾经有过回忆的地方,她一遍又一遍地偶遇他,只是他没有发现,她偷偷跑掉。 她将一切归于巧合,她任由自己装傻,甚至漠视他的付出。 当年四季珠宝重新申报IPO,在与其中两位投资人沟通时,她频频受挫,她开始绕道走“夫人政策”,做了好些日子两位夫人的跟班,最后终于说服投资人,她最初真的以为是自己开出的条件打动了他们,后来才从两位夫人口中得知,是有人替她们丈夫解决了一些海外的麻烦。 最初与鸿基集团的合作陆藏鸿也是拒绝的,与一家中止IPO的企业合作对鸿基集团来说可有可无,但之后思汝再上门,陆藏鸿明面上是说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给后辈一个机会,但无意间陆藏鸿却在问起她和沉诺的时候,说漏了嘴。 她不知他为了帮她,具体是做了什么拿了什么与别人交换条件,但她能知道的类似事情却不止这些,她根本不敢想她不知道的还有多少。 舒舒让她自私一点,其实她已经非常非常自私了,以为装作不知道,就可以放任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为她做的一切,以为装作不知道,就可以继续维持他们这样的朋友关系。她总说要算清他们之间的人情,一件件还他,其实她欠他的,根本还不清。 是她先拉起他的手,说好一起走,却又把他的手甩开,把他困在原地。 是那晚见到Regina,叁哥同她说的事情提醒她,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身边的位置,总会有人取代,那个位置不属于她,也不应属于她。 曾经她幻想,如果时光倒流,她有机会再向那晚的流星许愿,她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无忧无虑的那时候。 但现在她变了,如果对着流星许愿能成真,她希望他不要一个人在原地停留,守着一片根本不会有结果的空土,她祈愿他能放下,常驻光明。 “我希望你明白,”她继续说道,“我已经在往前走了,你也往前走吧,不要停留在这里了,这里的视野一点也不好,前面会有更好的风景等着你。” 她自顾自地发表一长段话,而沉诺站在她面前,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态。他的脸上不见任何伤悲或愤恨,他只专注地看着她一人,认真地听她讲每句话。 身高差距让思汝处于下风,而他的从容也让她慢慢心虚。 有那么一瞬,思汝在想是不是真的她自作多情。 其实他早就放下她,是她一个人抱着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在庸人自扰。 思汝在想再说点什么,再说点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 这时一声车喇叭声替她解了围。 远处开来一辆越野,停在他们身旁。 “Carmen。” 思汝看着沉钰下车,向他们走来。 沉钰一直联络不上思汝,便驾车沿路找她来。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沉诺身上,略表意外道:“你也来了?” 沉诺眼中无情无绪,颔首向沉钰打招呼:“叁哥。” 血缘应是这世上最奇妙的牵绊,思汝看着眼前外形并不相似的两兄弟,他们出生相差几个月的时间,沉钰是悠然自在的,自小养尊处优,贵气天成,态度散漫而润雅。沉诺则是最镇静的那一个,永远的不慌不忙,濯濯如泉中玉,萧萧如风下松,无形中却有种震慑。毫无共通点的两人站在一起,气场却是莫名的相契。 “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这话是沉钰问向思汝。 “哦,信号不好。” 沉钰又看了一眼沉诺,再问思汝:“可以走了吗?别错过等下的好时机。” 思汝的目光闪烁,很快便打起精神,点头应道:“嗯,可以,我们走吧。” 说完,她快步地转过身,朝沉钰的车子走去,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留给沉诺。 沉钰看出些两人之间的端倪,但心照不宣地没有揭露,只是当他倒车时,从后视镜看见他那个自持冷静的弟弟,竟在原地失了神。 他忽然想起少年时,过往的每一次,都是沉诺的一句“阿汝”,她便义无反顾地跟着沉诺走,那时候看着他们背影的他是不是也一样,失了神。 这里离他们的驻扎点并不远,没几分钟车程便到达,沉钰与同行的两个好友已搭建好帐篷和望远镜。 沉钰带思汝与两个同伴简单打了声招呼,都是他的朋友,让她不用拘束。 思汝瞧着他们的帐篷,表情有些为难。 沉钰看出她的心思,笑笑说道:“他们还想拍日出。我们看完流星雨就走。” 思汝才扯起笑容。 沉钰又带她到望远镜那儿,教她怎么使用。之后他取下望远镜上的一个小挂件,故作神秘道:“变个魔术你看。” 思汝瞧他动作,饶有兴趣。 “看好了。” 沉钰将挂件交给她检查一遍,然后揣在手心,准备伸到她耳后藏住时,与她眼神交汇。 今晚思汝摘去了眼镜,戴着透明隐形眼镜的双眸水盈盈,焦点全神贯注凝聚在他身上,一时间沉钰不由自主地走神,藏在手中的挂件突然滑落到思汝肩上,宣告着这个小魔术的失败。 “Oops~” 思汝眼疾手快地接住,“就这?” 沉钰舔了舔唇,摊摊手笑道:“以往我没失手过的,也不知为什么,偏偏只栽在你一个人手里。” 思汝把挂件还他,没好气回道:“拜托,失败请你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赖我。” 沉钰啧了声,“会怼人,那就是没什么事?” 思汝沉默一阵,继续装傻,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沉钰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笑容里有种不明的清淡,回道:“没有,你没事是最好。” 思汝抿抿唇,神态自若地看向浩瀚星空。 忽然间她胃部抽搐了下,她不由得微微弯腰。 沉钰在身旁察觉到她不妥,转头问她怎么。 “没什么……或许,叁哥你有带水可以喝吗?” “我车上有,等我下。” “谢谢。” 疼痛只一阵,很轻微的一阵,思汝慢慢舒了口气,直起腰想起最近胃疼得有些频繁,离她的每年一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她估摸着最近哪天有空先去趟医院看看。 第三九章 很快,思汝便去了趟医院,许医生建议她做个胃镜检查。 检查耗时不会太久,只是当天下午思汝要前往汤居集团的周年庆,担心赶不上。 为了隆重庆祝成立十周年,汤居集团包下一艘邮轮举办庆典,不仅邀请全集团上下员工参与,更向全球合作伙伴发出邀请,这样一场壕无人性的叁天两夜庆典可谓浩浩荡荡,几次以“别人家公司的周年庆”登上热搜。 而自汤居集团接手鸿基旗下产业,四季珠宝没有改变合作意向,因此思汝也被邀请在内。汤居集团此举无非是向公众宣扬其集团的雄厚财力,并未因收购鸿基集团受到任何负面影响,甚至达到了更高水平的协同效应。 思汝推辞不掉,这是他们成为合作关系后的第一次会晤,也不好推辞,她只叹惜秦烨秦叔这段时间出差在外。 胃镜结果很快出来,一贯就有的慢性浅表性胃炎,以及轻度萎缩性胃炎,虽然只是轻度,但这症状在她这个年纪发生实属罕见,许医生知道她的工作情况,警惕她在应酬之外的场合尽量注意饮食,也要及时疏通郁结心理。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思汝也就放心下。 有些麻烦的是,她每次做完全麻,麻醉劲过后双手都会微微发抖,完全使不上力气。这次许医生不准备给她再开镇定药,建议她留院观察一晚上。 但询问过后,发现不住院也无妨,思汝便让杨安琪收拾好她的行李,直接来医院接她到码头。 从医院到码头近半小时车程,她的手抖迹象也没有缓和。 在汤居工作人员指引下,她们前往办理登船手续。这一趟难免有认识的人,不想与人过多解释自己的情况,思汝在登船大厅找了个较隐蔽位置,等杨安琪办理好手续。 期间还是被熟人撞见认出。 “思汝姐。”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思汝下意识便把手藏进了外套口袋里,转头就见到周伊汶明艳的一张脸。 “Hi。”思汝笑着同她打招呼,毫不意外,沉氏必然在汤居集团的邀请名单内,但这会儿只瞧见周伊汶与另一位男士,“你们到得也挺早。” “嗯,沉总随后到,我们先替他办理check-in。” 思汝听完,扬首看向那边的杨安琪,心里催促手续办理再快点。 尽管来此之前她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希望尽可能地避免与他碰面。 那晚沉钰送她下山,经过那石椅处已不见他身影,那之后他们也没有其他联系。 很正常,他们的联系本就不多。即便现在参加同一个席会,他们能正式交流的机会也为零。 或许她不用过多忧虑。 不一会儿,周伊汶便办理好一切折返回来与思汝闲聊。很显然,对比起四季珠宝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来说,实力雄厚的沉氏集团更备受优待,甚至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随行接待。 杨安琪拿着房卡和参会证等东西回来时,就听见周伊汶在询问。 “思汝姐,您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这里风太大,要不要我让他们工作人员加快点?” 杨安琪连忙打断她们,告知思汝可以入住休息了。 思汝不想伸手出来,眼神示意她把东西收好,最后与周伊汶拉扯两句,便准备先登船。 但由于站立太久,她在做完胃镜检查后又没有怎么休息,这会儿起步脚底虚浮,踉跄了下,碰到身旁的周伊汶,导致她手上的证件掉落地上。 “不好意思……”思汝站稳脚,准备蹲下身,意识到手还在发抖又只能站在原地。 杨安琪忙腾出手帮周伊汶捡起,期间无意瞥到周伊汶的身份证,她起身,不禁欸了一声。 “Eva姐,原来你和我们季总同年啊。” 被问到的周伊汶着实意外了下,但脸上笑容仍优雅不变,眼神越过问话的杨安琪看向思汝:“听Alex唤您师姐,我一直以为思汝姐您和沉总同岁。” 思汝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要解释起来,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她想找借口与沉诺多相处,无奈她实际的学习情况也不差,便决定跳级,以功课太难的名义名正言顺去沉家“请教”学习好的沉诺。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也无谓和别人说。 思汝扭头催促杨安琪登船。 走了两步,杨安琪便小声嘟囔:“还以为她年纪多小呢,也就小您十来天,每次就姐啊姐啊地叫您。” 思汝不以为意:“一句称呼罢了,没什么。” “才不是,她可以称您作季总啊,这摆明就是想拉大年龄差距。” 她们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嚷动,思汝回头,顺着周伊汶快步奔去的方向望过去。 沉诺身旁跟着Alex,与另一位公司CEO走进登船大厅来。思汝藏在口袋里的手还在颤抖,她庆幸走得刚好,如果正面碰上,这会儿要伪装对她来说太消耗精力了。 登船的第一晚,汤居集团在10楼的餐厅安排了一个warm up派对。这样的休闲时间可去可不去,思汝便准备在房里休息,缓过麻醉副作用,好能参加之后两天较正式的一些场合。 杨安琪去10楼转了一圈,准备回去时,发现同样走出餐厅的周伊汶,走在前的便是他们沉总了 一开始杨安琪的注意力完全是被周伊汶的着装吸引过去的,这一下午功夫,她就换了一条新裙子,真是会捯饬。 很快她便收回目光,他们走向另一边,他们的客房与她和季总的似乎在两个不同区域,估计是有等级之分。 忽然杨安琪回想起下午在登船大厅时,她瞧见季总回头望的眼神,再看现在周伊汶他们停在电梯前,她咬咬牙,快步追上就要走进电梯的两人。 “等等——”杨安琪顺利进入到电梯内,朝站在里面的沉诺叫了声“沉总好”。 沉诺只是礼貌性地点了下头,眼神也没看过来一眼,似乎并未认出她是季总身边的人。 杨安琪一下就紧张起来,但当她看向站在旁边的周伊汶,又有了勇气,再次开口叫了一声“沉总”。 男人沉默地睨了一眼过来,目光凌厉如刀,杨安琪顿觉如芒在背,不禁挺直腰板,吞吞吐吐。 “那个……您和我们季总还没有见上面吧?季总她晚上身体有些不舒服,”杨安琪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男人的颜色,见他虽然没有表态却也没有打断,她便继续说下去:“因为白天时候她做完胃镜检查就过来了,麻醉副作用的关系,她到现在双手都疲软无力,便没有来今晚的派对。” 这一席话说完,杨安琪心里直抹汗,她从未感觉到这么强的压迫力。 她原以为至少周伊汶会说点什么,类似“今天下午看见思汝姐,好像没什么大碍”这样的发问,杨安琪也准备好怎么回怼回去。 可是周伊汶没有,便显得她的突然闯入像个小丑一样。 这趟电梯行程太短,短到杨安琪根本没等来沉诺的回复,便眼巴巴看着他与周伊汶走出电梯。 原路返回的杨安琪很快就后悔起来,难不成沉总根本不放她们季总在心上,是她妄作小人多管闲事了,也不知会不会平白给季总添麻烦。 第四零章 有些人,是不需要理会便会自爆弱点,毫不值得去应对。 走出电梯,周伊汶一边汇报着明日的行程,一边如是想道。 跟在沉诺身边磨练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很难把杨安琪这样愚蠢的人放在眼里,这也是方才在电梯里她不做搭话的原因。行事毛躁,不分尊卑,讲话毫无铺排,有没有能力另说,但在这年头工作若仅凭勤勤恳恳四个字,也就只能在小公司混日子。 连她也不放在眼里,就别提沉总了,如若不是看在她是思汝姐身边的人,估计他连个眼神也不会给。 但话又说回来,对刚刚听到的事,眼前人又是什么态度…… 迅速讲完正事后,周伊汶便试探:“另外思汝姐那边,您看要不我跟船上的医生交代一声,让人留意下她的健康状况?” 沉诺几乎没有犹豫便回:“不用了,她不会想有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体情况。” 乍听似乎是冷漠无情,可细忖则是旁人无法干涉的关心与熟悉,周伊汶垂眸微微点头,又听他交代其他。 “明早莫迪先生演讲完,记得让人送上那个礼盒。” “知道。”眼见他准备回房,周伊汶又叫住他,“沉总,这几天应酬的场面比较多,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带了些暖胃的安眠茶,需要的话我让人冲泡好给您送去。” 沉诺淡淡地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房摘下手表,沉诺才发现表上时间停在了他收到她胃检报告的时候。 应该是那会儿他查看报告时,因为失神手撞到桌檐,才碰坏了手表。 因为总是忘不掉那年她因胃出血蜷缩在角落的场面,自此她每年的身体检查、偶尔出入医院的问诊,报告都会有一份发送到他的私人邮箱里。 其实最初他们分开,他也怀疑她的身体情况,派人调查发现并不是患了不治之症这样狗血的理由后,他也谈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哪知她后来是怎么个拼命法,才在过后那短短两年就把自己的胃给折腾坏,明明就是个从小衣食无忧、小病都很少沾染的人。 这次的胃镜检查也不例外,下午她刚踏出医院,检查结果就同步发到他手里——才有好转的情况突然恶化,尽管并不严重,但报告写的致病原因,除了可能是原来的慢性浅表性胃炎的继续,贫血等生理原因,还有思虑过多心情郁结的影响。 心情郁结。 沉诺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在他认知里,郁结这样消极的词汇就不应该出现在她这样乐观的人身上。她的人生要写满的应该是所有美好的词汇,没有病痛,没有忧虑,没有负担,没有顾虑。沉诺无数次在想,如果时间倒带,那他要回到她兄嫂出事之前,然后竭尽全力留住她的家人,哪怕她不再爱他,也不用再一个人背着那么沉重的责任担子。 这些天,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响着她在括苍山上说的话。 ——“千万不要是,因为这样会让我有负担。” ——“请你……不要再做……任何会让我有这样错觉的事,拜托你。” ——“我已经在往前走了,你也往前走吧,不要停留在这里了。” 这些话就如同无数只无形的鹰爪,盘桓在他胸口,遏制他不敢在她面前表露任何心意,连关心都不可以。 彻夜难眠已成常态。 *** 思汝舒坦地睡了十几小时,第二天起床她发抖的双手已基本恢复正常,并不会像前一天那样毫无力气。 今日邮轮还在海上行驶,汤居集团安排了几场讲座给自己的员工,其他公司高层可随机或者选择邮轮内其他娱乐场所的休闲项目。 白天时思汝便带着杨安琪与几位认识的老总碰下面,到晚上正式的周年晚会,又携礼去与主人家道贺。 上次交流过,她知汤铭瑄是个讲究人,这晚她特地盛装打扮了下,选了一条重工的黑色礼裙,化了比平日浓厚的妆容,以掩盖她比较虚弱的气色。 论外表,汤铭瑄并不算英俊,但着装打扮方面属实上乘,立足在一长串保镖之前,气度高调轩昂,所谓富贵养人,说的便是他这样的类型。 他颇意外地打量了思汝今晚的装扮,眼露欣赏,笑道:“上次一别我就在遗憾没能和季小姐留个联系方式,没想到我们现在能成为partner,今晚的季小姐,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思汝客气回道:“我正想说,能和汤居合作,是我们四季的荣幸。” 汤铭瑄身旁的助理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后他便,“听说季小姐送来一套钻石首饰,怎么这么客气?” “哪里,汤少您是个雅人,见过的好物定是数不胜数,就怕一般的铜臭礼物您会看不上眼,所以我们特地定做了这样一套独一无二的样式来贺汤居十周年庆,望您笑纳。” “季小姐太有心了,这些天在船上你一定要好好享受。”汤铭瑄又咦了一声道,“怎么没人招呼季小姐?”后一句问的是他身边的人。 思汝忙道:“今晚宾客如云,汤少不必客气,我们自己来就行。” 随后再两句寒暄,思汝便不再打扰他招呼其他宾客。 只是没过一会儿,汤铭瑄就差人端来一杯红酒。 “季总。” 思汝看向送酒的侍应生,眉头微蹙。 “为答谢您的莅临,汤少特地拿出珍藏,请您饮一杯。” 珍藏啊,那就是完全没有拒绝余地的意思…… 思汝看着餐盘上的“烫手山芋”,又看了看那边隔空朝她举杯的汤铭瑄,内心飘满吐槽。 到底是谁发明了敬酒这种毫无人性关怀的社交礼仪!电视剧里那些假装喝一口含在嘴里然后悄悄吐掉的伎俩现实到底能不能行! 酒精对胃粘膜有刺激,胃镜检查后并不适宜饮酒。而就算没有做检查,以她胃现在的状况,酒精对她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这一天应酬,她对邮轮上供应的山珍海味是避而远之,与人敬酒靠的全是杨安琪偷偷替她换掉的非酒精饮料混过去,万万料不到汤铭瑄这会儿如此客气。 一旁担心的杨安琪不禁小声问:“季总,要不我替您喝?” 思汝拿起酒杯,心领地摇头,“就喝一点,应该没事。” 她扯起笑容,隔着人群朝一直注视她的汤铭瑄点头示谢。刚要举杯,她眼前光源骤然暗下—— 思汝诧异抬眸,错愕的眼神与来人幽深的目光撞个正怀。 沉诺持着酒杯的手放低到她素手前,与她手里的酒杯持平,从容不迫朝她道:“倒过来。” 他身影挺拔,坚定站在她跟前,不急不乱,正好挡住汤铭瑄的视线。 旁人看来,不过就是他不知情地走来与她碰杯打招呼。 思汝没有扭捏,利落将杯中的红酒倒了一些到他杯中,而后将酒杯举到唇边,待沉诺移步,她佯装刚饮了一口的模样,高举起红酒杯向汤铭瑄微笑示意。 等汤铭瑄转开眼神,思汝再寻刚刚站在她眼前的身影,他已经走开。 第四一章 思汝正疑惑,一旁目睹全部的杨安琪连忙解释昨晚跟沉总提起她刚做完胃镜的事。思汝这才恍然,转头便对杨安琪严声道: “以后我这点事,不准再往外说。” 之后思汝在晚会上游荡,心思却总是不受控地往他走过的地方飘。有些时候她感觉他也看过来了,眨眼间就成错觉。 理智与不安之间,思汝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并不准备去与他道谢,想着早早退出晚会,反正今晚出席的非富即贵,喜也同主人家道过了,她一个无名卒没必要待到最后。 时间尚早,路过走廊贴着八楼剧院有文艺演出,思汝便与杨安琪道别,一人上了八楼剧院,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进去时舞台正好开始一轮杂技秀,灵动又惊险的高难度动作让思汝叹为观止,一直到中场休息才舍得去趟卫生间,再回到剧院时,在门口却被一位汤居集团的男同事拦住。 对方问她是哪个部门的同事,怎么之前在公司没见过面,说着就准备和她一起进剧院同坐。 思汝正愁怎么委婉地拒绝这样拙劣的搭讪,还没开口后背就抵上健壮的胸膛,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Carmen Ji,季思汝,四季珠宝现任领导人,不认识吗?” “沉总!” 搭讪的人明显更认识后来者,连声向思汝道歉“对不起季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而后灰溜溜跑进剧院里。 思硬着头皮回头看他,放平心态轻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沉诺拿出一包药片,“你秘书托我拿来。” 是晚会前思汝放在杨安琪那里的几片胃药,以备不时之需。 思汝接过,不由得皱起眉头:“她让你送来?那她呢?” 沉诺没有说话,但“我哪知道”四个字已经很明显摆在他脸上。 思汝心里也猜到一点杨安琪这么做的缘由,默默责怪起她的多事,又跟沉诺说:“麻烦你了,回头我会好好跟她说一下,下次不能这么麻烦人。” 沉诺依然不语,看不出愠怒的模样。眼看剧院的表演似乎已开场,思汝又说了句谢谢,便道:“那我进去了。” 怎知他也跟着,思汝不禁问:“你也想看这个?” 接下来的表演是一场争产主题的默剧,舞台上人物已陆续在登场,她并不认为他会对这些感兴趣。 沉诺看了一眼她今晚格外令人动容的装扮,眼底微微波动,淡淡回了两字:“醒酒。” 思汝哦了一句,边找位置边问:“晚会那边结束了?” 沉诺应了声嗯,在她坐下后,就她身旁的空位也坐下。 这是一场很经典模式的舞台默剧,欢喜轻松的开头,到后面矛盾发生,到高潮矛盾升级,也不乏些许讽刺意味的荒诞笑点,尾声主角团无一生还,只剩全剧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位女仆留下唏嘘的句号。 然而从笑点到剧情都并没有特地打动思汝,出于默剧演员的卖力表演,她还是看到了最后。这过程她还担心准备来醒酒的某人会不会闷得睡不着,时不时会用余光看向身旁,还好并没有,尽管他与她一样,对其中几处笑点都没什么反应。 接下来还有其他表演,思汝已经乏了。 沉诺陪她走回房,两人一前一后,走得缓慢。 换做以前,她一定与他疯狂吐槽刚刚那场并不尽兴的默剧。 走过一段露天的甲板时,没什么人,思汝觉着这么沉默着也不是事,便放慢了脚速,退后与他并肩。 “还没和你说……晚会的时候,谢谢你替我挡酒。” 沉诺循着她走路的节奏,半晌才道:“没有了?” “啊?” “还以为你会继续说,‘谢谢但不要再和我有纠缠了’,之类的。”——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第四二章 明摆着的调侃,就是针对她上次在括苍山上与他说过的话,思汝结舌,哼哼唧唧半天干脆就着他话头应道:“嗯是!我就是想这么说,想你别再这么帮我了,别再让我误会你放不下我们的过去。” 沉诺冷笑了声,“关你什么事?” “什么?” “我说我放不放得下过去关你什么事。”明明他的语气平平,可思汝就是听出他话里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一时愤懑不平,思汝便干脆摊出旧账:“你问关我什么事?不关我的事那你就别插手我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陈郑两位股东退出四季IPO,包括后来我们能和鸿基签成合约,都是你在背后出手,你说这些还不关我的事,那怎样才算关我的事?” 她边走边说,越说越急,说完一段话直喘气。 沉诺对她说的事心底先是一惊,而后坦然回道:“好笑,这些举手之劳的事,我又不是做不到。换是你,你看着能帮的忙你不帮?” 思汝毫不犹豫接道:“我就不帮,你少自恋。” 听此沉诺眉梢一拧,声音压抑着怒气:“是,是我自恋,以为多做点什么就能挽回你,结果全都是徒劳,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我们都是回不去,这就是你的想法对吧?” “对,没错。” “有这种想法的你,仔细想想到底是谁在自恋?谁在放不下?你这么在意我有没有放下,那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也放不下。” 思汝下意识大声否认:“没有!我才没有,我为什么要放不下一个快要有未婚妻的人!” 话音乍落,沉诺的脚步也停住。 “你等等,我什么未婚妻?” “就……有说……你们沉家要和功勋赫赫的朱家联姻……” 思汝的声音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小,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在她心里打了个死结,困扰她许多日都无法释怀。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沉诺早已解决,此时听她说出来,原是有些愠怒的沉诺却从她眼里捕抓到些什么,很短暂一瞬,可这一瞬令他隐有期盼地想从她脸上得到答案,尽管不确定,他仍想继续继续探究。 就在这一瞬间里思汝脑海里响起警钟,她咬紧后槽牙,毫不退避地回应他的眼神,一字一句清晰继续道:“所以你说,我为什么会放不下你。” 而当她说完这句话,思汝觉得在他眼里的她仿佛碎裂成无数断片,让她差点憋不住酸楚的泪水,好在下一秒,他就收起了目光,给了她足够机会喘息。 “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消息,但如果说未婚妻,从头到尾我就只有一个。”他声音仿佛冷风过境,“而这个人早在九年前已经抛下我。” 海风袭来,思汝切身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冷,裸露的肩膀起伏着颤抖。 沉诺,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替她披上。 思汝下意识想挣开,沉诺用劲抓住外套衣袖,将她往自己方向拉近了些。 “再怎么想推开我都好,也不要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愠怒,“季思汝你听好,就算我一辈子都放不下你,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没必要揽上身,也没必要觉得是你害了我,你就当我犯贱,当我有病,不用再想太多,不用再为我犯愁,抛下你那些有的没的责任感,你跟我已经没关系了,你只要自己的人生就好。” 明明是酷暑夏夜,他的目光却好似冬日里飘飘洒洒的雪,落地成水,一点一滴化在了思汝心间。 思汝移开眼,已经说不出任何可以回应的话,只能万般无奈地骂他“神经病”。 沉诺慢慢松开她,她才站直起身体,径直往客房方向走。 走进暖和的室内,在走廊时,迎面遇上了来寻沉诺的周伊汶。周伊汶讶异着为什么他们会一起,以及为什么脸上都写着不对劲的神态。 她问走在前的思汝,“思汝姐,您和沉总……怎么了吗?” 思汝不知从何解释,“问他吧,发酒疯了吧,神经病。” 说完思汝便看见周伊汶的笑容僵住,她以为是她态度太凶了缘故,忙缓和语气,指了指身后的人解释道:“我骂的他,不是你。” 周伊汶才扯起笑容点头,她当然知道,只是…… 只是这样的话语,大概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亲昵,她有些羡慕罢了。 思汝在周伊汶准备走向沉诺的时候又喊住她,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将外套递给去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周伊汶走到沉诺跟前,一边交代着来意,一边把开启会议系统的平板电脑递给他,“美国那边有个线上会议希望您能加入,他们联系不到您就联系我了,开始有十几分钟了。” 沉诺神色已恢复镇静,接过平板电脑同时,也准备拿过周伊汶手上的外套。 周伊汶注意到衣袖上的褶皱,心里闪过刚刚他们二人做过什么事的猜测,忙道,“有些脏了,我给您拿去干洗。” 沉诺已接入会议,摆了摆手,依旧把外套接过。 *** 在邮轮的最后一天,思汝总还是想着他的话,连游玩也失了兴致。 让她怎么释怀,明明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借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酒醉跟她吵了一顿小学生一样幼稚的架,明明很生气了却还总是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她那时就该用他的话回敬他:她过得好不好,关他什么事。 返程到陆地的下午还很早,思汝径直往公司回,只因收到了季沁到来的信息。 季沁从上周开始就放暑假,思汝问过她怎么度过这个假期,她潦草回了句有安排便戛然而止。于是她来公司找思汝这举动着实令思汝很吃惊。 “季大小姐你大驾光临,是想好来公司接你哥的任务吗?”之前与季洲沟通让他暑假来公司待段时间的建议被他以“离毕业还早明年再说”给应付过去,季沁难得来一趟,思汝便试探地问。 季沁耸耸肩,显然并对呆板的公司文化不感兴趣,“才不是,我就没事来看姑姑你啊。” 思汝对她的讨好起疑心,再问她的真实来意,却被她打哈哈敷衍过去。 直到她下班,思汝准备带她去吃饭,才发现她藏在办公室角落里的行李箱。 “这什么情况?” “嘻嘻,”季沁堆起笑脸,“姑姑,咱们很久没住一起了吧,你看我去跟你住几天,怎么样?” 思汝眉头皱起,下意识便问:“又闯祸了?” 第四三章 “才没有!”季沁气得跺脚,“姑姑你能不能别老把我当成闯祸精!放个假我就想来黏黏你不行吗,季洲那混蛋不知道跑哪里去风流快活,家里静悄悄的,我觉得无聊才想来找你!” 思汝一愣,忙缓和语气道:“好啦,没有串闯祸就好。你来找姑姑,姑姑不知道有多开心,晚上想吃什么,随你点。” 思汝好声好气,走过去拿过她的行李箱一个劲哄她,这回的季沁也特别好哄,叁两句就消了气。 待在外吃完饭,思汝又再叁确认自己这个吃香喝辣的小公主侄女是不是真的准备跟她回公寓。 季沁坐上副驾驶,看出姑姑的犹豫,便问:“你该不会藏了个小白脸,才这么拒绝我上门吧?” “没有的事!” 见姑姑有些气急败坏,季沁还以为自己说中,反而高兴起来:“姑姑不用害羞喔,我思想没那么闭塞,真有男人陪你睡的话,我可以不去。” 思汝扭头瞪了她一眼:“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一个人住。” 季沁听完,有些失望地哦了声,思汝专注在开车上,没察觉到她脸上还流露出其他神色。 “就姑姑现在住的那地方,不怎么繁华,而且我只有一张床。” “没关系啊,就一起睡嘛,”季沁满不在乎,“小时候我也经常缠着你睡,不是吗?” 小时候……思汝当然记得那些时光。 嫂嫂性子温柔,却在管教一对子女的事情上很是严厉,哥哥忙于工作不在家的时候,思汝便成了侄子侄女们的挡箭牌、避风港。 那时候的季沁要比现在更黏她,尚未到青春期的小女孩很喜欢在睡前和她分享那些在校园里想不通的烦恼。 被这么一提醒的思汝心中多触动,尽管想起了一些嘱咐,但寻思季沁只是暂住几天,应该问题不大,便没有再啰嗦。 这时候说“没关系”的季沁以为姑姑说的“不繁华”只是客气话,等亲眼所见,她惊讶差点跌掉下巴,伫立在公寓前,连大门都不想跨进去。 “不是吧,姑姑……你怎么,就住这种地方?” 思汝摇头,“我就说怕你住不惯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季沁小脸皱成一团,“这怎么连个保安都没有,姑姑你住这地方,安全吗?” “挺安全,我都住多久了,一点事也没有。” “姑姑,还是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四季经营有问题?” “好得很,”思汝对她的杞人忧天苦笑不得,拎着她的行李箱再问:“怎么样,要进去还是我送你回去。” 季沁眼珠子一转,机灵道:“姑姑你进去,收拾几件衣服跟我回去。” 思汝脸色板起,“你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非要我跟你一起。” 季沁被问到,眨眨眼又镇定回答:“都说我觉得冷清了,哎算了算了,进去就进去。” 尽管如此,季沁还是想不通思汝住在这种寒酸地方的原因,她念念叨叨,从公寓外观嫌弃到内在,从进门前嫌弃到睡觉时。 “你到底图这里哪里好,又破又旧,离公司也不是很近,到底是这地方有宝,还是说风水好,能旺桃花啊?” 收拾好被褥准备来客厅沙发将就几晚的思汝听见季沁的话,不由得愣一愣。她算说对了一半,这地方风水好,但旺的不是桃花。 思汝被她一晚上嫌弃东嫌弃西的,已经说得麻木了。 “那你不如也给我解释解释,都这么嫌弃还想在这里住下,究竟是什么原因。” 季沁啧了一声,“都说我一个人怕闷,你要我解释多少遍啊。” 思汝皱起眉头,她一开始确实相信了这个说辞,但慢慢她细思季沁的性格,再观察到她的一些奇怪举动,又是检查门锁够不够牢固,又是把阳台窗户等关紧闭,嘴上说着担心姑姑一个人住在这种治安不严谨的地方,思汝越发觉得她来这趟的原因没那么简单。 “小沁。”思汝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干嘛,这种表情……”季沁被她的正经整得无所适从。 思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不那么严肃,她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称职的家长,但她希望季沁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她可以赶在事情还没那么糟糕之前阻止,于是她语重心长道:“这样,姑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好,姑姑都不会怪你,姑姑会站在你身边一直帮你。所以你跟姑姑说实话好不好,到底……到底是为什么,你今天来我这一趟,真实原因是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我……”季沁原本有些动容,却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情绪激动起来,她大声反驳:“没有!我没有做错事!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一有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我做错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不……” 思汝还想说什么,季沁已经跑进她房间,甩上了门。 杵在房门外的思汝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确实先入为主地把季沁放在一个已经犯了错的情境下,继而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很反常。 一瞬间她好像理解了嫂嫂那些年的严厉,因为太在乎,太害怕,所以根本无法潇洒地放任不管。 她轻轻敲了敲房门,小心翼翼地放软语气:“小沁……对不起。姑姑这么想你,是我不对,但姑姑也是担心你,你原谅姑姑好不好?” 房那边没有动静,正当她准备放弃时,房门又打开。 季沁那张素净精致的小脸带着些许傲娇,“原谅你可以,把被子拿进来,一起睡房里。” 思汝又惊喜又无措,“没事,我睡外面,这床不比家里的大……” 季沁双手抱胸,“是不是不想和好了?” 思汝无奈,确实是她理亏在先,转身便去客厅拿起被褥。 进房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衣柜的保险箱里取出样物品压在了季沁枕头下。 季沁疑惑地翻开枕头看,一瞧是道八卦符,连连大喊不是吧,“我以为咱们家不信这个很久了。” 她记得小时候每逢过年,都会有位看风水的叔叔上门安排家里的布置,每年也会送一些奇怪的符让她和季洲戴在身上,听家里佣人说这是爷爷生前留下的传统,让他们小孩子照着做就好。但这玩意儿她妈妈信得多,爸爸和姑姑都不以为意,所以在爸爸妈妈去世后,季沁也不怎么留意那位风水师傅有上门,便以为姑姑早已暂停了这项“传统”。 “少大惊小怪,就保平安的,你不用管,睡吧。” 一听是保平安的,季沁便没再追问。 而尽管做了这一步的思汝,在接下来季沁待在她家的这两天里,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的心起起伏伏,说不出具体感受。 好在这两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她甚至开始有了一点点期待,如果一切平安的话,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与季沁之间也并非如谭师傅所说的缘薄。 但事实证明,她就不该存有侥幸心理,她就应该拒绝季沁的接近,否则意外就不会发生。 前两日连思汝去公司也要跟着的季沁,美名其曰去学习,却在第叁日早晨到达公司楼下时改变主意,说是约了朋友。 待下班后,思汝发现她还没回公寓,等了一晚上,却等来了医院的电话。 第四四章 沉诺赶到医院时,已是深夜。 这些日子他正忙于美国一个收购项目,连着几个夜晚开视频会议,今晚在去医院之前,他原是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如果不是收到了Alex的电话,他这会儿应该是在前往美国的飞机上。 起因是季沁与人玩非法赛车出事,出事的车子用的是沉诺给的附属卡购买,并落户在Alex名下,出事后警方联系到Alex,Alex便第一时间通知沉诺。 Alex在电话那头连连道歉,自季沁回国,沉诺便吩咐他多多辅助她生活上的需要。买车这事他一直没有与沉诺交代,是因为他以为小女生爱好奢侈品是正常事,哪能想她买车改装还用去这么玩命。 先到医院了解情况的Alex忙领沉诺到季沁的病房,一边给他汇报季沁的伤势。 “季沁小姐很幸运,当时是坐在副驾驶,人没什么大碍,只是颈部有些擦伤,比较严重的是手骨折……” 沉诺听着皱了皱太阳穴,打断:“她呢?有通知她来吗?” Alex恍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师姐早到了,不过……一直没怎么说话,刚刚被医生叫去。” 到达季沁的病房楼层,他们口中的人正从走廊另一端走往病房,快步流星,面色严厉。 思汝伫立在病床前,声音冰冷:“起来。” 病床躺着的人不为所动。 “季沁你不用装了,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你给我起来把事情解释清楚!”床上的人依旧僵持,思汝深呼吸了口气,点点头,“好,你不起可以,我直接把你交给警察,让警察来听你交代。” 说着她脚步一声响,佯装要走。 季沁总算知道害怕,从被窝里探出头叫住思汝:“姑姑!你非要做到这么绝吗?” “我绝?”思汝冷声反问,“那是谁两天前跟我信誓旦旦没有做错事?结果呢?玩赛车,赌命赛车,你是有几条命可以去赌啊季沁,你是多不想要你这条命啊?” 季沁没见过姑姑这么失望的态度,比起严厉的责骂,她莫名更害怕这样的冷漠,刚经历过生死边缘还没缓过来,这会儿更不知道从何解释起,支支吾吾便道:“那……那没办法啊,他们逼我们的……” 思汝听完,似笑非笑呵了声,“赛车是别人逼的,那吸食大麻呢?” 听到那两个字,季沁不由得脸色大变:“……什么……我,我没有……” “你不用否认了,警方在你们几辆车里都发现了吸食大麻的痕迹,只要再对你做个检查有没有吸食就能一清二楚……”思汝观察着季沁的每一帧表情,从惊恐到慌乱,那模样叫她更加心寒意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季沁……” “不……”季沁急得快哭,“姑姑……不是这样的……” 思汝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带着明显颤抖:“这次我不会再纵容你了,你自己犯了错就应该自己去承担,我会把你交给警察,该是怎样的惩罚结果就怎么样。” 说完她不再顾及季沁在身后的叫喊,径直离开病房。 在房门外与来人撞个正着。 她模样看起来着实糟糕,一双眼布满红血丝,看人眼神空洞,慢慢才找回焦点。 原是绕过他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下。 走到他面前,慢慢又绝情:“请你这个外人,不要再插手我们家的家事。” 沉诺稍一迟疑,她人已经往电梯方向走。 她是连他也一起怨恨了。 Alex忙问沉诺接下来怎么处理。 沉诺看了眼病房里茫然无措的女生,脑海里全是刚刚镜片后那双疲倦的泪眸,他吩咐道:“跟警方和医院都打声交代,花多少都得把事情先压下来。” 随后沉诺跟着她,见她去取车到出院。 沉诺使退司机,自己驾车跟着她,一直看她来到市中心一座大楼。 这一片商圈的产权都归属于沉氏,沉诺想知道她来的是什么地方,是一个电话就能了解的事。 约莫半小时后,她失魂落魄地出来,手上多了一袋东西。走去取车的路上心神恍惚,连红绿灯都没有注意便火急火燎直冲马路。 也是幸亏这个点路上没什么车辆。 沉诺再也坐不住,下车把她从车来车往的人行道上拉回。 她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闯了红灯,对他的出现也深表意外:“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沉诺坦然承认:“是。” “我不是让你不要管我们家的事了吗,”思汝发现他还牵着她的手,快步走到他车前,她忙问:“你拉我去哪?” 沉诺开副驾车门,单手抵在车檐,“上车,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 “你这个状态还怎么开车?你是不是还想在这个节骨眼出点什么事?”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凶,相反地,很沉稳很柔和,却让思汝感觉到被训斥的滋味,她这会儿脑子一片混乱,一番挣扎后,还是坐上了副驾。 她提着的那袋东西被她放在脚下,趁他上车前,她把袋口折了折,不准备让他知道袋里是什么东西。 好在他上车后也没有询问。 发动车子后他才问她去哪儿,思汝回答说回家,末了又补充,她以前住的那个家。 长达近十分钟时间里,两人都默不作声。 他没有问,她更不敢说。 他一言不发的态度让思汝很心虚,总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猜到了什么,掌握了什么。 慢慢她便慌了,叫着沉诺让他停车。 “我还是自己回去就好,不用你送。” 恰好停在红灯路口,他却没有把车锁解开,半晌他才开口问。 “你那个袋子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令思汝心跳乱了半拍,在思考怎么回答时又听他继续道:“你是不是害怕我问这个问题?还是……你刚刚去哪了?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为什么?” 他的语气根本就不是为了答案。 没一会儿,绿灯亮起,他继续把车往前开,并淡淡道:“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会问,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那你到底想干嘛?”思汝憋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能想干嘛?”沉诺反问,又自答:“我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尽可能地做点什么让你不用那么累,至少可以喘喘气,停下来,哪怕眯眼休息个十几分钟也可以。” 思汝看向窗外,“你没必要这样。” 不值得。 思汝握紧了放在膝盖的双手,心里默默地说着这叁个字。 她是一个会给身边最亲最爱的人带来不幸的灾星,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待她好。 此时此刻她确实觉得很累,身心俱疲。这一整晚,从接到医院的电话开始她就失了心神,在知道季沁的情况后,更是又痛心又自责。 痛心没有好好看管季沁让她走了一条歪路,又自责她自己怎么没有听从谭师傅的嘱咐,为什么要和季沁同住才害了她出事。 于是在教训完季沁后,她连忙来找谭师傅忏悔,并寻求补救方法。 九年前,谭师傅就告诉她,她八字刑克六亲,克父克母,克兄克嫂,克夫克子。 最初听到这些,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信的是唯物主义,对这样的宿命论根本无法接受,在过去那些时光里,也根本没有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准备送走这位不请自来的风水师傅时,又听他拿出了她哥哥的例子。原来早在他们父母先后过世后,谭师傅建议过将她改姓过继给其他人家收养,最好选个离家足够远的方位,但季思霆就是不信这门邪,硬是要留下她,才酿出悲剧。 他这么一说,思汝便想起收拾兄嫂遗物时,确实看到了自己的命盘,当时她也只是看过了一眼,并没有放心上。 再回想起来,字字在目。 「女命八字崎岖,比肩、劫财紧贴偏官,伤官、食神多而旺,正印紧贴正偏财被克制,正官紧贴伤官食神被克制,乃克亲命,克父母,克手足,克夫婿」 这也就是每年这位风水师傅都会上门替季家打理一番的原因。 思汝还是觉得不相信,匆匆打发他走。临走前他又与思汝说,她与她哥哥的两个孩子命里缘分浅薄,等他们年纪再大点就要注意与他们疏远,不然相煞。 当时的她觉得这些都是天方夜谭,她妈妈是怀有她时因高龄妊娠,导致分娩时难产,她爸爸本身有隐匿性心脏病,那会而的四季刚上规模,他是太过操劳而疏忽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她的哥哥嫂嫂更不用说,飞机失事,这些怎么能最后归结到她身上。 尽管话是这么自我安慰,相信科学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也从没变过,只是再看向两个活泼好动的侄子侄女,她心里便多了一根刺。 那天她想过找沉诺倾诉,但当时的沉诺出差在外,她想既然自己不信那种无稽之谈,也没必要当下就和他说,免得他取笑,想着等他回国再和他说。 却不想他回来那天就出了车祸。 老天就像在惩罚她的不虔诚,用着最残忍的方法一次次地警告她。 在手术室外等着,慌乱无措之间她就想起那个被自己视作荒谬之谈的命盘,泪水决堤,就滴落在她右手所戴的求婚戒上。 她抱着试一试又不可置信的心态,摘下了那一枚戒指。 下一秒,手术室的灯就停下,医生伴着好消息走出来。 那一刻她便意识到,是巧合也好,是确有其事也罢,她真的都赌不起。 她无法再承受她所深爱着的人出事。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接完电话,思汝坦然失色:“小沁自己出了院。” 第四五章 人总是在事后才开始反思当时犯了那些错误。 他们的车子停在一边,思汝一边看着医院提供的监控录像,一边发自内心地忏悔。监控里显示季沁躲开了护士的看护,走出医院上了一辆出租车,尚在医院的Alex已经通过出租车车牌号在联系车主。 “一定是我把话说重了,那傻孩子肯定以为我真的会不管她才跑出院……这时候她能去哪儿呢?是不是找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思汝脑海里闪过好些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一边翻找着通讯录开始打电话,一边让他快开车沿着去医院的路上找找,又念叨着要不放她下车,分开找更快。 “你冷静点,”沉诺目光落在她焦急的面容上,“这么大海捞针法太盲目了,而且她未必就是去躲起来。你再想想你跟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很紧张,但她如果真的害怕你把她交给警方,就不会连求也不求你一下了。” 思汝慢慢回想起来,她那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没有尝试劝季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被他这么一说,确实那时季沁的表情,是慌张多过惊恐,她未必是真的害怕被警方抓去,而是在隐瞒什么真相。 “对,你说得对,”思汝点了又点头,“以小沁性格,那时候没怎么跟我吵就很奇怪了,我说不会姑息她时她也没有反抗,是不应该……所以她不是害怕我把她交给警方,那她这时候跑出院去做什么?” 沉诺注意到她交迭握紧的双手,已紧绷得骨节凸显,他心思霎时分神,想伸手握紧她的手,叫她不要慌。 适时一则手机信息进来,他打开界面,而后便与思汝道:“把你觉得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报给我,我让人去找,然后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去哪儿?” “季沁玩车,坐的是副驾,出事主责根本不在她身上,当时跟她在一起是薛域酒家的公子薛南,他与季沁本来是一同送往就近的综合医院,但中途就被他父母接去了私家医院。” 在跟踪她的时候,沉诺便差人顺着今晚的赛车事故查一下,出事后明明是有人报警,但这会儿很多消息却被压了下来,警方的重点转移到赛事的主办方与路道交通问题上,除了有他插手,还有就是薛家为了护着薛南这根独苗也出手了。这会儿薛南所在的医院地址已经发到他手机里。 思汝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当务之急,了解事故背后的原因,对找到季沁有莫大帮助。 赶到薛南所在的医院,思汝见到薛家的阵仗很大,在病房外除了薛南的父母,还有几个保镖守着。 思汝与薛域酒家未曾打过交道,她隔着保镖与薛南的父母交谈,怎知对方母亲听见季沁的名字就冲过来朝思汝动手。 好在沉诺眼疾手快挡在她身前。 “原来你们是那野丫头的家人,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如果不是你侄女在法国的时候带坏我们家孩子,他怎么会躺在那里?” 思汝听着薛太太指责季沁,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深知这时她不能再硬着脾气,便连声与薛太太道歉,说自己没把季沁教好。 她还在交涉,薛南的父亲走过来,瞧见她身旁的沉诺,骤然一惊,“沉总!” 沉诺颔首,淡淡一句“薛董,很久不见”,薛南父亲便小声斥责薛太太,拉着她给沉诺和思汝赔礼,迅速给他们开路。 很多时候,权势就是比道理更容易让人低头。 显然薛家与沉氏肯定在生意上有关联,还是受支配的一方。 但思汝也顾不上这些细节,在薛南母亲不情不愿的带领下,进到了病房内,见到了薛南。 薛南看起来伤得比季沁严重,一条腿打着石膏,所幸也是没有什么生命大碍,人也早早就苏醒,只是手机什么的通讯工具都已经被他父母收起来。 他认得思汝,一开口就是“季沁姑姑”,询问着季沁伤势。 看他也是关心着季沁的安危,思汝便不拐弯抹角,叁言两语表明来意,问薛南知不知道季沁这种时候可能去哪里。 薛南却表示并不知情季沁已经跑出院,看起来比思汝 思汝于是换个问法:“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会去玩那种危险的游戏?她突然跑出院,跟你们玩赛车有关系吗?” 薛南支支吾吾,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自己母亲打断。 “季小姐,原因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明摆着就是你们家季沁起的哄!她想和别人玩命,才拉我们薛南下水。” 薛太说话时,思汝观察到薛南的眼神闪躲,她想起曾经在季沁的某张合照上见过薛南的模样,心思一转,尝试拿交情说服他:“薛南,刚刚你妈妈说你和小沁是法国的认识,其实不是的,我在小沁中叁时的合照上见过你,你们认识得那么早,又在法国一起留学过,感情一定很好,你也不想小沁有事的对吧?就算阿姨求求你,尽可能告诉我一些小沁的事情,让我能尽快找到她好不好。” 思汝又看向薛太,诚恳地重复着一个求字。 沉诺见不得她低人一等的态度,再看薛家父母如此不配合,远不单纯是指责季沁那么简单,想来是知情薛南犯了什么无法弥补的错,担心薛南说错话。 他走到思汝身边,牵住她的手,佯装要拉她走的模样,说道:“算了,我们要知道真相也并非只有这一法子。来这边只不过想看看怎么和薛家一起配合,把对两个孩子的追责降到最低,但既然薛太太坚持自己的孩子没有犯错,那我们就把我们手头上掌握到的证据交给公正的第叁方好了。” 听到证据儿子,薛太态度就慌张起来,连忙问什么证据。 一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薛南这时便发起脾气来,大声嚷嚷让自己妈妈住口,“我说!我不想季沁有事,但我只跟姑姑你一个人说。” 薛太自然是不同意。 思汝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试着站在薛太的角度说服她:“薛太太,我相信我们出发点都是想为孩子好,我也保证,无论我等下知道些什么,我绝不会伤害薛南,也不会出卖他,我只是想我们小沁平安无事。” 她说着话时,手还被身旁人坚定地牵着,生怕会被拒绝的紧张感让她忍不住握紧他的手。 掌心相贴,他回握得更紧,给了她许多无形的支撑。 薛太作为母亲总归有些动容,在薛南父亲的一句“不要妇人之仁了,就让孩子跟季小姐讲一会儿,不碍事”给请出了病房。 沉诺也松开了她的手,走出病房。 当病房只剩她与薛南两人,思汝便问起赛车这件事,熟知薛南讲起,却从一年多前他去法国留学开始。 原来薛南之所以支吾,全因所有事情是从他在法国吸食大麻而引起。 当时鬼迷心窍,深信自己不会上瘾的态度试了一点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回国后被他父母发现,大半年前就已经开始戒断疗程。 听到这里的思汝不禁问起小沁以及晚上赛车上发现的痕迹…… 薛南摇头,说:“季沁没有,是她一直劝我,我也是因为她,回国后才下定决心要戒。但晚上赛车前我太紧张了,精神一直集中不了,趁她不在车上的时候,我就偷偷吸了点。” “之前在巴黎的时候,我还帮他们……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们往我的行李里放那些东西……我就稀里糊涂替他们运了一次……大麻……之后他们那帮人就一直拿这件事威胁我,我已开始以为能给点钱打发他们……但后来……” 后来他们回国,原以为相安无事了,却还是被那帮人找上门,那帮人看中他们的学生身份,得知薛南与季沁以及其余一班富家子弟暑假计划去欧洲旅游,希望这群学生再替他们运毒。 “我们当然不愿意,他们就抓了我们两个朋友,威胁我们如果不照办……还会继续对付……对付我们的家人……”说到这,薛南闪避的眼神不禁看了眼思汝,“这事我不敢跟家里说,反正我爸妈平常出门都有司机,不会有事,但季沁姑姑你……季沁因为担心你,就说着要去陪你住几天……” 思汝霎那明白过来,季沁突然说要来与她同住的原因,想骂这群这群傻孩子,都被人威胁了,怎么不晓得报警,或者至少也要把真相告诉他们大人啊,但她也理解,他们一是担心被抓的两个朋友,二是害怕被家长责骂。 忽然之间又想到那晚她问季沁话时的态度,是不是在某个瞬间季沁也想过与她坦白求助,是她的节节逼问让季沁改变了主意…… “后来我们打听到有个社团跟那帮人是死对头,”薛南又道,“我们就去找了那个社团,想跟他们谈合作,一起对付那帮人……但那个社团考虑之后,就说要和我们玩赌命赛车,签了生死状,说只要我们赢他们就无条件救出我们的朋友……” 思汝越听越痛心,几次想打断薛南,训斥这班乳臭未干的小孩,到底有几个胆才敢贸贸然去与社团的人谈条件,人家说赌命就真的拿命去跟人家赌,指不定被人耍了一通现在都还糊涂着。 但现在不是怪他们的时候,思汝了解完全部真相后,她更确定沉诺的猜测没错,季沁不是因为害怕被警方抓走而出院,思汝忙问:“那小沁这时候出院去做什么,有什么需要她这么急着出院?” 薛南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细节,又道:“可能是……会不会是……她总不会真的又去找那个社团了吧……” “把话说清楚,她会去哪里?” “我在赛前用的大麻,是从那个社团手上买的,赛车期间季沁发现我又吸了,当时她好像说了句,如果比赛输了,可以拿他们贩毒的事做把柄,逼他们一定要救我们的朋友……不过我那时比赛太紧张了,也没听清,不是很确定……” 思汝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季沁这个傻丫头很可能是害怕警方插手之后,她就无法再拿这件事去跟所谓的社团谈条件……真是太冲动了!不谈这个社团背后的势力有多大,就她这么大晚上单枪匹马去找人谈判也是不当之举! “你们都是怎么和那个社团联系的?地址,有没有?” 从薛南手上得到地址,思汝便立马起身,连多余招呼没有和薛家父母说,走出病房拉着沉诺,让他快开车去往那地方。 路上思汝转述薛南说的一切给沉诺听,在得到他对她想法的赞同后,毫不犹豫她就准备联系警方。 沉诺却阻止,“我来联系吧,报警固然要,但该规避的风险还是得顾着。” 思汝明白他所说的,事情处理不好可能对一班年轻人的前途会有影响,他的人脉比她的广,她知道现在不是拒绝帮助的时候,更何况,她慢慢明白过来一些事。 “忽然之间我觉得……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季沁……”车子飞驰在静夜的马路上,思汝疲惫的心也无法休憩,“我总是把她想得太坏,总觉得她就是做错了什么事,她其实就很乖,自控能力远比我想的要好,以前小时候,她明明事无大小都会和我分享,是我错过了她这些年的成长,是我疏忽了她的这些年……她来找我一起住的时候,我就应该相信她,如果我足够相信她,她就不会把这些事藏着掩着……” 思汝悔恨地一遍遍捶着自己心口,满腔的内疚无从宣泄。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安安稳稳握住了她,阻止她继续自责的动作。 “那就从现在开始,学着多相信她。”沉诺轻声道,“这一刻我们就相信着,她一定有自保的能力,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等她回来,你们还会有无数的时光与机会,去弥补过去的遗憾。” 等她回来,弥补过去。 这铿锵有力又坚定无比的说辞瞬间给予了思汝许多希望。 思汝泪盈于睫,重重地点头。 第四六章 思汝还有话想与他说,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此刻的她心乱如麻,只能把想说的话记在心里,祈祷季沁化险为夷,然后她一定会和他说清楚。 可以的话,她所要弥补的,不仅是她和季沁的过去,还有她和他的过去。 她默默松开他的手,好让他可以专心开车。她现在能说的只有一句微不足道的“谢谢”。 这时,沉诺派人调查季沁去向也有了新线索,她所乘坐出租车送达的地点与薛南给的地址是一致的。那是市郊一座陈旧的工业大厦,中间有几层楼租给了一家小型货运公司,而那货运公司背后便是那个社团的人在运营。 他们到时,恰好警方那边也有队伍抵达。 下车后,思汝与警方交代了季沁的情况,只说是小女孩因为赛车结果不公正的事,可能来找这里向另一方讨说法。 为首的崔警官表示他们也对赛车背后的缘由也有怀疑。就在两方说话间,突然大厦顶楼传来一阵爆破声,众人循着声响望上去,就见大厦顶楼漫起浓烟,随即燃气熊熊火焰。 警方当即围起警戒线,联系消防并着手灭火。 “小沁!”思汝下意识想往大厦里一探究竟。 沉诺把她拉住,“冷静点,季沁未必在里面。” 思汝却失了理智,“万一在呢?” 沉诺再看逐渐向下蔓延的火势,没有犹豫,“你在这儿等着!” 思汝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出声要喊住他时,他人已经冲进了大厦里。 “叁楼!”思汝大喊,“薛南说他们就在叁楼会面!” 警方只来了六七人,消防队伍还没到,他们只留了一人在大厦外维持秩序,其余就凭着大厦外简陋的消防设施开始灭火工作。大厦陆续有人跑出,没有季沁的身影,也不知道跑出来的这些人与薛南口中的“社团”是否同一批人。 思汝看着他们跑走的方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有没有可能是季沁发现了什么或者警方来这里的动静,让这个社团的人便制造一场火灾意外转移注意力。 思汝告诉维持秩序的警官这个想法,警官则表示,当务之急,先稳定火情。思汝也明白,可在原地等待是越等越焦急,她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无助感,只能告诉自己冷静清醒,记住每一张跑出大厦的面孔。 就在慌乱之时,思汝见到一位中年女士背着一个眼熟的小挎包——是季沁的背包! 思汝跑去抓住那位女士,着急问她这个背包怎么有的?对方支支吾吾,思汝更断定这一定不是她自己的财物。 “求你了阿姨,这可能是我们家姑娘的东西,她可能就在火场里面,或许已经遇到了意外,我求求你告诉她在几楼?” “我没看到什么姑娘……”这人是随着大流匆匆从自己家里逃出,自家财物什么也没带,在楼梯层见到这么背包便捡在身上,见思汝焦急的模样,于心不忍,还是说了实话,“但这背包……我是在六楼楼梯捡的。” 六楼! 那季沁是直接去了六楼?还是……如果说沉诺在叁楼找不到她,往上一层层再去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与其在这里做无用的等待,还不如...... 焦虑让她的胃开始隐隐作疼,但这时候身体上的疼痛已比不上内心的煎熬。 思汝半刻也等不及,逆着浓烟跑进大厦里,直奔六楼。 六楼看起来是片仓库,堆满纸箱与杂物,警方和沉诺都未找到这层来,整个仓库瞧不见人影。 “小沁!季沁……咳……季沁!”浓烟呛得她喊两叁句就咳嗽,但思汝还是放声呼喊,有种无法言喻的直觉告诉她季沁就在里头。 就在她以为无人响应时,转身就听见细微的呜咽声。 “季沁!季沁是你吗!你在这里是不是?” 思汝放轻脚步,尝试辨别呜咽声方向,终于在仓库最里头的一个房间发现被人捆绑住的季沁。 “小沁,别害怕,姑姑来了。”思汝先撕去她嘴上的胶带,而后四处找可以解开绳索的工具。 “姑姑......我以为我要被闷死了……”终于得以开口,季沁开始放声大哭。 思汝寻得一把刮纸刀,一边替季沁刮断绳索,一边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能不能走路。 但当她们往外跑时,蔓延到六楼的火势却阻断她们的去路。 思汝看见了洗手间的位置,带着季沁往里退,前往洗手间取了两条毛巾弄湿,又往两人身上洒湿,再出来沿着火势小的方向,指导季沁往外走。 就在门口,她的胃不争气地绞着疼,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季沁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姑姑的异样,忙也停下来回头问姑姑有没有事。 思汝强忍着朝她摇头,正要往前走,却见季沁头顶的货架正摇摇欲坠。电光火石间,她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快步上前把季沁向前推开,自己挡住了掉落的铁架。 “小心!啊——” 这一扑地,把思汝的眼镜也撞飞,铁架正正打在她腰间脊梁骨,被火烫得灼热的金属温度烫得她背部疼得无法动弹。 没有了眼镜,她连季沁的身影都看不清,只能盲目地朝着那个方向叫季沁快跑,而疼痛与烈热正在一点点麻痹着她的意识…… *** 凌晨五点四十五分,一辆出租车的电台上正播报着刚刚发生在市郊的一宗失火意外,事故造成1人死亡,4人受伤。 坐在出租车上的季洲万万没想到,他正听着的这宗意外会与自己的亲人有关系,当中所提及的一名伤者正是他的姑姑。 他刚从青藏高原捕捉冰晕景象回来,正在家里补眠,是半夜心神恍惚睡不着,起来收到姑姑的留言说季沁出事住院,他正要动身前往医院,却又收到季沁的电话——出事的人一下从季沁变成了姑姑。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你出事,怎么又成姑姑了?”电话里头的季沁说不清楚话,但光是“生命垂危”四个字就够吓人,季洲一赶到医院,便抓着急诊手术室外的季沁问个究竟,见她满脸灰烬,更是急得慌,“别哭呀,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季沁一个劲地摇头,回忆起一个小时前的火景,仍旧惊魂未定。 她看着姑姑替她挡下掉落的铁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已经有火焰烧到姑姑背上的衣服,她连忙拿着手上的毛巾尝试去扑灭那点火焰,可她太慌张了,拍没两下毛巾就从她手中脱落, 她听着姑姑低声连连叫她快跑,浓烟把她呛得无力,最后她真的听从姑姑的吩咐,想着快些跑出这里找人来救姑姑。 好在她跑到门口时就见一个高大身影,他身后还有几抹闪耀的消防橙。 季沁泣不成声,朝他们指了指姑姑的方向,话还没说,就见沉诺哥哥先消防员一步奔向地上的身影,他第一时间摘下自己的氧气面罩给姑姑戴上。 随后消防员灭火,协力抬起支架,后面……后面她就看不到了,有位消防员护着她先下楼。 她在楼下等待时,脑袋一片空白。直到看着沉诺哥哥抱姑姑下楼,上救护车支架,看到姑姑背部触目惊心的伤口那刻,她才终于意识到所有事情的后果严重性。 “别问了……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在季洲的连声追问下,季沁承受不住压力,掩面痛哭。 像个局外人一样的季洲见妹妹这种态度更是抓心挠肝,想去问在场的第叁人,却被那人冷森的气场震慑住。 季洲从小就害怕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只有在姑姑面前才会对他和季沁好一些,姑姑一不在场,他便连一个好眼色也懒得敷衍。尽管后来有次他与朋友在酒店闹出了点麻烦,多亏有他出面解决,还答应不告诉姑姑,可季洲仍旧对他有所畏惧。 此时见他默不作声以及生人莫近的态度,季洲更是开不了口。 “所以……姑姑会没事的吧……”最后他只能自己这样安慰自己。 “最好,”就在这时,季洲所畏惧的那个人开口,“你们最好祈祷你们姑姑平安无事。” 否则…… 否则。 沉诺没有说下去。 眼前站着的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也是他想替她守护的两个人。 他以前,甚至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她对亲情的这种重视。 还没有被接到沉家前,他便跟着亲生母亲在夜店里看过许多人情冷暖,在他的认知里,所有的获得都伴随着付出。他的亲生母亲把他送回沉家,究竟是为了她所追求的富贵,还是为了抛下他这个累赘跟情人去日本,他后来都不想追究了,因为在她半生所忙碌追求的幸福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 他进沉家时,故意把自己弄得惨兮兮,企图引起他们任意一人的注意,可结果适得其反。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她。 最初的最初,他好羡慕她,她看起来就是被亲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孩,无忧无虑,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收获大家的喜爱。 后来与她认识,他才发现原来她的妈妈早就不在了,原来她也是一个从小没有母爱的小孩。可为什么她还能那么快乐。她说她还有很疼爱她的爸爸和哥哥,可没多久,她爸爸也走了,她却还能反过来去安慰自己的哥哥。 真好,他们兄妹的感情真好。不像他,无论是大伯还是二房的那两个,没有一个兄弟姐妹是真心接纳他。 后来有天沉钰怒不可遏来找他算账,“你到底凭什么让Carmen这么帮着你,昨晚明明是你自己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回家了,我们才没有接你一起下山,你却跟Carmen说是我们丢下你?” 沉诺诚恳道歉,因为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的Carmen与他们疏远。那刻他意识到,她的站边,她的依赖,她的需要,很有价值。至少能让沉钰这么爱而不得。 于是他便一点点朝着她所喜欢的方向努力。 被她喜欢,成为他活着的所有信仰。 可后来有一天,她说她不喜欢他了。分开后的无数日夜里,他才明白过来,所谓被她支持,被她依赖,被她需要,被她喜欢,归根到底都是一个她,她才是那个信仰的中心。 所以没关系,那往后他就守护她所喜欢的,四季珠宝,她在这世上最重视的两个亲人。 但所有这些的前提是,她健康地活着。 如果她不在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掐灭——绝不可以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最好祈祷她平安无事。 否则——所有相关的人他都不会原谅。 包括他自己。 漫长的等待后,手术室门前的亮灯终于停下。 *** 思汝恢复意识那瞬,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叫声,是季沁叫她姑姑的声音。 于是她努力睁开眼,刺进眼帘的光亮令她不适地又合上眼。 季沁连忙喊来医生,待医生检查完吩咐了两声,她便忍不住趴在床前向思汝道歉。 “对不起,姑姑……” 终于清醒过来的思汝连忙摇头,想开口,声音却是嘶哑的,但她仍坚持说话:“你没受伤吧?” 季沁眼里蓄满的泪水在听到这句问候后彻底忍不住,哭着摇头,一个劲说对不起。 思汝忙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哭什么,姑姑没事……是姑姑要说对不起,是姑姑不够了解你,没有照顾好你。” 季沁还想说什么,却被季洲阻拦:“季沁,你注意点姑姑的伤!” “我知道,我没碰到!” “你刚刚就要碰到了,是我说不要你才没有……” 看他们兄妹斗嘴,思汝忍不住想笑。但她环视了一周病房,眼神却不由黯下来,忙问:“沉诺呢?他没有受伤吧?” 守在房门的Alex这时才出声解释:“师姐放心,沉总没事。因为美国那边有个项目出了问题,他早上刚乘飞机赶过去。” “那就好,”思汝听到他也没事,心就安定下来,可随即又有些怅然若失,一时间说不清缘由,她又重复了一遍话,“那就好。” --- 思汝别难过,下章就和好。 第四七章 当她转头再看季洲与季沁精神焕发地站在自己床前,心情又愉悦起来。她背后受伤,人是半侧着躺着,姿势并不舒坦,她于是想坐起身子,但一动弹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从大腿到膝盖位置好像失去知觉,没有了力气。 “我的腿……” “姑姑你不用担心,”季沁忙上前去扶,解释道,“医生说是因为铁架砸到脊椎骨,导致部分神经压迫受损,但这只是暂时性的,医生说等你精神状态再好些会安排你做一些复健,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季洲也上前帮忙把枕头垫在床头,补充道。 思汝听完,看他们两兄妹还一脸严肃的模样,忙重拾笑容,“姑姑相信,有你们照顾,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季沁却无法释怀,泪水仍旧在眼里打转。 思汝察觉她的心情,使唤季洲和Alex去帮她倒点热水,把病房门关上,才拉着季沁,让她好好讲讲那晚发生的事。 事到如今,季沁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天真。那晚,她原本是想去在于那个社团谈条件,但在门口时她便后悔,一来她单枪匹马危险性高,二来她手上证据也不多胜算小,想放弃时,又发现有两人又是伪装又是暗号地进到了六楼的仓库,她便偷偷跟着潜进去,她以为自己跟得无声无响,其实早就被发现,当她一进门就被敲晕。等她再醒过来,就只剩满屋的浓烟和被绑的自己。 在思汝昏迷这段时间,沉诺一方面说服了薛家那边合作,另一方面请了律师陪同季沁到警局交代全部经过,包括她和薛南被威胁的事,以及他们被抓的两个朋友。 听到这里,思汝真心为季沁所做的一切觉得欣慰,但她也抓到了一个要点,忙问:“我昏迷很久了吗?” 季沁忍不住又要哭:“两天了……这两天快吓死我们了……” “不用哭,傻孩子,这不没事了嘛……”思汝伸手替她擦眼泪水,又在想季沁所说的他们,还包括谁。 得知思汝的苏醒,警方随即也在当天下午找来问她是否方便录口供。 思汝当然乐意配合,除了告知当晚的情况,甚至可以列举当晚她在大厦所见的每个人的样貌特征。警方对她的过目不忘很意外,他们已经组织当晚火灾牵涉的受害居民进行登记,思汝这一线所提供,能顺势抓出当晚出入却没来报到的嫌疑人。 思汝也盼能早日抓到两边贩卖大麻的犯人。公司那边思汝也想低调处理,只说自己是胃的老毛病又犯,做了个小手术,授权秦烨代处理她的事务,不想太张扬,让大伙儿不用到医院看望。 日子一晃大半月过去,除了国有假期,她许久未试过放这么长的假,是真正意义上的假期,每天吃喝拉撒都有护工伺候,季沁给她送来许多打发时间的小游戏,季洲则时不时会端来家里佣人煲的炖汤,她的日常就是吃饱睡,睡醒到花园里晒晒阳光,又回病房里继续睡,好不惬意。 这天季沁拉着她要给她剪发,她的长发被大火烧毁了一些,做手术时护士随意剪掉了不少。季沁捣来一整套理发工具,替思汝把发尾修剪,拿着直发棒替她把齐肩的短发打理顺直。 “哇,看不出你还有这手艺!”思汝正夸赞着,就见镜子里倒映出身后的季沁又红了眼眶,她忙转头问:“怎么了?” 季沁擦了擦眼泪,摇摇头,她只是在摘下理发护罩后,看见姑姑病服也掩盖不住的背上烧痕, 尽管医生保证现在皮肤移植技术完善,但这痕迹总会让她想起那晚大火里的情景。 “如果那晚我没有去那里,是不是你就不会出事了……”季沁颤抖着手抚摸思汝衣领下烧伤的痕迹,“姑姑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思汝心一揪,抓住季沁的手,温声道:“没有,不要这样想,不是你害的,不是!火灾真正的原因警方都怀疑是那个社团在捣鬼,所以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可是……” “没有可是,”思汝忍着泪水,擦掉季沁脸上的泪水,再次强调,“我们之间,绝没有谁害了谁这种说法。如果非要究其根源,那姑姑才是最错的那一个,是过去我太懦弱,屈服给了所谓的命运,自以为是为你们好,疏远你和季洲,其实不知不觉中却错过了你们的成长,忽视了对你们的照顾,才导致你们现在对我的疏远。那天在火场,我最害怕的不是面临死亡,而是再没机会和你们弥补过去。” 她不再惧怕所谓的命中注定,就算真的有命运的束缚,在危险降临时,她也会毫不犹豫挡在他们之前。 所以,没有谁害了谁,珍惜当下,是她这些日子,经历这件事所明白过来的道理。 而这道理她明白得太晚。 “小沁,答应姑姑,以后无论你和季洲遇到什么困难,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姑姑好吗?”思汝语重心长,“姑姑不是想干涉你的决定,只是很想,很想保护你们。” 季沁点了又点头,又道:“那姑姑你也是,我和季洲,也可以分担你的事情。” 思汝也点头,不想持续这样煽情的气氛,便笑道:“知道了,哎瞧你哭得,快去拿纸把鼻涕擦擦。” 啜泣着的季沁也抓到了机会,问起她这些天的心事:“那既然答应分享心事,那我问姑姑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 “嗯。” “你这些天……是不是很想沉诺哥哥?” 思汝哑言。 答案她当然是想的。她盼着他来看她,又害怕他来看她,她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说,或许不用和他说,以他的聪明,看见那晚她从谭师傅领取后落在他车上的一袋东西,应该也能猜到点什么。猜到又怎么样,他会理解她吗?理解又怎么样,他还在意她吗? *** 午后阳光正好,护工推着思汝的轮椅车,像往日一样在花园转了一圈,思汝让护工把她推到日光充足的一边。 “你先去忙你的,我想在这儿自己待一会儿。” “那好,过个十来分钟我再来接季小姐您。” 静静处了一阵子,思汝取出手机,却迟迟不敢拨出那个号码。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她在脑海里组织了一遍又一遍想说的话,才终于摁下拨通键。 手机放在耳边,刚响了一声嘟,她的心跳就仿佛已经跳了五六十下。 随后第二声嘟——,她听见了身后有手机铃声响起。 第叁声嘟——,手机铃声朝她逐步靠近。 第四声嘟——,思汝连忙回头。 沉诺摁掉电话,很平静地眨了眨眼,双手搭在她的轮椅把手上,俯首问她:“找我?” --- 噢失策,还没和好,下章一定。 第四八章 “啊?哦,嗯。”他出现得太意外,思汝一时间把打的草稿忘个精光,结结巴巴说了应了叁个语气词,便垂下了头。 像个做错事准备坦白从宽的小朋友。 其实不然,这种紧张又慌乱的心情让她想起高一告白那年。 那日也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午后,也不知从哪兴起一阵巧克力DIY热潮,趁周末她便和班上同学就去甜品店做了个卖相并不完美的心形巧克力,同学们都打趣问她准备送给谁,对她与沉诺的事最知根知底的舒舒则趁其他人不留意,悄悄追问她对沉诺究竟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那时的她也不确定…… 那天后来沉诺来接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便一直想着舒舒的问题,太入神,以至于沉诺问她怎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时,她脱口就问: “我喜欢你吗?” 斑驳阳光越过青葱玉树落在一立一坐的两人上。 沉诺凝着一直垂首不讲讲话的她,温声问:“找我什么事?” 思汝如梦初醒,扯了扯嘴角,仰头回道:“主要是谢谢你,这段时间我在医院,小沁的事多亏有你派人一直跟着,给她提供各种帮助,还有在火场的情形我也听警方说了,你真的帮了我们很多,你对我们季家恩德,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沉诺松开她轮椅的手刹,一边轻轻推着将她转移到阳光不那么猛烈的地方,一边漫不经心回应着她的感谢:“想谢谢我的话,就快点好起来吧。” 思汝点了点头,又陷入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窘境中。她就是没有当年勇敢了。 那时她脑子一股热就问出了“我喜欢你吗”,还没想到怎么自圆其说,就在他错愕的片刻之间抓到了反客为主的机会,于是她一鼓作气,停下脚步与他面对面,踮起脚尖大声问出另一个问题:“不对,应该是——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回答,她便把脸凑近他一点儿,再近一点儿,一句又一句地问:“喜欢吗?” “喜欢吗?” 思汝想着那些过去,就也找到了自己曾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股劲,深吸一口气便叫出他的名字:“沉诺。” “嗯?” 思汝听见他的声音,却看不见,在她身后一直安静的他,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 她慢慢问出她的问题,没有铺垫没有拐弯:“我们还有可能吗?” 沉诺霎时怔住。 他的沉默又让思汝想起那时。她的一句又一句“喜欢吗”最后在他的没有回应里落下句点,她的心情也从期盼到慌张,最后到失望。 也就那一刹那她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也是那一刹那她不想知道他的答案了。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站稳在地面,摆手让他不要说,不要说答案,她不想听。 她想走,那一刻她觉得很丢脸,很想离开他。 此刻思汝比当时年少的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心,同样那么害怕听到他的答案,却仍然要面对这个答案。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告诉他真相。 “在你回答之前,”思汝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九年前我选择离开你的真实原因。” “不用。”他轻声开口,停下她的轮椅车,在她诧异时走到她跟前,蹲下身与她平视,“我只想确定一件事,你还爱我吗?” 你还爱我吗?——这问题和那年她准备放弃告白要走时,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把她重新拉进怀里,开口询问她的问题如出一辙。 “你喜欢我吗?”那时他问。 思汝记得那时的自己先是点了一下头,而后像小鸡啄米点了无数遍头。 言语真是最苍白的表达,思汝此时就像当年一样,说不出更好的答案,只是一遍遍点头。 她还爱着他,这九年,她没有放弃过爱他。 沉诺一贯深沉的眼眸里翻腾着不可遏止的动容,“我也一样,对你的心意,我从没变过。” 思汝还是从无尽的感动里拉回理智,“可你有权知道原因,你先听完我讲完,再决定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重要,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你还爱着我就够了。” “可我有可能害死你,”她打断他的话,说起自己那个荒谬又摆脱不了的命盘,“谭师傅说我的命不好,是我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克死了哥哥嫂嫂,未来我还有可能会克死自己的丈夫。” 沉诺微微蹙眉,却还是认真地听着她讲。 “很荒谬对吧?连我自己不信的事情,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信,可我都赌不起……尤其那年你和我求婚完,你就遭遇了车祸,我在手术室外等待你的消息时,每一秒都是煎熬,越等待,我就越讨厌这种命中注定的无力感。而事实也是,在我们分开的这些年,你也发展得越来越好,好到我都不敢再接近你。” 说到这里,思汝不由垂下眸,不敢面对他。 “我知道这些年以来,你一直在背后帮了我很多,可我仍旧不敢接受,直到最近发生了这些事,我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任由命运摆布了很多年。都说人死前会想起自己与最重要的人最快乐的时光,可如果真有这么一天要面临死亡,那我中间这九年就是空白的。” 她不想再被所谓的宿命牵着鼻头走,就算故事结局真的注定好无法改变,那过程怎么样发展应该由她自己来书写, 就好比小时候的叁好生评比,老师说你们几人之中表现最好的一人就可以评上全国优秀毕业生。可有小道消息却告诉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因为结果早就内定好,你争不过那个教育局局长的儿子,你注定落选。 但小时候的思汝明知这样的结果,仍旧会努力地去交一份无愧于心的答卷,长大后的她却止步退却,这过程她连一点去努力尝试改变的过程都没有。她恨这无能为力改变的宿命论,更恨相信了这一切没有反抗就软弱接受的自己。 而这样的想法在至上生命面前终究是自私的。对于季洲季沁,她可以在保持距离的基础上对他们多加关心,总有一天他们会有自己的家庭,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但沉诺不同,他有权知道一切,也有权选择不和她在一起。所以。 她抬起头再看着他,已是泪眼婆娑,“我很想和你重新在一起,可这在一起的代价,是有一天我可能会害死你,那么你还愿意吗?” 沉诺摇头。 思汝瞬间泪水止不住。 他轻轻拭去她脸庞的泪水,只觉眼眶跟着一点点发烫,语调微微颤着:“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这九年过得一点也不好,没有你的每一天都很难熬。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不敢来看你,我每天都在想,要用怎么样的心情来接受你可能又要拒绝我的事实,经此一事,我发现我已经无法接受再失去你的日子。” “对我来说,生命本身毫无意义,活着的过程就是寻找一件又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他凝望着她的脸,暖阳吻着夏风,却远不及他眉梢眼角里的缱绻温柔。 “而你就是我的全部意义。” 思如已经哭得说不出话。 时光好像真的倒流,回到了年少时,对待她的告白,他的回应是: “我喜欢你,我沉诺喜欢季思汝,最喜欢季思汝,也会一直一直一直喜欢季思汝。” 日子无论过多久,他的心意从未变过。 如果不是有人打断,思汝不知道自己会哭多久。 “季小姐,您没事吧?”是护工到时见来接她,走近发现她的不妥,忙出声大声询问。 思汝连忙转头把眼泪擦干,再朝她摇头。 护工警惕地打量那位半蹲的男人,忙问她:“这位是……” 思汝还没想好该怎么重新介绍他。 是他站起身,看了她一眼,说了一个称呼:“爱人,我是她爱人。” 思汝先是一愣,而后唇角不自觉上扬,点头介绍道:“嗯,我爱人,他姓沉。” “沉先生好。”护工打了声招呼,随后要来接过思汝的轮椅车,“季小姐,我们到时间要去康复科了哦。” 沉诺却准备自己送她,没有放手。护工是位有着十余年经验的私家看护,一下就明白他的用意,便走在前替他们带路。 这是思汝做行走康复训练的第七天,其实她行走已经没有障碍,只是原地站立仍旧觉得吃力,偶尔走路停顿下就会失衡。 今天的训练与昨日差不多,她训练出一身汗,回到病房时,护工已经像往常一样,替她准备好洗身子的热水在配套卫生间。 沉诺抱她进卫生间,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思汝推他出去:“你干嘛,我没残废呢,可以自己洗。” 沉诺不是这个意思,笑笑道:“让我帮你吧。” 思汝下意识要摸住后颈烧伤的痕迹,“不用了。” 沉诺敛起笑容,认真看着她:“我就是想看那些伤痕。” 思汝眼神躲避:“很丑的。” 沉诺摇了摇头。 其实刚刚陪她做训练时,他就注意到她对那些伤痕的遮掩,总是悄悄地把衣领拉好,不时转开身子不让他看见。 可他就是很想看,很想记清楚那些他没有保护好她的过错。 第四九章 思汝拗不过他,说着“别被吓跑”后便翘起兰花指,开玩笑道:“那就好好伺候本宫吧。” 沉诺扬了扬眉,配合她扶她到小板凳上坐下。 因为还无法长时间站立,且背后部分伤口碰不得水,这些日子她都是坐在小板凳上,用毛巾浸沾热水擦身子。 思汝取下手腕的皮筋,准备自己扎起肩上的头发,就被他摁住手。 “让奴才来,你就翘起双手好生享受吧,娘娘。” 思汝噗嗤一声,“好好好,我不动。” 话虽如此,但他笨拙抓头发的手法,哪里是伺候过人的模样,好在思汝现在头发也不长,勉强扎个小揪揪,也不是难事。 接着他把手洗干净,才摘下她的眼镜,把毛巾轻柔地覆盖到她脸上。但替她洗完脸后,他却没有要把眼镜还她的意思。 思汝拍了拍他,摊手在他面前,“快把眼镜还我。” 对一个重度近视的人来说,眼镜就是她本体,失去眼镜与失去灵魂没什么两样。 沉诺当然也知道她対眼镜的依赖,只是他用指腹轻轻摸过她眼下哭过的红肿,“让眼睛休息一会儿。” 思汝无奈地乖乖把手收回,面对高斯模糊的世界一片,只能选择闭上双眼。 接着他要解她病服的纽扣,思汝又再次提醒他:“其实我腰那里还不能沾水,所以你帮我洗洗前面就好,背后……别看了。” 她还记得刚开始她腿脚完全动不得,第一次是护工要帮她擦拭,但在见到她伤痕时,护工脸色霎时就变得难看,下一秒便转身干呕,缓了很大劲才能继续帮思汝。 虽然护工嘴上说不碍事,第一反应都是骗不了人的,自此思汝便借口说洗身子这事她不习惯别人在场,之后每天都是自己强撑着完成。 对她的提醒,沉诺不置一言,慢慢解开纽扣,走到她身后,尽力不触碰到她后背的状态脱下她上衣。为了照顾背后的伤口,思汝里面穿的是挂脖内衣,两根绳子一根系在脑后,另一根松垮垂在腰间,只是打了个十字没有绑紧——因为她腰间是伤势最严重的地方。 烧伤的面积从后颈一直蔓延到她臀部,腰间位置腐烂得最严重,其他地方已陆续脱去旧皮,只有腰间还红黑一片,褶皱下是稍有不慎就会流出的青黄脓水。 沉诺眼眶一阵发热,伸手想抚摸,刚碰上时不禁停手开声询问:“疼吗?” 思汝看不见背后他的神态,没有撒谎:“一点点。” 沉诺怕她再疼,不敢再碰,思汝却以为他的迟疑是被吓到,催他别在背后磨蹭,“哎后面你随便擦擦肩膀就好了,其他地方不用管……” “对不起。”他忽然打断。 “啊?”思汝一下就懵,好端端的,怎么就道歉,“为什么……不是,对什么不起?” 沉诺一遍遍扫视着她的伤口,不一会儿就眼含泪意,他闭眼把热泪收了回去,在她转身要追问之际,回道:“没什么。” “没什么。”他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思汝捉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听他说没什么就没放心上,开玩笑道:“好啦快点,你这么慢,要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娘娘息怒。”沉诺拿毛巾轻轻地一点点擦着结疤的位置,认真又仔细。 思汝问他不觉得可怕吗,他摇摇头:“是你勇敢救人的痕迹啊,怎么会可怕。” “不用安慰我,“思汝声音坦荡荡,她自己也照过镜子看过,“可怕是一定的,不过没事,医生等过段时间就可以帮我做植皮,很快会好的。” “嗯。”他的吻悄不作声落在她背上,“一定会好的。” 一定。 他的吻不带一丝情欲,浅浅柔柔,却让思汝一个激抖,乳尖都翘立起。 他要解开她内衣绳扣,思汝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重新走到她面前她都不敢抬眼看他。 沉诺重新洗干净毛巾,从她锁骨一点点往下擦拭。 思汝屏住呼吸,任由他摆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覆盖在她乳房上时,手掌不重不轻地捏了下。虽然隔着热毛巾,但她还是感受到他大手的温度和力量。 甚至他已经没有再停留,往下继续擦拭她的腹部、两手,她都还在怀念他掌心的温热。 要命!她居然很想他继续摸摸她奶子,最好能再用力……再用力揉揉。 思汝紧张得想捂脸,眼睛眨巴间就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瞬间她便像课堂上走神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学生,脸涨得通红。 她看着他停下擦拭,脸一点点朝她靠近,思汝僵硬着身子,快要迷失在他黑如漩涡的双眸里,她以为他要吻她,呼吸一窒,盯着他好看的下颔线,下巴微微上扬,闭上自己双眼。 可是。 “脱裤子。”沉诺出声,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思汝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多了,慌慌乱乱,见他拍了拍自己肩膀,她才定下心神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站起身。 正准备把长裤脱下,她又犹豫:“下面我自己来好了。” 沉诺淡淡笑了下,“你在慌什么?” 他总是能准确踩到她的尾巴,让她无处遁形。 思汝耸耸肩,否认:“没有慌!” 他要来就来吧,思汝褪下长裤,脱下因情动而润湿的内裤时速度飞快,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随后他蹲下身,替她擦拭腿部,从下往上,擦得极缓慢。思汝总觉得他慢得蹊跷,他是最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里,可奇怪的是,他也并没有刻意触碰她的那些敏感点,但思汝还是感到煎熬,刻意控制自己心思转移到别处去,但当他擦到她大腿内侧,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还闭合着的花户,思汝瞬间就腿软得往前倾,扶住他肩膀。 沉诺悠悠站起身,扶她半蹲下,她半个身子倚在他手臂上,见他单手舀了些热水,往她私处泼了两泼。 手指未碰上,思汝穴肉已在疯狂收缩。 沉诺再舀一捧水,大手就抚上她腿心,一根手指分花拂柳,刚溜进去就被她两瓣薄薄贝唇紧紧含住,但他手指粗长,小小阴唇根本咬不住全部。 手指在软濡的缝隙间滑动,专心地寻找里面的赃物,噗嗤一声手指又滑出,带着黏糊的汁液。 他半句荤话也没讲,模样认真,整得思汝才是那个动了凡心犯了戒规的罪人。 思汝想他点到为止即可,没想他洗得仔细,又捧热水,这回一次用了叁根手指,拂过她湿润的穴口,前庭,到阴蒂。 她心跳越来越快,嫩穴忍不住要绞紧他的手指,不让他走,愈发多的热液从她穴内沁出。 思汝到底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脸埋进了他胸膛里,抓紧他衣袖连连求饶:“不行了不行了,这样下去洗不干净的,你让我自己来,让我自己来。” 沉诺这才长吁一口气,手指从她温暖的两腿之间退出,吻上她发旋,诚实交代:“我也很难受。” 他身下压抑不住的猛兽正躁动、叫嚣,渴望钻进她腿间沟壑里,直抵深涧。 思汝推搡他转身,“烦死了,我自己洗!” “自己可以?” “当然!”思汝没好气,“我自己更快!” 最后沉诺不舍得地松手,思汝得以喘息,自己迅速把下身洗干净。 待帮她把干净的衣物换上,他抱她回床,还她眼镜后他便准备折返洗手间。思汝戴上眼镜,看清世界,才发现他西裤正中已隆起鼓鼓的一团。 他再回洗手间去做什么,思汝已经羞得无法说他。 但他在洗手间待的时间有些长,思汝正要出声问他,病房外却响起敲门声。 --- 等思汝出院再大do特do 第五零章 房门没锁,思汝喊请进,就看着季洲领着秦烨夫妇,不好意思与她道:“嘿嘿姑姑,我那个……不小心说漏嘴……然后秦爷爷就说一定要来看看你。” 前些天思汝再一次尝试问季洲有没兴趣去四季给秦烨打下手,减轻他老人家负担,没想季洲一口应下,他去之前思汝千叮万嘱别把她住院的事说破。 现在看他满脸抱歉,思汝自然也不怪他,忙道秦叔秦姨真有心。秦烨劈头盖脸就谴责她出这么大事也不和他们说实话,言语间好像对她真实受伤的原因还不清楚。 季洲趁他们不留意,悄悄与思汝道,没把季沁的事说出去,只说了你受伤的事。 思汝了解,对秦烨对事情的追问,便说只是意外,捡回条命就是万幸。 恰逢季沁给她送晚饭来,病房一下热闹起来。 “洗手间里有人吗?”季沁听见里头传来水声,不禁问,“还有谁来吗?” 思汝扶了下自己眼镜框,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时,洗手间里的门就从内打开。 沉诺稳稳走出来,尽管他神情泰然,但模样却有些细节使人生疑,垂下的几缕刘海像被汗浸湿,衬衫纽扣最上有两颗没系,衣袖和腰间位置有微微水渍。 无奈他气度清隽,沉稳自若抿着唇,是也没人会联想到其他方面上。 唯有知情的思汝,目光落在他腰下几寸位置,那里还微微隆起个令人遐想的形状。 老半天了……竟还没消停。思汝的脸一直红到耳后,庆幸其他人不是和她一样坐着,没人第一眼会望去他那地方。 他走到思汝床边,朝秦烨夫妇颔首,跟着叫了声秦叔秦姨。 秦烨夫妇对他的出现很惊讶,秦烨不由感慨一句“沉总,稀客啊”。 思汝正犹豫要不要坦白她和沉诺的关系,眼尖的季沁率先发现两人之间一来一回不对劲的眼神交流,惊乍道:“喔唷,不对劲!我是不是又可以改口叫姑父啦?” 最后一句季沁自然是问向沉诺,后者眉毛一扬,不置可否。 “没有!”思汝抢过来回答,“你啊,还有季洲,还不给秦爷爷秦奶奶拿个椅子坐。” 尽管她否认,但神情已经说明一切,在场的一下就心照不宣,季洲季沁交换了眼神,偷偷笑起来。身为长辈的秦烨倒是一下脸黑了起来,被秦夫人瞪了眼才缓和脸色。 他们两人坐了一阵,要走时思汝忙叫季洲去送,但秦烨却叫了沉诺:“沉总,一起走两步?” 思汝下意识看向他,沉诺回以安抚的眼神,转身便走向门口,给秦烨开路。 搭乘电梯时,身后的秦夫人小声与秦烨提醒什么,沉诺听见一点,沉静笑了下,先开口:“两位有心,这段时间四季那边辛苦秦叔您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烨听完,似笑非笑一声,“看来沉总这回对感情是认真的了?” 沉诺淡声回:“我对阿汝一直是认真的。” “最好是,”秦烨严声道,“虽然思汝的父母走得早,但这些年我们俩已经把她当半个女儿,如果还有人像当年一样再抛下她不管,我们是不会绝对再轻饶他。” 走出电梯,秦夫人连声轻咳,让他注意问话的态度。秦烨懂得她的顾忌,偌大沉家的财力权势都得罪不得,虽然与沉氏不曾交手过,但沉诺这些年的处事作风他在商场上也略有耳闻,他倒也没想要兴师问罪或要他认错伏低,只是做个简单警告。 当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苛刻,正要找补,就听沉诺赔罪的声音。 “不会了,”他道,“当年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丢下她一个人。” 一个浑身散发着凌冽气息叫两老都有所忌惮的男人,突然的道歉与真诚,让秦烨夫妇都不由得一愣。秦烨点点头,开始说起一些往事。 “知道错就行,你也不知道刚开头那几年,有几次与你碰完面,那丫头回头就一个人抹眼泪,虽然她说是她的原因你们才分开,但如果真是她的原因,她怎么会偷偷难过?”也因此,秦烨才笃定是沉诺是做了错事的那方,他一边说着,一边看沉诺眸光沉沉地静默着,不免也放慢脚步,放软态度,“她这些年从零开始撑着四季有不容易你也能知道些,以后有你帮着她也好,这些天你就让她好好歇着,四季不用她操心,但话说回来,这次住院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 “可以了可以了,”走出医院,秦夫人连忙叫停,“人家沉总也忙,小年轻的事,你个老头懂什么,说两句就可以了。” “不碍事,”沉诺摇摇头,恭敬回应,“多亏秦叔秦姨这些年照顾着阿汝,我也很想听她这些年的事,但今天这时候有些晚了,他日我一定再找时间去拜访。” 临走,秦烨又唠叨两句,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思汝。 目送他们离开,沉诺站在原地,反复想着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病房里,思汝一边吃着南瓜小米粥,一边敷衍着不停问她与沉诺和好细节的季沁。 正玩手机的季洲瞧见沉诺回来,便起身扯着季沁的衣帽出病房,嚷嚷她快一起回家,别当电灯泡。 思汝不忘喊他两人路上注意安全,扭头便问沉诺,刚刚秦叔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她也注意到,秦叔方才对沉诺的态度不怎么和善。 沉诺取了纸巾,替她擦拭唇边的粥渍,煞有其事说道:“秦叔跟我说你不好照顾,让我多费点心。” “不可能,”思汝皱了皱鼻子,“我在秦叔心中可是很能干的,他说过我做事比哥哥稳妥。不过我也知道,这些年幸得有他老人家在四季做我辅助,他现在本该是退休享福的,还被我挽留在投资部坐镇,我跟你说,他儿子也很本事,去年双学位硕士毕业,在我手下待了一段时间,做事超细心,让我觉得太大材小用了,才……” 思汝说起公司的事就滔滔不绝,半晌又看他一直盯着她唇角看,不禁舔了舔嘴,“干嘛,我嘴没擦干净吗?” 沉诺淡淡笑了笑,摇头道:“没有,你继续说你的。” 思汝跟着笑了下,眨巴眼问他:“还是你饿了,反正这些我也吃不完,一起吃点?” 她把筷子给他,自己用匙羹,沉诺接过,在她床的另一端坐下,陪她用餐,思汝便又接着刚刚没讲完的话继续说起。 不知不觉便快过探病时间。沉诺这趟来得临时,思汝知他不是个闲人,便催他快回家,她到时间休息睡觉了。 他却踌躇不走,立足在她床前。 思汝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事?” 他颀长身影慢慢弯下腰,将她笼罩住。 “我可以吻你吗?”他问。 思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好笑地剜了他一眼,四舍五入他们也算老夫老妻一场,即便分开数年,熟悉感都未曾褪去半分,现下他问的是什么问题,是在装什么十七八的纯情少年吗? 她不禁仰起头,憋着笑问他:“沉先生,请问您是第一次恋爱吗?” 沉诺眼皮微微下敛,注视着她苍白的唇色,回道:“第一次复合。” 他的语气无奈得有些可怜,思汝拿他没辙,脸凑近亲上他的嘴,啵一声清脆,笑着问:“可以了吧?” 沉诺摇摇头,一手捧起她的脸,另一手捻起她鼻梁上的镜框,摘下她眼镜收起。 “不够。” 他的亲吻行云流水,层层递进,叫思汝一点喘息空隙都没有。 唇瓣碾着唇瓣,传递的情意绵延流长,勾着湿漉漉的舌尖逐渐一发不可收拾。他吸吮着她口里生津,悉数吞进他喉咙里。 沉诺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渴望,将她微凉的耳垂揉得生烫。 思汝已经坐不住,仅是一个亲吻,她的所有感官便被他撩动得发酥发麻,她不禁抓紧他的一只胳膊。 到他松开她,她还仍缓不过劲,抱着他的手没有放,嘴巴微张急促喘气着。 沉诺目光流连在她脸庞,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唇,看着她原本没有气色的双唇泛着水润的嫣红,心动一遍又一遍。 一切情与欲随着他落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缓缓结束。 第二晚起沉诺便准备齐全陪房用物,开启每夜寸步不离的陪护。很快思汝的伤势便到炎症反应期,一到晚上就疼痒难耐,服了药物还是依旧无法安稳入睡,于是他便当她的人形靠枕,拿着传统的手摇扇不眠不休轻轻给她后背扇风。 接连几个夜晚如是,第二日清早见她没事他才去公司,下午一有空又来陪她做复健。 医院公司两轴转,思汝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精神力,换她早就累瘫了,偏他每日还神采奕奕。 这天下午他还在公司忙碌,周伊汶提着果篮提前来医院看望她,思汝便询问他在公司的近况。 “思汝姐您放心,”周伊汶温文尔雅地笑,“沉总状态很好。” “他好几个晚上没睡了,”思汝很内疚,“你们在公司帮我看着他点。” 周伊汶只笑不语,削着苹果时又道:“思汝姐,能冒昧问您件事吗?” “你说。” “您和沉总……是重新在一起了吗?” ——— 卑微沉总,求个吻都小心翼翼。 下章就让思汝出院,吃饱喝足! 第五一章 思汝轻轻嗯了声,点头承认。 削断最后一截苹果皮的周伊汶把水果刀一收,转身时唇边的笑容依旧得体,“难怪,最近沉总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应该也不完全是我的原因,我听Alex说,你们在美国的项目进行得很顺利。” 周伊汶切着红富士,却摇头,“跟在沉总这么多年,他是不是因为胜利而真的喜悦,我们还是能分得清的。跟您说件事,您也知道前些日子是沉总生日……” 思汝一愣,她当然知道,只是。只是忘了。那是在她刚苏醒的日子里,但这似乎也不是她能忘记的借口。一时间,说不清的歉意浮上心头。 “在美国的时候,”周伊汶继续说,“那边分公司的同事很热情,借着项目顺利落地的契机,就给他办了个庆生会,结果反倒被沉总训斥一顿「铺张浪费,不知所谓」。” “所以您看,您才是那个令他高兴的原因。” 思汝面对她这样的结论,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好,只能说回沉诺身上:“他这人……脾气是有时候是有点古怪,我也说不清。难为你和Alex能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周伊汶笑着摇头,“是沉总给了我们很多机会才是,这些年我真的从他身上学到很多。” 她递上切好的奶油苹果,思汝一看,每块去蒂去籽,很贴心,连声谢谢。 接着周伊汶又从女生角度,问了思汝住院期间一些其他需要,说到护肤时,她又夸思汝素颜状态很好。 话刚好被来送餐的季沁听见,她故意把餐具拿出得很大声。 “怎么?高枝攀不成,现在改变策略,开始巴结老板娘了吗?” 季沁没有指名道姓,也看也没看对方一眼,但所指对象很明显。 周伊汶脸上笑容未褪半分,体面找了个理由离开:“时间也不早,我就不打扰思汝姐您用餐。沉总应该也快到了。” 走时也不忘和季沁客气道别。 但季沁没有搭理,等她走远,不禁翻了个白眼:“真想撕开她那张假脸,跟她关系很好吗?逢人就笑。” “人家那是礼节,”思汝没好气,“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这样毛毛躁躁,成天把情绪摆脸上的性格才最容易吃亏,这点你真应该跟Eva好好学学。” 说起来,思汝忽然觉得周伊汶这样处惊不变的特点和某人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身边久了,才习得他那样沉稳的性子。但周伊汶终归是偏向讨好型人格多些,待人体贴入微到极致,这样的性子处事上有好处,做人却会很辛苦。 季沁不屑,转头就对自己的姑姑摇头,“看来姑姑你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危险性。” 思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又想说在巴黎的事是吧?我相信那是误会,我也绝对相信沉诺。” “关键是,你的男人不为所动,但有的女人可是蠢蠢欲动!” “只要他不动就足够了,”思汝话语里是对沉诺的绝对信任,“出轨本身就是个双向动作,只要一方安分守己,那就算另一方再躁动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那都是我和沉诺还没和好之前的事,退一万步讲,如果Eva真的有那个心,在彼此都单身的情况下,她也不算错。” 季沁听着姑姑这毫不在意的态度简直要气死,最后无语地把手一摊,“行吧,我没辙了,青铜对王者,得亏你的野王是个忠诚者。” 思汝听季沁说起恋爱之道来一套一套的,不由得竖起八卦的耳朵,转而问她谈了几段恋爱。 季沁抱起手,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与其担心我呢,不如留点心思担心你自己吧。” “姑姑倒也不是担心你,”思汝笑笑,“只是想提醒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季沁嗯哼一声,算是应和了。不一会儿沉诺就到,她便识相地溜走。走时想对沉诺说些什么,被他目光一掠,吓得又把话吞回肚子里。 上次在手术室外,他警告她和季洲的事,还记忆犹新,后怕来着。 他当时的语气,就好像如果姑姑真的有个叁长两短,他也不会让她和季洲活命似的。 这段时间思汝每日叁餐除了米粥,还是米粥,家里佣人变着法子给她换样式,她还是吃腻了。 沉诺这晚给她捎来了几道暖胃的热菜,思汝一尝就猜是出自沉宅厨房里的手笔。沉家的人都挑食,在请厨子方面从不马虎,也不会小气。 “你还特地回了趟家吗?” “没,让人送来的。” 思汝松口气,又道:“记得我的事千万别和大太太说,免得她担心。” 沉诺笑笑应好。思汝才大开朵颐,美滋滋地享用了一顿“盛宴”。吃完饭后,她一直惦记个事,趁他上趟洗手间的时间,取来纸笔,画了个简易的蛋糕,写一句Happy Birthday。 但这份迟到的礼物明显不够诚意。 “对不起哦,”思汝自知不在理,“亏我还自称最擅长的就是记忆,竟把你生日忘了。” 沉诺是真没想到这么一出,那时间他全副心思在她终于度过危险期,哪里想过自己生日。此时他脸上闪过诧异,看着纸上蛋糕,眼里笑意完全藏不住,毫不客气挪谕:“真丑。” 思汝耷拉脸,“这个简陋版的蛋糕不算数,等我出院,给你做个真的!保证不丑!” 沉诺扬了扬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纸上空白处,“把名字签上,坐实。” 思汝不由叨叨真是的,我还能欠你的不成。但生日寿星最大,她乖乖把自己名字写上。 而后沉诺满意地接过,将纸折了两折,珍而重之藏进口袋里。 接着思汝又问:“今年,许愿了吗?”沉诺未答,她又继续问:“我能跟你讨个愿望吗?” “要什么?” 思汝笑了笑,想掩盖自己眼里内疚的泪光。。 “想你闭上眼,好好休息一阵。”她道,“这几晚你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今晚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又麻烦到你,现在我状态很好,你来睡会儿,叁十、四十分钟也好。” 沉诺眸光一沉,“你再说一句麻烦试试?” 思汝想回自己确实是个麻烦,但一看他眼里的愠怒,便也柔柔地笑了笑,“你睡,我就不说。” 沉诺顺从地坐下,牵住她的一只手,在她床边找了个位置趴下。 “这么趴着睡,不舒服吧?”思汝想的是他去旁边的陪护床躺下。 沉诺摇了摇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思汝准备看会书,单手操作不是很方便,不过见他肯睡下,就由着他。 约莫是在他熟睡后十来分钟,病房门响起一阵轻轻敲动。看书的思汝下意识看向门口,朝来人比了个嘘—— 周伊汶拿着文件,下一秒就注意到在床边趴着休憩的身影,她瞬间明白过来。 思汝见她手上东西,便知道她的来意。沉诺晚上不时会在她这里处理公事,想必是他落下文件,Eva给他送来。 思汝朝她挥手,口型说进来。 接着她就见周伊汶倚在门口,先脱高跟鞋。 穿着十分考验身材的包臀裙,但周伊汶扶着房门脱鞋的姿势却优雅到极致,毫不矢仪态,是女人见了也会心动的气质。 思汝看了眼医院的原木地板,确实细高跟踩上去的声响会比较大。 但是。 接过周伊汶放轻动作送来的文件,思汝与她说辛苦,然后见她悄然离去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 这种体贴程度,已远远超过一个助理对上司的职责范畴。 *** 住了将近一个半月时间的医院,思汝出院那刻简直想飞。 在一再的坚持下,最后她还是回到了自己那个被嫌弃的公寓里。 第五二章 第二日她便迫不及待复工,但只能上半天班,下午还得准时去医院做复健。伤及神经的双腿行为离完全康复还有个周期,而她背后的伤在做完植皮后已拆线,恢复很稳定,只需定期再去做激光治疗抑制疤痕增生。 下午时沉诺抽空来接她,没有回她的公寓,而是带她去滨海湾,他现在常住的房子。 他给她录了面容和指纹识别,又牵着她径直去到房子的一角,倚在门口,他道:“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 思汝看着明显是新造的烘焙房,又惊又喜,知道他惦记着她答应给他做的生日蛋糕,不禁问:“你真的怕我会欠你不还吗?” 沉诺从后把她抱在怀里,下巴倚在她肩膀上,点头说是:“从那晚你给我吃了两块糕点后,我就开始天天惦记你做的甜点。” 思汝一听沾沾自喜:“我手艺还行对吧,比以前进步了很多哦?” 沉诺环紧她的腰,“岂止是还行,完全是可以开店的水平了,季大厨。” “好!冲你这句话,现在就给你做。” 但思汝大致看了眼烘焙房,该有的工具都齐全,制作材料却不知放在哪里。 一问,沉诺摊手,原来都还没采购。思汝又问这里最近的超市在哪里,松开他怀抱要出去买。 沉诺笑了笑,把她拉回身边,“没有就算了,不急在这么一时,你需要什么,我让人买来。” 思汝想想,材料那些还是她亲自去挑选好,便道:“那就等我下次来再买过来吧,有些材料我得自己挑。” 沉诺闻言,不禁捧起她的脸,认真问:“真不能在我这儿住下吗?” 思汝有所顾虑,踮脚亲了亲他敷衍过去:“以后再说吧。我住习惯了,这一时半会不想搬来搬去。” 沉诺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眸想要读懂她的心,最后也只能无奈地依她意思。 “蛋糕做不成,我们要不……做点别的事吧。”思汝眼睛亮亮,没说先笑,“我想要了。” 小半会儿的沉默,沉诺才问:“想要什么?” 他的表情明明就写着听懂二字,却还明知故问,思汝也豁出去:“想要你!” “你知道今天才是自己出院的第二天吗?” “当然,第二天了,”思汝理直气壮,“已经第二天了,该做的都能做了。” 沉诺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又紧,沉重呼吸了下,才轻轻拍她的背哄道:“再过段时间,等你身体养好些。” “我没问题的。”思汝眼珠子一转,又道,“除非有问题是你,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这段时间你日以继夜地照顾我太累了,也是,那么辛苦,是得补补才能恢复精力。” 一边说着,她一边观察他脸色,但这样摆在台面的激将法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他好笑地看她做戏。 思汝真是烦死了他这样把她吃得死死,再次松开他的怀抱,她沮丧地叹气。 很长的一口气,留足空间给自己发挥演技,“真是的,我话都说这份上了,你也不碰我。什么补身体,我看你就是不稀罕我了。行,我算是明白什么叫花无百日红了,现在的我对你而言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咯……” 如此拙劣的演技,偏偏沉诺什么都能听进耳,就是听不得她贬低自己。 下一秒,思汝整个人就被他打横抱起,惊慌地抱住他脖颈。 你怕是不知道我多想要你。他咬牙切齿道。 真不知道谁才是被吃得死死的那个。 思汝得逞地笑了笑,一边被他抱着上楼,一边抱着他脑袋一顿乱啃。 他的主卧大得离谱,思汝放眼一看,得有她公寓一整个规模,还没来得及细细观赏,人就被他放在床上。 沉诺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如果有不舒服,叫停我,知道吗?” 思汝笑得眼睛弯弯,摇了摇头,“舒服我才会叫。” 她亲上他脸颊,又亲他鼻尖,嘴巴,喉结,最后是他耳朵。 “要让我舒服哦。” 沉诺瞳孔一缩,湿吻一路向下,两人紧贴交缠互相脱下彼此衣物。 说话时那么潇洒,然而实际操作起来,思汝就是个有熊心没豹胆的嘴上王者。 当沉诺的手指插在她小穴内驰骋,咬着她奶尖不放,她就失声地连连叫停。 沉诺问,不是要舒服吗,这不舒服? 思汝摇头,不是不舒服,是太舒服了呜呜,舒服到她口是心非地两腿紧紧夹住他的手不放,被他一掰才又撑开。 久未经开采的花穴被又抠又刮,他戏弄性地在穴里悠闲画圈,思汝哪里抵得住,阴蒂又被他大拇指按压揉捏,已经肿成一颗小珍珠模样。 沉诺抓着她的脚腕,将她整个人拉近他视线之下,把她两条细腿驾到肩上,脸埋进她两腿间,以最近的距离细细观察他所熟悉的花穴。 思汝感觉一阵温热的鼻息凑近小穴,穴肉便开始疯狂翕动收拢,她叫着沉诺不要,但还是慢了,两片软肉还是被挑开,他的唇舌已经探进幽香之地,舔过细缝,含住珍珠,更甚,他的舌尖已经直直往穴口里伸进。 他舔的节奏初始还在试探,到后面又急又快,把思汝整个人弄得尖叫连连,抓紧了身下被单,身子扭得不自已,下腹一阵收紧,透明阴精就呼哧呼哧喷射而出。 她泄了好多好多。 可沉诺还说不够,季思汝不够啊。 不够湿。要很湿很湿,泛滥成灾到被子都浸出水滴的程度,他才能进入。 不然珠子擦过柔软穴肉,疼痛更甚她的初次,磨出的通红痕迹几天都消除不了。 他性器本就硕大,做了入珠之后,粗度更是涨了一圈。过去他们会备着润滑剂,不然就得趁他还没硬得厉害的时候先钻进她体内。 现下那蓄势已久的肉棒高高耸立,珠子隔着狰狞的肉皮也突立着,好似整装待发的常胜将军所向披靡,散发腾腾杀气。 他双手穿过她腋下,将她整个人提起坐到他阳具之上,也不用他提点,思汝就像开启了按摩棒按钮,扶着他硬邦邦的腹肌,用湿润的花穴来回在他坚硕的肉棒上滑动,借他阴茎上的珠子磨蹭阴蒂,不时擦过蠕动的穴口。 沉诺埋进她两乳之间,含住她白嫩的乳肉,配合她滑动的动作,慢慢地思汝已经滑不动,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小穴周边某个点像被狠狠蹂躏了下,触发她又上高潮。 思汝还没从高潮余韵里走出,男人的巨根就在猝不及防间插进那敏感又脆弱的深穴之中,一瞬间她尖叫,感受到那狰狞阳具上凸起的珠子磨平了她穴壁的褶皱,还没回击去夹紧他,又一阵尿意不受控地冲向她神经末端。 哗哗水柱喷泄的力度差点让那肉棒滑出花穴,被卡住了,被他一个向上顶弄又吃进去了。 他开始抽插,思汝不禁抱紧他,哭着宣泄爽感与快感,屁股也跟着扭动。 可她那样毫无章法地乱摇,乱吸,小小嘴里还有无数张小嘴咬着硬硬肉棒,沉诺怕这样下去他会失去理智,无法控制顶撞她的力度,把她插翻操烂。 大手拍了拍她扭动的屁股,她现在真是瘦得经不起折腾,拍两下白皙臀部就留有红痕。 男人隐忍的声音是低沉的,性感的:“你别动,我来肏。” 柔软一朵花马上敏感得乱颤,停下动作趴在他强壮的胸膛,由他深进浅出尽根没入。 思汝叫得唾沫乱飞,从嘴角溢出,但也比不上她下面的小嘴所沁出的蜜水,粗硕巨根进进出出,沾满了她淫濡的体液。 她在他怀里哆哆嗦嗦,感觉好像又一个要飞升的极致快感就要来临时,忽然就被他拦腰抱起。 他轻而易举就把她整个人抱起落地下床,一边插着她走到几步之距的单人沙发椅,一边要她抱紧点。 沉诺把她整个人翻个身,才放她落地站稳,要她扶住沙发椅把手,然后一直在她体内的鸡巴便又往前顶进几分,后入姿势让他可以大幅度放肆驰骋。 其实根本不用他动,思汝如果能开口的话,很想要他别撞了别撞了,因为他龟头之下的珠子好像已经找到了她G点位置,随着他的一下下顶弄,那敏感已经被刺激得要把她淹没在快感 可她根本说不出话,连要他慢点慢点的寥寥数字说出口都是支离破碎的呻吟。 随后他好像是放慢了速度,又好像没有,思汝已经分不清了,酥爽占据了她大脑的全部,除了哭还是只剩哭。 沉诺大手揉了揉她奶子,顺着往下抚摸到她下腹,感觉鸡巴撞过来的的形状。再伸向下找到她那红肿的小核,先摸后捻,再用了力度捏了捏—— 啊啊啊啊啊啊犯规犯规! 思汝拿手要去拨开他的手,可是可是,她完全抵不住这样的双重刺激,一阵尖尖长叫又开始疯狂喷潮。 好像站着尿尿一样。 这回泻完思汝彻底失了力气,沉诺察觉她要站不住,眼疾手快把她捞起,箍紧她的腰又后退回到床上。 她背对着坐在他大腿,而他则坐在她刚刚打湿过的被单之上,一上一下提着她的腰吞食他性器,被他掐捏得泛红的奶子在空中晃成海浪。 思汝好不容易在接连高潮之后找回一点理智,问他为什么还不射,求他快快射。 沉诺应好,把她脸转过来亲吻,肉棒在她体内却仍坚硬挺立,事与愿违又大了一圈。 她果然没意识到,他是憋了多久。 第五三章 亲吻愈来愈深,思汝整个人被他紧紧圈在怀里,他好似要把她嵌入体内一样,就像那些已经与他肉棒合为一体此刻也在她体内求着她穴肉宠幸的天然宝石。 遒劲有力的大腿顶着她下身吞吐暴涨的巨根,好不容易他停止亲吻,思汝得以用双唇呼吸,男人又含住了她的小小耳垂。 湿漉漉的舌头勾勒着耳朵轮廓,往耳洞里钻,思汝抱紧他臂膀,惊呼不行——不行!耳朵,耳朵也是要她命的敏感点之一。 灵敏如那娇弱花穴,马上收到了神经那端传来的感应,快又急地蠕动收缩,激得沉诺全身肌肉一阵绷紧,顶弄速度不受控地变凶变猛,势要大力撑开那紧致幽穴。 思汝整个人从头皮到小穴都在抽搐,惊叫声连连不停歇,忽然之间却听见身后男人沉沉一声低吟。 “嘶——”像被什么划伤。 思汝恍然想起她耳垂上戴着的细钻耳钉还没摘下!连忙循声转头看他。 “有没事,疼不疼?”她很快看到他唇边细细一条划痕,有微微一点鲜血沁出,她急忙要摘下自己的耳钉,“对不起对不起……” 沉诺摇头,阻止她的手,痴痴看着她,此时她没戴眼镜,眼神迷离失焦,却染着情欲的颜色,噙着泪光写满心疼与担忧,好动人。 “没事。”他说,“我没事,阿汝。” 沉诺亲了亲她脸上泪痕,又伸手理了理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赋有灵性的粗硕巨棒也不忘在女主人体内安抚害羞又慌乱的嫩肉与褶皱。 “阿汝永远都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喑哑的嗓音温柔到极致。 思汝内心很复杂,只不过又一波接一波的快感冲过来掩盖过她的胡思乱想。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不抽插,只抱着她慢慢碾磨,也能给她带来极致体验,惹得无数张小嘴疯狂躁动,竞相要把那根柱状异物挤出去。 相互挤压间沉诺感觉自己快到了,捞起她的腰把她放置在床上趴着,抚着她的屁股高高翘起,开始又一轮奋力狂插。 圆硕龟头一下下就大力撞进花心,棒身上的珠子也急速摩擦过穴壁的每个角落。 思汝叫得不能自已,如果穴儿能发声,大概会叫得比她上面这张嘴还厉害,可惜不能,只有发疯地吮吸嗫咬那根大鸡巴的每一处。 就要射时,沉诺身子弯下,揉住了她触感极好的奶子,把肉棒深深抵入,低哼一声释放出大股浓稠精液到他日思夜念的销魂窟里。 被浇灌的思汝累趴在床上,还以为终于可以喘气歇息,谁料两根纤长手指在肉棒退出之后又闯进她肉穴里,抠弄出里面的白浊体液同时,又猛烈向上勾去摁压她的G点。 过分!太过分了呜呜,思汝两条腿抽得要废了,脚指头蜷缩起,竟又在他手指的套弄下再次喷潮。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潮了多少次。 其实最开始思汝也不知道潮吹滋味为何物,应该说,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是一次次的灵肉契合,偶然被他开发到。 自此沉诺就掌握了诀窍,每每都能送她上云端尽头。 记得有次,思汝实在好奇,对着镜子想自己找到G点,可是她用手指把穴儿掏翻了都寻不着,最后只能涨红了脸寻求他的帮助。沉诺于是也探进一根手指,手把手地教她找到快乐的秘密。 他比她自己都更清楚她的身体构造。 潮吹完的小穴正是敏感空虚时,被巨根撑开的穴口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合不拢,鲜嫩的艳肉一张一合,一点也不见疲软的粗大肉棒又滑了进去...... 暮色四合,欢爱绵延不停。两人从郎朗午后一直做到黑夜,过了饭点才食用晚餐,沉诺早前就已吩咐沉宅厨房给她炖暖胃养身的药膳汤送来,现在正监督她饭后喝下。 而思汝也不忘给他唇角的伤口抹药。 “真好。”沉诺乖乖地看着她为他贴胶布。 思汝疑惑:“什么真好?” “真好,”他答道,“那个会心疼我受伤,在乎我疼不疼的阿汝,又回到我身边了。” 思汝笑了笑,收拾医药箱时,眼里却闪过几分忧虑。 饭后活动,他带她参观房子,最后带她到主卧旁边的一个里间。 思汝看着满屋各种各样的礼物,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有他这九年来没能送出去的所有礼物,她的生日,他们的纪念日,大的小的节庆日,以及没有缘由的,他偶然发现只单纯觉得很适合她就会买下的物件。沉诺从中拿起最重要的一件。 一个玻璃罩装着的木雕摆件,正是四季珠宝上市敲钟那日她敲钟的定格。 “那晚上市酒宴,我赶不上时候,我知道那天你一定会开心,也不敢去打扰你,”他打开玻璃罩,温声道,“但看着你成功,我真的很替你开心,很为你骄傲。” 思汝接过刻着自己模样的木偶,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她现在的感受。 她热泪模糊地环视了房子里每处角落,忽然发现一个方形的红色绒盒,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放下木偶,去拿那个盒子,一打开,那枚曾经被她扔进沟渠的戒指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年他向她求婚的场景历历在目。 “最不值钱,就是这个了。”沉诺的声音平静。 思汝摇头,眼泪已经止不住。她从盒子里拿出戒指,反复地看着,反复地感动,反复地念叨对不起。 可是怎么办,事到如今她仍旧没有勇气再戴上这枚戒指。 热泪颗颗掉落,沉诺抱她进怀里,拭去她的泪水,轻声哄着:“没关系,都过去了,我捡到它时已经有些破损,是我想留着做纪念,你不用再戴它,以后,等以后我再为你挑选新的婚戒,作为我们新的开始。” 思汝啜泣着说不。 “如果……如果我一辈子都不想结婚呢?” 沉诺心中陡然一紧。 思汝把戒指紧紧握在手机,终于道出自己这些日子的担忧:“其实我还是会怕,怕自己……会给你们带来不幸……” “这段时间在医院我看了很多玄学相关的资料,尽管到现在我也接受不了自己是克亲命这个说法,我也不停在说服自己去面对它,但是……但是,这样的我真的太自私了。有些借用鬼怪神灵的封建迷信固然是毫无科学依据,但玄学的真伪也无法一杆子断定,科学上讲,一个人的出生,当时的社会背景和人文历史对以后的人生发展和性格形成或多或少会有影响,所以谭师傅的预言也许是对的,我可能就注定是不能拥有婚姻和小孩……” 听完这些,沉诺不由安下心,他以为是什么,原来又是这样他根本不在乎的生命之忧。 是他不对,这些日子都注意不到她还如此放不开。 “不想结婚就不结婚,”沉诺捧起她被泪痕模糊了的脸庞,“婚姻不过就是一个形式,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有你。” “不能做你的亲人,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情人,岂不更浪漫。” 他笑着说完,在她终于停下哭泣,忍不住又俯首吻住她。 缠绵至死方休,被吻得全身发麻的思汝,想起不久前那场欢烈又热情的性爱回忆,腿心不由又开始湿润,膝盖紧紧并拢也夹不住。 她没有衣服在这边,现在身上是真空只穿着一件他的睡衣,翘起的奶尖隔着布料被他胸膛压得实实,不一会儿,她便腿软地瘫在他怀里。 动情的又岂止她一人,两人身贴身,思汝感受到下腹被硬邦邦的柱状物体顶着,吓得她连忙弹开,离开他怀抱。 “我不行了。”她抬眸看着他摇头说,镜片后还有星星泪光。 哪里还有下午大大声说自己没问题的气势。 但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是反效果啊——沉诺感觉身下不知满足的野兽在裤裆里狂暴涨大。 可他自然也知道她有多不耐肏,完事后两人一起洗澡,他便看见了她那两腿间的惨状,两片阴唇微微外翻,大腿内侧全是他留下的红印,这一整晚她连走路腿都是岔开并不拢,还要他牵着。 沉诺沉重呼吸了下,最后压抑住所有欲望,揽她进怀里紧紧拥着,宽慰道:“放心,今晚没准备再要了。” 天地良心,这大概是他对阿汝说过的最违心的话了。 第五四章 来到九月开学季,家里两个大学生都要返校,季沁的案件还未完全尘埃落地,虽然思汝和沉诺私下雇了两男两女四个保镖轮流保护她,但两姑侄现在感情日益增进,这么个机会,思汝于是回了趟季家,要送她去学校,顺便和几个保镖交代下在校的安排。 回到家时,季沁还在收拾行李,思汝便在客厅等她,家里佣人白姐从小看着她大,知道她刚出院,这趟她回来便拉着她多坐会儿,两人聊了会天,思汝便想在家里走走。 说来也是可悲,明明是她自己的家,她却生疏得像个客人。谭师傅说她本无富贵命,却生在富贵家,她不属于这个家,搬出去后,她便一晚也不敢再回来这里住下,每趟匆匆来,都是交代下任务就走。 她在二楼的房间摆设几乎没有变过,白姐说她定期都会打扫,就等思汝什么时候回家。 “我也想回来的,”思汝应着,“以后……有空我会多回来的。” 眼见天就要下雨,思汝决定趁早送季沁去学校。临离开时,她想起些什么,从房里置物柜的抽屉里,带走了一个被她封锁多年的盒子。 待把季沁安全送到学校,料理好她在学校的一切,思汝才回自己的公寓,打开这个盒子。 里面是几本相册和日记,还有一部过时手机——都是她和沉诺的回忆,以前年纪小,他们又不同校,不可能每日腻在一起,那时的通讯软件也没有现在这么多功能,于是他们每周便会交换日记,只要有空就会发手机短信给对方。 分手后,她想和他断干净,却又不舍得删除这些回忆,便把这些都锁在盒子里,换了新手机新号码,开始新生活,搬出去住之后更是没有把这些带上。 现在她一个人再翻看这些,从相册开始,到日记本,越看越怀念过去,又哭又笑地,意犹未尽,便找了充电线给好久没用的旧手机也充上电,想再看看过去那些短信。 手机还能用,里面还留着被她弃用的旧手机卡,但这么多年过去,估计号码早就欠费作废了。 却没想,当思汝把手机开启,一条又一条短信接收进来,她第一反应是不是手机坏了,当她点开那些未读信息,双手都是颤抖的。 一直往上翻也仍未到尽头的信息,一条条全来自那个曾经被她备注为爱心的号码。 好像真的怎么翻,都翻不到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给她这个号码发信息。他是知道她换了新号码的,虽然是很后来的事,但他很清楚这个号码已经被她停用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 终于翻到他们分开后的第一条信息,他给了她答案。 「摆脱不了没有你的习惯,不想删掉这个号码,不想删掉我们的过去。」 于是他不断给这个号码续费,与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看到这些的她发信息,分享这九年来他的日常,延续他们恋爱时的所有习惯。 很多时候他发的是图片,蓝天,白云,月夜,星空,建筑……平常如初升的太阳,罕见有湖上双彩虹。 「是日出。」 「不是说跟着月光就能找到你吗,今晚我跟着月光走了很久,都见不到你。」 「Double rainbows double the luck. 希望这双份幸运可以给你,愿四季上市一切顺利。」 「这条项链你戴上一定会很好看。」 「Danny终于出新曲,听了吗。」 「为什么你做甜点的手艺这么好了?我到底错过了你多少。」 「我终于打倒鸿基了,很想亲口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睡不着,能梦见你吗?」 …… 这个傻瓜……原来在过去每个她惦记他的日夜里,他也同样思念着她。 思汝眼睛已经被热泪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这些信息如果发往她的新号码,他肯定得不到任何回应,可同样的,发往这个旧号码,如果不是她还保留着这个手机卡,那这些信息也会石沉大海,如果不是她回头,所有的如果就都没有结果,这样永无回音的信息,他到底在坚持什么……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坚持。 信息的最后一条停留在今年的七月。 「今年唯一的生日愿望,希望你永远健康。」 思汝已经泣不成声,望着窗外已经下起的淅沥小雨,毫不犹豫奔出门。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想见他来得更迫切。 可当她去到沉氏门口,沉氏园区戒备森严,进出都要做访客登记,她什么报备都没有,想给他一个惊喜的计划便泡汤,只能在门口给他打电话。 他还快便接了:“阿汝,怎么?” “你现在有空吗?”思汝斟酌了很久,发现什么语言都不如一句我想你来得真切,于是她道:“我好想见你。” “……”电话那端明显顿了顿,“在哪?” “我在你们叁号楼咖啡店门前,”思汝想起现在他们还没到下班时间,“不急,等你忙完。” “叁号楼,等我。”他在电话那头说,“我马上下来。” 思汝做好了要等他忙完的打算,怎知他很快到来。 在雨中,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而坚定。 “诺。”思汝也奔向他,抱住他。 沉诺一时怔住,下意识查看她,见她眼睛红红,忙问:“哭过了吗?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思汝摇头,泪水全都被她收起,现在脸上是开心的幸福的,“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就是突然很想你,很想见你。” 沉诺感觉心脏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轻柔安稳地应着:“我也是。” 思汝看他淋湿的发丝与衣裳,连忙拿衣袖替他擦干:“你下来得这么匆忙,我有没有耽误你工作,等会儿还有没有应酬?” 沉诺摇头,望着她的眼里全是欢欣的笑意,“无所谓了,接下来我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你的。” 思汝笑着朝他伸手,“那我们回家吧。” 沉诺牵上她的手,“好。” “不想坐车,想走回去。” “好。” “好像蛮远,算了,走不动再叫车吧。” “好。” … 与此同时,沉氏主楼最高层。 周伊汶从十二楼事业部回来,带来今晚需要到的方案文件,准备给沉诺过目,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便出来问总裁办的其他人:“沉总呢?知道去哪儿了吗?” “哦,我刚听他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去叁号楼接人了。” 这个时候,有什么访客需要他亲自接?周伊汶疑惑,她记得今日行程并没有什么重要接待。再看手上的重要文件,她又问:“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用找了,”进门的Alex挥了挥手机,“Boss刚通知,晚上跟张总的饭局取消。” 周伊汶忙问:“是哪位贵客来了?” “是师姐。”Alex道,“恩,Boss还交代,得给师姐开个来访通行的特权。” 总裁办几人嗅到八卦的味道,纷纷凑上前追问Alex。年资较久的员工知道一点内情:“难道是传闻中Boss的前任?” Alex淡定回:“要改口了,现在是——准Boss夫人。” 顿时哇哦声一片,刚升上来总裁办的员工则不禁真诚发问:“我现在翘班去叁号楼,能见到夫人本尊吗?” Alex笑了笑,转身提醒在发愣的周伊汶:“Eva你记得跟张总那边把时间重新约一下哦……Eva?” “知道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五五章 入秋天黑得快,两人走出沉氏时才日落,转眼就入夜。 雨不大,但风很急,轻伞一把,他把大部分面积都倾向她那边。 思汝一见路边有屋檐的,就拉着他走里面,转头见他头发与西装都湿了一大半,才反省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在贪图什么儿时的浪漫,连忙问他,“要不我们还是把车叫来,坐车回去吧,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沉诺与她一样,时常怀念他们同撑一把伞走回家的旧时光,他反过来问她:“走累了?” 思汝摇头,“不累,但伞太小了,这么下去,回家你就变落汤鸡了。” 沉诺并不在意,“没关系,淋一点点雨罢了。” 思汝皱了皱眉,眼瞟旁边有个在避雨的小女孩,心中便有了打算。 她拿起他手中的伞,跑去小女孩身边,把伞送她:“小朋友,伞给你,早点回家。” 才反应过来的小女孩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见好心送伞的姐姐已经跑向不远处那个在等她的男人。 思汝两手空空回到沉诺面前,笑得洒脱,“好了,现在都没有伞了,要淋一起淋。” 她的笑容如此有感染力,倒映在沉诺眼里,也全化成缱绻笑意,他重复她的话,“要淋一起淋。” 而后紧紧牵住她的手,走进雨里,悠然自在。 雨越下愈大,路人纷纷避风躲雨,她不禁问他:“我们这样像不像两个神经病?” 沉诺笑了笑,“不是像,就是。” 思汝也笑,她也不知为何一直循规蹈矩的自己会突然这么想疯一次,是因为有人陪自己? 是因为有个很爱自己的人陪着自己。无论好与坏,一起对抗。 有伞不遮,有雨不避,尽管旁人把他们当疯子。 可人生苦短啊,疯狂一次又何妨。 倘若不知明日是福是祸,那就把每日当作没明日,不要却步,不要错过。 秋意与细雨漫舞,晚风与街灯清唱,感动是一起经历风雨的黑暗,仍感恩遇过璀璨。 直到在家浴室里洗热水澡,思汝还忧长忧短:“完了,那个点是下班时间,会不会被你员工看到,明天你去上班公司会不会有人传大老板是个疯子,在雨里散步,有病!” 沉诺替她抹沐浴露,忍俊不禁,配合她的杞人忧天:“那你可得陪我去公司澄清。” 思汝一脸严肃:“有必要的话,我会的。” 沉诺实在拿她的认真没辙,花洒下与她赤裸相拥,以深吻堵住她的忧虑。 敏感的奶尖率先跳立起,抵着男人硬朗的胸肌颤颤巍巍。 思汝主动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乳房上,意欲何为不用言表,沉诺便默契地揉起,一双柔绵的奶子置于他手心,一揉一捏乳肉就从他指缝溢出,他力道掌握得太好,思汝在他松唇的一瞬就舒服得嗯哼出声。 沉诺低头含了一口她乳肉,让刚洗干抹净的白嫩奶子又沾上他唾沫,而后便蹲下身,头钻进她两腿之间。 他要找她的小珍珠,可此时她花户还紧紧闭合,他只好抬起她一条腿,用手捻开两瓣花唇,入目是海棠红,舌尖凑上去,小穴疯狂往内缩,又成害羞草。舌头扫过见外的细缝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那颗藏匿于尿道口之上的小花蒂。 含住,吮吸,撩拨,舔舐,肉穴很快就湿漉漉,不是被花洒灌下来的热水淋得湿漉漉,是被他唾沫浸沾得湿漉漉,也是她自己分泌出来的热液渗透得湿漉漉。 思汝抱紧他的头颅,在他拿鼻尖去蹭阴蒂又准备将舌尖伸进穴口时,她又要把他脸往外推,抵不过一阵又酥麻传遍全身,她整个人颤得差点扑倒,幸得他另一只手牢牢抓着她站立的另一条腿。 站立姿势没能让他舌尖得逞进入那浅窄小穴,沉诺只接了一嘴她沁出来的花蜜,一吞又去含住那颗肿胀的小蒂粒。 阴蒂高潮来得很快很迅猛,思汝身体像拉紧的弓箭,如果他手一松开就要离弦而去,她分不清接下来她是要尿尿还是喷潮,只知道不想泄在他脸上,可他唇舌在急速舔舐花穴,速度快得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到底还是全数喷到他脸上,但他还是死死扣着她屁股,丝毫不在意地用温热的口腔包裹她慌乱柔软的小穴,要她再喷一次,分泌更多浓稠花蜜。 可再一次没那么快,思汝嘤咛着唤他名字,要他不舔了,直接进来。 可沉诺站在她面前圈着她的腰,扶着硬起的肉棒在她泥泞的穴口试探,只龟头卡在小洞寸步难行,别提那圈凸起的珠子。 思汝也感觉到疼意,眉头紧紧皱起,喘得急促,这么一紧张起来,穴儿就更难容纳他的性器了。 沉诺亲了亲她额间,想退出再把她下面舔湿,思汝忙抓住他手臂,摇头说不,就要他直接进来。 再次试探,沉诺架高她一条腿,伏低身子才让她小嘴把肉棒吃进一点,浅进浅出,慢慢让肉棒都滚上她水穴里的黏液,再一点点推进。 但他太高,思汝单腿又要踮脚,没一会儿就有些站不住,沉诺干脆弯腰将她两腿都抬起,让她稳坐在他臂弯,挺着腰身自下而上顶弄。 失重的思汝急忙抱紧他脖颈,两颗乳球就夹在她与他的胸肌之间,好像要被挤爆。 原本她的呻吟被浴室自带的天然混响放大,就是何等妩媚的催化剂,她还在他耳边娇喘着提醒他要小心,地板滑。 沉诺顿感后背一阵酥麻,粗喘着应好,顶腰撞他的力劲加重,肏得她全身毛孔绽放,滋滋吸着浴室内的热气,哆哆嗦嗦在他怀里像颗刚出炉的虾饺,晶莹剔透的薄皮裹着鲜嫩诱人的肉馅,多么鲜美。 沉诺含住她的唇尝一口,愈发上瘾。 思汝难受的疼痒逐渐被酥麻盖过,呜咽着回应他的亲吻,快感迅猛把她包裹,下面那根又粗又长的物什还在澎湃涨大,撑得她麻得慌,穴肉蠕动收缩,不知是要把异物推出去还是咬更紧。 在浴室泡久了,她皮肤都要起皱了,可让他射还有个漫长周期,沉诺于是换个姿势,放她落地,让她转个身再插入,后入抵得深,她也更自在,腰扭得起劲,数万嫩肉在花穴里争先恐后吮吸大肉棒。 都不用他怎么奋力插,阴茎上的凸珠就把她伺候得上天,蜜液一波接一波。 沉诺把她身子直起,转过她的脸,用嘴抿开她吃进嘴的湿发,吞咽下她的尖叫。 在她喷潮时,他长手一伸将花洒开关一转,拿起手喷莲蓬头对准她躁动的小嘴,瞬间两股水流对冲,她的水自然没连莲蓬头出来的多又急又烫,那水压直直冲击她尚在高潮劲头的阴蒂,叫思汝敏感得又淅沥沥狂泄。 差点人儿就要从他怀抱跳脱,活似刚上岸的美人鱼,扑腾扑腾摆动鱼尾——可陆地之上她哪还有什么尾巴,只有被狰狞肉棒狠狠贯穿,一分为二沉浸在欲海里的双腿。 幸存下来的美人鱼最后被男人托着屁股抱出浴室,他不舍得离开她体内,自己身上随意披了条毛巾,给她则穿上了浴袍——当然是系不上的,因为他的性器还插在她里面。 出来房间两人同坐一张椅子,面对面相拥,沉诺插上吹风机的电源,开始给她吹头发。 在他伺候下,思汝很快又有了些精力,含着他还屹立不倒的阳具,扭着腰亲吻他,试图扰乱他的专心致志。 未果。 无论她怎么折腾,拿柔软的奶子蹭他胸膛,在他腰上快扭成一滩泥,甚至收缩盆底肌去吸吮那根硬棒,他都巍然不动自从容,一心叁用,手上拿着吹风筒替她吹头发,唇舌回应她的亲吻,胯下孜孜不倦与她小穴博弈。 真的太可恶了!这种时候给她来坐怀不乱这套,是在折磨谁!明明她也感受到那根巨棒在她体内也同样热情澎湃,龟头都在亲吻她的花芯,性器上每颗珠子都在于穴内每处嫩肉示好,可他就是不动,不动! 在她开口让他动一下嘛,动一下,他才悠悠向上顶了两顶。 “再等等,”纤长手指穿过她发丝,他模样可认真,“头发得吹干,不然会感冒。” 可这两下是在敷衍谁!性器擦过了穴内正鼓噪的脆弱敏感点,不退反进好吗!思汝忍不住张口咬住他肩膀,还没用力,含着巨棒的小穴属实涨得慌,又痒又酥,一个劲疯狂收缩。 沉诺到底也忍不住她上下两张嘴都这么会咬,把腰往上送了送,几下就撑开她穴内褶皱。 这几下不轻不重,却让骚痒甚久的小穴一下得到了抚慰的快感,坐在他身上颤颤栗栗就滋出源源春潮。 男人终于完成他的吹发“大业”,抱起还在抽搐的她去床上,一边走一边拍她屁股。 “能不能给点面子,都还没怎么你,就给我泄这么多。” 思汝气急败坏,到底是谁不给面子!忿忿不平朝着没咬完的地方继续嗫咬,他在床上一下下撞她,她就用劲一点点深咬。 直到嘴里有血腥味,她才松口,可一见他肩上的青紫牙印,她又心疼起来,苦兮兮地问他:“疼不疼?” 给一巴掌又赏一颗糖的把戏真是被她玩透了,但沉诺就吃她这套啊,染满情欲的俊脸埋进她奶子里,他低声沉吟:“疼,疼死了。” 思汝还以为他说真,忙朝着咬痕轻轻呼气,温柔地说吹吹就不疼。 这种哄骗叁岁小孩的谎话听在耳里还真是舒坦,沉诺下身肏得更凶猛,嘴上却还依旧喊疼。 思汝听出他在装疼了,气愤地拿额头狠狠地撞了下他脑门,嗔怒恼他一句混蛋! 沉诺笑了笑,俯首又把她吻住。 情欲正浓时,床头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思汝的电话,但她个没戴眼镜的半盲人,不说已经被沉诺肏得意识涣散,压根没精力去接听电话,再者她一开口呻吟声就止不住,正常人一听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事,她让沉诺帮她把电话挂了,等过后再回电。 沉诺下身捣弄不停,伸手去拿她的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眸光不由一顿。 ——是沉钰,她给他的备注是「叁哥」。 沉诺手指停在屏幕上,在想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劝退对方,只要他假装不经意地划过接听键,阿汝叫床的声音就会传进对方耳里,那比一切宣誓主权的动作都来得更直接彻底。 可是。 不行。 珍贵如他的阿汝,动情的声音怎能叫旁人听了去。 他毫不犹豫挂掉电话,把手机调静音扔在一旁,俯身抱紧身下的人。 【幕后花絮】 (原本结尾接电话那段是这样的……) …… 沉诺手指停在屏幕上,轻轻一划便把电话接通,俯身凑近思汝耳畔。 “阿汝,叫叫我。” “诺……嗯嗯……嗯啊……” 在夜路疾驰的沉钰,手握方向盘险些失控。 被撞碎被撞哭的声音,随着车内音响无限放大, 一小段情难自抑的呻吟,却足以撩人心弦,沉钰身下直起反应。后面他听不到了,电话已经被那端掐断,并不难猜出这通电话是谁故意而为之。 他把车开到路口,下一秒便沉着脸把方向盘往回打。 …… (是男主拿枪指着我脑门逼我改的!)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五六章 次日早,思汝才回电,原来沉钰从朋友那儿听说了季沁与薛南的案件,打电话来问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思汝不打算透露太多,只说案件还交由警方在进一步落实,未一锤定音前她也不好透露太多,也请他在外多多维护小沁的名声。 怎知沉钰挂完电话,便到四季来找她。 刚好思汝处理完上午的工作,准备去医院完成最后一疗程的复健,正在公司楼下等车来接送。 沉钰停车在她面前,刚见她时眼里闪过了惊讶,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同了,不只是外形上,头发短了,人看着更清瘦,精神面貌也不同了,眉眼温和,更开朗,更亲善。 按理说季沁发生那么大事,劳心劳力她应该会憔悴才是。当然现在这样更好,活力乐观的模样才是她。 他收起惊讶,下车拿了个文件袋给她。 里面是几个擅长处理此类案件的律师联系方式,以及他连夜收集到的关于那个社团的一些资料,看她能不能用上。 思汝见多了他玩世不恭的一面,很少感受到他这样细心的照顾,一时间感动到说不出话。 “本来昨晚就要送到你公寓给你,却一直没打通你电话。” 思汝雨夜,想起昨晚,脸微微红了下,忙盖过话题道谢:“昨晚我……很早睡了,哎,但……叁哥你这,也太有心了,我替小沁谢谢你。” 沉钰笑笑,又问:“下午还准备出去?没开车?” 思汝点头,她的腿蹲起蹲下有时还是很困难,自然也开不了车,这段时间她都是蹭用沉诺的司机,眼下自己也已经平安出院,她寻思没必要再多一人来担心她受伤的事,便简而言道:“是有点事要出去。” “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有车来接我。”看着他眼里的关心,思汝揣着文件袋,又多了几分歉意,“不好意思啊,叁哥,你看你特地跑这么一趟,我也没空接待你。” 沉钰好笑地睨了她一眼,受不了她这么生分:“你跟我说这些?我要生气也是生气你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会来找我。” 思汝哎了声,“那怎么好意思。而且……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结果也不算太坏,至少对我和小沁来说,是一种成长,也是这件事让我反省了和小沁的关系,意识到自己过去有多么失责……” 沉钰浓眉微微一蹙,想伸手安慰她时,又见她绽开笑靥。 “但这件事的最后,小沁没受伤反而有成长,真的就是万幸,现在我们就期待幕后那班犯事的人能早日落网。”思汝感慨完,又再次道谢,“所以叁哥你不用太担心,小沁那边呢我也一定也会告诉她,您这位——伯——父,有多么关心她。” 伯父二字她着重强调,沉钰眼角跳了跳。 早在第一次见她那对侄子侄女时,他就纠正过,不用太拘谨辈分,非要叫也叫Uncle Emmanuel便行。 现下他也明白她是故意说来调侃,要他知道一切真的不糟糕,让他不用太担心。沉钰见她笑着,便也不计较,只是咳了一声,又好奇问:“那除此之外,最近你是不是也遇到其他什么好事?” 思汝不解:“怎么说?” 沉钰沉吟了下,还是问出口:“桃花满面呐,准确说,是喜事吧?” 思汝语塞,扶了下眼镜框,眼神飘忽……这,这这这,有这么明显吗。 “你还会看相?” 所以是真的了。沉钰眸色一凝,又猜:“不是上次毛手毛脚那小子吧?” 思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在商场献殷勤的实习生,连忙否认。 “肯定不是,那小子实习期都没过好吗。”她顿了顿,又眉眼弯弯笑了,“是沉诺。” “……” “我们复合了。” 沉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本该说句恭喜,但喉头紧了又紧,面色也沉了下去。 人在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总是难以掩藏的,他一句祝福的话都说不出。 但现在的他终归比当年懂得怎么收敛情绪,不过一会儿,他还是道了恭喜。 当年…….对,当年。相似场景,恍惚如昨日。 那年她又借问沉诺功课的名义来作客,遇见他时一反常态地与他先问好。 “叁哥好。” 沉钰顿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那时他们常常斗嘴,她一直连名带姓地叫他,沉钰来沉钰去,没大没小完全忘了他们的年龄差。他倒是也使过很多法子想她叫他一声哥哥,可她根本不受,一来二去,他也习惯了。 忽然她对他礼貌起来,惊喜过后他又疑惑。 “要叫也是哥哥,叁什么哥?” “恩……不叫叁哥也行,或者你改口叫我一声弟妹,那我可以勉强改口叫你一声叁伯。” “……什么意思?” “哎哟,拜托!你们国际学校是不教咱中华民族的亲属文化吗?还是说你就是蠢,这么浅显的关系也理不清。” 彼时少年的他心绪更难以把控地乱成一片,面色已藏不住地冷硬,她却还以为他理不清关系,又继续解释。 “真是的,意思就是,我季思汝,和你弟弟沉诺,成为男女朋友啦。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得随沉诺叫你一声叁哥。而如果……如果以后我要和他结婚了呢,那你就是我叁伯了……当然这有点远,以后再说也可以。” 那时的她,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她见他还沉默着,又调侃:“话说回来,叁哥你还是单身狗哦?加把劲吧你,早日脱单,不要到时样样都被我和沉诺赶超了,那可就丢大脸了!” 承她贵言,后来他也不缺女人,只是要找一个与她相似的,好难好难。 转眼昨日已恍惚。 现在的她讲话远比小时候稳重内敛,但一提及另外一个男人,言词间那份喜欢仍然浓烈到让人无法忽略。 来接她的车已经到了,她朝他道别,“谢啦叁哥,改天请你吃饭,再聊。” 又一次,她离他越来越远。 *** 做完复健训练,时间尚早,思汝去了趟周舒舒学校,既然复合的事都说出去了,舒舒这边也是时候好好交代。 周舒舒既替她开心又生气她出这么大事才说,一顿乍乍乎乎之后,思汝才请教她另一个问题——关于节育。 番外1[纯肉番] (***独立番外,不是衔接上一章剧情哈,正文还没完结,明天会继续更正文。 今年没剩几天啦,谢谢各位陪伴,希望大家:无论这一年是否顺心如意,接下来的日子也能健康开心) —————— 思汝这天收到一个来自周舒舒的包裹,说是庆贺她和沉诺复合,千叮万嘱让他们两人一起打开。 心道“我还能不知道你那些小九九”的思汝当然自己先打开看一眼。 好家伙,不看则已,一看差点要气晕,她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礼物。 一套布料加起来都没有她一条内裤多的性感内衣,附赠一张爱心卡片。 思汝看着卡片都能想象出周舒舒的语气:「已经贴心替你们洗干净了,还喷得香香的,尽情享用哦。」 思汝暗暗咬牙,心忖日后要如何回敬好友才好,反正穿她是不可能穿的了。 “忙什么?”沉诺进房,把她吓一跳。 “没有没有。”思汝慌慌张张,要把包裹收起,突然灵机一动,又停下动作。 等等—— 好像没有规定,这种耻度爆表的衣物只能女生穿…… 思汝转头看向白衣清隽的男人,笑得过于不怀好意,沉诺眉头不由轻皱起。 嘿嘿,她有的是办法哄他穿。 可是啊,她万万没想到,沉诺穿出来效果会如此令人血脉偾张—— 胸衣是镂空露乳的设计,男人肩线宽广,胸肌结实,挂脖肩带把他臂膀勒出了青筋,血管若隐若现,露出的两颗莓果色乳头对比之下也显得太小可怜了。 复合后的这些日子,她好像都没仔细观摩他身材上的变化。对比起少年时的单薄,那时他也小有肌肉,但那时的肌肉线条流畅利落,彰显青春荷尔蒙。这些年他明显加重了训练来锻炼专注力,家里有一间健身房,全是他早起会用到的训练用材。 如今他的身材更厚实,高挑,肌肉并不夸张得爆棚,刚刚好,每条肌肉曲线都写满阅历与沉稳,更有她很想依赖的安全和力量感。 再往下看,内裤就叁根黑绳,他不晓得怎么穿,也根本就穿不下,就随意把其中两根绑在右边大腿上,剩余那根原本是用来遮住女生细缝至股沟的细绳便被他顺势绕在阴茎上。 原本就微微硬起的阳具,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单薄的一根细绳已经快要拴不住。 思汝觉得自己大脑在放烟花,怦怦怦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浑身都滚烫起来了! 她乐不可支地在床上打滚,又拿起手机照相,相片她自然不会往外泄露,可这么精彩的画面,此生怕是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当然要拍照记录啦。 沉诺来到床边,弯腰与她平视,问她:“还记得你承诺了什么?” 思汝收起手机,拍拍自己胸脯,“放心,言而有信季思汝,这就来兑现承诺!” 她跪在床上,开始寻思从何下口。 是的,为了哄他穿上这套“衣服”,她答应给他口。 她学着他平日常走的步骤,从上至下,亲吻他的嘴唇,下颌,喉结,又用舌头在他乳晕打圈。 老实说,这套玩意儿穿在她身上的效果未必有他好,她胸不大,奶子更不像很多情欲小说里所描述的樱花粉桃花红,普普通通自然深色,除了皮肤白点,她也没什么身材优势了,如今现在背后烧伤的痕迹即便植皮过也还有不自然的接痕。 含住他乳头时,思汝捻起他身上肩带向外拉扯,又松手啪地一声让肩带弹回去。 抬头问他笑着问他:“会不会太紧,难受吗?帮你脱掉?” 沉诺拿拇指指腹擦拭去她唇边逸出的唾沫,点头。 但思汝只是解开了他背后的金属扣,没有脱下整件内衣,肩带仍松垮挂在他脖子与臂膀上。她则顺着人鱼线往下,又舔又亲地来到他胯下。 这时她整个人半趴在床上,两条腿像两个背靠背的L字曲着,睡裙裙摆掩盖住腿弯与两腿间的风景。 绕开那根黑绳,像在拆棒棒糖包装,只是眼下这根“棒棒糖”已经硬至一个不容小觑的规模,圆硕龟头下还有一圈植入在皮下会让人欲死欲仙的珠子。 也是因为这些不好啃的珠子,过去她给他口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事实上,他的味道是很好吃的,他既不食烟也不滥酒,除了应酬需要,平日饮食都有专人按营养规划,有时情动浓时,她还会让他射进她嘴里。 思汝握住他肉茎举起,低头从两个囊袋开始,吮吸与舔舐交换着来,用唾液润湿他的子孙袋,不时抚平他的阴毛,湿润的舌头随后就径直往上舔到龟头顶部。 她一口含住了硕大蘑菇头,绕着头部后段的软沟缓缓旋转,两手并用套弄棒身。 想再含深一点,可嘴巴一塞满了她就吃不下了,浅浅吞吐了几下就把肉棒吐出来,还是选择继续舔舐。 她不会太多技巧,听他低低沉吟,大概知道自己节奏有掌握对。不止是男生喜欢听女生床上呻吟,其实反过来也是。 初初她还能轻松地与棒身上凸起的珠子玩亲亲,慢慢她就开始幻想。 想要这么大根鸡巴填满自己,动情的汁液就不受控地从窄缝溢出,浸湿薄薄的内裤。 她一边舔着,一边鼻腔发出蚊呐般嗯哼声,两腿并得紧紧,上半身越来越贴向床,屁股却越翘越高,腰身扭得不像话,很想夹住点什么在腿中央。 那里……好痒好痒。 这副模样哪能不被他看穿。 沉诺伸手将她提起,见她还眯着眼嘴巴半张着,将她拉近亲了亲她,问:“想要了?” 思汝扁起嘴,点头如捣蒜。 沉诺握了一把她奶子,笑笑抱着她腰坐上了床,躺下后头倚在枕头上,拍拍她屁股说出一个令她心动的方案:“转过去,互舔。” 思汝眉毛一跃,快活地转过半个身子,在他协助下,屁股就坐到他脸上,而她只要趴下身,也能继续替他口。 沉诺撩开她睡裙裙摆,就见她内裤中央已经湿得可以透视花穴内景,不由亲上去,捻起中间不了卷成布条,挤进她窄窄的细缝里。 他抓着布条来回摆弄,不一会儿就把两瓣小阴唇掀得外翻。 思汝不甘示弱,俯首抓住那根欺人的玩意儿,再次尝试大口吞下,小手轻轻揉捏两颗子孙袋,目标是争取让他射一发! 然而当他褪下她内裤,开始堵住她下面那张躁动已久的小嘴,她就已经预感到这场博弈的输者会是谁。 她下面真是痒坏了,一个劲往他脸凑近,再被他那样又吮又舔的哪里受得了,他吸得吧啧吧啧声,比性器撞她花芯还要响,真是越发想不管不顾就让他快点插进去得了,别折磨她了。 从沉诺视角,69姿势还能让他清晰见到她饱满的后庭。 两人都是刚洗完澡的,她浑身尤其香喷喷,方才蹲着给他口时,动情的黏滑蜜液顺着细缝部分流到了后面的小洞,此时雏菊纹的洞口也闪着晶莹的微光。 沉诺用手指蘸了些她肉穴里的蜜液,沾满整个修剪整齐的指甲盖,而后指尖抵着菊花洞蠢蠢欲动,要进不进。 思汝当然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惊慌地要开口,却忘了还含着他肉棒头部,一时间就把肉棒吞进了大半,龟头直顶喉咙,把她脸都顶到变形。 嘴腔的容纳力可不如小穴,比她温暖的口腔紧紧包裹着,沉诺不由往她嘴里更深顶了顶,把阴茎多伸进几分。 但思汝实在吞不进他的巨大,没一会儿就艰难吐出来,难受得直咳嗽,呛出不少唾沫,从嘴角掉落到他马眼上,顺着往下滑,整根狰狞肉棒已经湿腻腻,好不淫靡。 思汝缓过劲,摇摇屁股不要他手指碰她屁眼,反倒阴差阳错,让他手指错入了一分。 瞬间疼痛的不适感席卷全身,思汝喊叫着要他住手! 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发她身上更多的可能性,既然好不容易进去了,就没有退出来的道理。 很紧,后穴远比前面小穴紧致太多,紧得他手指无法深入,更期盼深入。 思汝当然也知道后穴与阴道一样弹性十足,愈合能力也不输花穴,可面对异物的第一次入侵,她身体下意识还是反抗。 可越反抗那种渴望被填满的空虚感越强烈,他还含着她阴蒂,前后冰火两重天,又疼又爽简直快把她折腾得快晕厥。 她尖叫得唾沫星子到处飞,唇还紧贴着他龟头,但心思已经没办法击中,呼吸间她温热的鼻息喷在肉棒上,完全没注意到那凶猛性器又在硬大。 她呼吸愈发急促,很快就泄了,一波不止,当他手指又被她后穴吃进一分,她又源源喷出水柱,射尿一样就喷在他胸膛。 双重夹击让她湿得比平日更快更泥泞,沉诺察觉差不多了,便把手指从她后穴拔出,捞起她的腰将她摆正身子。 都不用等他动手,思汝已经自己掰开肉穴两瓣遮挡,沉诺扶着发硬的肉棒异常轻松就滑进去甬道里。 他坐起身,抬起她两腿弯架到他臂弯上,落地站立,直直向上顶腰肏她。 “啊啊啊啊啊——你还想来!啊啊……不行,好疼……” 他大手摸到她屁股,揉了揉又把手指斜斜探进那菊花洞里。 要命要命太要命了!他也不知道在她后穴里找什么,是在找寻一壁之隔的阴道G点吗?还是后穴里也有能令她快乐升天的敏感地带呜呜呜她不知晓,只知道很爽很爽。 在她连声尖呼之间,他又含住她的唇,舌头伸进她嘴里与她的纠缠。 这样一来,她可真是上下前后叁张小嘴都被他填满了! 他肏得好凶,哭得她快断气。恍惚之间,思汝开始反思他是不是有点生气他让她穿这样的衣服…… 在他松开她的唇后,她便呜咽着把疑问说出来。 “并不介意,”沉诺应着,声音里是一点生气的意味都没有,一如既往的闲适淡定,可他手指在窄小紧致的后穴翻云覆雨,平静的语气里却充满话锋,“只是下次再让我穿,插进这里的就不只是手指了。” 是鸡巴,粗大到连多次被肏弄的花穴也难以容纳的嵌有珠子的鸡巴! 不行不行,会操坏的会没命的!绝对不行! 他没有直言,却把思汝吓得浑身抖叁抖,连声叫不敢,花穴里的细胞也仿佛有灵性般争先恐后挤压要把可恶的大肉棒挤走,惹得男人又加劲力道往上顶。 倒是后穴,竟把他手指吸得更紧,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其实其实,仔细想想。 一根手指在她后穴里已经让她如此亢奋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难以想象如果他的肉棒在她后穴抽插的感觉会怎么样。 呜呜呜怎么办,看他再穿其他样式的情趣内衣,以及被肉棒填满后穴。 忽然之间两样她都很期待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五七章 第一胎就诞孖宝,让原本就打算只要一胎的周舒舒与纪宸两夫妻更下了决定封盘。思汝之前就听她讲过要去上节育环。 思汝自己是不受孕体质,早年体检时医生就和她讲过,如果准备要小朋友的话,得趁年轻调养身子,但一来她因为胃病就已经喝过好长时间中药了,不想再成日泡药缸里,二来最主要是她那时就想着自己注定一人到老,根本也不可能有受孕机会。 现在她与沉诺和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戴的套都要量身定制,她也寻刺激允许他射进体内,虽说怀孕的几率低,但他们这样不知节制下去…… 所以她才问舒舒,了解下上节育环的具体情况。 怎知周舒舒却道:“那后来我没做,是纪宸去做了结扎。怎么?你想做?考虑清楚了吗?” 思汝点了点头。 周舒舒又道:“如果你和沉诺真的考虑好要丁克,那让他去做绝育好过你去上环,但有些医院都不推荐男的做绝育,做的话又要结婚证、孩子出生证还有家属签同意书,特别不公平,明明就是我们女生上环危险性更大。不过以你家那位的财力,医院应该不成问题。” 思汝沉默了半晌,才回道:“我不想他做。” “啊?什么意思?”舒舒琢磨她表情,不禁猜问,“你该不会又准备自己扛,不跟他商量吧。” “商量肯定是会跟他商量的,只是我不想他再为我付出了,万一有个万一,他以后想反悔也可以。” “什么跟什么,就算……就算真有这个万一,结扎了也可以复通啊。” “复通成功率也有个高低不是吗。”思汝现在想事情总喜欢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周舒舒叹了声气,挥手让她别愁了,“算了不想了,你们这才和好多久。你不是想好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吗,就让烦恼顺其自然吧,当个糊涂人,过糊涂日子。咱以前可是享乐主义派,你记得不?” 思汝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头,与舒舒聊起其他事。 回去后处理完工作邮件,她又在网上查询起上节育环的资料。 沉诺今晚回来得晚,在书房找到她,捎了一盒零食给她。 思汝在他走近前已经把网页关掉,好奇他给她带什么好吃的,一拆开扑面而来的甜酸味就把她馋得直流口水。 “是那家山楂条!”之前在医院时,每天吃苦药她跟他唠叨过,怀念她以前高中门口那家老字号的山楂条,“可那家店不是关店了吗?去年我路过就想买来着,知道关门了好可惜。” 沉诺走到她身边,“查了下他们家没有停做这门生意,只是搬了个地址。” 原来如此,思汝越看越馋,迫不及待就先吃一条,一边说着“还是原来的味道”,一边拿着问他要不要尝点。 沉诺浅浅笑了下,点了点头,却不是要她手上拿着的。他凑近她,俯首抬起她下巴,张唇就含住她的嘴。 与其说他在吃她嘴里没嚼碎的山楂条,倒不如说他是在吮吸她嘴里的味道多些。 思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便也圈住他脖颈,回应他的亲吻。 舒舒说得对,先不想太多,就让日子糊涂过,过一天是一天。 *** 得过且过一天天,很快就要到一年中秋。 逢传统节日,思汝都会随机去四季珠宝的几家线下门店巡查,今年在巡视过程,她忽然看见了一个很像季洲的身影,与一个女生身影走得很近的模样,她好奇地跟上去。 拐个弯却发现女生抡起拳头好像要揍季洲,吓得她连忙出声问他们在做什么。 “姑姑!”季洲率先叫出声,女生瞬间也放下拳头,往后退了几步,却被季洲牵住手,拉到身旁。 过来人的思汝看着他们的举动,很快就懂了,提着的心也放下来,笑意一点点绽放。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维护一个女生,平常对着季沁都没刚刚那样好脾气,原来是打情骂俏,哎呀,他们家小洲的春天到了。 两个小朋友突然被见家长,难免拘谨,思汝朝季洲挤使眼色,“小洲,你朋友?” 季洲嗯了声,耳根都红了,牵着女生的手仍旧紧紧不放。 倒是女生落落大方地与思汝问好:“姑姑好。” “欸。”思汝应得可欢快。 “我常常听季洲提起您,没想到您看着这么年轻,像我们学姐多一些。” “哪里,姑姑比你们大都快一轮了。”思汝的心甜得快融化,真想与他们多聊会儿,但她也明白小朋友谈恋爱是要多一些空间,便识相地说自己还有事,“季洲,你好好招呼朋友啊,方便的话就去前面店里挑点礼物给人家。” “再看吧。” 临走前,思汝又依依不舍地喊女生以后有空要来他们家里坐。 这么件喜事,她从遇见到晚上告诉沉诺,都笑得合不拢嘴,甚至都开始幻想以后季洲成家立业了,是继续留在季家住好呢,还是在外给他再添置栋物业。 沉诺坐在沙发抱着她,笑她想得太长远。 突然,思汝的满心欢喜便被打住,从他怀里抬眸盯着他下颌线看,在想他会不会也期待自己的子女能成家立业。 看得出他是随着她高兴也开心,但说到底,小洲小沁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见她突然停住,沉诺低头问她怎么:“高兴过后,开始舍不得了?” 思汝搂紧他的腰,不让他看见她表情,似是非是地回答道:“嗯,会很舍不得。” 沉诺轻轻拍着她的被,宽慰道:“他们总要有独立的一天,也不是彻底离开,真到那一天,你应该欣慰才是。” 思汝点了又点头,听着他心跳,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 八月十五中秋日,沉宅摆家宴。 沉诺带思汝一起回家。 今年难得他那位搞科研的大伯父也从西北回来团聚,大概是比过年还要热闹的一次。 如此佳节,却偏偏有人要生事端。 他们二人到的时候,已是黄昏。既是假期,沉诺也放司机的假,他亲自驾车,进车库停好车,刚好一辆英式复古跑车驶进来,样式很像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古董老爷款,吸引了他们注意。 一看车上的人是沉钰,倒也见怪不怪了。 沉钰下车看见十指紧握两人,顿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大概他们来得正是好时候,一起走出车库时又看见一辆超跑进库,亮紫色的炫丽外观,显摆得过分高调。 思汝小声拉着沉诺问,这沉家上下,还有哪位能比他们身旁这位叁少爷更张扬? 连沉钰自己也很好奇,难不成今晚这顿饭还邀请了其他外人? 直到看见驾驶座走下来的人,思汝是真大跌眼镜——竟是他们的父亲,沉仕平。 他一改往日的大背头,染了个与车子同色的深紫微蓬短发,穿着也简约休闲。 但装扮再怎么年轻,五六十的年纪也很明显摆在那里,但更离谱的是他接下来的举动。 只见沉仕平走到副驾开门牵下来一位年轻女生,模样不过二十来岁,女生亲了亲他的脸,而后两人手挽手往他们方向走来,亲昵关系不言而喻。 所有的疑惑一时间便都有了答案。 这是又一房新太太? 思汝顿感太阳穴突突疼,不由左右看看身旁的两兄弟。少见他们同时沉着张脸,默契地不发一言。 这声爸,他们谁也叫不出口。 ————— 沉诺:你爸? 沉钰:你爸! 思汝:是你们的爸。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五八章 沉仕平先低了这个头,开口与两个儿子打招呼,把身旁的女人介绍一遍。Tracy裴诗画,今年刚毕业于某名校的书画鉴定专业,话语间并没有直接袒露两人关系,可却还在末尾说:“迟早你们也会见面,今天是个好时候。” 思汝听着女生年纪就比季洲季沁大不过几岁,难免起了恻隐之心,扯起笑容:“沉伯伯,裴小姐好。” 但她身旁的两个男人却不给自己父亲这个面子,仿若无闻般,漠视这段寒暄。 沉钰更直接与思汝挥手,“我先进去了。” 沉仕平喊他站住,他也没有停,裴诗画在一旁安抚沉仕平算了。 期间思汝敏锐地注意到裴诗画的目光短暂地流连在沉钰离去的背影,两人是刚见面还是旧相识?思汝脑海里闪过一个不该有的念头,情愿裴诗画是真的见异思迁,也好过跟在沉仕平身边。 再观沉诺,人站在沉仕平面前心却也不是朝向他的,眼里哪有一分对父亲的尊重,甚至于,他连看一眼都不屑。 而如果说沉仕平对沉钰还能动怒,那他对沉诺这个儿子却连一声责骂也说不得。现在在沉家,除了沉老爷子往下掌权的便是这个幺子,连办个宴会请什么宾客都要拿去给他过目一遍。 不想场面僵持得太尴尬,思汝还是当起了和事佬,请他们两位先走,她和沉诺晚点再进去。 待他们走远,思汝才问沉诺有没有事? 沉诺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柔和,他摇头:“有事的不会是我们。” 思汝无声叹气,几乎能预见接下来的画面。 果不其然,裴诗画不招沉家人待见,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心理素质很强大,跟在沉仕平身边叫人的时候毫不含糊,俨然一副名正言顺的四太太模样。 约十来分钟后,思汝随沉诺进沉宅门,踏入主厅时,已然能感觉到场面的尴尬,但她的来临明显缓和了气氛,主厅里各位纷纷把注意力转到她和沉诺身上。 沉老爷子还未下楼,思汝先唤在场的长辈,许久未见的沉诺大伯父一家,又添了个小孙女,大家都说她和以前没什么变化,沉诺的大伯娘还开玩笑,以为她早就嫁进来沉家了, 这时裴诗画便接了句:“缘分就是奇妙,兜兜转转,该在一起的最后还是会在一起。” 但她的话无人接茬,一时间气氛又微妙起来。 思汝悄悄观察着大太太与二太太脸色,向来清冷严肃的大太太是全然不在乎的态度,而近年渐有富态的二太太在一旁,心思也只在儿子沉钰身上。 这时沉缁福下楼来,大家起身去唤老爷子,也差不多是时候开席。 沉仕平应该是头次带裴诗画与老爷子见面,老爷子却像是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在沉仕平介绍后便直接训斥:“今天是家宴,谁允许你带外人来?” 更发话让管家把这位裴小姐请出去,别耽误他们一家团聚。 沉仕平自然是不肯,搬出两人是真爱这一套,知道大家会反对,但依然坚持给Tracy一个名分。 气得沉缁福一个巴掌就落下,“给你叁分颜色,你还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瞧瞧这些年自己都干了什么混账事,今天还有脸在这里丢人?” 老爷子是真老当益壮,讲话抑扬顿挫,中气十足,在场除了沉仕平还在维护身后的女人,其他无人敢吱声, 一贯敢言敢做的沉莹站在最后与思汝挽手,窃窃私语吐槽自己的父亲:“真好出大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至死是少年?Shame on him.” 思汝来前也料不到现下这场面,她琢磨着沉爷爷的话,一半心思想到了别的事情上。 这场面沉家无人插手,思汝自诩半个外人也自然不能予以置评。但她是万万没想到,出来调解这一切的,竟会是她一直敬佩的大太太。 陆佩兰先安抚老爷子,说今天好日子,大伯爷一家难得回来,在场还有两个小朋友,让老爷子别动怒,说不过就是多个人罢了,叫着各位赶紧入席,发现少了个位置,也连忙给裴小姐添座。 沉诺二哥那个还在襁褓的女儿也哭闹得正是时候,老爷子最后消气入座,第一句话便是夸赞陆佩兰持家有道。 一顿传统的中式团圆饭,表面和和气气,是有人吃得不是滋味。 饭后转移到花园赏月,沉仕平转述裴诗画身体不适,带着她先离开了。 “她如果敢留到最后,我还能稍微钦佩她一点。”沉莹与思汝一起点灯笼,说道。 思汝始终念着女生年纪不大,心有惋惜,“到底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胆怯也正常。” 沉莹笑了笑,“就是出这个门容易,再进门可难了。她若还想再进这个门,除非生个一儿半女吧,否则这家哪有她一席之地?” 思汝闻言,看向那边陪爷爷和大伯父讲话的沉诺,又抬头看向那轮明月,心思凝重。 夜深。时隔多年,思汝再一次留宿沉宅。 她以前睡过那间客房已经随宅子翻新改作另一个书阁,虽然偌大宅子也不缺客房,但陆佩兰问她要不要到她房里的外间休息,那原本是给陆佩兰的贴身女佣准备的,这些天她正好回老家过节,床褥都是换新的,思汝自然不介意。 睡前,陆佩兰还让小厨房炖了燕窝糖水给思汝当夜宵,又送了件紫罗兰翡翠手镯给她,那是陆佩兰前阵子在一个慈善宴会上拍卖得的,紫翡晶莹,很适合思汝这样的年纪戴。 思汝受之有愧,前段时间陆家出了那么大事,她只是电话慰问并没有亲自来关心陆佩兰,和沉诺和好这些日子也一直没有先告知她。 思汝与她道歉,陆佩兰笑她傻,“一件饰品而已,说得这么严重。你们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沉诺待你好就好。” “他待我一直都很好。” “我瞧不是,你看着是越来越瘦,回头我是真得说说沉诺,让他别顾着工作,多照顾照顾你。” “他很照顾我了。”思汝怕她担心,也不敢讲自己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瞧陆佩兰衣袖上有些彩色印记,便把话题一停,取纸巾来擦拭。 印记擦不掉,陆佩兰才想起应该是下午看老二家那个小囡囡玩涂鸦时不小心蹭到染料。 “没事,擦不掉就算了。”陆佩兰说了下缘由,“应该是被老二家小孩弄到了。” 思汝想起小宝宝也眉目柔和:“二哥二嫂家那个小不点儿,也是很可爱。大伯父他们此趟会待多久?” “听说也就一个礼拜左右吧。”陆佩兰回道,“喜欢小朋友的话,你和沉诺趁早也生一个,我也可以早点儿抱孙。” 思汝面色一僵,思量半晌,还是决定将准备丁克的想法与陆佩兰报备。 她斟酌一会儿,才开口:“大太太,我……应该是没有要小朋友的打算。” 陆佩兰闻言,先是一愣,又缓下面色,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外人在,才道:“想好了?是哪方面的原因?” 思汝点头:“我的原因,我不想生。” 陆佩兰语气颇坦然:“不碍事,不想生就不生。” 思汝对她的反应很惊讶:“您不怪我?” 陆佩兰微微笑道:“怪你做什么,生不生是你的权利。” 固然,生育权就在女性手里,这样的道理思汝当然明白,她不想生谁也逼不了她。她惊讶的是,曾经因为自己没有子嗣特地认了个儿子的大太太、外人眼里最是重视开枝散叶的大太太,竟会如此通情达理。 可这世上,至少在这个家,不是人人都能这么理解。 “我也能明白你现在烦恼什么,”陆佩兰又道,“担心没有一个孩子,沉诺在这个家的地位会受影响?” 思汝点头,这是她忧虑的原因之一。 她或许可以很潇洒地说没有孩子对她的日后不会有影响。可两个人在一起,她就不能只考虑她自己。沉老爷子传统至极,沉家有多讲究血统与继承,都是明摆着的事实。 这些年虽然她没有与沉诺一起并肩奋斗,可她能想象他是要花费多少精力与努力才取得今天的地位和他爷爷的信任,如果最后因为她令他失去这一切…… 思汝诚实与陆佩兰道:“如果日后爷爷让他在我和沉氏之间做抉择,无论他选择哪一个,我都过不了自己那关。” 陆佩兰拍拍她手背,“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之前老爷子给他指了门婚事,对方在政界有头有脸,老爷子就拿着罢免他位置逼他妥协,最后也不知道他怎么的本事,把婚退了不止,对方也没有怪罪。” 思汝对这故事的后半段有些惊讶,她当时知道他有结婚对象了,背地里还伤心难过好一阵,后来听他否认,她还以为只是婚事没谈成,原来是他主动去推掉。 “这事我知道一点儿,但那时候我们还没和好,他不一定是为了我,而且……而且两件事背后本质也不一样。”思汝不由悲观地垂下眼眸。 陆佩兰和善地看着愁面苦脸的她,一语中的:“还没和沉诺好好谈过这事吧?” 思汝抿唇:“提过一嘴,但没有深入谈。” 陆佩兰又拍了拍她的手,轻轻地,“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老爷子那边,交给他去面对就好,他比你想象的更有能耐,这些年管理沉氏带领沉氏大赚的项目一桩接一桩,现在整个董事会无论新老臣子都以他马首是瞻,你根本用不着替他担心这些,如果他敢为此放弃你,我也绝对第一个饶不了他。” 思汝还是摇头:“这不公平,不想生的是我,到该承担那天应该承担一切的,也应该是我。” 陆佩兰叹气,“你们年轻一辈都有进步的想法,我能理解,可讲公平哪有那么简单。现在环境就是不公平,男人有了权势就可以获得一切,女人却总需要向家庭让步……但你不可以让步,也不用操心,更加不用有负罪感。” 思汝眉头则皱得深深。 陆佩兰又说她傻,“孩子,反过来想吧,如果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脆弱到需要一个能继后香灯的孩子来维系的地步,那这段感情还要来做什么?沉诺对此如果有犹豫,你应该毫不犹豫离开他才对,而不是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思汝眼眶一下红了起来,她明白大太太这话说的不只是她,更是大太太亲身经历的感悟。如此掏心掏肺的告诫,思汝不由得也斗胆问出那个藏在她心里很久的问题: “大太太,那您呢?这么些年,您有想过离开沉伯伯吗?” 一直以来,大太太在思汝心里就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出身矜贵,即便现在年过半百也仍存风韵,多年来打理慈善基金会积攒下的功德一件又一件,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困在这个家这么多年?何苦呢? 以前她误会大太太是观念古板的人,可现在听来大太太的想法明明如此通透,那又是为什么? 陆佩兰沉默半晌,才回答她:“当然想,我恨不得离开这个家远远的。可离婚这件事,我要等你沉伯伯自己主动提出,但我想,这辈子他都没这个胆量也没种和我提了。” 思汝慢慢消化,才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以前大太太有陆家做靠山,现在陆家倒下,她仍然有沉诺这个“儿子”给她撑腰,以目前沉家形势,他日他们能从沉老爷子手上分得多少遗产,怕都得看他们这个儿子的面子。 她永远都是沉仕平名门正娶的原配,如果有一天离婚,以陆佩兰的身份和口碑,沉仕平至少有大半身家会分到她身上。真爱与名利,一直以来沉仕平是选择哪个,答案不是很明显? 这或许是很愚蠢的报复方式,任由他想享齐人之福,只要她陆佩兰一天还是沉家的大太太,他沉仕平就一直会被现代所有人唾弃。 一席话听得思汝心里恻恻然,整夜转辗难眠。 第五九章 第二天一早,思汝便收到二太太那边的早餐邀约。因为宗教信仰问题,在家公的应允下,二太太早年就搬出去,在距离沉宅后院约两公里路的房子。 说是只请她一人,沉诺与她一起走了一段路,送她到达便才折返。 沉老爷子与大伯父一家在天刚亮时就出门踏青,饭桌上只剩陆佩兰。沉诺坐下时,她已经快吃完。 却还是坐了一会儿,问沉诺话:“你和阿汝什么时候和好?” “一个多月了,”沉诺答道,以为陆佩兰是责备,把责任揽在他自己身上,“是我最近工作太多,才没有及时和母亲您汇报。” “汇报什么也不需要,阿汝又不是什么外人,”陆佩兰看他一眼便不再看,“只是提醒下你,不要只顾着工作,多注意阿汝的心思。” 沉诺放下餐具,倾耳细听。 “我想你应该要比我更清楚,她现在心思要比小时候细腻了许多。这很正常,这些年她都一个人,独立久了,自然也变得更会隐藏心事。” 以前的思汝虽说不上大大咧咧,但成日乐呵呵的几乎没烦恼。最初陆佩兰甚至不怎么同意她和沉诺交往,总担心她在心思深沉的沉诺身边会吃亏。 “很多藏在心里的话,她未必是不想和你讲,而是怕讲出来会影响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你得给她这方面足够的信心。” 如今许多年过去,陆佩兰也并未对这个“儿子”改观,仍然认为这样深不可测的男人不适合思汝。可思汝从小就着了迷似的,一门心思只会向着他,替他说好话。 所幸的是,他也是。 甚至,阿汝对他而言重要过沉家任何一个与他有血亲的人。只要是阿汝的事,他都会放心上。 所以陆佩兰确实无意责备他,讲完这些便让他自己慢慢用餐,便准备离去。 起座刚转身,就被沉诺叫住。 他慢慢道:“多谢。” 陆佩兰怔在原地。 都说亲人是一场渐行渐远的缘分,可他们母子根本未曾亲近过。多年来,他们在外人面前扮演母慈子孝的戏份,虚情假意有多少都心照不宣。 但此刻他的道谢是否真诚,她还是分辨得出。 陆佩兰点了点头,收下他这句道谢。 经过后院人造喷泉时,她又想起当年。 这位置原来是个池塘,后来风水师傅来看过,认为池塘位置太低,几年前宅子翻新时就把池汤填高改造成了喷泉。 在这个曾经的池塘边,陆佩兰也曾万念俱灰过。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身体不能生育才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其实很多年前,有个小生命曾在她肚子里短暂地待过不到四周半的时间,她流产住院那会儿,沉仕平还在与沉诺的生母纠缠。后来她便不再与沉仕平同房,陆家却一直催她想个法子,别让二房鹊巢鸠占。 那个雨后的下午,她遣散佣人走开,独自在池塘边,想她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忽然有人举伞来到她身边,问:“姨姨,你没有伞吗?我有哦,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又下起了毛毛细雨,她还没查觉。 低头看来人,小不点儿撑着把儿童伞,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四五岁的小思汝还有些婴儿肥,肚子圆鼓鼓,年纪不大却早已戴上一副厚重眼镜,镜片后的大眼睛黑溜溜,看着很憨,很憨。 陆佩兰回她不用,又问:“你又是从哪儿来?” 奶声奶气的回答:“客厅。” 陆佩兰不禁被她逗笑,想她是哪个客人的女儿,在这花园迷路,四下没有佣人经过,她心软地往前两步,“走吧,我带你回去。” 她小碎步跑上前,肉嘟嘟的小手牵上陆佩兰的手,毫不生分。 陆佩兰吓一跳,沉家已经有几个小孩,可她一个都没抱过,那些孩子虽然都很礼貌,却没有一个跟她亲近。 那孩子说:“姨姨你的手好温暖。” 陆佩兰突然就不想甩开她,“小小年纪,嘴巴倒是挺甜。” 彼时陆佩兰不知,从小没有妈妈的思汝接触的成年女性只有家里的佣人,对比起来,养尊处优的她,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是又光滑又舒服。 小朋友话很多:“姨姨你注意路滑哦。” 小碎步跟不上大人的步伐,也不知道谁才是要注意的那个。陆佩兰不由得慢下速度,牵紧她的手,回她一句:“知道了。” 一路慢行,意外让人心情平静许多。回到客厅,她家里人纠正她称呼,教她要叫大太太。 她哥哥客气地说“给大太太添麻烦了”,她也鹦鹉学舌说“给大太太添麻烦了”。 陆佩兰就没见过她这样乖巧又讨喜的孩子,回道:“不麻烦,以后常来玩。” 她眼睛一下亮起来,大声应好。 客厅在谈事,她也准备回房,走一半回头想再看看那孩子一眼,发现那孩子也正看着她,朝她挥了挥小胖手。 那段时间陆佩兰常常会想,不知道当年流掉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私心她更想要个女儿,然后她会倾尽所能地教她自由自在做自己,认真去爱,以及勇敢被爱。 想起刚刚饭桌上那句多谢,陆佩兰想,阿汝到底是比她幸运的。 真心,还是可以换来真心。 *** 另一边,思汝在二太太面前,要更拘谨。 虽然面相上,较为富态的二太太要比大太太更和善些,讲话也温声细语,但思汝在小时候便发现,凡事讲规讲矩的二太太其实要比大太太难伺候多了,看她严格要求沉莹沉钰两姐弟从小就要学习各种上流社会的礼仪与技艺,便也能知一二。 这顿早饭的来由,还得从季沁没出事之前讲起,她与沉莹约饭,听沉莹讲起二太太在找一位擅长钟表镶钻的退休工艺人,思汝一听,那是她爷爷辈的旧相识,同行好说话,便帮了这个忙。 上了年纪的老匠人总有点傲骨和脾气,说好收山就是不会轻易重出江湖。可二太太要修缮的钟表,是沉钰那去世的外公留给他的遗物,有钟表大王之称的沉钰外公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外孙,生前特地花费重工打造一支独一无二的机械表,用材之昂贵不说,连工艺也请的都是对应领域上有名的工匠人。 “二太太您太客气了,我不是已经收过您一个大红包了嘛。”这事已经过去有几月了,二太太此次还特别拿出来款待她,让思汝受宠若惊。 “那老师傅的脾气我也领教过,我之前花了不少人力物力请他出山都请不动,你一定也费了不少精力。”二太太说。 “不算什么,老师傅很多年前跟我们四季有过合作,跟我爷爷也是旧相识,其实都是看在我爷爷的面上,我确实没什么功劳,”虽然那中间确实费了些口舌,但都不足挂齿,思汝道,“二太太实在不必把这事挂心上。” “那就当我想跟你聚聚,一顿早饭罢了。”二太太看向难得归家的沉钰,“如果不是这家伙成日见不着人,这顿饭早该请了。” 思汝笑了两声,“叁哥福气好,有二太太您这么位善解人意的母亲,他才能这么悠闲。” 所以思汝从小就调侃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在沉氏挂着个闲职,外公那边又富甲一方留了一大笔遗产给他,母亲和家姐又十分纵容他。 受益者沉钰听着这一切,着实是惊讶的,他并不知道这支修好的腕表,背后有她的功劳。 于是当用完早餐,沉钰送她回沉宅,两人步行在小道上,沉钰向她再次道谢。 思汝诚实道:“叁哥你不用太感动,我完全是看在二太太和莹姐的面子上,不过你真想感谢我的话,好好珍惜那块表吧,我可不能保证下次还能顺利请到那位老师傅出山。” 沉钰笑:“行,我答应你,这表以后我会好好爱护,绝不辜负你一番辛苦。” 思汝嗯了一声,“说到做到。” 沉钰点头:“一定,你的功劳,我不会忘的。” 思汝只是在与他玩笑,不想他这么认真跟她保证,一点点付出也能被对方这样珍而重之,很难不高兴。她不由暗道这家伙不愧是万花丛中过,哄人是有一套。 “开玩笑啦,”思汝摆手,“什么功劳,刚吃饭不是说了吗,我收过二太太大红包了,而且我……确实没费什么功夫。” 沉钰却道:“但我是说真的,只要Carmen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义不容辞。包括……” “包括什么?” “包括……以后Vincent欺负你的话,我一定替你出头,饶不了他。”沉钰停顿了下,不想把话说得太明显,便又补充道,“好说我也是他哥。” 一听他占沉诺便宜,思汝就“护夫”心急,“喂,请问你尽过哥哥的责任吗?就想履行哥哥的义务了?” 沉钰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你听不出我是在帮你吗?他人又不在这里,你的心就不能少向着他一会儿?” 思汝疑惑他突然这么生气,想想自己刚刚语气好像是有些不礼貌,便道:“我知道叁哥你好意啦,但你放心好了,沉诺不会欺负我的。” 沉钰冷哼一声,“最好是,千万不要又一个人躲在电影院里抹眼泪。” 思汝霎时停步,在思考他这句话,想起那年和沉诺分手后的一切。 当一个假设加上了具体的正确的时间地点状语,便成了一个有迹可循的推测。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曾经一个人在电影院里哭?又为什么替她守了这个秘密这么久?他还知道多少? 沉钰察觉她停下,才反应过来失言,回头看她。 在她慌乱又复杂的眼神之间,败下阵来。 他很清楚她个性,说出他对她真实想法的后果是什么?怕是连这样对话的机会她都不会再给他。这么多年他连她心里一丁点儿空隙都钻不进去,事到如今,也根本没有挑明一切的必要。 沉钰唇角弯了弯,语气仿佛刚刚只是在开玩笑,“你不是吧?我就随口一说,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做过这种蠢事?” 思汝看他表情不像说假,心防瞬时卸下来。无论真假都好,既然他没有要揭她疮疤的意思,她也自然不会去承认,便顺着他给的台阶下。 “当然没有。” “没有就好。” 第六零章 这天晚上,思汝回公寓取几件衣物,现在每日沉诺的司机都直接把她送回滨海湾,他那边什么都很齐全,她根本不需要把公寓的东西搬过去,便偶尔在下班后,回来带几件贴身的。 今晚下班晚,思汝便不想折腾,跟沉诺说她会今晚直接在这边休息。 正收拾时有人敲门。门口的沉诺提着一壶药膳汤。 思汝看着他笑,“我是不是得给你配个钥匙?” 沉诺无奈,“如果你偶尔还想回来,很需要。” “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你要来。 “想见你也需要提前报备么?” 思汝还是笑,连声说不用,拉他快进门。 沉诺把汤拎进厨房,思汝跟着进去拿碗把汤倒出。 亲了亲他一边脸,“谢谢你啦,我的外卖先生。” 沉诺不由把她抱住,要她再亲另一边。 喝完汤,思汝把碗放进洗碗池里,为了安装烤箱,她便把原来的洗碗机给拆了,于是平日洗碗都是手洗。 沉诺先她一步拿过抹布,让她一边待着。 思汝调侃他会洗吗,四少爷。乐不可支之时,突然又开始发愁:“哦对了,怎么办?我这里没有你可以换洗的衣服,你要不还是趁早回去睡吧?” 沉诺服了她,“衣服让人送来就是。” 思汝哦了一声,又笑,数数看,今晚喝个汤她一个人也不知傻笑了多少回。 沉诺凝着她的笑容,声音愈发温柔:“怎么回事,今天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总在那边傻乐。” 思汝摇头,笑容根本收不住,“没什么,就是……就是没想到你今晚会上来,开心。” 她以为她这里地方狭隘,上次他来她也是招呼得各种不周到,他应是不想再踏入她这陋居第二次。 “傻瓜。”沉诺把碗收好,擦净手,拉着她手把她抱在怀里,恨不得把所有宠溺都给她,“如果你还是习惯在这边住,以后我便陪你在这里住。” 思汝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浓情蜜意正当时,她从他怀里抬头,叫他。 “诺。”她想,躲不过的,与大太太谈过以后,她更明白,事情总有需要面对的一天。 “嗯?” “有件事我想清楚了,之前不是和你提过,我不想要小朋友的打算……”她表情逐渐严肃,“我做过一些调查和咨询了,我决定去做结扎手术。” 沉诺下意识便接道:“不用你做。” “不!”思汝手在他背后抓紧,“其实我也有犹豫过,输卵管结扎是不可逆的手术,一开始我考虑过去上节育环,但那太多副作用了,我接受不了。” 节育与绝育之间,她徘徊了很久,虽然她现在想通不要小朋友,却又总害怕自己以后会后悔,可了解过节育环的风险,她又不想去遭那份罪。 她就是这样一个会对以后未来忧思重重的人。 沉诺听得眉头紧皱,当下第一反应是幸好她还没做这些,还会和他商量。 他还未进沉家前就知道上环的危害,幼年时他在生母的夜店里,见过一些公关小姐上环后出现意外的例子。 疯掉了他才会让她去做这个,不,哪怕疯掉了也不可以。 再看她进医院他都想掐死自己。 “所以我最后决定,还是去做输卵管结扎,但那做了以后,就等于说我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 沉诺已经听不下去,打断她:“那就我去做。避孕这种事肯定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事实上结扎手术我已经在安排假期,这段时间我也打过针避孕,你根本就不用担心。” 如果不是结扎手术需要至少六个工作日的住院时间,他也早已提上日程。 “你……你什么时候去注射的避孕针?”思汝诧异,但这现在也不重要了,“算了,你不用再去打了,我反正已经决定去做手术。” “季思汝你听不懂人话吗?” “听得懂,”思汝顿了顿,“但不想生的是我。” “所以呢?” “所以该做手术的是我,不然对你不公平。” “那什么才叫对我公平?” 思汝被他微怒的气场震得无法淡定,她走远两步不看他,开口道:“我认为的公平是掌握主动权,而主动权的核心之一在于否。 你做结扎手术,就算可以复通,成功率也不是百分百,你可以有后悔的一天,到那一天你可以自由地选择,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无权干涉你的决定。” 沉诺强压怒火,声音低沉又喑哑:“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随时准备像九年前一样,说离开我就又毅然决然地离开吗?” 思汝深呼一口气,呼吸已然不稳,“如果有一天,你后悔选择我了……” 如果有一天他需要一个孩子,他后悔和她在一起,那他可以了无顾虑地和别人……而与别人共享她做不到,所以到那一天,她就会离开他。 “没有这一天!” “沉诺,”思汝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行,“连我自己都会担心自己以后会后悔,我又凭什么要你陪我一起承担?” “凭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沉诺真想剖开她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不可理喻的想法,“所有你刚刚说的一切,都只是你一个人单方面赋予我的公平,如果这种公平是建立在对你的不公平之上,那我要这种公平来做什么?” “我……”思汝想辩解她不觉得这样对她自己不公平,可是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不是这样子的,季思汝,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这样子的,”沉诺说,“两个人在一起是一起承担,无论好坏,甘苦与共,而不是一个人去背负,去牺牲。” 明明满腔怒火,可他又无法对她发脾气,把心一拧,他负气背对她。 思汝沉默半晌,看着他背影,酸楚密密麻麻缠绕她的心,她想去牵他的手,却不敢。 沉诺从烤箱金属门看见倒映着的她,心软地回头。 “不是要牵吗?” 思汝疑惑他怎么知道,看见他侧身露出跟前烤箱表面的反光,她才反应过来,眼眶一下就湿了。 沉诺把手伸到她面前:“手在这里。” 牵上手那瞬,思汝的眼泪就掉下来。 沉诺抱她在怀里哄着,硬朗的一颗心就要被她哭碎了。 思汝抬起脸,泪眼婆娑看着他,“我也不想抛下你,我也不想……我就是怕,怕有一天你会后悔……” 他看她哭得眼红红,鼻红红,脸也红红。 声音也跟着难受,“没有这一天。丢掉那些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责任感吧,阿汝,手术让我做,不结婚,不生小孩,什么都可以,所有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你重要。所以,不要再抛下我了,好不好?” 思汝点头,又点头。 沉诺亲吻她眉心,伸手理了理她头发,手指绕到了她耳后,腕上的金属表抵着她脆弱的脖颈。 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传进思汝耳畔。 哭过的心脏跳得好快,比秒速还快。 他微凉的指腹有意无意擦过她耳垂,温柔如水的目光落在她眉目,最后唇瓣。 可他迟迟不动作,呼吸与她的交织,无声胜有声。 思汝实在抵不住,踮起脚主动吻上他。 第六一章 矮人一截季思汝人菜瘾大,没一会儿就让沉诺占上风,被吻得腿软,脚都踮不稳,还得沉诺把她提起,举高高。 纤细两条腿圈住他的腰,沉诺抱她要往客厅走。 思汝连忙阻止,嘴巴和舌头都被嗦麻了,说话都不利索,“客厅……不行……进房进房。” 她给他指房间位置,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叁门推拉衣柜,一张梳妆台,就是全部了。 小小的房内,四处皆是她的私人用品,充斥着她的味道,沉诺进房,胯下裤内那根肉茎异常地躁动,疯狂,又不是毛头小子。 他坐下在她床上,紧紧抱着她,哑着声问:“这房里怎么这么香?” 思汝喘着气,吸了吸鼻子,一股子柔顺剂味道之外,还有什么?他家被子比她还好闻好不?便与他开玩笑:“嗯,我下了迷魂香。” 沉诺点头,又吻她,他想也是,不然怎么会。 他怎么会这么沉迷她。 解开她上衣纽扣,低头咬住内衣边缘,将两个碗挪到胸下,用舌头把两团白乳拨出来,含在嘴里吮吸。 思汝低头看他,他舔舐动作很慢,唇瓣含着乳肉,让她错觉自己的奶子远比认知里的触感要更软,更弹。 不然你看他为什么连舔舐动作都缓慢轻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品尝何等佳肴,生怕动作一粗鲁就会碰碎珍宝,缓慢又悠长。 男人风华柔情,岁月所赋予他的阅历是更为他的沉稳缀加平和,如此淫糜动作被他做得有条不紊,莫名就添几分背德感。 好多年了,思汝见过他慌乱的时候却没几次,更别提失控。 第一次应是她诱他初尝禁果,好不容易两人摸清门道,可是硕物初次进到她身体里还是太疼太疼了,她哭得凄惨,死活不肯让他再进一步。 当时他额前碎发都被情欲与忍耐浸湿,看着她的眼神无措又炙热。 那会儿的思汝怎么会料到,那个连解她内衣扣都不晓得的少年,如今是吃个奶,都能让她欲仙欲死。 坐在他大腿上,裙下早已泥泞不堪,暖潮顺着小穴往外流,渗过内裤与丝袜,好像,好像已经弄湿了他的西裤。 她也去解他的衣服,手忙脚乱把皮带解开,小手伸进他裤裆里,摸摸他性器。 原以为还是半软状态,一摸她吓一跳,今夜他硬得迅速,这才几会儿功夫,就壮得好夸张,隔着内裤都能摸到那些突立的肉珠。 思汝赶紧把他物什掏出来看个究竟,十分震惊,“你吃药了?怎么……硬这么快?” 沉诺很无奈,该怪这房间太小太香,还是怪他自己克制力太弱太薄? 怪天怪地他也不会怪到她身上,沉诺只能哀求她:“所以,我的祖宗,快湿起来吧。” 为了他,快湿透吧。 虬结着青筋与珠子的肉棒屹立在两人之间,狰狞又可怜。 思汝于是慷慨就义的模样,跪在他大腿上,脱下自己裙子,撕掉薄薄的肉色丝袜,撩开内裤中间的布料,腿心抵着他马眼蹭了两圈。 “来吧。” 沉诺被她逗乐。 他哪里舍得撕裂她。拍拍她阴阜,单手圈住她的腰,再次埋进她奶子里,另一只手探进销魂穴,一根手指插进去。 思汝瞬间舒服地软在他身上,浑身像泡在烈酒里,又酥又软。 大拇指摁住那颗小小的醉樱桃,透明琼浆就在他手上散开,散发幽幽清香。 两根手指进去的时候,月亮已经在颤抖,清辉落地,稀稀碎碎。 再伸进一根手指狠狠抽插,洪水骤然狂泄,冲进龙王庙,巨龙飞腾。 事实上叁根手指远不及他肉棒粗壮,可是技巧胜于尺寸,思汝不想成为被手指插坏的第一人,连声叫他停,爽得连抱紧他的力气都没有,身子痉挛般直哆嗦。 始作俑者乍看还衣冠齐楚,细看胸前衬衫都被抓皱,剪裁得体的长裤更是被海浪打湿得一塌糊涂。 他抱起还在娇喘的可人儿,把她安放在梳妆台上,岔开她两腿,站立举着蓄势待发的性器,龟头抵着内裤一并塞进那小洞穴内。 但敏感嫩穴承受不住磨人的布料,思汝嗯嗯啊啊尖叫起来,也说不清是不是内裤带来了不适感。 他们也不是没玩过各种小玩具,异物插进的不适感到最后会化为翻天覆地的快感,所以思汝并不排斥这些花样。 可沉诺分得清她难受与享受的声音,停下,拔出龟头,从小洞穴里扯出那内裤布条。 原本浅白的内裤已然被淫液浸成深色,能滴出水了。 脱下挂她脚踝,沉诺低头查看她腿间,有没有受伤。 还没感受到男人肉棒的小穴儿提前感受男人炽热的目光,艳肉疯狂蠕动的模样,受惊多过受伤。 可沉诺还是像以往每次她安抚他受伤时那样,轻轻吹吹那发红的小洞口。 凉气钻进小穴里,填满的是无尽空虚,徒增的还是空虚。 呜呜呜太痒了太痒了,受不了了。 思汝不由抓住他头发,要他肏她,快肏她。 两人都忍不下了,他如她所愿把肉棒送进她体内,进进出出捣腾春水,重重地撞,把梳妆台都撞得嗯啊怪叫。 思汝背靠冰凉的梳妆镜,错乱之间接连把台上几只化妆刷碰落地。沉诺便把她托起离开梳妆台,抱在半空中。 沉溺欲海里的思汝忽然失重的瞬间,本能死死咬紧男人肉棒,攀住他脖子,随即感受到男人向上颠簸撞烂她花心,蜜液就顺着她大腿流向地板。 挂在脚踝那湿漉漉黏糊糊的内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操飞了。 她一遍遍尖叫,他一下下冲刺,龟头冠沟下暴凸的肉珠磨得她小穴里的肉疙瘩快凹进去,把肉棒实实在在地容纳包裹,引得本就粗硕的阳具反击式地狂暴涨大。 再把她放到床上时,肉棒离开她身体,思汝便趴在床,高高撅起白腚,露出泥泞外翻的阴穴,嗷嗷待肏。 可半天也没等来大肉棒的喂养,她急不可耐地回头看他。 就见沉诺手指点了点唇。 啊啊思汝快疯了,刚过高潮的她被余潮未了快感折磨得是骚痒难耐,罪魁祸首站在床的那边优哉游哉地与她索吻。 真是的真是的。思汝没好气地调转身子,像只猫咪一样伸长脖子回应他的亲吻。 他是真爱吻她,可思汝此时根本没有心情与他玩什么口水交换的游戏,被大肉棒撑开的穴口一时半会儿合不拢,摇摇屁股,汩汩春液就顺着大腿往下流,何况他另一只手绕过她腋下正搓弄她那被他吸得红肿的奶尖,她快要被穴儿痒死了。 思汝决定不亲他了,咬住他舌尖把他咬疼,哼哼两声跪坐到他腰下,捧着奶子去夹那根紫红又粗壮的肉棒。 然而小奶根本夹不住巨棒,哪怕她双手抱奶把肉棒挤在乳沟之间,除了让棒上肉珠在她两团白嫩上留下红红痕印之外,根本带来不到任何爽感。 但这一幕带给沉诺的视觉冲击却是麻痹理智的程度。 他大力揉住她奶子把她人提起,狠狠吮吸了她小嘴两口,才上床让她趴好,再次把肉棒送进去。 思汝起先还能得逞地乐,她最喜欢后入姿势了,粗如儿臂的性器一贯直入,大龟头次次都能顶到花心,进进出出肉珠碾压穴壁上的软肉,爽得她喷潮一波接一波。 可随着沉诺越肏越凶,撞得她翻天,两腿抖得没法跪,她又开始哭起来,嘤嘤呜呜求饶不要了不要了。 第六二章 像触电,又像溺海。 过山车般被抛向制高点,又失重飞速下降,濒临死亡。 明明被珠子狠厉刮勒的只是小穴甬道,可为什么她全身都好像被千万根带刺的狼牙棒滚过, 酥麻已经不足以拿来形容,是疼痛到极致浑身神经都被拉扯的亢奋。 屁股也被他拍打得好疼好辣。 “呀啊,诺……呜呜呜阿诺哥哥……嗯啊,”思汝四肢软趴趴在床,拽紧被单一角,直翻白眼,各种称呼轮换着叫他,“不行,我不行了嗯啊……呜呜呜……” 要死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出的唾沫都能拉丝。 沉诺捞起她,与她一起侧卧,顶着腰噗呲噗呲不放过她,紧抓住她的奶子,把她脸转过来,舔舐掉她嘴边的口水,捏着她的下巴与她深吻。 可思汝根本无法和他对亲,下身好像随时要失禁一样,脑袋里连集中精神去控制尿意的力气都没有,别提其他。 她被沉诺紧紧抱在怀里,好像要被他揉进骨子里头一般,紧得喘不过气。 两人此时姿势好像一对连体婴,侧卧在床犹如人类在胚胎时的最原始形态,难舍难分。 思汝用尽力气故意收缩盆骨肌去夹他,事实上以他尺寸都快把她撑坏了,根本不用她使劲,但思汝很想他快射一发好给空隙她歇息一小会儿。 可她这么一夹,沉诺更不舍离开她这身子,膝盖一曲把她人提起,背卧到他身上,大手握住她的腰,频次更密集地撞向她花心。 如果此时有面镜子在思汝两腿之间,她便能清晰看见那根带珠的磨人孽棒是如何以硕大蘑菇头撑得她穴口成不规则圆洞,又是如何进进出出搅翻艳红嫩肉。 花穴里的黏液被巨龙捣腾得是四处溅飞。 一阵白光闪过脑袋,思汝就吹了,潮水哗哗,越过床,喷在墙上。 抽搐不停的下半身还被男人大手禁锢住在腰上。 沉诺也到了,马眼抖擞全射到她体内,肉棒一拔出,白色液体就从那水色发亮的腿间流出,媚穴抖啊抖,花唇一片狼藉。 抠掉精液,他又吻她,这次吻的是她下面这张小嘴。温软的舌头把她舔向另一个高潮,痉挛不断又潺潺流液。 沉诺欺身压上她,把肉棒再次送进她体内。 浑身是汗的思汝恢复些精神力,还想在他上面,直勾勾看着他直言不讳:“想骑你。” 沉诺笑笑,抱她腰把她下半身往自己摁紧坐起身,在她体内的物什顶得她一声尖叫,然后他人往后大字一趟,朝她勾勾手,悠哉模样霁月清风,“来。” 思汝拨了拨湿掉的长发,扶着他腹肌,开始骑马夹棍。 “你不要动哦……嗯……嗯啊……我自己骑。” 她在警告他,可是凶不起来,声音全然娇媚。 沉诺长手伸上握住她颠荡的奶子,乳珠搁在他手心,轻轻揉搓。 “放心,我不动。” 她就像坐在一根有温度有回应的震动按摩棒,直直插进身体里,自己控制速度与角度,扭腰摇屁股,棒上突起的凶猛青筋和肉珠就会摩擦过甬道里每一处敏感的软肉,然后按摩棒在她体内涨大暴粗,撑开小穴里层层褶皱,把她填得满满的。 她一个人玩得好欢乐,上上下下,呻吟不断。 沉诺却忍得快发疯,肉棒被水穴里的媚肉吮咬得欢,他全身肌肉都绷得紧,揉奶子的力道也变大,把白嫩掐成红紫,直想挺臀抽插她,肏到她最深处。 “嗯……快到了……珠子碰到了……嗯啊舒服……嗯呜呜呜好涨,好涨啊,啊——” 就这样,思汝坐在他肉棒上一个人到高潮,身子颤个不停。 累瘫趴他胸上喘息,脸刚贴上还没敷热呢,就被男人抱起莲花坐,顶腰朝上撞击。 这是要她命啊啊啊啊啊,一下下狠戾又粗重,要被他撞烂撞碎了! 思汝不甘示弱去吻他,沉诺回应得用力,一不小心就咬到她舌头。 “嗯啊——” “有没事?” 沉诺捧着她的脸,着急问。 思汝摇摇脑袋,被他的温暖包围着她快要化成水了。 “沉诺。”她环住他的脖子,含着他耳垂,柔声绵绵叫他,在他耳边说了叁个字。 最朴实无华,又最情深意长的那叁个字。 沉诺低低喘着气,先是一愣,而后拍拍她屁股,要她再说一次。 “不说了……啊!”花心被巨龙实实在在亲了个满怀,思汝抱紧他,软绵绵的奶子压着他硬硬胸膛,她再次摇头,“你刚有听到的……” 接着遒劲大腿便把她人往上一抛又松开落下,来来回回,她又被他肏失禁了。 却还不是今晚终点。 接连要了她四次,最后一次思汝实在不行了,她已经舒服得够够的了。 “不行了,里面已经松了,再做就真的坏了”这种胡话也被她说出口当挡箭牌,沉诺只能拿她两条腿做替代,蹭得她大腿内侧阵阵红,最后才射在她奶子上。 偏偏她还一脸事后餍足的粉嫩,拿手指蘸了些精液,放进嘴里尝,食髓知味地吮着手指。 沉诺胯下好不容易软下的物什又有抬头趋势,他完全拿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在洗澡的时候解决。 思汝是真的做累了,洗完身子铺了床新被单,倒头就睡。 沉诺上床后,她就往他怀里钻。沉诺有些诧异,往日她嫌黏糊,睡觉时都不给抱,今晚这么反常,他也自不会拒绝。 很快她已经酣然入梦,沉诺还在望着她屋里的天花板想事。 他一向睡眠浅,她这床铺偏小,还没睡惯很难睡安稳。 想她过去的每个年月日里,就在这样一间房里,独自默默消化所有不能与外人道的情绪,他就更不能眠。 要是他早点洞察她的心事就好,沉诺想。 忽然,睡得迷糊的思汝在被窝里抱起他一只手,啃咬起来。 这是一个思汝自己都未必清楚的秘密—— 一般时候她睡觉很安稳,没有呓语或磨牙,可当她特别高兴的时候,她会在梦里吃大餐。 重新在一起后,他以为是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没有了这个习惯。原来不是,是他还没有让她更高兴。沉诺记得他第一次发现时,她在梦里吃烤火鸡,吧唧嘴说烤得真香。 “这次呢,这次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沉诺轻声问,笑意在眼里,在心里。 熟睡中的思汝自然回应不了他,她咬不开肉但也没有放开他的手,半含着他手,嘴巴微微张着一嚼一嚼地,还在吃。 沉诺笑了又笑,薄唇轻碰她眉心。 “用餐愉快。” 第六三章 为了尽早挤出假期做手术,沉诺把原本定于下月的意大利出差之行提前,跟思汝说好的是一星期后才回国。 结束完行程提前一天到四季珠宝楼下,带回来她挂念许久的Coto牛角包,给了她很大惊喜。 很多年前触发她爱上做甜品的契机,便是与他一同游学去意大利,在米兰一家传统手工面包店尝到了一生难忘的榛子牛角包,皮酥内嫩,甜而不腻,当然现在她自己做,也能仿出个八九成,可怎么也比不上第一口的惊艳。 他到楼下时刚好九点,连夜的飞机,为的是确保面包的酥脆度。思汝正要进会议室开周例会,收到他信息,让人先进行会议的日常议题,她晚个十五分钟回来,然后便飞奔下楼。 他的车停在她公司楼下,司机给她开门,一进到车里她便连跑步的气也不缓,急撩撩就吻上他。 两人就这样短暂地温存了十五分钟。 但如果早知道接下来他会加班个没停,思汝一定会腾出多点时间。可惜没有如果,接下来接连几天,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 于是礼尚往来,这天下午思汝提前从公司结束工作,回去做了点简易的杯子蛋糕,带去沉氏集团给他当甜点。 到沉氏园区,本想让保安送上去就好,怎知她扫码登记完访客信息,便被恭敬领进园区。 思汝摆手不准备上去了,但信息一上报,Alex已经下楼来接她。 她只能跟着进电梯,不由得说道:“你们大集团就是不一样哦,访客系统做得这么好,我才填完信息没一会儿,你人就下来了。” Alex回道:“主要是在系统里我把您标记了,上次您来保安不认识,把您晾在叁号楼,沉总回头就说了。” “是他小题大做了,”思汝有些不好意思,“我这趟你还没告诉他吧?” “沉总还在办公室听人汇报。” “那你等会儿给我安排个没人的小会议室就好,我就不去打扰你们工作,如果沉诺有空你再叫他,他要没空就算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Alex也是在各个高层间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很通晓这些为人处世,便道:“师姐您放心。” 电梯到时,开门撞见总裁办同事,Alex一个眼色,女同事便心领神会,一边朝思汝毕恭毕敬一边悄悄打量:“夫人好!” 思汝被这声夫人吓了一跳,“唉哟,可别这么叫我,咱都是普通人一个,叫我Carmen可以了。” 她压低声音,并不想惊动更多人,把手上的一袋子杯子蛋糕递给他们,“这里面一点小点心,拿去给你们同事们分,不多,就当零食吃。” 女同事接过,“谢谢Carmen姐。” 思汝更喜欢这个称呼,笑了笑,“不客气,辛苦你们了。” 随后Alex便找了间会议室请她进去,端了杯热茶,回到总裁办就见几个同事围着讨论。 有人问:“Boss夫人是不是超漂亮?” 得见真容的女同事想了想:“怎么说呢,也不能说不漂亮,就不是一眼惊艳那一挂的,但胜在气质好好,完全没架子,看着就很好相处一女的,超温柔。” Alex咳了两声,让他们收敛点,走进里间办公室,敲了敲门。 办公室内,沉氏欧洲区运营总监带着两个下属正做汇报,周伊汶在一旁做会议记录,就见Alex走到沉诺身边,耳语了两句。 随后沉诺把笔帽插上,从办公椅上起身。 “休息十分钟。” 待沉诺走出办公室,周伊汶拉着Alex问:“怎么了?” Alex道:“师姐来了。” 周伊汶瞬间了然,一直被Alex称呼作师姐又被那男人放在首位的人,只有一个。 沉诺赶往思汝所在的会议室,思汝刚捧起茶杯,见他来连忙把茶杯放下。 “不是说在听汇报吗?结束了?”思汝见他摇头,跟着也后悔,“早知道就不上来了,我就是下班早,做了点甜的,想拿来加加油,没想要来打扰你的。” 她主要也是怕让他下属看见,传出去领导不务正业谈恋爱,影响不好。 沉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环着她的腰,全身重力都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什么傻话,谢谢你来,让我可以充电十分钟。” 思汝看着没关好的会议室门,戳了戳他背,“门没关呢,等下被人看到了。” 沉诺不以为意,仍抱着她,甚至更紧更用力,“有什么,看到就看到,我也是个正常人。” 思汝想想他平日工作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寻思应该没人会敢来打扰他们,便也由着他抱。 忙碌之后,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手术时间确定下来。 男性结扎手术相对轻松快速,思汝却在手术室外紧张半天,差点眼泪又收不住。 手术后的沉诺看着她红红的眼眶,一反常态和她毫不客气,说想吃她做的各种蛋糕,布朗尼、舒芙蕾、拿破仑、欧培拉、慕斯曲奇等等,能想到的都被他列举了。 思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累死她,嘴上说他想得美,晚上一出医院便让司机绕路去面包市场买材料。 司机小梁原来跟着沉诺快四五年时间,主要负责的是沉诺晚上到凌晨的行程,思汝做复健那段时间一直接送她,后来沉诺便干脆让他以后只需要负责接送思汝一人就可。 思汝的行程相对轻松多,工资不降反升,不需再熬夜班,老板娘又比老板亲善许多,不时还会送点手作的小饼干让他拿回去给女儿吃,小梁便对思汝更加忠诚上心。 从面包市场采购完大包小包回去的路上,小梁忽然听后座的老板娘说要往回开。 往回是一条聚集大小酒吧与餐馆的时尚消费区,金融中心那班商业精英下班后最喜欢聚集开启夜生活的地方。 思汝让他把车往回开,是因为在那条灯红酒绿的街上,看见了熟人——周伊汶倚在一个粉色西装的男士怀里,脚步虚浮,像是喝醉的模样。 沉诺放假,Alex与周伊汶便也一起跟着休假。 思汝一开始以为她或许是和朋友出来放松,但车子走远她再回想起周伊汶在男人怀里的模样,闭着眼,更像神志不清。她听说过这地方有不少“捡尸党”,越想越不妥,便让小梁回头。 下车后她径直往周伊汶方向走,那个男人扶着她在路边等车,戴着一副金丝无框眼镜,看着仪表堂堂,思汝担心有误会,便心生一计,走上前故意叫错周伊汶名字。 “Catherine?” 男人望过来,有些警惕,思汝保持礼貌的微笑,“Catherine喝醉了吗?” “……嗯。” “你是她同事吧?没见过你,我是她大学同学,也准备去喝两杯,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她,怎么她醉得这么夸张?” 男人目光松懈下来,答道:“对,我们……部门聚会,Catherine喝多了,有点嗨,我这准备送她回去。” 思汝哦了一声,随即敛起笑容,眼神锐利,叫唤身边的小梁,“小梁,报警吧。” 男人瞬间就慌,大声起来,“你什么意思?” 人来人往,思汝也不惧怕他敢在大庭广众胡作非为,“这位先生,如果您真的认识您怀里那位小姐,就不应该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不叫Catherine,所以我有充分理由怀疑您是趁这位小姐不清醒意图实施不轨行为。” 男人无语,也不伪装了,痞气直言:“什么不轨?这就夸张了吧,来这种地方喝酒,男欢女爱是正常事,我是不认识她又怎么样?但我们刚刚一起喝酒了,喝得多愉快你可以去调监控看,村姑你别老土行吗?” 思汝在生气的边缘,推了下镜框,伸手把周伊汶往自己方向拉。 “和您喝酒不代表可以和您上床,更何况她现在是不清醒状态,没有她同意的情况下,您连碰她一下都不可以!” 男人一听来气,死死箍住周伊汶,“那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来路?不见得你们就是好意!” 思汝使眼色让小梁帮忙把人抢过来,不想再多废话,“所以我们就直接警局走一趟吧。” 司机小梁力气不小,男人看着越来越多路人指指点点,理亏在前,手指指气急败坏,“好男不跟女斗,你们有种!” “提醒您下,先生,”思汝喊住他,“我们的车头记录仪拍摄着呢,如果日后这位小姐在这里遭遇任何不测,我们随时会把录像交给警方。” 男人闻言踢了路边垃圾桶一脚,没有再回头。 思汝松口气,让小梁把周伊汶扶进车。车里她跟Alex要到周伊汶住址,让小梁先把人送回去。 周伊汶醉得一塌糊涂,思汝瞧她模样,还能呢喃有词,不像被下药,心也放下来,尝试叫了她两声,却没有回应,半路还大喊了一句“再喝!给我再喝!” 车前小梁开玩笑:“没见过周助理这么狼狈的模样。” “是吗……”思汝也好奇,是为什么喝着么醉呢。 她看着她红粉绯绯,不由感慨好看的人真是连狼狈的时候都好看得不行。 突然思汝看她脸贴在车窗,闭着眼,嘴里好像哼着一个熟悉的调子。 思汝凑近听,慢慢就听清了她哼的是什么。 「We've been together for such a long time I got so used to you There're so much that we've been through」 思汝颇意外,几乎下意识就能接唱下一句。 「Tell me what can I do? I need you right here beside me.」 这是很老很老的一首歌,《Tell me what can I do》,一首诞生于她出世之前的曲子,现在人很少听了,但思汝小时候却很喜欢。 那时她常常缠着音律比她好的沉诺弹唱给她听,久而久之他受她影响,现在也常常听着这歌。 歌曲大意是,一起经历过风雨的心上人离开了,歌者不断回忆不断问,该做什么才能留住你? 长大后思汝反而不再听这歌了。身边人还在轻轻哼,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建筑,思汝也在心里默默跟着唱。 是碰巧吗?是她们都喜欢这首歌?还是因为跟在沉诺久了,听他常听才跟着也喜欢上的呢? 第六四章 把周伊汶安全送到家,思汝便回去捯饬沉诺想吃的各种甜点,无糖无油还要兼顾口味,可真是耗尽她毕生所学了。 次日送去医院给他,她熬夜一宿的起床气全撒在他身上。 “早知道手术我自己做,现在可好,还得伺候你这么个贪吃鬼。 “诶不是,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傻缺,随便找个厨子做做就好了,你也不一定能吃出不是我做的。 “我跟你说,要我做的你可得一口不剩的吃完。 “哎算了,等下你要是吃得腹肌九九归一,摸起来质感不好,苦的可是我,你还是悠着点吃。” 沉诺笑眼听她絮絮叨叨,在她最后一句,拉着她素腕伸进他病服里。 “要不你监督,感觉摸着不舒服了,我就不吃了。” 掌心传来雄硬腰肌传来的力量感,看看这人怎么把千篇一律的蓝白条病服也穿出一股禁欲感,思汝就浑身发烫,慌忙把手伸回来。 “吃吧吃吧,想吃尽管吃,反正那玩意儿……不是能练的吗……” 最先逞口舌之快,却在临门关键一刻就缩手缩脚,典型的季思汝作风。 沉诺牵着她的手不放,想继续逗她,定眸一看才瞧见她镜片后眼下浅浅的乌青,淡笑一下止住,“昨晚做这些,做了一整晚?” “可不!”思汝开始掰手指诉苦,“四少爷你口味刁钻,既要花样百出,又要控糖控油,我不全身心投入,你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好口福。” 沉诺闻言,浓眉拧起,他原先是想看她为他忙得团团转不假,他宁愿她怨他,也不要她一人在家又胡思乱想平添压力,可如果要她这么辛苦,熬坏身体,那不行了。 “是我不好,”他拉她在床边坐下,“以后不要了,没必要为这些熬夜。” 思汝一看他认真,毛毛躁躁的心就瞬间就被抚平,声音也细软下来,“我开玩笑的啦,不要紧,我乐在其中,我就爱做这些,你也不是不知道。” “爱做也得有个度,以后我这些无理要求,你随便敷衍下就可以。” “你说真的?喏,如果我以后真的敷衍,你可别生气。” “是,”沉诺捏紧她的手,她的身子是真的虚,握在他手心里的小手怎么搓都还微微凉,他实在后悔,“凡事只要你先想着自己,多敷衍我都不生气。” 思汝弯唇,凑近他脸去亲他下颌,悄声问:“包括做爱……我也可以敷衍吗?” 气泡音都让她挤出来了。 沉诺眼色轻飘飘,看得思汝不明所以地慌张起来,都忘了自己才是那个撩人的。 他说:“你倒是真的能敷衍才行,哪次不是咬得紧紧的?” 思汝败北,从他身上起来,“行,等着,下次就敷衍给你看。” 沉诺把她拉回来,抱在怀里亲吻,伸手去揉她小巧又软绵的奶子,隔着薄羊绒衫,整得思汝叫一个难受,内裤没几下就湿得不行。 “用不着下次。”他低低在她耳边轻语,磁性浑厚的声线比她刚刚故意伪装的气泡音要正经太多,“这样就很敷衍了。” 思汝被吻得七荤八素,乍想是这么个理,只能亲不能做,无异于只能看不能吃,是有够敷衍的。等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不妥,这么个敷衍法,她也不好受啊! *** 再来一日,大周天,思汝反倒不去医院看望他了——季沁生日。 季大小姐交友广泛,晚上得和朋友轰趴,留了个大白日给思汝庆祝。 两姑侄在一起,思汝少不了又想唠唠叨叨,可有前车之鉴警惕着她,她只能把话收起来,和她逛街吃饭,还聊季洲铁树开花的八卦,一副完全相信季沁有分有寸的模样。 惹得季沁调侃:“哦哟,奇了个大迹,四五个小时了,姑姑你竟然一句嘱咐都没有?” 思汝明知故问:“什么嘱咐?” “什么‘今晚别玩太疯’、‘酒少喝点’、‘早点回家’之类的啊。” 思汝故作潇洒地哎了声,“不用说这些,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会想了,姑姑相信你。” 季沁半信半疑,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思汝顿了顿,眼瞧她鞋带没绑好,摇摇头就蹲下身,一边替她系鞋带,一边还是忍不住道,“酒少喝点是真的,伤身。” 季沁噗嗤笑出声,忽然就想起中一的时候,她在学校来生理期,垫了姨妈巾还是沾到椅子上,遭到后桌男同学取笑,她一个不爽便给了那小子一记勾拳,随后两人打起架,惊动了班主任,叫家长。 她原以为那个已经变得十分严厉的姑姑会责备她,怎知姑姑了解完原委,反而让那个男同学先跟她道歉。 那日黄昏,姑姑也是像现在这样,在学校门口,蹲下身替她绑好鞋带,问她来事的情况,啰啰嗦嗦说了一堆打人不对的废话,然后就带她去买不容易侧漏的款式,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在爸爸妈妈去世后,姑姑就对她与季洲日渐疏远,甚至她以为在姑姑心里,她和季洲早已成为了负担和累赘,可细想过去的点滴,姑姑分明从未变过,永远站在她与季洲身前,无条件包容他们。 “知道啦知道啦,”在人来人往的商城,季沁一把就抱住起身的思汝,“这才是我的姑姑嘛。” 思汝一脸疑惑,这丫头是不是生日高兴傻了? 再逛了一会儿,季沁也差不多时候要去与朋友会合,正要道别时,有人过来与她们打招呼。 季沁没好气看向来人,嘟囔一声:“扫兴。”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对方耳里,来人一身法式风情连衣裙,气质出众,让人挪不开眼。 周伊汶却仍笑容不变,“思汝姐,季沁小姐好。” 思汝点头,“Eva,真巧,好像每次和小沁一起,都能碰见你。” 周伊汶摇头,“其实是刚刚在门口,先碰到了小梁,本不想过来打扰思汝姐你们的雅兴,不过前两天晚上的事我听小梁讲了,想想还是得亲自来向思汝姐您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的事罢了。” “不知道思汝姐您是否赏脸,让我请您喝个下午茶作为答谢?” 思汝犹豫了下,季沁随即拉了拉她衣袖,小声道:“姑姑不要去,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季沁笃定对方来者不善。 但思汝都听出对方有事要谈的言外之意,不想失了这个礼,便道:“没事,你先走你的,小梁在门口等了,让他先送你去,晚点再来这儿接我。” “姑姑!”季沁皱眉。 “走吧。”思汝拍拍她手,表示没事。 季沁看了眼手机,只能先离开,经过周伊汶时,故意压低声音说,“希望某些人好自为之,识相的就学会自己退出。” 思汝叹气,同周伊汶进了家咖啡厅坐下,便与她赔礼:“小沁她讲话比较冲,但她没什么恶意的,你别跟她小孩子计较。” 周伊汶笑,“没关系,我知道季沁小姐一直对我都有些敌意。事实上,我也能明白她这样的原因。” 思汝尝试为季沁找补,“没有什么敌意的,她就小孩子脾性,都怪我们太宠她了,弄得她平日说话行事就有点不知收敛。” “思汝姐。” “嗯?” “其实季沁小姐的顾虑没有错,”周伊汶停了下,道,“我确实喜欢沉总。” 思汝愣住。 话题直接得很突然,让思汝措手不及,但她却又不是很意外。 只听周伊汶又继续说道:“但您放心,一直以来都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沉总同我不曾有过越轨行为,他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您一个。” 思汝不知道回应什么好,只能轻轻应了个嗯。 相对来说,坦白一切的周伊汶显得从容许多,比起那晚买醉消愁的模样,现在的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其实思汝姐您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很羡慕您,您出身优渥,又与沉总青梅竹马,有着很好的背景,很好的事业,很好的恋人,我却刚好相反。还没进沉氏之前,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很感恩沉总的赏识,没有他……”周伊汶一边说着,一边回忆那些过去,是沉诺让她可以从地底泥里爬出,赋予她机会实现自己的价值,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是那座她想攀上的高峰,却始终只是她的可望不可及,“没有今天的周伊汶。” 思汝默默听着,她不知道在那些年她不曾参与的沉诺世界里经历过什么,但每个努力生活的人背后都有不能与外人道的心酸,而她一路走来虽然遭遇过艰难,却诚然是幸运的,没资格说自己也是辛苦的。 于是,“天高海阔,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生活不止有爱情”“以你条件根本不必为情所困”这些话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统统都被她吞回肚子里。 不合时宜的安慰只会适得其反,她选择继续沉默,聆听。 周伊汶接着道:“当然了,现在的我,事业固然算不得是什么高就,可我的的确确对沉氏产生了很深厚的感情,在这个岗位我注入了很多努力和心血,所以您如果想让我离开沉氏,说实话我并不甘心。但我也能明白您的顾虑,将心比心,我离开……” “不用,你不用离开。”思汝几乎毫不犹豫就打断。 “思汝姐……” 思汝抿了抿唇,整理了下思绪才缓缓开口:“老实说,我真的没想过你今天会跟我坦白这些,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离开。 我也跟你讲讲我对你的感受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每次遇见你,都在想要是有天四季珠宝能请到你做代言人就好了,美丽、大方、能干、体贴、沉着,这些优点无论哪个单拎出来都值得赞美,所以你怎么会什么都不是呢? 你在我眼里一直都很优秀,无关沉诺,无关任何人,像你这样的人才,是去到哪里都必能发挥所长,闪闪发光。” 周伊汶眸里闪过动容,不是因为被夸赞,而是因为被信任。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初入沉氏时,那个男人也曾同样给予过。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发现你对沉诺的感情,但我相信他,同时,”思汝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我也相信你。” 周伊汶其实还有很多想说,她的目标是沉氏欧洲地区的市场运营,为此她还需要再在现在的岗位上磨练一两年时间,所以她还可以继续表忠心,表感激,表能力,但在思汝说完相信二字后,似乎什么也不需要了,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 “您放心,这份感情从此我会深埋进地底,永不让它生根发芽。”周伊汶端起咖啡杯,“绝不辜负您的信任,I promise.” 思汝点头,与她轻轻碰杯。 饮了一口咖啡,又道:“所以讲真,你要不要真的考虑下,给我们四季做做广告,我一直觉得我们有个系列叫‘流光溢彩’,很适合你。” 周伊汶笑了笑,她想,她能明白为什么他心里那个位置是无法取代的了。 ----- 就是说,成年人处理感情,讲究一个体面。我反正爱美女贴贴! 其实我还想写Eva的番外,以她角度补充一些沉诺思汝分开那些年的故事,不过感觉看的人会很少很少,哈哈再说吧。 完结就一两章的事啦。 第六五章 再去医院,思汝趁沉诺不备就一直盯着他看,琢磨他这副皮囊到底哪里吸引人。沉诺一旦察觉或者投过来目光,她就不看他,如此反复,是个傻子也知道她不对劲。 沉诺不由问她怎么。 思汝在心里叹气,她不准备把同周伊汶的谈话与他说。 把爱意埋葬在心底最深处这个决定有多难,她是过来人,深有体会。Eva选择向她坦白,是希望消除彼此心中芥蒂的同时,大概也更希望一切能归于平静,无论工作生活都可以摆脱不该有的情感重回正轨,她相信Eva那样玲珑心的人可以处理好。 但选择相信,不代表她不怪他,撩而不自知才是原罪。于是她走到他面前,两手捧起他的脸,不客气地使劲揉捏,搓面团似的把他五官揉成一团。 学网络上的土味情话,忿忿道:“啊啊啊啊啊停止释放你那该死的魅力吧……” 沉诺任由她折腾,思汝过一会儿就住手。除了怪他,她不禁还会想,作为被爱的一方,他知察觉吗知情吗?如果有所察觉,那他的态度又是什么?放任这样一份他不在乎的爱慕自生自灭,还是……还是有意利用别人复杂的情感去换取纯粹的忠诚?思汝不由联想到之前汤陆收购之战进行之时,Eva一度频繁地出现在汤居那位太子爷的身边,是真的接受汤铭瑄的追求还是别有用意,是心甘情愿还是受人指使……只要思汝往深了想……只要。 一番挣扎后思汝还是选择翻篇,那是她不曾参与的过去,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爱沉诺,也早知他并没有她想象里那样良善。很多人都曾经和她说过,沉诺心计多城府深,甚至连小时候和她玩耍,都带着想借她讨好大太太的不纯动机。那时她常常会跟他们反驳,如果他真的不怀好意,那早在他达成目的时他就会甩掉她。 可兜兜转转,分分合合,他们直到这刻还能相守。这已经足够了。 “是不是又藏了什么心事?”沉诺问,静静凝着她,想看穿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但突然她又埋进他怀里,他接住她,搂紧她,有种害怕再次失去的错觉袭上心头。 思汝摇摇头,说:“好想和你做啊。” 释放最纯粹的感情,抛开这尘世间所有的喜与悲、无关的人与事,全身心被他填满,痛痛快快沉溺在欲海深渊里,倾诉无尽爱意。 她这一愿望的实现,足足等了一个多月,沉诺过了休养期。他刚出院那会儿,思汝为了防止擦枪走火,还搬回去公寓住,但没两天就被他抓回去,他让她放心,说他能忍得住。 问题是,思汝担心她自己忍不住啊。所以回到他那儿,还是与他分房睡。 在确认可以进行性生活之后,当晚思汝还精心打扮了下,乍看普普通通的米白色长袖高领毛衣裙,内里则真空。离他回来还有好一阵,她便去烘焙房准备做个小蛋糕。 沉诺提早回来,在玄关脱鞋时,智能家居系统提示烘焙房有人在,点开端景台的面板,她纤细的身影就显示在屏幕上。他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好一会儿,才笑了笑准备走向里屋,两步后又回头,把烘焙区域安保作用的监控功能暂时关闭。 思汝正在打发奶油,被身后的环抱吓一跳,又惊又喜,“不是说要九点半才回来吗?” “应酬提前结束,就提前回来了。” 沉诺说着,把脸埋进她下巴与锁骨之间,温热的气息惹得思汝直叫痒痒,沉诺继续吻她锁骨,向上含住她颈肉,舌头轻轻扫过她耳后。 “喂呀……嗯……别嘛,至少……嗯啊……让我把奶油打发完……” 思汝完全抵挡不住,他太会掐她七寸了,轻轻撩拨就让她浑身酥软,在他怀里扭得不成型。 算了算了,不忙活了,哪里还有心思做蛋糕。思汝放下工具,把手套一摘,转身环紧他脖子咬住他的唇与他深吻,唇舌交缠与他越贴越近。 腰腹没一会儿就感受到男人胯下膨胀的阳物,思汝松开唇,吸溜把口水咽下,要他抱她回房。 沉诺握着她细腰将她提起坐在中岛桌面,就近洗净手,把她裙子向上卷起。 “让我在这里先舔舔。” 话音刚落,低眸入目就是已经情动渗出星星点点晶莹的小穴——竟然没穿内裤,沉诺顿觉后背一阵发麻,西裤内躁动得生疼。 他不由拍上那同样不安分的阴阜,啪啪两声,力道不小。 贤者时间长达一月多的小阴蒂食髓知味,藏在男人大掌手心里,渴望他更多的拍打和蹂躏,传递快感遍布思汝全身,让她神经反应迅速赶紧两腿夹住男人的手不放。 沉诺指尖点了点两瓣中间细缝里的嫩肉,问:“有这么迫不及待吗?” 思汝呻吟一声,两手合十,戏心又起,道一声“阿弥陀佛”,说:“贫尼清心寡欲四十天有余,现已经不起怠慢。” 沉诺哑然失笑,凑近亲了亲她唇,掰开她两腿,“小尼姑把腿张开点儿。” 他蹲身埋进她腿心,软濡舌头挑开两片贝唇,不时绕着小珍珠打转舔弄,甚至卷进温热的口里紧紧含住,小缝里的每处角落他都没放过,更深进了那小小又迷人的肉洞里来回蠕动。 慢慢地他舔舐的速度加快,大手抚向上抓住她一只乳房,用力揉捏起来。 思汝被他舔得快喘不过气,叫声变得像哭一样失控的激动,抱着他的脑袋,恨不得由他吞下她整个花穴。 快感无处安放,最后化作源源不断的潮水,滋了沉诺一脸。 余潮未尽的思汝急急喘着气,听见沉诺吞咽的声音,浑身烫起来,之后就嗅到空气中一阵淡淡的骚味,才发觉自己喷出的不止潮水,还有滚热的尿液,她羞得不行,连忙拿衣袖替他擦拭脸上的液体。 沉诺毫不在意地拿开她的手,圈住她的腰,张嘴与她热吻,吃下她所有的呻吟。在她两腿又要合拢时,他提腿顶胯往她腿心一顶,单手就解开自己的皮带与拉链。 玉帛相见,想想看,被大肉棒喂养多次的花穴斋戒了那么长日子,突然被男人唇舌伺候到巅峰,本就敏感脆弱至极,这时又被释放出来的猛兽狠狠拍打上,偏偏那凶器上突立的肉珠还与花蒂撞个正着—— 刹那又一波春潮哗哗淋得巨龙半湿,淫糜汁液挂在那尺寸可观的性器上,看得思汝心慌乱跳。 光洁地板更是一片湿,明晃晃倒映一双痴人。 思汝顾不上会被珠子卡住的疼痛了,自己掰开两片被黏液粘在一起的小阴唇,“进来。” 沉诺捏了捏她的小阴蒂,问: “小尼姑要谁进去?” “要……要施主……” “施主姓甚名谁?” 救命,这家伙跟她角色扮演上瘾了???思汝咬咬牙,好吧,这个头是她起的,让她来结束吧。 “姓沉名诺,”说来也怪,这种禁忌关系演起来也带感,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荤话连连,“阿汝小尼姑的小屄要沉诺施主的珠棒插进来……啊!!!” 硕大肉棒冲进花穴前,嵌进皮肉的珠子擦过阴核与穴口,都还没开始抽插,水做一样的季思汝已经撑不住地摇摇颤抖。 待沉诺握着她的腰,一下下把大龟头捅进她花心,她整个人更是不争气地疯狂尖叫,没一会儿就又被肏得汁水乱飞。整个烘焙房都被她弄脏弄湿了。 沉诺抱她又去偏厅,把她压在落地窗后入,一边欣赏窗外夜景一边放肆顶弄她。 而他今晚更是异常持久,思汝都数不清自己泄了多少水,口水、汗水、屄水、甚至尿液,她都快脱阴,他也还没结束,一直到抱她乘坐室内电梯回房,他都还坚挺着在她体内撞她花心。 思汝不由得疑惑,难道输精管结扎还能延长男人的射精? “你不会……嗯啊……嗯……不会射不出来吧……啊……别顶太快……”她紧紧贴着他胯部,咬得他实实。 “快了……快了。”这次他没说假,把她抵在房门,吮着她的唇,捧牢她的屁股往上加速冲撞。 思汝感觉灵魂都要被他肏出窍,抱紧他和他一起到了云端尽头。 呼吸交织,沉诺拔出性器,抱她上床。 缓过神的思汝伸手指进自己体内,取了一些他射出的精液,送到眼前细细研究,没有精子成分的液体清澈许多,带给她的快感更不减当初。 她亲他脸颊,哭哑了的声音分外妩媚,“手术后,你有变更强哦。” 沉诺笑着摇头,在这方面他并不需要被她哄,可看向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想吻她,于是轻轻柔柔的吻就落到她眼角。 握着远还未消停的肉茎,他问:“那再来?” 思汝点头,主动坐上去,把粗长赤红的巨物吃进体内,又开始摇摇晃晃。 几次被他肏得迷迷糊糊,快晕过去前还听见他叫她。 阿汝,阿汝。 她一声一声地回应。 然后就听见了他在她耳边,说了那叁个字。 完结章 翌日,久违的一个赖床,险些连闹钟都叫不醒的思汝也不知该怪贪图享乐的自己,还是不知疲倦为何物的沉某人。 沉某人并不知她今天周末还准备去四季实体店巡一圈,正被她焦灼地埋怨着。 “你起了干嘛不叫我?早知道昨晚我就交代小梁准点来接了,我还让他等通知,现在叫他来又得耽搁些时间了。”要知道她平日跟员工最强调的就是守时问题。 尽管这波埋怨属实是冤,但好心让她多睡会儿却办了坏事的沉诺只好道:“反正今天周六,我来当你司机。” 正准备打电话催小梁的思汝停住,眼珠子转了转,“也好,正好你可以帮忙看看,我们门店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送上门的诸葛亮,不用白不用。 于是四季珠宝在市中心的叁家线下门店就见到了,他们向来独来独往的季总,今日身边竟跟了位气质温润的男士,身着斜纹利落的高奢西装,一举一动都扬着上好的教养。 “不妥不妥,”思汝巡一半才察觉这人的气势太强大,忙拉着他说,“你还是别站我旁边,跟我后面,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领导呢。” 沉诺无奈地笑了,退到她身后,伸手摆请,“领导我错了,您先请。” 思汝满意地拨了拨头发,“嗯,孺子可教。” 说罢没忍住,看着他就笑开了花,觉得她自己真是幼稚极了,好像十几岁刚恋爱那会儿,成天就会缠着他各种顽皮耍赖。 沉诺把她头发一揉,握住她的手,藏进了口袋里。 两人到底还是并肩行。 凛冬又至,寒风来袭,室外连阳光与树木都在瑟缩,只有奔忙的人潮才彰显着城市的生机。 路过街道长廊一处志愿者宣传活动,思汝被吸引驻足,向志愿者拿了两张宣传单张细看。 ——器官捐赠的科普宣传。 她有意向去登记,本以为这样有意义的事情,沉诺应该会支持,怎知他脸色忽沉,不置可否。 车上只有他们二人,她便问:“你不同意吗?为什么?” 沉诺说:“这种事情,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季思汝,”他连名带姓唤她,语气也严肃起来,“我没有你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豁达,我没办法想象……有一天我失去你,还要看着你四分五裂遭折腾。” 思汝听完,不由惹了一声,万万没想到向来通透的他对这方面思想这么古板。 她好笑地说:“那留我个全尸,你是能把我复活还是怎么样?再说了,咱俩日后谁先走说不一定,你年龄可比我大,而且别忘了,我自带克亲buff哦。” 她原本是想开个玩笑轻松下,怎知看他渐渐不说话,她才意识到他真的在生气,尤其对她的最后一句自嘲。 思汝叹了声气,想了想。 “沉诺,你还记得那年我哥哥嫂嫂去世时,你安慰我的话吗?” 沉诺转头看她。 “你说,生命平常又无常,我们都是两手空空来,孑然一身走。”思汝淡淡笑,“刚刚那个科普活动,最打动我的一句话是,‘延续生命的方式不止只有生育’。我们也没有自己的小朋友,日后离开了,我想,如果能留下点什么在这个世界,那也算是弥补了这方面的遗憾,对吧?” 她说话轻轻,沉诺一直没回应,在她认真询问的目光下,还是松了眉头,慢慢嗯了声。 思汝莞尔,见他脸色缓和,又开始谈天说地:“而且说真的,搞不好我这个脑子还能拿去做什么科学探索,你也知道我记忆力很好,小学那会儿就有人联系我哥想把我拉去做研究,我哥没答应罢了。” 认真不过叁分钟。 沉诺开车,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心紧了又紧,禁不住她柔和的声音在耳畔,没办法抗拒。 第二天差不多时间,思汝来到同个器官捐赠宣传摊位,做现场登记。 沉诺陪她去,在她坐下填写资料时,也一同坐下取笔填写。 思汝诧异,又凑近挪谕,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这位先生真有爱心。” 沉诺没好气,“妇唱夫随。” 思汝摆出一脸正经,“哦,那你爱人可真棒。” 沉诺嗯了声,“可不。” 登记确认手续进行得比想象中快,时间尚早,两人便沿着附近的公园长廊走了会儿,静静走,悠悠然,时光仿佛也慢下来。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思汝忽然说。 “嗯?” “在你签字确认时,我才想到,先走的人固然遗憾,可留在世上那个人才最痛苦。换位思考,我并不希望你比我早走。” 沉诺握紧她的手,静静道:“那我努力,努力活得比你久一点。” 不需太长,足够让他料理完她的后事就好。 思汝不语,感动的泪光在眼里闪过,在风里笑了笑,才道:“那这个我就不和你争了,以后你就得多注意身体健康,定时体检,多运动,少熬夜,少喝酒……总之,你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活得比我久。” 沉诺点头,“好。” 思汝也点头,她知道,他答应她的,从未失信。 愿时光不负有情人,任地老天荒,也能长相厮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