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879》 第1章 李鸿章的儿子 “每个人的大脑,都存在一个被压抑的天才按钮,大脑受伤,有可能变成白痴,也可能变成某个领域的天才。比如,夏威夷一位男孩叫奥马巴,九岁那年,他在印尼摔了一跤,成了一名演说天才,现在,他成了美国第一位非洲裔的黑人总统!” 在合肥中学的一间教室里,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老师,穿了一件黑色职业套裙,白皙的双腿上裹了丝袜,她用手指向后捋了捋额前刘海,将黑板上一张大脑结构图讲得津津有味。 当时正值夏天,教室闷得像蒸笼一样,讲台下的学生满头大汗。很多男生两眼不瞧黑板,直盯女老师随讲课节奏起伏的胸部,还有裙底若隐若现的美腿!十五岁的李明浩伸了一个懒腰,歪头对同桌容小雪说:“大脑受伤了还能变天才,有意思!” 容小雪中等身材,瓜子脸,双眸水灵灵的。她虽不是校花级别的大美女,但笑靥如一弯初升的新月,看起来温婉可人,声音也清脆好听,如屋檐下的风铃。那天容小雪扎着马尾辫,紧身的奶白色短裙刚盖住膝盖。她一边听讲,一边转动手中的圆珠笔,两条圆润的小腿不时在桌底左右晃动,见李明浩搭讪,用笔头轻戳李明浩的脑袋,取笑他说:“睡神,你醒醒吧,要是你的脑袋撞树上,你肯定变白痴”。 李明浩刚睡醒,见容小雪在桌底晃腿,小声问道:“你没事老在桌底晃腿干吗?” 容小雪和许多青春期的小女生一样,有在桌底晃动双腿的习惯。她害羞得脸红了,撅着嘴说:“你这人真是讨厌!往哪看呢?” 怕容小雪真的生气,李明浩把目光从她的腿上收回,认真听课,但不一会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趴在桌上睡着了。 除了周末到校外网吧玩游戏,偷偷看小说,还有班里的漂亮女生,李明浩觉得上学枯燥无聊,老是犯困。李明浩家里条件一般,父亲下岗,在工地里干活,母亲在大街上摆地摊,他还有个妹妹,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去了,按道理他应该废寝忘食读书,改变家人的命运,但他却有个毛病,嗜好睡觉,睡醒了也躺床上懒得起。为此,他没少受到老师和父母的责罚。老师经常让他站教室后面上课,奇葩的是,他就算站着也能鼾声四起。他的大脑里有个东西,像一块石头压住了部分大脑神经,所以意志力差,整天昏昏欲睡。李明浩昏昏欲睡时,还有个习惯——喜欢幻想,比如他总想现在的男人要是像古时候娶三妻四妾会怎样?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接吻什么感觉?像青春小说里写的“薄荷味”?胡思乱想中,李明浩特别惬意,感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都管不着! “叮铃铃”,下课铃终于响了。容小雪让李明浩陪她一起去校外买本物理辅导书。容小雪是李明浩初次暗恋的对象,她主动约李明浩,他受宠若惊,赶忙答应:“求之不得啊,我先去食堂吃个饭,很快就回来。” 说完,李明浩飞奔学校食堂,学校食堂里排了长长的队伍,人头攒动。李明浩点了水煮大白菜和土豆丝炒肉,那天大白菜里几乎没放油,肉丝也特少,他胡乱扒了几口,便和容小雪出了学校。 阳光很好,校园里到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小情侣手牵着手。一路上,容小雪塞了耳机听歌,梁静茹的《无条件为你》,她超喜欢,还轻轻跟着哼出声来:“爱你等于拥有一片天空……爱一个人付出才会完整,无条件越爱就越深,永远不分”,李明浩听了,以为容小雪对他有意思,唱歌向自己表白,心里自然是甜蜜蜜。 去校外的书店要过马路,两人走在人行横道上。突然,李明浩听到身边巨大的马达轰鸣声,一辆黑色法拉利跑车快速冲向他们。容小雪塞了耳机专心听歌,眼看车子就要撞倒她,李明浩毫不犹豫为了爱情,一把将容小雪推开。 那天雾霾严重,马路上灰茫茫一片,轿车里的高官二代正和一位没穿衣服的美女玩车震驾驶,边做剧烈刺激的嘿咻运动边开车,等看到前面两道人影,一把轮子急速转向,太晚了——“砰”的一声巨响,李明浩被撞飞,脑袋受了重击,整个人掉进“虫洞”的漩涡里。而那辆黑色法拉利直接撞向了辅路的水泥墙解体,黑色车门、破碎的车灯及棕垫等物,散落一地。车上的高官二代当场死亡,那位女子重伤,满身血污,躺在地上只发出模糊的哼哼声,随后被急救车送往医院抢救。 李明浩再睁开眼时,背上凉飕飕的,但他发觉自己不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是冰凉的地上!眼前一个年轻的身影在晃动,那人面目狰狞,看起来很愤怒,想要杀了他的样子! 李明浩睁大眼睛一看,这年轻人竟然穿对襟长袍,外套丝绸马褂,前额发亮像剃了光头,后面还拖着一条猪尾巴一样的辫子!李明浩心里一惊:“难道我穿越到清朝了?” 确实,李明浩魂穿1879年了!他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前世——十五岁的李经述,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的嫡长子!李经述生下来就长两颗虎牙,双眼炯炯有神,亲友们都很惊讶,私下里都认为他是“龙子下凡”。善看人面相的晚清重臣曾国藩见了李经述,也对李鸿章说:“此公辅器也”,预言他将来必成大器。可惜,连曾国藩也看错人了,除了以“天下第一孝子”闻名乡里,李经述长大后平庸无奇,问题就出在李明浩眼前那位愤怒的年轻人——李经述的哥哥李经方! 李经方比李经述大九岁,本来是李鸿章的六弟李昭庆的儿子。李鸿章到了四十岁,夫人还没生李经述,李经方便被过继过来给李鸿章为长子。李经方早年在李鸿章的老家合肥念书,后来进身为府学廪生,被列为候选郎中,李鸿章带他到天津读书和历练。 在天津一起读书时,李经方就以哥哥的身份,对李经述百般压抑,不让他在父亲李鸿章面前表现。李经述心地善良,性格内向,对哥哥李经方百般忍让,不愿出头。久而久之,李鸿章认为李经述不是可造之材,加上李经述的母亲病了,回合肥老家休养,便将李经述送回老家照顾病母,而把李经方继续留在身边,作为自己的接班人悉心培养! 十五岁的李经述那天之所以会躺倒在地上,是因为1879年李鸿章在天津忙于公务,春节没回合肥老家过年,此前回合肥老家照顾病母的李经述,对父亲李鸿章甚是想念,加上1879年刚好是科举的乡试年,他奉母命回天津准备当年乡试,但事先没有告知哥哥李经方! 李鸿章当时还没回家,李经方对弟弟的到来,很不欢迎!李经方不由分说把弟弟拉到自己的房间,一边推搡一边训斥这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弟弟:“经述,你又回天津干什么?就算你是个傻子,因为你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将来父亲的爵位都是你的!你还想要什么?你要夺走我的一切吗?” 李经述心里完全没有要夺走哥哥什么东西的想法,他很委屈,脸上流下两行清泪,正要开口,李经方重重推搡了弟弟一把。李经方的力气太大,李经述一时没站稳,撞到房间里的一把太师椅上,身子失去了平衡,后仰倒地,脑袋重重摔在了地上! 李明浩被高官二代的法拉利撞飞以后,就成为李经述了!他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一睁开眼睛,就发现拖着猪尾巴辫子的李经方对自己怒目而视。李明浩的脑袋受了重击,脑子里被压迫的神经就像任督二脉一样被打通了,他变成了前世一位常能过目不忘的天才少年李经述,只是李明浩自己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他的脑子特别灵光了,明白了是李经方把他推倒了,他迅速爬起来,大声对李经方吼道:“你干什么?再推我一下试试?” 李明浩这一声大吼,让李经方着实吃了一惊,他不明白为何一向软弱的弟弟,突然变得如此硬气!难道刚才他摔坏了脑袋?看样子也不像是变傻了呀!!李经方向后退了两步,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一位绿衫少女推门跑了进来,对李经方和李明浩道:“经方哥哥,经述哥哥,父亲回来了!派我来叫你们去正堂呢!” 来人是李鸿章的三女李经璹,小字菊藕。李明浩一看,这李菊藕生得真是漂亮,两弯细眉,明眸皓齿,鹅蛋脸不施粉黛,双颊透出少女特有的绯红。李明浩听到“经方”,“经述”两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他突然间明白了,眼前可爱活泼的小姑娘,是自己的妹妹,刚推倒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哥哥! 李经方见李菊藕进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和马褂,批评她道:“三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进大哥的房间前要敲门!” “我知道啦!”李菊藕伸出舌头,朝李经方扮了个鬼脸,跑到李明浩身边,拉着他就往正堂走去! 李经方跟在他们后面,快走到正堂时,李经方上前威胁李明浩:“经述,刚才的事,不许跟父亲乱说,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李明浩白了李经方一眼,没有说话。他心里寻思自己的父亲会是谁呢?这房子是深宅大院,应该是大户人家!他的心情有些紧张,跟着妹妹李菊藕到了正堂,只见中间摆了一个大木炕,上面铺了一层虎皮褥子,身穿绣有仙鹤一品官服的李鸿章坐在炕上,李明浩惊呆了——在现代,李明浩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到他们学校视察的副市长,那副市长分管教育,校长和学校的老师都笑脸相迎,还组织学生列队欢迎,派了漂亮女学生献花,那官员大腹便便,前呼后拥,看到漂亮女学生两眼放淫光,握住小姑娘的手不放,让李明浩感到很恶心! 李明浩头一次看到李鸿章这样高官的高官,睁大了眼睛瞧,此公看起来却很谦和,头颅较大,前额宽阔,目光十分敏锐,留着灰白胡须,满面红光,外貌跟历史上那张著名的照片“总统与总督”里的一模一样,那是1879年直隶总督李鸿章和到访天津的美国第十八任总统格兰特的合影,李明浩自幼喜好历史,在一期杂志封面上看到过那张黑白照片,那期杂志的封面文章替历史教科书上的汉奸卖国贼李鸿章平反,说李鸿章与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并称“中兴四大名臣”,还与德国宰相俾斯麦、美国总统格兰特并称“十九世纪世界三大伟人”。看到这篇文章时,李明浩还想,历史上的李鸿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中国脊梁还是卖国汉奸,要是自己能穿越回晚清,也许就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天津看到李鸿章的那一刻,李明浩彻底震惊了,明白了一个自己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天呀,我真穿越到晚清了,还成了李鸿章的儿子,李家的公子,标准的高官二代! 第2章 天才少年 在李府的正堂,李经方见了李鸿章,毕恭毕敬上去给父亲大人行礼请安,李明浩也依葫芦画瓢,拜见了李鸿章。李鸿章把李明浩叫到身旁,捋了捋自己的长须,指着身边的四本读书笔记,问道:“痴儿,这读书笔记里面的诗文,都是你自己写的吗?为父刚回来,随手翻阅了一下,都还不错。尤其是那首咏蜂诗,‘大义君臣重,辛勤日两衙。积香成世界,工酿度韶华。假子春分粟,真王晓课花。专房竟腰细,岂独楚宫夸’,形象生动,为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如此才华?” 那四本读书笔记都是李经述从合肥老家带来的,刚遗在正堂,恰巧被李鸿章瞧见。里面的诗文确是李经述所写,他五岁开蒙,聪颖异常,加上母亲督课甚严,从小日必读书数卷,常能过目不忘,十二岁稍长开始学习写诗,渐能工古今体诗。而且李经述也和后世的李明浩一样,自幼对历代史实感兴趣,对各个王朝的兴衰治乱之原因,爱作究底式研究。虽然李经述和李鸿章手下的淮军将领直接接触不多,但他私下对清朝的朝野掌故,也非常留心,写下了数万字研究心得,他的才华,原本远在李经方之上。只是太受他哥哥的压抑!李明浩这时不知道这些内情,见李鸿章夸赞自己,也没细想,顺口模仿电视里的台词道:“那些笔记确是孩儿闲暇时所写。” 一旁的李经方听到这,心里极为不爽,额头直冒汗,生怕李鸿章发现了弟弟的才华,便抢功道:“父亲大人,平日里我这做哥哥的,也经常书信指导弟弟读书,不知道经述是否把我们讨论的内容记入读书笔记中。” 李鸿章四十一岁才有了李经述,老来得子,本来寄予很大希望,加上李经述孝顺——李经述的母亲赵氏常年患病,他总是衣不解带地服侍在旁亲尝汤药,李鸿章原来很想好好培养他的,这次偶见李经述的诗文不错,心底的希望之火再次燃起,但李经方这么一说,李鸿章又像往常一样感觉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这时,一位十四五岁的青衣婢女秦月端上一个茶盘,上面放了一只官窑粉彩盖盅,里面泡了一盏香气腾腾的六安瓜片茶。李鸿章见李经方额头冒虚汗,皱了一下眉头,取茶在手,一手端茶一手打开盖子,吹开热气,喝了一口热茶,漫不经心问道:“经述,你母亲身体好些了吗?” 李明浩胡乱回答道:“好多了!” 李鸿章想试探一下李经述的真才实学,便道:“竟然你母亲的病好些了。你就在天津住上一段时间,今年乡试,为父给你请直隶最好的家庭教师,你好好补习一下功课!你哥都已经是府学廪生了,你却连个秀才还没考上,传出去让人笑话!” 李明浩点点头,说:“孩儿谨尊父命!” 李鸿章当时已经出任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为了方便兴办洋务,除了保定,天津也设了一个直隶总督署,他把国有军工企业天津机器局建成了亚洲一流水准:制造机器是驻美国副大臣容闳在美利坚采购,可铸铁、炼钢以及大规模生产多种口径的大炮、炮车、枪炮弹。此时的李鸿章声名赫赫,有人甚至称他“坐镇北洋,遥执朝政”。直隶总督署发布告招家庭教师,直隶的大儒们自然踏破了门槛。李鸿章百里挑一,用重金同时为李明浩聘请了三位家庭教师,一个是讲解诗词歌赋的张萱廷,另一个是教习书法的周炳星,第三位是传授八股制艺的谢文福,三人都是当时名震天下的大儒,专为高官子弟授课。 李鸿章有意考察李明浩的水平,命人在李明浩的书房大门上贴了“闲人免进”封条,还特意把他哥哥李经方安排在了距离较远的书房。李鸿章让三位老师每隔一周就跟他汇报一下儿子的读书情况。 古代寒窗苦读的日子枯燥无聊,每天鸡叫第一声李府的丫鬟就叫李明浩起来晨读,还把饭菜都送到书房,半夜才能熄灯就寝,迂腐透顶的老师隔三差五还要进行抽查,如此过了一个星期,李明浩苦不堪言,他心一横,彻底发飙了,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天才少年! 第七天,李鸿章处理完公务,回家换了一身蓝羽缎锦袍,外加黄缎马褂,脚下一双乌靴,准备去书房看看儿子治学怎么样了。刚走到李明浩书房门口,张萱廷、周炳星、谢文福三位老师就相继推门而出,灰头土脸,面带愧色对李鸿章说,“总督大人,你还是另请高明吧,鄙人才疏学浅,恐怕不能胜此重任。” “你们一个个才高八斗,怎么会教不了他这连秀才都没考上的小子呢?是不是我儿顽劣,得罪了几位,老夫给你们赔不是,待会去好好教训他!”李鸿章一听,急忙挽留说,他还让管家拿出七日的薪银给三位老师。张萱廷、周炳星、谢文福三位老师连连罢手和摇头,说:“总督大人,不是我等谦虚,确实是大人的儿子天资过人,我等老朽怕误人子弟,你还是另请高明吧。”然后,连银子都没拿就灰溜溜从后门走了。 李鸿章很久没听到别人夸赞李经述,十分高兴,蹬蹬就闯进李明浩的书房,亲自去考儿子。李鸿章进屋之后,随手拿起一本论语,让李明浩背诵其中的《劝学篇》。 “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李明浩一甩辫子,背得一字不差。 李鸿章大吃一惊,不肯就此罢休,拿出老子的道德经,五千字,那时候算是长文了,李明浩竟然也背得一字不差。再一检查,吓了李鸿章一大跳,四书五经李明浩都能对答如流。李鸿章再一考问历史和朝野局势,李明浩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李鸿章喜极而泣:“痴儿,看来刚才你那三位老师不是谦虚,实在是他们没本事教你了!你好好闭门读书,肯定能博取功名。” 李明浩一听还是让自己考取功名,心里有点不乐意,他想另辟途径干一番大事业,于是抓了抓后脑勺说:“孩儿志不在八股科举,想和父亲一样学经世之学!” 李鸿章当年科举不顺,确实是投到曾国藩门下学经世之学才名扬天下,不过他不想儿子走这一条路,劝李明浩道:“为父后来到京城做官才知道,没有功名会让人家处处瞧不起,而且按照朝廷制度,没有功名不能出阁入相,死后也得不到追封,难以光宗耀祖。你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博取功名吧,为父会帮你请到合适的老师!” 李鸿章到京城四处托朋找友,为儿子寻觅更好的家庭教师。他走马灯似的一连给儿子换了七八个老师,没有一个能教得了李明浩的,给儿子找家庭老师渐渐成了让李鸿章头疼的事。那天,驻美国、西班牙、秘鲁三国副大臣容闳到天津的李府找李鸿章帮忙。当年容闳想教育救国,在曾国藩与李鸿章的帮助下,从1872年开始,容闳先后组织了一百二十余名中国幼童官费赴美留学,但这些学生在美国日渐长大,思想开放了,学生监督吴嘉善看不惯,勾结朝中“清流”守旧大臣,非议这些留学生行为不检,数典忘祖,建议清廷撤回这些幼童,容闳十分惶恐,赶紧带几位幼童回国以正视听,还赶来天津请李鸿章出面摆平这事。 李鸿章听了容闳的诉说,拍着胸脯表态说:“容大人,请放心,这些幼童乃是求洋人擅长之技,而为中国自强之图!老夫一定急速禀明皇上和两宫太后,绝不半途而废!” 容闳曾在李鸿章的门下任过职,私交笃厚,两人谈完公事,李鸿章备了酒宴,款待容闳。酒过三巡,容闳听说李鸿章正在为李经述请家庭教师的事头疼,一拍胸脯,举荐了一人——他的宝贝女儿容雪。容雪在美国顶级学府哥伦比亚大学攻读语言学,还曾漫游欧州大陆的名胜古迹,通晓英语、法语、德语等多国语言,“朝廷此次对留美幼童争议很大,我们父女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去。这段时间小女也正无事可做,如蒙不弃,她明日便可来府上。” 容闳是中国第一个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留学生,李鸿章对容闳的学问和能力一直很欣赏,听说他的女儿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学贯中西,大为高兴,当即答应聘请! 第3章 百科全书 ps:为方便阅读,从本章开始,主角名字统一用李经述。 第二天一大早,李经述光着身子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姑娘穿着一身西洋白裙,明眸皓齿,朝他微微一笑,两人随后一番云雨。睁眼醒来,李经述发现自己下半身精神抖擞,床上竟然湿了一片,这意味着他已经成人了! 大致对自己的身份了解后,李经述内心对这陌生的环境还是有些茫然,两眼望着房顶上的横梁发呆,口渴了也懒得下床。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搬箱子的响声,他穿睡衣出去一看,一高一矮两个门房抬着一个大木箱子,看样子很吃力,院子里还摆了四个。他上前问箱子里面是什么,矮个门房放下箱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弯腰作揖请安,对李经述说:“回少爷的话,这是容府的老师差人给您送来的书。” “容府的老师?”李经述一头雾水。他正疑惑,这老师还真不一样,一大早就派人送这么多书来。他正想问个究竟,李鸿章陪着一个妙龄少女朝他走来,那少女正是容闳的千金容雪。 一看到容雪,李经述双眼一亮,心情好了很多,她和自己的初恋容小雪相貌有七八分相似,中等身材,鹅蛋形的娃娃脸,戴一顶白色西洋圆边礼帽,左眼眉毛上一颗米粒大小的美人志恰到好处,柔情的双眸清澈得像一潭叮咚的泉水,紧身的西洋裙,把腰部丰满的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裙子边上还有八颗拇指大小的珊瑚珠,腰间有一个银色香囊,比电影《黄飞鸿》里的十三姨更年轻时髦。 李鸿章见李经述不修边幅,衣冠不整,生气呵斥:“经述,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来行礼,拜见新老师!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失礼,成何体统?你别看容小姐年纪轻轻,她是容闳大人的千金,一肚子的洋墨水,在美利坚哥什么大学念书……” “李伯伯,是哥伦比亚大学。我跟经述公子年纪相仿,在国外讲究人人平等,不拘礼节,行礼就不必了。”容雪笑道。她笑起来暖暖的,脸上有一个好看的小酒窝,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机灵和睿智,柔声细语如空谷的风铃叮当响。 李鸿章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嘱咐李经述道:“容雪学识渊博,你以后要虚心向她学习。为父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李经述心想,吃过西餐喝过洋墨水的人,思想就是开放,封建社会女孩子一般足不出户,容雪竟然肯来给自己当老师,这也可见容李两家关系确实不错。他走到木箱子跟前,弯腰撅屁股打开一箱子,里面满满都是书,很多还是外文的。 容雪望着李经述惊愕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李公子,我喜欢藏书和读书。这些书呢,是我游历欧洲时挑的,有物理、化学、天文、地理,以及国际公法、军事等。” “连军事书都有?”李经述很奇怪一个女孩子还喜欢收藏这类书籍,问道。 “有的,我收藏了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这本书被誉为泰西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还有罗宾斯的《炮兵专业理论》和吉贝尔的《战术概论》。”容雪道:“不过这些书很多是原版,我得先教公子几门西洋语言,你从英语学起吧。” 李经述的目光落在她自信的脸上,问道:“除了英语,你还会别的?” 容雪说:“德语,法语,意大利语,日语。” 李经述摸着后脑勺,表示不解:“你怎么会那么多国家的语言?” “语言学是我的专业。其实,语言这东西,都是相通的。只要你掌握了语法,就很容易学。欧洲大陆各国交流频繁,语言有类似之处。德国人说法语,法人亦说德语,没什么奇怪。”容雪笑道,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李经述翻了一下书籍,看到有还有二十卷本的《不列颠百科全书》,惊叫道:“你竟然还收藏了大英百科全书?” 容雪笑道:“李公子也知道百科全书,真是知识渊博。” 接下来的日子,轮到容雪惊愕了,李经述竟然有了一定的英语基础,容雪讲欧洲启蒙运动以来的一些进步观点,比如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政府不是阶级压迫的工具,而是公民和政府订立契约,让渡部分权利;孟德斯鸠的“法律精神”——法律保护私产,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美利坚的“天赋人权”——人人生而自由平等,这些李经述都接受得很快,她不太懂的物理、化学等当时先进科学知识,李经述多数也懂,他简直就是活的“百科全书”!容雪对李经述的好感也每天增加! 经过一番接触,李经述见容雪不只人漂亮,知识渊博,性格还很温柔,渐生爱慕。为了能和容雪有共同语言,那几个月,李经述读书格外用功,晚上点灯夜读,早上闻鸡起舞,寒窗苦读,不仅学会了多国语言,还博览群书,极大开阔了视野。 李鸿章见见李经述的学问一日千里,便不时带着他拜访一些同僚,有意培养他的为人处世能力。那段日子,李经述与淮军的一些高级将领也渐渐有了接触,包括两广总督张树声、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洋务干将盛宣怀、外交助理伍廷芳,还有洋员幕僚马格里、琅威理等。李经述渐渐对李鸿章的刻板印象有所改观,心想难怪在历史上,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李鸿章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李鸿章几乎以一人之力,就撑起晚清帝国洋务和外交的半边天! 李经述也想替父分忧,他认为1879年的中国,最需要一支强大的海军,那日吃过晚饭,便向李鸿章建言道:“父亲大人,现在大清国东面日本国对琉球、台湾虎视眈眈,南边法兰西起兵越南,西边英吉利对西藏图谋不轨,北边沙俄对新疆觊觎已久,中国处处受人欺凌,主要原因是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要是在地面作战,大清和列强抗衡,还有一二分胜算。如是海战,中国根本没有可战之舰。当年英法联军就是从海上攻打天津卫,直取北京城,圆明园之耻当让朝廷惊醒。父亲何不向朝廷建言建立北洋水师?” 李经述的意见和李鸿章的想法其实不谋而合,五年前李鸿章就分六项策略筹议海防,上奏朝廷,但遭到了李鸿藻为首的“清流派”阻挠,连左宗棠也极力反对,说大清一向重在布防陆疆,海防要耗费巨资,没有必要。1879年,朝廷权力斗争很复杂,不只洋务派和清流派水火难容,东宫和西宫两位太后的意见也越来越不一致。还有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各有自己的势力,关系都很微妙。对李鸿章来说,还有一个更强劲的对手,光绪皇帝的老师翁翁同龢,他反对“海防”,主要因为“海防”是李鸿章提出来的,凡是李鸿章提出来的政策,他一般都反对,原因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和李鸿章有父死兄徙的私仇——当年太平天国长毛祸乱,翁同龢的哥哥翁同书弃城逃跑,曾国藩让李鸿章代为上书报告朝廷,本来这只是例行公事,结果李鸿章妙笔生花,翁同书被判“斩监候”。翁同龢的父亲一听儿子受此重刑,受不了这个打击,一口气没缓过来,两脚一蹬归西了。 李鸿章听到儿子的建议,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喝了一口茶,站起来拍了拍李经述的肩膀,道:“痴儿,你现在是有些才华,但缺乏历练。朝廷的形势现在很复杂,人称有四派,帝师、王佐、鬼使、神差,帝师以翁同龢为首,一帮清流大臣附和,守旧;王佐指军机处,李鸿藻、恭亲王等都是军机大臣;鬼使是指总理衙门,以恭亲王为首,主外交和洋务;神差指神机营,以醇亲王为首。东宫太后和西宫太后的关系也都很微妙。你纸上谈兵,倒是头头是道。须知建水师要买军舰和火炮,没钱寸步难行。左宗棠出征新疆,朝廷就向洋人的银行借款超过一千八百万两白银,现在哪里来的钱筹建水师呢?你要记住,人心有多复杂,政治就有多复杂!” 李经述记忆中的历史都是死东西,低估了当时朝廷政治的复杂性,顿时脸就红了,心想历史上有些事,确实是提早都不可以!李鸿章接着跟李经述上了一课:“痴儿,为父年轻时,也自以为写写文章,振臂一呼,就可以提升民心士气,改变这个国家。现在,为父入仕三十年,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哪都有规矩,懂规矩的人方能成事’。一个国家和一个人是一样的,得了重病,辅以善药,效虽缓而有功,投以猛剂,病未除而增剧。现在大清国政务繁苛,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要牢牢记住八个字,‘顺势而为,崇尚实干’,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顺势而为,崇尚实干”,这是李鸿章一生从政经验的高度总结,李经述点点头,说:“孩儿记住了!” 李鸿章见儿子有点沮丧,便道:“痴儿,你先做点实事吧!后天,容闳大人在京城举办留洋学生与朝廷官员的联谊会,你代为父走一趟京城!最近日本国武力侵占琉球群岛,并把琉球最后一位琉球国王尚泰流放到东京,为父要与日本驻华公使周旋!” 原来,容闳想通过联谊会给朝中大臣展示留美幼童的学业,以此来平息朝内争议。经过李鸿章做工作,慈禧太后和恭亲王对此事也表示支持,很多大臣便也很重视了,包括想让容闳出洋相的清流大臣。 为了联谊会,容雪一周前请假回北京了,李经述一想到去北京能再见到容雪,便赶忙答应了下来! 第4章 痛斥张佩纶 联谊会起源于西洋,在当时的京城,还算是个新鲜玩意。容闳搞联谊会,因为得到西太后慈禧和北洋大臣李鸿章的支持,去的官员还是比较多的,差不多二百人,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不是亲自去,也大多派了代表。李经述便代表父亲李鸿章赶去了京城的容府。 那天天空万里无云,如半颗蓝宝石一般。李经述坐在一辆翠幄青绸车里,进了京城。一路上马车内很闷,李经述满头大汗,加上好奇,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偷看外面的城楼和人群。虽然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过京城,火烧圆明园,但北京毕竟是明清两朝的首都,经过将近二十年洋务“中兴”,京城表面上还是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街头走卒商贩,不计其数,他们脑袋后面都拖着一条长辫子,丝绸古玩商铺里外熙熙攘攘,不少顾客还是白皮肤、金发碧眼的老外。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到了东堂子胡同。那里专门造了一批公寓,分配给各国出使的大臣,容闳作为驻美利坚副大臣,也分了一套大宅子。当时容府在总理衙门的西院,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灰色青砖,红漆大门,门外立两庄严石狮子,门上的金兽头铜环擦得锃亮,铜环上方有繁体楷书的“容府”两个大字。 李经述进到大院里,院内已是人声鼎沸。院子里的槐树开花了,一串串白色的花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那里摆了几排方桌,高朋满座,桌面上摆放了炸糕、糖果、荔枝、香蕉,还有茶水、鸡尾酒和古巴咖啡。 李经述穿过汹涌的人潮,迎面碰上两位穿西装、留长辫子的少年,一高一矮。容雪那天穿了一件粉色西洋裙,站在他们旁边。见到李经述,她开心地迎了上来,热情给李经述介绍身边的两位少年:“李公子,高个叫唐绍仪,矮个叫詹天佑。他俩是广东老乡。” 李经述在历史书上早闻他俩的大名,但他们在1879年也就十七八岁左右,还是羞涩的少年,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李经述的个头随他爹李鸿章,一米八左右,比唐绍仪和詹天佑高了一个头。李经述跟两人一交谈,他们一开口都是“侬好”,粤语口音重。他们两人家境贫苦,但在美国学习很努力,成绩优异,容闳带他们回来做代表,给国内人讲一讲在美国的见闻。 见人到得差不多了,内穿马褂外套西装的容闳站在院子中间搭起的讲台上大喊:“请大家静一静,演讲会马上开始。下面,请詹天佑同学上台讲他在美利坚的见闻。” 院子里逐渐安静下来,少年詹天佑以前没见过这么多大清官员,怯生生走到容闳面前,身子发抖,但一开口,讲起美国的铁路、火车、轮船、印刷厂,就头头是道,他说:“我现在正努力学习,回国后,一定要为中国造出自己的火车和轮船!” 李经述代表的是李鸿章,所以坐在一堆高官旁边,他听到詹天佑说要造出中国的火车和轮船,带头“叫好”,鼓起掌来。没想到身边的人反应都很冷淡。监察御史吴子登从来没见过火车,他站起来问詹天佑:“火车是什么东西,跑不跑得过中国的马车?” 李经述听了这奇怪的问题就想笑,但后来想起李鸿章嘱咐要沉稳,便没吭声。 詹天佑认真回答吴子登说:“火车刚开始跑不过马车,不过现在,一日千里也很正常了。如果铺了铁轨,从广州城到京城,几天时间就能到。” “啊,一日千里?这火车的速度也太夸张了吧?”在场的官员都为火车的速度惊叹,议论纷纷,有人还问火车到底能装多少人。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竹布长衫、风姿俊逸的青年官员站起身来,对在场的官员说:“各位大人,我天朝百姓讲究的是安居乐业,不是迫不得已,谁会背井离乡呢?火车在中国断没有什么用处。大家说是吧?” 这位青年,正是当时“清流派”新生代领军人物张佩纶!他同治十一年进士,现在二十几岁就在光绪皇帝身边侍讲,“好慷慨论天下事”,属于那种自己不干事,总以为干事的人愚蠢、自负到自恋的那种奇葩。好在张佩纶仪表堂堂,粉丝无数。据说他喜欢穿竹布长衫,京城一千多家布店就都能卖断货。张佩纶在清流中靠能言善辩和骂人出名,而且骂得石破天惊,被骂的人必定臭名顺风飘千里。 李经述对张佩纶倒是有些了解,不过仅限于知道他是张爱玲的爷爷。见张佩纶说火车没啥用,这时便站起身反驳他道:“张大人,如果当年京城到广州通了铁路,京城之兵一日开到广州,英法联军还能侵略广州吗?” 会场上的人一听,有道理,铁路对兵事确实有大用。张佩纶哑口无言,詹天佑继续介绍在纽约参观过的一间报纸印刷厂,道:“印刷车间每天印报纸八万份!” 这时,张佩纶又站起来大声回击:“这些洋人真是心狠手辣,不知体恤民情。八万份报纸,这在中国得雇三千短工,一下子解决多少农民的吃饭问题!” 詹天佑又讲在美国工厂见到很多先进机器。张佩纶又唱起对台戏,轻蔑地说:“机器这东西,只是皮毛,对修身养性有什么用?” 詹天佑说西洋搞工业强国富民,张佩纶又立马反驳:“泰西各国的人都贪图钱财,国人则讲礼义廉耻;泰西以富为富,中国以不贪为富;泰西以强为强,中国以不好胜为强。孰高孰低,想必在场的各位大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张佩纶慷慨陈词,不时还握紧拳头,直说得詹天佑面红耳赤,顿觉自己跟眼前的帅哥比起来,真是道德低下、人品不堪、无地自容。在场的“清流”们都觉得张佩纶说出了他们的心声,热烈鼓掌叫好。 李经述一看,这张佩纶和一帮清流大臣纯粹是来捣乱的,正要发作,容闳一看形势不对,搞不好詹天佑会被群官当场批斗,赶紧叫十七岁的唐绍仪上前介绍美国文化。 唐绍仪的口才明显比詹天佑要好,没有怯场,麻利地介绍了美国的风土人情和国家制度,当他说到“美利坚只有总统,没有皇帝,还宣称人人平等,见了总统也不用下跪”时,张佩纶愤慨不已,站到了凳子上,一甩脑袋后的辫子,脸上青筋暴起,道:“诸位大人,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皇帝,那还不天下大乱?见了皇帝不下跪,那岂不是目无君主?讲究平等,那岂不是要目中无父?无君无父,人与猪狗何异?” 这“人与猪狗何异”一出,太狠了,清流大臣都为张佩纶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大清国的才子,骂人都骂得如此文采飞扬!容闳听到“无君无父,人与猪狗何异”这句话,气得血压升高,一口鲜血喷到身边詹天佑迷惘的脸上。李经述见状,赶忙和容蓉上前扶住容闳,他掐了一下容闳的脑门和人中,容闳这才缓过气来。 忧国忧民的张佩纶一看容闳还有气,决定落井下石,给这位妄图毒害大清国的假洋鬼子致命一击。在朝堂中,张佩纶身份低微,老受位高权重的恭亲王、北洋大臣李鸿章压抑,有些话不敢说出口,在容闳面前就完全没这顾虑了,他趁胜追击,发表自己惊世骇俗的高见:“泰西的东西,和中国完全是相反的,泰西的书是从左到右,中国的书是从右到左,泰西先吃饭后喝酒,中国是先喝酒后吃饭,何以如此?因为中国乃是天朝上国,处于地轴之上,泰西是蛮夷之地,处于地轴之下。” 末了,张佩纶还补上一句:“要是我大清国非得东施效颦,学洋务,最后就会落得跟容大人这样,马褂外面套西装,不伦不类!” “马褂外面套西装,不伦不类”,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李经述,他刷地站了出来,走上讲台,示意吓呆了的唐绍仪下去照顾容闳,然后,他指着张佩纶的鼻子痛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三千年的空谈流毒深入骨髓,可怜至极!整天读着之乎者也,就像臭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知天有多高,不知地有多厚!容大人不远万里带中国幼童到美国留学,想为国家多培养一些睁眼看世界的人才,他们学铁路、轮船、电报等技术,你们却视之为工匠的低劣技艺!你们天天空谈爱国,其实都是在误国!现在,不仅是英吉利,法兰西这些泰西强国,连小小的日本国,也欺负到我们大清国的头上了!日本国刚刚把琉球国强占了,没有坚船利炮,靠满嘴的仁义道德,靠修身养性,靠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能跟日本人要回来吗?” 李经述这一席话,说得张佩纶面红耳赤,他以前还没见过李经述,见他也没穿官服,问道:“阁下是?” 李经述自报了身份,张佩纶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朝光绪皇帝的老师、工部尚书翁同龢望了一眼,灰溜溜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他今天想让容闳出丑,背后便是工部尚书翁同龢指使。 翁同龢跟李鸿章有私怨,这只老狐狸见张佩纶被李经述骂得灰头土脸,便站起来激将道:“令尊负责大清国的海防,琉球之失,岂能如此罢休?你说我等文人误国,不知令尊可有办法收回琉球?否则,令尊岂不是也误国?” 李经述心想小日本明治维新才十来年,现在还不强大,大清国收回琉球应该没问题,便道:“这个自然……” 翁同龢见李经述上套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大声说:“诸位同僚作证,李鸿章的儿子今日说了,淮军定会收回琉球!否则,他就是欺君误国!” 现场一帮“清流党”还有“帝师党”纷纷笑道:“李中堂这次腰杆子终于硬了,我们且看他如何收回琉球!” 李经述这才发现自己没有退路了,他心想这样也好,便道:“淮军收回琉球,你们这些人就会支持容大人和留美幼童留学,对吧?” 翁同龢诡异一笑,道:“这个自然,如果能收回琉球,则说明令尊办洋务还是有用的!”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就回去准备收回琉球!”李经述年少气盛,拍着胸脯说。 第5章 购买军舰 李经述回到天津后,据实跟李鸿章汇报了联谊会上的情况。李鸿章大吃一惊,道:“为父已经让总理衙门发函抗议,照会日使,反对废琉球改置冲绳县。美利坚前总统格兰特也答应调停。你岂可擅自作主,当文武百官的面说要收回琉球?这岂不是逼为父武力解决琉球问题?” “武力解决琉球问题是上策!总理衙门的抗议和美国的调停必然无效。”李经述说:“小日本的炮舰,五年前就侵扰台湾,还有朝鲜海域,其祸心已久。日本这种强盗国家,狼子野心,只听得懂大炮和强权,现在趁这小狼崽还没长大,我们赶紧掐死它!” 李鸿章摇摇头,说:“为父在朝堂上也说,日本在台湾和朝鲜海域胡作非为,将来必为中土之患!可惜翁同龢那样的短视之辈,说老夫就是想趁机购买西洋军舰捞回扣!恭亲王也认为日本国非大清国的心头之患,让总理衙门尽量克制,保持大国风范!” 李经述急忙说道:“日本这样的弹丸小国,资源太少,要发展工业,必然会走对外扩展的****道路,中国不得不防。如果不加以遏制,日本会先占据琉球,再图谋台湾和朝鲜,到那时,整个东北就危险了。等到最后,日本会不会以蛇吞象,侵略整个中国都很难说。” 李鸿章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为父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现在左宗棠抬着棺材收复了新疆,支持他加强‘陆防’的声音占据了主流,为父也想海防出点功绩。可惜现在为父手头拮据,海军经费一年也就区区一百万两银子,无可战之铁皮军舰,而且也没有能出海征战之将才呀!” 李经述道:“日本人现在也没有像样的铁皮军舰!五年前日本两军舰率领三千生番入侵台湾,那时日本连海军都没有,去攻打台湾的,是不怕死的陆军中将西乡从道!那两艘军舰实际上是两艘商船,就这样,朝廷还傻呼呼地赔了日本国五十万两白银!日本人觉得中国人傻钱多,才敢在琉球肆无忌惮!我们的海军现在实力绝对在日本之上!至于将才,我向父亲大人举荐一人,他必能荡平琉球的日寇,威慑日本。” 李鸿章问:“谁?” “刘铭传!”李经述回答说:“我听闻文正公(曾国藩谥号‘文正’)也曾夸他是帅才。他收复琉球,镇守台湾,一箭双雕。” 刘铭传一直是李鸿章的手下爱将,他也一直想找机会向慈禧太后推荐他,但听李经述建议让刘铭传出海,李鸿章面露难色,说:“刘六麻子因以前老夫保荐出任陕西巡抚未成,加上与丁汝昌的过节,指责老夫任人唯亲,已给我写信说自己心灰意冷,永不复出了。另外,他在合肥老家闲居了十余年,跟洋务和具有改良思想的人士交往甚多,必遭清流非议,尤其是帝师翁同龢肯定会大力阻拦,他现在奉旨在毓庆宫行走,地位如日中天,老夫现在办什么事他都反对。” 初出茅庐之后,李经述已对朝中各位大臣的兴趣、爱好、性格、往事等都搜集了,拍胸脯说:“父亲大人尽管放心,孩儿有八成的把握说服翁同龢,让他来举荐刘铭传。另外,孩儿回合肥说服刘铭传复出,他说永不复出应该只是气话,心里估计盼着父亲三顾茅庐呢!” 李鸿章将信将疑,便说:“你可以去试试。如果能促成此事,也算解开为父多年的一个心结!这些年老夫总觉得当年举荐不成,有愧于刘六麻子!” 于是,李鸿章给李经述写了一封介绍信,让他代自己去合肥请刘铭传出山,信中说:“朝鲜时局为艰,一旦有失,东南沿海岌岌可危,国有赖公之大才,以成定海神针”,这等于婉转拍了好面子的刘铭传一通马屁,但李鸿章嘱咐李经述万万不可太心急,可在刘铭传家里住个十天或半个月再给他看信。 李经述收好信,李鸿章叫住他,又写了另一封信交给他,滴蜡封好,信封上的收信人是大清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赫德。赫德来大清国,长期居住在京城,有个业余工作,就是当“推销员”,给大清官员推销各种英国的机器和炮舰,回扣丰厚。李鸿章经常找赫德买军械和机器,两人很熟。李鸿章把给赫德的信交给李经述,说:“你去请刘铭传出海,不能空着手去,不然,显得老夫太没诚意。你既然懂洋文,就由你负责,去找赫德买炮舰。听说日本人最近找英国人买了三艘小炮舰,你就买四艘吧告诉赫德,老规矩,购船的银子直接从五口海关关税中抽取;你这次买军舰,要尽量压价!收复琉球一共四十万两白银军饷,包括买军舰的钱。” 李经述赶忙谢过李鸿章,即刻从天津赶往京城! 北海旁有一所老北京四合院,灰墙青瓦,绿柳依依,李经述见到了满脸大胡子的赫德,赫德用流利的汉语欢迎他。李经述点点头,把李鸿章的亲笔信交给赫德,笑道:“真没想到,你一个英国人,北京话说得比我还溜呢。” 进到客厅,赫德从一个黑色牛皮箱里取出一叠厚厚的英文图纸,用手比划着给李经述推销:“这种伦道尔炮艇,是我大英帝国最新研究出来的高级炮舰,排水量有440吨和320吨两种,一艘军舰上装备80吨重的大炮,不管对方的舰船铁甲有多厚,一炮过去就是这么大一个窟窿。这舰船还有个优点,转舵时间短,满舵一周只需要两分四十秒,机动性是一般军舰的三到四倍。” 赫德伸开双臂,比划大窟窿!李经述觉得他有点夸张,半信半疑,继续看英文图纸,图纸上标注了火炮的口径:16,这图纸是英文的,炮舰的口径应该是16英寸,相当于40多厘米,算得上中小炮舰中的巨无霸了! 当时中小型军舰船火炮口径16厘米就算大了,像日本的“云扬”号炮舰,李经述睁大眼睛,跟赫德确认:“这军舰火炮的口径是16英寸?” 赫德点点头,继续介绍这船的优点,比如价格低,十万两白银就可以买一艘,价格是远洋军舰的十分之一,还包运费。 李经述在找赫德前,又做了一些功课,找法国公使了解到了当时各国军舰的情况。听赫德介绍完,李经述立刻明白了,郝德跟自己推销的,就是著名的“蚊子船”,这种新型军舰,是1867年英国设计师乔治。伦道尔设计的,就是在小舰体上加装当时只有主力军舰才装备的大口径火炮,威力惊人,犹如一只蚊子,看似不起眼,猛地叮上一口,也会让人很难受。 这种蚊子船很适合近海防御,相当于可以移动的炮台,一旦某港口局势吃紧,可以随时跑过去增援。如果布置几艘蚊子船,短时间内即能构成一个海上的炮台群,唯一的缺点是船太小,不能到远海去作战,如果风高浪急,海况不行,也会影响战斗力。 李经述心想,这种“蚊子船”正适合于守护琉球、还有台湾,但他要趁机压价,不能表现得太想买,便双手一摊说:“no,我要购买的是军舰,不是炮艇。这种军舰不能进行远洋作战,只能扼守海口。配合陆地炮台防守,进行近海防御还行,作为海军主力舰不适用。” 赫德急忙说:“军舰交货时间太长,需要先付工厂订金订做,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载。这种炮艇有现货,一个月就可以到货。” 李经述假装要离开:“你这要是没现货,我只好到德国人或法国人那看看。” 赫德一听,李经述虽然年轻,但不好蒙骗,赶忙拦住他,说:“我可以给你便宜点。” 李经述说:“你开个价。” 赫德说:“你先说个价。” 李经述:“你来!” 赫德说:“你说个价!” 砍价是个技术活,谁先出价谁就输了,李经述一笑,“你再不出价,我就走了。” 赫德见李经述懂洋文和炮舰,便说了个实在价:“440吨级的炮艇10万两白银一艘,320吨的炮舰白银7万两一艘。” 李经述摇摇头,砍价道:“440吨级的8万两白银,320吨的白银5万两,一口价,各买两艘。” 在当时的军火市场上,买主和中间商各拿5%回扣是潜规则,所以尽管很多清廷官员反对洋务,买洋货特别积极,一般还不还价,价格越高,回扣就越多。找赫德买东西的人多了,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都是赫德的大客户,头一次见中国人买军火还砍价的,想了想说:“这样吧,按你说的四艘炮舰,一共30万两白银,再降价我就得自己掏腰包了。” 李经述考虑了一下,这价格合适,自己还得去合肥找刘铭传,时间不多了,便伸出了五个手指头,说:“下个月在天津港交货,老规矩,给我这个数的kickback(回扣)。” 赫德哈哈大笑道:“这个当然,按老规矩办。” 有了炮舰,李经述便马不停蹄赶回合肥请刘铭传出征琉球! 而且,通过这次买“蚊子船”,李经述又明白了人生中一个重要的道理,世界就是一场交易!跟大多数人打交道,不管洋人也好,中国人也罢,要先讲利益,再谈道义才正常,反其道而行之,则一事难成!正如李鸿章要他记住的:“即便山野农夫,有斗米之利,也趋之若鹜。” 李经述当时年少,还有点天真,抬头问李鸿章道:“圣贤书里不是说‘君子喻于义’,小人才见利忘义吗?” 李鸿章摇摇头,意味深长回答说:“痴儿,为父活了快六十年了,阅人数万,不贪之人,唯文正公一人而已。你要成大事,就要学会往人性深处看,那里是无底的黑洞呐!” 第6章 刘铭传出征 刘铭传是李鸿章手下一员淮军虎将,年仅28岁时就因战功被清廷“补授直隶提督”。当年刘铭传头伤后遗症复发,李鸿章保荐他出任陕西巡抚未成,刘铭传便心灰意冷,以“脑痛欲裂”为由,获假3个月回老家合肥休养。此时“铭”字营已有2万人马,刘铭传推荐甘肃提督曹克忠统领,但他回合肥不久,铭军武毅右营士兵不服曹克忠统领,发生哗变,刘铭传以荐举非人受革职处分,李鸿章为刘铭传说情也没用,他被革职回原籍,回乡大兴土木,修建刘老圩! 刘老圩在合肥大潜山北麓的三四里处,那是一座三进三出皖中民居,呈凹字型,马头白墙,青苔小瓦,一条金水河绕圩而过,四周是深壕和石围墙,围墙上配五座碉堡、炮台,东南、东北角两座大吊桥,要进屋就得放下吊桥,跟古代的小城一样——刘六麻子一生屠杀捻军数万,此时赋闲在家,自然要防备仇家。 当时南方已经进入梅雨时节,空气又湿又热,李经述和他的随从跟着刘家一位穿黑马褂的老头,从东南角的吊桥走进屋,就汗流浃背了。圩内即是内壕沟,每座吊桥处均有门楼,有两位背洋枪的家丁守护。李经述一看那些家丁,身子挺得笔直,明显受过军事训练,李经述估计刘铭传在家也没忘了军事,心里便多了三分把握。 进到阁楼,后有盘亭,四面环水,清水中有浮莲,两只白鹅在莲间嬉叫。管家把李经述领到盘亭北面一间客厅,说:“公子请在这稍等,我家老爷在圩西的岛上读书。” 李经述点点头,坐在客厅等候。过了半个时辰,汗透后背,刘铭传手里拿了一本《大潜山房诗稿》姗姗来迟,边走边说:“我还以为中堂大人贵人多忘事,把刘某人给忘了呢。” 李经述微微一笑,并不说明来意,一个劲夸刘府清静,见刘铭传手中还拿着诗词集,跟他攀谈起来,从王维的“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谈起,再说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刘铭传一欲谈正事,李经述就打岔,然后推说累了,要休息。休息好了,李经述就去爬刘老圩附近的大潜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如此过了七八日,性急的刘铭传耐心渐失。那日,李经述提出要看看刘铭传家藏的古铜盘,这东西是刘铭传当年带人攻克常州时,在一个马厩里偶尔获得,拿回家后,一有客人来便搬出来炫耀。 这虢季子白盘造型奇伟,酷似一个大浴缸,作长方形,直口,方唇,腹壁斜下内收,微鼓,四壁各置一对兽首衔环耳,四足作矩形,内底具长铭文字,通篇工整严谨。既是一件古文物,又是一件极其珍贵的书法作品,李经述伸手一弹,悦耳的金属叩击之声传来,声音不大但极有穿透力。李经述心想,光绪帝的老师翁同龢平生最大嗜好,除了书法,就是古文物,难怪曾派人重金购买此盘。李经述问刘铭传:“刘大人,这铜盘叫虢季子白盘吧,看铭文,它是西周时期的宝物?” 刘铭传点点头,但他心不在焉,他心里琢磨着李鸿章几时请自己出山。李经述欲擒故纵,接着说:“这宅子依山傍水,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呀,刘大人在此读书,赏玩文物,岂不乐哉悠哉?” 刘铭传这十年在老家快憋疯了,无时不刻想着复出,听李经述这么一说,心内升起一阵怒气,但又碍于李鸿章的面子,不好发作,便说:“大丈夫岂可久居于田园之间。” 李经述继续说:“刘大人再等十年,年纪也不过半百,还大有可为呀。” 这时,脾气火爆的刘铭传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生气对李经述说:“我看在中堂大人的面子上,才对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一忍再忍,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别的事,我要送客了!” 亭外的白鹅“轧轧”叫了两声,水面上吹来一阵清凉的风,李经述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对刘铭传说:“刘大人,如果能拿这个古铜盘,换四艘军舰和五千淮军,外加一场大战,如何? 刘铭传道:“你说说看,去打谁?” 李经述回答道:“我会将此盘送给帝师翁同龢,让他保奏你去琉球打日本人。” 刘铭传这时才明白李经述的来意,问道:“中堂大人为何不自己保奏?” 李经述这才把李鸿章的信给刘铭传。 打仗刘铭传在行,搞关系他不行,投别人所好,更不是他的性格!这么多年来朝中也只有李鸿章赏识其才,在家憋了十年,刘铭传点头答应出山。 李经述歇息了一晚,第二天还回老家探视了一下病母,之后便和家仆带着虢季子白盘马不停蹄赶回京城,拜会翁同龢。 到了翁府,翁同龢看在古铜盘的面子上,会见了李经述,但让他保奏刘铭传,翁同龢笑着打呵呵,一个劲让李经述喝福建武夷山的白茶。 要说服别人,就要站在对方的位置上思考问题。这一点,李经述心知肚明。他对翁同龢说:“翁大人忠君爱国,想必也不想琉球落入日本人之手。” 翁同龢一言不发,用手指触摸着古铜盘上的一百多个铭文,此盘既是文物,还具有书法价值,他怦然心动。李经述娓娓道来:“两宫太后都知道翁大人和家父有父死兄徙的私仇,如果翁大人力荐淮军将领,太后和天下人自然会佩服翁大人的心胸。况且,连家父两次保荐都没有成功的人,大人你一封奏折就办成了,天下人会如何看这件事?” 翁同龢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听李经述这么一说,有点心动了。他捋了一下胡子,笑道:“你这娃娃话虽有阿谀之嫌,但老夫听着舒服。你回去吧,老夫明日就保奏!” 翁同龢举荐刘铭传,其实还有别的心思——他知道刘铭传只擅长马战,而对于海战,没有任何经验,如果万一他被日本海军干掉了,那么李鸿章就相当于断了一只臂膀。 翁同龢举荐刘铭传,朝廷准了,任命刘铭传为台湾道台,去收复琉球。他祭祀完先祖,便启程赶往了天津。他和李经述向李鸿章要了两艘大商船,改装成军舰,外加从赫德手中购买的四艘“蚊子”巨炮军舰,在天津机器制造局补充足了火药炮弹,带着来天津求援的琉球官员向德宏,还有全副武装的五千淮军,从天津港口出发,浩浩荡荡往琉球开去。 临行前,淮军还举行出征祭海仪式,战鼓雷动,角号震耳,鞭炮喧天,李鸿章从直隶总督府赶来相送,还给两艘大军舰赐名“北洋”、“天津”号,四艘巨炮军舰分别:“龙骧”、“虎威”、“飞霆”、“策电”。 出征的汽笛声响了,李经述站在军舰的甲板上,海风吹起他的衣襟,他望着渤海翻滚的浪花,内心豪情万丈,体会到一种即将建功立业的快感! 随刘铭传出征琉球,李经述成了军师,李鸿章叮嘱刘铭传,李经述懂得国际公法,遇事多听听他的意见。除了李经述,还有三个历史上有名的人物同行,分别是刘步蟾、邓世昌,还有英国佬马格里。 刘步蟾和邓世昌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马尾船政学堂一期生。马尾船政学堂相当于晚清海军的“黄埔军校”,加上他俩都在军舰上当过管带,李鸿章便安排他们分别当“飞霆”、“策电”号舰长。 刘铭传、李经述、马格里则站在“龙骧”号军舰上。马格里从帮李鸿章建金陵机器局炸弹三局开始,就成了大清国引进的外国专家,被朝廷赏正三品的顶戴花翎,享受政府特殊津贴。这厮一高兴,加入了大清国籍,改穿长袍马褂,还取了个中国太太。他到天津上班后,天天听昆曲弹词,喝花酒吃狗不理包子,生活日益腐化,又发现大清国官僚人傻钱多,不懂技术,竟在炮弹上偷工减料,把省下的银子藏到他自家账户,结果,大沽炮台新安装的两门68磅重炮,在试射时发生爆炸,当场炸死5名中国工人,重伤13人。李鸿章查出真相后,怒了,当场命人摘了马格里的顶子,让他滚蛋,结果这家伙胡搅蛮缠,跑去找他的老朋友、英国公使威妥玛哭诉,威妥玛找李鸿章说情,李鸿章当时的火气已消,一想马格里毕竟懂火炮,刚好“蚊子船”急需这样的技术型人才,便给了他一个顾问的虚职,随刘铭传出征。 两艘军舰上的五千淮军,士气很高昂。去琉球的路上,在马格里和刘步蟾、邓世昌的指导下,很快就学会了怎么装炮弹,开炮。马格里还教炮兵射击法,比如简易法,告诉他们火炮在射击开始前要做好侦察、测地、弹道等准备,还讲解了一下跳弹射击。 在茫茫的公海上,整天面对一片汪洋,面对海天一色的白浪翻滚,人极容易视觉疲劳,莫名烦躁,马格里本来在国内的脾气就臭,动不动发“官老爷”脾气,打骂下人。那天,船上的厨子李二牛给马格里送饭,他吃了一口,就嚷嚷着船上的饭太难吃,一巴掌在李二牛的脸上留下鲜红的手印。 “妈个巴子,老子的兵自己都舍不得打,洋鬼子竟然敢动粗?”刘铭传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一脚踹开马格里房间的门,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拉到甲板上,要把他砍头示众。 李经述见了,赶紧拦住了刘铭传,说这人家父特意嘱咐,不管怎么样,要留他性命。刘铭传火大,执意要行军法,李经述没办法,只好拿出李鸿章给的锦囊,把里面李鸿章亲笔写的纸条给刘铭传看,这才救了马格里一命。 刘铭传一脚把马格里踢翻,喝道:“跪下给二牛赔礼道歉,罚你给他五十两银子。下次你再敢对我的部下动粗,老子就把你剁碎了扔海里喂鱼。” 马格里无奈照做。之后,李经述上前扶起马格里,马格里发现李经述还会说英语,两人交谈起来,渐渐熟悉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李经述也从马格里那里学到不少火炮和炸药知识! 第7章 收复琉球和钓鱼岛 潮湿的海风带着丝丝热气,吹在一片满是棕榈树的海岛上,四周蔚蓝色的海水如梦如幻。这片海岛,星罗棋布,漂浮在东海之上,陆地总面积三千多平方公里,约为台湾岛的十分之一,距上海、宁波、温州不到四百海里,离日本最近的九州岛有六百多海里,这便是风光秀丽的琉球群岛。 琉球刚开始有南山国、中山国等诸多小国,后来诞生了一位英雄人物,叫尚巴志,身高跟武大郎差不多,年轻时出岛游历,得到一柄绝世宝剑,然后,征战四方,统一琉球?真实的历史是:尚巴志把宝剑卖了,换了一船生铁,然后像中国农民一样,生铁铸犁,埋头春耕,结果天公作美,琉球一连好多年风调雨顺,粮食获大丰收,然后经过几十年积累,尚巴志家族就日渐强盛,最终灭了琉球诸国,定都首里城,并得到大明册封。 到了洪武二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赐三十六姓闽人入琉球群岛,经过大约五百年的繁衍生息,琉球大约有二十万原住民,大都皮肤黝黑,喝茶、抽旱烟、弹三弦、唱民歌,过着与世无争的农耕生活,每三年到五年派人去中国朝贡一次。 琉球人这种安宁的生活,被小日本彻底毁灭!在1879年3月,日本向琉球群岛秘密派遣了一千军警,举着火枪攻打琉球王宫!琉球国的军队战斗力还处于原始的弓箭水平,刀剑都是生铁的,马上溃不成军。日本军警占领了王宫,命令琉球王的代理今归仁王子交出玉玺。当年4月,小日本悍然宣布“废琉置县”,即将琉球国改为冲绳县,并掳琉球末代国王尚泰等王室成员去日本,岛上的臣民成了日本人的奴隶,很多人进行反抗,对此,日本军警总是血腥镇压,棕榈树上高挂着反抗者的头颅。 刘铭传和李经述乘坐五爪黄龙旗高高飘扬着的中国军舰,缓缓驶向琉球群岛,日本根本就没想到中国敢和它动武!驻在岛上的日本军警赶紧向日本海军求援。 已经担任日本海军大臣的西乡从道,赶紧重金向美国租用了“企业”号,向英国租用了“无畏”号,外加三艘先进炮艇赶来琉球支援。 双方交战那天,琉球海域天色灰暗,不一会还下起大雨。中午大约一点钟,“龙骧”号军舰探查到东北海面有军舰冒出的白烟,李经述命令舰船上的士兵迅速升火,整理编队,并调整炮身准备战斗,大清国的黄龙旗在桅杆上迎风飘扬。 马格里在“龙骧”号的甲板上看到白烟,就嚷着要下船,还让李经述跟他一起走,李经述问:“你开什么玩笑,临阵脱逃?” 马格里双手一摊,说:“朋友,我不怕死,但我怕送死!看那白烟,我就知道,来的是排水量一千吨以上大军舰。我们的炮舰排水量才三四百吨,我不想你去送死,一起走吧。” 李经述问:“日本一共来了几艘军舰?” 马格里说:“看样子大军舰只有两艘。” 李经述道:“才两艘,那还好,谁死还不一定呢。马上发射信号弹,让‘虎威’号、‘飞霆’号、‘策电’号做好战斗准备。” 过了半个时辰,“企业”号和“无畏”号,并排出现在前方,进入了李经述的视线的范围。这时,刘步蟾、邓世昌带着“虎威”号、“飞霆”号、“策电”号军舰迅速赶来。 半个小时后,在“龙骧”号的带领下,四艘大清的“蚊子”船在琉球近海成雁形阵列,迎战日本军舰,李经述在容雪带回来的兵书上看过,这种雁形阵列有利于炮舰集中火力。 双方距离二海里左右时,“龙骧”号首先开火,“虎威”号、“飞霆”号迅速跟进,这种蚊子船的射程远,经过激烈的战斗,日本的三艘小炮舰很快被击中起火,不一会就沉没了,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 西乡从道站在“无畏号”的甲板上,迅速指挥中型军舰“无畏号”开炮反击。但西乡从道是陆军出身,对海战不怎么熟悉,他很自负,命令“无畏号”向大清四艘“蚊子”船的内侧转舵,企图冲破李经述的阵型。李经述命令“龙骧”号和“虎威”号变换成一字形,从侧面猛轰“无畏号”。 马格里被李经述说服,豁出去跟日本人大干一场,他站在炮台上指挥,不停地喊“fire,fire”。一时间,六门火炮同时喷出了愤怒的黑烟,炮膛烧得红彤彤的,无数的炮弹朝着西乡从道的“无畏号”飞去,“无畏号”附近海面上白色的浪花四溅。有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了“无畏号”的甲板上,炸死了一名正在炮台上操炮的日本海军中尉和三个炮手,战事对中国有利! 这时,“企业”号的舰长山本权兵卫也下令日军开炮还击。山本权兵卫是日本海军比较牛逼的人物,正规海军军校毕业,1874年还到德国留学,归国后任了舰长。他指挥着“企业”号远离大清“蚊子船”,然后利用“企业”号速度和炮火的优势,远距离攻击“飞霆”号、“策电”号。 这一招很有效,很快,刘步蟾的“飞霆”号被炮火击中左舷,渐渐倾斜,触礁石侧翻了。邓世昌的“策电”号被炮火击中,转向舵和炮台也被炸坏,但“策电”号依然还能保持动力,邓世昌一咬牙,指挥着军舰,直线朝附近的“无畏号”冲去。 西乡从道从来没有见过中国军人打仗这么勇猛,不然他1874年也不敢带着三千生番就冒然去征战台湾。他赶忙命令“无畏号”转满舵后退。但已经太晚了,“策电”号开足了马力朝“无畏号”驶去,和“无畏”号同归于尽,两艘船狠狠撞在了一起,都着火沉没,火光冲天,海上冒起了巨大的黑烟。两艘船上的很多士兵衣服都着火了,扑通往海里跳,伤亡惨重。有的直接被几丈高的火焰吞没,场面十分惨烈。 “无畏”号桅杆上的日章旗掉落到海里,瞬间沉入海里。西乡从道受了重伤,在船沉没之前,乘小艇逃到了“企业”号去,急忙命令日本海军怆惶逃窜。 邓世昌受了重伤,但大难不死,被李经述的“龙骧”号救起,刘步蟾也趴在一截木头上躲过一劫。刘步蟾被救上来后,一脸惭愧,内疚地对李经述说:“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为救我和世昌两人而耽误了战事,我们在马尾学堂学习时,就想到会有一天为国捐躯,死不足惜。” 李经述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两位兄长精忠报国之心,我十分佩服,但大丈夫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蚊子’船本来就不宜远海作战,你们不必内疚自责。” 这一战,中日海军两败俱伤,清军损失了“飞霆”号、“策电”号,“虎威”号返回琉球途中搁浅,淮军一共伤亡四百多人,而日军则损失了租来的英国军舰“无畏号”,伤亡一千多人。 1879年的日本,常备陆军只有3万人、海军只有4000人,木制小军舰15艘,且多破损不能出海。这次在琉球的大战,损失了一千三百多海军,最先进的炮舰三艘,还搭进去从英国租用的“无畏”号,要不是西乡从道脸皮够厚,他早就切腹自杀了! 刘铭传带着五千淮军,在蚊子船的巨炮火力掩护下,强行登陆琉球群岛,岛上的琉球臣民一看中国的军队来了,纷纷拿起锄头,背起弓箭,带着淮军去收拾岛上的一千日本军警! 日本的一千军警本来就不算正规军,刘铭传占尽天时地利的优势,带领淮军杀出!淮军刀枪并用,日本鬼子伤亡惨重。这一仗,日本军警战死六百多人,很多都被琉球人的锄头敲碎了脑袋。琉球的王宫很快被收复!而离台湾不到一百海里的钓鱼岛,也很快被李经述派人收复,还在上面驻扎了一小队淮军,移了十余户台湾渔民上去居住,明确将钓鱼岛纳入了台湾府管辖! 日本海军大败,“无畏号”沉没,英国人提出要日本人赔白银七十万两!国内原本反对西乡从道的大臣,比如大隈重信,在天皇面前攻击西乡从道。西乡从道不得不坐下来跟刘铭传谈判。 谈判中,李经述用剩下的二百军警俘虏换回了琉球国王尚泰。另外二百俘虏,让日本人按每个俘虏五百两白银赎了回去,中国成功收复了琉球和钓鱼岛,李经述还请李鸿章照会各国驻华公使,从此以后琉球和钓鱼岛都是中国的地盘! 第8章 坑日本人 在琉球战场,刘铭传和李经述痛击日本人。李经述估计,西乡从道在琉球惨败,日本人肯定会恼羞成怒,和大清国开战。这样一来,大清国正好可以名正言顺趁日本没强大,把它灭了,改置成中国的行省,永绝后患。 但没想到日本鬼子狡猾狡猾滴,想和1874年在台湾那样,打不过就通过外交来找中国要赔款。日本政府说服了英国和美国驻日公使支持,派森有礼为特使,以被击沉的“无畏”号是英国军舰为由,到北京的总理衙门“狐假虎威”,索赔100万两白银。 恭亲王一看日本人来势汹汹,毫不犹豫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李鸿章,李鸿章知道李经述懂得外交和日语,便让他陪同刘铭传去和森有礼的代表团谈判。 正如李鸿章所说,世界上做什么事都有规矩,也就是规则。当时的国际外交,有万国公法、日内瓦公约等国际规则,如果傻兮兮不懂,即便你很强大,不守规矩,与全世界为敌,直接把外国的外交人员抓起来严刑拷打,难免会被认为是野蛮国家,会被全世界揍得鼻青脸肿,晚清在这方面吃亏太多了,圆明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烧的!对此,李经述心知肚明。这一次,李经述决定好好和森有礼这货讲讲“理”,以国际法服日本人! 森有礼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此人秃头,1847年出生于鹿儿岛,十八岁到英国伦敦大学留学,在华盛顿呆过三年,当驻美大使。中国的第一批留美幼童1872年才派出,森有礼这样的外交人才,在当时的大清国,没有敌手,可惜他碰到了李经述。李经述见森有礼前,温习了有关国际公法的书,换了一件崭新的灰色长袍,就和刘铭传去保定的直隶总督府,等森有礼来较量。 森有礼带着一马车资料来了,还带了一个翻译,叫郑永宁,日本驻中国公使,他说起来是华裔日本人,先祖是明朝遗臣郑芝龙,郑芝龙有个巨著名的儿子,叫郑成功! 森有礼很狡猾,除了翻译,还邀请了美国、英国、法国、德国、俄国等五国驻华公使或参赞旁听,目的就是想用国际法给中国施压。那天,森有礼脑门光亮,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同样西装革履的郑永宁,跑来保定总督府兴师问罪。 谈判是在一个长桌上举行,森有礼、郑永宁与刘铭传、李经述对面而坐,其他国家的外交人员围观,两个书记员做笔录。森有礼一坐下就发动了猛烈的攻势:“日本占领琉球,关大清国什么事?” 李经述不紧不慢地说:“琉球自古为中国藩属,国王都是我大清皇帝封的,你说关不关我们的事?” 郑永宁咳嗽了两声,暗示森有礼,可以在中国和琉球缔结的条约漏洞上做文章。森有礼心领神会,拿出一份中国和琉球的约书,得意笑道:“中国不管琉球内政,和琉球的条约上,没有明确注明琉球是中国的附属国。” 李经述一听,认真问道:“没有写明吗?” 郑永宁笑道:“我们研究了三天,类似的条款真没有。” 李经述哈哈大笑,说:“那好办,下次再去琉球,我们找他们补上,琉球人一定很乐意。” 森有礼哭笑不得,说:“原本大清国说琉球属番外之地,为何现在又要插手琉球之事?” 李经述拿出一封信,给各国外交人员展示:“诸位请看,这是琉球国王尚泰给大清国皇帝的血书,上面的文字,全部是汉字,充分说明了琉球,是我大清的藩属国,里面的内容,字字是血,控诉了日本人如何不讲人权,虐待琉球的王室和岛民。” 森有礼一听李经述还懂人权,彻底闷了,语无伦次:“中国击沉了英国军舰‘无畏’号,理应赔白银100万两。” 李经述依然很淡定,心想买一艘“无畏”号估计也就六十万两白银,日本人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于是问道:“请问‘无畏’号当时挂的日本旗还是英国旗?” 森有礼说:“日本旗,但这军舰属于英国,日本是租来用的。”李经述一笑,反问:“这么说来,如果各国租界上出了事,是不是也要中国负责?在座的诸位公使怎么看?” 到1875年,英国、美国和法国等都在上海、天津等地设立了多块租界,按日本人的逻辑,租界上的事还得中国人说了算,他们当然不干了,纷纷谴责森有礼强词夺理。 谈了两个时辰,森有礼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起身一拍桌子,不谈了:“吾国民好战,到时候一旦开战,中国自食恶果。” 刘铭传一听,一拳头把三寸厚的木桌砸出一个窟窿,骂道:“他娘的,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你小日本三万兵,我大清四万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你们!” 这一次,日本人灰溜溜地空手而归。打铁趁热,回到天津,李经述向李鸿章建议大清驻军琉球和朝鲜,将台湾改制成行省,保奏刘铭传当台湾巡抚,和内陆形成四角之势,这样即使不灭了日本,也会让日本寸步难行。 李鸿章上奏朝廷,翁同龢那老头却又跳出反对,说日本人两次战败,肯定不敢再打台湾的主意,恭亲王也认为现在开发台湾条件不成熟,日本这种弹丸小国,不是大清的主要对手,现在要集中军事力量对付西北的沙俄,驻军朝鲜和琉球没有必要。加上美国和英国从中周旋,为了息事宁人,总理衙门竟然派大臣崇厚单独跟日本人签署了议和协议。 李经述听说后,忧心忡忡,对李鸿章说:“这次海战失败后,日本必然会大批购买军舰,中国如果不购买军舰,将来会很危险。而且硬件不是最重要的,军舰大清国可以买,我最担心的是人才。日本五六年前就已成立海军学校和陆军士官学校,会培养出大批军事人才,中国必须要开办北洋水师学堂,同时尽快派优秀的军官到德国军校学习!” “为父尽力而为吧!”李鸿章叹了一口气,道:“崇厚只是条约签署者,这可能是恭亲王的意思。自同治皇帝死后,慈安太后很少管政事了,现在掌管军机处的恭亲王和慈禧太后的意见越来越不一致,现在清流正盛,党徒颇多,张佩纶、宝廷、陈宝琛、邓承修这些年轻人大胆敢言,号称‘御前四谏’,其实空谈误国,连李鸿藻还被起用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为父处处受到掣肘,很多事不好办了!” 李鸿章的叹息,让李经述突然意识到,即便是李鸿章这样官居一品的大员,身在腐烂落后的官僚体制,办什么事也是带着镣铐跳舞,自己要积攒力量,开公司办实业什么的,国内也很难有市场,最好是到海外去!1879年的美国,倒是一块不错的创业乐土!从百科全书中,李经述看到,美国的专利保护制度比较完善,股市也比较发达,而且这时候很多常见的东西都还没有发明,比如钨丝电灯,交流电,可口可乐等! 最重要的是,李经述有了自己的原始资本,30万两白银的军购,大清海关总税务司、英国人赫德给了百分之五回扣,也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清朝是一个以白银为本位的国家,由于白银为流通货币,晚清时八两白银换一两黄金,金本位时代,一美元价值一克半黄金左右,而一两当时为37克,按这比值算下来,一两白银价值3美元左右,而一万五千两白银就大约相当于5万美元,这在当时算一笔巨款,美国法律规定,有十万美元资本就可以自由成立银行了! 就在这时,容闳带着容雪来和李鸿章辞行。容闳还特别感谢李经述,对李鸿章道:“这次多亏了令公子在联谊会上仗义执言,又收回了琉球,朝廷那帮清流党人才闭了嘴,终于是保住了这些留美幼童。不知道令公子可可有兴趣到美利坚哥伦比亚大学念书,下官跟那所学校的校长是老朋友了,可以写信推荐!李公子到了哥大,和小女就是校友了。” 容闳的建议犹如雪中送炭,李经述心里暗自高兴,哥伦比亚是和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齐名的世界顶级大学,地处美国纽约的曼哈顿,自己正好可以留学创业两不误,还可以和容雪一起读书,真是天上掉下的大好事! 但李鸿章貌似有点不乐意,他还是想李经述走科举功名的老路。李经述看出了李鸿章的犹疑,他极力说服李鸿章让自己学经世之学,利用这三四年时间还可以去德国、英国、法国等国进行技术考察,为订购铁甲舰船做准备,将来回国也能帮助父亲搞洋务!家里有哥哥李经方走科举大道就行。李经方当时也在现场,他也想弟弟趁早离开父亲身边,帮着说情。 世界上哪有拗得过爱子的父母呢?李鸿章也还算思想开明,看李经述执意要走,就点头答应了。临走,李鸿章还给李经述准备了五千两白银的路费,还让马格里同儿子一起去纽约。李鸿章承诺马格里回国后就让他官复原职,马格里便愉快答应同去。同去的还有照顾李经述起居生活的丫鬟秦月,护卫他安全的家任保镖唐殿卿。 1879年8月,李经述、马格里、詹天佑、唐绍仪、容雪、容闳等一行飘洋过海,乘坐“圣路易号”邮轮抵达纽约港,邮轮呼呼放出袅袅的白色蒸汽。李经述第一次踏上一百多年前的美国国土,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这一天,纽约港天气晴朗,水面上浮动着几丝雾气,蔚蓝的天空飘荡着几朵云彩。他和容雪一起站在“圣路易号”船首的甲板上,放眼远眺,容蓉指着前方如画的美景介绍:“你瞧,那就是斯坦特岛、长岛的绿色山丘和新泽西海岸,它们在天蓝色的海水衬托下,多美呀!” 李经述点点头,微微一笑,意识到自己就要祸害美国了,自己的事业,就要从片自由的热土腾飞!这时的美国,是资本最自由的时代!尽管这时纽约港还没矗立起高大的自由女神像,李经述还是满腹豪情念出了那首后来举世闻名的诗:“让那些因为渴望呼吸到自由空气,而历经长途跋涉也已疲惫不堪,身无分文的人们,相互依偎着投入我的怀抱吧!我站在金门口,高举着自由的火炬欢迎你们!” 第9章 爱迪生破产 毗邻纽约的新泽西州,初秋的阳光温柔降临到门罗公园的红橡树上,偶尔还能看到花色鲜艳的紫罗兰,走近了能闻到浓郁的香气。在这里有几间实验室,属于爱迪生,他1876年就在门罗公园里建造了一所“发明工厂”,雇佣了上百人在这里搞发明。 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国家,学历有的是博士,也有人完全没受过教育,爱迪生本人,也仅仅上了三个月的学,就被老师以“低能儿”的名义撵出了学校。爱迪生的团队,在门罗公园实验室的前三年,基本上没有创造出当时很值钱的发明,日子渐渐过得窘迫,有些人想选择离开,爱迪生抠了抠鼻屎,说服了他们:“留下来吧,人不是为了钱而活着,我们要为梦想而活!” 1878年9月,三十一岁的爱迪生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开始研究电灯,他想要借电灯赚钱,咸鱼翻身!但此时爱迪生银行里的存款已经用完了,不得不寻找经济资助,他成立了一家股份公司,西方联合公司的总律师格罗斯维诺·洛雷等几个股东出钱五万美元,资助爱迪生的团队研究电灯。八个月后,五万美元用完了,爱迪生请洛雷帮忙,说服股东们再拿五万美元资助自己。 洛雷摇摇头,说:“大发明家,你当我们的钱,都是变魔术变来的吗?现在公司的股票一文不值了,都成为垃圾股了,你赶紧宣布电灯公司破产吧。”爱迪生说:“再宽限我三个月,我一定找到合适的灯丝!” 此后,爱迪生一头扎进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开始试验作为灯丝的材料:用传统的炭条作灯丝,一通电灯丝就断了。用钌、铬等金属作灯丝,通电后,亮了片刻就被烧断。用白金丝作灯丝,效果也不理想。就这样,爱迪生一次次的试验,一次次的失败,很多专家都认为电灯的前途黯淡。英国一些著名专家甚至讥讽爱迪生的研究是“毫无意义”的。一些记者也报道:“爱迪生的理想已成泡影。” 面对失败,面对有些人的冷嘲热讽,爱迪生没有退却。他明白,每一次的失败,意味着又向成功走近了一步。一次,爱迪生的老朋友麦肯基来看望他。爱迪生望着麦肯基说话时一晃一晃的长胡须,突然眼睛一亮,说:“胡子!朋友,我要用您的胡子!”麦肯基剪下一绺交给爱迪生。爱迪生满怀信心地挑选了几根粗胡子,进行炭化处理,然后装在灯泡里。可令人遗憾的是,试验结果也不理想。 “那就用我的头发试试看,没准还行。”麦肯基说。爱迪生被老朋友的精神深深感动了,但他明白,头发与胡须性质一样,于是没有采纳老人的意见。爱迪生转身,准备为这位慈祥的老人送行。他下意识地帮麦肯基拉平身上穿的棉线外套。突然,爱迪生脑子里灵光一闪,喊道:“棉线!为什么不试试棉线呢?” 麦肯基毫不犹豫地解开外套,撕下一片棉线织成的布,递给爱迪生。爱迪生把棉线放在在u形密闭坩埚里,用高温处理。爱迪生用镊子夹住炭化棉线。准备将它装在灯泡内。可由于炭化棉线又细又脆,加上爱迪生过于紧张,拿镊子的手微微颤抖,因此棉线被夹断了。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爱迪生才把一根炭化棉线装进了灯泡。 夜幕降临了,爱迪生的助手把灯泡里的空气抽走,并将灯泡安在灯座上,一切工作就绪,大家静静地等待着结果。接通电源,灯泡发出金黄色的光辉,把整个实验室照得通亮。13个月的艰苦奋斗,试用了6000多种材料,试验了7000多次,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但这灯究竟会亮多久呢?1小时,2小时,3小时……这盏电灯足足亮了45小时,灯丝才被烧断! 心怀美好的愿望,人生便有了努力的方向,孜孜不倦,一往无前,于是,愿望便会成为现实,不是吗? “我马上要发大财了!”爱迪生哈哈大笑,第一时间带碳化棉丝灯的设计图纸,冲进了纽约的美国专利商标局!美国专利商标局的干事埃里文见到爱迪生,问道:“大发明家,你又来申请什么专利吗?这次专利拥有人又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吗?” 爱迪生笑道:“那当然,我雇佣了那帮笨蛋,每天给他们饭吃,难道还要给他们署名吗?”埃里文接过爱迪生的碳化棉丝灯设计图纸,他仔细看了看,然后把它们默默还给了爱迪生,略带抱歉语气道:“不好意思,你这碳化棉丝灯的专利,我们不能注册登记。因为一个月前,哥伦比亚电气学院的中国留学生李经述已经申请了同样的专利!” “什么?中国留学生申请了同样的专利?”爱迪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埃里文道:“他不仅申请了碳化棉丝灯,还申请了竹丝炭化灯,钨丝灯的专利!” 爱迪生瞬间觉得眼前一黑,自己和团队孜孜不倦,一往无前的愿望和努力,换来的现实便是“一文不值”! 埃里文头一次见爱迪生如此沮丧,奇怪地问他:“大发明家,你这些天难道没看纽约时报吗?哥伦比亚电气学院来了一个‘科学奇才’——中国留学生李经述?他入学的第一个月就申请了十项专利,卖了二十万美元,还有些专利他根本就不卖!” 原来,李经述到了哥伦比亚大学,选择了电气学院,他知道美国是世界上最早实行专利制度的国家之一,1787年9月制定的《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第1条第8款第8项即明确规定:“为发展科学和实用技术,国会有权保障作者和发明人在有限的时间内对其作品和发明享有独占权”,这也是实施了近百年的《美国专利法》的立法依据,这些是美国不断涌现创新的制度保障。有了赫德支付的一万五千万白银的回扣,也就是差不多五万美元的研究经费,在容闳和容雪的牵线搭桥下,李经述约上一些在哥大的中国留美学生,还聘请了科学顾问,很快就利用哥伦比亚大学得天独厚的实验室搞起高科技发明,并到美国专利商标局申请专利!凭借李经述超前的意识和科学天赋,他们很快就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仅一个硫酸铅的蓄电池专利就卖了八万美元!在1879年,美元这时是金本位,比较值钱,两三美元就可以在纽约租一套房子,五美分就可以吃上一顿,一个普通劳动者的月薪也不过二三十美元。 至于电灯,最初电灯的发明者本来就不是爱迪生,爱迪生只是改进了电灯的灯丝并申请专利——这是他最拿手的好戏。早在1801年,英国一位名叫汉弗里·戴维的化学家,就在自己的实验室中用铂丝通电发光;1810年,他又发明了用两根通电碳棒之间发生的电弧而照明的“电烛”,这算电灯的最早雏形。英国的一位工程师斯旺,经过近30年的研究,于1878年制成以碳丝通电发光的真空灯泡。斯旺灯对爱迪生的启发尤其大,他只是用了上千次实验发现电灯灯丝用碳化棉较好。 李经述很看不惯爱迪生这种“专利贩子”,而且对历史上爱迪生对伟大科学天才特斯拉做的事愤愤不平,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碳化棉丝灯、竹丝炭化灯,钨丝灯的专利都申请了!电灯的发明在纽约引起了轰动,西方联合公司的老板摩根通过报纸新闻看到了这新奇的发明,李经述把碳化棉丝灯和的竹丝炭化灯这两个专利卖给了他,获得了二十万美元!至于钨丝灯的专利,他说什么也不卖!李经述知道这个专利的价值,将来足以让自己在美国开设一百家企业! 爱迪生每天在实验室里埋头做试验,对李经述的到来毫不知情。但李经述抢先申请了三种电灯的专利,他为研究电灯成立的股份公司已经负债累累,便只好宣布破产!实验室也没钱再维持下去,不会再有人愿意投资!那天,爱迪生在回新泽西的路上,懊悔抓着自己的头发,最终他头发蓬乱,失落地回到了门罗公园的发明工厂,受到的打击丝毫不亚于当年小学老师说他是‘低能儿’!出乎他意料的是,李经述已经在爱迪生的实验室里等着他了。 李经述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西装革履,目光犀利,像一位绅士一样坐在爱迪生的皮椅上,脑袋后面也没辫子。李经述到纽约的第二天,就秘密剪了自己的辫子,当然,他也储备了一条假辫子以备不时之需。李经述的身后,是一位穿黑色马褂的中年男子,脑袋后还拖着辫子,正是护卫他安全的家任保镖唐殿卿。 当爱迪生知道纽约时报上说的科学奇才李经述,竟然只是眼前乳臭未干的中国少年,很沮丧,愤怒大声质问李经述:“上帝呀,这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辛辛苦苦研究了一年的东西,你几天就发明了出来?”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我记得阁下有句名言,‘天才就是1%的天赋加上99%的汗水,但那1%的天赋恰恰是最为重要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天赋异禀,所以自然能发现电灯丝用什么好!废话少说,我今天来新泽西,可不是为了跟你吵架来的,我想收购你的这个实验室和公司,你至少要为我的公司服务二十年!” 爱迪生问道:“你能出多少钱?” “100美元!”李经述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十分认真地回答:“当然,你的工资我会另算的。本来我还没想要给你这么多money,因为我还要替你的公司还债,我还要养着你们这些人。但在来的路上,我身后的唐叔叔劝我,‘做人要厚道’!我把这句话也一并送给你!” 第10章 中国复兴会 李经述收购了爱迪生的公司和发明团队后,投资十万美元设立发电站和输电网等相应基础设施,很快使“钨丝灯”在纽约和美国被普遍使用,公司赚了一大笔钱,开始扭亏为盈,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 李经述除了自己搞一些发明外,还让马格里四处收购别人有价值的高科技专利,比如电话的真正发明者安东尼奥·穆齐的电话专利,并且开始帮他请律师,准备诉讼,向纽约法院起诉移居美国的英国人亚历山大·贝尔,请求判处他1876年申请的电话专利无效。李经述答应一旦美国法院判决穆齐胜诉,自己就出资成立电话公司,给穆齐百分之十的股份。 转眼间到了1880年4月,马格里开始向李经述抱怨自己太忙了,需要助手。李经述便检查了一下爱迪生和他的团队以前申请的数百件专利,发现其中有普遍使用价值的东西很少,便开始大刀阔斧革新,将爱迪生团队一半的人调拨给了马格里当助手。 爱迪生大怒,气冲冲找到李经述,问道:“你为什么把我的人调走?” 李经述淡定对爱迪生说:“一千件垃圾专利,不如一件广泛实用的发明!专注和简洁,这将是我的公司以后的发明原则。从现在开始,精简你的团队和发明项目,专注于留声机的改进,不需要那么多人手,我给他们安排了其他工作。” 原来,在1877年,爱迪生改进了早期的电话机。而在改良电话机的过程中,他发现传话筒里的膜板,随话声而震动,他找了一根针,竖立在膜板上,用手轻轻按着上端,然后对膜板讲话,声音的快慢高低,能使短针相应产生不同变化的颤动,爱迪生为此画出草图让助手制作出机器,再经过多次改造,第一台留声机诞生了。但是这种留声机只是雏形,并没有体现出多大的实用价值,李经述便让爱迪生和他的团队专注于留声机的改进。 爱迪生这时还看不到留声机的应用前景以及发展空间,犹豫不决。李经述用流利的英语道:“以后你只要知道一点就行,那就是我是你们的老板,我给你们发工钱,你们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我知道哪些东西有用,哪些东西是垃圾,所以由我来决定公司以后的生产经营方向,还有人员如何使用,ok?” 爱迪生还是有点不愿意,李经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他说:“你用这好好想想,将来如果有东西能拍下活动的影像,再加上一部留声机,组合起来,那会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李经述的想法就是那么有创意,爱迪生便低头丧气走了。 这一时期,美国的经济与金融是在没有政府管制的条件下自由发展的,美国的商业信奉“最少干预的政府就是最好的政府”。美国的证券市场以国债、地方政府债和企业债券的交易为主,纯粹是一个投机市场,当时美利坚政府的腐败也助长了当时股票市场的操纵和掠夺。这一时期美国的经济陷入了危机,股市跌到了谷底,李经述便开始抄底,低价收购了一些并不被看好的债券,比如法国政府的债券,还有德国政府的债券,并且开始收购一些毗邻倒闭的钢铁公司。美国当时也正处于工业化阶段,李经述还低价投资了纽约曼哈顿地区的一些房地产! 当时,清政府还在哈佛城设立了留学生管理机构“驻洋肄业局”,提供给留美大学生每人每年400两银子的住宿费、伙食费和学费。驻洋肄业局租的洋房里,两位汉语教师教授《汉书》及唐诗、《三国志》、《胡文忠公集》,顶上一层还有孔子牌位。汉语老师强调“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要他们平时穿着像洋人,但外面必须罩马褂!这让那些留美大学生们很反感,他们自幼在美国长大,接触了较多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渐渐对学习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失去了兴趣,对烦琐的封建礼节更是不愿遵守,而对个人权利、自由、民主的东西十分迷恋。 李经述去拜访容闳,了解到当时共有50多名留美幼童已经进入美国各大学学习,其中22名进入耶鲁大学,8名进入麻省理工学院,还有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大学。这些世界知名大学都分布在纽约附近的州,相隔并不远,李经述便建议容闳将“驻洋肄业局”迁到纽约曼哈顿,容闳和驻洋肄业局总办本来也有这想法,他们同意了李经述的建议。在纽约,李经述和这50多名大学生混熟后,和一些人成了好朋友,比如容闳的族弟容揆,还有温秉忠,他也是广东人,宋氏三姐妹的姨夫,此时才十九岁,个子不高,戴一副厚厚的眼镜,显得木讷,但却很有生意头脑。 这些人年纪最大的是欧阳庚,他是第一批留学生,来自广东香山,比一般学生要大四五岁,在纽约曼哈顿上的小学和中学,在九年内完成了十六年的课程,考上了耶鲁大学,还交了一个美国女朋友——耶鲁医学院的女学生简丽莲。他思想比较开放,那天李经述请容雪、詹天佑、唐绍仪,还有其他留美的大学生到自己的别墅开party。别墅是李经述用李鸿章给的钱租下来的,在纽约郊区,十分安静。在聚会时,欧阳庚和李经述闲聊,说:“我们耶鲁大学有一个神秘的骷髅会,又称死亡骑士团,英文名字叫theorderofdeath,每年吸收十五名三年级学生入会,他们在学校里占据了一幢希腊神庙式的小楼,不对外人开放,是耶鲁最神秘也最有权势的学生组织。不如我们也成立一个组织吧?” 同在耶鲁大学的詹天佑也同意这个想法,说:“我今年刚好上大三,也听说了这骷髅会。那幢希腊神庙式的小楼确实像一个坟墓,没有窗,花岗岩的墙体,让你看一眼就不会忘记。每天我几乎都要经过那里。一到举行入会仪式的时间,你就能够听到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声从那希腊神庙的建筑中传出。类似的秘密精英组织,存在美国所有的一流大学,他们将来会是很有作为的政治组织。” 李经述知道这些留美大学生人才济济,而且回国后肯定会成为中国各行业的精英,早就有把这帮留美大学生组织起来的想法,欧阳庚和詹天佑的提议正中下怀,他便问詹天佑:“耶鲁的骷髅会入会条件是什么?” “财产和权势,美国人对这两种东西特别有兴趣!”詹天佑说:“加入骷髅会首先要出身于美国东部的豪门世家,最好是从英国移民、带有贵族血统。还要受过良好的教育,中学阶段最好在贵族寄宿学校上过学。还有种族和性别的限制,比如犹太人和黑人不能入会,华人学生加入的可能性也不大,女性也不能入会。” 听詹天佑这么一说,在场的留美大学生纷纷摇头叹息,当时中国国内还是以四书五经为正统,官二代多热衷考科举功名,出来留洋的学生,大多家庭出身不好。李经述见状,站起来大声说:“我想好了,我们要玩就玩点大的!美利坚有民主党,有共和党,我们秘密成立中国复兴会!无论什么出身,无论家里有钱没钱,无论什么学历,无论年龄,无论种族,只要是有志复兴我中华的爱国人士,我们都欢迎他参加复兴会,将来一起建设一个像美利坚这样自由、平等、民主的新中国!” 在场的大学生都受的美国教育,对政党并不陌生,又都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对李经述的提议热烈回应。这时,容雪也站起来插话道:“应该特别说明,这爱国人士,不管是男的女的,都欢迎加入复兴会!可不许歧视我们女同胞!” “热烈欢迎。”李经述笑道:“中国也有句老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容雪是第一次听说还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老话,捂着嘴笑道:“这句哪是什么老话,恐怕是李公子杜撰的吧。” 现场的人一片大笑,纷纷举手同意加入复兴会。这时,欧阳庚站了起来,摘下自己的黑色礼帽,他竟然也把辫子给剪了!欧阳庚对在场的人说:“我同意爱国人士都可加入复兴会,但首先要特别声明,爱国绝不等于爱满清朝廷,大伙说我说得对不对?” 在英语中,政府、国家、政权是不同的单词,这些留美大学生都赞同欧阳庚的说法,李经述道:“我们都是年轻人,就不说假大空的官话了,我跟大家的想法一样,相信满清的辫子,是拽不住历史车轮的!我们这些人即便学成回国,建几座工厂,武装一支军队,也难以救中国!帝国外部势力不会让中国轻易实现工业化。我们要建立一个强大国家,必须先建立一个强大的组织!现在四万万中国同胞,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党,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不集合全世界华人先进的力量,救中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们先组建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复兴会,星星之火则可以燎原。我们不能改变世界时,可以先让复兴会变得强大!” 听了这话,容雪第一个站起来为李经述鼓起掌。最后,在场的五十多位大学生一商量,就把这这组织叫中国复兴会,选举李经述当了复兴会主席,欧阳庚当了副主席,容雪当选了复兴会秘书长,詹天佑当选了复兴会组织部长,唐绍仪担任复兴会监察部长,规定复兴会每年开一次全会,并且商议制定复兴会的目标、纲领、章程等。 李经述这时想起在国内李鸿章曾对自己说的“一个国家和一个人是一样的,得了重病,辅以善药,效虽缓而有功,投以猛剂,病未除而增剧。大清国病入膏肓,要‘顺势而为,崇尚实干’”,大受启发,便说:“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我们复兴会最终的目标,当然是实现中国的工业化,建立自由、平等、民主的新中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但我们要有心理准备,这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会经历无数的阶段!每一个阶段,复兴会应该有自己的中心任务,‘顺势而为,崇尚实干’应该成为复兴会的主要思想之一!比如说科学与民主是我们中华文明最缺的,但是,现在我们四万万同胞,因为清政府的愚民政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文盲,现在搞民主不是痴人说梦吗?我们只能先搞科学,先搞教育,你们多数人可能对国内那些清流的思想流毒体会不深,詹天佑、唐绍仪回国在京城参加过联谊会,你们来给大家讲一讲当时的情况。” “我同意‘顺势而为,崇尚实干’成为复兴会的主要思想!国内现在的清流现在确实是顽固不化。”唐绍仪站起来说,他把张佩纶等人排斥西学的谬论大致说了一下,在场的学生纷纷摇头叹息。 李经述说:“所以我认为,复兴会第一阶段的行动纲领,应该是先和国内洋务派合作,支持进步人士搞科学救国,教育救国,办企业救国,练就新军救国,先搞民生再搞民主。对民众尤其是青年人进行启蒙,启发民智,让国人睁眼看世界!我相信,中国四万万同胞,只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不要说小日本,整个亚洲中国都能吞下来!!” 这时,容雪站起来问:“我们从哪去发展复兴会的会员呢?” 李经述说:“我们可以先从海外华侨以及国内思想进步的年轻人中发展复兴会会员!” 这时,容揆站出来对复兴会监察部表示不解,说:“我们不是要建立自由的新中国吗?复兴会内部都不自由吗?” 李经述严肃地回答说:“任何时候,自由都是相对的,对于我们复兴会来说,要想茁壮成长,自身必须要有组织力和战斗力,那么保守复兴会的秘密,严肃复兴会的纪律,就是必须的!将来我们面临什么样的国内形势还不知道,斗争是残酷的,肯定还会有流血牺牲,如果不能服从组织,可以尽早退出。否则复兴会对待叛徒,也会毫不手软的!” 第11章 商业帝国 1880年6月,曼哈顿下城区,纽约高等法院的审判庭,关于电话专利权的诉讼进入尾声,双方当事人、律师、法官、法官助理、书记员、法警都在。法官是一位花白头发、中等体形的男子,戴着茶色眼镜,身披黑色法袍,里面穿着白衬衣、打着领带,很有绅士风度,他面无表情地请李经述为穆奇请的大律师约翰逊作最后的陈述。 年过四十的约翰逊手按圣经,深情说道:“尊敬的法官大人,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在我的陈述即将结束的时候,请你们理清所有的思路,我的当事人安东尼奥·穆齐,这位七十二岁的可怜老人,正如你们瞧见的,他的胡子花白,但现在依旧一贫如洗,连英语都说不好!移居到美国之前,为了改善自己,还有瘫痪在床的妻子的生活处境,穆齐就开始对自己很感兴趣的电子生理学进行研究。就在1849年的一天,全能的上帝眷顾了这位老人和他瘫痪多年的妻子,他通过连接两个房间的一根电线,清楚地听见了从另外一个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当时他把一块与线圈连接的金属簧片插入了朋友的口中,线圈连接导线,通到另一个房间,金属簧片起到了传感器作用,由于与线圈相连接,从而把它的振动转变成了一种电流。穆齐马上意识到这一现象有着不寻常的意义,并立即研究被他称之为‘会说话的电报机’的装置,那一年,被告亚历山大·贝尔先生才两岁,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这充分说明他们之中谁第一个构思了电话的雏形。由于相濡以沫的妻子瘫痪在床,穆齐装配了一个通话系统把妻子的卧室和他的工作室连起来,以方便联系。二十年前,他就向公众展示了这个系统,并在纽约的意大利语报纸上发表了电话这项发明的介绍,因为他的英语实在太蹩脚。不幸的是,他在一次乘坐蒸汽船时被严重烧伤,穷困潦倒的他无法把实验继续下去。但穆奇没有放弃自己发明电话的梦想,为了筹措资金,穆齐甚至不得不把他原来的电话模型卖给了一家二手货商店,仅卖了6美元。但是经过十年的努力,穆齐的新模型越来越精巧,他那以线圈绕在铁芯周围的做法成为了电话这一发明的核心技术。但由于穷困潦倒他无法支付250美元的专利费,十年前只能花10美元发布声明,保留一种需要一年一更新的专利权利。但3年后,他连这10美元也拿不出来了。之后,穆奇向西部联合电报公司寄去了模型和技术细节,当他六年前向西部联合电报公司要求拿回这些材料时,却被告知这些东西已经不见了。就在1876年2月14日,和穆奇共用一个实验室的贝尔,向美国专利商标局提出申请电话专利权。是的,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贝尔先生剽窃了穆奇先生的电话专利,但是,我请求尊敬的法官大人和各位陪审员摸着自己温热跳动的心脏,将电话专利权判给你们眼前这位七十二岁的老人,虽然他现在一贫如洗,虽然他已是风烛残年,快要入土,他的一生及其成就应该得到肯定,他在发明电话过程中的工作也应该得到承认!请你们用公证的判决告诉世人,这个世界发明的梦想,让这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梦想,不仅是属于那些付得起专利费用的人!请你们用公证的判决,告诉世人,纽约,不仅是一个有着华丽中央公园的城市,还是一个能让任何人的梦想开花结果的城市,不管这人来自哪里!请你们用公证的判决,告诉世人,那些为改变自己和瘫痪妻子生活付出一辈子努力的老人,他会得到美利坚公正的法律的承认!我的陈述完了,我以全能的上帝的名义,保证我所说的都是真实可信的,如有虚假我愿承担一切责任。谢谢各位。” 约翰逊的陈述,把穆奇个人发明电话的梦想以及他通过努力改变自己和瘫痪妻子生活的愿望表达得淋漓尽致,加上七十二岁的穆奇的一生确实是值得让人尊重,审判庭里的人听了都大为感动,最后,头发花白的纽约高等法院大法官奥里奇综合陪审团的意见,作出判决:“安东尼奥·穆齐的一生及其成就应该得到肯定,他在发明电话过程中的工作也应该得到承认,纽约高等法院裁定:穆奇于1860年在纽约展示的名为teletrofono的机械已经具备了电话的功能,从而证明了电话的发明者应该是穆奇,而不是贝尔。” 花了大约两万美元为穆奇争取到电话专利之后,李经述立即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花了一万美元买下电话专利,而且花了十万美元开办通用电话公司,给了穆奇10%的股份。李经述将穆奇的电话专利和爱迪生的电话专利相结合,加上自己的创意,推出了一款时髦的电话机,销售50美元一台。 李经述还通过李鸿章的关系,给美国前总统格兰特的别墅里送免费送了一台,通过纽约时报打了广告。没想到,一个月后电话销售额突破两万美元!这个数字,让股东们热血沸腾李经述也非常惊讶,他原本认为以美国人现在的收入水平,恐怕很难承受得起如此高昂的价格,但他严重低估了这镀金时代美国有钱的西部土豪的消费能力,电话渐渐成了美国有钱人的标志。 李经述的团队设计出高端机型,电话线采用双绞线,卖100美元一台,仍供不应求!当时,纽约曼哈顿下城东南区的唐人街正在形成。到达美国的中国劳工,已经达到十几万人,这些留美华侨们很能吃苦耐劳,在矿场、农场、雪茄厂、木材厂接白人不愿做的活,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李经述的电话公司,吸纳了很多已经到美国的华工就业。 在电灯和电话行业获得巨大成功后,李经述的资本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他考察了一下美国的工业现状,当时正处于垄断公司时期!比如金融、铁矿和钢铁等,有摩根、洛克菲勒和卡内基这些大人物在,小打小闹还可以,稍稍做大就不可避免遭遇吞并的命运。纽约市的工厂,较多的如制糖、建筑、机器制造等,有数千家,他想建立自己的垄断公司,只能是从衣食住行着手! 恰好当时,一些著名的铁路公司,像北太平洋铁路因经济危机中遭遇债务危机,只得把联邦赠予他们的3900万英亩土地用来抵债,很多股东和债权人由此获得大批廉价土地。李经述便想到开肯德基和麦当劳那样的快餐连锁店,发展饮食方面的垄断公司,而且美食也是中国人的特长。当时多数美国资本家只盯着华尔街,那些土地平坦、肥沃,价格低廉却少有人去买,李经述出资成立了华侨银行,吸纳华人存款,融资后低价购买了三万英亩的农场,并聘请耶鲁大学的毕业生经营农场,招聘华人种植土豆、养殖肉鸡,注册了肯德基和麦当劳的商标,开办快餐店。李经述的团队专门改良了汽水,发明了类似于可口可乐的饮料——在水中溶进二氧化碳,再配以一定比例的柠檬汁,咖啡因,香草,焦糖,少量酒精和肉桂精油,味道非常接近可口可乐,李经述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因为中国留美大学生多数来自广东地区,他们还开发了凉茶饮料。肯德基和麦当劳的连锁店在工业化的美国城市大获成功,吸纳了大批华人就业。 在纽约的几年时间,李经述刻意很低调,当着幕后的大老板,他经常拿着麻袋装美元给股东分红,相继整合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创办龙兴集团!李经述的商业帝国得到了美国前总统格兰特等人的大力支持。格兰特这时正因为一场短暂的金融危机倾家荡产,李经述聘请他为龙兴集团的顾问,利用他在共和党的政治资源为龙兴集团和华人服务。 渐渐的,随着李经述的商业帝国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华人从加州的矿场、农场、雪茄厂、木材厂等艰苦的劳动岗位退出,到1882年,华人提供廉价服务但却受到排斥的历史被彻底改变。 经商期间,李经述考察了美国各地,将其所见所闻,编著成《美国工业见闻》一书,介绍美国造船、机械、枪炮、火药、熔铁、铸钢、采煤、开矿、电器、印刷、水泥等几十个门类和行业,涉及到设备、工艺、机器安装、船坞建造等方面,还有关于金属加工方面的60多项,他将这些书送回国内,对李鸿章办洋务企业,还有创办近代工业都非常有用。 就在李经述的事业蒸蒸日上之时,容闳急匆匆找到了李经述,痛心疾首道:“总理衙门来了电报,说有圣谕,让把留**童悉数撤回!总督大人及总办谔良,还有学监吴嘉善,皆赞成此举也。老夫毕生志愿,既横被摧毁,顿觉心灰,无复生趣!” 李经述一听,说:“最近我和家父发电报,他跟我说起这事,此事家父的意见,是半撤半留,即同意裁撤负责留**童事务的专门机构‘驻洋肄业局’,并将部分学生撤回国内,已进入大学毕业在即的学生,由驻美使馆暂时代为管理,待其毕业后再令回国。这是家父竭力争取的结果。为此家父还把美国前总统格兰特和几位美国大学校长对此事的态度转给了总理衙门——‘皆谓学生颇有长进,半途中辍殊属可惜,且于美国颜面有损’,容大人千万别误解了家父的态度,他老人家还寄希望于容大人你能阻止留学生回国。” 容闳大吃一惊,道:“啊?我就算想挽回此事,能怎么做呢?违抗谕旨,则为叛逆,朝廷随时可以把我撤职,抓起来杀头。” 李经述笑道:“这就是家父为什么提议先把驻洋肄业局裁撤掉,裁撤了驻洋肄业局,总办谔良、学监吴子登这两老顽固就可立马回国了。接下来的事,不就容大人说了算吗?家父有一个字让我转赠给容大人!” 容闳道:“什么字?” 李经述说:“拖!” 容闳有点疑惑不解,问道:“拖?” 李经述说:“是的,家父告知我,朝中现在局势有变——慈安太后今年三月初十崩逝于钟粹宫。东宫太后病逝后,以翁同龢为首的一干清流大臣,最近和恭亲王、军机大臣左宗棠、李鸿藻等人走得近,他们深恐东宫太后去世,朝堂权力尽归西宫,他们怕慈禧太后会惟我独尊、专执国政,危及光绪帝以后的亲政,他们联起手来,让以张佩纶为首的‘清流十友’打头炮,找借口扳倒了工部尚书贺寿慈、吏部尚书万青藜、户部尚书董恂等慈禧太后信赖的老臣,慈禧太后为了避嫌,步步退让,他们胆子越来越大,前两天,恭亲王批准了军机处大臣奏议,以内务府在东宫太后病逝中失职为由,将内务府大臣荣禄免职。他们现在要打击的对象,就是家父,留**童表面上是因为思想有问题引起清廷不满,实际上只不过是清廷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家父现在也不好强出头,只能半推半就,他想让容大人先把这事拖一拖。朝中有人问起,容大人就说留**童分散在美国各州,集合起来比较麻烦——圣旨说要悉数撤回,那就得一个也不能少带回国!这样想必能拖个一两年。容大人只需拖上一段时间,等朝廷局势有变,或者发生其他大事,此事必然就会不了了之!” 容闳还是有点担心,问李经述道:“贤侄,你说总督大人和西太后,斗得过恭亲王和翁同龢、左宗棠、李鸿藻等人吗?他们背后毕竟是日渐长大的光绪皇帝!” 李经述安慰容闳道:“放心吧,西太后可不是吃素的主,权力就是她的命!慈禧太后会忍一时,但绝对不会忍太久的!不要说恭亲王、翁同龢、左宗棠、李鸿藻,就算是光绪皇帝挑战她的权力,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等着瞧吧,朝廷不久就要变天!容大人就放心在美国培养留学生,让他们毕业了再回国!” 第12章 招聘马克沁 李经述涉足军工业,李鸿章是极力支持的!李鸿章在与列强搞外交中意识到,只有强兵才能强国,早期洋务多是大力推进官办军工企业。早在同治二年,也就是1863年,他就创设了中国第一个近代军工企业——上海炸弹三局。同治四年,他相继建立江南制造总局和金陵机器局,同治九年他又控制了天津机器局,洋务派创办的22个军工企业中,李鸿章控制的占了一半。故李鸿章和欧美列强的好多军火商都很熟,他们的老板也把李鸿章当财神爷,和他的私交甚好,也获利颇丰。比如德国著名的克虏伯公司,仅1871年李鸿章一口气就向克虏伯家族买下328门各种口径的克虏伯大炮! 有了李鸿章的支持,1882年初,李经述出资五十万美元成立了天龙武器公司。这时候,李经述已经彻底领悟到:资本主义世界,最大的规则便是合作共赢!所谓市场,就是一场场交易,跟人生一样的!懂得这道理,往往就能在自由市场中无往不胜! 李经述开始带马格里拜访世界各大军火商,第一站便是温彻斯特连发武器公司。大清帝国是温彻斯特连发步枪的重要客户。李经述便与温彻斯特连发武器公司开始建立合作伙伴关系,聘用了他们公司很多工程师,制成新式后膛枪和铸钢,获得成功。另外,还合作研制继步枪以外使用杠杆式枪机操作的枪械,比如散弹枪,李经述命名叫天龙i代步枪,后来李经述还提出使用泵动式枪机操作的枪械以取代杠杆式枪械,这种枪叫霰弹枪,李经述取名叫天龙ii代步枪。到1882年7月李经述回国时,首批1000支天龙i代步枪和500支天龙ii代步枪的试验品就被他带回去了,这是后话。 天龙公司在1882年最大的收获之一,还是聘用了历史上机关枪的发明者海勒姆·史蒂文斯·马克沁,他南北战争后期,在波士顿受聘于专门从事机械生产的奥林福公司,由于他对气体照明灯的改进,引出了许多重要的发明,其中最重要的发明之一就是自动灭火器,他利用这一专利,与人合伙在纽约市百老汇大街成立了一个气体照明灯生产公司。在李经述的同意下,在美国纽约市政照明投标中,爱迪生想尽一切办法排挤掉了马克沁这个强力竞争对手,并逼迫他卖掉公司。爱迪生这个人,道德品质不怎么样,但经商头脑和能力还行。 在爱迪生的打击下,马克沁背负了一身债,爱迪生本来想要逼迫他离开美国,否则就要起诉他,让他坐牢。李经述亲自去见了马克沁。那天天气有点凉,纽约下着大雨,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四十二岁的马克沁当时已经破产,穷困潦倒,住在纽约波威里街,那里以其众多的流浪汉云集而闻名美利坚,此处拥挤不堪的大杂院住房,大多是提供给非法移民住宿的。 马克沁住的三层公寓本来面积就不大,但每层竟分隔成三十多间“鸽子笼”,让一百余人居住。“鸽子笼”里空气极为污浊不堪。在一条被临时用作走廊的狭窄通道里,堆满了汗臭气味熏人的脏衣裤,残羹剩菜和破旧垃圾。做饭的地方也就是大小便的地方。每天晚上,“鸽子笼”里百无聊赖的人们有些正光着身子打牌赌钱。每到半夜时分,痛苦者的呻吟声,孤独者的叹息声,男女野兽般的呻吟声,在沉静的波威里街夜空飘荡。 在鸽子笼里住了一个月,马克沁的精神差点奔溃。李经述见到他时,马克沁蓬头垢面,口中喃喃自语:“我一定要掐死爱迪生那混蛋!” 李经述用英语对马克沁说:“海勒姆,对仇人最狠的报复,不是从肉体上消灭他,而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马克沁看到眼前出现一位黄皮肤黑眼睛的年轻人,穿着昂贵的西装,他的身后还有四个穿着黑西服、戴着墨镜的保镖。他从未见过李经述,问道:“你是谁?” 李经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我是万能的上帝派来拯救你的。此刻,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在美国重新开创事业?” 马克沁说:“美利坚,这片自由的热土,我梦开始的地方,我不想走!但我不得不离开美国了,我的生意失败了!爱迪生那混蛋要我离开!” 李经述让人给马克沁送去了爱迪生不再起诉他的承诺书,马克沁对李经述的身份更加奇怪,问道:“先生,你这么帮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李经述道:“我的天龙公司,将为你准备一份20年的工作合同,把你的化学和电学扔到一边吧,如果你想东山再起,就发明一种可以让欧洲人更容易自相残杀的武器,发明一种让中国的军队可以在日本长驱直入的武器!我可以保证你可以全身心投入你的发明工作,你将有丰厚的回报,还有得力的助手!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在这鸽子笼里再呆上一段时间。” 说完,李经述转身准备离开,他在心底刚默念数字,默念到“3”时,马克沁追了出来,对李经述说:“等一等,先生,我一天也不愿在这里呆下去,我签天龙公司的合同。” 从此,马克沁便开始为李经述的天龙武器公司从事自动武器设计,设计了多种自动步枪和自动手枪,李经述选择其中一些进行了商业性生产。 有了天龙武器公司的团队和资助,马克沁的发明速度大大加快,自己设计的第一个全自动武器机构提前问世,这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成功的自动武器机构。马克沁设计了一种可拆卸的枪托底板,在步枪的枪托内有一条通道,用通过通道的连杆和弹簧将枪托底板与扳机护圈杠杆连接起来。射击时,火药燃气驱动枪机后坐,压缩枪托底板和步枪自身间的弹簧,推动连杆作用于扳机护圈杠杆,使枪机开锁并抽壳,被压缩的弹簧推动枪机复进,将下一发弹推入弹膛并使枪机闭锁,即可击发下一发弹,使武器实现全自动射击,这一机构在温彻斯特1866式步枪上使用取得成功,李经述立即将之应用到天龙i代步枪和天龙ii代步枪上。 此后,马克沁的发明在天龙武器公司的许多武器上也得到应用,如最早研制成功的全自动步枪——天龙速射滑膛运动步枪。 天龙武器公司的第一挺试验型机枪也于1882年6月获得成功,使用的是一根半英寸加特林枪管,试验时在进弹口放置了6发枪弹,在半秒钟内可全部射击完毕,经过无数次试验与改进,一种装弹333发的大弹链研制成功了。 而这一年,李经述的研发团队还发明了无烟火药。李经述将硝化纤维溶解在乙醚和乙醇里,在其中加入适量的稳定剂,成为胶状物,通过压成片状、切条、干燥硬化,制成世界上第一种无烟火药。无烟火药燃烧后没有残渣,不发生烟雾或只发生少量烟雾。使用无烟火药可认增加弹丸的射程,提高弹道平直性和射击精度。天龙武器公司的军用步枪弹基本上从大口径黑火药枪弹演变为较小口径无烟火药枪弹。而且马克沁重机枪也是因为使用了无烟火药才具有实用的价值。 申请了机枪和无烟火药的专利后,天龙武器公司还集中改造了德国毛瑟步枪,采用螺旋形膛线,金属壳定装式枪弹,使用无烟火药,弹头为被甲式,提高弹头强度,由射手操纵枪机机柄,实现开锁、退壳、装弹和闭锁,弹头仓容八发子弹,并改用8毫米口径枪弹,解决毛瑟枪杀伤威力不足的缺点,并配上半米长的单刃刺刀,另外还和德国的克虏伯公司合作,生产八百磅子后膛大炮和四十磅子的全钢快炮。加上来自大清帝国的订单支持,天龙武器公司在军火界可谓异军突起,站稳了脚跟! 不仅如此,李经述知道,创新对任何一个企业来说,至关重要,而且任何时候,公司最宝贵的都是人才!于是他在天龙武器公司专门成立天龙研究院,招收世界各地的怪才,无论学历,无论过去,只要有特殊的一技之长,就给予特殊待遇。李经述高薪聘请一大批当时还没有崭露头角的大科学家,比如柴油发动机的发明者――鲁道夫·狄塞尔,他在一次实验中,汽缸上的零件象炮弹碎片一样四处飞散,差点儿造成人员伤亡,狄塞尔的资金也渐渐耗尽,他不得不回到制冷机工厂谋生。李经述到德国考察时,派人在当地报纸上登巨幅广告,找到了他,并高薪聘请他到了美国。 招聘这些科学家,爱迪生的名气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很多有发明天赋和梦想的年轻人,一听说爱迪生也在为龙兴集团工作,也迫不及待为李经述工作了!其中就包括了天才科学家尼古拉·特斯拉!他当时才刚刚成为一名工程师,设计出第一台感应电机模型。爱迪生对于李经述考察欧洲时,要他亲自到斯特拉斯堡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很不理解。但是,李经述知道,历史上特斯拉的发明:特斯拉线圈,交流电摩打,无线通信,太阳能系统。设想雷达装置、机器人、测谎仪、死光、电磁射频武器……这些发明和发现,超越了当时的科学技术几个时代,有的理论连二十一世纪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也无法完美解答。 当爱迪生把羞涩的特斯拉带回纽约时,李经述欣喜若狂,马上把特斯拉从爱迪生手下调走,让他成立了新的发明团队,研发改进交流电的相关装置。这引发了爱迪生的不满,李经述也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十个爱迪生,也抵不上一个特斯拉。 第13章 回国走仕途 天津港码头,天空飘着毛毛细雨。一身灰色长袍的李鸿章带着李经方,还有一大帮随从,等候着从美利坚归来的李经述。李经方站在李鸿章身后,为他撑着一把黑色油纸伞,不停劝说李鸿章:“父亲,外面风大,您还是回马车上等吧。” 最近因为在朝堂上和翁同龢等人斗智斗勇,李鸿章有些心力憔悴,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道:“大儿,不碍事,不碍事,快三年没见着你弟弟经述了,虽然他经常发电报给为父,但还是有点想念他呀,看来老夫真是老了。” 远处的汽轮鸣响了靠岸的汽笛声,客轮减速停靠码头,甲板上的乘客陆续下船上岸,人头攒动。李鸿章很快看到了李经述那张熟悉亲切的脸。十九岁的李经述已经完全成年了,穿一身黑色西装,个子长到了一米八二,脑袋后面拖着一条假辫子,比以前消瘦了许多,脸上的青春痘让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身后的家仆提着两个大箱子。 见了李经述,李鸿章派人上船,将一千五百支天龙步枪,还有两挺马克沁试验机枪卸下带回。 李经述见了李鸿章,跑过去请安,还给了李鸿章一个热情的拥抱,道:“父亲,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李经方这时很不悦,但脸上还是虚与委蛇笑道:“弟弟,别瞎胡闹!” 李经述微微一笑,道:“哥,你懂什么?这是西洋的拥抱礼。” 李鸿章这时穿着便服,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道:“经述,回来就好,你真是长大了!” 李经述这时也过去和哥哥李经方拥抱了一下,顺便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以后,我给你的东西,才是你的,否则,你想都不许想!” 李经方明显感觉到弟弟彻底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任他欺负的小弟了,便只好强颜欢笑。 回去的路上,李经述和李鸿章同坐一辆马车,给他讲了讲在美国的发展与见闻,还告诉李鸿章自己用了三年的时间,也完成了四年的学业,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其他留美幼童的学业也安好,其中有一位叫唐绍仪的,学习很不错,用九年时间完成了十五年的学业,这次也跟他一起回国了,还有詹天佑,这人在修铁路方面很有天赋! “吾儿有出息了!”李鸿章点头夸赞李经述。 这时,李鸿章还不知道李经述在美利坚秘密成立了中国复兴会,对他在美国的表现很满意。不过在李鸿章的意识里,经商毕竟是末流的东西,上不了台面,光耀不了祖宗,他还是希望李经述回国走仕途,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当官治国才是大道。李鸿章说:“痴儿,你这次回来,就别回美利坚了。为父已经花钱给你捐了一个中书科中书的七品京官,想找机会让你独当一面、建功立业,这也是为父这次急招你回国的原因。” 李经述这次回来,也没打算再回去,在美国的公司,他大多已经请了职业经理人经营,他幕后操控就好,便回答李鸿章道:“孩儿谨遵父命。” 李经述回国,李鸿章已经提前召集了幕僚,当晚到天津直隶总督署议事厅座谈。他坐在议事厅中间的大木炕上,上面铺了一层虎皮褥子,中间摆了一矮脚茶几,张树声、刘铭传、盛宣怀、吴长庆等人都在炕下的两排太师椅上就坐。李经述看了一眼,到场的都是淮军集团骨干成员,袁世凯的叔父袁保龄也坐在太师椅上,他预感可能发生什么大事了,掐指一算时间,应该是朝鲜发生壬午军乱了! 这件事情在历史上又称汉城士兵起义,发生在1882年7月23日,朝鲜王朝京军武卫营和壮御营的士兵,因为一年多未领到军饷,军粮里还被掺了石子,便对腐败的闵妃外戚集团十分不满,另外,他们对闵妃请日本人训练新式军队很反感,便聚众哗变了。大量仇日的汉城流民加入了造反队伍,他们焚毁了日本公使馆,杀死民愤极大的大臣和一些在汉城的日本人,并且攻入王宫,推戴兴宣大院君李昰应上台执政。执政的闵妃吓得逃出了汉城。 刚见面,淮军将领闲聊了一下各自的近况。李鸿章咳嗽了两声,议事厅里安静下来,李鸿章先介绍了刘铭传、张树声的新职务,说:“除了我儿经述从美利坚归来,今天老夫有两件喜事向大家宣布,一是东宫太后病逝后,圣母皇太后恐各地生变,把省三从台湾调回,任直隶提督,守京畿门户,汉臣能担此重任,是圣母皇太后对我等的信任;二是振轩最近也升任了两广总督,官位越大,肩上的担子就越重了。” 省三是刘铭传的字,李经述刚还奇怪在台湾的刘铭传为什么也回来了,原来他调任直隶提督,算官复原职了;振轩是张树声的字,他也是李鸿章的合肥老乡,淮军的元老级人物,比李鸿章小一岁,他有过科举功名,属于“马上会杀敌,马下能读书”的复合型人才,这次升任两广总督,成为清朝九位最高级别的封疆大臣之一,除了李鸿章保举有功,也算是实至名归。 李经述和盛宣怀等人对刘铭传、张树声的升迁表示祝贺。这时李鸿章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说正事,现场便又鸦雀无声。李鸿章说:“想必大家都知道,现在朝廷局势有变,内忧外患,危机四伏,老夫才急召集诸位前来。在国内,东宫太后去世,恭亲王和翁同龢、李鸿藻、左宗棠走得越来越近,圣母皇太后对整个军机处已经不再信任;在国外,英吉利在缅甸,法兰西在越南,都野心不小。刚刚朝鲜还发生了兵乱,日本国也开始派兵了,圣母皇太后要我们淮军务必要妥善处理此事,大伙先议一议。” 李经述心想,1882年缅甸、越南、朝鲜是中国的藩属国,名义上都是大清国的地盘,大清这艘破船可真是漏洞百出,都进水了,自己或许可以再凿几个大洞,让这艘破船加速下沉。但首先自己先要在体制内混得风生水起,执掌乾坤,至少要等到自己接管李鸿章的淮军和北洋水师。他正想说话,刘铭传这时站了起来,一甩辫子问李鸿章道:“中堂大人,从台湾回来的路上,卑职听闻了一些谣言蜚语,说东宫太后的死是西宫太后的一场阴谋,不知是真是假?” 李鸿章说,东宫太后病逝,圣母皇太后慈禧即命恭亲王、醇亲王、毓庆宫行走翁同龢、内务府大臣荣禄、军机大臣左宗棠、李鸿藻等人到东宫寝殿钟粹宫瞻仰遗容,按祖制第二日大殓,朝堂之上并无争议。不过以翁同龢为首的一干清流大臣,最近和恭亲王联手,将内务府大臣荣禄免职,老夫现在也处处受制,好不容易落实经费的修筑铁路计划也泡汤了。清流们现在也正在谋划对付老夫和诸位淮军将领,这段时间大家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李经述听李鸿章这么一说,心想看来尽信书不如无书,现代一些不学无术的历史专说慈安太后一死,慈禧太后就一人专权,无所忌惮,完全是胡说八道,慈安太后过世,慈禧太后连亲信的荣禄都保不住,看来人心有多复杂,政治的权力斗争就有多复杂,自己以后要多个心眼,不能纸上谈兵! 刘铭传一听“清流”要对付李鸿章,一拍桌子说:“这些个鸟书生,我们在战场百死一生,他们天天没事就在朝堂空议论,说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纯粹是把牛屁股都吹破了!他们还能反天,参倒中堂大人不成?那我刘六麻子第一个带兵把他们全杀了。” 李鸿章微微一笑,道:“他们要扳倒老夫,倒还嫩了些,不过在背后捅刀子,他们倒有办法。最近左宗棠也入了军机,处处攻击海防;翁同龢也管着户部,购军舰的银子迟迟不到账,北洋水师的发展受钳制。所以这次朝鲜兵变,我们必须谨慎处理好,以免授人以柄。听说日本国也准备派兵了,谁愿带兵入朝戡乱?” 朝鲜这时毕竟是中国的地盘,和大清国的龙兴之地东北又很近,不能任由日本人撒野,李经述道:“此前我和刘叔叔在琉球痛击过日本兵,孩儿愿再去朝鲜会会日本人。” 李鸿章召李经述回国,摆明了是要给他这建功立业的机会,在座的淮军将领纷纷都表示支持李经述带兵入朝。李鸿章道:“老夫也是这样想的。但省三现在督师直隶,肩负重任,万万不能动,谁愿陪吾痴儿入朝鲜戡乱?” 这时,淮军另一位身经百战的虎将吴长庆站起来道:“中堂大人,末将愿往汉城杀敌!” “好,筱轩宝刀未老,壮志可嘉!”筱轩是吴长庆的字,他跟着李鸿章出生入死二十年,他所率的庆字营战斗力也很强,在淮军里和刘铭传的铭字营相差无几,李鸿章便点点头,命吴长庆回登州准备,让李经述和他率精兵一千五百人,搭乘福建马尾造船厂造的三艘军舰和一艘运兵船,火速开往汉城平乱。 李经述心想,自己从美国带回的一千五百支天龙步枪刚好装备吴长庆的部队,还有两挺马克沁的实验机枪,正好也派上了用场,可以拿日本兵试验一下! 第14章 初见袁世凯 光绪八年八月,李经述带着从美国归来的唐绍仪、詹天佑,从天津走水路到了烟台,又雇了一辆马车从西门进城,和驻扎登州的吴长庆部队会合,然后一起去朝鲜平乱。登州处山东半岛一带,历史上是山东地区重要的行政区划,在咸丰年间就开放为通商口岸,登州府治所于1862年从蓬莱迁往了烟台,这里南来北往的商贩不少,海风拂过,空气里微微带着湿咸的鱼腥味。 那天,李经述在马车上闭眼休息,脑子里却起了强烈的狂飙,他对朝鲜历史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泡菜和朝鲜是中国的藩属国,这次大院君的政变,本来应该是袁世凯去搞定的,结果李鸿章把这建功立业的机会给了他。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会在登州碰到历史上臭名远扬的袁大头。 李经述想起三年前自己闭门群书时,和容小雪聊起过法国的拿破仑。容小雪跟李经述讲起法兰西皇帝拿破仑,说他个子虽矮,几乎征服大半个欧洲,是法国人民心目中的大英雄。当时李经述就摸着自己的下巴问容雪:“法国大革命后,拿破仑取消法兰西共和国,恢复封建君主制,登基做了皇帝,这不是拖历史的后腿吗?要是拿破仑在中国,肯定得被历史教科书定性为独夫民贼和窃国大盗呀!” 蓉蓉不以为然,反驳说:“中国人误以为有皇帝就是封建专制,其实不然,拿破仑1802年颁布《共和十年宪法》,1804年颁布《民法典》,1807年颁布《商法典》,这些法典成为法兰西乃至西洋各国的法律典范,法兰西今日的强盛,他功不可没!所以法国人认为拿破仑是他们的民族巨人,西洋各国也给予拿破仑极高的评价,尽管他的人生最后遭遇了滑铁卢。” 容雪的话,让李经述当时一声叹息!中国人历来讲究的是勾心斗角的权谋,成王败寇的丛林法则,从来不客观评价历史人物。比如袁世凯号称“中国的拿破仑”,在中国三千年未遇的大变局中,以不流血的方式当选亚洲第一个共和国的民选总统,中国早期的警察制度、铁路建设、现代学校、无线电产业、电力产业、轻工产业大半是他抓起来的,虽然他和拿破仑一样当了皇帝,却把年号定为“洪宪”,国外有历史学者考证袁世凯是取“弘宪”的谐音,表达要搞君主立宪的决心,纵观当时世界各国,英国是君主立宪制,德国是君主军国体制,美国乃是合众国体制,法国是共和国体制,英国和德国的实力明显比美国和法国要强。拿破仑和袁世凯两人都背叛了共和称帝,后世评价却悬殊很大!说实话,如果袁世凯再多活几年,估计中国历史也会因此改写。所以这一次到烟台,李经述对见袁世凯并不反感,内心反而有几分期待——李经述觉得,袁世凯至少是一位乱世枭雄,治世之能臣,可以好好利用。不过李经述也意识到,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历史的车轮易辙了,未来是什么样子,有点难以预料,还是只能顺势而为! 李经述在美国呆了将近三年时间,这时已经长成一个成熟干练的青年,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当时烟台城规模已经不小,他雇的车夫不熟悉路,马车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停到登州提督府官署的门口。 那是一栋德国建筑师设计的哥特式红房子,门口却也有庄严的石狮,建筑风格中西合璧。当时已是中午,外面的太阳热烈晃眼。吴长庆带着一帮将领在登州提督府官署外面等候,等的时间有点长,手下的将领有一些已经不耐烦了,比如记名提督黄仕林。 李经述和唐绍仪下了马车,见吴长庆身后立着五六个人穿灰色长袍的文职人员,是吴长庆的幕僚,还有一排精神奕奕的戎装将领,一律站得笔挺,红顶花翎,穿箭袖马褂,腰佩军刀,脚下黑色战靴,便是武将了。 李经述来之前就做过功课,袁世凯算下来应该二十三岁,他在1881年10月就投奔了吴长庆,并被破格任命为帮办营务处。但李经述扫视了一下吴长庆身后的武将,一个个都是高大的山东大汉,没有体型如蛤蟆,头特别大,双目炯炯有神的矮个将领,也就是说,不见袁世凯的踪影,便好奇地问吴长庆:“袁世凯怎么没来?” 吴长庆见李经述也知道袁世凯,颇为惊讶,说:“李公子也知道袁项城?今年正好为乡试年,他在准备应举,今日就没叫他。” 李经述这才反应过来,确实,现在的袁世凯连秀才都没考上,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便道:“前两日袁项城的叔父到府上拜访家父,提起过他。” 吴长庆便也没有多想,便把李经述迎进了提督府的议事厅,一一介绍了身边的幕僚和武将,他首先介绍了一位瘦高个幕僚张謇,江苏南通人,幼时有神童之名,早早考了秀才,但就是考不中举人。后面一排都是中年淮军营官,有前营管带、记名提督黄仕林,后营管带王得功等,李经述朝他们行礼,两人因为久候李经述,竟假装没看见。他俩从太平天国时就跟着吴长庆出生入死,对李经述这样的高官二代很不感冒。吴长庆那些幕僚对李经述也是虚与委蛇,他虽留过洋,但没功名在身。 吴长庆看出李经述因为迟到没受到欢迎,但那些都是他的老部下,有点脾气也是吴长庆能容忍的,他自己也不喜欢纨绔的官二代,便道:“仕林、得功,你们不要小瞧经述公子,他乃是龙子下凡,三年前就和刘六麻子一起收复了琉球。此次入朝,他虽只是七品中书,但本帅准备让他当中营管带,你们每人领一营五百人,谁英雄谁好汉,到时战场上见分晓。” 黄仕林看了李经述和唐绍仪一眼,轻蔑笑道:“三年前?他还是乳臭未干的孩童吧?恐怕是沾了六大帅的光。瞧瞧眼前这两位公子哥,油头粉面,细皮嫩肉,末将敢拿头上顶戴打赌,他们一听到枪炮声估计就吓尿了。” 王得功也凑热闹,道:“我跟着黄大哥赌了。” 在场的将军和幕僚除了张謇,都一脸嘲笑。初来咋到,是立威的时候,当然不能被人看扁了,否则以后没脸混了,李经述不动声色地道:“看来黄管带,王管带都很喜欢赌,咱们来点大的,别赌头上顶戴了,有种就赌项上人头吧,我保证十日之内平息朝廷的兵乱!” 李经述这话一出,连吴长庆都大吃一惊,这李经述看似文弱书生,说话行事却像他爹一样果断刚毅,不过军中无戏言,万一出了什么乱…他正想出来阻止, 黄仕林被李经述一激将,一拍胸脯:“赌就赌,谁怕谁呀,军中无戏言,到时候就请吴大帅裁定,看我们前中后营谁的功劳最大!” 李经述问王得功:“王大人呢?” 黄仕林瞪了王得功一眼,王得功结结巴巴得说:“我也赌了!” “中!有意思!卑职也加入这个赌局。”这时,议事厅里进来一个穿着帮办军服的青年人,他一开口,便是浓重的河南口音。李经述见来人身材矮下,声音洪亮,双目却炯炯有神,脑袋比一般人都大,脖子短,几乎没有过渡就到了肩上,便猜到他是袁世凯! 袁世凯也加入了赌局,接着说:“不过,卑职赌的是李公子赢,五日之内,我等定能平定朝鲜兵乱!” 吴长庆见袁世凯不但不解围,还跟着起哄,责备道:“贤侄,你不是请假了么?怎么还来凑热闹?” 袁世凯对吴长庆道:“近来在大营里读书,读得心里发慌,出来透气时,听军中兄弟说,朝鲜出现兵乱,吴大帅要率军入朝戡乱!这么大的事,大帅怎能不叫上我呢?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乌能龌龊久困笔砚间,自误光阴耶?” 吴长庆问道:“啊?贤侄不回乡考试了?” 袁世凯道:“卑职已倾箧举所作诗文付之一炬!” 袁世凯为了跟随吴长庆入朝鲜,竟然把应试科举的东西全烧了,决心很大。李经述初次见到袁世凯,对他这种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很是赞赏。 而袁世凯的嗣父袁保庆本来就对吴长庆有恩,吴长庆急公好义,重情知恩,加上他素有儒将之称,好读书,爱人才,知道袁世凯胸怀大志,便答应让袁世凯也一同入朝平乱! 八月七日,李经述从美国带回的机枪和天龙步枪,还有其他军需物资都备齐了。早晨,在烟台的港口,军舰加好了煤,远山近水都陷入一片浓雾当中,“威远”号、“泰安”号、“镇东”号炮舰和、“日新”号运兵商船一字排开,汽笛长鸣,升火待发。在战场上,快一分钟就多一分胜算,日本海域又离汉城比较近,为了抢时间,尽管当时狂风夹着大雨,吴长庆还是下令四艘船按时出发! 四艘船加满了煤,开足火力,冒着黑烟,不舍昼夜地往汉江疾驶。李经述和唐绍仪在“日新”号运兵商船上,袁世凯带着数十仆从,也跟着李经述上了这艘船。 袁世凯还带来了一个人——闵妃派来中国求救的大臣金允植。金允植和袁世凯也是初次相见,但两人一见如故,以笔谈方式攀谈许久,金允植对袁世凯称赞有加,认为袁世凯英达夙成,志气轩豁,结为忘年之交。 去朝鲜的路上还有五六天时间,李经述便详细跟金允植了解朝鲜当时的内政,还有壬午兵变的内幕,以便对症下药! 第15章 明成皇后 在去汉城的路上,袁世凯带领朝鲜的大臣金允植来面见李经述,李经述详细询问了金允植汉城兵变的过程,这才知道,朝鲜的闵妃原来就是韩剧中的明成皇后!1882年朝鲜这次兵变,说起来其实是闵妃的家事,发动政变的大院君李昰应,就是闵妃的公公,朝鲜国王李熙的亲爹! 明成皇后本名叫闵贞镐,她实际上不能叫皇后,因为当时朝鲜是中国的属国,藩属国君主的正妻只能称“妃”,因此中国历史教科书中通称她为“闵妃”——韩国编剧应该是为了那点可怜的民族自尊心,才把她叫明成皇后。在1866年,朝鲜国王李熙十五岁,该大婚亲政了。当时摄政的大院君李昰应,为了保证儿子亲政后继续听自己的话,不至于娶了媳妇忘了爹,便定下两个选妃原则:一是无外戚专横之忧,二是顺从自己。大院君老婆的亲戚、丧父孤女闵贞镐就成了绝佳人选,她十五岁就进宫,嫁给了高宗李熙,成了霸道王妃。 但这一次,年纪大了的大院君老眼昏花,看走眼了,因为朝鲜王宫发生了狗血的宫斗剧——朝鲜李氏王朝是受大明理学和儒家思想熏陶的,是故朝鲜国王李熙成婚前是对性知识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但十五岁那年一下子成人了,很性福地拥有了三个女人,其中包括闵妃和李顺娥。少年时李熙身体还算不错,如狼似虎,沉湎女色,将闵妃、李顺娥等三位爱妃睡过了之后,就觉得和温柔的李顺娥夫妻***比较和谐,而和霸道王妃闵氏干起事来比较不爽,从此就不太爱搭理闵妃! 1868年,李顺娥为高宗生下一子李墡,不仅得到高宗的宠爱,也被大院君属意为王世子的人选。如花似玉的闵妃,还未满十八岁,却在宫中长期遭受冷落。得不到丈夫的关爱,闵妃一直在宫中独自阅览书籍,熟读儒家经典和文史著作,渐渐地她变得聪明起来,加上她和高宗开始生的儿子不是流产就是夭折,她意识到要把权力抓在手里,于是闵妃开始在朝野扶植亲信,让高宗任用闵氏亲族出任要职。 当时,大院君在朝鲜大搞独裁,驱逐了长期把持朝鲜朝政的安东金氏家族,倾尽全国之力重修规模宏大的宫殿——景福宫,朝鲜民穷财尽,怨声载道。而且,大院君年纪大了,思想僵化,学大清闭关锁国,命令朝鲜各地竖“斥和碑”,上刻“洋夷侵犯,非战则和,主和卖国,戒我万年子孙”,而且坚决拒绝和洋人通商,驱逐和屠杀外国传教士,引起法军舰入侵朝鲜的“丙寅洋扰”和美军舰入侵的“辛未洋扰”,这自然引起了一些开明士大夫的不满,闵妃抓住了这种有利时机,开始大搞统战工作——这是美女搞政治的一大优势。 中国儒家思想其实是自我矛盾的怪胎,虽然歧视女性,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很多大男人还是很乐意当王后的裙下之臣!闵妃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让自己家族的闵升镐、闵奎镐等出面,联合了安东金氏和丰壤赵氏等被大院君赶下台的外戚世家,就连大院君的儿子李载冕、哥哥李最应也投入了闵妃的裙下!闵妃还鼓励高宗采取开化政策,并争取日本支持,终于在1875年取得了对大院君斗争的胜利!而后,大清册封闵妃的儿子李坧为朝鲜王世子,闵妃在朝鲜的统治地位完全巩固。 大院君李昰应被闵妃集团赶下台,被儿媳妇软禁在云岘宫。但是,闵妃有一件事做得特别愚蠢,那就是争取日本人的支持,这完全等于引狼入室,日本早就想吞并落后的朝鲜,征韩论在日本国内甚嚣尘上!根据大清国特使崇厚跟日本人签的和约,日本于1876年在汉城设立了大使馆,花房义质成为首任日本驻朝公使,知道要吞并朝鲜的第一步,要让朝鲜解除和中国的藩属国关系,便提出让朝鲜派官员去日本考察。闵妃一想,朝鲜也当自强,便派金允植为团长,带外交使团访日,并派青年贵族为主的“绅士游览团”去日本考察政治和经济制度,这批人后来成为“开化党人”,老想跟在小日本屁股后面搞维新。 这些本来也没事,但闵妃干了一件特别特别愚蠢的事,她深感朝鲜御林军武器装备落后和战斗力低下,为加强王宫防卫,增设近卫军,还让日本驻朝公使花房义质找日本军官进宫帮助训练朝鲜御林军,教习洋枪。闵妃在1881年成立了朝鲜历史上第一支近代新式军队——别技军,这支王宫禁卫军由日本人担任教官,并按日本军制编练。 在历史上日本人曾多次侵略一海之隔的朝鲜,丰臣秀吉差一点就灭了朝鲜国,所以在朝鲜人眼里日本人是侵略者!闵妃请日本教官入宫,很多朝鲜大臣一看,好家伙,日本人都跑到朝鲜王宫了,简直是国之大耻!朝鲜人虽穷,硬骨头还是有几根的,闵妃这妇道人家,把持朝政跟大臣们眉来眼去也就算了,跟日本人有瓜葛就是不行!所以很多守旧大臣发了神经,像国内某些无知的编剧怀念满清康乾盛世一样,开始怀念大院君,跑到大院君的面前哭诉大妃和日本人勾勾搭搭。 大院君一听,说哭啥哭,老夫虽老,还没死呢,只是被困在云岘宫,儿媳闵妃不让老夫随便走动而已,于是他派人暗中联络他的旧党安骥泳,拉拢了三十多个大臣密谋废掉不管政事的高宗,立庶长子李载宪为朝鲜国王。 大院君毕竟是当过朝鲜一把手的人,当然不会傻到带一帮守旧大臣就冲到景福宫,骂倒闵妃。大院君知道搞政变必须得发动枪杆子,于是派人往七千汉城卫戍部队的口粮里掺入了大量石子和秕糠,煮出来的饭,石头比米粒还多,简直没法吃,七千卫戍部队怒了,要找闵妃说理去,闵妃竟然头脑发热,派御林军去抓带头闹事的,以前大院君也是这么干的——结果激起兵变,这些士兵跑到云岘宫请大院君主持公道。 大院君趁机挑拨,造谣说闵妃这女人太坏了,竟然给老夫的儿子,也就是你们的国王戴绿帽子,被老夫发现后还把老夫关在云岘宫,不让老夫出门!在一个统治者大力愚民的国度,谣言总是比事实更有传播力。大院君编造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就变成了生猛的八卦新闻,传得有鼻子有眼,说闵妃在王宫中会见日本驻朝公使花房义质,两人单独见了一个时辰,干了苟且之事。为了坐实这些谣言,大院君还找了一个说书的老头,到街头把这故事说得有板有眼! 朝鲜大妃和日本公使出演情色片,这生猛的政治谣言太有杀伤力了!朝鲜的舆论顿时就大爆炸了,当时朝鲜要女人守贞节的观念,跟中国老大哥学的,读书人表面上提倡禁欲,实际上下半身的想象力比日本人还丰富!朝廷中支持闵妃的那些裙下之臣,原本想着自己跟的是女神,没想到最后竟然发现是绿茶婊,心痛欲绝,上吊服毒自杀了五个!因为闵妃平时确实亲日,还亲自探望过训练朝鲜皇宫卫队的日本教官,亲自给他们送过寿司和泉水。 七千汉城的卫戍士兵纷纷力请大院君出山,带他们去干掉日本人,杀进王宫去重新摄政。一开始大院君还假装推辞,说这样不好吧,老夫跟儿子抢王位,传出去那是家丑,老夫的老脸往哪搁。他的老部下安骥泳这时很默契地跪下,义愤填膺地请求大院君必须站出来!他连哭带喊,说大院君你老人家快出来吧,你儿媳都给朝鲜戴绿帽了,你再不出来搞不好朝鲜就是日本人的了! 大院君一看戏也演得差不多了,手底下的士兵也士气高昂,不动手都不行了,于是兵分两路,让安骥泳带着两千士兵去攻打日本公使馆,自己亲率五千士兵攻打景福宫。两千朝鲜士兵杀往日本大使馆的途中,很多朝鲜老百姓一听说是要去杀日本人,一个个血脉喷张,像横店的群众演员一样热情带着锄头,加入了手撕日本人的队伍! 当时驻朝公使馆没有日军驻守保护,工作人员也就二三十人,面对百倍于己的朝鲜军队,武士出身的日本驻朝鲜公使花房义质知道这祸躲不过了,一咬牙,自己动手点燃了日本使馆,烧掉了文件资料,然后带人开了大使馆的正门,利用火器方面的优势,集中火力杀出一条血路,结果在朝鲜大使馆的日本教官都战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漂洋过海逃回日本。 另一路,大院君亲自带着五千人攻入王宫,刚好碰到闵妃的表兄、以贪腐闻名的闵谦镐,马上命令士兵将他剁成肉酱,然后带兵开始地毯式搜查,没见着闵妃,她溜得快,在大院君带兵攻入王宫之前,她化妆成宫女逃往南部的忠州了,然后派金允植向朝鲜宗主国大清国求援去了!在王宫的厕所里,大院君找到了瑟瑟发抖的高宗李熙,骂了儿子一句“窝囊废”,就宣布他的老婆闵妃死于乱军之中! 李熙躲在王宫的厕所里,原来搞不清楚谁叛乱,一看是亲爸爸回来了,又听说老婆死了,便赶紧请老爸重新回宫当摄政王,于是大院君的政变便成功了! 当然,大院君的政变能成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闵妃集团贪腐,闹得民怨沸腾——闵妃当政后,把她的穷亲戚闵台镐,闵谦镐等都拉到朝廷做大官,放眼望去朝鲜当官的大都信闵,可怜朝鲜的老百姓,原以为换了一个当家的,从此就能吃上土豆烧牛肉,没想到日子依旧过得惨兮兮,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 李经述和袁世凯花了三天时间,听金允植讲完闵妃这漫长而狗血的家庭纠纷史,尽管金允植将闵妃说得楚楚可怜,说她雄才大略,遭到大院君顽固守旧势力反扑,李经述最后算是听明白了,搞了半天闵妃是亲日本的,日本人是大清国的敌人,大院君是闵妃的敌人,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 本来大院君的政变,是朝鲜的家事,李鸿章本不想派人插手,但日本驻朝公使花房义质大难不死,飘洋过海回东京汇报后,日本马上派出海陆军一千四百人,坐着刚从英国人那里买的军舰气势汹汹赶往朝鲜,要帮闵妃讨回公道!李鸿章特意嘱咐李经述,要迅速平定朝鲜内乱,不要给日本人插手的机会! 于是,李经述和袁世凯一商量,拟定了一个作战计划,只等中国的兵轮到了汉城,便可一举平定兵乱! 第16章 汉城平乱 经过五天四夜的狂奔,中国的兵船先到了汉江边,当时天空下起了无边的暴雨,汉江上风高浪急。“威远”号、“泰安”号、“镇东”号都是三四百吨的小军舰,遇到大风浪,舰身剧烈摇晃,一个翻头大浪打来,甲板上的哨兵就会淋得如落汤鸡。有的淮兵脚跟没站稳,船体一晃身子就滚到船舷,差点就掉到汉江里!“日新”号虽然大点,但李经述也是抓紧了船上的铁环,才没有被风浪晃倒。 战场上抢占先机很重要,按照李经述和袁世凯商量的方案,哪艘船先到江边就马上登陆,直奔景福宫平乱。但“威远”号、“泰安”号、“镇东”号先后到了,却没有登陆。原来,吴长庆心里有一些疑虑,不知道日本兵有没有先到汉城,万一日本兵先到了,在岸上设下埋伏,清军就自投罗网了。 黄仕林和王得功分别在“泰安”号、“镇东”号上,见大帅吴长庆的“威远”号没动静,也不愿冒险登陆。李经述朝他们俩人大喊:“黄管带,王管带,登陆宜早不宜迟,一旦日本人到了,占领景福宫,制服大院君,就没大清国什么事了。你们前营和后营要是不敢上岸,就把船移开,我带中营的兄弟们先登陆了!” 黄仕林摇摇头,回答说:“你想逞英雄你们就先登陆吧,我可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王得功也退缩,随声附和:“吴大帅都没有下令登陆,你要去送死,你就去吧。就算是头功,也要有命享才行,我们等风浪小一点了再登陆。” 李经述心急如焚,即刻命令士兵们跟他登陆。考虑到这次登陆风险确实比较大,吴长庆下令,让淮军自愿选择上不上岸。让李经述比较尴尬的是,捻军平定后,庆字营的淮军,靠着李鸿章这棵大树,粮饷充足,偏于安逸,血性已经和吴长庆当年创建时不可同日而语,加上对李经述这高官二代的管带没信心,“日新”号约五百名淮军中,竟然没几个人主动表示跟李经述上岸平乱。 李经述这时意识到,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光有先进的武器是不行的,还得有上下一心的思想,新式军队绝对不是新在武器上,而是战斗勇气上。 就在这时,袁世凯从腰间拔出一把m1847式转轮手枪,这是老袁家的传家宝,是他的叔祖袁甲三当年在京城从洋人那里买的,他站出来说:“弟兄们,说实话,李大人和俺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判断日本人有没有先到,但如果天下之事,都要等到有把握才去做,人还需要勇气做什么呢?李大人贵为中堂大人的嫡子,都有勇气去冒险,俺愿意誓死跟从!” 袁世凯是吴长庆身边的“红人”,他这么一表态,跟袁世凯很熟的张謇也表示自己愿跟着李经述前去攻打景福宫,金允植也要求一起去朝鲜王宫。 就在这时,汉江上的风浪小了一些, “日新”号战舰上的淮军先后有二百人跟着中营管带李经述迅速强行登陆,从汉城正南的崇礼门入城。后来的事实证明,李经述果断登陆是正确的,他们要是再晚一个时辰,日本的军队就到景福宫了。 大清国是朝鲜的宗主国,大院君本来就是偏向大清国的,加上崇礼门的朝鲜守军一看李经述的两百多名淮军全副武装,手中的天龙步枪看起来很先进,而且还扛着一挺他们没见过的机关枪,不敢阻拦,连忙打开了城门。 李经述骑在一匹鬃毛全黄的高头大马上,问守城的朝鲜军士:“日军有没有进城?” 守城的朝鲜军士回答说:“没有见到日本兵!” 李经述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些,马上派人回汉江通知吴长庆的部队登陆,并且他要求朝鲜守军不要放日本人进城。然后,他们进了汉城,勒紧缰绳,狂踢马肚子,一路狂奔,朝景福宫进发! 朝鲜王宫景福宫在汉城北部,依山而建,绵延的山脉像一卧倒的巨人,给不大的景福宫增添了气势。 “驭!”一行淮军行进到离景福宫十里左右的山脚时,李经述突然勒住了战马,命令部队原地驻扎。 金允植上前问道:“小将军为何突然停止不前,难道怕了大院君?大清国要是不制止大院君,他就会废掉大清册立的高宗,立他的庶长子李载宪为朝鲜国王。” 李经述哈哈大笑,说:“现在大院君和闵妃,都想得到我大清国的支持,我想大院君应该是忠于我大清国的,如果我带二百淮军入朝鲜王宫,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和不满。不如带少量人马,前去诱他出宫擒之。” 袁世凯点点头,表示同意,说:“我们此行主要目的,是防止日本人干涉,去多了人,的确容易弄巧成拙。” 李经述的想法,不仅是阻止日本人,他要下一般很大的棋,把朝鲜收入囊中,作为今后自己从政的棋子,他回头对跟来的淮军说:“我将带二十个兄弟去见大院君,哪位兄弟不怕死的,出列!事后我将奏明吴大帅论功,最少赏银五十两。” “最少赏银五十两?”李经述身后的淮军听他这么一说,议论纷纷,心想这高官二代可真是出手阔绰!在晚清,士兵的地位连农民都不如,大多数人当兵都是生活所迫,老家一般都有老婆和孩子要养,五十两白银在当时为一个普通淮兵数月军饷。 熟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除了袁世凯、唐绍仪等人,还有一位背着洋枪的中等个头的淮军站了出来,道:“我愿去!” 李经述问:“家里可还有兄弟?” 那中等个头的淮军回答说:“我是长子,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好,出列!”李经述说:“这次进朝鲜王国风险较大,家里有兄弟姐妹者优先出列,其余人等,驻守营地,等听到响枪的信号,你们就火速赶去景福宫北门。” 就在这时,景福宫的勤政殿里,须发银白的大院君头戴凉帽,身穿宽松的摄政王官服,眼角深深的皱纹显示他没睡好,日军和清军赶往汉城的事在他的意料之中,日军肯定是帮闵妃的,他只能寻求宗主国中国的庇护,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大院君刚收到李经述带兵入城的消息,他们来干什么,大院君此刻心里没底,大清是朝鲜宗主国,朝鲜国王李熙是得到大清国皇帝册封的,绝对不会允许他私自废掉。而且闵妃的儿子已经得到光绪皇帝的册封,他们来也可能是帮闵妃的。 大院君心想幸亏自己深谋远虑,到现在还没废掉高宗李熙,只要抛弃庶长子李载宪,他就能以平定哗变士兵的名义获得大清国的支持,但大院君望着眼前跟自己长得很像的爱子李载宪,抛弃他有点于心不忍,而且一旦朝鲜国王李熙把闵妃接回来,他们父子的处境就会很危险,于是大院君便跟李载宪商量对策。 就在这时,勤政殿外的太监进来报告,大清国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的儿子李经述已经带淮军到景福宫外了。 大院君赶紧问:“他带来了多少兵?” 太监回答说:“二十人。” 大院君一听,人这么少,应该不是来攻打王宫的,便放心了,那李经述到底在搞什么鬼?太监呈送上一封信,说是李经述递交的。 这封信是李经述口述,张謇书写的,字迹相当工整,文采飞扬,大意是说吴长庆已经带了两千淮军到了汉城,必定能摆平前来滋事的日军,清朝现在视大院君为朝鲜之主,所以淮军先来汉城见大院君,而没有去忠州见闵妃,这次李鸿章让自己的儿子作为特使,先来拜见大院君。 大院君看了信,大喜,为了表示自己对大清国的忠心,准备亲自出宫,按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大清特使李经述。 李载宪还不算笨,说:“父亲,人心隔肚皮,咱们还是先摸清李经述的底数比较好。” 大院君点点头,便让儿子带二百御林军,随他一起出去见李经述。 在景福宫的北门外,李经述离鞍下马,大院君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按照礼节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迫不及待替自己的政变辩护:“前些日子兵乱,暴徒闯入王宫,王妃被杀害,祸及日本国使馆,不想被日本国兴师问罪。天朝上使,不辞劳苦,来敝邦平乱,共抗倭寇,不胜感激。” 李经述笑道:“贵邦和中国本为一体,日本人那边,我们自会周旋。我一路赶来,发现汉城商贾云集,井然有序,太公力挽狂澜,使得国家及早安定,功莫大焉。我一定报告家父,禀奏朝廷嘉奖。” 大院君知道李鸿章在大清国主事外交,又被李经述一阵烟雾弹迷得晕乎乎,放松了警惕,道:“朝鲜邦小兵弱,还请中堂大人多加照顾!大清国天兵到来,倭人必不敢造次。” 李经述见大院君身后的李载宪带着两百拿火铳的御林军,便拉住大院君的手,快步往前走,谎称吴长庆还有话要对大院君说。 大院君不知是计,跟着李经述往前走了大约一百米,李载宪正想带着御林军跟过去,袁世凯带着八个端天龙步枪的淮军拦住了他们:“我们大人在传达大清国的密旨,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经述对大院君说:“吴大人令我转告太公,朝鲜有一大臣金允植,带着一貌似闵妃的女人已到大帐,那女人脸上有疤,不知此妃是真是假。” 大院君听李经述说闵妃脸上有疤,放心多了,说:“此女子肯定是假的,王妃脸上怎么可能有疤痕,她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前些日子吾国还为她举行国葬,令吾国民实行斋戒呢。” 李经述道:“此女子行为举止极为轻佻,不像王宫中人,我也是认为她是假的,要不麻烦太公跟我一起去吴帅的大营中辨认。” “这…”大院君还在犹豫,袁世凯走了过来,把他用力推进准备好的轿子里,一声令下,四个淮军抬起轿子跟着袁世凯就走了。 李载宪赶忙问怎么回事,李经述对他说:“闵妃还没死,带日本人从忠州打过来了,太公已经赶去我们吴大帅的营里商议,你等稍安勿躁,他一个时辰之内,必然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李载宪不放心,准备带人去追回大院君,李经述拔出他腰间的黑色毛瑟枪,“砰砰”朝天放了两枪,回声在山谷里回响,给其他淮军发信号。他身后的淮军也端起天龙步枪打死了二十来个朝鲜御林军。 天龙步枪的子弹都是无烟火药的,威力巨大,李载宪和他身后的朝鲜御林军拿的还是火铳,一下子被镇住了。李载宪向来性情软弱,没有主见,便下令朝鲜二百御林军将李经述等人团团围住,道:“就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若到时候见不到我父,本王定要你们这些人的性命。” 李经述胸有成竹,道:“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跑,就在此地等候。” 不到一个时辰,张謇听到朝鲜王宫前的枪响,带着剩下一百多全副武装的淮军赶到景福宫北门,向李经述报告:“吴大帅他们也已经登陆了,淮军驻扎在十里外的马山,大院君已入大帅营帐。” 李经述一听,便放心了,命淮军上前擒拿李载宪。两百装备天龙步枪的淮军对付两百战斗力还处于明代的朝鲜御林军,绰绰有余,加上朝鲜王宫御林军并不都愿为大院君父子卖命,战斗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李经述带人绑着李载宪,回马山见吴长庆去了。这时,花房义质带着一队日本兵赶到了景福宫,不过,他晚了一个时辰,当时李经述已搞定一切,大势已定,朝鲜叛乱已经没日本人什么事了。花房义质捶足顿胸,悔之晚矣! 第17章 团结就是力量 李经述、唐绍仪、张謇等人带着被绑的李载宪,疾驰回到马山,进入吴长庆的营帐,黄仕林和王得功等将领都在。 当时,大院君正坐主宾的位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跟吴长庆邀功,他说七千汉城的卫戍部队因口粮被参杂石子和糟糠,找闵妃说理,反而被闵氏家族的贪官闵谦镐抓捕,进而哗变,杀入王宫和日本大使馆,自己闻讯赶去,临危不惧,平叛了乱军,还把日本人赶出朝鲜。说到这,大院君老泪纵横:“王妃因此乱被乱军杀害,遗体还被侮辱,老夫要是再晚出云岘宫一天,朝鲜国王,也就是我可怜的熙儿恐怕也被乱军砍杀了。我李家遭此大难,还望天朝将军主持公道”。 李经述进了大营,哈哈大笑,对大院君说:“太公,演技不错呀,继续演!” “什么演技?”大院君一看李经述回来了,头上直冒冷汗,道:“小将军何出此言,老夫说的都是事实呀!” 李经述朝营帐外叫道:“把李载宪带进来!” 唐绍仪便应声进到大帐里,将浑身血痕累累的李载宪推倒在大院君面前。 李经述对大院君说:“太公,你最好现在问问你儿子,他刚才跟我们说了些什么。” 李载宪一看大院君还好好的,才知道自己已经上当受骗,抱着大院君的大腿嚎啕大哭。 在回吴长庆营帐的路上,李经述骗李载宪说大院君已抛弃他,已经供出这次汉城兵变背后的主谋就是李载宪,他要朝鲜高宗抢王位。加上李载宪经受不住拷打,便把这次政变的过程一五一十地招供了,包括大院君和安骥泳三十多个守旧的大臣密谋,要废掉高宗李熙,立他为国王的事。 李经述从怀里把李载宪刚刚画押的供述宣纸交给了吴长庆,并简要跟他汇报了刚才的经过。吴长庆看完供述,笑道:“‘擒贼先擒王’,这一招实在是高,李公子果然是龙子下凡,名不虚传。” 大院君还想狡辩抵赖,李经述道:“金允植何在?” 这时,金允植也进到帐中,拿出闵妃写给大清皇帝的求援信,并说:“闵妃并没有死,她身在忠州,随时可以赶回汉城。” 大院君知道自己政变的阴谋已经败露,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老夫是忠于大清国的,忠于大清国的。” 吴长庆命人把大院君父子押走,带到重兵看守的房间软禁。 李经述果断登陆,立了头功,又擒拿了大院君父子,揭穿了他们的阴谋,吴长庆的手下将领,无不对他刮目相看,前营管带黄仕林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他还算是条汉子,愿赌服输,摘下头上顶戴请李经述发落。 李经述对黄仕林和王得功说:“当初的赌约,我也只是一时之气,现在宣布作废,两位兄长不必当真。” 黄仕林说:“军中无戏言,我的项上人头,就暂且留着。以后兄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仕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得功也不想在吴长庆面前表现得没骨气,也做了类似的表态。 李经述说:“现在大院君父子虽被我们控制,但他们的乱党还在,日本驻朝公使也率日军到了汉城,还望淮军的兄弟们同心协力,共同襄助吴大帅,不辱使命。” 吴长庆听了李经述这番话,对他的大度和智谋极为赞赏,表扬了一番李经述,然后说:“现在怎么处置大院君父子是一大难题,杀了他们,恐怕乱党会投靠日本人;放了他们,等于放虎归山;把他们留在淮军大营,也容易生变,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朝鲜局势需要马上平定,否则日本人就会趁机插手。诸位有什么高见,说说看。” 这时,在大帐中的袁世凯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我们可以用军舰把大院君迅速送回国内,羁押到直隶府衙,听候中堂大人发落。再派兵把闵妃接回汉城,拘捕乱党,朝鲜很快就能恢复稳定。” 唐绍仪问道:“闵妃心向日本人,她肯跟我们合作吗?” 金允植慌忙跪下来说:“王妃经此一劫,已深知只有和天朝交好,才能保全李家社稷。臣愿意去说服大妃和天朝合作,诛杀乱党。” 袁世凯说:“中,俺可陪同金大人走一趟,一同去忠州说服闵妃!” 李经述一直没有说话,吴长庆问他道:“贤侄,你有何高见?” 李经述让金允植先退下,再大声对吴长庆说:“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迅速戡乱,一致对付日本人,所以,团结就是力量!我倒觉得,大院君不必遣送回大清国,他痛恨日本人,那么也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加上大院君有谋逆的罪证在我们手上,对中国肯定不会再有二心,大院君在汉城,乱党基本不敢乱来,所以我觉得应该把他送回汉城,这样一来大院君对我们肯定感恩戴德。袁大人陪金大人去忠州说服闵妃跟我们合作,我觉得行。日本人那边,我可以去汉城和他们谈判。现在我们要团结一切力量,把日本人赶出朝鲜!” 吴长庆听了点点头,道:“可是以后朝鲜谁来执政呢?我们支持谁?大院君还是闵妃?” 李经述道:“我们支持朝鲜国王李熙,让大院君的旧党和闵妃的开化党内斗,谁出头我们就打压谁!我们还可以支持一方打压另一方,反正游戏规则由我们定,那我们就可以慢慢玩!说实话,一个新旧势力均衡的朝鲜,对中国是最有利的!这样他们都得抱我们的大腿!” 吴长庆赞同李经述的意见,便道:“事不宜迟,就按贤侄说的办!大家分头行动,速速完成使命!沙俄的老毛子最近在东北蠢蠢欲动,法兰西在越南虎视眈眈,都是我大清的心头之患。中堂大人令我等早日平定朝鲜兵乱,回国效命。” 于是,袁世凯带着二百淮军,陪同金允植到了忠州,在忠州府衙西厢的豪华客房,见到了闵妃。金允植跟闵妃汇报了汉城的情况,聊了几句,开始介绍袁世凯,说他足智多谋,雄才大略! 闵妃朝袁世凯一笑,道:“将军看起来可真是威风凛凛,身上有一种男子汉的气概!” 闵妃的话,甜如蜂蜜,声音也温柔,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袁世凯听了浑身舒坦,他看了一眼眼前这女人,她实在是袁世凯有生以来所看见的第一个气质美女——历史上袁世凯一妻九妾,命有桃花,艳福不浅,但他此时也就一妻一妾,原配妻子于氏为村妇,上不得厅堂;还有一妾沈氏,虽然长得漂亮,但是青楼女子。 是故二十三岁的袁世凯第一次见了三十一岁的闵妃,颇为心动,闵妃虽然年过三十,还生过孩子,但身材娇好,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在珍珠粉的化妆下显得更加苍白。双眸是冰冷敏锐的,充满敏锐的才气和智慧,含着微笑的苍白的脸上似乎凝聚着一丝哀愁,当她开始说话时,明亮的双眸让她那张精致的鹅蛋脸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袁世凯心想难怪朝鲜那么多王公大臣都做了这大妃的裙下之臣,于是也动了点私念,刷地拔出他腰间的m1847式转轮手枪! 容貌惊艳的闵妃吓得顿时花容失色。金允植的脸色也突变,冲到闵妃面前,用身体护住了闵妃,惊骇地问袁世凯:“将军这是做甚!大妃刚已答应今后不再与日本人来往,对天朝上国忠心不二。” 当时正是晚上,七八根红烛照亮了宽敞的房间,“砰、砰、砰”,袁世凯没有回答金允植的问题,而是一连开了三枪,打灭了离他七八米远的红烛,厉声道:“袁某人听闻这次叛乱,皆由大妃请日本军官训练朝鲜王宫近卫军引起,王妃看袁某的枪法,比那些日本教官如何?” 被枪声吓得直哆嗦的闵妃望着一身戎装的袁世凯,他目光如豹,犀利有神,便道:“袁将军枪法如神,倭人自不能比。” 袁世凯对闵妃说:“既然如此,以后朝鲜护卫王宫的近卫军,就由袁某人来帮朝鲜训练吧,大妃意下如何?” 金允植这才明白袁世凯为何掏枪,对他更加佩服,他暗示闵妃赶紧答应袁世凯的要求,于是闵妃点点头,说:“求之不得,以后就有劳袁将军了!” 同时,吴长庆则和李经述去汉城找花房义质谈判了,因为朝鲜烧了日本使馆,按照国际公法是朝鲜理亏,花房义质提出朝鲜要赔日本国所受损害及护卫公使水陆兵费五十万两白银,每年支十万两,分五年还完,而且特别提出,日本今后要有权派兵保护驻朝使馆。 李经述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因为“日本有权派兵保护使馆”这一条等于承认日本在朝鲜使馆的驻军合法,而且没有规定驻军人数,会给日后埋下极大的隐患。李经述坚决不同意这一条,而且他觉得给小日本这种狼子野心的国家,别说五十万,就是五十两白银都有点嫌多。当时在汉城建一栋驻朝使馆那样的房子,也就五百两白银,李经述说:“最多赔偿五千两,而且绝对不允许在朝鲜驻军!” 花房义质彻底被激怒了,气得怒拍桌子站起,恐吓李经述道:“八嘎,那我带来的一千四百日军,驻扎到哪去?难道让他们去景福宫吗?” 李经述面不改色,笑道:“这些日本鬼子,你从哪带来的,就带回哪里去呗,要不,我帮你收拾掉,保证一个都不剩哦!” 第18章 试验重机枪 李经述看出了花房义质条约中的破绽,绝对不允许日本在朝鲜驻军,而且说最多赔偿日本人五千两白银,花房义质彻底被激怒了,这也正是李经述想要的结果——彻底与日本人翻脸,打残他们! 花房义质马上命令三百日军去攻打景福宫,他们准备从景福宫的北门攻进朝鲜王宫,抓走朝鲜国王李熙。 李经述马上放大院君回宫组织守卫,他调来三千朝鲜御林军。日本兵刚一靠近,朝鲜的御林军就“砰砰砰”开枪了,将正躲在树上瞄准射击的两位日本兵打死,他们的胸部中枪,从树上掉了下来。 花房义质圆眼怒睁,下令吹响进攻的号角,三百勇敢的日军和三千朝鲜御林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日本兵果然是训练有素,朝鲜御林军的枪全是二三匀筒位的火绳枪,也就是鸟枪,打大鸟都打不死。只好且战且退,眼看景福宫北门就快守不住了,李经述带着一百来个淮军前去支援了,还把那两挺马克沁试验机枪带上了。 日本兵很勇敢,他们一个个端起步枪就不要命往景福宫里冲!迎接他们的,却是马克沁试验机枪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子弹网,在这新发明面前,日军伤亡惨重,很多日本兵被重机枪打成了两截!而且,淮军的天龙步枪也真好使,弹仓内装六发枪弹,可以连续击打,枪托受力均匀,用起来一点都不伤手,日本兵被打惨了! 李经述还指挥一路淮军,迂回到日军背后的山林中。林中滚滚的喊杀声和枪声,和炮声一起,让日军狼奔豕突。重机枪和天龙步枪的杀伤力太强了,日军浴血奋战,激战两小时,三百多日本兵伤亡二百七十多人,不得不后退。 花房义质见朝鲜王宫攻不下来,便给这次来汉江的“云扬”号舰长井上良馨发电报,让他去占领江华岛。江华岛面积约有四百一十多平方公里,花房义质想占领江华岛作为日军将来攻取汉城的跳板! “云扬”号舰长井上良馨,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1874年就跟着西乡从道征战过台湾,作为海军少佐的他亲自率领二十名精锐的日军,跳下“云扬”号军舰,坐着七八米长的小艇靠近江华岛,进行火力侦查,选择登陆点。 满脸大胡子的井上良馨首先看到的是永宗镇炮台,周围筑着近二里长的城墙,大门开着,城内的房屋似乎都是兵营。于是让小艇继续往前开,到了草芝镇的炮台,井上良馨乐了,这炮台还是明代的,配置的大炮怎么看都像青铜器时代的产物。于是他便下令小艇耀武扬威往草芝镇炮台去了。 朝鲜守军的装备虽然落后,但守兵很有骨气,看到一艘载有20多日本人的小船连招呼都不打就朝炮台开来,于是开炮警告。 炮弹落到了井上良馨的舰艇的旁边,激起一小朵浪花,完全没有杀伤力,像欢迎的礼炮,井上良馨大喜过望,立刻向母舰云扬号发射信号弹,于是“云扬号”随即升起军旗和信号旗,撤回舢板,向草芝镇炮台发动猛烈的炮击,很快摧毁了炮台。 当时,天空飘着细雨,井上良馨带着“云扬”号上一百训练有素的海军陆战队员很快从草芝镇登陆。刚开始,日本人杀得很痛快,先是枪队放枪,然后拼战刀,当时日本兵大都是下级武士出身,这两项都是日本兵的强项,朝鲜炮台的两百多位守军很快人仰马翻。 结果,井上良馨以伤四人的代价,夺取了草芝镇炮台,他们正准备去草芝镇里抢一些鸡呀鸭呀补充军粮,刚走到半路,一群骑着高头大马,前面的额头光亮,后面拖着辫子,手里拿着天龙步枪的淮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正是黄仕林和王得功带领的一千淮军。 黄仕林一脸疑惑,对王得功说:“李经述难道真的是龙子下凡吗?他怎么知道日本人会进攻江华岛?竟然能未卜先知,提前派我们在这候着日本人!” 挫败了花房义质占领朝鲜王宫的阴谋后,李经述让黄仕林和王得功率他们带的淮军在江华岛等着,因为他知道,江华岛是汉城的重要门户,地位相当于中国的天津,法国军舰在1866年、美国的军舰在1871年都是从这里轰开了朝鲜的大门,李经述心想,日本人要想占领汉城,或学西方的炮舰外交,必然会先占领江华岛。 这时,黄仕林见井上良馨进了淮军的埋伏圈,便“砰”地朝他的大腿上开了一枪,这是进攻的信号,接着,淮军们举着天龙步枪,“砰砰砰”的密集枪声响起,日本兵纷纷中弹倒下,有人赶忙躲到同伴的尸体背后,开始还击。 这一仗打得很惨烈,日本兵的凶悍完全出乎黄仕林的意料。井上良馨手下一百士兵全部战死,淮军在人数、地势、武器都占优势的情况下,还伤亡六十多人,吹到汉城的海风中,都能闻到咸咸的血腥味。 黄仕林原想活捉日本海军少佐井上良馨,但身中三枪的井上良馨,选择了破腹自杀。他觉得自己对这次进攻的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便坐在一堆日本兵的尸首旁边,面色从容,慢慢揭开自己的军装,手里一把闪着寒光的短柄利刃,将腹部一字割开,肠子爆裂流出,鲜血慢慢从他的肚皮流出,最后倒地痛哭地惨叫,黄仕林叹了一口气,这么痛苦,又何必侵略他国呢?黄仕林给半死不活的井上良馨脑袋上补了一枪,“云扬”号炮舰被黄仕林的手下俘获,交给了李经述。 李经述对黄仕林和王得功的胜利归来表示祝贺,道:“这样甚好,两位兄长和我之前的赌约,现在可以两清了!” 与此同时,日本的“第二丁卯”号和“春日丸”号军舰还在汉江上和中国的“威远”号、“泰安”号、“镇东”号炮舰开战了!指挥这次战斗的,是和李经述、唐绍仪一起回国的詹天佑。历史上詹天佑因为修京张铁路而出名,实际上,詹天佑还是一位英勇的海军军官,属于复合型人才!对这一点,李经述心知肚明,便让詹天佑在汉江指挥对日本军舰的作战。 那日,汉江上的风也很小,“威远”号军舰桅杆上的哨兵,看到汉江西北方向海面上有几簇黑烟,马上跟詹天佑报告“发现日本军舰”。 詹天佑一身管带戎装,亲自上甲板上督战,随即命令“威远”舰船升火、实弹,准备战斗。詹天佑命令“镇东”号的士兵把火炮升起,填上炮弹,准备点火。 十分钟后,双方军舰相距仅4100米,詹天佑下令“威远”开炮,一炮打中了“春日丸”号的主桅,二十米长的桅杆瞬间被打飞,随后,詹天佑又命令“镇东”号继续补一炮,“春日丸”号的左舷起火倾覆,渐渐沉没,舰上的一百多名日军纷纷跳进汉江中,很多被淹死在湍急的水流里。 于此同时,“泰安”号的火炮也开火,不过,一炮未中,“第二丁卯”号开始还击,双方鏖战二时许,“威远”自己中了一炮,三次击中“第二丁卯”号,最后一炮击中了“第二丁卯”号的炮塔,喷出的火焰引燃了炮塔旁边的炸药,结果,“轰隆”一声巨响,“第二丁卯”号发生了大爆炸,木屑乱飞,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它的船轴倾斜四十多度,缓缓下沉。 日本的三艘炮舰,在朝鲜两沉一被俘,数百日军战死的消息传回日本,日本满朝惶恐,有一位文部大臣甚至惊呼日本绝对不能和大清国开战,被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当场砍翻,脸上留下长长的刀疤,差一点死了。 西乡从道听说三艘日本炮舰无一返回,爱将井上良馨剖腹自杀,便联合文部大臣山本权兵卫、桦山资纪要求国会拨一百万两白银,找美国人和英国人租借军舰。 当时,日本财力有限,议会不干,吵吵闹闹了三天,没有讨论出结果。西乡从道火了,约着山本权兵卫、桦山资纪在议会开会时,去皇宫外的二重桥上,扬言如果议会不拨款,他们就在桥上切腹自杀。这三位大臣都是日本明治天皇的重臣和大领主,每人手下还养着好几百带刀武士。按照日本人的传统,如果主人自杀,这些带刀武士肯定要为他们报仇,那些国会议员们吓得赶紧投票,把陆军的经费拨出一百万两来支持海军。 与此同时,西乡从道派手下的武士装扮成平民,名义上是去美国和英国驻日大使馆请愿,实际上时包围了他们的大使馆,天天一大早就大喊大叫,把出大使馆的道路也给堵了,骚扰英美的大使和家人。如此闹了一个星期,美国和英国驻日公使受不了,加上美国政府希望日本成为其侵略朝鲜的助手,英国政府企图利用日本牵制俄国在远东的势力,便租了三艘大军舰给日本,战舰的排水量都在两千吨左右,最大火炮的口径在28厘米左右,是当时比较先进的大型军舰。 西乡从道得到军舰,大喜过望,亲自挂帅出征,气势汹汹带三千海军陆战队员乘三艘租来的大军舰直扑朝鲜,找李经述的淮军报仇。 第19章 四国博弈 李经述到了朝鲜之后,在纽约从美国报刊上收集有关中国和朝鲜的新闻,再挑选其中有价值的信息电报发给李经述,成了复兴会秘书长容雪的主要工作。 日本人从英国和美国手中租了三艘大铁皮军舰,准备以保护侨民和各国在朝鲜的使馆为由进攻汉城,这消息刊登在《纽约时报》国际版,容雪看到后马上给李经述发电报,并说自己和父亲都为李经述的安危担心。 当时袁世凯正好在李经述身边,李经述便让袁世凯去回电报给中国驻美公使馆,说日本出兵朝鲜这件事会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中国会不战而胜,让容闳和容雪都不用担心。 袁世凯奇怪问李经述道:“李公子,难道你不打算给中堂大人发电报求援吗?” 李经述笑道:“我早猜到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已命唐绍仪给家父发电报,家父已经急派淮军老将叶志超从国内调兵把八千,火速赶来汉城支援。不过,这不是最佳解决方案,只是以防万一。” 袁世凯点点头,道:“叶将军也是淮军元老,二十年前就跟着中堂大人了,还在剿灭太平长毛和捻贼时战功赫赫,是一员虎将!有他前来,应该无后患。” 李经述说:“人都是会老的!最好别让叶将军率淮军跟日本人打起来,他已经很久没上战场了!但叶将军率军来朝鲜,是家父的决断,木已成舟。我们要做好另一手准备。” 袁世凯问道:“俺们应该怎么做?袁某愿听李公子的高见!” 李经述淡定地说:“我们可以把事情闹大。” “闹大?”袁世凯不解地问:“中堂大人不是要我们速速平息这场争端吗?” 李经述笑着对袁世凯说:“闹大了,事情自然很快就平息了!西洋有一种理论,叫地缘政治!大意是如果一个国家周围没有比自己强大的国家,这样的地理环境就比较好,比如英吉利。但如果一个弱国,周围都是强国,而且几个国家的势力在弱国争夺,这个弱小的国家命运就比较悲惨——比如现在的朝鲜,北与极有领土扩张欲望的北极熊俄国毗邻,南与侵略成性的日本仅有对马海峡一水之隔,而对于大清国而言,朝鲜更是国防的生命线,跨过鸭绿江就到了大清国的龙兴之地东北!朝鲜只能而且必须是中国的地盘,古往今来都是这样。中国在地缘政治中最佳的策略,就是引入多方博弈,维持现状。现在除了日本,英国、俄国也有大使馆在朝鲜,我们可以利用均势来处理眼前的危机!现在英国虽然租了两艘军舰给日本,但只要俄国有所行动,英国必定就会愿意朝鲜维持现状!” 李经述这一番超前的理论,袁世凯听得有点犯迷糊,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李经述的意思,去告诉俄国佬日本准备出兵占领汉城。 俄驻朝公使波日涅夫接到中国的报告,马上发电报回国内,沙皇亚历山大三世接到电报,马上明白了狡猾的日本人根本不是去保护侨民和各国使馆!一旦日本吞并朝鲜,俄国在东亚就寸步难行,亚历山大三世马上下令俄国海军中将安德烈公爵率领远东舰队的四艘军舰火速开往汉江,当然,名义上也是去保护俄国驻朝公使馆和俄国侨民。 英国一看俄国派军舰介入了朝鲜的争端,怕俄国趁着中日相争,吞并朝鲜,赶紧也把在东海的公海上游弋的三艘军舰开往汉江! 这样一来,等西乡从道率领三艘铁甲军舰赶到汉江,叶志超的八千淮军也坐运兵船赶到了汉城,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日朝之间的争端,就变成中国、俄国、英国、日本四国在朝鲜的地缘政治博弈,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时,闵妃也从忠州赶回了汉城,在淮军的帮助下,很快逐渐平息了叛乱,重新回到景福宫执政。那天,李经述和袁世凯带着大院君,还有他的儿子李载宪和进朝鲜王宫,要求闵妃与她的公公大院君和解。 李经述在景福宫勤政殿看到闵妃的第一眼,不由自主想起了大清国的慈禧太后。实际上,闵妃早期的经历跟慈禧也极其相似,出生于一个破落的贵族家庭,有钱的亲戚很多,家里靠亲戚救济的钱米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当然,找人借钱免不了受亲戚的白眼。一般在这种家道中落的环境中长大的女人,内心会变得很坚强,越遭受打击越会寻找出路,抓住一切改变命运的机会! 长得漂亮,又很能干,这种女人袁世凯特别喜欢,他再次看到闵妃,眼珠子都快掉到她的牡丹刺绣长袍里,直勾勾盯着她一张一合的樱桃红唇,李经述看到坐在鎏金大椅上的朝鲜国王李熙脸都快气绿了,赶忙咳嗽着提醒袁世凯,袁世凯这才意识到自己无礼了。 李经述感觉闵妃不是一位简单的女人,便让她提与大院君和解的条件。 闵妃凭自己的才智和美貌收买人心,让自己变成了事业型的女强人,渐渐也征服了有恋母情结的朝鲜国王李熙,如果不是大院君横插一杠子,她在朝鲜的地位无人能动摇,此时她回了景福宫,自然不肯对大院君善罢干休,于是开口道:“此次兵乱,袁将军在忠州跟本宫说,背后主谋就是大院君和李载宪,还有安骥泳三十多个守旧的大臣,大院君上了年纪,老糊涂了,本宫可以不追究,但李载宪、安骥泳等三十多个旧臣,按律该杀!他们杀了我闵氏一族多人,可怜我那表兄闵谦镐,竟然被剁成了肉酱,必须血债血偿!” 李经述转身瞪了袁世凯一眼,心想,原来袁大头能力虽强,却有好色的臭毛病,竟然把政变的内幕告诉了闵妃! 袁世凯感觉自己有点委屈,他只不过跟闵妃闲聊了几句,政变内情多是金允植告诉闵妃的,这女人竟然信口开河,挑拨自己和李经述的关系,而且心肠毒辣,一开口就要杀掉李载宪和安骥泳等三十多人,这样的女人——漂亮、能干、心狠,这样的蛇蝎女人更加挑起了袁世凯的征服欲,不过见李经述瞪着自己,袁世凯站出来,瞪了一眼闵妃,道:“李载宪、安骥泳等人虽有罪,但罪不至死,该流放的流放,该下狱的下狱吧!” 李经述也不同意将李载宪杀掉,更不同意闵妃剪除大院君的羽翼,至于李载宪这个不安定因素,他倒同意闵妃将之流放。大院君此时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痛心把儿子李载宪牺牲了!于是,闵妃宣布把李载宪流放济州岛! 彻底平定了汉城,李经述便拿着朝鲜国王李熙的手诏,去找英国驻朝代表朱尔典。俄国的军舰开到汉江后,英国的态度果然发生了改变,愿意居中调停中日两国。朱尔典极力拉拢李经述,让淮军阻止俄国兵进入汉城,因为一旦俄国控制朝鲜,将威胁英国在东亚和远东的利益。 于是,西乡从道便派花房质义去汉城和李经述谈判,朱尔典也参加了谈判。 李经述开门见三,直接要求日本撤军:“眼下最要紧的,是平定朝鲜的叛乱。现在中国军队已经派兵做到了这一点,日军应该马上离开朝鲜。” 花房质义很狡猾地问:“朝鲜兵乱,为何贵国可以出兵,而日本国不可以出兵?” 花房质义猜想,李经述必定会拿中国是朝鲜宗主国的规则说事,那就正入了他的圈套。因为万国公约等国际法中根本没有宗主国的相关规则。 李经述一听就明白了花房质义的奸计,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贵国为何要出兵?” 花房质义大义凛然地说:“朝鲜暴民作乱,烧了日本驻朝使馆,日本出兵为了保护日本国侨民和各国公使馆的安全。” 李经述反驳道:“现在暴民已平,日本国侨民和各国大使馆很安全,日本兵为何还赖在朝鲜不走?” 花房质义一时无语,又把问题绕了回去:“贵国可以出兵,为何日本国不能?” 袁世凯这时拿出朝鲜国王李熙的手诏来打日本人的脸,说:“中国是应朝鲜国王邀请来平定乱兵,而日本是擅自出兵,说得难听点就是趁火打劫,如果日本兵进入汉城,那必然会招致俄国和中国其余的淮军也进入朝鲜。” 李经述和袁世凯的这一番话滴水不漏,朱尔典出于英国的利益考虑,也希望维持朝鲜现状,便宣布让英国舰队将收回租借给日本的两艘军舰,并督促日军退回国内。 没有战舰,西乡从道便只好作罢,气得马上回日本国筹款买铁甲军舰,大力发展日本海军! 中国、英国、日本都同意维持朝鲜的现状,俄国不敢造次,不久俄国军舰就开回了远东港口。朝鲜依然是中国的藩属国,这场巨大的危机便暂时化解。 这次在朝鲜和日本兵战斗,,李经述看到了淮军和日军的差距,他意识到,没有现代化的淮军和水师,即便有先进武器,战斗力也不佳。李经述便把袁世凯和唐绍仪留在朝鲜控制局势,自己和詹天佑等人回国复命。 回到天津的直隶总督署,李经述马上跟李鸿章建议,无论如何,中国要培养大量现代化的陆军和海军人才了,这方面中国已落后小日本了! 第20章 北洋水师学堂 1882年8月,李经述迅速稳定朝鲜的局势,粉碎了日本人出兵干涉朝鲜内政的企图,吴长庆大力为李经述请功,向朝廷上书,在奏章中把主要功劳都给了李经述,称赞他力持大局,能文能武,英达夙成,志气轩豁,将才堪比三国的名将周瑜。另外,吴长庆还念着和袁保庆的兄弟情义,有意提携袁世凯,夸赞袁世凯“血性忠诚,才识英敏”,慈禧太后一高兴,便命李经述为“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位同三品道员,全权协助李鸿章处理朝鲜事务。 袁世凯被朝廷正式任命为淮军帮办,相当于一个四品官,因为吴长庆被调回东北驻防俄国人,留在朝鲜的一千五百名淮军交由袁世凯指挥。为了稳定朝鲜的局势,李鸿章还派幕僚马建忠从国内增派一千五百淮军入朝,也归袁世凯统领。 李经述让袁世凯和唐绍仪开始在朝鲜练新式淮军,这三千淮军全部采购天龙武器公司生产的天龙步枪和专用子弹,顺便还采购十挺马克沁机枪。 朝鲜叛乱平定后,闵妃对袁世凯也很欣赏,先派了一百五十名近卫军交给袁世凯训练,后来看效果不错,在宫中两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请袁世凯帮朝鲜购置洋枪洋炮,训练一千五百名新式陆军。 袁世凯答应了,他还是找李经述的天龙武器公司购置军火,李经述也不让他吃亏,按照国际惯例,给了他大约二万两白银的回扣,袁世凯挖得人生第一大桶金,对李经述更加忠心不二,跪在李经述面前行大礼表态:“袁某愿为大人效犬马之牢!” 李经述上前扶起袁世凯,他的个头明显比袁世凯高了一个头,说气话来显得气势上压倒了袁世凯。 “你也别做我的犬马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李经述对袁世凯说:“虽然我的官职比你大一级,但今后没人的时候,你我不必这么客气,可以兄弟相称。张謇、黄仕林、王得功等人,我已经和吴大帅说了,都留在朝鲜给你当得力助手,唐绍仪我也让他留下来帮你练兵,要是你真的感激我,就尽心尽力把这三千淮军练好,将来肯定能有大用。你练陆军,我回天津练就水师,这样中国至少就不会受小日本欺负了!” 袁世凯感动地说:“卑职一定尽心尽力!一年后这批淮军要是不脱胎换骨,袁某提头来见。” 李经述突然想起袁世凯好色的毛病,见他对闵妃有点想法,怕闹出什么乱子,便拍了拍袁世凯的肩膀,道:“据我了解,项城兄弟你已经成婚生子了吧?把夫人和儿子都接到朝鲜吧。我给你的两万两白银,足够你们一家人在朝鲜的一切开销了。” 袁世凯点点头,道:“袁某确有妻儿,卑职马上就把母子二人都接到汉城。” 袁世凯十七岁就奉婚约和乡下的于氏成婚,一开始,两人感情还算好,结婚两年,生下长子袁克定。然而,儿子出生没多久,袁世凯便因一句玩笑和于氏反目。那晚于氏倒好热水伺候袁世凯洗脚,然后自己解衣净身。袁世凯看到于氏从腰间解下一条大红绣花缎子裤袋,便和于氏开玩笑:“看你打扮的样子,活像个马班子。” “马班子”是河南项城一带的方言,是青楼女子的意思。于氏听得这话,很不悦,反唇相讥:“俺不是马班子,俺有姥姥家。” 于氏说她有姥姥家,也就是说她有娘家,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这句话犯了袁世凯的大忌,因为袁世凯的生母是偏房小妾,他在家族中就因为这个备受冷落。当时袁世凯就摔门而出,和于氏翻脸了。 袁世凯的大姨太沈氏身在青楼,遇见屡试不第的袁世凯,就像歌伎红拂女慧眼识英雄李靖,两人伉俪情深,永结同心,袁世凯便替沈氏赎了身。袁世凯听李经述说让他把妻儿接到朝鲜,便派人回国将沈氏和袁克定接到了汉城,把沈氏作为“太太”看待,在一些外交场合,沈氏也常以太太的身份出现。 李经述让袁世凯在朝鲜练兵,他回到天津直隶总督署,发现总督署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李经述一问家仆,原来李经方这一年在江南乡试中中举,名列第三十八名,分省补用知府。李家喜事连连,李鸿章甚为高兴,捐钱让李经方充任出使美国大臣参赞官,加二品顶戴,比李经述的官阶还高了一级。 李经述进了家门,妹妹李菊藕高兴地迎了出来。脸色绯红的李菊藕,穿了一件李经述从美国给她带回来的西洋白裙子,显得更加漂亮。她挽着李经述的手,一个劲问李经述:“二哥,你看我今天穿的裙子漂亮么?” 李经述笑道:“漂亮极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到出嫁的年龄了哦!要是谁能娶上你,可真是好福气呀!” 李菊藕害羞地点了点头,道:“二哥,你还没娶媳妇呢,就惦记着我的婚姻大事了。我不着急,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快说,你和容雪姐姐准备什么时候订婚?我都听父亲跟母亲提起过这事了,说等容大人一回国,就给你提亲去。” “是吗?”李经述微微一笑,现在自己都十九岁了,在古代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时婚姻确实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经述自己也懒得考虑这问题,便走过去摸了摸弟弟李经迈的头,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娃娃脸,笑道:“经迈也长这么高了!” 李经迈这时才六岁,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很讨人喜欢的面相,像他的母亲莫氏,但他是庶出,在家里没地位,只有李经述待他如亲弟弟。李经迈平时就胆子小,话很少,于是朝李经述傻傻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李经述便弯下腰去逗李经迈玩,心里备感轻松。肩头的历史使命,使李经述提前成熟,但那并不是他真正的面目,更多的,是一种速成的缺乏根基的应付假象,李经述在亲近的家人面前,还是会表现出孩子般的顽皮和青涩。 就在这时,李经方走过来,看李经述和李经迈玩得火热,嘲笑他说:“经述,你都多大了,还跟偏房的小孩子玩呢?你今年的乡试也没参加呀!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李经述直起腰,做了一个伸展运动,冷冷回答李经方道:“我是在跟弟弟玩呢,你最好搞清楚,经迈再怎么庶出,他也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李经述这句话暗示李经方不是李鸿章的亲生儿子,李经方自讨没趣,气得脸都黑了。 李经述见李经方还站在他的面前,一语双关,道:“大哥,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不能相亲相爱,那就各走各的路,别挡我的道!” 李鸿章回家后,一家人吃过晚饭,当时一轮明月挂在高空。李经述在院子里跟李鸿章谈起想回国训练海军人才的事,为以后成立水师做准备。 李鸿章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点点头道:“现在士大夫和淮军将领中有一些人,思想迂腐,只想着自己升官发财,耻于练兵。你有这样的想法,难能可贵,为父一定大力支持!正好,北洋水师学堂开办一年,去年学额未满,成效不明显,招来的学生中也少出色之才,为父也正想去学堂看看是怎么回事!你回来了,就去协助总办吴仲翔和严复进行改革吧,希望北洋水师学堂能开北方风气之先,立中国兵舰之本!” 原来,经过极力争取,1881年8月,李鸿章就已经在天津成立了北洋水师学堂。严复还应李鸿章之招,从福建船政局调津任天津水师学堂的总教习。 李经述知道,这位历史上翻译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的《天演论》的著名启蒙思想家严复,此时才二十八岁,不过严复确实是一位难得的海军人才——福州船政学堂第一届毕业生,先后在“建威”、“扬武”两舰实习5年,1879年毕业于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回国后担任福州船政学堂教员。所以对见严复,李经述的内心还是颇为期待,他会不会让自己失望呢? 李经述回国休息了两日,便去了北洋水师学堂。学堂在天津城东八里、大直沽东北的东机器局旁。那天秋高气爽,蓝天白云,阳光洒在北洋水师学堂的草地上。李经述走进学堂一看,这学堂的环境很优美,堂室宏敞整齐,不下一百余椽。楼台掩映,花木参差,晨读、休息之所无一不备。另外还有观星台一座,以备学习天文者登高测望,学堂的硬件设备很不错,但是学堂里冷冷清清,见不到几个人。 一身长袍的总办吴仲翔,到门口来迎接李经述,介绍水师学堂现在设有驾驶、管轮两个专业,今年原本计划各招收300人,但到现在快开学了,也就100来个人报名。 李经述在朝鲜时,到淮军大营中和士兵们聊过天,在1882年,不仅士大夫和淮军将领耻于练兵,多数年轻人也是耻于当兵的,因为当兵的没社会地位。当兵的人,多是为了军饷,要养家糊口!李经述看了一眼从身边走过的两学生,穿得破破烂烂,面如菜色,像营养不良,他似乎明白了北洋水师学堂办不好的原因,问吴仲翔:“北洋水师学堂的学员每个月学堂给多少生活费?” “生活费?”吴仲翔道:“李公子说的是赡银吧?每个月学校发给每一位学生赡银一两!” “才一两?”李经述说:“吴总办,你马上重新发布招生布告吧,每个学生每月给白银八两,不,十两!中国海军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人才!这钱一文也不能少!少买一艘炮舰,就可以培养一大批海军技术人才了!” 十两银子在当时的天津也是一大笔钱,这意味着一旦谁家有学生入选学堂,即便是八口之家,其生活也就有了保障,每个月还能吃上顿肉。李经述有钱,当然可以这么任性,问题是,北洋水师学堂也没这么多办学经费,吴仲翔吞吞吐吐道:“这事下官得请示中堂大人,学堂办学经费紧张…” 吴仲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经述打断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不就是一年三万六千两白银吗?这钱我出了!你在布告里还要写上——在学习期间,学生若卓有成就,学堂从优重奖,每年还给发五十两白银的奖学金!另外,朝廷的水师破格录用!” 第21章 开办鱼雷专业 李经述到了北洋水师学堂,总教习严复一开始也以为李经述不过是普通的高官二代,来北洋水师学堂“镀金”而已,所以对他的到来不是很热情,总办吴仲翔约严复去学堂门口迎接李经述,他推说自己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没有去。 李经述听总办吴仲翔说严复身体不适,便去他的住处探望,结果严复的老母陈太夫人说,儿子严复去学堂营务处办公去了。李经述也没有生气,给严复的母亲留下见面礼,便亲自去营务处见严复。严复是福建人,个头不高,皮肤是健康的黝黑色,一看就长期在海上呆过。他头戴一顶瓜皮黑帽,穿灰色马褂,脑袋后面拖着一条又粗又壮的辫子,外表看与常人无异,只有鼻梁上的那副眼镜,似乎显示出他的学问。 李经述是朝廷刚封的三品大员,而严复没有走科举的传统老路,这时没有功名在身,按官场之礼,他应该对李经述行大礼,严复刚站起身,李经述道:“严总教习不必拘礼,我和你一样,也没走科举的老路,去了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念书,西方人讲究平等,官场上那些礼数和陋习,在这北洋水师学堂都可以免了。” “哦!幸会!”严复此时也年轻气盛,比较孤傲,便果真只对李经述抱拳问好。 李经述也不计较这些,不过他对严复的尊容很失望,不过熟话说“人不可貌相”,寒暄了几句,便想试试严复是否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清季输入欧化之第一人”,便对严复说:“早闻严大人留洋英伦,学贯中西,朝廷中很多大臣,比如‘清流’的肱骨之臣张南皮(张之洞),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严总教习如何看?我们北洋水师学堂是否也应该这样?” 严复摇摇头,一开口就用闽南语道:“万万不可!中国最重三纲,而西人首言平等;中国亲亲,而西人尚贤;中国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中国尊主,而西人隆民。其于为学也,中国夸多识,而西人恃人力。总之,西学于学术则黜伪而崇真。中国之人好古而忽今,西之人力今以胜古。古之必敝,即便尧舜、孔圣人生在今日,也要向西方学习,要鼓民力,开民智,必须革新思想。” 严复一大堆闽南语说的古文,语速又快,李经述这么聪明的人,也只听了个半懂,但他点点头,说:“我认同严总教习的看法,正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中国需自强呀!” 严复一听,惊问道:“李大人竟然也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真是学识渊博!” 李经述哈哈大笑,心想这还不是小菜一碟,哪个中学生还不知道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呢,便笑道:“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的进化论嘛,我在哥大图书馆里看到过!” 严复看了李经述一眼,他身材修长,面目清秀,长得很像年轻版的李鸿章,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行为举止不拘礼节,却谈吐自若,比他老子更为平易近人,还很博学,顿时觉得这哥伦比亚大学也不愧是世界级的高等学府,对李经述刮目相看。 两人相谈甚欢,严复听说李经述把学员每个月的生活费提高到十两白银,连声叫好,回想起自己当年在沈葆桢创办的福州船政学堂学习的情景,动情地说:“当年家父不幸病逝,家道贫寒,无力再读书。全家只能靠老母和幼妻为别人家绣花、缝纫所得的微薄收入度日。我后来去福州船政学堂,那里不但可以伙食免费,而且每月可以拿到四两银子补贴家用,生活才有了改善!李大人将学员的赡银提高到十两,天下贫寒之才必至!” 果然,那一年,李经述把提高学员赡银的消息通过《申报》等报纸刊登出去之后,很多家庭贫困但很聪明的人都来报名,原本准备招300人,结果有两千多人报名,多数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穆晋书、杨建洛、黄祖莲、黄承勋、陈京莹、韩锦、王举贤、徐希颜、蔡灏元、陈金揆、薛振声、黄乃谟、杨澄海、谭英杰、郑纶、祁凤仪、洪桐书、温朝仪、郑祖彝等一大批在历史上留名的学生都来了。 考虑到海军的战斗力,李经述放宽了招生年龄,从中择优录取400人,北洋水师学堂的学生宿舍都快不够住了。就在这时,1879年李经述推荐去英国和德国海军学校留学的邓世昌、刘步蟾等人也学成归国。李经述便也邀请他们到北洋水师学堂当教员。 李经述与严复、邓世昌、刘步蟾等人商量后,决定北洋水师学堂的学制为五年,开设英语、地舆图说、算学至开平方、立方、几何、代数及造对数表法、平弧三角法、驾驶诸法、测量天象、推经纬度法、重学、化学、格致等20余门西学课程,李鸿章也花血本为北洋水师学堂聘请了英国皇家海军、德国海军的一些军官当教员,为他们建了两幢迎宾馆,楼阁峥嵘,美轮美奂,殊耀外观,屋中一切器具,华丽整洁,皆选购西国精良之品。这样一来,北洋水师学堂的硬件和软环境,比起欧洲各海军院校毫不逊色。 最值得一提的是,李经述到了北洋水师学堂后,为多招收的100个学员,新开设了一个鱼雷专业,开始大批培养鱼雷专业军士和水兵!因为李经述知道,甲午海战中,北洋水师吃亏就吃亏在鱼雷兵不专业,鱼雷没有发挥效果,好多鱼雷都从小日本的军舰底下穿过去了才爆炸,不然甲午海战的结局就会改写! 李经述挑选的这些鱼雷学员,年纪偏大,但胆子很大,因为李经述知道,在海上近距离上发射鱼雷,对发射人员的心理素质有着极高要求,雷艇必用敢死之士。 恰好在1880年,中国特使徐建寅、李凤苞向德国伏尔铿造船厂定造了2艘鱼雷艇,这2艘鱼雷艇逐件拆解后运到中国,后来在工程师英国人葛兰德、安的森的指导下,由中国工程技术人员在天津大沽船坞组装成功,分别命名为“乾一”、“乾二”,这两艘中国最早的鱼雷艇,被李经述借到北洋水师学堂! 这两艘鱼雷艇为同级,是德国建造的第一型采用鱼雷发射管装置的鱼雷艇,排水量28吨,装有一座小型的汽车式锅炉、一台往复式蒸汽机,功率650匹马力,单轴推进,航速可以达到18节,艇上的主要武器是1具14英寸口径的鱼雷发射管,安装在艇首甲板上,可作150度旋转,使用的是黑头鱼雷,不过艇上还依依不舍配备了4个杆雷发射装置,另外装备有1门用作近距离防御武器的37mm哈乞开斯五管速射炮,全艇编制人数为16人。 鱼雷艇用的鱼雷是钢制细长的水雷,两头尖锐,外形非常像海豚或鱼。李经述找了洋教员和邓世昌、刘步蟾,专门为鱼雷专业编著了教材——其身圆长,前后体尖,头有圆嘴,后有双轮,能以行驶。似鱼有翅有尾,能自上下,驶行水中,如鱼之游泳,有鱼之形,有雷之力,行速力猛,能击沉敌船,故谓之鱼雷。邓世昌和刘步蟾还根据自己所学,详细介绍了鱼雷的操作细则和要点。 李经述看到了这种最新潮、最具威力的武器鱼雷的使用前景,还让天龙武器公司在美国也开始仿照德国的白头鱼雷,加强鱼雷材料攻关,研制更先进的鱼雷,李经述想要让鱼雷成为中国海军的秘密武器和制胜法宝! 为此,李经述建议李鸿章从英国买回了一艘更为先进的专门以鱼雷作为主战武器的军舰,就花了五万两白银,命名为“鱼龙”号,“鱼龙”号排水量有40吨,长30米,宽4米,吃水2米,采用汽车式锅炉,主机功率560匹马力,拥有在当时海军中非常惊人的20节的高航速,攻击时可以高速突袭,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万一没有命中目标,因为架设有3根桅杆,可以扬帆远航飞奔绝浪而去。 另外,李经述了解到严复1879年归国途中,夜遇狂风暴雨,轮船因出现故障,操作失控,在汪洋大海中,任滔天巨浪漂流。危急中,见有一岛,严复与其他乘客跳入水中,在波涛中时沉时浮,过了许久,总算爬上了岛。上了岛,见杂草丛生,荒无人烟。为了驱逐野兽,他们朝天鸣枪。恰好有一艘远洋轮经过,听到鸣枪,知道有人遇险,放舟过来,严复他们才摆脱险境。李经述让严复根据这段经历,给北洋水师学堂的学员开设一门海上逃生课,他在早操集训时对全体学员们说:“你们要记住,开设海上逃生课,并不是让你们战斗时逃跑,而是以人为本的理念,你们是国家的好不容易培养的栋梁之才,在我眼里,你们的重要性,胜过朝堂上那些空口说白话的清流大臣百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你们不要绝望,留着自己的性命,继续保家卫国!” 在场的学员们第一次听到朝廷官员如此重视他们的生死,多数人很感动,对李经述感激涕零。在李经述、严复、邓世昌、刘步蟾等人的努力下,北洋水师学堂的学员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李鸿章到学堂视察,对李经述和学堂学员的表现非常满意,又向朝廷申请了二十万两白银的办学经费。 第22章 三个朝鲜小妾 袁世凯在朝鲜练新式淮军,李经述可谓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连李鸿章的德国幕僚穆麟德和五个德国军事顾问,也被派到了朝鲜帮助袁世凯练兵。 袁世凯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一边练兵,一边让闵妃在汉城北的江边,辟地三百余亩,派朝鲜民工修筑方形大土城,还在土城墙上筑通道和护墙,筑两座炮台,台内地下凿空作为贮存弹药的地下室。然后在墙外面挖壕堑引水形成护城河,城西和城北临江河开一营门,设吊桥,城内建旧瓦房供士兵居住,三千淮军封闭式管理。平时操练的大操场和打靶场,还陆续建起讲堂、厨房、澡堂、步枪暂存室及修械室等,日夜施工,不到一个月,一座新式陆军军营就拔地而起。 按照李经述和唐绍仪在美国西点军校考察的经验,袁世凯将三千淮军编为五个大队,每大队六百人,共编为步、马、炮、工、辎五科,在课程设置上,军事课设基本战术、应用战术、图上战术、沟垒学、弹道学、军制学、步兵操典等,多请德国来的洋教员上课;文化课设国文、算术、几何、三角、地理等。 袁世凯还想要一首练兵歌,张謇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不仅工于书法绘画音律,打油诗也写得相当不错,马上写了一首打油诗: 朝廷欲将太平大局保,将军统领遵旨练新操。 第一立志要把君恩报,第二功课要靠官长教。 第三行军莫把民骚扰,我等饷银皆是民脂膏。 第四品行名誉要爱好,第五同军切莫相争吵。 各营之中枪队最为要,望牌瞄准莫低亦莫高。 炮队放时须要看炮表,安放药引须按度数标。 轻炮分工不愁路窄小,重炮车载马拉不觉劳。 马队自己须将马养好,检点蹄铁切勿伤分毫。 临敌侦探先占敌险要,我军酣战从旁速包抄。 工程一队技艺须灵巧,陆地筑垒遇水便搭桥。 辎重队里事事算计到,衣粮军火缺乏不需焦。 袁世凯一看,很押韵,朗朗上口,挺好,就用这个了!穆麟德还选择了普鲁士军歌《德皇威廉练兵曲》的曲调,来为这首打油诗谱曲。 在武器装备上,除了天龙步枪和马克沁机枪,李经述为这些淮军购置过山炮、半陆路炮等,还给军官们买了时表、双筒望远镜、雨衣雨帽、洋鼓洋号。 袁世凯也对这一批淮军用心良苦,每一次发学饷,他都亲自去送到每一个淮军手里,对他们嘘寒问暖,看看他们家里有什么困难,能帮助解决的尽量解决,日子久了,袁世凯几乎都能叫得上每一个人学员的名字,这些淮军一看这将军跟以前压榨他们油水的长官有天壤之别,对袁世凯也死心塌地。 三个月后,袁世凯邀请李经述到汉城视察,在会操的场地,袁世凯一声令下,亲自指挥操场上的一百多炮兵操纵二十门口径一百八十毫米的德国克虏伯巨炮齐轰,炮声隆隆,二三千米外的土墙靶子轰然倒塌,灰土飞扬。一阵炮响之后,操场上吹起进攻的紧促号角,黄仕林骑马抽出指挥刀,王得功带一百马兵学员冲出,马蹄声、喊杀声震天,带一队步兵压后布阵射击,三军军容整齐、配合默契,李经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会操结束,满头大汗的袁世凯问李经述有什么意见,李经述说:“兄弟们辛苦了!三个月有这等成效,已经很不错了!马兵和步兵我没意见,但炮兵以后训练时,尽量用移动靶,战场上的敌人是活的,不会像土墙一样让你死轰。” 袁世凯连连称“是”,问道:“移动靶用什么好呢?”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下次炮兵改用马车当靶子就好了!” 袁世凯一拍脑门,道:“中!俺怎么没想到呢!” 之后,李经述还对袁世凯一些操练的细节进行了修正,比如“开快步走”改成“起步跑”,“向前望”改成“向前看”,装枪前不喊预备,直接喊“装枪”,一切以简单实用为原则,让他继续在朝鲜练兵。 李经述在朝鲜视察完袁世凯的新军期间,突然收到了李鸿章的急电,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 李经述掐指一算,可能是法国人在越南有所动作了,大清国这艘破船,现在虽然破,但是还是很庞大的,越南这时候也是中国的属国之一。他便把朝鲜的事务还是交接给袁世凯和唐绍仪,自己坐兵轮迅速赶回了天津。 没想到,李经述一回天津,袁世凯竟然因为好色,在朝鲜差点惹出大祸! 那日,月色朦胧。在朝鲜王宫的香远亭,红烛高照。闵妃再次宴请袁世凯,朝鲜大臣中,只有袁世凯的好友金允植作陪。闵妃见了袁世凯,和金允植不停给他劝酒,等到袁世凯酒足饭饱,闵妃撤去了香远亭内的宫女和侍卫,她怕其中有她的公公大院君的耳目,大院君手下有军队支持,闵妃想练就一支忠诚于她的新军,避免再发生像1882年那样的壬午兵变,这事对大院君是保密的。左右无人,金允植这时也恰好喝多了去上厕所了,闵妃红着脸,说明了宴请袁世凯的意图:“袁大将军,本宫听说你把三千淮军练得有模有样,不知道朝鲜的一千五百名军士,袁将军多久能练成?” 袁世凯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闵妃的面前,看着她绯红的脸,煞是可爱,又闻到闵妃身体上的一阵香味,心里怦然心动,这时候他的小妾沈氏也恰好怀孕了,他很久没有行房事了,练兵的日子有点枯燥,便脑子一热,一把抓住闵妃的手,道:“只要娘娘陪俺老袁一宿,朝鲜新军指日可待!” 三十而立的闵妃冷不防被袁世凯一把扣住手腕,挣脱不了,又怕外人知晓,只好小声哀求袁世凯,“将军,万万使不得,你喝醉了!喝醉了!” 袁世凯确实有些醉了,口中呼出的酒气喷到闵妃的脸上。他接着酒胆,一把抱住闵妃,去吻她的凤袍里露出的玉颈,还有玫瑰一样的红唇。 闵妃引狼入香远亭,吓得花容失色,委屈得脸上掉下两行清泪,虽然朝鲜高宗李熙体弱难以满足闵妃,她和很多大臣和日本公使也传过绯闻,但她毕竟是朝鲜的国母,还是一直恪守着守身底线。她拼命推开扑上来的袁世凯,无奈此刻袁世凯年轻力壮,很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她的衣襟也很快被袁世凯扯乱了。 就在这时,刚去上厕所的金允植跑回来了,他看到眼前的一幕,赶紧上前去拉开袁世凯,口中惊呼:“袁将军,你这是做甚?亏我金允植一直当你是好朋友!” 香远亭四周环水,常年不结冰,就在这时,一阵冷风从湖面吹来,袁世凯的酒醒了大半,才意识到自己酒后失态了,连忙向闵妃道歉,说自己刚醉眼朦胧,误把闵妃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沈氏。 闵妃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好内外衣襟,她也不想就此和袁世凯翻脸,这种丑闻也绝对不能外传,便道:“袁将军,今晚幸好没酿成大祸,这事你就不要向外人提了。” 说完,便和金允植回景福宫勤政殿去了,留下袁世凯一个人在香远亭,怅然回忆起刚才的情景。 回到勤政殿,闵妃忐忑不安,问金允植:“金大人,这下如何是好?要是袁世凯就此和我们翻脸,支持大院君,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金允植看了一眼闵妃,道:“据臣所知,袁将军的妻子沈氏已经有孕在身,所以可能他确实是难耐寂寞了。最好娘娘能赐几个女人予他,满足他,这样,袁将军也能对娘娘衷心不二!” 闵妃问:“本宫看袁世凯身材虽然短小,但体壮如虎,几个女人能满足他?” 金允植说:“三个足矣!但必须是少女;其中一个最好是娘娘的妹妹,以显示娘娘对袁将军的恩典!” 闵妃点点头,便将此事交给金允植去办了。 袁世凯那晚从香远亭回汉城的官邸后,忐忑不安。没想到过了三天,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日练完兵回到家,只见好朋友金允植已经到了府上,他拱手称贺:“下官恭喜袁大将军!” 袁世凯有点摸不着头脑,问:“本将军刚在宫中醉酒失态,有愧于大妃,没受处罚就已经是万幸了,何喜之有呀?” 金允植道:“将军回房便知。” 袁世凯回到房中,推开门一看,靠,三个新娘装扮的女子坐在自己的寝具上,她们都披红盖头,穿红色秀和服,就等着袁世凯入洞房了,房间里还有十来个大箱子。袁世凯问金允植:“你这是何意呀?” 金允植说:“大妃娘娘念及将军前些日子平定汉城兵变之大恩,特意将自己的妹妹闵碧蝉,还有下官亲自挑选的两位绝色美女赏赐给将军。作为好友的我,刚跟府上的管家打过招呼,说你同意娶她们,全部送到了你的房中。箱子里是一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是大妃娘娘送给将军的嫁妆,不成敬意!娘娘已经发话了,如果完不成任务,下官就提头回去见她,我才出此下策,将军见谅!” 李经述临回国之前,交待过袁世凯让他要在闵妃和大院君之间搞平衡,一下子收闵妃三个小妾,自己的前程恐怕要毁于一旦,袁世凯连忙摆手,对金允植说:“金大人,你替我谢过大妃娘娘,她的心意本将军心领了!本将军已经带了夫人来汉城,这三位美人,本将军实在无福消受,你还是送回去吧。而且让大妃的妹妹做我的小妾,不妥,不妥!” 金允植说:“下官知道将军素喜才女,这三位佳人不光都貌美如花,还是知书达理之人,会说汉语,都是万里挑一的佳丽。按照朝鲜守贞的规矩,她们进了袁将军的门,就是将军的人了,如若将军不收,她们只有自杀了,下官也只好自悬于宫门外,还望将军乞怜!” 袁世凯一听,心想好你个金允植,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你故意把她们领进我的家门!他还想说什么,闵妃的妹妹闵碧蝉和两位穿着新娘服的女子这时刷地跪在了地上,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请将军勿弃,救我们一命。” 袁世凯最见不得女人哭,赶紧上前扶她们起来,她们不肯,金敏贞、吴贤珠哭着说:“将军,你要是不要我们,我们没脸再活,就绝食,跪死在这。” 袁世凯知道朝鲜这迂腐的贞节观念都是跟中国学的,把她们送回去确实等于杀了她们。正在犹豫,金敏贞、吴贤珠还哭泣说,如果拂了闵妃的意,还可能连累她们的家人。袁世凯只好答应不让她们回去了,让她们先起来说话。 金允植在门外,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袁世凯动了恻隐之心,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没别的事,下官这就回宫复命去了,不打扰将军洞房了。” 那一晚,袁世凯的内心很挣扎,等到下半夜,才回房睡觉,揭开三位娘子的盖头,她们虽不及闵妃那么有气质,但经过专人打扮,也是闭月羞花之貌,环肥燕瘦,各有特点,身上都有一股异香扑鼻。 袁世凯一问她们的年纪,闵碧蝉二十来岁,金敏贞、吴贤珠都只有十六岁,一个个如花似玉,这洞房该怎么入,先来哪个?最要命的是,竟然要了她们,就得负起丈夫的责任,洞房花烛夜,不能冷落了她们,不然太不人性,还不能厚此薄彼。那一夜,金敏贞、吴贤珠主动低头,雀舌埋到袁世凯的两腿间,吞吞吐吐,直教袁世凯把持不住,豁出命去享齐人之福。还好袁世凯早有了一妻一妾,洞房经验充足,年轻身体还行,特别能战斗,便轻抚三位小妾,好比轻舟进了桃花源的溪流中,顺流而下,入得百花深处,待到翻云覆雨,床上落红点点,三位美人香汗淋漓,叫声也很婉转,哼哼唧唧如莺歌燕语。 不过,那一晚的艳福,三个朝鲜小妾都不是省油的灯,直把生龙活虎的老袁累得气喘如牛,第二天都没力气去军营里练兵。 第23章 李鸿章的对手 果然不出李经述所料,李鸿章急电让他回国,是因为法国人1882年入侵东京了。当然,这东京不是小日本的首都东京,不然李鸿章该拍手称快了。 这东京是越南北部的地名,又叫北圻。越南在近代叫“安南”,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在宋朝以前中国都是设郡府管辖!元末战乱时,越南趁机从中国版图独立。1407年,明成祖朱棣派兵灭了越南,又在越南广置府县,越南又重归中国统治。在18世纪前,越南历史记载一律采用汉字,以奉中国做宗主国为荣。跟朝鲜一样,越南历代新君执政,只有得到中国政府册封才算正统。 1882年3月,法国茹费理内阁命交砃支那海军司令李维业指挥法军第二次侵犯越南北部,结果5月19日,刘永福率黑旗军在怀德府纸桥和法军决战,李维业及副司令卢眉以下三十余名军官、两百余名士兵都被刘永福的黑旗军给杀了。 1870年普法战争,二十万法军在色当惨败,在开阔的平原被德军克虏伯巨炮轰死轰伤一万七千多,俘虏两万多人,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皇帝都被德军俘虏,法兰西第二帝国灭亡,又是赔款又是割地,元气大伤。经过十余年得恢复,法国本来想在东方找一个软柿子捏捏,结果李维业的先头部队,还被刘永福的黑旗军给灭了,法国总理茹费理气得心脏病都快发作了,国内民众对他的支持率跌到了极限,再不挽回点面子,他的内阁就要倒台了。茹费理在法兰西议会发表演讲,举着拳头大声疾呼:“法兰西的军队要马上占领安南,一刻也不能等!” 法国议会批准了法国总理茹费理的开战动员,茹费理下令除增援九千陆军外,还成立北越舰队,任命指挥过北非中亚法属殖民地多次战争的法国海军中将孤拔为法国舰队司令,率海陆远征军攻入越南。当时,法国是世界第二海军强国,在1882年,拥有38艘铁甲舰、9艘岸防铁甲舰、50艘巡洋舰、炮舰和60艘鱼雷艇,总吨位达五十万吨。归孤拔指挥的军舰有20多艘各种军舰。 1882年8月,孤拔率领法军一面在北越加紧攻击黑旗军,一面以军舰进攻越南中部,直逼越南都城顺化,迫使越南签订《顺化条约》,取得了对越南的“保护权”,李鸿章派往越南驻扎的七个营的淮军,成了法国侵占越南的障碍。 法国想强迫越南撤退包括黑旗军在内的中国抗法军,刚开始想用外交方式达到其目的,于是派法国驻华公使宝海到天津找总理衙门交涉,让中国撤出驻越军队,承认法国对整个越南的殖民统治,并向法国开放云南的蛮耗为商埠。 法国驻华公使宝海在到了总理衙门,见了恭亲王,态度很强硬,留下一句“要是大清国不答应法国的条件,就等着法国的军舰再次开进北京城吧”,就拍屁股走人了。 恭亲王很郁闷,只好叫来北洋大臣李鸿章,一起去北京进宫面见慈禧太后,汇报这事。慈禧太后有点害怕,将近二十年前法国公使也讲过这种话,接着法国和英国的军队就攻进北京城,烧了爱新觉罗家的私人园林——圆明园,现在她养老的颐和园还没建好,搞不好又被法国人烧了,她意识到后果可能很严重,马上召集了军机大臣左宗棠、李鸿藻、翁同龢,还有张佩纶等一帮清流大臣开会,讨论对法国是战是和的问题。 对中国而言,越南是不能有失的,否则不仅涉及宗主国颜面的问题,越南一失,云南、广西、广东三省就失去了屏障。在朝堂上,李鸿章等重臣认为中法必有一战。但对何时开战,在朝廷上,负责越南外交和军事的李鸿章,却和他的政治对手,包括主战派和清流派,比如左宗棠、翁同龢、张佩纶等,在乾清宫大殿吵得不可开交,争论充满了火药味! 那天,数九寒冬,雪花纷飞,北京城一片银装素裹。在厚重的白雪衬托下,紫禁城的飞檐,显得更加庄严。十二岁的光绪皇帝身穿海獭皮皮袍,外套金黄衮龙袍,殿里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浅蓝的火苗被殿外溜进的冷风吹得左右晃动,脸色苍白、眼睑低垂的光绪皇帝依然感觉到冷。四十七岁的慈禧面色沉重,坐在光绪皇帝后面的椅子上垂帘听政,她有一双鹰眼,眼神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威严,光绪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动也不敢动,寒颤都不敢打。 李鸿章力主当下和法国避战,他站出来说:“法国人这次吞并越南的决心很大,一旦开战,我们必须重兵迎之,现在国内配置洋枪洋炮有战斗力的淮军,也就三万人左右,六十个营,分散在全国各地,这还要算上刘铭传守护京畿的十个直隶营,新疆、青海那边的回民,人心也不稳,需要驻军,已经没有多余的军队再到越南驻防。更何况现在中国各省海防水师尚未练成,老臣从德国购置的铁甲军舰还需要一两年才到,法国人如果派军舰来攻,我国海军难以抵御,内地又兵弱,缺乏饷银,恐怕久战不支。” 李鸿章这说的原本也是事实,但有一个人听了很不高兴,他就是霸气侧漏的左宗棠,他因为和曾国藩有过节,和曾国藩的学生李鸿章的关系也不好,结怨已久! 左宗棠虽是晚清中兴名臣,但人品一般。他和曾国藩是湖南老乡,心高气傲,会试三考三败,一怒之下回乡教书,人到中年之后,左宗棠突然又觉得人这一辈子不能碌碌无为,于是厚着脸皮去巴结曾国藩。老曾很仗义,看在同乡的面子上,划了一部分湘军归左宗棠全权指挥,左宗棠才开始慢慢自立门户,从一个教书育人的私塾教书匠,成长为杀长毛贼不眨眼的湘军悍将,慈禧太后终于慢慢知道湘军中除了曾国藩,还有左宗棠这号人物了,感叹湖南真是出人才呀,重用了他! 曾国藩和左宗棠刚开始关系也不错,但1863年,太平天国完蛋了,天京被曾国藩和他哥哥曾国荃的军队攻克,曾国藩向朝廷报告说洪秀全的幼子洪天贵已死,太平天国的国库里空空如也。左宗棠明知道这时朝廷对曾家军已经有了戒心,却背后上折子,向两宫太后指责曾国藩说谎,信誓旦旦说洪幼主逃跑了,曾家军在天京纵兵焚烧抢掠7天7夜,血洗全城!曾国藩一生最重人品,惊闻是自己提携的左宗棠在背后捅他一刀,盛怒之下,跟左宗棠翻脸。没了曾国藩罩着,左宗棠的仕途开始原地踏步,于是动不动在朝堂大骂曾国藩是伪君子,以此为乐。 曾国藩是李鸿章最敬重的老师,他一生都以曾国藩的学生自居,自然对左宗棠常常骂曾国藩很不爽,左宗棠没科举功名,李鸿章在朝中一提起左宗棠便说:“这家伙考了三次都没考上进士,不会是脑瓜子不好使吧,或者跟魏延一样有反骨,孔老夫子的圣贤书没读好呀。” 左宗棠呢,连曾国藩都瞧不起,更别说他的学生李鸿章了。当初李鸿章提出海防,他就赶紧跳出来,吵着提出“塞防”。此时左宗棠收服了新疆,地位如日中天,他过去就痛恨李鸿章的软弱,现在他当了军机大臣,更是一点也不给李鸿章面子,对李鸿章借口兵弱和法国人讲和的说辞嗤之以鼻,对慈禧太后道:“启禀圣母皇太后,臣听说刘永福的黑旗军都在河内是大胜法军,照李中堂这么说,三万淮军的战斗力还不如黑旗军?两军相逢勇者胜,泰西诸国都是纸老虎,想当初俄国人在新疆的气势不也很强,老臣还不是照样抬着棺材收复了新疆!如果此时贻误了战机,等法国人准备好了,大清国就被动了。若李中堂畏首畏尾,老夫愿意再抬棺出征安南!” 李鸿章听左宗棠侮辱淮军不如黑旗军,气愤地说:“法国乃是海军强国,和俄国岂能同日而语,老夫听说,现在法国人在越南屯兵增加到了九千,另外法国派了十二艘军舰朝台湾和福建海域开去。现在议和可能法国人开的条件不高,连越南也未会全丢。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将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大清国又割地赔款也未可知。” 站在左宗棠对面的翁同龢,觉得李鸿章这话简直是无耻,迎头痛击李鸿章:“李中堂,汝乃是大清国最倚重的大臣,这些年圣母皇太后将军事外交尽委于你手,你之所请,圣母皇太后无不恩准。想不到,到头来,中堂大人就以一个和字来回报圣母皇太后的恩典。如果中堂大人真的忠于国家,就应该整军备武,消灭西夷!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处处拿洋人的坚船利炮来恐吓圣母皇太后,以掩盖自己贪生怕死的本来面目!” 翁同龢这一番话,堪称毒舌!不仅挑拨李鸿章和慈禧太后的关系,还在李鸿章的头上扣上不忠君爱国的屎盆,骂他是贪生怕死的小人!李鸿章翰林出身,在外交场合早练就了一副铁齿铜牙,他对翁同龢平日克扣海防的军饷心怀不满,听到翁同龢竟然如此出语羞辱自己,怒火攻心,撕破脸回击道:“夫南宋以后,士大夫不甚知兵,无事则矜愤言战,终败才诓懦言和,浮议喧嚣,终至覆灭。臣当年在国内平长毛,在战场何曾畏死!只不过现在每举一事,动观全局,不得不慎行,臣现在还可求救于英国、德国,他们和法国不和,或能周旋,望圣母皇太后明鉴。” 听李鸿章批评南宋士大夫空谈亡国,清流“牛角”张佩纶憋了半天,脸都气绿,他觉得李鸿章这是在指桑骂槐,把自己这些清流大臣说得一文不值,他的自尊心受了很大打击,实在忍不住,也顾不得李鸿章位高权重,跳出来攻击李鸿章:“中堂大人,你这二十年来办洋务,今天买军舰,明天买枪炮,花费了朝廷何止百万金!但每遇到洋人滋事,甚至是日本倭岛小国,也退让三分,那还买那么多炮舰作甚,难道为了多吃些回扣?张佩纶虽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我愿意去福建督办海防事务,会会法国人的坚船利炮,纵然为国捐躯,也在所不辞!” 翁同龢和左宗棠等人一听,觉得让张佩纶去福建搞海防,是打击李鸿章的绝佳机会,如果张佩纶这样的文弱书生都能搞定法国人,那李鸿章真没脸在朝堂上混了,于是纷纷力荐。慈禧太后一听,张佩纶年纪轻轻,敢于为朝廷挑担子,实乃勇气可嘉,于是当即升他为三品卿衔,命他到福州掌管福建船政水师,抵挡法国舰队。 这次朝议,清流派大胜,连恭亲王也觉得李鸿章过于软弱,道:“黑旗军都在越南打败了法国人,淮军没道理打不赢呀!打胜了也怕,打输了更怕,那大清国还怎么在世上立威呢?” 李鸿章处境很尴尬,不仅清流派指着他鼻子骂,连洋务派中有些人也对他颇有微词。淮军当中,一些能征善战的将领,如刘铭传,对他一味求和表示不满。李鸿章不想这时跟法国人开战,淮军疲弱和在德国买的军舰没有回国是一个原因,但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李鸿章忍辱负重搞的洋务运动刚有了起色——到1882年底,李鸿章已经通过官督商办和发行股票的方法,创办了河北磁州煤铁矿、江西兴国煤矿、湖北广济煤矿、开平煤矿、上海机器织布局、天津电报总局、上海电报总局等一大批民用企业,还开建了唐胥铁路,上海股市在1882年就像现在,指数一路飙升,民众买股票随便买都疯涨,自然热情高涨,这些公司的股票市值翻了好多倍。 比如,1872年轮船招商局创立,到1882年10月,招商局面额100两的股票,市价升至267两,完成了招股百万两的计划;开平煤矿自1881年出煤后,股票市价从原价100两的股票市价已涨为240两,在上海等地也已募集了百万两资本;1882年3月上海机器织布局原拟集股40万两,分作4000股,因附股者太多,公司只好加收1000股,一时间上海公司林立,各类矿局尤多,矿业股票也深受股民追捧。 疯狂上涨的股市,对洋务企业是极为利好的消息,可以不用跟外资银行高息贷款!一旦中法开战,企业的股票必然大跌,洋务运动必然会受挫,那李鸿章多年的心血,或许毁于一旦,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而且,招商局、电报局、开平煤矿等洋务企业,李鸿章自己持有的股份也不少!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说得没错。李鸿章让李经述回国,并不是要派他去越南和法国人开战,而是上海的股市开始大幅下跌,因为左宗棠背后的商人胡雪岩,已接到了左宗棠的指示,开始联合一些富商,散布中法马上就要开战的消息,抛售手中的巨额股票,李鸿章知道李经述在美国有投资股票的经验,便急派他去上海稳定股市,李经述迎来了人生中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大清国的首富胡雪岩。 第24章 胡雪岩的生意经 英国“瓦尔良”号蒸汽轮的烟囱白烟袅袅,客轮从扬子江面上缓缓驶进黄埔江,李经述一身便装,站在甲板上观光,湿润的江风迎面吹来,晨曦柔亮的阳光,铺满了带有零星薄冰的江面,吴淞口一带千帆云集,密密的桅杆像树林一样高耸向天空,附近还修建了一个边防炮台,一些吃水不深的货船在炮台附近卸货。 这便是大上海了,从1843年开阜通商,经过四十年的发展,这里成了东方的金融中心,各种洋行林立,还修建了铁路和电报线,当时一年的贸易额都达到一亿美元,大约价值六千万两白银,名副其实的商贸之都,又称“东方巴黎”,繁华程度远超过日本东京。在这样的地方,生意人多如过江之卿,能让人一夜暴富,也能让人两三天就“血本无归”。 轮船再往前开二十分钟,李经述就看到了上海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静卧在黄埔江的河弯处,蜿蜒的河岸停泊着十来艘国外蒸汽轮船、驳船,很多从伦敦和纽约来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兴致勃勃地上岸游览。岸边也有一排排错落排列的仓储,很多脑袋上留辫子、面显菜色的中国船工在吃力地搬卸货物,不时用软不隆冬的吴语吼来吼去。 李鸿章着急派李经述到大上海,因为上海是李鸿章扬名立万和办洋务的大本营。1862年3月,上海的商人、官员、绅士们因惧怕太平军而请求当时如日中天的曾国藩派兵保护,但曾国藩及其他部下都顾忌要深入到拥兵百万的太平军后方去作战,无人敢去。李鸿章带领5个营的淮军分乘7艘外国商船前往,千里突防,到达上海。在此后不久的上海虹桥一役中,李鸿章率3000淮军击败了包围他们的10万太平军,此战不仅令上海人侧目,防守租界的外国军人从此也对李鸿章刮目相看。1865年,李鸿章在上海创办的规模最大的洋务企业江南机器制造总局,不断扩充,先后建十几个分厂,雇用工兵2800人,能够制造枪炮、弹药、轮船、机器,还设有翻译馆、广方言馆。除了天津,上海也就成了李鸿章办洋务最重要的桥头堡,绝对不能有失!而且,主战的左宗棠背后的商人胡雪岩,当时也常以亦官亦商的身份往来于宁波、上海等洋人聚集的通商口岸间做生丝生意。 在码头上,督理天津海关的盛宣怀和上海道邵友濂已早早在岸上候着。他俩的官阶此时都相当于三品道台,盛宣怀刚四十出头,邵友濂的年纪比盛宣怀略长三岁,但北洋大臣李鸿章在上海人脉颇深,盛宣怀是李鸿章身边的大红人,邵友濂自然对盛宣怀十分恭敬,看盛宣怀打了个寒颤,像没睡好,赶忙递上软丝绢,关切地问道:“盛大人,今儿来的是什么大人物?劳您大驾,一大早在此恭迎?” 盛宣怀回答说:“邵大人,不该问的,最好别问,等下你见到了,也务必保密,这是李中堂的意思。另外,好生伺候着就行。” 邵友濂笑道:“这个自然,在下官的地盘,说什么也要略尽地主之谊。” 李经述上了岸,邵友濂一看,传说中的李鸿章的龙子亲临,赶紧上前施行大礼,把他迎上一辆超级豪华的洋马车,四匹马都是英国的纯种白马,鬃毛如雪,没有一根杂毛。在当时的上海,豪华马车就相当于今天的劳斯莱斯,没一辆套洋马的好马车,都不好意思出门。 马车在大街上慢慢走着,从上海老城北门进了城,前进一里有余,李经述掀开马车的丝绸幔子,见一条洋泾浜,那是黄浦江的支流,英法租界的界河,北面为英租界,南面为法租界。租界里桥路通畅,教堂、洋行、医馆、茶楼酒肆、声色犬马之所随处可见。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到了官衙迎宾馆,那是一座传统青石灰瓦的大宅第,对称布局,中轴区为待客厅堂,由轿厅、百狮楼、四面厅组成,右边是庭院,植有楠竹,还有假山,温泉汩汩而流,环境清幽。 邵友濂的马车随后也到了,跑过来向李经述客套:“李公子,下官本已命人预定了外滩最好的威斯汀酒店,但盛大人说您喜欢清净,这客栈简陋,屈尊贵体。要是住得不习惯,下官马上给您换洋酒店。” 李经述此时待人接物已经历练得不错了,说:“有劳邵大人费心了,我看这里已经很好。久闻大人通欧语,精于商贸,晚上我和盛大人一起有要事商量,你若没其他公务,不妨也来参加,有些事也还需你的参与。” 邵友濂受宠若惊,道:“李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下官一定按时赶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晚上戌时,一轮昏月高挂庭院,在迎宾馆东边的一间客房,李经述、盛宣怀、邵友濂,还有下午赶到的轮船招商局帮办郑观应,他是历史上巨著名的《盛世危言》作者,时年四十一岁,盛宣怀介绍他颇懂商战。 他们四人围坐一张阔面方桌,方桌上摆了一人高的纸张资料,全是李经述让盛宣怀搜集的胡雪岩经商的资料。 李经述见人都到齐了,开口道:“这里除了邵大人,想必都知道我们将要做什么。盛大人,你简单给邵大人介绍一下。” “左宗棠和胡雪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所以倒左先倒胡!”盛宣怀开口道:“简单地说,除了稳定上海股市,中堂大人想要胡雪岩家破人亡。” “啊?”邵友濂一听,有点惊讶。胡雪岩现在号称大清国“首富”,依仗左宗棠的权势,他已由当年一个钱庄伙计,白手起家,一跃成为家产超两千万两白银的红顶商人,在各省设立“阜康”银号二十多余处,并经营中药、丝茶业务,操纵江浙商业。左宗棠现在不仅是军机大臣,还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他们肯定不那么容易对付。 李经述参与倒胡,还有一个目的,他在北洋水师学堂的工作有了起色之后,就想办北洋陆军学堂了。但李鸿章现在朝廷上被左宗棠和翁同龢制约,要不来钱,这时李经述在美国的龙兴集团投入研发推广交流电和电话公司,钱也一时钱紧,李经述想查封胡雪岩的家产,拿来办北洋陆军学堂。看邵友濂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微微一笑,道:“邵大人,你有什么问题吗?要是不想参加倒胡的话,可以回家好好陪陪夫人哦。” 邵友濂心想虽然左宗棠现在权势也很大,但他在朝堂上与李鸿章的矛盾激化,李鸿章和西太后慈禧是同一战线的,大清国三岁小孩都知道现在金銮殿上西太后说了算。李鸿章这棵大树,他平时想巴结都没门道,这次必须抱住李经述这大腿,赶紧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表态道:“哪里,哪里,下官早听说胡雪岩这人出身卑贱,财产爆发之后趾高气扬,在杭州大修第宅园囿,过于王侯之府,所置松石花木,备极奇珍,自夸为江南第一豪宅。他骄奢淫逸,美姬成群,筑十三楼以贮之,每日过着皇帝一样的翻牌侍寝的奢靡生活,大逆不道,在大上海的十里洋场也敢荒淫无度,本官早就想查办他了,但奈何胡雪岩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朝廷里有左宗棠护着,动他不得。” 李经述笑了笑,问盛宣怀:“根据你的查访,胡雪岩到底有多少钱?” 盛宣怀道:“外界传闻胡雪岩拥有家业近三千万两白银。据我查探,他的确有上万亩土地、庄园,在全国有二十多家典当铺、联营票号钱庄,还有胡庆余堂药店,涉及两千万两左右的生丝生意。不过这两年生丝价格暴跌,他被迫低价抛售生丝存货,赔进去六百万两白银。” 李经述心想,这时一石米一两白银,换算到现代一两白银卖二百块钱,三千万两白银也就是价值六十亿元,胡雪岩果然是大土豪,做生丝生意都能赔六百万两,好奇地问:“胡雪岩怎么会有那么多生丝?” 这时,轮船招商局帮办郑观应说:“据我从洋行朋友那里了解,胡雪岩囤积生丝始于三年前,最高一万五千包。去年十月,将两千包生丝卖给怡和洋行,每包卖三百八十两,而之后将剩余的生丝卖给天祥洋行,价格在三百七十两左右,跟收购价相比,胡雪岩并没被迫低价抛售生丝存货,他的损失算下来,现在最多亏损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李经述问道:“胡雪岩这些年做生丝生意不赚钱反赔钱,那他主要靠什么赚钱?” 盛宣怀从资料里抽出一个账本,递给李经述,说:“大人看看这个账本就知道了,这是我从户部拿到的。胡雪岩的主要靠山是左宗棠,左宗棠受命西征新疆,因军费无着落,左宗棠说服了两宫太后,从外资银行贷款,总共借了六次,总额为一千六百万两白银,全部由胡雪岩经手。我在上海的洋行了解到,借款利率一般为年息三厘,很少超出五厘。但这六笔西征借款最低年息九厘,最高的居然达到了十八厘,也就是说,胡雪岩仅通过这六次浮报的利息差,就侵占国家钱款六百多万两白银。最奇怪的是最后两次借款,当时朝廷在新疆的军事行动明明已停止,本无必要以如此高的利息获得军饷,但胡雪岩还是照借不误。另外,他为左宗棠采购的一万多支来复枪,还有火炮和粮草等,加起来回扣估计超过一千万两白银。” 李经述接过盛宣怀递过来的账本,翻阅了一下,里面详细记载了胡雪岩在左宗棠西征新疆五年时间里购买的军用物资,原来买洋人的军火、机器拿回扣就是胡雪岩发家致富的法宝,左宗棠1866年创办福州船政局,1872年率师进驻兰州后还建立“兰州制造局”,这些官办企业采购机器物资,背后的商人也是胡雪岩!那么,与其说胡雪岩经营商业致富,不如说他经营权力,完全颠覆了李经述知道的历史上胡雪岩“大善人”和“大商人”的形象! 不过李经述知道,这在晚清也属正常,每一个晚清高官的背后,都有一帮商人帮忙打点。比如,张之洞,背后就是协同庆票号;甚至在北京营业的山西票号,手中都有一个名册,有投资价值的各级官员情况都在上面,只要名字在册,张口银子就到账。 邵友濂这时拍案而起,慷慨激昂地说:“胡雪岩发国难财,这真是奸商谋利,病民蠹国,虽籍没其资财,科以汉奸之罪,殆不为枉!” 第25章 南方有佳人 邵友濂说胡雪岩发国难财,奸商谋利,病民蠹国,虽籍没其资财,科以汉奸之罪,殆不为枉! 李经述翻阅完毕账本,想了一会,摇摇头说:“战争借款不比做生意,利息可高可低,当时洋行也未必就能确信左宗棠能打赢俄国人,借款风险大,利息要得高点也不足为奇,我们难以凭这个就定胡雪岩的罪。至于采购军火、机器拿回扣,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都这么做,不好拿到台面上说。要对付胡雪岩,不能从这方面下手,不然搞不好会两败俱伤。我看打击胡雪岩的时机还未到,我们先稳定上海股市再说,不然洋务企业有倒闭的危险。” 轮船招商局帮办郑观应还负责筹建上海机器织布局,便道:“确实是这样,上海股市骤然落低,上海机器织布局在所收三十五万两股本中,有十五万两在股市,现在资金难以回笼,加上其他方面的损失,资金链骤然断裂,企业筹建不得不停顿了。” 邵友濂道:“据下官所知,原本上海市面但有些头脸的人物,都买股票,均成公司股东;小商小贩亦不惜东挪西借,争购股票,以图厚利。但由于股市积聚大量流通资金,上海银根渐紧。各钱庄提前结账,特别是胡雪岩的阜康钱庄,贷款炒股者受到催逼,不得不售股还款,于是各股无不跌价。” 李经述对盛宣怀说:“看来我得去会会胡雪岩呀!你估计要稳定上海股市,大约需要多少白银回购市面上的股票。” 盛宣怀说:“我估算了一下,买下市面上抛售的股票,大约需要一百万两白银左右,这样人心必稳。” 李经述说:“我去会会胡雪岩,送他一句话,换一百万两白银!邵大人,你去安排我跟胡雪岩的会面吧,就说我是从美国回国的华侨商人,做生丝生意的。” 邵友濂惊讶问道:“啊?一句话换一百万两白银?” 李经述点点头,说:“本来这句话应该值一千万两,但看在胡雪岩创办了胡庆余堂,给穷人免费发药的份上,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三天后,胡雪岩邀请邵友濂和李经述到杭州的老家喝茶看戏,李经述便由邵友濂陪同,去了杭州的元宝街。 元宝街是一条窄窄的小巷,两头低中间高,呈元宝状。胡雪岩图个吉利,便选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来建造他的豪宅,还建造了十米多高的白色防火墙,胡雪岩故居就藏在围墙里边,这豪宅历时三年建成,耗费300万两白银。 同治皇帝赐给胡雪岩的“勉善成荣”匾,被挂在了大门进去的最高处,李经述发现,“善”字少两点,默记于心。 李经述走进胡家的宅子,发现宅子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栋梁大部分是高价购买的皇家特供的金丝楠木,还使用价格昂贵的进口五彩琉璃。年过六十的胡雪岩,就躲在这金碧辉煌的娇楼里,养着十二位年轻漂亮的姨太太,让姬妾分室而居,每晚随手拈牌招姬妾入寝,过着皇帝般的生活。李经述心里对胡雪岩的骄奢淫逸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客随主便,他们先在胡府的后院台子上看戏,胡雪岩是安徽绩溪人,那天的戏,安排的是安徽传统黄梅戏曲目《女驸马》,台上的两位绝色女戏子身着戏服,其中那位演女驸马的戏子,一甩衣袖,身姿窈窕,巧目倩兮,开口唱道:“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 已近花甲之年的胡雪岩,头顶二品顶戴,穿一件黄马褂,坐在主人的太师椅上,看得津津有味。他坐的太师椅旁边,以箩筐盛了上万两白银。 台上两位戏子扮相俊俏,唱腔甜美,一边唱戏,一边向胡雪岩暗送柔波,加上调子无双,一曲完毕,胡雪岩大声叫好,命仆人将他身边筐里盛的白银,全部倾倒在戏台上,算是对那两位戏子的奖赏。一霎那间,胡雪岩的白银倾之如雨,赌徒般挥霍。 胡雪岩在女色方面,一向这样一掷万金。胡雪岩有次经过一家成衣铺,看到有一位苗条的姑娘倚门而立,颇有姿色。姑娘察觉他无礼偷看,关门入内,胡雪岩大怒,派人去重金提亲,纳之为妾,成亲之夜,胡雪岩入洞房,令女裸卧,并命仆人拿蜡烛在旁通宵审视,然后送她二万金,让她改嫁,像这样凡买而旋遣者,殆数百人。熟悉胡雪岩的客人,对胡雪岩重赏戏子鼓掌叫好,胡雪岩也感觉很有面子。 看完戏后,胡雪岩在自家的客厅会见了李经述,他一身官服,精神奕奕,满面红光。 李经述对胡雪岩说:“胡大人,刚才我进胡家大门,看到头顶御赐的勉善成荣匾,‘善’字少了两点,不知道有何寓意?” 胡雪岩说:“‘善’字少了两点,寓意少一点名和利的追逐,多行善事。” 李经述道:“这寓意好呀。我今日来就是来做善事的。” 胡雪岩说:“哦,说说看!” 李经述道:“我来卖给胡大人一句话,加之一百万两。但这一百万两白银,我自己不要,只要胡大人购买上海机器织布局和轮船招商局的股票!” 胡雪岩哈哈大笑,道:“mister李,现在中法开战在即,上海的庄家都在抛售股票,你却仅凭一句话,就让我买一百万两白银的股票。这世界怎么会按照你的想法存在呢?” 李经述笑了笑,道:“如果我告诉胡老板,中法不会马上开战,而且中国会战胜法国,胡大人觉得上海股市的股票还会跌吗?” 胡雪岩摇摇头,拍着胸脯道:“我胡雪岩纵横商海四十年,从来没看走眼过。” 李经述道:“凡事皆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既然如此,胡老板,那在下告辞!” 胡雪岩道:“不送!” 在回上海的路上,李经述不但没有沮丧,反而松了一口气! 邵友濂感觉很奇怪,李经述道:“胡雪岩这个人,果然如我所料,致命的自负!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那句话价值多少钱了!” 回到上海,李经述去找盛宣怀,对他说:“时机成熟了,尽快带我去见你那位有大能耐的洋行老朋友吧。” 盛宣怀说:“李公子要有心理准备,席正甫一般不大待见清廷官员。” 李经述笑道:“你不也是清廷正三品的招商局督办吗?” 盛宣怀也笑道:“比起官员,我更像一位商人。” 李经述点点头,盛宣怀说:“我们今天就不住官衙迎宾馆了,去法租界找一家上好的酒店。” 一旁的邵友濂点点头,道:“这不难,下官这就去办。” 上海的老法租界,在今天的徐家汇附近,有名的建筑是洋泾浜圣若瑟堂,是1861年建成的天主教堂,不少上海的有钱商人,都在法租界内买了花园别墅。邵友濂把两人安排在了法租界最有名的罗菲亚大酒店,那是一栋带花园的三层小红楼。 时值中午,李经述有点累了,决定先午休,下午再去拜访席正甫,他和盛宣怀便各自要了一间客房。 李经述的房间在一楼,窗子外面就是后花园,中间有一棵参天的洋槐树。他刚躺下,就听到窗外一只猫在“喵喵”惨叫,他睡不着,便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刚走到后花园,就见到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穿一身淡青色传统刺绣旗袍,身段尽显,眉清目秀,可人如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李经述的脑海里蹦出一句诗来:“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阳光下,那少女站在槐树下,面色焦急,她那只毛色纯白的宠物猫,不知怎么闹的,卡在了一人多高的洋槐树杈上,不停地叫唤! 李经述走近仔细一看,有一绿色风筝掉落在树梢,并不显眼。那只白猫头圆圆的,很呆很萌,它的后腿被风筝垂下的细线缠住,在树杈上动弹不得,越挣扎,线扎得越紧。 李经述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小军刀,这刀五寸多长,是邓世昌从德国带回来送给他的,吹毛即断。他轻身一跃,抽刀划断了风筝的线,把白猫抱了下来,送还给那位穿着旗袍的漂亮姑娘。 “谢谢。”那姑娘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接过白猫,低头看猫腿都红肿了,乱线嵌入猫爪的肉垫中,十分心疼,赶忙找到线头,把线理顺扔掉,然后轻柔地抚摸猫的头部。 李经述看她像心疼亲人一样抚摸小猫,觉得她对待动物尚且如此,肯定是有爱心之人,搭讪道:“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黄猫,看来不管白猫黄猫,都喜欢乱跑。” 那姑娘听李经述说他也养猫,顿感亲切,用软侬吴语说:“是呀,这猫六岁了,也算大人了,还很调皮,喜欢乱跑,家里的沙发,椅子上全是它的抓痕呀。对了,我叫席慕兰,家就在这酒店附近,欢迎你有空去我家作客”。 李经述一笑,心想这女孩虽然穿传统旗袍,但思想不算保守呀,还约自己到她家里作客,出于礼貌客套呢,还是打算交个朋友?他觉得自己只是上海一位匆匆过客,并没把席慕兰的话放在心上,礼貌告辞,就回酒店休息了! 第26章 中国的摩根 李经述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李经述和盛宣怀刚走出罗菲亚酒店,上海道邵友濂身穿绣有云雁图案的官服,在酒店大门口等候,他已经备好一辆洋马车。一位面貌黧黑、头缠红巾的印度阿三跑过去,很有礼貌地为他们拉开了马车门。 李经述问盛宣怀席府离这罗菲亚酒店有多远,盛宣怀回答说:“不远,走走十分钟就到了”。 李经述道:“那我们走过去吧,我刚睡醒,刚好吹吹风。” 邵友濂坚持陪同,于是三人一起到了席府,盛宣怀按礼节给了门房李经述的拜帖,还有一两碎银,让他进去禀报。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门房回来禀报说:“我们家老爷身子不舒服,请三位改天再来。” 邵友濂见席正甫竟然敢不见李经述,呵斥门房道:“李公子的拜帖你可亲自送到你家老爷手中?他看了吗?” 门房说,拜帖老爷已经收了,请三位改天再来。 邵友濂气得胡子都快翘起,大怒道:“你家老爷什么意思?改天是哪一天?李公子千里迢迢从天津赶来拜会,你家老爷竟敢让他吃闭门羹,哪有如此待客,真是岂有此理!” 盛宣怀对李经述说:“大人不要见怪,席正甫这个人,喜欢在商言商。” 李经述心想席正甫可能在试探自己的诚意,便笑着对席家的门房说:“看来我得在上海多住几日,你去禀告你们家老爷,我明日再来拜访。” 这样一连三天,席正甫都对李经述避而不见。 作为一名在大上海叱咤风云的金融大鳄席正甫当然知道在晚清中国,投资权力获得的回报,收益会远远高于任何商品。比如,山西的晋商,就把投资权力当作一项生意来做。在北京,山西票号和各家会馆的工作重点,是通过无所不至的一条龙服务,培养、结交和套牢权贵。当各地读书人进京赶考的时候,他们就在贫困而聪慧的考生身上押宝,为他们提供食宿,送点小钱。当考生金榜题名,运作补缺上岗时,他们及时提供借款。新官要上任了,像张之洞那样的小官要升大官,无不需要山西的票号做中介、出经费。到了晚清,晋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各级官员,甚至能左右政府决策。 但席正甫更加看得明白,权力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靠得太近容易伤着自己,官员能让你发财,也能让你破财,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更会殃及池鱼,加上大清国的官员大多胃口不小,贪婪无度,席正甫便躲进法租界,打着“在商言商”的旗号,极力避免和官员打交道。这次李经述找上门来,虽然他是李鸿章的亲生儿子,还是二十年的老朋友盛宣怀介绍,席正甫也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李经述连吃了三次闭门羹,第四次,他和盛宣怀一起到席府外散步,还碰到了外出的席正甫,也没说两句话,他就走了。 那天下午,李经述一个人回到酒店,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望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百无聊赖,想起上一次从上海去纽约留学的日子,想起了容雪,他们尽管感情还好,不时还会有书信来往,但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他心情比较低落,便决定一个人去黄浦江边散散心。 那天晚霞当空,李经述披了一件外套,到黄浦江边去吹吹风。法租界就靠近黄浦江边,李经述沿着江边散步,一轮红彤彤的落日,在黄浦江上缓缓下沉,当年的江水清澈,不像现在时不时从上游飘来几头死猪。江水连天,倒映几片嫣红的云彩,江面上帆船点点,运送南来北往的货物。穿着短袖马褂、光着膀子的工人们在码头搬运货物,西装革履的“假洋鬼子”拖着辫子在一旁颐指气使地指挥,显出大上海的繁荣和贫富差距。李经述知道,大上海,这里既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穷人的地狱! 不知不觉,李经述走到了洋泾浜圣若瑟堂,这座教堂建筑风格为仿哥特式,四五丈高的尖形拱门高高耸起,直指苍穹,教堂里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大合唱,是“荣耀归于天父”的赞歌: 他爱怜普世 为救我们罪人 赐下独生子 主也甘心情愿 为我们舍命 敞开天上恩门 使我们得生 赞美主赞美主 李经述知道,宗教自由是人类文明的底线,即便不信神,也应该尊重教徒的信仰。几千年来,人类发明各种宗教,不管是西方的基督,还是印度的佛教,中国的儒释道等,大抵出于三大心理需求:首先,人总有一死,所以需要在宗教的信仰中找到存在感,对抗死亡带来灰飞烟灭的恐惧感;另外,尽管每个人都怀有根深蒂固的私心和暴力冲动,还有无限的欲望,但我们终究要学会如何与他人和谐相处。除此之外,信仰是人面对苦难时的心灵鸡汤。 李经述对宗教倡导的很多信念,诸如爱、宽容、善良、勇气、慈悲、灵魂平等怀有好感,他正犹豫要不要走进洋泾浜圣若瑟堂看看,教堂里走出来一位穿黑色礼服的少女从中走了出来,李经述一看,竟然是席慕兰! 席慕兰陪着父亲席正甫来做礼拜,她鹅蛋脸,柳叶眉,黑色礼服,头戴一顶白色圆盖的礼帽,气质显得跟李经述初次见面时很不一样。 当时在中国的年轻男子中,很少有基督教徒,席慕兰再次碰到李经述,很惊讶,主动走上前打招呼,问道:“你也信耶稣?来这教堂做礼拜?” 李经述摇摇头,道:“我有一位英国好朋友,叫马格里,他是一位基督徒。” 两人聊了几句,席慕兰很开心,说话时总盯着李经述的眼睛看,脸上挂着似有还无的微笑。 当时,席正甫穿一件传统绸缎长袍,领口和袖子上都镶着厚重的金线,绣有漂亮的福禄字,做工精美,他的胡子灰白,大约有半尺长,眼睛很小,却很精神,一看就是精明的商人,他拄着一根虎头拐杖,见席慕兰和李经述聊得开心,上前问道:“慕兰,你俩认识?” 席慕兰说:“前几天,就是他在罗菲亚大酒店的后花园里救了‘圈圈’。我还邀请他到我们家做客呢。” 李经述这才知道那只憨态可掬的白猫叫圈圈,便笑道,说:“举手之劳,大小姐何足挂齿。” 席正甫见李经述一表人才,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感觉他非常人。席正甫听李经述刚才说他有一位基督教朋友,比较好奇,便问起他和马格里交往的细节,李经述一一作答,席正甫问李经述:“李公子对天主教怎么看?” 李经述猜想席正甫极有可能一家都是天主教徒,得认真回答这问题,便略加思索,也是发自内心地说:“晚辈觉得,人的精神,要么放浪形骸之外,要么拘于心宇之内,中国儒家注重修心,由内而外,感悟人生,规范世俗,格物致知;而基督教等宗教则相反,放浪精神于形骸之外,寄托于天父,由外及里,寻求灵魂安宁,两者都是修心,道路不同而已!” 席正甫对李经述的回答比较满意,想不到这年轻人学贯中西,一问,李经述还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归国的,大加赞赏他“后生可畏”,便借着席慕兰的话,顺水推舟,说:“明日老夫在家略设薄宴,请李公子和盛大人去府上一叙,感谢你救了我们家慕兰的爱猫。” 李经述一听,内心直觉稳定股市的事有了希望,赶紧谢过席正甫,道:“晚辈一定按时去拜访”。 第二天,李经述和盛宣怀到了席家,才知道席正甫是上海滩一位钻石级的金融大鳄,在中国金融界的地位相当于拯救了美国两次的jp摩根,可以称之为“中国的摩根”。席正甫举行的家宴,实际就是上海最牛的洋行和钱庄的买办大会,因为除了席正甫自己是汇丰洋行的大买办,他的大儿子席家铭是美资旗昌洋行的大买办,他的二儿子席家辉是英资太古洋行的大买办,三儿子席家栋经营上海最大钱庄“大德昌”,低调而神秘的席氏家族,广泛投资和银行业务有联系的钱业、银楼、典当、金号,财产还包括土地、房产、矿山、轮船公司等。 而且,以席正甫为首的洞庭东山人,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在上海金融业中已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洞庭山帮”,也叫“山上帮”,各地商人资金短缺,非请他们帮忙不可。当时出门做生意最牛的是安徽人,他们形成“徽帮”,但大上海流传着这样一首口头谚语:“徽帮人再狠,见了山上帮,还得忍一忍”。 所以,李经述拜访席正甫后,席正甫很快找人斥资买了一百五十万两的股票,上海的股市立马止跌,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水平,煤矿类的股票一路上扬,天天涨停,连胡雪岩也坐不住了,斥资囤积了大量的煤矿股票!上海股市的风险暂时消除了。 当然,世界就是一场交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李经述和“在商言商”的席正甫约定了三个交换条件:一是让席家铭、席家辉两兄弟买入轮船招商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二是允许洋行买办徐润、洋行买办唐廷枢等人参股轮船招商局,三是轮船招商局放弃南北洋航线和长江航线的垄断经营权。 第三条,对惨淡经营的轮船招商局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牺牲,很可能会因此影响盛宣怀的业绩和仕途。1877年,招商局以220万银两购买了美商旗昌轮船公司全部旧轮船和其他设备,有轮船25艘,运输能力2。7万吨,原来凭借“国企”的垄断地位,抬高运价,每年颇有盈利,放弃南北洋航线和长江航线的垄断经营权,让民营轮船企业参与竞争,这对垄断国企来说,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李经述回天津,盛宣怀到码头登上客轮相送。起风了,黄浦江上白色的浪花翻涌,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呱噪,李经述站在甲板上,对盛宣怀的“牺牲”极为感激,道:“盛大人今日为洋务所做一切,我会告知家父。” 盛宣怀说:“中堂大人的事,我自当竭尽全力。我不会做官,也只有经商这点长处。更何况,开门招商引资,也是下官的分内之事。要说此次能顺利筹到如此巨额白银,稳定上海股市,席家功不可没。席老爷子还开了一条件,我还没来得及跟大人汇报。” 李经述奇怪席正甫怎么会还有要求,没听他提起过呀,便问:“什么条件?” 盛宣怀说:“席老爷子的女儿席幕兰,大人想必也见过了,她毕业于美国乔治亚州卫斯理安女子学院,学的是商科,回国后一直想找一份与专业相关的工作,你也知道,总理衙门和中堂大人那边,断不会同意用女流之辈,所以此次席老爷子托我跟你说,让她担任你的私人秘书。” 李经述最近跟容雪没见面,再贸然加个美女秘书,说不定两人会闹出感情问题,李经述想回绝,便问盛宣怀:“女孩子念商科,这年头倒还真是少见,这是必须答应的条件吗?” 盛宣怀哈哈一笑,道:“这倒不是必要条件。不过她的人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席幕兰带着行李箱,马上出现在李经述面前,江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微微一笑,有一种特别的美。 李经述笑道:“盛大人,看来侬是先斩后奏啊!” 席幕兰笑道:“怎么,大人不欢迎我?放心,我绝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李经述心想,或许席幕兰真的只是干一份她自己喜欢的工作而已,自己的龙兴集团也确实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便答应了这个条件,道:“虎父无犬女,我绝对相信席大小姐的工作能力。” 李经述回天津后,跟李鸿章复命,道:“上海股市暂时稳住了,可中法必然开战,若中国战败,那洋务企业的股票估计还会重新惨跌。所以,必须做好打胜仗的准备,可以把袁世凯在朝鲜练了半年的三千新军调往越南战场,痛击法国佬!” 第27章 恭亲王有病 北京的春天,来得比较迟。故宫护城河边的柳树,一点绿意都没有。阳光也透着几丝冰冷,在紫禁城血红色的城墙上投下斑驳的暗影。这座四四方方的老皇城,将宫内宫外分隔成两个世界。中国这时有四万万人,终其一生,有机会走进这座权力牢笼的人,不会超过四百。没有人走动时,这里显得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感受到难以忍受的孤独。 四十八岁的慈禧,立在紫禁城西边的储秀宫外,雍容华贵的衮凤长袍拖到地上,脚上是一双绣花鞋,鞋底中央是四到六寸的木底,使她的身材显得更加修长。她一头秀发,用一根别致的玉簪盘在头上,脖子上挂了一串色泽很好的珍珠项链,左手腕上带着两只雕有兰花图案的金手镯,她望着储秀宫内的雕花门窗,铜镜妆台,檀香木椅,一切都还是她初进宫的模样! 此时的慈禧,已贵为圣母皇太后,慈安也死了,她搬入了长春宫,但她还是很喜欢储秀宫,这是她1852年初入宫时居住的地方,在这里有她的青春,有她的欢笑,她还这里生下了同治皇帝载淳。每当慈禧心情不好时,她总喜欢回到这个梦开始的地方看看。 慈禧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是因为军机大臣李鸿藻在策动“清流派”弹劾李鸿章,这件事情恭亲王也知道,即便不支持,也是默许的。支持弹劾李鸿章的人很多,都是重量级的大臣,翁同龢、张之洞、张佩纶,甚至拿枪杆子的左宗棠,他们想借中法之战扳倒李鸿章。这在慈禧看来,不仅是要打她的脸,更是要把她赶回西宫的信号。 这一年,光绪皇帝已经快十三岁了,古代皇帝一般到十四五岁就该成婚亲政了。如果任由恭亲王、李鸿藻、左宗棠、翁同龢把李鸿章搞掉,光绪皇帝亲政,她铁定要靠边站了,这朝堂之上,她最信任的人,以前是恭亲王,现在是李鸿章。 恭亲王曾经是慈禧最亲密的战友!咸丰帝死后,慈禧的儿子同治继位,肃顺等八大顾命大臣企图专权,权力欲极强的慈禧非常不满,联合在京主持和谈的恭亲王奕訢,发动辛酉政变,逮捕了八大臣,杀了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肃顺斩立决,其他人革职,终于垂帘听政。那一年,慈禧才二十六岁。 但现在,恭亲王对慈禧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虽然被革除了议政王头衔,但恭亲王仍任领班军机大臣与领班总理衙门大臣,掌管军机处和总理衙门——军机处在清朝地位特殊,从雍正年间开始,军机处虽然都是兼职,但总揽军政大权,凌驾于六部之上,军机处加上皇帝,就是大清的最高决策机关。而总理衙门,会跟洋人打交道。他最近和李鸿藻、翁同龢走得太近了,以至于慈禧怀疑他们要勾结起来让光绪皇帝很快亲政,这是视权欲为性命的慈禧太后绝对不接受的! 而李鸿章,慈禧是绝对信任的。当年慈禧太后拉拢慈安太后,在光绪皇帝即位的问题上独断专行,绕过了军机处,对固守正统的清流大臣也是极大的刺激,他们认为慈禧违背了清朝祖制。对光绪的继位,宗人府是反对的,因为这坏了嫡长子继承这个大统,当时很多清流大臣也不满。慈禧就在宫里她说她生病了,李鸿章就推荐了薛福辰去给慈禧看病。薛福辰实际上是李鸿章派的一个密探,告诉她李鸿章全力地支持她。有了李鸿章这一支淮军驻扎京师,慈禧才肆无忌惮立了光绪皇帝。从那时候开始,慈禧对李鸿章的信任无以复加,很多时候,只有李鸿章懂得她的心思。 一想到这么多人要弹劾李鸿章,慈禧的心情就有几分焦虑。 慈禧走进储秀宫里,坐到梳妆台前,李莲英上前帮她梳头,望着铜镜里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慈禧心里很得意,嘴角露出微笑,但看到额头日渐增多的皱纹,慈禧又不禁叹了一口气。是呀,她已经四十八岁,光绪皇帝一天天长大,她一天天变老,这是多么残酷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快到更年期的慈禧太后,内心的烦躁感和孤独感越来越强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时,储秀宫外的小太监来报,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到了,慈禧宣见。 李鸿章很奇怪,储秀宫根本就不是议事的地方,慈禧太后为什么在这里召见自己呢?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慈禧见了李鸿章,让李莲英将一叠抄有朝廷官员奏折的《邸报》交给李鸿章,上面全是各大臣要求撤回留**童和弹劾李鸿章的奏章。 李鸿章道:“这背后肯定有大人物在谋划和支持!” 慈禧冷笑一声,道:“他们这些人,表面上是弹劾你,实际上是在打哀家的脸呀!” 慈禧的身后,站着的人,除了李莲英,还有荣寿公主,她是恭亲王之女,十二岁时慈禧赐名,做主指婚于额驸景寿之子志端,结果她十七岁时,额附志端就因病去世,她没生儿育女,没有精神寄托,所以性格有一点古怪,一直跟在慈禧身边,和慈禧很亲近,参与一些政事的讨论,她从来不为娘家人说话,一心向着慈禧,所以很讨慈禧太后喜欢。 但这一次,慈禧和李鸿章有要事相商,却让荣寿公主退下了,连李莲英也被支走了。储秀宫里,只剩下慈禧太后和李鸿章两人。 慈禧开口对李鸿章说:“李中堂,你和哀家,相识已经二十年了吧,你老实说,哀家现在处理朝政,是贪恋权力吗?” 李鸿章摇摇头,说:“太后垂帘听政,日夜为国事操劳,不了解你的人才会说你贪权,实际上,您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主持大局。” 慈禧叹了一口气说:“你说得好,但有些人不这么想呀!没有哀家,长毛和洋人,还不知道亡我大清国多少回了呢。世人却只看得到我凤冠上的宝石,看不到我也是一个守寡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就像他们只看到咸丰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却看不到他是一个纵欲过度、体柔多病的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她的天,我的天早塌了,亲生儿子也死了,除了权力,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哀家安心踏实睡觉呢?” 李鸿章问道:“那么,太后打算怎么处理‘有些人’?” 慈禧说:“这次中法之战,不管结果怎么样,哀家打算让恭亲王回家养病去!还有那帮清流大臣,哀家早就想收拾了。这话,哀家只和你一个人说。” 李鸿章说:“啊?恭亲王有病?老臣没听说呀!听太后的意思,现在您也支持中法开战?” 慈禧点点头,说:“现在恭亲王、左宗棠、翁同龢、张佩纶、张之洞等人都主张开战,连醇亲王也说,与其赔款给洋人,不如拿赔款当军饷,去和洋人一战!人人喊打,哀家不同意都不行了。” 这帮人中,时任山西巡抚的张之洞特别积极,张之洞陈抗法事,多有谋划。张之洞也是个人才,打小聪慧异常,他爹是贵州的一个知府,26岁名列殿试一甲第三名,当即被分配到翰林院工作。翰林院是个典型的清水衙门、清闲单位,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热血青年已是华发渐生,工作范围始终没出文教部门,总是在翰林院、考官、学政、国子监的岗位晃来晃去,在清流大臣的队伍里晃来晃去。 大清国跟日本国在琉球,跟俄国人在新疆,跟英国人在缅甸,跟法国人在越南发生摩擦后,张之洞忍不住了,跳出来就国防和外交政策发表了系统意见,第一次引起朝野瞩目,慈禧看了以后,先是惊讶,后是连连点头。光绪七年,慈禧作出了一个清史上罕见的决定:张之洞由翰林院侍讲学士,直升为从二品的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一夜之间连跨四级!年底,张之洞出任山西巡抚,所以他这时候对国防外交特别积极。中法在越南的纠纷,李鸿章主和,他洞察了朝内的局势,跳出来主战,这样即便挑不倒李鸿章,也能让朝野知道有张之洞这么号人物,结果受到了恭亲王、左宗棠、李鸿藻等军机大臣的赏识,做了主战的马前卒。 这时,英国和德国的调和也没能阻止法国人吞并越南的野心,李鸿章便道:“如果一定要打,那就把张佩纶从福建先撤回来吧,他不是领海军打仗的料,可以换上萨镇冰,他刚从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留学回来,有率领海师的经验。” 慈禧摇摇头,拒绝了,回答李鸿章道:“哀家就是要看张佩纶吃败仗,这样才能打击恭亲王、左宗棠那些主战的军机大臣。你以为哀家派张佩纶去福建,真是被他挺身而出感动了?” 李鸿章一听,这慈禧对权力的欲望太大了,明知道中国会输,为了自己的权力,还要开战,慈禧根本只会考虑个人权力,不考虑国家利益,便问道:“要是中国战败怎么办?” 慈禧说:“洋人嘛,无非就想要一些割地赔款,大清国地大物博,到时候给他们一些不就完了!” 慈禧话都说到这份子上了,李鸿章无话可说。 慈禧说:“哀家今日找你来,是想给你透个信,可能暂时要委屈你一阵子。哀家会马上下懿旨,命容闳将留**童悉数带回,这事你拖得很久了吧,不要再拖了。而且,哀家先要示弱,满足那些主战派的要求,说不定会免去你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的职务,暂时就委屈中堂大人你了。你可以推荐一个人署理直隶总督,务必要稳住淮军。哀家,你还是可以信任的吧?” “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夫始终如以前一样,完全支持太后的决定!”李鸿章见慈禧主意已定,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点点头道:“如果老臣去职,便推荐两广总督张树声代替。” 李鸿章回府后,叫来李经述,对自己可能去职的事一字不提,但说了慈禧太后要求现在撤回留**童的事。 李经述大吃一惊,问道:“这事情真的已经没办法挽救了吗?” 李鸿章摇摇头,说木已成舟,不能再拖了。 李经述心想,现在有的学生也可以毕业了。于是,他建议李鸿章,等这些留学生回国了,尽量安排到北洋水师学堂和淮军中。李鸿章说,这是理所当然,这帮留**童是他和曾国藩力主送出去的,本来他也打算重用这帮留**童。 第28章 特斯拉交流电 当李经述再一次回到纽约时,龙兴集团的各项业务已经蒸蒸日上。电话公司在全美国推广使用超过了两万部,营业额超过了一百万美元。更让人兴奋的是,天才科学家特斯拉不仅发明了24项新产品,将公司的直流发电机和直流电动机重新设计,加以大量生产,使公司从中赚到了五十万美元,而且特斯拉团队设计的交流电发电机,也终于成熟了,他设计的发电机比直流发电机简单、灵便,而他设计的变压器,又解决了长途送电中的固有问题。因为直流电不利长途传输,每隔一公里则要增设发电站,但交流电却可利用变压器变压作为长途输电;使用直流电价钱较为昂贵,并且效能也远远不及交流电。 但特斯拉的交流电团队的成功,引起了爱迪生的强烈妒忌,他领导的直流电团队竟然对特斯拉的交流电下了黑手。爱迪生自己也意识到交流电可以降低成本,从经济角度来攻击交流电,势必要以失败告终。这时,电力还是一项新发明,公众对电力还心怀畏惧:电力虽可为人类带来便利,但搞不好也会电死人。爱迪生便找人发行了一本题为《当心》的小册子,书中详细地列举了交流电的所谓种种危险,并把交流电的使用令人难以置信地描述为“枉费心机”。爱迪生还在《北美周刊》发表了一篇题为《电灯之危险》的文章,攻击交流电的使用。除了在舆论攻击外,爱迪生还专门建立起一座巨大试验室,雇用小学生们到街上去抓小猫小狗等宠物做实验,残忍地将它们置于交流电下电死,然后找报纸的记者大肆报道。 李经述和席慕兰到了美国之后,知道了这些事,非常气愤。李经述当即把爱迪生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爱迪生敲门进了办公室,李经述当即从黑皮转椅上站了起来,将爱迪生编撰的一本《当心》小册子和一份刊登有《电灯之危险》文章的《北美周刊》扔到了爱迪生的脸上,对爱迪生吼道:“我早就警告过你,龙兴集团公司内部的竞争,我是鼓励的,这样公司的创新才会层出不穷,但是不正当的竞争,是绝对不允许的!你马上派人将《当心》的小册子全部收回,而且在《北美周刊》上刊登声明,说交流电的供电范围会比直流电更广,成本更低。作为对你的惩罚,我将裁撤掉你的直流电研发团队,从即日起公司不会再投入一美分!” 爱迪生双手一摊,道:“上帝呀,这不公平!你没权这么做!” 李经述道:“我是你的老板,我当然有权力这么做。爱迪生,你也知道交流电将是未来的主流,对吧?我将在明天召开的股东大会上正式宣布,新成立龙兴电气公司,在全美国和全世界大力推广使用交流电。今后要是再让我看到关于交流电不利的消息,我保证你的下半生将会在纽约州的监狱里度过!” 当初,爱迪生和李经述签署了条件苛刻的工作合同,如果违约将赔上巨额的赔偿金,而且,实际上公司那些直流电的专利,多也是特斯拉帮爱迪生弄的,所以爱迪生只好哑口无言。 送走了爱迪生,李经述叫来了特斯拉,先对特斯拉交流电的一系列设计和发明表示了祝贺,接着,他要说服特斯拉,让他为公司申请交流电的专利。因为特斯拉的道德水准比爱迪生不知道要高多少倍,他除了主张科学家应该为全人类服务,还始终主张资源应该免费被公众使用,尤其是地球里蕴藏着的电力资源。 特斯拉身材高大,穿着考究的燕尾服。李经述走到特斯拉面前,俩人差不多一样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放弃申请专利是基于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而不是从个人利益出发。但是,你工作也需要薪水是不是?你头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变成现实,也需要试验设备对不对?科学是无国界的,科学家应该为全人类服务!但你是有老板的,特斯拉,你的老板就是我,我是有祖国的,我需要美金,来拓展公司的业务,来投入搞新产品的研发,就像你需要钱买东西喂养你喜欢的那些鸽子一样!” 特斯拉特别喜欢鸽子,鸽子也喜欢他,只要他走在曼哈顿的街头,鸽子们就会落在他的身上,即使他没有喂它们。特斯拉只要见到受伤或快要冻死的鸽子,就会抱回住处精心护理,所以他的屋子里满是鸽子,尤其是白鸽,每天要花费很多美金买鸽子食,李经述还专门为特斯拉雇佣了两个菲佣照看那些鸽子。特斯拉听李经述这么一说,点点头道:“我可以为公司申请交流电专利,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经述问道:“什么条件?你以后的任何科学研究公司都要大力支持?” 特斯拉摇摇头,说:“我听说龙兴集团要新成立的电气公司,能不能叫白鸽电气公司。我最近迷上了一只非常可爱的白鸽,羽毛纯白,像瑞士山上的雪那么有光泽……” “呃”,李经述一听,几乎无语了,不知道这天才科学家脑子里想的什么东东,赶紧答应了下来,道:“好吧,龙兴集团新成立的电气公司就叫白鸽电气公司,公司的标志和商标,都用白鸽!” 于是,李经述马上让特斯拉以集团公司的名义申请了交流电发明专利,以后世界上每产生一匹交流电,就需要向龙兴集团交两美元的专利费。李经述在特斯拉在专利上签下大名的那一刻,表面上很平静,内心却欣喜若狂,他的龙兴集团,估计以后再也不用为资金发愁了! 在纽约专利商标局拿到了交流电的专利权后,李经述让特斯拉担任白鸽电气股份公司的首席科学家,加快研发交流电电力传送系统。为了改变美国公众对交流电的印象,席慕兰还特意聘请了纽约时报等众多报刊、通讯社的记者报道交流电。 在一百多人的记者招待会上,特斯拉竟然用交流电流通过自己的身体,点亮了电灯,甚至还熔化了电线,使在场的记者一个个惊讶得目瞪口呆,取得了极大的宣传效果,由此改变了公众对交流电的看法,使美国和世界逐步进入了交流电时代。在华尔街,短短一个月时间,白鸽电气股份公司的股票市值翻了三十倍,龙兴集团又大大赚了一笔美金。 对于中国那些留美幼童,李经述采取了分流的办法,愿意留在美国继续完成学业的,由龙兴集团出资继续供他们在美国留学,愿意回去工作的,就跟着容闳回去。大多数人选择了回国,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父母和家人受到清廷的迫害,也有少数的留学生,比如欧阳庚、容揆等,他们留下来继续在美国壮大中国复兴会。 因为国内局势和家庭变故,李鸿章急电李经述回中国。席慕兰到了纽约后,知道了容雪的存在,心情有点小失落,便自愿留在美国帮助李经述打理龙兴集团。 李经述则和容闳、容雪,带着一帮留学生飘洋过海,回中国去。在回国的路上,容闳因为赴美国留学的中国幼童多数都回国了,心里还是闷闷不乐。那天,海面上旭日初升,李经述和容雪找到了在甲板上站立的容闳。李经述安慰容闳说:“容大人,教育救国不一定非得靠清政府,我们龙兴集团有钱了,可以就在国内办大学,然后由学校每年往美国和欧洲派留学生,这样还省得那些监学的老顽固们整体在你耳边唧唧歪歪,你和美国这么多知名大学的校长关系这么好,将来恐怕你写推荐信手都会抽筋呀!” 听了李经述这一席话,容闳顿时心情开朗,道:“这样甚好,但贤侄还需要多破费呀!” 李经述笑了笑,说:“这没什么,美元嘛,挣了总是要花掉才有价值!” 容雪见父亲终于愁眉已展,十分高兴。这时也来凑热闹,挽着李经述的胳膊,笑着说:“经述哥哥,你说我回国了做什么工作好呢?” 李经述想了想,说:“前段日子我在朝鲜,你替我收集世界各大报纸的消息,工作做得不错呀。这次爱迪生利用舆论来攻击特斯拉,倒是让我见识了媒体的厉害,简直可以颠倒黑白呀。要不,你回天津之后,就开办一家报纸吧,启动资金由我来出,你还有语言天赋,会英语、德语、法语、日语,到时候办好了,可以多种语言全世界发行呢。你说好不好?这也是救国的重要途径呀。” 容雪连连点头,脸上笑靥如花,对李经述说:“你这主意好!我喜欢这个工作,就这么说定了!” 容闳也觉得这主意很不错,表示支持容雪这工作,道:“现在报纸是引导舆论和启发民智之利器,到时候老夫还可以约一些国内思想开放的人士写写文章。” 容雪笑道:“那爹地先给女儿的报纸取个名吧!” 容闳想了想,对李经述说:“贤侄,你看‘华报’这名字怎么样?办全世界华人看的报纸!” 李经述点点头,道:“这名字不错。” 容雪咯咯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道:“哈哈,那就这么定了,我就办《华报》啦。” 这一次从美国回国,李经述还给淮军带回了天龙武器公司开发的二十挺改良版的马克沁机枪,李经述命名为飞龙i代机枪,飞龙第一代机枪采用弹链系统,其改进的机身构造,使得进弹、抽壳、抛壳一系列动作得以一气呵成,让自动武器火力的持续性得以提高,还不怕高温损毁。 原来的马克沁试验机枪虽好,但因高温损毁的问题也接踵而来。由于无烟火药在发射燃烧时会产生超过3000c的温度,在机枪的高速射击下,枪管内壁会急速变热。一般在连续射击200发后,射程就会产生问题。超过400发后,枪管内壁会因为高温而发红变软,甚至炸膛损毁。 对此,在李经述的启发下,马克沁对原来的试验机枪进行了改进:飞龙i代机枪将枪管用水包裹,用水进行散热。水的沸点不会超过100c,而且水这种资源又极易取得,保证了枪身温度不会过高,从而使机枪的性能得以发挥。 这一次,李经述要试验飞龙i代机枪,把孤拔率领的法国侵略者当试验小白鼠打! 第29章 李鸿章家族 李经述从美国纽约回到天津,才知道原来李鸿章的大脚母亲,也就是他的奶奶去世了。李鸿章以为母丁忧为名,向朝廷暂时请辞北洋大臣和直隶总督的职务,由淮系老将张树声代理。看到花甲之年的李鸿章头生不少白发,李经述强烈意识到,自己不能完全依靠李鸿章这棵大树,否则一旦李鸿章倒下,自己也就寸步难行了。 封建社会的丁忧制度,源于汉代,古代的中国非常注重孝道,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古代官员的父母(甚至直系亲属)去世,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不准为官,不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称“丁忧”。遇到特殊情况,朝廷可以强招丁忧的人为官,这叫做“夺情”。 当时左宗棠、张之洞等主战派,还有李鸿藻、翁同龢等清流派正在弹劾李鸿章,慈禧便同意了李鸿章的丁忧,让光绪皇帝下了一道谕旨:“内阁奉上谕: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湖广总督李瀚章之母,秉性淑慎,教子有方,今以疾终,深堪轸恻,朝廷优礼大臣,推恩贤母,灵柩回籍时,着沿途地方官,妥为照料,到籍后,赐祭一坛,以昭恩眷。钦此!” 容闳本来想回来和李鸿章商量李经述和容雪的婚事,一看李鸿章的母亲过世,处于丁忧期间,便没有再提。 李经述回到家里,李鸿章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只等他一起去汉口的湖广总督府,当时李鸿章的母亲是在他的哥哥李瀚章的湖广总督府过世。 熟话说,一滴水能看到大海,一个家族的百年史,就是浓缩的大历史。通过这次奶奶去世,李经述才对家门鼎盛的李鸿章家族有了全面的了解。李鸿章六兄弟和两姐妹,都很牛逼。李经述除了父亲是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大伯是湖广总督李瀚章,李凤章以军功升道员,加按察使衔,二品顶戴,特旨赏正一品封典,在江南开办机械局,后来总理两江营务。李经述的三伯李鹤章、四伯李蕴章都经商有钱。 李鸿章虽然以办洋务著名,但家族骨子里却还是传统的门第观念。李家仗靠淮军剿灭太平长毛和捻贼起家,儿女婚嫁特别看重地方上有实权的官僚家族,借豪门联姻巩固了李氏家族的地位。比如,四川总督刘秉璋,从儿女到姑侄,先后和李鸿章家族通了七门姻亲。曾国藩的长子,盛宣怀的长子,湖州望族徐仁良,江南首富刘镛的曾孙,都和李家成了亲戚。 加上李鸿章的淮军和北洋海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所以当1883年3月,载着李母灵柩的大船从汉口沿长江而下回合肥时,一路上接到圣旨的各地官员,迎接送往不敢怠慢,中经巢湖、店埠河、全羊河水路运至磨店乡,最终让李鸿章的母亲合葬夫墓。当时,天下有名望的汉官几乎全部到了在合肥置办花圈、挽联等祭祀用品,赶赴李鸿章的老家合肥吊唁,参加李鸿章母亲的葬礼。 李鸿章的老家在合肥磨店乡,在清代,合肥并不是安徽的省会城市。当时安徽省会是安庆,从19世纪中后期开始,安庆就和武昌、江宁并称为“长江三巅之城”。在明清两代,老合肥城位于南淝河与东淝河会合之处,典型的江南古城。 李鸿章、李经述等李家人下了船,换坐马车,走的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路颠簸,从合肥古城出发,往东北方向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一片灰白的徽式建筑群跃入眼帘,路口立了一两丈高的青石牌楼,写着“磨店”二字,那里便是李鸿章的老家了。 虽然李经述有心理准备,但他发现李鸿章家族的势力,真的很庞大。不仅张树声、刘铭传、吴长庆、盛宣怀、袁世凯等淮军将领都送了祭篮和挽联,还有户部尚书王文韶、原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刘坤一等朝廷大员千里迢迢来拜祭,并没有门前冷落车马稀。李经述明白,这些人,都是自己将来可以利用的社会人脉和资源。李经述便和父亲李鸿章一起,腰系白孝带,头戴白孝帽,按照礼节,亲自到门前接迎这些父亲的故交。李鸿章的脸色发黄,黑眼圈很重,明显是没有休息好,但他的步子稳健,精神还好,并没有李经述此前想象中的颓靡。遇见老熟人,年过花甲的李鸿章也看得开,总是叹口气,然后说:“人各有命,总会有这么一天,母亲已年过八十,算是高寿。” 办完母亲的葬礼,李鸿章并没有急于回天津,而是在家休息,练习书法。那天,李鸿章在书房练习书法,借以修心养性。李经述推门进去,发现李鸿章在写一首组诗,是他年轻时的作品,其中一首是《入都》:“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这是李鸿章二十多岁时奉父命入京科举考试,在应试之余所作,借以立志抒怀,隐约还可见李鸿章年轻时胸中的万丈豪情。 看到“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这句豪言壮诗,李经述便知道李鸿章心中还对中法之战的局势很关心。李经述安慰李鸿章说:“父亲还惦记着国家大事吧,孩儿想朝廷不会让家父在家丁忧三年的,或许三个月就会‘夺情’了。张佩纶不知天高地厚,请命督率福建水师迎战法国舰队,孩儿看沈葆桢辛苦数年创建的福州船政局和福建水师都会毁于一旦。到时候朝廷肯定请父亲出山和谈,希望父亲到时候转变立场,积极主战,不然法国人就会狮子大开口,狠狠宰中国一顿了!因为法国人至今还生活在色当惨败的阴影当中,急于挽回昔日欧洲强国的面子。” 李鸿章点点说:“为父也是这样想的,以中国之积弱,谋划之始,断不可轻言以战;而挫败之后,断不可轻于言和,否则就会任人宰割!是战是和,要根据势的变化而变化,要选合适时机,先要自强,方能开战。朝中的那些空谈的清流,还有翁同龢,他们要是能明白这个道理,中国何曾会到今日处处被动挨打的局面!” 说完,李鸿章又在宣纸上用毛笔写了四个大字:“大龙方蛰”,这字苍劲雄健,沉稳浑厚,颇有收藏价值。李鸿章将这四个字送给了李经述,道:“痴儿,大龙方蛰,寓意深远!你要学会沉住气,当你的能力,还驾驭不了你的目标时,你就应该学会蛰伏,沉下心去历练。千万不要学张佩纶,年轻冲动,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必然自取其祸!” 李经述说:“大龙方蛰,孩儿牢记在心!” 就在李鸿章丁忧去职的同时,朝廷内对法国的主战派占了绝对优势。外交方面没了李鸿章,法国和中国的外交和谈,很快破裂。孤拔司令率领九千法军补充好弹药,做了战斗准备。接着,熟读《孙子兵法》的孤拔在越南水淹黑旗军,打得刘永福无立足之地,还把军舰开往台湾的基隆。 清廷不得不召集全部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御前大臣集体开会,再议了一次和法国人是战是和,这次连赋闲在家的醇亲王都参与了讨论。没了李鸿章参与,这次会议主战的气氛势不可挡。 暴脾气的醇亲王首先握紧拳头说:“法兰西欺人太甚,打!” 翁同龢说:“越南不可丢,打就打到底!” 恭亲王说:“中国人不能永远屈服于洋人,狠狠地打吧!” 慈禧太后说:“哀家这次就听你们的,跟法国人好好打一仗,争取能为先帝(咸丰)报仇!” 一时间,清廷上下积极备战,恭亲王再派刘铭传为台湾防务大臣,驻守台湾,派张佩纶主管福建船政水师,淮军名将潘鼎新领兵两万入越抵抗孤拔,张之洞又升官了,接替张树声署理两广总督,老当益壮的老将冯子材统率一万五千军做后援,挽起袖子,拔出战刀要跟法国人狠狠干上一仗。 第30章 大龙方蛰 李鸿章书写的“大龙方蛰”四个字,李经述找人装裱起来,挂在了自己的卧室,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当能力不足以驾驭目标时,要沉下心去历练自己。袁世凯在朝鲜练的新军,确实也还需要时日,新式的飞龙机关枪他们也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去演练。还有自己的目标,岂是打败法国人这么简单?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确实要沉下心去好好磨砺自己,好在自己还年轻,不到二十岁,未来的路还很长。 在这段蛰伏的日子,李经述除了为奶奶尽孝,照顾病母,还代替丁忧的李鸿章安排了一百多位中国留**童的工作,他们很多留在了北洋水师学堂,还有天津机器局,江南制造局等,三名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福建籍的学子想回福建水师效命,李经述坚决不允,他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他们跟着张佩纶,必死无疑。还有四个同学去了容雪在天津创办的《华报》工作。 等到1883年10月下旬,盛宣怀又给李鸿章发来电报,说上海洋务企业的股票因中法战争即将爆发而大跌,多数股民对中国能战胜法军没有信心。李鸿章老家的电报机是盛宣怀专门给李鸿章安的,他赋闲在家,其实还是遥控淮军和北洋海军。 听到上海股票大跌的消息,李经述便主动向李鸿章请战,准备带袁世凯在朝鲜练的三千新式淮军入越和法国人战斗,他对李鸿章说:“袁世凯的三千淮军经过了一年多的训练,不管是马还是骡子,都可以去越南战场上溜溜了。上海股市这一次必须用一场巨大的军事胜利来救了,否则就算是再投入一百万两白银,也是打水漂!” 李鸿章听说李经述还在朝鲜练了新军,大喜道:“吾儿真是龙子下凡,未卜先知呀,为父正担心黑旗军装备落后,难以和法军抗衡呢。要稳定上海股市,我们确需要这一场重大的军事胜利,也只好如此了!” “不过,痴儿,这次入越要万分小心。法兰西是欧洲强国,不比日本国。”李鸿章拍了拍李经述的肩膀,嘱咐道:“为父让张树声马上禀明太后,请唐景崧陪你一起去越南,节制那里的所有淮军。唐景崧的家乡广西毗邻越南,熟悉那里的情况。再跟云贵总督岑毓英打好招呼,让他配合你指挥淮军作战。” 中法战争是从1883年12月的山西之战开始。法国的军事行动第一个目标,就是占领越南北部的山西省,越南山西省的省会也叫太原,极容易和中国的山西省搞混淆。 当时,山西的防军主要是黑旗军,同时也有七个营的桂军和滇军,在北宁一带还驻扎了约四十营的淮军。历史上,山西之战中国失败,重要的原因是驻守北宁的四十营桂系淮军无所作为,他们临战观望,既不增援山西,又不乘隙向河内方向出击,给敌军以必要的牵制,致使法军得以集中兵力西上,而山西守军则得不到友军支援,陷入孤军作战。李经述统领淮军,则可以避免重蹈覆辙,他便对李鸿章说:“这样甚好,这样孩儿必然能守住山西。” 慈禧本来就想马上把李鸿章“夺情”给召回来,听说李经述愿意带兵去越南,一想虎父无犬子,李经述曾经又和刘铭传收回了琉球,还平定了朝鲜内乱,有勇有谋,便马上恩准了,还让越南的所有军队,都听从李经述的指挥,赐予他尚方宝剑一把,可以斩杀二品以下朝廷大员和将领。 在离开合肥动身去越南之前,李经述给远在天津的容雪写了一封信,托人捎给她。李经述在信中写道:“亲爱的容雪,虽然我不是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但我不能对这国家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善良的中国人民和越南人民,原来在自己的国家安居乐业,民为贵,君为轻,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这是他们的生活,却被拥有海盗文明和枪炮的法国侵略者,用坚船利炮轰毁,他们不知如何改变任人宰割的命运,这时候,他们需要民族英雄。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拿破仑吗,他带着枪和炮,为法国人赢得了尊严,我也要用枪炮,为四万万中国同胞,还有中国越南的子民赢得生存的尊严!” 容雪很担心李经述的安危,发电报要求和他一起去越南,李经述拒绝了,回电说这次战争太危险,不过他答应给容雪的《华报》提供独家战场新闻,帮助她扩大《华报》的影响,同时,也让《华报》多发表鼓舞士气的文章。 之后,李经述便和袁世凯带着三千新式淮军,在广西补充了粮饷和军械,直奔越南的河内。 当时,时节已快入冬。法国远征军总司令孤拔按照其先攻山西、再取北宁的作战方针,率军六千人,分成水陆两队,由河内向山西进发。 山西位于红河南岸,是控制红河中上游的战略要地。省会太原城周长约二十里,有砖石内城和土质外城。李经述、袁世凯和唐景崧到了太原城,首先联系上了驻扎在城里的黑旗军。李经述沿途察看了一下山西的布防,发现刘永福已经加强了这里的城防工事,在红河上设置竹筏阻塞河面,沿河岸修筑炮台,太原北门至河堤相距五里,筑栅五重。 此时,李经述又瘦又高,穿着清朝五爪九蟒的三品官补服,还有慈禧御赐的黄马褂,带着圣旨和尚方宝剑,和唐景崧进了太原城的府衙。刘永福带着他的副将黄守忠、吴凤典等二十多名大小将领去正堂见李经述,他们都是广西上思、宁明一带的壮族,熟悉山区地形,所以黑旗军擅长在越南茂密的丛林中作战。刘永福身后的将领还包括他的四个儿子刘成章、刘成业、刘成良、刘成文,还有一对双胞胎义女苏小芸、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姐妹花的父亲苏添福,原来是捻军起义首领,刘永福交换过拜帖的结义兄弟,后被叛徒王怀义出卖,被押解到清将僧格林沁大营惨遭杀害,刘永福救了年幼的苏小芸、苏小玉,收她们为义女,并教她们一身武艺。 李经述和刘永福等诸将打过招呼之后,看了一眼这对双胞胎姐妹,她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明眸皓齿,眼神倔强,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她们头裹黑巾,腰束红色宽布腰带,一身英姿飒爽的男儿装扮,但她们耸起的胸部出卖了她们,太明显了! 早在同治十二年,法国侵略军占领越南河内,他率着拿大刀火铳的两千余黑旗军,竟然斩法军首领安邺上尉等数百人,收复河内,越南国王授予他三宣副提督之职,让他管理越南的宣化、兴化、山西三省。 李经述便把清廷授予刘永福“记名提督”头衔的圣旨交给了刘永福,这是李经述请署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张树声在清廷给刘永福争取的官职。刘永福本来就是忠君爱国之人,他1837年出生于广东钦州县古森垌小峰乡的农民家庭,家庭贫困使刘永福没有机会读书识字,但这并没有磨灭年少的刘传福出人头地的梦想,他十三岁便外出做滩艇佣工,因熟悉江河水情,被推举为带水的滩船师,十六岁那一年,父母和叔父在贫病之中先后死去,刘永福靠着父亲传授的一身武艺,在江湖上闯荡。1857年终日辛劳而不得温饱的刘永福才决定造反,兵败入越南组织黑旗军,虽然此前一直没得到清廷的承认,但他自发组织黑旗军为越南削平敌寇,为中国捍蔽边疆。此时接受招安,便名正言顺了,刘永福接了圣旨,谢过皇恩,就成了清朝的官员——记名提督。刘永福的手下都向他表示祝贺,只有苏小芸、苏小玉看上去很不高兴,因为她们的父亲是被清廷杀害的,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痛恨满清朝廷,一直想着为她们的父亲报仇! 招安了刘永福的黑旗军,李经述便按例清点了一下黑旗军的花名册,发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黑旗军,不过三千人左右,武器也多是大刀长矛,火铳一千条,这火统打起来黑烟滚滚,威力太差,估计高大的法国兵打几枪都不一定会死,真正有杀伤力的火枪不足一百条,有点小失望,不过,刘传福熟悉越南深山老林,还有红河沿岸的地形,江河水情,这一点倒是有大用。 李经述在到山西之前,山西守军五千人的防御部署是:黑旗军六个营加桂军一个营扼守太原城北河堤;黑旗军五个营扼守城东;黑旗军、桂军各一营扼守城南;滇军三个营扼守城西。此外,越南北圻统督黄佐炎等率领的越军约二千人,驻扎于南门外村落中。 李经述了解孤拔的法军来攻后,便让袁世凯带着三千淮军在城南外先驻扎,并命令北宁二十个营的清军,会同越南义军乘隙进取河内,牵制法军,另外二十个营也开到了山西城附近,随时支援山西黑旗军,不听调令的将领,用尚方宝剑立杀无赦! 经过数日紧张备战,李经述调兵遣将,就等着孤拔的法军自投罗网了,这一次中法山西之战,胜利将属于中国! 第31章 大败法军 早晨,白色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山西太原城。城外的丛林中气温较低,不一会,雾气便凝结成了冻雨,霹雳啪啦砸在了地上腐烂的落叶和浑浊的泥水里。不过山间的冻雨下得快,停得也快。 李经述将指挥所设在了太原城北的山头,便于察看敌情。刘永福和袁世凯正在山头的指挥大营内商议作战计划,刘永福的大儿子刘成章来报,法军的先头陆军部队逼近太原城了。 李经述问:“法军来了多少人?” 刘成章回答道:“大约三四百人的样子。” 袁世凯大为不解,问道:“孤拔的陆军不是有三千来人出征吗?怎么到太原的这么少?” 刘永福说:“这三四百法军应该是侦察部队,刘某多次跟法国人作战,发觉法军很狡猾,一般大部队出动前,肯定会派一小股侦察部队先探路。” 李经述马上和刘永福、袁世凯外披雨衣,到附近的山头上察看军情。当时雾气已经散尽了,在山头的制高点,李经述举着德国制造的单筒望远镜,远远看到法军先头的步兵分为三类:燧发枪兵、掷弹兵、来复枪兵。 李经述以前在容雪带回来的《战争论》里看到过,法国的燧发枪兵和掷弹步兵通常排成较紧密的队形,从而发扬火力。来复枪兵则会形成散兵线,进攻时,用来动摇敌人防御阵线;防御时,用以打乱敌人进攻节奏,十分强悍。而且来复枪的精确度较高,射程较远。而且,法军其他的武器和辎重也很先进,燧发枪兵用的是击发枪,队伍后面还有四门重型加农炮,火力更是凶残,开几炮估计就能把太原城门轰塌。 李经述对刘永福和袁世凯说:“在火力上,我们的淮军和黑旗军并没有占太大优势,不能和法军硬拼,否则即便打赢了,也容易伤亡惨重,只能占据不错的地利搞伏击。” 刘永福和袁世凯也同意这个作战方案。李经述对刘永福说:“不过这次为了重创孤拔的法军,还需要有一个诱饵!还得委屈刘将军,你的黑旗军先去和法军交战吧,只许败,不许胜,将法军引入野狼谷后面的山头,袁帮办你和我一起去山头那伏击法军。” 刘永福道:“你们为什么不在野狼谷伏击法军,那里是羊肠小道,是伏击法军的最佳位置。” 李经述对刘永福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来越南前调查过孤拔,他比你杀死的法国上校李惟业要强百倍,孤拔是法国海军名将,在非洲殖民地身经百战,这次领兵征战越南,还专门研读了中国的孙子兵法,我们能想到最佳伏击点,孤拔也会想到,要完全击败他,就要用奇兵!你先带一千黑旗军去野狼谷设伏,诱敌深入!” 这一番独到的分析,显示出李经述不仅看过大量兵书,还颇懂奇谋,这让刘永福对李经述刮目相看,便听从了他的指挥。 在通往越南太原城的路上,孤拔的先头部队五百人,由法国陆军上校奥朗琪率领,在山西森林泥泞的小道上前行,随行的法军军靴沾满了黄色的泥巴,队伍后面,四门当时最先进的加农炮格外耀眼。奥朗琪察觉到了野狼谷附近有黑旗军的埋伏,但他仗着法军火力优势,丝毫不把黑旗军的埋伏放在眼里。 奥朗琪骑着高头大马,他蓝色眼睛里,闪着野狼一样孤傲的幽光。在他看来,前些时候法军被黑旗军打败,完全是法国上校李惟业无能,他甚至故意让法国的士兵放慢脚步,让刘永福在深山老林里的黑旗军与之决战。 深山的空气冰凉,奥朗琪带着五百多名法兵到了野狼谷附近,埋伏在那里的黑旗军“嗖嗖”地开始放冷箭,奥朗琪一看,黑旗军的装备还是古老的弓箭,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马上下令士兵排好队形,梯队射击前进,还下令法国的加农炮开火,刘永福很快率领黑旗军半真半假溃逃。 看到溃逃的黑旗军,奥朗琪大笑,对身边的副官马西里说:“马西里,黑旗军还活在石器时代呢,只会耍大刀长矛,如此不堪一击,怪不得二十年前中国皇帝也被我们法兰西的枪炮吓得逃到热河。” 马西里也没想到黑旗军战斗力这么弱,奉承奥朗琪道:“是上校的英勇把中国人吓破了胆,这次我们可以乘胜追击,全歼黑旗军。” 于是奥朗琪下令法军继续前进,追杀黑旗军,过了狭长的野狼谷,两旁茂密的松树林异常地安静。这时候,树林里又下起冻雨来,雨滴啪啪砸在法军的加农炮上,在雨水里,这四门加农炮的重武器反而成了法军前进的负担。 李经述和袁世凯已经率领两千新式淮军到野狼谷前面的山头设伏。 过了一会,一阵冷风吹来,林子中的飞鸟突然大群飞起,向天空展翅飞去。 “来了,法国人来了!”刘成章气喘吁吁跑来,向李经述汇报。 李经述忙举起单筒望远镜观察北边的山道。果然,一大队法国的军队出现了,他们排成很疏散的一字队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显然。这是法军的前哨部队。 “袁世凯,你亲自去传我的命令,孤拔的大部队没有进入包围圈之前,谁也不准开枪,否则军法处置!”李经述立即下达了命令。 “是!”袁世凯响亮回答道。 过了半个小时,奥朗琪的法军打跑了刘永福的黑旗军,没有发现别的危险,他便向主帅孤拔报告。不久,大批的法军便出现在了野狼谷的山道上。 孤拔虽然读了孙子兵法,但他没有预料到,李经述用兵很有一套战术,在最好的伏击位置野狼谷,李经述并没有安排主力精锐士兵设伏。因此,孤拔的法军在完成哨兵摸索敌情的任务后,大胆向看起来并不太危险的前方急行军。 李经述第一次指挥这么大规模的伏击,有点紧张,进入他眼底的法军,少说也有3000人以上的规模,七八个营的兵力,要知道,第二次鸦片战争,法国和英国组成联军侵略中国,从广州一路北上打到北京城,也只用了几千兵。另外的三千法军因为李经述下令驻扎在北宁的淮军进攻河内,被牵制住了。 孤拔率领三千主力部队进入了中国军队的埋伏圈。战斗的时间很快到了,李经述扔了望远镜,拔出腰间的指挥军刀命令道:“命令桂系淮军、云南系淮军立即潜行占领高地,十分钟后配合袁世凯的新军发动攻击。” 大约七八分钟后,指挥所北边大约三百米的山头上。“砰砰砰”响起了一阵机枪声。随即,天龙步枪的枪声和克虏伯炮的爆炸声响起一片,山谷的宁静,骤然被中国军队震天的喊杀声淹没。 杀贼先杀王,袁世凯也跳出战壕,掏出转轮手枪,瞄准了奥朗琪,他扣动扳机,枪口里飞出的一颗子弹,“砰”的一声击中奥朗琪的胸膛,溅出血花,他高大的身躯缓缓倒在泥水里,睁着大眼睛,缓缓倒在了越南的丛林里。 同时,大批装备了天龙步枪的淮军从森林里冲了出来,转眼间树林里响起一阵阵枪响,牛高马大的法国侵略者成了靶子,哀鸿遍野。李经述还指挥一路新式淮军迂回到法军的背后,林中滚滚的喊杀声和枪声,让法军吓破了胆,他们狼奔豕突,迎接他们的,却是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子弹网。 因为孤拔的法军在通过最危险的野狼谷后,就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警惕,也就在这一刹那,袁世凯训练的新式淮军居高临下用飞龙机枪和天龙步枪猛烈射击,枪弹和弹片劈头盖脸般向法军飞去,一时间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惊天动地,毫无遮蔽的法军血肉横飞,尸体横七竖八躺满山坡。法军的尸体挤满地,连下脚的空隙都没有。 这是通向地狱的山道。中国的机枪,向法军扫射,法国的士兵都被割草般地射倒。 不过,法国的高卢兵也不是吃素的,在短暂的混乱和伤亡后,立即窜下了山道,各自找着天然的掩护物向着两边的高地、丛林开枪反击。两个营的法军,大约六百人,在加农炮的掩护下,猛攻桂系淮军的高地,试图抢占这个制高点。 孤拔先命令一队燧发枪兵密集开火,再派一队高卢掷弹步兵投炸弹反击,淮军山头上顿时浓烟滚滚,被炸掉了好几米,然后,孤拔命令法军的来复枪兵形成散兵线,强攻山头。 眼看桂系淮军挡不住了,李经述朝袁世凯喊道:“抽出四挺飞龙机枪,立即到高地压制法军火力。” 四挺重机枪到了桂系淮军高地,大约六百名法军的火力被有效压制,法军四散,炮火减弱,李经述下达了大决战的命令。 这一仗,法国人惨败,死了将近一千人,被俘两百多人。那一晚,雨越下越大,地上的水慢慢被法国侵略者的鲜血染红,顺着低地势朝峡谷旁的小河流去。 山西初战,中国告捷!李经述指挥淮军和法军激战八个多小时,大败孤拔的法军,这是法军在亚洲伤亡最惨重的一次,打破了孤拔“常胜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也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打败这么大规模的欧洲强国军队,极大鼓舞了在越南的中国军队、越南本土军队抗法的决心和士气! 容雪的《华报》,刊发了李经述提供的中国军队在山西大捷的独家新闻,夸赞新式淮军战斗力强悍,大大扬了国威,报道中有很多山西大捷的特写场面,许多好看的战场细节,因而一炮而红,销量一个月从三千份涨到两万份。上海的股市,也重新涨停! 第32章 李鸿章复出 在越南的山西初战,法国海军中将孤拔率领的三千法国陆军死伤过半,狼狈逃回河内,他额角流血,心里也在滴血。但孤拔毕竟是久经非洲战场的名将,心想法军跟大清军队在越南的深山老林里打,确实不占优势,他随即冷静下来,想到自己是海军中将,便有了主意——陆战不在行,海战还打不赢你大清国么?当年各国侵略中国,都是从海上打开了通道。越战不行,孤拔就寻思着从海上给中国致命的一击,他迅速将在越南红河的四艘军舰和在中国东海的八艘军舰整合成远东舰队,浩浩荡荡带三千法军朝福建马尾港开去。 此时,历史的日历,加快翻到了1884年。年纪轻轻的张佩纶,已经接受了慈禧太后的任命,挂着三品卿衔趾高气昂到了福州,掌管福建船政水师和海防。 张佩纶虽然在紫禁城的大殿上慷慨激昂地要会会法国人的坚船利炮。可等孤拔率“巴雅”、“凯旋”、“尼埃利”、“达拉克”等法国军舰浩浩荡荡开进福建闽江口,张佩纶一看十二艘钢甲巨舰在海面上一字排开,巨炮已经升起,吓得脸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多么痛领悟,对身边副将沈超说:“敌我船数略相等,而我小彼大,我脆彼坚,如之奈何?” 当时孤拔的舰队,十二艘军舰,总排水量近两万吨,都是铁甲舰,重炮100门,官兵3000人,后面还跟了两艘欧洲最新款的鱼雷艇。而张佩纶指挥的福建水师,当时只有万年青号、湄云号、福星号、伏波号、安澜号、镇海号、扬武号、飞云号、超武号、靖远号、振威号、济安号、永保号、琛航号、大雅号等木制战舰十五艘,另外从国外购得海东云号、长胜号、建威号,一共18艘军舰,多是木肋兵船,每一艘吨位在三四百吨左右,加起来吨位不足孤拔舰队的一半。这就相当于在拳击比赛中,以轻量级选手挑战重量级选手,根本就是找死。更要命的是,法国军舰配置的是大口径线膛炮,还有每分钟开火六十发的哈乞开斯五管回转炮,福建水师的火炮总共44门,都是旧式滑膛炮,填上一炮都要半个小时,火炮的威力还有差距,法国的火炮可以轻易击穿福建水师的木肋甲板,福建水师的火炮对法国舰队的铁甲,打中七八炮都不一定能打出拳头大的窟窿。也就是说,从吨位、防护能力、火力上看,法国舰队有着太明显的优势。 硬件上的差距不说了,再看看两军主帅,孤拔毕业于巴黎综合理工大学,那所学校是法国当时最好的大学,没有之一,学院校旗和格言是拿破仑所赠,常被昵称为x,这个x不是傻x的意思,x来自其校徽,代表两架交叉在一起的大炮,可见这学校的军队背景深厚,孤拔是海军中将,他1849年就进入法国海军,拥有35年海上作战经验,还在新喀里多尼亚担任了三年总督,在北非中亚法属殖民地指挥过多次侵略战争。 而张佩纶,海军实战经验为零,陆军战斗经验也是零。他从小读的是四书五经,但孔夫子不教兵,只教射箭呀,这时总不能拿弓箭去射法国人铁甲军舰吧?张佩纶最擅长的本领,就是在朝堂上,穿着他那套京城里卖断货的竹布长衫,慷慨论天下事,属于那种自己不干事,总以为干事的人愚蠢,还把干事的人骂得哑口无言的奇葩。他身边副将沈超还算海军中的人才,跟着张佩纶在福州沿海前线视察了好几天,知道这海战根本没法打,赶紧劝张佩纶:“大人,卑职以为,我们不能干等,应该赶紧跟朝廷求援,让朝廷把其他海军军舰派几艘来呀。” 张佩纶这时如梦方醒,明白了为什么李鸿章一再要坚持议和,海战大清国没有可战之舰呀。但这时已晚,自己已经在朝堂上吹牛皮要教训法国人,只好硬着头皮电告朝廷,要求增派其他水师的军舰来增援。 当时大清国除了福建水师,还有北洋海军,南洋海军,广东的水师三大舰队,其中北洋的水师因为要扼守北京的门户天津海港,又是李鸿章办的,实力在这三支海军中最强。慈禧先问新任北洋大臣、直隶总督张树声的意见:“张佩纶求援,北洋能派出几艘军舰支援?” “回禀太后,一艘都不行!”张树声也不傻,北洋水师定制的定远舰和镇远舰还没回国,这时派其他军舰去福建必定有去无回,于是一口回绝道:“中堂大人回家丁忧前,曾特意交代过为臣,北洋的水师守护渤海,拱卫京师,责任重大,一旦离开,法国军舰会趁虚而入,说不定大清国又会重蹈当年英法联军直入北京城的悲剧……” 慈禧太后最不愿意听人重提当年英法联军直入北京城的血泪史,当时咸丰皇帝带着她一路狂逃到热河去,她的绣花鞋都在路上跑掉了,法国佬还烧了她家的圆明园,于是赶紧打断了张树声的发言,道:“哀家知道了,北洋海军确实肩上责任重大,援救还是算了吧”。 然后,慈禧又问南洋海军督办、两江总督曾国荃:“曾大人,南洋的水师方便借几艘战船给张佩纶吗?” 南洋的水师倒也买了几艘两千吨级别的钢质巡洋舰,比如“南琛”级巡洋舰,由德国伏尔锵厂制造,排水量1905吨,火力也不错,船上有8寸阿姆斯特朗炮4门,37mm哈乞开斯5管机关炮2门等,曾国荃是湘军老将,曾国藩的九弟,他一听实力第一的北洋海军都不派军舰,凭什么要派第二的南洋海军支援呀?而且,南洋水师负责的海域为江浙一带,主要在上海和南京,天津重要,上海和南京难道不重要?一旦上海和南京有失,按照清廷失地就要问斩的制度,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于是也一口回绝了慈禧,不愿派军舰支援。即便曾国荃想要派军舰,估计他也派不出,因为这时南洋外海兵船统领是李鸿章的心腹大将吴长庆。 慈禧问了一圈,最后只有广东水师碍于老太后的面子,愿意派两艘木质战舰去支援张佩纶。张佩纶收到朝廷北洋、南洋海军不来支援的回复,心头一千头草泥马在翻滚,他想了想,觉得靠天靠地靠朝廷,不如靠自己!海战不行,可以和法国人陆战,于是赶紧到马尾炮台检查! 检查的结果,让张佩纶两眼一黑,气血攻心,急晕在了炮台上:刺眼的阳光照在马尾炮台上,这里一共只有八门口径十二厘米的老式滑膛炮,一千来个清军,武器装备全是老式前膛枪,一开火就黑烟滚滚,火力比朝鲜的鸟铳强不了多少。 身边的副将沈超和清兵一看,还未开战,主帅张佩纶就被太阳晒晕了过去,那还了得,赶紧让还是处子的士兵解开裤子,用童子尿浇头,把张佩纶弄醒,搀扶了起来。 张佩纶醒了过来,舔了舔嘴唇,鼻子里一股尿骚味,赶紧站起身推开搀扶他的士兵,环视马尾港。他吹着海风,望着茫茫的大海,那里波涛汹涌,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看到一轮血色的太阳慢慢沉向海底,很想就此跳进海里了却残生! 张佩纶沿着栈道,慢慢走向海边,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生“疑兵计”,当即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命令副将沈超带领清军把整个港口插满各色军旗,营里的军旗用完了就去城里的布庄买,一夜之间,整个马尾港口彩旗飘飘,这样法军就不知道岸上有多少清兵了,说不定跟司马懿一样会被吓跑。张佩纶这时又得意洋洋,差一点要为自己的天才而大摆筵席了。 可惜,孤拔这家伙学过《孙子兵法》,完全无视张佩纶那些迷魂用的彩旗,他以为那些彩旗是欢迎法国舰队到来用的,感觉大清国的腐败官员真是太热情好客了,于是给张佩纶下了最后通牒:限福建水师下午五点前,退出马尾港! 张佩纶还是很有爱国觉悟的,也很勇敢,接到孤拔的通牒很气愤,马尾港是我们中国人的,凭什么要中方的军舰离开呀?无理取闹!打就打吧,他乘着“振威”号炮舰,浩浩荡荡带着十一艘福建水师的木质军舰去战孤拔,但孔老夫子说了,先礼后兵才能体现泱泱大国范,张佩纶还想跟孤拔好好谈一谈天朝先礼后兵的传统,命令“不要先开火”。 孤拔的最后通牒被张佩纶义正言辞拒绝了,一看张佩纶都带着军舰出战了,那还等什么呢?于是命令“凯旋”号集中火力,给“振威”号先来两炮。 张佩纶乘坐的“振威”号一下子被击中了左舷,舱室开始进水,船开始下沉,张佩纶很勇敢,命令还击,清兵的水勇们,开始往老式滑膛炮里慢慢填充炸药,慢慢瞄准“凯旋”号,慢慢开火,一炮击中!可惜击中的不是“凯旋”号,而是它旁边的“窝尔达”号,成功炸死了五个法国水兵! 还没等张佩纶命令“振威”号开第二炮,“凯旋”号又补了两炮,“振威”号马上摇摇晃晃从海平面上缓缓下沉,哀乐起,张佩纶扑通一声,跳进冰冷的海水中。 接下来的场面,不忍详细描述,清军将士们奋勇爱国,可惜主将张佩纶跳海了,没人指挥他们,福建水师的福胜号、永保号、建胜号等十艘军舰相继被法军的炮火或鱼雷击沉,马尾船厂被炮火击中,大火顺着海风剧烈燃烧,熊熊的大火吞没了整个马尾港,张佩纶安插的疑兵彩旗也烧焦了,到处可见滚滚的黑烟,身上着火哀嚎的清兵“扑通扑通”直往东海里跳。 战事就这么结束了,张佩纶竟然大难不死,抱着一块木头爬上岸,他浑身湿透了,披头散发,两眼发红,提着一把折断的指挥刀呆立在闽江边上,看着马尾海港上冲天的大火,还有被鲜血染红的海水冲上岸的一具具清军尸体,失声痛哭,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悲凉,此刻,他这个翰林才子,才终于知道什么叫战争,心里突然对李鸿章充满了理解和敬仰。 这一战,福建水师全军覆没,消息传到清廷,北京朝野震动。张佩纶这败军之将,虽然侥幸大难不死,但他一时成为众矢之的,人人皆曰可杀!昔日被他参倒的官员、和他一样眼高手低的清流同僚、福建的士绅百姓、那些失去亲人的士兵家属、湖南湖北那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儒生们,一个个跳起脚来骂张佩纶是“无能鼠辈”,“百无一用”,“祸国殃民”……张佩纶的污名,很快盖过了所有曾被他骂过的人,在中华大地上顶风臭万里,老弱妇孺皆曰他臭不可闻,很多年轻人当即把家里的竹布长衫找出来烧了,大骂自己过去瞎了眼,竟然把张佩纶这样下三滥的人当“偶像”!左宗棠,翁同龢、李鸿藻这些当初力荐张佩纶去福建的朝廷大员,这时也一声不吭,好像他们万万没想到张佩纶会战败一样。 这时,整个大清帝国,只有一个人勇敢站出来替张佩纶说话,这个人竟然是复出的李鸿章!慈禧太后根据“金革夺情”,也就是战事紧张,强迫李鸿章解除“丁忧”,官复原职,还是任北洋大臣、直隶总督,他对慈禧太后说了一句大实话:“罪错不在张佩纶,谁去福建和法国人打结果都会一样!” 慈禧太后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张佩纶,也绝对不可能放过这扳倒恭亲王、李鸿藻、左宗棠等一帮主战的军机大臣,还有翁同龢等清流大臣的机会,慈禧让光绪皇帝下旨,严惩主战的官员,借机把亲光绪皇帝的军机大臣和清流大臣全部扳倒。因为光绪皇帝又长大了一岁,再等两年,慈禧太后就得靠边站了。 张佩纶战败,左庶子盛昱很大胆,先上奏折弹劾李鸿藻保举非人,建议朝廷给予处分;并说军机大臣奕欣、宝鋆了解内情却不加阻止,亦应负一定责任。慈禧太后先以“委靡因循,战事不力”的罪名,把恭亲王为首的军机大臣全部罢黜,硬说恭亲王有病,让他安心在家养病,没有太后的懿旨,不许再踏出恭王府半步;军机大臣宝鋆原品退休,军机大臣李鸿藻、景廉降二级调用;左宗棠退出军机处;翁同龢退出军机处,革职留任,依然回毓庆宫教光绪皇帝读书。 这样一来,武英殿大学士宝鋆、吏部尚书李鸿藻、兵部尚书景廉、工部尚书翁同龢都被逐出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慈禧将合作了二十余年的恭亲王集团一举扫荡,从此大权独揽,跟李鸿章一起把持朝中大权,再也没有大臣敢在她的耳边唧唧歪歪。而李鸿章,在朝堂上有分量的对手,也就只剩下左宗棠了,左宗棠虽然退出了军机处,但接替曾国荃任两江总督去了。 而清流“牛角”张佩纶,上书要治他罪的大臣从乾清宫排到了午门外,人人皆曰“要杀”,李鸿章看张佩纶还年轻,为人还算正直,从寒门考中进士也不容易,便替张佩纶说情,慈禧太后给李鸿章面子,张佩纶最后才没死,被流放到察哈尔戍边三年。 李经述在越南得知李鸿章复出的消息,还有清廷这场权力争斗的大地震,不得不佩服李鸿章对朝廷局势的洞察力,大龙方蛰,李鸿章又一次在权力争斗中站队正确,一飞冲天! 第33章 台湾保卫战(1) 张佩纶率领的福建水师全军覆没,慈禧怕法国舰队又从天津进攻北京,便请李鸿章复出,本来是让李鸿章再去跟法国人和谈,没想到在朝堂上,李鸿章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力主和法国人开战! 这时以恭亲王为首的五大军机大臣已经全部被慈禧撤换,新的军机处由礼亲王世铎、户部尚书额勒和布、阎敬铭,刑部尚书张之万、工部侍郎孙毓汶五人组成,礼亲王世铎为领班大臣,他们都是比较听慈禧太后话的人。见李鸿章突然腰杆子硬起来主战了,新上任的五个军机大臣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礼亲王世铎说:“中堂大人,西洋人坚船利炮,我大清国无可战之舰呀,中堂大人不是说北洋海军从德国购买的大型战舰还没归国吗?拿什么跟法国人打呀?” 李鸿章面色坚毅,正义凛然道:“太后,此一时,彼一时也。没开战之前,和谈是必要的,现在打到一半,再去求和,法国人必定狮子大开口,提出无理要求。海战不行,淮军可以陆战。” 慈禧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怕法国人打到北京城,于是力劝李鸿章道:“还是先和法国人谈一谈吧,谈不拢再打不迟。” 李鸿章便和醇亲王奕譞一起去天津,跟法国政府谈判代表、新任的法国驻华公使脱利古谈判。恭亲王倒台后,醇亲王奕譞便主管总理衙门了。 谈判之前,法国驻华公使脱利古就收到了孤拔在福建重创福建水师的电报。所以谈判时,趾高气昂,一开口就要中国把越南和台湾割让给法国,还索赔八十亿法郎的战争赔款,要求必须“十年内还清”。 色当战役法国战败,法兰西皇帝被俘,也只赔了德国50亿法郎,现在法国一开口就要索赔80亿战争赔款,明显是想趁火打劫,狠狠宰中国人一笔。醇亲王奕譞有点耳背,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大声问了脱利古一句:“你们想要大清国赔款多少?” 脱利古放慢了语速,又说了一遍:“80亿,法郎。” 这明摆着不想谈了,李鸿章神情严肃,站起身,握紧双拳,当面朝脱利古挥了挥,道:“你回国去吧,中法各自准备大战吧。” 说完,李鸿章留下目瞪口呆的脱利古和醇亲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鸿章懂得外交礼仪,在外交场合一般都笑对列强代表,温和儒雅,脱利古头一次见李鸿章这老头生这么大的气,竟然甩下脸就这么走了,望着李鸿章决绝的背影,他心里有点发虚了,猜测中国是不是已做好大战准备了,赶紧回法国驻华使馆发电报回国,问内阁总理茹费理能不能降低一下对中国索赔金额。 “中堂大人!中堂大人!”醇亲王奕譞见李鸿章生气撤了,便也站起身,去追李鸿章,回了总理衙门。 在总理衙门的大堂,李鸿章也没坐下,站直了身子,握紧拳头,对醇亲王说:“醇亲王,全力和法兰西一战吧。大清地大物博,可以持久战斗。就这么启奏太后!不然,老夫还回合肥老家为母丁忧去了。” 醇亲王是光绪皇帝的老爹,硬骨头还是有几根的,他也觉得法国人的要求太过分了,割让越南也就算了,还想要台湾,另外索赔也太多,与其将80亿法郎赔给法国人,不如拿这钱当军饷,全力一战。 于是,醇亲王和李鸿章回京城后,都向慈禧太后请战,上奏慈禧定夺。 慈禧太后见李鸿章坚持要战,便也转变了态度,李鸿章率领淮军身经百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作战经验丰富,她一向信任李鸿章,既然李鸿章说这仗能打,那就打吧。 李鸿章要对法作战的全权作战指挥权,慈禧太后二话没说,说:“中堂大人办事,哀家放心,从现在开始,大清国一切海军、陆军,都归你节制,一切战事你都可便宜行事,不用跟礼亲王领班的军机处汇报了。” 礼亲王世铎一看老太后都这么说了,赶紧也表态:“军机处将全力配合中堂大人备战,要人给人,要军饷给军饷。” 于是,李鸿章开始调兵遣将。他铁了心要跟法国佬大战一场,几乎把当时淮军名将和主力全用上了:吴长庆率领庆字营三千精兵驻守山东;周盛波、周盛传率领盛字营五千精兵驻守直隶;刘秉璋率领“良军”三千精兵驻守浙江;丁汝昌带领北洋舰队驻守渤海湾,扼守天津港口;张树声率领“树军”五千精兵坐镇广东、广西,转运枪械资粮;长江口的吴淞口和江阴炮台,由盛宣怀率领淮军装备最先进的开花炮队和两千精兵驻守。 另外,老将冯子材统率一万五千清军,死守广西“镇南关”,刘铭传调任福建巡抚,率领六千五百名“铭”军驰防台湾。 李经述知道孤拔的下一步目标,肯定是台湾,但他知道1884年朝鲜也会发生内乱,便让袁世凯带一千新式淮军赶回汉城,他自己带着两千新式淮军去台湾,协助刘铭传防守法军。 刘永福见袁世凯走了,李经述身边心腹武将较少,担心他的安全,便让义女苏小芸、和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姐妹花随李经述一起去台湾,保护李经述。 李经述见她们头裹黑巾,腰束红色宽布腰带,手里拿的还是大刀,掏出护身的一把黑色天龙手枪,这款手枪是根据美国人德林格发明的德林格手枪改进而成,这款手枪当时风靡全美国,1864年美国第16任总统林肯遭刺身亡,凶手使用的就是这种手枪。天龙手枪采用了雷汞击发火帽装置,采用熟铁加工而成的带膛线的枪管,提高了手枪的射击性能。 李经述拿着手枪,对刘永福笑道:“刘将军,让这两姐妹守护我?还是算了吧,我不保护她们就不错了,现在已经是火器时代了。战场是男人的事,女人还是别去了。” 苏小芸两弯柳眉,一双凤目,好看的瓜子脸,面不敷粉而雪白,唇没涂朱而红艳,看似柔弱,她走上前,迅速出手夺了李经述的手枪,黑乎乎的枪口指着他。 苏小芸出手太快,枪被夺了,李经述还没反应过来,对她刮目相看。 刘永福哈哈大笑,对苏小芸说:“小芸,不得对李大人无礼。” 苏小芸便将李经述的手枪还给了他,道:“李公子,得罪了。” 苏小玉也走上前,她长得和她姐姐一模一样,咯咯一笑,上前调皮对李经述说:“李公子,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功夫,我也和姐姐一样厉害哦。” 李经述看出刘永福身边的人都不简单,有两下子,便答应收苏小芸和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当私人侍卫。 刘永福笑道:“小芸,小玉,你们姐妹,今后要寸步不离跟在李大人身边,不能让他有半点闪失。” “是,义父。”苏小芸和苏小玉异口同声地说。 苏小芸和苏小玉姐妹俩,从小跟着刘永福在越南深山老林里长大,听说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虽然是去打仗,但也很兴奋,便收拾了行李,跟李经述和淮军走了。李经述带着两千淮军,还有这两姐妹,先去上海和邓世昌会合,然后坐军舰去台湾。 原来,为了支援刘铭传,李鸿章还从南洋、北洋海军抽调军舰援台,北洋水师援台的“超勇”、“扬威”二舰,分别由管带林泰曾、邓世昌编队抵达南洋水师基地上海,南洋舰队也派了“南琛”、“南瑞”、“开济”、“澄庆”、“驭远”五舰会合北洋军舰援台,并以“开济”为旗舰,由提督衔总兵吴安康统帅。 李鸿章这严密的针对法军全盘布局,充分体现出李鸿章是知人善用的北洋领袖,他的军事指挥才能和在中国“定海神针”的巨大能量,在1884年的大清国,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后来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李鸿章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不是瞎掰的。慈禧太后也知道李鸿章的能耐,不是翁同龢、张佩纶之流能污蔑的,所以宁可不相信恭亲王,也要信任李鸿章,请他指挥全局,跟欧洲强国法兰西一战。 法军的统帅孤拔在马尾击溃张佩纶率领的福建水师后,带着法国远东舰队到东南沿海游弋,想找一个突破口登陆,但孤拔拿着军用望远镜瞪大蓝眼珠,找了半天,也找不出李鸿章沿海布防的漏洞,他急红了眼,凭感觉认为当时大清国还没怎么开发台湾,那里应该贫穷落后,而且和大陆隔着大海,应该好占领,便带着远东舰队浩浩荡荡地杀奔台湾的基隆港,刘铭传、李经述等人保卫台湾的第一场大战就要在基隆打响! 第34章 台湾保卫战(2) 在漂洋过海去台湾的军舰上,苏小芸和苏小玉以前很少出越南,很好奇外面的世界,缠着李经述给她们讲讲台湾的历史。 李经述站在甲板上,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波涛起伏,他告诉她们,台湾物产丰富,盛产茶、糖、樟脑,又称“宝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秦朝称为“瀛州”,在明朝万历年间,中国才正式启用“台湾”地名,现在台湾设置了台湾府,隶属于福建省,府治设在台南。 苏小芸对李经述的博学很钦佩,望着李经述的眼睛,笑道:“李公子,你以前去过台湾吗?你的脑袋也不大,为什么能装得那么多东西呢?” 李经述想了想,自己还真没去过台湾呢,前世也没去过。在现代大城市,虽然台湾也可以自由行了,但也还需要办旅游签证什么的,手续麻烦,花费也不低,于是道:“我懂得多呢,是因为我看书多。每个人的脑细胞都差不多。” 妹妹苏小玉又问:“什么叫脑细胞?” 李经述一想,还是算了,这姐妹俩问题要是问起来,肯定没完没了,便回船舱里睡觉去了。 苏小芸和苏小玉也跟他挤在一个船舱里,寸步不离保护他的安全。每晚等李经述睡了,她们才休息,李经述很感动。 李经述率领两千新式淮军入台后,立即发现清军的布防重南轻北。因为当时的台湾,淡水、基隆、高雄都相继开港,居民已超过200万人,多数是来自福建、广东的移民,到处可见说闽南语做生意的人,他们多居住在经济发达的台南,台北当时还没有大开发,几乎是一片不毛之地。 此时,台南有台湾道刘璈置的重兵三十营,而台北方向,只有曹志忠六个营、孙开华三个营和刘铭传带来一百三十多个亲兵。 刘铭传被授福建巡抚,加兵部尚书衔,他自己没等大部队集结,就带着铭字营的一百三十多个亲兵,从福州乘着一艘木质战船抵达基隆,第二天即巡视要塞炮台,检查军事设施,并增筑炮台、护营。 李经述知道孤拔的法军主攻方向一定是台北方向的基隆和淡水,所以也率两千新式淮军赶到了基隆和刘铭传会合,加强台北防务。 刘铭传上次和李经述去朝鲜,就成了忘年交,两人以兄弟相称,刘铭传见李经述身边带着苏小芸和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姐妹,取消他道:“经述老弟,你好福气呀,来台湾打仗都带着两位小美女!” 李经述知道刘铭传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老婆,笑道:“刘大哥,你可别小看她们,她们是刘永福的义女,从小习武。你要是不怕展如大嫂吃醋,她们也可以当你的保镖。” 刘铭传连忙罢手,笑道:“你大哥我可没这福气消受。你展如大嫂要是知道了,非得让我跪搓衣板不可。” 苏小芸这时也笑道:“我常听义父说起刘将军的威名,想不到刘将军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然会怕老婆!想必夫人肯定温柔贤惠,知书达理。” “一物降一物!不过话说回来,怕老婆的男人也会有出息呀。展如真是聪明绝顶,我刘六麻子真心佩服!我本来是一山野粗人,受她教导,才捧起书呀。”刘铭传大笑。 闲聊了一会,切入台湾防务的正题,李经述问刘铭传的大军什么时候到。 刘铭传说:“大概还有半个月吧。” 李经述说:“那来不及了,法国人肯定会从基隆登陆,我们去向刘璈的营地调兵吧。” 刘铭传点点头,道:“我这两天察看了一下基隆,也觉得台北的防务需要加强。” 于是,李经述、刘铭传去台南找台湾道刘璈调兵。 刘铭传抵台后,慈禧担心淮军实力不够,又派两江总督左宗棠以钦差大臣身份抵达福州,督办福建军务。刘璈是台湾最高行政长官,湖南岳阳人,出自左宗棠部下,于是便受左宗棠节制,不服刘铭传的调遣。 刘璈颇有战功,对自己的防守战略很自信,加上当了台湾道台多年,他在当地颇有家产和势力,便说:“台湾首府一直在台南,政治和防务的重心也一向在南部,台南尚为首郡,乃士气民心所系,且粮饷、军需及各项储备均在彼府库,确关台湾根本,倘有疏失,影响非同小可,必须重兵把守。” 李经述说了半天,刘璈都嗤之以鼻,说法国人去台北那些不毛之地干什么?硬是搪塞着不给调兵。 李经述当机立断,将刘铭传叫到一边,小声商议将刘璈拿下,以贻误战机为名把他绑了,夺了他的兵权。 刘铭传看了一下台湾道府,刘璈的手下有上千人,自己带来的亲兵也就五十来人,李经述也就带了苏小芸和苏小玉,刘铭传觉得这样做有点危险,道:“我们初来乍到台湾,就夺台湾道的兵权,恐怕会遭人非议,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 李经述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孤拔的舰队估计还有十来天就到基隆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台湾要是有失,法军得到了补给基地,福建就危险了。” 刘铭传说:“好吧,那只有放手一搏了!” 于是,李经述让苏小芸、苏小玉将刘璈拿下,刘璈身边的四个带刀侍卫也意识到不对劲,上前阻拦,很快被苏小芸、苏小玉打倒。 绑了刘璈,他带的上百营兵这时也听到动静,全冲了进来,刘璈趁机狡辩说:“我是朝廷命官,奉左钦差之令,驻守台南,没有朝廷的旨意,万万不可随意调兵”。 刘璈的部下举起毛瑟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李经述、刘铭传他们,双方剑拔弩张! 眼看局势就要逆天,刘铭传一脚踢翻了客厅的木桌子,拔出佩刀,一刀砍断了方桌的一条腿,虎目一瞪,大声呵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刘六麻子现在是福建巡抚,统领台湾防务,管他什么左钦差,右钦差,胆敢违我令者,斩!” 刘六麻子的大名,二十年前就在大清军队中如雷贯耳,看他如此坚决,刘璈的亲兵赶紧把手中枪、刀子哐当哐当扔到地上。刘璈被绑着带走,还回头朝刘铭传喊:“刘六麻子,你私绑朝廷命官,左钦差不会放过你们的!” 刘铭传不管那么多,火速派亲兵接管了刘璈的全部营兵,全台震动,刘铭传的威信也一下子树立了起来。 李经述和刘铭传商量,掉了一半台南的防军去台北,另外,由他的淮军驻守台湾东北方向的基隆港口,刘铭传驻守台湾西北方向的淡水港口,也就是沪尾。而且两人一致认为,应该扬长避短,进行陆战,先让法国兵登陆,然后围而歼灭。 果然,孤拔认为,台南从同治年间就有淮军驻扎,不容易突破,于是声东击西,从台北突破。只派了两艘军舰去台南做幌子,自己带着法军主力奔袭基隆。 孤拔刚打了大胜仗,见识了张佩纶的“疑军计”,门牙都笑掉了,以为清军将领都是张佩纶,所以骄傲轻敌。孤拔的先锋官、法国海军上尉利士比率领四艘法国军舰先抵达基隆港,派了一名传令官上岸,给李经述送了一份劝降书。 李经述送了利士比一只绿毛海龟,让传令官给他带回去。利士比一看这只缩头绿龟,不解其意,问身边的中国翻译马世阁:“这龟是什么意思?” 马世阁很了解中国国情,聪明绝顶,说:“恭喜上尉大人,龟即是归也。这清军将领要投降,但又不好明说,所以送一只龟。” 利士比大喜,但他觉得要先兵后礼,给清军一点颜色瞧瞧先,于是指挥法舰炮轰基隆炮台,很快把基隆老旧的炮台摧毁,让李经述见识了法军的炮火威力,然后带着二百八十名海军陆战队员,趾高气昂上岸接受清军的“降归”了。 登陆很顺畅,利士比带着二百八十名牛高马大的高卢兵基隆抢滩,基本没遇到抵抗。他命令急行军,跑步到李经述驻扎的山头收降。 那山头距离基隆港大概十里地,已经在法国军舰火炮的射程之外。李经述在山头上很淡定地数着利士比带来的法军,一、二、三……靠,才二百八十人,也别浪费克虏伯炮和飞龙机枪了,直接命令埋伏在山谷里的兄弟拿天龙步枪点射开火。 这天龙步枪已经是第二代了,还真好使,弹仓内装8发枪弹,可以连续击打。三面夹击,二百八十个法军赶紧把军装的衣领高高竖起,把头缩进去。因为当时法军陆战队的军服是绿的,李经述手下的淮军一边打,一边还高喊:“缩头乌龟”,这时利士比才明白李经述送他绿毛海龟是什么意思。他命大,在法兵重火力的掩护下,一个人狼狈逃回舰上,马上把翻译马世阁扔到海里喂鲨鱼。 在基隆取得首场胜利后的李经述,并没有头脑发热,他料到孤拔肯定会亲率舰队来攻打基隆。因为当时的军舰是蒸汽船,要烧煤的,孤拔的舰队在东南沿海游弋消耗了太多的煤,必须来基隆补充,接下来基隆肯定会有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 李经述知道孤拔一心要攻占煤矿,补给战舰。以防万一,李经述先下令将基隆煤矿的机械全部拆毁、矿坑里全部灌满水,一万多吨存煤全部点燃,在基隆煤矿一片熊熊的烈火中,李经述率领新旧淮军破釜沉舟,准备迎战孤拔登陆的数千法军! 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即将在基隆开始。 第35章 台湾保卫战(3) 利士比败退后,开军舰溜了,去找孤拔。到了孤拔战舰的甲板上,利士比还惊魂未定,一个劲说李经述带领的淮军武器如何先进,步枪点射性能一点也不比毛瑟枪差,最恐怖的是中国人连机枪都有。 “混蛋!”孤拔一巴掌把利士比的军帽打飞了:“你滚去没什么人防守的淡水,本将军亲自带人去对付基隆的支那人。” 孤拔下令,法军兵分两路,他率领“凯旋号”等七艘军舰和两艘鱼雷艇,去进攻基隆。利士比率领“拉加利桑尼亚”号等三艘军舰,去进攻刘铭传驻守的沪尾,也就是淡水。 孤拔率领两千法军从基隆登陆,李经述从望远镜里远远看到法军的火器和军舰上升起的巨炮,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李经述心里很清楚,跟自己火力和人数差不多的法军打,必须引诱法军上岸,让法军远离铁甲军舰上的舰炮支援。 这一仗注定不轻松,在孤拔的法军登陆前,李经述详细察看了基隆地形,决定选择两个地方和法军决战,一个是离基隆港不远的狮球岭,另一个是基隆的煤矿厂。 李经述派黄仕林、王得功带八百淮军坚守狮球岭:“黄大哥,王大哥,不瞒你们说,这一仗会相当残酷,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你们必须顶住孤拔的两千法军三个时辰,直到苏小芸、苏小玉带领的兄弟们偷袭成功,炸掉法国人的军舰。” 黄仕林笑了笑,上前拍了一下李经述的肩膀,道:“兄弟,啥都别说了。你贵为中堂大人的爱子,都上了阵地,我黄仕林就算掉了脑袋,也不过是碗口大的伤疤。我在朝鲜就说了,以前的赌约,还算数,我欠你一条命,你随时都可以拿去。如果我有什么意外,我家里的八十岁的老娘,还有十岁的儿子,就拜托你了。” 王得功说:“我也一样,我的妻儿,也拜托给李大人了。” 李经述说:“保重!一定要回来!” 孤拔的部队登陆后不久,就在狮球岭遭遇了黄仕林、王得功的八百淮军。孤拔先命令一队法国燧发枪兵密集开火,再派一队高卢掷弹步兵投炸弹,狮球岭上顿时浓烟滚滚,山头被炸得黄土飞扬,像下起了一阵阵黄泥雨,然后,孤拔命令法军的来复枪兵形成散兵线,强攻山头。 “哒哒哒……”黄仕林、王得功马上组织火力反击,六挺飞龙机枪的子弹在基隆港的海风中呼啸,那些法国兵有一些被打成了两截。但法军的军事素质和荣誉感很强,抢占有利的地形,开枪还击。 双方浴血奋战,各有伤亡,机枪手旁边的助手不停往飞龙机枪消焰器后面的注水口加水,当时的飞龙机枪还是需要大水箱的,金黄的子弹壳满地都是。 黄仕林和孤拔的法军激战四小时,打死孤拔四百多法兵,自身伤亡一百多人。孤拔一看正面强攻有难度,便命令法军改从两侧山头迂回攻击,淮军三面受敌。 王得功带人退守山口,顽强搏战,战事处于胶着状态,双方各有伤亡,最后飞龙机枪都打残了,形势渐渐不利淮军。黄仕林派王得功跑到煤矿场,跪下来哭谏李经述派援军,李经述摇头拒绝,将自己的那支黑色天龙手枪解下,送给了王得功,道:“你去拜托黄大哥和狮球岭的兄弟们,再坚持一个时辰!到时候,我会用孤拔的人头,来祭奠死去的兄弟们!” 王得功抹干眼泪,接过了李经述的天龙手枪,将脑袋后的辫子在脖子上缠紧,头也不回重回战场,李经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湿润了,他也知道黄仕林他们这些淮军兄弟在狮球岭打得惨烈,但自己已没多余的兵可派。本来还有六百淮军,李经述已派苏小芸带着他们趁夜色去偷袭法国舰队,淮军的烈性炸药和克虏伯炮,也都交给他们了。 黄仕林等人最后又坚守了一个时辰才撤退,八百人死伤过半。王得功的小腿还中了一枪,后来残废了。 李经述带着六百淮军,把脸都用煤灰抹成黑色,在煤山上以逸待劳。 孤拔的军队越过狮球领,开始到达基隆煤矿,慢慢走近了,走近了。 当“砰砰砰”的枪声在基隆煤场响起,血色的晚霞,染透了半边海天。李经述的眼睛,也被旁边的烈火烧红,他指挥淮军开始绝地反击,先是机枪战,然后点射,后来李经述还命令居高临下的淮军朝攻来的法军投掷带火的煤块,很多法军的军装被点燃,烧得鬼哭狼嚎,手舞足蹈解军装上的铜扣子,大火借着风势蔓延,很多法军被活活烧死。 那一夜,煤矿场的争夺战,也打得相当惨烈。孤拔的法军三次占领煤场,李经述三次指挥一千多淮军夺回,孤拔不断把军舰上的法军派来支援。李经述在一堆法兵的尸体前大口喘着气,感受到了战争这头怪兽的残酷。 在煤矿山的战斗,持续了一整夜,双方伤亡惨重,孤拔损军八百多,李经述的淮军也牺牲三百多,但由于李经述吸引并牵制了法军的主力,装扮成渔民去偷袭法军舰队的六百淮军,只伤亡十来个。 苏小芸两姐妹和淮军里的炮兵,炸沉法国铁甲军舰四艘,两艘鱼雷艇也慢慢沉入了海底,法军伤亡一百多,另外一条军舰上的一百多法军被俘。 孤拔得到后方军舰被中国人偷袭的消息,赶紧放弃了对煤矿的攻击,赶紧带剩余的数百法军回援,李经述趁胜追击,黄仕林溃退到深山老林里的淮军,也趁机跑出来反攻,和李经述一起前后夹击孤拔的法军。孤拔的法军最后损失上千人,只带着两艘铁甲军舰和不足三百法军狼狈而逃。 基隆保卫战,以中国的胜利而告终。 与此同时,法国海军上尉利士比率领三艘军舰浩浩荡荡开去淡水港,他根本不知道淡水港的守将是刘铭传,他根本就是在找死。 接到淡水前敌营官李彤恩敌舰来犯的急报,刘铭传亲自骑马到海边一看,红日初升,金光耀眼,海上还升起白色浓雾,伸手不见五指,他大喜,仰天长啸:“真是天助我刘六麻子也!” 刘铭传当即命令淮军的炮队集结,利用法国军舰在炫目的太阳光下无法瞄准海岸目标,而清军炮台又被港口的浓雾笼罩的有利时机,马上开火,抢先向三艘法国军舰发起炮击。 利士比阵脚大乱,命令法国军舰的火力全开反击,双方激战三小时,法国的重炮威力过猛,特别是法国哈乞开斯公司制造的哈乞开斯速射炮,每分钟开火六十发,淡水港当即被轰隆隆的炮弹掀起巨浪,炮台上的清军衣服湿透了,火力渐渐被压制了下去,刘铭传最后决定还是让法军先登陆,然后再收拾他们。 利士比在炮战中得胜后,带着六百名法国士兵上岸,刘铭传假装溃逃,利士比指挥着嗷嗷叫的高卢兵,迅猛追击,转眼间,就钻进一片茂密的丛林。 当时是大白天,但四周是台北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林荫蔽日,黑乎乎的,利士比有点害怕了,让法军停止追击。这时,当地民团土勇从四周埋伏的草丛中冲了出来,嗖嗖的箭声、枪声和喊杀声把利士比下破了胆,他赶紧调转马头,一路呼喊着“上帝”往军舰上狂奔。 但已经晚了,刘铭传已经抽出战刀,指挥着淮军开枪反击,法国兵高大的身躯成了移动的靶子,死伤惨重。刘铭传带着淮军奋勇追击逃跑的法军,砍杀法国侵略者四百多人。 利士比一看中国人杀法国侵略者,一个个十分勇猛,便喘着粗气,手脚并用在地上连滚带爬逃跑,刘铭传飞马赶上,一挥战刀,一刀就砍掉了利比士的脑袋! 随即,刘铭传率领淮军掩杀溃逃的法军,取得了震惊中外的“淡水大捷”。 指挥过北非中亚法属殖民地多次侵略战争的孤拔,没想到在中国台湾遭遇大败,他输给了李经述和刘铭传,后来才知道自己输得并不冤枉。 孤拔带着数百残军败将,低下高傲的头颅,乘坐剩下的四艘战舰,狼狈逃回东南沿海,他想到浙江沿海碰碰运气,这几艘法军军舰便向北驶入了镇海港,可惜,他又去错了地方。 镇海位于甬江入海口,在今天浙江宁波的东北部。当时,镇海为浙东门户,宁波府的咽喉,筑有重炮台。坐镇镇海的是浙江巡抚刘秉璋,他进士出身,身经百战,是李鸿章手下又一名文武双全的儒将。 孤拔去台湾之前,刘秉璋就积极督兵备战,封锁了甬江口,开始筑长墙,钉丛桩,就等着法国人的到来! 孤拔的舰队到镇海后,多次企图登陆,但进攻均被中国军民勇敢击退,伤亡惨重。 双方进入了一场持久战,为孤立法军,刘秉璋下令当地百姓不得向法军提供给养,鸡蛋茶水什么的都统统不许卖给法国人,饿死他们,违令者斩! 洋鬼子在中国老百姓心中,本来就都是蓝眼睛红鼻子的妖魔鬼怪,当时又在战时,这禁令得到当地居民的积极响应。法军失去了给养,军舰上的煤又没在基隆加上,渐渐失去了动力,越走越慢,士气低沉。 这时,邓世昌按照李经述的要求,率领支援台湾的七艘战舰,也就是从北洋、南洋海军抽调的“超勇号”、“扬威号”、“南琛号”、“南瑞号”、“开济号”、“澄庆号”、“驭远号”七舰去支援刘秉璋。 最终,孤拔的四艘军舰在福建沿海被邓世昌率领的联合舰队包围,孤拔的座舰“巴夏尔号”在和邓世昌的军舰“超勇号”炮战时,舰首主桅被炮火击中,横木下坠,正好掉在舰桥上指挥的孤拔头上,他太倒霉了,躲避不及,被压成重伤,不久,这位身经百战的法国海军中将,就客死台湾的澎湖湾。 中国取得了台湾保卫战的巨大胜利,孤拔还战死了,法国内阁总理费茹里气疯了,他孤注一掷,穷兵黩武,任命路易·波里也为法国陆军统帅,在越南疯狂增兵至一万六千人,甚至派出法军中战斗力最强悍的非洲军团出战,定要占领中国的越南! 法国的非洲军团一个个是冷血屠夫,三千军团就镇压了阿尔及利亚十万民众的起义,可惜路易·波里也的运气也比孤拔好不到哪去,他率领法军在越南碰到的对手,是天地会首领出身的老将冯子材! 震惊世界的镇南关大战,一触即发! 第36章 镇南关大捷 法国陆军司令波里也在越南的领兵一万六千人,以法国陆军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三千非洲军团为先锋,开始对刘永福的黑旗军还有驻守越南的淮军进行攻击。 法国陆军的非洲军团是职业的军事屠夫,他们进攻时,一般每十人一排,十人一列,每一百人形成正方形的整齐方队。他们的服饰也跟其他法国陆军不同,都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燕尾军服、头戴白色高帽,进攻时,由一名军官执刀指挥,士兵举起当时先进的查尔维尔滑膛枪,踏着战鼓的乐点前进、射击,有条不紊,轮番开枪,颇有法兰西贵族军团范。他们的火炮,也是当时先进的60毫米口径的速射加农炮,火力猛、射程远、命中精度高。 当时,李经述的新式淮军还在回越南的路上,法军这三千非洲军团在越南一路势如破竹,刘永福的黑旗军和其他驻守越南的清军都没见过这种洋鬼子和这种战法,连连败退,法军攻克了山西、下北宁、宣光、陷谷松。 云贵总督岑毓英率领的西线滇军,为了夺回战略要地宣光,带领一万清军和法军进行了长达73天的战斗,伤亡近4000人却未能得手。 时任广西巡抚的淮军主将潘鼎新,带着鼎字营、龙字营九千多兵,刚开始也是雄赳赳气昂昂,在郎甲跟法军大战一场,虽然桂系淮军经过李鸿章大办洋务和购买火器,也有当时先进的毛瑟枪和克虏伯火炮,但都是旧式淮军,郎甲一战,鼎字营伤亡700多人,打死不到100法军,当时的旧军队都是家乡子弟兵多,潘鼎新的军队死伤惨重,心疼不已,吓得赶紧回撤了,以“炮械未至,米粮缺乏”为借口,躲到谅山消极避战。 法国非洲军团随后又杀到谅山,潘鼎新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那点家乡兵,弃城逃跑,被法国三千非洲军团像赶兔子一样追杀,从越南逃回广西,一路狂奔入境九十多里,到了广西的海村还惊魂未定。 在三千非洲军团的带领下,一万法军长驱直入,入镇南关内十多里,没遇到清军的抵抗,中国南大门洞开,举国震惊,广西、广州的乡绅地主,感觉法国佬杀到家门口了,吓得赶紧变卖家产,准备逃难。以至于广州房价,一时跌了一半。 李鸿章得到潘鼎新不战而逃的消息,大怒,当即将潘鼎新就地免职,下狱问罪。然后,让年过花甲的冯子材就任广西军务帮办,驰赴镇南关整顿部队,部署战守。 冯子材已经年过花甲,是李鸿章手下又一员猛将,跟随李鸿章多年。冯子材是广东客家人,他的身世符合所有励志英雄人物的范本:父母早亡,从小流落街头,当过木匠,贩卖过牛,练过武艺,年轻时还做过天地会的首领,后来被李鸿章慧眼招安,勇猛无比,一路随着曾国藩、李鸿章追杀洪秀全、杨秀清到天京。 曾国藩这人比较讲究道德,不太信任当过街头混混的冯子材,多次让李鸿章裁撤冯子材的部队,都被李鸿章婉言拒绝。这也是李鸿章与曾国藩用人不同的地方,曾国藩对将领的道德有苛求,但李鸿章呢,在乱世求实用,用人很生猛,只要你有本事,不管什么出身,氓流也好,进士也罢,他都敢用,而且像曹操一样,用人不疑,所以冯子材和刘铭传这样草莽出身,才有机会在中国名留青史。这一点,在极为重视科举功名和门第的晚清,确属难得,所以李鸿章的淮军集团才日渐坐大,人才济济,地位超过了曾国藩的湘军。 言归正传,镇南关也即今日的友谊关,是一栋两层门楼,现在还是广西通往越南的重要关口,朱元璋当皇帝时,镇南关就是“南疆要塞”,关城背靠金鸡山,附近山峦叠翠,茂林深谷,地势险要。法军占领镇南关后,后援没到,不敢深入,也就撤回越南了。但临走前,开炮炸毁了镇南关关门和附近修筑的炮台,并在关前废墟前插上一块木牌,用汉字写上:“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了”,羞辱中国人。 冯子材和苏元春带着十八个营的两广子弟兵到了镇南关,按照李鸿章的命令,在广西和越南前线的各路将领们也都推他为敌前总指挥,总兵力大约四万人左右。 中国四万兵对付法国陆军司令波里也率领的一万六千名法军,人数上有优势,可惜当时已不是冷兵器时代,这些清军的武器很差,有枪也是以老式滑膛枪为主,火炮更多停留在“红衣大炮”的水准,跟李鸿章嫡系的淮军都有很大差距,冯子材面对装备精良的一万多名法军,压力还是很大的。 不过,冯子材很清楚,自己的队伍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招募的十八营共计一万五千名子弟兵们,他们保卫家乡的热情高涨。岭南气候湿热,也使得当地人比较有血性,有句老话叫“岭南自古多豪杰”,广东人和广西人在晚清也和洋鬼子打交道最多,深受其害,当地男儿有深厚的报国传统,大多愿意捐躯赴国难。 于是,冯老爷子在镇南关前十里布防,在金鸡山隘口,仅用了十多天时间,就挖筑了一条横跨东西山岭的长墙,墙高七尺、长三里、底宽一丈,墙外挖了两三米长的堑壕,筑成垒起数百座地堡。 见清军又跑回了镇南关,盘踞谅山的法军倾巢出动。法军统帅尼格里带着三千非洲军团到了镇南关,一看清军将领冯子材,貌似眼也花了,胡子也白了,这把年纪不在家好好抱孙子,却提着大刀来战场,大清国无将呀,于是,率领非洲军团气势汹汹朝镇南关前的壕沟杀来。 冯子材一生征战,知道这群法国兵不简单,也顾不上什么战场礼仪,赶忙下令壕沟里的士兵举枪射击。这些非洲军团就像穿白军装的僵尸,面无表情,倒下一排,后面又补上,轮番射击。 中国人看洋鬼子,都长一个样,就像没变化。而且冯子材的子弟兵,毕竟多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看非洲军团像没事一样,打着打着拿枪的手心虚手抖了,而法军一反击,火力凶猛,密不透风的子弹网,外加强力火炮轰击堑壕,冯子材的军队有点不支。 苏元春对冯子材说:“我军炮药恐不济,暂退凭祥如何?” 冯子材回答说:“有此堑壕长墙不守,凭祥何恃?我退,敌必尾追,广西和广东就危险了!我老了,誓与此墙共存亡。君年富,请自行,勿乱军心也!” 苏元春也是血性的汉子,冯子材一把年纪了都死战,他自然不后退,用一句广东话说,叫“x他妈顶硬上”。 法国非洲军团的火力越来越猛,眼看两广子弟兵就要溃败,冯子材顾不了那么多了,也“x他妈顶硬上”,带着身后的两个儿子,跳出壕沟,挥舞着长刀跑去跟法国非洲军团肉搏,一边杀敌一边大叫:“杀呀!法再入关,有何面目见粤民?我等何以生为?” 冯子材这话说得很明白,镇南关后面就是两广,子弟兵身后就是家乡,那里有成千上万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姐妹,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子弟兵呢,决不能让洋鬼子祸害父老乡亲,否则有何面目回去见两广父老?于是一万多子弟兵个个热血沸腾,跟着冯子材冲杀了出去,真刀真枪跟法国佬肉搏。 肉搏战是战争里最血淋淋的,基本上是一命换一命,两广子弟兵们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态,跟训练有素的法国非洲军团厮杀,英勇可嘉,很多法军硬是被他们活活掐死,用石头砸死。双方厮杀了两个小时,有一个人不肯干了,他就是法军的统帅尼格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训练有素的精英兵团一个个被冯子材的一帮辫子军扑倒掐死,他死不起这人。赶紧让号官吹号角收兵,往越南方向撤。 “杀敌!杀呀!”冯子材一看,法国人逃了,赶紧乘胜追击。这时,广西提督苏云春的毅新军和镇南军也同时出击,从侧翼攻击溃逃的法军,法军被三路人马一夹击,死伤无数,恨不得长了四条腿,一路朝越南狂奔,冯子材和苏云春率军追击,猛追不舍。 法军逃到镇南关后的油隘村水田处,这时,村子里突然冲出一队埋伏的法军,法国统帅波里带着法军主力部队在这里守株待兔,法军举起火枪,升起重炮,黑乎乎的炮口正对着冯子材和苏云春的大队人马。 “不好,中了洋鬼子的诱兵之计!”冯子材大叫一声!但此时身后大队人马都已经杀到,一退就成了法国人火炮的活靶子。 “给我杀!”形势危急,冯子材当机立断,命令部队继续不要命向前冲杀,置之死地而后生! “轰隆!” “轰隆!” “轰隆!” 法军的重炮突然炸开,却把开炮的一百多位法军都炸上了西天。 因为这时,自助者天助,老天也开眼了!林中一声锣响,法军背后竟然又冒出一队上千人的中国大军,正是湘军大将王德榜的定边军。这队人马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来到油隘村纯属巧合! 王德榜的定边军原本镇守越南琼山,被法军击溃后就一直躲在油隘村附近的山林里,一听到枪声马上钻了出来,正好看到法国佬在列队布炮。王德榜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曾被朝廷赐号锐勇巴图鲁,他马上带人潜入村后,把堆放在法军空地上的炸药给引爆了,这一炸起火了,引起连锁反应,把法军布置的重炮都给炸了,连环爆炸的威力惊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法国统帅波里也,都被爆炸的产生的气浪冲击落马,摔得鼻青脸肿,由手下搀扶着一瘸一拐逃往越南。 冯子材当然不会坐失这追杀法军的良机,带着一万多名两广子弟兵穷追不舍,法军抱头鼠窜,冯子材一路追杀法军,进越南境内二十余里,法军被斩杀的将佐就有三十六人,被杀的法兵将近三千,遭遇了自色当战役以来的最大惨败,从此法国兵提起冯子材,就两腿瑟瑟发抖,冯子材因这一战而闻名全世界,得胜回乡,也受到两广父老乡亲的夹道欢迎,当时有诗为赞:“南人鼓舞咸嗟叹,数十年来无此战。献果焚香夹道迎,痛饮黄龙何足算!” 苏云春这个蒙山汉子把先前法国人书的“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了”木牌拔起,当柴火烧了,换上了一块“我们用法国人的头颅重建了中国门户”,作为中国人给各国侵略者一个响亮的回答:我们中国的国土,哪国军队敢来犯,就把头颅留下! 第37章 议和风波 镇南关一战,是晚清帝国对欧洲列强绝无仅有的大胜仗,大大鼓舞了中国国内民众的斗志和自豪感。各国驻华公使,除了法国公使以外,纷纷对李鸿章表示祝贺。大清国海关总长、英国人赫德还亲自跑到天津拍李鸿章的马屁,道:“自此以后,中国在外交场中,将不再被认为‘不足道’了。” 中法一战,李鸿章也意识到了台湾的重要性,李经述趁机建议李鸿章上奏朝廷,在台湾设置行省,让刘铭传任首任巡抚,慈禧太后准奏。李经述还因战功,封为武功将军,成为从二品武官,李鸿章让李经述回京向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谢恩。李经述便让黄仕林率淮军回了朝鲜和袁世凯会合,自己和苏小芸和苏小玉这对双胞胎姐妹,先回了天津见李鸿章。 法军在镇南关惨败,战死两三千人,消息传至巴黎,早就对中法战争不满的数千法国民众,还有士兵家属,举行集会游行,冲到法国国民议会所在的波旁宫,在门前高呼:“费茹理下台!费茹理下台!” 欧洲国家在文艺复兴后,普遍把国民个人的生命看得至高无上,那些政客们挑起战争,却最怕死人,士兵家属随时可以到议会和王宫附近随便游行示威,表达民众的诉求与愤怒,这叫集会自由,这是一国公民所享有由宪法赋予的基本权利之一,当然,在当时的大清国,是不可能有这种自由的,民众集会便是聚众滋事,严重的可算造反,按照大清律例,是可被抓起来杀头的。 当时,聚集在波旁宫前的法国民众越来越多,达到了五六万人,到了晚上,还没有散去。法兰西议会不得不召开紧急会议,法国总理费茹理被要求到国会接受议员公开质询,有一些民众代表也应邀参加旁听。 质询制度指在国会开会时,国会议员针对内阁的施政方针、施政报告或其他重要事项,可以向内阁总理或者内阁部长提出质问或疑问,可以通过投不信任票弹劾内阁总理和部长高官,成为议会监督政府的最重要权力。法国总理费茹理对这次质询会相当重视,他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打好领结,再次在议会向法国议员们发表了演说:“先生们,这次法兰西战败,都是因为军费不够,我请求各位议员立刻向在越南的法军支付五千万法郎,补充军火,全面向清国宣战!法兰西必须彻底征服那个巨大的中华帝国!” “费茹理,你任命的法军将领,孤拔和波里也,为什么一死一伤?为什么法军面对装备落后的清军,会死伤那么多人?”法国君党议员喀萨尼亚克站起来大声质问法国总理费茹理,然后道:“你的内阁,都应该下台,你们要对国民负责! 议员柏林也说:“费茹理,你应该滚回老家去!” 其他法兰西议员,也纷纷站起来谴责费茹理,有的还脱了臭皮鞋,就往费茹理头上扔。法兰西议会里吵吵闹闹,乱成一团。最后,法国议会以306对149票对费茹里内阁投了不信任票,法国总理费茹里宣布引咎辞职,费茹里内阁倒台。 但是,法国国内舆论一片要向大清国全面开战之声,当晚法国议会通过了费茹里提出的向法国在越军队追加五千万法郎军费的提议。当时,中国驻法公使曾纪泽,也就是曾国藩的二儿子,从法国报纸上看到了法国议会的决议,赶紧发电报回国,电请清政府议和,曾纪泽发电报给总理衙门道:“谅山克,茹相革,刻下若能和,中国极体面,虽稍让亦和算。似宜趁法新执政初升时速办。” 曾纪泽光绪四年奉命出使英、法,光绪六年兼任驻俄大臣,在光绪七年他通过反复与沙俄政府周旋,终于改定了前任使俄大臣崇厚所定约章,收回了伊犁和特克斯河两岸地区,受到当时世人的交口称赞。在中法战争初期,曾纪泽也是主战派,为何镇南关大捷后他反而积极主张议和? 身为驻法公使,曾纪泽在法国多年,对法国的军事工业、造船技术很熟悉,他明白法国当时毕竟是工业强国,中国可以一战打败法国,也可能再战打败法国,但绝不可能三战还打败法国!曾纪泽“主战”,刚开始时看到法国政局比较混乱,是为后来的“和”服务的,而“主战”是示人以实力,未必启衅,他与张佩纶等人的主战不同。 曾纪泽在发回国的电报中还说,法国内阁总理不像中国皇帝,内阁倒台就是屁大点的事,马上就会有新内阁上台,甚至政府关门都没啥问题,这是很多国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事。打赢之后,赶紧议和,两国都有面子,可以借镇南关、谅山大捷的筹码,在外交谈判中压止对方讨价还价的无厌索求,实现以战止战、以战促和的战略意图。 曾纪泽这封适当时机议和的电报,是曾纪泽对中法两国军事实力进行对比,权衡战争双方利弊后提出的明智之举,也正合李鸿章的心意。因为这一战,作为统筹全局的李鸿章,几乎把淮军的老本都赌上了,镇南关大捷,还有运气的成分,这仗不能再打了,也没钱再打了。打仗是要烧钱的,这是那些主战的清流们永远不会考虑的问题。中法开战,中国以广东海防、福建海防、援台规越、滇桂借款等名义向汇丰银行等洋行借外债共计七次,总数约为库平银一千二百六十万两。这还是直接用于军费的数目,如果算上淮军伤亡要发的抚恤金和损失的战舰船厂,大清国耗不起了。 于是,协助醇亲王处理总理衙门事务的李鸿章,准备将驻法公使曾纪泽的电报上报给慈禧太后,交由朝廷的军机处议处。 李经述知道在历史教科书中,中法这一战,被说成是“中国不败而败”,被当成当时清廷腐败无能的又一罪证,李鸿章和曾纪泽也因此背上汉奸的黑锅,便劝李鸿章说:“中国战胜法国,如果此时议和,父亲大人恐怕会被国人骂为汉奸,或者卖国贼!” 李鸿章先是一惊,后微微一笑,道:“世上有很多事,都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且,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那些主战派要打,拿什么打?向洋人借的库平银一千二百六十万两,还只是直接用于军费的数目。别人说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总不能堵住别人的嘴吧。朝廷好比是一座山庙,老夫就是庙里撞钟的老和尚呀,在庙里一天,就得撞一天钟,凡事但求无愧己心。” 李鸿章便把曾纪泽的电报附在奏章中,上奏军机处,军机处报告了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马上召集礼亲王世铎、户部尚书额勒和布、阎敬铭,刑部尚书张之万、工部侍郎孙毓汶五位军机大臣商议此事。大清国和法国开战,慈禧太后在佛堂里烧了几十注高香,整天提心吊胆,好怕法国人又打到北京城来,此时看了曾纪泽的电报,还有李鸿章向洋行借款一千二百六十万两白银的奏章,主意已定,不管阎敬铭等人如何请求继续和法国人打,坚持已见,让光绪皇帝下了一道上谕,让冯子材等将领从越南撤军,而且在圣旨最后特别声明,“停战撤兵,此事关系重大,倘有违延,朝廷固必严惩。” 一时间,国内舆论哗然。当时,越南战场形势一片大好,冯子材摩拳擦掌,准备一举攻占河内,接到圣旨,前线将士也痛心疾首,不愿撤兵。冯子材便上书请战,请朝廷杀议和者以谢国人! 时任两江总督、南洋大臣的左宗棠,骑马一路从南京狂奔赶回京城,向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上奏章,在朝堂上大声疾呼:“停战则可,撤兵则万万不可”。 慈禧太后心想,自己养老的颐和园还没钱修呢,不愿意再花钱打仗了,主意已定,便驳回左宗棠的请求。偏偏左宗棠,年过七十了,还是那臭牛脾气,不敢骂慈禧太后,便把气撒在将曾纪泽电报上奏的李鸿章身上,在朝堂上公开指责李鸿章是“软骨头”,批评李鸿章和法国人议和“有伤国体”,碰到大臣便拉过来,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大谈自己的高见:“对中国而言,十个法国将军,也比不上一个李鸿章坏事”,“李鸿章误尽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 李鸿章才刚过六十岁,他正准备挽起袖子在洋务上大展拳脚,对左宗棠的恶意攻击很恼怒。恼怒之余,李鸿章开始反击,先是一刀砍断了左宗棠的左膀——湘军大将王德榜。李鸿章以王德榜的“定边军”在越南溃逃为由,完全无视他在镇南关大捷中的重大作用,解除了王德榜的军权。这件事,也充分说明,在专制官僚体制的大环境中,跟对领导有多重要,一旦大老虎要被打,先死伤的,是跟着大老虎的小老虎;小老虎一旦倒霉,跟在小老虎屁股后面的苍蝇也在劫难逃! 当时,清流派也大造舆论,让李鸿章背黑锅,将李鸿章与法国议和贴上“投降”、“卖国”的标签。在香港西医书院读书的学生孙文,这时已经十九岁,他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很气愤,在宿舍对他的同学道:“打赢了也议和,打败了也议和,满清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呀!总有一天,我会把满洲鞑虏都赶出中国。”他的同学们于是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孙大炮,就是说他爱吹牛的意思。 李经述意识到,要改变中华民族受尽列强欺侮凌辱的命运,非推翻清朝统治不可,不过在时机成熟之前,他还要在体制内历练自己,积攒足够的力量,也得维护李鸿章。见当时的社会舆论多对李鸿章不利,他便去《华报》的报馆找容雪,想把议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华报》上刊登,用真相引导国内民众理性看待中国与法国议和这件事。 当时,李经述和容雪已经有一段时间未见。容雪也长成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家了。不过在报馆的大堂见到李经述,容雪还是很兴奋,笑颜如绽放的水仙,像一个小姑娘,扑到李经述的怀里,和他行西洋的贴面礼,道:“好久不见,都想你了!” 李经述头一次遇到漂亮姑娘这么主动热情,扑到自己怀里,还说想自己,心里高兴。他们都留过洋,对这种亲昵的礼节,没当回事,但在当时的封建社会,这举动实在是太放得开了。 苏小芸脸都红了,而妹妹苏小玉则咳嗽了两声,对李经述道:“李公子,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点影响吧,这里很多人呢,我们也在看着呢。” 容雪这时才注意到李经述身后跟着两位漂亮姑娘,她们虽然一身男儿打扮,但看得出来,她们是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家,脸色一沉,问李经述道:“这两位姑娘是?” 第38章 倒左先倒胡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苏小玉知道姐姐苏小芸有点喜欢李经述,便抢着回答容雪说:“我们姐妹呀,是寸步不离跟着李公子的,去台湾的海路上,我们都住一个船舱的。” “哦,原来你们是李公子的贴身丫鬟。”容雪笑道,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留过洋,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在意。 但李经述年轻,正值激情焚烧的岁月,这年头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又很正常,她怕李经述一时把持不住,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容雪这才咯咯一笑,打趣道:“李公子好福气呀,私人秘书席小姐是一位大美女,身边又添了两位漂亮丫鬟。” 李经述智商很高,但情商却有点低,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道:“她们是我的私人保镖,刘永福的义女,身手很不错的。” “经述,好久不见,你都成大小伙了。”这时,容闳走了过来,看见李经述,关切问道:“最近我也听到一些流言蜚语,《申报》也有一些偏激的言辞,中堂大人还好吧?” 当时,容闳已经回国,被李鸿章举荐进入总理衙门,在天津帮李鸿章处理外交事务,他有几天没见李鸿章了。另外,容闳还兼职报社主笔,闲时便来《华报》馆,今天一到报馆,便遇到了李经述,十分高兴上前打招呼。 李经述道:“家父倒是没有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据我所知,报纸应该是客观、公正、真实报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才对。《申报》那篇言论,我看了,是清流的文笔呀。还引用左宗棠的话,点名道姓说家父‘误尽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有点过分了。” 容闳道:“现在中国的报纸,也不成熟。学了美国的政党报纸,尽刊登一些言辞激烈的文章,哗众取宠。再要么是一些花边新闻。《申报》在上海,左宗棠任两江总督,总管江苏(含上海)、安徽和江西三省的军民政务,《申报》抨击李中堂,也在意料之中。” 《申报》是1872年英国商人美查,还有伍华特、普莱亚、麦洛基合资创办,以赢利为主要目的的商业报纸,由中国人主笔,报纸的言论,有系乎国计民生,上关皇朝经济,下知小民稼穑之苦。当时还是一份影响力很大的报纸,1874年日本侵略台湾,为了解事实真相,申报还派记者去台湾采访,而连续三年报道“杨乃武和小白菜的冤案”,最后披露了冤案的真相,使得申报一炮而红。当时能跟《申报》影响力相比的,就只有《华报》,因为有李经述开小灶,报道中法战争而为人广为熟知,而且李鸿章在总理衙门,有时也需要借《华报》发独家官方内幕。 而且,《华报》能迅速发展,得益于大主笔郭嵩焘。郭嵩焘是湖南人,在岳麓书院曾国藩相识,近代洋务思想家,也是中国职业外交家的先驱,他曾大胆提出由商人办理近代企业,在当时被人视为惊世骇俗之论。 郭嵩焘在“马嘉理案”发生后,被派为钦差大臣到英国“道歉”,并任驻英公使。中国派驻出使大臣的消息传开,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千百年来,中国人都认为中华文明一直是光芒四射,引得“万邦来朝”,其他国家都应该定期派“贡使”来中国朝拜,外国使节驻华和中国派驻对外使节都被视为大伤国体的奇耻大辱。。” 多数人认为出洋即是“事鬼”,与汉奸一般,有清流专门编出一副对联骂郭嵩焘:“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容于尧舜之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何必去父母之邦!”当时守旧情绪强烈的湖南士绅,更是暴怒,认为此行大丢湖南人的脸面,要开除郭嵩焘的省籍,甚至扬言要砸郭宅,可见守旧的老观念是何等根深蒂固! 在驻英大使任内,郭嵩焘的副手刘锡鸿得到李鸿藻等清流派的支持,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断向满清朝廷打郭嵩焘的“小报告”,列出种种“罪状”。如有次参观炮台,天气骤变,陪同的一位英国人将自己的大衣披在郭嵩焘身上。刘锡鸿认为“即令冻死,亦不当披”。当巴西国王访英时,郭嵩焘应邀参加巴西使馆举行的茶会,巴西国王入场时,郭嵩焘随大家一同起立。这本是最起码的礼节礼貌,但刘锡鸿却将其说成是大失国体之举,因为“堂堂天朝,何至为小国国主致敬”!连郭嵩焘不用茶水而改用银盘盛糖酪款洋人都是罪过。更严重的“罪状”,说郭嵩焘向英国人诋毁朝政,向英国人妥协。对于刘锡鸿的陷害,郭嵩焘当然倍感愤怒,竭力为自己辩诬。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无法调和,朝廷于1878年8月下令将二人同时调回,本来清流还力主将郭嵩焘查办治罪,后在李鸿章、曾纪泽的竭力反对下,才不了了之。 1879年郭嵩焘离开伦敦,启程回国,请假归乡,次年回到故乡长沙时,等待他的却是全城遍贴揭帖,指责他“勾通洋人”。不久,朝廷便诏允其休,他在一片辱骂声中离开了政治舞台,只有李鸿章依然对他很欣赏,容闳创办了《华报》,李鸿章便推荐郭嵩焘当主笔,他的文章早就名言天下,极力宣传在英国担任驻华使节时的所见所闻,指出中国发展工商业才是出路,得到李鸿章的赏识,《华报》在天津和北京的影响力迅速扩大,在武昌、长沙等地也有卖。 于是,李经述对容闳说:“我今日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容大人在总理衙门,还希望你和郭嵩焘大人主笔,在《华报》上,将议和的真相广而告之。” 容闳点点头,不过他叹了一口气道:“真相有时候不重要,人都是很固执的,只愿意他们相信的东西。现在民间舆论对中堂大人的议和颇为不满,这时候披露真相,人们未必会信。” “尽力而为吧。”李经述说。 李经述和容闳走进报馆,见了郭嵩焘,说起这事,郭嵩焘也有点犹豫,不过他说为中堂大人辩护,“义不容辞”。 果然,中法议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为什么中国要和,郭嵩焘和容闳在《华报》上详细披露了,舆论却哗然。长沙岳麓书院的学生,认为曾纪泽提出和洋人议和,郭嵩焘替曾纪泽说话,两人都丢了湖南人的脸。在暴脾气的湖南士绅鼓动下,真的跑去砸了郭宅。 在天津,有一部分无业流民,收钱办事,还跑去围攻打砸《华报》的报馆。当时,中国还没有警察或巡警,李经述听说后,很担心容雪的安全,带着苏小芸和苏小玉骑马赶了过去。 在华报馆前,那是一栋两层的四合院,李经述见到,黑压压一片辫子头,穿着破破烂烂的,有数百人,堵在了报馆门前,高喊“打倒汉奸报纸”的口号,这一群盲流,也不像有政治觉悟的人,仔细一看,李经述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中年人,三十多岁,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穿着青色长袍,体态微胖,皮肤白皙,面色红润,不像干体力活的人,他在带头喊着各种煽动性的口号。 李经述当即拔出了腰间佩的黑色天龙手枪,“砰砰”朝天放了两枪,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李经述朝他们大喊道:“你们这些人,法国人在前线打中国人,你们就知道窝里横,中国人打中国人,你们这叫爱国吗?这叫懦夫,蛮横无礼!” 这时,人群中一片寂静,带头的那中年大叔发话了,道:“你是谁呀?反正和洋人议和就是不对,就是汉奸走狗!” 李经述表明了身份,怒斥他道:“骂别人是汉奸容易,敢上前线的才是真汉子,我调来的军队一会就到,我现在数三声,还留在原地的,就表示愿意去当兵,我马上抓他上前线跟法国佬开战。” 当时底层的氓流,是不敢和官府斗的,现场的人听说李经述是直隶总督李鸿章的儿子,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很多人当场就开溜,工钱也不要了。当时当兵的社会地位很低,又随时可能当炮灰,李经述慢慢地数到“二”,当场人差不多就跑光了。只剩下那微胖的中年大叔,还有几个伙计。那中年大叔最后也想逃,被苏小芸一脚踢中下体,疼得在地上呜呜直叫唤。 李经述将他抓起来一审问,原来留下的几个人都是天津“阜康”银号的伙计,这一场打砸华报馆的闹剧,是胡雪岩的“阜康”银号在背后指使!李经述将此事告知了李鸿章,并说:“天津最好是能开全国风气之先河,创办警察局或巡警局,维护地方治安。而且,我们搞洋务,不能只学技术了,还要开启民智,改变人们陈旧落后的观念。” “痴儿,观念的改变,绝非一朝一夕,这些事过段时间我们再议。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和左宗棠的矛盾。”李鸿章当时和左宗棠的明争暗斗已经白热化,左宗棠正准备联合两广总督张之洞弹劾李鸿章,听了李经述的报告,李鸿章微微一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呀,看来光砍掉左宗棠的左臂已经不够,还要断了他的右臂,断了左宗棠的财路!” 李经述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前段时间为父弹劾了湘军大将王德榜。”李鸿章道:“现在再除掉胡雪岩,左宗棠现在手下就既无掌兵权的大将,又无钱了。这对于一生狂傲的左宗棠来说,无疑会要他一半的老命。辛苦你再去一趟上海吧,盛宣怀已经在那里等你。” 李经述想起了盛宣怀曾说过的“倒左先倒胡”,看来李鸿章已经有了布局,决心除掉大清国首富胡雪岩了! “孩儿明白。”李经述知道,胡雪岩的末日,就快要了! 李鸿章嘱咐李经述,道:“现在正在和法国议和的关键时刻,此事务必周全,让国人无异议。” 第39章 幸福的烦恼 李经述带着苏小芸、苏小玉两姐妹,准备从天津港口乘坐蒸汽轮船南下去上海,临走前告诉了容雪,容雪说自己刚好休几天假,也嚷着要去上海玩玩。 容雪道:“经述哥哥,我回国后一直呆在北京,上海呢,有‘东方巴黎’之称,我想去逛逛。” 李经述考虑到这次“倒胡雪岩”主要将是商贸战,没什么危险,便同意了。 那天,容雪穿了一件胸前镶嵌南海珍珠的白色西洋裙,带了两位小丫鬟在码头等李经述,然后一起上了客轮。 早晨,客轮缓缓从扬子江驶进了黄浦江,李经述和容雪到甲板上观光,湿润的江风迎面吹来,两人十分惬意,容雪主动上前,挽起李经述的胳膊,微笑着悄悄凑到李经述的耳边,说:“经述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中堂大人前两天跟我爹提起咱们的婚事,这次你从上海回去,我们说不定就会订婚哦。” 李经述挠了挠头,说:“是吗?我们确实也不小了。” 容雪一看,道:“听到这消息,你脸上都不见笑容?难道不高兴么?” 李经述笑了笑,道:“高兴,当然高兴。” 在码头上,盛宣怀和上海道邵友濂又早早在岸上候着。李经述没想到,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也在码头等着他和容雪,她就是从纽约回来的席慕兰,她身材高挑,穿一兰花旗袍,若出水芙蓉站在盛宣怀的身后。 李经述见到席慕兰,很是诧异,问道:“席小姐,你怎么回来啦?” 席慕兰看了容雪一眼,笑着回答李经述道:“我爹身体不好,我回来看看。来码头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李公子不欢迎?” 席慕兰从盛宣怀那里听说容雪和李经述这两年还没订婚,她曾经告诉自己,如果过一段时间,还不能忘掉李经述,她就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如今已经一年多了,她还是忘不了那个午后,李经述站在洋槐树下,看着她那只宠物猫温柔的眼神。 有素质的女孩子大多可以这样,虽然心里有点醋意,但还是可以若无其事面对情敌。容雪走上前,主动给了席慕兰一个拥抱,道:“姐姐说哪里话,我时常听经述哥哥提起你,你一个女子,在纽约将龙兴集团打理得井井有条,妹妹我真心是佩服。” 李经述道:“席老爷子的身子怎么了?我马上去看看。这次我来上海,家父还特意吩咐我给席老爷子带了一份礼物。以后大清国就不仅首富胡雪岩是二品大员,席老爷子也是了。” 原来,李鸿章为了拉拢席正甫,特意上书朝廷,以席正甫在中法战争期间为大清国军队向洋行筹款有功为由,替席正甫保荐官职,慈禧太后赏赐了席正甫二品衔红顶花翎。 “那我就先替家父谢过中堂大人。”席慕兰笑道:“我爹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听盛大人说李公子此行有要事在身,先办大事吧,有用得着我们席家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两天有空,正好带着容雪妹妹逛一逛十里洋场。” 李经述道:“这样甚好,有劳席小姐了。” 这时,邵友濂上前,对李经述等人说,“李公子、容小姐,码头风大,下官已经在罗菲亚大酒店准备好了豪华套房,略备薄宴,给两位接风洗尘。我们回去边吃边聊。” 李经述对上海道邵友濂说:“邵大人,晚上也还是要有劳你来酒店一下。” 邵友濂笑道:“下官一定按时赶来,愿效犬马之劳。” 晚上,明月高挂庭院,在酒店的会议室,李经述、盛宣怀、轮船招商局帮办郑观应都在,席慕兰代表席正甫出席。邵友濂也赶到了,来得晚了十分钟左右,他一进门,就不停道歉,说:“下官这两天正在为西征借款的事情忙乎,实在抱歉。” 李经述示意他入座,道:“不碍事。我们马上进入正题,下面请盛大人说一下这次倒胡的计划。” 盛宣怀开口道:“简单地说,要胡雪岩家破人亡的时候到了。外界传闻胡雪岩拥有家业近三千万两白银。据我找人查探,他的确有上万亩土地、庄园等,在全国有二十多家典当铺、联营票号钱庄,还有胡庆余堂药店,涉及两千万两左右的生丝生意。不过这两年生丝价格暴跌,他赔进去一千多万两白银。我们可以从胡雪岩的钱庄下手。胡雪岩现在主要的赚钱手段,就是阜康钱庄,现在上海、北京、浙江等地有二十多处分号,朝廷跟各洋行借的‘西征借款’,都由阜康钱庄负责接收和管理,也负责归还本息。还款由各省分摊还债,按期将款项统一汇到上海,由邵友濂大人汇总,再交阜康钱庄支付给外资洋行。这一点,邵大人最清楚。” 邵友濂站起身道:“确实,明日马上就有一笔八十万两银子的西征借款到还款日期。下官刚才就是一直在忙着清点各省的钱款,明天胡雪岩就要派人来上海取款,再还给洋人的银行。” 盛宣怀说:“邵大人如能找理由拖延十天不付西征款给胡雪岩,外债事关国家体面,一天也不能拖延,胡雪岩这人又极好面子,必定会从阜康钱庄先垫付八十万两,到时候,胡雪岩的钱庄必然钱紧,我再按他的口径趁机放出风去,说他生丝生意巨亏一千多万两白银,而且朝廷要治他的罪,钦差大人已经到了上海,鼓动一些官员大户提款,他的钱庄本来就经营混乱,有巨大的亏空漏洞,如此一来,他的钱庄必然关门。他的钱庄一倒,京城里在他钱庄存钱的达官显贵,必然会要求朝廷拿他问罪,到时候左宗棠想保他也保不住。” 李经述一听,这盛宣怀果然是商业奇才,钱庄就像现代银行,流动资金是有限的,最怕挤兑,而且,阜康钱庄中的存款,多是达官贵人的钱。为了结交权贵,胡雪岩用了特殊手段收买人心,故意支付高息给这些特殊储户。盛宣怀这一招釜底抽薪,胡雪岩在劫难逃,但李经述不放心,问盛宣怀:“你说胡雪岩的家业有三千万两,他拿出八十万两白银就会钱紧破产?” 盛宣怀说:“是的,我说的三千万两白银只是胡雪岩传说中的家业,并不是现钱。胡雪岩近十年花钱如流水,广置豪宅,宅子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栋梁大部分是高价购买的皇家特供的金丝楠木,还使用价格昂贵的进口五彩琉璃,仅在杭州的一处豪宅就花费三百万两白银。他在女色方面也是一掷万金。他喜欢看戏,常常重赏戏子,常以箩筐盛银千两,倾之如雨,赌徒般挥霍,大人上次去杭州已经见识过了吧。另外,他去年还购买了大量的煤矿股票,最近这些股票都跌到谷底,难以套现!他的钱庄一旦发生挤兑,必然破产。” “确实,上次去胡宅,胡雪岩确实是骄奢淫逸呀。”李经述一听,这正是上天要胡雪岩灭亡,就先让他疯狂,如此骄奢淫逸,花钱如流水,不倒才怪呢。但李经述还有疑虑,问盛宣怀:“如果胡雪岩再找洋行或其他票号借款,借鸡生蛋,何如?” 席慕兰望着李经述的眼睛,说:“现在国内最有实力的票号就是山西票号,最近丝价大跌,大批丝商斩仓出局,银根一天天收紧,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周济胡雪岩。国外洋行以汇丰银行最有实力,我们席家不仅在汇丰一言九鼎,对上海的钱庄票号也说一不二。只要邵大人能拖延,我爹可以让洋行和山西票号集体拒绝援助胡雪岩。” 盛宣怀这一招,确实高明,李经述有了信心——这八十万两白银,将成为压死胡雪岩这匹暴富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经述转头问上海道邵友濂:“邵大人,你的意思呢?能拖延十天再拨付八十万两白银的西征款吗?” 虽然胡雪岩背后的左宗棠刚调任两江总督,但上海一向是李鸿章的地盘,左宗棠和李鸿章的矛盾公开化,邵友濂已经决定抱李鸿章的大腿了。李经述开了口,邵友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别说十天,下官一定拖延二十天,就算左宗棠让人把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邵某人也绝不把八十万两还款拨给阜康钱庄。” 李经述点点头,道:“邵大人说笑了,你是上海道台,朝廷的三品命官,你又不是不付款给胡雪岩,只是拖延几日,左宗棠又能奈你何?我们会替你撑腰的。你放心吧,我估计胡雪岩绝对撑不过二十天,等着瞧吧!” 邵友濂连连称是,说:“下官这也是为国效力,万死不辞。” 李经述伸了一个懒腰,道:“时辰不早了,诸位今晚早点歇息,明日就按盛大人的意思,分头行动吧。” 回到睡房,大套间里面,灯光昏暗,蓉蓉还没有睡,正在看一本英文小说,见李经述走进来,关切地问道:“事情忙完了吗?还顺利吗?” 李经述说:“盛宣怀心思缜密,是一位深谋远虑商业高手,看来这次倒胡的陷阱,他已经挖好了,只能猎物入坑了。而且,他早就胸有成竹,倒胡计划也看起来天衣无缝。我就是来做中间协调人的,事情比预想的要简单得多,我们就等着看大戏吧。” 容雪打了一个哈欠,问道:“邵友濂估计把我们当成夫妇了,只安排了一个套间,今晚我们怎么睡?他看起来像官场小人呀,你以后离他远一些吧。” “小雪,这世界并不像你想的那样黑白分明!别管小人不小人,能为我所用便好,这也是家父教我的。”李经述说:“我马上下去跟酒店前台说一下,再安排一个房间。” 容雪笑道:“我们都快订亲了,这深更半夜的,你就睡吧,别折腾了。你又不是没和女孩子共处一室过。还是和一对双胞胎姐妹花呢。” 李经述笑道:“你还记得那事呢?当时船舱很挤。你就不怕我晚上梦游干坏事?” “你敢?”容雪放下书,脸害羞得红了,岔开了话题:“你明日若没事,陪我去试试西洋婚纱吧。” 李经述愣住了,问道:“啊?什么婚纱?” 容雪说:“我们将来要去教堂举办婚礼呀。怎么,你不愿意?你以前总说自己很忙,什么时候能闲下来呀。” 李经述这时才二十岁,心里对婚姻的观念没容雪早熟,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没有结婚的心理准备呢,等搞掉胡雪岩后再说吧。” 下半夜,窗外忽然刮风下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酒店的地上。李经述和容雪一起和衣躺在套间那张大床上,闻到容雪身上淡淡的巴黎香水味,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居然想起了席慕兰,今晚在会议室,她看他的眼神火辣辣的,明显不一般。 李经述心想,爱情真是个令人费解的东西,男人是不是天生就跟女人不一样,可以同时喜欢多个女人呢?容雪和席慕兰都很好,她们能接受自己娶三妻四妾吗?在这时代男人娶几个老婆很正常呀,但她俩都是才女,家世又好,人又长得漂亮,都接受的是西洋教育……想来想去,这幸福的烦恼,让他又有点睡不着了。在当时的封建社会,只要是家境稍微好点的人家,或者是稍微有点钱、有点权的家庭,他们也是坚决不同意自己女儿去做小妾的。因为按照当时的封建礼教,一个女子如果当了小妾的话,那么等待她的,只有无限的凌辱与压迫。按照当时的社会规定,小妾是必须伺候丈夫的,也是要伺候婆婆的,更是要伺候正室夫人的。如果正室夫人性格好点,或者是软弱无能点,那么相处起来平安无事;反之,如果正室夫人手段毒辣、彪悍无比,那么自己只能任由正室夫人打骂和虐待。另外,这些小妾们生下的孩子,不管在外面多么有本事,在家族里也是没地位的,比如袁世凯,因为他是“庶出”。 容雪扭头望着躺在身边的李经述,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她红着脸,也陷入了深深的遐想。这一晚,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她在期待着什么,又有点害怕失去自尊。 第40章 杭州十三钗 胡雪岩对盛宣怀、李经述在上海的秘密活动并不知情,即便听到了一些风声,他也没在意,依旧在杭州夜夜笙歌。胡雪岩觉得自己靠着两江总督左宗棠这棵大树,在上海、江浙地面,绝对没人动得了他。他还经常在人前自嘲:“我胡某人一不做官,二不图名,但只为利,娶妻纳妾,风流一世,此生足矣!” 当时胡雪岩年过六十,还为每天晚上和哪个姨太太睡觉而伤脑子,胡雪岩一共娶了十三房姨太太,号称“杭州十三钗”,每晚侍女端上盛有各姬妾牙牌的银盘,胡雪岩随手翻一个,侍女就按牌上名字叫这个姬妾侍寝,宛如皇上翻牌选妃一样。翻牌来选择妾侍,虽然公平,但有的姨太太运气太差,一连数月都选不上,难免有怨言。于是,胡雪岩豁出去了,那一晚拼了老命,同时要了三个。 那一晚,杭州也下起了小雨,胡雪岩在胡宅后院的人工湖里,搁了一条大乌篷船,他赤身仰面卧于乌篷船铺的红毛毯上,他的五姨太和六姨太,趴在他的身上,一个负责上半身,一个负责下半身,分工明确,雀舌吞吞吐吐,这惬意享受的时间呀,他真想慢下来,他用粗糙的手,摸着两位爱妾的头,乌篷船在湖面上摇摇晃晃,荡起阵阵涟漪。还有一位爱妾,负责胡雪岩的头部,正用手指和嘴给胡雪岩喂尝加有蜂蜜的桂花酱和冰糖煮的新鲜莲子。 湖岸上灯火通明,胡雪岩在乌篷船里闭目养神,听着三位小妾呖呖莺声,和雨掉在船篷上滴滴答答的响声,心境轻松开阔,他回忆起了自己这跌宕的一生,想起他曾经喜欢过拥有过的那些女人们。 古时候,不管在哪个时代里,“三妻四妾”都是每一个男人内心中的梦想,就像每一个中国男人心里都有一个皇帝梦一样,在外面做不了皇帝,关起门来在家里也是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胡雪岩想起正室夫人陆氏,当他一无所有,还在阜康钱庄当学徒时,突然有一天,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女人,就是他的老婆了,完全是临时的、凑合的包办婚姻。虽然这婚姻凑合,胡雪岩的运气还不错,这位陆氏小姐人长得不错,安徽本地人,为人乖巧可爱,而且足智多谋。陆氏自从嫁到胡家,一心一意服侍他妈,直接把金老太太哄得团团转,天天喜上眉梢。除了孝顺婆婆外,在生活上,陆氏对胡雪岩也是关怀备至,沏茶倒水,按摩洗脚,另外,陆氏还帮胡雪岩打理生意,和胡雪岩共过患难,几乎是一位完美的贤妻良母,但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她生不出儿子。 在封建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女人要是生不出男孩,就是武则天、慈禧那样的女强人也白搭,她一连给胡雪岩生了两个女儿。尽管陆氏是一个醋坛子,脾气火暴,胡雪岩三十五岁在湖州置办蚕丝生意的时候,终于娶了自己第一个小妾芙蓉,她是一个工于心计、不可小觑的风尘女子。在这位小妾的努力下,胡雪岩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胡楚三。 胡雪岩的老母抱了孙子,告诉陆氏:“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当年我老公也是这个德行;而且你比我好,即使胡雪岩娶了无数的女人,她们也威胁不到你正房夫人的地位,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吧。” 在陆氏的妥协和老母的支持下,胡雪岩想起自己一口气娶了十来房姨太太,并且生了后来的次子胡缄三、三子胡品三。 胡雪岩想起自己一生娶第十三个女人,不仅超额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更是将女人变成了一份生意,心中就有几分得意。只是,也有些遗憾,很多钟情于他的女人,都成为了自己生意的基石和牺牲品。比如因父亲入狱而被卖入“梨花春”的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芸香,他把芸香送给了自己的巡抚王有龄,利用芸香的美色成为自己走向成功的筹码。后来,为了傍上江苏省学政何桂清的这棵大树,胡雪岩又把自己喜欢的爱妾“阿巧姐”当作礼物送给了何桂清。 “人生,就是一场生意;而女人,是一种更难做的生意呀。”那一晚,湖面的涟漪荡起胡雪岩内心的一阵阵汹涌的潮水,他心满意足感叹道。 第二天,雨停了,黄浦江面开始刮阴冷的风。天刚蒙蒙亮,上海道的府衙前,一辆豪华马车停了下来。 六十二岁的胡雪岩一身灰色绫罗长袍、外套黑色貂皮大衣,坐在那辆马车里,他的胡子有些白了,但脸福胖,昨晚玩得有些累了,他闭目养神。胡雪岩的管家掀开了马车金黄色的丝绸帘子,叫醒他道:“老爷,上海道府衙到了!” 冷风吹了进来,胡雪岩清醒了一点,说:“哦,那下车吧,吩咐伙计们搬银子时小心一点,那可是给洋人的钱,事关大清国的面子。” “是,老爷!”管家扶他下了马车,道。 那天,胡雪岩带着十余辆马车来到上海道府衙,后面的马车里面都是箱子,用来盛装八十万两“西征借款”的协饷白银。马车后面还跟着跑步的一百多个拿来复枪的护卫家丁,准备押运钱款去洋行结账。 上海道邵友濂身穿八成新的云雁官服,照例出来笑脸恭迎胡雪岩,向胡雪岩行官礼道:“下官邵友濂,拜见胡大人。” 作为一名商人,胡雪岩被御赐过二品顶戴,赏黄马褂,他比较喜欢别人给他行官礼,称他胡大人,胡雪岩拱手给邵友濂回礼,道:“邵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了,你赶紧差人装那八十万两官银吧,洋人那边还等着呢。你也知道,洋鬼子可精明着呢,你晚送一个时辰,说不定他们就要多收几万两利息。” 邵友濂一脸歉意,道:“胡大人,实在不好意思。陕西、甘肃、新疆那边正下大雪,路远地滑,这三省的协饷还未送到本府,这次恐怕得劳驾胡大人等几日了。” 胡雪岩一听,有点生气,问道:“什么?还洋人的借款,事可关国体,邵大人,这事办不好可是要掉乌纱帽的,一天都不能拖!而且你说的陕西、甘肃、新疆这三个省,可都是征收协饷的大户!” 邵友濂说:“下官也是刚收到消息,没来得及告知胡大人,让你白跑一趟,实在抱歉。” 胡雪岩道:“你说这事如何是好?” 邵友濂说:“要不胡大人宽限我两日,下官在上海也有一些朋友,这就去抓紧时间筹足垫付。” 胡雪岩没意识到这是邵友濂的拖延之计,说:“这法子可行,你赶紧去补足八十万两协饷,一旦到账,马上电报通知我。” 邵友濂道:“这个自然,下官这就去办。” 邵友濂一转身,回府衙跟正在客厅喝茶的盛宣怀报告去了。 盛宣怀马上命人去各洋行盯梢,一旦胡雪岩今日还款,马上回来禀告。掌控全国电报系统的盛宣怀,还让上海的电报公司做好连接二十个省的准备,等他号令。 果然,到了中午,很重信誉的胡雪岩,不知道盛宣怀已布下天罗地网,先从上海附近的阜康钱庄调拨八十万两现银,还了各洋行的西征借款。 盛宣怀收到线报,马上报告了李经述,道:“鱼儿已经上钩,是收网的时候了。” 李经述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道:“那盛大人还等什么?收网吧。” 盛宣怀马上通知电报公司向大清国所有开设了阜康钱庄的省份发报:“胡雪岩贱卖生丝已破产,朝廷要抄家问罪”。同时,盛宣怀给李鸿章在官场的朋友和淮军将领发报,让他们带人迅速到阜康钱庄提取存银。 当时淮军的大小将官,所掠之物不论大小,多数存在胡雪岩的阜康钱庄中,资产过百万两,盛宣怀的电报一发,非同小可,当晚杭州、北京、上海去阜康钱庄取款的人排起长龙,镇江、宁波、福州、湖南、湖北等地的阜康分号前取银子的人也纷纷爆棚。 阜康钱庄杭州总部的现银,刚支出去了六十万两,渐渐不够用,胡雪岩开始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下令阜康钱庄的伙计把库存的金条都摆到柜台上,表示胡老板不差钱。但这已经太晚了,不管他钱庄的伙计怎么解释,取款的储户坚持要求今晚必须拿到银子,否则就砸烂钱庄。 胡雪岩是谁呀,在江浙一代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主,马上打着左宗棠的名义,让杭州知府吴淞有、上海道台邵友濂等人派兵维持现场秩序。邵友濂跑去请示李经述,李经述哈哈大笑,说:“看来胡雪岩真是着急了,出了这么一一傻招,这时候让官兵出面,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邵大人,你派兵去吧,维持正常的取款秩序。” 果然不出李经述所料,当时民众本来就不相信官兵,适得其反,更加重了取款人的恐慌,认定阜康钱庄没钱了。而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上海、苏杭蔓延,老百姓也看到乡绅地主去阜康钱庄取钱了,也纷纷加入了取钱的队伍,成千上万的人如潮水般涌向阜康钱庄,一夜之间,杭州的阜康钱庄关门,随即引发雪崩效应,全国各分号同时受到挤兑,京城、镇江、宁波、福州、湖南、湖北等地的阜康分号纷纷告急。 胡雪岩支持不住了,只得采取让伙计放慢给钱速度的办法拖延,他火速差人赶往上海道府衙催款。胡雪岩的人脉果然很广,很快收到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陕西、甘肃、新疆的协饷其实早到了上海,只是上海道邵友濂压着不给。 胡雪岩气得蹬鼻子上脸,马上套了御赐的黄马褂,带着一百多个拿来福枪的家丁,气势汹汹去上海道府衙找邵友濂催债。 第41章 首富的末日 那天一大早,胡雪岩套上御赐的黄马褂,带着一百多个拿来福枪的家丁,还有装箱子的马车,气势汹汹去上海道府衙找邵友濂催债。赶到上海时,已是正午,胡雪岩的家丁武六拍了半天的门,邵府一位穿着黑色马褂的驼背管家打开门,问道:“你们找谁?” 武六说:“找你们家老爷。” 邵府那驼背的管家年纪大了,咳嗽了两声,道:“我们家老爷不在,回老家探亲去了,十天半个月才回府呢。” 胡雪岩知道邵友濂在上海,只是对他闭门不见,很是恼怒,但恼怒归恼怒,上海毕竟是国际性大都市,洋人租界林立,胡雪岩不可能真让家丁攻打上海道府衙,这可是造反诛杀九族的大罪,十个左宗棠也保不住他的脑袋,于是,胡雪岩掏出一本账本,还掏出十两银子的利事,一起交给邵府那驼背的管家,道:“麻烦你将这账本,亲手交到你们家老爷手里,并告诉你家老爷,这账本只是前年的数目。” 邵府那驼背管家拿了银子,便进屋将胡雪岩的账本交给了邵友濂,邵友濂当时正在正堂和李经述喝六安瓜片茶,一脸谄笑问李经述道:“下官怕李公子喝不惯西湖龙井,特意找人去买了一点中堂大人家乡的茶叶,公子感觉怎么样?” 李经述取了景德镇的瓷器杯在手,喝了一口茶,慢声笑道:“这茶初喝起来,有点苦味,但细细品来,又是苦中有一股甘甜。邵大人的官运,恐怕也很快就苦尽甘来呀。” 邵友濂很高兴,正要亲自上前给李经述加茶水,驼背管家来报告了胡雪岩带人来的消息,还将账本交给了他,转述了胡雪岩的话。 邵友濂打开账本一看,惊得满头大汗,那里面全是胡雪岩给他送钱的账目,一笔笔款项的日期、数目,送钱的人,送钱的时间,地点,都一清二楚。 胡雪岩当时成为商界偶像,主要就是其将中国特色政治经济学发挥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凭借对官员的公关,而实现了自己从一个钱庄学徒到大清首富的华丽转身。除了黄马褂、红顶子等政治荣誉外,政府公款的代理权,成为他获取低成本巨额资金的主要来源,所以他对邵友濂也没少下血本,邵友濂贪污的钱,足够杀头了。胡雪岩会将送给官员的钱每一笔都记账,但很少拿出账本示人,这一次是迫不得已,做好了要和邵友濂翻脸的准备。 李经述听了管家的话,猜到了胡雪岩账本中的秘密,便让邵友濂将账本交给他。 邵友濂汗如浆出,不愿给,吞吞吐吐,道:“这…李公子…” 李经述笑道:“放心,邵大人,我只是手心有些凉了,需要拿这账本烧了取暖。” 邵友濂赶忙吩咐下人取来一盆炭火,蓝色的火苗在微风中摆动。李经述果然看也没看,就把这本账本撕了烧成灰烬。 青烟屡屡,邵友濂大汗淋漓,李经述道:“这世道还真是刻薄,这商人还真是龌蹉,不过是送了一点钱,还用得着记账?邵大人放心,等朝廷要抄胡雪岩家时,我一定派你去。” 邵友濂点点头,这才放心了,道:“胡雪岩这卑鄙小人,下官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胡雪岩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邵友濂还是闭门不见,他只好带人空车而返。 那一天,胡雪岩在上海遍访票号的朋友求援。 熟话说,情不够时,钱可以来凑,钱不够时,那帮朋友们就只剩下“呵呵”了,他们拿着当天的《申报》,指着上面的消息给胡雪岩看,说:“胡大人,报纸上都说了,你卖生丝亏了千万两白银,还说你花钱如流水,你破产了,我们家小业小,全部借给你,恐怕也无能为力呀”。 胡雪岩长叹一声“有钱身后一群狗,没钱社会路难走”,打道回府,赶紧贱卖了杭州胡庆馀堂,但这中药堂的钱,对于庞大的取钱队伍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西征饷银未到,投资和贷款放出去一时收不回,当年买的开平煤矿和轮船招商局这些“牛股”,现在都“熊”到了底,开平煤矿股价从开盘的260两开始跳水,先是下跌到70两,当时跌至29两,招商局股票也从200两跌至34两,跟垃圾股没什么区别,被深度套牢,变不了现钱,胡雪岩只好亲自跑到宁波,苦口婆心说服当地的债权人宽容时限,但此时,风声四播,取存款者云集潮涌,胡雪岩欲哭无泪,走投无路,只好去上海滩上借山西票号与洋行的高利贷。 没想到,席正甫提前打好了招呼,在上海地界的票号与洋行,竟然都不借钱给胡雪岩。 第五天晚上,胡雪岩一咬牙,使出了杀手锏——女人。 胡雪岩把第四位小妾月娥叫到自己的房中。那月娥是胡雪岩“杭州十三妾”里比较宠爱的一位,以前是上海巨著名的徽派戏子,上海道邵友濂一直垂涎,但没抢过财大气粗的胡雪岩。 月娥年方二十六,外号“赛西施”,长得眉清目秀,内心却骚动不已。她刚开始以为胡雪岩要临幸自己,特意梳妆打扮了一下,穿一身绣牡丹的旗袍,摆着水蛇腰就来到了胡雪岩的面前,她凸起的**,将旗袍顶起,旗袍下面什么都没穿,光滑如玉。胡雪岩还闻到月娥身上一股茉莉香粉的味道,有点动情,问月娥道:“你跟着老爷我多久了?” 月娥轻声细语回答道:“八年了,老爷问这个干什么?” 胡雪岩继续问道:“这八年来,老爷我可曾亏待你?” 月娥说:“没有!” 胡雪岩说:“现在老爷我有难,需要你帮忙。” 月娥说:“老爷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吩咐一句就是了。就算赴汤蹈火,妾身也在所不辞。” “好!”胡雪岩将她的的衣服全扒光,亲吻了一遍,然后裹上丝绸,像给皇帝送侍寝的妃子一样,派人抬到了邵友濂的府上。 这一招美人计,果然有效,邵友濂终于开了府邸的后门,把胡雪岩的爱妾接进去了。不过邵友濂没有色令智昏,他去请示了一下李经述,问这美人怎么办? 邵友濂说:“胡雪岩这小妾都没穿衣服,娇滴滴的太诱人,就这么送回去?” 李经述一笑,道:“都说上海人精明,懂得算计,邵大人在上海这么多年了,也应该是聪明人,你自己选吧,想要一夜风流也可以;或者再等几天,她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人了。” 邵友濂当然不傻,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选择了后者。因为这个决定相当艰难,邵友濂第二天早上才把美人原封不动送出府! 挤兑持续了七八天,杭州的阜康钱庄关门,随即引发雪崩效应,全国各分号同时受到挤兑,京城、镇江、宁波、福州、湖南、湖北等地的阜康分号像多米诺骨牌随即倒塌。 京城的那些大清官僚,李鸿章还没开口,在阜康钱庄存了巨款的王侯将相,眼看钱庄就要垮了,就急红了眼,纷纷跑到慈禧太后面前哭诉,商人见利忘义,钱庄动荡,民不聊生。 这让胡雪岩的处境雪上加霜。更让他无路可走的是,过了十来天,他又有一笔50万两白银的汇丰银行债务必须偿还,心生一种不祥之感,只好跑去江宁的两江总督府,也就是南京,抱着左宗棠的大腿哭诉:“左大人,我胡雪岩一生在商海里沉浮,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从来没为钱发愁过,但这次市面太坏,对手太狠,大祸临头,我不晓得怎么才能脱身,只好来找你了。” 左宗棠打仗在行,对于钱财一向没啥概念,他问胡雪岩:“你一向不是说,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吗?怎么现在倒为钱发愁了?” 胡雪岩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也拿不出现钱了。各种催债的人,像是孤魂野鬼一样缠着我。” 左宗棠一听,顿时瘫坐在太师椅子上,他府上也没啥现银,他家族的钱,也都是存在胡雪岩的阜康钱庄里,随时取用。左宗棠想了很久,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政治盟友张之洞,便让胡雪岩去找张之洞帮忙。 当时的商场,离不开官场,官场同样离不开商场。每一个成功的高官背后,都有一个商人,左宗棠背后是胡雪岩,张之洞的背后,是山西协同庆票号的老板刘庆和。此时协同庆已开业将近30多年,在北京、天津、南京、上海、汉口、长沙等处设有多处分号,在山西票号中,实力仅次于日升昌票号。 胡雪岩就像溺水时抓了一根稻草,也不管有用没用,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带着左宗棠的书信就跑去广州的两广总督府找张南皮。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的张之洞,看到清流派牛角张佩纶被朝廷发配边疆戍边的悲惨下场,已经不再是当年头脑发热的愤青。而且张之洞当初一直主战,举荐的广西布政使徐延旭所率军队在抗法战争中配合不力,打了败仗,徐延旭被李鸿章撤职查办,张之洞本人也因荐徐延旭不当而交部察议,相当于停职等候处分,在这期间,他还在慈禧太后决心要与法国议和时,接连电奏缓期撤兵,被李鸿章传旨严加斥责。 这时候,走到末日的胡雪岩带着左宗棠的亲笔书信找上门来。张之洞意识到,自己需要在左宗棠和李鸿章之间,做一个艰难的抉择了! 第42章 张之洞的抉择 胡雪岩带着左宗棠的书信,到广州找两江总督张之洞求助,张之洞一时也拿不出大笔的现银,只好摸了摸胡子,好言相劝,让胡雪岩在广州安心小歇几日,爬爬白云山,游览一下流溪河。 胡雪岩叹气道:“总督大人,如今我哪有心情看风景,还望总督大人能看在左大人的薄面上,找粤商帮忙,施以援手,解胡某的燃眉之急。” 张之洞便派人找来山西协同庆票号的老板刘庆和,特意在家里宴请刘老板,看他能否筹款救胡雪岩。 刘庆和也是自幼家贫,穷苦出身,十五岁时入面铺当学徒,阅人无数,很是精明,开了票号之后内外巨细,算无遗策,尤其善于识人,他跟张之洞结识,也表现出了超人的眼光。 张之洞也是个官二代,他爹在贵州任知府,张之洞的科举也很顺利,二十六岁名列殿试第一,被分配到翰林院工作。翰林院在清代,是一个典型的清水衙门,年轻的张之洞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有机会实现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抱负,谁知道一晃二十年,当年的热血青年已华发渐生,在大清官僚系统中,他的职位总在翰林院、考官、学政、国子监的文职岗位晃来晃去,升得也很慢,四十多了才混成一个从四品,相当于副处级干部,这在京城真的算个屁,连张佩纶都不如。张之洞很郁闷,找堂兄张之万诉苦,张之万告诉他,要想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必须到地方上去锻炼,出任封疆大吏,京官作为有限。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大清国强敌环伺,法国人在越南、英国人在缅甸、日本人在朝鲜,小动作频频,朝廷只有一个李鸿章,一个左宗棠,迫切需要经国之才。张之洞便就大清国的国防和外交政策发表系统意见,上了奏章,慈禧太后还是比较识人才的,看了以后,觉得张之洞是一位人才。 张之洞这时早已不是怨恨世道堕落,官场腐败的愤青,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用钱打点满清的显贵,吏部的官员也需要真金白银打点,才会有人替自己说话,举荐自己当大官。 经朋友牵线,张之洞来到位于崇文门的平遥会馆,与山西著名的日升昌票号老板见面。日升昌老板问张之洞:“你打算借多少?” 张之洞一开口就是10万两白银,并说急用。日升昌当时是全国最早的一家票号,实力雄厚,分号遍及全国各地,10万两白银也就相当于今天的一千万,对日升昌这样的票号来说,不算巨款。日升昌老板的老板便让张之洞回去等着,三天后再来。 因为日升昌在北京的营业票号有一个花名册,有投资价值的京城大小各级官员情况都在上面,只要名字在册,马上借钱。名字不在册的官员如果借钱,票号就要启动客户调查程序,根据调查结果再做决定。日升昌的老板翻了翻小册子,没有张之洞的影子,便去调查张之洞的背景,结果也没调查出张之洞跟哪个权贵有交情,只是个小小的从四品官,岗位职责还是为领导讲话找资料写底稿,张之洞虽然父子两代为官,几十年了却在老家没添半亩田地。总之,不属于值得投资的权贵,于是三天后,日升昌的老板委婉地拒绝了张之洞的借钱。 就在张之洞要认命时,协同庆票的老板刘庆和却主动找上门来,因为在协同庆的花名册上,张之洞属于有抱负缺机会的潜力股。根据内部消息,张之洞升官的行情陡然看涨,他的问题在于自视甚高,人脉枯薄,动手又太晚,升迁的每个环节都可能有人使绊子,所以钱很重要。 而且刘庆和还打听到,张之洞家里还养了十几只猫,而养宠物的人,一般都重情重义。于是刘庆和主动宴请张之洞,酒足饭饱,刘庆和正色对张之洞说:“张大人的文章、韬略、人品举世景仰,我刘某人早就想结识您了。您时运不济,憋屈多年,我为您鸣不平。国家都这样了,像您这样的人才该出头,需要我们搭把手的话,您尽管吩咐。” 张之洞第一次这么受人尊崇和理解,热泪盈盈,将刘庆和视为知己,推心置腹道:“张某人心中确有青云之志,胸中也有平定天下之策,无奈囊中羞涩,需要借一笔巨款。” 刘庆和面不改色,问道:“张大人要多少?尽管开口。” 张之洞伸出了双手,十个指头,表示要十万两。 刘庆和二话没说,让票号伙计将准备的30万两白银抬到了包厢里。 光绪七年,慈禧做出了一个清史上罕见的决定:张之洞由翰林院侍讲学士,直升为从二品的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一夜之间连升四级!年底,张之洞出任山西巡抚,又过两年,张之洞荣升两广总督。一到广州总督署,张之洞就开始招商引资,让协同庆票号垄断了两广的金融业;辖区内所有上交中央财粮税款事务,都由协同庆代理,协同庆票号轻松赚进数百万两白银,势头直逼日升昌票号。所以,张之洞算是为了协同庆,将广东的商贾都得罪了,胡雪岩要借钱,张之洞能找筹钱的商贾,只有刘庆和。 酒过三巡,张之洞提起胡雪岩的事,刘庆和悄声道:“张公,胡雪岩这人,一生经营权力,现在更高的权力要绞杀他,难道我们要将自己的脖子往绞刑架的绳子里面套吗?” 张之洞说:“刘老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左大人收复新疆,名扬四海,劳苦功高,在如今的朝堂上也能说得上话呢。” 刘庆和道:“左宗棠这人脾气特臭,得罪了不少权贵,风险太大。另外,张公觉得左宗棠比恭亲王如何?” 张之洞说:“诚不如。” “恭亲王都回家养病了,李鸿章还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左宗棠能斗得过李鸿章?”刘庆和道:“别说现在阜康钱庄缺额巨大,是个无底洞,就算我们有钱,也不能救他了,否则我们是自取其祸。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对张公有一个建议。” 张之洞问道:“什么建议?” 刘庆和道:“以后多向李中堂靠拢,多办洋务,才会有更大的前途!” 张之洞一想也是,现在谁都知道朝堂上是慈禧太后说了算,慈禧跟李鸿章的关系,跟铁哥们似的,他想到徐延旭被李鸿章撤职查办,本人也还处于停职等候处分,在这期间,如果还掺和李鸿章和左宗棠的权力斗争,那自己说不定得回家种红薯去了。 张之洞思考了再三,决定听从刘庆和的建议,不救胡雪岩。 胡雪岩病怏怏回到了杭州,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他想起四十年前的一件事,当时是寒冬,他还是钱庄里的小学徒,又一次奉命到钱塘江南岸的萧山县收一笔账款,账款没收到,自己口袋里有限的盘缠却在酒馆里参与投骰子的赌局,输得只剩下十个铜子,结果祸不单行,回去的路上上了船,才发现口袋里有一个大洞,连坐船的十个铜子都漏丢了,船工大怒,上前剥光了胡雪岩的衣服抵船费,胡雪岩光着身子,苦苦哀求船上的人借他十文钱,竟然没有一个人理他,社会就是如此冷漠!胡雪岩光着身子在寒风中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家,大病一场。 胡雪岩想起现在的处境,悲从中来,真跟当年很像,当年他一无所有,现在他貌似家财万贯,却马上也要一无所有,胡雪岩长叹一声,将十三位姨太太都叫到眼前,吃完最后一顿饭,各自给了一些银两,遣散了她们。 这时,李经述派人给胡雪岩送了一封信,信里面只有几句话:“胡老板,你曾对我说过,‘这世界,怎么会按照你的想法存在呢’,这句话,现在还给你。另外,我当年本来是要给你一个机会的,那句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话,是‘欧洲生丝丰产,价格这两年会暴跌’。”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一向是大清国官场和中国社会的传统。户部尚书阎敬铭,因为在阜康钱庄存了一大笔退休金,北京阜康钱庄倒闭,他亏损巨大,咽不下心中的恶气,给慈禧太后上奏折,要将胡雪岩“拿交刑部治罪,以正国法”。 京城官员大都在胡雪岩的钱庄存钱了,他们从太和殿排到了午门外,上书慈禧太后要治胡雪岩这奸商的罪。慈禧太后便让光绪皇帝下了圣旨:“现阜康商号闭歇,亏欠公款及各处存款为数甚钜,该商号江西候补道胡光墉着先革职,即着两江总督左宗棠饬提该员严行追究,勒令将亏欠各地公私款项赶紧逐一清理,倘敢延缓不交,即行从严治罪”。 慈禧太后让左宗棠催胡雪岩还公款,表面上是给左宗棠面子,实际上,确是很残忍,胡雪岩各地的阜康商号倒闭,拿不出钱来还公款,这等于要左宗棠把胡雪岩往死路上逼。 左宗棠接到消息,顿时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朝廷要是查办了胡雪岩,自己的老底必然也会被揭穿,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左宗棠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受此打击,竟然一病不起,还没带人查胡雪岩的家底,自己就先病逝了。 左宗棠一死,李鸿章当然要甩开膀子接着彻查胡雪岩了。李经述、邵友濂、盛宣怀马上带兵查封了阜康钱庄的北京分号,上海分号,一清查,结果让李经述大跌眼镜:仅北京一个分号,查出的亏欠公私款项高达一千二百万两! 胡雪岩这位大清首富,在短短数十天内,便被宣布破产,三十年积攒的家业毁于一旦,他郁闷成疾,不久也病死了。胡雪岩死后,他的账本全部被李经述和盛宣怀销毁,他的财产和私藏都成了一笔糊涂账,他到底有多少钱,也成了谜。那些在阜康钱庄的储户,最后大概拿到了一半补偿。 李经述抄了胡雪岩的家,胡雪岩的产业,除了免费给穷人发药的几间“胡庆余堂”继续保留,更名“慈善堂”,让盛宣怀继续努力经营,其他产业都卖了变现,而且李经述还变卖了胡雪岩的各种私藏,自己留了大约五百万两白银,缓解了龙兴集团的资金压力,还有了开北洋陆军学堂的资本,便请李鸿章向朝廷申请在天津办陆军军校,既培养高级将才,也培养低级军官,每期大约两千人。李经述想把北洋陆军学堂,办成中国的西点军校,因为李经述知道,小日本当时也已经开办陆军士官学校了,在这方面,中国绝对不能落后,否则,落后就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第43章 朝鲜甲申政变 袁世凯刚带兵从台湾回到朝鲜,朝鲜就发生了“开化党”的流血政变。这次政变,是由日本驻朝新任公使竹添进一郎挑起,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是日本陆军中校,朝鲜“开化派”企图借助日本人的势力,发动政变夺权,朝鲜历史上称为“甲申政变”。 1882年李经述平定大院君政变后,闵妃重新当政,朝鲜的大臣就分裂成两派,一是以闵妃的侄子闵泳翊、金允植为首的“亲华派”,另一派是亲日的“开化党”,以光绪七年赴日的“绅士游览团”成员为主,包括外衙门协办金玉均、兵曹参判洪英植、驸马朴泳孝、徐光范、徐载弼、尹致昊等人,鼓吹脱离中国独立,所以又称“独立党”。 李经述当了朝鲜通商大臣后,察觉到了这帮开化党人的野心,但因为他们的成员多是朝鲜年轻的士族,不便将他们全部杀掉,便让闵妃打压开化党人。驸马朴泳孝当汉城府判尹时,曾以毕业于日本户山军校的申福模等为骨干,在广州南汉山城创建并训练了一支1000多人的新式军队,与尹雄烈在北青所练新军南北呼应,准备作为开化党的武装力量,李经述得知后大怒,立即改编了他们的军队,还将朴泳孝撤职,让他滚出朝鲜政界。 李经述在朝鲜时,手段强硬打压开化党人,开化党人不敢轻举妄动,中法开战,李经述、袁世凯带两千淮军去台湾支援刘铭传,让唐绍仪负责派人盯住开化党人和日本使馆。“开化派”首领金玉均发现唐绍仪比较“软弱”,认为机会来了,便不再满足于与金允植等“亲华派”在景福宫的朝堂上打口水仗,便暗中和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谋划流血政变。 洪英植说:“平日我在开化党中被称为和平主义者,然近来国势危迫,不忍坐待其灭亡,在这种情况下不得已行过激之。吾辈以今日切迫之势,舍一身性命,期图一改革之志,天幸见怜,时运凑合,如水骤下。” 袁世凯听从李经述的命令,带领新式淮军从淡水赶回汉城时,洪英植等开化党人已多次在深夜召集党羽开会,制定了政变计划,他们和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合作,让在朝鲜的日本人,把武器弹药偷运进朝鲜王宫,准备动手制造恐怖政变。 袁世凯一回汉城的驻地,唐绍仪就来找他,送上了朝鲜邮政总局落成典礼的请柬,请他第二天参加典礼,说:“朝鲜邮政总办大臣捎话来,说邮政总局多亏袁将军力倡,才得以成立,而且美国、英国、日本、俄国的驻朝公使都已答应参加典礼,请大人务必赏光。听说这次典礼会很隆重,新旧大臣都会参加,好几百人呢。” “哦,好几百人?”袁世凯回汉城后,发现朝中气氛不对,察觉到这盛典可能有问题,走上前拍了拍唐绍仪的肩膀,问道:“少川老弟,朝鲜邮政总办大臣是谁?” 唐绍仪答道:“总办是洪英植。” 洪英植正是开化党人的三大骨干之一,袁世凯一听是他担任邮政大臣,便更加确定这是一场阴谋,对唐绍仪说:“你明日代俺去吧,就说俺受了风寒,身体抱恙。” 唐绍仪点头答应,袁世凯从腰间掏出一把黑壳毛瑟枪,递给他,道:“李公子特意嘱咐我们,要提防开化党,这把枪你明天带上,一有异动,就开枪。” 那把黑壳毛瑟枪扳机上还有斑斑血迹,二十二岁的唐绍仪见了摆摆手,说:“只不过是一个落成典礼仪式,就不用了吧,我不习惯用枪。” 袁世凯把毛瑟枪塞到唐绍仪的手里,道:“你呀,跟李公子都是留过洋的人,学识一箩筐,就是太善良和心软。这把枪你以后每天随身带着。你要永远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唐绍仪接过了黑壳毛瑟枪,也意识到明天的落成典礼不简单,便让袁世凯教他怎么填充子弹和开枪。 唐绍仪还是挺有射击天赋,不到半个时辰就学会了开枪。 第二天,秋风劲吹,汉城街道上,嫣红的枫叶纷纷飘落。朝鲜邮政总局大楼前张灯结彩,二十八岁的朝鲜邮政总办大臣洪英植穿着宽松的传统汉服,满面红光,弯腰笑迎一拨一拨的贵宾。 代表中国的官府马车到了门前,洪英植赶忙跑过去迎接,见来人并不是袁世凯,而是唐绍仪,心有点慌,问道:“怎么不见贵国袁大将军到来?” 唐绍仪笑道:“袁大将军今日身体抱恙,委托我来参加,难道你不欢迎?” 洪英植连忙说:“哪里哪里,唐大人里面请。” 唐绍仪带着两位侍从进了大楼,走到朝鲜邮政大厅,发现大厅中央布置一张宽大的方桌上面铺了一层雪白桌布,桌上摆了酒菜、刀叉餐具、外国香烟、葡萄酒和一大簇粉紫重瓣的木槿花,十余张黑色太师椅围绕方桌。 客人到了很多,熙熙攘攘,有的已经在桌前的太师椅上就坐,唐绍仪环顾来客,大多是老熟人,户曹参判金玉均、汉城府判尹朴泳孝、美国公使福特、英国总领事阿斯顿等,还有日本使馆的书记官岛村久和翻译官川上稻田,却单单不见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 唐绍仪心有疑虑,上前询问岛村久:“今日竹添公使怎么没来?” 岛村一笑,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日语,翻译川上解释说:“竹添公使近日染了风寒,身体抱恙不能来。” 唐绍仪一听,这理由听起来耳熟,袁世凯也找的是这个理由,心里不得不佩服袁世凯的先见之明。不一会,亲华派的大臣闵泳翊、韩圭稷、李祖渊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洪英植便命人将邮政局的正大门从外面上锁。 落成典礼仪式很简单,无非是领导剪彩,观众鼓掌欢呼,之后便是宴会,颇有姿色的朝鲜舞女,穿着传统服装献歌献舞,在座的客人站起身,举起酒杯觥筹交错,一片欢乐祥和。 但金玉均、洪英植、朴泳孝几人却完全没心情欣赏这些歌舞,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宴会进行时,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便会命人在朝鲜邮政总局大楼正门外放火,然后他们喊着火了,引起客厅混乱,再趁乱让埋伏在邮政大楼里的人诛杀闵泳翊等守旧大臣。然后他们带人进宫谎称清兵作乱,趁机将藏于景福宫内的炸药引爆,制造更大的混乱,最终请竹添进一郎带日本人进宫勤王,控制闵妃和国王李熙,夺取政权。 宴会快结束了,还不见正门外有人放火,金玉均赶忙上前和岛村久交头接耳,问怎么回事。 岛村久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翻译官川上稻田匆匆从门外赶回,跟岛村久说:“大事不好,门外放火的日本兵全被清兵抓了,袁世凯还带着全副武装的清兵从汉城的营地出发,朝邮政大楼赶来了。” 三十三岁的金玉均一听,意识到开化党政变阴谋已暴露,心就慌了,不过他去日本访问过三个月,见过世面,很快镇定下来,问岛村久日本是什么态度,如果日本支持他,就豁出性命干了。 岛村久说:“大日本国当然是全力支持你。我来参加典礼之前,竹添公使已经命五百日本武士做好战斗准备,只要景福宫一爆炸,马上入宫勤王。” 金玉均一听:“事不宜迟,我马上干了!你赶紧回去,通知竹添公使,请他带人进宫援助。” 屋外没人放火,金玉均也不管那么多了,命人就在新建好的邮政大楼内放火。不一会,大厅里浓烟滚滚,烈火熊熊。 金玉均和洪英植、朴泳孝见到政变的信号,趁机跑到客厅里喊:“起火了,起火了,大家不要慌,走后门!” 到后门的路上,朴泳孝埋伏了杀手,“亲华派”的大臣走近一个杀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闵妃的侄子闵泳翊。 大腹便便的闵泳翊,刚走出客厅,就被两位冲上来的蒙面歹徒乱刀齐下。闵泳翊大声质问那些歹徒:“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袭击朝廷命官……” 闵泳翊的话还没说完,头上便挨了一刀,血流如注,接着他身中数刀,当即被砍成血人,身体一歪,倒在了血泊之中。 唐绍仪在慌乱的人群中一看这血腥场景,赶紧拔出袁世凯给的毛瑟枪,镇定举起手枪,砰砰开了两枪,一枪击中了一名蒙面歹徒胸部,另一枪集中了另一位歹徒的头部,这两名歹徒一死一伤,外面赶过来的数十名歹徒被震慑住了。陪同美国、英国、俄国的驻朝公使前来的武官,这时也纷纷掏出手枪自卫,保护公使的安全,那些拿着刀的蒙面歹徒,一时不敢冲进客厅。 双方陷入了僵局,这时,袁世凯已经带了一千全副武装的淮军,火速向朝鲜邮政总局跑来武力镇压叛乱,汉城再一次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第44章 袁世凯平乱 唐绍仪果断开枪,打死了两名开化党派来的蒙面歹徒,金玉均等开化党人还在客厅里忽悠朝鲜守旧大臣从后门逃走,自投罗网。唐绍仪已经意识到,正如袁世凯所说,邮政总局大楼落成典礼是开化党人的一个圈套,唐绍仪当机立断,朝天花板开了一枪,然后跟美国公使福特、英国总领事阿斯顿,还有朝鲜亲中国的大臣们大声吼道:“请大家静一静,不要慌张,我们哪都不用去,就在这客厅里等袁世凯将军率中国军队过来,他马上就到了”。 唐绍仪这一开枪,加上声嘶力竭的大吼,让客厅慌乱的人群镇定了下来,金玉均等人并不想也不敢把这次朝鲜政变演变成国际外交事件,根本不敢派人进客厅砍人,加上已经杀了闵泳翊,放火制造混乱目的已经达到,他赶紧和洪英植、朴泳孝等人悄悄溜了,往景福宫奔去,进行下一步计划——引爆宫内的炸药,制造混乱。 金玉均、洪英植、朴泳孝三人一路狂奔,刚走到景福宫的协阳门,把守城门的御林军见他们穿着朝鲜日常的官服,拦住他们:“三位大人请留步,按规矩,朝廷命官入宫必须穿大礼服。” 儒家社会里,古人穿衣打扮,尤其是官员,都极为讲究,什么样的场合必须穿对应的衣服,这些规矩朝鲜是跟中国学的。金玉均想起百官入景福宫必须穿礼服的“规矩”,但他们三人来得匆忙,没有时间换大礼服了,一筹莫展。 这时,驸马朴泳孝急中生智,怒骂那位拦住他们的守卫官:“瞎了你们的狗眼,我是驸马锦陵尉,你们连我都不认识?清军现在汉城有异常调动,马上要杀入宫中,你们还如此吹毛求疵,你们要是耽误了我们进宫,朝鲜就有亡国的危险,皇上待会定斩你们九族。” 这时,从景福宫里走过来一位御林军的武监官,恰好认识朴泳孝,问明来意,就放他们入宫了。三人进入宫中,命人引爆了事先埋藏在景福宫通明殿的炸药,然后急匆匆直奔李熙的寝宫,因为李熙和闵妃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白天睡觉,晚上办公”。 朝鲜国王守卫小队长尹景完是“开化党”潜伏在王宫的内鬼,见到金玉均、洪英植、朴泳孝三人,赶忙上前问道:“三位大人,怎么这么晚才来?” 金玉均黑着脸说:“说来话长,出了一点意外,赶紧带我们进寝宫见国王。” 尹景完便赶忙让守卫放他们进去,金玉均让他在外面候命。 大白天的,朝鲜国王李熙本来正搂着闵妃睡觉,闵氏不仅比高宗大一岁,算起来还是高宗的姨母辈亲戚,他现在已经彻底拜倒在她的裙下,不时还会跑来跟她圆房,想多生几个皇子。李熙那天正玩得兴起,把闵妃剥得一丝不挂,摆成一个大字,抚摸着闵妃白皙的肌肤,还有耸起的玉峰,准备开始干正事,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他顿时吓得身子一哆嗦,疲软了下来,气得闵氏一脚将李熙踹下了龙床,马上命人去查探怎么回事。 不久,金玉均三人就闯入寝宫报告:“启奏王上、大妃,清兵作乱,在邮政总局大楼落成典礼上杀了闵泳翊,刚才王宫的爆炸声,是清兵在炮轰王宫,请王上马上下诏,请日本公使带兵入宫勤王!” 闵泳翊是闵台镐之子,后过继给闵升镐为嗣,颇得姑母闵妃宠爱。闵妃听闻他被杀,心痛不已,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院君政变的人,没有失去理智,她冷静一想,闵泳翊跟金允植一样,一直和袁世凯的关系挺好,怎么会无缘无故被袁世凯手下的清军杀了,便起了疑心,便问金玉均:“金大人,你可看清楚了?我的侄儿被作乱的清兵杀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确是清兵作乱,他们现在已经朝王宫攻来,要灭我李朝。 李熙一听,吓得六神无主,尹景完这时也带了一队御林军进寝宫,谎报清军已经开始攻打朝鲜王宫。 金玉均疾声说道:“王上、大妃,请赶紧下令日本公使率兵进宫勤王,否则社稷危矣!” 李熙两眼望着闵妃,要老婆拿主意,闵妃道:“日本国在朝鲜并无驻军,何来勤王之师?” 朴泳孝道:“两年前日本国大使馆被暴徒烧毁,来朝鲜的那一千多日本兵只回去了一半,剩下的人都以商人、侨民身份藏匿在汉城没有回国。” 闵妃见金玉均、朴泳孝对日本人的情况这么熟悉,疑心更加重了,她看了一眼寝宫守卫,看起来也跟金玉均是一伙的,便留了个心眼,让李熙在宣纸上歪歪斜斜写了七个字:“日本公使来卫朕”,并且也未盖御章。 金玉均接到朝鲜国王李熙的手谕,大喜,这下日本人师出有名了,便接过国王写了字的宣纸,命尹景完送去日本公使馆。尹景完前脚刚出宫门,日本公使竹添进一郎就带了五百兵到了,马上进宫。 闵妃见了竹添进一郎,一看日本兵来得这么快,更加感觉不对劲,便道:“哀家内急,要出去方便一下。” 竹添进一郎、金玉均等人都是大男人,王妃如厕,也不好派人跟着,看闵妃神色自若,也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金玉均说:“大妃,外面危险,早去早回。” 闵妃道:“本宫知道了。” 闵妃带着两个宫女出了日本兵的视线,急匆匆从后门溜出宫去——逃跑是闵妃必备求生技能,屡试不爽。闵妃一双大脚,跑现在的马拉松肯定没问题,她一口气跑到了清军的驻扎营地,袁世凯这时已经将朝鲜邮政大楼的乱子平了,开枪打死了四五十个开化党徒,将朝鲜邮政大厅内的乱党一网打尽,刚回军营。 闵妃见了袁世凯,叙说了宫内发生的事,然后拉着袁世凯的手,泣诉道:“袁大将军,我的丈夫和儿子还在皇宫,在日本人手里,将军赶紧发兵救他们。大恩大德,事后定当报答!” “怎么报答?”袁世凯看着闵妃楚楚可怜的模样,浮想联翩,趁机一把抓住闵妃热乎的手,不过大敌当前,他随即头脑冷静下来,道:“大妃放心,这事就包在俺袁世凯身上了。你先在俺大营里好生休息,哪都别去。一个时辰之后,俺一定让你们家人团圆,在这大营里见面。” 二十五岁的袁世凯当机立断,下令两千新式淮军出动,兵分两路,自己带着一千人攻打朝鲜王宫,李鸿章派来朝鲜的德国顾问穆麟德带着一千人攻打日本驻朝使馆,连克虏伯炮都用上了。 穆麟德一听,对袁世凯说:“袁将军,我不同意带兵去攻打朝鲜王宫与日本驻朝使馆,这事非同小可,搞不好朝鲜军民真认为我们要灭朝鲜,反而会给开化党和日本人口实,而且炮轰日本驻朝使馆严重违反国际公法……” 年轻的袁世凯打断了穆麟德的话,虎目一瞪,厉声喝道:“事不宜迟!本将军刚才的话是命令!并不是要跟你商量。俺太了解日本人,俺们忍一时,他们就得寸进尺;俺们退一步,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当初俺就跟李公子建议,不要对开化党和日本人心慈手软!” 袁世凯这一番河南话说得太快,穆麟德没怎么听懂,不肯带兵,袁世凯便命吴兆友带一千淮军带重炮围攻日本使馆,自己亲自带了五百淮军,直扑朝鲜王宫。 袁世凯骑着一黄色高头大马,率军刚到景福宫的协阳门,金允植就跌跌撞撞从宫中跑来,抱住马腿,向袁世凯哭诉道:“将军,乱党叛乱,假传王旨,召海防总管闵泳穆、知中枢府事赵宁夏、左赞成闵台镐到景佑宫议事,借机在宫门派刺客逐一杀死。我发现王宫有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没敢进宫,才捡回一条老命,请将军即刻进宫剿灭乱党。” “啊?这金玉均和竹添进一郎也太狠了!”假传圣旨将朝中守旧大臣骗进宫一一刺杀,袁世凯一听金允植的话,怒目圆睁,心里暗自庆幸刚才的当机立断,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于是,袁世凯马上下令淮军攻进王宫,因为朝鲜国王和世子还在王宫,宫中还有王妃、宦官、宫女,不能用重炮攻击,袁世凯只好让天龙步枪兵、来复枪兵和滑膛枪兵强攻王宫。 清兵刚一靠近,日本兵就开枪了,袁世凯大喝一声,果断命令还击,并且身先士卒,拿着一把八响的黑壳毛瑟枪,“砰砰砰”三枪,将正躲门楼上瞄准射击的两位日本兵打死,他们的胸部中枪,掉下了门楼。 袁世凯下令吹响进攻的号角,五百淮军和五百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不一会,闵妃和金允植也调来三千御林军助阵,杀日本兵,人数上中朝占了优势。 竹添进一郎是军人出身,也毫不示弱,带着训练有素的日本兵反击,双方斗得正酣,忽然汉城北边响起轰隆隆如惊雷的炮响,竹添进一郎一听,竟然是日本使馆的方向传来的,马上意识到日本使馆也遭到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这袁世凯真是“八嘎雅鹿”,毫无顾忌,打起仗来不含糊。日本使馆里有很多自己与开化党人的秘密来信,这些要是落在袁世凯的手里,那就是日本祸乱朝鲜的铁证,竹添进一郎无心再战,想带兵回日本驻朝使馆去增援。 日本兵见自己的老巢被端,也无心再战,渐渐处于下风。宫内的御林军大都忠于国王,见清军入宫,马上反水,和听命于开化党的御林军也杀了起来,洪英植和朴泳孝的长兄朴泳教当场被朝鲜士兵乱刀剁成了肉泥。金玉均和朴泳孝见大势已去,跟着竹添进一郎和四五个日本兵装扮成朝鲜士兵,趁乱狼狈逃回日本。 驻守日本使馆的几百个日本人,先被克虏伯炮轰击,又遭到吴兆友的淮军猛烈攻击,抵挡不住,竟然又自点一把火,将日本驻朝使馆烧毁了,里面值钱的东西和资料都烧光了。 竹添进一郎逃回国内,跟日本政府汇报,颠倒黑白,说清军先挑起了事端,不仅围剿了亲日的开化党人,还炮击和火烧了日本驻朝公馆,建议日本国立即出兵,和大清国开战。 袁世凯平定朝鲜叛乱后,安排好驻军,给李经述发了一封长电报,汇报了发生在朝鲜的这次政变,李经述对日本军人的疯狂举动越来越担心,他强烈意识到,自己要抓紧时间开办北洋军校,训练新军和北洋水师,赶在甲午海战之前,就跟小日本开战,打残小日本,否则后患无穷。 第45章 购买铁甲巨舰 光绪十一年,也就是在1885年,李鸿章本来打算先搞掉胡雪岩,再对付左宗棠,没想到左宗棠一病不起,先翘辫子了,这纯属意外。在朝堂上,一时已经没人再是李鸿章的对手!不只政治对手一个个倒下,这一年,李鸿章人逢喜事精神倍爽!他此前从德国订购的三艘铁甲军舰,终于回来了,由北洋海军的水师提督丁汝昌带队开到了天津港口,这一天,李鸿章足足等了五年! 一听说铁甲巨舰回来了,年过花甲的李鸿章也很兴奋,一大早就起了床,带着李经述、李经方等人坐马车去天津港码头等候。 丁汝昌带回的这三艘战舰,是中国历史上真正的远洋蒸汽铁甲战舰,其中两艘排水量七千吨级别的,这吨位在当时的亚洲远洋军舰中,绝对排第一名,并且配备305毫米口径的巨炮,适宜远攻;不仅有鱼雷,还顺带送了两艘鱼雷艇,适宜暗攻;舰船上还配备了五管的速射炮,一分钟发六十发炮弹,适宜近战。这三艘铁甲军舰的装备简直酷毙了,适合全天候多层次作战,当时要是直接开去东京港灭小日本,根本就不用开外挂或金手指。李鸿章早就发电报给负责采购军舰的李凤苞,亲自赐名这三艘蒸汽铁甲舰“定远号”、“镇远号”与“济远号”。 那天风和日丽,李鸿章在岸边,望着“定远号”这三艘远洋铁甲战舰乘风破浪,如履平地。 丁汝昌站在旗舰“定远号”的甲板上,桅杆上的黄底五爪青龙旗迎风飘扬,他向下一挥令旗,数百北洋海军将士唱起了嘹亮的军歌:“宝祚延庥万国欢,景星拱极五云端。海波澄碧春辉丽,旌节花间集凤鸾。” 李经述听到这整齐嘹亮的军歌,心想原来北洋海军并非历史教科书上说的那样腐败无能,这短短四句二十八字,就是晚清时期的北洋海军将士们传唱的军歌,体现了当时北洋海军开放、包容的外交态度,也反映了北洋海军建军时的气魄和精神。 军歌完毕,“定远”号升起了305毫米口径的克虏伯巨炮,一开炮,“轰隆”,“轰隆”,一声声巨响,李鸿章和李经述、李经方看到四五千米外的海域白浪翻滚,激起了一串串巨大的浪花,喜笑颜开。 李经方趁机大拍李鸿章的马屁,道:“父亲大人真是有眼光,有了这样的铁甲巨舰,东到太平洋,南到新加坡,北到海参崴,北洋海军从此可以纵横四海。” 李鸿章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面露喜色,自豪说道:“那是自然,这军舰不仅白天可以作战,到了晚上也可巡航。李凤苞曾电告为父,商船在海上遇到定远舰试验探照灯,照耀海面如同白昼,何等威武,何等雄壮。” 然后,李鸿章转头问一旁陷入沉默的李经述:“痴儿,你看这三艘德国造的巨舰如何?” 在1885年,“定远舰”就相当于航空母舰,中国有了真正的坚船利炮,李经述的内心也兴奋不已。不过定远舰的造价是150万两白银,当时一个普通家庭年生活费只要2两银子时,这显然有点贵。更大的问题在于,水师提督丁汝昌只有陆战经验,即便有了北洋舰队,也难以打败日本海军,他沉默不语,是在思考对策,如何把水师提督丁汝昌给“坑掉”,自己取而代之。 因为李经述知道,真实的丁汝昌并不像历史书上说的那样,是什么民族英雄,相反,他治理北洋水师无能,畏战避战,在自杀前还给日本人写了投降书,对甲午海战的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北洋水师的未来,必须尽快搞掉丁汝昌!按照李经述的计划,他要从李鸿章手里接管淮军和北洋水师,接管北洋海军学堂,开办北洋陆军学堂,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海风吹在李经述年轻的脸庞,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将丁汝昌“坑掉”,于是他面露微笑,自信对李鸿章说:“父亲大人,这定远巨舰,活力、速度都是现今世界一流,确实不同凡响,肯定能让日本国给中国割地赔款!可再上书朝廷,购置几艘这样的巨舰,那北洋海军便可纵横亚洲。” 李鸿章一看这德国货确实不错,加上朝堂上没了左宗棠跟他吵“海防塞防”,没了翁同龢那老头卡着户部的银子,没有李鸿藻和张佩纶等清流大臣唧唧歪歪,他便听从了李经述的建议,火速上书醇亲王,建议朝廷再买两艘铁甲军舰,“新官上任”的醇亲王奕譞一高兴,批准!而且两艘不够,再来四艘!在英国和德国分开买,速到货! 李鸿章为什么上书醇亲王呢?因为这时,大清国军机首席大臣虽然是礼亲王世铎,但实际掌权的,是光绪皇帝的父亲醇亲王。慈禧太后罢黜恭亲王后,曾询问醇亲王奕譞诸王中谁可以担任军机大臣,奕譞便举荐了礼亲王世铎,说:“礼亲王掌管宗人府,接人谦穆,终身无疾言厉色,对内侍尤恭谨”。 这话说白了,就是礼亲王比较“听话”。礼亲王世铎对内侍尤恭谨到什么地步呢?大内总管李莲英向之屈膝行礼,他也小心恭敬,报以满人规格很高的屈膝礼。但礼亲王受起贿来,却是理直气壮,胆量十足,甚至还因不见礼物不办事之故,被人私下里戏称为“非礼不亲”之王,放到今天,那就是高官的大老虎。 慈禧太后用人,贪不贪污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听话”,威胁不到自己的权力,便命世铎当了领班军机大臣,重组军机处,并吩咐礼亲王世铎有“紧要事情”要同醇亲王奕譞商办。 礼亲王世铎的祖上,是清太祖的二儿子代善,很早内佐国政,外统重兵,差一点就当了大清国的皇帝,但一生遭受他的八弟皇太极压抑,好几次差点被干掉,世铎深知皇权都带着血腥,吸取祖上教训,乐意做一个没主见也不敢有主见的亲王。于是,军机处的事务,除了大臣们什么时间可以去上厕所以外,都成了紧要事件,他最喜欢对醇亲王奕譞说的两句话就是:“这事,醇亲王你怎么看?”等醇亲王一发表意见,他又说:“醇亲王,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醇亲王雄心勃勃,能力也不错,和恭亲王不分伯仲,是清朝的****之一,咸丰帝死后,二十一岁的他配合慈禧太后发动辛酉政变,受到重用,领侍卫内大臣,管理神机营,他的势利也很庞大,时称“神差”,当时他算得上大清国的“四号人物”,仅次于两宫太后与恭亲王。但1875年,三十五的他,正值壮年,干大事的年纪,在政治前途上却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慈禧背着醇亲王选了他的儿子载湉当了皇帝,即光绪皇帝。 儿子当了皇帝,不是大好事吗?为什么醇亲王的政治前途反而毁了? 原来,清朝的皇位继承,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其制度承大明,最开始是“嫡长制”,即在所有皇子中,由皇后所生的皇长子继承,皇太极就是一例。到了康熙年间,康熙大帝身体好,和妃子干事也很积极,皇子众多,太子数度废立,九龙争位,兄弟相残,最后四阿哥胤禛登位,也就是雍正皇帝,他觉得“立贤制”比较好,不然像他一样文武双全的皇子当不了皇帝就可惜了。于是清朝的皇位在“嫡长制”的基础上增设“立贤制”:即在诸皇子中,由皇帝选贤者,留遗诏在正大光明匾后。而不管是“立长”还是“立贤”,按照大清的祖制,亲王的儿子以外藩入继大统,也就是当皇帝后,父亲必须回避,做一个贤(闲)王。 1875年,同治皇帝病危,当时热门皇位继承人有三个。同治皇帝没有子女,就不存在立长或立贤的纠结,按父死子继的正统原则,奕、载、溥辈排下去,入继大统的应该是“溥”字辈。最正统的继位人选,是道光皇帝长子奕纬的长孙溥伦,一帮清流大臣和宗室鼎力支持,手握重兵的左宗棠也被拉拢。 溥伦当时还是在吃奶的婴儿,朝中很多大臣也料定两宫太后会支持溥伦,因为这样两宫太后仍可长时间垂帘听政,但奇怪的是,慈禧和慈安太后并没有急于表态,只是让大臣们提出皇位的人选。于是朝中有传言说,两宫太后在等怀胎的阿鲁特氏皇后产子,更有流言说,恭亲王将要自己当皇帝。恭亲王奕訢听到他想当皇帝的谣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联合醇亲王奕譞提名了他的二儿子载滢,兄终弟即也符合大清皇位的继承规则。载滢此时十四岁,早就过继给了他的叔叔,也就是恭亲王八弟、钟郡王奕詥。而光绪皇帝此时是大冷门,慈禧太后却突击提拔荣禄兼任步军统领,也就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职务相当于现在的京城卫戍区司令员,牢牢控制了京城。慈禧还做通了慈安太后的思想工作,加上直隶总督李鸿章表态支持她,心里有了底气,在皇位继承人的选定上专横独断,同治皇帝一驾崩,慈禧太后马上召集各王公大臣宣布:“文宗(咸丰帝)无次子,今遭此变,若承嗣年长者,实不愿;需幼者乃可教育。现在一语即定,永无更移。我二人同一心,汝等敬听。” “敬听”是客气的说法,意思是“你们听着”:把醇亲王奕譞的儿子载湉,过继给咸丰皇帝,再继承皇帝位。醇亲王奕譞在大殿上听到这消息,都惊呆了,我儿子继承皇位这么大的事情,两宫太后竟然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于是在大殿上嚎啕大哭,哭得昏了过去,可见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清史稿。奕譞传》中是这么说的:“忽蒙懿旨下降,择定嗣皇帝,仓猝昏迷,罔知所措。” 恭亲王也措手不及,慈禧太后这事也没跟他商量,他只得点头同意,毕竟,将成为闲王的是醇亲王奕譞,而不是他。 可怜的载湉,也就是光绪皇帝,小家伙时年四岁,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套上龙袍,一路哭喊着要“妈妈”,还是被太监用轿子从醇亲王府上抬进了宫中。 1875年,正月二十日,载湉登基,年号光绪。醇亲王奕譞立即上奏两宫太后,请辞一切本兼各职,说:“臣侍奉同治皇帝已经有十三年了,如今龙御归天。臣仰瞻他的遗容,真是五内崩裂啊。忽然承蒙皇太后的懿旨下降,选择载湉为嗣皇帝,时间仓猝让臣非常迷惘,不知所措。犯了年轻时旧有的肝疾,不断地积累变成了大病。惟有哀恳辞退官职,请允许臣告老,为天地容一个只留爵位的人,为道光皇帝留一个无才昏庸的儿子。” 两宫太后召集王公大臣集议,按程序罢免三十五岁的醇亲王一切实际职任,只留了亲王头衔,然后派他到河北昌瑞给同治皇帝修陵去了,同治皇帝的陵墓历时三年零一个月完成,耗银四百多万两,可见当时大清国还是相当有钱的,国富民穷而已。 1885年,醇亲王重新掌权,这一天,他等了足足十年!“新官上任三把火”,醇亲王想大干一场,在政治上做出点成绩来,以弥补自己失去的“十年”,而中法一战,醇亲王看到了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对大清国来说很重要,所以李鸿章虽只提出再买两艘巨舰,醇亲王却一下子批了四艘蒸汽铁甲巨舰,他和李鸿章的想法不谋而合,想极力打造一支世界一流的北洋舰队! 第46章 北洋武备学堂 定远舰、镇远舰等铁甲战舰回国,李经述建议李鸿章扩大北洋海军规模,李鸿章将北洋海军人数扩充到四千人。这对一向注重陆防的中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李鸿章向朝廷申请的海军经费,也从一年一百万两白银涨到了三百万两白银,醇亲王批准了。 李经述便开始搞掉丁汝昌的计划,这并不太容易,毕竟丁汝昌是跟了李鸿章二十多年的淮军老将,深得李鸿章的信任,李经述必须步步为营,先把北洋陆军军校办起来,才能实施下一步夺权计划,便趁着李鸿章高兴,建议李鸿章向朝廷奏报筹建北洋武备学堂。 北洋武备学堂这样的陆军军官学校,在光绪十一年的中国,还是新鲜事物。当时像容闳、严复那样睁眼看世界的人很少,读书人热衷科举,忙于立德、立言,士大夫耻于言兵,做着“以德服人”的春秋大梦,满清八旗将领热衷到神机营这样福利好的单位去养老,淮军的多数将领,除了刘铭传,大多只想着自己升官发财,办军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没人愿做。 那天退朝后,李鸿章找到醇亲王,私下跟他商量在天津筹办北洋武备学堂的事,李鸿章面色忧虑,对醇亲王说:“中法之战,大清国的军队虽侥幸得胜,但终究缺乏能指挥打仗的帅才,战斗力整体上跟法兰西军队有差距,宜速仿效德意志,开办军校,这样才能彻底断了法兰西侵占安南(越南)的野心。” 醇亲王在中法战争期间一直主战,也意识到大清国的陆军落伍,只是他深知自己的权力是慈禧太后给的,准备为慈禧太后大修颐和园了,他刚划拨了五百万白银给北洋海军买铁甲军舰,现在大清国国库空虚,没钱再下拨了,便面露难色,问李鸿章:“中堂大人,本王也知道陆军学堂事情重大,但建学堂要白花花的银子,朝廷现在只能提供百人军饷、武器装备以及聘请洋教员的费用,这事还能办吗?” 不花钱就想李鸿章把事情办好,这是大清国的特色,当年平定洪秀全的太平长毛,曾国藩的湘军和李鸿章的淮军,军饷大部分都是自筹。李鸿章想了想,对醇亲王说:“那就有劳醇亲王去和礼亲王等军机大臣商议此事,经费不是问题,老夫去想办法。” 李鸿章回天津后,找来李经述,告知他准备从直隶淮军各营挑选百名精兵入北洋军备学堂学习,造就将材,他对李经述说:“痴儿,你前些年在朝鲜、越南、台湾击败日军、法军,战斗经验丰富,而且你跟刘铭传等淮军大将关系不错,为父觉得你来筹办北洋武备学堂,再合适不过。” 李经述说:“家父明鉴,百人的规模太小。北洋武备学堂应该扩大规模,直接建北洋陆军军官学校,既培养高级将才,也培养低级军官,每期两千人还差不多,初设步、马、炮、工程兵四科,并且招生对象应扩大至全部淮军,这样可招到更多出身贫寒的士兵,在战场上,他们更有战斗力。” 李鸿章说:“痴儿,你的想法挺好。只是这军官学校需要大量饷银,醇亲王说了,朝廷只能提供百人军饷、武器装备以及聘请洋教员的费用。” 李经述坦言相告李鸿章:“孩儿和盛宣怀抄胡雪岩的家时,已预留了部分军饷,大概可以支持陆军军官学校三年之需。三年之中,中国可培养六千新式军官,淮军的装备不差,多加训练,何愁华夏不傲然立于世界之林?袁世凯、唐绍仪还在朝鲜开了煤矿,通商口岸亦有一些关税收入,我们不如在汉城设立总督府,抽取朝鲜部分收入支援。孩儿在美利坚的公司,这两年也开始赚钱了,可以抽资补充;实在不行,就去上海找国内商界人士募集,这方面,盛宣怀是行家,他可以帮忙。” 李鸿章说:“现在朝鲜已经向泰西各国打开门户,在朝鲜设立总督府的事,兹事体大,需要与醇亲王商议。至于筹建陆军军官学校,如果你有信心办好,全力支持你。朝鲜那边,你是朝鲜通商大臣,还需选一个可靠的人稳住,别出什么乱子。” 李经述说:“朝鲜那边我已经命袁世凯与唐绍仪管理,他们经历过上次开化党人的政变,成熟了许多。一旦有什么事,孩儿还可以随时领兵入朝,从烟台到汉城不过是四五天的时间。如今中国之大敌,乃是日本国,陆军方面,敌强我弱,办军校是国之大事,这陆军军官学校校长一职,须由父亲这样有号召力的人物担当,这样天下英才莫不来考;二来,办学还需要地皮。” 李鸿章说:“为父可以挂职名誉校长,具体事务由你操办。地皮嘛,好说,你可以在直隶地界任意挑选,保定和天津都可以。” 李经述说:“以天津为佳,这样北洋水师学堂孩儿也能兼顾管理。” 李鸿章点点头,说:“痴儿,虽说‘举贤不避亲’,你先拟一份详细的筹建陆军军官学校和招募军士方案,最好还能有练兵计划,越详细越好,为父交给醇亲王定夺。另外,你毕竟还年轻,举荐你办北洋武备学堂,仅家父一人之荐,朝堂上恐怕还会有些闲言碎语。你去找找两广总督刘坤一,他现在来了京城。刘大人是湘军宿将,左宗棠死后,他在圣母皇太后面前说话很有分量,你屡次击败日军和法军,查办胡雪岩一案,他对你印象不错。只要你说服刘坤一,把北洋武备学堂升级为北洋陆军军官学堂的事可行!” 第二天,李经述便拿着李鸿章的拜帖,带着苏小芸、苏小玉去京城的刘府,拜会刘坤一。在1875年,刘坤一就署任两江总督,1880年他还兼任了南洋通商大臣,对洋务比较支持,和李鸿章的交情也不错。管家带李经述到了客厅,那里还有一位个头不高的年轻人,坐在太师椅上跟刘坤一聊天,在谈国事。 李经述看了那年轻人一眼,他个头不高,落座后身子笔直,鼻梁高挺,双目有神,脑袋后面一条辫子又黑又粗,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开口却豪气冲天。 刘坤一看了李经述带来的拜帖,面露喜色,道:“早听闻李中堂家里出了一位旷世逸才,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器宇轩昂,不减令堂当年威风。” 李经述朝刘坤一一拱手,行礼道:“刘大人过奖。晚辈常听家父说起,刘大人气度不凡,能力超群,朝廷大员中的翘楚,在署两江总督及两广总督任内期间,整顿治安,力剿哥老会及海盗,禁赌;还查办了招商局贪污,支持江南制造局造舰,晚辈很是佩服,今日来访,是晚辈的荣幸。” 刘坤一听说李鸿章对自己也很欣赏,哈哈一笑,道:“来,老夫来介绍,这位是本官的湖南小老乡谭嗣同,他的父亲曾任湖北巡抚,跟老夫是故交。嗣同自幼从名师,好西学,曾给老夫提出过兴军事学堂、开矿藏、修铁路、办工厂等主张,后生可畏呀。” 李经述一听,心想这谭嗣同就是历史上写“去留肝胆两昆仑”绝命诗的那位维新志士,和大刀王五还是朋友,李经述以前读史书,总觉得谭嗣同这人不错,他这样的人物跟康有为,算瞎了眼,现在如果自己将谭嗣同拉到自己的军校,也算是救他一命,便朝谭嗣同拱手行礼,道:“谭兄弟也曾提出办军校?现在北洋筹办武备学堂,正好需要你这样的贤才,不知有兴趣否?” 谭嗣同此时也就二十出头,小李经述一岁,他一听李经述要办军校,也很感兴趣,便道:“不知北洋武备学堂一年准备招多少人?” 李经述说:“一年招两千人。只要陆军军官学校坚持二十年,华夏必成军事强国。” 谭嗣同问道:“我有一个朋友,人称大刀王五,在做镖局生意,能否聘请他当军官学校的武术教官?” 李经述听说过大刀王五的威名,大喜,对谭嗣同说:“习武可以强身健体,求之不得。” 李经述将办军校的初步方案和刘坤一说了,刘坤一极为欣赏,道:“贤侄,有志气!世上大多数事情,站在一边看容易,真正去做就很难。筹办中国第一所现代陆军军官学校,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老夫断然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争取到了刘坤一的大力支持。加上李鸿章的力荐,朝廷批准李经述到天津筹办陆军军官学。李鸿章给军官学校解决了天津的办学场地和聘请德国洋教官的问题,李经述很快发现一个问题,除了谭嗣同,他的老部下大多都驻扎朝鲜,身边特缺既懂兵又能对他个人保持忠诚的军事人才。李经述的想法,是把北洋陆军军官学校变成自己的“黄埔军校”。恰好1885年,袁世凯回京述职,李经述便让他举荐一人帮助筹办陆军学堂。 袁世凯也很敏感意识到陆军学堂是一个掌控未来中国的巨大平台,便毛遂自荐,说:“承蒙李公子厚爱,项城在朝鲜练就新军,不如俺回天津,襄助李公子办军校。” 李经述猜到了袁世凯的心思,袁世凯这人虽然精明能干,但野心也不小,又极会搞人际关系,绝对不能让他染指北洋陆军学堂,于是便拒绝袁世凯道:“朝鲜那边,还少不了袁大将军。” 袁世凯便又举荐了自己在陈州府结拜的兄弟徐世昌。徐世昌本来就天津人,光绪二年徐世昌得到袁世凯的资助后,中了举人,光绪十年就中了进士,这时任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在清代属于清水衙门,徐世昌做的事情和张之洞当年一样,都是为领导写写讲话稿,整理文件什么的,极其枯燥无聊,徐世昌比张之洞的境遇更悲惨,当时正跟着被革掉军机大臣并且降了两级的李鸿藻混日子。 在衙门机关里头,领导不得志,就容易挑下属的毛病,下属往往就跟着受气。李鸿藻因为在中法战争中在幕后策划倒李鸿章,被慈禧太后革掉军机大臣并且官降两级。一身才华的徐世昌,每天上班别提上得多憋屈。那天一卷文书没整理好,就被李鸿藻一顿臭骂!袁世凯找到徐世昌,劝他抓住这个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还将自己在朝鲜练兵的经验倾囊相授! “多谢袁老弟!”徐世昌也正想换个地方透透气,便借机出了翰林院,到天津襄助李经述办军校。 徐世昌果然足智多谋,见练兵人才短缺,建议李经述可以把一些程序倒过来走,比如先在淮军中招揽一些下级军士,再给李鸿章写具体的建校筹划和练兵计划。李经述便去淮军中广贴告示,为陆军学堂招人才,李鸿章同意了。这一则张榜告示简单注明了北洋武备学堂的七大招兵条件: 一、双手平举能提起一百斤; 二、一个时辰能跑四十里; 三、身高五尺以上; 四、不抽大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去妓馆; 五、二十岁以上; 六、识字; 七、身体健壮,无疾病史。 李鸿章正式定名中国第一所陆军学校叫“北洋武备学堂”,李经述顺利走出了坑水师提督丁汝昌的第一步! 第47章 北洋三杰 李经述列的七大征兵条件,当时算条件很高了,双手平举一百斤的体能方面暂且不说,仅识字一项,就把很多淮军挡在门外,因为当时当兵的多是文盲。还有的淮兵,一看告示,就摇头走开了:“这是什么烂学堂,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去妓馆,那还算男人吗?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也有一些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年轻人,抓住了这一鱼跃龙门的大好机遇。 第一位来投奔李经述的历史牛人,是浓眉大眼的段祺瑞。段祺瑞当时正在山东威海当普通的炮兵。他是一位命苦的少年,说起来小段还是李经述的老乡,小李经述一岁,安徽肥西人,段祺瑞的祖父段佩是淮军将领,七岁把段祺瑞带到宿迁军营,年少的段祺瑞耳濡目染,喜欢排兵布阵,舞刀弄棒。到了十四岁,祖父去世,他扶灵柩回家;十六岁那年,段祺瑞一个人离家出走,步行两千多里,硬是从合肥走到山东威海,千里迢迢投奔堂叔段从德。但厄运没就此放过段祺瑞,父亲段从文来军营看段祺瑞,结果被盗贼劫财害命,其实段的父亲身上也就带了几两银子,死得比窦娥还冤。一年之内,母亲也哀痛去世,段琪瑞家里只留下年幼的弟妹。 十八岁的段祺瑞身负家庭的重担,在军营拼命打拼,想出人头地,可惜当时的清兵,大多吃喝嫖赌,段祺瑞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正陷入深深的迷惘,在军营里看到盖着李鸿章大印的招兵告示,顿感兴奋,立即收拾行李,带上几个山东炊饼,从威海又步行千里,赶到天津,刚走到李经述的大营门口,就饿晕了。 李经述听段祺瑞讲述了自己的过去,问他平时有什么爱好。 段祺瑞说:“卑职不抽烟、不喝酒、不去妓馆、不赌博、不贪污、不占便宜,只喜好排兵布阵。” 李经述问道:“那你会什么?” 段祺瑞回答说:“学过火炮操作。” 李经述便让段琪瑞现场操作,他果然对克虏伯炮能娴熟操练,就让他进炮兵学堂。 第二个来天津投奔李经述的历史牛人是冯国璋,当时正在天津大沽口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冯家到了晚清是村中大户,但到了冯国璋的父亲这一辈,家道中落。七岁,冯国璋入私塾读书,特别用功,后来进到书院读书,考试成绩名列前茅,在堂叔冯甘棠的资助下,到保定莲池书院进修,相当读现在的自考本科,他一边学习一边到书院外的餐馆当伙计,供自己读书,他还要养老婆孩子,当时学生大多都从家里带饭,餐馆那点微薄收入,老婆孩子都吃不饱饭,所以冯国璋辍学了,他立志要改变自己的贫困家庭,于是在光绪十年,背着父母妻子只身去大沽口投了淮军。他家里穷,看到了北洋武备学堂的招生告示,一个月十两饷银,他立马赶过去报名。 冯国璋的故事很励志,李经述就喜欢这样有上进心的青年,看似文弱书生的冯国璋,一见面就眯着小眼睛给李经述讲《孙子兵法》,他还结合自己平日在军营里的细心观察,如何练兵也讲得头头是道。 李经述一看,冯国璋正是自己需要的人才,要了! 第三个来投奔李经述的人才,是王士珍,从山海关千里迢迢赶来。王士珍看起来面容消瘦,身体羸弱,长得还有点丑,口讷寡笑,说了半天连自己的名字,是哪里人都没讲清楚。 李经述正准备给他十两路费打发他回山海关,王士珍说自己十七岁时考入了正定镇总兵学兵队,李经述便让他讲讲自己在正定镇总兵学兵队学了什么,王士珍立即口若悬河,怎么排兵布阵,怎么会操,面面俱到,极有条理。 李经述大喜,也将王士珍留在身边备用。 李经述没想到这告示一贴,竟然把“北洋三杰”都凑齐了,心情大爽,和这三位也交换了拜帖。 李经述、谭嗣同、徐世昌,还有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三人商议,拟定好了练兵计划,李经述交给李鸿章。李鸿章奏请军机处,醇亲王一看,工作很细致,还不用花朝廷太多钱,于是大笔一挥,准了! 两千人招齐之后,北洋武备学堂最后由李鸿章拍板更名为北洋陆军军官学堂,李经述有意把北洋陆军军官学堂选在了离北洋水师学堂七八里地的地方,也就是天津海河下游的东岸,辟地一千余亩,修筑方形大土城,还在土城墙上筑通道和护墙。 临海河一面的南北两城角处,筑两座炮台,台内地下凿空作为贮存弹药的地下室。然后在墙外面挖壕堑引水形成护城河,并在河边植柳树,城西和城北临海河开一营门,设吊桥,城内中央为建旧瓦房五百间供士兵居住,封闭式管理。 在海河东面建弹药军械库及马厩,南面为教员住宅,还在东南角开大水池,引海河水流入,架设军用桥梁,水池中心有一小岛,栽上桃树百株,供学员们休憩。在军校堂址西面有宽阔草地,是平时操练的大操场和打靶场,还陆续建起讲堂、厨房、澡堂、步枪暂存室及修械室等设施,日夜施工,不到三个月,一座陆军军官学校就拔地而起,初具雏形,李经述请李鸿章亲自题写了“北洋陆军军官学堂”的校名,用在青石的牌坊门上。 李经述深知军校最重要的就是思想工作,要让军官忠诚听指挥,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核心思想,他结合当时内忧外患的大局势,将陆军军官学校的核心思想定位“保家卫国”,让徐世昌写了一副对联,题在校门处:“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后来,陆军军官学堂全体学生编为五个大队,每大队四百人,共编为步、马、炮、工、辎五科,在课程设置上,军事课设:基本战术、应用战术、图上战术、战略学、孙子兵法、管子兵法、沟垒学、弹道学等,多是请德国洋教员上课;文化课设国文、算术、几何、三角、地理、格致等,李经述还把淮军大将刘铭传、北洋水师学堂的教习严复也请来给陆军学堂的学员们上课。有时为了跟朝廷大员搞好关系,也请他们来讲课,比如刘坤一。 李经述还想给北洋陆军军官学堂定一首“校歌”,徐世昌马上想起袁世凯说的在朝鲜练兵的那首打油诗,还结合军官学校的授课特点,略加改动,写了这首校歌: 朝廷欲将太平大局保,将军统领遵旨练新操。 方今中国文武学堂造,不比市井蠢汉逞粗豪。 第一立志要把君恩报,第二功课要靠官长教。 第三行军莫把民骚扰,我等饷银皆是民脂膏。 第四品行名誉要爱好,第五同军切莫相争吵。 各营之中枪队最为要,望牌瞄准莫低亦莫高。 炮队放时须要看炮表,安放药引须按度数标。 轻炮分工不愁路窄小,重炮车载马拉不觉劳。 马队自己须将马养好,检点蹄铁切勿伤分毫。 临敌侦探先占敌险要,我军酣战从旁速包抄。 工程一队技艺须灵巧,陆地筑垒遇水便搭桥。 辎重队里事事算计到,衣粮军火缺乏不需焦。 李经述把“第一立志要把君恩报”改为“第一立志要把亲恩报”,定下了校歌。徐世昌结合普鲁士军歌《德皇威廉练兵曲》的曲调谱曲,把它编成了北洋陆军军官学堂的“校歌”,让每个入校的军官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首歌记牢唱熟。 在武器装备上,李经述这次也下了血本,请驻德大使李凤苞在德国购置过山炮、半陆路炮,步兵骑兵则买来复枪、毛瑟枪,还有天龙步枪和飞龙机枪。李经述还给军官们买了时表、双筒望远镜、雨衣雨帽、洋鼓洋号。全部采用新式练兵方法。 李经述对第一期学员倾注了巨大的心血,对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都格外照顾,比如段祺瑞的弟弟妹妹在合肥老家,李经述派人把他们接到天津,还赠送了一套住宅给他们。冯国璋家里缺钱,李经述一出手就是一百两纹银,雪中送炭。王士珍和寡母住在一起,他的母亲年事已高,有眼疾,李经述派人去给她找最好的郎中治病。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对李经述誓言效忠。 对其他学员,李经述也用心良苦,每一次发学饷,他都亲自去送到每一个学员的手里,对他们嘘寒问暖,看看他们家里有什么困难,能帮助解决的尽量解决,日子久了,李经述几乎都能叫得上每一个人学员的名字,这些学员一看这高官二代,跟以前压榨他们油水的长官有天壤之别,对李经述也死心塌地。 北洋军校第一期学员大都出身卑微,训练刻苦,不久,就小有所成,出操用炮,也有模有样了。李经述觉得时机成熟了,就请李鸿章来陆军军官学堂视察。 李鸿章到了校门处,看到“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的对联,夸赞道:“好,有志气!”再看学员们的会操,想起了自己当年练淮军的情景,不禁夸赞李经述“将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经述知道李鸿章从安徽合肥农村走出来,现在成了大清帝国的头号汉臣,他本人就是一个传奇,是淮军学员们仰慕、人人欲效仿的偶像,所以趁机请李鸿章作重要讲话,李鸿章犹豫了一会,觉得自己确实有很多话想要讲,便答应了。 当时,练兵场的天空飘起了小雨,两千多个学员站得笔挺,在雨中听完了李鸿章慷慨激昂的演讲,这一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演讲振聋发聩:“老夫窃惟欧洲诸国,百十年来,由印度而南洋,由南洋而中国,闯入边界腹地,凡前史所未载,亘古所末通,无不款关而求互市。我皇上如天之度,概与立约通商,以牢笼之,合地球东西南朔九万里之遥,胥聚于中国,此三千余年一大变局也。我朝处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窃以为天下穷则变,变则通。中国士夫沉浸于章句小楷之积习,以致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中国文武制度,事事远出西人之上,独火器万不能及。故以为中国欲自强,则莫如学习外国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器,师其法而不必尽用其人,欲觅制器之器与制器之人,则或专设一科取士,中国但有开花大炮轮船两样,西人即可敛手!火炮之利,有赖诸君了!” 李经述一听,心想这还是“西学为用”的老调子呀,看来李鸿章虽然贵为晚清中国第一汉臣,思想也是有历史局限性的。 第48章 坑日本首相 又过了三个月,快入秋了,那天阳光和煦,李经述在北洋陆军军官学堂练兵场督查军官的操练,他再次请李鸿章和淮军主要将领来视察,一来让新军展露头角,给淮军各位将领做个示范,二来提升一下陆军军官学堂的知名度,好扩大规模。另外,搞掉丁汝昌的时机也快成熟了,他要请刘铭传帮忙。 李鸿章欣然前往,还带了刘铭传、刘秉璋、丁汝昌等人观摩北洋军官们的秋操,还特邀了刘坤一等朝中大员一同前往。 在会操的场地,李经述一挥令旗,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段祺瑞一声令下,“放”! 操场上的两百位年轻的炮兵,操纵四十门口径二百八十毫米的德国克虏伯巨炮齐轰,炮声隆隆,三四千米外的奔跑的马车轰然中炮,灰土飞扬,场面十分壮观,一向善于打仗的刘铭传都看得目瞪口呆。刘铭传站在李鸿章身边,对李鸿章说:“中堂大人,经述这炮队,才训练半年,不比我们当年的开花炮队差呀。” 李鸿章点点头,说:“现在的巨炮,威力与我们以前使用的不可同日而语。” 一阵巨炮轰击之后,操场上接着出现了一批骑兵。号兵们吹起了进攻的紧促号角,王士珍骑马抽出指挥刀,带三百马兵学员冲出,马蹄声、喊杀声震天。马蹄所向,泥巴场地上也是扬起漫天尘土。 接着,冯国璋带五百步兵压后布阵射击,“砰砰砰”的枪声响起,前面百米开外的稻草人纷纷中弹倒下。 炮兵、骑兵、步兵三军军容整齐、配合默契,李鸿章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紧接着,谭嗣同和大刀王五还带着三百人的大刀队出场,作了会操表演,这大刀队一个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任务是在最后上场,跟敌人肉搏。 新上任的两江总督刘坤一笑着对李鸿章说:“令郎训练的这一支虎狼之师,大有中堂大人的风采呀,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回京之后,本督可为他向朝廷请功。” “那就有劳刘大人了。”李鸿章看着这些年轻的淮军,一个个精神抖擞,又听刘坤一提起当年之事,内心不禁想起自己当初练兵的陈年往事。 当年太平军围了上海,李鸿章毛遂自荐,回到合肥招募乡勇组建淮军,他首先就去肥西找到当地有名的团练头子张树声。江淮之间数年来一直遭受着太平军和捻军的掠扰,张树声自幼就跟着办团练的父亲张荫谷东征西讨,在家乡早就听说过李文安的二公子在湘军大营中当差,而且混得不错,本来就想联系,此番李鸿章找上门来招兵买马,张树声立即和其属下爱将刘铭传、周盛传、周盛波兄弟一起投靠了李鸿章。潘鼎新也立即响应,把手下的一批三河团练全部拉到李鸿章的大旗之下。接下来,李鸿章还去寻找当年与他父亲同在一起办团练、结果也是被太平军杀害的忠良吴廷香的儿子吴长庆,他手下也聚集着一批乡勇,吴长庆与李鸿章一拍即合。然后,李鸿章还去找他的学生刘秉璋。刘秉璋是安徽庐江县人,在翰林院任编修。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后,他的家乡受到太平军的洗劫,这是奇耻大辱,加上李鸿章劝他从军,他也弃文从戎,回到家乡办团练。 不到两个月,李鸿章在肥东、肥西召集的乡勇兵力超过了2万人。要说他们是军队,有点滑稽:他们不会队列,甚至不会排队,高矮长短,参差不齐;衣着也五颜六色,破烂不整,谈不上统一。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大伙儿头上都扎着一条毛巾,但毛巾的颜色也不一样。平时见到首领,连个军礼都不知道怎么敬;说起话来,全是“弄妈弄妈”的一口土腔调。但李鸿章深知这些人,将来必定是国家的栋梁,他把这些“淮勇”根据其营官的姓名暂时分成五个营,潘鼎新带领的淮军为“鼎字营”,刘铭传部称“铭字营”,吴长庆部称“庆字营”,张遇春部称“春字营”,张树声部称“树字营”。 李鸿章就是靠着这些人,一同出生入死,才打下一片天下,成为晚清中国第一汉臣,如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跟着李鸿章的人都已经成了朝廷大员,所以李鸿章深知,练兵就是练的未来,对很像自己的李经述,越发喜爱。 回到朝中,刘坤一果然为李经述请功嘉奖,慈禧太后让光绪皇帝封李经述为正二品的总兵,赏赐黄马褂一件。 就在李经述忙着筹划搞掉丁汝昌之时,即将成为下一任日本首相的伊藤博文,农商大臣西乡从道带领强大的外交团,气势汹汹来天津找李鸿章讨“公道”,日本人觉得自己在朝鲜的开化党政变中受了莫大的委屈——日本驻朝公使竹添进一郎回国后,为了推脱责任,说自己是奉朝鲜国王李熙的手诏才带兵进景福宫勤王,却被李经述带淮军攻打,日本驻朝大使馆也被中国人烧了,伤亡惨重,他们想找中国索赔损失一百万两白银。 醇亲王将这事交给了李鸿章,而李经述还担任“朝鲜通商大臣”的职务,李鸿章便让李经述也参加和日本外交使团的谈判。外交谈判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唇枪舌剑关系一国的核心利益,李经述做了充分准备,毅然去会会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 中日谈判的地点在天津南的一栋三层红色小洋楼,李经述那天到了会场,一看伊藤博文,这人和其他日本人一样,身高都是三等残废,前脑门也很光亮,留着八字胡,穿着黑色燕尾服,他身后的西乡从道,虽然是个狂热的好战分子,但也穿着西装,显得人模狗样,文质彬彬。狡猾的日本人这次谈判又邀请了英国、美国的驻华大使旁听,想以歪理服人。 走到谈判桌前一坐定,伊藤博文就气势汹汹对李鸿章发难:“此次来贵国主要为两件事,我们先谈日本在朝驻兵的事,前几年日使馆遭朝鲜暴民焚毁,这次日本驻汉城使馆又被烧毁,日本国必须要在朝鲜驻兵了。听说大清国已经在汉城驻扎了三千兵。” 中国是朝鲜的宗主国,在朝鲜驻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日本想在朝鲜驻军,实际上想以保护使馆的名义在国际上造成日本也是朝鲜保护国的假象。 李经述当然不会上伊藤博文的当,马上说:“这次朝鲜开化党闹事,日本兵是背后主谋,不可能让日本在朝鲜驻兵。” 李鸿章是一位老辣的谈判高手,他听李经述说日本有兵在朝鲜,故意装得很吃惊,不紧不慢问坐在旁边的李经述:“日本国在朝鲜竟然还有驻军?老夫怎么不知道这事?” 李经述说:“前些年大院君带兵叛乱,日本前任驻朝鲜大使花房义质自己放火烧了日本使馆。后来日本以平叛为名,派一千日军到朝鲜,就赖在汉城乔装改扮,一直没回去。” 李鸿章因为定远号、镇远号与济远号三艘巨牛逼的铁甲军舰已经到了天津港口,又刚搞定了法国佬,此时表现得相当硬气,说:“中国是朝鲜的宗主国,朝鲜的事情老夫说了算。朝鲜的叛乱当年我军就平定了,日本没有理由在朝鲜驻军,这事不用谈了!” 李鸿章这一句“这事不用再谈了”把伊藤博文气得半死。不过这事确实是日本理亏,朝鲜现在很稳定,日本没理由驻军,伊藤博文便开始谈第二件事,他拿出朝鲜国王李熙的“日本公使来卫朕”手诏,很气愤地对李鸿章说:“那我们还是谈朝鲜国王传诏竹添公使带兵进宫勤王,贵国士兵不由分说,攻打王宫,打死日本兵,中堂大人理应把带兵的军官抓起来问罪。” 李鸿章接过手诏看了一眼,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递给李经述。李经述看了看“日本公使来卫朕”这七个字,说:“袁世凯给我发过电报,说这手诏是金玉均、朴泳孝等乱党胁迫朝鲜国王写的,不算数。” 伊藤博文说:“你怎么知道这手诏是被胁迫写的?这可是朝鲜国王亲笔写的,不信可以找第三国专家鉴定笔迹。” 李经述轻蔑地一笑,道:“伊藤大人,这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朝鲜国王的字会写得这么歪歪斜斜吗?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这手诏连御章都未盖。” 伊藤博文被说得面红耳赤,很愤怒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竹添进一郎,他知道竹添说谎了。 这时,李经述拿了一份朝鲜国王李熙的咨文,给伊藤博文看:“伊藤大人,你要想知道朝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看朝鲜国王这份加盖了御章的咨文吧,里面还声明了,你手中的那份手诏是乱臣胁迫时写的矫诏,这些乱臣贼子现在已经伏诛。而且袁世凯带兵进朝鲜王宫,也是日本兵先开的枪!” 说完,李经述拿出一张有弹孔的名帖,说:“这是袁世凯派进宫去跟日本兵联系的军官的名帖,上面这个弹孔就是日军开枪打的,还打伤了我方进宫的使者。” 伊藤博文没想到李经述早有准备,留了一手,连朝鲜战场上带着弹孔的名帖都拿来了,气得八字胡都翘起来了,一拍桌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李鸿章这时也刷地站起身来,又举起紧握的双拳,对伊藤博文怒目圆睁:“你们日本国竟然有军在朝鲜,就是无理在先,竟然还进宫帮助叛党胁迫朝鲜国王,是错上加错,我方加以驱离也不为过。你们竟然还先开枪,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鸿章在外交场合,一向以温恭有礼著称,只在中法开战前跟法国驻华公使脱利古红过脸,伊藤博文一看李鸿章这态度,有点心虚了,赶忙狡辩说:“是朝鲜乱党先开的枪,中国兵不应该打死日本兵。” 李鸿章说:“既然对方先开枪了,不管是朝鲜兵还是日本兵,中国军队哪有不开枪还击的道理?” 伊藤博文本来信心满满来找中国要赔偿,谈到现在,处处落下风,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了。李经述这时站起来大声质问伊藤博文:“伊藤大人,你没什么说的了。我有话要说了,你们日本国这十年来,竟然把中国的和平忍让当软弱,一衅台湾、二衅琉球、三衅朝鲜,到底意欲何为,是想和中国开战吗?中国连法国人都敢打,不惧你们日本国!!” 伊藤博文听到李经述说要开战,额头直冒冷汗,知道再谈下去日本就“偷鸡不成蚀把米”,拿出白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今天有点头晕,要先回去休息,改天再接着谈。” 一回到驻华使馆,伊藤博文把竹添进一郎骂得狗血淋头。竹添进一郎承认自己说了谎,西乡从道不仅没有责怪竹添进一郎,反而要求伊藤博文对中国开战。 伊藤博文的头脑没有发热,对西乡从道说:“中国刚购置了三艘巨甲铁舰,正等着我们送上门去,所以李鸿章很硬气,开战就上了中国人的当了,现在还不是开战的时候,我们应当‘知耻而后勇’,韬光养晦,购买军舰,强大我们的日本国海军,总有一天,我们会乘坐军舰,杀到北京去!” 不久,伊藤博文就灰溜溜带着西乡从道等人回东京了。李经述觉得日本人这次有点反常,便向李鸿章建议,将哥哥李经方派到日本去当驻日大使,盯着日本人的动向。 李鸿章也觉得日本国的狼子野心越来越大,李经方也学过日语,便同意了李经述的建议,将在总理衙门工作的李经方派往东京担任驻日大使。 李经方以为李经述是在背后整他,故意将他从李鸿章的身边调开,他气势汹汹去找弟弟李经述,冲到李经述的书房,大声质问他:“经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经方一时情绪冲动,还想动手,但被李经述身边的苏小芸一下子制服了,按倒在地上。 李经述面色沉重,走了过去,对苏小芸说:“放开我哥,你先出去,我有重要的话,要跟我哥私下里说。” 第49章 撤旗事件 李经述让苏小芸出了书房,而李经方听到弟弟客气称呼他为“哥”,心头的怒气消了一半,因为李经述了解到他以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尊称他为兄长了。 书房里只剩下李经述与李经方,李经述对李经方说:“哥,你想过没有,父亲已经年过六十,而且一旦他倒下,你和我都是堂堂七尺男儿,如果不靠真本事立足于世,我们李家就会被人看不起。如果你真在乎什么爵位的话,我可以让给你!甚至家里的财产,我一文钱都不要。” 李经方一愣,道:“父亲还会倒台?这怎么可能?” 李经述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日本人是很可怕的对手,要想保住我们李家的一切,你必须去日本,牢牢盯住日本的动向,随时报告给我。为此,我把父亲的爵位继承权让给你,还有财产继承权。” 李经方问道:“你真的愿意?” 李经述没有说话,马上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份特别声明,把李鸿章的爵位继承权和自己的财产继承权都让给哥哥李经方。 李经方的能力也不错,任出使日本大臣,到了日本东京,很快很日本一些亲华派熟识了,他打听到明治天皇听了伊藤博文强大日本海军的建议,马上从日本王宫的内廷经费中抽出三十万两白银补贴海军军费,还号召日本所有的商家、贵族捐款。 日本国这些精英,自觉为海军筹集了一百多万两白银,伊藤博文马上找英国人买两艘排水量在六千吨左右的铁甲巨舰。 李经述收到李经方的电报,听说日本开始找英国人购买军舰,内心十分焦急,心想再让日本发展九年,就到甲午海战了,在这之前,一定要把日本收拾了,他知道自己得赶紧“染指”北洋水师,不然,即便再买十艘铁甲军舰,只有陆战经验的水师提督丁汝昌,也难以打败日本海军。 那天,日落时分,西边的天空铺了一层火红的晚霞,整座天津城都笼罩其中。李经述请两位老友——北洋海军右翼总兵刘步蟾、北洋海军左翼副总兵邓世昌到望春楼吃饭。 刘步蟾此时已明显比当年成熟,他个头不太高,却肩宽腰圆,结实健壮,鼻子挺拔,前额很宽,他没有蓄胡须,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三人坐定,李经述问起他们的近况,刘步蟾仰脖喝了一杯闷酒,道:“不瞒兄弟,我们的丁提督基本上没学过水师指挥,中堂大人聘用了一个英国佬琅威理当顾问,这洋人颐指气使,丁军门事事都听他的,兄弟们都很不服气。” 邓世昌夹了一口菜,也愤愤不平,附和道:“是呀,这个琅威理,还真把中堂大人给他的提督衔当成提督了,脾气暴躁、盛气凌人,动不动对我们颐指气使!老弟你能不能跟中堂大人说说,把这洋鬼子换掉。” 李经述早听闻丁汝昌不善于治理水师,北洋海军请了一位英国顾问琅威理,他毕业于英国皇家海军学校,又在英国海军服役多年,在北洋海军里治军严明,官兵们忌惮他的严厉,北洋舰队中流传“不怕丁军门,就怕琅军门”,但搞掉琅威理对中国海军的训练不利,于是李经述笑了笑,道:“我听闻这琅威理,是赫德亲自给家父推荐,恐怕不是说说就能搞掉的。这洋人自然有洋人的几把刷子,北洋舰队实战经验不足,还要虚心学习呀。” 刘步蟾夹了一口菜,刚要吃,听李经述这么一说,放下筷子道:“琅威理来北洋舰队已经四五年了,军舰该怎么操作和指挥,兄弟们都学会了,我和世昌兄弟也在德意志留过洋,用不着洋人再指手画脚了!” 李经述说:“你们都是和我在朝鲜汉江里死战过的兄弟,又都在德意志的海军学校深造多年,你们的能力,我当然信得过。不过要挤走琅威理,要讲究策略,得有合适的时机!” 刘步蟾问:“老弟有话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什么策略?什么合适的时机?只要能把洋鬼子赶走,兄弟我定当竭尽全力。” 李经述低声跟刘步蟾、邓世昌耳语了几句,说只须如此即可,有劳两位,到时我自然会站出来为两位兄长说话。 过了三天,李鸿章果然找到李经述,让他去处理北洋舰队的“撤旗事件”。 原来,北洋海军在德国、英国新购的四艘铁甲舰中有两艘快完工,水师提督丁汝昌奉命率人去接收,按《北洋水师章程》规定,北洋水师只设提督一名、总兵两名,提督之下,总兵官衔最高。丁汝昌走后,右翼总兵、“定远”舰管带刘步蟾降下五色提督旗,升起三色总兵旗,宣示代行指挥北洋水师的舰队。 这时,北洋海军的高级顾问、自认为自己是“副提督”的琅威理不干了,立马跑过去厉声责问刘步蟾,“丁提督走了,本提督还在北洋舰队呢,你升起总兵旗,这不明摆着不把我这副提督放在眼里吗?” 刘步蟾早看他不顺眼了,用英语告诉,琅威理:“no,琅威理,你先回去搞清楚提督衔和提督的区别吧。” 琅威理来北洋舰队四五年了,这时已是第二次受聘,一直以为自己是北洋水师的“二号人物”,现在总兵刘步蟾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拂袖而去,随即致电李鸿章,要求给个“说法”。 这撤旗之事,后果很严重,涉及到中英两国海军的外交,李鸿章不想把这事闹大,便让李经述代表自己去处理。 李经述不想让李鸿章知道这事是他幕后策划,便故意推辞道:“父亲大人,我一直统管陆军军官学堂和北洋水师学堂,北洋舰队的事,应该由丁汝昌负责,恐怕我不便插手。” 李鸿章说:“为父记得刘步蟾是你举荐的人,他和琅威理闹矛盾,涉及到和英国海军的外交纠纷,水师提督丁汝昌不在国内,即便他在,他不懂外交,你去处理比较合适,一定要秉公处理,尽快息事宁人。” 李经述这才去调查处理此事,他开始了下一步计划,再次约刘步蟾、邓世昌到望春楼吃饭。 刘步蟾、邓世昌赴饭局,多带了一人,北洋舰队左翼总兵林泰曾,刘步蟾介绍道:“这位是自家兄弟,我在福建船政学堂的同窗好友,当年我们一起在‘建威号’船上见习,睡上下铺。” 林泰曾上前跟李经述行礼道:“久闻李公子威名,在越南和台湾痛击法国佬,长国人志气。今日一见,果然虎目生威,一表人才,难怪中堂大人对你厚爱有加。” 李经述一看,林泰曾鼻梁高挺,皮肤黝黑,浑身上下精气神十足,必是一名虎将,拱手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就别拘礼了,北洋舰队将来肯定有机会建功立业,名扬四海。” 林泰曾一笑,说:“李公子抬举了,谁不知道现在朝廷和李中堂重视陆军,你的陆军军官学堂是红花,我们北洋海军只是绿叶。” 三人坐定,便开始商议怎么对付琅威理。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和林泰曾一聊,李经述才发现,这琅威理不简单,两度受聘为北洋海军总查,赏提督衔,负责北洋水师的组织、操练、演习,治军严明,按照英国海军条令操练的北洋舰队,有一次深夜,他突然鸣警演习,各舰管带无不披衣而起,各司其职,从容不迫,北洋水师正需这样的海军人才督导。 “撤旗事件”背后,是刘步蟾和琅威理对北洋舰队指挥权之争。琅威理还上书李鸿章干涉北洋舰队的“人事”,说水师中闽籍管带众多,刘步蟾、林泰曾、邓世昌形成帮派,桀骜不驯,双方矛盾激化。 李经述心想必须想一个两全之策,既不能让琅威理的权力太大,也不能让刘步蟾他们觉得自己是受琅威理指挥。他们讨论了好几个方案,都觉得不妥,这时,邓世昌表态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化解这所有的矛盾:李公子取代水师提督丁汝昌,统领我们北洋舰队!” “啊?此话怎讲?”刘步蟾对邓世昌这个大胆的提案毫无心理准备,问道。 邓世昌说:“北洋水师舰队现在的矛盾在于丁军门不懂水师,一味听命琅威理,兄弟们感觉自己受洋人摆布,李公子来当这个提督,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至于钳制琅威理,让中堂大人聘请一位德国洋顾问,授予他们一样的权力,水师指挥权就不会受英国一国钳制,这样中堂大人也会比较满意。” “有道理!我支持邓兄弟的想法。”林泰曾点头说。 李经述也觉得这想法可行,丁汝昌并不像历史教科书上说的那样是民族英雄,相反,他治理水师无能,畏战避战,在自杀前还给日本人写了投降书,对中国在甲午海战战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试探一下刘步蟾人的口风,道:“邓兄弟说得对,琅威理之所以能狐假虎威,主要在于丁军门不谙水师,家父也有意将之撤换,你意下如何?” 丁汝昌这个人呢,出身贫苦农村,自十岁起失学,出外帮人放牛、放鸭、摆渡船等,以补贴家用。十四岁时,被父亲送到同族伯父的豆腐店学徒,后来父母在荒旱中双双饿病而死,他投靠了太平军,成为程学启的部下,当太平军大势已去时,他叛投曾国藩的湘军,参与对太平军和捻军作战,最后跟了老乡李鸿章,受到赏识,官至记名提督。怎么说呢,他虽然陆地上作战勇猛,但没有统帅海军经验,还爱嫖好赌,刘步蟾本来就轻视丁汝昌的为人,不服调度,听李经述说李鸿章要换掉他,赶忙表示:“中堂大人英明。” 于是,李经述让刘步蟾、邓世昌和林泰曾马上收集可以整倒丁汝昌的“罪证”。 刘步蟾三人特别积极,第二天就给李经述送来丁汝昌的“黑材料”:一是生活腐败:虽为水师统帅,平日宿娼聚赌,并不在大营中居住;二是军纪松弛:水师每年例巡南洋,率部下淫赌于香港、上海;三是不关心军舰保养和维修,以大批军舰定期运送旅客赚钱,影响日常训练。 李经述一听,这刘步蟾太不了解李鸿章,丁汝昌的生活腐化对李鸿章来说,那根本不算事,李鸿章用人不拘一格,甚至喜欢用生活腐化的将领,认为“武人好色,乃其天性,但能贪慕功名,自然就我绳尺”,第二条和第三条,丁汝昌可说自己不懂水师糊弄过去,于是他面色沉重,道:“丁军门还有无别的事瞒着家父?” 刘步蟾想了想,道:“去年李中堂按例检阅时,丁军门让我们把所有船舰和大炮都被粉饰油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算吗?” “哈哈,太好了,天助我也!”李经述笑道。他知道刘步蟾说的这事才有攻击力,因为李鸿章对手下什么都能容忍,但有一条“高压线”,那就是“欺骗”,宿娼聚赌什么的,只要老实交代,没问题,但要是欺骗李鸿章,必然“滚蛋”。 抓到了丁汝昌的把柄,李经述便请淮军中有声望的重量级人物刘铭传出手,帮助搞掉丁汝昌。 刘铭传和丁汝昌有旧仇,淮军上下人尽皆知:当年清廷平定了太平长毛,要淮军“裁兵节饷”,刘铭传把丁汝昌的部队置于“闲散”之列,准备裁撤掉,丁汝昌不服,背着刘铭传越级给李鸿章和朝廷上书,说刘铭传公报私仇,结党营私,还贪污军饷。脾气火爆的刘铭传暴怒,当时就命人请丁汝昌到大营,准备干掉他,还好丁汝昌当时腿脚利索,跑得快,躲到庐江老家才逃过一劫,刘铭传也因此被罢官,两人从此结下梁子。 刘铭传当时在京城述职,没有回台湾,他本来就看不上丁汝昌的能力,李经述给刘铭传带了两瓶家乡的烧酒,刘铭传便答应帮忙向李鸿章举报丁汝昌。 李经述心内狂喜,两瓶烧酒就换一个北洋舰队的提督,挽救整个北洋舰队,改变中国的命运,历史的蝴蝶效应还真是有趣得很! 第50章 执掌北洋水师 刘铭传按照李经述提供的“黑材料”,亲笔写了一封“举报信”。李经述看了信的内容,很满意,谢过刘铭传。 刘铭传拍了拍李经述的肩膀,道:“不用谢我,好小子,你一定要好好干!将来台湾有什么事,还指望着北洋舰队呢!” 李经述心想丁汝昌毕竟是李鸿章的老将,撕破脸不太好,如果丁汝昌能主动辞职,自己执掌北洋水师的事就妥当了。于是,等丁汝昌带着两艘铁甲战舰从德国回国,李经述把刘铭传的“举报信”交给丁汝昌。 丁汝昌一看,心虚了,头上直冒冷汗,道:“这刘六麻子,太阴险了,还跟当年一样,背后捅我刀子,还好老弟告知。我是冤枉的,绝对不敢欺瞒中堂大人!” 李经述说:“这封举报信里,白纸黑字,连家父哪一天到北洋水师检阅,什么时辰到了哪里都写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水师内部有人不满提督大人,才把你的情况告知刘铭传。你也知道,他在台湾打败了法国人,声望日隆,他要是把这信转给哪位御史,在朝堂上参提督大人一本,家父也保不住你。” 丁汝昌赶忙问:“中堂大人看过这封信了?这下我该如何是好?” 李经述说:“这事我还没有告知家父,我奉命先要处理撤旗事件。” 丁汝昌本来就在水师不得人心,刘步蟾、林泰曾、邓世昌等管带舰长都不服他,他年纪也大了,在北洋水师干得也不爽,知道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水师内部的人捣鬼,于是问李经述:“撤旗之事暂时不提。只是刘六麻子的举报信,来势凶猛,依老弟之见,我当如何?” 李经述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说出自己一石二鸟的建议,道:“提督大人可借这次降旗事件,主动要求调离岗位,兄长是陆军出身,我们陆军军官学堂正需要兄长这样的淮军名将坐镇,你去当总办应该没问题。北洋水师那边,你可让中堂大人把美国人马吉芬聘为高级顾问,和琅威理一样,同赏提督衔,以后再找机会回水师,兄长意下如何?” 李经述让刘步蟾收集丁汝昌“罪证”的同时,还让他们看看北洋水师里有没有懂海军的洋顾问。刘步蟾给李经述推荐了一位洋顾问,美国人马吉芬,此人的梦想,是当海军,1884年毕业于美国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那年美国海军只招十二个人,他没考上,不远万里漂洋过海转投北洋水师,想曲线就业,他找到美国副领事派曲克帮忙,推荐到李鸿章那里工作。李经述早已经了解到,此人比较擅长船舶驾驶,枪炮使用,领航和蒸汽轮机维护。最重要的是,马吉芬跟丁汝昌私交甚好! 丁汝昌也是身经百战的淮军大将,陆军经验丰富,去北洋陆军军官军校也算人尽其才,他已年近五十,当初李鸿章将他安排到水师,也是为了避开刘铭传的无奈之举,李经述这么一说,丁汝昌怀疑这就是李鸿章的意思,当时北洋水师也没多少油水,一出海就好几个月见不到家人,年过半百的他早想回北洋陆军发展,此时陆军军官学堂的秋操,已“一炮打响”,军官学堂在朝廷内外也小有名气,加上连刘铭传都出手了,丁汝昌知道这次淮军内部想搞垮他的势力非同小可,于是顺水推舟,对李经述道:“多谢老弟为我着想,北洋水师想我走人的,无非就是刘步蟾、林泰曾两个总兵,我绝不会让他们占我的位置。这样,我向中堂大人举荐你出任北洋水师提督,如何?不过我也不瞒老弟,水师那边账目上,有一些亏空,老弟你得帮我担着。” 现在钱对李经述来说,绝对不是问题,丁汝昌的提议正中李经述的下怀,他内心窃喜,但表面上不便表现兴奋,面色平静道:“多谢兄长提携,我如能出任北洋水师提督,自然替兄长抹平所有账务,既往不咎。只是我的资历尚浅,恐怕会有人不服。” 丁汝昌说:“在朝鲜战败日本人、在越南战败法国人,你的能力,淮军上下有目共睹,不必推辞。我这就去见中堂大人,禀明此事。” 第二天,丁汝昌面见李鸿章,去跟李鸿章汇报军舰回国之事,然后他主动请辞,说自己年纪大了,长期在海上,旧伤复发,辞去北洋水师提督一职为宜,他还同时奏请马吉芬当水师副提督,挂提督衔,建议李经述任北洋水师提督,说自己愿意去陆军学堂发展。 李鸿章询问李经述的意见。李经述回答说,马吉芬这个人,我听刘步蟾提起过,忠诚可靠,没有琅威理那么大的野心,聘请他们当顾问,授予副提督之职,挂提督衔,可以形成有效制衡,也可以趁机跟英美两国海军搞好关系,这样我们就可以拉拢他们对付日本国,至少使他们保持中立,甚好!不然,琅威理在英国海军就是少校,只给他一个提督的虚衔,他必然难以接受。丁汝昌来军官学堂,可以当总办,军校正缺他这样的淮军高级将领。 李鸿章听了连连点头,李经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道:“孩儿现在已经任朝鲜通商大臣,兼管陆军学堂和水师学堂,再任北洋水师提督一职,会不会任职太多,引起淮军其他将领或朝中清流大臣的不满? 李鸿章笑道:“当初让丁汝昌去水师,也是为了避开刘六麻子,现在他年纪大了,说旧病复发,其实老夫知道,他是惦记着他那娇媳妇呢,现在回陆军学堂也好!你去兼任北洋水师提督,家父也放心!如果聘用琅威理和马吉芬为副提督,那北洋水师一下子有了两个洋副提督,你懂外交和英语,很合适。至于清流的非议,你不用担心,自古以来都是能者多劳,想当年文正公(曾国藩)一身兼了五部侍郎,你这几个小职务算得了什么?” 有了李鸿章的支持,李经述很快被光绪皇帝任命为北洋水师提督。他一上任,马上宣布了北洋水师的人事调整:聘用英国海军少校琅威理和美国顾问马吉芬为实职副提督,琅威理的薪水为3600美元,约合四百两白银,马吉芬的年薪为2400美元,约合三百余两,以示对琅威理更加重视,但两人权力一样。另外,将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指定为北洋水师提督的接班人,这对刘步蟾来说,也相当于“升官”,因为按照北洋水师的章程,左翼总兵的地位应该比右翼总兵要高。丁汝昌从德国带回了两艘远洋铁甲舰,李经述增加了北洋水师中翼,把左翼副总兵邓世昌提拔为北洋水师中翼总兵。至于左翼总兵林泰曾,李经述见他果然英勇骁战,给他的左翼舰队多划拨了一艘铁甲军舰,还把北洋水师仅有的两艘七千吨级别的铁甲巨舰中的“镇远”号交给他管带,这样一来,五人对李经述都比较满意。 李经述到了北洋水师,清点了一下北洋水师的家底,加上丁汝昌刚带回的两艘铁甲巡洋舰,北洋水师到1886年,已有排水量在千吨以上的远洋军舰十艘,分别是排水量7335吨的“定远”、“镇远”号铁甲舰,排水量2900吨的“经远”号装甲巡洋舰,排水量2300吨的“致远”、“靖远”号巡洋舰,排水量2100吨的“平远”号巡洋舰,排水量1350吨的“超勇”、“扬威”号巡洋舰,排水量1296吨的“广甲”号巡洋舰和排水量1030吨的“广丙”号巡洋舰。 北洋水师最牛的“定远”、“镇远”号两艘铁甲舰,是在德国伏尔铿造船厂订制的,综合了英国“英伟勒息白”号和德国“萨克森”号铁甲舰的长处设计而成,装备12英寸重炮八门、德国克虏伯305mm口径后膛炮8门、克虏伯150mm口径后膛副炮2门、75mm口径克虏伯炮4门、37mm口径五管哈乞开斯机关炮8门、57mm、47mm口径哈乞开斯速射炮各2门,14吋鱼雷发射管3具,备21枚鱼雷,李经述亲自担任管带,也就是舰长,英国海军少校琅威理当帮带,相当于副舰长;另一艘同级别的“镇远”舰,左翼总兵林泰曾任管带,美国顾问马吉芬任帮带。这两艘铁甲军舰,当时在世界也处于领先水平。此时北洋水师的实力,不管是装备,还是水师素质,名副其实的世界第六、亚洲第一。 清朝平定太平天国后二十年洋务运动,真不是白搞的,与大部分历史砖家的想象相反,当时的晚清财政相当健康,同治中兴时期中国每年财政收入7000万两白银,不过财政支出每年6000多万两,其中一半供皇室和满清贵族的开销,另一半就当军费,北洋海军每年能拿到手的的经费,起初在一百万两白银左右,但这不包括购军舰的费用。每次购买几十万两、百万两白银的军舰都是李鸿章单独奏请朝廷,专款购买。作为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一直不差钱,直到卸任手上的经费还有1000万两白银。李经述了解到,当时世界海军装备日新月异,军舰的主机、锅炉、火炮、装甲等技术都在迅速更新,“速度重于装甲度”、“射速重于火炮口径”的观念已逐渐占主流地位,于是找李鸿章要钱,花费十万两银子,为北洋水师的十五艘军舰更换了蒸汽锅炉,另花八十万两银子为军舰添购了四十门克虏伯快炮,另外,特别注重检查炮弹质量,全部选购威力最大的开花弹。 经过这一番人事调整和装备弹药升级,加上李经述有海战经验,他很快树立自己在北洋水师中的威信,李经述下令北洋水师抓紧时间按照琅威理制定的英国海军章程操练,训练一字纵队、鱼鳞队等阵法,演练打靶、演放水雷,积极备战,因为他的下一步目标将是:日本国! 此时,李经述从李经方那里了解到,日本海军实力跟北洋水师差了一大截。1886年日本海军千吨级别以上的军舰只有四艘,分别是“浪速”号、“高千穗”号、“比睿”号、“扶桑”号,最好的“浪速”号巡洋舰,排水量3709吨,装甲甲板厚度只有中国“定远”舰的一半,装备克虏伯主炮2门、150mm口径克虏伯炮6门、47mm口径重型哈乞开斯速射炮6门、25mm口径四联装诺典费尔德机关炮10门、11mm口径10管格林炮4门、鱼雷发射管4具,火力跟“定远”舰相比,也有较大的差距。 李经述想在1886年就跟日本国开战,让日本人见识一下中国人的坚船利炮,去侵略一下日本,让日本人尝一尝战败求和的耻辱,去跟日本人要割地和赔款! 第51章 摆平朝鲜 瑞典近代有个巨牛逼的地理学家叫克节伦,他提出“地缘政治”的概念,这个概念在如今地理政治学中广泛运用,大意是说,如果一个国家周围没有比自己强大的国家,这样的地理环境比较好,可以建和谐社会。但如果一个不牛逼的国家,周围都是强国,而且强国势力在那争夺,这个弱小的国家命运就比较悲惨! 比如近代的朝鲜,朝鲜在东北亚的位置,也正好处于地缘政治的悲惨世界,当时的朝鲜北与北极熊俄罗斯毗邻,俄国佬想插一腿,南与侵略成性的日本仅有对马海峡一水之隔,明治天皇刚维新时日本国内就兴起了“征韩论”,而对于大清国而言,朝鲜更是国防的生命线,跨过鸭绿江就到了东北,所以不管朝鲜多混蛋,中国还得派军队去保全它。 李经述刚把日本人赶出了朝鲜,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但他刚接管北洋水师,袁世凯就发来一封电报,说没了日本人,闵妃这位妇人,最近在跟俄国的公使走得很近,还请求沙俄保护朝鲜这弱小的国家,并帮助训练朝鲜军队,以此牵制中国! 李经述气得肺都快炸了,当即去和李鸿章商量,准备马上乘坐“定远”号军舰去朝鲜,把朝鲜国王李熙给废了;废了李熙,他老婆闵妃自然什么都不是了,兴不起什么风浪。 李鸿章认为换朝鲜国王只是换汤不换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强行废掉朝鲜国王,必定会引起西洋各国责难,也会招致朝鲜国内民众愤恨,道:“你先带几艘铁甲军舰,带兵去回朝鲜威慑一下闵妃,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李经述便乘坐“定远”号,还带着“镇远”号、“济远”号从天津港去了仁川。朝鲜老百姓一看中国人的军舰这么牛逼,如海上庞然大物,一点也不比洋人的坚船利炮差,议论纷纷。闵妃听说朝鲜通商大臣李经述开着三艘铁甲军舰、带一千北洋海军回朝鲜了,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事情非同小可,赶紧推醒性生活不和谐的丈夫,半夜爬起来带文武百官赶去仁川码头迎接天国上使。 李经述率领故意不直接乘炮舰到汉城,一来是缩短行程时间,二来是想试探闵妃和俄国人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李经述到仁川时是早上,江边雾气蒙蒙,空气湿冷,他一身戎装上了岸,闵妃和国王李熙、朝鲜的文武百官已经在岸上等了一个时辰。袁世凯则带了五百全副武装的新式淮军恭候,以防有变。 李经述知道“背叛”这种事,是不能讲道理的,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必须强力扼杀!他见闵妃和国王亲自来迎接自己,估摸着他们和俄国佬的条件还没谈好,于是他一上岸,按礼节跟李熙和闵妃寒暄客套完,就和袁世凯一起坐到国王和闵妃身旁,把朝鲜当时的宰相沈舜泽和副宰相金宏集叫到跟前,拔出腰间锋利的战刀修理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本将军听说你们已将请求俄国人保护的秘密文件拟好,送到了俄国驻朝鲜使馆,把底稿拿来本将军看看,或许我还能给你们提提意见!” 沈舜泽一看李经述拔出了闪着寒光的战刀,吓得满头大汗,两腿发抖,幸好当时朝鲜的官员穿的朝服是马尾裙,旁人看不出,他故作镇定,马上瞄了一眼坐在李经述旁边的闵妃,她面色难看,脸上厚厚的一层胭脂粉像要掉下来,恐惧的眼神好像在提醒沈舜泽:“你死也不能承认啊!” 沈舜泽赶紧否认:“断无此事!所谓的秘密文件肯定不存在。” 袁世凯见沈舜泽否认,上前拔出了一把黑壳手枪,插话道:“沈大人,你们和俄国人勾结的事,是俺电报告诉李公子的,沈大人这话的意思,是俺诬告你们?” “不是。”沈舜泽语无伦次,回答道:“如果有,肯定也是小人伪造,目的是要离间朝鲜和中国的关系。本官立即派人去俄国公使馆询问,看俄国人知道不知道秘密文件的事。” 李经述见他们死不承认,脸色一变,站起身一刀砍在了一面朝鲜太极国旗的杆上,那旗杆也就一柴火棒大小的竹竿,“啪”的断成两截,朝鲜太极国旗落在地上,李经述声色俱厉威胁闵妃道:“朝鲜自古是中国的地盘,现在朝鲜却想脱离中国投靠别国,这就好比小孩子要离开亲生父母,没经过父母同意,就去给别人家当儿子一样,这事叫数典忘祖,中国绝不答应,中国绝不能容忍!朝廷震怒,后果很严重!本将军带淮军兄弟一再和日本人浴血奋战,才保住了朝鲜。不少淮军兄弟战死,埋骨他乡,中国对你们朝鲜也算仁至义尽!你们如果有人想背叛中国,不必天朝派兵东渡讨伐,本将军直接就把朝鲜灭了,藩属国变为郡县,合情合理,别说俄国人,就算英吉利、美利坚也救不了你们!” 闵妃连连点头“称是”,说将军威名,名扬天下,然后赶紧下令,让沈舜泽派人去俄国公使馆核实有无秘密文件。 俄国公使波日涅夫也不傻,现在朝鲜是中国的地盘,只有中国在汉城驻扎三千兵,搞不好他这俄国公使会被李经述驱逐,俄国刚在新疆跟左宗棠的大军打了大败仗,中国又在越南和台湾打败法国,实力勿容小视,不能贸然跟中国人翻脸,便也矢口否认有秘密文件。 当李经述再次找沈舜泽索要秘密文件时,沈舜泽说俄国人也不承认有秘密文件。李经述“哼”了一声,马上和袁世凯一起,带了五百淮军入朝鲜王宫,找到闵妃和国王,要抓捕几个罪魁祸首的大臣押到天津问罪,交不出凶手,就废掉李熙,另外找一个不怎么缺心眼的姓李的藩王当朝鲜国王。 闵妃一听,也急了,心想李熙不当国王,那我这王妃还算什么呀?搞不好儿子王世子的册封也没了,于是梨花带雨,苦苦哀求:“将军息怒,不要这样呀。哀家要派人到天津找李中堂说说。” 李经述说,你不用去了,家父有亲笔密函在此,他把李鸿章给朝鲜国王李熙的密函给闵妃看,密函的话说得比较委婉,告诉李熙要全力配合调查“朝鲜通俄”的事,以后内政外交要开诚布公,不要搞小动作,遇事要多和朝鲜通商大臣“商量”,这般对朝鲜只有好处。 闵妃明白李鸿章说的“商量”,实际就是“请示”的意思,这密函就是李鸿章给李经述的“尚方宝剑”,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力,顿时脸色惨白,瘫坐在御椅上,无奈说出这次“朝俄密约”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中国派来朝鲜的德国顾问穆麟德! 穆麟德是李鸿章的洋人幕僚之一,三年前受李鸿章之托,到朝鲜帮李经述处理朝鲜海关和外交事宜,拿着中国人民的血汗薪银,却背地里鼓动朝鲜王室“引俄拒清”,一种被穆麟德背后捅刀子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李经述内心的怒火迅速上升,马上命令闵妃让国王李熙照会各国,宣布今后各国收到只盖有朝鲜玉玺而没有中国驻朝通商大臣大印的文件都无效,等于废纸一张,自己带着二百淮军,直扑穆麟德的公馆,要将这个背叛中国的洋雇员就地正法! 闵妃看到李经述眼里杀气腾腾,顿感不妙,赶紧让老公李熙遵命照办,知会各国公使,以后朝鲜一切外交要以中国的意见为主。 在汉城以北的江边,伫立着一幢哥特式的两层红砖别墅,像一座教堂,便是穆麟德在朝鲜的公馆,门口有四位朝鲜的新军背着火枪站岗,李经述带着二百淮军到公馆门口,金色的阳光刚好铺汉江面上,波光粼粼,景色怡人。 一身戎装的李经述看着这临江的豪华别墅,想起中国还每年付给穆麟德薪银三百两,这相当于三十个驻朝淮军士兵的年饷,他竟然背叛中国,便下令淮军冲进屋抓人,守门的朝鲜卫兵过来阻拦,李经述甩手一响亮的耳光,把为首的家伙打得一趔趄,自觉带人拉开了穆麟德公馆的大铁门。 李经述让淮军围住了别墅,亲自带八个淮军直奔二楼的卧室,他一脚踢开门,穆麟德这大胡子正搂着两个没穿衣服的朝鲜宫女睡得香甜,宫女的衣服在地上,跟闵妃身边的宫女衣服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这两位宫女是闵妃送给穆麟德的。 穆麟德昨晚和两个朝鲜宫女操劳过度,见有中国兵闯了进来,才惊醒了,扯过床头的一件睡袍穿上,跳了起来,身体直哆嗦,指着闯进来的淮军,气急败坏地骂道:“混蛋,你们是谁?怎敢闯到我家里来?” 李经述从门外走了进来,让人端来一大盆冷水,当头浇在了穆麟德的头上:“本将军看你头脑发热,还不够清醒,给你降降温!” 穆麟德一看是李经述,用生硬的中国话道:“我是中堂大人派来朝鲜给国王当顾问的,你怎敢这么对我?” 李经述骂道:“我呸,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想你很快就不是中国的顾问了。闵妃和朝鲜国王说你建议她联系俄国人,来牵制中国,这事有还是没有?” 穆麟德狡辩说:“我是朝鲜国王的顾问,有权给他好的建议。” 李经述拔出一把黑壳天龙手枪,硬邦邦的枪管顶住穆麟德的太阳穴:“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穆麟德面色发白,点点头,李经述见他承认了,便怒道:“中国有句老话,叫‘自作孽,不可活’,我今日送给你。来人呀,把他拿麻绳绑了,拉出去毙了!” 穆麟德说:“我是德国人,你不能杀我!我要去找德国驻华公使!” 这时,唐绍仪也赶到了,他劝李经述,还是把穆麟德带回国内,由李鸿章处置比较好。李经述也不想惹出国际纠纷,便命人往穆麟德的嘴巴塞上他的臭袜子,免得他唧唧歪歪烦人,乘坐“定远”号军舰押回天津。 李经述处理完此事后,让袁世凯直接搬进朝鲜王宫里去住,从此朝鲜重要的内政外教,一律过问。闵妃生怕李经述真的废掉了老公李熙,和袁世凯走得更近了,逐渐宫内外都有了流言蜚语,说袁世凯和闵妃有一腿。 摆平了朝鲜,当北洋水师的军舰装备弹药升级完毕,水师也练得差不多了,李经述跟李鸿章请示,日本人从同治十二年开始,就侵略我台湾,在朝鲜一再挑衅。而且哥哥李经方来电报说,上次伊藤博文在天津没占到便宜,回国后,明确将中国列为假想之敌,向日本国民灌输仇华政策,这弹丸小国的的明治天皇,还在宫廷发宏愿,要“开拓万里之波涛,扬国威于四方”,将来对中国必然是个大威胁,建议北洋水师派军舰去日本威慑一下好战分子,李鸿章也觉得这样挺好,于是批准了。 于是,光绪十二年八月一日,海上风和日丽,李经述率领“定远”号,带着“镇远”号、“济远”号、“扬威”号三艘远洋军舰,还有一千北洋海军,在朝鲜东海操练后,以检修为名,直接开往日本长崎港口!你没看错,是把四艘“中国军舰”,开到了日本的长崎港口!所以说,有牛逼的舰船利炮,那才是王道,从这也可以看出当年的北洋水师有多牛了! 第52章 占领日本长崎 长崎是一座典型的港口城市,位于日本的西端,与中国上海相隔仅800公里,在1571年就开港了,当时的地位类似于上海,是日本闭关锁国时代少数对外开放的港口之一,1886年,这里洋行商户已经不少,人声鼎沸。李经述、邓世昌、琅威理等人带着“定远”、“镇远”、“济远”、“扬威”四艘令日本人望而生畏的铁甲战舰,赴朝鲜釜山、元山、永兴湾等处操练,并巡查洋面,还到海参崴勘察国界,然后折赴长崎。 四艘北洋军舰鸣响汽笛,浩浩荡荡驶入长崎港,军舰上的五爪黄龙旗,在长崎港口高高飘扬,日本民众看到中国这四艘冒着黑烟的“海上巨无霸”,目瞪口呆,李经述心内大爽。他站在甲板上,想起历史上的一件事,也是在1886年,北洋水师有四艘令人生畏的战舰驶入长崎港,上面的水兵一下船,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日本妓院,在妓院外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却发现日本人可以直进直出,受到这样的差别待遇,北洋水师的水兵们火冒三丈,当时就把妓院给砸了个稀烂。日本警察立即出动,逮捕了5名水兵,北洋军舰上竟冲出450多人,带着武器直扑日本警察局而去,打砸日本警察局,军舰上的12寸巨炮则调转炮口,对准长崎市区。一向欺软怕硬的日本人这下子没脾气了,面对中国人的坚船利炮,只能乖乖放人,还赔偿白银道歉。对北洋水师这段辉煌的过去,以及日本这段屈辱的往事,日本学生人人皆知,在国内历史教科书上,不知为何只字不提,李经述还是从一本地摊杂志上看到这故事。这一次,李经述想把事情闹大一点,好找个借口跟日本人开战。 李经述想实地考察一下日本这时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于是四艘中国军舰停靠长崎港口后,李经述带着十来个亲兵上岸查探,他考察了十来天,发现1886年的日本,远没有现在很多中国“历史砖家”想的那么发达,长崎当时作为一个商阜城市,却跟大上海相比,差远了,没多少现代工业,缺少活力的农民、手工业者、日本浪人在大街上比比皆是,岸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也就是妓馆酒楼。 李经述见到的场景,跟美国学者本尼迪克特的世界名著《菊与刀》中的记载相符——虽然日本的明治天皇在1868年就颁布了“五政复古”诏书,开始维新运动,但到了1877年,西乡从道的哥哥西乡隆盛还率领着日本武士跟政府搞内战,在头十年,日本政府还把农民视作贱民,从1868年到1878年,日本至少发生了190起农民起义,日本的《日本宪法》要到1889年才颁布,所以1886年的日本,也还跟西方列强签着诸多不平等条约,综合国力跟中国有相当大的差距。根据收集到的情报分析,李经述得出一个结论:此时不和日本开战,更待何时? 八月十三日,一向治军甚严的李经述,放五百水兵休假,允许他们上岸,去日本妓馆领略一下日本人的“国粹”文化——艺妓。 邓世昌有些不解,问李经述道:“提督大人不是颁布了军令,嫖妓者斩无赦吗?怎么此时纵容士兵嫖妓?”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这好说,你告诉兄弟们,不给钱,不就不叫嫖了吗?对了,我知道日本艺妓有一个潜规则,她们表面上是卖艺不卖身,不过,价钱喊得高,也是会从了客人的。前段时间兄弟们都在海上,风雨兼程,不辞劳苦,算是我给兄弟们的福利!当然,吃妓院的霸王餐,记得提醒兄弟们带好匕首、手枪等防身武器,中国军人不怕闹事!” 邓世昌恍然大悟,便跟五百水兵们转告了李经述的话,特意叮嘱他们:“千万不能给钱,给钱性质就变了,嫖妓可是要军法处置的!不给钱就不算嫖。” 五百中国水兵听说放他们的假,日本艺妓还能献身,一个个很兴奋,一起上岸,直奔长崎各处的妓馆,要了最上等的日本艺妓,一边喝清酒,一边欣赏艺妓的杨柳软腰;有的水兵开高价骗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艺妓脱了和服献身,生猛的中国水兵们在海上几个月,确实憋坏了,个个精神抖擞,对这些日本如花似玉的女人一点也不怜惜,战斗很激烈,直教她们“亚麻得”、“亚麻得”叫个不停,榻榻米都搞坏了好几十张。 有一些北洋水兵,干完事后,还觉得长崎什锦面和脆面都不错,还有日本料理,也就是各种海鲜和蔬菜,炒咖哩饭、炸猪排、番茄意大利面,一同放在盘子里,胡吃海喝。日本那些妓馆的老板见这么多人来消费,喜笑颜开,心想还真不能低估了中国人的消费能力,心里琢磨着以后要不要给中国人开个专卖店啥的。 北洋水兵们人多势众,他们一伙伙围着红色的圆桌,吃顿全套桌袱料理,还点上了土特产:长崎蛋糕、乌鱼子和用长崎产的枇杷做的枇杷果冻,十分惬意。一高兴,还让怀里的日本女人躺在地板上,摆起了人体盛,就是让日本女人脱光了,将食物摆在她们的身体上,这种文化也是日本的一大发明,通常将生鱼片、寿司、水果等食物放在美女身上,达到吸引食客的目的。 食欲和床欲,乃是人的基本欲望,日本美女加日本美食,让这些北洋水兵们大大满足,心里对李经述感恩戴德,这福利真是太好了!他们吃饱喝足了,还去泡温泉,长崎的温泉水质是乳白色的硫磺泉,对寒虚体质、皮肤病等都有很好功效,温度高达80到100c左右,很爽。 日本老板们感觉真是遇到大客户了,乐滋滋等着中国人买单。到最后结账时,北洋水兵们才告诉妓馆的日本老板:“我们的总兵大人说了,不能给钱,给钱性质就变了!” 一家日本妓馆的老板一听,八嘎,你们这不是存心捣乱吗,啪啪踩着木屐,去打电话叫日本警察来。于是一下子来了十来个警察,一看水兵也是几十人,还带了武器,只好硬着头皮调解,水兵们还是那句话:“给钱?开什么玩笑?不能给钱,给钱性质就变了,给钱我们就变成嫖妓了,会被杀头的!不给钱就不算嫖了。” 日本的警察怎么也无法理解北洋水兵这不给钱不算嫖的逻辑,掏出手铐抓人,结果,水兵们当然掏刀子,把这几个倒霉的警察给捅了,还开了枪,打死了两个,然后就跟没事一样回军舰了。长崎市政府后来派人发公函给李经述关切此事,李经述双手一摊,轻描淡写回了一句:“部下难以约束,没办法的事。” 但接下来,事情有点出乎李经述的意料:日本当时的民间报纸很多了,把中国水兵去妓馆玩不给钱的事捅了出去,日本人有读报的习惯,长崎的浪人怒了,和警察联合起来,对付中国水兵。 两百多中国水兵再次兴冲冲去妓馆时,遭到了日本数百名警察和浪人的伏击,还好李经述让北洋水兵们带了武器,双方一场混战,北洋水兵死1人,伤47人,另有二人失踪,日本警察那边死8人,伤200多人。 黄昏,鎏金边的晚霞烧红长崎港的天空,李经述、琅威理带着“定远”舰全体官兵,站在甲板上,向遇难的那位水兵悼哀,脱帽致敬。礼毕,李经述问琅威理,英国人如果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琅威理告诉李经述:“按国际惯例,死了士兵,可以跟日本人开战了!” 李经述说:“中日若为此事开战,英国海军站在哪一边?” 琅威理毫不犹豫地说:“我保证是中国。我建议北洋水师立即和日本国开战。” 李经述点点头,又询问了美国顾问马吉芬,中日开战,美国海军支持哪一国?得到的答案是支持中国。于是,李经述命令“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做好战斗准备,迅速升起八门重炮,填充好开花炮弹,黑压压的炮口瞄准了长崎警察局。 李经述给日本长崎警察局下了最后的通牒,要求二十四小时内,务必交出参与围攻中国水兵的凶徒,否则将日本长崎警察局轰平了!日本长崎警察局局长桥下一郎很气愤,回复说日本还死了八个人,中国怎么不交凶手? 北洋水师群情激奋,“定远”、“镇远”、“济远”、“扬威”四舰都迅速进入临战状态,褪去炮衣,将炮口对准了长崎市区。李经述大怒,站在“定远”号的甲板上,通牒时间一到,抽出腰间的指挥刀,大喊:“放!” “轰隆”,“轰隆”,定远舰上的四门重炮同时开火,其他战舰也随后开火,炮口冒出了愤怒的黑烟,日本长崎警察局被开花炮弹击中,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值班的警察感觉到房屋剧烈摇晃,以为发地震了,赶紧逃命! 李经述带领五百北洋海军,迅速占领了日本长崎市政府。这是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本土第一次遭受中国的军事攻击,当年美国的佩里将军带军舰到江户湾,也没这么干!这也是日本有史以来,本土第一次遭受中国的重炮攻击。这时的长崎港风平浪静,这弹丸岛国再也没有元朝蒙古军队当年远征日本时那样的“神风”护佑。明治天皇的内廷收到这个消息,顿时炸开了锅。 主和派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和主战派的农商大臣西乡从道,吵得面红耳赤,当着天皇的面都快打起来了。日本政界当时主站派的人物以大隈重信和西乡从道为首。西乡从道就是1874年带领三千日本生番去攻打台湾的家伙。大隈重信1838年出生于日本肥前藩佐贺城,其父是佐贺藩炮术长,是个贵族,享有很高的俸禄,他少年时就接触过荷兰宪法、美国独立宣言,成为一名胸怀立宪思想的青年,他的青年时代正赶上明治维新的不稳定期,他推动佐贺藩加入了“尊皇倒幕”运动,还于1874年推动自由民权运动,提出设立民选议会的激进方案,结果,在1881年,伊藤博文秘密联合政府中的萨摩、长洲系官僚、皇室公卿,于明治十四年发动政变,将大隈重信搞掉了,此时主战派就西乡从道,他极力要求和中国立即开战! 而1886年,伊藤博文已成为明治天皇的头号大臣,他劝说明治天皇:“现在日本海军可战之铁甲舰只有四艘,尚不及中国一半,而且内政改革迟缓,以往与英美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依然存在,束缚了日本经济的发展,日本宪法也刚刚起草,须再等上十年,国力强盛,方可与中国一战。” 西乡从道反驳道:“中国明显在挑衅日本,陆军军部大臣井上恒一说军部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不向中国开战,他就退出内阁。东京和长崎的爱国武士们极为愤怒,这是日本大和民族的奇耻大辱,要不对中国开战,他们就到宫外集体破腹自杀。” 伊藤博文赶忙反驳说,“小不忍乱大谋,求死只是匹夫之勇,知耻而后奋起才是真英雄!” 要是这事发生在国内,伊藤博文早被国人骂是大汉奸了,但已过而立之年的明治天皇,对伊藤博文依然很信任,摸着自己浓密的三羊胡,赞同他的意见。因为明治天皇也知道,日本海军现在不行,他理智地选择了屈辱求和,派头号大臣伊藤博文去长崎,跟李经述议和。 此时,李经述已经派了一千水兵登陆,占领了长崎市的政府大楼,对长崎实行军事管制,命令长崎的警察立即抓捕杀害北洋水兵的凶手。李鸿章在得知李经述汇报的“长崎事件”后,对李经述的行为也表示支持,随即愤怒地召见了日本驻天津领事波多野,不无威胁地对波多野说:“如今中国兵舰充足,开启战端,并非难事”。 伊藤博文接到日本驻天津领事波多野的电报,便以日本政府的名义,给李经述发去电报,对遇难的北洋水兵表示极大的哀悼,说长崎警察局和日本浪人仇视中国人,并不代表日本政府的立场,日本政府很愿意对死去的北洋水兵赔偿抚恤金,伊藤博文还找英美两国的驻日大使帮忙,从中调停,斡旋中日进行和谈,恳求中国低调处理“长崎事件”。 李经述不太想和日本人和谈,想直接把军舰开到东京去,接到伊藤博文的求和书,便电报请示主管外交的李鸿章。 第53章 日本屈辱求和 光绪十二年八月,李经述带北洋水师炮轰长崎,已过而立之年的明治天皇派伊藤博文去长崎跟李经述屈辱讲和。此时,李经述已派一千北洋水兵登陆,占领了长崎市的政府大楼,接到伊藤博文的电报,李经述召集琅威理、马吉芬两位副提督,中翼总兵邓世昌开会讨论。 英国海军上校琅威理还是主战,他说:“现在与日本人讲和为时太早,我们应该把北洋舰队的军舰直接开到东京湾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李经述叹了一口气,道:“本提督何尝不想马上跟日本人开战,只是我跟家父发电报请示,他回电说朝廷厌战,醇亲王忙于筹划为慈禧太后重修颐和园,不想轻启战端,而且家父认为日本陆军现在有三万六千多正规军,一旦登陆作战,我们没有优势。” 邓世昌说:“那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日本人,我们应该教训一下日本人。” 李经述说:“你们放心吧,这一次绝不与日本人善罢甘休。既然日本要和谈,那就请他们拿出诚意来,让日本首相伊藤博文亲自来长崎和我们谈,我准备找日本要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赔款。十余年前,西乡从道率领三千生番去台湾,就索赔大清国五十万两白银。现在是我们加两倍要回来的时候了。” 在伊藤博文来长崎之前,李经述对他作了详尽的调查。那日黄昏,他脸上的汗珠密密麻麻,信步去了长崎的扬帆楼,此楼原是一家海鲜料理店,李经述准备在此和伊藤博文进行谈判。扬帆楼处于长崎港东边的高地,立在坚硬的岩石之上,远眺茫茫的海峡,可以看见长崎港上白帆点点,粼粼波光铺满金色的海面,蓝天之下,白色的海鸥振翅高飞,时起时落。此刻,李经述的心情和眼前的美景不相适宜,他知道历史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大清国那边,光绪皇帝马上就到亲政的年龄了,他的老师翁同龢必然又会受到重用,而颐和园的工程,也快开始正式启动,北洋水师的经费会大大缩减。在此之前,他必须把日本这即将快速发展的船击沉,至少也得重创它几个大窟窿,不能让日本人扬帆出海。 李经述心里很清楚,要重创日本,最好的办法是现在挑起一场全面的中日战争,但可惜中国刚跟法国打了一仗,国库有点空虚,醇亲王、李鸿章并不主战,而且陆军军官学堂才办了一期,中国陆军到日本本土作战,没有优势,所以只能搞搞海战。不过,还有一个重创日本人的方法,那就是干掉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虽然这办法很冒险。历史上日本人刺杀李鸿章,就受到了国际舆论的谴责。 不过,根据李经述收集到的情报,伊藤博文在日本的地位,就相当于中国的李鸿章,但他比李鸿章的思想更开放,1882到1883年曾赴普鲁士研究宪法,归国后已组织了内阁,现在伊藤博文已经在组织日本法学专家起草宪法,李经述的心,被这样的情报深深刺痛,特别失落,他知道宪政对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旦日本天皇颁布了宪法,实行宪政,每一个日本人就成了国民,成了公民,那国力必然一日千里。反观国内的清朝,统治者无知愚民,从一开始入主中原就有遗臭万年的“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屠杀汉人。乾隆皇帝还特别讨厌汉人士大夫称“臣”,有一位大夫给他爹申报“贤臣”,结果被乾隆下了大狱,到晚清了连“大臣”这词都没有,汉人连自称“奴才”的资格都没有,在满清皇帝眼里,汉官是奴才中的奴才,六部衙门,基本都是满汉两套人马,满臣掌大印,汉人管文稿,也就是跑腿办事,慈禧太后对汉臣最高的评价,就是“会办事”,即便是李鸿章,买一艘西洋军舰,也要跟醇亲王早请示晚汇报。要不是不想中国进行法国那样头颅滚滚的流血革命,李经述早带人揭竿而起了。 在平天下之前,李经述觉得,应该为中国老百姓多做一些事,减轻他们受的苦难,苦难这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兴邦”的灵丹妙药,只能带给人民痛苦、屈辱、无奈和愤怒!中国人民1886年最大的敌人,就是日本和沙俄。其他泰西列强,多只是想跟中国通商,要一些经济特权罢了,只有日本和俄国,对中国有极大的领土野心。干掉伊藤博文,日本的宪政至少推迟十年,说不定主战的大隈重信重新掌权,跟中国开战,那正好可以借机打败日本人,索要巨额战争赔款,至少可以让日本倒退二十年。 李经述思前想后,艰难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派人刺杀伊藤博文,这也是李经述答应和日本人谈判的原因。 此刻,在扬帆楼中,李经述坐在一张躺椅上,迎面吹来带鱼腥味的海风,他闭着眼睛,静静等着那位即将去刺杀伊藤博文的勇士到来!他知道有一些路,一旦迈出第一步,就永远无法后退,怕,就先输了!不管风雨兼程,只有勇往直前,才能见到胜利的曙光!他对此事进行了详尽策划。 十天后,当伊藤博文到长崎跟李经述谈判时,他已经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酸自知,但伊藤博文还想尽力表现出恢宏的气度,箭步登上扬帆楼。 扬帆楼上,围了一张长方桌,摆放了七八把椅子。谈判的人坐定,李经述首先提了三个条件:一是除谈判人员外,不论任何人,一概不得踏入会场;二是日本各报的报道必须经过中方检查后方可付印;三是任何人不得携带凶器。 在与伊藤博文的首次谈判中,李经述很淡定地向伊藤博文提出了和谈条件:一、日本政府照会英美各国,琉球正式复国,中国是琉球王国的宗主国,而且明确承认钓鱼岛是中国的领土;二、抓捕并严惩凶手,赔偿死亡和失踪的北洋水兵的抚恤金五十万两白银,以及这次北洋水师弹药和损耗一百万两白银,共计赔款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两年内还清;三、承认中国对台湾海峡、南海、东海、对马海峡等东亚海域的“海权”,凡航行在东亚海域的日本船只,必须事先告知北洋水师,否则将被北洋水师拦截。 伊藤博文听到这三条,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直呼“过苛”,他尤其想不到,李经述这个大清水师提督竟然会懂“海权”,还提出第三条,要东亚的“海权”,不过当时中国是朝鲜、越南、琉球等国的宗主国,将这些国家的海权收归己有无可厚非,但这样一来,南海、东海、对马海峡几乎成了中国的“内海”,日本再从英国和德国等国购买军舰,要把军舰运回国,就必须告知中国,这条件太狠了,无异于釜底抽薪,牢牢掐住了日本海军的脖子,一旦有异动,就会被北洋水师掐死。伊藤博文强压住心头怒火,说:“本大人来长崎,实系诚心讲和,你提的这些条件,没有一条是合理的,不要说天皇陛下,我一条都不能答应!” 李经述站起身来,握紧拳头,哈哈大笑,道:“伊藤大人这话,意思是中日没得谈了?” 此刻的长崎港口,海风阵阵,一群白色海鸥在天空飞起,扑腾落到水面又展翅飞起。伊藤博文用手整理了一下燕尾服的领结,那双黑色的小眼睛,在说话时一直盯着李经述的一举一动,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咳嗽了两声,说:“中日东亚两国,最为邻近,同文同种,今暂时相争,总以永好为事。既然英美公使都在座出面调停,日本国诚心求和,我希望贵国能拿出诚意来。好比第二条,死亡和失踪的北洋水兵,竟然索要五十万两白银赔偿,按五个人算,中国人一条命值十万两白银,这太离谱了吧?” 李经述见在座的英美驻日公使也在交头接耳,看了看伊藤博文一头深灰且正在变白的头发,重新坐下跟他讲道理:“伊藤大人,你算错了,不是五条命,而是十一条人命,这五名水兵的妻子,在听到丈夫的噩耗后,都守贞洁而自杀了,其中还有一位孕妇,肚子里怀着三个月大的孩子,这孩子还没来得及看这世界一眼,就去世了。” 英美驻日公使发出了感叹声,完全不能理解当时中国这种夫死妇随的传统。李经述继续解释:“每一条中国人命赔偿两万两白银,另外的三十万两,是赔偿给那孕妇肚子里的孩子。人人生而平等,我听说伊藤大人的父亲,也只是一位普通武士。这孩子本来也有机会成为伊藤大人那样的国家栋梁,可惜胎死腹中!伊藤大人觉得自己值三十万两白银吗?我们倒是十分愿意花白银三十万两,买首相大人为中国服务。” 李经述道出未出世的孩子和人人生而平等,正击中了英美公使身上人道主义的那块软肋,伊藤博文没有再纠结赔款这一条,转而攻击中国要东亚的海权是宗主国的老一套规矩,不符合现在的国际法规则。 李经述强硬地表态:“如果有必要,中国可以向日本人学习,把琉球、越南、朝鲜都变成中国的郡县。更何况,中国要东亚的海权,也只是为了防御某些国家的狼子野心,为了东亚永久的和平。” 原来吞并琉球,日本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虽然被李经述收回,但日本人已经臭名远扬。这一条伊藤博文支支吾吾,无话可说。李经述用英语对英美驻日公使说:“两位先生,我相信东亚的和平,对英国和美国在亚洲的贸易,也是极为有利的,你们说呢。” 当时英国和美国这些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工业发展得早,主要想打开亚洲市场,而不像日本那么有领土扩张的野心,李经述的话,基本上无懈可击,伊藤博文望着李经述这张年轻又充满朝气的脸,还有坚定无比的眼神,感觉他的眼界和见识比李鸿章有过之而无不及,伊藤认定这是一位难以战胜的对手,内心重新燃起了要干掉李经述的想法,他拿起手帕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我知道该如何对付中国了。”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首相大人,我也知道该如何对付日本国了!” 第54章 琉球特区 伊藤博文再次在中日谈判桌上碰了一鼻子灰,认定李经述是一位难以战胜的对手,内心燃起了要干掉李经述的想法,可惜他的想法迟了李经述一步。那天伊藤博文借口身体不适,匆匆结束了当天的谈判,满怀心事的他走下扬帆楼,下楼走台阶时,心不在焉,一脚踩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当伊藤博文正准备乘马车离开时,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戴鸭舌帽、穿灰色风衣的高个俄国青年人,他手拿一把黑壳毛瑟枪,在伊藤博文左右的护卫还未反应过来时,枪口对着伊藤博文,对着伊藤博文光亮的脑门“砰”开了一枪。 伊藤博文上马车的动作,使得他的头往上移了半寸,俄国杀手这一枪打中了伊藤博文的眉心,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伊藤博文的眼睛还没闭上,倒地昏死过去,血染燕尾服。 离伊藤博文最近的两名护卫反应过来,冲上去拦腰抱住那位开枪的俄国青年刺客,要夺他手中的枪,那青年刺客甩掉了风衣,挣脱了两名护卫,又冲上前去朝伊藤博文的胸部“砰砰”补了了两枪,他还朝人群开了两枪,围观的行人四处逃窜,现场大乱。 前排负责警卫的日本士兵冲出,朝青年刺客的背部“砰砰”开了两枪,刺客中枪流血倒地,抛掉手枪,用俄语高呼三声:“俄国人民乌拉!” 李经述听到枪声,就带人从楼上跳了下来,那俄国刺客还没死,倒在地上,胸口鲜红的血流不止,脸部因剧烈疼痛抽搐变形,他知道自己刺杀了一个日本高官,活不成了,痛苦的眼神祈求李经述帮他解决掉自己,李经述掏出手枪,朝俄国刺客脑袋上补了一枪,击穿刺客的前额,这位俄国青年便断了气。 血流不止的伊藤博文,被手下七手八脚抬上了担架,送往长崎最好的医院。当时伊藤博文尚有意识,他向身边的侍卫问:“这枪是谁打的?” 当知道好像是个俄国激进的革命者干的后,一向温而儒雅的伊藤博文,爆粗口骂了句“八嘎”,便陷入了昏迷状态,随即被抬到了长崎的医院,没抢救过来,三天后去世。 那位年轻的俄国杀手,是俄罗斯激进的民意党人。俄国民意党是俄国民粹派的秘密组织,1879年8月从土地和自由社中分裂而来,主要活动家有热里雅鲍夫、米哈伊洛夫、彼得罗夫斯卡娅等人,目标是推翻沙皇专制制度,经常搞密谋暗杀活动,甚至把暗杀沙皇作为主要活动之一,他们认为这将有助于进行建立自由制度的斗争。李经述除了对日本人怀有戒心之外,还出资资助俄国民意党人闹革命,搞乱沙俄。 伊藤博文重伤后,大隈重信重新走上日本政台,接替伊藤博文任内阁首相。但李经述始料不及,此时的大隈重信,已经不再像明治十四年以前那样激进,他成立了立宪改进党,把日本有知识、有财产、有名望的人组织起来,还创建了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前身——东京专门学校,为日本培养宪政和现代化的人才。根据李经述收集到的情报,伊藤博文在临死前,把大隈重信请到了病床头,干枯的手指拼尽全力抓住了大隈重信的手,留下了政治遗言:“四十七武士……宪政”。 四十七武士,是日本广为流传的“卧薪尝胆”忠义故事,这故事是真实的,讲述的是历史上18世纪时,一群日本武士为他们剖腹自杀的主人复仇故事,发生在幕府时期:赤穗城主浅野在江户城中刀伤吉良,被幕府将军纲吉处以剖腹自裁,他养的四十七名武士,以大石内藏助为首,卧薪尝胆一年零九个月,为主人报仇,闯入吉良宅邸,杀死十八人,把首级供到浅野墓前,随后,众武士因为犯了国法,感到对幕府将军不忠而羞耻,忠义难两全,一个个切腹自杀谢罪。 伊藤博文临终前对大隈重信说“四十七武士”,明显是要大隈重信隐忍,实行宪政,等日本国力强盛了再给他报仇雪耻!李经述不禁为伊藤博文有这样的见识而叹息,也对日本的政治人物刮目相看——只要对国家有利,他们竟然可以在临死前把自己未竟的事业,托付给以前的政治对手。也就是说,反对派跟反动派完全是两码事! 这种现象,在满清官僚的思维里,绝对不可能发生——只要反对就是反动,不只要从精神上批倒批臭,还得从肉体上消灭才解恨,所以即便大家同坐在一艘破船上,都不吭声,不会指出问题,表面一团和气,直到统治的利益集团走向毁灭,葬身历史的海底。 大隈重信担任日本内阁的新一任首相,并没有因为刺客是俄国人,就冒然和俄国人开战,他和伊藤博文一样,力压军部中的主战派,派西乡从道到长崎继续和李经述和谈。 伊藤博文被刺杀后,英美的舆论大多偏向于同情日本,李经述担心中日如果再开战,英美会租铁甲军舰给日本人,加上刺杀伊藤博文推迟日本宪政的目的已经达到,中国便在赔款方面作了让步,最后中日达成了和议,将“长崎事件”定性为一起因语言不通导致的误会:每一名逝去的北洋水兵赔款一万两白银,受伤的北洋水兵获赔一百两白银,立即付清。 李经述与日本人达成和议后,却突然接到琉球国王尚泰的邀请信,请他务必去琉球岛上作客。 李经述便乘坐“定远”号,带着“镇远号”等战舰,到琉球访问。尚泰带领皇室成员,晚上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和酒宴,犒劳李经述以及一千多名北洋水师官兵。 九月的琉球岛,基本上没风,酷热多雨,刚还是一片蓝天,不一会乌云就覆盖了天空,下了一场大雨。不过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丝毫没有影响琉球人欢迎国王贵客到来的心情。傍晚,夕阳还在海平面上,琉球的百姓夹道欢迎,当地人拿来椰子、菠萝、大串的香蕉、棕榈树皮衣服,甲虫壳和海螺、贝壳做的项链来献给国王尊贵的客人们,大海苦涩的波浪,似乎已经远离了这座海天一色的迷人小岛。 李经述和英国海军少校琅威理就坐在国王尚泰的身旁,看着十几位棕色皮肤的琉球土著少女,穿插着孔雀毛的传统服饰,叽里呱啦载歌载舞,热情奔放。琉球的女人一般长期在田间劳作,腰肢没有一点赘肉,这些野性的少女胸部大得下垂,胳膊和大腿看起来壮实有力,浑身散发出一种狂野的美。 宴会上,一片欢歌笑语,北洋水师能喝酒的人大碗酒喝起来。琉球的酒跟闽南客家人的黄酒很像,口感甘甜,虽不浓烈,但后劲十足,琅威理喝了两大碗酒,就已经醉眼朦胧,眼珠子都掉到琉球舞女的屁股上了。 琉球国王尚泰见状,拍手叫停了歌舞,吩咐两位最漂亮的少女坐过来陪琅威理和李经述。 李经述不好这种野性的少女,连忙罢手。两位大眼睛的少女,一屁股都坐到了琅威理的大腿上,琅威理的手便开始不老实了,摸她们厚实野性的屁股。 酒过三巡,四十三岁的琉球国王尚泰突然乐极生悲,抽泣起来。他的五官有点小,脸上的阴郁,像一个即将被判处死刑的囚徒。 李经述赶忙关切地问怎么回事,尚泰说:“琉球世世臣服天朝,朝贡不绝,未尝有失臣事之义。我自从四岁继承王位以来,一直对中国忠心耿耿,按时朝贡。但近年来,我们每天在日本人的枪口下过得胆战心惊,家人的安危都不能保证,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年我们被掳到日本后,日本人更是不把我们当人看,故意饭都不给我们吃饱,羞辱我们!后来日本人不敢冒犯中国的威严,放我们回来,但我看日本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会回来报复,奴役和屠杀岛上的百姓,我为他们的命运担忧。” 李经述听尚泰的话,明显有一种自知将亡国之痛,但他这时还能想到琉球的百姓,证明他这国王还是称职的,便安慰他说:“请国王放心,我已经跟日本人声明了中国的海权范围,北洋水师以后会到琉球海域例行巡航,日本海军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琉球国王尚泰说:“有提督大人在,当然没有问题,我怕等大人一走,就没有中国官员再肯保我们了。十年前,日本要吞我琉球,我国陈情通事的特使林世功,在北京壮烈自杀殉国,天朝也没派一兵一卒来管我们。我昨日和今归仁王子商议,恳请大人奏请朝廷,把琉球改制成中国的郡县,这样才能永绝后患,这样我等琉球王族和黎明百姓才能免去血腥之灾!” 李经述一想,这尚泰说的有道理,如今琉球原住民只有成为中国人,才能逃脱被日本人集体屠杀的厄运,便答应回中国后,把国王尚泰的意思转告李鸿章。 再次回到天津港的码头,李经述下船后,马不停蹄赶回直隶总督署,向李鸿章汇报了琉球国王的请求。他极力说服了李鸿章,这是事关国家领土的大事,事不宜迟,以免夜长梦多,并提出了建琉球特区的解决思路。 李鸿章略加沉思,觉得这是件好事,也同意把琉球改制成琉球郡,归属台湾管辖,于是他上奏朝廷,让尚泰担任琉球首任道台,他的家族世袭罔替,慈禧太后准了。李经述请李鸿章照会英美日等各国公使,宣布了中国政府这一决定,从此,琉球就成了台湾的一个行政区,但有独立的行政权,相当于现在的“特区”。 从此以后,琉球便名正言顺成了中国的地盘,当地人对琉球回归中国的怀抱大为欢迎,热烈拥护。 第55章 研发中国潜艇 李鸿章接受李经述的建议,把琉球国改制成琉球郡,归属台湾管辖,从此,琉球就成了台湾的一个行政特区。李鸿章对“长崎事件”的处理结果也非常满意,拿出前些天的《申报》给李经述看,《申报》刊发报道,称这“长崎事件”是中日外交史上的一次重大胜利,大长中国人的志气。 李经述并没有骄傲自满,而是忧心忡忡对李鸿章说:“这次日本妥协,孩儿更加认识到了海防的重要性,唯有坚船利炮,才能让日本人低头。为此,我有一些具体的建议,完善中国的海陆防御体系,恐怕这要花费数百万两白银,还请家父奏请朝廷,务必大力支持。” 李鸿章点点头,说:“咸丰年间,英法联军从天津港长驱直入京师,醇亲王对此旧事心有余悸,现在他也很重视海防建设,你不妨先拟定整个海防的计划书,为父请示醇亲王,有了他的支持,很多事会好办得多。” 于是,李经述和琅威理、马吉芬、林泰曾、刘步蟾、邓世昌等人商议了三天三夜,理出了一整套构筑中国“海上长城”的计划,建议从德国购买二十门克虏伯重炮,安装在大沽和北塘的炮台,同时在天津修建船坞、军械库和炮厂,在入海口布设水雷,安排“蚊子船”巡航,同时,奏请朝廷复建旅顺海防,在旅顺修筑炮台十座,在山东半岛建设威海卫军港。这样,北洋水师构建起以巡洋舰、“蚊子船”、鱼雷艇、运输船和陆地炮台、威海卫军港为基础的立体海防网络,以大沽港、旅顺港、威海卫形成铁三角,构筑起一道拱卫京城的海上钢铁长城,醇亲王看了大喜,全部照准。 李经述还将北洋水师学堂的学制改为五年,主要学轮船驾驶和轮机管理、轮船维护等内容,以及枪炮操演、鱼雷、机械仪器使用等,给北洋水师培养备用的海军人才,招生规模海军军官每期扩大到一千人。 不久,李鸿章从英国订购的另外两艘铁甲舰也到了天津,李经述参考了英国海军少校琅威理提供的《英国海军章程》,结合北洋水师的巡航实际,颁布施行《北洋水师章程》,从船制、战船、守船、练船、运舱等制度建设入手,保证北洋水师的战斗力,还规定凡北洋军校的学生,在堂学习二年期满,必须上船实践学习三年,以强化学员的实践操作能力。 李鸿章对李经述的能力非常满意,还将天津机器制造局也交给李经述管理。李经述便把天津机器局的日常管理工作交给了谭嗣同。他那天到天津机器制造局清查家底,竟然发现中国在潜艇设计方面,很有基础,早在1880年就制造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艘潜水艇,并试航成功,开创了中国人制造潜艇的先河。 李经述到了天津机器制造局,也就是在天津城东贾家沽道,只见这里巨栋层楼,广场列厅,迤丽相属,参错相望。东则帆樯沓来,水栅启闭;西则轮车转运,铁辙纵横,城堞炮台之制,井渠屋舍之观,与天津郡城遥相对峙,隐然海疆的一重镇。 李经述了解到,天津机器制造局是洋务运动最早兴办的四大近代军工国企之一,从德国、英国引进机器设备,聘用外国技术人员,生产规模相当庞大,门类齐全,技术水平较高,在生产过程中培养和训练了一批本国技术员工。工厂需要大量的煤、铁等原材料,开始主要依赖进口,要花费很多白银,后来,李鸿章兴办了开平煤矿,解决了这一需求。 李鸿章上任直隶总督后,还新购进三套洋药碾,新建三所碾药厂,对原有淋硝、磨磺、烧炭等制造问也增添了设备,黑色火药日产提高到900余公斤。这一时期,还兴建了铸铁、熟铁、锯木等厂和新机器房。 1876年,天津机器制造局还设立了电气水雷局,制造海防需要的各种水雷,并培养使用水雷的技术人员。到1877年,产品有:黑色火药、饼药、铜帽、林明敦枪、枪弹、前膛炮弹、后膛镀铅来福炮弹、各式拉火、各式水雷。还生产锵水,轧制铜片和制造机器。1881年,天津机器局开始仿制棉药,经过两年时间,仿制成功。 李经述接管天津机器制造局后,还从英国葛来可力夫工厂购进铸钢机一套,并从格林活厂购进水压机、10吨起重机和车床等设备,筹建炼钢厂,将在美国的天龙武器公司的生产线搬到了天津。 李经述在天津机器制造局发现了中国的第一艘潜水艇后,心里大为高兴,有了建立中国人自己的潜艇部队的打算,这将作为北洋水师的一项重大海防战略。因为李经述明白潜艇将来会在现代海战中发挥重要作用,而且对付英国、法国那样的海军强国,潜艇可以起到四两拨千金的作用,出奇制胜。 李经述察看了这艘天津机器局制成的潜艇,式如橄榄,驶行水底,上有水标及吸气机,可于水底暗送水雷,从外观、构造,到件能、功能,无不反映出近代潜艇的特征和性质,而且这艘潜艇下水试行时“灵捷异常,颇为合用”,于是大喜,让席慕兰在美国重金招聘最优秀的潜艇设计师。 没想到,世界上最优秀的潜艇总设计师、“现代潜艇之父”约翰·霍兰竟然来天龙武器公司应聘了!当时,各国政府对科学家还没有今天这么重视,科学家或其他人才的国际流动很大,服务哪个政府也很自由,这些科学奇才都最为看重的是谁有钱资助他们把想法变成现实,信奉为雇主服务,谁资助他们,他们就为谁工作。 霍兰原本是爱尔兰人,1841年出生在利斯凯纳小镇,父亲曾是英国海岸警卫队的一名雇员,所以霍兰从小就对战舰充满好奇。但中学尚未毕业时,他的父亲不幸病故,年轻的霍兰被迫结束学业,到一所学校担任理科教员,他一边工作,一边设计潜艇。1873年,三十二岁的霍兰辞去教员工作,带着他的潜艇设计图纸到美国寻找机会。1875年,霍兰将建造新型潜艇的计划送交美国海军部。但美国海军对支付5万美金建造的一艘名为“智慧之鲸”的小型手操潜艇的沉没仍然心有余悸。断然拒绝霍兰的计划。 遭到拒绝的霍兰得到流亡美国的由爱尔兰一些革命者组成的“芬尼亚社”的资助。在“芬尼亚社”的支持下,经过3年时间的努力,霍兰在1878年将自己设计的第一艘潜艇送下水,该潜艇被命名为“霍兰-1”号,是一艘单人驾驶潜艇。艇长5米,装有1台汽油内燃机,能以每小时3。5海里的速度航行,但悲剧的是,这艘潜艇一潜入水下,内燃机的空气用完了,发动机停止了工作。 白烧了一大笔钱,潜艇却没了,芬尼亚社开始对霍兰大为不满,对他的潜艇研制提出具体要求:所建造的潜艇,大到足以能有效地进行作战,小到使其能够塞进特制的商船船舱。这种商船要求可以装成民船的模样横渡大西洋。 1881年,霍兰建造成功他的第二艘潜艇,命名为“霍兰-2”号,该艇长约10米,排水量19吨,装有一台11千瓦的内燃机。这艘潜艇安装了升降舵,解决了纵向稳定性问题。同时,他还在艇上安装一门加农炮,使得潜艇既能在水下发射鱼雷,又能在水面进行炮战。 但这艘潜水艇排水量太少,火力也不行,“芬尼亚社”的一些成员对霍兰的试验丧失信心,并在一天黑夜将“霍兰-2”号以及建造中的第三艘潜艇偷偷地运走了。霍兰痛心疾首,与“芬尼亚社”分道扬镳,暂时停下潜艇的研究而到一家汽枪公司担任描图员。不过霍兰没有放弃他设计潜艇的梦想,不久,在朋友们的大力支持下,他兴办了“肛鱼潜艇公司”,与炮兵上尉扎林斯基合作,建造了他的第四艘潜艇“扎林斯基”号。但很遗憾,失败的厄运还没有放过努力的霍兰。1886年,“扎林斯基”号建成下水,滑道倒塌,全艇被毁,沉入了茫茫的大海。霍兰的公司破产,朋友们也离他而去,他陷入了绝望。 这时,席幕兰在美国《纽约时报》刊登了招聘信息,年薪五万美元找潜艇设计师,霍兰从绝望中抓住了这救命的稻草,连忙带着自己的潜艇图纸去应聘,带着妻子和女儿漂洋过海来到了天津,为北洋水师设计潜艇。 李经述见了霍兰,也大为高兴,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专门给霍兰成立了潜艇设计团队,一起解决那些潜艇史上阻碍潜艇发展的问题,反复研究并数易方案。 更让霍兰感动的是,李经述十分体谅霍兰以前的失败,亲口对霍兰说:“我们中国要研发世界一流的潜艇。你尽管试验,一切失败的责任都由我们来承担。” 在研发团队的努力下,霍兰终于建成“潜龙号”一代潜艇,该潜艇长15米,装有45马力的发动机,海面航速可达每小时7海里,续航力为600海里。在水下潜航时,航速可达每小时5海里,续航力50海里,共可乘5名艇员。武器为一具艇首鱼雷发射管,可发射3枚鱼雷,前后各一门火炮,火炮瞄准靠操纵潜艇艇体对准目标。 李经述还在北洋水师学堂里面增开了潜艇专业,让霍兰授课,培养中国的潜艇人才,中国的海防力量更加强大了!! 第56章 击沉日本军舰 那日,李经述刚从旅顺口回天津,北洋水师副提督、英国海军上校琅威理就找上门来,用生硬的中国话焦急对他说:“提督大人,你去旅顺前让我紧盯日本海军在英国购军舰的动向,我收到消息,最近日本海军大臣桦山资纪派人到了伦敦,洽谈订购两艘快速装甲巡洋舰。这两艘军舰不仅速度快、火力也猛,威力无与伦比,是目前世界上最优秀的巡洋舰。我们必须抢在日本人之前下手买回来,方能克制日本海军。” 李经述一听,知道日本人在长崎受“定远”号、“镇远”号的刺激,开始购买军舰了。他这时也收到了哥哥李经方的电报,说日本海军大臣桦山资纪和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想教训中国人,但日本政府当时财力有限,海军不给力,他们两人连夜到明治天皇面前汇报,痛哭流涕,要求找西方列强购买铁甲战舰。明治天皇也深知当时的日本海军不是北洋舰队的对手,大为震动,宣布从即日起,到彻底击败中国人为止,一日只吃一餐,节衣缩食为军舰筹经费;明治天皇的母亲,也就是日本的皇太后,也捐出了自己的金银珠宝首饰,给海军作经费。日本天皇和皇太后的举动,激起了日本民众强烈的民族自尊心,民众踊跃捐款给海军购买新军舰,商人自发发起募捐会,竟然募集到四百多万两白银,小日本也开始买军舰了。李经述心里有点急躁,连忙问琅威理:“日本人要买的军舰有多快?火力怎么样?快给我讲讲这两艘铁甲军舰的参数,越详细越好。” 琅威理拿出一张军舰图纸,在李经述前面的案子上铺开,说:“这是我从英国海军那拿到的情报,这两艘船是新锐穹甲巡洋舰,排水量在四千吨以上,舰长约110米,比‘定远’号铁甲舰还长,它的优势还在于惊人的动力和速度,两台立式四汽缸往复式蒸汽机,采用强压通风技术,配合十二座高式燃煤锅炉,可以获得超过两万马力的澎湃动力,航速最高超过24节,是现在世界上航速最快的水面军舰之一。” 李经述一听,“定远”号的吨位虽然比这新舰多出三千吨,但动力只有6200马力,最大航速15节左右,落后于日本人要买的军舰,要是火力还不够,在海上打起仗来就更容易吃亏,皱了一下眉头,追问琅威理道:“这新舰的火力怎么样?” 琅威理说:“日本人要买的军舰主炮是4门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生产的6寸40倍口径速射炮,有效射程8600米,每分钟射弹7发,在首楼末端主甲板两侧的耳台内,还有两门主炮,这一独特设计,使得船头对敌作战时,获得最大火力,前向射界更为开阔。” 这设计确实比较新,李经述更加担心,追问道:“就这六门火炮?” 琅威理回答说:“当然不是,在新军舰两舷至尾楼之间还有8门耳台配置射炮,形成密集的舷侧火力,除此之外,新军舰还密布22门哈乞开斯单管速射炮,以及多达5具的14英寸鱼雷发射管,这舰还配备刚刚问世不久的专用火炮测距仪,使得舰火炮的瞄准、测距将更为准确、便捷,战斗力倍增。” 李经述一听,这火力够猛的,几乎是“定远舰”的两倍了,这种军舰要是落到小日本手里,对北洋水师是巨大的威胁,便下决心抢先买回来,便问琅威理:“我们要买的话,是不是可以优先?这两艘军舰要多少钱?” 琅威理说:“当然,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的老板和我是老朋友了,中国人是大客户,有优先购买权。我问了一下,两艘战舰一共二百四十万两白银左右。” 李经述一听,和定远舰的造价相比,这价倒是不贵,但北洋水师经费里能拿出来用的钱,只有六十万两白银,这还是李凤苞上次购军舰拿回扣的钱,但这军舰无论如何不能让日本人买去,便问琅威理,你可不可以去跟英国海军部门交涉,便宜点,让中国把这两艘新军舰买下来。 琅威理说:“英国海军不便干涉商业公司的生意。不过我跟老朋友问过了,这两艘新舰最少也需要二百万两白银。” 李经述说,“你先联系阿姆斯特朗公司的老板,说北洋水师买了这两艘军舰。我去想办法筹钱。” 李经述到李鸿章的官邸作了汇报,把话说得比较狠,道:“一旦这两艘军舰落入日本人之手,中国海防就会被撕开一道大口子,我北洋水师将难以拱卫京师,望朝廷大力支持购舰为盼。” 这时,帝师翁同龢又重新见用,主管户部,李鸿章也便亲自上京找户部要钱。翁同龢掌户不久,遇到财政危机,币值改革受挫,收支调配捉襟见肘。他对李鸿章屡次要钱购舰很不满,打官腔拒绝道:“不是本官不愿意拨给你们水师购舰经费,只是这几年国库确实是空虚!” 李鸿章大怒,去见醇亲王寻求支持。醇亲王找来翁同龢,翁同龢还是一脸为难,对醇亲王大吐苦水,说光绪皇帝即将亲政,之前要成婚,婚礼估计要耗费白银五百万两,亲政大典估计要花二百万两白银,而且清漪园还要修葺一新,供慈禧太后居住,预计耗资一千万两。 醇亲王也很无奈,李鸿章便说要去见慈禧太后,这时翁同龢这才松了口,说户部支持二十万两白银。 李鸿章表示不满,道:“区区二十万两白银,也就够买五门克虏伯重炮。” 翁同龢双手一摊,说:“老夫也没有办法了,这二十万两还得去牙缝里抠。” 李鸿章回天津后,从陆军军费里拨出二十万两白银,对李经述说:“现在只有这么多钱了,剩下的去上海找商界筹款吧。” 李经述听李鸿章讲翁同龢不给钱,心想日本天皇和皇太后都节衣缩食筹款购舰,翁同龢这老王八蛋却卡着北洋水师的购舰经费,真是误国误民,不搞掉他将来必是中华民族之祸患,不过当务之急,是去上海筹集剩下的一百六十万两白银购舰款。 李经述发电报询问席慕兰龙兴集团的财务状况,当时龙兴集团还处于扩张期,一百六十万两白银也是一笔巨款,他再次去了上海找盛宣怀。 轮船行驶到黄浦江面,白色的雾气浮在整个江面上,李经述站在甲板上,心里有点忐忑,上次从上海回去,他就跟容雪订了婚,只是一直忙于北洋水师的事,没有举行完婚仪式,为此,席慕兰很伤心回了美国,席正甫有点生气。 果不其然,盛宣怀见了李经述,也面露难色,对李经述道:“一百六十万两白银不算小数目,而且,这次是要让人捐款而非借款,这几年商界的朋友们每年捐款不少,这次李公子最好别抱太大的希望。” 李经述说:“就算是去抢洋行,这一百六十万两白银我们也得凑齐,不然以后北洋水师付出的代价,就远不只这点银子。” 盛宣怀想了想,说:“即然这样,我们还是只能去找席正甫,只要他肯答应帮忙,或许这一百六十万两银子筹齐不是难事。不过席正甫是精明的生意人,亏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做的。” 李经述说:“他要是答应帮忙最好不过,你先去谈吧。” 盛宣怀去见了席正甫,却带回来一纸空白的婚约,对李经述说:“这是老爷子的条件,你看着办吧。” 李经述摇摇头,说:“悔婚这种事,有辱家风,家父也不会同意的。” 盛宣怀说:“我也是这么跟席正甫说的,他退了一步,同意你同时娶容小姐和席小姐过门。” “啊?同时娶两个女人?”李经述心里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但又有疑虑,道:“容闳大人会同意吗?” 盛宣怀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现在国内哪个达官显贵不是三妻四妾?连舜还娶了娥皇、女英呢。我去劝说容闳大人。” 李经述说:“那就有劳盛大人了,你的恩惠,我李经述永远铭记于心。” 盛宣怀说:“李公子言重了。国事要紧,你还是签了这婚约吧。” 有了席正甫的帮忙,上海本地商人认捐了一百万白银,不到半个月,钱就到位了,李经述马上命英国海军上校琅威理去伦敦接船,不到半年,两艘四千吨级的新锐穹甲巡洋舰就开到了天津港口。 李经述登舰视察,果然是最新设计,除了速度和火炮的优势,新舰前后为了交通方便,新舰在首尾楼之间特别设计了一具纵跨整个主甲板的天桥,这种高架通道的设计,使得军舰上的人员调配效率大大提高。按照李经述和席正甫的约定,这两艘军舰一艘被命名为“苏州”号,这是席正甫的老家,另一艘被命名为“洞庭”号,因为洞庭商人捐款最多。 那日,天津港风平浪静,李经述登上“苏州”号,命令军舰加满煤,十二座高式燃煤锅炉同时点燃,两台立式四汽缸往复式蒸汽机轰隆隆迅速转动,“苏州”号像一头巨大的钢铁水怪,乘风破浪,全速前进,天津港的海面上翻起了滔天的浪花,此舰最高航速竟然达到30节左右,几乎是“定远”号的两倍。 “扬威”号管带詹天佑被李经述任命为“洞庭”号管带,他指挥着新舰,紧跟“苏州”号,詹天佑指挥的军舰鸟枪换炮,全速前进,脸上笑容灿烂,志得意满。 李经述身边的琅威理,也得意地大笑,对李经述说:“有此两艘快舰,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封锁对马海峡和东海。” 李经述笑道:“我现在恨不得把这军舰直接开到东京湾,给日本人一点颜色瞧一瞧!” 琅威理购舰有功,李经述把琅威理的薪水涨到了每年4000美元,相当于他在英国海军的三倍,琅威理对北洋水师越来越尽心尽责,心向中国,道:“提督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有机会教训日本人的。” 这机会很快就到来了。李经述得到情报,因为英、德两国的大造船厂都遍布北洋水师的眼线,日本人竟然把目光投向了南美洲,偷偷找到智利海军购买了“布兰科·恩卡拉达”号等三艘军舰。 因为当时智利刚跟玻利维亚、秘鲁争夺南太平洋沿岸阿塔卡马荒漠硝石产地,大战了三四年,打完仗后,政府严重缺钱,只好卖军舰。这三艘军舰吨位总共约一万吨,其中最好的是四千吨级的“布兰科·恩卡拉达”号,它是智利海军刚从英国购置的新舰,配有八英寸大口径重炮两门、六英寸口径速射炮十门、47mm速射炮12门、鱼雷发射管五门,除航速比“苏州”号慢,火力和装甲都和“苏州”号和“洞庭”号差不多。 日本海军少佐河原要一带了三百日本海军,远赴智利,将三艘军舰伪装成商船,载着硝石,想偷偷开回日本。当时日本政府缺钱,河原要一心想,天皇和皇太后省吃俭用买军舰,还给他们省点钱吧,于是从智利回日本时,买的是劣质煤,他心想煤的质量不好,可以让锅炉兵多添两铲子煤,也不会降低军舰速度,反正锅炉兵多花点力气又不用多发军饷,智利与日本相隔万里,算下来买劣质煤比优质煤大约能省十万两白银。 但河原要一万万没想到,因为日本军舰烧劣质煤,黑烟重,远远就暴露了目标。加上芒硝这东西,亚洲市场又多又便宜,日本人却跑到南美洲去买,接到报告后,李经述起了疑心,当即乘着“定远”号,带着“镇远”号、“苏州”号、“洞庭”号四艘主力战舰去海上拦截。 河原要一看见四艘挂着五抓黄龙旗的中国军舰朝自己的船队驶来,知道事情已经暴露,竟然指挥“布兰科·恩卡拉达”号抢先开炮。 李经述马上下令北洋水师的四艘军舰排布成世界上著名的鳞次截阵,开炮还击。“布兰科·恩卡拉达”号虽然速度比“定远”号要快得多,但射程远不如“定远”号,李经述指挥“定远”号和“镇远”号集中火力攻击“布兰科·恩卡拉达”号,三发炮弹击中了此军舰的舵机室,正在指挥的日本海军少佐河原要一的胳膊受伤,指挥舰队作战的旗语信号装置也被“镇远”号一炮轰掉。 河原要一见中国军舰来势汹汹,赶忙指挥三艘军舰逃命,日本新军舰速度快,很快把定远和镇远号两艘“巨无霸”甩在了后面,邓世昌见状,赶紧指挥“苏州”号去追赶,詹天佑指挥着“洞庭”号也火速追击。 这时,快舰的速度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布兰科·恩卡拉达”号被苏州号和洞庭号拦截,为了避免“布兰科·恩卡拉达”号被中国人俘获,河原要一亲手点燃了火药库,爆船自沉。另外两艘日本军舰,一艘被詹天佑的“洞庭”号击沉,另一艘被俘获。 这一战,日本海军死二百多人,海军少佐河原要一战死,购的三艘军舰被李经述击沉了两艘,俘获一艘,日本海军大臣桦山资纪闻讯后,气得捶足顿胸。日本天皇当庭发飙。日本政府只好马上让外交部发电报给大清国总理衙门,表示强烈抗议!并照会英美各国公使,说中国完全无视国际公法,派军舰击沉日本商船,这是对日本国粗暴无礼的挑衅,严重破坏亚洲的和平稳定,日方对此深表关切,希望中方能正视事实,归还被俘获商船,并赔偿日方的损失。 醇亲王把这事甩给了李鸿章,李鸿章对李经述说:“这事闹大了,你来处理吧。” 李经述呵呵一笑,道:“让日本人严重抗议去吧。家父放心,我一定会让日本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第57章 北洋大学堂 北洋舰队击沉了日本人的舰队,面对日本人的强烈抗议,主管总理衙门的醇亲王一声不吭,把日本外交部的抗议信扔给了李鸿章:“海防归李大人协办,这事由你来摆平。” 李鸿章瞥了一眼信的内容,扔给李经述:“你管北洋水师,这事你摆平。” 日本负责交涉此事的驻华公使郑永宁见到负责此事的李经述,一声叹息:坑爹的中国官僚体制,他极力想绕开的强大对手李经述,又站到他的面前! 李经述邀请英国、德国、法国、美国等各国驻天津的公使,还有《纽约时报》、《华报》、《申报》等报纸的记者到天津港码头,严正声明:“根据国际法有关海权的规定,日本军舰在中国管辖的海域行驶,要提前通告中方,否则我方可视之为侵略行为。这三艘日本军舰,以运送芒硝为名,侵犯中国海权,没有告知中方,故北洋舰队有权予以击沉!一会,各位可登船采访,亲眼看看军舰上的火炮,就知日本人的船到底是商船还是军舰。” 各国驻华公使、各报记者鱼贯而入,登上被北洋水师缴获的日本军舰拍照,采访被俘虏者,粉碎了中国军舰击沉日本商船的无耻谎言。 在被俘获的日本军舰甲板上,李经述昂首挺胸,接着慷慨陈词:“中国是一个负责任的东方大国,为了表示对日友好的意愿,这次中方愿意对日本此次侵犯中国海权的行为宽大处理,送回八十名日本海军俘虏和这艘舰船。当然,这艘军舰上的火炮、鱼雷发射器等军用设施,中方将依国际法予以拆除。中方再次重申对台湾海峡、对马海峡、东海、南海、琉球海域的海权,日本军舰和各国军舰进入这些海域,必须提前告知中方,否则,以后此类行为引发的冲突,一切后果,北洋舰队和中国人概不负责!” 李经述的说法,有理有据,这样处理符合国际法,还有理有节,各国驻华公使啧啧赞赏,惟有日本驻华公使郑永宁黯然神伤,默默不语,他知道,自己的外交生涯,从此就要结束了。 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传回东京,日本人果然举国震怒,主战的西乡从道,立即带刀直奔首相府邸找大隈重信,在会客厅拔出锋利的剖腹刀,哭诉道:“首相大人,中国人在朝鲜炮轰驻日使馆,军舰在长崎港炫耀武力,炮击长崎,这次又击沉我国人民节衣缩食买的军舰,中国人一而再、再而三羞辱日本人,再不对中国宣战,我今日就在你这客厅里剖腹自杀!” 一把银白山羊胡子的大隈重信盘着腿,在地上正襟危坐,他身后的墙上,挂了一个草书的“忍”字,是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的手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面对怒气冲冲的西乡从道,大隈重信一言不发,不紧不慢泡了一壶菊花茶,待到壶中清汤变绿,慢慢自斟自饮。 西乡从道忍无可忍,一刀把大隈重信放茶具的矮脚桌砍成两半,道:“首相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去陆军总部,带四万陆军直捣北京城,我要一把火烧了紫禁城,让中国人为他们的愚蠢和无知付出代价!” “你的陆军怎么去北京?”大隈重信面不改色,捡起地上摔碎的茶壶,慢吞吞道:“西乡大人,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你死去的哥哥一样冲动!老夫必须完成伊藤大人交代的遗言,在此之前,断然不会跟中国人开战!老夫正在主持制定的宪法,关系日本万世之太平,已到最关键时刻,你要去攻打中国,除非你先把老夫杀了!否则,你要破腹自杀,就去九泉之下找你的哥哥吧。” 西乡从道的哥哥西乡隆盛,也是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他一直鼓吹“征韩论”,遭大久保利通等人反对,便辞职回乡兴办军校,1877年发动叛乱,兵败后剖腹自杀,死于鹿儿岛的城山。大隈重信的话,明显是警告西乡从道不要重蹈他哥哥的覆辙,西乡从道握刀的手不停发抖,问道:“首相大人,日本宪法还需要多长时间出台?” 大隈重信没有说话,伸出三个手指头。西乡从道问:“三年?” 大隈重信摇摇头:“三个月!” 西乡从道转怒为喜,马上把抽出的刀子回鞘,转身大步离开首相官邸,直奔日军陆军总部,积极筹备对华战争,短短两个月,他将日本陆军从四万人扩充到六万人,还派人秘密潜入朝鲜,伺机闹事。 李经述收到中国驻日大使、哥哥李经方发来的电报,说大隈重信制定的宪法已经快推出了,大吃一惊,没想到没了伊藤博文,日本还是要走上宪政的道路,他去找容闳商议。 容闳在留美幼童回国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中国政治改革研究上,他把自己的思考说给李经述听:“中国也适宜和日本一样,建立君主立宪政体,在政治上广开言路,改订律例,裁撤冗员,澄清吏治,在教育文化方面,开办大学,设译书局,翻译外国书籍,设立报馆、学会,支持科学发明。” 李经述一听,句句针砭时弊,表示将找机会跟李鸿章商议,对容闳说:“开启民智,当前最为重要。前段时间跟你谈起的办大学学堂的事情,我看时机成熟了,可以办了。” 那日,李鸿章召集淮军骨干,有要事商议。李经述就坐在李鸿章的身边,参会的人都是洋务派骨干,有四川总督刘秉璋、招商局督办盛宣怀、台湾巡抚刘铭传、总理衙门的伍廷芳、容闳等人。 李鸿章神情严肃,拿出一本油墨半新的折子,这是淮军大将张树声的《遗折》,他不幸病逝了。李鸿章沉重地说:“振轩前些日子不幸病亡,老夫失一肱骨之才,甚感痛心。他留下遗折,句句是肺腑血言,今日老夫痛定思痛,才公布这遗折,尔等有何看法,可畅所欲言。” 张树声的遗折“振聋发聩”:“夫西人立国,自有本末,虽礼乐教化远逊中华,然驯致富强,具有体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大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中国遗其体而求其用,无论竭蹶步趋,常不相及,就令铁舰成行,铁路四达,果足恃欤!数百年不变之法,应变之以自强。” 李经述、刘秉璋、伍廷芳、盛宣怀、容闳等人传阅了遗折,大为震动,交头接耳。李鸿章主导的“洋务派”,一直以来都主倡“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张树声在李鸿章为母丁忧期间,代李鸿章出任直隶总督和北洋通商大臣,开阔了眼界,他在遗折提出育才于学堂,议政于议院,君民一心,正和容闳和李经述的要办大学的想法不谋而合,李经述心想李鸿章这时让大家讨论,明显赞同张树声的观点,自己正好可以借此推动成立北洋大学之事,便开口道:“张公此折乃先见之明,洋务办到现在,已经二十余年,如果我们还只看到洋鬼子的坚船利炮,只能说明我们落后于这个时代了!吾国当务之急,在于办洋务强工商之本,练新兵强天下之势,兴教育启万民之智!” 这番话在当时很犀利,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看着李鸿章,他点点头,示意李经述继续说。李经述说:“现在洋务方面,成立招商局,修筑铁路,开采矿藏,开办钱庄,建生丝厂,盛宣怀都积极在做,练强兵兴水师,我也在积极尝试。惟有教育和开启民智,我们也应该抓紧。我上次去长崎,就发现日本人正在讨论制定宪法,要不了数年,就会强国,他们将来必和中国一战,报朝鲜和长崎之耻,如我们不兴教育启万民之智,到时悔之晚矣!” 李鸿章听了深有感触,感叹对在座的人道:“老夫也知道,穷则变,变则通,端在人心想通,变法能强国富民。老夫这一辈子,前半辈子忙于平长毛,剿捻贼,后半辈子又办洋务,兴水师,也知我国现虚有其表,如一间破屋,老夫只得充当裱糊匠,东补西贴,虽明知为纸片糊裱,但不得不为。老夫心中之苦痛,实难为外人道也!兴教育启万民之智,虽然困难,但老夫一定会极力争取。” 李经述说:“如今之时局,列强对中国虎视眈眈,我等都是温水中的青蛙。早一天变革,中国就多一分希望。容闳归国,可兴办北洋大学,开启民智,培养西学人才,这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李鸿章认为一代人总需做一代人的事,便说:“老夫已垂老,尚能活几年?也罢,当一曰和尚撞一天钟,钟不鸣了,和尚亦死。你放手去做吧,我全力支持,不过朝廷现在保守势力日盛,步子不要迈太大,小步前进。” 不久,李鸿章上奏朝廷,由光绪皇帝御批,容闳出任学堂首任督办(也就相当于校长)的“北洋大学堂”在天津成立。容闳给北洋大学堂的学员定了严格的规则,要求学员一定要精钻本专业,不可心有旁骛,要循序渐进,不容紊乱,他认为打牢知识基础很重要,决不可“学无次序,浅尝辄止”。北洋大学堂自创办之始,就仿照美国的大学模式,全面系统地学习西学。例如,除汉文课和部分外语课外,其余所有功课都由外籍教习担任,要求学生外语基础好;教科书使用外文原版,用外语授课;学生实验所用的各种器具、设施都从美国进口等。 北洋大学堂初创就是综合性大学,每年招收一千五百人,每月发放奖学金四两银子,吸引了众多贫寒人家的子弟,他们没钱走科举之路,求学实用的东西。从学制来看,北洋头等学堂为大学本科,二等学堂为预科,学制各为四年,课程设置:头等学堂课程分基础课和专业课。基础课有20余门课程,专业课分五个专业:工程学、电学、矿务学、机器学、律例学,共30余门课程。二等学堂主要课程有:英文、数学、朗读、各国史鉴、地舆学、格物书、平面量地法等20余门课程。 北洋大学堂的任课教师多为中外博学鸿儒,严复、盛宣怀等人都被聘为学校教授,它一炮打响,教学计划、讲授内容与方法、教科书、教员配备,成为后来其他各地兴办新式大学的模式。比如受李经述的启发,刘铭传也马上在台湾开办了台湾大学堂。 而且,由于容闳在北洋大学堂治学严谨,校风朴实,而且容闳和美国各大学校长的关系不错,北洋大学当时如鱼得水,与哈佛、耶鲁相伯仲,毕业生可免试进入美国一流大学攻读研究生,因而被誉为“东方的康奈尔” 第58章 光绪选妃 光绪十二年,数九寒冬,雪花纷飞,北京城一片银装素裹。在厚重的白雪衬托下,紫禁城的飞檐,显得更加圣洁庄严。年轻的光绪皇帝身穿海獭皮皮袍,外套金黄衮龙袍,站在紫禁城翊坤宫后的体和殿,殿里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浅蓝色的火苗,被殿外溜进的调皮的风,戏弄得左右晃动。大殿里还站了一二十位宫女和太监,光绪皇帝内心有一些紧张,感觉到冷,身体发抖,因为慈禧太后坐在大殿的椅子上。 光绪皇帝站在慈禧身后,一动也不敢动,寒颤都不敢打。不过,此时的光绪皇帝,身体发育成熟,个头长到一米六以上,他额头很高,脸色苍白,褐色的大眼睛,像半熟的“杏子”,眼睑低垂,大口薄唇,下唇微微前突,与众不同的是,他没留胡子。光绪皇帝头上的龙帽,对他瘦而尖的脑袋来说,过大过沉了,帽子中间立了九龙镂空得金圆顶,共七层,镶十九颗闪亮的大东明珠,上扎赤色缨,外环檐镶黑貂熊皮毛,檐下为明黄缎搂海带,如此拉风的帽子,却挡不住年轻的光绪皇帝忧郁的眼神! 这一天,对郁郁寡欢的光绪皇帝来说,其实是大喜的日子!他要给自己选一位皇后和两位妃子,然后,大婚,再然后,就是光绪皇帝梦寐以求的亲政了! 就在几个月前,年近五十的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朝臣们纷纷上折子暗示光绪皇帝长大了!慈禧太后也拖不住了,便发布懿旨,昭告天下,她将在光绪十三年二月归政。满清钦天监的官员们,拿着乌龟壳算了一卦,二月初三是黄道吉日,慈禧和包括光绪他亲爸醇亲王奕譞在内的群臣一起商议,太后在这一天结束训政,让光绪皇帝举行亲政大典,君临天下! 这一次,慈禧太后不是开玩笑的,至少,表面上不是。所以今天的选秀,光绪皇帝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急不可耐,面对五名穿旗袍的妙龄少女,他紧握拳头,手心渗出汗珠!光绪皇帝不能表现得太高兴,以免显得轻浮,他一直绷着忧郁寡欢的脸,生怕一步走错,慈禧太后就又让他再等十年。 这十三年来,四千多个日日夜夜,光绪皇帝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熬过来的!从四岁那年进入紫禁城,光绪皇帝就感受到“神一样的孤独”,他的孤独感,比十九岁就死去的同治皇帝更强烈。光绪皇帝从小体弱多病,胆小,每逢雨天电闪雷鸣就特别害怕,蜷缩在书房的角落不敢出门。而且,光绪皇帝比同治皇帝更像一个木偶,宫里约束他这傀儡皇帝的规矩多如牛毛,每一步要走多远,一碗饭应该吃几口,上个厕所多长时间,每天跟慈禧太后跪安几次,都有严格的规定。他没有童年,每天学习两个时辰的《四书》、《五经》,背诵“之乎者也”,还要学满族的通古斯语和蒙古语,进行击剑、骑马、射箭、摔跤等训练。 光绪皇帝唯一的乐趣,就是西洋玩具。宫里有一些太监和宫女为了讨好光绪皇帝,给他买了很多西洋玩具,比如音乐盒、音乐车、汽车、轮船模型,有头脑的丹麦玩具商,还给年幼的光绪皇帝专门设计各种好玩的玩具,高价卖给中国。光绪皇帝长大后,还听说了电报这玩意,可以把字像闪电一样传到千里之外,就找人弄来一台,藏在宫里像玩具一样摆弄。随着光绪皇帝一天天长大,他对西洋东西的兴趣日增。他的老师翁同龢在中法战争后,也意识到西学的重要性,给光绪皇帝增设中外历史和地理和早期资本主义改良的课程。 从懂事时开始,光绪皇帝的理想一直很丰满:那就是当太祖康熙大帝那样的一代圣主,振兴大清国。因此,光绪皇帝读书特别勤奋,每天黎明前就进了书房读书,天天如此,连春节也不休息,堪称史上最勤奋读书的皇帝!他在亲政前,读了中外改革书籍九十余种,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君临天下了!但现实很骨感:在君临天下之前,光绪皇帝要自个选一位旗女做皇后,证明自己已是男人而不是男孩了! 这一天的体和殿,也格外热闹,五名穿旗袍的妙龄少女站成一排,神情严肃地立在殿内,等候光绪皇帝挑选。这五位少女分别是都统桂祥之女,年近二十的静芬,江西巡抚德馨的两个女儿,十五岁的德睿、十四岁的德蕙,礼部左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十五岁的婉玉和十三岁的婉珍。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前方,有一张长桌子,桌面上放置一柄精致的镶玉如意,两对红色绣花荷包。荣寿公主站在光绪皇帝身旁,让五位秀女走上前来,抬起头来,让光绪皇帝好好看看。 李莲英献上参茶,慈禧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指着桌上的玉如意和绣花荷包对光绪皇帝说:“皇上,按祖上的老规矩,你自己挑吧,眼前的五位姑娘,相中了谁当皇后,就把玉如意塞到她手里,相中了谁当妃子,就把绣花荷包给她。” 说完,慈禧太后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玉如意,塞到光绪皇帝的手里。光绪皇帝自幼饱读圣贤书,性情孝顺,连忙推却道:“婚姻大事,当皇爸爸主之,子臣不能作主。” 慈禧太后一听,训斥道:“皇上,你都长大了,快亲政了,怎么还这么没有主见?这怎么行?快自己选吧。” 光绪皇帝于是拿着玉如意,踱着步子就走到五位秀女面前。当时的中国女人,都还是长得比较自然的,这五位旗女长得都不怎么样。光绪皇帝先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都统桂祥之女静芬,也就是慈禧太后的侄女,顿时傻眼了——此女的名字“静芬”不错,但人太丑了,皮肤灰黄,还有点驼背,廋骨嶙峋,他很不满意。于是,光绪皇帝踱着步子,上前走了两步,到了江西巡抚德馨的两个女儿身旁。 正所谓“经过了丑女,才知道什么叫美女”,一对比,光绪皇帝对这两位来自江南的姐妹德睿、德蕙越看越顺眼,尤其是妹妹德蕙,皮肤白皙,大眼睛里的秋波,似潘阳湖的春水,光绪皇帝砰然心动,心想这姐妹都归自己,还挺不错的,一晚上睡姐姐,下一个晚上睡妹妹,或者姐妹一起睡,应该别有一番滋味,于是,他打定主意,将手中的玉如意塞到德蕙的小手里! 德蕙看光绪皇帝选中了自己,心里也很高兴,低头一笑,心想自己有福了,脸上笑靥如花,伸手去接玉如意。 就在这时,大殿里响起了两声咳嗽。光绪皇帝身后的慈禧咳嗽了两声,不紧不慢叫了一声:“皇帝!” 慈禧太后这叫声,声音不大,却一下子镇住了场子。光绪皇帝如闻晴天霹雳,肝儿都吓颤了,两腿打颤,心想皇爸爸怎么这时喊我“皇帝”,难道我选的皇后,皇爸爸不满意?光绪皇帝犹豫不决,抓住就要送出手的玉如意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慈禧太后一看,给荣寿公主使了一个眼色,荣寿公主心领神会,拿起桌上的两对绣花荷包,塞到礼部左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婉玉、婉珍手里,然后,把桂祥之女静芬带到光绪皇帝的面前, 暗示今天的选秀到此结束! 光绪皇帝拿着玉如意,望着桂祥之女,明白了这丑女将是自己未来的皇后,欲哭无泪,顿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此就只剩下阴暗面了,但他没有勇气反抗皇爸爸慈禧,也无力去改变这个现实。就这样,桂祥之女被选为皇后;长叙的两个女儿,后来成了瑾妃、珍妃,光绪皇帝悲剧的婚姻生活,还有悲剧的亲政,迈出了悲剧的第一步! 那天,李经述在北洋舰队训练水师,收到李鸿章的家书,要他赶快回家。他便赶忙回到了李府,管家说李鸿章在大堂等他。 大堂的摆设依旧,中间摆了一个木炕,上面铺着虎皮褥子,中间摆一矮脚茶几,炕两边可坐两人,炕下摆了两排太师椅,李经述行完礼,李鸿章开口道:“你且‘升炕’。” 李经述此时已懂“升炕”的规矩,一般是平辈人才能升炕,推辞道:“我岂敢和家父平起平坐。” 李鸿章说:“今日且无外人,我眼花耳鸣,你靠得近些,上座无妨。” 李经述坐定,李鸿章开口道:“今日找你来,主要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你愿意先知晓哪一个?” 李经述说:“不妨先听听坏的吧。家父一直教导学生,做最坏的打算,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李鸿章说:“坏消息是翁同龢现在又受到了朝廷的重用。” 李经述说:“这消息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皇上还年轻,快亲政了,还需要他辅政,不算太坏的消息。” 李鸿章摇头叹息说:“翁同龢现在一口气兼了协办大学士、总理大臣、户部尚书并会办军务,这是老夫万万没有想到的。” 李经述一听,这翁同龢一下兼任这么多要职,还涉足外交和军务,在朝廷上的地位都快超过李鸿章了,吃惊问道:“怎么会这样?” 李鸿章说:“醇亲王见皇上身边无可信任之重臣,便把这些要职悉数委任。今后我们办事,恐怕会诸多不便。” 李经述问:“他身兼如此多的要职,圣母皇太后同意吗?” 李鸿章说:“朝中如此大的动作,圣母皇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国家内忧外患,诸省封疆大吏各自为政,太后也想加强朝廷威权,仅靠老夫一人,恐力不能逮。你要有心理准备,以后我们办事恐怕不会太顺利了。” “原来是这样,我来想办法对付翁同龢。那好消息呢?”李经述皱了一下眉头,道。他心想,光绪皇帝快亲政了,翁同龢还得到如此重用,恐怕朝中局势会更加复杂,北洋水师的经费以后恐怕都得靠自己筹集了。不行,得尽快想办法把翁同龢搞掉,不然后患无穷。 李鸿章说:“好消息是,张佩纶回来了。你去拉他入为父的幕僚吧。” “谁?清流‘牛角’张佩纶?父亲要拉他入幕僚?”李经述大吃一惊,追问道。以前张佩纶在朝堂上老是攻击李鸿章的,李鸿章竟然有此心胸和魄力不计前嫌! 第59章 落魄书生 时值深秋,天津港码头,寒风乍起,一艘破旧的桅木帆船缓缓靠岸。船头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独立船头,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长袍。这中年男子的胡子邋遢,脸上脏兮兮的,皮肤黝黑,两眼目光有点呆滞,他上了岸,李经述猛地一看,还以为他是一个乞丐或逃荒到天津的北方灾民。 这中年男人,竟然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翰林四谏”、清流“牛角”张佩纶!他曾直谏敢言,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让慈禧太后收回不合理的成命。他曾振臂一呼,在“清流”中云集响应,他也曾把李鸿章骂得哑口无言,可惜,再美好的时光,都只是曾经乐,中法一战,他在马尾战败,导致福建水师覆没,张佩纶的大名,在中华大地顶风臭万里,人人恨不得诛之,只有他曾经的政敌——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仗义执言,对慈禧太后说福建水师战败“错不在张佩纶,谁去结果都一样”,张佩纶劫后余生,当场感动得给李鸿章跪了,只差没有大声疾呼“中堂大人懂我”! 后来,张佩纶被朝廷问罪,流放遣戍察哈尔察罕陀罗海,三年来,在寸草不生的边疆风餐露宿,这细皮嫩肉的穷书生,皮肤黑了,头发白了,爱妻也在陪同他充军期间染病,无药可医,含恨九泉。张佩纶面对着荒凉的边疆之地,悲痛绝望,人生跌落到谷底,过去那种站在一边看,对别人指手画脚的道德优越感和智力优越感,随冷风飘去,荡然无存。张佩纶抱着爱妻的尸首没钱安葬时,这才多么痛地领悟:世界是现实的,是残酷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察哈尔察罕陀罗海,张佩纶听到海哭的声音,他一度想跳海自杀,但又想到就这么死了,太窝囊了,他想东山再起,将朝廷里政治盟友想了一个遍,张之洞、左宗棠、翁同龢,想来想去,这些人都不可靠,唯一靠谱的,好像只有李鸿章,这是他落水时唯一能抓住的一根稻草。 张佩纶拼命反思自己,越反思越觉得李鸿章了不起,李鸿章平长毛、办洋务、兴水师、主外交,力挽狂澜,自己过去真是狂妄无知。于是,张佩纶戍边快结束时,给李鸿章写了一封长长的忏悔信,汇报自己的思想转变:“吾知时艰之亟,实以洋务为大端,采西法以敌西人”,他还提出“筹造铁路以图自强”的计划,把流放时著写的《管子注》二十四卷、《庄子古义》十卷,《涧于集》等著作寄给李鸿章。当然,在信中,最重要的事,张佩纶乞求三年戍边期满后,加入李鸿章的幕僚,继续为国效力。 接到张佩纶的信,当时李鸿章在书房,李经述的妹妹李菊藕也恰好就站在李鸿章的身边,她这时已经超过二十岁了,属于待字深闺的老姑娘了,李鸿章也曾给她说过几门亲事,但她眼光高,不是觉得对方不学无术,就觉得人家庸俗不堪,都推掉了。李鸿章那天喝着茶,把张佩纶的信给李菊藕看,道:“人生在世,还真是反复无常,你怎么看这个张佩纶?” 李菊藕接过张佩纶的信一看,文采飞扬,观点也不迂腐,心里怜惜张佩纶的才华,便开口道:“父亲大人,我看这张佩纶,脑子好使。听说他善于把白的说成黑的,那么必定也擅长把黑的说成白的,父亲可用他来对付‘清流’,这样您在朝廷办事,耳根就会清净许多。” 李鸿章深以为然,哈哈大笑,道:“真是知父莫若女呀!” 那天,张佩纶回到天津,李经述奉李鸿章之命,带着一身戎装的段祺瑞到天津港码头等候张佩纶。 段祺瑞远远看到张佩纶一副失魂落魄的穷酸样,问李经述:“大哥,张佩纶一介落魄书生,为何你亲自来接?此时他只是一个流放归来的罪臣,中堂大人为何还要允他入幕?” 李经述拍了拍段祺瑞的肩膀,笑着说:“芝泉老弟,这就是父亲的高明之处。前几年,张佩纶在朝堂上风头正劲,如果拉他入幕僚,只是锦上添花。此时他落魄归来,惶惶如丧家之犬,此时用他,是雪中送炭,张佩纶必定感恩戴德,甘为牛马。” 段祺瑞问道:“这种文弱书生,中堂大人要之何用?” 李经述哈哈大笑,回答说:“西太后对此人的印象还不错。你要记住,在朝堂之上,言语也能杀人呀!当年张佩纶一口气参倒了工部尚书贺寿慈、户部尚书董恂,连父亲都要忌惮他几分。现在翁同龢又受到朝廷重用,‘清流’死灰复燃,非张佩纶不能给他们迎头痛击!而且他和陈宝琛等‘清流十友’私交不错。收了他,等于断了翁同龢一条腿,清流寸步难行!” 张佩纶上了岸,见李经述亲自来接,对李鸿章不计前嫌收留感激涕零,连忙上前给李经述行大礼,道:“罪臣张佩纶,实在无颜见中堂大人,日后定当愿效犬马之劳。” 李经述微微一笑,道:“张大人客气了,你在天津可有住处?若不嫌弃,可在我家后院的厢房暂住几天。” 张佩纶此时穷困潦倒,还真没地方去,便诚惶诚恐,语气哽咽道:“不瞒李公子,我张佩纶此时真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只好到贵府打扰了。” 李经述让张佩纶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带回了天津的总督府衙。刚进家门,就迎面碰上了李经方,李经述要大婚了,他作为哥哥,也赶回了天津。张佩纶跟在李经述后面,衣衫褴褛,低着头,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李经方叫住李经述,问道:“弟弟,你这是把那里的乞丐领回了家?” 张佩纶听了乞丐二字,颇为刺耳,面红耳赤,但此时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只好上前跟李经方行礼,苦笑着跟他自我介绍:“罪臣张佩纶,刚戍边期满,回来复命。” 李经方以前也听说过张佩纶,见他如此落魄,看样子也好多天没洗澡了,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酸臭味,便捏了一下鼻子,一脸厌恶表情,讽刺道:“原来是名扬天下的张佩纶呀,老天爷还真是开眼了,为何如此呀?哦,我想起来了,马尾一战,福建水师全军覆没,统帅就是张大人吧?” 张佩纶被李经方戳中了旧伤疤,脸上顿时黑压压的,李经述这时上前解围,道:“哥,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张大人现在是家父请来的贵客!” “贵客?你不是开玩笑吧?”李经方仰天大笑,去了李鸿章的书房。 李经述安置好了张佩纶,刚回自己的房间,他的妹妹李菊藕就推门进来了,一脸好奇问道:“经述哥哥,听经方哥哥说,你刚接到张佩纶了?他人怎么样?” 李经述望着眼前这水灵灵的妹子,笑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张佩纶这人呀,说实话,还真不怎么样!怎么,你有兴趣见见?” 第60章 传统的婚俗 妹妹李菊藕平时与李经述比较合得来,对李经述说了实话,说:“张佩纶这个人,听说很有才华,我倒真有兴趣见一见呢。不过,他应该有家室了吧?” 李经述回答说:“听说他的妻子病亡了。现在孑然一身呢。” 李菊藕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的,脸有点红了,道:“我还小,不着急嫁出去,就要在家里陪着你和爹爹。我们还是来谈谈你的婚事吧。容雪姐姐和慕兰姐姐可都是极好的姑娘,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李经述皱了一下眉头,说,“瞧你说的,我还能对她们不好?不过父亲坚持要办传统婚礼,还真是麻烦。容雪就有点不太乐意,她还是想到教堂去举办西式婚礼。” 当时,晚清传统婚礼的很多习俗跟现代不一样。比如天津的婚礼举行时间是在晚上,因为古代“婚”与“昏”同,结婚的“婚”与黄昏的“昏”是同一个字。从前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正不娶、腊不定”,也就是说,正月不举行婚礼,腊月不定亲,因为正月里头很忙,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有节;腊月里头也很忙,所以就不定亲。这时候一些其他节日的喜庆气氛,会把婚礼冲淡了。 自己快要结婚了,李经述才了解到,婚礼自古以来是中国人一生中非常重要的大事,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在晚清,旧式包办婚姻还是占多数。从婚礼的形式来讲,还有很多程序,很多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比如提亲,也就是说男女双方互相不认识,总要有一个婚姻介绍,这就是提亲。从前有专门做这个的媒婆,可是也有很多不是通过媒婆,而是通过介绍人。根据双方的家世背景和年龄,希望他们能够结亲,不管什么形式,得通过介绍人来提出,这就是提亲,讲究门当户对。 李经述和席慕兰的介绍人,自然就是盛宣怀。而李经述和容雪的介绍人,李鸿章请了重臣刘坤一。 提亲过后,就是合婚。现在这程序基本没有了,不过在农村很多地方,还有很多人相信这些,也就是要看看结婚双方的属相、八字是否相配。在过去有很多迷信的说法,比如夫妻两人属相不能犯相,也就是属相相克,正所谓“白马犯青牛,鸡猴不到头”等。另外还要换帖,交换八字,这就叫合婚。 好在李经述的生辰八字和容雪、席慕兰都很合拍,合婚也就很顺利。经过合婚了,就开始相亲。当时的相亲跟现在不一样,一般来说,是男方到女方家去,就是要看看对方的相貌。旧时代没出嫁的女孩儿叫没出阁,平时看到没出阁的女孩儿是不容易的,没出阁的闺女不能出门让人看,但开明人家也有女方到场的情况,主要是女方审查男方,如相貌、人品、学问,再有通过到家里去,也看看这个人家的经济状况、经济实力,这是相亲。李经述和容雪、席慕兰等本来就认识了,见过面,这一关也很快过去了。 相亲以后,就是放小定。放小定实际上也是男方先小规模地送一些聘礼,一般来说有比较简单的金银首饰、衣料,还有一些平常的水礼,多为瓜呀枣呀什么的,这叫放小定。放小定已经是进入到肯定的阶段。 李经述给容雪、席慕兰下的聘礼是一样的,有很多贵重物品,包括慈禧太后赐予的一对玉镯子,一人一个。放小定以后,再下面程序就是择日,就是选一个良辰吉日。把日子定了以后,就开始要放大定,男方将聘礼送到女方家去,内容与放小定差不多,但是品种和规模就大得多了。 放大定以后,下面就是女方向男方过嫁妆,这也是一个很隆重的事,过嫁妆队伍招摇过市,至于多少抬,根据女方家的经济实力而定,但必须是双数,少则四抬、八抬、十六抬、二十四抬,甚至更多。过嫁妆一般来说就是日常用品,比方说家具、箱笼、服装衣料、生活用品,包括铜脸盆、暖壶、痰桶……都要成双成对,上面都要贴上红纸。特别富豪的人家,有陪送古玩珍宝、土地和店铺的。陪送土地怎么陪送呢?就是用礼盒抬着地契,里面放几块地上的土坯。要是送店铺呢,就把这个店铺的匾额临时摘下来,也随过嫁妆的队伍送到男方家去,或奢或俭、或贫或富,是不一样的。席正甫就送了李经述一家天津的当铺。 送完嫁妆以后就该迎娶,也叫亲迎,李经述就差这一步没完成了。他了解到,亲迎队伍吹吹打打,在娶亲的时候,李经述应该头戴呢帽,身着袍子、马褂,十字披红骑马,还要抱着白鹅,这个鹅代替的是鸿雁,古人认为鸿雁是从一而终的。后来没地方找鸿雁去,就以鹅来代替鸿雁,所以鹅在婚礼中是一个吉祥物。 吐完槽,李经述对妹妹李菊藕说:“你看,结婚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呀,礼节繁琐。” 李菊藕呵呵一笑,说,“你这人真是的,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还没拜天地,入洞房呢,还要带她们见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还要回门,可不许偷懒。” 李经述说:“你呀,就别笑话我了,自己快找一个对象吧,父亲大人都快急死了。” 李菊藕道:“他才不会呢。不跟你说这个了。” 不一会,李经方过来找李经述,说张之洞来访,李鸿章让他去书房拜见。 李经述心想,张南皮来干什么?他不是一向跟李鸿章不和吗? 张之洞这人呢,是一块读书的料,文章写得好。十五岁时顺天府乡试中举人第一名,成“解元”。按当时规矩,他这样的优等生作文卷子要到处传阅。张之洞会试却运气不佳,不是成绩不行,是老哥挡道。第一次高考,主考官是他的堂哥张之万,这人是1847年的文状元,官运也不错,一直官至大学士,深得慈禧太后的赏识。不过按照规定,亲属不能考亲属,也就是避亲,当时的考试制度还是挺合理的,张之洞只好回家等着下一次会试。当时的会试也是三年一次,不料第二次主考官依然是张之万,就这样耽误来耽误去,张之洞到26岁才科考成功。 慈禧对张之洞的名气早有所闻,因此体恤他前两次吃亏,于是给他的名次提前两位到“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但面见那次,张之洞其貌不扬,此公身高一米六,身材瘦小,眼睛习惯性眯成一条缝,问他话还以为他睡着了,三寸胡须清晰可见,不少已经发黄。慈禧太后见惯了李鸿章那样身高一米八的高个帅哥,对张之洞本来很不感冒,后来张之万拿着张之洞从山西协同庆票号里筹来的钱上下打点,直到李鸿藻、醇亲王两人都极力举荐,才官运亨通,此时还担任两广总督。 在书房,李鸿章伸了个懒腰,酒足饭饱之后就准备在躺椅上躺一会,此时喝口热茶正惬意。但丫鬟端上的六安瓜片茶还没喝到嘴里,管家就递上了张之洞的拜贴。 李经述来到书房,李鸿章已经在和张之洞聊天。李鸿章本来对张之洞的印象并不好,尤其是张之洞以前是清流派的中坚,还在中法战争期间力求一战,李鸿章曾在朝廷上挖苦张之洞说:“张督在外多年,稍有阅历,仍是二十年前在京书生之习。” 此刻,张之洞毕竟也是封疆大吏了,李鸿章才客气一些,面对微笑,对张之洞说:“张大人,你是稀客,能主动来老夫府上,实属难得。如今正好有家乡的上品瓜片茶,不可不品呀。我们都没穿官服,那就不是正式拜见,今天不谈公事,请上座。” 张之洞拱了拱手行礼,说了声“客气”,也就在客座上坐了下来,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说了声:“好茶。”然后,张之洞言归正传,还是说起了正事:“按说,不应该来打扰中堂大人,不过此事是洋务,修铁路,中堂大人一定感兴趣,还希望中堂大人支持。” 原来,中法战争后,张之洞接受了山西协同庆票号刘庆和的建议,准备多向李鸿章靠拢,多办洋务,修铁路、办学堂都很积极。那天,张之洞将自己准备上奏朝廷的奏折给李鸿章看,他在奏折这个建议修筑一条芦汉铁路,自芦沟桥至汉口,以贯通南北。张之洞说:“铁路之利,以通土货厚民生为最大,征兵、转饷次之。芦汉铁路是干路之枢纽,枝路之始基,而中国大利之萃。如朝廷准奏,北段可由中堂大人主持,南段由湖广总督主持,南北分段修筑,三年可成。” “哦?张大人现在也对修铁路感兴趣?倒真是新鲜事。”李鸿章很奇怪张之洞这“清流中坚”转变了,将折子看了一遍,然后递到李经述的手里,说:“痴儿,你看看张大人修筑铁路的计划,是否可行?” 第61章 李鸿章的苦衷 那日,在直隶总督署的正堂,李鸿章把李经述叫到跟前,详细交代醇亲王视察的事,说:“此次醇亲王视察,可谓代天子巡视,西太后也会派代表参加。接待工作一定要做好,此事关系北洋水师以后的发展,万万不可马虎。” 李经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道:“西太后的代表,应该就是太监总管李莲英吧,他跟家父关系一向不错,问题不大吧?家父为何如此紧张?有何苦衷?”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道:“人言可畏呀。你我父子二人握重兵在手,现在淮军和北洋水师都出类拔萃,朝中不免有人非议。醇亲王这次与其说是来检阅北洋舰队,还不如说是来检阅我们父子。” 李鸿章跟李经述讲起朝廷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原来,树大招风,如今的李鸿章身兼五职,跟当年的曾国藩有得一拼,分别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总理衙门会办、海军衙门会办、大学士,主要是前两个牛逼。 直隶总督,总督是清朝最高地方行政长官,主管一省或多省的军政要务,共九位,直隶总督担负着保卫京师的重任,是天下第一总督,而且直隶不设巡抚,李鸿章等于总督、巡抚一肩挑。1870年,李鸿章就任直隶总督了,不到半年,又兼任北洋大臣。北洋大臣又称北洋通商大臣,由“办理牛庄、天津、登州三口通商事务大臣”演化而来。 比较起来,北洋大臣比直隶总督的含金量更高,因为这相当于是无冕的外交部长。外交大权一般应该是中央政府管的,清政府1861年也成立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理衙门,算是外交部的雏形,但并没有发挥外交部的功能。因为清政府死要面子,觉得泰西各国都是蛮夷之邦,没有资格与文明大国的中国平等对话,各国驻华大使有什么事,还是找地方上的北洋大臣解决! 这样一来,洋人有什么事,都跑到天津找李鸿章;总理衙门有什么事情,也先向李鸿章通报,听取他的意见和建议;驻外外交人员有什么事情,也找李鸿章汇报,请求指示;李鸿章名为总理衙门的下属,但往往成为总理衙门的代理,成了“有实无名”的“外交部长”,李鸿章在天津的办公衙门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外交部”。不过,李鸿章多次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被特派去签订不平等条约,替软弱无能的清政府背了一口又一口黑锅,当了“背锅侠”,就是这么来的。另外,北洋大臣负责辽渤海的海防,而直隶总督负责陆防,李鸿章身兼北洋大臣、直隶总督两个职位,海陆防务李鸿章都得管。 北洋水师这提法,最早是江苏巡抚丁日昌提出的。他提议清政府要建立三支海军:北洋水师、中洋水师、南洋水师,防区大概相当于今天的北海舰队、东海舰队、南海舰队,分别负责黄渤、东海和南洋的海防。 新成立海军衙门后,李鸿章当了海军衙门的会办,相当于海军副司令。因为清政府是毕竟是爱新觉罗的家天下,在抓权这问题上毫不含糊。海军衙门的性质与总理衙门大约类似,在海军建设中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真正主持海军建设和管理工作的还是北洋大臣和南洋大臣。 也就是说,李鸿章当了直隶总督,就掌握了直隶最高军政大权,当上了北洋大臣,掌握了外交大权和创办海军的权力。但清政府是满人的政权,既要让李鸿章干活,又要防着李鸿章造反,李鸿章心里对此非常清楚。 总理海军事务衙门正式成立后,官员设置仿照总理衙门,由光绪帝的生父醇亲王奕譞主办,派庆郡王奕劻和李鸿章会办,由兵部右侍郎、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帮办。同中央政府的官制一样,满汉双规,以满清王大臣为统领,平衡各方势力。 但李鸿章的权力太大,满清朝廷内眼红的人是不少的,尤其是“清流”大臣。就在1886年1月,一封告李鸿章状的奏折打破了清廷的宁静,矛头直指李鸿章。此人是朝中著名的“翰林四谏”之一的黄体芳,和张佩纶名气差不多,文笔犀利,气势逼人,他说李鸿章身为大清国的封疆大吏,事务繁忙,平日里没有时间打理海军,战事一开又不听调度,中法战争期间福建水师告急,朝廷让北洋舰队派“超勇”号和“扬威”号前去增援,可北洋舰队竟然抗旨不遵,现在让他担任海军衙门会办,只怕恶习难改,只会以保护京师为名,行拥兵自重之实,不听朝廷调遣。他还说李鸿章用的都是些贪赃枉法之人,到时候只怕海军难当大任,最后他建议去掉李鸿章的海军衙门会办一职,让曾纪泽回国顶替。 黄体芳有两句话很是恶毒,在奏折上说如果让李鸿章进入海军衙门,只怕“水师非中国沿海水师,乃直隶天津之水师;非海军衙门之水师,乃李鸿章之水师”,他还说只怕过了几天,等李鸿章羽毛丰满之后,到时候中国海军“恐用以御敌则不足,挟以自重则有余”。 历来君主最怕的就是臣子拥兵自重,满族入关一直把防范汉人作为基本国策之一,黄体芳作为汉人站在满人朝廷的角度向李鸿章发起猛烈攻势,他相信就算朝廷不把李鸿章弄出海军衙门,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最多批评几句就完了,反正借此可以敲打敲打李鸿章。 可是这一次,黄体芳却错了。李鸿章并不替自己申辩,表示如果朝廷问责,自己可以按惯例引咎辞职。 二十年来的洋务和军务基本是李鸿章一手操办,在国内的资历和威望以及实力已经无人能敌,不断式微的清政府不依靠他来苟延残喘,还能依靠谁?见有人攻击李鸿章,慈禧竟然勃然大怒,狠狠地批评黄体芳,说他“妄议更张,迹近乱政”,把黄体芳交给户部议处,要给他定一个罪名。 户部官员以翁帝师为首,与黄体芳一个鼻孔出气,有意替他维护,给他定了一个“妄行条陈”也就是乱打报告的罪名,做出了降一级使用的处理意见,同时认为这是因公事而起,所以两相抵消,免予处罚。户部的想法与黄体芳相似,都以为慈禧会就此作罢,可是这一次他们也错了。慈禧为了拉拢李鸿章,对这个处理意见非常不满,再次大发雷霆,表示户部判得太轻,有失公允,有包庇之嫌,这次她干脆直接给黄体芳做出了降两级使用的判决,并且要求户部赶紧落实,黄体芳最终降为通政使 总的来说,慈禧太后对李鸿章的是很信任的,但是海军衙门成立的时候,规定每隔三年,需要举行一次南北洋会操的大阅兵。所以醇亲王是为清廷海军创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阅兵。 而醇亲王刚取代了恭亲王,李鸿章能否与之建立亲密的私人关系,成为这次阅兵中对李鸿章的最大考验。为此,李鸿章才不敢有丝毫轻慢,天津城内一派忙碌景象,为迎接醇亲王到来做着各种准备工作。 李经述听了李鸿章的絮叨,才明白李鸿章在清廷的地位其实也很尴尬,也有很多苦衷,才明白李鸿章为什么说办洋务要“崇尚实干”,于是认真准备北洋舰队的演习去了。 不久,醇亲王率领200多人的各色随从启程,先乘马行40公里,到通州换成长龙坐船,沿北运河南下,抵达天津。 李鸿章带领文武官员乘小轮船出迎恭候,淮军各军统领全身披挂,领队在20公里外沿途跪接。一起随行的,果然是慈禧心腹太监李莲英,为防口舌,醇亲王和李莲英都极尽低调。 李经述看了醇亲王一眼,他体态微胖,头顶花翎,身着朝服,胸前还挂着耀眼夺目的朝珠。李莲英则显得瘦高,毕恭毕敬跟在醇亲王的后面,唯唯诺诺,像个家奴。不过,其实李莲英代表的是西太后,在外人看来,他过于谦卑低调了。 实际上,满清吸取了明朝太监乱政的教训,太监的权力实际上受到了很大的制约。早在乾隆年间,就在紫禁城竖起了“禁止太监干政”的铁牌,铁牌高一丈,宽六尺,详细规定了限制太监的章法:“太监不得外出为官,也就是说不再当监军、监税、监矿;太监出宫门必须得到军情处的批准,私出宫门一步者,斩;太监品级不能高过四品;不许结交外官;不许使弟侄亲戚暗相交结;不许假弟侄等人名字置买田屋”,但凡犯法干政、窃权纳贿、嘱托内外衙门、交结官员、越分擅奏外事、上言官吏贤劣者,即行凌迟处死,定不姑贷。 李莲英虽然是西太后眼前的第一红人,但出门在外,也就十分低调了。 第62章 亚洲第一舰 醇亲王率众到了天津,先和李莲英视察了天津武备学堂,也就是北洋军官学堂,观看了段祺瑞指挥的炮兵演习,任命满洲正白旗人廕昌当武备学堂监督。廕昌这人在光绪十年入德国军事学校学习军事操作技术一年,毕业后奉派押运地雷返国,交给北洋新军,李经述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于是接受了。 然后,醇亲王等人又乘船赴旅顺,检阅北洋舰队,观看打靶演习。为展示北洋舰队的实力,给醇亲王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李鸿章指示李经述,一定要亮出北洋舰队最新装备,还从淮军的经费里给北洋舰队划拨了白银十万两,充当演习花费。 福建水师覆灭后,朝廷拨款预购4艘铁甲快船,供台澎使用,让李鸿章代办。李鸿章分别向英国和德国订购了两艘战舰,即“致远号”、“靖远号”、“经远号”、“来远号”。这4艘战舰划拨北洋舰队,算是醇亲王给了李鸿章一份大礼。这时候,北洋水师真正做大,拥有了炮艇、铁甲舰、巡洋舰以及鱼雷快艇等各型船只,从形式上具备了一支完整的现代化海军的模样。加上李经述、琅威理、刘步蟾、邓世昌等人的训练,北洋水师现在成了亚洲第一水师,在远东,连沙俄海军都畏惧北洋水师几分。 李经述在琅威理、刘步蟾、邓世昌的帮助下,花了三年时间,将旅顺建成了中国最好的海军基地。旅顺是易守难攻的军港,近似一个封闭海湾港口,东西长4公里,南北宽2公里,整个海湾又分为东、西两港,那座弯曲的干滩,很像老虎的尾巴。醇亲王要观看的这场规模空前的海军演习,就选在旅顺港隆重举行。 此前,李经述等人在旅顺征上万民夫,大扩航道,疏浚港湾、填海、筑炮台、建港池,使旅顺口成为当时闻名的军事要塞,被称为世界五大军港之一。他在陆地海岸构筑了多处炮台,配备了近百门火炮――仅在模珠礁炮台就置炮8门;另为战时需要还建起多座弹药库,比如南子弹库。最为关键的是,李经述修筑的旅顺口,这军港由宽近300米由两山对峙而成的出海口,只有一条91米的航道,每次只能通过一艘大型军舰。而且旅顺军港的险要之处全存于航道两侧的山上,那里隐蔽着许多火力机关,交叉成网、互相支援,敌舰很难靠近。 李鸿章陪同醇亲王,同船乘坐客轮,摇摇晃晃地驶出了大沽口,在黄澄澄的海涛中,李经述带领北洋最精锐的五艘战舰欢迎他们。李鸿章注视着旅顺基地中开出的“定远”号和“镇远”号等五艘主力战舰,心潮一如海浪拍打,一时难以平静,采购这五艘军舰的艰辛,瞬间涌上心头,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的政治格杀,宛若轻波在他的记忆中慢慢荡开,北洋水师的建立,太不容易了,中间还因购舰风波,把他最信任的李凤苞搭进去了。 只因李凤苞并非正统科举出身,他此前在德国订购的铁甲舰“定远”、“镇远”和穹甲巡洋舰“济远”遭到言官弹劾:说李凤苞所订军舰质量窳劣,甚至从“数百万巨款一人开支,难保无收受花红等弊”开始推测,发展到参奏其“购买铁甲船二只,价三百万两,以二成折扣,侵吞六十万金以肥己囊。又闻包修船屋糜费巨款数十万两,将来船之好坏不可知,而该员已盈箱充橐”者有之;说李凤苞在购买“定远”等三舰时,与洋员翻译金楷理朋比为奸,侵蚀至百万上下者亦有之。”此时已经交卸公使职务回国、正在李鸿章幕中协助办理北洋军务和天津水师学堂有关事务的李凤苞,在千夫所指的气氛中,终于被革去职衔,黯然回籍。所以在“济远”舰抵达大沽后,李鸿章亲赴大沽口验收军舰,他写信告诉醇亲王奕譞:“王霓等所指各弊未尽确实。”在这场名为针对李凤苞个人,实则针对他背后的李鸿章,收敲山震虎之效的“购舰风波”中,李鸿章心力憔悴,所以也力邀醇亲王亲自去北洋舰队走一走,看一看,以正视听。 过了半个时辰,醇亲王一行人登上“定远”号的甲板,李经述亲自给醇亲王介绍“定远”号和“镇远”号:“这两艘军舰装甲厚重,抗打击能力超强,主炮对角分布,射击扇面大,作战能力上完全是世界一流。这两艘战舰,都由国际一流设计师亲自操刀,德国伏尔铿造船厂生产,在装甲技术和火炮设置技术上,都超越了世界上已有的铁甲舰,名副其实的远东第一舰。” 听到这,醇亲王喜笑颜开,李鸿章内心也有一种“铁甲壮士在手,试问天下谁敌手”的豪情。醇亲王有意考考李经述,问:“这定远舰和镇远舰有什么区别?从外观上看,几乎一样呀。” 李经述笑道:“这两艘战舰确像是一对双胞胎,以致于很多人错把定远当成镇远,把镇远当成定远,它们只有极其微弱的区别,而且从外型上根本看不出来,一艘用的是全钢装甲,一艘在水线下参用了熟铁甲;定远舰有三座发电机,而镇远舰只有两座。从性能上看,定远舰才是北洋舰队的主旗舰,也是亚洲第一舰。” 李鸿章也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面带微笑插话:“这两艘舰,还是老夫亲自给它们取名。铁甲艇是大海之上的巨无霸,船体巨大,全钢结构,舰载巨炮,吨位超大,打击能力和抗打击能力都是一流,可以在大海之上横冲直撞,无所顾忌。如今拥有这种军舰的,都是一流的超级大国,比如英吉利和法兰西。” 醇亲王笑呵呵地说:“很好,我们大清国有这亚洲第一舰,就可以镇住倭夷了。他们没有这么大的战舰吧。” 李经述心想这时正是大好机会,向醇亲王揭露日本人的野心,便不顾李鸿章的眼色,回答道:“只是暂时没有,不过倭人最近正在急起直追,到处买铁甲战舰,中日难免会有一战。” 醇亲王的脸色顿时变了,偏着脑袋问:“倭夷也要买这么大的战舰?” 李经述道:“战舰的战斗力,不在乎吨位,只要航速、火力猛,一样能取胜。还有鱼雷艇,有时候也给以给铁甲舰以重击。最近,我听说英国阿摩士庄造船厂正在造一艘航速极快的4000吨巡洋舰,希望中国买下。我们不买,倭寇就要抢着买了。据说为了筹措资金,明治天皇的额娘连自己的金银首饰都捐出来了,圣母皇太后……” 李经述旁敲侧击,想说慈禧太后应该支持北洋舰队的发展,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李鸿章就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李经述的讲话,对醇亲王说:“我们先看水面舰只射击表演。” 李经述只好让邓世昌挥舞令旗,宣布演习开始,只见一串串火炮掠过深蓝色的海面,几里开外的木船靶子,立刻被炸得粉碎,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水柱和浪花,顺利击中目标。 李鸿章很有面子,脸上乐开了花。醇亲王也夸赞李经述训练北洋水师有方。 第二个项目是鱼雷艇射击表演,效果同样很好。最后是海岸炮台射击表演,黄金山上的炮台连环发射出大口径火炮,准确地击中七八里开外的目标,震慑了醇亲王和李莲英的眼球。演习非常成功,军舰消耗炮弹100发,炮台消耗炮弹100发,鱼雷1枚,水雷8枚,折合白银共1万多两。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光绪皇帝马上就要亲政了,醇亲王那天心情很好,兴致勃勃地亲手点燃了一颗旱雷。随着一声巨响,远处的沙土被高高掀起,被吓了一跳的醇亲王乐得哈哈大笑,觉得很有成就感,也有领导视察时应有的优越感。他一高兴,就打赏北洋水师,扔给了北洋舰队官兵13000多两白银,可谓人人有赏。 醇亲王很时尚,还随行带了一个摄影师,给北洋官兵每个人照了一张相片,让演习的官兵与军舰合影。那个年代,不比现在,照相是个稀罕事儿,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人生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临别前,醇亲王满怀深情地吟诵《赠汪伦》以示不舍之意和留恋之情:“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中堂送我情。”李鸿章心花怒放,他知道醇亲王对这次北洋阅兵是满意的。 送走了视察的醇亲王和李鸿章,李经述一个人站在旅顺黄金山炮台,望着泊在水面簇新的新式军舰,心情非常复杂。既喜,且忧。既兴奋,又惆怅。 因为这次检阅北洋水师,对醇亲王来说,仅仅是一番海上游览而已,但从威海卫归来,他那贵体还是吃不消了。当他重又把那肉多油多的身子放进总督衙门的太师椅里,仿佛劫后余生,口吐真言了,对李鸿章说:“你知道本王是为什么而来吗?检阅北洋水师只是个幌子罢了,本王实话说给你,本王是伸手向你借钱而来。皇太后操劳国事数十年,也该颐养天年了。圆明园旧称万园之园,附近不乏有山有水的地方,再修个园子,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修园子的钱从哪挤呢?” 当时,李经述就在李鸿章身边,心想,修颐和园可万万不能挪用海军经费,但李鸿章但却紧闭嘴巴,一言不发,什么话也没说。送别醇亲王时,李鸿章还表态说“一定支持颐和园的修建”。 李经述的内心很清楚,慈禧执意要修颐和园,醇亲王作为光绪皇帝的老爸,也希望慈禧太后到颐和园颐养天年,李鸿章又支持,这颐和园是一定会修建了,北洋水师今后几年恐怕都得自己筹备经费了,而满清朝廷的堕落,就要开始了,自己又一次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是随着满清这艘破船堕落下去,还是革了满清朝廷的命呢?这时的中国,到底要往何处去呢?这个问题,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李经方给他发来了电报,这时的日本,已经颁布宪法,开始施行宪政了,民智已经要开了,福泽谕吉的著作和译著《西洋事情》、《劝学篇》、《文明论之概略》、《文明教育论》等都在日本开始流行起来。 李经述对中国的未来,有自己的想法,他要建立一个平等、民主、文明的新中国,要颁布人民的宪法,建立法治的政府,将人民的国家,从官僚手中还给人民,但这些,对于当时一个百分之九十的人口是文盲的农业国家来说,确实是很遥远的梦而已。海风拂过冰凉的面庞,李经述心想,即便这条路十分艰难,也不能不迈出步子,怕,就先输了!还是得面对严酷现实,勇往直前! 第63章 特大旱灾 送走了来北洋舰队视察的醇亲王和李莲英等人,李经述的内心对中国的未来产生了极大的忧虑,但他对中国的现实也还是清醒的,知道要改变这个有几千年历史的农业社会和人情社会,任重而道远。不久后发生的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更让李经述深刻认清了晚清中国社会的现实,那大事就是中国很多省份发生了特大旱灾。 那一年,天津的天气极其反常,大半年不见一滴雨,空气异常干燥,城里人一会不喝水,喉咙就如火烧般难受,皮肤像要爆裂。 早上,李经述洗完脸,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中午,回国探亲的袁世凯,带着他的兄长袁世敦的家书来拜访。袁世凯面色焦虑,说他的家乡河南出现了吃的问题!一伙千人的饥民围攻袁世凯的老家袁寨,不知道寨里的团练能撑多久。袁世凯说,河南当地的地方官员也派兵弹压暴民了,但饥民人太多,急求支援,希望李经述能够帮忙。 李经述让袁世凯别着急,袁世凯也是一个孝顺的人,他七岁过继给叔父袁保庆,少小离家,在江宁也就是南京生活,同治十二年,也即1873年,袁保庆染霍乱病死,十四岁的袁世凯陪嗣母牛氏乘马车扶灵柩回项城袁寨生活过,他说:“俺一家七十多口人,都困在袁寨,俺虽然在袁寨生活的时间不长,怎么能不着急呢?” 李经述问道:“袁寨能守多久?” 袁世凯说,袁寨是一座方形石腰寨,坚固厚实的石头墙绕寨而筑,寨墙高十米多,拐角处垒起六座高高的炮楼,互为犄角之势,俨然一坐小城池,外围还挖了长长的护城河,每个炮楼上都有土炮旁。当时的河南,经过了长毛十余年的祸乱,捻贼的残部活动也反复无常,所以像袁寨这种自卫式的寨堡相当普及,仅项城一地就有一百多处,都是官绅地主的住所,袁寨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光是饥民,如果没有火炮,寨内如果粮食充足,守个半年没问题,但就怕出现意外。 李经述后世出身底层,知道那些饥民也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便对袁世凯说:“碰到大旱灾,农民没吃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立刻去给当地官府发电报,千万别发生流血冲突。我这就去见家父,问问赈灾情况。” 李经述送走袁世凯,便去天津的直隶总督署见李鸿章。因为事发突然,没等管家通报,他就急匆匆跑到李鸿章的书房。管家见李经述面色焦急,便没有阻拦。 书房的门没有关,李鸿章穿着灰色长袍,坐在桌前,埋头翻阅厚厚的一叠灾报,看着看着,就流下热泪。李经述在门外看到李鸿章流眼泪,十分惊诧!此时的李鸿章,年过花甲,什么大世面没见过,为何哭呢?就在几年前,李鸿章的老母去世,李鸿章也没当自己的面哭过。李经述敲了敲开着的房门,李鸿章抬头瞅见李经述,用长袍的袖子擦拭了眼角的泪滴,语气哽咽,道:“你来得正好,为父正准备派人去找你。” 李经述道:“父亲刚为何流泪?发生什么大事了?找我跟这事有关吗?” 李鸿章道:“去年南方遭遇大暴雨,北方各省干旱,直隶全省遭蝗灾,灾情之惨烈,两百年未见,千万农夫颗粒无收,老夫全力救灾,几乎耗尽国家粮仓,才稳住灾民。原本想今年老天爷会赏百姓一口饭吃,不想旱情和蝗灾变本加厉,保定以西,河间以南,旱蝗相乘,灾区甚广,灾民春间犹采苜蓿、榆叶、榆皮为食,继食槐柳叶,经年不见谷食者,十室而五;流亡转徙者,十室而三。现在灾情特别严重的是山西、河南,全省缺粮,现已无树皮草根可挖,数万饥民饿死,很多村庄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闻此灾报,深感心痛,不禁流泪!” 李经述听了李鸿章痛心诉说,面色沉重,他拿出袁世敦的家书,道:“袁世凯刚也来找我,说河南闹大饥荒,但河南并非直隶地界,自有父母官,我们插手此事合适吗?” 李鸿章说:“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已将灾情上报朝廷。今年不只河南,山西、直隶、山东、陕西都遭遇了大灾,灾民过千万,皇上已经下了罪己诏,还命老夫为钦差大臣,坐镇天津,统筹全国钱粮,救济灾民。河南灾情严重,人口又众多,你把手头的事暂放,代我去实地查探灾情。祈愿老天爷能让灾民们熬过这个寒冬,不然,民为邦本,食为民天,天塌了,饥民必揭竿而起,天下必乱,重蹈长毛之大祸,我们洋务的前程也将毁于一旦!” 李经述道:“人命关天,万事自当以赈灾为急,孩儿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李经述去河南之前,跟容雪辞别。当时席慕兰已经去美国生孩子,容雪也刚有身孕,但她坚持要求跟李经述一起去灾区,让她的《华报》也为赈灾出一份力。 李经述说:“你身怀李家的骨肉,行动不便,还是不要去了。让《华报》派一个记者去就行。” 容雪摇摇头,说:“我怀身孕还不足一月,不碍事。《华报》可以鼓动各地乡绅和国外华侨捐款救灾。这次我一定要陪着你。我要带着孩子,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即将来到的世界!” 李经述知道容雪的性子很倔强,便没多说什么,带着她一起去了河南。 李经述带着李鸿章的亲笔信,和容雪同乘一辆蓝幄青绸马车去河南。袁世凯亲自带五十马兵护驾,一行人日夜兼程疾驰,赶往河南省会开封,去见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 到了河南境内,灾情比李经述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一路千里,成群的蝗虫,像苍蝇一样,密密麻麻,在空中嗡嗡乱叫,目之所见,皆系鹄面鸠形,耳之所闻,无非男啼女哭。枯骸塞途,绕车而过,残喘呼救,望地而僵,饥黎饿殍载道。 李经述一行人到了开封地界,已是正午,太阳病怏怏地挂在天空,大地都开裂了,像张开的鳄鱼嘴巴。道路两旁的树木,一片叶子都没有,树皮都被灾民剥光了!冷风一起,山丘上黄土飞扬,满目苍夷。大约五十个面黄肌瘦的灾民私立大纛,上书“王法难犯,饥饿难当”八字,拦住了李经述他们的马车,要求给点吃的。 见其中有的灾民手握锄头镰刀等凶器,袁世凯骑在马上,拔出腰间的毛瑟枪,朝天“砰砰”开了两枪,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匪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礼义廉耻,连官府的马车都敢拦?” 袁世凯身后的骑兵见状,也马上端起火枪,手指紧贴扳机,枪口对着这伙拦路抢劫的灾民。 这伙人是一个村的,为首的一位七旬老人,衣衫褴褛,人瘦得像一根竹竿,风一吹就能倒,他听袁世凯也是河南口音,胆子大了一些,丢掉手中的镰刀,扑通一声跪在了袁世凯的马前,抱住马腿,哭丧着脸,道:“青天大老爷,俺们也是没有其他生路了,你就可怜可怜俺们吧,赏俺们一口饭吃。俺儿子和儿媳已经饿死,家里只剩三岁的孙子,他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也快饿死了,你们给点吃的,救救他吧,你们的大恩大德,老朽来世作牛作马必报!” 身后的五十多位村民见老者下跪,也跟着跪在了李经述的马车前。 李经述的马车刚突然停了下来,他掀开马车的帘子,见拦路的并不是土匪,而是老弱病残的灾民,便松开紧握住的容雪的手,下了马车,示意袁世凯和侍卫兵收起枪,然后亲自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老者,问道:“河南上报的‘常平仓’,有九十五万余石谷,官府难道没有开仓放粮赈灾吗?” 常平仓源于战国时李悝在魏所行的平籴,即政府于丰年购进粮食储存,以免谷贱伤农,歉年卖出所储粮食以稳定粮价,灾荒年就开仓济民,几千来,历代统治者都这么做,清朝也不例外。在去开封的路上,李经述大致向袁世凯了解了一下清廷是怎么赈灾的,按常理,河南官府这时候应该开常平仓放粮了。 老者泪流满面,摇摇头哭诉道:“回大人的话,要是有救灾粮,俺儿子和儿媳也不至于饿死,他们很孝顺,把家里仅存的一点粮食,留给了俺和孙子!俺们县里的灾民,前几日一起到县衙请愿放粮,结果县官大老爷在前一夜就带着家眷逃走了,我们打开县里的常平仓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连老鼠都饿死了!” 李经述一听,心想这王八蛋知县肯定是一贪官,虚报了常平仓的储粮,灾难临头却开溜了,让我逮住了非就地正法不可!看来这场大灾荒,既是天灾,也是人祸,不知道河南巡抚兼东河河道总督李鹤年知不知道这情况,自己这次面临的救灾形势,肯定更加严峻。看到这些面黄肌瘦、老弱病残的灾民,李经述心乱如麻,对袁世凯说:“把我们的干粮都给他们,我们抓紧时间赶到开封府衙,晚一天,就会多成千上万的人饿死。” 袁世凯说:“俺们今天急着赶路,都还没吃东西,粮食都给他们吗?” 李经述看着这群灾民,说:“给容夫人留一点。其余的男人,和我一起忍一下,我们赶去见李鹤年,到他的府衙吃饭。” 袁世凯便给容雪留了两白面馒头,把剩下的两大袋干粮都分给了那些灾民。容雪了解到现场的情况,也下了马车,对李经述说自己也不饿,亲手把两个馒头递给了刚跪在地上的老者,道:“老伯,这馒头,你拿回去给你孙子吃吧。” 那跪在地上的老者感动得泪流满面,抓着白面馒头哽咽着说:“姑娘,你们真是好人,好人有好报,谢谢啊。” 第64章 开仓放粮 李经述一行人匆匆赶到开封府,天色已近黄昏,他们又累又饿。到了府衙仪门,袁世凯报了身份,门房称巡抚大人正在后院和家人吃饭,他马上进去通报。 “不必了,我们这就去见你们家老爷!”李经述抬头看天,天空还残余几丝残云,心想李鹤年这点就吃晚饭,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加之刚在路上得知开封境内六县均未开仓放粮赈灾,李经述对李鹤年“清廉”的印象大打折扣,心生一股怒气,让门房不必通报,直接让袁世凯带人在前面开路,他准备去好好羞辱一番这不知体恤民情的河南巡抚。 李经述到了府衙后院,只见院子中间摆放了一张大的方桌,胡须花白的李鹤年身穿打了补丁的旧官服,正和十二个家人围坐方桌吃饭。见李经述怒气冲冲带官兵闯进来,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何人?” 李经述亮出腰牌和李鸿章的亲笔信,表明身份,李鹤年行礼道:“下官不知提督大人驾到,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李鹤年的官阶,当时是河南巡抚加右都御使衔,和李经述的提督官职同级,但李鸿章是钦差大臣,李经述又是钦差特使,所以李鹤年自称下官。李经述听了,也没跟他客气,走到桌子旁,出语讽刺:“本官一路上看见大人的治下,饿死的饥民成千上万,李大人倒是在这敞亮的府衙后院开小灶,吃得欢呢。这么早吃晚饭,也不怕把自个噎着…” 李经述的话没说完,自己就先噎着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走上前去,本想看看李鹤年和家人到底吃什么山珍海味,结果,他发现偌大的桌上,就一大盆飘着泛黄玉米渣的稀饭,上面浮几片黑绿的苦菜叶,那稀饭清透见底,李经述在稀饭里都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李经述再一看李鹤年的家人,他的两个儿子瘦得只剩皮包骨,三个孙子也一个个面黄肌瘦,李经述的内心大受触动,这堂堂一省巡抚,家人竟都如此,可见河南灾情有多严重。他这才知道,李鸿章对他说李鹤年是一名清官,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自己误会了。 李鹤年听了李经述的话,知他误会了,便解释道:“下官不才,如今河南逢此千古奇灾,是铁石心肠亦当泪下。老夫刚下乡察看灾情,并非在吃晚饭,而是我和家人的中饭,我们现在一天就吃一顿,剩余的口粮,都拿出去接济饥民了。李公子见笑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来吃点。” 李经述听到此,知道李鹤年是个大清官,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大为羞愧,赶忙认错致歉。但他依然不解地问:“河南上报的‘常平仓’,据说有九十五万余石谷。灾情如此严重,李大人为何还不开常平仓赈灾?” 李鹤年摇摇头,叹息道:“贪官污吏害死人呀。下官这三个月来,一直在核实全省的常平仓储量,发现各地虚报严重,实际粮食不足上报的十分之一。下官一得知了这个消息,马上就上奏了朝廷,将这些虚报的官员免职入狱,但这于事无补,河南现在十户之中,受灾的有六户,加上很多农民种植了罂粟,手里没有余粮,下官想等到冬天再开仓。不然,天寒地冻,老百姓会大批饿死。” 李经述一听,粮食产量放“卫星”,从古到今,都是无良官僚的制度性腐败,即便李鹤年是包青天再世,也改变不了河南现在的灾难。更为严重的社会问题是,农田种植了罂粟!因为晚清时同种植粮食等农作物相比,种植罂粟、生产鸦片的比较效益高得多,受利益驱动,贫穷无靠的农民纷纷改种大烟。一时之间,全国各地,无论是大江南北,黄河上下,还是长城内外,漠北滇南,罂粟花到处开放,摇曳生姿,加重了各地的灾情,这才饿死了很多人! 李经述这时才了解到,历史上林则徐禁烟是一大功绩,但他死后,烟土并没有从中国禁绝,上海的《申报》还登载了《抑弛自种鸦片烟土禁论》的文章,提出了全面弛禁,广泛种植、生产鸦片,课取重税,以增加国库收入、限制吸食的主张。直隶总督李鸿章在同治十三年也奏请弛禁,以抵制洋烟的涌入,“既不能禁英商之不贩洋烟,即不能禁华民之不食洋烟”,而禁止内地各省种烟,势必使洋烟四处贩卖,掠取厚利。因此,应“暂弛各省罂粟之禁,而加重洋药之税厘,使外洋烟土既无厚利,自不进口”,这样“不但夺洋商利权,并可增加税项”。当时李鸿章官高权重,提出的主张又冠冕堂皇,似乎切实可行,因此影响很大,以至于弛禁的主张左右当时政局,种植鸦片终于被清廷允许了。刚开始中国内地不少省份私自小规模地种植,后来,在弛禁的呼声和官员的默许、鼓励下,罂粟的种植迅速发展,全国各行省在都种植罂粟,清廷对土烟收税,但较洋烟税率为低,从而鼓励了土烟生产,到光绪十一年,清廷规定洋烟每百斤收税银86两,而对土药征收60两。云南、贵州等地罂粟的种植面积几乎占了农田面积的一半,陕甘晋等西北地区干旱少雨,这里的气候条件也适宜罂粟的生产,还有山西省鸦片种植、产量都很大。河南、山东的鸦片产量也不少。 李经述听李鹤年讲起河南灾情,心想清廷实施的“以土抵洋”的鸦片政策,无疑饮鸠止渴,鸦片烟不仅毒害百姓,而且遇到大灾之年,北方的粮食远远不够吃了。事已至此,只有向外求援了,于是李经述对李鹤年说:“本官在路上就已经看到有村庄饿死人了,你赶紧组织官差开仓放粮。我马上奏请中堂大人,把江南的漕粮和东北的库米运来支援灾区。” 和李鹤年交接完赈灾的事,安顿好了容雪,李经述和袁世凯带四十骑兵,连夜赶回陈州府。到了袁寨门前,发现袁寨的寨门紧闭,袁世敦亲自带着团练在炮楼上放哨望风,他们手里拿明晃晃的刀子,背着洋火铳,守在土炮旁。 袁寨前围了一千多个灾民,黑压压全是人头,李经述一看,这些人也并非暴徒,有一半是抱小孩的妇女,嘴唇开裂,有的掏出干瘪的**,让饥饿的孩子含在嘴里,但没有奶水,孩子饿得不行,咬出血来也无济于事。有一位中年农民,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被一阵风吹倒后,四肢着地爬行,没力气站起;一位母亲肩上扛着快死去的儿子,嚎啕大哭。再往前走,看到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断气了没有。 此情此景,让李经述彻底认清了现实:中国将近四万万农民,还要靠老天爷赏饭吃,对他们而言,被命运捆绑在土地上,即便作牛作马,也要让家人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这才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事!什么民主,什么自由,什么平等,都要等到吃饱肚子之后才考虑的事!! 见到眼前悲惨的一幕幕人间惨剧,李经述和袁世凯面面相觑,李经述对袁世凯说:“我估计这些灾民是饿极了,才到袁寨来。你回去劝说一下家人,要是有余粮,先拿出来给灾民们分点,我按照市价给你买下来!” “中!”袁世凯红了脸,点点头,说:“俺们袁家世受皇恩,救济灾民,也是理所当然!” “大爷,赏点吃的吧。”这些灾民看到李经述、袁世凯身穿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有一队背着火枪的骑兵,可怜巴巴喃喃自语,让开了一条道。袁世凯他们没受到多少阻拦,就进到袁寨,主持家政的袁世敦赶忙下炮楼来迎,一见到袁世凯,就像遇到了大救星,拉着袁世凯的手说:“四弟,你可回来了,这次带回了多少人马?外面的饥民你看到了吧,上千人呢,在袁寨外已呆了快两个月,赖着不走,俺派人报官,官兵来驱赶了两次,他们就是不肯走。” 袁世凯黑着脸,没有回答袁世敦,反问道:“大哥,这就是你在家书中说的官兵弹压不力?” 袁世敦在家书中确实夸大其词,他替自己辩解说:“刚开始来袁寨乞讨的灾民少,几十个人,我们袁家一向乐善好施,还能搞点稀粥救济;现在灾民越来越多,上千人了,袁寨的粮食自给也不够了,你赶紧想办法赶走他们,不然日久生变,那些饥民可不管什么王法,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来!” 袁世凯问:“袁家还有多少储粮?” 袁世敦见袁世凯只字不提赶灾民走,反而问起家里的粮食,起了疑心,道:“四弟,你又不住家里,问这干什么?我们袁家虽分了家,但如今是荒年,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里谁被饿死,所以袁寨现在有一百来张嘴要吃饭,储粮估计只能熬到明年夏天。” 袁世凯坚定地说:“开仓放一半的粮吧,明年开春俺想办法再买。” 袁世敦一听不乐意了:“四弟,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们一大家子人的救命粮。今年北方九省大灾,粮食一天一个价,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袁世凯说:“如果不放粮,恐怕外面的饥民,熬不过今年冬天,就会一把火烧了袁寨。” “这就是我为什么写信给你求援呀,你派兵把他们赶走!”袁世敦说,“俺们自家人都顾不上,哪有余粮救济别人。别人饿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今年饿死的人那么多,我们救得过来吗?” 袁世凯摇摇头,对袁世敦说:“那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灾民,俺怎么派兵去赶?更何况,李公子还在外面看着呢。” 袁世敦见弟弟竟然不肯帮家人的忙,大怒说:“好呀,四弟,你当了大官就忘了本!你到外面耍威风去,这个家还是俺作主!俺绝对不会把家人的口粮送出去。谁要敢进来抢,俺就让家丁格杀勿论!” 袁世凯面色平静地说:“你说这话已经晚了。俺刚进寨时,就已命人去开袁寨的粮仓了。俺会向李公子禀明,说是你自愿捐给灾民的,说不定还能给你请功捐官!” “俺才不稀罕当啥破官呢!”袁世敦一听袁世凯已经派人去开仓放粮,赶紧跑到后院的仓库。袁世凯已和管家打开一半的粮仓,带兵在分袁家的粮食,灾民们在排队领小米。 袁世敦气得七窍生烟,把管家叫上前来,劈头盖脸大骂一顿,还让袁世凯马上走人:“这个家,从此不欢迎你!” “中,俺这就走!”别看袁世凯在外面很风光,但因为是庶出,在家里袁世凯并没啥地位,面对暴怒的哥哥,他只好收拾东西走人。不过袁世凯临走前,告诫袁世敦,说:“哥,你好自为之吧,俺开仓放粮,也是为了家人好!在这大灾之年,手里抓着多余的粮,很可能会惹祸上身!” 第65章 大移民计划 袁世凯和哥哥袁世敦因为开仓放粮闹得不欢而散,面色沉重,李经述过去也深受与哥哥李经方不和之苦,对袁世凯现在的处境感同身受,安慰袁世凯说:“在这大灾之年,你哥也是为了家人的口粮着想,不必责怪他。”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道:“俺这哥哥,心眼倒是不坏的,就是糊涂。在这大灾之年,囤积那么多粮食,不是惹火烧身吗?李公子不必管他,俺们即刻赶回开封府。” 袁世凯辞别家人,第二天一大早,便带人马不停蹄护送李经述回开封。到了府衙,已是中午,河南巡抚李鹤年忧心忡忡来找李经述:“大人,出大事了,英国浸礼会传教士李提摩太带着一群洋传教士到开封赈灾,跟谢家福等一帮乡绅起了冲突,被扭送到府衙来了,涉及到洋教的事情,非同小可,下官不敢擅自作主,故来请示。” 李经述一听,这洋教士来救灾,好事呀,怎么会跟乡绅们闹起来了呢?连忙问,“李提摩太他们现在何处?” 李鹤年回答说:“谢家福等乡绅情绪激动,要求传教士们必须马上离开河南,否则就暴力驱赶洋教士,他们就有生命危险。李提摩太等人也很固执,执意不肯离开河南,我怕洋人们在外有危险,把他们暂时请到大牢里保护起来了。” 李经述一听,大吃一惊,道:“李大人,你把他们请到大牢里了?有这么保护的吗?这不是胡闹吗?洋教士好心来救灾,你却把他们关进大牢,这要传出去,洋人会怎么看中国人?会酿成重大外交事故!此前已有太多教案,让家父焦头烂额了!” 李鹤年说:“谢家福等一百多位乡绅闹得很凶,下官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李经述心想,满清闭关锁国两百年,乡绅地主和老百姓都被愚弄,以为洋人都是妖魔鬼怪,怪力乱神,非驱逐不可,但其实很多传教士还是很友善的,他们很多人信仰坚定,是上帝的忠实信徒,对中国人还是怀有极大善意的,便说:“赶紧带本官去大牢里接他们出来,这样才能显出中国人的诚意。” 进到阴森灰暗的监牢里,李经述见到一百来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农民,他们被关在一个充满臭味的大牢里,戴着沉重的枷锁和脚链,于是顺便问了一句:“怎么这么多犯人?” 李鹤年解释说:“这些人都是目无王法,到大户人家抢粮的农民,大灾之年,不得不严刑峻法维持治安。” 李经述摇摇头,对李鹤年说:“都放了吧。中国的农民最老实,不是活不下去了,不会干这种事。他们当中很多是为了家人活命才去抢粮。朝廷救灾不力,不能怪他们。一路上我们遇到不少这样的人了。” 李鹤年点点头,吩咐随行的狱卒照办,放了那些抢粮的农民。 李经述和袁世凯等一行人一直走到监牢最里面一间干净点的牢房,才见到李提摩太等洋教士。 李提摩太站在大牢里,并没穿牧师的黑袍,而是穿了一件儒生最常穿的灰色长袍,脑袋后面还拖着一条假辫子,他胸前挂了一个银色十字架,双手放在胸前,正在祈祷,李经述抬手示意李鹤年等人停下脚步,安静下来,等李提摩太祈祷完了再进去。 李经述看到李提摩太身处监牢还在祈祷,明白了在晚清时期,确实有一些人是真正靠信仰活着的。当时来华的洋教士中,很多是随列强的利炮坚船来到中国寻找发财致富的机会,但也有很多教士,怀着毫无利己的动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当上帝的使者,凭借其执着的精神传播上帝的福音,以仁慈的善行来感化中国人,李提摩太就是这样一位值得尊敬的牧师。 毫无疑问,无论是当时的清廷,还是乡坤、老百姓,多受儒家三纲五常、礼义廉耻的文化影响,信佛教和道教的多,对基督教的教义,对这类真正的传教士难以理解,也不欢迎。比如基督教有一条教义,足以让中国人将所有传教士拒之门外:当时无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都对中国的祖先崇拜毫无顾忌地抨击,认为这世上只能有耶稣一个“天父”,但中国人敬奉祖先,每到清明、七月半拜祭列祖列宗,是融入到每个人血液里的传统,是维系家族关系的纽带,不可能被任何文化改变。数典忘祖就是不孝,会被所有中国人唾弃!从中国近代史来看,中国贫苦的农民,亲近教士,也只是想从教士那得到一些医药和物质救助。而一些地主乡绅的儒家信仰更是根深蒂固,将洋教士视为“无君无父”的“魔鬼”,这种文化的差异和文明的冲突,是谢家福等乡绅跟李提摩太起了冲突的根本原因。 李经述进入大牢后,用英语自报身份后,跟李提摩太解释,这完全是一场误会,请他们到大牢里,完全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着想,还说自己完全能理解他们这些基督徒,“我的妻子,席慕兰一家都是基督徒。” 李提摩太对李经述这样的高官二代能娶信基督的女子为妻感到高兴,还见李经述还会说英语,大为惊讶,决定结交李经述这个朋友,道:“上帝会保佑中国人的。” 李经述对李提摩太等人的赈灾表示感谢,两人一见如故,讲起灾情,李提摩太 用生硬的中国话给李经述提了一个建议:“你可请令尊上奏朝廷,把灾区的饥民迁往满洲,那里谷物便宜,价格只有河南的十分之一。” 李经述摇摇头,心想这李提摩太太不了解中国的复杂政治,满洲是满族人的龙兴之地,清廷不可能把大批汉人迁去那里。不过,李提摩太的这条建议提醒了李经述,一个大胆的主意,大移民计划在李经述脑海中产生:把上千万灾民分批迁往朝鲜、越南、台湾、琉球等地开荒,还有菲律宾,这些地方现在多是中国的附属国,菲律宾虽然有些地方在西班牙人手里,但西班牙现在已经没落了,海军实力和北洋舰队差了一大截,可以抢过来,这样一箭双雕,中国人多了,可以更好控制这些地方,将这些地方变成中国的殖民地,他准备找机会跟李鸿章说这建议,争取他的支持。 这次去狱中探望李提摩太,两人深入一聊,甚为投机,李经述承诺说服谢家福等人,让传教士继续留在河南赈灾。 但李经述没想到,谢家福等一百多个乡绅并不买他这个钦差特使的账,谢家福一甩长袍的袖子,义正言辞地说:“山东灾民受洋人赈恤,三月有余,几乎只知有洋人,不知有中国矣。成年人也就算了,但小孩为天主教诱去,则大不可,但凡有血气者,能无锥心肝、竖毛发,亟图补救哉!我这次出来赈灾,主要目的是抵抗夷人,讲究的是大义,为此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大人要我的项上人头可以,让洋教士在河南救灾,我必不许!” 谢家福的表态得到了在场乡绅的热烈支持,一位七旬老者程朱道:“朱子说过,虽生而无以自立,不若死之为安。那些接受了教堂赈济之灾民,必然皈依洋教,终不再是中国之民。最可怜的是,那些童子尚未开蒙,如何知道这些,眼看着他们沦陷于教堂之中,于心何忍?如有传教士进入灾区,请大人务必婉为开导,设法劝阻,否则我等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让这些洋鬼子离开河南。” 谢家福这些乡绅后来在乡下遍贴告白:“宁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真有很多可怜的灾民,闭门饿死也不接受传教士送来的粮食,有激进的书院儒生,还四处找洋传教士拼命,李经述这才意识到,本地乡绅这股势力不可小视,他第一次见识到了民族主义这头巨兽的能量,心想以后真要推翻清廷,可以利用汉人的这种力量,最后,他只得劝李提摩太等传教士离开河南。 李经述办完河南赈灾的大事,从水路坐轮船赶回天津。到了天津,李鸿章已经开始调集全国的粮食救灾,这时,大清的专制体制还显示出了巨大优越性,盛宣怀的招商局不计成本将全国的轮船都投入运送粮食当中,李经述把北洋水师的军舰也拨出十艘来运粮。 到了第二年,这场巨大的灾难还在蔓延,波及北方过亿人口,最严重的山西省,几乎饿死了三分之一,如此大规模的饥荒让李鸿章也疲于应付,陷入了悲观的情绪中,他对李经述说:“朝廷日事祷祈,靡神不举,而片云不起。若明年清明前后仍不获甘霖,数省生灵,靡有孑遗,我辈同归于尽,亦命也夫!” 李经述趁机给李鸿章提了五条建议:接受洋人慈善机构和在华教会的捐赠,刺激江南的乡绅走出门救灾;让盛宣怀的招商局积极引外资,雇佣灾民大修铁路,另外鼓励民间商人多开办生丝厂、陶瓷厂等工厂,雇佣灾民;加大“捐纳”力度,也就是说公开拍卖一些非实际掌握行政权力的虚官职;另外,施行大移民计划,三年内,迁徙二百万灾民入朝鲜,一百万灾民到台湾,二百万灾民到越南,三百万人到菲律宾,五十万灾民到琉球等地拓荒,初期从国际市场购粮食。 李鸿章说:“这么大的移民计划,英吉利和美利坚等国不会反对吗?还有,越南、朝鲜这些附属国好说,菲律宾被西班牙人占领,我们怎么移民过去?” 李经述说:“父亲大人放心,孩儿已经派人跟菲律宾的苏丹联系上了,作了周密部署,只要您一句话,北洋舰队灭了在马尼拉的西班牙舰队,收回菲律宾,将菲律宾变成中国的行省,我有八成把握。这些地方,本来就是中国的附属国,中国先移民过去,形成事实占领,您再去和列强周旋,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他们估计也就例行公事抗议一下。中国刚战胜了法国,应该没有哪个国家会为了大移民这事和中国开战。” 李鸿章还在犹豫,尤其是和西班牙开战占领菲律宾,李经述苦劝李鸿章道:“菲律宾这种地方,矿产资源丰富,菲律宾的女人还可以出口到欧洲当佣人,菲佣可以为中国赚大钱,中国不占领,列强迟早也会占领。把菲律宾收归中国,可以单独设置成省,也可以划归福建省管辖,对中国百利无一害。和西班牙这一仗会打得很值。” 李鸿章最终还是答应将李经述的建议上奏清廷,为了避免数以亿计的灾民造反,重蹈长毛之祸,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第66章 夺取菲律宾(1) 这场大灾荒举世罕见,李经述建议李鸿章借机占领菲律宾,把华人迁往当地,形成事实占领。为了取得国际舆论的支持,容雪的《华报》将中国的大旱灾如实报道,《申报》随后也派记者加入其中。 在李鸿章的支持下,李经述还邀请《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报纸的驻华记者去灾情一线报道,很多来中国的传教士也被允许加入救灾的队伍。在媒体的鼓动下,南洋、日本、美国的华侨捐款捐粮,一向坐等灾民上门的江南士绅们,也主动走出家门,深入到华北灾区腹地救助,救灾华北俨然成为中国全民的自发行动。 清廷中,反对大移民的守旧官僚也不少,比如翁同龢,他认为“饿死事小,民众失节事大”,李鸿章拿“重蹈长毛之祸”吓唬他们,慈禧太后第一个出来表示支持,因为太平长毛对于她来说,就是噩梦,她老了,再也不想经历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清廷最终采纳了这个建议,并且任命李鸿章为钦差大臣,调动全国的资源和力量来做这事。在李经述的建议下,盛宣怀在上海牵头成立了万国红十字会,盛宣怀担任第一任会长,李鸿章担任名誉会长,发动全国商界人士赈灾。美国、德国、英国也对中国的大移民计划表示“理解”,中国四万万人口,不往他们的国家或殖民地移民,不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为了显示西方文明和人道主义精神,还租大船给中国,帮助救灾。 对于从西班牙手中夺取菲律宾,李经述建议李鸿章先下手为强,速战速决,因为美国、德国也对菲律宾有所企图。李鸿章问道:“现在新式淮军一共六万,除去驻守直隶、新疆、内蒙、东北等地的军队,能够外派的淮军大约有二万军。这仗能打赢吗?” 李经述说:“在朝鲜,袁世凯现在已经训练将近一万新军,刘铭传也在台湾训练了八千新军,西班牙王国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政局一片混乱,在菲律宾也只有4。2万军队,实际上只有1。2万人能打仗,其余多是老弱病残。海军也仅有一些旧式木壳军舰。我估计北洋舰队彻底消灭西班牙的海军没有问题。” 李鸿章长期主管外交,属于睁眼看世界那一类大清高官,对西班牙也有所了解,说:“为父现在主要担心的是淮军能否消灭西班牙的陆军?毕竟西班牙的陆军战斗实力在欧洲不算弱!” 李经述道:“我之前已经派人暗中联系菲律宾的苏丹,马上就要到夏季了,天气炎热,欧洲人必难以适应。如果消灭了西班牙海军,切断岛上物资供给,和岛上的军民里应外合,天时地利人和,都对淮军有利,西班牙陆军估计会不战而降。” 李鸿章问道:“这次出征的主帅,你有合适人选了吗?” 李经述道:“北洋舰队我可以亲自指挥,陆军统帅,还得请老将刘铭传出马!” 李鸿章道:“为父也是这么想的。刘六麻子到台湾后,也没荒废军事。” 李经述信心十足,道:“只要拿下菲律宾的首府马尼拉!整个菲律宾群岛,都将是中国的,一个岛也不会少!” 当时中国大多数淮军军官,并没有睁眼看世界,不知道西班牙人在太平洋还拥有舰队。李经述看过有关美西战争的历史书,十分清楚,西班牙人不仅在太平洋拥有菲律宾群岛,还拥有关岛、马里亚纳群岛等殖民地,不过这些殖民地,只是由一支老掉牙的西班牙舰队驻守,不过西班牙在菲律宾驻扎4。2万陆军,装备了先进的毛瑟步枪。所以中国的将领,必须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还要适应在海岛上的作战,思来想去,李经述决定请台湾的刘铭传重新出山比较好。此时的刘铭传,身体还很硬朗,脸上的麻子也金光闪闪,头上的白发都很少,精神倍棒。 刘铭传到台湾就职后,修铁路、开设大学堂,开煤矿,创办电讯,改革邮政,发展航运事业,促进台湾贸易,琉球和钓鱼岛在台湾的治下,也发展不错。刘铭传还购置新军舰,在台湾练水师,台湾舰队拥有千吨级的战舰八艘,三千吨级以上的军舰两艘。 李经述此前就电告刘铭传,早做准备攻占菲律宾。刘铭传在国内战争期间身经百战,威名远扬,他这老将出马,淮军士气大振。而且刘铭传不仅作战勇猛,而且对战局有独到战术慧眼和洞察秋毫的分析能力。在离开台湾之前,刘铭传找到了所有关于菲律宾群岛的资料,还得到了菲律宾水域的海图。 菲律宾位于亚洲东南部,和台湾北只隔了巴士海峡,遥遥相对。西濒南中国海,东临太平洋。总面积不到三十万平方公里,却共有大小岛屿7000多个,其中吕宋岛、棉兰老岛、萨马岛等11个主要岛屿占菲律宾总面积的96%,海岛上大多是乔木林,常见野水牛、眼镜猴、鼠鹿、刺猬、老鼠出没。 菲律宾人的祖先,是亚洲大陆的移民,很多是来自中国福建闽南泉州、漳州、厦门等地。华人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尤其是引进国外技术、资本与生产设备,开创初期的农耕与手工业。 十四世纪之前,菲律宾群岛上未形成国家,多以土著部落形式存在。1390年。苏门答腊岛移民米南加保人建立了菲律宾历史上第一个国家:苏禄苏丹国。国境位于今菲律宾南部棉兰老***自治区西端的苏禄群岛,还有巴西兰省、塔维塔维省中间,巴拉望岛、婆罗洲北部及其他环苏禄海周围的群岛,首都位于和乐。1726年,苏禄国王再次遣使到清廷朝贡,相当于承认中国是菲律宾的宗主国。但到了1851年,西班牙侵略者侵占和乐岛,迫使中国的藩属国苏禄王国与清朝的交往中断,所以李经述决定赶走西班牙侵略者,收回菲律宾,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英国和德国、美国等国无话可说,他们还想如果中国战败,自己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尤其是德国,都准备好了五艘军舰,准备北洋舰队一旦战败,德国就趁虚而入。 为了取得英国、美国的支持来防止他国干涉,李经述还找英国的英格兰银行借款三千万英镑,找美国的大沽洋行借了二千万美元,作为对西班牙作战的经费。对借款打仗,李经述有自己的考虑,打仗是要烧钱的,历史上,中国就吃过不借钱的大亏——甲午战争失败后,中国赔款的2。3亿两白银在交付日本时,直接被英格兰银行“扣除53%的英国战争借款”,也就是说,日本有近1。2亿两白银向英国的战争借款,所以英国才对日本才那么大力支持! 李经述心想,菲律宾境内,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主要有铜、金、银等20余种,菲律宾的女人也就是菲佣,以后可以出口到欧洲和美国当仆人,还有在中国也可能有广阔的市场,可以挣很多钱。现代菲律宾老在南海跟中国过不去,李经述查阅过菲律宾的资料,知道菲律宾铜蕴藏量约48亿吨、金1。36亿吨,十分可观,如果把菲律宾收归中国,光矿产和菲佣,跟美国和英国这点借款很快就能归还,最主要的是有了英国和美国支持,现在德国不敢乱来。德国的海军现在跟北洋舰队相比,也不占明显的优势。 于是,1888年初,在茫茫台湾海峡,刘铭传从台湾基隆港口登上了“基隆”号巡洋舰,指挥台湾舰队的八艘战舰南下,带着八千新式淮军,驶往香港,保持充足的燃煤,逼近马尼拉。刘铭传为舰队购买了一艘运煤船和一艘补给船,命令整个战舰入坞,对机械部分大修,把船体水下部分清除干净,并将军舰白色的船舷一律漆成不起眼的灰色,以防止在海上暴露目标。 为了搞清西班牙舰队和菲律宾岛上的设防情况,李经述派了四个密探去马尼拉潜伏,让刘步蟾带人化装成游客,从到香港的西班牙人那儿刺探情报。不久,打探好了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军事部署,李经述给刘铭传发去一封电报:“速率兵前往菲律宾,和邓世昌的北洋舰队汇合,开始行动,尽力俘获或摧毁西班牙舰队!” 于是,刘铭传带领台湾舰队的八艘军舰南下,轰隆隆直奔菲律宾的首府马尼拉。李经述和邓世昌率领北洋舰队的“定远号”、镇远号”等十二艘军舰,也在马尼拉待命了。二十艘中国军舰,桅杆上高高飘扬着五爪黄龙旗,升起了重炮,黑乎乎的钢铁炮口,对准了菲律宾的国土,杀奔吕宋岛的马尼拉湾! 而马尼拉港湾,如一条蓝色的丝带,飘于吕宋岛西南部,三面为陆地。吕宋岛的地势很低,西班牙军队便在马尼拉海湾的入口处,排布了水雷阵,这被西班牙人认为是牢不可破的防线,西班牙舰队在海军少将蒙托霍的带领下,躲进马尼拉港湾,坚守不出。 蒙托霍少将手中唯一有战斗力的军舰,是三千吨级的“克里斯蒂娜”号装甲巡洋舰,排水量约3500吨,主炮口径6。2英寸,另一艘巡洋舰“卡斯蒂利亚”号,是一艘老掉牙的木质炮舰,靠其本身的动力,还开不动。此外是5艘军舰,排水量只有500吨到1100吨,这种十八世纪的装备,打打菲律宾那些土著还凑合,这和拥有“定远”号、“镇远”号两艘七千吨级别的海上巨无霸的北洋舰队来说,差距相当大。 李经述知道,一场大战就在眼前,而这一次,整个菲律宾群岛都将是中国的!一百年后,将不会再有一个小国苍蝇一样在南海嗡嗡乱叫。 第67章 夺取菲律宾(2) 一轮昏黄的落日,从蔚蓝的海平面缓缓下沉,明亮的天空渐渐变暗了。夏天夜幕降临,湿热的海风呼呼吹到菲律宾总督蒙托霍烦躁的脸上,他的胡子显得浓密而萎靡。这个中年人,刚到菲律宾当总督,日子过得很奢靡,跟欧洲的君主差不多,他独断、暴戾、严酷,娶了十来个棕色皮肤的菲律宾土著女人当老婆,每天选两个侍寝,生了一大堆混血的孩子。 在菲律宾,西班牙海军少将蒙托霍手下的军队就是殖民地的统治者,他的话就是菲律宾的王法,他对岛上任何人都有生杀大权,从来都是别人怕他,包括他的老婆孩子。此刻,蒙托霍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他站在“克里斯蒂娜”号的甲板上,目不转睛望着日落的方向,感到很不安。 作为欧洲人,蒙托霍对中国人的印象,来源于欧美报刊和舆论甚嚣尘上的偏见,他对中国军队有点恐惧。因为在历史上,中国很强悍,三度打到了欧洲,第一次是在4世纪至5世纪:东汉初年,匈奴分裂为北匈奴和南匈奴,南匈奴附汉称臣,东汉联合南匈奴击败北匈奴,迫使部分北匈奴西迁。西迁至欧洲的匈奴人对罗马帝国不断征伐掠夺,致使西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衰败,间接造成了西罗马帝国灭亡,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进程,使当时的欧洲人闻风丧胆。 第二次中国人攻到欧洲,发生在11世纪至12世纪:部分西突厥部落西迁至西亚,建立了多个国家和王朝。突厥人对东罗马帝国的征伐引发了十字军东征,最终突厥人建立的奥斯曼帝国灭亡了东罗马帝国。 第三次进攻发生在元朝,这一次杀得欧洲人胆战心惊的是蒙古人:拔都率领的蒙古第二次西征在攻占布达佩斯后,前锋攻至维也纳附近的诺伊施达,主力渡过多瑙河,攻陷格兰城。这次蒙古西征在欧洲大地引起一片恐慌。蒙古人通过三次大规模西征建立起疆域庞大的帝国。中国的火药、指南针、活字印刷术等一系列先进发明正是这时候传入欧洲。 到了19世纪,晚清帝国衰落,俄国人巴枯宁在1873年的著作中称中国是“不可避免地从东方威胁俄国的危险”。巴枯宁认为中国人口过度繁殖,必将向全世界移民扩张,直接威胁西伯利亚。后来,他看到日本的崛起和中国大办洋务的情景,更加起劲地鼓吹“日本和中国的军事威胁”,这些舆论把中国人视为洪水猛兽,加之中国在中法战争中大胜法国,北洋舰队当时的实力又在世界排名第六,蒙托霍有点害怕和李经述率领的中国军队正面交锋。 西班牙这欧洲国家,在1588年,“无敌舰队”被英国的海盗德雷克击溃,就丧失了海上强国的地位,开始衰落。到拿破仑取得法国政权后,将扩张的目标对准西班牙。西班牙在独立战争中丧失了绝大部分海外殖民地。而到1837年,女王伊莎贝尔二世上台,从1843年到1868年亲政时期,西班牙的自由主义反对派力量也日益扩大,宫廷阴谋和政变革命层出不穷,她靠频繁更换政府来应付,25年中西班牙更换了34届政府,颁布了7部宪法。发动了15次暴动,形形色色的佞臣集团纷纷上台执政。1874年12月,保皇派将领阿塞尼奥·马丁内斯·德·坎波斯发动政变,迎回伊莎贝拉之子阿方索十二世,波旁王朝得以复辟,经过长时间的动荡,此时西班牙国力大减。所以李经述才建议北洋舰队占领菲律宾。 蒙托霍的副官,西班牙海军中校卡特尔站在他的身边,也面色焦虑。卡特尔的年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典型的欧洲人,个头很高,身材很匀称,棕色皮肤,金黄色卷发,大眼睛有点像科普特人马赛克画上的眼睛,鼻子高挺,他望着马尼拉港湾外波涛汹涌的海面,表面很自信,但内心却焦虑不安,除了马尼拉湾外的地雷阵,他只有默默祈祷上帝能给西班牙的舰队带来好运。 卡特尔对蒙托霍说:“将军,一旦马尼拉弯地雷阵被中方军舰突破,除了上帝,没有人能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救得了西班牙舰队。我们该怎么办?” 蒙托霍说:“卡特尔,我也知道,西班牙舰队在海上的机动作战中,没有任何希望可能打败中国舰队。但作为西班牙帝国的海军,为了荣誉。我们要坚持作战到底,哪怕全军覆没,按照既定的作战方略准备去吧。” “是,将军。为了女王陛下,我们誓死战斗到底!”卡特尔站直了身子,给蒙托霍敬了一个军礼。 根据蒙托霍的部署,卡特尔把七艘西班牙军舰都在马尼拉湾锚地抛锚,把西班牙的军舰当成要塞舰队,支援海岸炮兵,准备随时轰击进入马尼拉的北洋舰只。 李经述率领的中国舰队,包括“定远”号、“镇远”号两艘七千吨级的巡洋舰,还有“基隆”号等八艘三千吨级的战列舰,这些军舰的总吨位有5万吨,载有大约200门巨炮和快炮,其中半数的口径大于8英寸,速度超过23节。中国舰队在去菲律宾的途中,做了最后的战斗准备,包括昼夜战斗演习,演练北洋舰艇的灭火,并拆除所有木制部件以防止炮战时火情加剧。 七月中旬,夜幕降临,星星一个接着一个升上海岛静谧的天空,冰凉的月光从云层间挤出。李经述先派邓世昌的舰队搜索了深水港苏比克湾,结果未能发现西班牙舰队。 李经述站在“定远号”的甲板上,对邓世昌断言:“苏比克湾没有西班牙军队,现在我知道西班牙舰队的位置了!” 身边邓世昌、刘铭传不约而同地问:“你觉得西班牙舰队躲在哪?” 李经述手指前方马尼拉港湾漆黑的前方,笑道:“蒙托霍以为躲进三面为陆地怀抱的马尼拉湾当缩头乌龟就没事了,头脑太简单。” 邓世昌点点头,道:“这港湾看起来一片安静。港湾的航道上也不见敌舰,肯定已经布满了水雷。” 李经述说:“这我早料到了。刘大哥已经从台湾带了秘密武器对付这些水雷。之前让你联络的潜入菲律宾的探子怎么样了?跟当地以前的‘苏丹’联系上了吗?” 邓世昌脸上露出喜色,递给李经述一封信,道:“这是他们送回的信,只要我们军舰的炮声一响,他们就和吕宋岛上的起义军一起暴动,赶走西班牙人。” 李经述看完信,交给刘铭传。刘铭传接过信,看了一眼,问邓世昌道:“信中说的菲律宾苏丹?他是什么人?” 邓世昌道:“回刘帅的话,菲律宾苏丹是菲律宾王室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长着一张马脸,苍白的象牙色皮肤,大嘴巴,一双小眼睛,穿着黄色的绸布外套,裤子和莎笼,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土耳其毡帽。陪着他的还有两位摄政王,都是他的近亲,穿着深色的裤子和短衣。他们后面还有一群侍卫官,穿着破烂的棕榈衣服,一个捧着国剑,另一个拿着长矛,第三个拿着敲槟榔的工具,第四个拖着盘子,给大家散烟,每一支都像雪茄那么大,是粗草叶制成。” 刘铭传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邓世昌回答道:“其中一位摄政王告诉我们,他们有四千多名可以战斗的男人,还可以联系岛上的其他部落,一起攻击西班牙人,不过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长刀和弓箭,少量的土铳。” 刘铭传摸了摸光亮的前额,对李经述道:“经述老弟,这菲律宾岛上的义军,看起来跟台湾的土著居民差不多,恐怕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李经述点点头,和刘铭传商定,决定利用夜幕的掩护,将“定远”号等八艘军舰驶入港湾。而邓世昌的率领五艘军舰,则在远离科雷希尔岛的深水航道上待命。 中国军舰快驶入马尼拉湾时,二十来个穿着连身黑色橡皮衣裤的中年海女,出现在“定远号”的甲板上,有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李经述好奇问道:“大哥,这就是你说的‘秘密武器’?” 刘铭传笑着说:“老弟,你可别小瞧她们,她们都是本帅从台湾岛上精挑细选的。年轻时她们的男人跟日本人打仗战死,全靠她们在海里捕捞鱼虾贝壳当食物,换取粮食,有的海女,生下孩子半个月就下海,在水底憋气是好手,一个人抵得上十个水下排雷兵,今晚就靠她们立奇功了。” 李经述点点头,台湾海女确实是排雷好手。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些台湾海女果然是潜水的好手,他们跳进冰冷的海水里,经过她们排雷后,中国舰队在午夜刚过,就抵达了马尼拉湾,几乎没有触及任何水雷。 李经述连夜命令中国军舰进攻。北洋舰队悄无声息,几乎要全部顺利地驶入时,在睡梦中的西班牙炮兵才惊醒,几门岸炮仓促开火,但定远军舰的炮火,很快就对它们进行了压制,岸上的四个炮台悉数被北洋舰队炸毁。 李经述指挥着八艘铁甲军舰,排成“一”字队形无一损伤地进入了马尼拉海湾,黎明时,舰队逼近马尼拉,开始搜寻西班牙舰队。城里的炮兵猛烈开火,可惜大炮的射程不够远,炮弹全都炸在了海湾里,激起滔天的浪花。蒙托霍为了使马尼拉城免受炮击,果然就把他的舰队部署在城外,李经述在这儿找到了它们。 为了节省弹药,提高命中率,李经述一直逼近到离西班牙舰队只有5000码的距离,才下令对着蒙托霍乘坐的“克里斯蒂娜”号开火。八艘军舰在西班牙军舰前往复航行,不断地进行射击,“克里斯蒂娜”号和三艘西班牙军舰几次企图冲击中“定远”舰,均遭重创。一个小时的炮击,蒙托霍带领的七艘军舰不是冒起浓烟,就是葬身海底,或是被弃了,“克里斯蒂娜”号在激烈的海战中,驾驶舱被“定远号”的炮火击中,西班牙舰队就全军覆灭,蒙托霍本人也被炮火击中而死! 当李经述下令停火时,西班牙军队在这场战斗中,伤亡581人,而中国舰队,只有5人受轻伤,北洋舰队朝西班牙舰队开火,至少命中了170发炮弹,而缺乏射击实践的西班牙水兵,仅仅命中了15发。 西班牙海军丧失殆尽,于是,李经述就命令邓世昌的舰队在马尼拉附近海面抛锚,防止外来军舰的干扰。这时,5艘德国铁甲军舰现身。原来,德国人一直在寻找机会,一旦中国舰队在菲律宾战败,他们就准备马上把菲律宾掠为自己的殖民地。遗憾的是,北洋舰队在菲律宾大胜,毫发无损。邓世昌率领北洋舰队迅速上去拦截,德国舰队一看北洋舰队毫发无损,就当自己是路过了。 北洋舰队在赶走德国舰队的路上,兵不血刃就占领了西班牙所属的关岛,岛上的总督竟然不知道已经中国和西班牙已经爆发了战争,这时,中国也并未正式向西班牙宣战。 随后,在北洋舰队强大的火力支援下,刘铭传率淮军1万多人在马尼拉湾登陆。在短暂的炮击之后,西班牙岸上的一万多无心再战的守军投降,中国军队遂进攻马尼拉城。 城内马尼拉的几千土著起义军,见中国军队开始攻城,也开始暴动!在他们和中国陆、海军的联合攻击下,马尼拉城里的三万西班牙军队群龙无首,还遭到内外夹击,刚开始还很拼命抵抗,后来,夏天岛上的天气湿热,很多西班牙士兵患上了热疫,北洋舰队封锁了菲律宾附近的海域,不允许任何商船进入,缺医少药的三万西班牙陆军又苦无外援,竟然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之后,就宣布停火,向中国投降。 这时,菲律宾王室的“苏丹”派人送信给刘铭传,要求菲律宾自立,恢复王位。刘铭传一听,火大了,训斥使者:“妈的个巴子,老子带领淮军兄弟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辛辛苦苦赶走西班牙人,一个十二三的小毛孩自立个屁呀”,随即,刘铭传解除苏丹土著的武装,把菲律宾的土著和王室赶到了深山老林中,要求菲律宾独立的分裂分子,被刘铭传屠杀了上千人,从此他在菲律宾得了一个“刘屠夫”的外号,菲律宾的小孩,听到刘铭传的大名,都吓得哭不出来! 李经述随即宣布在菲律宾群岛设置总督府,由移民到当地的华人组建政府,华人位为菲律宾第一等人,享受法律特权。为了开发菲律宾,李经述还让龙兴集团在菲律宾设立东南亚分公司,享受税收特权,专门出口菲律宾矿产,还有菲律宾女人。菲佣被运到欧洲和美国当女仆,这些菲佣价格便宜,深受世界各地的欢迎,为李经述赚取了大量外汇,这些钱被李经述投到中国灾民救济中。 第68章 卢汉铁路 李经述和刘铭传率兵拿下菲律宾后,北洋舰队和淮军的声威,在全国大振,民众欢欣鼓舞。清政府往菲律宾移民了大约二百万,菲律宾事实上成了中国的殖民地。李鸿章在朝野中的声望也蒸蒸日上,张之洞再次去天津直隶总督府拜会李鸿章,提出修筑卢汉铁路的计划。 卢汉铁路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京汉铁路,张之洞的提议,实际上是让清政府准备修筑自己的第一条铁路。从武汉到北京,一千多公里,这么浩大的工程,可以吸纳数百万的灾民就业,大修铁路也是李经述和李鸿章提出的赈灾措施之一,张之洞觉得这一次李鸿章肯定会支持他。 晚清时期,在中国修铁路,必须要找李鸿章支持。因为修铁路,在清廷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1876年,英国怡和洋行擅自在上海修建了中国第一条十余公里长的铁路,随即就被清政府买回后拆毁。1881年,李鸿章力推建成第一条中国人主持修建的唐胥铁路,却因“烟伤禾稼,震动陵寝”,一度只能用骡马牵引。在1888年,除了李鸿章多以个人之力推动修筑天津至大沽铁路外,朝廷几乎没有官员会主动给清廷上修筑铁路的奏折。张之洞这一次,也是铁了心要大干一场,以追上李鸿章在朝野的威望。 这一次陪张之洞造访天津直隶总督府的,还有他的洋文秘书——清末“怪杰”辜鸿铭。李经述知道辜鸿铭,这人是名副其实的“学历帝”,一人共拿了13个博士学位。但辜鸿铭的狂妄也前无古人,不管面对平民百姓还是高官达贵,他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张之洞非常欣赏此人,常找机会和他聊天,可辜鸿铭毫不领情,嘲笑奚落之语不绝于耳。 见了面,李鸿章出于客气赐座。辜鸿铭也毫不客气和张之洞一起落座。张之洞向李鸿章介绍,辜鸿铭生于南洋马来半岛西北的槟榔屿。早年,他祖辈由中国福建泉州府惠安县迁居南洋,积累下丰厚的财产和声望。他的父亲辜紫云当时是英国人经营的橡胶园的总管,操流利的闽南话,能讲英语、马来语。他的母亲则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讲英语和葡萄牙语。没有子女的橡胶园主布朗先生非常喜欢他,将他收为义子。自幼让他阅读莎士比亚、培根等人的作品。1867年,布朗夫妇返回英国时,把十岁的辜鸿铭带到了英国。临行前,他的父亲在祖先牌位前焚香告诫他说:“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身边是英国人,德国人还是法国人,都不要忘了,你是中国人。”辜鸿铭14岁就被送往德国学习科学。后回到英国,掌握了英文、德文、法文、拉丁文、希腊文。1877年,辜鸿铭获得文学硕士学位后,又赴德国莱比锡大学等著名学府研究文学、哲学。此时,辜鸿铭获文、哲、理、神等十三个博士学位,会操九种语言。 李经述见辜鸿铭其貌不扬,倒也算半个天才,恭维他说:“辜先生声名远扬,我也听说了,听说先生还在英文报纸《字林西报》上发表题中国学的文章,将《论语》、《中庸》译成英文,相继在海外刊载和印行。后来又翻译了《大学》。真是了不起。” 要是一般人,听了这等夸赞,早会说谦虚说“哪里哪里”,但辜鸿铭却抓茶在手,自负地说:“哦,确是有这么回事。” 李鸿章对辜鸿铭的不礼貌很不爽,但面不改色,没表现出来。张之洞提起修铁路的事,李鸿章会见张之洞时,已经在考虑支持张之洞的提案。但碍于不想让张之洞一个人独享这“功劳”,犹豫着不答应。 李鸿章婉转对张之洞说:“现在国库空虚,修筑卢汉铁路,恐怕要向洋人借款。太后和皇上恐怕不会支持。” 张之洞回答说:“每年拨款200万两银子即可够修路之用。” 李鸿章问道:“几年可以建成?” 张之洞说:“以我之见,五年即可建成。路网观成,则行程万里无胼胝之劳,转运千吨有瞬息之效。” 李经述心想这时的张之洞却是想干一番事业,便表示支持,点点头对李鸿章说:“一旦卢汉铁路修成,内地粮商很快地利用起这一改善了的交通条件,通过汉口把湖南,湖北,河南等省的农产品迅速地散往全国各地,以后发生大灾,救灾就容易多了。” 李鸿章道:“京汉铁路全长一千多公里,每年200万两银子,对庞大的工程,无疑是杯水车薪。” 李经述说:“卢汉铁路可实行官督商办,由各省富商集股修建,张大人如能奏请朝廷,设立铁路总公司,以天津关道盛宣怀为督办大臣,统筹卢汉铁路的修建,则大事可成。” 张之洞此时才缓过神来,心想也是,要是一点好处也不给李鸿章,这卢汉铁路万万那是修不成的,于是点头同意李经述的提议,道:“盛宣怀久历商场,由他来主持,必是极好的人选。” 李鸿章还在犹豫,对张之洞说:“湖广总督现在正是老夫的兄长,两广贫苦,恐怕他不愿意去。” 这时,张之洞已经脑洞大开,知道自己不得不妥协,道:“从广州到汉口的粤汉铁路,张某也可上谕修筑,官督商办,可由李瀚章大人主持。” 有盛宣怀负责卢汉铁路的筹款,李瀚章大人主持粤汉铁路,李鸿章这才松了口,问李经述:“痴儿,你看张大人的方案如何?” 李经述支持张之洞修铁路,还有一个长远的考虑。因为李经述知道,铁路是压死清廷的最后一根稻草。李经述知道,要推翻清政府,最好的办法,是让朝廷损害百姓的利益。历史上清廷被推翻,导火索不是什么资产阶级宣扬的自由、平等价值观,而是清廷在官股仅占2%的情况下,贸然宣布川汉铁路国有化,强令民间集资转为股票,几乎让几十万老百姓的血汗钱打了水漂。老百姓就是这样现实,不管朝廷怎么腐败堕落,只要不触及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就只会无动于衷。一旦朝廷让老百姓破产,自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经述想通过这次大修铁路,搞官商督办,把国内的股票市场搞起来,到时候一旦洋务企业破产,股票如废纸,千万民众就会对清廷心怀不满,到时候推翻清廷就会容易得多。 李经述心想这时候拉张之洞一把,至少在清廷会多一个办洋务的朋友,便说:“卢汉铁路于官于民于兵事,作用都很重大,我看卢汉铁路可行,早一日完工,中国便早一日富强。对了,提起修卢汉铁路,关于总工程师的人选,我北洋舰队里倒是有,还可以推荐给张大人。” 张之洞问:“谁可堪当此大任?” 李经述道:“詹天佑。他原来在美国学的专业,就是有关铁路方面。我没记错的话,詹天佑入耶鲁大学学的事土木工程系,主修铁路工程。” 张之洞说:“如此佳才,求之不得。” 李鸿章点点头,表示同意支持詹天佑当铁路总工程师,让张之洞回去准备上奏朝廷。 张之洞欣喜若狂,第二天就向朝廷上奏,建议修筑卢汉铁路,没想到张之洞这一举动,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第一个得罪的,就是帝师翁同龢。 张之洞年轻时,是著名的清流派,这时候竟然跟到李鸿章屁股后面要修铁路,这让翁同龢有一种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 当张之洞为如何通过修筑卢汉铁路,建设好湖广地区绞尽脑汁时,翁同龢指使大理寺卿、正三品官员徐致祥在背后狠狠地参了张之洞一本,列出了张之洞的六大罪:“第一、张之洞兴居无节,号令不时,要别人围着他的时间转,经常耽误公事。第二、张之洞用人不看操守,只看对不对自己的胃口,喜欢的下属,可以一个人给十几种职务。第三、张之洞贪污挥霍,数额特别巨大。第四、张之洞办理洋务轻信人言,浪费严重。第五、张之洞犯了错误不及时报告,欺上瞒下。第六、张之洞夸夸其谈,沽名钓誉,专门讨好朝廷高官,比如李鸿章,居心叵测。” 徐致祥这人,其实不坏,他比张之洞早三年中进士,资历更老,两人又曾是翰林院的同事,但张之洞现在颇得慈禧和光绪信任,很有继续上升的势头,自古文人相轻,而且徐致祥奋斗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升了正三品,张之洞却是一夜之间连升四级,徐致祥对张之洞羡慕嫉妒恨,这一封弹劾的奏章,写得很毒辣,张之洞感受到了大清官场的险恶和莫大的危机,对翁同龢等人也恨得咬牙切齿。 而李经述知道,联合张之洞搞掉帝师翁同龢的时机,就要到来了!!! 第69章 搞掉翁同龢(上) 光绪皇帝收到徐致祥弹劾张之洞的奏折,这是他亲政后要处理的第一件大事,让年轻的皇帝头疼不已。帝师翁同龢在身边打小报告,说张之洞这人人品确实不咋地,而且地位远不如李鸿章,可以查办。但光绪皇帝很纠结,他心里很清楚,张之洞也是慈禧太后欣赏的汉臣,他动不了。贸然动了,亲爸爸肯定是要怒的。 光绪皇帝四岁进宫,对“亲爸爸”慈禧的母老虎发威是有心理阴影的。打光绪进宫开始,慈禧就千叮万嘱必须教导光绪皇帝称她叫“亲爸爸”。慈禧太后对待光绪极端严厉,光绪小时候,慈禧每天都要训斥他,管他皇帝不皇帝的,在她眼中,光绪就是一个小屁孩,有时甚至还要鞭打他,或让他长跪不起。光绪有时候读书不够用功,慈禧就对着跪在她面前的小皇帝大声训斥,吓得光绪浑身颤抖。 徐致祥弹劾张之洞时,张之洞已得到李鸿章的支持和慈禧的首肯,由两广总督调任湖广总督,光绪皇帝圣旨都下了,张之洞明显属于二品以上的封疆大吏,按例涉及二品以上的人事,光绪皇帝要请示慈禧太后。 早在光绪十二年,也就是1886年,光绪皇帝虚龄16岁时,按中国传统观念,他已成人,具备了“披阅章奏,论断古今,剖决是非”的能力。当年六月初十日,慈禧太后颁布“懿旨”,著钦天监选择吉期,为光绪皇帝举行亲政典礼。 对慈禧这一决定,光绪皇帝的老爸醇亲王奕譞很心慌,他二十年多前就和慈禧一起搞辛酉政变,杀了肃顺等人,知道慈禧心肠毒辣,喜欢权力胜过任何一切。尽管“牝鸡司晨,不祥;女主当权,国危”是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根深蒂固,慈禧作为一个女人,却把持清廷最高权力数十年,使满汉王公大臣及中国的四亿之众拜倒在其裙下,她很享受这种快感,绝对不可能轻易交权。 思前想后,醇亲王奕譞以退为进,在慈禧太后准备让光绪帝亲政的“懿旨”颁布后仅五天,就上奏称与各位王大臣审时度势,合力恳请慈禧太后从垂帘听政改为“训政”,并表示皇帝“将来大婚后,一切典礼规模,咸赖训教饬诫”。 醇亲王当时刚取代恭亲王,知道自己的权力是慈禧给的,所以在训政上破费了心思,他提出训政的模式:“必须永照现在规制,一切事件,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 慈禧太后本来也没准备这么快归政光绪,只是那帮清流大臣在耳边唧唧歪歪,听得心烦,才表示要让光绪皇帝亲政。此时光绪的老爸提出还可以“训政”,她自然心里很高兴,顺水推舟,表示接受奕譞的训政请求。这年十月,礼亲王世铎就跳出来,就训政的细则奏报慈禧太后允准,其中一条是“凡遇召见引见,皇太后升座训政”,也就是皇帝要召见谁,皇太后还要去看着,这就让慈禧牢牢把握了“人事大权”。慈禧的权力实质上与垂帘听政并没有什么区别。 按照《训政章程》,训政期间慈禧仍然可以在召见内外臣工的时候升座,前面设纱屏为障,凡是臣工的升降罢黜的人选,仍然按照垂帘时候的规矩,都要太后自己审阅,由太后发布懿旨,由内外臣工奏下。 到了光绪十三年,光绪又长大了一岁,慈禧太后便强行把自己的内侄女、都统桂祥女叶赫那拉氏嫁给光绪做皇后,即后来的隆裕太后。慈禧的侄女跟光绪帝是表亲关系,比光绪帝大三岁,是嫡亲的大表姐,小时候经常进宫,跟光绪帝玩过游戏,算是童年的玩伴之一。 光绪帝做梦都想不到,这么丑的表姐,会成为皇后的候选人,她其实就是“剩女”,二十一岁还没有找婆家,身高不矮但有些驼背,脸型不短却时常哭丧着脸,没有一点儿讨人喜欢的地方。按当时的标准,女子二十一岁是个应该隐讳的年龄了。光绪帝在洞房中扑在既是表姐又是皇后的隆裕怀里痛哭流涕,然后例行公事,估计床上的滋味也不爽。不过慈禧为了安慰光绪,还是给他选了两位“姊妹花”——瑾嫔和珍嫔进宫。 幼帝一经大婚,便要亲理朝政,这是大清国的祖宗之法,慈禧再强势,也只好搬出皇宫到颐和园去“颐养天年”。为加强对朝廷控制,慈禧在文武官员的安排任命上多用对其效忠之人。为便于把握光绪帝的动向,慈禧将光绪帝读书的书房由毓庆宫改在颐和园附近的西苑,要求光绪帝每日到颐和园向她请安,亲政后的光绪帝必须将朝中大事向她“禀白而后行”。光绪每天要到慈禧住处请安,有时中午还要陪慈禧看戏。 尽管慈禧太后仍不断以各种方式箝制着他,然而作为一个年轻人,光绪皇帝总还要施展一下自己的政治抱负,他与慈禧太后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光绪皇帝能依仗的,就是以翁同龢为首的“帝党”,尤其是在光绪帝亲政之后,皇帝“每事必问同龢,眷倚尤重”。 翁同龢的家世其实很显赫。江苏常熟翁氏家族,父子宰相,同为帝师;叔侄联魁,状元及第;三子公卿,四世翰苑。翁同龢自己还是咸丰六年状元,先后为同治、光绪两朝帝师,历任刑部、工部、户部及吏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在晚清政坛举足轻重。 翁同龢在朝中有一个办洋务的政敌李鸿章也就够了,这时候冒出一个张之洞,跟在李鸿章屁股后面要修铁路,翁同龢当然不能容忍。他建议光绪皇帝立即指派原来的湖广总督李瀚章彻查张之洞。 翁同龢选人查办张之洞是有讲究的和考虑的:李瀚章刚被从富裕的湖广地区调到了不愿意去的两广,肯定不会包庇张之洞,而且李瀚章是李鸿章的哥哥,就算不扳倒张之洞,也至少可让李鸿章和张之洞闹翻。 张之洞这次被弹劾,提供黑材料的就是他的学生周锡恩,曾是张之洞得意门生。张之洞过生日时,周锡恩送给他一篇抄袭之作为贺礼,张之洞开始以为这文章牛气冲天,特地裱了挂在自家客厅,后来经人提醒才知是怎么回事,自此疏远了周锡恩。周锡恩因此怀恨在心。 张之洞感觉不妙,专门进京,到湖广会馆设宴请李经述出主意,陪同的还有山西协同庆票号的老板刘庆和。 李经述笑着对张之洞说:“翁同龢让我的伯父去查你,显然是想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用心险恶。伯父这个人呢,喜欢钱,只要刘老板肯出手,我看眼前的危机不算什么。” 刘庆和敬了李经述一杯酒,笑道:“有什么在下能帮张大人的,实乃荣幸。” “晚辈这里有个计中计,可以一箭双雕,既可以解除张大人的危机,还可以扳倒翁同龢这只老狐狸。”李经述说,只需如此即可。 张之洞听了李经述的计策,,哈哈大笑,说,这个好办。 李经述说:“那就先帮张大人度过眼前的危机,我们正好可以借机扳倒翁同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之洞连连点头,拍手称“妙,这一次,一定要把翁同龢这只老狐狸赶出朝廷。” 李瀚章去广州的路上,刚开始心里很不悦,他觉得两广本来就穷,张之洞在任时又做了不少大事,新建广雅书院,创办广雅书局,扩建了黄埔船厂,试制浅水轮船。粗略算一下,财政亏空应该有2000万两银子,这个烂摊子,让他去收拾,他很不爽,刚好可以借机整整张南皮。 李瀚章到了广州,没想到张之洞拉住他的手,说:“李大人,你来了,两广省库还有200万两银子,都留给你用吧。” 李瀚章惊得张大了嘴巴,按说,他敌视张之洞,就算有盈余,张之洞也应该挥霍一空,不给他留分文,没想到,张之洞却选择“退一步”,为李瀚章的上任铺平了道路。加上李经述为张之洞这人说了很多好话,李瀚章对张之洞再也恨不起来,调查也就应付公事了。 翁同龢对李瀚章的调查很不满,本来还想继续找人查张之洞。张之洞主动登门拜访翁同龢,说有李鸿章的把柄要交给翁同龢。 翁同龢大喜,吩咐管家带张之洞来见。张之洞见了翁同龢,客套寒暄了两句,就表明来意,愿意将李鸿章的把柄交给翁同龢,让老翁不再追究他。 翁同龢说:“那要看张大人带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张之洞行完官礼,便从袖子中拿出一个花名册,打开后足足有一米长,上面秘密麻麻写了李鸿章在赈灾中“卖官鬻爵”的名单和得到的银两,张之洞把花名册呈给翁同龢,说:“此名单是我从吏部拿到的名单,经查实,李鸿章在灾年共计卖官1221个,得白银一百二十万两,规模之大,亘古未闻,翁大人可奏请太后和皇上严惩,以振朝纲!” 翁同龢显然对扳倒李鸿章很感兴趣,打开花名册,面露喜色,但又心存疑虑,问道:“这名单哪里来的?” 张之洞呵呵一笑,道:“翁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表兄张之万可是吏部尚书。不过下官拿到这名单,也破费周章。下官得到这份名单,献给大人,是为了表明张某人虽然也想修铁路,但那是为了强国富民。下官和李鸿章绝对不是一路人。张某的心还是向着皇上和翁学士的。” “好!想不到他李鸿章也会有今日!还请张大人和本官一起进宫作证!”翁同龢见张之洞表情淡定,听张之洞的话也不像在说谎,加之拿到李鸿章的把柄,越看心里越高兴,也没有多想,放下茶盅,带着名单和张之洞就直奔皇宫,去找光绪皇帝。 光绪皇帝看到李鸿章在赈灾中“卖官鬻爵”的名单,心里大怒,对帝师翁同龢道:“好他个李鸿章,仗着亲爸爸的信任,竟然干出如此勾当。朕马上就去找亲爸爸,撤了他的职务,收回他的黄马褂,拔去他的三眼花翎。” 翁同龢见光绪皇帝发怒,心里很高兴,本来他只是想搞掉看着不爽的张之洞,没想到意外逮到了李鸿章这只大老虎。 第70章 搞掉翁同龢(下) 翁同龢拿到李鸿章“卖官鬻爵”的花名册,教唆光绪皇帝这次一定要干一件载入史册的大事,将李鸿章拿下法办,就像当初康熙拿下权臣鳌拜一样。 年轻的光绪皇帝也很激动,要是拿下李鸿章,“后党”肯定大受打击,皇帝的威严必然能在朝廷树立起来。但他内心的疑虑更重,问翁同龢道:“老师,这李鸿章可不比张之洞,亲爸爸十分信任他,她年纪越大,对李鸿章就越信任,好像产生了一种依赖心理,办海防也好,赈灾也好,洋教案也好,只要一出事,就找李鸿章。上次黄体芳弹劾李鸿章,亲爸爸不仅没有追究李鸿章的过失,还勃然大怒,说黄体芳妄议更张,迹近乱政,把黄体芳交给户部议处,给黄体芳定了罪名。我们贸然再去请奏太后,罢免李鸿章,会不会又惹亲爸爸生气?” 翁同龢摇摇头,说:“皇太后也是明事理的人,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归政,这一次我们证据确凿。皇太后就算想偏袒李鸿章,恐怕言官们也不会就此罢休。” 光绪皇帝一拍龙椅,说:“好,朕这就去颐和园见亲爸爸。” 这时,光绪已经开始亲政了。早在光绪十四年,光绪帝就谕内阁,宣布将清漪园加以整修,并更名为颐和园,以备慈禧归政后居住。 因为那里的西苑距皇宫也不是很远,乾隆皇帝曾经在这里驻跸,殿宇尚多完整,稍加修葺,可以养性怡神。而且园中万寿山前的大报恩延寿寺,是乾隆帝为庆祝其母六十大寿修建的。光绪皇帝和醇亲王就把旧名清漪园谨改名为颐和园,殿宇一切亦量加葺治,以备慈禧临幸,作为慈禧太后六十华诞的贺礼。 颐和园的整修工程与光绪帝亲政、大婚,以及慈禧太后完全归政,都在两三年间就完成了。光绪十五年二月,慈禧太后也就将帝国的政务交给光绪皇帝,表面上退出政坛,荡漾于颐和园山水之间,颐养天年。 为了试探慈禧太后是不是真的完全归政,翁同龢还指使御史屠仁守向朝廷递交了一份奏折,大意是建议慈禧太后在这次完全归政后,继续操控或者说实际上掌握政权,建议外省密折、廷臣封奏,仍按照训政时期的体制仍书皇太后、皇上圣鉴,俟皇太后披览后再施行,并建议皇太后继续住在慈宁宫,以方便对朝政的处理。 慈禧太后看了屠仁守的奏折,极端震惊和愤怒,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试探她归政的决心。慈禧大怒,便表示垂帘听政本属万不得已之举,鉴于前代流弊和教训,特饬及时归政,上符列圣成宪,下杜来世口实。这是不容再作讨论的事情。现在按照屠仁守的建议,归政伊始,又降懿旨,饬令内外奏折仍书皇太后圣鉴,仍由皇太后指示,这不是让皇太后自坏规矩,自损名声吗? 表完态,慈禧太后还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大骂屠仁守的这个建议既与朝廷先前的决策相违背,又开后世妄测訾议之端,所见甚属乖谬。此事关系甚大,若不予以惩处,无以为逞臆妄言紊乱成法者戒,让光绪皇帝下旨免去屠仁守的御史之职,并被宣布屠仁守永不叙用。屠仁守就这样成了翁同龢的挡箭牌,只好回老家教书去了。 光绪十五年二月初三日,少年天子光绪帝在王公大臣、蒙古王公,以及满汉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声中驾御太和殿,举行亲政仪式,宣布大清帝国在他的领导下,必将在过去三十年洋务新政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大清王朝一定能够再现昔日辉煌,告慰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 不过,光绪皇帝这时并没有完全昏了脑子,从紫禁城到颐和园,也有三四十里地,乘坐龙辇,路上就得花一个时辰,但光绪皇帝还是保持着早请安晚汇报的好习惯,军国大事,都请慈禧太后定夺。搞掉李鸿章这么大的事,当然先要去和慈禧商量的。翁同龢也做了周密的准备,他藏了一件“秘密武器”——那就是左副都御史张佩纶。 张佩纶流放回天津后,对李鸿章不计前嫌收留感激涕零,表示愿效犬马之劳。翁同龢此时并不知道张佩纶的思想已经发生巨变,更不知道张佩纶秘密加入了李鸿章的幕僚,见他戍边期满,原来又是“清流牛角”,也猜到慈禧太后本来对张佩纶的才华很欣赏,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举荐他为御史,想拉拢他。荣寿公主也给慈禧太后吹耳边风,赞张佩纶是个人才,不用太可惜了,慈禧太后一高兴,便让光绪皇帝下旨,让张佩纶官复原职,署左副都御史。 光绪皇帝那日照例去颐和园给慈禧太后请安,然后就汇报李鸿章在灾年“卖官鬻爵”,翁同龢等大臣强烈要求惩办的事。 慈禧太后一听又有人弹劾李鸿章,面色不悦。她确实年纪越大,对李鸿章就越信任。加上最近慈禧太后推荐一个四川布政使司布政使,结果却因不学无术被亲政后的光绪皇帝给否了,慈禧强烈感觉到,光绪皇帝和翁同龢的“帝党”,越来越威胁到自己一言九鼎的地位,这时见翁同龢竟然要朝李鸿章下手,当时就黑了脸,但碍于这次翁同龢弹劾李鸿章的罪名是“卖官鬻爵”,性质很严重,不好公然袒护,便召他们几位当事人和重要的御史大臣前来清漪园议议。 不到一个时辰,醇亲王、翁同龢、李鸿章、张佩纶、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刘坤一先后赶到,翁同龢首先发难,拿出花名册,打开后足足有一米长,上面秘密麻麻写了李鸿章“卖官鬻爵”的名单和得到的银两,他把折子跪呈慈禧太后:“禀皇太后,此名单是张之洞从吏部拿到的名单,经查实,李鸿章利用钦差的身份还有皇太后、皇上的信任,在三年灾年共计卖官1221个,得白银一百二十万两,规模之大,亘古未闻,罪无可恕,请太后和皇上严惩,以振朝纲!” 醇亲王、刘坤一等大臣听了翁同龢的话,对李鸿章卖官鬻爵的行为颇为震惊,窃窃私语,这李鸿章怎么会干这种事呢?李鸿章难道还会缺钱? 慈禧连奏折都没接,看着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的李鸿章,缓声问道:“李中堂,翁师傅所说这事,可属实?” 李鸿章到颐和园之前,李经述就跟他说过翁同龢估计要弹劾他之事,建议他承认此事。李经述还微笑着对李鸿章说,他去准备酒宴,庆祝即将发生的大好事。 李鸿章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面不改色回答慈禧道:“句句属实,不过翁师傅说少了,老夫共计出售官衔和爵位1556个,得白银一百八十万两。” 醇亲王等人一听就明白了,李鸿章卖的是官衔和爵位,根本就不是实职官位。慈禧自然也明白,翁同龢只是想借题发挥而已,于是松了一口气,原本准备了解此事。正要发话,翁同龢见李鸿章没有抵赖,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张佩纶,暗示张佩纶站出来大胆攻击李鸿章。张佩纶便站出来,说有话说。慈禧她很久没有听张佩纶慷慨激昂陈词了,问张佩纶怎么看这事。 张佩纶不紧不慢下跪,道:“回禀圣母皇太后,下官也有一折子也要上奏!” 张佩纶的折子,上面也是密密麻麻,字还比翁同龢折子上的小一号,李莲英一打开,拉出来,竟然有五十多米长,惊世骇俗! 慈禧太后喝了一口参茶,问道:“张佩纶,你这奏折上的东西又是什么?” 张佩纶说,这是一部分冤魂的名单,都是山西、河南、山东等地饿死的灾民,共计三百一十万人……下官要弹劾主管户部的协办大学士翁同龢渎职,翁同龢因与李鸿章之间久怀父兄之仇的宿怨,屡谋报复,在这次千古奇灾中,翁同龢还居心叵测,手握权秉,估势弄权,迟迟不拨付赈灾款项,导致数百万灾民饿死,冤魂遍野,所谓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者!此罪罄竹难书,虽凌迟处死也不为过!李中堂不得已,才出售虚职,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翁同龢却又欺上瞒下,搬弄是非,歪曲事实攻击李中堂,实乃小人行径,不配再做帝师。 张佩纶这一番话文采飞扬,翁同龢本来已经闭上眼睛,想听一听他如何把李鸿章骂得狗血淋头,万万没想到,张佩纶竟然调转头来背后捅自己一刀,顿时目瞪口呆,更让他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张佩纶又拿出一折子,上面有二十余名清流大臣的联名,弹劾翁同龢,上面写着“协办大学士翁同龢办事多不允协,以致众论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咨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见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情状,断难胜枢机之任”。 张佩纶这背后一刀又快又狠,翁同龢气得浑身发抖,头上冒黑烟,指着张佩纶,口中道:“你…你,休得胡言乱语……” 翁同龢的话还没说完,张之洞站出来又补了一刀。张之洞按照和李经述的约定,站出来证实,户部在救灾过程中,确实对南方各省的救灾物资存在拖延转运,他几次上书都未见效。 颐和园内的形势马上发生了惊天的逆转,翁同龢一时成了众矢之的,那些原本准备攻击李鸿章的御史,也觉得翁同龢实乃小人。 光绪皇帝听到这里,也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苦口婆心教导他仁义爱民的老师,竟然节操碎了一地,只顾私人恩怨,置万民的生死于不顾,李鸿章救灾的事,翁同龢也敢从中作梗,不觉内心对眼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五味杂成。 慈禧太后听后震怒,同时觉得这正是打击“帝党”的好机会,一声尖锐的暴喝:“翁师傅,你还有何话要说?哀家看张佩纶说得对,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来人呀,剥去翁同龢的双眼花翎!翁同龢之滔天大错,本应查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龢著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 “太后,且听老奴……”翁同龢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哀声道。 见慈禧怒气冲天,李莲英得令,三两步就走到翁同龢的面前,动手去拔翁同龢的双眼花翎,一点也不给心急的光绪皇帝面子。 第71章 妹妹的婚事 在颐和园,年轻的光绪皇帝见慈禧太后发了雷霆之怒,要把他的老师翁同龢赶回江苏老家,惊得目瞪口呆,他见过慈禧无数次发怒,这一次“亲爸爸”最火大,于是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醇亲王这时考虑到光绪皇帝刚亲政,如果此时把翁同龢开缺,帝党就垮了,为了儿子不误入歧途,这时站出来说情,说翁同龢多年来对大清忠心耿耿,教光绪皇帝也尽职尽责,这次攻击李鸿章也是一时糊涂,请太后恩典,留翁同龢在朝中查看。 慈禧太后本来想给醇亲王面子,准备改变主意,张佩纶又站了出来,炮轰翁同龢。对于如何扳倒翁同龢这样的高官,张佩纶是有经验的。 张佩纶23岁中进士,第二年就进入翰林院,四年后被擢为侍讲学士,可以单独上书。这份话语权他用得很足,九年言官生涯共上书127件,三分之一说的都是得罪人的话,但也由此扬名立万,其中最受瞩目的,是弹劾军机大臣王文韶一事。王文韶16岁以前是资深赌徒,年纪虽小,手笔却大,几乎要把家产全败光;16岁那年,突然间幡然醒悟,丢下赌徒这份没有前途的事业,回头奔科考的光明大道。没几年就考中进士,这位高智商的少年进入官场后更是一帆风顺,精明圆滑,那年他被牵扯进一桩要案,御史们连番上书,上面只是置若罔闻。张佩纶一口气上了四道奏折,让他灰溜溜地离开了军机处。 这一次斗争,张佩纶几乎是全力以赴,巧舌如簧。话从他口出,仿佛放大为千军万马,横扫天下,又可以缩小为一把精致的小李飞刀,很优美地旋转着,直抵要害。对比之下,翁同龢本人的辩解显得干瘪灰暗,因此理屈词穷。但决定翁同龢命运的关键人物,是慈禧,她长于御人之术,把控清廷时不时地打一打,拉一拉,让臣子们摸不清楚她的底牌,才不能含糊她。拉拢很简单,打击则比较复杂,弄不好就一片哗然,要想让人没话说,就得找个靠得住的抓手,而写得一手好文章,愿意说话敢于说话的张佩纶,正好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打击借口。符合她心意的,就小题大做,不符合的,可以装聋作哑,有选择地加以利用后,慈禧对于张佩纶还是比较满意的。此时翁同龢,正是慈禧要严厉打击的对手,上次屠仁守的奏折事件,慈禧就怀疑幕后主谋是翁同龢,碍于帝师的面子,才没有追究翁同龢。 最终,李经述顺利实现自己的打击目标,翁同龢被开缺回老家三年,张佩纶一炮打响,在“清流”当中重执牛耳!李鸿章不但没有受处罚,还被额外赏赐了三眼花翎,这是清朝皇亲贵族才能得到的赏赐。翁同龢主管的户部,由两江总督刘坤一接管。没了翁同龢等清流在朝廷上唧唧歪歪,张之洞主张修筑的卢汉铁路,很快就开工了,当然,启动资金是找洋人借款。因为光绪皇帝大婚、重修颐和园花了几千万两白银,清廷的国库空虚了。 中国借款筑路的消息一经传出,美、英、法、比利时等国的公司派代表蜂拥来华,竞相兜揽。张之洞找盛宣怀、李经述商议,认为其他国家胃口太大,而比利时是个小国,钢铁资源丰富,铁路技术成熟,最主要是他们“于中国无大志”,比较让人放心。 比利时驻汉口领事法兰吉见张之洞面商筑造卢汉铁路事宜。经过谈判,清政府最终与比利时人达成了协议,《卢汉铁路比国借款续订详细合同》和《卢汉铁路行车合同》正式签订,清政府向比利时公司借款450万英镑,年息5厘,9折付款,期限30年。李经述也觉得找比利时挺好的,因为他知道三十年后,比利时这个国家就被德国干掉了,不存在了。 光绪十五年,李鸿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鸿章第五次出海巡视他的北洋海军舰队。他兴奋地看到,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四艘英德制造的新锐穹甲战舰悉数归国,在李经述的指挥下,北洋水师业已成军;林泰曾、刘步蟾、邓世昌、叶祖珪等一大批受过系统西式海军教育的忠勇将佐,集聚一堂。朝堂上,也几乎没有了政治对手。李鸿章高兴作诗一首:“雕弓玉带出天阊,士女如山拥绣裳。照海旌旗摇电影,切云戈槊耀荣光。佽飞禁旅严千帐,罗拜夷酋列几行。德协谦尊齐赞颂,力辞黄屋福威扬。” 李经述这时也成为了北洋海军实际上的总司令。自此,他手握兵权,位极人臣,统领一方,李鸿章也是坐镇北洋,遥执朝政,凡内政外交、枢府常倚为主,在汉臣中权势最巨。这一年,李经述的妹妹李鞠耦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还待字闺中。很多人都为她的婚事忙碌起来。包括李经述,他甚至想把李鞠耦介绍给谭嗣同。 李鞠耦的大名,按辈分叫李经璹,听起来,非常男性化的名字。李鸿章给她起这个名字,表达自己的喜爱,《说文解字》上说:“璹,玉器也。从玉寿,声读若淑,殊六切。”也就是说“璹”,其实就是八寸长的玉璋,古时候王侯佩戴的一种长方形玉器。李鸿章对她寄予厚望,把她看作自家的珍宝。 那天,时节已是深秋,寒露已过,秋风渐凉。李鞠耦去找李经述,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李鞠耦站在院子中,拉住李经述的手说:“经述哥,我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去跟父亲说说,不要再介绍那些公子哥给我相亲了。那些媒婆介绍的,我一个都不喜欢。小妹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李经述笑了笑,问道:“是张佩纶吗?要是有人知道中堂大人的东床快婿,竟然会是一名朝廷的刑满释放人员,那我们合肥李家还不被人笑话死?更何况,张佩纶还中年丧妻呢。” 李鞠耦听了这话,一脸伤心,抬头望着蓝天上飘荡的白云,天空中有一只白色的鸽子飞过,她问道:“难道就因为我爹地位显赫,我自己就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爱人吗?” 李经述问道:“张佩纶到底哪一点好呀?竟然打动了我妹妹的芳心?” 李鞠耦说:“我也说不好。刚开始就是觉得他孤苦伶仃,有点可怜,后来接触后发现,这人还是挺有才华的。不光诗文写得好,连八股文也写得文采飞扬。” 李经述说:“文如其人,这只是表面的。穷酸臭的文人,这世界多了去的。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爱情这东西,就是自己骗自己的。想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 李鞠耦问道:“经述哥哥,你也像经方哥哥那样讨厌张佩纶吗?” 李经述摇摇头,说:“我倒不讨厌张佩纶。而且父亲也并不讨厌他。” 听说李鸿章不讨厌张佩纶,李鞠耦两眼放光,说:“父亲也不讨厌他?父亲不是讨厌那些年轻的言官,曾说此辈皆少年新进,毫不更事,亦不考究事实得失、国家利害,但随便寻个题目,信口开河,畅发一篇议论,藉此以出露头角,而国家大事,已为之阻挠不少。” 李经述用右手食指按了一下妹妹的额头,笑着说:“你啊,明知故问!张佩纶和其他言官不一样呀,他被流放那三年,吃了不少苦,我看他的变化很大。父亲对张佩纶可谓照顾有加。父亲念旧情,当年在安徽打太平军时,他跟张佩纶老爸张印塘有生死之交。当年张佩纶母亲去世,循例丁忧,父亲特地写信给他安排差事,后来张为庶母迁葬,父亲一出手就赞助纹银千两,两人书信来往不断,实在是热络得紧。我看你要是真心喜欢张佩纶,就自己去跟父亲说,我想他不会太在意张佩纶的身份。不过说实话,我真心觉得张佩纶配不上你这样的好姑娘!” 第72章 朝鲜暴乱 李鞠耦和李经述一起来到李鸿章的书房,李鸿章正在批阅一封电报,袁世凯来电,说朝鲜最近的情况有点不妙,日本浪人在朝鲜一下子多了很多,蠢蠢欲动,不知道有何阴谋。这时李府的丫鬟给李鸿章送来瓜片热茶,李鞠耦顺手接了过来,给父亲送过去。李鸿章坐在椅子上,头也没抬,说:“茶先放下吧。” 李鞠耦见李鸿章把她当家里的丫鬟了,不高兴地说:“爹,是我。” 听到女儿的声音,,李鸿章才抬起头,眯着眼睛,笑道:“哦,是鞠耦呀,爹忙着呢。你有什么事吗?” 李鞠耦红着脸,吞吞吐吐,半天不好意思开口。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张佩纶也来书房找李鸿章。张佩纶成了李鸿章的幕僚,总要给领导李鸿章汇报工作的,跑跑李鸿章书房是难免的。但当时的女子一般是不放便见外人的。 李鞠耦是大家闺秀,看见张佩纶,急急忙忙要避让。李鸿章却也大度,让李鞠耦与张佩纶以礼相见。 李鞠耦这才仔细瞧了一眼张佩纶,此公年纪四十了,短脖子、鼓眼泡、凸肚子,跟自己想象中的伟岸男子形象相差太远,真是人不可貌相,嘴角不经意间竟露出笑意。 李经述看到鞠藕脸上的笑意,看了一眼张佩纶,因他的长相而想到了一句成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闲聊了几句,李鞠耦也就退出了李鸿章的书房。李鸿章贵为当朝权贵,对女儿的婚事也颇为体贴,有意无意对张佩纶闲话:“老夫这个女儿,也早到了婚嫁的年纪,可就是没有意中人。比当初给经述请家庭教师还难。” 正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张佩纶瞬似乎从中窥到了可能潜藏着的机会,问李鸿章道:“中堂大人,这小姐的终生大事,要以何种门第出身为标准?” 李鸿章随口回了一句,道:“老夫择婿,没有门第之见,有你这样的学术、文章就行。” 李鸿章说这话,是对张佩纶学问的褒赞。说实话,李鸿章对张佩纶一直不错,即便张佩纶在充军的日子里,李鸿章仍然十分关心张佩纶,给了他很多鼓励,并拿钱给他,叫他到那边照顾好身体,没钱花就找他。 张佩纶一生最大的挫折是在福建水师任职期间,水师在马尾巷被法军军舰打败,几乎全军覆没,成了承担责任的官员,被革职查办,断绝了一步步成为封疆大吏的官路,李鸿章也没因此嫌弃他,爱才之心,李经述自然看在眼里。 李经述知道妹妹是真心喜欢张佩纶,为了妹妹的幸福,有心成全两人,那日两人出了书房,李经述便叫住张佩纶,让他准备上李府上提亲。 张佩纶一愣,他内心虽然很欣喜,但支支吾吾,道:“这,中堂大人会答应吗?” 李经述道:“没听见父亲大人今天说吗?我们李家择婿,没有门第之见,有你这样的学术、文章就行。你就偷着乐吧。为了我妹妹,装疯卖傻一回。” 张佩纶一脸疑惑,问道:“怎么装疯卖傻?” 李经述道:“你就赶鸭子上架,找人向我家提亲。这样你张佩纶要成为李家女婿的事情就在外面广为流布,让我们家有种木已成舟,不得不答应的压力,本来我妹妹就过了婚嫁的年纪,你就可以实现了人生逆袭。” 张佩纶对于这事没有把握,支支吾吾,道:“这样真能行?” 李经述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要是以后你敢对我妹妹不好,你就等着瞧吧,我会让你再流放边疆几十年。” 张佩纶说:“多谢李公子,哦,不,多谢妹夫。” 望着张佩纶远去的背影,李经述一声叹息,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心想有些缘分,还真是天注定的,尽管张佩纶比鞠藕大十七岁,在局外人眼里,这场婚姻大为奇怪,历史上就有人嘲笑妹妹这段婚姻,说“老女配幼樵,无分老幼;东床即西席,不是东西”,但是缘分来了,确实不能用墙挡住。否则,后世没有了张爱玲,岂不可惜? 张佩纶第二天托好友张之洞到李府提亲,李经方刚好也在家,他极力反对这门亲事。李经方甚至带人将张佩纶的聘礼扔出了李府,大骂张佩纶无耻之极,欲手刃张佩纶。 李鸿章夫人赵继莲知道了消息,大为恼怒,指着李鸿章骂道:“你这老糊涂虫,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高不成,低不就,千拣万拣,这会儿倒要给一个四十来岁的囚犯!你糊涂,我可明白。休想!” 李鸿章依旧不温不火,问李经述的意见,李经述说:“这婚姻大事,关系妹妹的一生。还是问问她的意见比较好。” 李鸿章点点头,说:“也是。” 李鸿章便去询问李鞠藕的意思,李鞠藕说:“婚姻大事,但凭父亲做主。爹爹眼力必然不差的。”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道:“以你的才学,也只有张佩纶能配得上了。” 李鸿章最终同意了张佩纶和女儿的婚事,不过条件是张佩纶入赘。张佩纶的父母早亡了,同意入赘李家。 李鸿章便广告淮军将领和朝中好友,宣布在天津直隶总督府,为女儿李鞠藕举办婚礼。 而在朝鲜的袁世凯收到这个消息,便借机带着亲信阮忠枢一起从朝鲜赶回国内参加李鞠藕的婚礼,顺便给李经述和李鸿章报告朝鲜的内乱。 因为李经述找俄国无政府主义者干掉了伊藤博文,历史已经发生了转变。 西乡从道积极筹备对华战争,短短两个月,他将日本陆军从四万人扩充到六万人,还派人秘密潜入朝鲜,伺机闹事。 在日本浪人的鼓动下,光绪十五年,朝鲜出大事了,一个死人“复活”引发农民大暴动,将中国、日本、俄国拖到了战争的边缘! 这个死人,就是崔济愚,他在1860年为对抗天主教、基督教,自创东学教。崔济愚和洪秀全是一路货色,不过,他比洪教父有文化,提出了“人乃天”的唯心主义“哲学”思想,跟主体思想差不多。 当然,对朝鲜这样一个百分之九十九的民众是文盲的民族来说,当年崔济愚拉拢教徒,主要还是靠宣称每天念东学教的十三字教义,拍拍手就能祛除百病,长生不老,教徒一度达到数万人。当年朝鲜是大院君掌权,他果断取缔东学教,把崔济愚等骨干教员以“传播邪教”罪处死。 崔济愚虽然死了,但东学教存在的土壤没灭,闵妃执政后,闵氏集团的腐败更加严重,加上大灾之年,李经述迁了二百万华北灾民到朝鲜,开荒地不够,占了朝鲜贵族和平民的部分土地,朝鲜内部矛盾更加激化,民不聊生,东学教的死灰提前复燃,星火燎原,到了光绪十五年,仅在忠清道,第二代教主崔海月就聚集了十万教徒,他上书国王,要求给崔济愚平反,取消对于东学教的禁令,为争取民心,还提出“惩办贪官污吏”、“斥倭斥洋”,十万农民军击溃了朝鲜军队,直扑汉城! 朝鲜暴乱,日本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侵略机会,不请自来!此时,日本天皇已下诏颁布了《日本宪法》,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本来还想多搞几年经济建设,但西乡从道等陆军元老再不能忍,以保护各国驻朝公使馆和八千日本侨民为由强行出兵,直扑朝鲜。 袁世凯收到情报,东学教的第二代教主崔海月,带着十万教徒在朝鲜南部的全罗道起事,这些农民手执竹棒和锄头,径直杀入全州府,接着攻下庆尚道,不到十日,又攻下忠清道,一个月内接连占了三省,势如破竹,整个朝鲜南部杀气腾腾,各省教徒密谋聚众北上,意欲攻下汉城,改朝换代。日本人又来势汹汹,在朝鲜待下去会很危险,袁世凯便借机化妆成平民,和亲信阮忠枢一起逃回了国内,对李鸿章和李经述的交代,则是以参加李鞠藕迟来的婚礼! 第73章 中日大战(上) 袁世凯回天津后,找到李鸿章,跟他汇报朝鲜的变故,要求调回国内。李鸿章在书房见了袁世凯,一言不发。 李经述当时也在现场,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场面,问袁世凯道:“项城兄弟,你看现在中国能失去朝鲜吗?” 袁世凯说:“卑职愚见,朝鲜一国,居亚细亚要冲。其西北诸境与吉奉毗连,为中国左臂。朝鲜存,则外捍大洋,内拥黄海,成山釜山之间,声援联络。津沪数千里海道直达,斯神京门户益固,而北洋一带无单寒梗阻之忧。朝鲜若亡,则我之左臂遂断,藩篱尽撤,后患不可复言。所以断然不可失。” 李鸿章这才开口说话,道:“依老夫看,项城贤侄所言极是。故泰西论者皆谓朝鲜之在亚细亚,犹欧罗巴之土耳其,为形胜之所必争。自我大清兴东土,先定朝鲜,而后伐明。当康熙乾隆朝,无事不以上闻。几无异内地郡县,其与越南之疏远,缅甸之偏僻,相去万万。而二百余年,字小以德,事大以礼,朝鲜讬庇宇下,得以安全,恩深谊固,相安无事,可谓幸矣。乃至于今日,北有至强之俄罗斯与之为邻。盖俄自得桦大洲全岛,又经营黑龙江之东,屯戍图们江口。高屋建瓴,久有实逼处此之势。朝鲜危,则中国之势日亟。故论中国今日之势,不能没有朝鲜。即便为此与日本一战,也断不可失。” 李经述心想1889年,北洋水师完全可以从海上压制日本,于是对李鸿章说:“考泰西通例,属国与半主之国与人结纳,多由其统辖之国主政。又考泰西通例,两国争战,局外之国,中立其间,不得偏助,惟属国乃不在此例。今欲救朝鲜,可以与日本一战。日本海军现在还不是我北洋水师的对手。我早就想和日本人一战,日本这种国家,如果不早日铲除,日后必定为中国崛起之后患。” 李鸿章也认为朝鲜必不可失,上奏朝廷,让李经述和袁世凯一起带兵尽快回朝鲜平乱。 李经述知道朝鲜农民被李朝统治者闭关锁国愚弄了好几百年,一群乌合之众,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凶悍,能打到汉城? 袁世凯回答说:“有可能是日本人在背后捣鬼,在朝鲜的浪人好像比以前多了很多,卑职已经让唐绍仪暗中查探了,相信等我们赶回朝鲜,就会知道答案了。” 李经述心里有了数,于是和袁世凯一起带了八千新练的精锐淮军在仁川登陆,然后命令水师副提督琅威理指挥“定远”号、左翼总兵林泰曾指挥“镇远”号、中翼总兵邓世昌指挥“致远”号巡航警戒,封锁对马海峡。 李经述和袁世凯率军在仁川登陆,他们一上岸,唐绍仪就带五百淮军赶来了,他一脸愧色,递给李经述一份报告,说:“少川有愧两位大人重托,先前我以为教民皆为农民,只要严惩朝鲜的贪官污吏,分给他们土地,他们自然就会回乡务农。不想,根据我军最近抓获的俘虏交待,日本陆军参谋部次长川上操六,秘派了以内田良平为首的一千余名浪人混入东学教,策动了叛乱。这帮浪人的战斗力不低,朝鲜派出镇压的军队都被打败了。” 李经述恍然大悟,说:“我说这些朝鲜农民,怎么会战斗力猛增,一路势如破竹攻下朝鲜南方三省,原来又是日本军部在背后捣鬼!日本人对外称在朝鲜的侨民有八千,我看包括这些浪人在内。” 李经述听说这次朝鲜叛乱是由川上操六在背后操控,对袁世凯说:“这个人不简单,我们要万分小心应对。他到过天津和朝鲜,当时我还没在意。” 袁世凯问:“李大人跟他打过交道?” 李经述说:“我和他在天津见过面。而且我曾经要我哥哥搜集日本军部的高级将领资料给我,这个川上操六是萨摩藩士川上传左卫门第三子。早年于藩校造士馆求学。1868年日本戊辰战争中鸟羽,伏见战役以小队长从军。1871年7月25日初任陆军中尉,任御亲兵第二大队副。后来还当了近卫步兵第3大队长,近卫步兵第2联队大队长,1876年任陆军省第二局参谋。此人战争经验丰富,参加过日本西南战争。他于1884年2月16日随大山岩陆军卿出国,赴欧美考察军制,回国后实行兵制改革,主张依德国军制改编日本军队。1885年晋升陆军少将,任参谋次长,后来还赴德国留学,归国复任参谋次长,和儿玉源太郎一起组建了日本陆军大学,聘请德国梅克尔少校讲学。” 袁世凯说:“这人听起来确实不简单。” 川上操六确实不简单,他为了发动这次朝鲜战争,亲自到朝鲜和中国进行实地考察,考察了朝鲜的釜山、仁川、汉城等地之后,乘船经烟台转赴天津。他在天津停留了一个月,参观了天津机器局,访问了武备学堂,观看了炮兵操演炮术和步兵操练步伐,并亲自登上了北塘炮台观看山炮演习。在驻华使馆武官神尾光臣的陪同下,川上操六还对天津周围的地形偷偷地进行了考察。这次中国之行,就是李经述接待的,虽然他了解到李经述率领的北洋水师和陆军学堂不错,但他也进一步了解了清政府的极端腐败,而且对清军战力及地形、风俗人情均作了详细考察。川上操六回国后,草拟了《征清大计划》,预备在河北平原和清国主力进行决战,加上精通制海权的海军大佐山本权兵卫修订后,正式形成了日军的作战计划大纲。当时只欠一个引发战争的导火索,刚好朝鲜提前发生了东学党叛乱,朝鲜农民起义军领袖全琫准领导的队伍很快发展到20多万人,控制了全罗道、忠清道、庆尚道等大片国土,派去镇压的朝鲜官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川上操六指示黑龙会头子内田良平带一个名叫“天佑侠”谍报团打入东学党朝鲜农民起义军内部煽风点火,在中日之间设法挑起争端,以便出动日军,把中国军队赶出朝鲜。 当时内田良平还有点犹豫,怕黑龙会的人到了朝鲜之后就是送死,川上操六安慰他说:“为给大日本帝国出兵朝鲜制造借口,要设法怂恿清国政府出兵朝鲜,镇压东学党之乱,巧妙地把清国政府拖入日本预设的战争陷阱之中!要想迅速解决时局,就需要一个点火者。一旦大火燃起,灭火就是我们的任务,大日本皇军将立刻赶赴现场,进入攻击阵位!” 川上操六得到西乡从道的支持,还去和日本外相陆奥宗光磋商,陆奥宗光担心主和的首相大隈重信那通不过,川上操六就耍花招,欺负大隈重信在军事上是外行,搞不清军队的实际编制,就由陆奥宗光在内阁会议上提出先派一个旅先去朝鲜保护侨民,平时一个旅也就2000人,大隈重信心想也没啥事,也就答应了,可川上操六这回派了个有加强工兵、炮兵的混成旅,足足有7000人,由大岛义昌率领在牙山就和聂士成的3000清军开打了,大隈重信才知道上了当,可是对已经打了胜仗的陆军发火也是白搭。 川上操六为了操纵日本国内的舆论,把事态引向中日战争,接待了《国民之友》杂志和《国民新闻》报的主编德富苏峰。苏峰在《社会与人》文章中透露了一个秘密,前往朝鲜的参谋军官福岛安正中佐和上原勇作少佐,正是频繁策划和一味主张开战的人物。日本诱使中国出兵的计谋得逞后,在参谋本部设立大本营,建立了直属于天皇的战争体制。川上操六在同一天指示日本驻华兼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在到达仁川的同时,立即率领日军由仁川进驻汉城,占据战略上最有利的地形。 日本的海军现在不行,川上操六就租借了英国的商船,以便由海上向朝鲜输送军队,保证日本军队顺利出师。 李经述权衡再三,觉得川上操六等日本军部的人,中国必须要个强有力的将领,便让段祺瑞接收唐绍仪指挥的两千淮军和三千朝鲜新军,带着十八门克虏伯重炮,火速赶往全罗道、庆尚道、忠清道平乱,并嘱咐他擒贼先擒王,先除掉内田良平等日本浪人,对他们格杀勿论。 李经述自己和袁世凯带着八千新式陆军,驻扎汉城外。日本这时已通过租借的四艘英美军舰,以保护侨民为由抢先运送一批陆军到朝鲜,先期部队约五千精锐陆军驻扎汉城外,领兵的正是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他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汉城并没发生暴乱,朝鲜没邀请日本兵前来,所以没放日本兵进汉城。中日双方在汉城外驻军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沙皇亚历山大三世接到俄驻朝公使的报告,刚开始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多了一个“0”,专门发电报确认,才知道日本是派了30000而不是3000陆军到朝鲜,他立刻明白了,狡猾的日本人,根本不是去保护侨民和各国使馆的,一旦日本吞并朝鲜,俄国在东亚和远东就寸步难行,他马上下令,俄国派出一万士兵到朝鲜,当然,名义上也是保护俄国公使馆和俄国侨民。 一时间,朝鲜半岛局势紧张,阴云密布,充满了火药味,中日俄军队随时都可能开战! 第74章 中日大战(中) 李经述得到情报,西乡从道和川上操六为了筹备这次战争,在日本征兵三万,俄国派了一万兵,他们的陆军装备不比新式淮军差,于是发电报给李鸿章,说八千淮军不够,请求国内支援。李鸿章收到李经述的电报,再次派淮军老将叶志超从国内调兵两万,火速支援李经述。年过半百的叶志超早在1862年淮军刚组建时就跟着李鸿章了,在剿灭太平军和捻军时战功赫赫,此前朝鲜政变,他曾率军进入朝鲜,熟悉汉城。 叶志超得令,带着大同镇总兵卫汝贵、高州镇总兵左宝贵、毅军总兵马玉昆、侍卫丰升阿等率军二十九营,共计二万余人由东北陆路入朝,火速到达朝鲜,驻防汉城外的牙山。 李经述见叶志超不到一周就开到了汉城,大喜,马上让袁世凯通知叶志超,让他带兵进驻汉城,以保护朝鲜王室为由,控制景福宫,只要能将朝鲜国王李熙和闵妃控制在手里,一旦段祺瑞平息东学党的叛乱,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朝鲜国王下诏,请日本和俄国退兵。而且叶志超率军进汉城,还可以保护各国驻朝使馆和侨民,一箭双雕。 叶志超这个人,向来狂傲自负,他是淮军的创业老将,此时年过半百,担任直隶提督,武职从一品官员,但负责拱卫京师,是李鸿章的爱将,他觉得自己的官衔比李经述要高半级,加上他年纪比李经述大得多,战功也显赫,这次李鸿章让叶志超听从李经述的调度指挥,叶志超觉得很憋屈,不把李经述放在眼里,虽然他也知道进驻汉城控制朝鲜王宫的战略意义,但因为这主意是李经述出的,袁世凯三番五次催促他,叶志超竟然置之不理,屯兵汉城外的牙山,既不派兵南下帮忙剿灭东学教乱党,也不进驻汉城,每日与诸将置酒高会,日日笙歌。 李经述一看叶志超按兵不动,为了不影响大局,便告知叶志超负责牵制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的五千日军,自己带八千淮军进入汉城,马上派军保护各国使馆,还控制了朝鲜王宫,让李熙下诏,明确拒绝日本出兵;另外,让他发布《罪己诏》:当前朝鲜混乱的局面,都是由于国王的失德和官吏渎职腐败造成,朝廷将承诺改革,满足乱民提出的部分要求,包括停止迫害东学教徒,自愿回乡者既往不咎;查明贪官污吏,一律严惩;改善起种贱民的待遇;不强制白丁戴平壤斗笠;允许青年寡。妇再嫁;废除一切扰民的苛捐杂税。 这些改革措施,都是李经述根据唐绍仪的报告有针对性地提出的,朝鲜国王的《罪己诏》发布后,朝鲜南方民心大稳。段祺瑞本来在北洋军官学校就表现优异,又以官费入柏林军校,学习一年炮兵,在著名的埃森克虏伯兵工厂实习了半年,此时指挥炮军作战,如鱼得水,不到半个月就收复了忠清道、庆尚道,轰死打死日本浪人六百多人,还派兵包围了全州府。 内田良平一看这段老虎比唐绍仪凶狠何止百倍,加上制造暴乱让日本出兵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赶紧带着浪人撤了,剩下的东学教徒,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农民,朝鲜朝廷一说既往不咎,他们带着锄头就回家了,东学乱党很快溃散,崔海月最后带两千教民开城门投降,暴乱基本平息。 正当李经述觉得大局已定,汉城外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炮响,叶志超的两万淮军和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带领的五千日军打起来了。 当时中日两军阵地很近,牙山地势较低,日本人积极备战,早修筑了炮台,九门重炮居高临下,占据炮火优势,一阵乱轰。叶志超根本就没想到大鸟圭介这文弱公使,就敢凭五千日军单挑他两万淮军,每日照常醉酒笙歌,炮声一响,仓促备战。 叶志超靠着李鸿章,带领的淮军经过十来年的休养生息,战斗力大大下降。面对日本人的炮轰,叶志超异想天开,竟然派两千骑兵杀出,企图闪电夺取日本人的阵地。大鸟圭介惊讶之余,命令日军集中炮火攻击,淮军的骑兵跑到半路,就被炸上了天,可怜淮军骑兵死伤一千二百多人,锐气尽失。 淮军骑兵大败,日军反而士气高昂,继续发射杀伤力比较强的榴霰弹,这种炮弹弹壁薄,内装火药及小钢珠或钢箭、钢珠,弹头装有定时引信,能在预定目标上空爆炸,杀伤敌方。 高州镇总兵左宝贵不懂这新式武器,大鸟圭介亲手发射了一发定时的榴霰弹打到他的身边,刚开始没有爆炸,他竟然毫不知情,继续指挥火炮发射,还击日军。结果,榴霰弹过了一会爆炸,弹片击中的左宝贵的右眼,他伤重殉国。 如果叶志超能带领淮军坚守阵地,李经述带着城里的淮军杀出,内外夹击,日军肯定大败。但左宝贵一死,叶志超面对日军强大的火力,心理防线竟然奔溃,带一万多名兵狂逃一百多里,退守平安府。 当时,天空下着大雨,叶志超带着残兵败将,恐日军截杀,不敢走大路,光挑荆棘密布的羊肠小路,很多士兵的军服和脸都被荆棘所破,惨不仍睹。日军一路追杀,淮军死伤六千余人,而日方只损失两百人。 李经述带五千淮军出汉城,叶志超早已逃之夭夭,王士珍一看叶志超驻防的牙山,对李经述说:“此处地势低洼,孤险无援,叶志超竟然在此驻兵,真是没用兵常识,天下第一等蠢材,难怪会大败!” 李经述默然不语,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他决定立即接管叶志超的淮军,于是带兵连夜赶往平安府,叶志超竟然给李鸿章发电报,谎报军情,说牙山一仗,淮军大捷,淮军死伤二百,日军伤亡两千! 李经述收到消息,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把叶志超和一些淮军将领请来营帐中议事,叶志超到了之后,李经述马上命袁世凯带亲兵把叶志超五花大绑,叶志超反抗,大叫:“老子也是提督,你凭什么抓我?老子跟中堂大人打仗时,你还光着屁股呢!” 李经述听了面色突变,拔出袁世凯送的匕首,众将以为李经述要杀叶志超,一半默然不语,也有将领站出来替叶志超求情:“提督大人,大敌当前,杀大将恐会乱军心!” 叶志超长期习武,体格非常健壮,长着稀疏的胡子,脖子圆滚粗胖,脑袋后面拖着一条粗壮的辫子。袁世凯带着两个亲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倒在地。 李经述拿刀上前,怒斥叶志超:“我全权指挥在朝军队,你不听军令不入汉城在先;两万淮军对付五千日本陆军,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溃逃,贻误军机,导致淮军伤亡惨重;兵败之后,竟然还谎报军情,还有,中堂大人每年拨付给你的军费,一年少说也有几十万两,你去营地看看,你的兵,连一双像样的鞋都没有,他们打仗时穿草鞋,平日则赤脚,士兵们五年没发新军装,只在胸前和背后缝上‘兵’的大布块!你自己却天天酒宴笙歌!这样带兵,打起仗来能不溃不成军吗?刚开始不惩罚你是怕动摇军心,今日若不严惩你,莫说死去的几千兄弟们不答应,你的兵都不答应!” 说完,李经述抓起叶志超又黑又粗的辫子,一刀割掉,这在当时,等同于“杀头”,李经述道:“今日两军对阵,我姑且念你跟随中堂大人多年,暂且饶你不死,收押入狱!” 叶志超本来就贪污军饷,飞扬跋扈,李经述逮捕了叶志超,大快人心,众将惊愕,对李经述大为信服。李经述收编了剩下的一万多名淮军,整编成二十营,多派北洋军官学校出身的军官指挥,和自带的五千淮军一起,迅速回攻汉城外大鸟圭介带领的日军。 第75章 中日大战(下) 李经述和袁世凯带了将近两万淮军回汉城后,袁世凯在朝鲜多年,熟悉汉城的地势和防务,对李经述建言:“大人,俺们虽然人数上有优势,但俺看大鸟圭介的数千日军,都是日本陆军精锐,武器装备和军事素质明显比现在的淮军要强,俺们不宜强攻。朝鲜国王已经发诏严惩私通日本者,琅威理、邓世昌率领北洋水师的军舰又封锁了对马海峡,后勤补给是日军的致命之处,俺建议淮军占领汉城制高点,以守为攻,长时间对峙,必可拖垮日军,不战而胜。” 李经述认为袁世凯的分析得很有道理,问道:“依项城之见,我军驻守哪里比较有利?” 袁世凯指着作战地图上的牙山,说:“卑职认为,俺们可以牙山上驻守。这里离汉城和仁川都比较近,我军的海路补给都很方便。而且,聂士成现在守牙山东北的成欢,俺们可驻牙山东南的公州为后援。” 李经述就没有着急进攻,而是把淮军分成两部分,自己带领一万人占领牙山附近的制高点,与日本人对峙;另外派袁世凯率领另一半一万淮军入汉城驻扎,守住汉城的各个城门,一旦有变,内外夹击,击溃日军。 当时,四川提督宋庆要求率队进驻中朝边界要地义州,以备不测。当时庆贺慈禧的六十大寿提上日程,李鸿章希望列强出面调停,还不想全面和日本开战。宋庆请战,李鸿章不允,复电四川提督宋庆说:“日必不占朝地,义州去汉城千余里更不必虑。” 李经述发电报给李鸿章,“日竭力预备战守”,让李鸿章断了和谈的念头,和日本人背水一战。 李鸿章回电说:“日虽竭力预备战守,我不先与开仗,彼谅不动手。此万国公例,谁先开战即谁理诎。” 聂士成也收到李鸿章“不可轻举妄动”的电报,派人询问李经述如何是好,李经述回电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中堂之令,全力备战!” 李经述心想,李鸿章虽然牛叉,但也有他思维的局限性,对英法可以议和,对小日本这样狼子野心的国家,早一天开战对中国就越有利,于是直接给醇亲王和朝廷兵部发了一封电报告急,告急的电文飞进了颐和园,慈禧太后急招李鸿章商议。 光绪皇帝、醇亲王和军机大臣、兵部侍郎刚毅也参加了那次重要的会议。 当时,颐和园沉浸在筹备慈禧六十大寿的喜庆氛围中,刚毅冷着面孔直着眼睛向颐和园的大门走来,却被太监总管李莲英拦个正着:“皇太后看戏有个规矩,不准人来人往的,刚大人,您暂且止步。” 刚毅脑门上已经挂满了汗粒,他直着眼睛说:“下官是太后懿旨来的。” 李莲英半点都不示弱:“奴才是奉太后懿旨在这里拦住来客。” 刚毅拿着朝鲜前线的战报,抹着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说:“下官是有要紧的公事!” 李莲英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反问一句:“是您的公事要紧,还是皇太后看戏要紧?打扰了老佛爷看戏的心情,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刚毅知道慈禧最爱看戏,不敢说他手里的战事电文比慈禧听戏要紧,只好问一句:“皇太后看的什么寿戏?” 李莲英啧着嘴,一脸谄媚,说:“太后她老人家,看戏都惦念着国泰民安,看的是猴戏《闹天宫》。” 当《闹天宫》的锣鼓停住,艺人跪满了舞台,高声谢赏谢宴,山呼万寿无疆,这倒是皆大欢喜的场面。欣赏完猴戏,慈禧喝了半晌的茶,才和光绪皇帝、醇亲王、李鸿章、刚毅等人商议正事。 醇亲王对李鸿章要和日本和谈表示不理解,对李鸿章慷慨激昂:“日本不过扶桑一岛国。大唐盛世,小日本才有众多遣唐使前来,文字、经学、诗文、佛学、典章、技艺、服饰无一不是移植而去。近些年来,明治有维新之举,稍有所成,竟敢藐视天朝,窥我属邦,斯可忍孰不可忍?中堂大人,连你儿子都觉得可以和日本开战了,打吧!” 刚毅对李鸿章的“和平外交”也早就不满了,道:“当初中法之战,我们打得不错,结果却是趁胜乞和,直到现在还有人责难声声,倭夷如今又来欺负我,万万不可再行示弱,中堂大人,贵公子都说了,北洋水师可战,打吧!” 李鸿章默不作声,他心想着朝廷现在大把的钱都花在修颐和园了,打仗是要烧钱的,这一点朝中却没人考虑。善于察颜观色的慈禧见李鸿章不发话,问道:“李中堂啊,你统帅北洋水师和淮军多年,也就别‘哑巴吃饺子,光心里有数’了,这仗究竟能打不能打?” 慈禧问话了,李鸿章当然得回答,说:“北洋水师可打,但淮军洋枪洋炮现在恐怕不如倭夷,不能打!” 海军还行,陆军不行,慈禧听到这里,心里有数,道:“据说袁世凯的兵已经进了汉城,怎么撤回来?总得有个台阶,总得照顾上国的体面啊!” 一直端坐侧座,装聋作哑的光绪却蹿了起来:“朕实在忍无可忍,不能再做活哑巴了。这样逆来顺受,连朝鲜都可以任倭夷宰割,朕这皇帝也就不必再做摆设了。再不开打,天朝威严何在?上国体面何存?” 光绪一席话,把养心殿的人都说愣了。慈禧一声叹息,望着李鸿章。 这时候,叶志超先前发的“重创倭夷”电报也到了,刚毅拿着这封电报说:“叶志超带六营兵就打了这样的胜仗,李公子必然能打败日本人。” 醇亲王这时也站出来表态,说:“李中堂,你就豁出去大打一场吧,皇太后六十大寿,颐和园落成了,朝鲜战事大胜了,三全其美,这可也是为贵公子建立千秋功业的机会。朝廷先嘉奖叶志超,让其他人也向他学习,力战倭寇吧。”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醇亲王的意思,开打吧。”上司都发话了,李鸿章听到这,知道中日不开战已经不行了,便电告李经述,可以便宜从事,全权指挥与日本的战事。 李经述接到李鸿章的“开战”电报,这才喜笑颜开,召集袁世凯、林泰曾、邓世昌等海陆将领开会,宣布:“给日本人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到了!” 大鸟圭介的数千日军,也驻扎在汉城外,等待援军。三天后,日本后续的五千援兵乘“高升”号等三艘英国商船到了汉江水域。 李经述在派邓世昌封锁对马海峡时就已电告各国驻华公使,美英各国如租借给日本军舰,就是对中国不友好,所租借军舰将被视为日本军舰,北洋水师将有权予以击沉。所以英美就不再借给日本人军舰。 日本的海军在1890年也还不是北洋水师的对手,西乡从道很狡猾,知道北洋水师不敢和英国开战,就高价租借了英国“高升”号等三艘商船,运送陆军去朝鲜,仅“高升”号就运送两千日本兵,想不声不响把日本陆军送到朝鲜。 但遗憾的是,商船在夜幕下可以无影无踪,到了朝霞满天,大海一望无际的那刻,每个烟筒都在浓烟滚滚,尽管这些商船刻意躲避北洋水师的战舰,用的是好煤块,浓烟似乎变轻了些,但还是留下一道道连绵不断的烟痕。烟痕迅速被林泰曾、邓世昌率领的北洋舰队搜索到,他们开足马力,疯了似地向这些商船靠近,拦截住了这三艘商船。 林泰曾电告李经述:“发现运送日本兵的英国商船,如何处置?” 李经述毫不犹豫回电:“视同日本战舰,俘虏或击沉之!” 于是,封锁对马海峡的左翼总兵林泰曾乘“镇远”号,带着中翼总兵邓世昌的“定远”号,将“高升”号等三艘商船拦截,不准通过汉江。 双方在海上僵持了两个时辰,“高升”号英国船长觉得自己是大英帝国的商船,朝鲜是对英国开放通商的国家,他们有权进入朝鲜。 “三艘船上都是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我们水师提督李大人有令,不允许日本一兵一卒踏入朝鲜。”邓世昌义正言辞回复:“这是战时封锁状态,中方要求派人上船检查,除非运送的真是货物,才允许通过。” “高升”号船上的英国人适度抗议后,就妥协了。 邓世昌派了十名北洋水师的官兵上船搜查,还没登上“高升”号,就遭到了船上日军步枪的攻击,邓世昌电报请示李经述,李经述回了两个字:击沉! 于是,只听“轰隆”几声巨响,汉江上白浪滔天,“定远”号、“镇远”号升起重炮还击日军的步枪袭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将“高升”号这艘笨重的商船轰出十来个几米直径的大窟窿,“高升”号底舱进水沉没,船上两千余名日军或战死,或溺水死亡。另外两艘商船,也毫无还击之力,很快被北洋舰队击沉。汉江上血流成河,到处是像死猪一样的日本兵的尸体,漂浮在江面上。那些没有死的日本兵,也被北洋军舰的重炮轰上了天。好不容易抓着木头的,也被北洋水师的火铳枪手点射了。 日本的五千援助陆军就这样白白死在了汉江上,大鸟圭介驻扎在汉城外的日军既缺后勤补给,又不见援军到来,而朝鲜南部的叛乱又被段祺瑞摆平,李经述拿出朝鲜国王李熙的手诏,明确让日本撤军,大鸟圭介孤立无援,便发电报回去要求撤军。 西乡从道还不死心,大怒不允,他一天拍了十封电报,几乎疯狂下令大鸟圭介带剩余的日军强攻下汉城。大鸟圭介畏缩不前,因为这道命令完全是异想天开,他的四千日军别说攻不下汉城,李经述和袁世凯内外夹击,他们能保住小命就算运气好了。 第76章 直隶提督 日本租借英国的商船“高升”号被李经述击沉之后,西乡从道去找日本首相大隈重信,要求宣布和中国开战,大隈重信本来就想多搞几年经济建设,便借口日本海军还需要加强建设,驳回了西乡从道的建议。 日本在明治初期,海军把有力舰和新锐舰编成主力部队“常备舰队”,老朽舰编成沿岸防备的二线部队“警备舰队”。常备舰队一直到1889年7月29日才组建,力量跟北洋舰队不是一个量级。西乡从道握紧刀子,拔了出来,锋利的武士刀闪着寒光,问大隈重信:“我们大概还要忍耐多久?” 大隈重信面不改色,说:“接下来日本将举全国之力来发展海军,否则日本将被中国水师围成一座孤岛,寸步难行。我想五六年时间足够了。西乡大人有生之年,一定会看到日本舰队击败中国舰队。” 西乡从道面色稍微平复了一些,把拔出鞘的武士刀收回,说:“难道我大日本帝国五千战士,就这么冤死在汉江了吗?” 大隈重信说:“当然不是。我们可以找英国人帮忙讨回公道。” 英国商船“高升”号被北洋舰队击沉,英国《泰晤士报》报道后,英国舆论对中国很不友好。大隈重信便派人借机找对中国人很愤怒的英国出来调停,让大鸟圭介去找英国驻朝大使朱尔典,让他出面和李经述谈判,企图将日军开进汉城,驻守日本公使馆。 这时,俄国陆军中将安德列夫已经带一万俄军到了朝鲜,也驻扎在汉城外。英国方面虽然对“高升”号的遇袭表示强烈不满,但一万俄国的北极熊到了朝鲜之后,英国的态度随即发生了改变,愿意居中调停中日两国。 因为英国人知道,斯拉夫人天生就对土地是很贪婪的,搞不好就把朝鲜给占了,那样会损害英国在远东的利益。当时,俄罗斯帝国的军事实力还比较强,在19世纪达到空前鼎盛,是欧洲五大列强之一,自称第三罗马,但19世纪后期的欧洲相继进行工业革命时没有紧随时代的步伐,导致其经济实力远不及英国、德国、法国等欧洲强国。但俄国人的泛斯拉夫情结比较严重,他们主张斯拉夫人和俄罗斯人有着共同的历史和血统关系,语言文化相近,宗教信仰相同,居住地域毗邻,有着共同的命运和利害关系,俄罗斯民族是斯拉夫人的领导者和“保护者”,依靠沙皇才能保障斯拉夫人的前途,俄国沙皇想建立以俄罗斯为“盟主”的大斯拉夫帝国,使斯拉夫人摆脱奥地利和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达到使俄国的欧洲疆界向西面和南面推进的目的。北极熊经常觊觎他国的国土,在晚清,曾让中国割让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 英国驻朝大使朱尔典极力拉拢李经述,想让清军阻止俄国兵进入汉城,因为一旦俄国控制朝鲜,将威胁英国在东亚和远东的利益。 李经述问袁世凯是否认识这个朱尔典,袁世凯说:“他是爱尔兰的一个农家子弟,跟俺是老朋友。” 朱尔典在1876年就作为一名见习翻译首次来华,开始与中国结下不解之缘。在中国期间,他工作出色,后被派往朝鲜。当时的朝鲜与英国并没有所谓的邦交关系,英国一直承认中国为朝鲜之宗主国,英国在朝鲜仅派总领事驻扎汉城,并直接受驻华公使管辖。朱尔典在朝鲜前期,正是中国力图继续维护与朝鲜的属藩关系,但日、俄等世界列强不断侵蚀朝鲜的时期。此时袁世凯正在朝鲜,由于列强对朝鲜窥视已久,不满中国对朝鲜的宗主地位,加之袁世凯外交之专横,导致日、俄、美等国与袁世凯关系进一步恶化。只有英国与袁世凯关系密切。时英国总领事贝德禄、禧在明等与袁世凯都关系甚好,对袁世凯所推行的加强控制朝鲜的政策助力也甚大。朱尔典也就是在英国与袁世凯关系密切的这一时期与袁相识,并成为密友的,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 李经述一听袁世凯和朱尔典比较熟,说:“你看英国人调停的诚意如何?跟日本人和谈怎么样?” 袁世凯说:“英国人最希望维持朝鲜的现状,也就是说支持中国控制朝鲜。朱尔典也托人给俺带话了,希望朝鲜保持稳定。如果我们硬攻日本人,有可能会使日本人和俄国人联起手来,那俺们淮军就不占优势了。而且如果拒绝英国人的调停,英国人很可能会租借军舰给日本人,望大人三思。” 李经述想了一会,考虑到日本陆军也都是新式武器,如果此时和日本开战,淮军确实不占优势,加上他也想尽快回国练新兵,推动中国宪政改革,便答应和日本人谈判。 于是,大鸟圭介、英国驻朝大使朱尔典、李经述、还有俄国中将安德列夫坐到了一起,在牙山附近的一家驿站谈判。 李经述开门见三,要求日本撤军:“眼下最要紧的,是平定朝鲜的叛乱。现在中国已经派兵做到了这一点,日军应该马上离开朝鲜。” 大鸟圭介很狡猾地问:“朝鲜叛乱,为何贵国可以出兵,而我国不可以出兵?” 大鸟圭介猜想李经述必定会拿宗主国的规则说事,那就正入了他的圈套。英国公使朱尔典虽然支持中国控制朝鲜,但宗主国规则和万国公法毕竟有区别。李经述一听就明白了大鸟圭介的奸计,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贵国为何要出兵?” 大鸟圭介大义凛然道:“朝鲜暴民作乱,日本出兵为了保护日本国侨民和各国公使馆。” 李经述望了安德列夫一眼,道:“想必俄国也是为了保护侨民而来?” 安德列夫点点头,用俄语叽里呱啦说“是的”。 李经述说:“现在暴民已平,各国大使馆很安全,日本兵和俄国兵为何还赖在汉城外不走?” 大鸟圭介一时无语,又把问题绕了回去:“贵国可以出兵,为何我国不能?” 李经述拿出朝鲜国王的手诏说,“中国是应邀前来平定乱党,而日本是擅自出兵,说得难听点就是趁火打劫,如果日兵进入汉城,那必然会招致俄国等其他国家的军队也进入朝鲜。” 李经述这一番话滴水不漏,朱尔典顿觉眼前这年轻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出于英国的利益考虑,他也希望维持朝鲜现状,便督促日军退回国内。 大鸟圭介还想抵赖,朱尔典正色道:“谁要想改变朝鲜的现状,英国就出兵帮助中国维持秩序!” 大鸟圭介知道日本海军现在还不行,只好表示妥协。中国、英国、日本都同意维持朝鲜的现状,俄国不敢独吞朝鲜,不久退兵,安德列夫带一万俄军回国。朝鲜依然是中国的附属国,这场巨大的危机便暂时化解。 叶志超回国后,本来是要被械送京师,下刑部审讯,李经述没想到他走了大运,竟然得到了光绪皇帝下旨褒奖。李经述一问,才知道叶志超谎报军情,清廷也就信以为真了。李经述便将前线的实情告知了李鸿章。 李鸿章知道实情后十分震怒,马上派人把叶志超叫来,痛心道:“曙青。你跟随我多年,应该熟悉老夫的禀性,老夫最讨厌欺骗我的人。念在你我是同乡,还有你过去的战功,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称病辞职回乡,二是我上奏朝廷,告知太后和皇上实情。” 叶志超不傻,他犯的欺君之罪,要是被清廷知道了,那就会殃及家人,于是扑通一下跪在李鸿章的面前,“多谢中堂大人给我一条活路!” 叶志超去职后,李鸿章上奏朝廷,直隶提督一职由北洋水师提督李经述兼任,慈禧太后非常满意,她一向对李鸿章也比较放心。 至此,李经述手握北洋水师和七万直隶重兵,他的人生,即将翻开崭新而辉煌的下一页!因为直隶提督掌管直隶辖区的清军绿营,节制七镇总兵,兼辖河屯一协、三屯等营,共计七万余兵。李经述以叶志超的两万淮军大败于五千日军为由,请求李鸿章让自己督练新军,李鸿章表态支持,奏请朝廷。李经述知道,接下来将是强大淮军的时候了,练出五六万新兵是强国之本,也是将来自己推翻满清最大的筹码! 李经述的北洋军官学堂校长一职,李经述举荐了自己的老乡段祺瑞接替,李鸿章见段祺瑞也是安徽合肥人,而且他的家人也是淮军出身,加之对段祺瑞“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的人品比较欣赏,考察一番,便同意了,还向李经述夸赞段祺瑞有“当年文正公的君子风范”。 这一次顺利摆平了朝鲜的危机,清廷论功欣赏,李经述原来的朝鲜通商大臣一职由袁世凯接任,袁世凯相当于官升了一级,回京给慈禧太后谢恩。 第77章 袁世凯进宫 朝鲜局势化危为机,袁世凯升任朝鲜通商大臣,按例回北京给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谢恩。袁世凯带着心腹阮忠枢精选了一些高丽人参,还有一些上等玛瑙,给京城的一些高官送礼。因为第一次进宫,还给太监总管李莲英送了一万两白银,打听慈禧太后的爱好,颇为用心。因为袁世凯知道,这可能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机会,既然有了机遇,就一定要抓住。 若论念书学习,袁世凯天资平平。他生就的性格,好动不好静,于舞枪玩棒、骑马驰骋、习拳弄武格外醉心,而一提读书,他就头疼不已。因此,他两次参加科考,两次落第,也就不足为怪了。不过袁世凯不喜念书,不等于他无视功名,他早年的几首诗中,都透着一股建功立业、志向远大的非凡气度。比如《雨花台怀古》:“我今独上雨花台,万古英雄付劫灰;谓是孙策破刘处,相传梅锅屯兵来。大江滚滚向东去,寸心郁郁何时开?只等毛羽一丰满,飞下九天拯鸿哀。” 袁世凯虽不喜读书,但对实务却极具天赋,办事效率极高,常能于棼丝中抽出主线,抓住实质,使得不少难题迎刃而解。个人的追求喜好、天赋才干一旦找到合适的土壤,也就意味着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袁世凯弃文从武,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历史上,袁世凯人生的每一重要阶段,都有着一些呈螺旋状循环上升的类似经历与曲线轨迹:凭借勤奋努力,利用时势机缘,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当爬到一定的高度时,突然悬空一脚掉下;然后进入另一新的阶段,继续步步攀升;再次掉落,等待时机再次攀爬……他就这样不懈地坚持着,一直爬到不能再向上爬的人生巅峰。 这次得到李经述的推荐,出任朝鲜通商大臣,便是袁世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飞跃,而有幸能见到慈禧,这个掌握大清帝国最高权力的女人,袁世凯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表现机会。袁世凯到天津谢过李鸿章和李经述后,便提前去了京城。 临走前,袁世凯心里对见慈禧太后很紧张,请教李经述:“李公子,俺该如何是好?” 李经述拍了拍袁世凯的肩膀,笑道:“要搞定慈禧这个女人,你先要去搞定一个大太监。” 袁世凯道:“李公子说的是太监总管李莲英?” 李经述说:“聪明。这年头,太监喜欢的东西,只有两样,票子和房子,项城兄弟,这不用我教你吧?” 袁世凯呵呵一笑,道:“这个属下明白。” 李经述说:“袁大人,以后你就是朝鲜通商大臣,朝廷命官!不用在我面前说属下啦,我们是同僚!” 袁世凯嘿嘿一笑,答道:“那不中,俺袁世凯永远是李公子的手下。李公子有何吩咐,袁某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袁世凯私下里将李莲英请到了酒楼,将一万两白银的钱票奉上。李莲英假意推却后笑纳,直夸袁世凯懂事。 袁世凯端起酒杯敬了李莲英一杯酒后,开门见山请教李莲英:“李总管,在老佛爷面前,俺需要注意什么?要怎么做才能使得老佛爷高兴?” 李莲英没有正面回答袁世凯的问题,而是向他讲了这样一段故事:“李鸿章在任直隶总督那阵儿,太后驾临天津。为讨好太后,李鸿章将一只调教有素的黄鹦鹉献给太后。那鹦鹉却也讨人喜欢,在太后面前连连说‘老佛爷万岁’,使老佛爷喜形于色、褒奖有加。但好景不长,这小鹦鹉说奉承话不分场合、不厌其烦,且只会重复一句‘老佛爷万岁’,时间长了,搅和得太后寝食不安,于是就让它物归原主了。为此,我还写了一首小诗:‘鹦鹉学舌真不赖,讨好太后一时爱;谄媚之言须万变,只会一句谁不怪?’” 袁世凯听了这个故事,云里雾里,忙问:“李公公请指教,如何才能讨得太后永久喜欢呢?” 李莲英说:“说难就难,说不难也不难,不过…” 袁世凯再次拿出五千两银票,问道:“李总管,这话怎么讲?恕在下愚笨,请明示为盼。” 李莲英又笑纳了银票说:“老奴在太后身边多年,没出过大错,主要是看清了太后的喜怒哀乐,随机应变,你要做到今儿个太后说东好,你就说东面福光普照;明儿个太后说西头不赖,你就说西面是块风水宝地!自然,太后就高兴了。” 听到此处,袁世凯茅塞顿开,频频点头,连连说道:“多谢公公点拨,俺明白了,明白了!那么,据您揣摩,这阵子太后她喜欢……” 李莲英接上说:“这阵子呀,李鸿章老在太后面前说洋务的好处,太后这阵子喜欢听人办洋务。” 袁世凯眼珠儿一转,心领神会:“好,好极了!李公公,俺在朝鲜就紧跟中堂大人学办洋务,还望李总管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说完,袁世凯又送上了一张纸,李莲英刚开始以为又是银票,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北海边的房契。当时京城的房价虽然不是像现在最贵二十几万元一平,购置一套北海边的宅子也得花费几万两白银,李莲英对袁世凯的印象一下子变好了,觉得他真会干事。 回去便跟慈禧极力推荐袁世凯,搞得慈禧都有点怀疑了,问李莲英道:“这袁世凯听说只是一个落第秀才,连科举功名都没有,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李莲英点点头,说:“奴才不敢说假话。太后一见便知。袁世凯的才华,不在张之洞之下。” 有了李莲英的照应,袁世凯在颐和园觐见慈禧十分顺利,他对慈禧大谈自己在朝鲜如何筹资修铁路,开放通商口岸,建立邮政局和电报站。 慈禧对电报有了很大的兴趣,问道:“电报这玩意,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你在汉城发的字,北京能立马收到?” 袁世凯说:“这个当然,只要皇宫里安装了电报机,架设好电缆,立即就能飞鸽传书。” 慈禧听了,笑着点头,她对清廷又多了一位洋务干将而高兴,一高兴原本只打算见袁世凯半个时辰,一下子谈了一个时辰,临走慈禧还打赏袁世凯,吩咐太监李莲英端出珠宝和御酒赏赐了袁世凯。 袁世凯这一次进宫,可谓大展宏图,成功迈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为日后的飞黄腾达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第78章 遇到贵人 出了颐和园,袁世凯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得到了慈禧太后的赏识,他的前途看似一下子变得光明起来,于是回驿馆脱了官服,私下约了阮忠枢,直奔北京有名的八大胡同找乐子,暴露出了“男人本色”。 袁世凯从青年时就一直对妓馆的姑娘感兴趣,他的姨太太中,就有从妓馆里认识的红颜知己。妓馆行业在中国,最早起源于春秋,有两千余年的历史,是合法生意,晚清行业竞争激烈,里面的女儿大多琴棋书画样样精习,比小日本的艺伎还高雅,可惜这传统到现代就丢了,变成了彻底三俗的行业,不然传承下来,绝对会是国粹,可以申请世界文化遗产。 而且中国古时文人名士都有狎妓的癖好,袁世凯也想去附庸风雅,写个类似于“十年一觉扬州梦”的千古名句,便和阮忠枢带了一些银两,去了北京最有名的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在晚清,是烟花柳巷的代名词,闻名中外。因为离皇宫内城较近,自明代始,就是京城官员解决生理和心理双重需要的纵酒求欢之地。老北京有一首歌谣唱到:“八大胡同自古名,陕西百顺石头城。韩家潭畔弦歌杂,王广斜街灯火明。万佛寺前车辐辏,二条营外路纵横。貂裘豪客知多少,簇簇胭脂坡上行”,唱的就是这里繁华热闹的风花雪月。 不过晚清的妓馆,跟现在的宾馆一样分若干等级,一等“清吟小班”,二等叫“茶室”,三等“下处”,最下等的俗称“窑子”。而八大胡同是“清吟小班”的集中地,四五星级的秦楼楚馆大大小小一百多家。门外大街还是京城繁华的步行商业街,戏园子、茶馆、酒楼林立,江湖杂耍卖艺的不计其数。 袁世凯和阮忠枢不由得感叹起京城的繁华,还真不是汉城的能比的。阮忠枢也不拘谨,他和袁世凯的关系亲如兄弟,不是第一次陪他去青楼了,这世上最铁的关系,就是“和领导一起玩过女人”,他调侃袁世凯道:“大哥,今晚么有二姨太的管束,你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今晚一定要找两个姑娘,玩双飞。” 袁世凯呵呵一笑,道:“就怕身体不如从前,无福消受呀。” 主意拿定,袁世凯和阮忠枢选择了半天,到了谭家胡同附近一家叫“庆元春”的清吟小班。 那是一间两层的砖木楼,高六七丈,屋檐勾心斗角。几位腰肢纤细、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门外,扭着屁股,扬着手帕,喃声细语朝石板路上的行人喊:“客官,里面请!” 袁世凯见她们颇有姿色,便和阮忠枢信步便走进了大堂。两人正准备上楼,只见老妈子和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追着两位少年从楼梯口跑下来。一脸雀斑的老妈子拿着手帕,指着两位青年的鼻子破口大骂:“呸,狗东西,没钱还敢到老娘这来吃霸王餐!” 两位少年的服饰,相差很大,看似一主一仆,正是庆亲王奕劻的儿子爱新觉罗·载振和服侍他的家仆二宝。载振是个花花公子,平生爱的是吃喝嫖赌,是个花花公子,平生最爱的是吃喝嫖赌。 庆亲王奕劻,在晚清可是大名鼎鼎,前一阵子还被很多媒体点名批判是“晚清最大的老虎”,说他如何昏庸和腐败。其实历史上,庆亲王奕劻也是很努力的,他的成功并不像别的亲王那样是天生的,而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抓住了机遇实现人生的“逆袭”。 庆亲王奕劻的发迹,和慈禧太后的弟弟桂祥有关。在今天北京东城区后芳嘉园胡同和新鲜胡同之间,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古典建筑群,门口牌匾上写着“桂公府”三个大字,里面是五组大院,彼此相连,鼎盛时其屋舍当不下二百间,这里就是桂祥的府邸。 桂祥是慈禧的幼弟,比她小14岁,弟以姐贵,得以成为公爵。与众多八旗子弟一样,桂祥是个无能的平庸之辈,他甚至不太识字,是一个半文盲。奕劻和桂祥相识时,慈禧尚不是太后,还是咸丰皇帝的懿贵妃。囿于宫廷规矩,桂祥姐弟不能时常见面,问候自然是不可或缺的沟通方式。写信对于一般人不是一件难事,但对于不通文墨的桂祥而言,则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请人代笔,是桂祥所能选择的唯一选项。 当时,没落的皇族奕劻那时也住在方家园一带。奕劻早已没有祖父时代的豪奢,甚至可以说是贫寒了。按理说,贝勒爷奕劻也应当有份不错的俸禄。但是,晚清以后,皇族旁支,家道败落,陷入贫寒者大有人在。一方面,宗室人口在增长,另一方面,国家的财政状况却在明显的恶化,发给宗室的养赡银米七折八扣,到了已经远离权力中心的旁支手中,已经所余无多,经济上捉襟见肘成为了普遍现象。奕劻没能逃脱贫穷的窘境,他的内心深处早就种下了对贫穷的恐惧和对财富的渴求,这种穷苦出身的人,一旦有了很高的权力,大多会贪腐,就像现在很多贪官被抓后,都会提到当初自己如何艰苦奋斗。 没落的贝勒爷奕劻虽然穷,但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尤其是擅长书画,在琉璃厂卖了多年字画为生。《泰晤士报》上说:奕劻“早年甚贫乏,以其为中国绘画山水之能手,兼擅长书法,尝为人教读,且资书画以糊口,藉以略增其所入”。堂堂一个皇族,此时竟沦落到教人读书和鬻卖字画为生,不可不谓之可怜。 奕劻像很多贪官一样,少年聪颖,学习十分刻苦。他早年学习书法,模仿雍正帝楷书,颇为神似。桂祥便请他去代笔给慈禧太后写信。认识桂祥是奕劻命运的转折点,一个没落的皇族**丝从此就要踏上一条势不可挡的逆袭之路。 得遇贵人之后,奕劻从此踏上了一条顺达的仕途之路。奕劻搭上承恩公桂祥之后,很快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桂祥的儿子,二人结成了儿女亲家,这样一来,奕劻和慈禧太后也沾上了亲戚。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同治十一年(1872年)九月,同治帝大婚,两宫太后特加恩奕劻,加郡王衔,授御前大臣。虽然尚未实封郡王,但御前大臣的差使却十分显赫。从这个职务的安排来看,慈禧太后已将奕劻看成自己人了。 “甲申易枢”后,慈禧说恭亲王有病,让他回去修养,礼亲王世铎掌管军机处,庆郡王奕劻被派去主持总理衙门,两人遇有重大事件,先与醇亲王商办。也就是说,甲申易枢之后,在以慈禧太后为核心的帝国政治班子中,礼亲王世铎、醇亲王奕譞、庆郡王奕劻可谓三驾马车。不过光绪亲政后,礼亲王自请辞去领班军机大臣职务,被太后慰留。从此,礼亲王逐渐淡出核心,朝中以奕譞、奕劻为重臣,可谓显赫一时。 作为奕劻的儿子,载振就是满清的高官二代了,是不差钱。二宝一听庆元春老妈子那一番不堪入耳的辱骂,又气又恼,道:“我们并不是想赖账,以前我们哪次没多给钱?今天在路上遇到一帮小乞丐,我们好心救济,没想到他们竟然悄悄偷了我的钱袋。我们下次来补上便是了。” “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说了半天,你还是没钱给,老娘没心情听你编故事。你今天不给钱,就别想踏出庆元春半步!阿四,给我打他们,给老娘往死里打。”老妈子气急败坏,朝领头的护院发号施令。 阿四身高两米左右,是个膘肥体壮的蒙古族大汉,他左右摇晃了一下肉乎乎的脑袋,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手提刀子,恶狠狠地朝载振和二宝扑去。 二宝上前阻拦,被阿四一脚踢翻,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个不停。载振上去扶二宝,道:“说了改天补给你们银子就是了,干嘛打人?” 阿四哪里理他,冷笑几声,提刀上前揍他。 载振以前也练过,闪到阿四身后,一扫腿将他绊倒。阿四猝不及防,摔了个恶狗吃屎。 “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呀,老娘平时养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老妈子见阿四吃亏,朝剩下的人唾沫横飞。 转眼之间,剩下的护院将载振团团围住,他们穿着黑马褂,一看就是练武之人,一起攻击载振,载振有点吃力,节节败退。 袁世凯无意中一瞥,看到载振手中的一枚玉扳子,上面宝石的货色,乃是极品,猜到这少年乃是富贵人家出身,值得结识,便跑过去帮载振,大吼一声道:“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好汉?” 阿四明显从来就没把自己好汉,见出来一个挡道的,提刀就朝袁世凯扑来,近到身前,却不动了,老妈子骂道:“怎么不揍他?傻愣着干嘛?” 阿四回头一傻笑,露出两颗大虎牙,“他…有枪。” 袁世凯虎目一瞪,掏出随身带的那把黑壳毛瑟枪,顶住了阿四的蛋蛋,冷笑道:“再动一动,俺就让你的裤裆开花!” 双方正在僵持,这时,一位绝色少女从二楼下楼,款款而至。打斗的人都停下手来,袁世凯抬头一看,惊呆了:那少女一副鹅蛋型小脸,两条描绘过的眉毛如柳叶,身穿五彩暗花裙,显得身段儿苗条,亭亭玉立,头上是一个蝴蝶簪,手里拿着一把绢扇,十分温婉秀气。 载振也看到了那位少女,两眼放光,这姑娘真乃是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在阳光和凉风中翩翩起舞。 第79章 美人摘花 当楼上的美人胭脂姑娘一扭三晃细腰、拿着白手绢出场的时候,袁世凯陡然一惊,虎目放光,觉得自个全身每个毛孔都要竖起,心想这青楼之中,竟然还有这般超凡脱俗的女子,怎么看都觉得这女子很舒服。 胭脂下了楼,掏出一张百两纹银的银票,递给庆元春的老妈子,轻声细语道:“干娘,这是前几日黄公子赏给我的,就权当今日的费用吧。他们应该没有说谎,刚黄公子还跟我提起在路上遇到小乞丐的事呢。” “呸,女儿家就是吃里扒外。老娘辛辛苦苦将你养这么大,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银子自然也是我的。你还藏私房钱?”老妈子一把夺过胭脂手中的银票,说:他“老娘什么世面没见过,今儿个他们要是不给钱,我就抓他们去见官。” 庆元春的老妈子叫李二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年轻时是秦淮河边当红的名角,年长色衰嫁给了京城一位富商,自己建了这座庆元春,收养了几个漂亮的干女儿,她把自己当年待人接客的技艺都尽相传授。经过她的培养,几个女儿都能诗酒歌舞,所以庆元春在京城里小有名气,她在官府也有点关系,所以说话很硬气,吩咐手下拉载振去见官。 一听说要去见官,载振有点慌了,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这区区一百两银子是小事,但他到青楼的事要是让他爹庆亲王知道了,那就痛苦了。庆亲王虽然贪污腐败,但家教一向严格,还格外注重自己的名声,要是儿子上青楼的事传开,估计小载振就得被关宗人府了。所以他来这庆元春,也是化名黄振。 载振想了一会,摘下了手中的那极品的玉扳指,没好气地递给青楼的老妈子,说:“你看这戒指,够今天的钱吗?” 那戒指可金贵了,是慈禧太后送给载振的成人礼物。老妈子接过钻戒,仔细一看,散发出清冷的幽光,乃是上品,随即喜笑颜开,道:“我的爷,您这戒指,就是替胭脂姑娘赎身也够了!早拿出这个,我们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袁世凯刚进宫,看这玉扳指,竟然跟慈禧太后手指中玉扳指差不多,更加确定了载振来历不凡,再看他摘扳指很不情愿,于是掏出二百两银票,递给老妈子,道:“这位公子的单,俺替他还了,将玉扳指还给他吧。” 老妈子看袁世凯一脸严肃,而且手中还有毛瑟枪,她虽然知道这玉扳指值钱,但值多少钱她也不确定,于是收了两百两银票,将玉扳指还给了载振。 载振对袁世凯的慷慨大方解围很是感激,一拱手,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住在哪里?改日小弟一定将今天的银子加倍送到府上。” 袁世凯哈哈一笑,道:“区区两百两银子,何足挂齿。俺叫袁世凯,河南项城人氏,人们也叫我袁项城。看你面相不凡,今天就交你这朋友。来,我们上楼去喝几杯。” 载振正准备上楼,他身边的跟班上前耳语,提醒他该回去了,再晚就该被“老爷发现了”,载振不好意思,跟袁世凯说:“项城兄弟,今儿个恐怕不行,我得回去了。后天中午在醉仙楼,小弟做东,宴请大哥。” 醉仙楼是当时京城最好的酒楼,袁世凯看载振去意已决,便点点头,一拱手道:“兄弟好走,后天醉仙楼见。” 载振依依不舍跟胭脂姑娘道别,袁世凯看在眼里,大致猜到载振对胭脂姑娘有点意思。等载振走后,他点名要胭脂作陪,他还给阮忠枢叫了一位叫“小玉儿”的少女姑娘。 袁世凯和阮忠枢分开之后,他向胭脂姑娘打听载振的身份。 胭脂也并不知道载振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黄公子,袁世凯望着她如泉水一般的双眸,问道:“你觉得黄公子这人怎么样?” 胭脂说:“他很好呀,心地善良。我和他相识,刚开始还是装盲妓去骗他,和他聊天。他知道后,也没有怪罪,也不像一般的客人对我无礼,只是有时感觉他比较孩子气。” “盲妓?”袁世凯还是第一次听说青楼里有盲妓,问胭脂道:“什么叫盲妓?” 胭脂姑娘脸红了,道:“在京城的青楼中,因为朝中一些高官达贵的身份比较特殊,不愿让姑娘看到他们,所以盲妓比较受欢迎。为了迎合这些高端客人,老板娘从小买些盲女培养,实在招呼不过来了,就让其他女儿冒充一下,但有的老板娘很残忍,会活生生地将姑娘的双眼弄瞎,来迎合这些高官。” “啊?这么残忍?”袁世凯一听盲妓的来历还有活生生将少女的双眼弄瞎的,不禁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胭脂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但那晚,胭脂和袁世凯相聊甚欢。袁世凯后来才知道,胭脂当时还是黄花大闺女,现在还卖艺不卖身。他们一见如故,相约第二天再见面。 第二天,秋高气爽,天空湛蓝,几缕白云在中原天空慢悠悠浮动,金色的阳光从云边一泻而下。大街上人来人往,大都拖着长长辫子,京城当时布庄绸店,勾栏酒肆,官盐卖店,青楼赌场一应俱全,很是热闹。 袁世凯和阮忠枢走在大街上,肉铺里挂满了大片的猪肉,提着篮子的中年妇女,口中叫着“绒花”,“卖丝线”,空气里飘荡着小磨芝麻油的香味。他俩快走到庆元春时,里面响起一阵阵铜锣声,楼下围满了人,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 阮忠枢有点好奇,拉过一个头戴纶巾的中年大叔问:“大叔,里面什么事这么热闹?” 中年大叔说:“庆元春今儿个有位扬州的大美人摘花,听说不仅人长得标致,还会吟诗作画,吹弹歌舞样样精通,当然来的人多。” 阮忠枢不懂什么叫摘花,虚心请教,中年大叔笑道:“大兄弟,看你的衣着打扮,也是富家子弟,见过世面的,这也不晓得?青楼有个规矩,姑娘第一次接客,十三岁太早,谓之试花,因为老妈子爱财,不会顾忌少女的痛苦,那些浪荡子弟也只是图个虚名,玩得不会畅快尽兴。十四岁就叫开花,此时少女天癸已至,男施女受,也算当时。到了十五,就称为摘花。在平常人家,十五岁也算年纪不小,该谈婚论嫁了,在青楼里,算得上贞女烈妇了!今天要被摘花的是庆元春的头牌胭脂姑娘,你不进去瞧瞧?” “胭脂今天要被摘花?”袁世凯一听,大为震惊,拉着阮忠枢挤进了庆元春。 在庆元春的二楼,李二娘手牵一位少女现身。袁世凯抬头一看,那少女一副鹅蛋脸,有点婴儿肥,两条描绘过的眉毛如小柳叶,头上蝴蝶簪很别致,手拿一把绢扇,身穿五彩暗花裙,显得身段苗条,亭亭玉立,若出水芙蓉,她正是今日要摘花的胭脂姑娘,不过她面无表情,像是被逼无奈。 李二娘在楼上牵着胭脂的手,朝楼下的众多宾客一笑,“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胭脂,原是苏州一个苏绣世家的千金小姐,从小生得清秀,资性聪明。当年,长毛余孽打到苏州,烧杀掳掠,于是举家逃难。后来她家道中落,父母为了不让她饿死,将她以三十两纹银的价格卖给了庆元春。我苦心栽培她多年,教她技艺,今日摘花,大家务必守规矩,怜香惜玉!” 说着,李二娘拿出胭脂的卖身契,上面白纸黑字,还有几个鲜红的手印,给楼下的看客展示,以证明她不是瞎掰的。楼下的求色之徒点头认可后,李二娘才宣布开始今天的摘花,并宣布规则:凡是摘花者,需经过两关。第一关,斗钱,百两纹银起,谁出价高谁抱得美人归。第二关,便是斗文,这是我家女儿特意要加的一关,需对得上她的对联,才可同床共寝。 第80章 权力与女人(1) 袁世凯听到胭脂姑娘的凄惨身世,对她心生怜悯,加上看她摘花还要斗文,不禁心生好感。旁边的阮忠枢看袁世凯目不转睛地望着胭脂姑娘,笑道:“大哥,你看你,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袁世凯回头看了阮忠枢一眼,岔开话题说:“昨天那个小玉儿怎么样?” 阮忠枢想起昨夜坐拥佳丽的场景,不禁脸红到了脖子根,道:“小玉儿好是好,但听说这庆元春的姑娘,要赎身可贵了,没有千儿八百两银子搞不定。” 袁世凯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斗瞻老弟还是个情种,才一夜快活,就想给人家姑娘赎身?你要赎小玉儿为妾?” 阮忠枢想起小玉儿一双充满弹性的小白兔,还有身上光滑柔软的肌肤,对袁世凯叹了一口气,说:“不瞒老哥,小弟正有此意。大哥以为何如?” 袁世凯摇摇头,说:“情场之事,青楼之中,俺劝老弟还是不要当真。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弟好歹也是一朝廷命官,娶妓女为妾,有碍声誉。” 阮忠枢说:“什么声誉不声誉的,我没有老哥那样大的志向。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呢?不过,我现在真是羞愧,囊中羞涩呀。” 袁世凯说:“俺们先看看胭脂姑娘的摘花,今儿个看谁有这福气和她洞房。” 胭脂的摘花,有的像现在的拍卖会,不过拍卖的不是物品,而是胭脂的“洞房权”。第一关报价,拼的是真金白银,百两银子起步,每喊一声加五十两白银。当时八两白银相当于一两黄金,一两白银大约价值3美元左右,百两银子就值300美元,当时在北京外城可以买一套房子。那些前去凑热闹的穷书生干瞪眼,无不摇头叹息:世道炎凉,姑娘都往钱眼里钻。剩下的有钱子弟,你一百两,我一百五十两的叫个不停,袁世凯一摸口袋,里面还剩一千二百两银票,这在京城也可以买一所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了,袁世凯爬上一张方桌,站在上面大叫道:“俺愿出一千两白银。” 自古以来,“老妈爱钞,姑娘爱俏”,庆元春的老鸨子和胭脂姑娘见袁世凯长得虎目生威,又像是有钱人,对他刮目相看。 一千两白银在当时不是小数目,一时间庆元春的大堂内鸦雀无声。人们都望着袁世凯,纷纷议论,这是哪家的公子,逛青楼出手如此阔绰,他父母知道吗? 见没人跟自己抢,袁世凯面露微笑,正准备上楼,一个像公鸭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出一千五百两!” 袁世凯转头一看,一位油头粉面的歪嘴少年和十几位家仆闯了进来。那少年穿胭脂红的马褂,腰间别着一块玉如意,正是监察御史吴子登的浪荡公子吴八,他是吴子登三代单传,平日里赌钱吃酒,常流连于烟花之地,以前屡次让下人带白花花的银子约胭脂姑娘,想要嫖她,胭脂姑娘嫌他面目可憎,不学无术,不愿意相接,多次以卖艺不卖身托故推辞。 吴八听说胭脂姑娘今天摘花,领着十几个仆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仆人凶神恶煞,腰里还挂着一尺有余的大刀,他拨开人群,“快滚开,我们家公子来了,还不赶紧让开!” 吴八走到楼底下,拉过大堂的一把敦实的梨木椅子,朝内而坐,翘起二郎腿,气焰十分嚣张,那些仆人如狼似虎地站在两旁。楼上的胭脂姑娘见了吴八,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吴八就像瘟神,想躲也躲不过,万一让他摘花,那真是嫩白菜被野猪啃了! 袁世凯此时铁了心要搞定胭脂姑娘,将她明日献给庆亲王的儿子载振。权力与女人,袁世凯心里更爱前者。袁世凯见到吴八,也吓了一跳,吴八长得太对不起观众:歪嘴就不说了,还塌鼻,他妈生他时估计整个脸先着地了,远看面如烧饼,鼻子还像是被老鼠啃去了一块。袁世凯本来想喊两千两,但口袋里的钱不够了,他一咬牙,正色道:“见过臭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丑不要脸的!我出一千六百两!” 吴八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结巴道:“两千…两!你骂谁不要脸呢?跟我抢女人,找…死!” 袁世凯故意学他的结巴:“谁…承认……就骂谁。找的就是你这堆狗si,我出二千两。” 袁世凯这次回京城,给一些高官和李莲英送礼,花销挺大,带的银两花得差不多了,二千两是他最后的家当。 庆元春里的人听袁世凯说“狗si”,哄堂大笑,吴八气恼了:“本少爷出二千五百两。” 袁世凯一听,糟糕,身上钱不够了,他不想罢休,讹诈吴八说:“我出三千两。” 旁边的阮忠枢拉了拉袁世凯的衣角,耳语小声提醒:“大哥,我们钱不够了。” 吴八家里三代单传,不差钱,对胭脂姑娘志在必得,加上看到阮忠枢的小动作,料到袁世凯身上钱不多了,便狮子大开口:“本少爷出五千两,要是你今天拿出比…这多的钱,楼上的娘们…就归你。” 袁世凯没有说话,急得满头大汗。吴八见袁世凯没加价,“蹭蹭”踩着楼梯就想上楼去抱美人。 这时,楼梯旁的两位庆元春的粗壮伙计,伸手拦住了吴八。 楼上的老鸨李二娘开口道:“吴公子,别着急嘛。今天你摘花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庆元春打开门做生意。不过刚才摘花的规矩,你可能没听到。除了斗钱,你还要对上我女儿的对联。只要你对得上对联,她马上跟你洞房花烛。”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老子有钱还不行?你知道我爹是监察御史吗?” 熟话说到了京城才知自己的官有多小,李二娘哼了一声,道:“老娘在这京城,有钱人也算见得多了,达官显贵伺候了不知多少。别说你老爹是一个小小的御史,就是亲王,也得守我这庆元春的规矩!你对不对我女儿的上联?” “对上了……就马上洞房?”吴八催促出上联。 胭脂姑娘轻启朱唇:“商妇飘零一曲琵琶知己少”。 吴八不学无术,这对联之中,暗藏着白居易的《琵琶行》,还有胭脂姑娘自己的身世,不是一般人对得上的。吴八的眼睛睁得如牛大,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还是答不上。他一时恼羞成怒,软的不行,便想来硬的。只见吴八脸色大变,朝家仆一挥手,喝道:“他娘的,我今天就要看看,胭脂姑娘是不是个软壳鸡蛋,下面那道口子,是不是也跟她的樱桃小口这般嫩紧?让本公子欲罢不能!” 吴八身后为首的恶仆是个蒙古大汉,名叫桑马,耳戴大银环,肚子滚圆,他拔出刀子就要冲上楼去,围观的人吓得纷纷让路。 说时迟,那时快,袁世凯一伸腿,将桑马绊倒,他摔倒在大堂门旁的狗窝旁,两眼冒金星,半天没爬起来。 吴八气得直骂娘,指着袁世凯,道:“饭桶,还不起来。揍这臭小子,把他打出屎来!” 桑马忍痛爬起,提着刀子,凶神恶煞带着七八个手下冲向袁世凯。 第81章 权力与女人(2) 袁世凯是武人出身,长期在军营生活,力气不小,他一伸腿绊倒了桑马,他爬起来拔出刀子带人去砍袁世凯。刚到袁世凯眼前,又不动了。 吴八大怒,骂桑马:“你个傻大个,愣着干吗?揍他呀,把他打出屎来!” 桑马回头朝吴八咧嘴一笑,也结巴了:“他有…枪,我不敢动。” 袁世凯哈哈大笑,用生硬的枪管顶住桑马的裤裆,吓唬他道:“‘砰’的一枪,你就会被打出屎来。” 吴八见袁世凯有枪,一双虎目咄咄逼人,估计不好惹,道:“兄……弟,你别多管闲事,我今天给你一千两银票,交你这个朋友,你看……怎样?” 袁世凯把吴八递过来的银票甩在他的脸上,故意学他结巴羞辱他,道:“不…不怎么样。你这点钱,俺还真……看不上眼。” 吴八又被拒绝又被羞辱,怒火攻心,抢过一个仆人手里的长刀,来砍袁世凯。 袁世凯还没开枪,他身后的阮忠枢“砰”的一枪,打中吴八的左腿,鲜红色的血从吴八的腿上流出,红了一地,他痛得哭爹喊娘,仆人们抬着他灰头土脸狼狈而逃。 四周的看客听到枪声,怕惹祸上身,一哄而散。李二娘急得大叫:“各位客官,都别走呀,今儿个胭脂姑娘还要摘花呢。” 人群散后,李二娘带护院拦住了袁世凯,要等官府来处理。袁世凯说,也罢,吴八拿刀来砍我们,俺兄弟这才开枪射击,你们正好给我做个证。 吴八那天中枪,四处找大夫治腿上的枪伤,没有报官,古代一般“民不举,官不究”,等了一个时辰,没有官兵上门,李二娘便觉得没事了,对袁世凯说:“今日摘花,既然吴八走了,你便是出价最高的,一千五百两银子,便宜你了,可进到第二关。” 袁世凯拿出身上所有的银票,尴尬一笑:“俺身上没有一千五百两银票,只有这一千二百两。” “什么?没有一千五百两你乱喊什么……算了,一千二百两就一千二百两把。”李二娘是个认钱的主,知道胭脂姑娘的性子烈,劝她摘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十五岁才勉强答应,如若她反悔,袁世凯这一千二百两白银也难赚了,便一把夺了袁世凯的银票,喜笑颜开,道:“一千二百两让你拣到这个大便宜,公子请上楼”。 袁世凯大喜,准备上楼,胭脂姑娘觉得还是要考察一下袁世凯的学问,便站在楼上道:“袁公子,你虽然赶走吴八,对我有恩,但二娘刚才说了,这摘花的规矩不能坏,你也还须对得上我的上联——商妇飘零一曲琵琶知己少,公子请对下联。我可以给公子一炷香的时间。” “不必了。俺这就对下联。”袁世凯想到自己英雄年少,在科举上浪费了好几年的时间,最后弃文从武,在朝鲜九死一生才混到今天的位置,太不容易,于是感慨对道:“英雄落魄百年岁月感怀多!” 胭脂姑娘一听,这句下联对得极为工整,脸上终于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吩咐丫鬟备好房间和酒席,请袁世凯上座。 袁世凯跟着两个丫鬟上了二楼,进得胭脂姑娘的闺房,只见墙上挂一幅八大山人的山水画,壁上还贴许多诗稿,两旁的书桌摆着古玩。丫鬟们铺陈完桌椅,有的张罗酒菜,有的薰香布幔,有的铺设锦褥,有的插花扫地,最后还点上了满室红烛。待布置完毕,只见那闺房像是洞房,绮阁清华,湘帘幽静,只等胭脂姑娘来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胭脂姑娘沐浴更衣,披凤冠霞衣,由贴身丫鬟搀扶,一身新娘的妆扮出场,显得更加楚楚动人。胭脂姑娘坐在主人的位置,殷勤地招呼袁世凯入座,他们饮茶闲话,一谈如故,聊得兴起,胭脂姑娘让她的侍女小玉儿取过一支玉萧,对袁世凯说:“公子,我为你吹奏一曲。” 袁世凯点点头,胭脂姑娘轻轻移近朱唇,盈盈吹奏起萧来,一曲“驾凤和呜”,音调清越,轻快亮丽,虽只是一人吹呜,却仿佛多种乐器合奏,啁嗽鸟鸣,让人心神荡漾,为之欣喜陶醉。 袁世凯看着胭脂姑娘脸上的红腮,痴痴的端详半晌,胭脂姑娘忽然停了下来,问袁世凯:“公子,你可懂我刚才吹奏的曲子?” 袁世凯以前听过这首著名的曲子,是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时弹的,便回答说:“凤求凰!” 侍女小玉儿见袁世凯答出了这曲名,咯咯一笑,道:“袁公子果然是文武双全,还懂得音律,实在难得。” 袁世凯想成全阮忠枢和小玉儿,便趁机给推销起阮忠枢,说:“哪里哪里,说到音律,我的斗瞻老弟才是高手。” 胭脂姑娘这时站起来,说:“音律倒不重要,只是我此时的心境,却跟晚年的卓文君相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袁世凯问:“姑娘今天摘花,年纪不过十五,为何心境如此沧桑?” 胭脂姑娘一听“摘花”二字,脸色突变,从床底下取出一黑皮铁盒,从中拿出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对袁世凯说,“公子休把我看作青楼贱物,一旦你要了妾身,还望不要负我,否则我今天宁死不从!” 袁世凯抓紧胭脂姑娘拿匕首的手,道:“我非俗人,哪会负你?” “你若不弃,我定生死相依!”胭脂姑娘放下匕首,拿起桌上酒杯,深情款款地说:“缘份天注定,请君勿弃,喝了这杯酒!妾便托付终身了。” 说罢,胭脂姑娘端起酒杯,要袁世凯与像夫妻一样喝了交杯酒。袁世凯想起了载振,他看载振看胭脂姑娘的眼神,就知道他对胭脂有意思。袁世凯此时心中在犹疑,在女人和权力之间,他到底该如何抉择?这世道,自己确实有一些本事,但是如果没有关系,再有本事也没用。虽然李鸿章和李经述都很欣赏自己,但是如果能结识载振,自己的仕途无疑会更加顺达。 在中国这样传统的儒家社会中,礼法是调节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基本准则。在纲常伦理的教化下,女性专注于相夫教子,将自身荣辱和命运系于男人身上,甚至在酒席中也不能与男性同桌,其地位低下,可见一斑。就连《史记》中记载的几个女性,也只是因为她们对男人事业的成全而名留青史。这种基于父权的教化体系和思想,对袁世凯的影响很深,他的座右铭,就是男人通过征服世界征服女人。而且袁世凯很有女人缘和本事,对女人的掌控,很有一套,家里就是有八九个老婆,也都能管得服服帖帖。 袁世凯犹豫片刻,和胭脂姑娘频频举杯对饮,不过没有交杯。 转眼之间,夜渐深,胭脂姑娘两腮飞红,媚眼惺松,不时抬头瞥一眼面带微笑的袁世凯。 袁世凯喝了不少酒,望着身旁的美人,也只觉得浑身烘热,心旌摇曳。这时,小玉儿上前提醒两位:“夜深了,请公子与小姐安歇!” 随即,小玉儿和另一位侍女关了房门,退出门外,但并没有离开,从门缝里偷窥里面的情况。 阮忠枢也跑来凑热闹,和小玉儿她们一起偷看袁世凯会怎么做。 第82章 权力与女人(3) 夜已深了,屋内就只剩下胭脂姑娘和袁世凯两人,他们四目相对,眼里对对方都是欣赏。按一般人,早按耐不住内心的欲望将胭脂姑娘扑倒了,袁世凯却面色镇定,丝毫没有宽衣解带的意思。 “公子,过来一起和衣睡吧,老妈子派了人在门外盯梢呢。”胭脂姑娘小声说,她宽衣解带,露出脖子上的肌肤,洁白若雪,后颈一颗美人痣恰到好处。 “美人在前,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有这样的意志力,才能干大事。”想到这,袁世凯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冲动,对胭脂姑娘说:“哦,姑娘先睡吧,俺想点事。” 这时候了都不对自己动手动脚,胭脂姑娘更加觉得袁世凯是正人君子,心里更加欢喜,躺在床上小眯着眼,渐渐入睡了。 到了后半夜,胭脂姑娘醒了,口渴,浑身发烫,再也睡不着,她吐气如兰,刚喝了点酒,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她的身子在发抖中颤栗,觉得自己仿佛一块寒冰,需要一个男人温暖的胸膛。 门外原本偷窥的阮忠枢和小玉儿都累了,两人不是小声打情骂俏,肌肤之亲,之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胭脂姑娘醒来后,见袁世凯还在端坐着,问道:“公子莫不是没钱为我赎身?我这几年也攒了许多钱,够给自己赎身了,这就交与公子。” 说完,胭脂姑娘在床单拿出一个铁盒,里面还有一层,装了一叠银票。 袁世凯一看银票,胭脂姑娘真是难得的好姑娘,不爱钱,还“才德貌”三全,也不怕自己把钱卷走,便说:“不是钱的问题。俺的叔父们在京城为俺购置了两处房产,明日卖了就为你和小玉儿赎身。” 袁世凯原本在京城有两个叔父在朝中为官,袁保恒和袁保龄。因为曾任江南盐法道肥差的袁世凯嗣父袁保庆同治十二年夏天患霍乱死去,少年袁世凯抚棺返回故土,第二年春,因军功擢升内阁学士的叔父袁保恒返乡省亲,在袁氏十数个少年中独独看中了袁世凯,把他带到京城读书。从同治十三年到光绪三年,袁世凯正正经经在北京读了4年书,长进很大。那几年,为了要博一个功名,他读书累到吐血,都没考取一个举人,这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袁世凯十八岁那年,调任刑部侍郎的袁保恒染上时疾,死于赴河南开封帮办赈务任上。 而袁保龄被李鸿章和李经述相中,出任旅顺港坞工程总办,身兼军政二职,忙着港坞配套工程,如挖掘坞基、修建码头、开渠引水、拓宽海口、疏通航道、购办机器,以及成立修船厂、机械局、建筑弹药库、海岸炮台、水陆医院、旅顺电报局、建造机器超重船等10多项重大工程,还在旅顺兴办学堂,促民众开化,到1889年也因操劳过度,病卒于旅顺防地。 袁保恒和袁保龄在京城都购置了房产,他们死后,袁世凯就买下了他们的宅子。胭脂姑娘听袁世凯说有钱替自己赎身,微微一笑,问道:“你替小玉儿赎身干什么?莫不是两个一起要了?” 袁世凯道:“俺哪有这等福分。斗瞻老弟看上小玉儿了,俺这做大哥的,虽然口中反对,但还是要成全他们的。不就是破费点银子,钱花了再挣就是。” 胭脂姑娘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小玉儿好福气。” 然后,胭脂不说话了,袁世凯看了她一眼,她真是国色天香,这世间的男人,不管他的官位有多高,权力有多大,有几个能过得了美色与金钱关呢?钱自己是不缺了,但是要得到美人心,还是很难的。只要拿捏好这两点,自己在今后的仕途中定能飞黄腾达。 现在袁世凯没了叔父们的照应,还需要一步步往上爬,那一夜,他忍住了,在胭脂姑娘的房间里坐到了天亮。 第二日一早,袁世凯便把京城的一处宅子抵押给了当铺,得了银票,替胭脂姑娘和小玉儿赎了身。 阮忠枢本来以为袁世凯反对自己纳小玉儿为妾,没想到他成全了他们,感动得热泪盈眶,道:“大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小弟以后任凭大哥差遣,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袁世凯哈哈大笑,对阮忠枢说:“你以后好好对小玉儿姑娘就行,可不能让她受委屈。” 阮忠枢再次感谢,笑道:“这个自然。” 第二天中午,袁世凯和载振在醉仙楼的包间里见了面,酒过三巡,载振表明了身份,掏出五百两银票,对袁世凯说:“这是昨日你借小弟的银子。” “老弟,你这就见外了。当时俺是和你一见如故,才出手相助。你这钱俺绝对不能收。”袁世凯摆摆手,笑道。 两人觥筹交错,相聊甚欢。差不多时,袁世凯举杯,提议和载振成为拜把子的哥们,载振点头答应。 袁世凯还故作神秘,说要给载振一件大礼,一定是他想要而买不到的。 载振哈哈大笑,说:“这世上还有买不到的东西?我爹说了,这世上什么最亲?白花花的银子!” 袁世凯一笑,问起载振庆亲王的爱好。 “我爹呀,他年轻时穷怕了,现在只喜欢钱!”载振那天喝得有点高了,给袁世凯讲起庆王府的一些内幕:庆王府客厅的桌子上有一个匣子,来客行贿的时候,为了避免直接递给他爹造成不必要的客套,可把金条、钞票、银锭之类的主动投到匣内去。每隔10天,庆王奕劻都要亲自把匣内的钱物整理一遍,然后把行贿人的姓名、出的价钱以及卖出去的官缺逐一登记入册。并且,他爹会按照礼金的多少准备四种账册:现金万金以上及礼物三万金以上者,入福字册;现金五千以上及礼物万金以上者,入禄字册;现金千金以上及礼物三千金以上者,入寿字册;现金百金以上及礼物数百金以上者,入喜字册;其他不满百金者单列一册。有时候,庆王的夫人以打麻将为名,几天就能赢钱二三十万两。载振对袁世凯说:“老哥,你要是想升官发财,还得多准备银子。” 袁世凯点点头,掏出一万两银票,递给载振,道:“这点小意思,还望兄弟代收。” 酒足饭饱之后,袁世凯将载振送到了自己的另一处宅子,袁世凯先前将胭脂姑娘安置在那里。 胭脂姑娘原本一直在等着袁世凯,没想到跑去开了门,袁世凯扶着载振回来了,还对胭脂姑娘说:“黄公子今晚就住这了,你好生伺候。” 胭脂姑娘听到这里,心顿时碎了,脸刷一下白了,双颊上流下泪珠,一下子明白了袁世凯替自己赎身的目的。她咬着嘴唇,一脸无辜问袁世凯:“你真的要我今晚陪黄公子吗?” 袁世凯抬头望着院子上方的那轮明月,长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就有了。 第83章 醇亲王病逝 袁世凯在京城结识载振,又送女人又送钱,以后发生的事,证明他这是未雨绸缪。因为大的流行疾病,往往能影响历史进程。1890年醇亲王病逝,庆亲王就上位了。 醇亲王的病,源于1889年那场震惊世界的俄罗斯大流感,这场流感夺走了约100万人的生命。在1889年夏天,沙俄帝国贫穷的中亚城市布哈拉就爆发了严重的流感疫情。当时俄国刚建成长达900英里的跨里海铁路。受流感影响最大的群体是15岁到40岁之间的人群,其次是老人。老人们也许从19世纪40年代的流行病中获得了一些免疫能力。儿童和婴儿由于基本上不参加社交活动,受到的冲击最小。 到1889年10月份,瘟疫扩散至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然后进入波兰,沿公路、铁路和河流蔓延到芬兰、匈牙利、德国与奥地利。在西欧,这场疫情被称为“俄国流感”。在欧洲,1889年到1890年流行的俄罗斯流感被认为是19世纪流行病中最大的“杀手”,当时欧洲已经铺设了密集的铁路网,1889年已经有超过12万英里铁路线连接欧洲各大城市。 1889年到1890年间,死于支气管炎、肺结核、伤寒的伦敦市民明显增多,仅1890年1月,伦敦大都会警察队伍中就有1660人死于流感。在巴黎,平均每10000人中有25个死于流感;里斯本每10000人中有16人死于流感。苏格兰的皇家爱丁堡精神病院数据显示,1890年入院的140名忧郁症患者同时受到流感“毒素”折磨。流感还造成人们“暂时性精神错乱”,1890年的欧洲,自杀率和自杀未遂率大幅度上升。 当时的教皇利奥十三世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举动,准许患流感的人在教会克己守身的四旬期内,节欲方面可以特免。然而,在欧美,舆论反对强制隔离,很多人把这看成是小病。在爱丁堡,尽管推出了隔离医院,但没有一名病人入住。 很多历史名人都死于这场大流感,连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侯爵也卧病在床。在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三世艰难地从流感中恢复过来。死于这场大流感的名人还包括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阿尔弗雷德·丁尼生以及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子阿尔伯特·维克托王子,他是英国王位直系继承人。 1890年1月,流感穿过美国中西部进入加拿大。与此同时,流感通过地中海进入北非,通过大西洋和太平洋港口蔓延至南非、南美、日本、美国西海岸、新加坡、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及印尼、中国。 俄国官方的报纸,无耻宣布这场流感是一种瘴气,而且含瘟疫的微风是从中国飘入,因为此前中国黄河发洪水以及大旱灾,多达200万人死亡,俄国人称之为“中国伤风”。法国人和俄国人也沆瀣一气,一个流行的来自法国的理论声称,“中国伤风”被生活在污秽和肮脏环境下的俄国农民转化成了流感。 李经述当时在天津兵营里练新军,看到这种败坏中国形象的谬论,很是气愤,他利用龙兴集团的资源,从英国和美国请了医师团队赶到天津考察,来驳斥俄国人和法国人的论调,另外,更重要的是帮助李鸿章控制直隶的疫情。 当年夏秋间,京津一带就有时疫,但这并没有引起李鸿章的高度重视。李鸿章对李经述说:“为父也听闻夏秋间京津一带传染时症,仓卒有不治者,沴气流行,间年偶见,并非聚集未疫。时气甚多,大抵寒热咳喘,不药即愈。” 李经述说:“没那么简单。孩儿最近看万国公报,上面说近日疫气自俄而西,流行于欧洲各国。又由俄而东传染于日本、中华。环一地球,几无一国之境,一种之民,不触是气而成病者。计正月七日疫盛时,伦敦总书信局一万三千人中病者一千八百零六人,内分送电信之幼童一千九百人中,病者一百三十二人。又培明罕一城病者共五万人,可谓多矣。不能不引起重视。一些患病者,最好都送到医院隔离。” 李鸿章问道:“这大疫可有办法治愈?醇亲王可能也染上此病了。为父刚收到醇王府邸致电,王自端午疾作,时发时愈,至七夕骤笃,越日昏瞀,仰蒙慈荫,危而复安。日来服药见效,惟四支又颓,左甚于右,且不禁用心。似由血虚所致,能否令太医略加补血之品,或更见功。” 李经述说:“流感跟气虚血虚关系不大。我听闻西医有利用血清注射治疗疾病的方法,人们可以用患病而痊愈者的免疫血清来预防和治疗传染病人。” 李鸿章摇摇头,说:“万不得已,醇亲王不会用西医。” 果不出李鸿章所料,醇亲王当年六月虚汗时作,精神疲倦,等到七月初八,每天眩晕数刻。醇亲王的病此后一直有反复,在久治不愈的情况下,当时名医凌绂曾九月奉电旨入京,参与抢救醇亲王的。不过,凌绂曾的治疗效果,并不理想。 醇亲王也急坏了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他们最后还是觉得李鸿章见多识广,让他来想办法。1890年十月初五日,北京来电,对李鸿章称“闻安徽庐州府合肥县江苏候补府张新之医学精通”,希望李鸿章能够代请。此刻,为治醇亲王的病,清廷已经到了遍寻名医的地步了。 李鸿章毕竟是谨慎之人,他在遵示发电给南方的同时,也不断向人打听张新之的情况,得到的结果却是“咸称张新之粗读医书,诊病偶效,实未精通”,于是在冀望于张新之“恐无甚把握”的情形下,李鸿章想转而推荐西医,问李经述的意见。 李经述说,西医虽好,但国人对西医的认知大多还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西医的那一套治疗方式在他们眼中大多得不到认同,何况患者又是满洲贵族中的元老、光绪皇帝的生父醇亲王奕譞? 李鸿章说:“醇亲王对于洋务,对于北洋水师还是很关心的,总归要试一试。” 这场时疫中,清廷的潘祖荫、孙诒经、宝廷、怡亲王等王公大臣先后染疾去世,连张佩纶也患病了。 李经述的妹妹李菊藕哭得像泪人,对李经述叙说张佩纶的病情经过:在疫疠流行之初,张佩纶仍活动如常。但到了十一月十六日,他突然罹患急病:“感冒甚重,头痛、身冷、咳嗽、流涕,终夜不眠。”当晚,他延医诊视并服了一次药。但到了第二天,病情并未好转:“身冷、咳嗽较甚,仍服沈生之药,未敢出门。”十八日,见病仍无起色,结果次日“病未愈,口渴益甚”,这次又请了医士开药方“柴胡汤加减”。 柴胡本是治疗感冒之良药,但没想到张佩纶服药之后,“夜大作渴,病甚”。在同一时期,张佩纶的母亲也病了,母亲与余病同,尚未见好,万分焦灼。 李经述便推荐英国医生伊尔文给张佩纶母子治疗,李鸿章表示同意,不久,张佩纶母子劫后余生。 李鸿章见西医确实有效,便决定尽力而为,上奏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说:“查英医伊尔文在敝署诊治年久,应手奏效。与言胃口不开,大便秘结之症,渠愿亲往看视缘由,不用峻剂,必能设法调和。” 李经述心想,醇亲王要是活着,或许以后满清覆亡的历史会改写,劝李鸿章不要救醇亲王:“有些天命,是难以改变的。” 果然如李经述所料,李鸿章的提议被清廷婉拒了——十月十二日,醇王府来电报:“王爷谕候福绥,并道谢。洋医入府向无成案,恐启惊疑,俟拟张医能否来京查复,再酌洋医行止。” 此后,李鸿章又发电坚持洋医就诊,然而十月二十一日,醇王府来电报彻底断绝了李鸿章的提议:“老爷谕谢电。拟俟张来诊数天效否再酌。” 李鸿章气得直呼:“愚蠢!庸医误国!保守思想误国!” 后来,“江苏候补府”张新之应邀为醇王进行诊疗,结果醇亲王医治无效,于1890年11月病逝。保守愚昧的清廷就这样失去了一位重臣,朝廷下旨,朝廷三品以上官员,在十二月十二日午刻到醇邸府候户部各堂公祭。 李经述心想,醇亲王病逝,清廷的权力格局,将再一次发生重大变化,昏庸腐败的庆亲王上位,那么推翻满清、驱除鞑虏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了! 第84章 权力变局(1) 1890年,醇亲王病逝后,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力出现了一段时间的真空,对于领班大臣人选,慈禧太后也陷入了纠结之中,在恭亲王和庆亲王之间犹豫不决。按理说,大清各位王爷中,能力最强的当然是恭亲王奕訢,但自从光绪十年,慈禧借口奕訢“委靡因循”免去他的一切职务,奕訢集团全班人马都被逐出军机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快六十岁的奕訢此时已经赋闲在王府六年。 慈禧对恭亲王奕訢的感情,可谓又爱又恨——在让恭亲王在家养病时,于1886年十月,发布懿旨赏还亲王双俸,而且在1889年正月,又发布懿旨,赏恭亲王头等、二等护卫各一员,三等护卫二员,恭亲王足不出户,这当然不是派人保护他,而是派人监视着他。对于恭亲王这个老搭档,这个老男人,慈禧的感情有多复杂,他们的关系有多复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慈禧第一次与恭亲王见面,是在1853年,慈禧还是十八岁的花样年华,刚入宫不久,还是一位天真烂漫的少女。而恭亲王奕訢,二十岁,已经担任领班军机大臣,总领天下兵马,这个差一点当了皇帝的青年才俊,此时已经是大清国的二号人物。那次见面,还得从慈禧的父亲说起。 慈禧有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她从小生得婷婷玉立,讨人喜欢。四岁时,她的父亲叶赫那拉·惠征,就给她请了两位家庭教师,教她满汉文化,她才智过人,尤其是她的毛笔字,写得特别娟秀。慈禧十四岁的那年,她的家里出了一件大事!慈禧的曾祖父吉郎阿曾担任清户部员外郎,负责大清国的皇家金库。在他卸任十几年后,道光皇帝查账时,发现皇家库银无端亏空几十万两,一怒之下下令所有在户部工作过的官员平摊这些亏空的银两,对于已经去世的,由他的儿子、孙子偿还。当时惠征将家里仅有的一点银两拿出来,交了出去,家道中落,有时穷得揭不开锅,只得找亲戚东凑西借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尝遍世情冷暖的慈禧,就出身在这样破落的家族里。 1852年,十七岁的慈禧决心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说服父亲叶赫那拉·惠征找朋友借了一千两银子贿赂选秀的太监,被选秀入宫。慈禧知道,一旦入宫,她的生活,就注定了要在紫禁城的权力刀尖上跳舞。一不小心,她就会永劫不复,但是,也有机会出人头地。慈禧在戏文中看到,宫中会有无数天生丽质的宫女和妃嫔,受不到皇帝的关注,在寂寞和孤独中衰老,悄无声息地死去,像一片枯黄的落叶一样入土腐烂。但她当然不想要那样的生活,她想要成为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 刚入宫的慈禧,她也做着母仪天下的美梦。但这个梦,破碎得特别快。咸丰皇帝即皇位前,就有一个比他小六岁的女人钮祜禄氏,出身高贵的镶黄旗,官宦世家,温柔贤德,落落大方,两人很恩爱。这个嫔妃1852年10月就被册封为皇后,便是后来历史上著名的慈安太后。 1853年春节期间,咸丰皇帝和慈安皇后共同主持了一场宫内大宴,这是一年中唯一的一次全体妃嫔聚会,慈禧还是第一次见到咸丰皇帝。但在宴会上,慈禧的目光全在端庄的慈安身上,慈禧如坐针毡,心里真是羡慕嫉妒恨:“她多年轻呀,才十六岁,就是大清国母了!她毫不费劲实现了我的梦。” 更让慈禧难受的是,咸丰皇帝好色,宫内美丽的妃嫔无数。她刚入宫,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兰贵人,不要说咸丰皇帝,一般的贝勒王爷都难以见到。慈禧在心里问自己,我要向命运低头吗?从此就在宫中寂寞到老,等着青春的花儿凋谢,了却残生吗?不能这样,绝不!在无数个红烛高照,夜不能寐的晚上,慈禧给自己打气,绝不向命运低头。这时,恭亲王奕訢进入了她的视线。 慈禧听人说,奕訢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虽然在皇位争夺中败给了他的四哥咸丰皇帝,但他文武全才,聪敏过人,依然受到宗室的亲睐和咸丰的重用,当时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已经是大清国的二号人物。那是少女慈禧对恭亲王的感情,是同情加崇拜。 按照宫廷的规矩,满族的姑娘从来不许单独和一个公子相会。可想而知,皇帝的妃嫔私自出宫找亲王,这罪名,按大清祖制,足够把慈禧九族的人头砍掉一百次了。尽管这样,慈禧还是决定冒一次险,因为这一次,她不只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救她父亲叶赫那拉·惠征和家人的性命。以孝之名,加上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或许能打动奕訢的心,慈禧认为这比在皇宫里等着老死要强。 慈禧的父亲,当时有生命危险。叶赫那拉·惠征在家道中落之后,去亲戚和朋友家,借了一些银两,用这些钱去朝廷上下通融,补任安徽的后补正四品的道台。1852年二月初六,调往安徽任宁池广太道的四品官。 惠征刚上任,太平军就接连攻克武汉三镇,顺江而下,势如破竹,九江、安徽告急,清廷任命两江总督陆建瀛为钦差大臣,督兵三千,增防江西和安徽,却被太平军杀得大败,只带了2只船17个人狼狈逃往南京。路过安徽芜湖时,让时任宁池广太道的惠征去梁山办理粮台,也就是管理钱粮。惠征带了印信和饷银转移到东梁山。1853年,太平军攻克安庆,安徽巡抚蒋文庆被杀,在芜湖再败清军,围攻东西梁山,惠征见势不妙,带了搜刮来的一万两银子擅离职守,以押解饷银为名带着家眷弃城逃往南京,怎奈城门不开。因为按照清朝当年的律法,私自弃城的败军之将,谁敢收留,和弃城者同罪,会被诛灭三族。 惠征早料到会是此结果,在逃离安徽时就写信给宫中的女儿求援,让慈禧向皇帝求情,让清朝官员能接受自己和家眷的避难,否则,一家人只有死路一条。 慈禧接到父亲的求救信,心急如焚,她也想见咸丰皇帝,但是她才入宫不久,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贵人,身不由己。 想来想去,慈禧决定再冒一次险,私自出宫去见恭亲王奕訢,求他救父亲一命。1853年,奕訢在军机处担任领班军机大臣,负责各地的剿匪事宜,打破了清代皇子不得干预政务的祖制。当时的军机处还总揽机要,有向皇帝推荐官吏的权力,权限凌驾于内阁和六部之上。各地的奏章都由军机处票签后呈请皇帝批示,权力很大。只要奕訢发一句话,慈禧的父亲惠征和家人就可以马上得救。但是,他会为一个主动上门的贵人心动吗?会把自己看作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吗?慈禧心里也很忐忑。 1853年初,京城下了一场初雪,白茫茫的雪铺天盖地,满城银装素裹,勾角的屋檐下冰凌透亮如水晶,什刹海结了厚厚的冰。慈禧去见恭亲王那天,京城的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从黑窟窿的天空缓缓飞落。十八岁的慈禧穿着貂皮大衣,还是感觉到冷,身体不停地发抖。 慈禧找到宫里的小太监安德海,把他叫到御花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拿出五十两银子,让他帮忙弄太监服饰和腰牌,帮自己混出宫。安德海一犹豫,慈禧以为他嫌银子太少,一咬牙连貂皮大衣都脱下来给他。 安德海当时在咸丰皇帝跟前当差,他离家入宫才一年,听冻得发抖的慈禧说她要出宫救父,想起自己的家人,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没有收慈禧的银子,而是接下貂皮大衣,说:“我家里也有个姐姐。可是在宫内没有亲人,你要是不嫌弃,就做我干姐姐吧。貂皮大衣我帮你收好,你回宫了再找我取回去,早去早回!” 慈禧听了这句话,心里暖暖的,她见安德海人小机灵,还不贪财,便认他做了干弟弟。 于是,安德海帮忙,让慈禧女扮男装,穿上太监的服饰,跟自己混出了宫。 恭王府就在什刹海的西南角,离紫禁城不过十里地。慈禧穿着单薄的太监服,冷风扑面,冻得小脸通红,路也很滑,稍不留神就摔得鼻青脸肿。慈禧咬着牙,顶着寒风和大雪,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走到恭王府的大门。 见了门房,慈禧递上五十两“门包”贿赂他,开门的家奴还是不满意,趁机敲诈,慈禧谎称咸丰皇帝有急事找恭亲王商议,让开门的家奴马上带她去见恭亲王。家奴害怕了,通报了管家,管家看慈禧穿太监服饰,还有腰牌,说话也像太监一样“娘娘腔”,便带她去后花园见恭亲王。 当时,恭王府后花园的十几树梅花都开了,一支支红梅迎雪绽放,暗香浮动。恭亲王的嫡福晋瓜尔佳氏正怀有身孕,二十岁的恭亲王邀请七弟醇郡王奕譞来恭王府喝酒,两人正在花园的亭榭里煮酒赏梅。 第85章 权力变局(2) 时值北方的初春,恭王府后花园的红梅迎雪在风中摇摆,暗香浮动。二十岁的恭亲王和七弟醇郡王奕譞在后花园的亭中喝酒。亭子里摆了一张方桌,桌上一壶热酒,一盘热乎乎的切糕和四五串冰糖葫芦。梅花的香味扑鼻而来,雪梅交相辉映,恭亲王两兄弟畅叙亲情,格外惬意,频频举杯对饮。 一时兴起,恭亲王走到亭外的空地,抓过一杆银枪,舞上一段“棣泰协力枪”助兴。只见红梅落雪,奕訢面色微红,一身白袍,手握一杆银枪,把二十八式棣泰协力枪法舞得出神入化,密不透风,时而如如银蛇飞舞,时而如流星赶月,恭亲王的脚下落雪无痕,一扫平日里病怏怏的样子,甚是英武。 “好!”少年奕譞忍不住鼓掌,口无遮拦,道:“六哥,说实话,从小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巴图鲁。还记得那年皇子们狩猎,你一箭就射死一头大黑熊,救我一命。论功夫,论谋略,论外貌,你都是阿哥当中最优秀的,皇阿玛为什么不选你继承大统?偏偏选四哥?” 二十岁的奕訢一脸苦笑,他的眼底,从皇位之争失败后,就总是藏着忧郁。他放下银枪,走回亭中,仰起头拿起八仙壶哗哗往嘴里倒酒。道光帝立储时,本来在咸丰皇帝和他之间犹豫不决,但在江山争夺中,他莫名失败了。1850年,道光帝召十重臣公启锦匣,内有御笔两谕,一为“立皇四子奕詝为皇太子”,一为“封皇六子奕訢为亲王”,从此,他就与皇位无缘了。 恭亲王一边喝闷酒,一边对弟弟奕譞叹息道:“这就是命呀!我奕訢胸怀天下的抱负和匡世济民的本事,四哥却当了皇帝。我们兄弟的感情也变了!想当年,我们一起骑马练刀枪,创造出这棣泰协力枪法二十八式,还有宝锷宣威刀法十八式,骑马在木兰场的草原驰骋天下,多么豪情惬意,现在……今日不说这些,喝!” 两兄弟喝酒聊天,正在兴头上,管家带慈禧来见。慈禧看到舞枪的奕訢,砰然心动,这才是她喜欢的男人,身份高贵,又文武双全。可惜造化弄人,慈禧假装平静,说皇上要传密旨。于是,奕訢让下人和醇郡王回避。 当亭榭里只剩下十八岁的慈禧和二十岁的奕訢时,慈禧摘下头上的太监帽,脱掉长袍,抖落身上的积雪,露出一头乌黑秀发和一身粉荷衣衫,不卑不亢地说明了来意,还拿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你若不救我的家人,我今日便死在这恭王府里,你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醉眼朦胧的奕訢惊呆了,眼前的慈禧,双眼发亮,脸蛋冻得通红,身材丰满修长,立于雪地,不卑不亢。为了救父,慈禧竟敢私自出宫,还假传圣旨,以死要挟自己,一位弱女子,虽然慈禧的外貌不是太出众,但有这种勇气和智慧,在宫中实属罕见,他想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没有马上答应。 “王爷,我这么逼迫你,也是身不由己。我家老老少少三十条人命,孤悬一线,还望您大恩大德,救他们一命!”慈禧果断地朝自己的胸口刺了一刀,顿时血染衣襟,慈禧用手捂着出血的胸口,眼中噙着泪水,将家道中落后的悲苦身世极尽渲染。 恭亲王心软了,他也确实怕慈禧死在恭王府,不然,他有嘴也说不清。于是修书一封给江苏巡抚杨文定,救了慈禧的父亲一命。有了恭亲王的亲笔信,慈禧的父亲从南京转去镇江,被江苏巡抚杨文定收留,不但没有受罚,还受到重用,继续管理钱粮。在南京沦陷后,惠征还被杨文定照顾,安排去了丹徒镇操办粮台。 慈禧和恭亲王,就这样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疯狂的事,还在后面。慈禧认识了恭亲王后,命运之神再一次眷顾了她——慈安皇后一直没有怀孕。在1852年,整整一年,咸丰和皇后慈安滚龙床也特别卖力,各种姿势和太医的御方都试过了,但慈安的肚子就是没大起来。这只能证明一点,要么咸丰皇帝的身体有问题。要么,是慈安太后不能生育。 从1852年到1855年,咸丰皇帝一直都没有子嗣。这三四年的时间,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处于生育的最佳年龄,为了延续爱新觉罗的血脉,咸丰皇帝特别用心,每隔一天就换一个妃子,有时连长得丑的宫女也不放过,活生生折腾自己,落下了“迷于酒色,荒废朝政”的名声,也没能把谁的肚子搞大,反而因为过于纵欲,身体羸弱,丧失了生育能力。 咸丰皇帝不能生育,这个事实是慈禧最先发现的。在1852年,慈禧见皇后的肚子没有反应,就有了疑心。1853年,她拜托自己的干弟弟,也就是小太监安德海留心观察情况。小安子告诉慈禧,慈安皇后服用了一些促孕的中医药剂,如当归、熟地、白芍、女贞子等,肚子还是不见起色。 到了1853年底,咸丰皇帝着急了,临幸的范围从妃嫔扩大到了贵人,慈禧才终于轮到了一次和皇帝睡觉的机会。那天,她早晨起床就开始沐浴更衣,好好泡了一个玫瑰花浴。敬事房的太监把光着身子的慈禧裹上了丝绸布,抬到了咸丰皇帝的寝宫。慈禧躺在宽阔的核桃木大龙床上,翻来覆去,足足等了咸丰皇帝三个时辰,但咸丰皇帝扒开慈禧的双腿,在她身上驰骋了不到三十秒,就滚了下来说:“朕今日太累了。” 慈禧躺在咸丰皇帝的身边,心情芜杂,默默流下了眼泪,咸丰皇帝刚在她身上时,她脑子里把他想成了恭亲王奕訢,才忍着剧痛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和一个男人干事时,心里还想着另一个男人,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她心里又有一点高兴,因为她确认了慈安不能怀孕,是咸丰皇帝的问题,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 咸丰有问题不能生育,这在慈禧和她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丽贵人,也就是他他拉氏私聊时进一步得到了证实。咸丰皇帝在丽贵人身上,也从没坚持过三十秒。十八岁的丽贵人脸上满是愁容,这深宫中就咸丰皇帝一个男人,恐怕自己这一辈子都难尝到男人的滋味了。十八岁的慈禧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虽然这个机会,又需要大胆地冒险,慈禧再一次给自己的命运下了很大的赌注。 慈禧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奕訢,奕訢望着慈禧近乎疯狂的脸,慢吞吞说了三个字:“你疯了!” “原来你只是个懦夫,怪不得你阿玛不把皇位传于你!”慈禧激将奕訢:“普天之下,没有谁敢说皇帝不能生育!他自己也不承认自己无能,总是让皇后吃药。你帮他生一个儿子,将来你就是太上皇!难道你甘心一辈子都输给什么都不如你的人?” 奕訢考虑了很久,慈禧冷笑说:“从你在恭王府救我家人的那一刻,你我就上了同一条船,要么勇往直前乘风破浪,获取帝国最高的权力,要么,就玉石俱焚!” 奕訢还是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慈禧说,我们可以先试一试,看咸丰皇帝会不会起疑心。 1854年8月,阳光格外温暖,21岁的恭亲王奕訢和15岁的醇郡王奕譞带着两位倾城倾国的美人,偷偷骑马去坝上草原游玩。那一晚,草地上的篝火和满天的星光让黑夜变得十分诱人,坝上高大挺直的胡杨也在星空下沉默不语。那两位美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慈禧和丽贵人。四人把酒言欢,奕訢和七弟奕譞豪饮,慈禧也把丽贵人灌得差不多了。他们喝的酒里,还被下了催情药。然后,奕訢和慈禧把奕譞、丽贵人扶进了一个帐篷。 在帐篷外,慈禧依偎在奕訢温暖的怀里,头顶天上的星星,听着帐篷里闺蜜沉重的喘息声和愉悦的尖叫声,满意地睡着了。从此,醇郡王奕譞和丽妃便都过上了性福的生活。在政治上,他便死心塌地跟着六哥奕訢。 自助者天助!咸丰五年,也就是1855年五月初七,丽贵人顺利怀孕,但她命薄,只是产下了皇长女。咸丰帝一点也没有怀疑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龙颜大悦,感觉自己终于行了,终于找回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也让太后和朝中那些叽叽歪歪的大臣们闭嘴了,虽然是个女儿,三天后他就把丽妃晋封为贵妃,并举行了隆重的封妃大典。 慈禧笑了,把自己的妹妹婉贞嫁给了奕譞。从此,便不时去醇郡王府上看望自己的妹妹,恭亲王则去醇王府看自己的七弟。十个月后,也就是1856年三月二十三日,老天再一次帮了慈禧,她如愿以偿生了个五斤八两重的胖儿子,也就是皇长子载淳,即后来的同治帝,咸丰皇帝喜极而泣,当天就晋升慈禧为懿妃,不久,封懿贵妃。 就这样,母以子贵,慈禧离大清国的最高权力近了一大步!此后,每逢宫中大宴,东边第一桌的主人便是皇后钮祜禄氏,第二桌是丽妃;西边第一桌是懿贵妃;慈禧和丽妃分别坐上了宫中仅次于皇后的第二、第三的位置。当然,有了两位贵妃的关照,慈禧的干弟弟小安子也逆袭高升了,不久就成了太监总管,成为慈禧的心腹,监视宫中的妃嫔。 1858年,宫中又有一个不甘寂寞的玫贵人,居然也学慈禧的方法怀孕,还生了一个儿子。结果,这可怜的皇子,连名字都没取就被安德海带太监毒死了。于是,从1858年到1861年,咸丰皇帝又不行了,到死,他也没能再生一儿半女。 第86章 权力变局(3)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同治皇帝一天天长大,咸丰皇帝越看他越不像自己的儿子,反而跟恭亲王奕訢很像,那直鼻,那眼睛,高额头,几乎一模一样,于是暗中派大臣肃顺追查。 奕訢主办洋务,和当时英国驻华的公使巴夏礼私交甚好,他有一次酒后失言,拍着胸脯对巴夏礼讲了那个憋在自己心底的秘密。咸丰十年,也就是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后,英法联军攻陷天津。巴夏礼到北京的通州与清廷代表谈判,肃顺无意中听到了奕訢和巴夏礼说的故事,他给咸丰皇帝上了一道密折,问怎么办?这时别说帽子,咸丰皇帝的头发都气绿了,大怒,密谕:“抓!彻底查清真相!” 于是驻防通州的蒙古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接到这个十分艰巨的任务。僧格林知道不能明抓英国驻华公使,他很聪明,带手下乔装成逃难的农民,秘密围捕了巴夏礼,把他和三十八名随从都抓到圆明园的大牢里严刑拷打。 巴夏礼还算聪明,不肯松口指证恭亲王,肃顺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用上了,巴夏礼在牢里被折磨得半死,他的三十八个随从,等恭亲王带人去营救时,还能喘气的只剩十八人。 人总是要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咸丰皇帝也不例外。1860年,咸丰皇帝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大错,外国使节代表的是国家,他派人逮捕折磨英国公使巴夏礼,杀害他的随从,严重违反万国公法,等于公开侮辱英国女王和日不落帝国。包括巴夏礼在内的三十九名人质中,生还时仅有十八人,其余归还的全是尸骸,其中英国泰晤士报记者的尸体,还是七至八块,一看就知道被熟练的大清侩子手凌迟了。 可想而知,当恭亲王带着这些被满清酷刑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活人和血淋淋的尸块交给英军司令格兰特时,他的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接着发出了野兽般的怒吼。他把消息电报传回伦敦,整个英国都惊呆了。于是,咸丰皇帝还没来得及查明同治这儿子是不是自己的,五千六百多个英格兰和法兰西强盗就杀进了京城,火烧倾注了千百万中国劳动人民血汗的皇家私家林园——圆明园,抢走了里面无数的珍奇异宝,以此报复愚蠢的爱新觉罗家族。除了圆明园,这伙强盗们还抢劫了万寿山、玉泉山和香山等几处属园中所藏的珍贵文物,并进行第二次大焚烧,烧毁了这几处皇家私属园的殿阁建筑,犯下了滔天大罪。 咸丰皇帝跑得很快,他以狩猎之名,拖家带口仓皇逃往热河行宫,慈禧也和小同治皇帝随行。到了热河,咸丰皇帝开始怀疑自己不行,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承认自己无能,对当时的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咸丰他下不了这样的决心面对这样没有尊严的残酷现实。咸丰这个皇帝,一辈子没干成过什么大事,在爱新觉罗列祖列宗面前丢尽了脸:第一次鸦片战争被迫打开了国门,登基做皇帝后太平天国的农民和捻军就相继揭竿而起,如果混到最后,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那太伤自尊了。优柔寡断的咸丰皇帝思来想去,直到临死前一天,才说服自己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当时躺在病榻上的咸丰皇帝行将就木,脸色枯槁,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他死也要给自己留点男人的面子和尊严。 但咸丰皇帝不甘心就这么便宜了奕訢,于是命御前大臣载垣、瑞华、景寿,大学士肃顺和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八人为赞襄政务大臣,把大清的二号人物奕訢,还有与他交好的军机大臣文祥排除在了权力之外,还下决心削去奕訢的兵权。但咸丰皇帝这件事做得不是一般的愚蠢,他下了一道密诏,把原本由恭亲王奕訢亲领的神机营交给他的七弟醇郡王奕譞总管。 咸丰皇帝万万没想到,奕譞和奕訢是一伙的。把神机营交给奕譞,这为恭亲王和慈禧1861年发动辛酉政变奠定了基础。因为神机营当时虽然只有一万四千人,但全部是八旗军﹑蒙古铁骑﹑汉军的精锐,并且配有洋枪洋炮,是当时最有实力的禁军。 咸丰皇帝死后,奕譞马上找到了个恭亲王,将神机营的荣禄等心腹带到了他的面前:“六哥,你说怎么办,我全听你的。” 恭亲王说:“只要取得一个女人的支持,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奕譞说:“你是说懿贵人?” 恭亲王点点头,问奕譞:“我们需要派一个可靠的人去热河联络。去的人数不能太多,以免引起肃顺等八大顾命大臣的怀疑。” 这时,还是神机营翼长的荣禄主动请缨:“卑职愿意一个人前往,万死不辞!” 恭亲王拍了拍荣禄的肩膀,道:“年轻人,勇气可嘉!” 荣禄去热河联系好了慈禧,恭亲王对奕譞说:“肃顺这个人,知道太多了,必须死!” 1861年11月,政变开始,奕譞带着神机营的精锐,第一时间就逮捕了知道太多秘密的肃顺,把他送上了菜市口的断头台。 临刑前,肃顺用唐代诗人杜牧的七绝中的“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作为绝笔,周郎便指的恭亲王奕訢,“二乔”便是指的慈禧和丽贵妃这对姐妹,不过他也绝对想不到,“锁二乔”的不是奕訢一人,而是奕訢和奕譞兄弟俩,这种大胆而罔顾世间人伦的想法,很多人想都不敢想,射手座的慈禧居然这么做了!这种新闻要是放到美利坚,肯定会上《纽约时报》的头条。 肃顺被杀的经过,清史里的春秋笔法写得特别生动——“将行刑,肃顺肆口大骂,其悖逆之声,皆为人臣子所不忍闻。又不肯跪,刽子手以大铁柄敲之,乃跪下,盖两胫已折矣,遂斩之。” 这段文言文翻译成大白话,意思是说,肃顺将要被砍头了,觉得要向公众揭露恭亲王奕訢和慈禧太后的奸情,于是在刑场站着慷慨陈词,告诉围观的群众同治皇帝不是咸丰皇帝亲生的,咸丰皇帝不行,没有生育能力,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当然没人相信,那些忠于大清的臣民们听了都觉得脏了耳朵,要去河里拿水洗洗,刽子手很愤怒地拿着大铁柄敲碎了肃顺的膝盖骨,然后才把他的头砍下来。 砍了肃顺,恭亲王和慈禧无所顾忌了,革除其他顾命大臣,他们便上位了!公元1861年农历11月1日,这一天的老皇历上写着:黄道大吉,宜登基、乔迁,煞南。于是同治皇帝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在紫禁城的养心殿东边的一所屋子垂帘听政。在同治皇帝的龙椅后面,挂了一黄屏,后来慈禧嫌黄屏碍眼,改成了黄幔,慈安皇太后与慈禧皇太后并坐在黄幔后面。恭亲王奕訢站在左边,醇郡王奕譞站在右边。从此,清王朝和中国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他们五个人从此站在了大清国权力的巅峰,这一年:慈禧27岁,慈安25岁,恭亲王奕訢28岁,醇郡王奕譞21岁,同治皇帝6岁。 有些人可以共苦,却难以同甘。慈禧先是独断,立光绪为皇帝,让醇郡王奕譞避嫌赋了闲。 当时同治死后,慈禧就提拔荣禄兼任步军统领,也就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职务相当于现在的京城卫戍区司令,牢牢控制了京城。加上李鸿章表态支持她,心里有了底气,同治皇帝一驾崩,慈禧太后马上召集各王公大臣宣布:“文宗无次子,今遭此变,若承嗣年长者,实不愿;需幼者乃可教育。现在一语即定,永无更移。我二人同一心,汝等敬听。” “敬听”是客气的说法,意思是“你们听着”:把醇亲王奕譞的儿子载湉,过继给咸丰皇帝,再继承皇帝位。 按照大清国的祖制,如果王爷的儿子进宫当了皇帝,父亲就得辞去一切官职避嫌。醇亲王奕譞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我儿子继承皇位这么大的事情,太后竟然都不跟我商量一下,于是在大殿上嚎啕大哭,哭得昏了过去,可见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清史稿。奕譞传》中是这么说的:“忽蒙懿旨下降,择定嗣皇帝,仓猝昏迷,罔知所措。” 醇亲王奕譞从此对荣禄怀恨在心,觉得荣禄背叛了他,是个无耻的小人,但此时他也只好辞职,这对于能力也很出众,理想抱负不次于恭亲王的他来说,极为痛苦。 恭亲王也措手不及,慈禧也没跟他商量,他只得点头同意,毕竟,将成为闲王的是醇亲王奕譞,而不是他。这时恭亲王第一次感受到慈禧的专断和毒辣,毕竟,这时候的慈禧,再也不是那位在寒冷的冰雪中偷偷溜出宫求奕訢救家人性命的十八岁小姑娘了。 慈禧自辛酉政变除去肃顺八大臣回到北京之后,第一次尝到了权力的滋味,那滋味对慈禧来说,比任何男人还美妙,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再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心中大为痛快。于是借同治帝登基和自己的寿辰,大摆宴席,极力铺张,恣意享乐,垂帘前后,大开奢靡之先声。而干弟弟安德海为投其所好,又借慈禧名义,不断问主管内务府的恭亲王伸手要人要物。 恭亲王此时掌握了帝国的军机处和总理衙门,还有内务府,独揽军、政、财、外交大权,他成了大清国实际上的摄政王,有一种当上皇帝的错觉,他虽然在皇位竞争中失败了,但他想再一次证明自己的胸怀天下的抱负,所以极力推动自强的洋务运动。恭亲王对慈禧的要求,开始有求必应,后见安德海贪得无厌,没有节制,就诫安德海,以此敲击慈禧,让她知道“国方艰难,宫中不宜多取”。 安德海觉得恭亲王是故意为难慈禧,就从中作梗,有一次,慈禧午膳,安德海有意拿出粗制碗碟让慈禧用膳。慈禧看了很生气,问这是为何?安德海回答说:“这是恭亲王的意思,恭亲王说太后和奴才都出身卑贱,只配用这样的粗货。” 慈禧听了大怒,当场把这些粗制碗碟摔在地上:“总有一天,哀家会让那些出身高贵的人付出代价,像这些碗碟一样粉身粹骨!” 第87章 权力变局(4) 恭亲王在宫中的耳目将安德海从中挑拨离间的事情告诉了恭亲王,恭亲王知道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能得罪,一是像安德海那样的小人,二是像慈禧那样的女人。恭亲王是想干大事的人,他不想冒然和慈禧翻脸,于是派人往慈禧居住的慈宁宫送了二十盆含苞欲放的梅花。没想到安德海又从中作手脚,利用手中职权,吩咐小太监用开水浇梅花,结果一夜之间使梅花全部凋萎。恭亲王听说后十分恼怒,对安德海动了杀心。 慈禧这样霸道的女人,信奉的处世原则是:“谁让哀家不高兴一阵子,哀家就让谁不高兴一辈子!”恭亲王惹到了她,她也毫不示弱,1865年4月1日,农历三月初六,那天在慈宁宫,慈禧发飙了,当头责备恭亲王重用汉人,厉声道:“军机处、总理衙门现在到处是汉官,这天下,咱们不要了,送给汉人吧!” 当时为了平定太平天国的暴乱,清廷才让汉人率军独当一面,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人脱颖而出。恭亲王一愣,跪下问道:“太后何出此言?李鸿章等汉人,不是太后说他们德才兼备,要重用的吗?” 慈禧并不接话,半天沉默不语,然后突然站起身呵斥恭亲王:“汝事事与我为难,我革汝职。” 恭亲王见慈禧不讲道理,加上在地上跪久了,也很恼火。而作为摄政王,他本并不用下跪的,顿时也气晕了,站起身表示不服,道:“臣是先皇第六子,你能革我职,不能革皇子。” 恭亲王久跪,忽起立,额头青筋突起,慈禧太后吓了一大跳,像一个泼妇一样大声疾呼:“打人了,要打人了。” 恭亲王一愣,当时慈禧是单独接见他,东太后慈安那天身体抱恙,也不再场,没有别人,慈禧这一喊,安德海马上招来四个太监,将恭亲王撵了出去。 恭亲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他要去打慈禧?那可是对太后大不敬之罪。当天上朝,就有翰林院的言官参劾恭亲王对太后大不敬,恭亲王苦无证人,只好认栽。慈禧革去了恭亲王议政王的职位。恭亲王遭此大辱,对安德海这样的小人更加痛恨。 但此时,慈禧对安德海这个干弟弟宠爱有佳,不仅是因为他当年帮助她出宫,替她打听咸丰皇帝的秘密,安德海还很忠心。安德海忠心到什么地步呢?慈禧垂帘听政,有时候一坐就是四五个时辰,坐久了有点痔疮,安德海晚上就替慈禧慢慢舔菊,让慈禧很舒服。慈禧对安德海偏袒到什么地步呢,比如同治帝渐渐懂事之后,也渐不满安德海的所作所为。一次为某事斥责安德海后,自己却受到慈禧的训斥,心中充满了对安德海的仇恨,但却无可奈可。 恭亲王只得曲线救国,求助于慈安太后。现在很多历史砖家信口开河,对慈安太后有一种误解,说慈安太后没有主见。其实慈安是正儿八经册封的皇后出身,母仪天下,是“母后皇太后”,权力并不比慈禧少,1861年如果不是肃顺等八大顾命太过嚣张,慈安选择固守咸丰皇帝的遗命,不跟慈禧配合,中国历史就会改写。国内很多历史砖家把慈禧掌管大清王朝从1861年算起,说慈禧执掌大清四十年,完全是偷懒的说法,不然历史上她的“干弟弟”安德海就不会被杀,荣禄就不会被赶出京城,而且同治皇帝之所以敢自己选皇后,也是得到了慈安太后的支持。 真实的慈安太后出身于世代官宦之家,从小就受到过良好教育,咸丰皇帝死后,她作为皇后,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慈禧每次遇事都需要先跟她商量。恭亲王奕訢和慈禧两人的性格,都很强势,度过了短暂的“蜜月期”后,争吵日渐多了起来后,恭亲王越来越少去西宫里找慈禧,反而和“识大体”的东宫太后慈安太后越来亲近。这让慈禧妒火中烧,经常找京剧的名伶进宫解闷,久而久之,终于把这一国粹发扬光大,捧红了程长庚、小叫天、谭鑫培等好多京剧名角。慈禧太后最喜欢看的,就是私情戏,比如杨雄之妻潘巧云和和尚师哥有一腿的。由此也可以看出,此时慈禧心里对恭亲王的感觉,从先前的同情仰慕变成了又爱又恨。 时间到了1868年,恭亲王对安德海和慈禧的飞扬跋扈忍无可忍,终于决定要动手了。那一年,同治帝已十四岁,两宫太后有意为皇帝纳后。安德海自得势后,经常在京城作威作福,早就想找个机会到京都之外转转,于是趁此机他极力劝说慈禧,想亲往江南为皇帝督制龙衣,说江南织物好,顺便也为太后织几件顺心合意的衣服。但是清廷祖制,太监离京者,地方官员可以抓了杀掉。慈禧对安德海出宫有所顾虑,安德海便用言语刺激慈禧,说不可为‘祖制”所束缚,否则当个太后也不自由。 安德海的激将法奏效,慈禧小心叮咛他务必机密行事。同年秋,安德海离京扬帆南下。安德海恃势胆大,离京私选十名名妓,乘太平船打着“奉旨钦差”“办龙袍”字样的大旗,沿河道而下,一路上招摇过市,好不热闹。所过州县,官吏为之迎接,排场很大。 恭亲王得知安德海离京,暗中密诏予以信任的部将山东巡抚丁宝桢做好诛杀安德海的准备。恭亲王密电丁宝桢,一旦安德海到了山东,借机逮捕,格杀勿论。 丁宝桢接到密令后,立即令德州知州赵新侦探安德海行踪,密谋擒捕。赵新侦不敢得罪安德海,丁宝桢又命东昌府知府捉拿安德海,也未奏效。丁宝桢大怒,命令山东总兵王正起率兵追赶,在泰安将安德海捕获,押送济南。安德海死到临头还不可一世,丁宝桢当面斥责安德海违背祖训,私出京城,不顾其他官员的劝阻,将安德海先斩后奏。 丁宝桢的奏折送到恭亲王那里,恭亲王去找慈安太后,慈安亲自书写懿旨,令丁宝桢“严密捕拿,就地正法,勿庸再行请旨”。 其实,此时安德海在济南已经被诛杀,等慈禧知道这件事时,丁宝桢送回京的就是安德海的人头了。 恭亲王和慈安太后一起作决定,杀了陪伴慈禧多年的“干弟弟”安德海,射手座的慈禧充分展现出偏激的缺点,找奕訢大吵了一架,两人面红耳赤,奕訢对慈禧的印象分直线下降到骂街村姑的水准,觉得她不可理喻,恭亲王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身上背负着爱新觉罗家族和天下兴亡的重任,他俩的身份变了,不能再感情用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青春躁动期已过去了,大家都成年人了,是时候担起肩头的责任了。 “好!走着瞧,哀家会证明,军国大事,你也连我一个女人也不如!”慈禧虽然对恭亲王很愤怒,但此时无可奈何,此后几年言行收敛了一些,对身边的太监,比如李莲英等,管教严格了。恭亲王奕訢觉得要让慈禧彻底收敛,就必须先解除她的“兵权”。但慈禧这只母老虎,恭亲王暂时不敢动。他想要虎皮,又不敢动母老虎,于是决定先拿荣禄开刀。 说到慈禧太后,又不能不说荣禄。荣禄一生追随慈禧太后,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是慈禧太后的一条忠实走狗。荣禄因为在1861年的政变中护送慈禧回北京,受到了慈禧赏识。而在同治十三年,同治帝载淳病死,慈禧决定迅速立光绪皇帝,荣禄又充当了走狗的角色。他亲自率领禁兵层层防布,严加守卫,以防发生不测。众亲王大臣见宫廷内外侍卫森严,兵戈耀眼,没人敢再跟慈禧唱对台戏,只得依了慈禧。慈禧再次垂帘听政,荣禄又立了汗马功劳,因而更受到了慈禧的信任。为了奖赏荣禄,慈禧命荣禄担任“以内务府大臣与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同被顾命”,并代表太后亲自到醇王府迎出4岁的载湉,也就是光绪皇帝入继大统。 恭亲王也是政治老手,他知道对于荣禄这样的军中老虎,常用的打虎手法,应该先升官调离岗位麻痹他,解除兵权,事就好办多了。光绪四年,他将荣禄由步军统领升为工部尚书,实际上是解除了荣禄的兵权。之后,在河北遵化为同治皇帝修皇陵的醇亲王上奏朝廷,点名要“精于算计”的荣禄去帮忙,慈安太后又表示同意,荣禄就这样被赶到河北遵化去修陵墓去了。 对于安德海的死和荣禄被赶走,慈禧忍气吞声了五年。甚至在光绪七年,也就是1881年三月初十日戌时,年仅45岁的慈安皇太后猝然崩逝于钟粹宫后,慈禧还是没有进行报复。 但是不报复,并不代表慈禧会忘了恭亲王对她的伤害,她一直忍耐着,在等待着时机。一直到中法战争之后,也就是1884年,她才对恭亲王来了个釜底抽薪,只要是跟恭亲王有一点关系的官员,都被慈禧罢官。此后,恭亲王相当于被慈喜软禁在恭王府,被严密监视。从这时候起,慈禧才算是独揽了清廷的大权,比有些历史砖家说的晚了二十三年。 到了1890年,慈禧自己也快六十岁了,老了,醇亲王又病死了,她才考虑要不要让恭亲王复出。 慈禧那天在还没有完全修好的颐和园里问李莲英:“哀家和六哥斗了大半辈子,现在是不是该和好了?六哥六十岁的寿诞快到了,哀家是不是应该请个大戏班子到恭王府为他热热闹闹做个寿?” 李莲英充分吸取了前任太监总管安德海的教训,为人低调,不乱说话,慈禧突然问起这么一个问题,他慌忙跪下,道:“回太后,此等军国大事,奴才不敢妄议!至于请个大戏班子到恭王府做寿,这个奴才可以去张罗。” 慈禧看了李莲英一眼,点点头,说:“起来吧,那请戏班子的事,就交给你了。另外,你派人去宣直隶总督李鸿章进宫吧。” 李鸿章收到慈禧的懿旨,让他进宫。李鸿章心里猜到可能清廷的权力格局又要发生大变局了,他也不太清楚慈禧到底是想用恭亲王,还是庆清王,他去北京前,问李经述:“痴儿,你觉得这次皇太后会用哪个,恭亲王,还是庆清王?到时候皇太后问起,为父该如何是好?一旦表态不合皇太后之意,站错了队,后果不堪设想。” 李经述心想,恭亲王一旦上位,满清估计就不好推翻了,他想了想,道:“家父不如回答太后,让她自个选一个自己比较舒心的。” 李鸿章点点头,道:“噢,六十耳顺啊,确实可以这么回答。” 第88章 庆亲王上位 慈禧宣李鸿章进京,然后让他到颐和园觐见。见了李鸿章,慈禧看似漫不经心问李鸿章:“醇亲王病逝,洋人那边可有甚动静?” 醇亲王病重后,总理衙门就一直由李鸿章负责,跟洋人打交道一向是李鸿章的活。李鸿章回答慈禧道:“洋人那边,老臣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无用多虑,一切还是看老佛爷您的安排。” 慈禧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百官那边呢?” 李鸿章回答说:“百官们更不敢妄议朝政,一切由太后做主。” 慈禧说:“礼亲王前些日子说自己老了,请解军机大臣职,哀家不允,但看他的身子骨,是不硬朗了。现在醇亲王又病逝了,哀家也准备在这颐和园颐养天年,皇帝年幼,朝中没有一个主心骨可不行呀,哀家心里也很着急,你看恭亲王和庆亲王,他们谁更适合担此重任?” 李鸿章其实心里知道,庆亲王奕劻工作能力很差,名声也不太好,但他官运却好得出奇,必有他的过人之处。从1884年上台后,他负责都是像外事、海军、财政等重要部门。因为庆亲王善于搞关系,请客和吃请是他每天必修课。为了讨慈禧喜欢,他还把麻将牌引入宫中,手把手地将搓麻技艺推广到人,从宫女到太监,无不乐此不疲。这只是第一步。庆亲王不时让他的小老婆进宫,不是陪老佛爷、就是陪老佛爷身边的李莲英来两圈。他还给小老婆定下规矩:只能输不能赢。所以,庆亲王的小老婆每次进宫陪打麻将,随身带去的银票总是不够输。这样一来二去,庆亲王的人缘好得出奇,慈禧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夸庆亲王谦和、没架子,对下人好。而且庆亲王善于理财,这一点是其他王爷比不了的。他格外青睐外资银行,特别是英资汇丰银行,他在那里的存款高达数百万英镑。当时在伦敦买了一幢带花园的豪宅,不过2000英镑。 至于恭亲王,李鸿章心想,他的复出还有两大障碍,一是颐和园的工程,同治皇帝时期清廷就想重修颐和园,被恭亲王否决了。他是不会同意耗资上千万两白银的颐和园工程的;另外,慈禧1884年将恭亲王罢免,好不容易清除了他的势力,对恭亲王还未完全信任。但此时,李鸿章不便于表态,他想起李经述的话,便把这皮球踢了回去,对慈禧说:“这等重要事情,请太后做主。老臣一定全力支持!” 慈禧见李鸿章都不敢说话,心里明白只有自己独断了,她心里在恭亲王和庆亲王之间徘徊了很久,心想庆亲王处理政务水平不怎么样,但看来看去,还是他办事比较贴心。恭亲王在家赋闲六年多,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呢?他心中肯定对自己有怨恨。 到颐和园之后,跟以前相比,闲了很多,慈禧一下子感觉自己明显老了,她这时只想光绪皇帝把颐和园快点修好,她好颐养天年,至于大清的江山,只要不丢就行,她挥挥手,让李鸿章先行退下了。 李鸿章回到天津,李经述问李鸿章:“太后的意思,确定了吗?恭亲王会复出吗?” 李鸿章说:“太后现在对恭亲王还是不放心,不然去年不会派护卫监视他。现在皇上也一天天长大,恭亲王如果跟皇上联起手来,太后就真的颐养天年了!” 李经述说:“这样看来,庆亲王会得到重用了?” 李鸿章说:“可能性极大。庆亲王这个人,倒是好应付,以后办事,无非是多费点钱财而已。” 李经述点点头,为了彻底断了恭亲王复出之路,他找人买通了《纽约时报》驻华记者,报道了一段陈年往事,说同治帝和他的学伴,也就是恭亲王的儿子载澂经常私自从紫禁城里跑出去“微服私访”,在青楼寻花问柳,最终病死。 同治帝的去世,根据正史记载是死于天花。但在民间流传甚广的是,他因微服逛妓院,染上梅毒而死的。这位年青皇帝,6岁继位,在登极大典上尿了龙椅。每天应景做皇帝,到养心殿摆样子。皇太后垂帘听政,紧握权柄。18岁那年,在娶老婆的问题上,同治皇帝和他母亲慈禧产生了严重分歧,自信长大了的他便展开了与母亲针锋相对的斗争。当时同治帝选皇后的时候,慈禧看中了侍郎凤秀家的闺女,凤女“艳绝侪辈”,但是“举止殊轻佻”;同治帝和东太后慈安却都看中了清朝唯一的“蒙古状元”崇绮之女阿鲁特氏。后来阿鲁特氏为皇后,凤秀女封为慧妃。慈禧很生气,后来谕示载淳:慧妃贤明淑德,儿宜多加体贴;皇后年少,礼节未娴,儿不应太过耽迷,误了政事。同治帝得天时而不得人和。想振兴大清业绩,恢复先祖荣耀,但时代不允许,环境不允许,母后不允许。傀儡之身,任由摆布。只有噤不发声,但还是动辄得咎。同治被压得灰心,面对前途无望,壮志难酬,他选择了自暴自弃、游戏人生。 纽约时报的报道是匿名的,报道很详细,有鼻子有眼,说载澂经常给同治皇帝进小说淫词,秘戏图册,帝益沉迷,还带他到宫外作风月之旅,他们常留恋忘返崇文门外的酒肆、戏馆、花巷,在一条不归路上渐行渐远。什么伶人小六如、春眉,娼小凤辈,皆邀幸。报道还说同治宠幸太监杜之锡及其姐:有奄杜之锡者,状若少女,帝幸之。之锡有姊,固金鱼池娼也。更引帝与之狎。由是溺于色,渐致忘返。 其实,中国社会几千年来,有很多东西没有变,比如对皇帝或名人私生活的关注。想一想,现在哪个女明星裙底走光了都是大新闻。当时,有关同治皇帝的这篇劲爆报道出来以后,一时间,京城的街头巷尾,老百姓和达官显贵都谈论起同治皇帝和载澂的这些轶事。人们口口相传,慈禧大怒,下令将私自议论此事者斩首示众,这才把当时的舆论强行压制下来。 但三人成虎,人们说到最后,连慈禧自己心里都有一点相信同治皇帝是被载澂带坏的,是被恭亲王的儿子给害死的。同治皇帝和慈禧再有矛盾,毕竟他是慈禧的亲生儿子,最终慈禧从心里彻底打消了让恭亲王在1890年复出的念头。恭亲王在家里苦苦地等了六年,却依然没有等到慈禧的懿旨,他心里对这个女人的狠心毒辣体会更深了。最终,恭亲王忧郁成疾,真的大病了一场,差一点命丧黄泉! 1890年12月,慈禧太后让庆亲王接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和海军衙门,办理海军事务,他的权位渐崇,成了大清国显赫一时的人物。慈禧不久还提拔了无能的庄亲王载勋和端郡王载漪,载漪当了御前大臣,此人少年时不读书,思想极为守旧,却刚俊自用。 李经述听说庆亲王这只大清国最腐败无能的大老虎上位后,在天津抓紧训练新兵和北洋水师,他知道,大清离亡国不远了!满清这艘破船,已经是千疮百孔,只要自己再戳几个大洞,就会彻底沉没! 李经述在等这样一个驱除鞑虏的合适时机,他知道,只要多一点耐心,这个机会不久就会来临! 第89章 海上霸权 庆亲王上位之后,基本上不管什么政务,总理衙门和海军衙门都是李鸿章在撑着,李经述趁机壮大北洋水师的力量,使得排名世界第六的北洋舰队能有能力对抗任何强大的海军,而且能够牢牢扼住小日本的咽喉,顺带还能占领一些海外的殖民地。李经述在占领菲律宾后,就在菲律宾的马尼拉修建了中国的军港,牢牢把菲律宾控制在手里。 1890年的时候,英国的海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它的海军建设和它的海外殖民事业相互依赖,相互促进,共同成为大英帝国的坚强基石。英国政府因此极为重视对海军的建设,始终把它放在比陆军更为重要的位置,这时候英国政府的海军建设目标是“欲使其国海军有对抗二大强国海军之强力”,就是英国海军要比第二、第三位的两个国家的海军加起来还要强大。为此,它在海军经费投入、舰队规模扩大、舰船技术改良等方面都采取了很多得力的措施。 因为此时英国海军上校琅威理还是北洋水师的副提督,加之北洋舰队的战舰多购自英国,两国的海军关系非常好,李经述有意向英国海军学习,并结成战略同盟。 这段时期其实是各国海军军舰发展的黄金期。当时的时代,海军还处于火炮对装甲的时代。在1881年,海军的舰炮全部由钢制造。与此同时,一种燃烧较慢的褐色火药出现了。这种以稍烧焦的稻草作为焦炭,硫磺的含量也小的火药,可使炮筒增长以获得较高的初速和较大的射程。1887年法国采用一种用硝化纤维制造的无烟火药,或叫强棉药。 通过改进弹丸头部的设计,穿甲弹的穿透能力增强了。由于大口径舰炮发射时经常对自己的舰员造成损害,于是便发展了液压驻退装置,这样便可吸收发射时产生的高达一亿英尺磅的后坐力,并能平稳地将火炮复进到原来的位置。由于有了这些技术改革的成果,到19世纪末,海军炮能够准确瞄准的射程提高了好几倍,而且根据概略的经验估计,在有效射程内,舰炮对最佳装甲的穿透厚度约等于该炮的口径。与此同时,装甲的抗侵彻强度也在长期的复杂的冶金术的改革中获得提高。 李经述花了大概一百万两白银对北洋舰队的“定远”、“镇远”等铁甲舰进行改造,使得北洋舰队的面貌焕然一新,而引进的无烟火药使得北洋舰队的火力更加强大。 北洋舰队的有些船只锅炉也进行了升级。在当时,蒸汽锅炉能产生250磅的压力,驱动达1。4万马力的三级膨胀发动机,使战列舰的航速达到18节,巡洋舰的航速达到24节。驱逐舰上用蒸汽透平发动机代替往复式发动机,航速达到36节。 历史上从19世纪90年代末以后的四分之一世纪里,所有战斗舰船的基本样式除潜艇外都有所发展。它们的能力几乎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同种舰船相当。战列舰的排水量达到1。5万吨,装有表面硬化处理的14英寸厚的镍钢装甲,装备了16。25英寸口径的后膛炮和重装甲炮塔。装甲巡洋舰通常与战列舰一样大,装有6英寸厚的装甲,并装备9。2英寸口径的火炮。护卫巡洋舰排水量5600吨,装甲甲板2。5英寸厚,并装有6英寸口径的速射炮。 历史上,中国海军的落后,就是因为李鸿章和翁同龢的矛盾,导致海军经费不足,错失了这段发展的黄金期,李经述决心把这海军发展的“黄金十年”充分利用起来,建立中国的海上霸权。他的目标是拥有一支虽然远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但特别引人注目的北洋舰队:至少要拥有4艘像定远、镇远号那样的一级战列舰,2艘二级战列舰,2艘装甲巡洋舰,10艘护卫巡洋舰和大量的炮艇、浅水炮舰和鱼雷艇。 这个时候,马汉的制海权理论还没有完全成熟,但在1886年秋当马汉为准备担任海军军事学院的职务开始研究历史时,他发现“制海权是一个从来没有被重视和阐述的历史因素”。从那时起,他有了自己的天职,考察成为海上霸权国家的形势和特点,特别是英国。他意识到有利于海上霸权发展的地理、人口、政治和民族特征的因素,马汉在1890年出版了《1660-1783年间海上力量对历史的影响》,这些书追溯了英国使用海上霸权建立世界贸易和殖民帝国的历史。作为一个岛国,它省略了一笔维持庞大的防御部队的开支,而将军费开支的绝大部分用来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主力舰舰队。它的海军利用英国的位置接近西欧的有利条件,控制着北大西洋并最终控制整个世界海域。 席慕兰将《1660-1783年间海上力量对历史的影响》这本书从美国带回来给李经述看时,他如获至宝,去找李鸿章,使得李鸿章认识到掌握海上霸权有哪些好处和怎样发展和如何使用这种霸权。 李经述说:“海军战时的重要使命是控制海上交通水域,以保护己方货船及运输的安全,同时阻止敌人使用这些水域。在和另一支拥有主力舰舰队的海上强国发生冲突时,只有靠自己的更为强大的舰队摧毁敌人舰队或使之丧失能力,来获得这种控制。贸易战中使用快速巡洋舰袭击敌商船可以部分地破坏敌海上商船运输,但却难以保证自己的商船运输,这仅附属于摧毁敌方可能出现的主力这个主要目的。但是现代战舰不能携带足够的煤来横穿大洋与同等规模的敌舰队作战。所以需要海外基地以使舰队的活动区域能延伸到海上交通受到威胁的任何海域。因为基地为支援舰队而存在,而不是舰队为支援基地而存在,所以理想的基地应能够自给。海外基地一般都设在殖民地,它们能提供各种资源并在自己的控制下。而殖民地又能进行更有利的贸易,从而促进海上商业航运的发展。这是海上力量存在的首要理由。建议中国除了在菲律宾建立海军基地意外,还要在台湾、琉球建立海军基地,以此来牵制日本。” 李鸿章同意李经述的看法,但表示,“朝廷国库空虚,太后最近还想在颐和园里建立佛堂和划船的内湖。经费恐怕是一大问题。” 李经述笑着说:“经费倒不是问题。龙兴集团现在有资金,而且现在相当于投资,到时候和小日本开战,打胜了就让小日本赔款割地,一切会收回来的。” 李经述还把马汉的海军战略在北洋水师学堂教授,让邓世昌、刘步蟾等将领也多加学习,比如面对任何战术或战略性的军事局面,指挥官应力图将敌人各个击破。如果可能他应避免分散自己的兵力同时对付整个敌人。他应努力的以主要力量攻击部分敌人,同时牵制其余的敌人使其不能参加主要战斗。也就是说,在一个区域把你的力量这样分配以对敌占有优势,而在另一区域尽可能长地拖住敌人,以使你的主要攻击获得完满结果。 李经述给这种战术取了一个名叫“集中优势力量”。为了有效地集中兵力,舰队必须统一指挥,作战单元必须互相支援,它必须围绕一个主要目标并依据战略中心部署,李经述将北洋舰队分成了左翼舰队、中翼舰队、右翼舰队,还成立了专门的鱼雷舰队、机动舰队。 而为了对抗别的国家,特别是日本的鱼雷艇的攻击,李经述集合江南造船厂的洋顾问和土专家,设计建造了一种新型快速舰船,装备了速射炮和鱼雷,吨位和速度比鱼雷艇稍大一点,以保护大型舰船免受鱼雷艇的攻击,李经述起名叫鱼雷艇驱逐舰, 第一艘蛟龙型号的鱼雷艇驱逐舰1891年就下水了。 到1891年下半年,北洋水师就基本上做好了和日本开战的准备,只差战争的导火索了,而关于对日本开战的理由,李经述也早已胸有成竹,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第90章 俄国皇子来访 在壮大北洋水师,夺取亚洲海上霸权的同时,李经述在天津也抓紧了对直隶淮军的训练,他在直隶军中精选了三万,分成北洋六镇,正式名称为新建陆军第一至第六镇。六镇内除第一镇因为李鸿章建议由廕昌任统制外,其余五镇均由李经述的亲信将领任统制。这些人都是李经述在北洋武备学堂就提拔了的,比如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还有徐世昌。 廕昌这个人呢,李经述倒不讨厌。他是满洲正白旗人,早年就读同文馆的德语班,但德语水平一般。1877年,清廷派刘鸿锡出使德国时廕昌当翻译,却根本弄不懂德国人说的是什么,气得廕昌把他这个“三等翻译官”降为“四等”。到1884年许景澄出使德国,廕昌又跟着当翻译,德文仍然不过关,不过他是贵族,不能辞退,最后他被送进德国的军校学习。 廕昌的命好,在德国的军校竟然与德国皇太子威廉二世同班,而且建立了深厚的私交。李经述见到荫昌,看他连胡子也是德国式的,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廕昌这人有点意思,虽然是满洲贵族,但没啥架子,当时北洋办武备学堂正缺教习,李经述让廕昌做学堂教习,他也乐意。在陆军上,李经述是学习德国的,廕昌为武备学堂介绍了几位德国武官来做教习,因而受到了李经述赏识,屡受褒奖,很快做了武备学堂的会办、总办。李经述觉得廕昌和德皇太子威廉的关系日后会派上大用场,于是加强了和他的联系,两人的私交也挺好。 那天,李经述没有在练兵场,而是回家照顾容雪了。容雪的肚子很争气,给李经述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生下来就七斤重,李经述很高兴,李鸿章抱了孙子,更加高兴,亲自给孙子起了个名叫李麒瑞,取“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之意,学名叫李尚民。 抱着儿子,看着婴儿清澈明亮的双眸,还有憨态可掬的样子,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李经述抱着哭哭啼啼的小宝宝,慈祥的眼神盯着儿子幼稚可爱的脸蛋,一种安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此前,席慕兰在美利坚生下的是一个女儿。 席慕兰站在李经述的身边,望着这个新诞生的小生命,满脸的笑容,还略带吃醋的语气,对容雪说:“妹妹就是有福之人,我的肚子不争气,让你抢先生了个儿子。” 李经述哈哈大笑,对席慕兰道:“生儿生女都一样。等我练完这批新兵,保证和你再生一个大胖儿子。” 容雪笑着说,“我也要生两个。你一定要让这个世界变好哦,毕竟这是我们的儿子将来要生活的世界!” “那当然!”李经述点点头,心想自己肩头的重任确实又加重了。为了儿子能在更好的世界生活,自己要抓紧时间改变这个世界! 不一会,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刘步蟾、邓世昌、林泰曾等人都带着礼物前来道贺,李经述让丫鬟秦月收了礼,笑道:“你们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让你们破费了。” 王士珍道:“大哥平时对我们关爱有加,今天喜添贵子,我们略备薄礼表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冯国璋趁机道:“平日大哥管束得严格,不许我们饮酒,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呀!” 一行人哈哈大笑,李经述不好扫了大家的兴,道:“平日练兵也是难为各位兄弟了,今天,我略备酒宴,犒劳大家,你们尽兴地喝。” 段祺瑞说:“看来中堂大人今天是不在家,兄弟们倒是可以尽兴了。” 李经述说:“他去京城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还神神秘秘的。” 冯国璋说:“不会是要和小日本打仗了吧?大哥你常让我们将日本作为假想敌,演练也是针对日本陆军的。” 李经述说:“我估计不是和小日本打仗的事。最近也没有什么由头呀。不过放心,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机会马上就有了。” 当晚,一行人喝酒到半夜才散去,他们前脚刚走,李鸿章就回来了,他把李经述叫到书房,说有要事相商。李经述走进李鸿章的书房,问道:“有什么重要的事,这大半夜的父亲还不睡觉?” 李鸿章说:“俄国皇太子将要到中国访问了,皇上让我们安排好接待。” 李经述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兴奋不已,这沙俄的皇太子尼古拉,也就是历史上的尼古拉二世终于开始东方之行了! 在19世纪后半期,俄国国内鼓吹东进的沙文主义情绪甚嚣尘上,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作出了两项重大决策,其一就是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计划,该计划1886年提出,其二就是让已经成年的皇太子尼古拉去东方旅行,目的当然是出于以后太子的政治发展需要,为沙俄侵略这些地方做好准备。尼古拉这位年仅22岁的沙俄皇太子和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希腊王储格奥尔基以及随员组成了一个30人的旅游考察团,1890年11月起从冰雪覆盖的圣彼得堡出发,开始了一次横跨欧亚两大洲的长途旅行。 1890年11月4日,沙俄皇太子一行乘坐一级巡洋舰从圣彼得堡的加特契纳启程。陪同沙俄皇太子出访的,有他的大弟弟格奥尔基、希腊亲王格奥尔基、侍从将军巴利亚京斯基等人,还有医生、艺术家。当然也少不了“东进派”人士,为首的就是乌赫托姆斯基亲王,他以向太子介绍当地风俗和人民的导师身份陪同前往。 尼古拉一行先后访问了希腊、埃及,参观了希腊的古神庙和开罗附近的金字塔。然后穿过苏伊士运河到达印度。12月23日,沙俄皇太子抵达孟买,受到当地总督的热烈欢迎和款待.然后参观了附近的名胜古迹。这时皇太子的弟弟格奥尔基因肺病发作,不得不中断旅行返回俄国。其后,俄皇太子一行继续在印度访问了加拉吉打、马德拉斯,直到12月24日离开印度。1891年3月2日,皇太子一行到达新加坡、受到当地政府的热烈欢迎,接着前往中国访问。 李鸿章一向主张“以夷制夷”,特别是在朝鲜间题上主张“联俄制日”,故极力劝说慈禧对沙俄皇太子尼古拉妥为招待,此前他到北京进宫,正是为了和光绪皇帝商量沙俄皇太子的接待工作,光绪皇帝已经下诏命各级官吏对俄皇太子的来访“届时妥为照料,拟定款待礼节,俟俄太子抵口岸时,一律照仪亲行款待以重邦交”。 和“未来的沙皇”打交道,这么重要的事,李鸿章当然不会不给李经述机会。李经述很兴奋,倒不是因为有机会和性格偏激的尼古拉交朋友,他很兴奋,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跟日本开战的理由。因为沙俄皇太子的下一站,就是日本,在历史上他还会在日本遇刺,李经述想趁机搞清楚皇太子尼古拉的随从和护卫情况,还有出访的一些细节。 李经述心想,如果沙皇太子尼古拉在日本遇刺不是受伤而是身亡,俄国会不会跟日本开战呢?想到这,李经述就很兴奋,嘴角流露出难得的笑意:一旦沙俄和日本在1891年开战,世界就彻底改变了,训练的北洋舰队正好可以开到日本去,至少占领日本九州什么的,说不定沙俄和日本两败俱伤,中国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李鸿章看李经述嘴角流露出笑意,问道:“麒瑞出生,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呀。何事这么兴奋?接待一下沙俄皇太子,就乐成这样了?” 李经述心想自己的阳谋,还不能让李鸿章知道,于是掩饰道:“没,没什么。沙俄皇太子尼古拉什么时候到中国?” 李鸿章说:“沙俄使馆那边提供的公文,说是四月初到香港呆几天,然后到广州,然后南上汉口。” 李经述说:“还要先到广州?两广总督现在不是我大伯么?修芦汉铁路时他和湖广总督张之洞互调了。” 李鸿章点点头,说:“是的。所以皇上也觉得你来全程接待沙俄皇太子是最佳人选。你和两广总督和湖广总督都熟。” 李经述点了一下头,心想真是“天助我也”,笑着对李鸿章说:“放心,这次我一定让尼古拉在中国吃好喝好玩好。” 第91章 暗杀计划(1) 1891年4月,沙俄皇太子尼古拉和他最好的朋友希腊王储格奥尔基以及沙俄乌赫托姆斯基亲王等一行30多人乘坐俄国的一级巡洋舰“亚历山大”号从香港出发,到达广州港。 李经述想趁此机会和俄国结成军事战略同盟,这样一旦尼古拉在日本遇刺身亡,俄国对日本开战,中国就可以参加对日本的战争,一同打残日本人,占领日本四大岛。当然,打残日本人后,中国可以回过头来收拾俄国。对国家而言,结盟都是为了自身利益。李经述心想,要是战败俄国,到时候,中国就可以将俄国赶出远东,赶出亚洲。 当时,李经述带军舰去迎接尼古拉,是借机炫耀一下北洋舰队的实力和中国的军力。在1891年,中国这个东方大国还是没人敢瞧不起的,毕竟现在北洋舰队实力还是亚洲第一、世界第六,而且李经述的到来,使得中国在中法战争大胜法国人,而且左宗棠还收复了新疆,所以俄国也不敢小瞧中国的军事实力。 李经述亲自乘坐改装后的“定远”号旗舰,率领十余艘铁甲舰去广州港口迎接沙俄皇太子尼古拉一行。 4月5日下午四点,乘载俄国外交使团的“亚历山大”号巡洋舰一出现在地平线时,李经述率领的北洋舰队就前去护送,岸上的人们清楚地看到北洋舰队的战舰桅杆挂的五爪黄龙旗:黄色衬底下一轮红日升起,深绿与大红交织而成的龙在昂首飞舞。广州港四面人山人海,汽船、拖船、汽艇都载满了欢迎人群,中国的老百姓也都想一睹沙俄皇太子的真面目。中国当时最有影响力额报纸,比如《申报》、《华报》等都浓墨重彩报道了沙俄皇太子要来广州的事,这也是中国外交史上的一件大事。 夕阳的余晖下,十余艘装饰一新的白色军舰,在蔚蓝的海面上呈“人”字队形威武,当中有“定远号”“镇远号”“济远号”……而北洋水师提督兼直隶提督李经述气宇轩昂,站在旗舰“定远号”的甲板上指挥。当“亚历山大”号从舰队前驶过时,“轰隆”,“轰隆”,舰队发出19响礼炮,沙俄皇太子尼古拉受到了中方史无前例的礼遇。李经述这么做一箭双雕,既可以让尼古拉放松警惕,也是为了以后让国际社会没有理由怀疑中国会派人刺杀俄国皇太子。 尼古拉访问中国之时,中国连国歌都没有,为了和国际接轨,李经述跟李鸿章提出这个问题,李鸿章想了很久,找了一首七绝诗加以改编,配以古曲,作为国歌,作为一种礼节上制度安排,洋人日后称之为《李中堂乐》:“金殿当头紫阁重,仙人掌上玉芙蓉。太平天子朝天日,五色云车驾六龙”。 李经述此时不得不再次佩服李鸿章的才华,对这位少年科举、壮年戎军、中年封疆、晚年洋务,权倾天下的老人多了一份敬意。 在广州港,北洋舰队奏完国歌,又唱起了北洋水师的军歌:“宝祚延庥万国欢,景星拱极五云端。海波澄碧春辉丽,旌节花间集凤鸾。”这也是李鸿章的手笔,用古体七言诗和西洋五线谱记录。 只见广州港上白浪滚滚,中国军舰威武雄壮,给足了尼古拉面子。而两广总督李瀚章,也就是李经述的大伯,在岸上率广东的文武百官迎候尼古拉。 尼古拉一行人,对中方的欢迎还比较满意,但脸上的神情也是志得意满。毕竟1891年,他们认为俄国还是一个很牛逼的欧洲强国,军事上也很有“肌肉”,经常挑起欧洲国家的战争,欺负欧洲相对弱小的国家,借机扩大领土,而且多数战争俄国人并不吃亏。 比如,在1712年彼得一世迁都圣彼得堡,被授予皇帝的称号,俄罗斯就开始称为帝国。不久,俄军着手建立正规的海军舰队。后在北方战争中俄国打败了瑞典,获得了立窝尼亚、爱沙尼亚、因格里亚、库尔兰的一部分和包括维堡在内的芬兰东部,波罗的海出海口成了洞开的门户。接着,俄国又挑起了与希腊、土耳其的战争,吞并了克里米亚半岛、塔曼半岛以及库班,这些全部纳入大俄罗斯帝国版图之内。 1786年,俄国政府还宣布将阿拉斯加、阿留申群岛和白令海的其他岛屿并入其版图,当时这些地方俄称之为俄罗斯美洲。1799年,俄国在阿拉斯加建立了俄美公司,不过沙皇的目光短浅,在1867年将这块150多万平方公里的“荒地”以720万美元卖给了美国。 不过,到了十九世纪,因为英国要遏制俄国的扩张,英国皇家海军介入了对俄国的战争,比如克里木战争,沙俄才惨败。在1856年3月18日签订的巴黎和约规定:“禁止俄国在波罗的海的阿兰群岛设防,将摩尔达维亚南部划归土耳其,放弃对多瑙河各国保护,所有国家军舰都不得进入黑海,俄国只能在黑海拥有10艘小艇。” 到了19世纪中后期,俄国痛定思痛,大力发展海军,开始在新舰种建造与探索上颇有建树:1861开始建造装甲舰“经验”号,装甲厚度达到115毫米,1864开始建造浅水重炮舰,1870年开始建造装甲巡洋舰,1877年在彼得堡下水了第一艘装有一个鱼雷发射管的“爆破”号雷击舰,同年又为波罗的海舰队装备了有5个鱼雷发射管的雷击巡洋舰“伊利英中尉”号。1861年,俄国海军上将布塔科夫还出版了《蒸汽舰队战术摘编》,2年后又出版了《蒸汽舰队战术新编》,成为俄海军装甲舰战术的先导者。这位上将还在1872-1876年在舰艇上安排了舰艇不沉性试验。 1870年,俄国觉得自己的海军强大了,于是单方面宣布废除巴黎条约,又开始在黑海部署舰队,并在1877到1878的俄土战争中发挥一定作用。战争爆发时,俄国舰队已经拥有2艘岸防装甲舰、5艘巡洋舰、33艘辅助船,另租用了10艘蒸汽帆船。战争中,俄海军使用了撑竿水雷,就是一种置于杆上、外壳带有引信的炸药包,杆子紧系在快艇艇首,水雷靠撞击或通电起爆的水雷,还有拖带水雷,就是那种靠快艇的惯性力量撞击敌舰的水雷,还有自航水雷,也就是鱼雷,击沉土耳其的浅水重炮舰“谢尔菲”号和“因奇巴赫”号蒸汽船,这是历史上首次用鱼雷击沉军舰。 此战让俄国得到罗马尼亚的比萨拉比亚和土耳其的喀斯、巴统、阿达罕等地。俄国在巴尔干的势力得到加强,而英国、德国、奥匈帝国的势力遭到排挤。在英国、德国、奥匈帝国强烈要求下,1878年7月签订柏林条约,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由奥匈帝国占领和管理;俄国占有比萨拉比亚以及黑海和里海之间的重要地带。英国同土耳其直接签订了条约,取得了地中海东部的重要战略基地塞浦路斯岛。 所以到1891年,俄罗斯帝国的版图相当大,俨然一庞然大物。除了拥有百万级别的陆军,因为这时候的制海权非常重要。俄国的海军实力也不弱。在对土耳其的战争中,俄国年轻的海军上尉马卡洛夫开始崭露头角,后来成为俄国海军司令。1881年,俄海军制定了20年新舰建造规划,其中安排为波罗的海舰队建造16艘装甲舰、13艘巡洋舰、11艘炮舰、100艘雷击舰、3艘运输舰;还要为黑海舰队建造8艘装甲舰、2艘巡洋舰、19艘雷击舰。 到1891年时,俄国海军大约建成了4艘装甲舰,6艘巡洋舰,20艘雷击舰。从硬件装备上看,俄国海军实力和北洋舰队差不多。 所以沙皇太子尼古拉见到李经述的北洋舰队,也并不惊讶。不过等到尼古拉看到李经述从容指挥北洋舰队在海上自由穿梭,忽而“一”字形,忽而“人”之形,有时还倒“t”字方阵,“鱼鳞阵”,才大吃一惊,知道中国舰队的实力不容小视。 俄皇太子尼古拉请李经述登上“亚历山大”号,二人握手为礼,进行了礼节性谈话。 俄国军舰上也是一排俄国仪仗兵鸣放礼炮、鸣枪欢迎李经述等人。李经述这次把段祺瑞、冯国璋、谭嗣同等人都带上了俄国的军舰,亲眼见一见俄国皇太子尼古拉,好为下一步的暗杀计划做准备。 李经述看了俄国皇太子尼古拉一眼,他个头高大,身穿金绣红衣外罩,湖色灰鼠大衣,头戴白冠,上缀鸟羽,约尺许长,胡须浓密,呈向上翘起的w型,整个人可能是因为旅行太久了,不太精神,一双眼睛看起来不太灵光,而且因为长时间在海上风吹日晒,尼古拉皮肤显得有点黝黑,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人要是不死,五年后就是沙俄帝国的末代沙皇! 李经述再看了一眼沙皇太子尼古拉身边的侍卫,也就四个牛高马大的侍卫兵,看起来很普通,不像是什么特种部队,他心里暗自寻思着,找人到日本混入人群干掉沙俄太子尼古拉这事,看起来可行!嫁祸日本人这事,必须干得干净利落,而且要保证万无一失。关键是派谁去好呢?段祺瑞?冯国璋?还是谭嗣同? 第92章 暗杀计划(2) 李经述和沙俄皇太子尼古拉礼节性地会面,尼古拉给李经述简单介绍了一下沙俄乌赫托姆斯基亲王等随行的人员。李经述大致搞清楚了沙皇的护卫情况,尼古拉他们一行谁也没想到在日本会遇到刺杀行动,没有戒心。 李经述心里很高兴,心想沙俄的王储如果在日本遇刺如果身亡,这肯定会引起俄日两国之间的战争。但他面不改色,表面上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年轻的尼古拉当时还没结婚,但这时就有了在远东争夺霸权的愿望,在他看来,日本、朝鲜都是弹丸小国,只有中国才有能力和俄国抗衡,他通过翻译向李经述打听中国在朝鲜的驻军情况,李经述笑着说:“我们有袁世凯将军和二百万华人在朝鲜,如果有需要,朝鲜可以是中国的一个郡县,人人都可以是战士。” 尼古拉还向李经述了解日本的情况,李经述说:“小日本以前也是中国的地盘,日本人穿的衣服,和服,就是中国汉朝时老百姓常穿的衣服。日本的男女还喜欢打野战,所以姓氏都很奇怪,什么山下,桥下,田外。最有名的是艺伎,不知道太子陛下有兴趣吗?” 尼古拉哈哈大笑,没有回答。当日,“亚历山大”号继续停泊在江边,晚上他们上岸观看了广东的粤剧,深夜回到船上。 第二天,两广总督李瀚章在广雅书局大摆宴席,招待俄皇太子尼古拉及其随行人员。宴毕,李经述与广东巡抚刘瑞芬、按察使王之春等官员列队与尼古拉同行,十来个俄兵沿路擎枪作乐,极形热闹,李经述一直把俄太子送上船。 当时,广州来来往往的商船很多,贸易相对内地比较发达。尼古拉在广州玩了三天,到白云山、上九街等地买了一些南洋产的香料。4月8日,俄国王储一行于离开广州,经福建、吴淞口驶人长江,直下汉口,去看一看大武汉,李经述一路陪同。 在路上,李经述给湖广总督张之洞发了电报,说俄国皇太子尼古拉马上就到汉口。湖广总督张之洞早已收到李鸿章从总理衙门发来的指示,让他“优加款待”尼古拉一行。 张之洞心想,这正是向李鸿章和洋人展示大武汉形象和自己政绩的大好时机,于是精心准备。 早在1889年10月12日,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黄道吉日,张之洞在广州交卸了两广总督篆印,经过一番打理后,他登上了一艘名叫“粤秀”的轮船,从此离开了广州。粤秀轮驶出珠江,进人大海。阳光下的海风湿润而柔和,让人沉醉。船上的张之洞踌躇满志,信步甲板闲看海上景色,他是下决心要到大武汉干一番事业的。 这时候的张之洞,已经52岁了,这是一个人最成熟的岁月。历经了清流党的高谈阔论,历经了山西巡抚的兴革岁月,历经了两广总督的对法作战,阅历早已促使张之洞由一个空谈者已然成为一个实干家,而湖广总督的高位,让张之洞决定要放开拳脚,重塑大武汉! 当张之洞抬腿由司门口踏上岸时,武汉这座城便也注定了命运的改变,这种改变为武汉奠定坚实的工业基础,以使它的繁荣延续百年。“粤秀”轮船抵达武昌司门口时,已是1889年11月25日。时节已经是深秋,江上的风也已带着丝丝的寒意。张之洞在湖北巡抚奎斌率领的各大衙门官员的迎接下,踏上了武昌的土地。 张之洞到武汉后,马上主持修建芦汉铁路,即后来的京汉铁路,为武汉成为九省通衢之城打下了基础。而且为了修铁路,张之洞在武汉开办中国人自己的炼铁厂,还计划开办汉阳兵工厂。总之,在晚清这样一个人存政兴,人亡政息的年代,张之洞全然以他个人的能量使得地处内地、经济封闭保守的武汉拥有它生平最大的一次改变,渐渐有了名气,所以俄国皇太子尼古拉也想到大武汉走一走瞧一瞧。 尼古拉的船在长江上还会行驶几日,张之洞决定临时搞一些面子工程,在省城外塘角防营边建造东西牌楼。租界各华商在码头上搭盖西式方亭,中央高悬俄国的国旗,四周悬英国、美国、德国、法国各国国旗。而在马路两边皆立白色木竿,拉上丝绳,上悬彩灯,西商各自备办各式彩棚。 当时武汉平民百姓平日里也没啥好看的,一看大街上张灯结彩,于是结队去参观。张之洞还担心老百姓好生事端,在洋街两头设栅栏,阻断行人不使人内,以保证俄国太子等人安全。各码头也分别搭设营棚,以阻止行人上下。此外派出200多名营兵,沿街荷枪巡逻。 4月20日清晨,俄国“亚历山大”号驶抵汉口码头。当俄皇太子等贵宾乘轮抵汉时,张之洞听说李经述在广州派了军舰鸣礼炮迎接,也不甘落后。武汉当时没有舰队,没有大军舰,张之洞便亲率9只轮船欢迎俄皇太子,其中包括向南洋水师借来的“保民”、“测海”二艘军舰。 “保民”舰和“测海”两艘军舰属南洋水师。“保民”舰的主要武器是2门150毫米口径克虏伯炮、6门120毫米口径的克虏伯炮、5管37毫米口径的哈乞开斯机关炮4门。“测海”炮舰是江南制造局造第3号舰,徐寿等设计监造,舰长56米,宽9米,排水量只有600吨,采用普通卧式蒸气机,航速只有9节,主要武器是1门120毫米口径的克虏伯炮和4门克虏伯小铁炮。 俄国的“亚历山大”号鸣礼炮17发,对张之洞表示敬意,张之洞便让迎宾的“保民”、“测海”二艘军舰也如数鸣礼炮回敬。 李经述看到此情此景,对身边的邓世昌等人说,“人言张南皮好面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邓世昌等人哈哈大笑,说:“张南皮现在是有样学样呀,听说他最近跟在中堂大人后面学办洋务,积极得很。” 俄皇太子一行上岸后换乘黄缎圆式金顶轿,行至晴川阁园门外,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张之洞寒暄,携手而入。晴川阁隔着长江,与黄鹤楼遥遥相对。 张之洞盛宴接待俄皇太子尼古拉,并举杯致辞欢迎,俄皇太子等也拱手相谢,仔细参观一切陈设,登楼遥览江中风景。只见一江浩淼如烟的江水东去,江中渔船点点,两岸炊烟袅袅升起,长风呜呜,让人心旷神怡。此时中俄乐队也一齐奏乐,欢笑声如空谷的风铃悦耳。 半小时后,宴席摆好,各自人坐,其乐融融。席上中国杯、筋及外国刀叉齐备。熊掌、燕窝及烧烤共20余种,点心共进8次,中外名酒齐备。 张之洞吩咐下人端上了中国的玫瑰露酒和山西汾酒。席间张之洞起立,提议祝“俄皇康泰,太子一路顺风”。 当时,张之洞的幕僚辜鸿铭随即翻译。俄王储尼古拉站起身,拱手致谢,并祝中国皇帝、中堂大人“福寿康宁”。 那天到了下午3点钟席散,张之洞又拉着尼古拉谈至5时,客人才告辞,张之洞即席赋诗二首,以显示自己也是翰林院出身的进士,分送俄皇太子和希腊王子,后奏乐升炮,送俄皇太子等人至园门,乘轿登船。 临别,张之洞有些微醉了,红着脸拉着李经述的手说,问道:“澹园,你老实说,老夫今天的表现,没有失礼吧?”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张大人不仅诗作得好,洋务礼节也很到位,晚辈佩服。” 张之洞这才从怀中拿出手绢,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道:“这样甚好,甚好。” 尼古拉在中国访问的那段时间,过得很惬意,对中国的富足和中国官员的好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离开中国去日本之前,李经述还代表李鸿章给尼古拉送上了一份厚礼:中俄在亚洲结成军事战略结盟。 1891年,这份军事同盟是俄国求之不得的。当时,为了遏制俄国在巴尔干地区的扩张,德国、奥地利、意大利三国结成了三国同盟,矛头指向俄国和法国。 到1887年,德、俄关系急剧恶化,沙皇政府购买军火,推销公债,都指靠法国。法国利用俄国这种财政依赖性,想促成法、俄结盟,但1891年还没跟俄国签订盟约,这次尼古拉的东方之行和中国结盟,也会成为尼古拉的重大外交成果,为他以后的登基奠定基础。沙俄乌赫托姆斯基亲王代表沙俄政府很愉快地和李经述签订了合作备忘录,然后一行人就去日本访问了。 尼古拉等人一离开中国的海域,李经述就马上找来段祺瑞、冯国璋、谭嗣同等人,商议在日本暗杀沙俄皇太子尼古拉的计划。为这一天,李经述已经忍耐和准备了很久。 那天,谭嗣同不仅自己去了李经述的房间,还带去了他的一位好朋友——大刀王五! 第93章 暗杀计划(3) 当沙俄皇太子尼古拉离开了中国海域,李经述便开始策划暗杀他的事情。李经述此时还年轻,精力旺盛,头天晚上很晚才睡,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和段祺瑞、冯国璋等人在武汉司门口靠江边的一家客栈密谋此事。 那日,天色阴沉,快要下雨,夏日江边的大风把路旁的树摇得东倒西歪,风过处,碎落的叶子在地上飞舞。段祺瑞、冯国璋等人早早就到了。谭嗣同因为去码头接一位朋友,还不见人影。 冯国璋说:“李大人,谭嗣同不会是胆小不来了吧?要不我们开始商议吧?” 李经述回答说:“不急。我了解谭嗣同,他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们再等等吧。” 而在街道外的风雨中,谭嗣同和一个中年汉子骑高头大马疾驰在街道上,“达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中年汉子身穿一件黑色马褂,身材修长,面色冷峻,双腿熟练夹紧马肚子,一抖缰绳,白马便嘶鸣往前奔。 过了半个时辰,谭嗣同和那中年汉子到了客栈,外面都是李经述安排的荷枪实弹侍卫兵。他们通报之后,便来到了二楼的房间。谭嗣同一进门,就道歉说来晚了,然后给李经述介绍同他一起来的中年汉子:“此人乃是吾结义之兄,刀法纯熟,德义高尚,人称‘大刀王五’,在京城半壁街自开了顺源镖局,四处行走江湖。这次李大人说要谋划大事,需要武人,我便特地请他赶来相助。” 李经述看了一眼大刀王五,此人络腮胡子,双眼跟项羽一样,是重眸,清澈明亮,岁月在他的额头上留下深深的皱纹,他背了一把青龙长刀,刀长十余尺,刀身镶有双龙吞月的图案,霸气外露。那把沉甸甸的双龙吞月刀据说重一百多斤,比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还重二十余斤,气吞山河,一般混迹江湖的人。看到这把长刀,就知道是谁出场了。 李经述知道历史上确实有大刀王五这号人物。以前也听谭嗣同说过他的这位义兄。晚清时,沧州当时最有名的武师,当属双刀李凤岗,王五年轻时便想拜他为师,却多次吃了闭门羹,他长跪李门前以示诚心,李凤岗为其精神打动,便收其为徒。王五不负师父重望,几年下来功夫已不在师父之下。为了把他锻炼成更加全面的人才,李把他推荐给自己的师兄刘仕龙,一起押镖,行走江湖。经过多年的苦练,王五告别了师父,同治十年,他先到天津,后又到北京,经人介绍到镖局当了镖师。在光绪三年,王五利用自己的积蓄,加上朋友的帮忙,在北京半壁街开了顺源镖局,北自山海关,南到江苏淮安市清江浦。因为大刀王五规范从业,收费合理,德义高尚,生意十分红火,很短时间内便声名鹊起。王五不仅本行中受人尊敬,还很爱国,喜欢锄强扶弱,很有正义感。谭嗣同对李经述说大刀王五绝对是一个可靠之人。 见了大刀王五,李经述行抱拳礼,说:“早听闻王五大侠行走江湖多年,这次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求之不得呀。到时事成之后,我按照顺源镖局押镖的价格给你支付酬劳。” 李经述听谭嗣同说过大刀王五是开镖局的,怕他耽误生意,本是好意说要给点银两补偿。没想到大刀王五一听,脸顿时黑了,道:“李大人就这么小看我王五?我大刀王五岂是贪钱之辈?壮飞(谭嗣同的号)是我兄弟,我来帮助大人也是自愿的,若与国与民有利,我大刀王五分文不取。如若收大人的钱,我以后有何面目行走江湖?” 李经述一听,这江湖中人果然还是有些脾气,连忙解释,哈哈大笑,道:“我并非是小看王五大哥,只是不想让好汉吃亏。” 这时,冯国璋站起身来,他有点看不起大刀王五这种江湖草莽之辈,笑道:“这年头,功夫已经过时了,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个!” 说完,冯国璋掏出腰间的黑壳毛瑟枪,在大刀王五面前晃了晃。大刀王五面色冷峻,一声不吭,突然间大步闪到冯国璋的面前,一把夺过了冯国璋的手枪。大刀王五出手极快,冯国璋此刻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大刀王五将冯国璋的手枪还给他,道:“在下献丑了。” 冯国璋的脸顿时气青了。李经述哈哈大笑,夸赞大刀王五说:“王大哥好身手!” 然后,李经述示意冯国璋坐下,道:“这次行动,枪还真派不上用场。我们需要王五这样的高手。” 大刀王五和谭嗣同等人也走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下,李经述让段祺瑞带人再次检查了四周,客栈早已被李经述清空了,别说人影,连一只苍蝇都没有了。 李经述确认客栈是安全之后,站起身,严肃对谭嗣同、冯国璋等人说:“今日找各位来,是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此时关系我中华之国运。各位必须严守秘密,谁要是敢对外泄露半个字,就是我中华之罪人,我一定军法处置。就连你们的家人,也不许说半个字。” 冯国璋等人说:“大人放心,我们绝不外传。” 李经述说:“大家都是多年跟随我的兄弟,都是爱国尚义的仁人志士,我信得过。” 之后,李经述便和谭嗣同、大刀王五、冯国璋等人商量怎么置尼古拉于死地,又能嫁祸日本人。李经述说:“多年来日俄两国关系一直紧张微妙,此次俄国皇太子访日,日本政府必然不敢怠慢,肯定会以最高规格接待,而且肯定戒备森严。我们必须有详细而周密的计划,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这次行动的计划,就叫‘猎熊’行动。猎杀北极熊嘛。” 谭嗣同问李经述:“李大人,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日本人刺杀俄国皇太子?” 李经述说:“俄国长期以来威胁觊觎日本北方领土,一定会有爱国而愚蠢的日本人刺杀俄国皇太子的。如果有,我们只需要助他一臂之力。就算没有,我们也要做成这种假象。” 谭嗣同点点头,道:“如果真能挑起日俄战争,那么我们就可以大有作为了。就算失败了,无非是流血牺牲而已,我们也会被载入史册,流芳百世了,‘愿以一人头,留取身后名’,李大人,这事我谭嗣同第一个报名。” 大刀王五也随即站起来表态要加入这次行动。 “壮志可嘉!到时候我亲自为你们送行!”李经述说:“这次我看俄国皇太子尼古拉的侍卫戒备心不够,不足为虑,最好是能装成日本警察,这样便于下手,而且最好不要用枪,大刀王五之最合适的人选。这里面,谭嗣同也见过尼古拉,你们前往日本,我放心。其他人也可一起去,作为内应。到时候,我会把北洋舰队的军舰开到长崎去访问,以掩人耳目。” 于是,李经述根据俄国皇太子的大致行程,制定了周密的行动计划,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出手了。为了这次行动,李经述制定了三套计划,志在必得,尼古拉算是在劫难逃! 1891年5月11日,在日本滋贺县大津街头,万头攒动,彩旗飘飘,人们正在迎接俄国皇太子尼古拉访问日本。多年来日俄两国关系一直紧张,日本政府不敢怠慢,果然以最高规格接待尼古拉一行,希望借此契机,化敌为友。 为了显示日本的诚意,日本官方特意派出20多位官员专程到长崎港,为尼古拉太子接风洗尘。而且,日本政府还下令,长崎港内商船一律不准停泊,其余舰船均需高悬俄国国旗以示欢迎俄国皇太子的到来。 为保障皇太子的人身安全,日本政府也加强了长崎的警力,严加防范。日本外交大臣青木周藏与俄国驻日大使约定,万一发生暗杀行刺事件,将按照日本刑法第116条“加害皇室罪”,处以行刺者死刑,决不宽恕。 这时,尼古拉怎么也想不到,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他的死期,就快要到了! 第94章 猎熊行动 李经述将刺杀俄国皇太子尼古拉的行动命名为“猎熊行动”。为给尼古拉太子一行接风洗尘,日本政府规定长崎港内商船一律不准停泊,李经述亲自安排部署,率“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和“来远”等主要军舰组成的北洋舰队正式访问日本。 此前,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曾特别邀请北洋舰队正式访问日本,主要是为了要在日本国内制造扩充海军军备的舆论,并对中国舰队的舰只装备规模及作战能力进行一次调查摸底,目的是要赶超中国,最终夺取亚洲海上霸主地位。而1891年的日本,仅有三四艘三四千吨级之巡洋舰。 李经述特意将这次访问的时间提前,好带谭嗣同、大刀王五等人前往日本。日本方面对清政府北洋舰队的到来竭尽礼仪之能事,所到之处或礼炮致礼,或夹道迎接,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得“礼意其隆”。 北洋舰队先是到达的横滨港,北洋舰队的旗舰“定远”发出旗号变换队形驶进港口,随后“定远”舰鸣放21响礼炮向日本海军致礼,日本海军“高千穗”舰也鸣21响礼炮应答,当时停泊于港中的英、美军舰皆鸣13响礼炮向北洋舰队致敬,一时间横滨港内礼炮轰鸣,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李经述在停泊于横滨港内的“定远”旗舰上举行招待会,邀请包括日本国会议员和记者在内的日本各界人士出席。通过这一活动,北洋舰队在礼貌地答谢日方接待的同时,再次向日本人炫耀北洋舰队的威容。 当时日本朝野人士在参观7000吨级的“定远”和“镇远”舰后普遍感到羞惭,观舰者都谓中国已成大国,竟已装备如此优势之舰队,定将雄飞东洋海面。 日本舆论也大力渲染日本国内“对强大的中国的舰队的威力感到恐怖。”有日本报纸报道:“中国舰体巨大、机器完备、士兵熟练,值得一观之处颇多。反观我国,仅有三四艘三四千吨级之巡洋舰,无法与彼相比。同行观舰者皆卷舌而惊恐不安。” 北洋舰队在横滨港只停留了两天,随后李经述就率舰队前往京都访问,当时尼古拉一行刚好也到这里,李经述算准了时间。 俄国尼古拉皇太子离开中国后没有立即前往日本,而是前往海参崴主持出席西伯利亚铁道开工仪式时,顺道访问日本。当时的日本为弱小国家,尼古拉皇太子的来访,日本政府倾全力迎接,虽然当时并非祭典时季,日本仍于京都为尼古拉举行了五山送火,也就是大文字烧仪式。 五山送火是在环绕京都的各山上点燃篝火的仪式,一般是8月份举行,日本在江户时代初期已经有了大文字送火的纪录,相传是弘法大师为了退散在世间流传的疫病,在山上点燃“大”字形形状的篝火。祭礼的当日夜晚,在五座山上同时点燃篝火,无论在京都的任何地方,都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划破夜空的熊熊火光。 李经述知道这是日本政府专门为俄国皇太子尼古拉准备的,知道他就在附近了,便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尼古拉一行刚踏上日本土地,就对衣着与欧洲差异很大、足蹬木屐的日本人印象深刻,尼古拉想起李经述对他说过的日本最有趣的东西是艺伎,他们到达京都,在参观京都的同时,便开始逛逛异国的风月场所。日本艺妓果然给尼古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亲自体验了一下,感到身着和服的日本女性似乎比西方女性更温柔、更文雅,而陪同他的希腊王子格奥尔基则翩翩起舞,逗得日本艺妓们大笑不止。 结束礼节性拜访后,尼古拉与希腊王子格奥尔基等人从京都乘人力车来到大津城。 大津当时是日本滋贺县的首府,是日本本州岛关西城市,这座城市虽然很小,却是通往京都的交通咽喉,商贾云集。在当地官员家做客之后,尼古拉一行便来到街上买东西,希腊王子格奥尔基出于好奇,买了一根当地制造的竹拐杖。正当尼古拉和格奥尔基乘人力车在狭窄的街道上观光时,尼古拉突然感到右耳上方连续挨了重重两击,顿时鲜血横流。他惊恐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日本警察正用两只手举着军刀向他挥舞过来。皇太子尼古拉猝不及防,右耳挨了重重两击,鲜血四溅。 在随从被吓得目瞪口呆之际,尼古拉的反应还算迅速,他大叫一声:“你想杀我?快来人啊!” 尼古拉边喊边跳下人力车,用手捂住流血的伤口,想躲入人群逃命。在场的日本平民看到这血腥的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四散逃去。无奈之下,尼古拉也顾不得方向,只有拼命向前方跑去。大约跑了几十步,在一个胡同的拐角处,刺客逐渐追上了尼古拉。 当时希腊王子格奥尔基见尼古拉遇袭,赶紧拿着竹杖追上去想帮俄国皇太子尼古拉。这时,街边闪过了几个穿日本警察服装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以保护他的安全为由将他带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用日语告诉他俄国皇太子没事了。 倒霉的尼古拉被日本刺客追上,身上一连被砍了四五刀,血流不止。随后赶来的日本警察慌忙用刀压住刺客的脖子,才将其制服,不过此时,尼古拉已经重伤,血流不止,昏迷不醒了。随行医生拉姆巴赫赶紧给尼古拉包扎、止血。 轰动一时的“大津行刺案”爆发,举世震惊。这一次,跟历史上的大津行刺案又有一些不同。历史上希腊王子格奥尔基见尼古拉遇袭,拿着竹杖追上去击倒了刺客,这一次,希腊王子格奥尔基却被假扮成日本警察的大刀王五等人拦住了,结果尼古拉被砍成重伤,昏迷不醒。 回到军舰上了,谭嗣同和大刀王五等人跟李经述汇报这次猎熊行动,大刀王五还觉得不过瘾,说:“原以为要打打杀杀个痛快,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我做事只看结果!现在看日本人怎么办!” 谭嗣同对李经述说:“这都是提督大人料事如神呀,日本还真有这么蠢的人呀!” 沙俄皇太子在日本遇刺杀,被砍成重伤,日本明治天皇一听,心慌不已,赶紧派出御医,后来又亲赴停泊在神户港的俄国军舰,探望尼古拉皇太子。日本政府也通过外交渠道,向俄国官方道歉,允诺按照两国约定,严惩凶手,为俄国皇太子出气。 案发当晚,大津地方法院派出预审法官和检察官,对凶手展开盘问。原来凶手津田三藏不是旁人,竟是负责皇太子尼古拉一行安全的警察。向来仇视俄国的他不满俄国长期以来威胁觊觎日本北方领土,遂决定铤而走险,为国除害,以表对天皇的忠心。 行刺案发生后,日俄两国关系降到冰点,战争一触即发。1881年,沙皇亚历山大三世他爹,也就是亚历山大二世在国内遇刺身亡,没想到他的儿子尼古拉又在日本遭遇刺杀, 四十六岁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十分恼怒,发电报给日本天皇,如果尼古拉有什么不测,将不惜兵戎相见。 日本全国上下深恐俄国报复,侵略日本。学校全部停课,聚集在神社寺院,祈祷尼古拉皇太子痊愈。但可惜尼古拉深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 亚历山大三世下令俄国海军和陆军做好战争准备,并通过报纸向世界宣布,其他国家谁干涉俄日之间的战争,谁就是俄国永远的敌人! 俄国王储在日本遇到刺杀,凶手竟然是日本警察的新闻,这时也迅速传遍了世界。这一消息也被当成东亚要爆发大战的导火索,让各国政府紧张不已。东亚的上空,战争阴云密布,俄日战争也一触即发。 第95章 与日本开战(1) 俄国皇太子尼古拉游览日本第一名湖琵琶湖之後,在日本大津被负责皇太子尼古拉一行安全的警察津田三藏刺杀,重伤昏迷。各国政府对日本人这一严重违反国际法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要求严惩凶手。 李鸿章当时负责总理衙门,也要代表中国表态,发电报给李经述询问详细情况。李经述建议李鸿章措辞强硬对付日本,回电报说:“俄国现已开建西伯利亚铁路,其意在图东北,而日本将来如强大了,也是中国之祸患,若俄日战争,对中国有利。且中俄刚结成军事战略联盟,若不强硬,恐失信于天下。” 李鸿章也深以为然,他代表清政府表态:“俄日之间若发生战争,则中国则必站在俄国一边。” 李经述则答应了俄国外交部门的请求,派北洋舰队的军舰护送昏迷的皇太子尼古拉回俄国。 法国政府这时深怕自己与俄国的关系落后于中国,于是便加快了与俄国的谈判,提前与俄国签订了军事同盟,表示一旦俄国发生战争,也坚定支持俄国,并且发表声明支持俄国对日本开战。 俄国皇帝亚历山大三世得到中国、法国的支持,对日本的态度变得极为强硬,俄国举国上下对俄国王储被日本人刺杀也感到很愤怒,纷纷上街集会游行,打砸日本人的商铺,在远东,一见到日本女人就拉去白桦树林里去强行发生不正当的关系。 5月20日,为了平息俄国人的怒气,日本千叶县女子畠山勇子,在京都府厅前留下向俄国人道歉遗书,刺喉自尽,当时日本政府和国内舆论誉之为“烈女”。 李经述派人调查之后,发现畠山勇子只是一个妓女,她本人因为长期从事身体工作,早已重病在身,气息奄奄,狡猾的日本京都政府故意安排她自杀,想以此来换得国际社会的同情。 李经述将调查结果发给了《纽约时报》与《泰晤士报》刊登,引起了世界舆论的强烈反响。俄国人被激怒了,认为日本人是故意愚弄他们,要求沙皇立即对日本开战。 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恳求沙俄政府宽限时日,等待日本法律的判决,他承诺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处以最严厉的刑罚。为维系两国关系,日本首相大隈重信连夜召开内阁紧急会议,会上达成一致意见,以“大逆罪”处决罪犯津田三藏死刑,日方承担国际法上的政府责任,同时将内阁善后决定向日本明治天皇通报。日本天皇下令日本最高司法机关大审院火速组成特别法庭,对“大津案”进行审理。不过,日本司法机关与力主从严、从快、从重的政府行政机关,很快就如何适用刑法,产生严重分歧。 当时的日本西化未久,在国际间仍然是一個国小力弱不起眼的小国,日本向來沒有三權分立的传统,獨立的司法体系是在1890年日本宪法之下才誕生,才满一年就遭到如此重大的考验。 日本内阁以案件牵涉日俄外交关系,俄国随时可能发动战争,且早有两国约定为由,主张非重判不可。新任大审院院长儿岛惟谦则就法言法,他提出,日本刑法第116条规定,凡加害日本天皇、皇后、皇太子等皇室成员者,不分未遂即遂,一律处以死刑。但这条加害皇室罪俗称“大逆罪”,只适用于保护日本皇室成员的人身安全,而非访日的外国皇室成员,后者地位与普通日本国民无异。本案只能按照普通杀人未遂罪,处以被告终身监禁。 面对日本首相大隈重信的亲自诘问,新任大审院院长儿岛惟谦搬出大隈重信自己牵头制定的《明治宪法》,义正言辞说:“宪法规定政府施政必须完全遵守法律,不得玩弄法律于股掌间。我们当法官的,维护法律的尊严,就是维护国民的尊严!” 日本首相大隈重信自己也很为难,几乎用央求的语气对儿岛惟谦院长说:“我何尝不知道法律代表国民的尊严,但是事态紧急,搞不好日本有灭国之灾,还请法网开一面。” 儿岛惟谦不以为然,拒绝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是开了口子,那以后漏网之鱼就会如过江之鲤。” 日本首相大隈重信疾呼“日本离亡国不远矣!你将是日本的罪人!老夫只好去见天皇,求他下令了。” “日本国的宪法规定,就算天皇也不能违反宪法。”儿岛惟谦“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大隈重信见儿岛惟谦太过顽固,只好亲自出马,同时向7位主审法官施压。多数法官在首相大隈重信强大压力下,立场摇摆,同意尊重日本内阁的重判主张。 儿岛惟谦竭力向7位法官痛陈利害,希望一同坚守好司法独立于行政这最后的底线。他鼓励法官:“既然法无明文规定,就不能草率判处死刑。应该坚持原则,拒绝向政治压力屈服。诸君,捍卫司法独立,舍我其谁?不然,法网一开,我等以何面目面对国民?” 大隈重信闻讯,心慌不已,立即派出内务大臣西乡从道与法务大臣山田显义二人,联手向七位法官游说。没想到,7位法官以司法独立为由,拒绝在审判前与西乡从道等行政官员见面。 西乡从道也是日本的战争狂人,他觉得俄国人不敢打到日本本土来,也就没当回事,回去回复大隈重信,说:“大不了,就开战!大日本帝国怕过谁?” “糊涂!”大隈重信厉声说:“你们这是要毁掉日本国!” 大隈重信连夜去找日本总检察长三好退藏与法务大臣山田显义,让他们尽快干涉主审法官儿岛惟谦。 5月25日,日本总检察长三好退藏与法务大臣山田显义联名发布敕令,规定刑法第116条可以进行扩张解释,意欲向以“大逆罪”处决罪犯津田三藏死刑。 儿岛惟谦还不买账,对报纸回应道,日本刑法总则第三条白纸黑字规定了禁止法律溯及既往原则,新敕令无法适用于“大津案”。 津田三藏在牢狱中,听闻国家要判处自己死刑,怎么也想不通,“我是爱国的,国家为什么反而要我死?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不过,在5月27日,儿岛惟谦担任院长的日本特别法庭判决出炉。就算是在日本首相和政府的重重压力下,日本大审院特别审判庭判决还是独立的,他们毅然下判:“被告津田三藏犯下刑法第292条谋杀未遂罪,处以终身苦役。刺客津田三藏发监于北海道钏路监狱。” 津田三藏竟然没有被判死刑,判决一出,整个世界轰动了,俄国人再一次受到了愚弄。而在日本国,司法獨立于行政权,初现端倪,儿岛惟谦竟受到日本和英国、美国舆论的普遍赞扬。而日本外交大臣青木周藏、内务大臣西乡从道、法务大臣山田显义三人由于插手司法东窗事发,相继宣布辞职,当了替罪羊。 中国驻日本大使李经方将案情的经过和判决电报告知李经述,并说:“日本人这是在找死。法官这么顽固不化,迟早亡国!” 冯国璋当时在李经述身边,看了电报,也说日本大法官儿岛惟谦的行为只能用“愚蠢”来形容,这下子日俄之间可有好戏看了。 “这正是日本人的可怕之处!”李经述倒是对儿岛惟谦的行为表示理解与赞赏,严肃地回答说,他同时也强烈意识到,必须立即联络俄国跟日本开战了,不然,再过十年,别说是大清国,就算俄国人也未必是日本的对手了。因为对一个国家而言,法治的传统一旦形成,国民都将获得尊严,这个国家的力量就会是可怕的。 而在沙俄皇宫,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对日本的这一判决结果发了雷霆之怒,对沙俄的陆军大臣和海军大臣等人说:“日本人就是令人讨厌的滑稽猴子,三番五次愚弄我们,挑衅俄罗斯帝国皇室的尊严,马上与日本开战!!朕一定要让所有日本人付出血的代价!让日本男人永世为农奴!” 第96章 与日本开战(2) 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和其父亲亚历山大二世都是比较勇敢而有个性的君主。亚历山大二世被人民意志党人刺杀时,刺客的第一枚炸弹只是炸伤了他的几名卫兵,但他不顾左右劝阻,执意要“表现出欧洲君主该有的气概”,下了马车查看他的卫兵伤势,结果,却被第二枚炸弹炸成重伤,不治身亡。他们都是强悍而富有一定改革精神的君王,在他们执政时期俄国的总体形势是蒸蒸日上的,特别是亚历山大三世执政时期,实施了一些列的改革。 比如自1880年开始,根据亚历山大三世主持制定的经济发展规划,俄罗斯开始高速大规模的工业化,经过十年的发展,到1891年,俄罗斯的经济发展到达一个顶峰,不但在军事上,也在经济上,成为欧洲五大强国之一。但是,俄罗斯的工业化表面上欣欣向荣,但农业发展缓慢,农民贫困,繁荣的基础是薄弱的。而且,由于俄罗斯上层统治集团钳制人民思想的发展,严重阻碍了教育普及,加速了社会阶层对立。俄国革命运动的浪潮风起云涌,革命意志党人从事秘密暗杀等恐怖活动,并计划在1887年3月1日这一天,行刺亚历山大三世。但俄国秘密警察察觉了人民意志党人的活动,逮捕了所有的刺杀行动参与者。经法庭判决,所有参与者被判绞刑。亚历山大三世却大方宣布,将对忏悔者实行大赦,赦免他们的罪行。但是还是有五名人民意志党人拒绝忏悔,主动走上绞刑架,希望以自己的鲜血来唤醒愚昧的人民。其中就包括一个名叫亚历山大·乌里扬诺夫的年轻人,即弗拉基米尔·乌里扬诺夫(也就是列宁)的哥哥。 因为亚历山大二世屡遭行刺,最后丧命于人民意志党人的炸弹,亚历山大三世加强了君主专制,加大了对罢工、游行等活动的惩罚。鉴于教育机构,尤其是大学,是自由的思想策源地,亚历山大三世因此取消了亚历山大二世以前给予大学的自治地位。 在外交方面,亚历山大三世积极推行泛斯拉夫结盟,主要是针对巴尔干半岛和黑海沿岸,扩大俄罗斯在这些地区的影响力。除了奥匈帝国以外,和俄罗斯逐鹿巴尔干的还有德意志帝国。因为德国一直希望获得一个地中海的暖港,打通北海、波罗的海和地中海通道,拦腰将欧洲切断,所以加快了在巴尔干半岛地区的扩张势头,在1887年把亲德的科堡王朝扶上保加利亚王位。俄罗斯在这一轮的地缘政治争夺中败给了德国,于是转而与法国结盟,俄法两国为此签订了秘密反德条约。 总体上说,亚历山大三世时期的俄罗斯是和欧洲在文化和经济上最为接近的时期,此时的俄罗斯已经完全可以不用武力,只通过外交努力即可实现政治意图,亚历山大三世在外交事务上最著名,也是底气十足的一句话就是:“俄国沙皇还在钓鱼,欧洲暂时可以等着。”这个典故来自真实的事,有一次亚历山大三世在度假休息时去钓鱼,负责欧洲事务的臣属跑来向亚历山大三世汇报紧急公务,亚历山大三世说出了这句话。在亚历山大三世统治时期,俄罗斯只发动了一次对外战争:斯科别列夫指挥的小规模的梅尔夫绿洲之战。梅尔夫是位于中亚土库曼斯坦的一个绿洲城市。在梅尔夫并入俄罗斯版图之后,土库曼斯坦正式成为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 在尼古拉在日本遇刺重伤昏迷之后,亚历山大三世提出要发动对日本人的战争,沙俄的大臣们总的来说是积极支持的。尼古拉的老师、沙俄乌赫托姆斯基亲王第一个站起来表态:“我们应该一直打到东京去,活捉日本的天皇,让他给我们可怜的尼古拉偿命!” 御前大臣亚历山大·别佐勃拉佐夫、内务大臣维亚切斯拉夫·普列维、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这时也纷纷站出来表态。这三个人都是狂热的帝国冒险家,他们也认为日本“蕞尔小邦,不堪一击”,“扔帽子就可以把它压倒”,支持沙皇对日本动武! 亚历山大三世这时暴跳如雷,用沙皇的权杖狠狠敲击圣彼得堡冬宫的大理石地面,向俄国陆军统帅、俄国陆军大臣阿列克塞·库罗帕特金大将咆哮道:“亲爱的库罗帕特金,我们沙俄帝国大概能派多少人到日本本土作战?” 俄国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这时有点尴尬,因为俄国的主要兵力部署在欧洲,亚洲以前并不是俄国的军事布局重点,他小声回答道:“我们可以出动的远东正规陆军大约十万人,装备148门火炮,机枪8挺,另外还可以调集以英勇善战著称的哥萨克骑兵一万人。” 亚历山大三世问道:“日本现在的陆军兵力大约有多少?你有把握打败日本人吗?” 俄国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回答说:“日本人正规陆军部队有三万人左右,但加上预备役,能战斗的日本部队大约六万人。不过日本人有习武传统,人人都可能是战士。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个国家的军队在日本本土和他们作战!” 亚历山大三世听到库罗帕特金的回答,很不满意,道:“朕要派十万大军到日本在日本登陆,击溃其本土部队,平定日本人民的反抗,占领都城,生擒日皇!你做得到吗?” 库罗帕特金没有正面回答,看亚历山大的脸色不好,便想了一会,说:“我们俄罗斯士兵身材高大威武,一个俄国兵可以对付三个日本兵。我们出动十万陆军,足可以对付日本人的三十万军队。将来要发生的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一场军事散步更为合适,陛下就等着瞧好戏吧。” 亚历山大三世这才面露微笑,问海军大将罗日杰斯特·温斯基:“我们战无不胜的海军能帮上什么忙吗?” 罗日杰斯特·温斯基说:“臣愿意亲率太平洋分舰队30余艘作战舰艇前往东京港,活捉日本天皇!” 亚历山大三世正在和大臣们商议对日作战计划,这时,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气喘吁吁赶来冬宫,亚历山大三世知道他一向不主张近期对远东地区用兵,还没等他开口,便道:“拉姆斯道夫,你不用劝说朕等到西伯利亚铁路竣工再对外用兵,这次日本人明显在挑衅,太不把我们俄罗斯帝国放在眼里!朕心意已决,一定要出兵日本,替尼古拉报仇!” 这时,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对沙皇亚历山大三世说:“尊敬的沙皇陛下,有好消息!臣这次不是来劝您罢兵的,您瞧,这是中国的北洋大臣李鸿章给您的亲笔信。中国希望中俄能联起手来,对日本人用兵!” 这封信是李经述代李鸿章拟好的。此前,李经述开始游说李鸿章:“日本人只听得懂炮声!”他想说服李鸿章联俄灭日。在1878年到1881年的伊犁危机中,已表现出亲俄倾向的李鸿章,此时也把联俄看成未来中国外交的主要原则。结果,慈禧太后也同意联俄方针,并让李经述去具体办理此事,给日本人一些教训! 李经述欣喜不已,对日本本土作战这件事,从1886年开始,他足足筹划与等待了五年。于是,他立即以李鸿章的名义给沙俄皇帝写信。在给沙皇的信中,李经述邀请俄国人立即对日本出兵,中国也会马上派兵相助,他与俄国约定,一旦战败日本,南千叶群岛中的库纳施尔岛、伊图鲁普岛、赫巴马伊群岛、齿舞群岛、色丹岛等都可以归俄罗斯人占领,中国可以只要日本本土四岛中的九州岛。 第97章 上架感言 今天,我宣布一个重大的好消息:北京—张家口申办2022年冬奥会成功了;另外,这本有趣味、有知识、有思想的文华榜小说——《穿越1879》要强推上架,以后每天更新四千字以上大章,有月票、打赏则加更。 在此,首先要感谢那些陪伴我度过三个多月新书期的热心读者。说实话,作为新人,你们的收藏和推荐,还有打赏,陪伴我一直坚持写到今天!接下来,你们的支持,更加重要。说实话,一章几分钱,对作者来说,精神动力远大于物质收益。在此,呼吁喜欢本书的朋友支持一下正版,只有你们支持正版,作者才能更加努力写出高质量的作品!而且,正版书能及时更新和改正错误,所以快乐阅读,还是看正版好!这本书质量肯定有保障,前期得到了创世文华榜的肯定,强推上架后,作者在保持稳定更新的同时,会更加注重质量,让读者的每一分钱都花得值! 其次,要特别感谢我们九组的编辑饼干和主编,虽交流不多,但他们在背后默默给了很多推荐,无以为报,只有更加努力写作。希望有更多的读者,和我一起走下去,一起畅想真民主、真自由、真富强的中国! 第98章 广岛之战(1) 亚历山大三世看到李经述代表李鸿章写的来信,大为高兴,马上派人联络法国总统玛利·弗朗索瓦·萨迪·卡诺,邀请法国盟友也一起出兵日本。在1870年普法战争后,法国的经济发展相对缓慢,工业产量居世界第四位,但金融资本的增长迅速,这时期的法国热衷继续对外进行殖民扩张,在非洲、印度支那等地发动侵略战争,掠夺土地和矿产资源。收到军事盟友俄国的邀请,卡诺总统答应法国出陆军两千人,另派四艘铁甲军舰助战。1891年6月,中国、俄国、法国的铁甲军舰浩浩荡荡开往长崎集结,准备一直打到东京,给狂妄的日本人以沉重的打击和教训! 这时,俄国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向中国提出了一个无理的要求。因为李鸿章等中国的高级官员们赞成联俄,以保证将来不致受西方国家的侵略。就俄国来说,亚历山大三世非常希望清政府同意俄国取道满洲把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到海参崴。这条取道满洲的线路可以使西伯利亚铁路缩短三百五十英里,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和卢布。 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因有沙皇的支持,便指令驻中国公使喀西尼向李鸿章解释,说这条大铁路横贯蒙古和满洲北部,将便于调动俄国的军队以保卫中国。李鸿章一开始暗自欣赏这个计划,觉得这个计划可阻止英国和日本日后在远东的扩张,对中俄双方都有利。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还承诺,如果中国允许俄国自赤塔修筑一条铁路到达海参崴,铁路可交由一商办的中东铁路局管理。中国只要划出一片土地足够供铁路建筑房屋和管理之用,路局在该地区内拥有全权,包括设置警察权。满三十六年后中国可用七亿卢布赎回该铁路;如满八十年则可无偿地交还中国。 李鸿章将这个消息发电报给李经述,询问他对此事的意见。李经述回电说,俄国开始修筑横贯西伯利亚大铁路,企图通过铁路加强在远东争夺霸权,这条铁路一旦修成,则中国的东北和满洲不保。到时候,对中国最大的威胁就不是日本与英国,而是北极熊俄国了。而且俄国人对东方领土的野心,一直很大,到时候中国想要赎回铁路的管理权,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李经述想起近代历史上沙俄强占了中国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于是特意在电报里对李鸿章强调:“对于领土极度贪婪的斯拉夫人,不管他们表现得有多友善,都要时刻保持警惕。” 李鸿章觉得李经述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暂时搁置了与俄国人的谈判,俄国取道满洲把西伯利亚大铁路修到海参崴的计划被搁浅。 日本得到中国、法国、俄国联军将侵略日本本土的消息后,日本首相大隈重信一方面联络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从中斡旋,一方面任命战争狂人西乡从道为日本陆军总司令,积极备战。李经述知道,西乡从道1874年乘两艘木制商船带3000日本生番就敢去攻打中国台湾,这样疯狂的日本军人,在日本很难找出第二个。他得到情报,西乡从道已经将日本陆军从三万人扩征到十万士兵,虽然其中大多数是刚应征入伍的年轻人,但这对手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视。 李经述和李鸿章商量后,觉得这是彻底打垮日本的机会,千载难逢。李经述对李鸿章说:“这一战战败日本,中国、法国、俄国一定要索取大量战争赔款和日本领土,日本割地赔款,明治维新将至少倒退二十年。这一战,我们只能赢,绝对不能输!” 李鸿章表示,将在背后全力支持李经述,但提醒他说:“日本人很狡猾。不要骄兵,骄兵必败”。 于是,李经述派段祺瑞、冯国璋领新兵三万,自己和北洋舰队副司令琅威理、北洋舰队右翼总兵邓世昌带“定远号”、“镇远号”等十艘铁甲军舰,前往长崎港,和俄国、法国联军会师,一起攻打日本。 此次三国联军的主力,是中国的军队和俄国的军队,俄国出动了在远东的正规陆军部队十万人,装备148门火炮,机枪8挺,另外还调集以英勇善战著称的哥萨克骑兵一万人。同时,海军大将罗日杰斯特温斯基率领太平洋分舰队30余艘作战舰艇前往长崎港。 俄国陆军统帅、俄国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大将坚持要求俄国人当三国联军的元帅,给沙皇亚历山大三世撑门面,他狂傲地说:“我们出动十万陆军,足可以对付日本人的三十万军队。只要俄国人打头阵,你们就等着瞧好戏吧。” 李经述心想,打垮了日本人,接下来俄国将是中国最大敌人,于是支持俄国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大将当联军元帅,让俄军当先锋。法国看俄罗斯士兵最多,中国也同意俄罗斯人当元帅,便也没有异议。 1891年7月初,库罗帕特金大将迫不及待要给日本人点颜色瞧瞧,他带着俄国的十万陆军做前锋,马上领兵攻打广岛。因为广岛是当时日军的主要供给与后勤基地,拿下广岛,日军就会被切断后勤供给,不战而败。 广岛,地处太田川河口上冲积而成的三角洲上,这三角洲中心成为了广岛平原,形成广岛市区,东部为丘陵地带,南面、北面、西面都是平原。日本陆军名将川上操六率领两万人在此驻守,其中五千人就驻扎在东部的丘陵地区。这是近代以来日本本土第一次受到大规模入侵,日本人很紧张,也很重视此战。 西乡从道亲自坐镇东京指挥!西乡从道得到情报,听说俄军的主帅是库罗帕特金,大喜,于是发电报对广岛驻扎的川上操六说:“我了解这个库罗帕特金,他是一个缺乏实践经验的典型官僚,做事优柔寡断。决而不行,狂妄自负,你可以先诱敌深入,再趁俄国人没立稳脚跟,率兵偷袭他的部队。” 于是,川上操六先只派出一个团的小股部队,去跟俄国人交火,战斗进行了一天,就摸清了库罗帕特金的老底:俄国陆军不足为虑,有线电报只装备到军和集团军,师以下一律采用徒步或乘马通信,后勤保障情况的混乱惊人,在速射火力空前猛烈的条件下,俄军却特别强调刺刀白刃战。 摸清俄国的军事底细后,川上操六大喜,决定诱敌深入。俄国士兵在军舰的优势火力掩护下,从广岛的南边和西边开始登陆进攻,川上操六坚守了半天,放弃了平原阵地,将一万日军悉数撤退到东部的丘陵地区,库罗帕特金的俄军轻易占领了广岛的西部和南部阵地,很快控制了广岛城区。 这时,库罗帕特金便认为“日本士兵果然不堪一击”,发电报给李经述炫耀战果,说俄军取得了“广岛大捷”。 第99章 广岛之战(下) 李经述听库罗帕特金说俄国取得大捷,询问俄国人缴获俘虏和取得日军首级的情况。库罗帕特金尴尬承认只获得不足百人的俘虏。 李经述提醒库罗帕特金大将说:“我在军事战争书中看到,如果上万人的大部队真的是溃败,那被俘虏的人至少应该有上千人。日本人被俘虏这么少,背后肯定有猫腻。你一定要提防日本人是假撤退,实为诱敌深入。” 库罗帕特金不以为然,觉得李经述太年轻,也就只会纸上谈兵而已,不重视他的意见,一意孤行,率领先头部队快速向广岛进发,企图一下子干掉所有日本兵! 果然不出李经述所料,第二天午夜,在西乡从道的指挥下,日本的东乡舰队向广岛开进,三支驱击舰小队偷袭了在广岛的俄国舰队,在海岸灯塔和俄舰探照灯光照射下,日舰盯住俄国舰队,在近距离上发射了十六枚鱼雷,其中3枚鱼雷命中目标,重创了俄国最好的三艘军舰。 当晚,巨大的爆炸声和炮声惊动了整个广岛城,当时俄国的大多数军官却正在城里举行庆功晚宴。在俄军总司令库罗帕特金的默许下,俄国大兵从广岛市抓了一千多名日本妇女当慰安妇。 沙俄时期的俄罗斯军人,素质其实是很低的。当时的沙俄军队,军官晋升完全靠行贿和出身,除了有后台,还得花钱才行。军官们最精通什么呢?既不是马上比武,也不是图上作业,而是桌上耍牌,你要给长官行贿,还不能公开送,得通过打牌输钱的方式。俄军的军官可随便体罚士兵,军队中等级森严,待遇差异很大,当官的天天山珍海味加伏特加,当兵的嚼着黑咧巴就凉水。上了战场,当官的得时时提防从背后射来的仇恨子弹。俄军的训练,更是浮云,本来就不多的经费经层层盘剥后所剩无几,许多俄军士兵到退役的时候还没放过枪。但他们腐败享乐倒是很积极。这些沙俄军人要日本的女人们不穿衣服,陪俄国的军官喝酒跳舞,不时还强行发生不正当关系。日本文化对女人的贞节观念没有太多要求,日本人喜欢沉溺在享乐的温巢,他们放荡的、非道德的、无羞耻心的人格特性,常使得外人认为日本民族是堕落未开化的民族,但日本女人对自己被大鼻子的俄国人要求展示和使用自己的身体,还是感到羞耻,有一些日本女人因为不堪忍受俄国士兵身上的气味或者野蛮举止而咬舌自杀。 当广岛港外的要塞响起“轰隆隆”的炮声时,俄军还在城中贪图享乐,并不知道港湾里出了什么事。听到炮声,俄军指挥部查问,直到黎明时,才发现港口附近被击中的船骸。当晚,川上操六带着一万日军从广岛东部反攻,当时驻守的俄军将领扎苏利奇师部拥有近2万陆军、62门火炮,占领阵地已经多时,但并没有加强防御工事,部队分散配置在宽大的正面上,对日军进攻的方向胸中无数,只构筑一道绵长的堑壕,并且几乎不加伪装,占总兵力约半数的预备队,则配置在十公里以外,炮兵阵地完全暴露。 夜间,日军发动进攻,迂回俄军左翼,展开激战,俄军以炮火和反突击抵抗日军的进攻。但日军兵力占优势,其火炮从隐蔽阵地上发射,压制了俄军炮火,扎苏利奇害怕被包围,下令撤退,俄军第11步兵团被陷入优势日军的包围圈,死战突围,伤亡过万人,俄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请求支援。 率领舰队增援的海军统帅、罗日杰斯特温斯基却只具有帆船时代的作战经验,不懂钢甲战舰时代的海军战术,他很轻视日本海军,下令俄国主力舰队按兵不动,只出动了五艘舰艇加强俄军的右翼,结果,却被东乡平八郎率领的日本军舰拦截,在众寡悬殊的战斗中,俄国舰队竟然被日军战败,狼狈而逃。 川上操六丝毫不给俄军喘息的机会,抓紧时间攻击广岛外围最后一道阵地,俄军的福克师八千余人,在该处一共只坚守了半天,就伤亡惨重,溃逃了,甚至连日本人也没有估计到俄军退却如此之快。 库罗帕特金得知消息后大怒,出动一万哥萨克骑兵企图夺回这一阵地。哥萨克人世世代代游牧在东欧的大草原,从波罗的海到黑海都有他们的身影。而且哥萨克以英勇善战著称。在东欧的历史上,哥萨克人组成的骑兵,是独立的武装力量,并不单独服从于任何政权。在克里米亚汗国与俄罗斯的领土战争期间,哥萨克早年效力于克里米亚汗国,后期就效力于沙俄了。 哥萨克人是极其优秀的轻骑兵,他们青睐的武器是长矛。拿破仑曾说过:“如果我的部队里有哥萨克骑兵,我会用他们席卷整个世界。”在冷兵器时代,哥萨克的骑兵以其速度快、机动性强、杀伤力大、骁勇善战的轮番攻击威震欧洲,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不守纪律,也不愿下马作战,从而限制了他们在战场上的发挥。 川上操六面对一万名凶悍的哥萨克骑兵,临危不乱,指挥日本炮兵团集中火力,对这些口中喊着“乌拉”的轻骑兵猛轰。哥萨克骑兵被日本炮兵团的强大火力猛轰,他们的战马和骑兵被炸上了天,很多成了炮灰,伤亡过半,损失四千多人,库罗帕特金最后只好放弃广岛,命令俄国部队狼狈退回马关附近。这一战,俄国人打前锋,伤亡三万多人,铁甲军舰八艘,对日本军人恨之入骨,发誓将来一定要血洗东京! 这时,库罗帕特金才意识到日本人不是一个好对付的敌人,让出了三国联军统帅的位置,交给李经述,请他全权指挥中法俄三国的军队,狠狠教训日本人。法国此次派出的最高将领也就是海军少将马恩,于是李经述这时也不谦让,接受了三军统帅的位置,说:“打日本人,你们俄国不行,就让我们中国人来吧!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打日本鬼子!” 库罗帕特金一听,问道:“什么是日本鬼子?” 李经述这才想起来,日本鬼子这个词,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哈哈大笑,道:“意思就是要让所有日本兵,都变成我们中国人的刀下之鬼,或枪炮下之鬼!” 李经述分析了敌我双方的优劣之后,认为应该先集中三国联军海军的优势火力,消灭日本海军舰队,再围歼广岛上的日本陆军! 第100章 消灭日本海军(1) 李经述在中国、法国、俄国三国的军事联席会上,分析敌我双方的大势说:“日军现在的弱项在于海军,而且日本陆军如果失去海军火力支援,就会如瓮中之鳖。” 库罗帕特金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俄军先前的失败,就是因为太轻视日本海军。” 李经述和俄国、法国的将领们商量后,将中、法、俄三国联军的军舰分成两只舰队,由法国“雄狮“号等四艘军舰和俄国剩余的舰队组成联合舰队,进攻驻扎在广岛附近海域的日本三支舰队,而北洋舰队的十艘军舰则北上,直奔东京港。 法国海军少将马恩问李经述道:“我们收到情报,日本的海军主力都跑到了广岛附近海域,你们中国舰队为什么要去东京港?是不是怕了日本海军?” 李经述说:“怕日本海军?笑话。马恩,这叫围魏救赵。” 马恩不懂什么叫“围魏救赵”,李经述耐心解释说:“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你们有空,也看看《孙子兵法》吧。” 马恩看了李经述一眼,一连疑惑,道:“你这么年轻,就有孙子了?他还懂兵法?” 李经述知道马恩误会了,哈哈大笑,道:“你好好击沉日本这孙子的军舰吧。” 马恩对日本这孙子也不理解,直夸中国语言文化博大精深。 此时,日本的海军实战最高指挥官正是著名的东乡平八郎。他刚率领日本海军击败了俄国海军,日本舆论使他得到“东方纳尔逊”之誉。李经述听说对手是东乡平八郎,也不敢大意,因为李经述知道,东乡平八郎确实是日本海军的一员猛将,1848年,东乡平八郎生于萨摩藩鹿儿岛加治屋町,自幼修文习武,后来又专心研究过炮术。1863年参加过抗击英国人的萨英战争,当天在炮台搬运炮弹的除了东乡平八郎还有一位名人,就是现任日本海军司令山本权兵卫。 1866年萨摩藩成立了海军,东乡平八郎参加了海军,开始步入军界。国内战争期间,东乡平八郎拥戴天皇,主张统一,建立天皇制政府。1868年初,他作为海军士官乘坐萨摩藩的战舰“春田”号,在阿波冲,同幕府方面的海军司令榎本武扬的开阳号战舰进行了海上决战,为明治政府初立战功。1870年5月4日,日本兵部省制定了《大办海军方案》,其中特别强调指出:“军舰的灵魂是军官,无军官,水手则无以发挥其所长;水手不能发挥所长,舰船将成为一堆废铁。教育海军军官是建设海军之头等大事。”在1871年2月,日本海军在包括军校学员在内的全体青年军官中精选出12名最优秀的军官,派往英国去留学深造,东乡平八郎入选。 东乡平八郎在英国呆了八年,由于被英国政府拒绝进入海军学院而转入商船学校,实习时也是从最下级的水手开始做起。但英国人也没有欺负日本人,说是商船学校,实际上毕业生的相当一部分人进入海军服务的,那儿就是在按照海军军官的标准在培养商船船员的。本来大英帝国的商船队和舰队就密不可分,为了确保通商海路,皇家海军的宗旨就是“见敌即进攻”,没有废话。后又,东乡平八郎又奉命在英国船厂督造日本海军订购的军舰。当东乡平八郎亲自驾驶着“比睿”号炮舰回到阔别已达8年的日本时,他已成为一名军舰的建造和驾驶等海军全部业务无所不精的高级专家了。回国之后,东乡平八郎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先后担任了多艘军舰的舰长职务。1881年,东乡平八郎由海军大尉晋升为海军少佐,1889年晋升为海军大佐。其间还一度调任为第2海军区的参谋长,以培养组织指挥相当规模海军兵力的综合能力。 1891年,东乡平八郎海军大佐担任“浪速”号巡洋舰舰长,被日本海军司令山本权兵卫任命为日本联合舰队指挥官,指挥作战经验丰富。于是,李经述才决定诱敌而出,与之决战!虽然会是一场恶战,但不得不集中优势火力开打! 于是,李经述放出烟雾弹,派了几艘军舰北上,直奔东京港。东乡平八郎接到日本军部的电报,听说北洋舰队开往东京港,忧心忡忡,连夜带着二十余艘军舰赶去东京港支援,日本的舰队一出广岛港,就碰到了守株待兔的北洋舰队。 这时候的北洋舰队,和日本的舰队火力和吨位不在一个级别上。北洋舰队的“定远”号铁甲舰、“镇远”号军舰都在七千吨级。定远和镇远二舰当时堪称“亚洲第一巨舰”。二舰长近百米,宽十八米,满载排水量7670吨,动力为两部水平式三汽缸往复式蒸汽机、8座圆式燃煤锅炉,航速大约15节,仅装甲就总重1461吨,4门305mm口径的德国克虏伯主炮更是火力惊人。 而1891年日本海军的主力军舰是“浪速”号、“松岛”号、“千代田”号、“严岛”号、“桥立”号、“扶桑”号、“赤诚”号等七艘三千吨级左右的铁甲巡洋舰,因为日本海军被李经述压制了多年,这几艘主力舰有三艘还是征用的商用船只改装,仿造英国的军舰,特点是速度快、火炮多,但综合性远远落后于北洋舰队。 以日本海军的旗舰军舰“浪速“号为例,正常排水量3709吨,装备2座往复式蒸汽机,双轴推进,功率7604匹马力,航速可以达到18节,主炮是2门260mm口径克虏伯后膛炮,1886年建成下水,被东乡平八郎临时征用,加装火炮作为座舰,改装成代用巡洋舰,临时舰长为日本海军少佐鹿野勇之进。 当时天已经蒙蒙亮,广岛港口升起了薄雾,海风一吹,白色水汽四处浮动。日本舰队一出现,李经述就命令北洋舰队的军舰升起重炮,向日本舰队的指挥旗舰“浪速”号开火,密集的火炮喷出愤怒的火光,炮口钢管一会就红了,从舰首到舰尾猛烈扫射日军这艘指挥舰。 在李经述的指挥下,“定远”号铁甲舰上的炮兵训练有素,发了十余发炮弹,就有一炮就击中了“浪速”号的舰桥,还有一发炮弹落到“浪速”号的甲板上。战争中有很多偶然因素,这两炮炸死了正在炮台上操炮的鹿野勇之进舰长和三名炮手,“浪速”号的转向舵和前炮台也被炸毁。 第101章 消灭日本海军(2) 日本舰队总指挥官东乡平八郎一看不妙,赶紧亲自指挥“浪速”号开足马力全速撤离,“定远”号铁甲舰穷追不舍。这时。“松岛”号、“千代田”号、“严岛”号、“桥立”号战舰赶过来救援,这四艘速度最快的日本巡洋舰摆出了“单行鱼贯阵”,刻意将“浪速”号移到舰队的左侧非战斗一面,以保全东乡平八郎的旗舰指挥军舰。 1891年,李经述已经从一个天才少年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水师提督,实战经验和战法都很娴熟。针对日舰这一“单行鱼贯阵”阵型,他马上指挥北洋舰队采取了“夹缝雁行阵”迎战,以便充分发挥联军军舰的船首重炮威力。同时,北洋各军舰加大马力前进,冲乱日军的纵队阵型,进行条块分割,以实现类似1805年特拉法尔加海战和1866年利萨海战成果。 北洋军舰的装甲普遍较厚,火力也猛,射程远,这是北洋舰队的优势。所以,在与“松岛”号相距5300公尺时,“镇远”号没有等待,先发制人,向“松岛号”开了第一炮,飞出去的炮弹落于“松岛”号舷左一百公尺海中,卷起滔天的巨浪。不一会,北洋舰队形成“人”字形的燕剪阵,集中火力,开始轮番攻击日本的军舰。 直到双方军舰距离3000米时,达到日舰速射炮适当射击距离,日本军舰才有机会开炮回击。但此时,日军“松岛”号等战舰已经被击中了多炮,远望台被打坏,在飞桥上督战的日本军令部长桦山资纪,左腿夹在了铁木中被烧伤。炮弹飞至,他旁边的两名军官被穿胸而颠,血肉飞坠,桅楼被一榴弹打穿,里面六人全部战死。 “松岛”号位于舰尾的主炮塔,被邓世昌指挥的“济远”号军舰发射的炮弹击中,两名正在炮位上操作的日本水兵当即被弹片击伤,主炮的液压旋转机构遭到严重破坏,刚发射了一发炮弹的加纳火炮顿时陷入瘫痪,被迫进行紧急抢修。“千代田”号也身中数炮,火药库附近的军官室被击穿,八吋多厚的钢板穿透三个大洞,床上器具已经粉碎,弹丸四处飞扬。 这时,刘步蟾也指挥“镇远”号发威了,拔出战刀亲自站到指挥台,大喊:“开火!炸沉日舰!” 不一会,日本“严岛”号第五号炮座被二十一公分炮弹击中,海军大尉永田廉平和他的手下五人都被炸死。日本的“桥立”号军舰被“镇远”号的炮弹击中燃起大火,刹那间,黑烟将全舰遮蔽。在炮塔内督战的分队长高桥义笃海军大尉、炮术长濑之口觉四郎海军大尉以及二等兵曹广原重槌毙命,另有七名水兵受伤。 在附近行驶的“浪速”号见日本军舰纷纷冒烟起火,急忙发出危险信号,召唤其他日舰前去救援这四艘被重创的日本军舰。但是此时,其他军舰也被北洋舰队的军舰炸得晕头转向。 日本海军的“赤城”号军舰赶来救援,结果飞桥甲板被“定远”号军舰一炮击中,代理舰长佐藤铁太郎面部和手腕负伤,被送入甲板下疗伤,舰长一职改由正在指挥舰首炮位的第二分队长松冈修藏海军大尉接替,舰首炮位则由炮长进藤多荣治海军上等兵曹指挥。还没喘过气来,甲板又被“镇远”号击中,引起大火,它的船首完全淹没在海水中,船尾在海面上高高翘起,露出那转动的螺旋桨,渐渐地沉没在海平面下。 这下子,东乡平八郎彻底明白了,李经述指挥的北洋舰队,不是俄国佬的舰队,靠血性和运气是拼不过中国人的,赶紧逃跑,但已经太晚了。只听一声惊天巨响,“定远”号的一枚巨弹,直接击中了“浪速”号左舷速射炮的炮盾,受到重击的引信很快点燃炮弹,炮弹在第四号炮位上轰然炸开,惊天的巨响所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和破片,使得“浪速”号整个炮身竟然被震飞了起来,随后又重重地砸下,钢铁炮管被扭曲成了不可思议的月牙形,炮身弯曲下落,借势将附近的药壳儿引爆。 东乡平八郎彻底绝望了,他听到“浪速”号军舰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声,呛人的黄色毒雾立刻在舰内弥漫开来,舷侧板爆破,并击断上甲板之铁桩、铁梁,上甲板左右舷顺势出现三四坪洞,使舰体失去了平衡,舰体倾斜,巨量的海水灌入,很快使舰内数处破损。此时,天公还不作美,广岛港上竟然刮起了大风,风向也对“浪速”号不利,浓烟带着滚滚毒气,防火队也难以灭火,军舰内的八百多日本海军脸和脊背被炸得难以分辨了,那些断裂的骨头上,肌肉早已经被烧毁,就像火化后的白骨,粘乎乎的鲜血沿着舰体倾斜方向流去,滴着鲜血并且还在微微颤动的肉片粘在火热的炮身上,还没有冷却。 东乡平八郎望着一艘又一艘日本军舰被李经述指挥北洋舰队的铁甲巨舰像轰击玩具船一样击沉,熊熊的烈火在广岛海上被燃起,漫天的火光在海面照得通红,也把他的脸照得通红,日本海军司令东乡平八郎无路可退,彻底绝望了,奋然准备切腹自杀,蹈海殉国。不过,他看到日本海军的尸体纷纷被北洋舰队的炮弹炸起的滔天巨浪而没,这样死有点不甘心。这时,东乡平八郎的两名副官也跑过来,抱住他的腰,夺过了他的指挥刀,将他推上一艘小艇逃走。 广岛大海战,日本舰队虽然顽强作战,持续四个多小时,但二十艘军舰中,被中国的北洋舰队击沉十四艘,被俘虏三艘,自炸沉三艘,死亡海军四千多人,日本的精锐舰队和海军几乎全军覆没,日本举国震惊!!而失去了日本海军支援的广岛市,成了中法俄联军的瓮中之鳖。在法俄联合舰队强力的炮火攻击下,广岛南边、北边、西边的平原阵地相继失守,川上操六的日本第一军死伤过半,再次退守东部的丘陵地区,法军、俄军、中国陆军都开始登陆作战。 第102章 日本割地赔款 俄军总司令库罗帕特金大将因俄军的陆军和海军都被日本军队打败,受到了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严厉指责。为了给俄国挽回面子,日本海军被北洋舰队打败后,他亲自带剩下的六万俄军强攻广岛东部的日军阵地,和川上操六的第一军火拼,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日俄两军先争夺的是东部要塞,广岛外围的前沿制高点“大万木山”。大万木山一旦攻下,中法俄三国联军就可以居高临下,炮轰日军。于是,库罗帕特金下令俄军出动二十个营,对要塞动强攻,昼夜突击。川上操六以十六个营的日军对战俄军。 俄军的哥萨特骑兵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日军坚守,双方为争夺这个战术要地,激战了四天,俄军只夺占了一些前沿工事,伤亡了八千多人,日军也伤亡四千多人,士气低落,自伤者大有其人。 见俄军久攻不下大万木山,法国和中国也各投入两千陆军进入战斗,川上操六指挥剩下的日军拼死反抗,日军的阵地被联军的重炮轰毁,还挖起一段段土豪投入战斗,死伤三千多人。 双方随即进入了拉锯战,又经过三天三夜的战斗,日军还剩下两千人坚守东部阵地。最终,中国的“飞龙”机枪队上阵,日军一时间心理防线奔溃,纷纷逃走。三万俄国士兵借机冲了上去,展开大屠杀,川上操六的两万日军死伤过半,纷纷溃逃。在前线,川上操六兵败切腹自杀!此后,大约还有两千日军想乘船逃出广岛,乘自己控制的木船出海,其中有些人自己扎筏过海,很多人淹死,或是被赶到的俄军射杀在江中,大部分未能过江或者突围的日本士兵流散在广岛街头,不少人放弃武器,换上便装躲入平民区。 广岛这一战,俄军死伤四万多,俄军总司令库罗帕特金大将杀红了眼,下令不放过一个日本士兵。他得到情报,有日军换便装躲进平民家中,下令平民也屠杀,“我们要给日本国民造成极大恐怖,挫败其抵抗意志”!除了对广岛居民随时随地任意杀戮之外,俄国还对解除了武装的日本军警人员进行若干次大规模的“集体屠杀”,大规模屠杀方法有机枪射杀、集体活埋等,手段极其残忍。在日军溃败、俄军占领广岛第二天,库罗帕特金下令对已放下武器的日本军警人员1000余人处决,这些军警被俄国人集体解赴城外用机枪密集扫射,多当场遇难。负伤未死者亦与死者尸体同样遭受焚化。 为了使得俄军不再屠城,有1000多名日本军人主动站出来投降,但是投降俄军的日本军警也随即被俄军集体屠杀。库罗帕特金为了报复日本人,挫败日本人的抵抗意志,在占领广岛的第三天,将日本男女难民5000余人集体押往港口码头,全部用铅丝捆扎,驱集到下关草鞋峡,用机枪密集扫射,并对倒卧血泊中尚能呻吟挣扎者以乱刀砍戮,事后将所有尸骸浇以煤油焚化,以毁尸灭迹。俄军占领广岛第五天,还有两名俄国的军官展开杀人竞赛两个少尉军官在其长官鼓励下,彼此相约“杀人竞赛”,谁先杀满100人为胜,结果从市区一直杀到农村,不分胜负。他们竟然重新比赛,看谁杀满150名日本人。 广岛市是日本广岛县的县厅所在地,自十六世纪毛利氏入府以来就是日本最大的地方城市。俄国人这次对日本广岛的屠杀长达四个星期,集体大屠杀28案,约六万人,零散屠杀858案,四万人,整个广岛市几乎不见人影,变成了空城。俄军侵占广岛期间,还强虏去了成千上万的日本妇女,他们不分昼夜在受害妇女的家人面前施行强暴。有些日本妇女被俄军扑倒了好几次,很多日本妇女受不住俄军的折磨而死,城里十四岁以上的日本少女更是被俄军轮流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俄军在广岛的暴行,被战地记者报道了出去,震惊世界,英美主流报纸对俄军的暴行大加抨击,称俄军“实为人类蟊贼,文明公敌”。一时间,国际舆论纷纷谴责沙皇俄国的残忍无道。 李经述也代表中国表态,对俄罗斯军队针对日本平民的暴行感到震惊,发表声明,表示这场大屠杀是人道主义的灾难,对俄国士兵的滥杀无辜表示谴责,要求库罗帕特金约束俄国的军队。但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却对俄军的行为下令褒奖,称俄国人有句谚语:“镜子不擦不明,日本人不打不行”,宣布“日军混入了平民当中,广岛大屠杀并不存在,一切都是正常的战争伤亡!” 中、法、俄三国联军攻占了广岛之后,切断了日本的后勤补给,继续北上,攻占了神户、京都、名古屋、横滨,击溃了日军的第二军,到1891年8月底,对日本东京形成合围之势。与此同时,北洋舰队炮轰东京港湾,东京的近百万市民人心惶惶,对俄军在广岛残暴的大屠杀心有余悸,纷纷到皇宫前请愿,要求日本政府交出杀人刺杀尼古拉的凶手。 俄军在广岛的残暴大屠杀,广岛死了十万人,明治天皇十分震惊,意识到战争对日本民族来说,是一场残酷的灾难。而且日军在战场上接连不断失利,他担心俄国人进入东京后再次像在广岛那样进行“东京大屠杀”,担心俄军占领东京后会对日本皇室不利,于是宣布日本战败投降,让首相大隈重信和以中国为首的联军和谈。 西乡从道接到明治天皇宣布投降的诏令,在靠海边的一栋别墅里,望着东京港上起伏的波涛,万念俱灰!他再疯狂,也不敢违背天皇的命令,他也知道三国联军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便唱着君之代的国歌,切腹自杀了!死之前,西乡从道提前穿上了寿衣,回到了他两兄弟出生的鹿儿岛,对着他哥哥西乡隆盛自杀的地方睁大眼睛,嘴唇喃喃颤动,两行清泪缓缓滚出。桂太郎和儿玉源太郎等日军高级将领也畏罪自杀,日本海军司令山本权兵卫随即宣布辞职,明治天皇任命日本首相大隈重信为全权代表,授予他割地赔款的权力,让大隈重信去跟中国、法国、俄国代表团和谈! 日本首相大隈重信临危受命,连夜去恳求英国和美国的保护。这时,英国、美国因为自身的利益,还有俄国残忍的广岛大屠杀,不再坐视不管,从中积极斡旋,希望俄国、中国、法国能和日本和谈解决这次危机。俄国提出,首先要刺杀尼古拉的凶手处死,才能坐下来和日本人谈判。 日本首相大隈重信于是去找儿岛惟谦,要求改变判决,判处刺杀尼古拉二世的凶手津田三藏死刑。没想到儿岛惟谦还是不肯退让,义正词严告诉内阁首相大隈重信:“下官非才,恭奉天皇任命为大审院长,职责所在,不管内阁如何讨论和决议,其解释如曲解法律精神者,断不予以接受。而且判决已出,哪有更改之法理?” 日本首相大隈重信说:“你这样做,让老夫很为难!” 儿岛惟谦说:“不曲解法律,亦必另有其他维护国家利益之方略。立宪国家如欠缺法律之威严与正义,则必然失其存在意义。” 大隈重信怒了,站起身质问儿岛惟谦:“这些大道理,老夫不是不懂,只是现在东京危矣,若因此导致日本亡国灭种怎么办?” 儿岛惟谦也拍案而起,道:“日本若因此而亡国,那就让它亡国吧,至少世人将记得日本曾是一个司法独立的国家。” 日本首相大隈重信没有办法,拂袖而去。明的不行,他只好来暗的,找人去北海道钏路监狱去干掉津田三藏。当时,北海道钏路监狱的监狱长大田一郎去找津田三藏,说:“你不是很爱国吗?国家现在要你死,今天做个了断吧,要么你自杀,要么我来帮你死!” 津田三藏面色憔悴,惶恐问道:“为…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大田一郎说:“就因为你,广岛十万同胞惨死于俄国人的屠刀之下。” 津田三藏没有说话,大田一郎知道他没有去死的勇气,便从腰间掏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绳索,套在了津田三藏的脖子上。十分钟后,年轻的津田三藏便口吐白沫而死,随后,大田一郎宣布津田三藏死于急性肺炎。 不久,日本首相大隈重信将津田三藏人头送到了库罗帕特金的军营里谢罪,并表示日本愿意赔款。英国和美国这时也生怕中国、法国、俄国占领东京,各派了五艘军舰到东京湾。俄国人这才愿意同日本谈判,并索要割地与战争赔款! 李经述见摧毁日本海军的目的已经达到,索赔大量战争赔款可以搞垮日本的经济,便也同意和谈。李经述预期要的赔款是9。82亿两白银,历史上中国的庚子赔款就是这么多,相当于日本人十年的财政收入。 1891年10月,李经述代表三国的联军,抵达日本马关和大隈重信谈判。日方参加谈判的人是大隈重信,还有外交大臣陆奥光宗。一见面,李经述就问大隈重信:“贵国于中国、俄国、法国修好之心诚否?” 大隈重信无奈地回答说:“日本若不诚心,天皇也不会派老夫到此。原本亚细亚洲,中日两国最为邻近,且系同文,讵可寻仇?今暂时相争,总以永好为事。试观欧洲各国,练兵虽强,不轻起衅。我中日既同在亚洲,亦当效法欧洲,力维亚洲大局,永结和好;庶我亚洲黄种之民,不为欧洲白种之民所侵蚀也。” 李经述哈哈大笑,点点头,道:“贵国之论,甚惬我心。”于是,李经述提出日本赔款4。5亿两白银,分39年还清,年息四厘,本息共计高达9。82亿两,加上必须马上支付的伤亡将士抚恤金两千万两,总数约白银10亿两,以日本海关税、盐税等担保。 大隈重信语带恳求的语气道:“如此甚巨赔款,相当于我国数年之财政总和,能否酌情减少?” 李经述回答说:“这个数目是中国、俄国、法国合计的结果,你要知道,广岛一战,俄国死伤的军人就超过四万,中国也伤亡过千人,还有损毁的军舰和巨炮,这些损失日本都应该赔偿。我记得十五年前你们日本三千人去攻打台湾,没死多少人就向中国要了五十万两白银的赔款。4。5亿两白银算便宜了!” 大隈重信觉得赔款太多,找英国、美国帮忙,但英国和美国此时也不想得罪俄国、中国、法国,更不可能为了日本跟三国开战,这事本来就是日本国不对。也就是说,英国和美国也不想因为日本人刺杀俄国皇储而引发世界大战,更不会考虑日本人会不会因大量战争赔款而陷入经济萧条,他们督促日本人尽快了结此事。在英国、美国的斡旋下,除了赔款,日本政府被迫与中国、俄国、法国三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东京条约》,其中规定: 一、日本立即解散刚招募的日本陆军,今后日本只允许保留一万人左右的陆军自卫队,不允许日本再开办新的军工厂,或向各国购买军火或军舰。 二、日本应允将各海口炮台及有碍东京至海通道之各炮台一律削平(这一条使得日本门户大开)。 三、在东京、横滨、神户、伊豆、北海道等地增设通商口岸。 四、日本割让长崎岛及其附属岛屿给中国,割让南千岛群岛给俄国。 五、各国保证日本天皇永远统治日本。 最后一条,是大隈重信极力要求添加的,李经述觉得日本天皇保留下来,有利于以后控制日本,于是答应了大隈重信的请求。 不久,日本与中国、法国、俄国三国签订了《东京条约》,还有各种补充协议,这一系列的丧权辱国条约使得日本的明治维新后退了大约二十年,而沉重的战争赔款,大大拖累了日本的现代化进程,农民和工人的生活日益贫困,国内矛盾日益突出,国民的思想更加混乱,社会上的革命者渐渐多了起来!! 第103章 反清又如何? 1891年9月,李经述率领新式淮军和北洋舰队打败了日本人,逼迫日本人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东京条约》,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传回国内,《申报》、《华报》等报纸都浓墨重彩报道,将李经述誉为“东方的拿破仑”。李经述在国内获得了空前的声誉与威望,连街头的老百姓都交口称赞,说李鸿章“虎父无犬子”。容雪、席慕兰也挺为夫君高兴,但有一个人却因此忧心忡忡,此人就是李鸿章。 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鸿章忧心忡忡,因为满清朝廷内关于“淮军不是直隶之淮军,乃是李家私人之淮军;北洋舰队不是朝廷之舰队,乃是李家私人之北洋舰队”的言论死灰复燃。有些官员也开始议论李经述,不少御史言官,不敢弹劾李鸿章,却在背后对李经述指指点点,说李经述占领菲律宾、出兵日本,是穷兵黩武,为了个人的威望与私利,沽名钓誉。 李鸿章知道,自己的权力太大,满清朝廷内眼红的人太多,尤其是“清流”。早在1886年,“翰林四谏”之一的黄体芳,就在朝会上抨击李鸿章身为封疆大吏,却不思尽忠报国,有拥兵自重之嫌,在奏折上说“怕水师非中国沿海水师,乃直隶天津之水师;非海军衙门之水师,乃李鸿章之水师”。虽然慈禧太后信任李鸿章,狠批评黄体芳“妄议更张,迹近乱政”,把黄体芳交户部议罪,降为通政使。但李鸿章知道,这满清的朝廷,始终还是满人的朝廷,慈禧和光绪皇帝会防着汉人。而且历史上功高盖主的臣子,很难得到善终,尤其是臣子还手握重兵。是故当年他的老师曾国藩平定太平长毛之后,主动解散几十万湘军。此时儿子李经述手握七万直隶淮军和北洋舰队,屡建奇功,遭人非议也正常,关键是清廷高层对他们是什么态度。舆论之所以可怕,是因为舆论会影响上级的心情。 李鸿章感到不妙,因为这一次,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似乎对李经述的功劳没大加肯定,只是按惯例赏赐了双眼花翎。在1892年初,光绪皇帝还下旨,说帝师翁同龢开缺回籍已满三年,朕甚是想念,着他“立刻回京,官复原职,辅佐国事”。李鸿章知道,光绪皇帝让自己的政敌翁同龢回来,还官复原职,不仅当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还当户部尚书主管户部,肯定是慈禧太后的意思。 慈禧还出人意料将心腹荣禄调回了京城,当军机大臣兼九门提督,负责京城的城防。这既可以说是防着李鸿章,也可以说是防着光绪皇帝和翁同龢。朝廷的权力格局又变得复杂,李鸿章大感不妙,李经述一回国,李鸿章马上将他叫到书房,促膝长谈。 当时,房内点有明亮的高烛,黑乎乎的影子在地上晃荡,李鸿章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面色沉重,旁边还有一把太师椅,会贵客用的。他咳嗽了一声,指着身边的太师椅对李经述说:“痴儿,今日事关重大,且无外人,为父已年近七旬,眼花耳鸣,你靠得近些,上座无妨。” 中国传统社会的礼数,极其讲究长幼有序,李经述以前在书房见李鸿章,一直是站着的,哪敢上座?他第一次见李鸿章脸色如此不好,心里暗自揣摩,今天到底要说什么大事呢?此时的李鸿章已经69岁,确实老了,精神大不如以前。李经述道:“父亲大人,我还是站着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朝廷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李鸿章点点头,开口道:“今日找你来,是有两个坏消息。” 李经述问道:“什么坏消息?” 李鸿章回答说:“皇上下旨,翁同龢开缺期满,从常熟老家回京城了。” 李经述一听,翁同龢这老贼竟然又回来了。不过他见李鸿章心情不好,安慰他说:“这不算太坏的消息,毕竟皇上现在还年轻,需要他辅政,” 李鸿章摇头,叹了一口气说:“翁同龢回朝后,不仅官复原职,还一口气兼任了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户部尚书,这是老夫万万没想到的。” 李经述一听也震惊了,翁同龢一下兼任这么多要职,还涉足外交和军务,名义上在朝廷上的地位都快赶上李鸿章了,愤愤不平道:“翁同龢何德何能?一下子担任这么多要职…怎么会这样呢?” 李鸿章说:“原想他回朝顶多官复原职,没想到醇亲王死后,皇上身边再无可信之重臣,便把这些要职悉数委任。皇上的心思,看来是引狼入室来防虎呀!翁同龢回来之后,必然对我们更加记恨!” 李经述问:“翁同龢是帝党魁首,他身兼如此多的要职,西宫太后同意吗?” 李鸿章说:“西太后的这个女人,你可不要小看,精明着呢。就算一只苍蝇从她眼前飞过,她也能辨出是公是母!朝中如此大的官职变动,西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呀,肯定是首肯了的。如今国家内忧外患,诸省封疆大吏各自为政,但愿太后是想加强朝廷的威权。仅靠老夫一人,确实恐力不能逮。” 李经述心想,翁同龢这老贼不死,恐怕朝中局势会更加复杂,他管户部,恐怕北洋水师的经费,以后真都得靠自己筹集了。不行,得尽快推动清廷维新变法,即便不能强国,也要再把翁同龢再次搞掉。 想到这,李经述道:“这么说来,翁同龢回京确实是不太好的消息。朝廷还有什么坏消息?” 李鸿章道:“西太后信任的荣禄也回来了,担任军机大臣,还掌管京城防务。还有山西巡抚刚毅,他也是西太后的人,入了军机,担任兵部尚书。” 李经述道:“朝廷这是防着我们吗?” 李鸿章道:“也不尽是。太后老谋深算,一箭双雕。既能防咱们,也能防着皇上。” 李经述问道:“父亲,那我们怎么办?束手待毙吗?” 李鸿章说:“放心,只要我们不造反,太后也不可能动老夫。洋务也好,洋人那里也罢,朝廷还得仰仗我们。” 李经述沉默不语,书房里只有李经述和李鸿章两个人,安静得有点可怕。窗外北风凛冽,不时冷风中还夹杂着鹅毛一般的雪花飘落。天津这年的冬天,又是异常的寒冷。突然,李经述向李鸿章走近了两步,低沉又坚定地问道:“父亲,这里没有外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我手握直隶七万重兵,其中三万都是新练的精兵,击溃满清南北大营的十万旗军都不成问题。北洋舰队更是天下无敌,南洋水师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就算驱逐鞑虏,恢复汉人的天下,反清那又如何?” “反清那又如何?”李鸿章从李经述口中听到这句话,半响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后,忽然脸上露出微笑。 李经述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原以为李鸿章会震怒,但他没有一点责怪的话语,反而面露微笑,感觉很奇怪,连忙问道:“父亲为何发笑?” 李鸿章说:“痴儿,你呀,还真是和我当年一样年少气盛。实话跟你说吧,大约三十年前,为父在南京,也问过文正公同样的问题,反清又如何?时间过得真是快,往事却历历在目。” 李鸿章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年前。曾国藩率领的湘军在1863年攻下南京,控制了全国最大的军事力量,号称拥兵百万,就军事实力而言,比清政府超出很多。很多汉人认为,若此时曾国藩振臂一呼,就可推翻清朝,从满族人中夺回天下。而且湘军攻陷南京后,清政府为了限制曾国藩的声誉,不允许曾国荃八百里红旗报捷,继而又赖掉咸丰帝“取江宁者封王”的许诺,只给了曾国藩一等候的爵位,同时还追究曾国藩幼天王洪天贵福逃脱的责任,并在天京周围布下满蒙重兵防着曾国藩。 不过,清军的战斗力在与太平天国作战中暴露无遗,可以用不堪一击形容,天下似乎唾手可得!曾国荃、彭玉麟等三十余名湘军大将联合上书对曾国藩称帝反清。李鸿章跟李经述讲起那天劝进的场面——那是天京(南京)破城后的第三天晚上,曾国荃率湘军高级将领30余人突然求见曾国藩,李鸿章也去了。见面后,所有将领齐刷刷跪倒,一言不发地“劝进”,也就是劝曾国藩称帝反清。 当时,劝进是成则王侯、败诛九族的举动,这无言胜有言的场景,只能靠曾国藩慢慢体味其中奥义。见大哥曾国藩面无表情,不为所动,按捺不住的曾国荃递上一张纸条。打开纸条,映入曾国藩眼帘的赫然是“东南半壁无主,涤公(曾国藩号涤生,部下尊称其为涤公)岂无意乎”两行字。 说到这,李鸿章取茶杯在手,喝了一口六安瓜片茶,没有说话了。李经述连忙问道:“文正公怎么表态的?” 李鸿章放下茶杯,说:“文正公大喝一声‘取纸笔’,纸笔到后,他挥毫疾书,完后把笔一掷,一语不发,从容退入后室,那14个大字是‘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李经述不解其意,问道:“‘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是何意?” 李鸿章说:“这幅集句联上联出自苏轼的诗,下联出自王安石的诗,文正公用此联,乃是明确向我们表示他崇尚清高、淡雅的圣贤。至于称王称帝,成就一方霸业并不是他的追求。” 李经述叹了一口气,心想如果曾国藩多一点造反的勇气,也许中国历史就被改写了,于是追问道:“这是文正公的真实心迹吗?你们劝进的人太多,他会不会是担心人多嘴杂,故意这么做?” 李鸿章道:“当时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于是追到了后室,问文正公的真实想法。当时房间内也只有我和恩师两人。我记得当时我说,‘只要恩师举事,我定当鞍前马后,誓死跟随’,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拒绝反清。” “哦。”李经述问道:“文正公最后怎么说?” 李鸿章道:“文正公对我说,干什么事情,都不要忘了初衷。他说,‘人生有穷达,知命而无忧’。当初我们组建湘军,是为了保卫儒道的礼义廉耻,发布《讨粤匪檄》,也是为了号召天下人起来捍卫孔孟之道,捍卫中华忠义之文化。如今你我封侯拜相却想去造反,为一己之野心而弃天下道义,必不得民心。” 李经述有点疑惑,道:“文正公如果能和明太祖朱元璋一样,挥兵赶走鞑虏,建立汉人的新王朝,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新社会,未必不得民心呀?” 李鸿章道:“‘宁为太平犬,不当乱离人’。当时江南百姓经历了十余年战乱,谁还愿意继续乱下去?和平安定确是民心所向。不过,文正公最后说的那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感同身受。我也就没有再劝他起兵。” 李经述问道:“什么话?” 李鸿章道:“文正公说,‘不要再杀人了’!长毛也好,清军也罢,都是人呀!为父这一生,也是杀人无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头上的顶戴也是鲜血染红的。从来不曾怕过!但为父一个人的时候,也常常在想,人这一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暴力血腥得来的天下,最终只有更加残暴,才能使天下太平。为父当时也不想再杀人了!有时候想起那些被自己杀的人,还会做噩梦。” 李经述听了这句话,陷入了沉思,杀人确实不分性质,都是不人道的。他想起历史上,湘军进入南京,见人就杀,见屋就烧,见财物与女子就抢。直杀得城内血流成河,尸体涌进长江,几乎使江水不流,三日之间毙贼共十余万人。秦淮长河,尸首如麻。屠城、焚烧城后,南京连一棵完整的树都找不到了。以至于曾国藩被人们称为“曾剃头”、“曾屠户”。据说,现在南京小孩夜哭,妈妈说“曾剃头来了”,小孩就不哭了。李鸿章本人手上也是沾满鲜血。在1863年,身为江苏巡抚的他率淮军攻下苏州城,以指天为誓保证对方性命的方式招降,使守城军内讧,兵不血刃攻占了这座太平天国重镇。占领苏州后,李鸿章却借口“维稳”诱杀了献城的8个太平军降将和几千无辜士卒。但是,李鸿章让李经述因为“不杀人”而放弃反清,他做不到。李经述不想轻易放弃,还想说服李鸿章支持他起兵反清,想了一会,对李鸿章说:“父亲曾教导说,‘我不杀人,人却会杀我’,文正公就因为不想杀人而放弃天下霸业,是否有点妇人之仁?” 李经述这么一问,李鸿章更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笑道:“后来为父仔细想想,文正公不反清,也并非完全因为忠义之道和不想杀人了!当时,湘军攻克天京,左宗棠还是闽浙总督,他跟文正公向来面和心不和。湘军打下南京,跑了幼天王,最先上奏朝廷说这个事的就是左宗棠。在江西,巡抚沈葆桢是林则徐的女婿兼外甥,有名的忠臣。后来曾国荃的部队将从南京抢的财宝运回湖南,在江西就遭遇沈葆桢的查处。当时克复天京,朝廷还派富明阿、冯子材分守扬州、镇江,据长江下游;僧格林沁屯兵皖、鄂之交,虎视南京。只要湘军有异动,四面围剿便可展开。当时,湘军也堕落了,放着眼前封妻荫子的高官厚禄不要,拿身家性命去做乱臣贼子,有些湘军将领也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洋人决定扶持朝廷,如果不能立即控制局面,洋人乘虚而入扶持各种势力,中国分裂,文正公就可能成为民族的罪人。” 李鸿章这一番话,让李经述茅塞顿开。在1891年反清,以暴力手段夺取政权,时机和曾国藩当年一样不成熟。想一想,现在张之洞也在湖北搞新政、练新兵,刘坤一也不是吃素的。而且洋人也虎视眈眈,一旦中国内乱,后果不堪设想。历史上,到了民国张勋还搞复辟,人们忠君爱国的思想一时也难以改变,而且军阀混战,受苦的还是天下老百姓。他赞同李鸿章说的“暴力血腥得来的天下,最终只有更加残暴,才能使天下太平”,起兵造反破坏性太大,当时中国百分之九十五的民众还是文盲,他们还在为一家人能吃饱饭而挣扎!革命的时机也远未到来,还是要先给中国一个变法维新的机会!如果变法维新失败,到时候清廷失尽民心,再起兵推翻满清政府也不迟! 于是,李经述在练兵之余,对维新变法也日益关心起来,决心推动这件事。中国复兴会也招揽了很多这方面的人才,比如严复、李提摩太等饱学之士。 第104章 康有为来访 李经述利用中国复兴会的平台,笼络了严复、容闳、李提摩太等维新人士,还利用《华报》推动维新变法的社会舆论,鼓吹一些强国富民的举措,李鸿章是积极支持的,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此时对维新变法也没什么概念,更谈不上敌意,他们觉得维新变法跟自强的洋务运动没什么区别,不会危及大清的江山,对李鸿章和李经述也放心多了。 社会上有些人了解到李经述对维新变法有兴趣,不少名流登门拜访。那日,李经述在天津府邸休息,詹天佑带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来访。那青年人穿一身灰色长袍,身材中等,走起路来习惯低着头,但两眼放出异于常人的光芒,看起来像是一位饱学之士。这位青年人,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康有为。 康有为与詹天佑都是广东广州府南海县人,地地道道的老乡。康有为此时还只是一位举人,他想上书光绪皇帝求维新变法,但苦于没有上书的门路。那天在京城,詹天佑请康有为吃饭,康有为了解到李经述思想开放,也主张变法维新,还是大名鼎鼎的李鸿章的亲生儿子,便兴冲冲拉着詹天佑的手要他引荐拜访。 詹天佑对康有为这个人,有所了解。知道他为了推销自己维新变法的主张,四处求见当朝的达官显贵。詹天佑觉得康有为太过于功利,变法的主张也太偏激,本想拒绝,但康有为拉着詹天佑的手不妨,詹天佑没挨过老乡的情面,最终还是答应他帮忙穿针引线。 康有为这人,确实很热衷名利,但他的科举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霉运,扑腾多年:考秀才,三战皆败北;考举人,六试不捷。康有为屡试不中,内心受到莫大的刺激,对现实郁积了一腔孤愤。不过科举名落孙山,对有些人来说,会坏事变好事,比如洪秀全,比如袁世凯,康有为也不例外。 康有为科举不中,便从八股制艺中匀出心思,钻研传统学问。当时,广东有一位理学大儒朱次琦,人称九江先生,笃守程朱,力求实践,康有为出入其门垣,求益问字,但算不上正宗的弟子。后来,康有为上书权贵,动辄自称“侍九江之经席”,屡次上书,言词激烈,虽未获朝廷认可,但已名动广州,梁启超就气喘咻咻地跑来拜他为师。当时,梁启超是少年得志的举人,康有为只是一个监生,举人拜监生为师,这又让康有为轰动了一把。 在诸多弟子的簇拥下,康有为选址广州长兴里,建了一个“万木草堂”,挂出油漆一新的招牌,正式开馆授徒,做起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春秋大梦。 康有为的弟子们恭维康有为是孔子那样的素王,康有为也毫不客气,毫不谦虚,大大咧咧地接受吹捧,而且意犹未尽,自号“长素”,压孔子一肩,还给他给五位得意门生一一取了逾越孔门“十哲”的名号,个个非同凡响:陈千秋号“超回”,超越颜回也;梁启超号“轶赐”,“轶”义为超车,子贡只能让道也;麦孟华号“驾孟”,凌驾于孟子之上也;曹泰号“越伋”,子思只能瞠乎其后也;韩文举号“乘参,把曾子当马骑也。 康有为如此狂傲,一时名动广州,身价也高了,要与他结交的人顿时多起来。这时,有一个叫孙文的医生求见。孙文正是孙逸仙,当时他长大了,以西医资格,在广州双门底大街之圣教书楼悬壶,主张缓进改良,革命思想尚未萌芽,更别说开枝散叶,开花结果。孙文托好友向康氏输诚致意,求和康有为晤言一室之间,切磋琢磨,商量探讨维新变法。康有为见孙文只不过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小医生,答复相当傲慢:“孙某如欲订交,宜先具‘门生帖’拜师乃可。”气得孙文愤愤不平,不再去见康有为。 不过对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康有为会主动厚着脸皮求见。他拜访李经述之前,还曾到武汉拜访湖广总督张之洞。张之洞当时虽是地方官,却广致人才,章太炎、辜鸿铭、黄遵宪等时代俊杰都受邀前来武昌。那时,张之洞的一个儿子因赏月觅诗不慎落水淹死,张之洞很伤心,家人朋友劝张之洞多找人聊天缓解悲痛。刚好康有为找上门来,便和他长聊。最初张之洞很赏识康有为的才华见地,但日子久了,阅历丰富的张之洞发现康有为主张的“大同世界”乃是镜花水月,便没有久留,便送客了。 康有为在张之洞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便想求见李经述,挽回自己的面子。康有为一是想借李经述的奏折给光绪皇帝上书,二来也想推销一下自己,看自己能否有机会加入李鸿章的幕僚。 李经述那天好不容易休息,正睡午觉。丫鬟秦月报詹天佑来访,便起身在客厅见了詹天佑和康有为。见面后,詹天佑给李经述介绍康有为:“这是詹某的老乡,五六岁时开始读四书,到十岁便知曾文公、左文襄之业,而有慷慨远志矣。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更难得的是,广泛涉猎《海国图志》、《瀛环志略》,阅大量泰西书籍,志在维新救国,老乡们称之为康南海。” 以家乡名来称呼一个人名,在晚清那是表示尊敬的意思,比如李鸿章也叫李合肥。李经述看了一眼“康南海”,他身材中等,其貌不扬,戴着一顶瓜皮帽,留着一把稀疏泛黄的八字胡,穿一身宽大的灰色长袍。 康有为果然狂傲,并不给李经述行礼,坐定之后,便滔滔不绝讲起他的变法之道,他的话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说快了李经述都听不太清,看在詹天佑的面子上,李经述才客气表示请康有为畅所欲言。 康有为略显木讷,口才远非一流,“夫天不欲平治天下,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此类大话空话讲了几句后,其维新变法内容却显得稀松平常。但康有为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还跟李经述吹牛,说光绪十四年(1888年),他就进京拜会了帝师翁同龢,并向翁同龢当面讲述了俄国彼得大帝、日本明治天皇变法改制的故事,翁同龢如闻天音,茅塞顿开,大为悦服。 其实,康有为根本没见过翁同龢,他也不知道李经述很讨厌翁同龢,吹完这通牛皮,还说自己还拜会过两广总督张之洞,也受到张之洞的赞赏。李经述见康有为老跟自己说他见了哪些高官,他与人交往从不看别人多大官,便有些不耐烦了,切入正题,问康有为道:“先生去过日本、俄国?你还是谈谈维新变法吧。” “在下没有去过俄国和日本。”康有为咳嗽了两声,故作玄虚道:“不过,李大人,当今中国贫弱,内忧外患,非变法不可救世也!” 李经述点点头,说:“固知法当变,关键在如何变。” 康有为说:“变,在于人而非物也;变,在于心而非在于迹;故变法在于变人、变心。” 李经述一听,淡定地问:“人心隔肚皮,恐怕没那么容易变吧,二百年之法能遽变乎?如果朝中守旧大臣反对当如何?” 康有为面不改色道:“若守旧大臣反对,杀几个一品大员,法可变矣。” 李经述一听,这人才一个举人,就想对朝廷一品大员杀杀杀,好大的口气,便道:“若西太后反对,当如何?” 康有为对曰:“派重兵围颐和园,禁之。” 李经述笑问:“中国自古以孝治天下,皇上性情至孝,软禁太后,他何颜面对天下人?再者,你可知颐和园有多少扈从?九门提督是谁?他们会听皇上的话?” 康有为道,“这个不知,但我知道,变法三年,中国可以自立,一反掌间,欧美之新文明皆在我矣。” 李经述听康有为说维新变法则中国三年可以自强,觉得他这牛皮吹得够大,道:“孔家儒道文化在中国盛行几千年,岂是反掌之间就能变的?本官曾在河南赈灾,当地乡绅对洋人恨不得食肉寝皮,欧美之文明如何落地中国?若以杀人服人,难道你杀得尽天下乡绅吗?” 康有为对曰:“可以托古改制,在孔学的旧瓶中,装入民主平等的新酒,打破夷夏之分,实现民主与共和,世界大同。” 李经述听到这,就知道历史上戊戌变法为什么会失败了,中国的悲剧,就出在康有为这种缺少基本的政治常识、不切实际的文人涉政上,托古改制,早在西汉末年,王莽就试验过了。王莽当了实权皇帝都没干成的事,光绪皇帝这虚君如何干得成?李经述意识到,康有为对西学所知有限,对西方的民主和共和更属管窥蠡测,强不知以为知,便耐着最后的性子问道:“你说的大同世界是什么样子?” 康有为一脸憧憬解释道:“在大同社会,国不存在,全世界在一个公政府统治下,没有贵贱,没有贫富,没有家庭,没有夫妇,男女同居一年就可以换人,没有司狱,没有财产,没有外交,没有军备,没有危险,没有战争……” “公政府?男女同居一年就可以换人?大同世界?”心里一连串的疑问,使李经述彻底明白了,康有为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天下大同,缔造一个乌托邦的世界。人所能想到的好事,康有为都在大同社会里想到了,而人性之恶,人能做的坏事,康有为则统统不考虑。康有为不知道,这现实世界上通往天堂之路,尽头往往通往地狱!所以康有为一解释他的大同梦想,李经述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民主共和绝非先生想的大同世界。天下怎么可能实现大同?譬如人得病有千万种,如果都同吃一种药,你觉得如何?天下大同,人人去做你这样慷慨激昂的书生,没有屠夫,国民哪来肉吃?没有渔民,我们哪来的鱼吃?说句不好听的,没有倒夜壶的,你家里都会整天臭哄哄的!你说的大同社会,只能是画饼充饥而已!” 康有为没想到李经述懂得民主共和,问道:“提督大人不是赞同变法的吗?” 李经述一想,也罢,不妨给这半吊子的书生上一课,道:“本官以为,强国富民之道,乃在于办洋务强工商之本,练新兵强天下之势,兴教育启万民之智,变旧法成天下之治。变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要一步步来,不可能速变,你刚说过的日本明治维新,也是过了二十多年才有宪法!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还有,你前几年有没有去过山西或河南灾区,本官亲眼见过一家家被活活饿死的灾民,饿殍载途,白骨盈野,对三万万农民来说,现在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国民现在百分之九十是农民,大都是文盲,所以,本官主张要先搞民生,再搞民主,先办洋务,次练新兵,再兴教育,最后才逐步变法!” 康有为表示不同意,道:“办洋务不过是袭取西人皮毛,补苴罅漏,弥缝蚁穴,根本是‘变事’,非‘变法’可言。不学泰西养民之妙法,单讲西国枪炮之势力,必然失败。” 话不投机,李经述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反驳康有为说:“事都变不了,谈何变法?太史公说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世界大潮,乃是工商业,这世界将来必是工业文明的世界。还有,搞洋务运动哪里失败了?如果不是办洋务,建强大的北洋舰队,日本人早打到天津来了,你还有时间坐在这高谈阔论?你须知变法像走路,要一步步走,像吃饭要一口口吃,急于求成,难免噎死!本官建议你看看今天的《强国报》,上面有一篇洋人牧师李提摩太的文章,也是讲如何维新强国的,看看你要效仿的洋人,如何建议中国改革。” 李提摩太当时已应李经述之聘,在天津临时任《华报》主笔,那天《华报》刊登了李提摩太的一篇文章,也是谈维新变法的:“中国本来是地大物博的国家,资源非常丰富,日贫一日,田亩如故,工程如故,虽有片长薄技,往往嗟谋生之拙,无他,皆由在上者未克举养民,发展经济。如何使中国摆脱经济困境呢?开矿、设厂、修铁路、办邮政、开设银行、改革币制、垦荒、通商等,而尤其以修铁路和通商最为重要,最好能广开海口,遍筑铁路,铁路马路通行,则货物流通,岁省无穷之运费,居者行者,皆获大益,买者卖者,无一偏枯矣。” 李经述的丫鬟秦月给康有为送上这份报纸,康有为看完李提摩太的文章,大怒,拂袖而去,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康某人是不会放弃我的大同梦想的!” 这场面搞得詹天佑极为尴尬,李经述也不挽留,对着康有为远去的背影喊道:“康举人,恕不远送!” 康有为在李经述那碰了一鼻子的灰,一怒之下,壮着胆子真去找帝师翁同龢推销自己的维新变法主张! 第105章 当山东巡抚 康有为在李经述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顿觉李经述徒有虚名,太不识货,愤而去找翁同龢。康有为觉得翁同龢是当朝的“清流派”掌门,帝师,长期出入皇宫,坏消息听得多,眼见大清国势江河日下,难免忧心如焚。按理说,自己口口声声强调变法图强,主张应该很容易打动翁同龢。 结果,事与愿违。康有为此前未能进入翁同龢的视野。翁同龢看了康有为的拜帖,只说了“狂甚”二字。在翁同龢看来,康有为现在只是一汲汲于功名失败,却想攀爬到更高的位置猎获荣华富贵的狂生,只是一个连进士都考不中的庸才,这位状元出身的帝师自然对康有为闭门不见。 康有为再一次碰了一鼻子灰,还不死心,联络一些举人,谋划再次联名给光绪皇帝上书。这已经不是康有为第一次给光绪皇帝上书。早在1888年,康有为到北京参加顺天乡试,没有考取。当年9月,他上书光绪帝,痛陈祖国的危亡,批判因循守旧,要求变法维新,提出了“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三条纲领性的主张,当时光绪皇帝还年幼,此事自然就没有下文了。 而李经述,身为朝廷的北洋水师提督、直隶提督,有直接给光绪皇帝上奏折的权力,但他作为从一品的武官,一般也不便过问如此重大的政事,维新变法,主要还是通过李鸿章来上奏。 1892年,维新变法是当时社会的一种新思想潮流。不仅身为高官二代的李经述热衷,还有一帮汉族公卿名流的官二代,也都主张维新变法。在李经述的牵头和组织下,很多大清汉族名流公卿的高官二代,都成为了维新骨干。比如谭嗣同,他的父亲谭继洵曾任户部郎中、甘肃道台、湖北巡抚等职。还有湖北布政使陈宝箴的儿子陈三立、左宗棠的儿子的左孝同、南洋大臣沈葆祯的儿子沈瑜庆等,他们都加入了中国复兴会,李经述在圈子里的影响力也日益扩大。 李经述在练兵之余,和容闳、李提摩太、严复等人商议后,给光绪皇帝上了一道全面改革的折子,交李鸿章过目,并代为上呈光绪皇帝。李经述他们认为,中国目前的危机,主要是吏治败坏,腐败的大老虎不少,腐败的苍蝇也是满天飞。李经述提出了变革吏治的主张:第一、一国犹一身也,京师为元首,各省为肢体,中央应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削弱督抚的权力,强调将关税、考试、币制、邮政、军工、铁路、电报等全国之权,收归朝廷。第二、律法为一国之主,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要设立巡视组,整饬吏治,裁汰冗员。第三、主张政令划一。严格限定官吏的权力范围,杜绝官吏欺压民众。第四、在民间设立“议事局”,如商务局、农务局等,由朝廷授予一定权力,民在不便时,上下通情,使乡绅或通律法之人,任民公举以入局,调和官民矛盾。 此外,在折子里,李经述还提出将“惠商”作为“立国”之本,鼓励民间自行设厂开矿,主张对于近代工矿各业、交通运输等,不问官民,只要有地有钱,即可随意开办。在教育上,李经述提出,育英才为第一义,建议在每一小乡镇,设初学塾;一州县及户口繁盛之大镇,设一文学塾;一府设书院,一省设高博学院,对于新式学校所开课程,除中国传统的经学知识外,还设各种新学,诸如文事、武备、天文、地理、算学、格致、化学、农学、商学、工学、万国史学、万国公法,以及各种要学,在今后科举考试中,考此等学问。 李鸿章看了这折子后,大为赞赏,在折子上加注:“大振乎主权,严限乎官权,渐长乎士权,略予乎民权,则内治日起有功矣”,然后找了两江总督刘坤一等重臣联署此折,上奏光绪皇帝。这些强国的建议,条条务实,属于稳健的改革,在朝堂之上,二十一岁的光绪皇帝看后,耳目一新,恨不得马上召见李经述。对于有何办法可以快速强国?对光绪皇帝而言,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整十年。 从十岁懂事时起,光绪皇帝就每天背诵“凡失寸土者不得入列祖灵位”的清国祖训,但事实上,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的大片国土就被列强瓜分,仅沙俄一国,占中国的国土,就近15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现在六分之一个中国:如1858年5月《瑷珲条约》,割占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的6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1860年《北京条约》,割占中国乌苏里江以东的领土约40万平方公里;1864年,割占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4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英国占领缅甸,图谋西藏;法国虽然在越南战败,但图谋之心不死……中国版图大大的“海棠叶”被列强贪婪地啃得体无完肤,屈辱感始终伴着光绪皇帝长大。而且在国内,新疆、云南、湖北、两广等封疆大吏各自为政。在1892年,没有一个人像二十一岁的光绪皇帝那样,迫切想要知道强国之策。 这时的光绪皇帝,正在学习如何正式亲政,迫切需要政绩来让慈禧太后彻底不管政务,所以对维新变法很热衷,和一些主张维新的大臣走得很近,比如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太子少保、军机大臣廖寿恒,内阁中书杨锐等,这些人被朝廷内的“清流党”称为“新党”。听说李经述是李鸿章的儿子,光绪皇帝准备召见李经述,但他又怕慈禧太后会反对维新变法,那天上朝后,光绪皇帝将李鸿章单独留下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顾虑。 “皇上放心,老臣去说服太后。”李鸿章退朝后,到颐和园求见慈禧太后。 当着慈禧太后的面,李鸿章历陈变法改革之要义,将李经述折子的内容据实禀告,慈禧太后的思想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保守,不然她不会一直支持李鸿章办洋务,只要没有触及慈禧太后的威权统治,她还是比较乐意支持维新强国的。当时慈禧关心的是颐和园的扩建工程,她的六十大寿快到了,在六十岁时,她还想在颐和园里建一座佛堂,还有挖一个人工湖,没事划划船,在湖面上晒晒太阳。慈禧太后喝着茶,心不在焉听完了李鸿章的汇报,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问李鸿章道:“你刚才说的你儿子维新的第一条建议是什么来着?” 李鸿章回答说:“犬子第一条建议是‘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削弱督抚的权力’。” 慈禧太后听了这条建议,不知不觉点点头,当着李鸿章的面夸赞李经述:“令郎有如此眼光,真乃我大清国之福。不过,这岂非是要削弱你们这些封疆大吏的权力,你怎么看?” 李鸿章回答说:“老臣第一个支持。按照西洋惯例,军务、关税、考试、币制、铁路、电报等合全国之权,理应收归朝廷。” 慈禧一笑,道:“变法虽然可行,但不得不慎重呀。哀家给你看一样东西,有人都到哀家这里告状来了。” 说完,慈禧命李莲英将一位保守御史弹劾李鸿章的奏章拿给他看,然后说:“这阵子哀家是听到一些风声,朝中大臣对维新态度不一,甚至有人到哀家这来进谗言,说李中堂你都快变成‘新党’了!” 慈禧口中说的“新党”,即是支持维新强国的大臣,和光绪皇帝走得近,差不多等同于“帝党”,李鸿章看了弹劾他的折子,面不改色,道:“臣主洋务已二十余载,推进缓慢,窃以为变法针砭时弊,正中革新之要害。若旧法能富强,中国之强久矣,何待今日?主张变法者即指为新党,臣无可逃,实是新党!” 李鸿章竟然承认自己是“新党”,慈禧见李鸿章的话说到这份上,如此力挺李经述的维新变法,实属罕见,便觉得维新变法乃是人心所向,同意维新,但她依然忧心如果变法改革在全国铺开,未免生乱。此时慈禧也老了,她一生经历过态度波折,真的有心在颐和园颐养天年了,便对李鸿章说:“变法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找一个地方先试试。” 当时山东巡抚正好空缺,李鸿章便举荐李经述为山东巡抚,表示维新变法可以在一省先展开试点,以观后效。另外,推荐李经述去当山东巡抚,等于解除了李经述的水师提督和直隶提督的兵权,慈禧就不会再怀疑李经述拥兵自重。慈禧太后觉得李鸿章的建议正合自己的心意,点头表示支持,道:“中堂大人不愧是哀家的知心人,这样甚好!山东是孔孟之故乡,崇尚儒家甚矣,如山东可变,则全国可变矣。” 慈禧太后都点头了,李鸿章回见光绪皇帝,说太后同意先试一试。光绪皇帝很高兴,马上下旨,任命李经述为山东巡抚。 直隶提督的官在清代是武职从一品,而山东巡抚为正二品,为了不使李经述降级,光绪皇帝任命李经述为山东巡抚,外加右都御使衔,这样算级别不变。李鸿章将这大好消息告诉李经述:“你上奏朝廷立陈变法维新的折子,老夫已代呈,皇上看后,龙颜大悦,准备召见你。而且太后也支持此事。刚好山东巡抚空缺,家父已经举荐你为山东巡抚,明日你去宫中面见皇上,然后到颐和园太后处谢恩,不日即可赴任。” 李经述听到这“好消息”,心想看来历史上戊戌变法失败,很大程度上是康有为他们急于求成,提的建议又太激进务虚,李经述对就任山东巡抚一职并不很高兴,有些犹豫,因为在1892内忧外患之时,“枪杆子”肯定比较好用。去山东虽然是主政一省,但是中国的新兵没有完全练成,万一以后要与洋人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李鸿章见李经述脸上并没有笑容,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出京主政一方,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很多人年过半百也没这样的机会,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历练,乃是朝廷的恩典。况且维新变法之事,到了地方的广阔天地,才会有作为。你脑子里想的东西,到地方看能不能落地吧。” 李经述问李鸿章:“我督练直隶新军如此半途而废,恐怕会影响国家练兵大计。” 李鸿章道:“这个无妨,我从驻守山东的淮军中调出补充直隶即可。你可以把部分新军带往山东,一来继续督练,二来你首次出任地方大员,手中有军方便展开政务。” 李经述点点头,道:“直隶剩下的新军,谁来训练呢?” 李鸿章说:“这个朝廷自然会有安排。听说有人向兵部尚书荣禄举荐了袁世凯,让他回国练新兵。他在朝鲜也有练新军的经验。” “啊?将袁世凯从朝鲜调回?谁推荐的他回国练兵?”李经述没想到袁世凯竟然还有这样的门路。 李鸿章回答说:“听人说是庆亲王推荐了袁世凯。” 李经述听说是庆亲王推荐袁世凯,心里明白了,袁世凯肯定给庆亲王送了不少钱呀,而且袁世凯给庆亲王的儿子载振送了女人,估计这时有了回报。看来钱和女人,在哪个社会都管用呀,以后还真不能小瞧了这个袁世凯,历史上他能当选民国大总统,必有过人之处呀。 相比陆军,李经述更关心北洋舰队,问李鸿章道:“那北洋水师提督一职,父亲准备让谁担任?北洋舰队对我们很重要,提督一职,不能不用自己人。” 李鸿章说:“这个当然,北洋水师提督一职,可暂由丁汝昌代理。” 李经述说:“恕孩儿直言,丁汝昌出身淮军,并非海军科班,专业知识不及留洋培训将领。邓世昌、刘步蟾等将领,他也未必指挥得动。” 李鸿章想了一会,道:“与北洋舰队科班出身将领相比,丁汝昌是资历最深、作战经验最丰富、战功最多的将领。没有他,其他人更难服众。放心,他只是代理。老夫估计皇上不会让你在山东呆得太久,到时候北洋舰队还是你来管理,我比较放心。” 李经述这才决定去山东历练。李鸿章催促说:“你赶紧好好准备,进宫面圣,皇上也饱读泰西变法之书,不要拿半桶水的东西糊弄他,另外,在太后面前谢恩,记得备一件重礼。去山东的人选,也要加快选定,不得马虎。” 李经述道:“放心,父亲大人,这就去准备。” 李经述正准备转身离开,李鸿章叫住了他,说:“你此去山东,刘坤一大人给你推荐了谭嗣同。他说谭嗣同自幼‘从名师,好西学’,也曾给刘大人提出过兴学校、开矿藏、修铁路、办工厂等维新主张。此次上折,刘大人也有联署大名,你看是否有合适的位置给谭嗣同。” 李经述道:“刘大人主管户部时,就对北洋水师多有支持,谭嗣同也确实有维新思想和能力,一定委以重用。” 第106章 强国之梦 一步。 两步。 三步。 去山东就任巡抚前,光绪皇帝召见,李经述第一次见皇帝,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就像是第一次新婚。虽然他也知道光绪皇帝也不过是一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宫中的规矩和礼数,李鸿章还是对喜欢自由散漫的李经述强调了好几遍。当他的虎头官靴,啪啪踩在养心殿坚硬的玉石路面,跨过蠡斯门,走到第四步,就又把李鸿章强调的礼数回想了一遍,尽管当时他心里想,皇宫里的破规矩还真是多,不过去紫禁城里逛逛也不错。 李经述最终决定接受李鸿章的安排,去当山东巡抚,他也想去孔孟之乡试试新政,看看民主与自由能否在晚清的中国落地。毕竟民主也好,自由也罢,都是脑子里的路,总要在现实中走走,才会知道走不走得通!! 过了蠡斯门,李经述远远看见一座石头假山,假山下有一方亭,亭中立了一圆形石桌,四张石凳,光绪皇帝神情严肃地坐中间。 光绪皇帝就住在这养心殿里,这次召见李经述,因为帝师翁同龢的意见与阻挠,变成了非正式会面。 李经述抬头看看天,一丝丝静谧的白云幽幽浮在空中,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光绪皇帝撤掉了身边的内侍太监,方亭子里只剩下光绪皇帝和李经述两个人。 假山上的泉水汩汩流下,“咚咚”落到鹅卵石构筑的池中,水清澈得像一面镜子,光绪皇帝和李经述的身影在水里晃动。李经述一行完礼,光绪皇帝就迫不及待地问:“汝有何办法可以强国?” 这个问题,实在高度抽象,难以回答。 李经述立在光绪皇帝的面前,看了他一眼。光绪皇帝身材瘦小,显得黄龙袍宽大,他高挑的眉毛下,一双褐色的大眼睛,低垂着眼睑,生得大口薄唇,上唇较短,鼻梁很高——一副被称为“隆准”的高贵面相。但李经述知道,1892年的光绪,名为帝王,实为最高贵的囚徒,真正的内政大权,还在慈禧太后手里。 年轻的光绪皇帝看起来闷闷不乐,他的烦恼,还不只在与慈禧太后争权。他那其貌不扬的隆裕皇后,丑得让他心烦,他俩不只夜里的生活不协调,性格也相克,各闹各的犟脾气。但最痛苦的事,当着慈禧太后的面或在别人面前,还得装成像恩爱夫妻一样。虽然宫里还有一位珍妃可以说说心里话,但慈禧太后不允许他过多接触珍妃,还说得冠冕堂皇,要他多关心国事。 李经述深呼吸一口气,心想面对这样一个皇帝,要回答好如何强国这样高度抽象的问题,绝不能开门见山给他讲民主共和或君主立宪,而要讲究策略:光绪皇帝刚满二十一岁,长期住在紫禁城内,正处于爱做梦的年纪,要给他一个真实的梦境打动他,也就是说,要给他一个强国之梦,一个君临天下之梦! 李经述于是直视光绪皇帝的眼睛,漫不经心地说:“臣昨晚做了一个梦。” 光绪皇帝果然上钩,奇怪地问:“什么梦?” 李经述一笑,滔滔不绝讲起自己的梦和自己的梦想:“臣梦见皇上登上泰山之巅,鞭执天下,万邦来朝,泰西诚服,成为王中之王!臣梦见皇上指挥着千军万马,还有坚船利炮,将祖宗之土,北扩莫斯科,东到东京,西吞欧美大陆!臣梦见皇上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四万万国人美其服,甘其食,乐其居,万世太平由皇上开启。” 其实,李经述自己的强国之梦,是想重做中国的大总统,用坚船利炮、潜艇坦克,守卫中国的“海棠”土,让四万万中国人民都活得有尊严!他曾无数次在镜子前对自己说:“我有一个梦想,让科学与民主,成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让四万万中国人民过上泰西腐朽堕落的生活!我有一个梦想,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是中国的行省,印尼是中国的香料地,印度是中国的茶叶种植园,澳大利亚是中国的牧场!!我有一个梦想,分裂日本,拆迁沙俄,打破英国,让中华帝国的旗帜,在世界之林高高飘扬!!!” 这种话他排练了很多次,语气铿锵有力,情绪饱满,对光绪皇帝说到最后,李经述两眼放光,光绪皇帝很激动,因为在宫里,西宫的太监们都不太把他当回事,要真能实现李经述说的强国之梦,那怕只有一天,肝脑涂地他也乐意。光绪皇帝赶紧问,这些美梦如何成真? 时机已到,李经述这才跟兴致勃勃的光绪皇帝讲起具体的新政措施,他把一本集合了自己和容闳、李提摩太、严复等人智慧的《西洋各国维新变法考》交给光绪皇帝,称中国只要“练就十万强兵,开办一万工厂,兴办一万学校”,即可实现强国之梦。 光绪皇帝翻阅了《西洋各国维新变法考》,很感兴趣,就其中一些细节,比如如何议事,君主如何指导宪法的颁布,详细询问李经述,君臣一问一答,不知不觉谈了两个时辰,涉及八股、办学、铁路、开矿、购舰、练兵、教育等,光绪皇帝对李经述更加刮目相看,他越发觉得翁同龢阻挠他和李经述见面是出于和李鸿章的私人恩怨,心里对翁同龢公私不分很不痛快。 最后,光绪皇帝问李经述:“中国变成世界强国,你以为需要多长时间?” 李经述仔细想了想,很多改革不能急于求成,否则容易生乱,于是回答说:“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十年发展,臣以为不出三十年,中国可超越大英帝国。” “哦?需要三十年?”光绪皇帝毕竟还年轻,觉得这时间有点长,追问了一句,“需要这么久?” 说三到五年可以让中国民主、富强,显然是吹牛皮,改革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不会一蹴而就,李经述点点头,回答光绪皇帝说:“是的。三十年中国一定行。” “朕知道了。”光绪皇帝还年轻,有点急于求成,听到强国需要这么长时间,面色有一点不悦,道:“你去山东好好干吧,不要让朕失望。” 李经述面见完光绪皇帝,按照李鸿章的指点,备了一份厚礼,去颐和园慈禧太后那谢恩。一般二品以上的官员出京任职,到颐和园给慈禧太后谢恩,是晚清官场的潜规则。 见慈禧前,李经述先送了李莲英一辆价值千金的豪华洋马车,还有十个印度产的极品大烟,李莲英一高兴,便告诉他慈禧太后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李经述便通过李莲英,向慈禧太后进贡了一座瑞士产的精致玻璃箱八音盒,里面音乐一响,就会有舞女跳舞,还有一尊印度产的镶嵌翡翠宝石的玉面佛像。 李经述曾问过李鸿章,中国为什么办什么事情都要送礼?这社会有不送礼能办好的事情吗? 李鸿章道:“中国就是人情社会,孔圣人收学生,还得收几斤腊肉作学礼呢。礼多人不怪呀。” 李经述的礼物,果然收到了效果。慈禧太后收了李经述两样贡品,玻璃箱八音盒和玉面佛像,心里十分喜欢,加上李莲英在一旁介绍李经述文韬武略,颇有战功,慈禧太后问了他几条自强之策,也颇为满意,道:“怪不得李中堂在哀家面前说,他的位置后继有人,你果然有定乾坤之才,哀家会跟皇上说说,维新变法有利于爱新觉罗的江山社稷,你署理山东巡抚,放手干吧,哀家给你撑腰。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李经述回答说没有其他要求,慈禧太后还赏给李经述一些福字荷包、银钱,恩赐他可以在颐和园的西苑门内骑马。 李经述从北京回到天津的府邸,谭嗣同上门拜访了。谈道维新变法,谭嗣同毫无顾忌地说:“古之变法维新,多有牺牲,如今这世道,恐怕最后非得流血不可。” 李经述摇摇头,道:“本官是武将出身,在战场上杀敌,不管是日本兵还是法国兵,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在国内变法维新,我还是希望少些流血牺牲。那些喜欢把枪口对准手足同胞的人,不管如何把自己的愚昧凶残,挂上替天行道或正义真理的旗帜,上台后难免会施行暴政,对民众来说,会是噩梦,对民族来说,更是灾难!” 谭嗣同一听,极为佩服:“我没李兄看得深远”。 李经述留谭嗣同在家吃饭,之后两人便约定十天后同去山东济南府。 十天后,秋风渐起,李经述在天津安排好北洋水师和新军军务,让段祺瑞、冯国璋负责把新军开到山东驻地,自己带着席慕兰、容雪等家眷,由亲军护卫,往山东进发,王士珍建议沿路考察民情,李经述便没从水路前往烟台。 那日天色阴沉,李经述一行人的车马在官道上准备离开,谭嗣同还没有到,李经述心里正在着急,谭嗣同和一个中年汉子骑高头大马赶到,“达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中年汉子背了一把青龙长刀,刀长十余尺,刀身镶有双龙吞月的图案,霸气外露。李经述骑马上前迎道:“原来是王五大哥,我们又见面了。好久不见,上次在日本你为国出力,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王五虽是一介草莽,为国为民,义不容辞。”大刀王五一拱拳,对李经述说。 谭嗣同骑马上前说,然后给李经述介绍同他一起来的中年汉子:“这次听说我要跟巡抚大人去山东,山东现在拳匪闹得很凶,王五大哥特赶来相助。” 王五给李经述行抱拳礼,李经述说:“王五大侠行走江湖多年。此去山东,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求之不得呀。这样,我们一行中,两位夫人是女流之辈,她们的安危就交给王五大侠负责了。这次是私事,我一定要付酬劳的。” 大刀王五脸顿时黑了,还是不要,道:“为朋友办事,绝对不能收钱。” 席慕兰微微一笑,打圆场道:“也是。我们这样的无价之宝,巡抚大人倾家荡产也付不起镖银呢。” 一行人被席慕兰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尽释前嫌,上路了。 车马在路上走了两天。才进入山东境内,德州知州宋森荫早率领官兵到边界迎接,一行人到德州吃晚饭。晚饭席间,李经述问宋森荫道:“本官听说山东境内最近拳匪为患。滋杀教民,连普通百姓也劫杀。可有此事?” 宋森荫说:“确有此事,入夏以来,拳匪多在曹州、济宁一带滋扰,现在蔓延到泰安、东昌、济南三府。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一千人。” 李经述一听,甚为惊讶,道:“为何拳匪如此横行?” 宋森荫道:“山东这些年各地遭受严重的水旱灾害,百姓灾难深重,十室三空。洋人趁机救灾,二十多家教堂拔地而起,灾民入教者数千人。现在没有入教的民众和教民打官司,经常输,平民觉得洋人在教民背后撑腰,官府怕洋人,所以仇视洋人和教民。加上鲁西南地区,素来‘风气强悍’,拳匪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攻打教堂,很多乡绅也参加了。这些拳匪趁机抢劫财物,绑架勒索,杀害人命,不只教民遭殃,一些非教民也被攻击,家破人亡。” 谭嗣同道:“这就是巡抚大人说的,把自己的愚昧凶残,挂上替天行道的旗帜,对民众来说,果然是噩梦和灾难。” 李经述夸赞谭嗣同说:“壮飞悟性不错,没想到我们此次新政还未实施,首先就得面对拳匪之乱,也好,大乱往往是大治的开始。” 谭嗣同很奇怪,问宋森荫道:“拳匪这样无法无天,官府不管吗?” 宋森荫道:“不瞒诸位大人,山东前任巡抚仇教排外,纵容拳匪,才被朝廷免职,我等也没有办法。” 李经述心想,历史上,李鸿章临终时嘴里还痛骂毓贤纵容拳匪误国,自己这次一定要把拳匪之祸扑灭在萌芽阶段,绝对不许拳祸蔓延!因为李经述知道,义和团的拳民,虽然和刺杀沙俄皇太子尼古拉的那位日本警察津田三藏一样爱国,但最终会害了自己,害了国家,害了人民! 第107章 让子弹飞 李经述就任山东巡抚,人还没走到山东,就得面对拳匪之乱。当时山东拳匪打着“扶清灭洋”的口号,攻打教堂,很多乡绅也参加。这些拳匪抢劫财物,绑架勒索,杀害人命,不只教民遭殃,一些非教民也被攻击,家破人亡,李经述觉得要遏制拳匪,必须“擒贼先擒王”,便问山东德州知州宋森荫道:“拳匪们如何发展拳民?可有头目?” 宋森荫回答说:“据下官查实,山东拳匪的头目有两个,具体名字下官不知,只知道他们外号‘大师兄’、‘二师兄’,在德州、济南各村庄设祭坛,招收青壮年拳员。他们请神时,一般都是磕头念咒语,然后仰面躺下,一会就起来手舞足蹈,气喘如牛,号称自己神仙附体,刀枪不入。” 李经述一听,说:“这跟太平长毛是一路货啊?说说看,他们都请的什么神?” 大刀王五这时站起身,对李经述说:“巡抚大人,我走镖时,看过山东的拳匪请神,什么玉皇大帝、张天师居多,连孙悟空、沙和尚、猪八戒也请。有时诸葛亮、赵云、张飞也有。” 李经述笑道:“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山东不是孔孟之乡吗?怎么老百姓尽信这样的怪力乱神?哪有真人能刀枪不入的?荒谬!要是真能刀枪不入,太平长毛还能被剿灭吗?” 宋森荫脸红了,低声道:“说来惭愧。事实就是这样的,一般的老百姓读书少,看戏知道一些神,他们认什么神,拳匪号称都能请,然后号称这些神仙附体,刀枪不入。” 大刀王五说:“什么刀枪不入?我看只是一些江湖杂耍卖艺。有时候拳首嘴里还会喷喷火,那也是事先喝了烧酒。” “哦!民间杂耍呀?”李经述听到这,心中便有数了,不要说1892年的山东,就是再过一百多年,还是有一些所谓的大师装神弄鬼,搞什么空中抓蛇的小把戏,骗胸大无脑的女明星献身或者认干爹。李经述说胸中有了应对之策,宋森荫提醒他说:“巡抚大人,您可要万分小心,山东的拳匪很凶悍的,下官曾率官军拘捕过一些拳民,他们仗着人多,打死官军三人。” “不足为虑。”李经述点点头,对宋森荫说:“宋大人,本官一定除恶务尽,将拳匪绳之以法。” 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李经述一行便没有再赶路,在德州歇了一晚,第二天便赶往山东省府济南。 新任巡抚到了有名的“泉城”,济南全城的主要文武官员和当地一些有头有脸的乡绅都出城迎接。山东布政使张人俊参见李经述,行礼道:“巡抚大人不辞劳苦来鲁,下官等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李经述看了张人俊一眼,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额头很宽,有点塌鼻子,其貌不扬,但精神气十足,说了一些场面话后,李经述笑道:“张大人,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你的堂叔张佩伦,乃是本人的妹夫!本官来山东,他还特意给你带了家书。” “啊?是吗?”张人骏很惊讶。他幼年颖悟,十九岁中同治甲子科举人,1868年就中同治戊辰科进士,任翰林院编修庶吉士,以兵科、户科、吏科给事中掌广西、湖广、山东、四川各道监察御史,为人凝重,操履端洁,察史颇严。在官科道时,正值堂叔张佩伦因马尾海战失败被贬,他谨言慎行,缄默言事,很少向人提起他和张佩纶的关系。 李经述看张人骏脸色不对,挥手撤下了身边人,告别了济南乡绅,只留下张人俊一个人。 晚清的布政使职责是承接上级指派的政务、法令宣达各府、厅、州、县。督促其贯彻实施,而且还管理府、州等各级官员,按期发放俸禄,考核政绩,上报督抚。另外布政使还负责征收全省各地赋税,负责财政收支,统计全省各府户籍、税役、民数、田数等民事内容,相当于现在的高官,于是李经述详细询问张人骏济南、泰安等地的拳匪情况。 张人俊为官还算勤勉,对拳匪之乱心中有数,回答道:“下官查实,这半年来,仅济南、东昌、泰安三府,就发生拳匪之祸一百四十六起,教民死亡一百二十七人,非教民死亡四十六人,被烧毁房屋二百多间。” 李经述听闻老百姓死亡这么多人,十分愤怒,对张人俊道:“看来这些拳匪,是托‘扶清灭洋’之名,实际上纠众劫财,刀枪不入乃是愚民,欺骗善良百姓,我们不得不出手压制。你马上去发布告,在山东全境禁拳,违者严惩不贷,一定要把拳匪之祸扼杀在萌芽之中,否则百姓会遭更大的灾祸!另外,派官兵配合本官带来的新军,严守各出省关口,不得让一个拳匪逃到外省。” 张人骏面露难色,道:“山东拳乱,背后多有有势力的乡绅支持。以前的官府都是不管的,也管不了。” 李经述厉声道:“以前是以前,以后乡绅如有支持拳匪者,一经查实,财产充公。 张人俊问道:“告示的内容具体写什么?” 李经述心想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禁拳”,他让张人俊以新任山东巡抚的名义,发布第一道禁拳的谕民告示:“国家与泰西各国订约,有保护教堂之责,平民若有冤屈,可向地方长官申诉,平民和教民都是我同胞,一律平等相待,重大冤屈可直接来巡抚府衙呈诉,切勿私自报复,以暴制暴,否则依法治罪,绝不宽贷!乡绅如有支持拳匪者,一经查实,财产充公。” “这样的告示贴出去,山东将大乱呀!!”张人俊看李经述很年轻,好言相劝。 李经述回答说:“本官心意已决,张大人无需多言,照办就是了。” 第二天,禁拳的谕民告示贴到了城墙上,还有街道上,济南城沸腾了,大街小巷百姓交头接耳,有赞赏之,也有咒骂声。那天早上,李经述刚起床,来到巡抚衙门的后院中晨跑,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那天,天空很蓝,像半块蓝色水晶,几缕白云在庭院上空悠悠浮动,金色的阳光从一棵老槐树上倾泻而下,两只羽毛未丰的小鸟从树杈的鸟巢里探出肉呼呼的头来,张开大嘴巴,叽喳地叫个不停,红色的钩舌清晰可见,仿佛在跟李经述打招呼。 李经述刚到济南,人生地不熟,晚上没有睡好,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这时,谭嗣同匆匆跑进来报告:“巡抚大人,刚府衙前门的守卫来报,十来个乡绅模样的人,还一百多位红布包头的人要往巡抚府衙里闯,说今天非得见大人,我看他们红带扎腰,腰间插着大刀,恐非善类,便让大刀王五带人拦住了他们,你看怎么办?” “何人如此大胆??”李经述道:“红布包头,红带扎腰,还带着大刀,想必是那些拳民了。领头闹事的人是谁?” 谭嗣同说:“听他们说话,好像拳匪的大师兄、二师兄都来了!” “哦,大师兄,二师兄?”李经述想起来了,这两人正是拳匪的头目,他笑道:“哦,仗着有乡绅撑腰,这么嚣张?本官正要派人去请他们,他们竟然送上门来,跑到巡抚府衙来闹事,也罢,叫王士珍带上五十个亲兵,跟本官去收拾他们。” 李经述、谭嗣同、王士珍来到府衙前门时,大刀王五正横刀站定,纹丝不动,犀利的目光盯着前来闹事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他那气场,好像关羽再世,闹事的上百个拳民乱哄哄的,却谁都不敢上前走一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胆大的拳民想硬闯,大刀王五把刀子往地上一插,飞身一脚踢过去,其中一位拳民的身体飞出去五六米远,另一位拳民看大刀王五刚插刀的地方,底下的青石砖块都开裂了,目瞪口呆,刀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手一摊退后了,说自己是跟来看热闹的。 “大哥,不好,他是关羽附体,最怕的人是东吴陆逊了。大师兄快发功,把陆逊请来附体,取他的人头。”“二师兄”熟悉三国,看大刀王五的青龙刀,还有气势很像关羽,催促“大师兄”赶紧发功,干掉大刀王五。后面的拳民也纷纷要求大师兄发功,大师兄看了大刀王五一眼,此人一身正气,出手又不凡,恐怕不是好惹的,便一抓脑门,回头转移话题说:“我们先找巡抚大人要紧,一会再回来教训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李经述这时带人走到了府衙门口,和颜悦色,让大刀王五放拳民的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十来个乡绅进府衙,到西议事厅议事。来闹事的大师兄和后面的乡绅一看李经述面带微笑,看来并无恶意,加上以前的官府也不曾为难他们,胆子大了,便跟着他进去了,其他人则被王士珍带人拦在了巡抚衙门外。 在西议事厅,大师兄、二师兄等人行礼参拜李经述,行完礼后就座。一位为首的乡绅陈长寿站了起来,他七十岁左右,一身长袍,胡子花白,道:“巡抚大人,我们都是本地的乡绅,大人发布告示,禁止拳会活动,但拳会扶清灭洋,都是忠于朝廷的义士!老朽窃以为官府应该提倡,前任巡抚大人就是这样做的。” “义士?”李经述脸色突然一沉道:“灭洋?你们灭的都是我中国同胞,死的都是中国老百姓!前任巡抚昏庸无知,才被罢免。本官绝不会饶恕!既然诸位都来了,我们就好好算算旧账!” 大师兄和二师兄先前没料到官府会追究他们的责任,一听李经述这话,环视议事厅,已经立了不少荷枪实弹的亲兵,这时候想开溜,已经太晚了,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时,陈长寿说:“大人初到山东,可能还不了解当地的民情,教民大都是洋人的奴才,食洋人的救济粮,就忘了自己是中国人,专门仗势欺压良民,一肚子坏水!那些教民还目无尊长,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乡绅放在眼里。” “放肆!”李经述厉声喝道:“本官岂会不了解民情?本官曾亲入灾区救灾,知道灾民的苦处!不管是谁的饭,百姓只要家人不被饿死。便比什么都好。据本官了解,大多数教民都守规矩。即便他们有错。生杀大权也只有官府能决定,你们凭什么动用私刑,罔顾人家性命?而且,本官听闻拳民们还劫财,烧毁民房,打家劫舍,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听李经述的语气越来越犀利,大师兄越来越心慌,答非所问,道:“官府向来袒护洋人和教民,我们非把洋鬼子全灭了不可。” 李经述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的几把大刀,能敌得过洋人的枪炮吗?” 二师兄拍拍胸脯,道:“大师兄说了,拳民们念了咒语。就自有神助,洋鬼子的枪炮奈何不了我们。” 李经述冷笑道:“本官听说,前些日子在德州,拳民杀了官兵,也被官兵杀死二十七个,他们不是刀枪不入吗?” 这时,在座的乡绅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对拳民刀枪不入表示怀疑。大师兄涨红了脸,诡辩道:“被打死的拳民是心不诚,功力不够。” 李经述一听,明白了,这话说出了一切邪门歪教或“大师”糊弄人的“秘诀”:“完全信教主说的话,才算心诚,一旦你信了,你就上当受骗了;如果你不信,人家就说你心不诚,达不到效果。这样,他们的谎言就永远不会被拆穿”。不过,李经述没那么好糊弄。略加思考,便道:“你们的功力谁最厉害?想必大师兄吧,大师兄的心,肯定是诚的。功力肯定够啦?给本官表演一下刀枪不入吧。如果你真能刀枪不入,本官就收回禁拳令。” “大人此话当真??”二师兄抢着说:“我们大师兄的功力,有目共睹,我们亲眼看他发功,铁布衫罩体,火铳都打不伤。” 二师兄没想明白,大师兄表演时,火药的分量偷偷减少了十分之一,所谓的铁布衫,也只是胸前藏了一块铁板。坑人的二师兄把大师兄逼到了墙角,大师兄浑身大汗淋漓,又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表演一次。 “好!”李经述派人让王士珍收了外面拳民的刀子,把他们都放到院子的小校场里来,让他们睁眼瞧一瞧大师兄怎么发功,到底能不能刀枪不入。 只见大师兄向前走了大约一百步,转过身子,拱手像东南方向拱手作揖,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躺在地上,然后双唇蠕动,开始振振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日月照我,托塔李天王,快快附我身,麻里麻里哄。”然后,他站起身来,双腿叉开,两手下垂,开始疯狂摇头。 王士珍举着火枪,瞄准后问道:“好了吗,我数三声,就开枪了,一、二、三……” 拳民们都觉得差不多了,屏住呼吸,想看看大师兄到底能不能刀枪不入!李经述也睁大了眼睛,盯着大师兄的脸,下令王士珍开枪,让子弹飞一会! 第108章 中西文明冲突 李经述和拳民们都屏住呼吸,等着看大师兄怎么“刀枪不入”。王士珍也举枪对准了大师兄,准备扣动扳机,让子弹飞。这时,一阵冷风吹来,大师兄突然睁开眼,大声喝道:“大人,且慢!” 李经述问道:“怎么啦?” 大师兄狡猾地说:“托塔李天王今天不在家,我得换请另一个真神!” 李经述见大师兄想耍赖,微微一笑,道:“你换吧,本官等着。” 大师兄便又装神弄鬼,“麻里麻里轰”咒语念了三遍,再请了一遍神,这次请的是“二郎神”,结果王士珍再次数到“三”要开枪时,大师兄又睁开眼睛,说:“大人,且慢,二郎神今天病了”。 “这神仙还有得病的!”李经述心想,这大师兄蠢得不是一般,心想本官看你耍花招到什么时候。他随即命人抬来两把椅子,和谭嗣同坐定,道:“本官倒要看看,今天你能拖到什么时候。本大人慢慢等,你再慢慢换,请不来真神,你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这府衙!” 听了李经述的狠话,大师兄头上直冒冷汗,他知道眼前的巡抚还真不好糊弄,但此时也无路可退,第三次,他两腿发抖,说自己想去茅房。 李经述派了两个亲兵一检查,果然大师兄紧张得尿裤子了,便派人跟着大师兄去茅房,寸步不离,脱裤子都盯着他,防止他跑了。 大师兄无奈,最后只得再次回来小校场,寄希望于开枪的王士珍枪法不准,只要一打偏,他立马说自己神仙附体结束。可惜,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太臭了,王士珍的枪法,百步穿杨,在北洋武备学堂数一数二,即便在大师兄胸口放一枚方孔铜钱,他打中钱眼都没问题,更何况大师兄这么大一个肉靶子? 只听“砰砰”两声枪响后,大师兄一头栽倒在地,没有再起来,他的胸前被打出两个大筛孔,血流不止。半炷香的时间,大师兄像一头被放干了血的死猪一样抽搐了几下,气绝身亡。 谭嗣同上前一探大师兄的口鼻,已经没有气息,便向众人道:“他死了!” “不可能呀,大师兄有真神附体,不可能死的。”二师兄喃喃自语,觉得不可思议。 其他拳民也想不通,为什么神通广大的大师兄就这样死了,窃窃私语。 “此次对山东的拳匪之乱,老百姓死了几百人,千余户家破人亡,你们的大师兄,就是罪魁祸首,现在他罪有应得,已经伏法,你们还执迷不悟吗??”李经述让二师兄和拳民们上前看看大师兄到底死了没有。 在场的二师兄和乡绅见状,上前试探了大师兄的口鼻,果然没了气息,二师兄吓坏了,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李经述求情道:“巡抚大人,饶命呀。我们也是被大师兄蒙蔽的,以前不知道大师兄欺骗我们。” 后面的拳民也纷纷下跪向李经述求饶。李经述想了一会,说:“饶恕你们,也并非不可。你们这些拳民,就去现身说法,将功补过,到乡下为山东父老戳穿大师兄刀枪不入的谎言。至于陈长寿你们这些乡绅,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助拳民们现身说法。如果你们能劝全省的拳民向善,本官就饶你们不死,否则,你们就在大牢里等着,秋后问斩吧!” 二师兄和拳民们,还有乡绅们纷纷点头答应下乡去现身说法。当日去巡抚府衙的,都是拳匪的骨干分子,他们现身说教,李经述很快遏制住了拳匪之乱。李经述深感在1892年,封建迷信盛行,跟当时的教育内容落后有关系,便决定下一步从教育入手,开始在山东的新政。 李经述深知山东这样一个大省要稳定,需把“枪杆子”牢牢抓在手里,而且兵贵乎精,不在多,他除了把天津训练的新军调了一万驻防山东,还裁撤了山东原有的四万兵勇,精选一万人,组成二十营,将省下的军饷全部换上洋枪洋炮,集中到济南,让王士珍负责训练,并把北洋水师的“定远”号调到山东威海驻防。 大局稳定之后,李经述首抓的第一件事,就是兴教育,启民智,也就是解放民众的思想。山东当时的教民达五千人,儒家文化和基督教文明产生剧烈冲突,表面上被李经述强力压制下去,但矛盾依然存在。 李经述认同李提摩太的看法,准备通过教育使民众对科学产生兴趣,招募他们去修建铁路、开掘矿藏,避免饥荒再度发生,把民众从“赤贫之境”解救出来,这样“釜底抽薪”,可以彻底铲除封建迷信带来的“拳匪之乱”,减少仇洋排外事件。 李经述一到山东,就创立了山东大学堂,邀请李提摩太担任山东大学堂的西学书斋总理,相当于现在的山东大学校长,由谭嗣同担任副校长,没想到,李提摩太刚到济南,就跟谭嗣同起了理念上的冲突,就西方文明和中华文明孰优孰劣,进了唇枪舌剑的辩论。 关于文明冲突论,美国当代著名的政治思想家、国际政治理论家塞缪尔·亨廷顿有一个关于“文明冲突论”的理论,被很多学者认同:他从贫穷落后国家存在的实际情况出发,提出了贫穷落后国家走向现代化的“强政府理论”,主要内容是说贫穷落后国家在进行现代化变革的过程中,要根除国内政治的动荡和衰朽,就必须建立起强大的政府,舍此无他路可走。 亨廷顿在《文明冲突和世界秩序重建》一书中系统地提出“文明冲突论”:认为世界格局的决定因素表现为七大或八大文明,即中华文明、日本文明、印度文明、***文明、西方文明、东正教文明、拉美文明,还有可能存在的非洲文明。文化方面的差异,将主宰全球的冲突。 在亨廷顿看来,主要文明之间的相互作用将决定未来的世界,主要是西方文明和儒家文明根深蒂固的矛盾。无视或故意忽视文明的冲突不仅仅是无知的,而且是对社会的毫无责任感,若出于政治正确的需要而故意粉饰太平,这种做法更是于事无补。 到了山东这孔孟之乡,李经述对中西文明冲突深有体会。那天晚上,李经述在山东巡抚衙门里设宴,给刚到济南的李提摩太接风洗尘。 谭嗣同、段祺瑞等人都在座。当时明月当空,一张方形的梨木长桌摆在院子当中。桌面上摆满了黄河鲤鱼、九转大肠、辣子鸡丁、螺丝糕、麒麟马哈鱼、坛子肉、油爆双脆、油炸螺丝糕等极具地方特色的鲁菜,李经述还特意为李提摩太准备了一瓶英国红酒和西式糕点。 李提摩太的身后,站了一位年轻后生,穿着青灰长袍,鼻梁高挺,天庭饱满,嘴唇厚实,很有精神,一开口也是粤腔。 李提摩太介绍说,这是他的私人秘书兼翻译梁启超,字卓如。此时梁启超还很年轻,为李提摩太工作。 李经述知道梁启超虽然是康有为的学生,但不是一般的师生关系,而其梁启超的才华远远超过了康有为,于是下令给梁启超加了一个凳子,请他入桌一起参加宴席。 “多谢大人赐坐。”梁启超诚惶诚恐,以他现在的身份,是很少有机会和李经述等人同桌吃饭的。 一行人聊起维新变法,梁启超把自己一本有关维新的读书笔记呈给李经述看,李经述翻了一下,里面除了内容不错,文笔也是一种新文体。介乎于古文与白话文之间,雅俗共赏,大为赞赏梁启超道:“夫少年强则国强,将来你必为国之大才。不知你是否愿意到巡抚衙门来工作?山东新政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梁启超也是极其好学之人,说:“巡抚大人谬赞。只要李牧师同意,本人十分愿意到山东来学习。” 李经述赶紧找李提摩太要人,免得梁启超将来又去找康有为,被康有为所误,李提摩太同意放人。李经述心情大好。几人推杯交盏。 酒过三巡,李经述向李提摩太等人请教山东新政的改革,李提摩太第一个发言道:“泰西富强之本,不尽在于船坚炮利,而在于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巡抚大人可授予某一国洋人绝对的权力,由该国的代表修建中国铁路,兴办矿山、工厂等,这样不出三年,山东可大变。” 谭嗣同不同意,道:“夫国者,何物也?有土地,有人民,有主权,以居于其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自制法律而自守之,夫如是主权者,谓之完全成立之国。若一国之铁路、矿山、工厂皆操于外人之手,如此这般,那中国之主权岂不是沦落到洋人手中,莫说朝廷不会答应,济南的乡绅不同意,巡抚大人也不会同意。” 李经述一看,这两人说话都有点冲,赶紧打圆场道:“中国几千年来,重农抑商,从一个农业社会发展到工业社会,的确经验不足,洋人操办铁路、工厂的经验,我们需要学习。但中国是大国,这样的国情,改革必然只能是渐进稳步推行,过于仓促,都请洋人来办,会撕裂中国社会的共识,乡绅们肯定会反对,反而延缓改革步伐。” 李提摩太几杯红酒下肚后,又谈到文明的优劣,说西方文明的种种优点,比如报馆、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等很是先进,他批评中国文明落后,禁锢人民的思想,把多数国民变成了愚民。 谭嗣同气愤不过,拍桌而起,道:“我谭某人虽仰慕西学,但我中华文明五千年,源源不绝,中国本身的文明史,就充满了儒、道、佛等不同文化的交融和生长,是一个波澜壮阔、生生不息的同化过程,礼义廉耻,忠君爱国,这些观念绝非落后。” 谭嗣同和李提摩太因为中西文明的一些理念冲突,吵了起来,李经述又只得出来圆场,他自己一向对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都有客观的认识,不崇洋媚外,他咳嗽了一声,对谭嗣同和李提摩太道:“本巡抚是武将出身,本不太懂你们争吵的文明,但我看来,西方文明,注重个人,国家,公共观念,所以有报馆,中国文化,只有家族,家国一体,所以缺乏公共观念。文明这东西,很多时候跟生活方式密切相关,泰西和中国各有优劣,譬如泰西拿刀叉吃饭,中国人习惯于拿筷子吃饭,总不能说西方的刀叉,就比中国的筷子文明,对吧?说不好听的,西方用马桶,中国人用茅坑,也不见得干净的马桶就比臭烘烘的茅坑文明,农人还要用大粪作田地底料呢,文明跟一国之民的生活方式有关,所以有不同形态。” 李经述这马桶和茅坑的对比一出,话糙理不糙,梁启超一口饭吃到嘴边,喷了出来,笑道:“巡抚大人这见识,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桌上的人被梁启超的样子逗乐了,气氛缓和,便也不再争吵。 这一顿饭吃完,李经述浑身都是汗,他意识到,人的思想观念冲突,就是文明的冲突,远比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斗争难办得多,内部维新的自己人就可以吵起来,接下来的新政之路不会平坦。他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不争论”,自己继续强势,把新旧观念的冲突压制下去,先干实事,在山东把学堂、工厂、铁路建起来。李经述放弃了让谭嗣同去山东大学堂的打算,改派梁启超去协助李提摩太管理山东大学堂。 时光如水流,转眼间,冬去春又来,正当李经述在济南为煤矿和铁路的事东奔西走,李提摩太出事了。 那日,李经述刚回到巡抚府衙后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摘了顶戴,梁启超就赶来报告:“不好了,巡抚大人,李提摩太牧师被拳匪抓走了。” 李经述一听,赶忙问梁启超怎么回事:“拳匪之乱,本官去年不就已经平了吗?大师兄也被打死了呀。” 梁启超说:“今年开春,山东全境连续几个月没有下雨,田野里旱得直冒烟,农民播的种子不发芽,长出的庄稼也都枯死了。山东各地的拳匪又死灰复燃,这次作乱的据说是大师兄的弟弟,他在二龙山纠结了一百多个拳匪,号称大刀会,李牧师去郊区的教堂参加一个赈灾活动,半道上马车被他们给劫了。” “啊?”李经述道:“山东还有拳匪?一定要铲除干净。” 第109章 招安大刀会 听梁启超说李提摩太被拳匪抓了,李经述心急如焚,马山找来护卫李提摩太安全的王士珍,厉声责问道:“你怎么没派亲兵保护好李牧师?要是他出了事,那洋人如何看我们?朝廷会如何看我们?只怕会惹出外交纠纷,到时候山东新政就没办法开展了!” 当满头大汗的王士珍从练兵校场赶来府衙,李经述已收到大刀会首领朱红灯派人送来的“绑票”,主要内容是一份“拿洋教、保江山”的传单: 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惹怒天。 男无伦,女行奸,龙王怒,不降雨。 劝教民,猛回头,不信神,祭祖先。 洋鬼子,尽除完,大清一统靖江山。 在信的末尾,大刀会首领朱红灯要求李经述以官府的名义,追认他的哥哥为义士,并解除对山东拳民的禁令,三天之内没有答复,就撕票。李经述对大刀会和朱红灯的印象不坏,知道他们并非一般的拳匪恶人,可以收为己用,于是让送信人回去转告朱红灯,对山东拳民的禁令已上报到朝廷,解除尚需时日,他将亲赴二龙山跟朱红灯谈判,在此之前,李牧师如果少了一根头发,他必定带炮兵轰平二龙山,一个大刀会的成员都不留! 王士珍气喘吁吁跑来见李经述,连声认错,道:“今日有一批克虏伯火炮运到济南,李牧师说去去就回,卑职忙于军务,便没有亲自陪同,罪该万死。” 李经述说:“事已至此,你去找段祺瑞,让他带重炮封锁二龙山的各出口。” 王士珍领命而去。不一会,谭嗣同、大刀王五、山东布政使张人俊等人听说了李提摩太被绑票的事,也匆匆赶来巡抚衙门议事。 李经述问张人俊:“你是否了解朱红灯这个人?” 张人俊回答说:“下官听说过此人,他自幼拜师习拳。是一位拳首,曾在大李庄设场。朱红灯还经常在乡间行医卖药,人缘还不错。可能是洋人经常免费给灾民发西药。惹怒了他。” “行医卖药之人,有悬壶济世的心,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拳匪!”李经述问张人俊:“朱红灯可还有家人?” 张人俊说:“有一位年过八十的老母,住在大李庄,而且他为人还比较孝顺。” 李经述点点头,道:“他有老母,这事就好办了。你赶紧派人去把朱老太太用八抬大轿请到府衙来。记住,是请。” 大刀王五听李经述说要进二龙山跟朱红灯谈判,说:“巡抚大人,万万不可,我前些年押送镖车,曾路过二龙山,此山为一孤山,山高路险,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易守难攻,如果大队官兵开过去,很容易暴露目标,这样李牧师就危险了。” 李经述说:“李牧师还困在二龙山,本官原本也没打算派大队人马过去。” 谭嗣同一听,道:“那大人的安危怎么办?山上可是有一百多个悍匪,我们不能让大人去冒这个险,还是我上山去跟他们谈吧。” 李经述摇摇头,说:“朱红灯明显是冲着本府的禁拳令来的。这事估计得本官亲自出马才摆得平,即便龙潭虎穴,也只好去闯一闯了。” 大刀王五这时站出来,说:“巡抚大人,和草莽土匪打交道,王五比较有经验,如蒙不弃,就让我跟着你上山吧。” 李经述一听,说:“这样甚好,我带着朱红灯的老母上山,还真得有劳王五兄弟护送。” 李经述三人正准备出发时,王士珍已经赶回来了,呈上一幅地图,道:“卑职已将二龙山的各处险要绘成地图。请大人过目。段祺瑞已带八门重炮围住了二龙山,只要大人一下山。我们马上踏平二龙山。” 李经述道:“你们等本官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王士珍道:“卑职遵命!” 山东的二龙山,在鲁西南。当年大旱,到了四月还不见一片绿叶,光秃秃的山头,白色坚硬的石头耸立,远看像白化病人的皮肤。 朱红灯的性情很孝顺,听说李经述就三人上山,还带着自己的老母亲上山谈判,十分诧异,没想到李经述这大官竟然有如此胆量,便和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一商量,答应放他们上山,但不许带一兵一卒。 李经述和大刀王五走了五六里山路,到了山顶,大刀王五打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家仆,穿一身黑色短袖马褂,背着朱家的老太太健步如飞。三人走到二龙山的老巢,朱红灯刚上山不久,那里也就是几间临时搭建的草木屋。 李经述看了一下眼前的山东大汉,他正是头裹着红巾的朱红灯,四十出头的年纪,满脸大胡子,身材高大,胳膊很粗,一看就是练过武的人。不过这山东大汉见到亲娘,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孩儿不孝,让你受委屈了,官府有没有为难你吧?” 李经述示意大刀王五放下朱老太太,带到朱红灯的面前。朱红灯的母亲脸颊滴下几行浊泪,她老眼昏花,眼睛不好使了,走到儿子面前,上前扶起朱红灯,不停摸着儿子的脸道:“儿呀,为娘没有受委屈。我从大李庄,是坐八抬大轿去的巡抚府衙,为娘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遭坐八抬大轿呢!上山的路上,也是巡抚大人安排下人背我上来的。” 朱红灯本来就是农民,不敢仇视官府,以前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当地的知县,现在看到一省巡抚竟然正义凛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又没有为难自己的老娘,内心对李经述多了几分感激和敬畏。李经述这时正色道:“朱红灯,本巡抚早闻你性情至孝,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用你八十岁的老母亲做人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本官是不会用的,你有什么冤屈,尽可以到巡抚衙门找我,何必上山当土匪呢?你就自甘堕落,跟岳迷功、段二瞎子之流为伍?” 岳迷功、段二瞎子,是当时鲁西南地区臭名远扬的土匪头子,啸聚草泽,劫掠富户,劫富而不济贫,民间大受滋扰,匪名顶风臭千里,山东百姓恨之入骨。朱红灯还是不屑与之为伍的的,道:“我们两兄弟都是忠肝义胆,为老百姓除灭洋人,官府却处处与我们为难,这冤屈到你的巡抚府衙能伸?” 李经述回答道:“禁拳是朝廷的旨意,本官现在不可能一下子废除。不过本官看过你们的揭帖,你们说‘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惹怒天’,如果把洋人全部赶走,老天就能下雨的话,本官早就这么做了。你说的‘不信神,祭祖先’,倒是对的,中国人谁都不能数典忘祖!但信教乃是民众个人之选择,官府无权干涉,各国都是如此。另外,本官也绝不会袒护洋教,今天九月庚子,孔圣人诞辰,本官还将和本地千位乡绅一起,去曲阜孔庙祭拜。我中华文明,乃讲究包容,一定能同化外来之文明。” 朱红灯哪里懂得宗教自由的大道理,不过他听李经述说要去曲阜孔庙祭孔,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说:“大人英明!大人既然将我老母带上山来,我朱红灯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可以放一人回去。你看那洋鬼子和他的女儿,你选一位带走吧!” 李经述心中犹豫不决,到底选谁呢?把李提摩太放在山上,万一出了问题,不仅自己失去了一位好朋友,还可能造成国际纠纷,但把他的义女放在山上,也太不安全,便道:“本官可以把你哥哥封为义士,你们下山之后,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你把两人都放了!” 朱红灯说:“不行,那样我没办法给兄弟们交待!” 李经述说:“不如这样,你把两人都放了,本官留在山上做人质,这样兴许朝廷不日会答应你们开拳的诉求!” 朱红灯正犹豫不决,从二龙山的草厅外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喽啰,道:“不好了,大当家的,那洋人和小姐被人救走了!” 原来,李经述故意在拖延时间,和朱红灯讲了一大堆他未必懂的大道理。 大刀王五把朱红灯的母亲背上山后,就嚷嚷着要去茅房,两个看着他的小喽啰很快就被单手卡住了脖子,说出了关押李提摩太和席慕青的地方:后院的马厩改造成了一间特殊牢房。大刀王五打晕了他们,夺了一把刀子直奔后院的马厩。当时正值中饭时间,五六个头裹红布的小喽啰将刀放在地上,正喝酒吃饭,他们哪里知道,一位武林高手近了。 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入,此人正是杀气腾腾的大刀王五! “谁?你是谁?”为首的喽啰放下筷子,喊道,他这个问题是多余的,话还没问完,脑袋就被人一刀砍下,像个球一样在地上滚出五六米远,身体在原地轰然掉地。其他几位喽啰见状,正要去捡地上的刀,可还没看清黑衣人的面目,身体像被踢中的沙包,飞撞到土墙上,把一面新墙撞出两个大窟窿,接着,大刀王五如一只刚出牢笼的猛虎,一脚踢在半米厚的土墙上,马厩半边墙壁坍塌。 大刀王五救出了其中的李提摩太和席幕青,一群拳民闻讯赶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刀王五深吸了一口气,示意李提摩太和席慕青他们躲到自己的身后。他狮吼一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大刀王五!” “早听说大刀王五出刀快如闪电,但我们人多,还有神助,铁布衫护体,怕什么?一起上。”二龙山上牛高马大的三当家朱武赶来,带刀扑了上去。 大刀王五站定,纹丝不动,就在朱武快到眼前时,一挥手中大刀,只见白光一闪,三当家朱武瞬间倒地,胸口中刀,肠子都露出半截,鲜血流了一地。接着,大刀王五腾空而起,飞起两脚,朝两个奔上前来的喽啰腰间踢去,速度之快,无人能躲。 又一伙人冲杀过来,大刀王五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握紧刀子,本来就孤傲冷峻的眼神,显得格外犀利,他横刀冲向人群,如狼入羊群,转眼间,一片哭爹喊亲娘声,前面的小喽啰惊恐地朝后面逃窜,撞倒了同伴就手脚并用,从他们身上爬过去逃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刀王五力战群敌,只觉得眼前的空气,全都是红的。经过一场恶战,大刀王五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李提摩太和他收养的女儿下山去了,这是李经述交给他的任务! 朱红灯八十岁的老母,是一位目不识丁的农村老太太,听说洋人已被救,担心儿子的性命,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李经述的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求情:“巡抚大人,我儿一时糊涂,吃了猪油蒙了心,求大人饶他一命。我的大儿子已身亡,如果小儿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老身这把老骨头,就无人送终了。” 李经述扶起老太太,说:“老夫人莫急,本官这倒有一条明路,就看你儿子走不走了。” 朱红灯看白发苍苍的老母为自己求情,于心不忍,不觉脸上也留下两行清泪,一听李经述说还有明路,赶紧“哐当”扔了手中的刀子,跪在他母亲的身旁,说:“大人恩德,小人没齿难忘。不知有何明路,还请大人明示。” 李经述道:“本官看汝等皆系乡民练习技艺,本意也在保家卫国,与岳迷功、段二瞎子之匪不同。本巡抚将在济南以及各府成立警察局,你们大刀会可以协助警察局维持地方治安。” 朱红灯问:“警察局是什么?” 李经述心想,这时跟朱红灯解释什么叫警察无异于对牛弹琴,便说:“类似于捕快,但专门负责维持地方治安和处理民众的小纠纷。” 朱红灯本来就没有落草为寇的想法,加上有了用武之地,便和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等人商议,最后同意接受李经述的招安。 为了表示诚意,朱红灯拍着胸脯说:“我将先带领大刀会的兄弟。去取岳迷功、段二瞎子的人头来见大人。” 李经述道:“这些匪盗来无踪去无影,还真令地方官府头疼。有你们帮助甚好,我会派五百官兵协助你们剿匪。” 于是,一场人质危机就这样被有勇有谋的李经述化解了。朱红灯等人护送李经述下山,到了路口,王士珍、段祺瑞、席慕兰等人早在路口迎候了,席慕兰见到李经述,像一位小女孩,众目睽睽之下,扑到他的怀里哭着说:“相公,急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经述对席慕兰笑道:“娘子,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此后一个月,大刀会果然积极协助官府剿匪。朱红灯竟然活捉了岳迷功,剿灭了段二瞎子等匪众,山东境内,匪乱一时大治,李经述新官上任第一把火成功点燃了,大有燎原之势! 第110章 山东新政 平息了山东的拳匪之乱,李经述毕竟还年轻,他对于如何当好山东一省之巡抚没有经验,便经常向李鸿章请教,李鸿章告诫他:“做一个长官,最要紧的是洞悉下情,整顿吏治,只有这样,才能够举措适当,如果受着下边的蒙蔽,那就成了一个瞎子,哪有不做错事的?” 于是,李经述开始下令在山东全省整顿吏治,他饬令各道府州县将所得陋规一律交公,酌给公费,以杜绝受贿,防止官吏贪污;设立官吏考验处,考核甄别初到和新选新补官员;设立调查处,关注报纸舆论,了解官员政绩;设立法政学堂和胥吏学堂,以开“官智”,培养新政人才。 同时,李经述开始振兴实业,在山东设立山东工艺总局,作为振兴山东实业的政府机关,劝导奖励山东全省绅民兴办各种实业,还创办了工艺学堂等,培养技术人才,在济南设立了农务局和农事试作场,从美国购置农业机械,并聘请外人指导种植,又附设农业学堂,教授桑蚕种植和糖酒制造。 然后,李经述便上奏光绪皇帝,在山东开办山东大学堂,并组织李缇摩太等人起草了《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李经述在奏折中写道:“国势之强弱,视乎人才,人才之盛衰,原于学校。诚以人才者,立国之本,而学校者,又人才所从出之途也。以今日世变之殷,时艰之亟,将于得人以佐治,必须兴学以培材。” 李经述奏请先在山东省城设立大学堂,分斋督课,其中专斋相当于大学,正斋相当于中学,备斋相当于小学。因为有李鸿章的大力支持,李经述上奏十二天之后,光绪皇帝朱批:“朕知道了。政务处及各该衙门知道。单并发。” 李经述在山东巡抚的位子上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山东大学堂由他一手创办起来,李经述上奏给光绪皇帝的奏折中,一并提交了一份内容详尽的《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分为学堂办法、学堂条规、学堂课程和学堂经费四章,共计96节,一万四千多字,为后来山东大学堂的创办规划了蓝图。 为了创办山东大学堂,那些天的晚上李经述的书房灯火通明,李缇摩太、梁启超等人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这样忙碌的场面,已经持续很久了。 不久,李缇摩太还给李经述推荐了一个叫赫士的美国传教士。赫士1882年来到中国,一直在山东传教,1883年起任教于山东登州文会馆。登州文会馆是十九世纪中后期基督教来华传教士在中国创办的学校,位于山东登州,也就是今天的烟台蓬莱市。登州文会馆采用的是现代的从小学到大学的教育体制。 李缇摩太与赫士私交甚密,深知登州文会馆的教育体制在当时十分先进,当光绪皇帝关于书院改学堂的谕旨发布之后,李缇摩太便恳请赫士帮他创办山东大学堂。不久,赫士率领文会馆七名教习来到济南,沿用登州文会馆办学的方法、条规,采用文会馆的课本、教材及教学仪器设备,参照文会馆办学的各项经费开支编制预算,为李经述起草了《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 李经述对赫士等人没有偏见,反而大力支持。1892年秋,济南泺源书院门口挂出了校牌:山东大学堂,成为参照现代教育体制建成的又一座新式学堂。根据章程,学堂招收了第一批新生300多名,分专斋、正斋、备斋。备斋相当于各州县小学堂,学习浅近知识;正斋,相当于中学堂,学习基础学科;专斋,相当于大学堂,学习专门学科。 李经述找济南乡绅和商户筹款,设立了奖学金和助学金,按照专斋每月四两、正斋每月二两、备斋每月一两发放。初创的山东大学堂,李经述任命李缇摩太为总办,相当于校长,总理学堂一切事务;任命赫士为总教习,总理择聘教习人员和核定课程,相当于教务长;任命梁启超为监督员,负责督饬学生。 山东大学堂的创办,在当时的中国引起轰动。当时,全国各地多是书院。中国的书院,是唐宋至明清出现的一种独立的教育机构,是私人或官府所设的聚徒讲授、研究学问的场所。最初,书院为民办的学馆,原由富室、学者自行筹款,于山林僻静之处建学舍,或置学田收租,以充经费。中国最早的官办书院开始于唐朝,发展于宋代。清代乾隆年间,官立书院剧增,但由于科举考试是追求仕途的重要手段,使得读书人趋之若鹜,绝大多数书院成为以八股文为主要教学内容的科举预备学校,书院与科举制度共生、共存、共兴。 随着西学的传播和李鸿章等人主导的洋务运动发展,科举制度也发生改变了。1888年,清政府接受李鸿章的建议,准设算学科取士,首次将自然科学纳入考试内容。后来,光绪皇帝又接受了李经述的建议,以时务策命题,严禁凭楷法优劣定高下。1892年的学堂,对西学并不排斥,光绪皇帝接到李经述的奏折,通饬各省要求参照办理的《山东试办大学堂暂行章程》,作为中国第一部大学章程,为当时正在兴起的中国现代大学教育树立了生动的范标,催生了全国各地新式大学堂的诞生。 开办山东大学堂后,李经述开始筹建有史以来中国第一批现代化的警察队伍,这支队伍主要是从新军里面抽调,因为新军纪律好,便于管理。山东警察总局组建时有三千人,从此以后,警察开始正式的进入到中国人的城市生活。 李经述思来想去,这个山东警察局长的位置,还是由一身正气的谭嗣同来担任比较好。谭嗣同也果然没有辜负李经述的期望,不到三个月,一支有着拘留所、备差所等完备机构的警察队伍,为服务与管理群众而设,以防患未然,排解纠纷而作,他们的警员必须性情温和、朴实,举止端方,做事严正,保卫民众,不索银子。 为了让警察更专业,李经述开办巡警学堂,把训练好的3000名巡警调进,设南、北巡警局,同年冬又设立巡警学堂。后来,又增添马巡(骑马的警察)、河巡(水上警察)、暗巡(便衣警察),将巡警制度推广到各府县和铁路,建立全省警察网。谭嗣同制订了严格的警察管理制度,作为李经述的新政办其他措施,稳定社会秩序,奠定了一个很好的基础。仅用了半年时间,济南就被纽约时报描绘成世界上拥有最好的警察制度的城市之一,经过李经述和谭嗣同的铁腕治理,在一年之后,山东各处的社会秩序逐渐恢复,在济南、泰安等地更是出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景象。 至于朱红灯那些由大刀会招安来的数百“协警”,李经述将他们编成了城管大队,朱红灯就成了济南的城管队长。 朱红灯不解城管的职责,加上没什么事干,他和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一起去找李经述,见面问道:“现在民众有麻烦事,遇到小偷小摸,都知道找警察,我们城管做什么?管理街头那些小贩?” “放屁!”李经述道:“那些街头的小贩,都是自食其力的良民,不偷不抢,要你们管做什么?本官另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朱红灯一听李经述有重要任务,连忙问:“大人有何吩咐,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李经述没有多说什么,叫人拿来笔墨,对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道:“这些事很繁琐,你写下来,省得你们城管记不住。” “遵命!巡抚大人!”刘士端手拿稳了毛笔,蘸墨之后,铺好宣纸,等候李经述吩咐。 李经述略加思索,让城管干什么好呢?忽然,他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道:“采买木牌一百块,请人雕刻一些字上去,记住,字上要刷红漆,放到大街的醒目位置。” 刘士端忍不住问道:“不知雕刻什么字?” 李经述一本正经地说:“不准随地便溺、不准随地吐痰、不准随意丢垃圾、不准大声喧哗……” 李经述板着手指头一连说了七八个不准,刘士端听的头大如斗,耐着心记下,却忍不住抬头道:“巡抚大人,这就是我们城管要做的事?” 李经述点点头,道:“是的。事情虽小,但是事关济南和新政的脸面,好好去办吧。” 第二天,济南街头便出现了许多怪现象,老百姓纷纷凑起来看热闹,比如满大街铺天盖地的各种“不准”红漆木牌,紧接着平时出现得并不多的城管们一个个搬着矮凳盯着木牌子,这木牌子上用鲜红的红漆写着“随意便溺者罚钱十文钱”等大字,很是醒目。 不过,刘士端的眼睛忍不住向十几丈外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地看去,脸色很不好,忍不住对朱红灯抱怨道:“好端端的,还要咱们城管拿钱修公用茅房,哎,在街头修这么多公用茅房,人有三急,就都去茅房里了,咱们到哪儿罚钱去,巡抚大人也……” 朱红灯见刘士端不满,立即呵斥他道:“巡抚大人那可不是凡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更何况他法外开恩,我们才能吃上官粮,他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休要牢骚。” 朱红灯等人任劳任怨,不到三个月,整个济南城悄然发生变化,街旁的臭水沟有城管开始疏通,道路上也刷了一层白漆,将整条道路一分为二,马车和行人各走一边。街头也无人随地便溺,沿途又修了公用茅房,街道上有城管清扫,一下子,街道干净了许多。 看到济南城面貌焕然一新,李经述心里大为高兴,这城管看起来倒不是百无一用,关键是用对地方,于是下令嘉奖朱红灯等人。 因为各方面都如鱼得水,李经述主政的山东面貌大变。他甚至跟盛宣怀兴办的中国铁路公司合作,修筑了济南到天津的铁路,仅用七十多天就完成铺轨工程,并颁布了《民法条例》和《商法条例》。山东一时人才鼎盛、财赋称饶,成为当时中国后期洋务新政的中心地区之一。加上《申报》、《华报》等报纸的鼓吹,李经述一时成为了大清国炙手可热的“政治明星”,名气甚至超过了主办洋务多年的湖广总督张之洞。 就在李经述在山东的改革稳步推进时,李鸿章发来加急电报,让李经述马上赶回天津。李经述意识到可能朝中局势又有大变,便连夜赶回天津。 这一次在书房,李鸿章告诉李经述两个极坏的消息。李鸿章先说了第一个坏消息:“三天前的早朝,翁同龢上奏皇上,黄河在郑州决口,户部奉旨先行垫拨银四百万两,后又续拨四百万两,若加上其他费用,共耗银九百余万两,查各省购买西洋军械存积甚多,铁甲快船,新式炮台,岁需经费以百万计,故奏请停购外洋军火两年,皇上准奏了。” “什么?停购外洋军火两年?”虽然这消息在李经述的预料之中,但没想到坏消息来得这么快,当时军舰和火枪洋炮的技术更新很快,一旦两年不买军舰和枪炮,后果很严重,李经述问李鸿章:“这事西太后可知?” 李鸿章道:“太后如今关心的是万寿庆典,关心的是扩建颐和园的工程,颐和园里要新建佛堂和人工湖,她还放出话来,谁让她不高兴一阵子,她就要让谁不高兴一辈子,所以翁同龢百方撙节开支,这两项工程不敢停,太后也就自然批准了此议。” 李经述说:“看来翁同龢不除,中国永无宁日呀。还有一个坏消息呢?” 李鸿章道:“最近你在山东主持新政,备受朝野瞩目和太后赏识,翁同龢眼红了,他怂恿皇上加快变法维新步伐,推出全国性改革措施。据说,有一位广东举人叫康有为,通过珍妃的表兄介绍,入了翁同龢的幕僚,正在积极筹划此事!翁同龢在朝堂中说,只要按照他的改革方案,中国三年即可富强,而我们跟皇上说要三十年,所以皇上对他的维新变法方案颇为心动!” “康有为?”李经述大吃一惊,道:“此人以前曾来找过我,历陈变法之道,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他就半桶水,食洋不化,那一套托古改制荒谬之极,皇上怎么轻信他们画饼充饥?” 李鸿章说:“皇上现在年轻气盛,处处受制于太后,当然急于求成。” 李经述“哦”一声,心想历史上该来的血雨腥风还是要来呀,便对李鸿章道:“康有为和翁同龢联起手来搞维新变法,对我们倒未必是坏消息,翁同龢这老贼马上就会再次告老还乡,北洋水师无忧矣。” 李鸿章问道:“此话怎讲?” 李经述低声说:“中国有一句老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他们急于求成,肯定会触怒太后,他们这是在找死!!” 第111章 杀一品大员? 李经述听李鸿章说康有为入了翁同龢的幕僚,协助光绪皇帝变法,便建议李鸿章静观其变,与康有为所谓的“变法维新”划清界限,李经述说:“康有为这人不懂政治和人心,变法必定失败,搞不好不只翁同龢,连光绪皇帝也可能被搭进去”。 李鸿章也深以为“然”,叹了一口气道:“张南皮(张之洞)也有来电,说康有为多次找过他,张南皮也认为康有为居心叵测、欺世盗名,不懂政事为何物,是以粤人经商的投机心态来蛊惑人心,不值得支持。” 原来,张之洞也是务实之人,身为举人的康有为,在拜访张之洞和李经述后,没有受到赏识,便又南下去拜访了帝师翁同龢,亦不受待见,吃了一个闭门羹,便愤而回家乡南海的万木草堂学馆,聚徒讲学,兜售他托古改制的大同理想。 在讲学之余,康有为写出两本“异端邪说”的奇书:《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新学伪经考》指出,《周礼》、《尚书》、《左传》等都是西汉末年刘歆伪造的,都是为王莽推行“新政”服务的,因此都是“伪经”。言下之意,这些书大家都别读了!读什么书呢?当然是康有为的先进著作呀! 康有为自己随即推出了皇皇巨著《孔子改制考》。在《孔子改制考》这本书中,康有为把自己说成了孔子的代言人,孔子成了供康有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康有为动不动就在书中说,“孔子曰人人生而平等”,儒家的读书人一看,就知道康有为这是雷死人不偿命,孔子最讲究礼制,强调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人人平等”岂不是无君无父?孔圣人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康有为这两本伪书在广州出版后,一炮走红,红透了半边天,不过走红有时候是臭名远扬,这一次康有为的走红就属于这一种,当时的读书人虽然穷酸,但硬骨头还是有两根的,南海的乡绅地主也是很有血性的,受不了康有为如此辱没孔孟等圣贤,纷纷带人拿着木棍和锄头赶到万木草堂打砸,跳起脚来骂康有为大逆不道,数典忘祖,最严重的是,他们带人去把老康家的祖坟都挖开了。 要知道,古人很迷信,认为祖坟的风水能惠及子孙,让子孙富贵,挖人家祖坟跟让别人断子绝孙是一样的血海深仇。康有为的祖坟被挖,被家乡人骂得狗血淋头,在广东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搞不好就被不明真相的群众用乱石块砸死,这是大概率事件,他在广东实在呆不下去了,索性破釜沉舟,再次逃到北京碰碰运气。 当时,朝廷里因为李经述在山东搞新政,有模有样,慈禧和光绪皇帝也支持变法维新,维新变法的论述一时大热,连皇亲贵族也赶时髦,到处网罗变法维新的人才,突然跳出了一个半桶水的康有为,像一个疯子一样鼓吹维新变法,也会觉得新鲜,他在北京恍如丧家之犬,也有一些思想开明的官员同情他,救济他。康有为便按照资助银子数量的多寡,“分封”这些救济他的人为“贤人”、“大贤人”。 康有为这一次否极泰来,结识了珍妃的表兄。于是,康有为托他给帝师翁同龢写了一封毛遂自荐信,介绍维新变法。翁同龢此时有点妒忌李鸿章和李经述的维新变法,他认真看了一下康有为的信,这才发现了康有为的书法不错,大有汉魏六朝碑学之遗风。甚为欣赏。加上康有为此次回家乡后,痛定思痛,在托古改制的维新变法中,加入了开矿、设厂、修铁路等务实的内容,这些东西,翁同龢也似懂非懂。 当然,最让翁同龢心动的,是康有为在信中说:“泰西讲求维新变法,三百年而治。吾中国国土之大,人民之众,变法三年,可以自立,此后富强可驾万国。” 康有为这足以吹破牛屁股的“三年可自立富强”的维新变法,骗不了熟悉国情的李经述,忽悠不了老谋深算的张之洞,但翁同龢从来没搞过实际洋务,以为修铁路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一年可以来个二十万里,此时翁同龢已年过花甲,对他来说,康有为这牛皮吹得很有吸引力,毕竟,再活二三十年翁同龢没把握,再活三年,在有生之年看到大清国自立富强,正是翁同龢梦寐以求的。 翁同龢暗自一琢磨,李鸿章办了二三十年洋务没办到的事,他和康有为或许变法三年就能做到,这对李鸿章来说,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于是兴冲冲跑到乾清宫去找光绪皇帝,对二十出头的光绪说:“康有为之才,举世罕见,请皇上举国以听。” 年轻的光绪皇帝也没有实际从政经验,一听翁同龢说“用康有为的变法之策,三年能自立强国”,跟李鸿章和李经述说的三十年相比,时间大大缩短,于是马上决定下诏接见康有为。 翁同龢赶忙罢手阻止:“康有为现在还是举人,按照本朝成例,非四品以上官员皇帝不许召见,为师已经请康有为入幕僚,今秋科举,为师是主考,一定让康有为中进士,到时候皇上你再封他为四品翰林,即可召见。” 康有为入了翁同龢的幕僚,也积极筹备变法事宜,这期间编撰了《俄大彼得变政记》,介绍俄国变法维新的经验,还结识了刑部主事杨深秀、刘光第,内阁中书杨锐等“帝党”大臣。 1893年九月,有了翁同龢的首肯和帮忙,康有为提前中了进士,光绪皇帝任命他为总理衙门章京,想在颐和园勤政殿召见。但是,光绪皇帝召见康有为,遭到了以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步军统领荣禄为首的保守大臣的强烈反对。 荣禄再次回京出任要职,低调回归,他已经经历了多年的风雨磨砺,收起了棱角,变得圆滑无比,悟出了在官场既屹立不倒又大有作为的诀窍:得宠。 要成为慈禧信赖有加的宠臣,就要博取慈禧的欢心,最讨巧的途径便是跟老佛爷身边的要人搞好关系。荣禄有两个女儿,于是把一个嫁给了礼亲王世铎的儿子,一位嫁给了后来的醇亲王载沣。礼亲王是慈禧的心腹,长期担任领班军机大臣。荣禄跟他成了亲家,礼亲王自然没少在慈禧耳边说荣禄的好话。而载沣更牛,荣禄将女儿送进醇王府,一来是作为政治投资,二来自己闺女还时常向慈禧汇报载沣的最新动向,成为老佛爷的眼线。如此一来,荣禄跟慈禧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步。 若想稳坐政坛大佬之位,尚需扶植一批得力亲信。荣禄一回京城,便大肆招兵买马。比如当时经常跟荣禄一起查案的兵部主事陈夔龙,出任兵部郎中。陈夔龙将荣禄视为自己的恩人,一生效忠。而且,荣禄还十分赏识袁世凯,举荐他去天津接手练新军。 此时的荣禄,在朝中俨然成了政坛老大,成为慈禧的代言人。刚开始,因为慈禧也是支持李经述维新变法的,荣禄对改革还是抱着支持的态度。光绪皇帝要召见康有为,荣禄不同意,但他表示自己先可以代替皇帝去见见这个康有为,考察他有没有真本事! 于是,康有为那天被请到天津的总理衙门“问话”。出席“问话”的,有总理衙门大臣李鸿章、总理衙门大臣翁同龢、军机大臣荣禄等晚清政坛大佬,这三人都相当于今天副国级的总理,可以说,集体去面见考察一个刚中进士的康有为,太抬举他了。 “问话”一开始,荣禄很客气地问康有为:“以夫子这样的槃槃大才,有补救时局的办法吗?” 康有为平日里就心高气傲,根本不把荣禄放在眼里,他从翁同龢那里得知自己被光绪皇帝召见的美事竟被荣禄搅黄了,心里对荣禄很不爽,冷冷地回答荣禄:“救亡图存之道,非变法不可!” 荣禄看出康有为不悦之色,但面不改色,继续追问:“本官爷早就知道法应当变,但是一二百年的成法,是一早上就能变过来的吗?” 康有为知道荣禄是一品大官,非常不耐烦地喊道:“杀几个一品大员,法即刻能变。” “杀一品大员??”康有为此话着实让荣禄大吃一惊,他朝坐在身边的李鸿章看了一眼,只见李鸿章双目微闭,一言不发。翁同龢也觉得康有为的话有一些过头了,不说话。荣禄心想关系大清国存亡兴衰的改革,焉能由康有为这等狂悖之徒操作,于是也气势汹汹地教训康有为说:“你老是变法呀,变法呀,可你知道不知道,祖宗之法是不能变的!” 康有为据理力争,说:“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的领土的。今天祖宗的领土都保不住了,祖宗那套法还有什么用呢?时代变了,祖宗之法也非变不可!” 这时翁同龢看出了荣禄的不满,他搬出光绪皇帝,对荣禄说:“荣大人,竟然我们是代皇上来问话的,当今天子求贤若渴,我们做臣子的,也理应多一份耐心,好好考问才是。” 说完这句话,翁同龢咳嗽了一声,暗示康有为拿出他编著的《俄大彼得变政记》给他们看。康有为会意,拿出他苦心编著多日的《俄大彼得变政记》,呈上给荣禄、李鸿章等大臣人手一册。 这书里的内容,是经过康有为精挑细选的,多危言耸听,荣禄、李鸿章等人给光绪皇帝面子,接过书耐心翻看起来。荣禄等人看了康有为编著的这书,脊梁骨直冒冷汗,感觉不马上变法,大清国就要完了,这正是康有为想要的效果。李鸿章看了《俄大彼得变政记》,这才觉得康有为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于是开口问康有为道:“法如何变?” 康有为对李鸿章还是很客气的,他胸有成竹地回答说:“下官以为,宜变法律和官制为先,比如裁撤六部。” 六部始于隋唐,是封建王朝中央行政机构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的总称,也是整个清朝官制的基础,康有为一开口,就要把六部撤掉,李鸿章这时觉得李经述说康有为狂妄,确实没有中伤康有为,但他还是比较欣赏康有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示意他继续说:“夫子还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康有为这时便提了一条更大胆的建议:在朝廷另设军事参谋部,作为最高军事领导机关,由光绪皇帝亲自掌握,“选天下虎贲甲士,不二心之臣,上亲披甲胄而统之”。 荣禄听了这条建议,惊呆了,刚入口的一口热茶顿时吐了出来,喷了康有为一脸!这康有为倒是不傻,想让光绪皇帝掌握兵权,但康有为没有考虑,身为兵部尚书、步军统领的他会同意吗?另外,淮军和北洋水师在李鸿章手里,他会同意吗?荣禄实在忍不住了,说:“设军事参谋部,那朝廷还要军机处作甚?还要我等军机大臣作甚?” 康有为丝毫不看荣禄的脸已经黑透了,正气凛然回答道:“统统撤掉!” 这一句“统统撤掉”,让同是军机大臣的翁同龢也觉得毛骨悚然,只得转移话题问康有为:“夫子还有何切实可行之策?” 康有为道:“容易点的变策,那就改变年号。皇上可以把年号改为维新元年,以新天下耳目,还可以变更服制,易旧党心志。” 荣禄一听,这康有为他妈是耍我们这三位重臣呢!改变年号,在古代可不是闹着玩的,古代只有朝中发生重大变故,比如换皇帝才变更年号。而且,满人入关,好不容易才改了服饰和发型,没事换这些干嘛?换一身衣服,就能改变旧党得人心,让旧党乖乖交出自己的利益?简直是幼稚!他已经听不下去了,耐着最后一点性子问康有为:“对于维新变法,你还有什么建议?” 康有为就属于那种雷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他又说出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建议:让光绪皇帝迁都上海。理由竟然是:北京暮气太沉,只有迁都上海,才有利于变法。 荣禄彻底被激怒了,这种没脑子的建议康有为都能给光绪皇帝提,且不说迁都上海会不会万事大吉,光是朝廷的三宫六院,文武百官,在上海得再造几个紫禁城才够住呀?而修一个颐和园,朝廷就得花费上千万两白银,国库就空了,只能挪用淮军和北洋水师的军费,迁都上海,那得花多少钱呀?果真迁都,天下黎民百姓不揭竿而起才怪呢,大清江山很可能提前保不住了。荣禄不想再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也丝毫不再给光绪皇帝和翁同龢面子,直接头也不回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翁同龢,翁同龢站起身连声叫“荣大人,荣大人……”康有为这时上前问翁同龢:“这荣禄是什么人呀?摆这么大的官架子!哼,有朝一日,皇上……”康有为的话还没说完,翁同龢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了康有为,李鸿章此时对李经述说的“康有为变法,搞不好会把光绪皇帝搭进去”深以为然,他也站起身,出门去追荣禄,道:“荣大人,老夫送送你!” 荣禄辞别了李鸿章,直接回了北京,跑到颐和园,把面见康有为时的对话,原封不动转告了慈禧太后。 慈禧当日心情原本不错,正在亭子里喂两条金鱼,听后暴怒,挥手将宫女手中的翡翠玉鱼缸打翻在地,鱼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鱼缸里面的水很快流干了,两条可爱的小金鱼在地上挣扎跳动,不一会就气息奄奄了。那宫女正要上前将两条金鱼放回鱼缸加水,慈禧瞪了她一眼,她站着不敢动了,眼睁睁看着慈禧心爱的金鱼直挺在地面上死了! 第112章 慈禧让步 慈禧听了荣禄的报告,十分懊恼,望着眼前见底的昆明湖,大声对荣禄说:“天下这么多人都提倡维新变法,李经述在山东,张之洞在湖广,刘坤一在两江,为什么皇上偏偏选中这个狂傲无知的康有为?他们可真像这两条不知死活的金鱼呀,放着这广阔的湖水不去,偏偏活在鱼缸里,找死!” 荣禄说:“方今天下大势,诚如李中堂所言,非维新变法不可!但康有为这人,不堪重用,还望老佛爷多敲打皇上,皇上毕竟还年轻,容易被康有为的妖言蛊惑。” 确实,1893年,中国的朝野上下,对维新变法就像今天的改革一样,上下形成了共识。李经述为了推动维新变法,和李提摩太一起编著了《泰西新史揽要》,随即刮起阅读旋风,从皇帝、高官到普通知识分子,都争相传阅,一时洛阳纸贵。 《泰西新史揽要》原名《十九世纪史》,作者麦肯奇是英国人,新闻从业者,并非职业历史学家。该书1880年伦敦初版,经李提摩太翻译,1892年以《泰西近百年来大事记》为题,在英美在华传教士创办的《万国公报》上连载,次年初以《泰西新史揽要》为名正式出版。《泰西新史揽要》介绍“泰西”(指欧美,也包括印度等英国殖民地)各国的19世纪发展史,总结各国兴衰规律。该书认为西方国家富强的奥秘,“新政”即政治改革之后民权的兴起,比之科学技术进步和工商业繁荣更为重要。 李经述也很赞赏《泰西新史揽要》里“民既有权,则可以博考万物而得万物之理”的观点,在《华报》上写文章,鼓吹有了民权,个人才智就能得以充分发挥,科学技术也会随之繁荣;“欧洲各国民间既有举官以治国之权,即永无设会以害国之事”,即老百姓有了选举官员(议员)治理国家的权利,也就无须“私自结党以立会而抗国”,国家和民众之间就没有了化解不了的矛盾,社会就趋于稳定和发展。 李鸿章、张之洞、翁同龢等也都对此书表示赞赏。光绪皇帝得识此书,置御案,日加披览:“于万国之故更明,变法之志更决”。其实,康有为所上的奏折谈维新变法,许多理念和建议均来自《泰西新史揽要》及李提摩太为该书所写的序言。 不过,虽然维新变法已形成共识,但如何维新变法却没有形成共识。如何改革,其实就是一个选择谁来做改革旗手的问题;选择谁做改革旗手,就等于选择谁的改革方案。虽然许多朝中重臣如荣禄、王文韶等,没有能力提出全盘的改革计划,但此时适合做改革旗手的人仍有很多,如李经述、刘坤一、张之洞等,都有比较系统的改革意见。慈禧很恼火的是,光绪皇帝放着李经述、张之洞这样她欣赏的良材不用,急于推出康有为等人来维新变法,这触犯了刚刚到颐和园颐养天年的慈禧的逆鳞。这也很好理解,一般做惯了领导的人,真正安心过退休生活的人,并不多,慈禧将光绪皇帝选择康有为来当维新变法的旗手,当成了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夺权的征兆。 于是,慈禧下了一道懿旨,将李经述在山东改革的成效报告送给光绪皇帝,暗示光绪皇帝维新变法要慢慢来,要务实,不过此时,光绪皇帝的头脑,已经被康有为和翁同龢的“三年可自立富强”的牛皮吹得“发热高烧”了,他觉得李经述的逐步改革需要二三十年,等不及了,自己亲政都快四年了,还当个傀儡皇帝没意思,现在有翁同龢、康有为等一帮人支持,应该努力向“亲爸爸”慈禧太后争取一下权力。 不过光绪皇帝一向还是胆小,不敢直接去找慈禧太后说这事,他召见了当时军机处的领班大臣,也就是庆亲王奕劻,让他转告慈禧:“朕要用康有为变法维新了。太后若仍不给朕事权,朕愿退让此位。不甘作亡国之君。” 维新变法这么重大的事情,庆亲王奕劻当然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连忙跑去颐和园找慈禧太后。 那日,秋光多明媚,昆明湖上水波不兴,慈禧太后正抱着一只白色卷毛贵妇犬,眯着眼睛坐在湖边一张椅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隆裕皇后诉苦:“老佛爷,皇上的魂,都给珍妃那小妖女给勾走了,老佛爷,你就不管管?你一定要给奴家做主呀!奴家真是命苦呀!呜呜。” 慈禧太后被隆裕皇后哭哭啼啼的样子搞得很心烦,训斥她道:“如今你是皇上册封的皇后,理应母仪天下,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恰好这时,庆亲王奕劻来报,光绪皇帝以退位来要挟自己,这等于火上浇油,正在气头上的慈禧想起了当年自己的儿子同治皇帝也是这么做的,拿退位来威胁自己,和自己夺权,顿时大怒,站起身把手中的贵妇犬狠狠摔在地上,可怜那宠物犬,脑袋撞在一硬邦邦的石头上,“呜呜”惨叫两声,气绝身亡。慈禧满脸怒色,对庆亲王道:“变法维新,哀家不是已命李经述在山东做了吗?皇上是吃错药了吗?哀家还活着呢,他为何如此迫不及待?你去转告皇上,他不愿坐此位,哀家还早不愿他坐之!” 身后站着的李莲英,得了隆裕皇后的好处,趁机对慈禧道:“老佛爷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最近,宫里关于皇上维新变法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据说这个康有为,是通过珍妃的表兄见了翁同龢,才蛊惑了皇上。” 虽然自己也是女人,但慈禧太后掌权后,对皇后或妃子干政,还是保持着极大的警惕和厌恶,一听这变法维新,竟然还跟珍妃有关,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她想新帐旧帐一起算,好好教训一下珍妃,借此狠狠敲打一下光绪皇帝,让他明白这大清国到底谁说了算! 慈禧太后立即起身,坐上十六人礼轿,带李莲英、隆裕皇后和一群太监宫女直奔光绪皇帝的住处——紫禁城的养心殿,去找珍妃算账。 慈禧太后没让太监禀报,怒气冲冲带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养心殿,刚进了蠡斯门,慈禧太后远远看见光绪皇帝和珍妃俩人在假山下的方亭里你侬我侬,珍妃侧着身子,坐在光绪皇帝的大腿上嘻笑。光绪皇帝手拿一粒深紫色的葡萄,刚剥了皮,正往珍妃张开的嘴里送。 光绪皇帝和珍妃两人没注意到慈禧太后已立在方亭之外,直到李莲英高声叫道:“老佛爷驾到!” 珍妃吓坏了,赶紧从光绪皇帝的大腿上站起,过来跪安,光绪皇帝也赶忙下跪行礼:“儿臣给亲爸爸请安。” 慈禧太后本就一直不喜欢珍妃,今日撞见珍妃竟然坐光绪皇帝大腿上,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当即怒斥珍妃:“汝身为贵妃,行为举止竟然如此轻佻,成何体统!你眼里还有宫中的规矩吗?来人呀,拖下去杖打二十!” 不管光绪皇帝如何求饶,慈禧就是不松口,李莲英得了令,命两太监把珍妃架出去,立即行刑,打得珍妃的旗袍上血肉模糊才拖回来,慈禧还不解气,立即发布懿旨,以珍妃行为不检为由,革去珍妃的贵妃头衔,从正一品的贵妃直降为六品贵人。 隆裕太后见慈禧给自己出了气,心里十分高兴,差一点笑出声来,但碍于慈禧的威严,没有作声。光绪皇帝也吓傻了,不知道慈禧今日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杖打二十,这还没完,皮开肉绽的珍妃被太监拖回来,慈禧太后还厉声质问珍妃:“哀家听人说,你最近还常在皇上面前妄议政事?” 按清朝祖制,妃子不经皇帝允许而干政,最严重的是杀头大罪,光绪皇帝一听慈禧太后如此发问,感觉珍妃小命难保,吓得一屁股瘫坐到地上,他想反抗慈禧,但没有勇气。 就在年轻的光绪皇帝孤立无援时,帝师翁同龢带领帝党群臣赶到养心殿。荣禄也带兵赶到了。慈禧太后这才收敛了一下脾气,示意光绪皇帝和列位臣工就列。 坐定之后,慈禧太后扫视了一下群臣,他们的表情一个个很严肃,最后,慈禧的目光落在翁同龢身上,道:“翁学士,哀家是在处理后宫之事,汝也想插手吗?” 翁同龢觉得此时光绪皇帝已经完全亲政,维新变法是众望所归,于是正义凛然上前道:“微臣不敢。只是下官知道,太后之气,并不在珍妃。但举荐康有为变法,乃是老夫之见,与珍妃娘娘无关。如今外患已深,列强瓜分大清的意图昭然若揭,依大清国祖训,‘凡失寸土者不得入列祖灵位’,皇上奋发图强,太后理宜全力支持他明定国是,变法自强。” 顺天府尹夔及户部尚书、协力大学士王之韶等大臣们也纷纷下跪进言,苦苦相劝慈禧支持光绪皇帝维新变法,慈禧太后看了一眼群臣,知道变法强国已是大势所趋,而且光绪皇帝在群臣中有了“根基”,便喝了一口李莲英送上的人参茶,慢条斯理道:“都起来吧!!哀家有说过不支持皇上变法强国了吗?哀家现在质问的,是珍妃有没有跟皇上妄议政事,皇上,到底有还是没有呀?” 光绪皇帝知道自己身边有太监是太后心腹,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不敢说谎,头上直冒冷汗,唯唯诺诺道:“曾说过一两句,不过都是朕…朕主动询问……” 光绪皇帝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慈禧太后就有点不耐烦了,既然皇上已经承认珍妃说过一两句政事,那就行了,慈禧下令:“珍妃妄议朝政,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惩罚珍妃,既是做给光绪皇帝看的,也是做给翁同龢等大臣看的,正所谓“杀鸡儆猴”!李莲英得令,心领神会,马上命太监上前狠狠地打,可怜如花似玉的珍妃,屁股刚被杖打二十,现在又被“啪啪”掌嘴三十,嘴角流血,昏了过去。 慈禧还不让人把她抬下去找太医。光绪皇帝眼睁睁看到心爱的女人转眼间被打得血肉模糊,愤恨地流下眼泪,面如死灰,取下头上的黄龙帽,真准备不干了,无所顾忌地说:“亲爸爸,孩儿不孝!您要是有气,就撒在孩儿身上吧!!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来诏书数下,如开特科,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一再审定,筹之至熟,妥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狃于老成忧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试问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积习,于时政亳无裨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不维新变法,朕何以面目去九泉下见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 光绪皇帝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声泪俱下,慈禧这时毕竟已经是昭告天下退休了的,这时候还没有废黜光绪、另立新君的打算,于是心软了。光绪皇帝背后的臣子们也很会演戏,有的也痛哭流涕,恳求慈禧给光绪皇帝维新变法的机会,慈禧这才松了口,退让了一步,让荣禄推荐一位年轻有为、思想开明的大臣担任军机章京,辅助光绪皇帝维新变法,荣禄便推荐了林旭。 慈禧太后还不放心,后来让张之洞也推荐维新的人才,张之洞便推荐了杨锐和刘光第。顺便说一句,现在许多人误认为历史上“戊戌六君子”都是康有为的人。其实是并非如此,被杀的军机四章京里,杨锐和刘光第是张之洞推荐的,林旭是荣禄推荐的,只有谭嗣同是铁杆的康党。刘光第对康有为素来反感,杨锐目睹康党一班人的轻躁冒进,在军机章京的位置上如坐针毡,家书里常有“非久留之地”的感叹。 不久,光绪皇帝任命康有为为总理衙门章京,准其专折奏事,筹备变法事宜,任命林旭、杨锐、刘光第为军机章京,俗称“小军机”,四品卿衔,参预新政。 光绪皇帝《明定国是诏》后不久,两江总督刘坤一向光绪帝推荐了谭嗣同,光绪帝同意召见。谭嗣同也准备离开山东,进京面圣。梁启超此时也接到康有为的来信,让他去京城帮忙。 谭嗣同和梁启超向李经述辞行,李经述心急如焚,他知道谭嗣同和梁启超等人此去凶险,便想想办法留住他们! 第113章 康有为的政变 李经述和康有为一接触,就知道所谓的康圣人,只是徒有虚名。康有为的大同理想,无疑异端邪说,光绪皇帝会糊涂一时,不可能糊涂一世,什么大同世界,实在是痴人说梦。 中国的改革,若让熟悉官场的政治大佬李鸿章或张之洞,甚至是荣禄来做旗手,都会比康有为要强一百倍。因为康有为只不过是一个四品官,他做维新变法的旗手,就只能是政变,因为康有为对朝廷权力结构重组的关心,会远远超出他对变法本身的关心。 李经述跟谭嗣同谈过变法,谭嗣同的变法更激进,迟早一天是连皇帝的脑袋也要砍的,因为他赞美法国大革命,亲口说“誓杀尽天下君主,使流血满地球”。所以,李经述是十分不放心让谭嗣同去京城的。还有梁启超,此时也一样患了政治幼稚病。要拦住他们去京城,李经述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只要拖上一两个月,等他们再走到京城,康有为的维新变法估计就结束了。 恰好在此时,李经述得到消息,张之洞也奉召入京,但没去成。原来,按照慈禧太后的打算,湖广总督张之洞是要调任中央协助光绪皇帝维新变法的。维新变法开始前,光绪皇帝给湖广总督张之洞发了一道“电旨”,也就是电报发送的圣旨,传到武昌:“奉旨:张之洞着来京陛见,有面询事件。湖广总督着谭继洵兼署。钦此。” 光绪皇帝还算是一个新潮开明的皇帝,对新生事物接受比较快,晚清还是比较开放的,在同治九年(1870年)电报就传入了中国。清政府开始使用电报的时间是在光绪五年,北洋大臣李鸿章在天津与大沽海口炮台之间架设电线,试通电报,这是中国修建的第一条电报线路。为提高政务效率,光绪十年,中国就完成了全国主要线路的铺设。当时为了传输汉字,用电报编码,主要是用阿拉伯数字作为笔画的代号输入汉字,比如6511是“军”,2894是“机”,5710是“处”,加起来就是军机处。后来,光绪皇帝正式下令:“嗣后明降谕旨,均著由电报局。”总理衙门规定,凡因紧急,公事皇帝下达谕旨或督抚上奏都可使用电报。 张之洞看到光绪皇帝这道与时俱进的圣旨,刚开始欣喜若狂。因为奉诏入京,并且被安排了继任官员,但凡对官场略有了解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政治信号的含义,不是被“双规”,就是将被提拔。而政绩卓异、如日中天的张之洞,显然正出于上升通道,去京城任职,这当然是张之洞梦寐以求的机会。从1881年出任山西巡抚至1893年,张之洞已经在封疆大吏的位置上干了12年了。但凡封疆大吏,有谁不期望着能入军机、进中央呢?督抚虽然起居八座、尊贵无比,但毕竟仍是地方干部。而帝辇之下,虽然可能伴君如伴虎,毕竟那是跻身位极人臣,张之洞当年出京城锻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回到京城。 不过,对于辅佐光绪皇帝和康有为维新变法,张之洞敏锐的政治嗅觉,让他感觉到这或许不是机会,而只是一次“危机”而已! 在张之洞接到入京“电旨”后的第二天,他急电杨锐,打听光绪皇帝为什么要他进京:“此次入觐,西宫太后意若何?朝廷有何议?”张之洞要求杨锐回电时务必加“急”字,以便及时沟通,急迫之情,溢于言表。同时,张之洞拖着不肯进京,致电总理衙门,表示自己手头工作多,大约十数日后才能动身,“既有垂询时间,如有急办而可宣示者,可否先为谕知一二条,以便随时豫为筹拟上陈。” 不久,光绪皇帝再度来电旨催促张之洞北上:“前谕该督(张之洞)迅速来京陛见,自当闻命即行,何得托故迁延,致稽时日。至面询事件,岂有豫为宣播之理?所奏毋庸议。钦此。” 张之洞不敢再怠慢,一边立即动身,一边临时抱佛脚,向正在俄罗斯首都彼得堡的前驻德公使许景澄讨教国际局势是不是发生了重大变故,得到的回复是没有。在经过南京时,张之洞还和两江总督刘坤一进行密谈,商议变局。后来,张之洞终于抵达上海,准备在此换海轮北上。这时候,杨锐的电报给张之洞回了电报,详细汇报了慈禧和光绪皇帝的冲突。张之洞觉得这趟浑水太深,自己不宜去京城,但又不能不奉旨,于是就命人导演了一出大戏。 不久,张之洞的后院起火了,湖北沙市出事了。一位湖南籍的面馆工人,在沙市招商局门前随地小便,与招商局更夫发生冲突,被更夫用扁担打伤,激起湘人愤怒,次日,集体赶到洋关验货厂门口小便示威,遭到再度阻拦。湘人倏即聚众,登时放火将税司洋务、关署、招商局及日本领事公寓住宅、扦手坐船同时放火,并阻水龙不许往救。这其实只是一起本该归城管处理的卫生事件,却因为掺杂了湘鄂两省人的地域冲突,及民间对国企、洋人的不满,扩大了,根据江海关沙市税务司、英国人牛曼的报告,财产损失应该高达10万两,史称“火烧洋码头”事件。荆州将军祥亨的报急电报就飞到了京城。驻英公使裕庚也发来电报:“英因沙市领事馆案,派兵船两只来华。”在这样的情况下,光绪皇帝只好电令刚到上海的张之洞,立即返回湖北,“俟此案办竣,地方安静,再行来京。” 李经述心想,张之洞这老狐狸不惜放火都不去京城,这次康有为变法维新,估计会比历史上的百日维新更加短命。于是,他命朱红灯带人在山东大学堂正在建的饭堂放了一把大火。虽然这次大火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李经述认定这把火是拳匪所放,让谭嗣同一定先查个水落石出,是不是拳匪死灰复燃?谭嗣同也觉得此事蹊跷,做事要有始有终。李经述还派人去湖南接谭嗣同的家人,让他们一起进京。因为此事涉及到山东大学堂,李经述便让梁启超先协助调查了,查明了事情再去帮康有为。谭嗣同和梁启超便没有立即去京城,暂时留在了济南。 果然不出李经述所料,康有为对夺取朝廷权力的关心,远远超出了他对变法本身的关心。获光绪赏识后,康有为改口大声疾呼“中国惟以君权治天下”,而“定宪法,开议院”这个曾长期被当作维新主要举措,就被他彻底抛到了脑后,整个百日维新,康有为始终在不遗余力地强调君权必须乾纲独断,既不要宪法,也不要议会。在进呈给光绪皇帝的《日本变政考》里,康有为还明确反对在中国开设议院,理由是:“惟中国风气未开”,所以“惟有乾纲独断,以君权雷厉风行,自无不变者,但当妙选通才以备顾问。其用人议政,仍操之自上,日本亦二十余年始开国会,吾今开国会,尚非其时”。 康有为这种半桶水的论点,让起初支持他办法的维新人士大失所望,李经述等维新人士对他群起攻击。康有为便在《国闻报》上刊文《答人论议院书》解释,阐述自己中国不该立宪和设议院的理由:“夫君犹父也,民犹子也;中国之民,皆如童幼婴孩。闻一家之中,婴孩十数,不由父母专主之,而使童幼婴孩主之、议之,能成家自养否乎?必不能也。君犹师长也,民犹徒属弟子也;中国之民,皆如蒙学。试问蒙馆之中,童蒙数千,不听师长主之、教之,而听童蒙共主之、自学之,能成学否乎?必不能也。敬告足下一言,中国惟以君权治天下而已,若雷厉风行,三月而规模成,三年而成效著。泰西三百年而强,若皇上翻然而全变,吾中国地大人众,三年可成。况圣上,天锡勇智,千载罕逢。有君如此,我等但夙夜谋画,思竭涓埃,以赞圣明足矣。” 这文章的意思是说,中国民众都是些“童幼婴孩”,没了皇帝的专制,搞什么议会宪政,那是要出大乱子的;何况光绪皇帝英明神武,千载难逢,有如此好皇帝,宪法议院什么的纯属多余。在康有为的领导下,维新期间,康门弟子集体在报刊上撰文,制造中国不能搞议院的舆论,如麦孟华《论中国宜尊君权,抑民权》;陈继俨《中国不可开议院说》等。 李经述原本还心存一丝幻想,觉得这场自上而下的改革会有点效果,这时更加认清了康有为无耻无知的真面目,于是宣布跟权欲熏心的康有为划清界限。康有为的堂弟康广仁为此还专门去找李经述,想说服他支持康有为:“伯兄(康有为)规模太广,志气太锐,包揽太多,同志太孤,举行太大,当此排者、忌者、挤者、谤者,盈渠塞巷。而上又无权,安能有成?弟私窃深忧之!望兄长能施以援手,此乃万民之幸甚!” 李经述请康广仁转告康有为:“先秦时韩非子早有预言,‘左右为社鼠,用事者为猛狗,则术不行矣’,少一些权力私心,多一分办洋务的实际行动,兴工商和教育,则自然支持康有为维新变法的人会多起来。”但是,康有为觉得只有掌握了更大的权力,他才能实现自己的大同理想,他自始至终只为他自己量身打造“改革”。在《上清帝第六书》中,康提出一个变法核心:“立制度局、新政局”。 康有为跟光绪皇帝和荣禄等大臣解释说:制度局效仿的是日本维新之法,只负责议政,而不涉足具体的行政,是皇帝身边的智囊团兼立法定制机构,而非具体施政运作机构。但制度局“只负责议政”这个定位是骗人的,因为康有为同时又说:中央制度局由皇帝主持,地方则设法律局、税计局、学校局、农商局、工务局、矿政局、铁路局、邮政局、造币局、游历局、社会局、武备局等“十二专局”,“新政推行,内外皆立专局以任其事”,“十二局立而新制举。 荣禄又不傻,康有为说凡制度局所议定之新政,皆交十二局施行”,换句话说,中央制度局虽然只负责议政而不负责行政,但新政的执行仍然会由中央制度局下辖的“十二专局”来负责。于是问题就来了:制度局垄断了新政的决策权;地方“十二专局”农工商学兵无所不包,垄断了新政的执行权,那么,现存的军机处、总理衙门、六部、地方督抚衙门,该干什么去?康有为这明显是想通过制度局架空中央和高官现存行政体系,更次级的地方政府也被他排斥在新政设计之外,因为按照康有为的改革方案,“每道设一新政局督办……凡学校、农工、商业、山林、渔产、道路、巡捕、卫生、济贫、崇教、正俗之政皆督焉。每县设一民政局,由督办派员会同地方绅士公议新政……三月而责其规模,一年而责其治效。学校几所、修路几里、制造几厂,皆有计表上达制度局。”这样一来,等于从中央到地方,新造了一套完整的官僚系统。这样子搞改革,就等于搞了政变,将旧官僚体系完全架空。 光绪皇帝也很年轻幼稚,他对借变法之名,将从中央到地方对慈禧的班子进行一次大换血也很感兴趣。从这开始,维新已经滑向了权力斗争的深渊。光绪屡次责令总理衙门讨论制度局问题,慈禧向礼亲王、总理大臣奕劻交底:“既不可行之事,只管驳议”,其结果自然只能是流产。 康有为也觉察到了朝野内外普遍的反对意见,只好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制度局流产后,康有为改头换面,又鼓动光绪开“懋勤殿”、“置散卿”、“议政局”等等,都是盖头不换面的政变,结果无一不是流产告终。 李经述看邸报,极少见康有为上折子讨论新学堂怎么搞,新农商怎么搞、新军事训练怎么搞,康有为只是一面不断自己上折子请开制度局、懋勤殿夺权,一面让人不断上折子推荐自己人进入制度局、懋勤殿,就知道康有为的维新变法必定失败,他们离死期不远了。 那天,光绪皇帝经不住康有为的再三蛊惑,再次跑到颐和园向慈禧请示懋勤殿问题时:“亲爸爸,这制度之变,乃是变法之关键,儿臣无实权,展不开手脚……” 光绪皇帝的话还没说完,慈禧太后不答,一直在喝茶,神色异常,以至于光绪心生恐惧而未敢再申说。 过了半响,慈禧脸色才恢复平静,说:“皇上想做什么,就去做么,以后不用事事来着园子里问哀家,哀家想清静清静。” 慈禧太后的意思,是试试放手让光绪皇帝干,看他到底要怎么折腾!得了慈禧太后的这话,光绪皇帝喜极而泣,去放手改革了。 第114章 恭亲王的遗言 得到慈禧的首肯,光绪皇帝决定大刀阔斧改革,他下旨任命康有为当工部主事,给康有为升官,加快了变法步伐。一时间,康有为在京城声名大噪,很多维新变法的中间派都投到翁同龢和康有为门下,参与变法维新。“帝党”的势力迅速膨胀。只有李鸿章、李经述、张之洞等务实的洋务派,清醒地意识到康有为变法的问题,同他们保持距离,李经述甚至对李鸿章预言:“这次变法维新,过于仓促虚空,争权夺利乃是实质,恐怕难超过百日。” 此时,康有为狂妄到连李鸿章也不放在眼里的地步。康有为成立强国会,李鸿章派袁世凯去京城代他送上白银千两,略表心意,康有为认为李鸿章乃是慈禧太后的人,拒收千两白银,还把袁世凯晾在门外一个时辰,气得袁世凯当即回了天津。 李经述当时还在天津,问袁世凯对康有为的印象如何?袁世凯回答说:“此辈阅历甚浅,不足为谋。” 1893年,光绪皇帝颁布“诏定国是”,正式开始变法,比历史上的“戊戌变法”提前了五年,这一次变法的主角,依然是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总理大臣、户部尚书翁同龢,工部主事康有为、刑部主事杨深秀、内阁中书杨锐、刑部主事刘光第,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也从广东南海老家赶来北京帮忙。 刚开始,光绪皇帝颁布了雪花般多的新令,让各省修铁路,办洋务,试探慈禧太后的态度,只是小打小闹,这些举措在慈禧太后的可接受范围之内,慈禧没有吭声。 不久,光绪皇帝试着给慈禧太后扔了一颗“手榴弹”:光绪皇帝开始改革官制,裁撤了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大理寺等六个闲散衙门,相当于一下子撤掉了六个中央直属机关,改革力度空前,慈禧太后依然没有吭声,在颐和园里悠闲地看昆明湖的日出日落,“帝党”一片欢呼雀跃。康有为更有一种拯救天下“舍我其谁”的豪情,建议光绪皇帝再大步向前走。 这时,六部九卿的守旧官员坐不住了,因为有谣言,裁撤了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大理寺,下一步光绪皇帝和翁同龢、康有为他们要裁撤六部九卿。整个京师惶恐,守旧的老臣排着队到颐和园找慈禧太后告状,说现在朝中只有一个臣子能承皇上的意,那就是翁同龢;只有一个读书人入得了光绪皇帝的眼,那就是康有为。 慈禧太后面不改色,安慰群臣说:“你们说了半天,不就是担心自己的官位不保吗?汝等暂且回去,哀家马上下一道懿旨,收回二品以上大臣的任命和裁撤权,这样你们这些朝中大员,就可安心回家睡觉了。” 得了慈禧太后的保证,这些朝中守旧官员才停止了哭泣,打道回府了。慈禧太后没想到,她的懿旨刚发,五天后,光绪皇帝和翁同龢就给她扔了一颗“炸弹”!八月十九日,光绪皇帝未请示慈禧太后,就下了圣旨,罢免了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等六名高官,理由是他们不执行皇帝的维新旨意。 这六名高官都是一品大员,光绪皇帝这么做,是翁同龢和康有为的主意,杀一儆百,一下子罢免六位高官,帝王的威严马上就会被树起!不过,这样一来,慈禧太后那道要求二品以上官员由她处理的懿旨就成了一纸空文,相当于给了慈禧太后一耳光。慈禧太后不愧是搞政变出身的高手,她这时被打脸了竟然还不还手,若无其事在颐和园吃斋念佛,面对那些找她哭诉的大臣,也令其“暂且忍耐”! 见慈禧没有反对,翁同龢和康有为大喜,觉得这老太婆不敢吭声,肯定是被变法的气势吓倒了,现在全国上下,无不为皇上的变法维新叫好,光绪皇帝维新变法,还登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最重要的是,连泰西各国洋公使也积极支持光绪皇帝变法。他们料定慈禧不会再干涉时政,决定一鼓作气,给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后党”扔了一颗“原子弹”:开始朝李鸿章下手!搞倒李鸿章,翁同龢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近三十年,想得都快发疯了! 光绪皇帝对朝李鸿章下手还是有点犹豫不决,问翁同龢道:“翁师傅,李鸿章是太后倚重多年的重臣,而且对维新变法也比较支持,如果动了李鸿章,太后岂会善罢甘休?” 翁同龢道:“现在天下人人都支持变法,打了李鸿章这只大老虎,就说明朝中没人不能动,天下必然信服皇上,以后变法维新的阻力会小很多。” 光绪皇帝还是犹豫不决,翁同龢说,可以先试试。光绪皇帝在翁同龢的大力怂恿下,下诏罢免李鸿章总理衙门总署大臣之职。 翁同龢的想法,是先罢免李鸿章总理衙门总署大臣之职,如果慈禧太后不吭声,他就接着怂恿光绪皇帝罢免李鸿章北洋通商大臣之职,如果慈禧太后依然不说话,就建议光绪皇帝罢免李鸿章直隶总督和大学士的职务,让李鸿章告老还乡!不过,这一切,只是翁同龢做的春秋大梦而已,正如他和康有为“变法三年让中国自立富强”的乌托邦之梦一样! 变法维新动到李鸿章头上,已经触及了慈禧太后忍无可忍的底线。慈禧太后秘密传召荣禄到颐和园,让他调动京城兵马,做好囚禁光绪皇帝的军事准备。为了再给光绪皇帝一次机会,慈禧没有急于下手,她带着光绪皇帝去探望了赋闲的恭亲王,借机敲打光绪皇帝。 恭亲王奕䜣自从复出的机会被李经述搅黄之后,闷闷不乐,病情就越来越严重,到了1893年9月,就基本卧床不起。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很快就要走到终点,但他深为忧虑的还是大清帝国的未来,他期待中国能够在洋务的道路上继续前行,依然不希望清政府进行太大的改革,更不要听信康有为那些极端激进变革的建议。 慈禧太后知道恭亲王的心思后,和光绪帝多次前往探视恭亲王,恭亲王也利用这样的机会向太后和皇上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恭亲王躺在病床中,见到慈禧和年轻的光绪皇帝,挣扎着要丫鬟扶他起来行礼。慈禧太后说免了,恭亲王挣扎坐起后,对光绪皇帝说:“皇上,老臣有一言,不得不说,现在尔父已仙逝,老臣也命不久矣,请皇上尊重太后,她毕竟政事娴熟。汝在用人行政上要格外小心,恪守成法,维系人心,与那些忠于大清国的大臣们,比如李鸿章、荣禄等共同商量,治理国家,经武整军,富国强兵。吾虽在府内,亦闻有广东举人主张变法,皇上当慎重,不可轻任小人。” 光绪皇帝这时有了自己的主见,回答恭亲王说:“当今天下,人心思变,朕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恭亲王咳嗽了两声,道:“皇上,大清国确实应该进行某些方面的改革,但这种改革只能是旧有体制的完善,而不能另起炉灶从头开始。翁同龢、康有为等人的所谓‘从内政根本’进行改革的构想,以及在内廷设立制度局的想法,实际上是要另起炉灶,意在废我军机。果如此,以皇上的政治智慧和经验阅历,势必沦为翁同龢、康有为手中的傀儡,那样不仅对我满洲皇族不利,对大清王朝也极端危险啊。望皇上三思!” 光绪皇帝听恭亲王攻击康有为,还攻击他的老师翁同龢,有点不满,道:“朕受翁师傅多年的教导,他从未欺骗过朕,朕也不曾发现他弄权。” “那是皇上阅人不深啊。”恭亲王又咳嗽了两声,用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对光绪皇帝说:“以臣多年与翁同龢共事的经验了解,翁同龢居心叵测,并及怙权,如果不对他进行防制,将来一旦他与康有为等人联手,必将祸及大清国。” 慈禧太后听了恭亲王的临终交代,点点头,道:“六哥,你放心吧,哀家虽老了,但也不会任凭皇上胡来的。” 年轻的光绪帝感到格外恼火,因为被恭亲王所不齿的翁同龢,是自己敬重多年的师傅。但人之将死,其言应善,光绪皇帝决定试探一下翁同龢对自己的忠诚度。翁同龢也不是省油的灯,收买了慈禧太后身边的太监,他很快得到了也知晓恭亲王的临终遗言,知道慈禧太后和恭亲王都对康有为很不满了,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恭亲王在慈禧心中的分量,心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与权势,就必须马上与康有为等维新人物一刀两断,至少要暂时割断关系。毕竟,他是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总理大臣、户部尚书,而康有为本来只是一个举人,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值了! 那天晚上,光绪皇帝试探翁同龢,向翁同龢索要康有为的著作。此时,已有心理准备的翁同龢,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矢口否认与康有为有来往,更没有他的著作:“臣身为军机大臣、总理大臣,怎么会有此人的著作?” 翁同龢的反常回答,使光绪帝不快,因为皇上清楚地记得正是这位师傅向他不只一次地推荐过康有为,甚至不只一次地希望光绪皇帝能够破格召见康有为。光绪皇帝便问道:“康有为不是老师您推荐的吗?怎能说没有与康有为往来呢?是什么原因使你不与康有为往来?” 翁同龢说:“刚开始臣以为康有为不错,后来臣和荣禄、李鸿章一起去天津召康有为问话后,顿觉得此人狂妄无知,居心叵测。” 翁同龢这个回答,更使光绪皇帝反感,光绪皇帝质问他道:“翁师傅先前竭力推荐康有为,怎么现在他竟然变成了‘居心叵测’的小人,那么你先前是怎样考察的?你先前为什么不详说?” 翁同龢镇定自若,回答说:“先前没有看到过康有为的全部著作,最近得读他的《孔子改制考》,他乱改圣人之言,于是臣得到这样的认识。” 光绪皇帝心里有些愤怒,自从他见过恭亲王后,翁同龢就跟以前判若两人了?他决定今天不再与师傅理论,待明日师傅调整好情绪再说。第二天,光绪帝重演昨日故事,再次提起康有为,翁同龢并没有忘记恭亲王的遗言,依然如昨日一样回答了光绪皇帝的问题:“康有为居心叵测,可能是政治小人,臣现在与康有为也没有什么往来。” 翁同龢的回答,彻底激怒了光绪皇帝,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了恭亲王的判断是正确的,翁同龢要变法确实居心不良。光绪皇帝觉得翁同龢怂恿他维新变法,并不是为了富国强民,而是为了公报私仇,搞倒李鸿章。翁同龢自以为聪明矢口否认与康有为往来,殊不知弄巧成拙,反而暴露出自己政治上不诚实的一面,验证了恭亲王的评判。光绪皇帝心寒不已,觉得翁同龢已不可信。但是,迫于翁同龢身为帝师,位高权重,还是帝党的中流砥柱,不好公开翻脸,表面上还是对翁同龢毕恭毕敬。 光绪皇帝不搞翁同龢,不代表慈禧太后也不会动他。就在光绪维新变法的第四天,慈禧太后忍无可忍,发布懿旨,发动突然袭击,罢免翁同龢,光绪皇帝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懿旨送到时,正是翁同龢六十三岁的寿辰。光绪皇帝正在毓秀宫的大殿大张旗鼓给老师过生日,当时朝中文武百官大半来捧场,翁同龢也因为革去了李鸿章的总署衙门大臣一职心情大好,感觉“终于出了心中一口恶气”。朝中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人趁机大贬李鸿章,马屁拍得翁同龢得意忘形,他正准备给大家分寿面,李莲英带四个太监闯入大殿,说:“老佛爷懿旨到,翁同龢接旨!” 以前翁同龢过生日,慈禧太后每年也都会给翁同龢送寿礼,翁同龢刚开始以为李莲英今日来也是例行公事,赶忙笑脸相迎,“啪啪”一甩官袖,下跪接旨。李莲英高声宣布慈禧太后的旨意:“翁同龢身为帝师,本应鞠躬尽瘁,辅佐幼君。不想妖言惑众,扰乱朝纲,着即日起,逐出毓秀宫,开缺回乡,永不叙用!” 翁同龢听到“永不叙用”这四个字,如五雷轰顶,上次饿死百万灾民,慈禧太后也只是让他回家反省三年,这次是“永不叙用”,他知道自己的前途毁了。殿里的大臣们听到“永不叙用”四个字,纷纷摇头,手中茶水凉了,为翁同龢贺寿的大臣当即走了一半。 光绪皇帝懵了,他虽然对翁同龢有意见,也没有要罢免他的意思,朝中已经没有他信任的重臣。于是光绪皇帝问李莲英:“李公公,汝是不是念错字了?朕要去面见亲爸爸。” 李莲英阴阳怪气地答道:“老佛爷说了,她这几日身体不适,不想见皇上。” 然后,李莲英命两位太监上前摘了翁同龢顶戴花翎,脱了他的官服,道:“翁大人,快走吧。老佛爷懿旨,着你立即回乡,如果晚了,老佛爷改变主意,你想走也走不了!” 言下之意,慈禧太后让翁同龢回老家,还是恩典,若是改变了主意,他的人头就得落地了。听到这句话,翁同龢一口寿面都没吃,呆在原地。两位小太监上前,当着众人的面,脱了他的官服,催促他快走。 翁同龢失魂落魄,慢慢走出了毓秀宫的宫门,迈出午门时,还差一点被门槛绊倒。到了宫外,光绪皇帝追了出来,拉着翁同龢的手告别,却不知说什么好。翁同龢说:“皇上快回去吧,别着凉,保重龙体。” 说完,翁同龢弓着背,走出了这呆了几十年的紫禁城。他知道,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翁同龢抬头望了一眼无垠的天空。那里还是蓝天,只是白云苍狗,催人泪下! 第115章 废黜光绪(上) 下懿旨让翁同龢告老还乡的同时,慈禧就已下定决心要废除不听话的光绪皇帝。新君的人选,慈禧还是想要一个儿皇帝,她想立端郡王载漪次子溥儁为新君,溥儁1885年出生,此时不到九岁,立个娃娃当皇帝,慈禧还可以一个人说了算,而且,溥儁的母亲是慈禧的弟弟叶赫那拉·桂祥之女,和慈禧也是亲戚。 荣禄接到慈禧太后的密旨,赶到颐和园面见慈禧。慈禧跟荣禄透露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哀家的儿子,都长大了,不听哀家的话,这可怎么办?现在恭亲王和醇亲王都去了,哀家还能活几年?这朝中能和哀家说得上话的老臣,也就你和李鸿章了。哀家想过几年耳根清净的日子,立溥儁为帝,汝看如何?” 荣禄突然听到慈禧打算另立新君,吓了一大跳,这意味着慈禧要废黜光绪皇帝了,他看了一眼慈禧,慈禧的脸色很不好,手里数着核桃木的佛珠,她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和自己商量,而是早就决定好了。 荣禄额头直冒冷汗,他知道此时自己必须站队了,只能在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之间选一个。荣禄知道,即使帝后的矛盾已经发展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孱懦的光绪皇帝,也丝毫没有与当政几十年的太后分庭抗礼的胆略和力量,于是回答道:“臣只知天下有太后,至于谁当皇帝,臣不敢妄言。还有,太后真就打算放弃皇上了吗?” “你以为哀家不心痛吗?毕竟皇上四岁就入宫,在哀家身边呆了快二十年。哀家是看着他长大,哀家苦心教导了他二十年,如今他却只相信一个外人,这怎么能不让哀家失望?怎么不叫哀家寒心呀!哀家不会让他再胡来了。”慈禧说到动情处,语气哽咽,像是忍不住要抽泣了。 在荣禄印象中,慈禧从来都不曾示弱,他跪下大声道:“臣知罪,不该提起太后的伤心事,臣一定支持太后的决定,万死不辞。” 荣禄这一番话,算是表态支持慈禧太后了,慈禧点点头,道:“你去好生准备吧,不要让哀家失望。” 荣禄问道:“臣这里不会有问题。不知道李中堂那里,太后可告知他?天津可是有大批新军。” 慈禧说:“另立新君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哀家还没跟李鸿章说。但想必他不会有太大意见。” “臣明白了。”于是,荣禄告退,马上接管了九门提督的三万兵马,还有六万禁军,然后宣布京师戒严,封锁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安定门、德胜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阜成门,北京城内此时已杀气腾腾,到处是背着洋枪巡逻的兵勇。荣禄还在天津到通州的铁路沿线布下三万重兵,以防直隶有变。 荣禄秘密安排好这一切后,变法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慈禧又给恭亲王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之后时机差不多了,慈禧太后便开始动手反击,她命李莲英带太监去把光绪皇帝叫到颐和园来训斥。 那日,京城里冷风渐起,慈禧太后先把庆亲王奕劻以及一帮“帝党”骨干大臣请到便政殿,并在自己的座前,设置了执行家法的竹杖。 光绪皇帝那阵日子,正在意气风发搞改革,干得最大的事,就是废科举,成立了京师大学堂。 没有了翁同龢,光绪皇帝倚重的是孙家鼐。孙家鼐也是状元出身的帝师,咸丰九年就中了一甲一名进士,也就是状元。他在光绪四年被慈禧太后命在毓庆宫行走,与翁同龢一起授读光绪皇帝,后累遣内阁学士,提升工部侍郎。维新变法后,他认为要振兴中华,必须要注重科学,兴办实业,“国家欲富强、民族要兴旺首先要开办学堂”。 光绪皇帝下诏推行变法,废科举,兴学堂,便命孙家鼐主办最重要的京师大学堂,研究欧美国家办学体制。孙家鼐提出“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主张,在京师大学堂设10门主科、10门附科。 当时的京师大学堂在景山脚下,马神庙中,没有鼓乐齐鸣,没有红毯铺地,也没有贵宾致辞、“领导”剪彩、代表发言,当时的管学大臣孙家鼐默默地率领中西教习和160名仕学生、中学生和小学生,对着万世师表孔子的灵位顶礼膜拜,就算开学了。 光绪皇帝倚重的另一个维新派重臣是张荫桓。张荫桓也是广东省南海县人,和康有为是老乡。但张荫桓是一个传奇人物,早年考秀才不第,二十一岁纳资买了知县官衔,入山东巡抚幕府做文书,后来升迁至道员;光绪八年,任安徽按察使;光绪十年,被朝廷授三品卿衔,命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次年,出任特使,奔赴美国、秘鲁、西班牙三国,出使时成绩显赫,设领事保护侨民,建立华人中西学堂,教育华人自尊自爱、团结互助,维护华工的合法权益,为屈死的二百多名华工讨得14。7万多墨西哥银元的赔偿,并订立协议使外国人再也不敢随意杀害华人。同时,他还对西方社会进行全面考察,回国后,即向朝廷呈献他出使过程的《三洲日记》。张荫桓归国不久,即被任命为总理衙门大臣,兼户部侍郎,赏加尚书衔,进入从一品大员的行列,这在不是科举出身,又无特别军功的汉族大臣中是非常罕见的。 张荫桓长年从事外交,见识超拔,决意变法的光绪帝对张荫桓非常器重,经常召见他,在变法头一个月连续7次召见,他帮助光绪皇帝推行了开放言路的维新举措。光绪皇帝下诏,允许报纸“指陈利弊”,“中外时事,均许据实昌言,不必意存忌讳”。又下诏,凡院、部司员欲条陈意见,可以上书,通过本衙门的“堂官”(首长)代传。普通百姓可以到都察院呈递,实际上肯定了言论自由。保守派大臣弹劾张荫桓蛊惑圣上,要求将其囚禁,光绪帝不予理睬。 也就是说,光绪皇帝维新变法,真正做成重大影响的事情,就是废科举,开言路,朝廷内,则是撤销了詹事府、通政司等六个衙门,任用维新派杨锐、刘光第等。 至于开办制度局夺权,或仿效康熙、乾隆时的旧制,在紫禁城内开“懋勤殿”,使之实际上成为皇帝与维新派讨论制度改革的机构,因为慈禧太后和荣禄等人不同意,也没能成。 但因为光绪皇帝大量裁减冗官,仅京师一地,涉及闲散衙门十多处,失去职务者近万人,但又没有安排出路,去颐和园找慈禧哭诉的大臣夜以继日,而且光绪皇帝太心急,一下子罢免了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等六名部长级高官,触犯了慈禧的逆鳞。慈禧起了废黜光绪之心,让荣禄安排好一切,就叫来光绪皇帝摊牌。 光绪皇帝那天赶到颐和园,迟到了半个时辰,慈禧黑着脸不说话,光绪皇帝连忙给慈禧太后跪着请安。慈禧太后没有叫他起来,而是突然开口问光绪皇帝:“皇上知何为天下?” 光绪皇帝一愣,正揣度慈禧太后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想考考自己对于新政的理解,于是回答道:“天下者,百姓之天下也……” “大错!”还没等光绪皇帝说完,慈禧太后厉声打断了光绪皇帝的讲话,呵斥光绪道:“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汝何敢任意妄为!诸臣者,皆哀家多年历选,汝何敢说不用就不用?康有为之法,能胜祖宗之法?康有为之才,能胜哀家所选之人?汝何至昏聩愚蠢至此!” 光绪皇帝本想争辩几句,突然抬头看到慈禧太后坐前设置的执行家法的竹杖,想起小时候争辩被痛打的惨状,心有余悸,战栗不已,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声回答:“儿臣知错,儿臣知错了,亲爸爸!” 骂完光绪皇帝,慈禧太后把犀利的目光投向诸位大臣,厉声喝道:“汝等还不跪下?皇帝年少无知,汝等也吃了几十年的白饭吗?汝等真以为哀家会坐视不管,听任皇上亡国败家吗?皇上乃是哀家所立,他若亡国,汝等拿朝廷俸禄不力诤,哀家养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人干嘛?” 群臣战战兢兢,抬头见颐和园内的守卫已经全部换成拿洋枪的兵勇,自然不敢反驳,赶紧跪下请罪,大半帝党的大臣,知道慈禧或许要大开杀戒了,很多人当场辞职自保,慈禧太后也不含糊,全部恩准。 当天,慈禧狠狠训斥了光绪皇帝,解除了一些帝党大臣的职务,并没有废除光绪皇帝。不过去了翁同龢,光绪皇帝等于断了两条腿,新法寸步难行,这次又失去了大半支持维新变法的大臣,光绪皇帝身边只剩下工部主事康有为、刑部主事杨深秀、内阁中书杨锐、刑部主事刘光第等人,他那天也感觉大事不妙,诚惶诚恐。 心急之余,光绪皇帝咬破手指,给内阁中书杨锐下了一道带血的密诏:“朕惟时局艰难,非变法不能救中国,非换旧臣不足以变法,然今日观之,太后深不以为然,触怒太后,今朕位不保,汝杨锐、康有为、杨深秀、刘光第等,可妥速密筹,设法救朕,特谕!” 康有为等几人接到密诏,看到光绪皇帝说“朕位不保”,十分震惊,看来老太后还没打算退休,这几个书生乱了分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康有为想起了袁世凯,一厢情愿地说:“事出危急,如今我等须拿血诏,引兵入京勤王,环视域内,只有天津的新兵近在眼前,而且可用,可找袁世凯借兵。” 刘光第对此举表示怀疑,讽刺康有为说:“袁世凯平日以李鸿章的学生自居,而且他的手下新兵,多是李经述的旧部,皇上前些日子罢免了李鸿章的总署衙门大臣之职,袁世凯能为皇上效力?” 康有为说:“此一时彼一时也,袁世凯是武官出身,进京勤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事情成了,皇上可保他荣华富贵。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不如建议皇上马上接见袁世凯,给予厚赏,拉拢他,他是李鸿章的人,太后也不会警觉,正好大事可成。袁世凯这个人,对维新变法不也很热衷吗?前些日子他还托人来说想加入强国会。” 刘光第有点鄙视康有为说:“你这大圣人,不是没让袁世凯参加强国会吗?现在临时抱佛脚有用吗?” 康有为说:“可让皇上召见袁世凯,许以高官厚禄。袁世凯必能为我所用!我闻袁世凯非常贪婪。” 刘光第还是觉得此方案不妥,引兵入京成不成都是谋逆的大罪。 这时,杨锐站起身说:“大家别吵了!事到如今,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没有其他办法,我去天津试试请袁世凯出兵。” 于是,杨锐带着康有位勤王的主意去回复光绪皇帝,光绪皇帝便下旨,急诏袁世凯进京觐见。 两天后,袁世凯刚从练兵场回到天津官邸,就收到了光绪皇帝的急诏,让他进京面圣。袁世凯感觉事关重大,拿着圣旨去见李经述,李经述一看这圣旨是明诏,道:“康有为这几人真是愚蠢透顶,这时明诏你这样握有兵权的将领进京面圣,太后和荣禄必然会有所警觉。” 袁世凯道:“卑职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皇上毕竟还在位,如若不去见他,岂不是抗旨不尊?老弟,你快给俺出个主意。” 李经述问袁世凯:“你真不愿进京面圣,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袁世凯笑道:“老弟切莫取笑俺,这前面明明是一个火坑呀,康有为等人是想把俺袁世凯推到火坑里。” “哦,还算你聪明。”李经述道:“他们正想拉你去趟这浑水呀!你若去了,就进退维谷,不救皇上,会落个千古骂名;进京勤王,更是以卵击石,听说荣禄不仅戒严了京城,还将天津到北京的铁路也控制了,在沿路布置了重兵。” 袁世凯听说荣禄不仅戒严了京城,还在天津到北京的铁路沿线布置了重兵,吓出了一身冷汗,问李经述道:“老弟可有两全之策?” 李经述想了想,对袁世凯说:“你去见一个老朋友吧,或许他能帮上忙。” 袁世凯问:“谁?” 李经述说:“英国新任驻华大使朱尔典,他经常跟我提起你,你们应该在朝鲜就认识吧,他很欣赏你,说你们是好朋友。” 朱尔典原来是英国驻朝大使,当时袁世凯在朝鲜,跟他有一些交情。袁世凯问道:“找朱尔典能帮什么忙吗?” 李经述说:“过几日,有三艘英舰要到天津港访问,你去和他交涉,请朱尔典发电报给总理衙门,装作干涉中国内政的姿态,同时让英舰在大沽口附近游弋,但不要靠岸。这样你就可以英军来犯为名,奏请太后,留守天津,太后也不希望看到你此时入京,必然应允。” 袁世凯听了这办法,喜笑颜开,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对李经述谢道:“老弟,你这是救了俺一命。今后有什么需要俺袁世凯效劳的,万死不辞!” 李经述扶起袁世凯,拍了拍袁世凯的肩膀,笑道:“袁大人请起,你可要记住今天的话!” 第116章 废黜光绪(中) 天津,有名的风花雪月场所醉花楼的一间包房,袁世凯宴请英国新任驻华大使朱尔典。 一见面,袁世凯就祝贺朱尔典高升,送上了一叠银票,道:“这是给朱兄的见面礼。” 朱尔典说:“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中国人有句老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找我来,肯定有事吧?” 袁世凯说:“俺是多日不见老兄,来找你喝几杯。” 说完,袁世凯一拍手,两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就进门了,坐到朱尔典的身边。朱尔典一看,这两位姑娘身材窈窕,面容虽不是上等,但嘴唇丰润,鼻子挺立,符合欧洲人的审美习惯。 朱尔典也不客气,酒过三巡,有点微醉,目光从两位姑娘胸前的双峰直线往下,她们转身后,旗袍显得她们的臀部也很宽大,这样的女人,一般都能生娃。朱尔典道:“袁大人这是在给我用美人计呀?” 袁世凯一脸愁容,道:“实不相瞒,有点小事要老弟你帮忙。” 朱尔典问道:“何事让袁大人如此不安?” 袁世凯道:“此事对朱兄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对俺来说,可是救命之恩。你也知道的,俺老袁求人办事,一定不会让对方吃亏。事后必有重谢。” 说完,袁世凯将李经述的主意和盘托出。朱尔典有些醉了,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袁世凯的要求,道:“最近中国对洋人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也是该敲打一下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了。” 果然,英国的铁甲舰一出现在塘沽港口,慈禧就紧张了,生怕洋鬼子又从天津杀到京城,她马上下了懿旨,让李鸿章和袁世凯按兵备战,严防洋人。 袁世凯没有奉诏进京,康有为引兵入京城的美梦成了笑话。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倒是一个明白人,他对康有为说:“哥,你去国外躲一躲吧,西太后不杀翁同龢,因为翁同龢毕竟是光绪皇帝的老师,而我们这些人,恐怕难逃一死。” 康有为也顿感不妙,去见已经众叛亲离的光绪皇帝。年轻的光绪皇帝那天在宫中,闷闷不乐,康有为说:“皇上,袁世凯是指望不上了,臣想去上海,那里工商界人士众多,多支持皇上维新变法……” 康有为的话还没说完,光绪皇帝很失望对康有为说:“怎么?连康爱卿你也要离开朕了吗?” 康有为很尴尬,对光绪皇帝说:“臣绝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就这么死了,于皇上无益,臣到了上海,马上就成立保皇会……” 光绪皇帝面如死灰,道:“汝不必多言,去上海督办官报吧。朕竟然开始维新变法,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康有为赶紧奉光绪帝“到上海督办官报”的口谕,行李都没有收拾,就准备离开京城,溜到上海。康有为原本想让康广仁一起离开,康广仁说:“哥,你先走吧,我们都去上海,必然会引起西太后的怀疑和警觉!” 于是康有为准备逃往上海,因为京城已经戒严,康有为想尽了方法,最后,只好躲在粪桶里,从东便门逃出了北京城。晚清京城里的粪便,都是人工推车送到郊外给农民用的。 改革也好,革命也罢,本质上都是一种利益调整,维新变法加大了光绪皇帝的权力,相应地自然会减少慈禧太后的权威,加上康有为对变法的复杂性估计不足,居然准备采取兵围颐和园、杀掉慈禧太后的冒险之策,原本对新法多少有几分支持的慈禧太后彻底和光绪皇帝翻脸。农历9月21日凌晨,天还没亮透,慈禧太后突然带荣禄等人从她的住地颐和园回到紫禁城,宣布将光绪皇帝囚禁于四面环水的瀛台,每天只让太监坐小舟给他送饭,扼杀了不足百日的新政。 慈禧随后还发布训政诏书,下令逮捕杨深秀、林旭、杨锐、刘光第、康广仁、徐致靖等维新人士,并要求地方督抚捕杀在逃的康有为、张荫桓。 刑部主事杨深秀、内阁中书杨锐、刑部主事刘光第,还有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相继被捕,被押赴菜市口的刑场砍头。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对中国的老百姓来说,变不变法跟他们关系不大,这四位一心为民的热血男儿,在临死前并没有受到老百姓英雄般的欢呼,他们坐在囚车里,头上套着沉重的枷锁,他们见到的,是一张张麻木而且喜欢看热闹的脸,不少老百姓都对他们这些罪不容诛的犯人扔来烂菜叶子,白菜梆子,臭鸡蛋,还有两个病痨咳嗽着,拿着雪白的馒头,在等着他们的人头落地,好拿馒头沾一些他们的鲜血治病。 临刑前,刘光第抬起头,很想喊一句:“人死不过头点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一眼,就看到那两张麻木惨白的脸,和他们手中的馒头一样白,终于,他闭上眼睛,什么也没说,然后,刽子手熟练举起大刀,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滚到了一个黑色柳条筐里,他解脱了,眼睛还是闭着,再也不想看这肮脏的世界一眼。 在《申报》上看到维新变法的同伴在菜市口被砍头的消息,康有为赶紧逃离了上海,连夜坐上了去香港的轮船。到了香港,康有为马上向日本驻香港领事上野季三郎寻求政治避难。上野季三郎电报请示日本首相大隈重信,大隈重信觉得如果留着康有为,或许将来还能祸乱中国,于是请上野季三郎转告康有为,他在日本期间将获得“适当的保护”,康有为于是从香港启程去了日本,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涯。 康有为出逃日本,守旧派大臣恐光绪皇帝怨于将来,因为光绪毕竟还年轻,要是慈禧在他之前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纷纷怂恿慈禧太后废掉光绪。 宫内传来慈禧毒杀光绪皇帝的消息,后来又传光绪久病,由太后训政。民间议论纷纷,中外盛传光绪皇帝已不在人世。 两江总督刘坤一上折子警告守旧大臣和慈禧太后道:“人情危惧,强邻环视,难免借起兵端。”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亦称假若光绪皇帝去世,将为各国所不谅。结果,慈禧允许法国使馆医生入宫中诊治光绪,云无大碍。 各国公使听闻消息后,也于1894年元旦入觐诘问理由。慈禧太后恐引起列强干涉,为测试列强态度,遂依荣禄建议,以光绪帝名义颁诏,称其不能诞育子嗣,乃立端郡王载漪之子溥俊为大阿哥,招入宫中,实际上就是要让溥俊当储君。 不过,该诏书一出,随即令天下哗然,上海电报局总办经元善领衔通电要求光绪皇帝“力疾临御,勿存退位之思”。签名者有叶瀚、马裕藻、章炳麟、汪贻年、丁惠康、沈荩,唐才常、经亨颐、蔡元培、黄炎培等1231人。同时发表《布告各省公启》,要求各省共同力争:“如朝廷不理,则请我诸工商通行罢市集议”。 当初对光绪皇帝维新变法也表示过支持的两面派庆亲王奕劻,感觉自己很尴尬,也有危险,于是以上了年纪腰酸背疼为由,主动请辞军机处领班大臣,慈禧太后恩准,并下懿旨,让端王载漪主持朝政。李鸿章的总理衙门总署大臣一职被免后,端王还负责主持总理衙门事务,权倾一时。此时满族镶黄旗的江苏巡抚刚毅也已经入京授军机大臣,补礼部侍郎,这两人思想保守,臭味相投。他们不只反对洋务,还排斥汉臣,认为“汉人一强,满人必亡”,一夜之间,清廷朝政仿佛倒退到三十年前闭关锁国的状态。 朱尔典等各国公使以前和李鸿章打交道,顺风顺水,突然换了端王载漪,给他讲修铁路,端王说破坏风水;给他讲通商,端王说中国小农自给自足,不必和洋人贸易;给他讲传教士,端王竟夸起拳民忠君爱国,碰了好几鼻子的灰,心里很不痛快。开阜较早的上海工商界,对慈禧尽废新法意见也很大。 主办洋务的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湖广总督张之洞,南洋通商大臣、两江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王文韶等汉臣,虽然对废除务虚的新法没多大意见,但对思想保守的端王上位表示不满。 此时的慈禧,对变法有了抵触心理,满脑子想的是第三次垂帘听政,因为光绪皇帝无子嗣,颁布诏书后,慈禧太后便在勤政殿召集王公大臣,正式立端王载漪七岁的儿子溥儁为“大阿哥”,即为皇储,接了溥儁入宫居住,废黜光绪皇帝之心,路人皆知! 那晚,漆黑的夜空高悬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清辉中带着入秋后的丝丝寒意。李经述正在院中陪着容雪赏月。管家来报,说他老家的远房表叔来访。李经述心里奇怪,以前没有听说还有什么远房表叔呀,到客厅一见。竟然是出逃的张荫桓,李经述对张荫桓还是很熟悉的,也很佩服他,挥手让仆人们都退下。 张荫桓拿出一块光绪皇帝身上挂的璞玉,自我介绍。李经述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以前在养心殿见过。” 张荫桓想起来了,道:“一面之缘,难得将军好记性。唐突来访,万不得已,将军勿怪。” 李经述问道:“张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难道就不怕本官将你捉了去领赏?” 张荫桓哈哈大笑,道:“张某人做外交的,有很多朋友,他们都说李公子乃是人中龙凤,袁世凯之新军,乃是将军旧部,而且北洋水师也只听你指挥,只有你才能改变时局。而且张某为维新变法,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经述道:“看张大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张荫桓点点头,道:“太后立端王载漪七岁的儿子溥儁为大阿哥的事,将军可曾听说?” 李经述道:“有所耳闻!” 张荫桓道:“自溥儁入宫,在弘德殿读书,宫中人心目中皆以儁为宗主,视皇上如赘疣。皇上内实忠厚,可惜身边再无可信之人。外界盛传,太后到天津视察新军秋操时,就会废黜皇上,立大阿哥为儿皇帝,再度垂帘听政。张某特来求将军发兵,救君难,立千秋功业。” 李经述问:“皇上现在何处?” 张荫桓回答说:“被幽禁于四面临水的瀛台,每天随太后早朝,但饮食大不如从前,求米粥不得,求鸡丝亦不得,有时一连几天粒米难进,常暗自掉泪。” 李经述道:“你既然能来天津,为何皇上不一起来?他若是亲临天津,我尚可安排他去各国公馆避难,或许可保住他的皇位。” 张荫桓叹了一口气,道:“皇上最爱珍妃,担心珍妃的安危,不愿意离开皇宫。珍妃那日被太后痛打一顿后,摘掉首饰簪环,关进了钟粹宫后的一个单独院落,偏僻荒凉,难得见人,也成了囚徒。太后还下令,永远不许珍妃再见皇上,严命珍妃不许同下人交谈,在遇到节日、忌日、初一、十五,太后还要派人去申斥她。皇上曾在一位心腹太监的帮助下,夜深人静之时,乘小船出瀛台,到了钟粹宫,却发现三具比拳头还大的铁锁和无情的梗横在两扇门中间,他攀在窗子外,看到衣衫褴褛的珍妃,两人隔窗相泣,相互勉励要一起坚持活下去。皇上担心一个人逃出去,太后报复,必定更加残忍折磨珍妃,不忍出逃。” 李经述也很同情光绪皇帝的遭遇,但此刻仅凭张荫桓几句话,他没办法发兵救驾,荣禄拥兵七万,且在铁路沿线布置了重兵,他不想中国现在内乱,便道:“张荫桓,大丈夫终有一死,但我怕死得毫无价值。如果秋操之时,皇帝和慈禧太后到了天津,我一定想办法解救皇上。但依我看,慈禧太后不可能等到天津阅兵时再废黜皇上,一来,这里洋人众多,二来废掉光绪皇帝,太后在北京就可以做,何必跑到天津来呢?” 张荫桓问道:“将军的意思是说,外界传言太后废黜皇上一事是谣言?” 李经述摇摇头说:“太后现在立溥儁为大阿哥,废黜皇上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不大可能到天津来做这事。” 张荫桓泣道:“还望将军伸以援手。” 李经述道:“我所能做的,恐怕只能是尽力保住皇上的皇位。” 张荫桓道:“这样张某已经很感激了,只要保住皇位,皇上方壮,太后一旦死,即可复政,有劳将军了。” 说完,张荫桓准备转身离开,李经述说:“张大人且慢,你冒险出京城,一旦被太后发觉,恐怕会有危险。不如我想办法,到英租界给你安排一住处,你就别回京城了。” 张荫桓道:“多谢李公子美意。皇上现在身边无人了,我不忍这时离他而去。即便回京城有生命危险,张某还是要回去想办法救出皇上。” 第117章 废黜光绪(下) 送别了张荫桓,李经述心情芜杂,陷入了沉思,由专制走向民主,通过君主立宪进行过渡,逐步还权于民,给民众学习和适应民主政治的时间,成功的例子很多。英国也好,德国也罢,都靠君主立宪走上了强国的道路,为什么拥有皇帝历史最长的中国反而成不了君主立宪制的国家呢? 李经述知道,晚清的整个官僚系统几乎都烂了,除非彻底更换新鲜血液,立宪是不可能成功的。现在大多数官员只关心自己的乌纱,根本不关心国家民族的未来,他们没有理想,只讲权术,没有道德,只讲势利。他们不会为国家民族考虑,只要得宠,能保住自己的位子即可,民生疾苦更不是他们所关心的。这时候的中国人,大多甚至没有国家的概念,只有帝王的概念,只要忠于帝王就可以了。中国的老百姓并不比日本的老百姓更愚昧,老百姓关心的是自己和家人的死活,多数老百姓对政体和国家的运作是不清楚,谁当皇帝,谁来组阁,都无所谓。光绪皇帝不要说没有实权,即便有了实权,维新变法也不一定成功。现在,慈禧要废黜光绪皇帝,推翻满清的机会,便要瓜熟蒂落了! 想到这,李经述便命人备了马车,赶去天津的直隶总督府去见李鸿章。此前,李鸿章有密电,召集淮军和北洋舰队的主要将领,商议慈禧太后要废黜光绪皇帝的事。 刚到了总督府大门口,他刚下马车,就遇到了老熟人盛宣怀。盛宣怀的旁边,还有一位年轻人,不到三十的年纪。李经述看他很面熟,又很面生。他个头不高,黄里带白的脸,瘦得叫人担心,隶体“一”字的胡须,头上还有辫子,穿一身牙黄羽纱的长衫,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盛宣怀此时已调任直隶津海关道兼直隶津海关监督。在1893年,慈禧皇太后嘉赏时任太常寺正卿盛宣怀所进药丸效用甚好,特赏钓鱼台小岛(今天的钓鱼岛)、黄尾屿、赤屿(今赤尾屿)为盛家的产业。李经述上前跟盛宣怀打招呼,道:“盛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你那钓鱼岛可要看好了,以后传给盛家子孙开发钓鱼之用也是甚好!” 盛宣怀一拱手,笑道:“李公子见笑了,你要是喜欢,钓鱼岛我就送给你罢。前些日子你大婚,我这媒人还没送上厚礼呢。” 李经述点点头,道:“我不爱收礼,这份厚礼确实很喜欢呀。改日再细谈。” 这时,听说了李经述的身份,盛宣怀身边的年轻人上来行礼,道:“在下广东香山孙文,久仰李公子和令尊大名,特来拜见。” 说完,孙文将一份《上李鸿章书》(又称《上李傅相书》)递给李经述,李经述接过来一看,一目十行,大致看了几眼:“窃文籍隶粤东,世居香邑,曾于香港考授英国医士。幼尝游学外洋,于泰西之语言文学,政治礼俗,与夫天算地舆之学,格物化学之理,皆略有所窥,而尤留心于其富国强兵之道,化民成俗之规……比见国家奋筹富强之术,月异日新,不遗余力,乎将与欧洲并驾矣。快舰、飞车、电邮、火械,昔日西人之所恃以凌我者,我今亦已有之,其他新法亦接踵举行……草野小民,生逢盛世,惟有逖听欢呼、闻风鼓舞而已,夫复何所指陈……窃尝深维欧洲富强之本,不尽在于船坚炮利、垒固兵强,而在于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此四事者,富强之大经,治国之大本也。我国家欲恢扩宏图,勤求远略,仿行西法以筹自强,而不急于此四者,徒惟坚船利炮之是务,是舍本而图末也……泰西国家深明致富之大源,在于无遗地利,无失农时,故特设专官经略其事,凡有利于农田者无不兴,有害于农田者无不除。如如印度之恒河,美国之密士,其昔泛滥之患亦不亚于黄河,而卒能平治之者,人事未始不可以补天工也。有国家者,可不急设农官以劝其民哉!农官既兴,农学既兴,则非有巧机无以节其劳,非有灵器无以速其事,此农器宜讲求也……” “什么?孙文?这位就是晚清民国大名鼎鼎的孙文?”李经述心里一惊,这历史教科书上的国父孙文竟然来拜见李鸿章?还在《上李鸿章书》中大讲农事,这个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不过,李经述随即冷静下来,1894年孙文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改良派,所以他在上书中自称“草野小民,生逢盛世”,历史上确实有这么回事。 在历史上,孙文一直想学而优则仕,但他学的是医科,不太会写八股文,而这是士子参加科举考试必备的技巧。所以唯一的希望是得到高官的赏识,比如李鸿章的赏识。 1894年,孙文孤注一掷,关闭了自己的诊所和药房,又通过关系找到上海名流郑观应等人,希望能够在李鸿章的幕府中谋得一个职务。为了得到李鸿章的赏识,孙文写了一篇长达六千多字的《上李鸿章书》,这篇文章是文言文写的,洋洋洒洒六千字,可见孙文对此次求见李鸿章用心良苦。 孙文信心满满前往天津,和他同行的还有好朋友陆皓东。到了天津,他们手持沪港两地一些重量级政治文化名人写的介绍信拜见李鸿章的亲信幕僚罗丰禄、徐秋畦等人,述说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罗丰禄、徐秋畦收下了当时一些政治文化名流的信及孙文的上书,答应尽量帮忙满足孙文。 孙文的上书,很快交到李鸿章的手里,李鸿章看到孙文的上书中说:“窃以我国家自欲行西法以来,惟农政一事未闻仿效,派往外洋肄业学生亦未闻有入农政学堂者,而所聘西儒亦未见有一农学之师,此亦筹富强之一憾事也。”也就是说,他本人有兴趣要到外洋学习考察农业,为国家填补这项空白。要出国游学考察农学,需要总理衙门发给护照;李鸿章跟总理衙门,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就在这封上书中提出的要求作了批示和安排,责成罗丰禄代领农桑会出国筹款护照一本交给孙文。 至于孙文在这份上书中建议兴办学校,培养人才,开矿山,修铁路等,李鸿章办了三十年洋务,一直就在这么做,还有“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的观点,这对李鸿章来说也并不新鲜。张树声早在十年前的遗折中就向李鸿章讲述西方走上强盛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尽其才、地尽其利、物尽其用、货畅其流,李鸿章甚至知道什么是民主,知道什么是议院,知道立宪,对孙文的上书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所以至于孙文想接见面谈的事情,李鸿章当时实在太忙,推说不见算了。 中国圣贤一直告诫当权者要礼贤下士,对那些地位比较低的读书人要格外尊重,绝不能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因为这些读书人还处在比较低的层面,没有功名没有地位,但是他们的内心却异常丰富异常脆弱,经不起任何蔑视轻视忽视或白眼。孙文虽然不是读书人,但也是心高气傲的,当时他求见康有为,康有为不见,他就不见了。不过李鸿章,孙文还是想再试一试,因为这一次他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关系,对入李鸿章的幕僚志在必得,不甘心就出国考查考查农业,但罗丰禄说自己已经尽力了,建议孙文去找一下盛宣怀,说李鸿章很器重盛宣怀,有他帮忙,一定能见到李鸿章。 孙文便去找曾任香山海防同知的魏恒帮忙,写信给盛宣怀的弟弟盛宙怀推荐孙文;盛宙怀再写一信给其兄为之先容;同时,孙文还找到在上海的同乡郑观应,再写一信给盛宣怀,郑观应在信中大力加以推荐:“敝邑有孙逸仙者,少年英俊,曩在香港考取英国医士,留心西学。有志农桑生植之要术,欲游历法国讲求养蚕之法,及游西北省履勘荒旷之区,招人开垦,免致华工受困于外洋。其志不可谓不高:其说亦颇切近,而非若狂土之大言欺世者比。” 盛宣怀读了孙文写的六千多字的《上李鸿章书》,觉得这年轻人很用心,刚好李鸿章召见,就带他去会晤李鸿章。李经述听盛宣怀讲了孙文的故事,对盛宣怀说:“既然如此,你好好跟家父说说。” 盛宣怀说:“我已经禀告中堂大人,他说先商议大事。” 李经述点点头,道:“那我们先进去吧,家父说事出紧急。” 孙文不知道李经述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见他对自己的上书很快就看完了,还催促盛宣怀进府,对李经述没有礼贤他感到心里不痛快。但此时,孙文一介盛世草民,也只能在总督府门外等候李鸿章召见。 盛宣怀让孙文在府外等候,自己和李经述走进总督府。他们进到客厅,总督府的太师椅上,已坐满了淮系集团的骨干成员,台湾巡抚刘铭传、浙江巡抚刘树棠、总理衙门大臣伍廷芳、都察院左都御史张佩纶等人都到了。 李鸿章坐在炕上,闭目养神,见李经述到了,有意让他接班了,再一次让他“升炕”,坐在自己的身边。 李经述推辞,刘铭传道:“老弟,你还客套什么呀,你身为山东巡抚还挂了兵部侍郎衔,比老哥我还高半级,你的战功和新政,大家有目共睹,我刘六麻子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谁敢说闲话老哥帮你揍他!” 在座的人哈哈大笑,李鸿章点头示意,李经述这才第一次公开坐到了铺虎皮的大木炕上。 来人坐定后,李鸿章说:“这里没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西太后现立溥儁为大阿哥,欲废黜皇上之事,相信大家都有耳闻,老夫已电报与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王文韶等人商议,他们都觉得太后一旦废黜皇上,今年岁晏运穷,大祸将至,诸位怎么看?” 李经述虽然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但他想听听别人的看法,没先开口。盛宣怀第一个站起身说:“回中堂大人,下官听说现在上海商界人心惶惶,忧心太后废黜光绪皇帝后会重新闭关锁国,重农抑商。” 浙江巡抚刘树棠说:“皇上的名望,在变法后,虽不致达先知先觉,但受到江南士绅的大力拥戴。他没犯什么大错,太后贸然废之,恐失江南乡绅之心。” 李鸿章偶染风寒,身体不适,咳嗽了两声,问伍廷芳:“洋人那边怎么说?” 伍廷芳说:“洋人那边原本支持皇上变法者多,英国、德国都希望中国多开商阜,如若此时,太后又立一位儿皇帝,垂帘听政,闭关锁国,他们必不乐意。而且朱尔典等驻华公使,对保守的端王意见很大,屡次和他在总理衙门不欢而散。” 李鸿章说:“洋人那边的意见,不可以不考虑,但皇帝的废立,毕竟是中国内政,太后要是铁了心废黜皇上。他们也顶多抗议一下。关键是我们这些地方大员的态度。省三,你怎么看?” 刘铭传见李鸿章点名自己回答。摸了摸发亮的前额。道:“皇上是太后所立,她若要废,也是她的家事。经述见多识广,我想听听他的意见,他说怎样我就怎样。” 刘铭传想听听李经述的看法,李鸿章转头问儿子的看法,李经述想了想说:“这几个月的变法新政,虽有点激进。但也不能全盘否定,百天不到,全国各地办学堂、开言路、筹办工厂,从朝到野、从官到民,都有了一个共识:国欲富强,必先维新。如若此时慈禧太后废黜皇上,那将失信于天下。而且现在端王主政,其妻为慈禧太后的侄女,如再立他的儿子为皇帝,他可谓权势滔天,我闻端王才能平庸,思想保守,恐怕会祸害国家!” 李鸿章点点头,道:“不过太后此次立溥儁为新君之心坚决,听说连年号都起好,准备明年元旦改元‘保庆’,我等不宜直接出面。” 李经述道:“父亲说得对,盛宣怀在上海人脉甚广,可由他与东南乡绅、商人联络,扩大声势,联名发谏阻太后废立皇上的电报。” 李鸿章转头问坐在左边太师椅上的盛宣怀:“杏荪,你觉得这办法怎么样?” 盛宣怀摇摇头,道:“上次谏阻废立皇上的绅商达千人以上,太后也没有退让。而且太后这次真是铁了心要废除新政,恐怕得另想办法。” 李鸿章道:“这次西太后确实要废除新政了,老夫听闻被杀的军机章京里,杨锐和刘光第是张之洞推荐的,林旭是荣禄推荐的,张之洞和荣禄多方营救,但是西太后就是不松口,将他们都斩杀于菜市口,这等于断了张之洞和荣禄搞新政的后路!我们要阻止太后废黜皇上,还必须另想办法。” 这时,刘铭传站起来,义愤填膺道:“这都怪他妈个巴子的康有为,既愚蠢又胆大妄为!我听说康有为先给皇上上书,说要袁世凯带兵进京,而且不听荣禄,直接只听命于皇上!殊不知皇上看完的每份奏折,都会送去颐和园给西太后看的,这份奏折西太后看完后,以为皇上维新是假、夺权才是真,才动了杀心废黜皇上之心!之后,康有为还假传圣旨,找袁世凯,要袁世凯带兵进京,围园杀后。这才葬送了维新变法和新政!” 李鸿章对刘铭传说:“省三,现在事已至此,抱怨无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保住皇上的皇位。否则中国必乱。” 刘铭传默不作声,这时,李经述说:“我倒有个主意了!袁世凯曾经找朱尔典帮忙,让英兵舰在塘沽口游弋,威慑太后。西太后现在唯一怕的,就是洋人的坚船利炮了!父亲如能出面暗中让英国再加派兵舰,表态反对废黜皇上,太后自然有所顾忌。” 李鸿章点点头,说:“老夫主管外交这么多年,英国人这点面子估计还是会给的,你具体去办吧。” 那天,李鸿章和众人商议了三个时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到散会之时,盛宣怀上前对李鸿章说,门外有一个广东的年轻人孙文千里迢迢来求见,李鸿章对盛宣怀说:“老夫看过孙文的上书,文笔还不错,他做什么的?多大年纪?” 盛宣怀说:“他是一位医生,现年二十八岁,不过一贯喜欢谈治国之道。” 听说孙文是医生,李鸿章正为朝中的变故焦头烂额,道:“哦,这样年轻的医生,也热衷治国之道?老夫今日身体不适,改天再说吧!” 天已经黑了,年轻的孙文在总督府外等了一天,又累又饿,他生怕错过了见李鸿章的机会,在大门外寸步不离,饭都没吃,最终盛宣怀却告诉他,李鸿章今日没时间见他。孙文心灰意冷,想不到名闻天下的李鸿章竟然也如此不懂礼贤自己,痛感“天下乌鸦一般黑”,叹息这大清国正是腐烂透顶,他对改良救国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暗下决心,决意从现在起洗心革命,推翻满清!! 第118章 满汉之争 李经述和袁世凯一起去找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朱尔典答应帮忙帮到底,让英舰继续在大沽口附近海域游弋,并发电报给总理衙门表态“英国反对废黜光绪皇帝”。各国公使和李鸿章的关系也不一般,早对端王不满,加之英国当时是世界头号强国,一看英国都表态了,法国、德国等驻华公使也纷纷给总理衙门发电报,反对慈禧废黜光绪皇帝,只有俄国佬没有表态。 张荫桓回到京城后,不但没有救出光绪皇帝,自己也被捕了。英国前驻华公使窦纳乐也是张荫桓的朋友,他第一时间给李鸿章写信,想保住张荫桓。 李经述也替张荫桓求情,想让李鸿章设法救张荫桓,李鸿章最初没有同意,说:“太后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听不见别人的意见。如果我们贸然替张荫桓求情,太后恐怕会将我们当作‘帝党’,不但救不了别人,反而会连累我们李家。” 李经述想了想,说:“父亲可上奏太后,张荫桓做过多年的外交官,有很多洋人朋友。杀掉张荫桓,肯定会引起西方各国干涉。或者,您给荣禄修书一封。荣禄是慈禧的宠臣,又是镇压变法的功臣,他提的建议,慈禧还是会听听的。” 李鸿章点点头,表示赞同李经述的话,他自己其实也想救翰林院侍读学士、礼部右侍郎徐致靖,但他觉得直接跟慈禧太后上奏章还是不妥,谨慎起见,他给荣禄写了一封信,拜托他想想办法救张荫桓和徐致靖。 荣禄对李鸿章还是很尊重的,接了李鸿章的信,就去宫中找慈禧太后求情。慈禧正在重用荣禄,于是给了荣禄一个面子,没有杀张荫桓和徐致靖,而是以“居心巧诈,行踪诡秘,趋炎附势,反复无常”的罪名将张荫桓流放新疆,徐致靖被革职监禁。 又过了一些时日,慈禧想在勤政殿为端王载漪的儿子溥儁举行大阿哥册封典礼,特意邀请各国公使参加,见证这一隆重时刻。 端王相当重视儿子的这次典礼,一星期前,就带溥儁在家彩排,给他添置各种阿哥穿的新马褂,甚至还请洋教员教溥儁说“hello”等简单英文,准备给洋大使们打招呼。 结果那天,慈禧太后和群臣从早上等到太阳落山,也没一个驻华公使来道贺,溥儁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哇哇哭,闹着要吃桌上的西洋糕点,端王载漪很生气,一巴掌煽在了溥儁脸上,愤恨道:“你这笨儿子就只知道吃!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洋人公使们都没有来册封大典,慈禧很生气,派荣禄去问问情况。 当时的沙俄也是专制的君主体制,和清廷臭味相投。荣禄比较熟识的驻华大使,也就俄国驻华公使喀西尼。 荣禄登门拜访,喀西尼还没聊正事,就拿出一本李缇摩太、李经述等人编著的《泰西现代史》,问荣禄是否读过此书。 荣禄表示读过。喀西尼问:“你对此书有何意见?” 荣禄回答:“这是一本对中国很有用的书。” 喀西尼说:“那么,我恐怕你未明了此书之精神了。它教导人何谓民主,反对专制。这种观念一旦成为潮流,你们六百万满洲人在自由选举的情形下,必为四亿多的汉人赶逐下台,而你亦须卷席归田。” 荣禄说:“有太后在,我必没有事。你们俄国为什么不支持太后立溥儁为新君?” 喀西尼回答说:“听说李鸿章和李经述父子最近在四处联络英国、法国、德国的大使,并且说服了他们反对太后废除你们的光绪皇帝。俄国也不好表态支持太后专断。” 荣禄将喀西尼的话回禀了慈禧太后。慈禧听说李鸿章也卷入了这件事,而且反对她废黜光绪皇帝,大怒,立即召李鸿章到京城觐见。 没想到,一贯支持慈禧太后的李鸿章明确表示,不支持慈禧太后废黜光绪皇帝。李鸿章说:“兹事体大,关乎社稷民生!太后若训政,臣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上只是听信康有为的谣言,无大过错,废之恐天下人心不稳,从此中国大乱。” 这是三十年为官中,李鸿章第一次在重大问题上,没站在慈禧太后一边,慈禧震怒,赐给李鸿章一面古铜镜,道:“哀家看你老矣,赐镜给汝,好好瞧瞧,汝欲步翁同龢之后尘乎?” 慈禧这话,意思是让李鸿章照照镜子,清醒一下,是不是想跟翁同龢一样告老还乡!这也是三十年来,慈禧太后第一次跟李鸿章翻脸,李鸿章却毫不让步,道:“若臣同意废黜皇上,乃是不忠,必遭天下人唾骂,还不如告老还乡,耳根清净!” 英国的军舰这时还在大沽口附近游弋,慈禧太后当然不会真让李鸿章告老还乡,不过慈禧太后到了这把年纪,不愿再有任何人抵触她,她厉声问李鸿章:“哀家听人说,你不仅自己反对哀家罢黜皇上,还跟洋人勾勾搭搭?可有此事?” 李鸿章还没开口说话,慈禧就宣布革去李鸿章直隶总督一职,令荣禄接任,李鸿章调任两广总督。当时,作为最早开阜的省份,“粤东盗甲天下”,黄赌毒泛滥,两广总督的位置一般重臣都不愿去,也算给李鸿章一个下马威。 李鸿章也没有再说什么,回到天津,忧心忡忡。李经述见状,上前关切询问,李鸿章如实告知,道:“太后如此固执,恐怕中国会祸起萧墙!” 李经述道:“此时将父亲调离直隶,赴任两广,对我们来说,是祸兮福所倚呀。朝中必有大事发生,但未必是废黜皇上。父亲入主两广之后,和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主政的地方就连成一片了,主宰大清国江山的‘东南半壁’,加上我控制的山东,还有北洋水师和新军,一旦朝中有变,定鼎天下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现在只需要一样东西,可保住皇上的皇位,让端王和太后反目。” 李鸿章问道:“什么东西?” 李经述一本正经回答道:“谣言!” 其实,政治领域的造谣是很厉害的,中国老百姓在古代一直没有“知情权”,属于被朝廷愚弄的对象,有信谣传谣的社会基础。除了风传不实消息,谣言的制造者往往还有一系列的预案跟进:谣言如果没有辟谣,就会把它们变为现实!因此,在很多有政治高手眼里,造谣往往就是造势的一种,是很厉害武器,好比那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比如,光绪皇帝变法时,端王集团的谣言便已经开始了:“慈禧太后会借携光绪到天津阅兵之际,杀掉或者废掉光绪,发动政变”。这是一个让体制内的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谣言。慈禧离开权力中心北京去天津谋杀光绪搞“政变”,那只有一种情况:北京的局势(特别是军权)她已经无法掌控,需要去天津“借兵”。另外,权谋家永远考虑的是最坏的情况,跑到天津去“政变”,即使成功了,谁来替她坐镇皇宫?一旦后院起火怎么办?历史上的“政变”者,没有一个人会离开大本营跑到外面去搞的,此事只要站在慈禧的角度想一想,就能发现不可能。这个谣言尽管低劣,但它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成了康有为假传圣旨实施“围园杀后”计划的借口,最后毁了维新变法。李经述对李鸿章说:“现在我们要充分利用慈禧太后和端王的矛盾,制造谣言,这样就可以保住光绪皇帝的皇位!这叫以彼之道,还失彼身。” 李鸿章点点头,道:“其实家父也明白,要废黜皇上的,并不是太后,而是端王!” 作为政治权谋的高手,李鸿章早就看透了慈禧对光绪的真正态度,她并不想立即废黜光绪:当初慈禧的儿子同治皇帝去世时,同治的老婆已有孕在身,只要她生下皇子,就是新的皇帝,慈禧就是皇奶奶(皇祖母),而慈禧正是担心自己的儿媳生个儿子,自己成为皇祖母级别的人,不能再以“太后”的名义进行听政或者训政,才不惜逼迫儿媳自杀,挑选同治的堂弟载湉过继给自己当“儿子”继位,她也就安安心心地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而光绪的懦弱和孝顺的性格是能够让慈禧满意的。 总体来说,慈禧出颐和园临朝训政,大权在握,光绪皇帝是个完美的道具,立溥儁为新君,对慈禧没什么好处!慈禧之所以要立溥儁为大阿哥,只不过是要拉拢端王,做给端王集团看看的,因为端王代表的满族皇亲贵族保守势力,他们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后代,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潢贵胄,而且这伙人还渗透进了军队,这也是慈禧为什么选择跟端王合作的原因。 当时,北京城内的军队主要是八旗军。虽然八旗军早已堕落不堪,战斗力惊人下降,然而,八旗军也有一项朝廷其他军队永远无法比拟的优势——驻扎北京。当时的整个北京分为三大区域:宫城、皇城和京城。宫城就是如今叫做“故宫”的地方,就是紫禁城。皇宫有4个正门——分别是南面的午门、北面的神武门、以及东西两侧的东华门和西华门。四门之外,就是皇城,是皇亲国戚、王爷王公的住宅小区。皇城围墙之外,才是常说的“京城”。禁旅八旗的三大主力:神机营、武胜新队和步军营。掌握神机营的人便是庆亲王奕劻。在神机营的外围,就是端王载漪亲自率领的“武胜新队”,除了协助神机营保卫皇宫,主要负责保卫王爷亲贵集中居住的皇城的安全。再往外,负责守卫和保障内外城治安的就是步军统领衙门,简称步军营,掌握在荣禄手里。 慈禧有足够的底气扼杀维新变法,是因为庆亲王奕劻基本不敢管事,端王载漪和荣禄都支持她。但是,扼杀新政之后,端王集团和慈禧太后的矛盾就加深了。这种矛盾体现在对光绪皇帝废立的意见上——反对康有为的维新变法,是他们的“政治共识”,但他们一开始就有分歧,慈禧要保持光绪的皇帝名号,由她临朝训政,而端王等人却怕慈禧死后光绪报复,要废掉或杀掉光绪这个皇帝,在满族亲贵中挑选一个他们自己的人(溥儁)上台。所以端王集团的高官一次次在慈禧面前不是造谣就是哭诉,说光绪的坏话,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废了光绪。但问题是,溥儁成为新皇帝,就算过继给光绪皇帝,又是慈禧的孙子辈人物,那么慈禧又将面临当年同治去世后的难题:她要荣升为皇祖母! 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汉臣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极力反对废黜光绪皇帝。当时,他们这些汉臣,反对废黜光绪皇帝,更重的是因为光绪皇帝的维新变法,代表了革新的力量,代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清廷内部新的党争就形成了:对阵的双方就是端王、刚毅等“满党”,代表满族亲贵势力,而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汉党”则和他们水火难容。 端王等满族亲贵希望“回到过去”,即复旧。不仅要回到洋务运动之前,甚至最好回到大清开国之时,那时的满人威风八面,特权压倒一切,在他们看来,朝廷就是满人的,朝廷的统治本来就是建立在满人特权基础上的,一旦满人失势,就会危及朝廷统治。所以,他们复旧的呼声在打着维护朝廷统治稳定的旗号,刚毅就公开叫嚣:“汉人一强,满人必亡!” 而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汉臣们希望改革继续,洋务运动是他们的主要奋斗阵地,他们希望中国能逐步改革,面向未来。 至于慈禧太后和荣禄,他们乐于见到两派的争斗,搞权力的制衡,是慈禧最喜欢的拿手好戏! 此时,光绪皇帝的废立,就成了端王集团和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人争斗的焦点,这满汉之争,是保守派和改革派之争,关乎中国回到过去还是面向未来。所以不仅刘坤一很大胆,发电报警告端王集团和慈禧太后废掉光绪的阻力很大——“经权之说须慎,中外之口宜防”,张之洞本来也是在这封电报上联名的,不过电报发出之后,他突然有些后怕,觉得还是让刘坤一和李鸿章在前面冲锋陷阵比较好,自己在背后支持就可以了,于是叫人在半路上“截”下这封电报,把自己的名字给抹去;而李鸿章,更是不惜在颐和园和慈禧太后当面翻脸。 慈禧太后也并非铁了心要废黜光绪,不然李鸿章和她争论,就不是调任两广总督了,而是和翁帝师一样告老还乡了。李经述的想法,就是“以退为进”,造谣端王已经开始准备让儿子登上皇位了。 不久,京城里谣言四起,说端王府在忙着准备一场庆典,表面上自然是庆祝溥儁晋封“大阿哥”,而实际上却是为光绪皇帝“禅位”做准备和造势,他们甚至向各国驻北京公使发出了“喜帖”。同时,汉党这边也有很多大臣为了自己的名节和官位,纷纷弹劾端王,张佩纶等御史奋笔疾书,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云贵总督王文韶等人纷纷上折,慈禧这下顿时觉得自己也成了孤家寡人,仔细一想,自己训政和垂帘听政其实也没什么区别,终于没再提废黜光绪皇帝的事。 这一下,端王载漪的儿子溥儁就尴尬了,入了宫却当不了皇帝,光绪皇帝才二十出头,有得等了。端王恼羞成怒,认为这都是洋人在背后捣鬼,记恨洋人,想找机会报复。他主管总理衙门,于是派人天天在慈禧耳边说洋人坏话,还又放出谣言,说英国、法国、德国、美国、奥匈帝国等洋公使已在密谋,准备派兵杀到北京,干涉满清内政,胁迫太后归政于光绪皇帝,所以集体不来参加大阿哥溥儁的册封典礼,慈禧太后对洋人的仇恨日渐加深。 第119章 东南独立 慈禧最终没有废黜光绪皇帝,端王的儿子溥儁虽然入宫成了大阿哥,但这意味着他要等到光绪皇帝死后才能即位,而且他这储君还没得到列强的承认。端王心想,即便自己的儿子能等到即位的那一天,但自己肯定等不到那一天了,而且一旦慈禧太后归西,光绪皇帝执政,自己和儿子就危险了,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慈禧太后顾忌洋公使的态度惹的祸,他见到洋人就恨得咬牙切齿。为了激发慈禧太后对洋人的仇恨,打击李鸿章等汉党,端王又开始造谣,他和刚毅联名给慈禧太后上了一道折子,里面伪造了洋人给总理衙门的四条照会:“一、勒令皇太后即日归政光绪皇帝;二、指明一道住处,供光绪皇帝居住;三、代掌天下兵权;四、代收各省钱粮。” 在朝堂上,慈禧太后看了端王的奏折,大怒,扔在了地上,道:“由谁当政乃是我爱新觉罗的家事,还轮不到洋人指手画脚,而且一国之兵权和征收钱粮,怎能落入外人之手?洋人真是欺哀家太甚!” 慈禧口里虽这么说,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权势,为此她在朝议时提出要跟洋人开战,翰林院侍读学士朱祖谋谏言道:“皇太后敌西洋,不知恃何人办此大事?” 慈禧道:“哀家恃兵部尚书荣禄!” 朱祖谋说:“荣禄骄妄无知,第一不可恃!” 慈禧听着这话特刺耳,心想这家伙谁呀?竟敢这么顶撞哀家,这御史看起来面熟,却叫不出名来,于是问道:“汝何姓名?” 朱祖谋觉得言官应该仗义执言,阻止慈禧的愚蠢行为,于是理直气壮大声回答:“翰林院侍读学士朱祖谋!” 慈禧还以为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一小小的翰林院侍读,她立刻下懿旨:“来人,将朱祖谋推出午门斩首!” 朱祖谋被两名太监拖了出去,还大喊:“洋人的洋枪洋炮,不是区区一个荣禄能敌的!” 慈禧咆哮道:“快拖出去!” 不一会,朱祖谋的人头就被太监送回大殿,这一下,大殿上安静了,主和的大臣像都睡着了一样不吭声。 这时,刚毅出列,大义凛然地说:“战亡国,不战亦亡国,吾等愿效死力,同心报太后大恩!” 大殿里的群臣一听,黑压压跪倒一片求战,慈禧太后一看,群臣主战洋人,道:“好,众爱卿士气可嘉,人心可用!不过,以何敌洋人的洋枪洋炮?” 这时,端王站了出来,说:“华北义和拳的十万拳民可用,他们个个刀枪不入,忠于我大清,仇视洋人!” 当年,北方各省大灾,李经述在山东禁拳,山东一些灾民逃荒到天津、河北,号称“刀枪不入,扶清灭洋”的义和拳在山东以外的广大华北地区死灰复燃。这些拳民还四处造谣,说洋人医院挖小孩眼睛制迷药、神父用特制器具吸男童阳精,中国百姓一向迷信这类传言,人人自危,对洋人和教民恨之入骨。而且当时教会除了传教之外也兴医办学、提倡破除陋习,如缠足纳妾,传播新思想,比如宪政、民主,引起守旧势力的仇恨。端王载漪和刚毅不仅公开鼓励义和拳,下令各地官府不得抓捕拳民,还收编了一部分拳民为“官团”,发放粮饷,一时间华北拳民达十万之众,教会、教众和洋人、洋货,成了他们仇视的对象。 义和拳能不能刀枪不入,慈禧太后并不关心,她只是想利用义和拳对付洋人,于是下旨招安义和拳。义和拳从此成为合法组织,他们的领袖还受到了慈禧太后的隆重接见。这些自称爱国的拳民四处烧杀掳掠,一些地痞流氓趁机投坛附和,或仿效义和拳装束,鱼肉善良的百姓。义和拳民还闯入天津城,中日焚劫,火光连天,夙所不快者,即指为教民,全家皆杀,死者十数万人,其杀人刀矛并下,肌体分裂,婴儿生未匝月者,亦杀之残酷无复人理。 当时,在北京内城离皇宫不远、紧挨前门处,有一处专门是修建使馆的区域——东交民巷使馆区。这里有英、美、德、法、俄、日本、意大利、奥匈帝国以及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十一国使馆,北京城里唯一的一座西式饭店——北京饭店也在这里。义和拳的拳民入京后,开始围攻东交民巷使馆,放火烧各国公使馆。 当时,列强的公使都是从非洲殖民地来的,他们对了解大清国具体国情是没什么兴趣的,他们并不认为跟大清的外交需要去了解朝廷内部的满汉派别之争,他们甚至对北京这座城市都感到厌烦,意大利公使萨瓦戈就在日记里如此描述京城:“北京,真是可怕!举步维艰的街道,没有电灯,奇冷的严冬和闷热的酷暑。更重要的是,尾大不掉、散发着腐烂气味而且充满敌意的王朝,不仅外国人对它信不过,甚至连它自己的臣仆都怀有异心,在北京,时间过得很慢,百无聊赖,使团的夫人们传完了闲话,避开凋零破败的首都,到灰尘满天的郊区去野餐几次,到极少几个可以旅游的地方转转,然后就是从一家的客厅转到另一家的客厅,除此之外,这个城市还能提供什么呢?” 义和团进入内城当天,就烧毁孝顺胡同亚斯立堂、双旗竿(今外交部街西口外)伦敦会、八面槽(王府井)天主教东堂、灯市口公理会、东四五条西口的美国福音堂、交道口二条长老会、鼓楼西鸦儿胡同长老会、西直门内天主教西堂、西四羊肉胡同基督教堂、石驸马桥安立甘会、宣武门内天主教南堂共11所教堂。有3200名天主教徒逃入有42名法兵占据的天主教北堂,2000多名基督教徒逃入东交民巷的使馆区。拳民在北京放火烧掉教堂和一切与洋人有关的事物。 而山东发生的一件事件,更让中国人和洋人的关系彻底恶化。事情是这样的:四个德国人有一天闲逛山东德州,进了一间孔庙,他们恶作剧般地对待庙里的泥塑的孔子像,把这个泥人的眼睛戳成了两个洞,又弄断了泥像的一根胳膊。这件事被梁启超知道了,认为洋人侮辱中国的孔教,便写了一篇《圣像被毁,圣教可忧,乞饬驻使责问德廷,严办以保圣教呈》的文章,在报纸上发表。在文章当中,梁启超指出,德国人“灭我圣教”的举动,实际上是对泱泱中华的试探,如果不挺身而出的话,孔教亡而国也将随之而亡。 当时中国的读书人和乡绅都是很有骨气的,对儒家那是当宗教一样信仰的,梁启超的文章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共鸣。朝廷都察院门前又出现了公车填塞的现象,几天之内,很多举子上书给朝廷,要求严惩洋人,整个社会迅速仇视洋人。 不久,前门一带约千家商铺,因老德记西药房的大火而被烧成废墟,正阳门楼、北京24家铸银厂也遭烧毁。拳民以此为借口,开始四处破坏教堂攻击教民,庄王府前大院被当成集体大屠杀的刑场。除了屠杀教民外,义和团更滥杀无辜,诬指许多市民为白莲教而烧死戮死,如据当时目击者记载:“乡民适趋市集,七十余人悉絷以来;伪饰优伶冠服儿童戏物,指为白莲教;下刑部一夕,未讯供,骈斩西市。有妇人宁家,亦陷其中,杂诛之,儿犹在抱也”;也有被公报私仇而杀者,如扶持义和团的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的好友副都统神机营翼长庆恒一家大小十三口因被寻仇被全部杀害。而义和团民的不同派别也互相武斗残杀,义和团及清军也掳掠洗劫商户平民,并将赃物公开拍卖。当时的权贵之家也不能幸免,如吏部尚书孙家鼐、大学士徐桐的家都被抢掠,时年快八十的徐桐更被义和团民拖出批斗。 此时的京城,彻底乱了,荣禄的脑子还算清醒,他急忙上奏慈禧,说这样下去不行,是日慈禧召开御前会议后,一度发出勒令解散拳民的上谕。但是,已经太晚了,乌合之众一旦被仇恨遮蔽双眼,就难以再收手了。 于是,北京东交民巷外国使馆受到了拳民的猛烈攻击,拳民们见到了金发碧眼的洋人,就割下他们的头颅四处游街,让各国公使心惊胆颤。他们赶忙发电报回国内,要求派兵加强保护。 英国、俄国、法国、美国等迅速从天津派海军及陆战队349人,由英国军舰护送登岸,水师提督丁汝昌不敢和英国军舰开战,他们登陆后,乘火车于当晚抵北京。德国、奥匈也派兵83人抵京。 见了洋兵,义和拳拳民更加愤怒,挖断了电缆,北京使馆对外通讯断绝。各国驻天津领事及海军将领召开会议后,决定组成联军,由英国海军中将爱德华·西摩尔率领。北京东交民巷各使馆前还筑起军事防御工事,由英国全权公使窦纳乐负责指挥抵抗。使馆区内被围者约三千人,当中二千人为寻求保护之华人,外国男性400人,女性147人,儿童76人。保护使馆的包括409名外国水兵及陆战队员,配备三支机关枪及四门小火炮。使馆内有足够水井及粮食。英使馆内更有小马150匹可供食用。 西摩尔刚开始率领之联军二千余人,从大沽出发,经天津向北京推进。团民拆毁了天津到北京的铁路,又设下埋伏,在廊坊和杨村之间包围联军。数千团民及二千名清军在廊坊袭击联军,联军死伤近四百人,只得就地防守。 德国公使克林德率士兵出外寻衅,见拳民即毫不迟疑下令开枪,打死约20人。后来,克林德代表各国前往总理衙门要求保护,途中被清军士兵伏击杀死。各国决定加派一万联军杀进京城解救各国公使,这时候,端王还给慈禧上假奏折,云洋人出兵是为了逼她归政光绪帝。慈禧太后命载勋任步军统领九门提督,会刚毅、载漪、载濂、载澜等亲贵统领义和团。她还以光绪帝的名义,向英国、美国、法国、德国、俄国、荷兰国等十一国同时宣战;同时,还悬赏捕杀洋人:“杀一洋人赏五十两、洋妇四十两、洋孩三十两”。 端王还趁着京城大乱,率拳民六十多人奔瀛台,欲弑杀光绪帝,慈禧太后知道后,转移了光绪皇帝。 此时,洋人增援的一万联军逼近天津,打散了拳民和清军,准备去和西摩尔的两千多联军会师,杀往京城。慈禧太后得知后,急命兵部尚书荣禄领各路军十万,狙击七国的联军,并节制北洋水师,和洋人开战。她还让军机处传旨,令在任两广总督的李鸿章、以及山东巡抚李经述速带兵入京勤王。 李经述收到军机处的电报后,荣禄知道自己这十万清军根本打不过列强的联军,可战之兵只有李经述的北洋新军,而且北洋水师他也指挥不动,便急令李经述调新兵到天津驻防,并指挥北洋水师狙击联军的舰队。 李经述率军赶到了天津,与谭嗣同、袁世凯、段祺瑞、刘步蟾、邓世昌等人密议,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一个推翻满清王朝的绝佳机会!李经述觉得,彻底扭转历史车轮,开辟新时代的机会到了,于是给李鸿章发电报:“义和拳民虽扛着爱国的旗帜,但却干土匪一样罪恶的勾当,加上被险恶用心的端王和慈禧太后利用,给国家酿成巨祸。朝廷溃烂,百姓遭殃,父亲宜做好准备,力挽狂澜,肩上担起中国更重的担子!” 此时,慈禧太后已经向列强宣战,发了宣战书,号召天下四万万中国人向洋人死战:“我朝二百数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迨道光、咸丰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国传教……人人忠愤,旷代无所。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抗慨以示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鞑伐,一决雌雄。无论我国忠信甲胄,礼义干橹,人人敢死,即土地广有二十馀省,人民多至四百馀兆。其有同仇敌忾,陷阵冲锋。尔普天臣庶,其各怀忠义之心,共洩神人之愤!” 这份宣战的电报发到各省督抚,引起轩然大波。李鸿章接到电报,大呼端王愚蠢,他第一个表态,马上覆电朝廷:“此乱命也,粤不奉诏”。李鸿章未向北京派一兵一卒。 两江总督刘坤一接到朝廷跟列强开战的电报,也不发兵,对前来拜访的英国驻南京领事孙德雅道:“慈禧太后的政府已经完了,她已经不能继续维持帝国秩序!” 两江总督刘坤一随即和湖广总督张之洞、闽浙总督许应骙、浙江巡抚刘树棠、安徽巡抚王之春等人电报商议,对西洋各国宣布东南各省独立,保境安民,不执行慈禧太后和洋人开战的诏令。而且一旦北京不保,就共同推举李鸿章出任中国第一任大总统,主持大局。 而“东南互保”,对清廷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独立。李经述一边命北洋水师副提督琅威理去和爱德华·西摩尔率领的联军谈判,一边致电李鸿章,请他立即北上天津主持大局,必要时可以接受刘坤一等人的建议,担任中国的第一任大总统。李经述认为,推翻满清、改变历史的时机,终于到了!! 第120章 干掉慈禧 李经述带着三万新军和北洋水师,与英国海军中将爱德华·西摩尔带领的一万二千多名西洋联军对峙。李经述没有按照兵部尚书荣禄的命令,和西洋舰队和联军开战,而是带着北洋水师副提督、英国海军少校琅威理去找爱德华·西摩尔谈判。 刚开始,琅威理不想参与中国和英国的纠纷,对李经述说:“西摩尔是大英帝国的海军名将,是我当年在海军学校的教官,这次北洋水师肯定会惨败。我没有想到大清国的西太后如此愚蠢,竟然攻击各国公使馆,这一次各国都很愤怒!我恐怕帮不上忙。按照合同,中英两国开战,我作为英国海军的一员,理应回避。” 李经述拍了拍琅威理的肩膀,说:“亲爱的琅威理,如果中英两国开战,我一定会按照合同约定,让你回避,可是我们现在是和谈。北洋水师现在需要你,我们现在需要你,中国人民都需要你。琅威理,我也知道英国皇家海军的厉害,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水师全军覆没吧?” 琅威理想起这些年,李经述对他确实不错,当年收复琉球,他在琉球国王尚泰举行的感恩宴会上,看上了那两位胸大而且漂亮的琉球舞女,李经述还游说琉球国王尚泰,把两位野性舞女送给了他,他每天很性福,还生了一个混血的儿子和女儿,于是答应了李经述一起去找西摩尔谈判。 琅威理向自己的教官介绍了李经述的和谈意愿,西摩尔发电报给英国公使朱尔典,询问有无必要和谈。朱尔典也和李经述关系不错,回电西摩尔说,现在北京各使馆已经一片火海,还遭到荣禄带领的清兵攻击,形势危如累卵,十万火急!李经述的新军和北洋水师的战斗力不容小视,就算不能战胜联军,也能拖上十天八天,这样各国公使馆就彻底完蛋了。联军如能不通过战争,直接开到北京城救人,再好不过了,强烈建议和中国谈判! 爱德华·西摩尔于是邀请李经述到英国“不列颠”号巡洋舰上谈判。李经述命令林泰曾、刘步蟾、邓世昌等将领把北洋水师十艘三千吨级以上的铁甲战舰都调集到大沽口附近,做好战斗准备,并安排好四艘蚊子船在近海待命,大沽口炮台上的重炮也升炮待命,然后,他和琅威理登上了“不列颠”号巡洋舰和西摩尔谈判。 “不列颠”号铁甲战舰舰长270米,舰宽30米,七千吨级,动力是两台往复式四缸蒸汽机,还有一台低压蒸汽轮机,最高动力可达59000匹马力,速度超过30节,主火力炮为四门口径八英寸炮、十二门口径六英寸速射炮、十六门口径47mm速射炮、八门鱼雷发射管,火力和装甲都比北洋水师最先进的“定远”号还要先进一点。所以李经述等人一登上军舰,西摩尔就先带李经述参观“不列颠”号,炫耀武力。 李经述把“不列颠”号看了一遍,看到这军舰不只船坚炮利,而且英国海军号令严明,北洋水师虽然训练也很刻苦,但气势明显稍逊一筹。这时,世界上海军实力最强的,确实是英国皇家海军。这世界排名第一和第六,确实有差距。而且联军还有其他各国铁甲巨舰十二艘,战斗力都不容小视。 不过,李经述知道这些西洋联军着急去北京城救各国公使,在谈判时并没有妥协,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和谈条件:“第一条、各国不许租军舰给日本人运送陆军,不许日本一兵一卒踏入北京城,因为日军一向素质低劣;否则北洋水师就算发射完最后一枚鱼雷,也要战斗到底!第二条、北洋新军不和联军作战,但联军进京城后,要遵守万国公法,只能攻打清军,不许烧杀掳掠平民。第三条、一旦抓获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交由北洋新军处置!” 爱德华·西摩尔对前两条表示理解和接受,但对第三条,他心里疑惑,这李经述看来野心不小,抓慈禧和光绪皇帝不知道想干什么!一脸傲气的爱德华·西摩尔对李经述说:“如果我们联军不答应你这些条件,一样可以攻进北京城,不是吗?三十年前,我们大英帝国和法国五千军队就到过圆明园,现在我们有一万多联军,比当年还要多一倍!” 李经述用流利的英语严肃回答:“那将军阁下不妨试试!中国经过三十年洋务,国力已今非昔比,近十年来,本官开办军校,训练北洋水师,虽然不一定能打得过你们,但拼个鱼死网破,还是没有问题的!一旦打起来,你们想在天津登陆,至少也得三五天时间。本官还在近海布置了鱼雷和重炮,恭候各位。不怕告诉你,陆地上还有三万名新军,另外直隶驻扎着二万淮军,你要攻进京城,起码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恐怕到时候各国公使馆就只剩下一堆白骨了,这样的话,你以何面目回去见英国女王?” 这话说到了西摩尔的痛处,他想了想,妥协道:“那各国公使馆的损失怎么办?我们死去的同胞怎么办?” 李经述说:“这个你放心,一旦中国成立新政府,将照价赔偿各国的损失。我提议,将军可以好好考虑:北洋新军可以一起参加联军,假装进京勤王,开进城去,里应外合,这样拿下京城就易如反掌。否则,京城城墙高大,易守难攻!” 西摩尔说:“你愿意搬帮我们?你们中国人不是一向将忠君爱国混为一谈吗?说说你的条件!” 李经述说:“爱国不等于爱满清朝廷!破京城后,在各国公使馆区驻扎,由我的新军接管北京城。否则,我立刻发电报给家父,让他组织东南各省派兵进京勤王,并且发动全国四万万同胞,尽驱洋人,你们虽然枪炮多,但一旦每一位中国人都投入到驱逐洋人的洪流中,我相信你们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这样的结果,恐怕不是诸位想要的吧?” 西摩尔看李经述和其他大清官员完全不一样,知道这是一位强劲的对手,便和其他各国联军将领商量,他们也都同意救人为先。于是李经述密令段祺瑞带五千新军,进入北京城,一来督促西洋各国严守万国公法,二来抢先占领紫禁城和颐和园,保护好皇城。另外,段祺瑞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捉拿慈禧太后。 李经述带着剩下的两万五千新军,很快稳住了天津的局势,并且以李鸿章的名义,收编了驻扎直隶地区的二万淮军,控制了直隶和山东两省地面。 七国联军一路上基本没遇到有规模的清军抵抗,荣禄的十万禁军,被洋人的大炮一轰,死伤过半。溃不成军。一个个拖着辫子,恨不得长了四条腿,一路向西狂逃几百里。而那些穿着奇装异服,号称刀枪不入的义和拳拳民,这时真相毕露,被洋枪洋炮打得屁滚尿流,即便把夜壶粪桶都用上了,也都死伤惨重。 西洋联军攻进北京城那日,宫中已经提前大乱,天还未明。在养心殿,接连接到战败消息的慈禧太后一夜未睡,心力憔悴,荣禄骑着一匹快马,神色慌张到了紫禁城,也没有按规矩下马,直奔养心殿,急切向慈禧太后奏报:“太后,大事不好了,西洋夷兵已经开始进攻东华门,您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被派出宫打探消息的李莲英这时也神色匆匆从外面跑回,跪下道:“老佛爷,大街上到处是夷兵,他们在外面叫嚣着,要活捉您呢,赶紧走吧。” 慈禧太后问荣禄,“来了多少夷兵?” 荣禄道:“听说大概一万多名吧。” 慈禧太后大怒,指责荣禄说:“你统领禁军十万,竟然打不过一万洋兵?” 荣禄道:“卑职无能,大清旗军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没有熟练洋枪洋炮,洋人的大炮一响,就都魂飞魄散,溃不成军,奴才一连杀了五个逃跑的将领,也没能阻止溃败。” 慈禧太后道:“洋人的洋枪洋炮,有那么厉害?义和团的拳民呢?他们不是说自己刀枪不入吗?” 荣禄道:“端王说谎了!拳民都是些装神弄鬼的农民,被洋人的枪炮打死炸死的数以万计。” 慈禧知道大势已去,追悔莫及,她怕自己逃不出去而受辱,穿上皇太后的装束,准备到后院投井自尽。荣禄赶忙冲过去,拦腰抱住了西太后,一不小心还按住了慈禧干瘪的胸部,慈禧的脸黑了,荣禄吓出一身冷汗,赶忙道:“太后,您是大清国之主,不能做傻事呀!不如且避之,徐为后计。” 慈禧太后道:“这北京城到处都是夷兵,哀家能跑到哪里?而且哀家听闻,东南各省都没有奉诏讨夷,哀家能去哪?” 荣禄说:“陕西巡抚端方,乃是我正白旗人,太后可前去西安暂避。现在洋人主要是要处置端王和刚毅,太后可命李鸿章北上,跟洋人和谈。” 慈禧太后一听,道:“关键时候,还是我旗人可靠,就去西安吧。速电报李鸿章,命他全权代理朝廷,北上跟洋人谈判。” 李莲英这时拿来一身青衣,是宫女的衣服,让慈禧太后换上。慈禧太后道:“哀家怎能穿上此等破烂衣裳,成何体统?” 李莲英说:“老佛爷,都到这时候了,您就将就一下吧。” 慈禧太后一想,也是,都要逃难了,也顾不上皇太后的身份和体统,赶忙换上这身青衣。李莲英上前帮忙将慈禧打扮成逃难的老妇模样,蓬头垢面,李莲英还嫌不够逼真,道:“老佛爷,你哭几声吧,眼角有些泪水,显得像一些。” 慈禧太后酝酿了半天感情,却哭不出来,李莲英找来一些胡椒粉,取来一碗井水,撒在水里,然后把水涂抹在慈禧的眼睛上,顿时,慈禧的眼泪哗哗就流下来了。 慈禧打定注意要去西安,便带着李莲英等人到后院找光绪皇帝,要带他一起走。光绪皇帝穿着黑纱长衫,立在屋内,对着康熙皇帝、乾隆皇帝、道光皇帝、咸丰皇帝等人的遗像泪流满面。 慈禧见了光绪很生气,道:“皇上,哀家还没死呢,你在此穿黑纱哭哭啼啼作甚!” 光绪皇帝哭泣道:“朕作为亡国之君,愧对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 慈禧道:“大清国还未亡呀,我们娘俩一起去西安,西安有潼关天险,易守难攻,陕西巡抚端方乃是我旗人,忠心耿耿。” 光绪皇帝道:“当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皇帝都于煤山自缢身亡,朕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让夷兵攻进京城,朕当自杀,以告慰列祖列宗!” 慈禧太后道:“你死有何用!哀家这时才知道你变法维新的苦衷,我们先去西安,再从长计议吧。” 光绪皇帝还想挣扎,李莲英已经派人送上粗布衣服,给他换上。慈禧临行前,还想到了光绪皇帝的珍妃,越想越生气,觉得是她和她的表兄推荐了康有为,一切的祸端都是她惹的,于是,派李莲英带人去把珍妃从钟粹宫后北三所带出来,推到深井里去了。 慈禧太后还命人把皇家一些值钱的珠宝、金银细软都埋在宫中的偏僻处,大约价值白银一亿两,其中太后头上的凤冠,由无数珍珠宝石嵌成,其中仅一颗珍珠,就价值白银约一百万两。然后,慈禧和光绪皇帝一行人假装成京城逃难的难民,往西安奔去。 但是,这一次,慈禧太后没有那么幸运了。在京城通往直隶省宣化府怀来卫的一条羊肠小道上,王士珍和冯国璋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三十名穿德国军装的心腹亲兵,背着火枪,在此守候着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一行的到来,新军们并不知道他们要执行什么任务。 等了大约三个时辰,还不见人影,冯国璋骑马上前,悄声问王士珍:“大哥的判断准确吗?慈禧太后逃难会逃到西安去?我要是她,我就去满洲或者蒙古,那里毕竟支持她的人多。” 王士珍道:“我跟了李大人十余年,他的重大判断从来没有失误过。他说慈禧太后一定会到西安,而且会路过怀来,那就必然如此,就怕你一会下不了手。” 冯国璋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残阳如血,对王士珍笑道:“兄弟们曾送给我冯国璋一个外号,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王士珍道:“什么外号?” 冯国璋道:“冷血屠夫!” 王士珍道:“怪不得李大人会派你来此,要是派段祺瑞来,他那满脑子的忠义思想,还真不一定会下手。” 冯国璋道:“巡抚大人不是常说,我们是汉人,忠君爱国,不等于爱满清朝廷。慈禧这老太婆穷奢极欲,陷万民于水火之中,忠于她不是蠢蛋吗?” 天快黑了,衣衫褴褛的慈禧太后、光绪皇帝、隆裕太后、李莲英、荣禄等十来人才到了这条小道上,他们一路逃难到此,怕引起怀疑,也不敢带太多侍卫,冯国璋带兵上前,用学的简单德语盘问,慈禧太后他们以为碰到了德国兵,装作逃难的难民,说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王士珍便装成德国军官的翻译,命人拿了五枚煮熟的茶叶蛋,拿给他们。 李莲英习惯了先伺候主子,接了五个茶叶蛋,手哆嗦着废了好大劲才剥好,捧送给慈禧太后,他们确实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饿了,慈禧太后一个人就吃了三枚茶叶蛋,剩下的两个茶叶蛋让李莲英送给光绪皇帝。 这一切,被骑在马上仔细观察的冯国璋看在眼里,他看李莲英的一言一行,就是一个宫里的太监,而且马上确定,吃了三个茶叶蛋的妇人,就是慈禧太后,而吃两个茶叶蛋的,就是光绪皇帝。 “该送他们上路了!”等慈禧太后他们吃完鸡蛋,天已经黑透了,冯国璋拔出了毛瑟枪,向亲兵们吹响了屠杀的口哨,“啪啪啪”的机关枪声,划破了怀来漆黑而宁静的原野,一伙衣衫褴褛、带着北方口音的“难民”倒在了血泊之中,之后,漫天的火光冲天,照亮了漆黑的夜晚,谁也没有预料到,这预示着中国从此走进了一个强势崛起的新时代! 第121章 控制京城 李经述控制了直隶和山东地界,带领一万五千名新军和一万五千名淮军,以接管京城的名义开赴北京,沿途还收编了溃逃的二万清军,由北洋武备学堂会办、满洲正白旗的廕昌统领,一共五万大军,从德胜门进入京城。 李经述望着京城高大的城墙,知道一个新时代开始了。但是,没有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中国,还要面对列强进入中国的烂摊子,复兴任重道远,好在自己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本来完成中国的复兴大业。 进了紫禁城,段祺瑞给李经述开了一张很长的财务单子,里面除了皇家财产,还挖出了慈禧太后他们埋在养心殿后院那些价值过亿的金银珠宝,并表示这些宝物已经都封存入库。 李经述拍了拍段祺瑞的肩膀,夸赞段祺瑞:“芝泉果然是‘不贪’之人,连挖到的财宝都列上了。” 段祺瑞道:“大哥把最精锐的新军和最先进的洋枪洋炮都交付给芝泉,那是信任小弟,这份信任比那些金银珠宝贵重百倍!” 李经述问:“西洋联军进城后有没有乱来?京城里的老百姓伤亡大吗?” 段祺瑞道:“这西洋联军刚进城,主要是去保护各国驻华使馆。英国、德国、美国的军队还比较守规矩。但俄国老毛子来的人多,大概有三四千,烧杀掳掠的不少,还抢了不少满清皇族的府邸。我跟老毛子打了一仗,过山炮、马克沁重机枪都用上了,打死了一百多个俄国兵,现在他们老实多了。” 李经述道:“俄国兵一向素质差,是该好好教训教训。满清皇族留在京城的还多吗?” 段祺瑞说:“不多了。好像端王、庄亲王等人,都逃往西安方向。” “哦,这些满清余孽,我们迟早解决掉,但当务之急,是让西洋联军撤出京城,滚出中国。”李经述对段祺瑞说。 段祺瑞表示同意李经述的看法,李经述便安排进京的淮军控制了各个城门,封锁了东交民巷使馆,新军和使馆区内的西洋联军对峙,北京城的枪炮声暂时停息。 李鸿章电报各国公使,请他们到天津和谈。李经述命令徐世昌、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留守北京城,他和袁世凯带着一百亲兵回到天津迎接李鸿章。 那天,在天津码头,天空飘了蒙蒙细雨,寒冬将至,冷风钻到宽松的官袖里,李经述感觉有点冷,席慕兰一同前往迎接公公,她举着一把油布伞,走过来替他挡风,道:“相公要不去马车里歇着吧,免得着凉!” 李经述赶紧接过席慕兰手中的伞,道:“娘子,我不是让你在马车上等侯吗?冻坏了我可担当不起。” 席慕兰笑道:“你还真把我当娇小姐呢?好歹我也是飘洋过海的女人。” 李经述说:“哪里,相公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轮船汽笛声,一艘白色的豪华客轮缓缓靠岸,一脸严肃的李鸿章走下船来。身后跟着一大帮洋幕僚,台湾巡抚刘铭传竟然也跟着李鸿章回到了天津。 李鸿章见了李经述,开口就问:“有太后和皇上的消息吗?” 李经述示意身边的侍卫全部离开,只有刘铭传、李鸿章和他三人在场,然后道:“太后和皇上已死。” 李鸿章大吃一惊。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消息可靠吗?” 李经述道:“太后他们在去往西安的途中遇到夷兵,被杀了。现场一场大火还将尸体都烧成灰烬。” 李鸿章问:“以何确定死者太后身份?” 李经述拿出一枚鹅蛋蓝宝石戒指,问李鸿章:“这个可是太后之物?” 李鸿章一看,这是当年慈禧五十大寿,英国女王托驻英公使郭嵩焘送给慈禧的礼物,李鸿章亲手转交,睹物思人,李鸿章毕竟在慈禧太后手下当权二三十年,一声叹息,心情颇为沮丧。 李经述道:“当务之急,是我们如何主导中国局势。洋人那边,一万多军队驻扎在北京东交民巷使馆附近,日久必定生变。这次洋人的大使馆被义和拳拳民烧毁,荣禄的清兵还杀死了不少使馆人员,他们必定不肯轻易撤兵!” 李鸿章道:“攘夷必得先安内。不过好在你已控制直隶、山东和京城,盛宣怀控制了上海,刘铭传控制了台湾,我在广东剿匪,也杀了不下万人,安定了两广,刘树棠控制了浙江。这些都是我们淮军能掌控的地方。” 李经述道:“家父还忘了几个地方,朝鲜、越南、还有归属台湾的琉球和钓鱼岛,都是我们淮军的地盘,当年我们迁了二百万灾民入朝鲜,二百万灾民到越南,三百万灾民到菲律宾,五十万灾民到琉球等地拓荒,现在他们有了生路,多数人在当地扎根,对我们感恩戴德。听说越南和琉球等地的民众现在都对父亲烧香膜拜。” 李鸿章问:“还有这等事?” 李经述道:“千真万确!我和当地驻扎的淮军将领有书信来往。另外,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闽浙总督许应骙、安徽巡抚王之春也和我电报联系了,张之洞建议,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如若遭遇不测,中国应该向美利坚合纵国学习,采取联邦制,由恩师出任首任大总统。现在推翻满人的时机,比文正公当年好多了!” 李鸿章听了,没有急于表态,道:“当务之急,是去摆平京城里的洋人,让他们尽快退兵,国家往何处去,采用何种政体,这是下一步考虑的事情。况且在江南大营还有满人旗兵六万,我们不能过于着急。” 李经述道:“父亲说得有理,‘缓称王’确实是明智之举。不过当初满人入关,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屠戮了我们多少同胞?现在慈禧和光绪皇帝死了,也算是替汉人祖辈的冤魂出了恶气。我建议父亲认真考虑张之洞的建议。大清国统治中国二百余年,气数早尽,天下汉人,苦满清鞑虏久已,父亲这次在粤,剿杀的万名匪徒中,恐怕有一半是反清复明的汉人吧。江南大营剩下的六万旗军,就交给我好了,只要一万新军,半个月内,我必破江南大营的六万旗兵。” 李鸿章还在犹豫,李经述继续劝说道:“两江总督刘坤一大人也觉得,就算慈禧太后不死,她给国家带来如此大的巨祸,已经不可能再统治天下。” 刘铭传听了李经述的话,也很振奋,对李鸿章道:“中堂大人,中国是该改朝换代了!要是打旗兵,算我刘六麻子一个!我在台湾也练了两万新军。” 李鸿章对刘铭传说:“兹事体大,容老夫再好好考虑考虑,改日再议。我们先回天津城,和洋人谈判再说,洋人的军队撤出北京城,中国才可能有未来。我明日就和各国公使谈判,看他们会开出什么条件!” 和谈之前,李鸿章给各国公使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道歉信,他说:“端王是慈禧太后的耳目,正是他将慈禧太后带入了无可挽救的深渊。老夫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次向列强开战,酿成大祸,乃是慈禧太后偏信愚昧的端王才招致的,端王应该羞愧地将头埋进土里,在他的头脑里,充满着仇恨和烂泥!慈禧太后自己也因此命丧黄泉,光绪皇帝也不知所踪,中国将尽力赔偿各国的损失。” 李鸿章的信,将宣战责任归咎端王载漪,还由李经述交给《华报》和《申报》以号外的形式刊出,立即引起了国内外的强烈反响,美国《纽约时报》、英国《泰晤士报》、德国《莱茵河报》等当即头条转载,据此向世界宣布了慈禧太后死亡和光绪皇帝失踪。 以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为首的十一国公使,接到李鸿章的信,对慈禧太后的死和光绪皇帝的失踪特别惊讶,他们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纷纷发电报回国,说中国将会有巨变。各国的皇室“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觉得大清帝国皇帝和皇太后已死,已经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教训中国人的目的达到,气消了一半。 李鸿章和各国公使的谈判在天津的利顺德大饭店举行,这是一座维多利亚式建筑风格的饭店,四层楼,1863年建成,距离李经述的府邸不到一里地。在三楼的一间大会议室里,摆了一张长长的方桌。朱尔典等人西装革履,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坐定后,等着李鸿章的到来。 李鸿章此时的身份,是大清国钦差全权大臣便宜行事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北洋大臣直隶总督部堂一等肃毅伯,名头多得吓人,他身穿着一品仙鹤官服,头戴三眼花翎,左手臂上戴着黑纱去和朱尔典等人谈判,他首先给各国公使介绍了这黑纱是为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戴的,然后很悲痛地说:“在大多数中国人的脑子里,四德和五伦,是最基本的道德,四德,即是忠、孝、节、义。五伦即是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其中。四德之中。以忠君为基石,五伦之中,君臣关系又是之首,这是我国建立德政的基础,现在太后死了,皇上失踪,你们就是与四万万中国百姓为敌了,不少地方督抚已经开始率兵勤王,比如台湾巡抚刘铭传,河南、陕西等地很多乡绅也已经自发组织武装驱赶各地的洋人,老夫很担心,你们在京城的军队,能否安全撤离。” 朱尔典觉得李鸿章是在恐吓他,反问道:“难道中国的民众,就不怕我们的洋枪洋炮,他们难道还不怕死?” 李鸿章摇摇头,对朱尔典说:“你们还不了解中国人,中国有句老话,叫‘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除非你们把四万万中国人都杀光,否则不可能阻止中国民众的愤怒!自古还没有哪一个国家和外族能征服汉人!” “谁来领导中国新的政府我们不关心。但新政府必须做到以下几点。”朱尔典此时也已经收到消息,不少督抚确实已经开始率兵准备进京,为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报仇,很多乡绅已经自发组织武装驱杀洋人,此时退兵,让李鸿章来擦此次拳民暴乱的屁股,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朱尔典便提出了西洋联军退兵的条件:一、杀了端王、大阿哥、还有刚毅,惩治附合过义和团的官员。二、在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之处给他建立牌坊;三、保证严禁人民参加排斥洋人和教民的运动;四、划定东交民巷为使馆界,允许各国驻兵保护,不准中国人在界内居住;五、将总理衙门改为外务部,班列六部之首,成为中国与各国交涉的专门机构;六、拆毁天津大沽口到燕京沿线设防的炮台,允许各国派驻兵驻扎北京到山海关铁路沿线要地;七、赔偿各国损失,赔款各国白银四点五亿两,分三十九年还清,年息4厘,本息共计约9。82亿两,以海关税、常关税和盐税作担保。 李经述也参加了谈判,当即站起身道:“前五条尚可以接受,第六条、第七条断难从命。各国按照死伤人数赔偿,按照国际惯例,每人抚恤两千两白银,中国此次把赔偿金额提高到每人五千两白银,本官统计了一下,各国伤亡人数在两百人左右,中国可以赔偿白银一百万两,另外各国的使馆,中国负责恢复原样。” 朱尔典追问:“那第六条呢?” 李经述道:“第六条谈都不用谈。” 朱尔典把目光投向李鸿章,李鸿章没有说话,默认了李经述的意见,当天的谈判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李经述找李鸿章商量谈判的事。李经述说:“这次谈判,举世瞩目,主权是要牢牢抓在手里的。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搞得不好,淮军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声誉,会毁于一旦。所以第六条,允许各国在派驻兵驻扎北京到山海关铁路沿线要地,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拒绝。”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道:“洋人揪着这不放怎么办?” 李经述道:“我看这次西洋联军也并非铁板一块,意大利和奥匈帝国在华没有多大利益,只是象征性派了几十个兵前来,可以忽略不计。剩下英国、美国、法国、德国、俄国五国并不一条心,俄国的沙皇体制和中国相似,反而是亲近中国的,英国和美国主要想跟中国通商,也并不想把战事扩大,只有德国人和法国人不肯善罢甘休,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离间他们,达到让西洋退兵的目的。” 李鸿章道:“我也正有此意,我刚收到驻德国公使的电报,说德皇派了德国陆军元帅瓦德西来华,要与英国一争长短,准备取代英国海军中将西摩尔当西洋联军的司令,你去找朱尔典说说这事。” 李经述一听,道:“这真是太好了。” 于是李经述连夜拜访了朱尔典,顺便给他带去了一只焦黄的北京烤鸭,朱尔典道,“为何给我带这东西?” 李经述道,“这是北京特产!而且,有人想把英国像这只烤鸭一样扔进壁炉里烤呀!” 朱尔典问:“什么人?” 李经述道:“德国人。我听说德国陆军元帅瓦德西马上要来华,准备取代西摩尔当西洋联军的司令,老兄你在国际舞台上第一次暂露头角的机会,就快结束了。” 朱尔典道:“何出此言?” 李经述说:“德国的陆军向来比较强悍,一旦瓦德西来了中国,山西、天津这些地方,难免都会成为德国的地盘。” 山西、天津一向是英国的传统势力范围,朱尔典听后大为吃惊,赶紧电报回国内,英国不想德国人这么快到中国来分一杯羹,于是指示朱尔典尽快想办法结束和谈。 朱尔典便接受了李经述的条件,中国赔款各国白银共计一百万两,英国劝说西洋各国从京城撤兵,李经述率兵彻底控制住了京城! 但是,德国因为公使克林德被杀,不肯轻易退兵,李经述了解到,德国此时外交重点在欧洲和非洲,德军在华人不多,整共也就九百人左右,他便决定软硬兼施,先围剿击退这九百德军。 第122章 大结局 再次在天津的利顺德大饭店和七国公使谈判,李鸿章穿了御赐的黄马褂,那件马褂有点像披肩,马褂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织锦软绸外套,再里面穿一件软丝黑袍,戴镶嵌着金边的官帽,官帽的顶戴上插着三眼花翎。 在谈判时,李鸿章的颧骨高而不廋,脸上总是挂着平和的表情,眼光里闪烁着睿智的光彩,朱尔典一看,就知道李鸿章是久经外交沙场的谈判老手。 英国此时对待中国的态度,已经悄然发生变化,这些日子,朱尔典和李经述几乎每夜触膝长谈,李经述给朱尔典画了一个巨大的饼,让他说服英国政府支持李鸿章当大总统,欢迎英国的资本进入中国建立现代化的工厂,开采矿业,还答应给英国在铁路、电报等行业的部分优先权。 于是,朱尔典说服各国公使,把撤兵的条件降低:一、严惩端王、大阿哥、还有刚毅。二、在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之处建立牌坊;三、中国政府保证严禁人民参加排斥洋人和教民的运动;四、划定燕京东交民巷为使馆界,允许各国驻五十名以下的士兵保护;五、将总理衙门改为外务部,成为中国政府与各国交涉的专门机构;六、赔偿各国损失共计白银一百五十万两;七、中国在英国和美国、法国专家顾问的帮助下,进行宪政改革,以彻底杜绝排洋事件。 第七条是李经述和朱尔典密议的成果,朱尔典说服了美国、法国、法国驻华公使同意,德国的驻华公使却接到了德皇威廉二世的命令:“你们知道,你们面对一个狡猾的、勇敢的、武备良好的和残忍的敌人。假如你们遇到他,记住:不要同情他,不要接收战俘。你们要勇敢地作战。让中国人在一千年后还不敢窥视德国人。” 德国不同意退兵,但是,此次西洋联军的主力是英军和俄军,德军只有九百人左右。俄国这时在单独调集步兵、骑兵十七万,密谋分六路进占南满洲,妄图谋取东北,这时还不想跟中国翻脸,所以当朱尔典答应撤兵之后,俄国公使也表示同意退兵,法国、美国也表示同意,意大利和奥匈帝国没什么意见。 打西洋联军,李经述没有十分把握,但对付九百德军,李经述有新军一万五千人,还是有信心的,所以他和李鸿章对待德国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李经述决定在德国陆军元帅瓦德西率领援军来中国之前,解决在京城的德军,这也符合英国政府的利益。朱尔典积极地督促英军和其他国的军队退出了京城。并与中国签订了和约。 李经述便率领五千新军把德国的陆军少校鲁瓦西德带着九百德军,赶到了八里桥附近。 八里桥东距通州八里,西距京城三十里,是由通州入燕京城的咽喉要地,1860年英法联军就是从这里攻入了燕京城。李经述利用八里桥周围的灌木丛林。在这里构筑了土垒和战壕,准备和德军在此决一死战,大刀王五还组织了百人的大刀队来助阵,谭嗣同也穿月白色长衫,内着玄色武士装,带着一把七星剑出场。 李经述见谭嗣同左手叉腰,右手持剑,浓眉俊目,闪闪似电,身上有一种立如山岳、傲视死神的凛然正气,道:“壮飞老弟,你可真是‘书剑情怀家国,经纶抱负河山’,不过现在的战场,并非逞英雄的地方,打仗还是要靠洋枪洋炮。” 谭嗣同道:“这个嗣同自然明白,我和王五大哥学武多年,待会要是和德军肉搏,就上去助阵。” 李经述点点头,示意谭嗣同和大刀王五他们的大刀队退后,他察看地形后,和段祺瑞商定,炮兵、步兵、骑兵分设南、东、西三路军,分别由段祺瑞、冯国璋、王士珍带领,天一亮就发起总攻。 这是一场艰苦的攻坚战,双方的火力都不容小视,用的多是克虏伯钢炮。那天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空还是鱼肚白,李经述亲自吹响了战斗的号角,王士珍的骑兵满腔热血,向号称是世界最强悍的德国陆军发起了攻击,鲁瓦西德指挥着德军将克虏伯大炮一字排开,进行炮击,王士珍的骑兵遭遇了德军强大的火力压制,不得不退回到壕沟。 德国的陆军,实力不容小视,李经述也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亲自走到山头上,拿着双筒望远镜观战,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他发现了德军在东南角的空隙有缺口,那里靠近德军的指挥部附近,便让段祺瑞的炮兵集中火力猛攻德军指挥部,再让王士珍的骑兵冲击。 鲁瓦西德的指挥所受到了段祺瑞的炮兵猛烈攻击,一时乱了阵脚,王士珍指挥着一千骑兵,奋不顾身,大呼杀敌,趁机突破了德军的炮兵防线,冲到敌人的指挥部附近,激战一个多小时,毙死伤二百多德军。 鲁瓦西德骑着高头白马,指挥德国步兵反击,但遭到冯国璋据壕作战的步兵密集火力阻击和榴霰弹的轰击,大量伤亡,鲁瓦西德的战马因遭受开花弹的袭击受惊,横冲直闯,竟然一马当先,冲进了李经述的新军阵地。 大刀王五一看“擒贼先擒王”的机会来了,几步奔上前,马步一扎,长刀一横,一刀全力砍向了鲁瓦西德战马的马腿,可怜那白马两只马腿都被大刀王五一刀砍断,鲜血奔涌而出,悲惨地嘶叫一声,倒地不动了,把鲁瓦西德重重摔到了地上,鲁瓦西德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谭嗣同已手握七星剑,锋利的剑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见谭嗣同生擒了鲁瓦西德,李经述命令新军全面反击,不到一个小时,战斗结束了,德军死伤三百多,被俘虏三百多人。 鲁瓦西德被谭嗣同绑到李经述面前,嘴里叽里咕噜,用生硬的中国话表示“不服”。 谭嗣同正色道:“洋枪枪炮你败给中国人不服气,谭某素闻欧洲人擅长击剑,我就用手中这把七星剑和你比试,定要你输得心服口服,如何?” 鲁瓦西德在德国陆军士官学校读书时,击剑的成绩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便道:“如若你输了,就放我走!如若我输了,德国马上退兵,如何?” 如果是大刀王五跟鲁瓦西德比试,李经述肯定放心,但他不知道谭嗣同的剑术怎么样,问谭嗣同道:“刀剑无眼,你真的有把握击败他吗?” 谭嗣同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李经述便命人将鲁瓦西德的佩剑给他,并声明只是比试,点到为止。令李经述没有想到的是,谭嗣同习得一手好剑术,十招之内,就拿下了鲁瓦西德,他心服口服,狼狈退走。 李经述带领五千新军把九百德军击溃后,京城很快稳定下来。德国陆军元帅瓦德西率领三千援军到了大沽口,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代表英国政府从中斡旋,德国的海军不如英军,来中国的时间也比较晚,没有势力范围,不得不给英国人面子,于是提出停战的四大要求:一是在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之处建立牌坊纪念;二是释放三百名德军俘虏;三、赔偿德国战争赔款50万两白银;四是同意德国独资修胶济铁路,即东起青岛,西止济南的铁路。德国人的想法是,胶济铁路通到济南,整个山东就都是德国的势力范围。 李经述不想跟德国开战,另外他也想借助德国人的资金和技术修建铁路,引进外资搞建设,他并不认为这是丧权辱国。而且1894年的中国,国力并没某些历史“砖家”想的那么差,当时中国的年收约九千万两白银,仅赫德掌管的海关收入,每年稳定地保持在二千二百万两白银左右,收支基本能平衡,慈禧太后逃跑,留在宫里的金银财宝就价值过亿两,他和李鸿章急于稳定国内的局势,这时并不想跟德国人开战,赔偿五十万两白银也不算多,权衡再三,便答应德国人这四项要求。 此时,慈禧太后一死,光绪皇帝失踪,满清朝廷溃败,失去人心,结合李鸿章以往的政治资历和当时军政商界的声音,各国驻华公使发现,放眼海内,无论李鸿章的头衔是北洋大臣,还是直隶总督,两广总督,还是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已经成为掌控中国时局第一人,中国“非李不可”! 此时的李鸿章既是著名的军事将领。又是政治家、外交家,又是洋务运动的领袖,最重要的是,他出生于中国乡村的耕读农家,了解中国国情。又靠自己的奋斗和能力身居高位,是多数汉人的“偶像”,具有开国君主的一切条件,又被西方认为是当代最杰出的中国人。没有之一,有些国外的报纸已经迫不及待称他“李首相或总统李”。 而且,李鸿章给人的印象,还很谦卑,被同僚认为没有什么个人野心,在剿灭太平蟊贼和捻军时,他和曾国藩一样,都坐拥半壁江山,却从没想过自立为王,并且处事果断、驭人有方,务实妥协。所以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闽浙总督许应骙、浙江巡抚刘树棠、安徽巡抚王之春等汉臣,纷纷电报李鸿章,希望李鸿章就任大总统,主持中国的大局。 此时,李鸿章也心动了,他这一辈子,前半辈子忙于平长毛。剿捻贼,后半辈子又办洋务,兴水师,也知道中国虚有其表,如一间破屋。他只是充当裱糊匠,东补西贴,虽明知为纸片糊裱,但不得不为。慈禧太后当政时,他只好阿谀奉承,左右逢源于恭亲王、醇亲王等王公贵族,和翁同龢等权臣斗来斗去,裱糊匠当得累了,所以他才刻意培养李经述,希望下一代人能奋发有为,有所突破,现在老天开眼,慈禧太后终于死了,光绪皇帝也失踪了,满清引此大乱,尽失人心,大势已去,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但李鸿章的身体还算健朗,是该他一展拳脚,留名青史的时候了,于是,他邀请两江总督、南洋大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云贵总督王文韶、闽浙总督许应骙、浙江巡抚刘树棠、安徽巡抚王之春北上,到天津共商国是,刘铭传、盛宣怀、容闳、严复等人也应邀参加。 在利顺德大饭店,虽然大家都同意李鸿章出来当“总统”,主持大局,但对未来国家的政体也认识不一。张之洞、刘坤一、李经述、容闳等人建议采取美国的共和制,地方自治,成立松散的联邦制国家,这样南方各省相对独立,不损害这些地方大员的利益,朝鲜、菲律宾、越南、琉球等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纳入中国的版图;盛宣怀则建议采用法国的共和制,组织责任内阁,中央适度集权,收回各省的铁路、电报、教育等权力;严复觉得共和制不符合国民的文化特性,君主立宪比较适合当时的国情,但关键是立谁为君主;刘铭传一拍桌子,提议干脆建议李鸿章自立称帝,开辟新朝,持这种想法的淮军将领不在少数。 李鸿章也左右为难,他认为在大多数中国人的脑子里,没有“总统”的概念,忠孝节义的四德和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的五伦是建立德政的基础,一旦没了君主,社会必定会大乱,他也想称帝创立新朝,开万世之太平,但他对各省督抚,特别是张之洞、刘坤一、王文韶这样的老臣,是否会拥立他当皇帝,没有把握,一旦各省督抚独立,中国陷入内战,泰西各国就会趁机瓜分中国。 就在李鸿章等人举棋不定的时候,李经述等人强势辅佐李鸿章,干掉了西安的满清政权,说服了张之洞、刘坤一、王文韶,封他们为王,拥立李鸿章为帝,开创新朝,恢复了汉人的统治。 第124章 新书《三国之文士崛起》内签,欢迎前去支持 爆笑新书《三国之文士崛起》已经内签,欢迎各位书友前去支持:建宁年间,东汉大陆,刘备、曹操、孙权、关羽、张飞、貂蝉、小乔、蔡文姬……他们一个个青春年少,在东汉文院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我们的主角从天而降,要“当世界最牛的英雄,娶天下第一的佳人”:https:book.18wenku.cominfo1010773242 试读部分 “落花逝去兮,岂能怨风雨?” 东汉文院老图书馆后面,一位方头垂耳的少年,大雪天还穿着一双结实的草鞋,腿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他抬头看见路旁那一棵曾经繁花胜雪的老樱树,花与叶全部凋零,只剩下黑乎乎的枯枝刺破天空,忍不住感叹。 然后,他缓缓解下了自己的裤腰带,自挂东南枝。 这位伤春悲秋的少年,姓太宰,名治,哦,不对,是姓刘名备,字玄德,他年幼时家贫,靠卖老母编织的草鞋和草席为生。 刘备上吊,当然不是因为看到樱花易逝,而是他去年综合考评整个学院倒数第一,还创造了东汉文院历史上的挂科记录——七科全挂,每一门课都低于10分。学院综合考评结果是:“学渣,强烈建议主动退学!!!” 在东汉学院,学生的考评结果分为六类:学神、学霸、学痞、学民、学弱、学渣。 学神:就是那种平时不怎么上课,考试却依然门门满分的学生。 学霸:有头脑、高智商的学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课不怎么听讲却也能拿高分。 学痞:上课睡觉、下课玩闹,担任各种社团职务但成绩仍然很好。 学神、学霸、学痞在东汉文院处于食物链的顶端,毕业后就能坐拥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而学民,占了东汉文院学生的大多数,智商平均,膜拜学神、羡慕学霸,却瞧不起学渣。他们努力学习可遗憾还是经常被学神、学霸、学痞碾压,以至于经常感叹“老天太不公平”。 学弱:智商偏下,会没日没夜学习,经常熬油点灯、凿壁借光,成绩依然垫底。不过,“自古学弱出美女”,东汉文院的学生,成绩一般跟“颜值”成反比,尤其是女生。 学渣:就是那种基本上不怎么上课,或者即便认真上课考试还是照样会挂掉的人。 刘备的综合评定结果为“学渣”,是有原因的。 刚开始到东汉文院,刘备也属于那种课前抢着坐第一排、课中积极举手提问、课后抢着给老师擦黑板的“三好学生”,直到那一天,刘备遇到了一个非常有钱的女人,被包养——错了,是被暴打! 那天,挺风和日丽的,刘备上完晚自习,骑着刚买的二手自行车回宿舍。结果,在一个拐弯处,他的车被一辆本地牌照的玛莎拉蒂追尾。 在交通协警来处理事故时,女车主当着那位临时工的面,扇了刘备十个耳光,骂道:“今天算你这乡巴佬运气好,要是刮花了我的车,你一辈子都赔不起!” 然后,女车主把一千块医药费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刘备满身是血,从地上爬起来,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女车主说话的口气,跟早上学校门口煎饼摊的大妈训斥他的口气是一样的:“我月入3万,怎么会少你一个鸡蛋!” 那一刻,刘备突然醒悟了:即便他考上了著名的东汉文院,他还是得不到别人的尊重,除非他变得非常有钱。 第123章 斯大林夺权 斯大林出生在极端贫困的家庭中,从小经常遭到打骂,长大后在教会学校饱受摧残,这让仇恨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性格中,使他成了一个精于分析他人行为动机的高手;在灵魂深处,他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实力,明白如何用恐惧来驱使他人。正是因为斯大林出身卑微,对苏俄最高权力的觊觎,有着非同寻常的渴望! 列宁被枪击,身体还没恢复就迫不及待赶回克里姆林宫,斯大林知道列宁的时日不多了,他对自己如何实现个人的野心有着清醒的认识:要想取得苏维埃国家的最高权力,那就必须首先承认这个国家的缔造者列宁的无上权威,因此斯大林一直宣扬自己是谦恭地站在列宁身旁和忠诚执行列宁指示,并与列宁形影不离的唯一一个人。这是斯大林通向权力之路的第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列宁很满意。革命者夺取莫斯科之后,列宁一直反复强调并竭力执行组成“布尔什维克单一权力的政府”的政策,为此清除了一系列反对派政党和布尔什维克里反对他的人,最终将权力集中和控制于己手,斯大林正好可以帮他实现这一切。但是和列宁一起参加革命的布尔什维克元老布哈林、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都很讨厌斯大林。 斯大林成为苏维埃最高领导的接班人,最大的障碍,是托洛茨基。在列宁回到克里姆林宫重新执政的一段时间里,托洛茨基曾被认为是列宁身后顺理成章的接班人。当年,托洛茨基在苏维埃布尔什维克的地位仅次于列宁,是作为领导核心的五人政治局委员之一,还是苏维埃军事委员会主席,并兼任过军事人民委员、外交人民委员和海运人民委员等要职。甚至,托洛茨基与列宁的画像,时常双双并列挂在一起;苏维埃布尔什维克历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代表们发言结束时都会高呼口号:“我们的领袖列宁和托洛茨基万岁!” 斯大林与托洛茨基的斗争,表面上是什么“主义”、“路线”、“信仰”之争,实际上是一种控制、指挥军队的权力之争。斯大林很清楚,军队被控制在托洛茨基的手中,就等于把自己的脑袋随时都放在托洛茨基的铡刀之下,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但仅仅是中央委员的斯大林,跟托洛茨基的地位还是有差距的,所以夺权的第二步,斯大林请求列宁给他安排布尔什维克总书记的职务。 列宁的头脑里有个很明确的概念,那就是“党政是分开的”。列宁生前,布尔什维克有总书记这个职位,但它不是党的最高领导人。总书记这个职位,起初并不显眼,其具体职责是负责处理党的机构的事务性工作,于是列宁也没多想,他觉得斯大林组织能力也确实很强,就在布尔什维克中央全会上首次设置了这一职务,并提议任命斯大林当了布尔什维克的总书记。 对于列宁安排斯大林当总书记,布哈林感觉不对劲,他去找托洛茨基,说:“斯大林这个人一向野心不小,有了总书记这个职务,恐怕会在党内掀起狂风巨浪。” 托洛茨基对布哈林的话不以为然,表现出一种麻木,他回答布哈林说:“处理日常工作,在许多情况下列宁依靠斯大林、季诺维也夫或加米涅夫比依靠我更合适些。我有自己的观点,自己的工作方法,也有自己的办法去贯彻已经通过的决定。列宁对此非常了解,也很尊重。正因为如此,他完全明白,我不适于执行指示。当需要有人去执行他交办的日常任务时,他就去找斯大林,这也没什么。” 布哈林还是不放心,道:“斯大林这个人,野心不小,我们不得不防。他一旦成为列宁处理党务的助手,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威胁。恐怕他会从中挑拨离间我们和列宁之间的革命感情。” 托洛茨基摇摇头,说:“列宁需要顺从的干实际工作的助手,而这种角色对我来说是不合适的。因此我只能感谢列宁没有建议我当他的副手。我认为,这里绝对不存在列宁对我的不信任,恰恰相反,这是对我的性格和对我们相互关系的肯定。” 结果,斯大林顺利当选布尔什维克的总书记。不久,他的机会来了,因列宁的旧病复发,不能亲政,使苏维埃权力运行发生了重大变化,斯大林便开始了夺权的第三步:将苏维埃权力的行使,由政府的轨道向布尔什维克党的轨道转变。这种转变是艰难的、残酷的,甚至是血腥的。斯大林早就不满足于“总书记”的事务性工作,也不想仅仅屈尊于政治局和组织局的委员之列。斯大林,就是要把这个“不起眼”的总书记职务,搭建成一个施展自己政治手腕的舞台。他在具体操作中“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地为自己的日后接班作了许多铺垫性的安排。而此时布尔什维克的政治局,不管是布哈林、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还是加米涅夫,都没有斯大林那样强烈的权力欲与逻辑思维,没有斯大林那样清醒的政治头脑,以及捭阖手腕。 为了扳倒布哈林、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等人,斯大林采取了第四步:那就是要把和列宁在一起夺得了革命成功的那一代人,说成是“与列宁持不同意见的人”、“反对列宁的人”,这是一个把真正的革命者打入另册的过程,而更为严峻的是,这种“打入”不仅仅是声誉上的损坏、形象上的泼污,而且是身体上的惩治和消灭。 斯大林虽然不是什么天才,在党内高层,论功绩他不如托洛茨基,比理论不及布哈林,谈资历没法跟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比肩,社会活动能力远不及斯维尔德洛夫,斯大林连说俄语,都带有浓浓格鲁吉亚口音,偶尔还有点口吃,但斯大林有一大优势,他最熟悉布尔什维克的制度。而且斯大林不善写作,也不善演讲,工作成绩平平,但博弈各方都能接受他,大家认为他没什么政治资本,性格简单,容易被操纵,结果却是,斯大林没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反而是别人成了他步步登天的棋子。 列宁也想要集权,这更加成全了斯大林的野心。列宁虽然也喜欢民主,但他一直嫌中央委员会议事太麻烦,无法全面贯彻自己的意志。列宁认为权力还需进一步高度集中,提升决策效率。斯大林便积极行动,原本作为党的实质最高权力机关的中央委员会,也逐渐被布尔什维克的三个中央机关,尤其是书记处和政治局架空,权力不断萎缩。斯大林在布尔什维克的代表大会上被挑选成为政治局和组织局成员。斯大林三个心腹莫洛托夫、雅罗斯拉夫斯基、米哈伊洛夫成为了书记处书记。这“三驾斯氏马车”工作的一年中,中央书记处权力和规模继续疯狂膨胀。不久之后,财务、组织、人事、宣传、出版、教育、情报、检查、群运……几乎所有权力都集中到了中央书处各部门。斯大林很快在党内如鱼得水,为所欲为。对于斯大林做的这一切,一向敏感的政治家列宁当然会有所觉察,他越来越感到不安了,但他暂时还不露声色,以免搞得党内的关系紧张,但暗地里,列宁还是想在自己去世前换掉已经尾大不掉的斯大林。 不久,列宁再次中风,俄共中央全会责成斯大林负责监督执行医生为列宁规定的制度。那天深夜,列宁健康状况进一步恶化,右臂右腿瘫痪,但头脑清楚,思维清晰,口授了一批给党的应届代表大会的信。列宁在这封信中口述了这样的内容:斯大林同志当了总书记,掌握了无限的权力,他能不能永远十分谨慎地使用这一权力,我没有把握。斯大林太粗暴,这个缺点在我们中间,在我们共产党人相互交往中是完全可以容忍的,但是在总书记的职位上就成为不可容忍的了。因此,我建议同志们仔细想个办法把斯大林从这个职位上调开,任命另一个人担任总书记这一职位。这个人在所有其他方面只要有一点强过斯大林同志就行了,那就是较为耐心、较为谦恭、较有礼貌、较能关心同志,而较少任性等等。无论列宁说得多么委婉,要把斯大林从总书记这一位置上拿掉的意图是十分明显的。 列宁还怕收信人对此掉以轻心,所以接着强调:“这一点看来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我想,从防止分裂来说,从我前面所说的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相互关系来看,这不是小事,或者说,这是一种可能具有决定意义的小事。” 不久,列宁还获悉了斯大林的另一件粗暴行为,对斯大林更加不满。斯大林因为主张放松外贸垄断,给列宁的妻子克鲁普斯卡娅打电话,大骂了克鲁普斯卡娅一顿,并威胁她要以违反中央关于列宁医疗制度的罪名提交中央监察委员会处理。斯大林的语言相当粗暴,致使克鲁普斯卡娅倒地痛哭。克鲁普斯卡娅那时候不敢向列宁倾诉,只好向列宁的亲密战友,时任人民委员会副主席、主持政治局会议的加米涅夫和政治局委员、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的季诺维也夫求助。她给加米涅夫写了一封信:“由于我记录了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经医生许可口授的一封短信,斯大林昨天竟然对我极其粗暴无礼。我入党不是一天了。30年来从未听见任何一位同志对我说过一句粗话,我珍视党和伊里奇的利益并不亚于斯大林。现在我需要最大限度地克制自己。什么可以同伊里奇讲,什么不可以讲,我比任何医生都清楚,因为我知道什么会使他不安,什么不会,至少比斯大林清楚。现在我向您和季诺维也夫提出请求,请你们保护我,使我的私人生活免遭粗暴干涉,无端辱骂和威胁。斯大林竟然以监察委员会威胁我,我并不怀疑监察委员会会作出一致的决定,但是我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闹这种愚蠢的纠纷。我也是活人,我的神经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列宁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他跟斯大林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您竟然粗暴地要我妻子接电话并辱骂了她。尽管她向您表示同意忘记您说的话,但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还是从她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我不想这样轻易地忘记反对我的言行,不言而喻,我认为反对我妻子的言行也就是反对我的言行。因此,请您斟酌,您是同意收回您的话并且道歉,还是宁愿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 给斯大林的信被克鲁普斯卡娅压了一天,没有立即发出。第二天才送达斯大林,斯大林看信后很惶恐,当即认真写了回信,信中反驳了列宁的指责,说曾经对克鲁普斯卡娅说过如下的话:“医生禁止告诉伊里奇政治方面的消息,认为这种制度是治好他的病的一种极为重要的手段,然而您,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芙娜,竟然破坏这个制度;不能把伊里奇的生命开玩笑……”斯大林接着写道:“我并不认为这些话里有什么粗暴和不可容忍的地方和‘反对’您的意思……我同克鲁普斯卡娅交换过意见,已证实在这件事上除了一些不值一提的误会外什么问题都没有,也不可能有。” 斯大林是幸运的,列宁还没有来得及追究他的责任,健康状况就急剧恶化,再次中风,最严重的一次导致失语,右半身麻痹,右手右脚不能转动,从此完全脱离了政治生活。因为列宁和托洛茨基在一些问题上存在分歧,列宁不得不重用斯大林与其抗衡。在列宁健康恶化时期,斯大林和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建立了政治同盟,共同对抗党内威望较高的托洛茨基。不久,列宁得知中国不再支持苏俄,而且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在各地战败,病情加重去世。 在列宁最后的日子,他想撤掉斯大林总书记的职务。可是他缔造了这么一个权力集中的组织制度,把斯大林送到这个位置,这个时候连列宁也无能为力了。在列宁逝世后,克鲁普斯卡娅把列宁的遗嘱交给了中央政治局。但列宁的遗嘱没有被公布于众,而仅仅是在中央委员会的高级领导人中传达,斯大林提出辞职,而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等人不同意,他们认为列宁的建议是不合适的,并一致再次选举斯大林为苏共中央委员和总书记。 托洛茨基不久就被打倒了,他成为了“革命的叛徒”、“反对列宁主义最凶残的敌人”。“托派”甚至成为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麻风病人”。列宁去世后,托洛茨基写下《论列宁》,其中直言不讳的批评了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等人的错误,这促使了两人和斯大林联手形成共同对抗托洛茨基的局面。三人发表文章称“托洛茨基主义”不是真正的列宁主义,斯大林还表示“党的任务就是要埋葬托洛茨基主义这一思潮”。被孤立的托洛茨基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被解除了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的职务。而不久之后,斯大林和又和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在一些问题上发生分歧:斯大林支持布哈林的意见,延续新经济政策,放宽对农民的约束;而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反对放大新经济政策并拥护世界革命的主张,他们形成“新反对派”,他们和斯大林为首的主流派公开对抗,却以失败告终。季诺维也夫于是重新联合托洛茨基,并和列宁遗孀克鲁普斯卡娅等人结成反对派联盟,共同和斯大林的“右倾”集团斗争。斯大林对反对派实施打压,很有效果,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等人被先后开除出布尔什维克党。 在对外的抵抗战争中,苏俄发生谷物短缺,斯大林认为是富农囤积的结果,力求迅速消灭富农阶级,而布哈林等人则认为谷物收购危机的原因不在于富农,而在于收购价格不合理和工业品供应不足,支持继续维护新经济政策。两派展开政治斗争。斯大林批评布哈林等人是党内右倾投降主义集团,并将布哈林清除出政治局。不久,斯大林就掌握了布尔什维克的最高权力,并且迅速开始了布尔什维克的大清洗,把和他作对的人统统关进了古拉格的集中营里。斯大林终于站在了权利的巅峰, 对于斯大林的上位,李经述收到消息,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发电报让张作霖不用再回到莫斯科,以免心胸狭窄的斯大林因当年在东北受了鞭刑而报复。 张作霖回电报说:“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斯大林送上东北人民的绞刑架,让他向东北人谢罪!!” 李经述给张作霖回电报说:“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