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第1章落魄士子 公元前288年,秦昭襄王嬴稷称西帝,尊称齐湣王田地为东帝。 一时间,齐、楚、燕、韩、赵、魏、秦等各国风起云涌。 …… “齐王,我要吃你的肉,饮你的血,让你不得好死。” 刘宣低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时值三月,天气并不炎热,但刘宣的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液。他大口大口呼吸着,伸手擦拭掉额头上的冷汗,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刘宣才起身打了盆水,洗了一把脸。 盆中水波平静,光洁如镜。 一张棱角分明,相貌堂堂的面庞,在水面倒映出来,只是两鬓却有了几缕斑白。望着水面上的面容,刘宣的眼中掠过一抹痛楚。 刘宣在齐国临淄城时,齐王称帝。 为此,刘宣上书劝谏,希望齐王放弃称帝。 齐王为断绝议论,竟打断刘宣的双腿弃市,更限定刘宣一家人在三日内离开齐国都城临淄。齐国上大夫田懿为斩草除根,派人劫杀刘宣。刘宣逃过一劫,父母却双双身亡,只留下他一个人。 刘宣得到贵人帮助,才得以逃到赵国都城邯郸。 如今,寄居在一间客栈。 回到床榻坐下,刘宣翻出钱袋,里面空空如也,一枚钱都没有。刘宣喟叹一声,喃喃道:“再不挣钱,别说房住不起,都没下顿了。” 刘宣三两下收起钱袋,起身准备去看看有什么挣钱的路子。 “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房间外响起。 “来了!” 刘宣起身打开了门。 虽说时隔很长一段时间了,他能下地行走,但身子依旧有些孱弱。 客栈伙计双手环抱胸前,撇着嘴,一副嫌弃嘴脸,撤开嗓子骂道:“那谁谁,你的房明天就要到期了,要住就赶紧交钱,不住就滚蛋。” 刘宣淡然道:“我自会续期。” 他面上没有一丝慌乱,实际上已经囊中羞涩。 伙计不买账,吼道:“有钱就赶紧拿出来,别磨磨蹭蹭的。” 看向刘宣,他仍是一脸鄙夷神色。 这小子在客栈住了好几天,一副穷鬼模样,衣衫也是破旧的,哪有钱交房费。 刘宣见伙计态度强硬,冷冷道:“我喜欢明天交钱,你管我?” “你……” 伙计握紧拳头,一副要收拾刘宣的姿态。 刘宣眼神锐利,呵斥道:“我住在客栈,至今没拖欠房费。反倒是你狗眼看人低,哪有一点伙计的姿态……哼,我现在去找掌柜理论。他不给一个说法,我决不罢休。大不了我把这件事闹开了,消息传遍邯郸,看掌柜的如何做生意,看你如何收场。” 伙计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一旦刘宣真的找掌柜理论,即使刘宣无凭无据,但他只是一个下人,担不起责任。 伙计讪讪一笑,收起不屑的神态,鞠躬道:“先生息怒,小人错了。” 他嘴上求饶,心中却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子先道歉,等到了明天,你拿不出钱交房费,再狠狠的收拾你。 刘宣哼了声,端着架子不搭理伙计。 伙计心中问候了刘宣的祖宗一遍,心中更是慌张。 这人钱没有,万一把事情闹大了,他的这份工作都保不住。伙计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脑中灵光一闪,道:“先生,在下有一则消息,肯定对先生有用。请先生饶了小人。” 刘宣淡淡道:“说来听听!” 伙计连忙道:“您得答应不追究刚才的事儿。” “说!” 刘宣眼睛一眯,一道寒光在眼中掠过。 伙计打了个寒颤,连忙道:“是,是!小人听说廉颇将军府上要招一个门客,先生是士子,或许可以一试。” 刘宣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来邯郸有一段时间了,了解了赵国大概的情况。廉颇是赵王麾下的大将,如果能搭上廉颇这条线,对他以后复仇有极大的帮助。 刘宣静极思动,忽然道:“给我拿两捆空白的竹简回来,新旧都可以。”不管能否进廉颇的府上,先小赚一笔。 “啊!” 伙计听了后,愣了愣神,眼中有着诧异神色。 凭什么他去拿啊? 刘宣说道:“啊什么啊,还不快去。耽搁了我的大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伙计刚准备转身,但忽然想到刘宣钱都还没给,他转身伸手:“钱!” 刘宣笑眯眯的道:“说什么,我没听清。” 伙计道:“钱!” 刘宣再一次道:“说什么,我还是没听清。” 伙计彻底明白了,这人是在讹诈他,但他又担心刘宣不要脸面出去闹事。忌惮之下,伙计恨恨的看了刘宣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伙计回来了,拿了两捆竹简回来。 刘宣接过后,问道:“用了多少钱?” 伙计表情很愤怒,夸张的道:“足足用了三枚刀币,知道吗?用了三钱啊!” 刘宣微微点头,道:“等一会儿还你三十钱。” “啊,真的吗?” 伙计惊讶了,满是不相信的表情。 他刚才说用了三枚刀币,其实是欺骗刘宣的,买这两捆竹简只用了一钱,因为竹简是刮掉了原来的字再重复使用的。 刘宣说道:“自然是真!” 说完,刘宣回到房间中坐下:“来,给我磨墨!” 伙计嘴角抽搐,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但想到刘宣允诺的三十钱,扭捏两下,还是走到房间中跪下来给刘宣磨墨。 刘宣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客栈伙计就是如此。墨磨好后,刘宣提笔蘸墨,下笔挥毫。 片刻功夫,刘宣就停下。 书写消耗的竹简,也不过三片。 伙计看在眼中,他大字不识,根本就看不懂。 刘宣拆下了三片竹简,然后依照刚才的比例,让侍从按照三片竹简为一组,把两捆竹简全部拆分掉。侍从不懂,却是依言照做,最后得了二十组竹简。 刘宣拿起拆分后的竹简,一一在每组竹简上写上字。 刘宣下笔的速度极快,笔走龙蛇,两刻钟时间不到,就全部写好了。 搁下笔,刘宣道:“你叫什么名字?” 伙计回答道:“我叫王全。” 刘宣点了点头,吩咐道:“王全,刚才我写的竹简,就是用来挣钱的。现在,你带我去廉颇的府外,我们挣钱去。” 王全一脸不解神色,说道:“靠这些竹简能挣钱吗?” “读书人的世界,你不懂。” 刘宣一句话就戳了回去,让王全无言以对。 王全想了想,说道:“您稍等,我得找掌柜说一声。”他一溜烟的跑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笑吟吟的说道:“先生,可以走了!” 刘宣道:“你找了个什么理由?” 王全嘿嘿一笑,道:“我说您要去当铺换钱,让我陪您去。” 刘宣拍拍伙计的肩膀,笑道:“不错,走吧。” “好咧!” 王全心中虽然不怎么相信,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屁颠屁颠的抱着竹简,带着刘宣出了客栈,朝廉颇居住的府邸行去。 第2章赚钱的买卖 廉颇的住宅位于城北,坐落在朱雀大街。 王全带着刘宣来到朱雀大街内,一番询问后,顺利的来到住宅外。此时,府外云集了数十人,老少皆有。上至白发苍苍的皓首老者,下至十六七岁的青年。 众人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 “廉颇将军招门客还是首次,不知道会有什么考验?” “虽说廉颇是武将出身,势单力孤,但他麾下一个门客都没有。去了后,那就是鸡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不知道有些什么考核?令人揪心呐。” 众人站在门外,你一言我一语,等着廉颇让他们入府。 刘宣靠近后,听到议论的话,脸上有一抹笑容。 果然他猜中了。 这些来参加的门客,最担心的是自己应聘不上。 王全跟在刘宣的身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一副惶恐模样。他大字不识一个,看到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倍感压力,腰杆都无法挺直了。 刘宣神色自如,这样的场面不值一提,他走到一个青年身旁,微笑道:“我有廉颇将军招收门客的秘密消息,你可愿听?”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周围的人都听到了,纷纷看过来。 青年精神一震,左右环顾一圈,看到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神,连忙拉着刘宣的手,走到了住宅左侧十步外的一棵大树下,压低声音道:“阁下有什么消息?” 刘宣扫了眼,发现有人跟来,站在三步之外尖着耳朵倾听,嘴角一抹笑意绽放。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刘宣正色道:“阁下怎么称呼?” 青年道:“在下李郁!” 刘宣道:“不瞒李兄,在下的叔父在廉颇将军的府上当差,得了些招揽门客的消息。廉颇将军招人,有三不要,还有一些其他的要求。” 李郁咕咚咽了口唾沫,眼中放光,兴奋道:“还请兄台赐教!” 刘宣手一挥,从王全的手中拿了一组竹简,道:“所有的情况,都记载在上面。价格不贵,只要五十钱。” 五十钱? 王全站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 作为协助刘宣完成的人,他知道得清清楚楚,所有的竹简只用了三钱。 不,确切的说是一钱。 刘宣一组竹简卖五十钱,简直太恐怖了。 李郁看着竹简,眼中流露出意动的神色,对于他来说五十钱不多,只是担心上当不值。 刘宣笑了笑,道:“李兄,五十钱而已,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用区区五十钱,就多了进入廉颇将军府上的机会。一旦得了廉颇的举荐,一步登天,那就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李郁握紧拳头,咬牙道:“好,我买了。” 刘宣笑道:“李兄不会失望的。” 李郁掏出五十钱递给刘宣,接过竹简后,犹如珍宝的阅览竹简上的内容。一边看,他一边连连点头,全是赞同的神色。 看完之后,李郁收起竹简,整了整衣衫,站在门口继续等待。 李郁离开后,又有人走了过来,道:“兄台,刚才我听到了消息,你有独门的消息。在下也愿意购买,多少钱?”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道:“童叟无欺,五十钱!” “我买!” 来人毫不犹豫的掏出钱,从刘宣手中拿了一组竹简。 有了人开头,其余人纷纷来购买。 刘宣手中的二十组竹简,片刻功夫就全部卖完。竹简兜售完毕,刘宣手中多了一千钱。虽然还有人来询问,刘宣却不再理会,直接离开了。 王全跟在刘宣身边,眼中满是敬仰神色。 太厉害了! 一钱变成了一千钱。 这就是读书人吗? 难怪掌柜的对读书人很是仰慕,竟是如此的厉害。 王全表情崇敬,语气都低了三分,说道:“先生在廉颇将军的府上,根本没有熟人。但是您写了什么,让他们都一脸赞同神色呢?” 刘宣说知道内部消息,王全是嗤之以鼻的。 消息绝对是假的。 可是这些读书人看了后,竟是全部相信,还一副很赞同的样子。 刘宣神秘一笑,没有搭理王全。 这姿态更让王全心里面痒痒,想知道刘宣到底写了什么? 事实上,刘宣的竹简上罗列了三不要。 第一,衣衫不整不要;第二,言谈粗鄙不要;第三,背信弃义不要。至于其他的,刘宣罗列了熟悉兵法优先,熟悉政务优先,有人脉有经验优先…… 这些要求看上去很有道理,实则是废话,放之天下而皆准。刘宣在齐国时,就经常用这样的手段,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回到客栈,刘宣交了房钱,就回到房间中。 王全来到刘宣的房中,嘿嘿憨笑。 此刻的王全,看向刘宣时,眼中都含着敬畏,一副敬仰的姿态。他看向刘宣,再无嚣张姿态,懦懦道:“先生,你应允的钱……” 刘宣说道:“我给你五十钱。” 说着话,刘宣拿出了五十钱递给王全。 王全连忙道:“不,不,三十钱就够了,说好的是三十钱。”虽说王全也眼馋钱,但想到刘宣的手段,觉得本分一点比较妥当。 刘宣板着脸,沉声道:“拿着!” “是,多谢先生。” 王全擦了擦手,接过五十钱,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顿了顿,王全道:“先生还去廉颇府上吗?” “去,当然要去了。” 刘宣挣了钱,却不会错过这一次机会。他来邯郸有一段时间了,他也曾数次主动的投名刺,却都被拒之门外,以至于生活困顿,廉颇要招揽门客,这就是他的机会。 王全道:“小人在这里,祝先生马到成功。” 刘宣微微颔首,道:“王全,你再替我办一件事。” 王全脸上尽是荣光,道:“先生请吩咐。” 刘宣吩咐道:“你给我带路,我去买一身衣服。”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刘宣打算去廉颇的府上,穿着必须体面些。穿着粗布麻衣去,第一印象就差了。穿着锦绣华服去,情况自然不同。 王全道:“先生找小人,算是找对了人。小人知道一家铺子,衣服又好又便宜,邯郸的许多贵人都在那里做衣服。” 刘宣笑说道:“那还等什么,带路吧。” “是!” 王全一摆手,道:“先生请!” 刘宣大袖一拂,便起身出了房间,王全则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第3章遇到蔺相如 刘宣在王全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一座商铺外。 这一座商铺,约有三十平米。 商铺上挂着一块牌匾,书写了五个大字——赵记成衣铺。 王全说道:“先生,就是这里。这里的衣服不论是手工,亦或是针线,都是一等一的,价格也是最合适的。您有一千钱,打算买个什么价位的呢?小人可以帮你砍价。” 刘宣说道:“八百钱左右,最多九百。” “嘶!” 王全倒抽了口凉气,这真是太舍得了。 今天总共赚了一千钱,除开房钱和给他的五十钱,还有九百多钱。刘宣一张口,就把所有的钱用来买衣服,简直太浪费了。 读书人的世界,果然看不懂。 王全心中摇了摇头,恭敬道:“先生放心,砍价的事情交给我,保证您满意。” “好!” 刘宣一步迈出,就进入了铺子中。 “客人是要定制衣服,还是购置成衣呢?” 一个老妪走来,微笑着询问。 王全率先开口了,回答道:“我家先生打算购买一件成衣。” 有王全开口,刘宣在铺子中转悠。 商铺中绫罗绸缎都有,样式和花色都非常不错。刘宣听着王全和老妪讨价还价,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容,这小子的嘴巴倒是利索。片刻功夫,王全就给刘宣选定了一件衣服,是用绸缎制作的深衣。谈下来的价格,八百五十钱。 这件深衣宽大博带,长不拖地,下摆不开岔,主体颜色为白色,领口、袖口绣有黑色纹路,面料摸上去细滑舒服。 刘宣看了后,非常的满意,直接就付了钱。 所谓的深衣,是上衣下裳相连,没有男女式样的差别。深衣是贵族的常服,普通百姓的礼服。以刘宣如今的身份,穿着深衣是最合适的。 王全颇为兴奋,道:“先生器宇轩昂,就在这里换上吧。” 老妪摆手道:“客人请!” 刘宣点了点头,就去换衣间把衣服换了。换了衣服走出来的刘宣,王全脸上尽是惊讶神色,震惊道:“先生穿上了这身衣服,像换了个人似的。” 此时的刘宣,一身华服,面如冠玉,器宇轩昂。尤其是刘宣两鬓的一抹白发点缀,更多了一抹沉稳和沧桑,一眼看去更是不凡。 刘宣笑道:“小子,就你会说话。” 王全道:“小人是实话实说,先生的确是俊逸无比。” “踏!踏!” 一阵脚步声行驶而来,只见两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面容略显苍老,唇上颌下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根胡须,眼眸微眯着,流露出一丝阴柔的气息。在老者身后的中年人,浓眉大眼,一派正气,有一股不凡的儒雅气度。 中年人说道:“大人,一批深衣而已,何必劳烦您亲自来呢?” 老者声音略显阴柔,尖声尖气的说道:“相如,这批衣服是宫中贵人使用的,不得马虎。为人臣子,须得尽心尽力。” 中年人道:“大人教训得是!” 老妪迎了上去,脸上挂着笑容,道:“缪大人可算是来了,您定制的衣物,都已经全部做好了,就等您发话。” “拿出来本官抽检,如果没问题,就马上运走。” 老者微微颔首,他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刘宣,眼中掠过一丝亮光,旋即便收回目光。等了片刻,老妪让人把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 老者随机的抽查了几件衣服,见每件衣服都没问题,干脆的付了钱喊士兵搬走。 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刘宣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沉吟神色。 宫中、贵人! 老者明显是宦官,应该是宫中的人。 刘宣看向老妪,问道:“刚才来了又离开的两人,是何身份?” 老妪解释道:“老者名叫缪贤,是宫中的宦者令,那可是真正的大官。跟着缪贤的人,名叫蔺相如,是缪贤的门客。每一次给宫中贵人制作的衣服,都是他们亲自来。也就是缪贤才这般亲力亲为,换做其他官员,怎么可能呢?” 刘宣拱手道了声谢,便离开了,脸上表情若有所思。 宦者令缪贤! 可惜搭不上关系,就算搭上关系也用处不大。 刘宣带着王全回到客栈,把旧衣服搁下,重新梳洗了一番,刮干净了胡茬,便穿上刚买的衣服朝廉颇的住宅行去。 拾掇了一番的刘宣,精气神十足,器宇轩昂,面如冠玉。 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熠熠生辉。 他来到廉颇的住宅外,众人都还在等待。刘宣站在其中,竟然没有人认出来。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了一身衣服,洗漱后的刘宣,完全大变样了。 刘宣一出现便鹤立鸡群,气势上压住了所有人。 一个个目光看过来,眼中带着敌视和担忧。 所有人都是打算在廉颇的府上讨一碗饭吃的,原本大家势均力敌,都差不多,没想到来了一头猛虎,让所有人都担心不已。 刘宣不理会众人,静静在府外站着。 “嘎吱!” 厚重的大门打开了,一个面容苍老的人走出来。他佝偻着背,目光扫向众人,直接落在了刘宣身上,眼中流露出惊喜神色。 旋即,老者恢复了平静,朗声道:“诸位,将军已经在大堂等待,请随我来。”话音落下,众人齐刷刷的快速往里面挤。 刘宣没有去挤,不急不慢的走在后面,跟着进入了府内。 廉颇的府邸,并不奢华,简单、大气。 大厅中,一人端坐在正上方。 这个人虎背熊腰,燕颔虎须,身体魁梧壮硕,双目更是炯炯有神。他就这么端坐着,便有一股威势,不怒自威。 此人,赫然是廉颇。 廉颇年近四十,是武艺最巅峰的时期。 在赵王麾下,廉颇也是有数的大将,和李牧、赵奢齐名。 廉颇看到进来的人,目光扫过,众人在他的注视下,仿佛再无半点秘密。他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刘宣的身上,眼中骤然一亮。 好个俊朗儒雅的士子! 廉颇心中,忍不住开口称赞。 众人都进入大厅中,廉颇摆手道:“坐!” 众人道谢后,就开始争座位,纷纷往前面挤,想距离廉颇近一点。一场座位之争,在大厅中上演,弄得乌烟瘴气的。 刘宣选了后排没人争夺的位置,一撩衣袍规规矩矩的坐下。 看着众人争夺坐席,刘宣嘴角噙着笑容。说不定这坐席之争,是廉颇设下的一个考验,想看看众人有何反应? 第4章廉颇的考验 足足用了一刻钟,众人落座。 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身上衣衫都乱糟糟的。坐在左侧第一位的人,衣衫更是散乱,甚至衣服都被扯裂了,但是他坐在了第一位,距离廉颇最近,所以昂着头很是自豪。 坐在最前面的人自豪,后面的人则垂头丧气。 大厅中,人生百相,样样俱全。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在大厅中响起。 廉颇轻微一咳嗽,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目光齐刷刷落在廉颇身上。 廉颇说道:“诸位来本将的府上,意味着都有意愿作为本将的门客。只是做本将的门客,不是那么容易的,得看诸位有没有这个能耐。” “将军出题便是。”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自然知道。” “将军请出题。” 众人都是无比兴奋,纷纷开口。 一个个脸上表情更有着期待,希望能得到这一份差事。 廉颇环视众人一眼,道:“当今之世,西秦强盛,我赵国要如何才能抵挡?” 众人闻言,脸上的神色都变得严肃起来。诸国争霸数百年,秦国是天下第一强国,要抵挡秦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将军,在下认为要抵挡秦国,唯有联合诸侯各国。” 忽然,一人开口说道。 “将军,在下认为要抵挡暴秦,也只能联合诸侯各国才行,光凭一己之力,难以成事。” “我也认为应当联合诸侯,一起抵挡。” 众人提出的意见,都是联合诸侯各国。这样的做法,是当今之世最普遍的。一旦一国遇到了战事,就联合其他的国家抵挡秦国。 刘宣摇头轻笑,一脸轻蔑神色。他的动作和姿态落入廉颇的眼中,廉颇再问道:“除了联合诸侯各国,诸位还有什么意见。” “在下有一家之言。” 刘宣直接从坐席上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站定。 廉颇问道:“阁下有何高论?” 刘宣不急不缓的来回踱步,思忖片刻,朗声道:“要抵抗西秦,并非一朝一夕能成,也并非一言一语能说清楚的。不过在下总结认为,大致有两点。” 廉颇问道:“哪两点?” 刘宣回答道:“第一,外联诸侯,合纵以抗横西秦。第二,勤修内政。君主亲贤臣远奸佞,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惜死,厉兵秣马,强大自己。” 顿了顿,刘宣道:“靠人不如靠己,唯有自己强大,才能真正的抗衡暴秦。” 廉颇听了后,脸上笑容灿烂,尽是赞许神色,道:“说得好,好一个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惜死,阁下尊姓大名?” 刘宣回答道:“在下刘宣。” 面对廉颇,刘宣不卑不亢,气度俨然,令众人无言以对。 廉颇捋着颌下的胡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继续追问道:“本将再问你,如今邯郸县的东面有东山,但山上狼多势众,且狼性狡诈凶残。想拿下群狼,该怎么办?” 说完后,廉颇看向众人,道:“你们也可以作答。” 刘宣还没有开口,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说道:“将军,要剿灭狼群,实在是太容易。只需要派遣一队士兵上山,那就足够了。一群畜生,不值一提。” “一群畜生罢了,放火烧山,狼群自然被剿灭。” “人要剿灭狼群,太简单了。” “将军的这个问题,其实不是问题,只需要发动百姓捕狼,可以一劳永逸。” 大厅中的士子,纷纷开口。 刘宣听着这些人的观点,心中冷笑。一群书呆子,不知所谓。廉颇表面上说的是狼,却并非是狼,是把人比作狼罢了。真要是把‘狼’当作畜生,就完全脱离了廉颇询问的意思。 廉颇不置可否,问道:“刘宣,你认为如何?” 众人看向刘宣,眼神忌惮。 所有人的心中都期盼着,期盼刘宣答不出来。 刘宣轻笑两声,道:“将军,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山林中什么鸟兽都有,不止有狼,更有山中之王猛虎。要击败东山饿狼,只需要暗中向猛虎传话,说狼要占山为王。猛虎得到消息,必定怒而攻之,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众人听在耳中,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算是什么狗屁答案? 老虎这种畜生,能给他传话吗? “将军啊,刘宣的回答简直不可理喻。老虎乃是畜生,如何传话?” “畜生不懂人语。” “刘宣一派胡言,将军,将他驱逐出去。” 一个个开口,不断诋毁刘宣。之前争夺坐席的时候,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你推我打。现在见刘宣有威胁,都统一了口径,异口同声的攻击刘宣。 廉颇捋着颌下胡须,脸上满意神色更浓。见其余人叽叽喳喳的废话,廉颇面露不愉神色,拂袖道:“刘宣留下,其余人全部退下。” 众人闻言,都惊愕无比。 这才刚开始,廉颇怎么把他们驱逐出去了呢?有士子要开口询问,却被进来的人强行赶走。不多时,大厅中只剩下廉颇和刘宣。 廉颇笑了笑,语气柔和的道:“坐!” “多谢将军!” 刘宣走上前,在左侧的首位坐下。 廉颇眼中带着期待,再次问道:“本将再问你,东山上野草茂盛,群狼狡诈,借助野草躲避猛虎的追击。驱虎吞狼之计失效,又当如何解决群狼呢?” 刘宣表情平静,不假思索的道:“要解决狡诈的群狼,只需要在山下祭出肥羊。狼性狡诈,却也贪婪。看到了山下的肥羊,必定蜂拥而出,此乃引狼入瓮之计。” 听了这个计策,廉颇心中已经不单单是欣赏,更是惊艳。 眼前这人,在兵法韬略上颇有见地。 廉颇不做停顿,再一次问道:“要解决山上的群狼,你愿意做山中猛虎,还是做山下肥羊呢?” 刘宣说道:“都不作。” 廉颇问道:“你想做什么?” 刘宣坐直身体,缓缓道:“不论是山中猛虎,亦或是山下肥羊,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在下希望做下棋的人。” “说得好,好一个下棋人。” 廉颇抚掌一笑,眼中尽是欣赏。 他本意是招揽一个过得去的门客就行,没想到招揽到的人竟有这般才华和野心。在廉颇看来,他不怕刘宣有野心,就怕刘宣没能力。 第5章出身不凡 廉颇盯着刘宣,表情渐渐从欣赏,变成了审视,缓缓说道:“你能力出众,却甘愿做本将的门客,有什么目的呢?” 刘宣神色淡然,不卑不亢的回答:“为求温饱而已!” 廉颇沉声道:“一派胡言!” 刘宣笑了笑,又道:“在下作为将军的门客,如果将军不信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廉颇道:“知道本将为什么询问吗?” 刘宣道:“请将军示下。” 刘宣也没有料到,廉颇会如此的直接,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廉颇解释道:“原因有三点。” “第一,你进入府内时,一举一动,规矩得体,一看就是大族出身。见到本将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拘谨。但你没有一丝的诚惶诚恐,亦或是紧张。凭此一点,就可以断定你出身不凡。” “第二,本将即使受大王器重,也是武将,朝堂没有话语权。赵国人都知道来本将府上做门客,那是没前途的。实在是找不到门路的人,才会到本将的府上来。” “第三,你满腹才华,是大族出身,只要你愿意,总有机会崭露头角,何必自甘堕落到本将的府上来,所以本将断定你有所图。” 廉颇端坐着,说道:“说说你的身份吧。” 刘宣剑眉一扬,神色钦佩,没想到廉颇的观察力如此细微,不愧是战国名将。 刘宣正色道:“将军观察入微,第一点是正确的。但我的确是没有门路,我曾数次自荐,都被拒之门外。至于我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 廉颇道:“本将洗耳恭听!” 刘宣回答道:“我是齐国临淄人,之前在稷下学宫任教,师从荀子。因劝谏齐王放弃称帝,被齐王打断了双腿弃市,齐王更限定我和家人在三日内离开临淄。在离开的路上,遇到了刺杀,父母双亡,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廉颇听了后,肃然起敬。 稷下学宫! 荀子! 光是这两项,就令人震惊。 当今之世,稷下学宫文风鼎盛,诸多的学者、大贤云集其中。凡是从稷下学宫走出来的士子,到列国都要被高看一眼。更何况,刘宣还是荀子的弟子,这就更不得了。要知道,荀子是天下公认的大师,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一国之君要亲迎的人。 刘宣说道:“将军相信吗?之前我自荐时,别人都不相信的。” 廉颇说道:“本将相信你。” 顿了顿,廉颇又道:“先生来赵国,是打算报仇吗?”知道了刘宣的身份后,廉颇对刘宣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 一步到位,直接称呼先生。 以廉颇的身份,如此称呼刘宣,可以说相当的尊敬。 刘宣道:“不报仇,誓不为人。” 廉颇抚掌称赞,道:“先生志向宏伟壮阔,本将自当全力相助。只是先生要报仇雪恨,恐怕并不容易。” 刘宣的目标是齐国,虽说齐国是庞然大物,一旦功成,对赵国极为有利。 收留刘宣,算是一个投资。 廉颇继续道:“先生有大才,定有一飞冲天之日。先生暂时住在本将的府上,请先生放心,在适当的时机,本将会为大王举荐你的。” 刘宣说道:“多谢将军!” 廉颇话锋一转,道:“先生在稷下学宫任教,本将还得麻烦先生一件事。” 刘宣道:“将军吩咐便是。” 廉颇道:“本将虽然年近四旬,但成婚较晚,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女年方十六,长子年方十四岁。先生才学出众,暂时替我教导他们如何?” 所谓物尽其用,刘宣是稷下学宫出身,廉颇自然不会放过。 他的女儿,不爱红妆爱兵法。 他的儿子,不学无术太贪玩。 一儿一女都让廉颇头疼,刘宣来了,也算是有了教导他们的机会。事实上,廉颇招门客的用意之一,也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刘宣微笑道:“将军吩咐了,在下自当尽力。” 廉颇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先生的父母死于路上,妻儿呢?” 刘宣道:“在下今年才十八岁,尚未娶妻。” “十八岁?” 廉颇瞳孔中,流露出一抹震惊。 相比于刘宣出身稷下学宫,拜师荀子,他震惊的是刘宣的年龄。从刘宣进入府内开始,廉颇就注意到了刘宣,刘宣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沉稳自信,处处透着大气,不是一个十八岁青年能具备的。尤其是刘宣两鬓早生华发,更让廉颇认为刘宣年龄应当在三十左右。 可是刘宣才十八岁。 十八岁的稷下学宫师者,十八岁的荀子弟子,十八岁就敢上书劝谏齐王放弃称帝,这份胆量的确是不凡。 廉颇认为自己高看了刘宣,现在觉得还是轻视了刘宣。 眼前的青年,不简单。 廉颇心中反而愈发高兴,认为自己捡到宝了,说道:“先生,本将膝下的一双儿女,就交给先生教导了。” 刘宣道:“自当尽心竭力。” 廉颇说道:“先生如果有什么杂事要处理,安排府上的管家即可。” 刘宣想了想,说道:“既如此,请将军在下半天时间。今天傍晚,我会返回。” 廉颇没有任何的犹豫,喊来了管家,给刘宣送上一万钱,让刘宣拿去用。对于此,刘宣也是钦佩廉颇,他只是说了一番话,廉颇就送上一万钱,这份信任不简单。 刘宣回了客栈,赏了王二五十钱,就收拾行囊离开了。他在城内买了些日常需要的物品,才回到了廉颇府上。 抵达的时候,管家带着刘宣进入后院。 刘宣居住的院子在西厢,虽然略显偏僻,却静谧典雅。 刘宣把行囊一一安排妥当,便来到房中,拿出了父母的灵牌,摆放在案桌上,又点上了香烛,恭恭敬敬的在灵牌前行礼。 “爹,娘,儿子不会让你们枉死,儿子一定会报得大仇。” 刘宣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席话,就去书房看书了。 看书是刘宣的习惯,不管多艰苦多贫困,他都手不释书。他不擅长武艺,只能靠书来武装自己,靠一身所学报仇雪恨。 第6章有女名廉玉 东厢,某处院子。 琴音婉转,渺渺盘旋,自房间中传出。 在窗户旁边,一个身着白裙,气质典雅,相貌婉约的女子,正素手抚琴,犹如高山流水般的琴音,连绵不绝,令人徜徉其中难以自拔。 她信手抚琴,气质更是卓越。 “叮!” 琴弦静止,一曲终了,女子停了下来。 女子望着窗外发芽的枝桠,妙目流转,脸上流露出一丝欣喜神色。三月早已开春,百花齐放,万物复苏,一切都透着蓬勃生机。 等天气晴朗的时候,就可以出城踏青游玩。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自房间外走来。 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走进来,她很随意的揖了一礼,一惊一乍的说道:“小姐,奴婢听府上的人说,老爷招了一个门客,连二十岁都没有,还没有加冠成年。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竟然招了一个这样年轻的人,这不是浪费粮食么?” 女子轻笑,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婢女道:“名叫刘宣。” 女子又问道:“是什么身份?” 婢女摇了摇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奴婢也不知道。” 女子想了想,吩咐道:“绿珠,请他来一趟。” “是!” 绿珠笑嘻嘻的应下,提着裙裾转身离开了。 女子望着绿珠离去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不到二十岁? 爹爹怎么会招揽这样的门客。 女子名叫廉玉,是廉颇膝下唯一的女儿。廉玉年方二八,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眼界甚高。在邯郸城内,廉玉素有声望,被无数人仰慕。 廉颇招了个年轻的门客,廉玉颇为好奇。她坐在窗前,纤纤细手倚着下颌,眼珠子转动,思考着怎么考验刘宣。 绿珠出了院子,径直来到刘宣的院子。 她进入院子,双手叉腰,一派粗犷模样,高呼道:“刘宣,我家小姐让你去一趟,赶紧出来,别让小姐久等。” 绿珠说话肆无忌惮,堪称蛮横。 她跟在廉玉身边,身为廉玉的贴身丫鬟,府上的人都让着她三分。 刘宣正在书房中看书,听到院子中的声音,放下手中竹简,打开房门看向绿珠,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对于廉颇家中的情况,刘宣不甚了解。 绿珠下巴微微上扬,骄傲的道:“我家小姐是老爷的女儿。” 介绍廉玉时,绿珠很是骄傲。她脸上有着一抹倨傲神色,催促道:“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如果惹怒了小姐,你担待不起。” 刘宣笑了笑,大袖一拂,转身回了书房。 绿珠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更见浓郁,她心想:“刘宣这小子回了书房,肯定是因为即将见到小姐,担心容貌不整,去收拾打扮了。” 在绿珠眼中,刘宣只是一个门客,不管怎么打扮都配不上廉玉。 去打扮,也无济于事。 “刘宣,你搞快点,别耽搁时间。” 绿珠等了一会儿,见刘宣还不出来,开口催促道。 书房中,没有丝毫的回音。 绿珠来回踱步,她神色略微焦急,又等了片刻,可是房中还是没有动静。刘宣回到房中后,像是消失了一般。见到这情形,绿珠再也按捺不住,提着裙裾就冲到了书房门口。 站在门口,她看到房中的一幕,瞪大眼睛,眸子中尽是惊愕的神色。 绿珠质问道:“刘宣,你在做什么?” 刘宣语气平淡,说道:“我在看书,你没看到吗?” 绿珠气得火冒三丈,大吼道:“你没听到本姑娘刚才的话吗?小姐让你去一趟。” 绿珠原以为刘宣回到书房是更换衣服,没想到刘宣不是更换衣服,而是坐在房中看书,亏她还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尤其是看到刘宣专注的神态,绿珠更是愤怒。 可恶! 这可恶的小子! 绿珠捏紧了拳头,再一次说道:“刘宣,没听到我的话吗?” 平日里,府上的人见了绿珠,都很是恭敬,有礼有节的。 刘宣淡然的姿态,令绿珠很是愤怒。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刘宣早就死了无数遍。 刘宣放下手中的竹简,目光盯着绿珠,平静说道:“我耳聪目明,身体好得很。你的话我都听到了,所以你不用重复说过的话。” “你……” 绿珠气得情绪不稳,快抓狂了。 这小子好嚣张。 绿珠说道:“刘宣,你敢违背小姐的命令?” 刘宣道:“你的小姐有她的规矩,我也有我的原则。回去告诉你的小姐,要见我,亲自来便是。我只是廉颇将军的门客,只对廉将军负责,不欠她什么。” 绿珠说道:“刘宣,你信不信小姐一句话,你就要滚出廉府。” 刘宣看向绿珠,语气多了一丝严厉,道:“如果是这样,我倒要问一问,这个家中,是廉将军做主,还是你的小姐做主。”硬梆梆的一句话戳回去,让绿珠无言以对。 绿珠再一次说道:“刘宣,你真不去?” 刘宣道:“别打扰我看书!” “哼,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绿珠一脚踹在门上,带着满肚子的怒气离开了。 刘宣轻笑两声,重新拿起案桌上的竹简看书,情绪丝毫不受影响。一个廉颇的女儿,不值得他耗费太多的心思。如果所谓的小姐来传话,他就乖乖的跟着绿珠去了。那么后面再遇到公子甲、公子乙传话,他岂不是又要去。 刘宣虽然年轻,却知道人心险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刘宣心中自有尺度。 该端着的架子,必须端着。 绿珠气哼哼的回到院子,来到廉玉的房间中。 廉玉见状,笑道:“吃瘪了?” 绿珠一脸委屈的模样,忿忿说道:“小姐,你没见到刘宣的样子,太嚣张了。奴婢进入院子中,他出来见了奴婢,等奴婢说明来意,他就回书房看书去了,根本不搭理奴婢。还说什么小姐有小姐的规矩,他有他的原则。小姐要见他,得亲自去才行。” 廉玉闻言,嫣然一笑,刹那间,恍如百花齐放一般。 思忖了片刻,廉玉说道:“有点意思,就是不知道刘宣是沽名钓誉之徒,还是恃才傲物之辈。亦或者,有真材实料。” 绿珠委屈道:“小姐,您要替奴婢做主啊。” 廉玉施施然从坐席上起身,一抖白色裙裾,微笑道:“走,会一会他。” “小姐最好了。” 绿珠脸上挂着笑容,跟在廉玉身后朝刘宣的院子行去。 第7章廉玉登门 廉玉先前对刘宣只是略微好奇,想见一见而已,没有其他想法。但是在绿珠离开后,廉颇亲自到廉玉的房中,说刘宣将担任廉玉的老师,负责教导廉玉。 想到这事儿,廉玉心中就不舒服。 奈何爹爹一番好意,廉玉无法拒绝,只得勉强应付,好言好语的送走了廉颇,廉玉就开始思考应对之策。她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让刘宣自己退出。 如此,才不会令爹爹生气。 所以绿珠回来后,廉玉直接带着绿珠去见刘宣,想给刘宣一个下马威,让刘宣知难而退。 想教导她,不是谁都能行的。 廉玉很快就来到刘宣的院子中,他站在刘宣的书房门口,拱手道:“弟子廉玉,拜见先生。” 礼节不卑不亢,举止更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 行礼时,廉玉扫了刘宣一眼。 看到刘宣的相貌,廉玉心中有一丝惊讶。听爹爹说了,刘宣的年龄不大,可两鬓怎么有了斑白。廉玉心中不解,却并未改变计划。 刘宣看到躬身站立的廉玉,心中生出一丝警惕。 打发绿珠的时候,他可不怎么友善。 廉玉登门,必不是好事。 刘宣神色如常,以不变应万变,摆手道:“坐!” 对于廉颇把一儿一女交给他教导,刘宣不觉得是什么难事。他在稷下学宫任教时,年纪虽然不大,却令稷下学宫的无数士子心服口服。如今教导廉玉,他不觉得困难。 廉玉落座后,双手搭在腿上,正襟危坐。 绿珠站在身后,气哼哼的模样,说道:“刘宣,你得罪……” “闭嘴!” 绿珠刚一开口,就被廉玉冷言打断。 突兀的打断,令绿珠都愣了一下。她自幼就跟在廉玉的身边,虽是廉玉的奴婢,却犹如姐妹一般,关系非常要好。 廉玉神色平静,淡淡道:“绿珠,没让你开口,不要说话。” “是!” 绿珠打了个激灵,便不再开口。 廉玉虽然只有十六岁,一身气度却不输给男儿。他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淡淡道:“听爹爹说,先生要教导玉儿,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对于自己的能力,廉玉颇为自信。 琴、棋、书、画,她样样精通。 兵法谋略,她不输男儿。 廉玉自幼读书,刘宣只比她大两岁,她不信对方能比她强多少。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缓的道:“你想学什么?” 廉玉妙目转动,柔声道:“玉儿打算向先生学琴,不知先生能否教我?” “一试便知。” 刘宣没有说什么大话,直接就开口说试一试。他年纪轻轻就在稷下学宫任教,是稷下学宫最年轻的教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傲人的资本。 面对廉玉的挑衅,刘宣不放在心上。 廉玉见刘宣如此自信,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吩咐道:“绿珠,拿我的流年来。” 流年是廉玉使用的瑶琴。 流年是廉玉花费数百金才买到的,质地上乘,颇为名贵。 “是!” 绿珠应下,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绿珠抱着流年回来了。只是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胖胖的小子。 这小胖子,是廉颇的儿子廉恒。 廉恒是典型的熊孩子,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很是活跃。进入书房,廉恒看也不看刘宣,坐下后说道:“姐,爹爹说咱们多了个老师,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所以,狠狠地教训他,让他自己滚蛋。” 廉玉并不言语,只是斜眼看了廉恒一眼,廉恒就闭嘴了,规规矩矩坐着。 那模样,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廉玉从绿珠的手中接过流年,一步步走到刘宣的面前,微笑道:“先生,这是玉儿的瑶琴流年,请先生一试,玉儿洗耳恭听。” 这是要考校刘宣。 刘宣并不接下,摇头道:“你错了,现在由你来弹奏。” 廉玉愣了下,没明白刘宣为什么如此说。 刘宣继续说道:“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是个什么情况我一概不知,如何为你解惑?你先抚琴一曲,挑选最擅长的曲子即可。” 廉玉本想考校刘宣,刘宣一句话后,情势骤然转变。 现在的情况,反而是刘宣考察廉玉。 双方的主动权发生变化。 廉玉说道:“先生让玉儿弹奏,是不敢献丑吗?” 一句激将法,廉玉仍然想让刘宣先抚琴。 刘宣微笑道:“我自然要亲自示范,但不对症下药,即使我示范也无济于事。所以,你尽管弹奏便是。等你弹奏完毕,我再为你演示一番。” 堂堂皇皇的一番话,廉玉无法辩驳。 廉玉被逼到角落,无言以对。 到了这一步,廉玉再让刘宣先抚琴,已经不可能了。 不仅如此,廉玉被搁在刘宣弟子的身份上。 廉玉带着绿珠来院子中,一方面是兴师问罪,另一方面是考验刘宣,让刘宣知难而退。没想到刘宣几句话说完,连削带打,轻松化解了问题,还掌握了主动权。 廉玉打起精神,她又拿起流年瑶琴,回到坐席。 小胖子廉恒见状,眼神震惊。素来是姐姐让别人做事,刘宣竟然说服了姐姐。廉恒诧异的看了刘宣一眼,心中竟有一丝佩服。 廉玉欠身道:“先生,玉儿献丑了。” 说着话,廉玉的手搭在琴弦上,手指一挑。刹那间,清脆的琴音自指尖流出,令人耳目一清。廉玉弹奏的曲子,是她最擅长的高山流水。 动听的琴音,在屋子中盘旋不定。 琴音时而雄壮、高亢,时而舒畅、流利,无比动听。 这一曲子的琴艺,可谓炉火纯青。 廉玉抚琴时,全身心投入其中。她信手抚琴,挥洒自如,整个人仿佛回到俞伯牙和钟子期面对面的场景一般,知己见面,何其快哉? “叮!” 忽然,琴音戛然而止,一曲终了。 廉玉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道:“请先生指教!” 对于自己的琴艺,尤其是《高山流水》这一首曲子,廉玉有着绝对的自信。她弹奏这首琴曲的遍数,不下于数千遍,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弹奏。 一曲奏完,廉玉自信没有任何错误。 就算刘宣鸡蛋里挑骨头,也无法挑出她的错误和漏洞。 第8章我不行你上 刘宣神色从容自信,镇定自若,淡淡道:“我简单的点评一二。” 廉玉道:“请。” 刘宣正色道:“第一,你的起手式不对。” “不可能!” 廉玉想都不想,直接反驳。她自幼学琴,至今已经十余载。她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练琴一日未辍,高山流水这一曲,更是她最擅长的。 如今被刘宣批评,廉玉心中不承认,更不赞同。 刘宣笑了笑,淡淡说道:“理不辨不明,听我说完再反驳可好。”面对廉玉的反驳,刘宣温润如玉,不急不躁,气度俨然,卓尔不群。 廉玉面颊一红,道:“你说。” 刘宣道:“事实上,你的琴艺并不差,堪称精湛,起手式也没有出错。” 这一开口,廉玉懵了,脑筋快转不过弯。 错了! 并未不错! 这是什么意思? 廉玉被绕得晕乎乎的,搞不明白,所以他认为刘宣是虚张声势。 刘宣不急不缓的道:“你的起手式没错,但正常的起手式用在高山流水上,有一些不搭调,难以奏出最理想的效果。高山流水这首曲子,重在意境,琴音一起,就要先声夺人,让人进入空灵浩荡的意境。显然,你还没有做到。” 廉玉秀眉微蹙,不怎么相信刘宣的点评。 先声夺人? 那是兵法谋略。 一首动听悠扬的曲子,竟然涉及到兵法谋略,真是好笑。 刘宣看到廉玉的表情,知道廉玉不相信,却并不急,继续道:“第二,琴曲中彰显山之高,天之阔,云雾缭绕的部分,力道不足,未能全部展现出来。” 廉玉听了后,一言不发。 她心想,我先听你说,等你说完了,再让你好看。 刘宣继续道:“第三,流水清清冷冷,犹如松根之细流。这样的溪流,需要低音弹奏,虽然你琴音绵长低吟,但没到底。这一处关键,得有一种声音跌到谷底,缓缓流淌的感觉。” “第四,高山流水混合切换,时高时低,切换不够彻底。你的切换行云流水,堪称精妙,但终究没能登堂入室,无法完美的诠释出来。” “第五,……” …… “第八,……” 刘宣接着往下说,足足点评了八点漏洞。 涉及到的每一条错误,都有理有据,没有任何强词夺理。 咕咚! 廉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清丽的面颊上流露出震惊神色。她素来以自己弹奏的高山流水为傲,听了刘宣的话,备受打击。 廉恒坐在下方,瞪大眼睛,眼中闪烁着晶晶光芒。 好厉害! 这位先生挑出了姐姐这么多的错误,简直不可思议。廉恒一向认为自家姐姐最厉害,但看到姐姐吃瘪,不知怎的,心中竟是颇为兴奋。 绿珠很是不忿,道:“刘宣,你行你上啊!” 廉玉回过神,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先生说得头头是道,必定精于此曲。小女子也赞同先生的点评,所以请先生师范。” 不等刘宣回绝,廉玉抱着瑶琴放在刘宣的案桌上。 刘宣道:“好!” 没有任何犹豫,刘宣直接应下。 绿珠心中升起一丝兴奋,心想,你不断的贬低小姐,这一次你肯定会献丑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刘宣看向廉玉,吩咐道:“廉玉,准备熏炉焚香。” 廉玉闻言,一阵愕然。 让我准备熏炉焚香?我可是大小姐。 廉玉气愤不已,她是不愿意的,便看向绿珠,吩咐道:“绿珠,准备香案。” “是!” 绿珠点头要下去准备。 “且慢!” 刘宣摆手制止,说道:“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件事不用绿珠插手,你亲自去。”他说得一本正经,面容肃然,一副非得廉玉操作的姿态。 小胖子廉恒看在眼中,心中更加佩服,心说先生果然好手段。他虽然还未拜师,对刘宣的敬仰,已经犹如滔滔江水了。 廉玉哼了声,起身下去准备。 刘宣看向绿珠,吩咐道:“绿珠,打一盘热水,我要洗脸净手。” “你……” 绿珠气结,脸上神色愤怒。 可是她想到小姐都去准备香炉了,她不可能拒绝,只得乖乖的下去准备。 不多时,廉玉拿着点了檀香的香炉进来,摆放在书房中。 檀香缭绕,香气在屋子中盘旋。 刘宣深吸口气,微微点头,脸上多了一丝的笑意。 香炉准备妥当后,不一会儿,绿珠端着一盆热水来了。绿珠把水盆放下,刘宣来到水盆前,慢慢的洗脸净手。洗干净后,刘宣重新整理了身上的衣衫,才让绿珠端着水盆离开。 回到坐席,刘宣端坐着,竟是眯着眼睛养神。 廉玉看在眼中,大为震惊。 作为精通琴艺的人,她知道抚琴有六忌七不弹。 六忌是: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 七不弹是: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 事实上,六忌七不弹只是规矩。 大多数的人抚琴,都不可能遵循这一规矩。最重要的是,之所以有六忌七不弹,其目的在于抚琴时,让抚琴的人有最好的状态。 刘宣熏香净手,便是调整自身的情绪和状态。 行家一伸手,就只有没有。 刘宣的做法,让廉玉心中的质疑消失,反而隐隐有了期待。她看到刘宣的做派,心底深处已经推翻了自己刚才质疑刘宣的想法。 片刻后,刘宣睁开眼睛。 此时的刘宣,表情古井不波,不悲不喜。 手抬起,放在了琴弦上。刘宣身子微微前倾,忽然,他抬手一挑。看似轻盈的动作,却干净利落,犹如雷霆一般。 “铮!” 一道琴音,自刘宣指尖传出。 这一音调,空灵、浩荡、巍峨、高绝。 高山流水之景,顿时浮现。 廉玉瞪大了一双妙目,清丽的面颊尽是惊讶表情。她怎么都没想到,刘宣的起手式如此的惊艳,干净利落,琴音一起,就把人拉入高山流水的场景中。 大师技艺! 廉玉心中,下了论断。 廉玉见过当世的琴艺大家,知道神乎其技的琴艺水准。 刘宣一抚琴,有这样的水准。 第9章棋盘上的碾压 琴音渺渺,在屋子中盘旋回荡。 山之高,水之柔,山高水长,无尽的风景,尽在一曲之中。 刘宣给廉玉提点的错误,都清晰展现出来。此刻的刘宣,宽衣大袍,低头抚琴,挥洒自如,犹如一名绝世的画师泼墨,又似剑师起舞,挥洒自如,令人陶醉。 廉玉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一曲天籁。 她是廉颇的女儿,身份不凡,见识过许多的琴师,更知道孔子闻《韶》乐后三月不知肉味的典故。对于孔子的典故,廉玉本是不相信的,听了刘宣一曲,彻底信服了。 琴音之妙,神乎其技。 如此精湛的琴艺,只能用登峰造极来形容。 一曲终了! 书房中静谧无声。 不论是婢女绿珠,亦或是小胖子廉恒,都一脸迷醉的神色。 廉玉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于刘宣的琴艺,她挑不出半点不好。 刘宣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能够年纪轻轻就担任稷下学宫的教习,自有过人之处,否则如何服众? 刘宣说道:“廉玉,琴可以收起来了。” 他不提教导之事,在刘宣看来,廉玉心服口服后,会自己送上门的。 廉玉回过神,拱手道:“先生之琴艺,玉儿甘拜下风。” 刘宣笑了笑,并未接话。 廉玉让绿珠收了瑶琴,颇为傲娇的道:“先生欲教导玉儿,如果只是琴艺出众,恐怕只能教导玉儿的琴艺,其他方面难以教导。” 强烈自信,自廉玉脸上展现。 刘宣问道:“其他方面,具体是指哪些方面?” 廉玉道:“棋也是一方面。” 刘宣说道:“看来我得和你对弈一局才行。” 廉玉问道:“先生精于弈棋吗?” 刘宣回答道:“弈棋之道,君子所为,在下岂有不会之理。不用多言,准备棋盘便是。”在棋道上,刘宣纵是面对老师荀子,也不落下风。 和廉玉对弈,无异于大人和孩童打架。 廉玉兴致勃勃,连忙吩咐道:“绿珠,拿棋盘来。” “是!” 绿珠得了命令,转身去准备。 不多时,绿珠拿来了棋盘。 棋盘和棋子摆放好,刘宣和廉玉换了地方各自落座。刘宣盘腿而坐,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道:“你先落子。” “恭敬不如从命!” 廉玉想也不想,捻起一枚黑子,落在了右上角的星位上。 刘宣不做考虑,直接落子天元。 一子落下,廉玉眼中流出震惊神色。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宣会选择在天元落子。这样的落子方式,廉玉是第一次遇到。 这种棋风,太怪异了。 廉玉抬头看了刘宣一眼,神色不解。 刘宣头也不抬,不急不缓的道:“下棋最忌分心,不管我如何落子?你都不应该受到影响。否则这局一开始,你就输了。” “是!” 廉玉犹如弟子般回答,继续落子。 从第一手开始,到第四十九手,廉玉落子的速度很快,几乎不做考虑。 刘宣同样,每一子都紧随廉玉落下。 到了第五十手,廉玉捻着一枚黑色棋子,陷入犹豫中,不知道该怎么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落子。刘宣仍是一如既往,廉玉落子的瞬间,他就落子了。 廉玉的每一步棋,会思考好一会儿。越是往后,越感觉举步维艰。 细密的汗珠,自廉玉的额头上渗出。 她深吸了口气,轻撩鬓间的发丝,仔细的思考着。在思考的时候,她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刘宣。刘宣依旧平静,一如之前。 双方棋力的高低,一目了然 廉玉输死挣扎,不断的落子,越是往后,越感觉处处陷阱,处处无力。到了最后,廉玉颓然坐下,无奈的说道:“我认输!” 没到收官阶段,廉玉支撑不下去了。 刘宣说道:“弈棋之道,以正合,以奇胜,奇正相间,纵横捭阖。棋场如战场,没有一丝侥幸。所以正如兵法所说,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一番话,说得绿珠一头雾水。 小胖子瞪大眼睛,摇头晃脑,全然不懂。 廉玉听了后,刹那间明白了很多,不过却似懂非懂,似悟非悟。此刻的廉玉,对刘宣已然无比佩服。从弈棋延伸到兵法谋略,可见刘宣智慧高绝。 只是廉玉性子高傲,不愿意服输。她穷究思考,想找出压倒刘宣的方法。 虽说承认了刘宣,仍不甘心。 廉玉让绿珠收了棋盘,回到坐席上,她眼中忽然一亮,便开口说道:“先生,廉玉不爱红妆爱武略,对剑术有所涉猎,请先生再赐教。” 刘宣闻言,平静的面色微变。 剑术! 这是他所欠缺的。 并非刘宣不懂剑术,曾经,他的剑术相当精湛。只是被齐王派人打断了双腿后,伤势虽然愈合,走路也无大碍,但腿上难以发力。 一旦用力过猛,腿就不听使唤,甚至会轻微抽搐。 廉玉察觉到刘宣的变化,心中大喜。 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机会,趁胜追击,再一次道:“先生,请赐教。” 刘宣看着廉玉期待的神色,颇为为难。 绿珠看不惯刘宣嚣张,添油加醋的说道:“刘宣,你这么的厉害。现在小姐向你挑战,你不敢迎战吗?” 小胖子兴奋无比,他最爱看热闹,也说道:“我相信先生,你一定能赢。我知道你怕打击到姐姐,不要犹豫,我姐不会有事儿的,她抗打击能力很强。” 廉玉瞪了小胖子一眼,妙目中杀气腾腾。 小胖子脖子一缩,嘿嘿笑了笑。 刘宣道:“既如此,我应下了。”到了这一步,刘宣拒绝不了。廉玉铁了心要压他一头,不会听他解释。 刘宣纵然不敌,也要亮剑一搏。 廉玉脸上笑容灿烂,说道:“先生,院子中请。”她摆手示意刘宣先走,等刘宣走出书房,她才跟着出去。 廉玉觉得这次比武,她必定能扳回一城。 绿珠作为跑腿的,给廉玉和刘宣分别拿了一柄木剑,两人便各自站定。 刘宣捏了个剑诀,道:“请!” 廉玉迫不及待的道:“先生,接招!”一声低喝,廉玉脚步连踏,蹬蹬前冲,提剑朝着刘宣冲了上去。 第10章廉颇发怒 “嗡!” 木剑的剑尖破空,一剑刺出,在空中留下一道影子,转瞬就到了刘宣身前。 刘宣不急不缓的后挪一步,侧身挥剑。 “啪!” 木剑撞在廉玉的剑锋上,随即一引,廉玉刺出的剑方向歪了。一剑失去准心,没能刺中刘宣。廉玉站定后盯着刘宣,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廉玉虽是女子,却英姿勃发,有着一股男儿不及的狠劲儿。 “杀!” 廉玉低喝,提剑又冲了上去。 木剑又急又快的刺出,剑招狠辣,直刺要害。 这一剑,是杀伐之剑。 这样的剑术,分明是用于厮杀的。 刘宣表情平静,他脚踩阴阳,在剑尖抵近身前的刹那,滑步错身,轻松避开了廉玉的一剑。连续两剑,刘宣都轻松解决。 廉玉冷哼了一声,说道:“先生是不屑和玉儿交手,还是看不起玉儿的剑术,才处处避开,不愿意正面和玉儿交手?” “不是!” 刘宣摇头,言简意赅的回答。 廉玉看到刘宣的姿态,心中忍不住来气。 “我一定会击败你的。” 廉玉心中下了决心,她双手握紧剑柄,眼神更加的锐利。她心想,你招招躲避,那是因为我一剑刺出。现在我挥剑劈砍,看你怎么躲。 下了决定后,廉玉低喝:“杀!” 冷肃气息,自廉玉的身上弥漫开来,她握剑往前冲,转眼就到了刘宣的面前。 长剑在空中扬起,一式力劈华山。 木剑落下,挂着风声,声势骇人。 刘宣蹬蹬后退两步,他提着剑没有出招,还是选择了躲避。 廉玉的长剑,随即落空。 这一瞬,廉玉心头的怒火噌的就燃烧了起来。 廉玉脸上表情充斥着愤怒,大声道:“先生处处躲避,每一招都不迎战,每一招都避开,是看不起玉儿吗?先生老是躲避,何以为人师?” 小胖子廉恒站在一旁,表情失望。 看到刘宣抚琴、下棋都虐杀姐姐,他心中无比欢喜。 现在刘宣处处躲避,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先生,不要担心击败姐姐会怎么样。先生肯定担心刀剑无眼,伤了姐姐娇嫩的肌肤。但姐姐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自幼跟随爹爹学武,很厉害的。拿出你的真本事,狠狠教训姐姐吧。” 廉恒握紧胖乎乎的拳头,给刘宣打气。 绿珠不满的看了廉恒一眼,埋怨道:“公子站在哪一边啊?” 廉玉看向小胖子,也是杀气腾腾。 小胖子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廉恒避开廉玉的目光,理直气壮的道:“我当然站在姐姐一边,因为先生每一招都在躲避。我才激将先生,这是激将法,是激将法懂吗?先生听了我的话,会全力以赴的。只有这样,姐姐才能得偿所愿,真正和先生较量一番。” 刘宣听完廉恒的话,惊讶的看了小胖子一眼。 这小子很无耻,脸皮够厚实。 廉玉哼了声,算是认同了小胖子的解释。她再次面对刘宣,右手握着剑柄,左手负在右手外,剑尖朝地,拱手道:“请先生全力以赴。” 一句话,刘宣轻叹了声。 这小丫头,分明是要逼迫他啊。 罢了! 不就是受点伤嘛! 再说了,他就算受伤,廉玉也不一定能赢他。 刘宣摆手道:“请!” 廉玉再度兴奋了起来,她眼中斗志昂扬,喝道:“杀!”右手握住剑柄,长剑在空中挽留一个剑花,长剑迅速刺出。 木剑的剑尖,直奔刘宣的心口而去。 刘宣剑势一起,剑招浩荡犹如滔滔江水,迎着廉玉的剑上去。 “啪!” 木剑碰撞,力量爆发。 廉玉眼神兴奋,这才是她希望的较量。刘宣并未后退,却闷哼一声。力量倾泻下来,他手没有问题,双腿却隐隐作痛,身体颇为难受。 “再来!” 廉玉打得兴起,剑招再刺向刘宣。 面对廉玉的进攻,刘宣只得全力以赴,但他还是低估了廉玉的剑术。 廉玉剑术之精湛,不亚于男子。 刘宣双腿没有受伤的时候,剑术登堂入室。虽然受了伤,但他的眼力还在。廉玉的剑法不论是剑招,亦或是力量技巧,都相当出众。 两人过招,越来越激烈。 廉玉越来越兴奋,剑招更见猛烈。 然而,刘宣的脸色却逐渐难堪,俊逸的面颊上,多了一抹痛楚。 “砰!” 木剑撞在一起,刘宣再也承受不住。他双腿不受力,接连后退两步,而后倒在地上。他脸上的神色更加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呼!呼!” 刘宣呼吸急促,双腿轻微的颤抖着。 廉玉站在刘宣的面前,她此刻胜利了,情绪正激动,心情正高兴,没注意到刘宣的痛苦,笑吟吟说道:“先生,承让了。” “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自院子外传来。 廉颇面带笑容的进入院子,当他看到刘宣跌倒在地上,神色惊愕。 廉颇问道:“怎么回事?” 廉恒眼神兴奋,连忙回答道:“爹爹,这是姐姐向先生请教剑术,先生败了。您不知道,先生和姐姐较量时,老是躲避,姐姐都不能好好的请教。还是我劝说先生,让先生全力以赴,先生才和姐姐正面交手。没想到先生不堪一击,被姐姐击倒在地上。” 廉颇听完廉恒的话,脸顿时黑了下来,虎目中闪烁着冷厉光芒。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廉恒,抡起一巴掌就扇了出去。 “啪!” 清脆耳光,突兀响起。 廉恒被打蒙了,脸上火辣辣的疼,搞不懂情况。 怎么回事? 我犯什么错了? 廉恒站在原地,问道:“爹,你为什么打我?” 廉颇没有回答小胖子的话,径直走到刘宣的面前,蹲下来准备搀扶刘宣。 刘宣伸手制止,说道:“将军别动,腿抽筋了。” 廉颇听后,脸上的怒容更甚。他抬头看向廉玉,呵斥道:“滚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离开院子一步。” 廉玉昂首挺胸,不服气说道:“凭什么?我没有犯错。” 廉颇说道:“马上!” 廉玉看着暴怒的廉颇,恶狠狠的瞪了刘宣一眼,才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第11章廉恒的转变 廉恒见姐姐气冲冲的离开,又见爹爹怒火正盛,他如果留下来,肯定会被收拾的。廉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偷瞄着廉颇,挪开步子,想偷偷的离开。 “站住!” 廉颇板着脸,呵斥一声。 廉恒讪讪一笑,道:“儿子身体有些痒,扭两下而已,没打算走。” 廉颇不搭理廉恒,目光落在刘宣身上,脸上有着担忧,问道:“先生好些了没?” 之前和刘宣交谈,刘宣说了被打断双腿的事情。一个多月前被打断双腿,现在能恢复自如,那简直堪称奇迹。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刘宣能像正常人行走坐卧,已经很不错。 现在动武,很容易导致伤势复发。 刘宣忍着痛楚,道:“将军放心,一会儿就好。” 豆大的汗珠,自刘宣的额头上渗出,打湿了面颊。 俊逸的脸上,布满了痛苦。 廉恒看在眼中,心中奇怪,更满腹疑惑。他也习武,也和廉玉较量过,知道廉玉一击之下,不可能有这种程度的伤害。 莫非先生有伤在身?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爹爹为什么如此愤怒。 对,应该是这样。 廉恒眼中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只是廉恒心中有了更多的疑惑,先生是因为什么缘故受伤,又是什么伤呢? 好半响后,刘宣双腿的痉挛抽筋停止。 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道:“劳烦将军扶我一把。” 廉颇搀扶着刘宣起身,然后回到书房坐下。 廉颇看向廉恒,没好气的吩咐道:“孽障,还不去打水给先生洗脸。” 看到儿子不成器,廉颇就愤怒无比。 “是!” 廉恒得了吩咐,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没有亲自打水,吩咐侍从去,然后悄悄的来到书房外偷听。 廉颇坐在刘宣身旁,一脸歉意,说道:“先生的双腿断了不足两月,刚恢复不久,正在调养阶段,不该和玉儿动武的。玉儿这丫头不爱红妆爱武略,性子太野了,缺乏管教。今天的事情,我会好好教训她。先生,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了。” 刘宣摆了摆手,说道:“将军不必道歉,我没什么大碍。而且,玉儿不知情,她也不是故意的,不必苛责她。” 站在书房外的廉恒听到消息,瞪大了眼睛。 双腿断了! 这是什么概念? 先生的腿曾经断过吗? 他是第一天见到刘宣,但看到刘宣在琴艺和棋艺上虐杀廉玉,大为敬仰。先前刘宣倒在地上,他以为刘宣不敌廉玉,一听廉颇的话,才知道刘宣双腿断过,而且才愈合不久。 一时间,廉恒心中更是好奇。 先生这般厉害的人,怎么会双腿断裂呢? “踏!踏!!” 一阵脚步声传来,廉恒回头看去,见侍从端来了水盆,他接过来便进入屋子中。放下水盆后,廉恒主动的伺候刘宣洗脸。 这一变化,倒是令刘宣惊讶。 简单洗了把脸,廉颇说道:“先生好好休息,切勿再动武。” “让将军费心了。” 刘宣腿上的疼痛消失,人渐渐恢复了从容。 廉颇转身离开,廉恒也跟着离开。 出了院子,廉恒停下来,问道:“爹爹,先生的腿是怎么断的?” 廉颇盯着廉恒,眼中掠过一丝怒火。这个儿子顽劣无比,至今没个正行,着实令人头疼。 廉恒问道:“爹爹,您给我说说先生的事情吧。” 廉颇忽然问道:“你愿意拜刘宣为师?” “当然!” 廉恒想都不想,直接回答,眼神坚定无比。 廉颇有些意外,刚才他询问廉恒,只是想试探廉恒的反应,没想到廉恒的态度坚定。 他眼神愈发锐利,再一次问道:“你确定?” 廉恒正色道:“儿子确定。” 廉颇轻叹了一声,缓缓道:“刘宣是齐国人,是荀子的弟子,并担任稷下学宫的教习。他双腿之所以曾被打断,是因为劝阻齐王称帝,以至于被齐王打断双腿,他的家人也因此丧命。廉恒,你还要拜他为师吗?” “当然!” 廉恒心中无比震惊,肯定的道:“我必须拜先生为师。” 廉颇道:“好好表现。” “儿子知道。”廉恒眼珠子一转,忽然道:“爹爹,姐姐那里,您交给我吧。您放心,我一定让姐姐去向先生道歉。” 廉恒虽然顽劣,但品性不坏。 他知道了刘宣的情况,心中有些后悔。如果不是他火上浇油,刘宣也不至于因为和廉玉动手,而遭到如此痛楚。 廉颇眼神欣慰,问道:“你真的能完成?” 廉恒道:“能完成!” “好!是我的儿子。”廉颇背负着双手离开了,道:“为父等你的好消息。” 话音传来,人已经走远。 廉恒嘿嘿笑了笑,喃喃道:“先去见姐姐,不知道姐姐知道先生的情况后,会怎么想呢?是不是要哭着去找先生道歉。哎呀,真的很有趣。” 廉恒径直朝廉玉的院子行去。 来到院子中,便看到绿珠站在院子中。 廉恒问道:“绿珠,姐姐呢?” 绿珠回答道:“小姐回到院子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中,也不准我进去。老爷真是的,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刘宣,不仅打了您一巴掌,还教训小姐,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这个刘宣,也太可恶了。” “啪!” 绿珠的话刚落下,一个巴掌落在绿珠脸上。 “啊!” 绿珠惊呼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看向廉恒,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道:“公子怎么打奴婢呢?” 廉恒冷着脸道:“先生是爹爹招募的门客,是府上的贵宾。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有什么资格议论先生。再敢乱嚼舌根子,我拔了你的舌头。” 此刻的廉恒,变了一个人似的。 绿珠冷不禁的打了个哆嗦,看向廉恒的眼中充满畏惧。 她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挨打的。 嘎吱! 房门打开,廉玉走出来,她盯着廉恒,冷冷说道:“廉恒,你的胆子长肥了,连我身边的人也敢教训。你是皮痒了,还是活得不耐烦。” 廉恒脸色微变,马上露出讨好神色,笑嘻嘻的走上去道:“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有秘密告诉你,是先生的秘密。” 廉玉眼眸眯起,审视着廉恒。 廉恒的脸皮贼厚实,拉着廉玉的手道:“走,我们屋子里面说。” 第12章廉玉请罪 廉玉回到房中坐下,盯着廉恒,眼神凶巴巴的,质问道:“爹让你来劝我的?” “不是!” 廉恒摇头,眼神认真。 廉玉眼神变得凶狠,冷冷道:“如此说来,是刘宣让你来的?” 廉恒摇头道:“也不是!” 不等廉玉回答,廉恒说道:“我自己来的,姐,这次你真的伤到了先生。这一回,你真的是错了。” “哈,你竟然帮刘宣?”廉玉脸上挂着嘲讽神色,冷冷道:“廉胖子,刘宣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帮一个外人。你和爹爹一样,都是胳膊肘往外拐。” 此时的廉玉,怒火更甚。 一个个亲人都帮刘宣,都站在刘宣一边,她很不舒服。刘宣要教导他,得有足够的能力。她挑战刘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是胜利者,却被苛责,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廉玉不服,更厌恶刘宣。 廉恒看着怒火正盛的廉玉,说道:“姐,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讲一个故事可好?” 廉玉审视的盯着廉恒,颇为惊讶。在她的印象中,她的这个弟弟素来顽劣无比,只知道玩耍,不干正事。现在,竟然一本正经的和她说话,简直不可思议。 廉玉道:“你说!” 廉恒面容肃然,缓缓开口道:“一个月前,嗯,不对,应该是两月前……哦,好像也不对……” “噗!” 廉玉听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声大笑,廉玉脸上的怒火尽数消失,多了一丝柔和。 廉玉正色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廉恒讪讪一笑,连忙挥手道:“姐,这是失误,都是失误。好吧,我不记得具体的时间。大概就是一两个月前,齐国稷下学宫有一个年轻人,师从荀子,并在稷下学宫担任教习。” 廉玉脸又冷了下来,沉声道:“你说的是刘宣吧?” 廉恒道:“姐,你真聪明。” “废话,你来帮他说好话,不是他是谁?”廉玉剜了廉恒一眼,恶狠狠的说道:“他棋艺高绝、琴艺无双,说是荀子的弟子,并担任稷下学宫的教习,倒也说得过去。” 廉恒问道:“先生年不满二十,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两鬓斑白,你不奇怪吗?” 廉玉听了这话,心中一颤。 是啊! 二十岁不到,却两鬓斑白。 不仅如此,刘宣师从荀子,是荀子的弟子,更是稷下学宫的教习。 这般身份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座上客,可刘宣为什么成了廉家的门客呢?要知道,廉颇毕竟是武将,名声无法和各国的王侯相提并论。 最重要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怎会沦落至此,还少年白头? 廉玉问道:“为什么?” 不自觉的,她的怒气消失,非常的好奇。 廉恒见姐姐不再发怒,心中松了口气,解释道:“我留在先生的院子中,爹让我打水给先生洗脸。我让下人去做的,然后悄悄跑到门外偷听,才知道先生的双腿一两个月前被打断过,才恢复不久。” 轰! 廉玉脑中,忽然间一片空白。 双腿被打断。 难怪刘宣一开始拒绝比武,后来又不停的躲避,最后不得不正面交手。 廉玉恢复过来,声音有些发颤:“是什么原因?” 廉恒脸上有一抹尊敬,更有一抹钦佩,道:“我和爹爹离开先生的院子,询问了爹爹才知道。先生的双腿之所以被打断,是齐王所为。秦王自称西帝,尊称齐王为东帝。齐王打算称帝,而先生得了消息,劝谏齐王,希望齐王放弃称帝。齐王恼羞成怒,一怒之下派人打断了先生的双腿,更使得先生家破人亡,最后流落到赵国。” 廉玉脸上表情木然,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悔意。 难怪! 难怪先生不敌她。 和刘宣交手时,廉玉察觉刘宣的剑术不差,剑招颇为精湛。 但木剑撞击,刘宣却力量缺乏。 廉玉当时认为刘宣虚有其表,现在她才明白,不是刘宣虚有其表,是身受重伤。 廉玉的脸上,满是愧疚。 廉恒轻叹了声,说道:“先生的双腿刚愈合不久,还没有彻底恢复。你走的时候,先生的双腿抽筋得厉害,一动不能动。好一会儿后,才恢复了过来。姐,这次你真的闯祸了。” 廉玉心乱如麻,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廉恒又道:“姐,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看着办。” 说通了廉玉,他的任务完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廉恒不打算参与。反正,他是打算认刘宣这个先生,愿意跟着刘宣学习。 廉玉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知道了前因后果,道:“我这就去向先生道歉。” 廉恒脸上挂着笑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我廉恒的姐姐,拿得起,放得下,巾帼不让须眉。” 廉玉哼声道:“哼,看我笑话,你很得意是吧。” 廉恒面色一变,心想,姐姐又是要发飙的节奏?他连忙摆手,说道:“没有,绝对没有。” 廉玉说道:“斗剑时,你也催促了先生,你有参与的。” 廉恒苦着脸道:“是,我参与了。” 廉玉说道:“走吧,和我一起去道歉。” “是!” 廉恒服服帖帖的,老老实实的跟在廉玉身后走出房间。此时的廉恒,一副蔫蔫的表情。本是来劝说姐姐的,没想到又被姐姐牵着走。 绿珠要跟上来,却被廉玉命令留在院子中。 两人出了院子,直奔刘宣的院子。 进入院子,两人来到书房中,此时刘宣正在看书。 廉玉神色恭敬,老老实实的站在刘宣的面前,撩起衣袍跪下,铿锵有力的说道:“先生,玉儿知错了,特前请罪。” 廉恒道:“先生,我也来请罪。” 刘宣说道:“你们这是?” 廉玉表情认真,道:“玉儿不知先生有伤在身,却执意请先生比武,导致先生受伤。这是玉儿的错,请先生责罚。” 廉玉虽是女儿身,却疏阔大气,有豪侠之风。 廉恒跟着道:“请先生责罚。” 刘宣看着跪在身前的两人,心思转动,他猜测应该是廉颇找了廉玉和廉恒,说了他的事情,所以两人才来道歉。 刘宣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摆手道:“起来吧。” 第13章宫廷争斗 廉玉执意跪在地下不起来,郑重道:“先生不原谅,我便不起来。” 廉恒也道:“请先生责罚。” 两人对于之前的做法,都很是后悔。 刘宣笑了笑,摆手道:“都起来吧,我原谅你们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搞得这么复杂。只要你们好生学习,便是对我最好的道歉。” 廉玉和廉恒闻言,这才起身。 两人脸上表情,多了一丝拘谨,不再似之前那般随意。 刘宣明白两人的心思,他没有点破,吩咐道:“都回去吧,我休息一天。明天上午一早,你们来我的院子,我为你们授课。” 廉恒道:“先生,明天讲授什么呢?” 刘宣道:“先学《周礼》。” 廉恒表情为难,读书什么的太难了。 刘宣道:“下去吧。” “是!” 廉玉和廉恒应下,转身离开了。 出了院子,廉恒道:“姐,你说先生真的原谅我们了吗?” 廉玉道:“真真假假,有区别吗?” 廉恒挠了挠头,叹道:“唉,明天要学《周礼》,令人头疼。” 廉玉见状,哼了声,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第二天一早,廉玉和廉恒抵达后,刘宣开始授课。他授课和一般的老师授课不同,深入浅出,不拘泥于《周礼》中的经典,利用各种故事,生动形象的讲述《周礼》中的经典,让廉玉和廉恒听的津津有味。 刘宣精通琴、棋、书、画,还精通兵法谋略,行兵布阵等。 各项内容,他都有所传授。 在学识方面,刘宣征服了廉玉和廉恒,两人心甘情愿的听课。 进入三月底,天气越发暖和。 这一日中午,刘宣吃过午饭,在书房午睡。 睡醒时,已是下午未时三刻。 刘宣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后愣了下,因为廉颇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中。刘宣眼神诧异,连忙走出书房,拱手道:“将军来多久了?怎的不叫醒我呢?” 廉颇眼中有一抹忧虑,却笑说道:“无妨,本将也刚到不久。” 刘宣心中感慨,廉颇对他颇为敬重。 刘宣道:“将军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廉颇脸上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道:“目前的确有事情请先生指点。” 刘宣摆手道:“将军,书房请!” 两人进入书房,各自落座。 廉颇表情为难,缓缓道:“今天上午,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大王的宠妃李良人,状告太子悝,说太子轻薄她。” “嘶!” 刘宣闻言,倒吸了口凉气。 宫廷争斗的龌龊事情,并不少见。 刘宣盯着廉颇,见廉颇仍是忧虑,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忽然说道:“莫非调查太子的事情,落在了将军身上?” “唉……” 廉颇无奈道:“先生睿智。” 刘宣道:“涉及到太子,涉及到赵王,还有后妃,一个不好,就是各方不讨好。” 廉颇点了点头,感慨道:“先生言之有理,你说这事儿怎么让我处理呢?第一,我只是个将军,不擅长断案;第二,朝中有专门的查案官员,怎么也轮不到我。唉,真是头疼。先生智谋高绝,请先生指点迷津。” 刘宣表情恢复平静,思索了片刻,郑重问道:“将军认为太子悝轻薄一事,是否为真?” 廉颇求教刘宣,自是不会隐瞒。 廉颇回答道:“太子仁慈敦厚,礼贤下士,颇有大王之风。依照太子的为人,不至于轻薄李良人。况且太子身处高位,站在风口浪尖,一言一行,都被无数人关注,怎会作出这样影响声誉的事情。” 刘宣说道:“如此说来,很有可能是李良人诬陷太子。” 廉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认为是诬陷,但当时除了李良人,还有王八子为其作证。据说王八子前往李良人的院子,恰巧撞到太子行凶。” 后宫嫔妃,王后最大。 其下,有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等级。 李良人、王八子,都是后宫的妃嫔。 刘宣思索片刻,问道:“李良人和王八子,为什么诬陷太子?” 廉颇道:“不知道,他们膝下无子,按理说没有理由。” 刘宣眼中精光闪烁,道:“这么说,他们是受人指使。他们是谁的人?或者说,他们素来和谁交好?” 廉颇摇头,道:“我在军中为官,对后宫的事情一无所知。” 刘宣又问道:“将军可曾询问太子,他是否做过这事?” 廉颇道:“我倒是不曾询问,但朝廷之上,太子极力辩驳,说没有轻薄李良人,说是李良人请太子去的。” 刘宣再问道:“赵王对这件事怎么看?” 廉颇道:“涉及到李良人和太子,大王夹在其中也难办,并没有发表意见。朝廷官员争论的时候,大王最后把事情交给了我处理。” 刘宣听后,陷入了沉默。 他的眼中,闪烁着思考的神色。 廉颇并未打扰,静静等待着刘宣说话。廉颇只是一个武将,擅长行军打仗。让他处理案子,他是无头苍蝇,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件事,还得靠刘宣出谋划策才行。 好半响后,刘宣缓缓说道:“目前来说,有三个点要摸清楚。第一,太子是否真的轻薄了李良人,这得当面询问太子。第二,李良人和王八子幕后的人是谁?第三,赵王对太子是一个什么态度。确定了这三点事情,才能再考虑其他事情。” 廉颇毫不犹豫的道:“先生,麻烦你和我走一趟太子府。” “可以!” 刘宣点头应下。 涉及到宫廷争斗,必定是权力漩涡。但是刘宣要扬名,要增强自身名望,就只能一步步的往上,他必须抓住一切的机会。 太子悝的事情,是他的机遇。 刘宣换了一身衣服,跟着廉颇离开府邸,朝太子府邸行去。 来到太子府,侍卫去禀报消息。 不多时,太子悝身着礼服,亲自出门迎接。 刘宣的目光扫过太子悝,此人身长八尺,眼眸明亮,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相貌堂堂。唯一的缺点,是略显柔弱,缺少了男人的阳刚锐气。 太子悝神色柔和,拱手道:“廉将军,请!” 廉颇道:“多谢太子。” 太子悝走在前方,廉颇和刘宣紧跟着进入府内。 第14章太子赵悝 太子悝,名叫赵悝,是赵王的嫡长子。 只是赵悝的处境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举步维艰。 赵悝的生母曾是赵王的王后,他打小就被立为太子,跟在赵王身边学习。一年前,赵悝的生母病逝,赵王便册立了新的王后。 新后册立,太子悝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时常遭到王后苛责,赵王也不怎么见他。 赵悝见廉颇来访,知道廉颇是来调查轻薄李良人一事的,连忙带着廉颇和刘宣绕过大厅,径直来到书房。 进入书房,宾主落座。 赵悝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询问道:“廉将军,这位是?” 廉颇回答道:“回禀太子,此人名叫刘宣,是末将的门客,也是末将的幕僚。大王交办的事情,将由他协助末将调查。” 赵悝闻言,微微颔首。 旋即,他站起身走到廉颇的身前,九十度揖礼道:“将军救我。” 廉颇连忙侧身避让,道:“太子不可,君臣有别。” 赵悝哭求道:“将军,我真是被诬陷的。” 廉颇闻言,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一次来赵悝的府上,他是来打探消息的。 刘宣面带笑容,不卑不亢的道:“太子且安坐,如果太子没有犯错,将军会还太子一个公道的。” “是,是!” 赵悝讪讪笑了笑,回到坐席落座。 廉颇松了口气,随即坐下。 赵悝说道:“廉将军来,有什么事情吗?” 廉颇道:“了解些情况。”他看向刘宣,说道:“事情由刘宣接手,接下来的询问,太子如实回答即可。” 赵悝又看了刘宣一眼,见刘宣两鬓斑白,虽然没有胡须,但气度沉稳,根本没想过刘宣是一个年不满二十的青年。 赵悝柔声道:“先生要询问什么,尽管询问便是。” 刘宣点了点头,说道:“请太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赵悝思考了半响,缓缓道:“事情的起因是李良人请我去,说是有事商谈。临到最后,王八子也到了李良人的院子,她们合伙诬陷我,说我轻薄李良人。” 刘宣摇头道:“太粗略,不够详细。” 赵悝闻言,眉头轻蹙。 刘宣正色道:“太子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赵悝摇头,正色道:“事无不可对人言,那我详细的说一遍。我接到李良人的侍从传信,说是有要事商谈,还涉及到王后的一些事情。” “所以,我一个人就急急忙忙的去了。到了李良人的院子,李良人在房中摆下酒水,竟是请我饮酒。” “李良人毕竟是长辈,我没有饮酒。” “交谈的时候,李良人走到我的身旁,挥手打倒酒壶,更大喊我轻薄她。恰巧王八子来到屋子中,一口咬定我轻薄李良人。” “天见可怜,我什么都没做。” 赵悝脸上布满了委屈,柔弱的面颊上,多了一丝怯弱和畏惧。 刘宣听后,眼中闪烁着光芒。 廉颇正色道:“先生有什么收获?” 刘宣表情平静,回答道:“听了太子的阐述,我了解了一个大概。要摸清楚情况,还得再做一件事。”他看向赵悝,道:“请太子找两个婢女来,一个婢女扮李良人,一个婢女扮王八子,太子则亲自还原当日的情况,所有的情况都必须和当日吻合。” “好!” 赵悝听了后,毫不犹豫的应下。 不多时,赵悝喊了两个婢女来当场示范。刘宣和廉颇站在一旁,静静的观看。等赵悝演示了一遍后,刘宣思考了片刻,说道:“太子,草民有五个问题。” “请说!” 赵悝摆手道,眼神希冀。 刘宣问道:“第一,李良人说太子轻薄她,大王亲自到场了吗?” 赵悝点头道:“事情闹大后,父王亲自到了现场。” 刘宣脸上多了一丝轻松,道:“第二,太子是否真的没有饮酒?” “是!” 赵悝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刘宣继续道:“第三,刚才太子还原场景的时候,房间的大门是敞开的。在李良人的院子中,大门是打开的吗?” “是,我确定。” 赵悝眼中有着确定神色。 刘宣继续道:“第四,太子真的没有带随从?” “没有!” 赵悝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刘宣继续道:“第五,房间中除了太子和李良人,可有其他人?王八子不算。” 赵悝略作回忆,忽然说道:“有,有一个婢女在场。这个婢女是伺候我饮酒的,父王进入房间的时候,婢女也在场。“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他听完后,已经有了清楚的思路。 这件事,不难处理。 刘宣说道:“多谢太子,大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 赵悝急切道:“请先生还我清白。” 刘宣道:“太子放心,是黑的白不了,是白的黑不了。”话锋一转,刘宣继续道:“除此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得向太子了解。” 赵悝说道:“先生请问?” 刘宣道:“你说李良人和王八子污蔑你,她们有什么动机呢?毕竟,她们膝下没有子嗣,没有污蔑你的必要。” 赵悝握紧拳头,神色不甘,咬牙切齿的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两人和王后交好,是王后的心腹。王后在年前生了一个儿子,有了儿子后,她更加的针对我,想让父王罢黜我。” 刘宣听后,心中断定是王后所为。 毕竟,王后的嫌疑最大。 赵悝眼神愤懑,继续道:“先生有所不知,王后不是我的生母。我的母后病逝,父王才娶了当今王后。王后是当今齐王的女儿,是齐国的公主,齐国势大,她一来就是王后。即使是父王,对王后也礼敬三分。” 刘宣听后,骤然握紧了拳头,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 齐王的女儿! 好个齐王的女儿啊! 刘宣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道:“大王对太子如何?” 赵悝脸上有一抹怀念,缓缓道:“母后在世时,父王对我很好,时常指导我的功课,还经常夸赞我。王后嫁过来后,我很少有机会见到父王。” 刘宣道:“大王对太子的母后感情如何?” 赵悝道:“父王和母后感情甚笃,母后病逝后,父王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刘宣摸清楚情况,说道:“该了解的事情,草民已经了解清楚了。请太子放心,事实是如何的,廉将军会调查清楚的。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赵悝听后,脸上流露出希冀神色。 廉颇起身告辞,和刘宣一道离开了太子府。 第15章初见赵王 回到府上,两人进入书房。 廉颇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询问了太子,可有收获?” 刘宣说道:“按照太子的说法,应当是王后陷害太子。尤其是李良人陷害太子,留下了太多的破绽。” 廉颇问道:“先生打算怎么做?” 刘宣回答道:“在下是将军的门客,负责为将军出谋划策。所以不是在下打算怎么做,是将军打算怎么做?将军确定后,在下再为将军定计。” 不等廉颇说话,刘宣又道:“目前来说,有三个选择。” “第一,帮助太子申冤,但后果是得罪王后。” “第二,帮助王后,坐实太子轻薄李良人一事,后果是太子会蒙冤。” “第三,糊涂处理此案,既不得罪王后,也不得罪太子。但这样的结果,可能是两边都不讨好。” 刘宣说道:“请将军定夺。” 刘宣和齐王有大仇,自是想教训王后。 但是刘宣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廉颇的门客,首先得考虑廉颇的情况。 廉颇知道刘宣的情况,一听刘宣的话,对刘宣的敬重又多了一分。 在其位,谋其政。 刘宣是他的门客,以他的利益为重。 廉颇面容肃然,郑重说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不可动摇。李良人污蔑太子,必须给个说法,必须还太子一个公道。大王不愿意处理,将事情交给我,本身就是对太子的一种袒护。所以,本将必须为太子申冤。” 刘宣笑了笑,他心中松了口气,道:“将军不管王后吗?” 廉颇冷声说道:“后宫岂能干政!” 刘宣正色道:“将军这么说了,在下自当全力以赴。”顿了顿,刘宣说道:“在下把事情全盘告诉将军,将军再入面见大王,为太子申冤。” 廉颇说道:“不用,这件事由你亲自负责。” 刘宣拱手道:“多谢将军。” 廉颇让他来处理,是给刘宣崭露头角的机会。 廉颇说道:“换一身衣服,随我入宫觐见大王。然后,由你来审案。先生,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刘宣自信道:“一切就绪!” “好!” 廉颇起身道:“你更衣吧。” “是!” 刘宣回答一声,起身去自己的院子去准备。 一刻钟后,刘宣和廉颇在门口汇合。 廉颇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眼中有着赞赏神色。今日的刘宣,一袭黑色博领大衫,峨冠博带,再配合两鬓风霜,儒雅沉稳,一派名士风范。 廉颇摆手道:“先生,请!” 刘宣摆手示意廉颇先行,两人登上马车,直奔王宫。 来到宫门外,廉颇请士兵通传。 时间不长,士兵回来了,抱拳道:“将军,大王在偏殿等您。” “多谢!” 廉颇道了声谢,带着刘宣进入王宫。 即使跟着廉颇入宫,刘宣也不能和廉颇一起面见赵王,得先在外面等待。等廉颇向赵王禀报了情况,赵王同意见刘宣,然后,刘宣才在宦官的带领下来到偏殿。 刘宣步伐平稳,进入殿中,见到了坐在上首的赵王。 赵王,名叫赵何。 历史上,赵何执掌赵国期间,重用赵奢、廉颇等良将,依仗蔺相如、平原君赵胜等文臣,赵国吏治清明,武略雄厚,能与秦国抗衡。 赵王面容坚毅,浓眉大眼,有北地壮汉的魁梧精悍。 他端坐着,却给人不动如山的感觉。 一代雄主明君,端坐上方。 刘宣不卑不亢的站定,拱手道:“乡野村夫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摆手道:“先生请坐!” 对于贤士,不论是赵国,诸侯列国都无比的尊敬。 譬如燕国,燕王专门修筑黄金台供大臣郭隗居住,以示对贤才的尊敬。除此外,燕王还修筑高台,在台上放置千两黄金,作为赠送给贤士的进见礼。 燕王筑黄金台以招揽名士,燕国日渐强大。 赵何是英明之主,也明白贤士的作用,对刘宣很尊敬。 刘宣拱手道:“多谢大王。”他一撩衣袍,缓缓落座。刘宣的一举一动,举止适宜,没有丝毫逾越,更没有一丝胆怯。 赵何心中暗赞,好一派名士风范。 气度相貌上,刘宣的气度和相貌无可指摘。 赵何第一印象很好,语气更加柔和,说道:“听廉颇讲,先生出身齐国,曾拜荀子为师,是否是真?” 刘宣道:“然也!” 赵何又道:“抛开李良人的事情,先生可愿入赵国为官?”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回答道:“大王,在下还是廉将军的门客。在其位,谋其政,所以在下暂时不能入赵国为官,得帮助廉将军处理好眼下的事情。” “好!” 赵何听了后,忍不住夸赞。 一个人的品德,在这个时代至关重要。 刘宣如果一听到赵王的招揽,就把有大恩的廉颇撇在一边,不论是廉颇,亦或是赵王,对刘宣的印象都会有所影响。 刘宣的回答,让赵何很满意。 赵何对刘宣印象很好,但还不知道刘宣的才华到底如何? 从李良人一案,他可以判断。 赵何问道:“廉颇举荐你调查此案,先生准备如何做?” 刘宣神色自信,道:“此事易耳!” 赵何听了后,剑眉一挑,沉稳的面颊上多了一丝笑意,缓缓道:“寡人倒要看看,先生如何处理这件事。” 刘宣道:“在下便僭越了。” 赵何道:“先生负责调查审案,包括本王,尽皆听从先生的命令。” 对赵何而言,他不太在乎赵悝的事情。 赵何看重的刘宣。 人才最重要! 如果通过这件事,能够挖掘出一个人才,那才是真正的收获。 家国大事在赵何眼中,国是第一位的。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请大王移驾李良人的住所,同时,请王八子、太子到场。如有必要,朝中相关的官员,以及王后,也可到场。” 赵何捋了捋颌下胡须,问道:“先生如此自信?”言外之意,是刘宣把朝中的文武官员都喊到了一起,就覆水难收,一旦没有结果,那是真正的丢脸。 刘宣说道:“事情本不难。” 赵何道:“好!” 当即,赵何传达了命令,召集朝中的官员,以及太子赵悝。 在赵何下达了命令时,廉颇带着刘宣来调查事情的消息,传到了王后的居所。 王后出身齐国,名叫田欣。她年龄不大,只有十七八岁。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稚气,妩媚中带着一丝冷厉,威气逼人。 在田欣身旁,站着一个宫女。 宫女神色忧虑,道:“王后,廉颇带了一个名叫刘宣的人觐见大王。如今,大王让刘宣负责调查此事。” “报!” 忽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宫女来到田欣身旁,行礼道:“王后,宦者令缪贤求见。” 第16章刘宣审案 “请!” 田欣大袖一拂,正襟危坐。 不多时,缪贤大步走了进来。他拱手行礼后,道:“大王传令,请王后去梨香居。” 作为宦者令,统管宫中官宦,缪贤的官职不算高,连个爵位都没有。但他时刻跟在赵何的身边,是赵何的心腹。只要赵何在一日,就没人敢小觑缪贤。 田欣微笑道:“辛苦宦者令了,不知大王让臣妾去梨香居做什么?” 缪贤回答道:“回禀王后,大王将重审李良人一案。” 田欣面色微变,说道:“多谢宦者令。” 缪贤道:“老奴告退!” 缪贤离去后,田欣面色变得无比阴沉。田欣不怕李良人敢把她供出来,因为李良人家族的命运掌控在她的手中。 田欣沉默片刻,吩咐道:“绿柳,马上调查刘宣。” “是!” 名叫绿柳的宫女回了一声。 绿柳是田欣的心腹,是从齐国带来的。 田欣换了一身袍服,带着一个宫女朝梨香居去了。在田欣抵达后,太子赵悝和朝中大臣纷纷抵达王宫,然后跟着赵何一起,直奔抵达梨香居。 见到赵何,田欣和李良人迎了上来,行礼道:“拜见大王。” 赵何道:“免礼!” 赵何看向刘宣,道:“先生,现在交给你了。” “草民遵命!” 刘宣看向李良人和太子悝,吩咐道:“请太子和李良人入屋落座,你们的位置,按照见面时的位置即可。” 两人进入,刘宣带着赵何、廉颇以及朝中的官员进入。 田欣站在一旁,面色阴沉。 刘宣看向李良人和太子赵悝,问道:“李良人,你说太子轻薄你,是否为真?” 李良人以手掩面,哭啼道:“是!太子酒后乱性,轻薄妾身。” 刘宣心中冷笑,李良人倒是会说话,开口就给赵悝定了个酒后乱性的罪名。 刘宣道:“李良人,你确定吗?” 李良人回答道:“确定!” 刘宣点了点头,便不再和李良人说话,而是看向赵何,说道:“敢问大王,当日大王来到梨香居见到太子,太子可有饮酒后满身酒气,酒后胡言乱语的迹象。” 赵何眼眸微眯,微笑道:“满身酒气没有,但是否饮酒,那不得而知了。” 对于赵悝的性格,赵何很清楚。 赵何相信赵悝是清白的,相信赵悝没有饮酒,也没有胆量去酒后乱性。 只是刘宣要查证,他要看看,刘宣如何调查清楚。 没有他佐证,刘宣如何往下呢? 田欣站在赵何的身旁,听完赵何的话,妩媚阴沉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她从赵何的口中,听出了一丝偏袒意味,是偏袒李良人和王八子。 想到这里,田欣心中踏实了许多。 廉颇闻言,却眉头皱起。 朝中官员见状,属于赵悝一系的人担忧不已,属于田欣一系的人却幸灾乐祸。 刘宣不急不躁,继续道:“有了大王的话,在下就更清楚了。”他又再看向李良人,问道:“李良人,酒壶中的酒,是你准备的吗?” “是!” 李良人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犹疑。 刘宣继续道:“太子是否对你早有觊觎,因为饮了酒,才借着酒劲轻薄你?” 李良人听了后,心思一转,说道:“太子曾来过梨香居,但他平日里都很规矩。但喝了酒后,太子就难以自持,所以轻薄妾身。” 刘宣点头,又看向王八子,询问道:“王八子,你进入房中的时候,是否亲眼见到太子对李良人行不轨之事?” “是!” 王八子点头。 她和李良人一样,都站在田欣一边。 刘宣询问清楚了,便看向赵何,正色道:“大王,草民要询问的,已经清楚了。”事实上,案件的情况早在刘宣的心中,询问赵何、李良人和王八子,只是多确定一下而已。 “有答案了吗?”赵何问道。 刘宣道:“有答案了,太子是被冤枉的。” 田欣闻言,眼神骤然一冷。 赵何笑吟吟问道:“证据呢?”所谓调查,不是空口白话,还得摆证据讲道理。 刘宣说道:“在下有四点证据,证明太子清白。” 赵何道:“说!” 刘宣直奔主题,说道:“第一,不论太子是否饮酒,饮酒多少,但大王见到太子时,太子是清醒的。在清醒的情况下,太子轻薄李良人,却没有在院子门口安排随从放哨,这正常吗?” “换做是我,如果要做坏事,肯定会派人盯着。” “有了人放哨盯着,不论是王八子,亦或是其他的侍从,也能拦着,或者拖延时间,不至于被撞破。可我们的太子很粗心啊,连侍从都不安排。” 刘宣看向李良人,笑眯眯道:“试问,有这样愚蠢的太子吗?或者说,太子真是这样的蠢材?” 李良人道:“太子性、急之下,有可能不顾一切的。” 刘宣盯着李良人,笑了笑道:“太子说李良人找他来,是商议关于王后的事情。这一点,李良人是否承认?” 李良人道:“没有,妾身只是有事询问太子。” 刘宣笑道:“李良人有事询问太子,却演变成了太子酒后乱性。可是在商谈重要的事情时,李良人却留下一个婢女在房中。” “太子饮酒后,酒壮怂人胆,轻薄李良人时,太子也默认让婢女留在房中观看,太子真是好雅兴啊。” “太子要为非作歹,会留下这样的认证吗?” 刘宣看了赵悝一眼,眼神带着笑意。 赵悝的表情,尴尬无比,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太子愚蠢! 这话从刘宣的口中说了几遍。 李良人心中紧张起来,再次说道:“太子情急下,没有让奴婢离开也是可能的。” 奴婢在屋子中,李良人无法否认。 稍微查证,就可以调查出来。再者,赵何来到梨香居的时候,奴婢也在院子中。 刘宣见李良人仍在狡辩,继续说道:“第三,房间的大门是敞开的。在下很好奇一件事,平日里的太子温文尔雅,仁慈敦厚,是一个狂妄到敞开大门,明目张胆轻薄李良人的人吗?” “这样的事情,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要干这事儿,一般人不行。” 刘宣眼神愈发锐利,说道:“太子国之储君,只要说一声,大把的女人自动就扑了上去,用得着猴急猴急的敞开大门,还留下一个婢女观看吗?要我说,这口味真重,一般人真受不了。” 刘宣盯着李良人,眼中闪烁着笑意。 纵然李良人极力的狡辩,在事实面前,李良人无法辩解。 一条条证据,撇清赵悝的嫌疑。 赵何听着刘宣的话,眼中闪烁着精光。因为刘宣罗列出的几个原因,都说在了关键点上。几个点一说出来,便命中要害。 赵悝听后,心中松了口气。 田欣眼中,颇为忧虑。 她本以为布下了天衣无缝的圈套,没想到有这么多的纰漏。 刘宣继续道:“还有最后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赵何此刻,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原本赵何身在局中,一方面是李良人,另一方面是赵悝,难以处理家务事。没想到刘宣三下五除二,轻松厘清了事情。 第17章五大夫刘宣 刘宣眼中带着戏谑神色,说道:“草民预计李良人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左右,和大王的年龄相当。三十岁的女人,已经人老珠黄,甚至有的人连孙子都有了,是祖母级别的人。太子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却轻薄一个祖母级别的女人,这口味着实令人难受,简直不可思议。” “哈哈哈……” 赵何听了后,并不恼怒,反而大笑了起来。 李良人额头上青筋暴起,看向刘宣,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愤怒神色。她的确和赵王年龄相仿,是一早跟了赵何的人,奈何一直没有生育。 赵何看向麾下的官员,说道:“诸位认为刘宣所言,是否有信服力?” 廉颇道:“大王,末将认同刘宣所言。” 赵胜站出来道:“大王,臣附议。” 赵胜是宗室大臣,是赵何的弟弟,话语权很重。他了解赵悝,虽说赵悝能力不足,但为人温和,相比于其余的王子,他的年龄也够大。 能保住赵悝,朝堂就不会因为争夺太子动乱,所以赵胜支持刘宣。 官员齐齐开口,都站在刘宣一边。 事实上,赵何把案子交给廉颇来处理,就偏袒了赵悝,官员们早就看出了态度。现在刘宣查清楚,一切尘埃落定,无人愿意抵触赵何的命令。 纵然是田欣一系的人,也都闭嘴不言。 刘宣看向赵何,拱手道:“大王,事情已经查证清楚,乃是李良人和王八子污蔑太子。他们为何污蔑,或者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就得靠大王调查了。” 赵何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良人和王八子身上。 李良人道:“大王,妾身知错,求大王饶命。” 王八子也道:“求大王饶命。” 赵何表情冷肃,冷声道:“污蔑太子,陷害一国储君,罪不可赎。” “来人!” 赵何直接下了命令。 一队甲士冲了进来,抱拳行礼。 赵何吩咐道:“拖下去,全部杖毙。” “是!” 士兵立即上前,拖拽着李良人和王八子往外走。 田欣看在眼中,眼皮直跳,搁在袖口中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李良人心中不甘,连忙大声的求饶。 然而,赵何根本不搭理。 李良人又看向田欣,大喊道:“王后,救命,救命啊!” 王八子大喊道:“王后救命啊!” 两个人的大喊,都把希望寄托在田欣身上。但田欣在这个时候,不可能站出来。她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即使赵何和朝中官员心中明白,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不一会儿,士兵拖着李良人和王八子离开,声音彻底消失。 刘宣看在眼中,暗道赵何处事老辣。 诬陷太子,明显是王后指使。如果赵何一力追究,必定会牵扯出田欣。要处置田欣,可能影响到和齐国的关系,所以赵何直接杖毙李良人和王八子。 一方面,还了赵悝一个公道。另一方面,控制了事态,顾全了田欣的面子。 处事之老辣,令人钦佩。 田欣心中惴惴不安,但面色仍是平静,说道:“大王,臣妾偶感不适,便退下了。” 赵何道:“下去吧,好好带孩子。” “是!” 田欣身体一颤,转身退下。 赵何看向麾下的官员,吩咐道:“诸位如今清楚了太子是被冤枉的,此事就到此为止,不得再议。好了,都散了。” “是!” 文臣武将离开梨香居,院子中只剩下缪贤、廉颇、刘宣和赵悝。 赵悝拱手道:“父王,孩儿告退。” 赵何微微点头,赵悝便离开了。 紧接着,赵何出了梨香居,缪贤、廉颇和刘宣跟在后面,来到偏殿书房。赵何落座后,摆手道:“廉将军、先生,请坐。” “谢大王!” 廉颇和刘宣落座。 赵何看向刘宣,微笑道:“悝儿的事情告一段落,先生作为廉将军的门客,在其位、谋其政,已经尽职尽责。事情已了,先生可愿意入赵为官,为寡人效力。” 廉颇劝说道:“先生,大王雄才伟略,乃是英明之主。你若想报仇雪恨,有大王帮衬,必定能达成所愿。” 刘宣一听,心中感激廉颇。 廉颇的一番话,等同于帮刘宣把事情说了出来。 赵何果然感兴趣,连忙问道:“先生有什么深仇大恨?” 廉颇介绍道:“先生,我便僭越了。”他看向赵何,回答道:“启禀大王,先生出身齐国,不仅是荀子的高足,更是稷下学宫的教习。先生今年,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 赵何一听,骤然瞪大眼睛。 饶是赵何城府深沉,喜怒早已不显露,但听到廉颇的话,赵何仍是忍不住惊讶。在赵何看来,刘宣至少有三十岁,毕竟两鬓都有了白发。 如今才知,刘宣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的荀子弟子,十八岁的稷下学宫教习,十八岁两鬓斑白……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赵何的心中,已然下了论断。 赵何看向廉颇,只听廉颇继续道:“先生的仇人是齐王,今年秦王在咸阳称西帝,尊奉齐王为东帝。齐王意动,准备称帝。但先生谏言齐王不可称帝,没料到却被齐王打断双腿,逐出临淄,离开的途中家人更是惨死。先生辗转到了邯郸,这才进入末将的府上。” 赵何听了后,道:“先生辛苦了。” 刘宣道:“过往之事罢了。” 赵何心中欢喜,刘宣能劝谏齐王,可见有足够的眼光。他笑吟吟说道:“齐王瞎了眼啊,不瞒先生,齐王称帝后不久,就自废帝号,从联秦便成联赵,和各国联合抵抗秦国。” “当今之世,谁称帝,那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掉。” “齐王称帝,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赵何看向刘宣,说道:“先生之仇,本王允诺,最大限度的帮助先生。” 虽说赵、齐联盟,但国与国之间只有暂时的利益。赵国暂时要联合齐国抗秦,但实际上,赵何也有野心,想称霸于世。 所以在某一天,或许又会对齐国用兵。 刘宣也没有矫情,拱手问道:“敢问大王,在下能担任什么官职?” 对刘宣而言,如果赵何给的只是一个闲散的官职,他宁愿不做官,继续留在廉颇的府上。刘宣需要的是一个平台,能一展才华,再扬名天下。 靠赵王,但万一赵王靠不住呢? 终究得靠自己。 刘宣考虑的,就是增强己身,再借助一国之力报仇雪恨。这一国之力,可以是赵国,可以是秦国,也可以是燕国,并非局限于某一个国家。 赵何盯着刘宣,思考片刻,说道:“本王拜先生为五大夫,担任邯郸县丞,代邯郸令行事。邯郸县令和县丞相继出事,先生正好赴任。” 刘宣听完后,便起身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事实上,赵何给的官职不大。 第一,五大夫是爵位,是大夫中最低的爵位。在五大夫上面,还有中大夫、上大夫等爵位。在大夫爵位之上,还有客卿、亚卿、上卿等爵位。 第二,邯郸令一职,也不是要职。 真正让刘宣动心的是执掌邯郸,让他清楚该怎么执政一地。 有执掌邯郸县的经验,对他以后发展有好处。 赵何见刘宣应下,脸上多了笑容,说道:“先生且回廉颇的府上,本王稍后就派人送来官服和印绶,以及为先生安排相关的事宜。到时候,先生搬到县衙即可。” 刘宣道:“多谢大王!” 他和廉颇告辞,出了王宫便径直回府。 第18章名家公孙龙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缓缓前行。 马车中,刘宣和廉颇相对而坐。 廉颇粗犷的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刘宣是他举荐的,刘宣当着赵王的面,轻松解决了太子被诬陷的案子,廉颇也是与有荣焉。 廉颇心中开怀,说道:“先生今日,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谈笑自若,挥洒自如,可谓大放异彩。我与先生,算得上同僚了。” 刘宣神色感激,道:“这一切,都有赖将军提携。” 廉颇笑了笑,说道:“先生暂代邯郸令行事,可邯郸毕竟是赵国的都城。在邯郸城内,王公贵族无数,三教九流更多。先生主政,要万分小心呐。” 刘宣说道:“多谢将军提点,我会注意的。” 话锋一转,刘宣提醒道:“我不过是暂代邯郸令,官职不高,但大王杀了李良人、王八子,王后心中肯定不高兴的,对将军也会有迁怒,将军一定要当心。” 廉颇根本不放在心上,说道:“我在军中为官,不惧她。” 刘宣没有多说,点到为止。 两人闲聊着,时间不长,便回到府上。 刚进入大厅,小胖子廉恒就来了。他看到刘宣,眼中神采飞扬,胖乎乎的脸上挂着期待的神色,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先生。” 刘宣颔首道:“去我书房。” 然后,刘宣向廉颇告辞,便朝自己的院子行去。 “是!” 廉恒雀跃不已。 廉颇望着刘宣和廉恒离去的背影,脑筋一转,心想刘宣一时半刻不会赴任,还要相应的安排和交接时间,所以没有提刘宣即将离开的事情。 书房,宾主落座。 廉恒迫不及待的道:“请先生替我做主。” 刘宣问道:“什么事?” 廉恒脸上有着愤慨神色,说道:“今天我去找丞相赵胜的儿子赵胥玩耍,他说拜了一个名叫公孙龙的人为师,特别厉害,辩才无双,天下无敌。我说,我也拜了先生为师,先生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晓,不输给公孙龙。” “赵胥说,公孙龙辩才天下无双,无人能敌。” “我不服气,我说先生才是无敌的。” 廉恒说道:“我两起了争执,我就说,让公孙龙和先生较量,分出高下,赵胥也答应了。所以,请先生和公孙龙辩论一番,证明先生之能。” 赵胜,战国四公子中的平原君。 其人出身宗室,是赵王的弟弟,麾下门客无数。 刘宣的脸上,顿时有了凝重神色。刘宣虽然没有见过公孙龙,但是从荀子的口中听过。 公孙龙此人能言善辩,且善于诡辩。 荀子曾点评公孙龙,说公孙龙之言:惑于用名以乱实者。 刘宣在稷下学宫认识阴阳家邹衍,他曾点评公孙龙,说公孙龙此人:烦文以相假,饰辞以相敦,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 不论荀子,亦或是邹衍,对公孙龙都有抨击,但无论如何,不能否认公孙龙善辩诡辩之才。 刘宣轻叹道:“廉恒,你可真会为我找事啊。” 廉恒道:“有何不妥吗?” 刘宣解释道:“公孙龙比荀师更年长,名气更甚于比老师。虽说老师年不满三十,却已经名动列国。但相比于公孙龙,仍然有所不及。” 廉恒听了后,面色一僵。 刘宣继续说道:“在某种程度上,公孙龙是我的长辈。” 廉恒哑然,呐呐道:“我真的闯祸了。” 刘宣肃然道:“是!” 廉恒脸上表情无比难堪,道:“唉,真不该和赵胥较劲。先生,我和赵胥是好朋友,我马上去找他,让他劝说公孙龙放弃。” 刘宣道:“那到不必。” 廉恒听了后,脸上尽是迷惑神色,搞不懂情况了。 刘宣回答道:“荀师不屑也不愿更不能和公孙龙辩论,因为一旦输了,就等同于儒家输给了名家。我则不同,我只是一个晚辈,败了也无妨。如果胜了,也可以打压公孙龙的气焰。” 廉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不明白刘宣的想法。 “报!” 忽然,一名侍从走了进来。侍从来到房中,拱手行了一礼,禀报道:“先生,府外有一个名叫公孙龙的人求见,指明了找您。” 刘宣眉头一挑,没想到公孙龙竟然亲自来了。 刘宣道:“请到大厅。” “是!” 侍从转身退下。 刘宣看向廉恒,沉声道:“公孙龙亲自找上门来,事情大了。走,先见你爹爹。” “是!” 廉恒跟在刘宣身后,来到廉颇的院子中。 刘宣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脉络说了一遍,沉声道:“将军,公孙龙亲自来访,您是主人,理当接见才是。” 廉颇盯着廉恒,骂道:“兔崽子,净惹事。赵胜不仅是丞相,更是宗室大臣。公孙龙是赵胜的门客,先生败了公孙龙,就等于扫了赵胜的脸面。如果败了,先生颜面无存。你真是……” 想到这件事,廉颇就怒火上涌。 廉恒闻言,神色畏惧。 刘宣笑了笑,说道:“将军,没有这么严重。我考虑的是,公孙龙主动找上门来,估计是知道了太子一案的始末,打算踩着我扬名而已。” 廉颇道:“越是如此,才越危险。” 刘宣神色很从容,说道:“无妨,没什么危险。” 廉颇无奈,带着刘宣、廉恒朝大厅行去。 大厅! 一个身穿白袍,三十出头,器宇轩昂的中年人昂首而立。这个人,赫然是公孙龙。历史上,公孙龙是名家的代表人物,以‘白马非马’辩论而名闻列国。 公孙龙见到来人,脸上多了笑意,拱手道:“廉将军!” 廉颇道:“公孙先生!” 公孙龙微微颔首,便看向刘宣,正色道:“这位应当是刚替太子申冤,被大王任命为五大夫、邯郸县丞的刘大人。” 刘宣微笑道:“正是在下。” 公孙龙问道:“听闻刘大人是荀况的弟子。” 刘宣道:“正是!” 公孙龙眼中战意盎然,摆手道:“刘大人是荀况高足,今日,公孙龙请教了。” 刘宣摇头道:“公孙先生且慢。” 公孙龙咄咄逼人,沉声道:“莫非刘大人怕了?” “怕?在下还真不知道。”刘宣表情平静,正色道:“既然公孙先生要辩论,自当有辩论的场合,也不能如此随意。” 公孙龙眉头一挑,问道:“阁下的意思是?” 第19章谁利用谁呢? 面对刘宣,公孙龙没有丝毫的压力。纵是荀况在他面前,尚且不敢和他辩论,何况是荀况的弟子。在公孙龙看来,这次辩论是必胜的结果。 刘宣接受他的挑战,最终只能自取其辱。 公孙龙出身名家,辩论是基本功。但他所学的一身学问,只是他扬名的途径。 最终还要一展所长,施展抱负名留青史。 公孙龙在列国是出了名的辩士,可事实上,欣赏乃至于给他展露才华的君主却少之又少。否则公孙龙一介名士,也不至于成了平原君赵胜的门客,而无法担任一国的要职。 刘宣无名之辈,竟然得到赵王的器重。 在此情况下,如果公孙龙击败刘宣,把刘宣打压得无法还击,便证明了他比刘宣更厉害,公孙龙名望将更甚,这就是公孙龙上门挑战的缘由。 即使没有赵胥,公孙龙也会来挑战。 公孙龙见刘宣不言语,继续道:“阁下打算怎么辩论呢?请说一个方案。不论如何辩论,我都应下。” 话语中,显露出强大的自信。 刘宣轻笑道:“公孙先生别急,容我思考思考。” “公孙先生,请坐。” 刘宣摆手,和廉颇落座。 公孙龙坐下,屁股都没有坐热,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刘宣,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刘宣道:“公孙先生急什么?” “来人,上茶!” 刘宣吩咐了一声,让侍从端来茶水。 公孙龙见状,眉头皱起,眸中掠过精芒,沉声道:“你迟迟不进入正题,莫非是戏耍我不成?”公孙龙心心念念想和刘宣一较高下,可刘宣老是避实就虚,令他愤怒无比。 刘宣正色道:“公孙先生是前辈,在下岂敢戏耍,严重了。” 公孙龙道:“你明白就好,说吧。” 刘宣偏偏不急,不急不躁的道:“名家之人,都如先生这般急功近利吗?” 公孙龙闻言,脸顿时黑了下来。 公孙龙沉声道:“刘宣,你是什么意思?” 刘宣回答道:“抛开我和公孙先生的辩论不谈,公孙先生认识家师,也算是我的师长。如今初次见面,理当好好叙旧。可是公孙先生不顾情谊,只知道辩论较量,只知道斗智斗狠。唉,公孙先生虽然年长,却已经被名利蒙住眼睛。” 公孙龙听得刘宣教训的话,更是怒火升起,冷冷道:“我和荀况并非好友,我不是你的师长。相反,我很想和荀况辩论一番,看他如何看待‘白马非马’。” 刘宣道:“并非朋友才能惺惺相惜,敌人也可以。在某些时候,敌人比朋友更了解你。” 公孙龙听着刘宣的话,心头火起。 他生出浓浓的羞辱感,在公孙龙看来,刘宣迟迟不答应,是故意羞辱他。公孙龙大袖一拂,沉声道:“刘宣,不用说没用的。我向来喜欢直来直往,你愿意辩论,就辩论。不愿意,我转身就走。” 刘宣毫不犹豫的道:“在下自然愿意。” “你……” 公孙龙伸手指着刘宣,眼中怒火汹汹。 刘宣一方面答应他,却又不说辩论的时间和地点,尽扯些没用的。 刘宣笑了起来,说道:“罢了,公孙先生如此急切,我也不再废话,免得先生不快。三日后,你我在贤人坊一辩高下。” 贤人坊,位于邯郸城的西市。 这一处地点是赵王设置的招贤馆,各国来的名士,可以通过招贤馆自荐。 “三天后,一辩高下。” 公孙龙大袖一拂,起身离开了。 刘宣看在眼中,轻笑两声。 公孙龙辩才无双,但为人处事太差,城府也不够深。 对付这样的人,并不难。 事实上,公孙龙想算计刘宣,想踩着刘宣的名望再进一步。但刘宣何尝不是呢?刘宣也有这样的想法。 刘宣要报仇雪恨,就必须扬名赵国。 公孙龙主动凑上来,怪不得刘宣。 廉颇脸上尽是担忧神色,说道:“先生如此怠慢公孙龙,他对你必定恨之入骨。” 刘宣说道:“就算我不这么做,公孙龙一样要践踏我。既然公孙龙带着敌意,我凭什么要对他友善呢?明明不可能对我友善的人,我却要热脸贴冷屁股?这没有意义。我不是黄金,做不到人人都喜欢,所以不去管他。公孙龙要战,那就战!” 廉颇担忧道:“公孙龙的诡辩和辩才,在列国都出了名。事实上,他的辩才确很厉害。三天后的辩论,先生有把握吗?” 刘宣回答道:“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将军放心。”顿了顿,刘宣说道:“这一次,又要麻烦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廉颇道:“今日之事,本就是犬子惹出来的。说到底,是这小兔崽子牵连了先生。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廉恒闻言,神色黯然。 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他惹出来的,他心中颇为愧疚。 刘宣笑了笑,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是福是祸说不准。但对我而言,我认为是好事,所以将军不必苛责廉恒。这一次,我需要将军为我做两件事。” 廉颇毫不犹豫的道:“请先生吩咐。” 对于刘宣,廉颇颇为敬佩,他认为结交刘宣是值得的。 刘宣回答道:“第一,请将军把太子一案散步出去。切记,只能牵扯李良人和王八子,不能涉及王后,或者说,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是王后指使,否则会引发动荡。” “第二,将公孙龙挑战我的事情,以及论战的时间和地点,散布出去。” “三天后,我要满城皆知。” 刘宣眼神自信,说道:“等辩论时,才能达到论战的效果。公孙龙要借我上位,但我何尝不是借着这一次机会名扬邯郸呢?名声打出去了,才能为担任邯郸县丞做准备。” 廉颇闻言,佩服道:“先生深谋远虑,廉颇佩服。” 廉恒握紧拳头道:“先生必胜!” 刘宣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精光,说道:“这一次论战,胜利是必须拿到的。而且这一次,将是我正式踏入赵国政坛的契机。” 廉颇道:“先生好好养精蓄锐,一切交给我。” 刘宣道:“多谢将军。” 廉颇看向廉恒,嘱托道:“这几日不准打扰先生,知道吗?” “是!” 廉恒点头,神色也颇为郑重。 第20章满城皆知 邯郸城,某处酒肆。 酒肆中,人满为患,竞相议论。 “听说了吗?公孙龙又找到人辩论,还是在贤人坊内辩论。” 人群中,一名饮酒的中年人开口道。 大堂中的宾客闻言,有的听而不闻,有的哂笑两声作罢。公孙龙到处找人辩论‘白马非马’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总有好奇的人。 一名青年笑了笑,说道:“公孙龙到处找人辩论,不过是踩着人扬名的把戏,许多人根本不理睬他。他去挑战,还有人要答应?” 中年人呷了一口酒,朗声道:“这一次应战的人不同。” 青年道:“有什么不同。” 中年人解释道:“和公孙龙辩论的人名叫刘宣,是荀夫子的弟子。据说,太子遭到诬陷的案子,就是刘宣亲自处置的。如今的刘宣,被赵王提拔为五大夫、邯郸县丞、暂代邯郸令。” 此话一出,引起了无数人的兴趣。 荀子的弟子! 审查太子轻薄李良人一案。 暂代邯郸令! 不论是哪一条,都足以吸引人的主意。 荀况年纪虽然不大,但早就明传列国。荀子的弟子出现在赵国,足以吸引无数人的关注。太子轻薄李良人一案,世人皆知。 这些事情,都可以吸引人的关注。 “虽然刘宣是荀夫子的弟子,但恐怕会输。” “公孙龙舌灿生花,口舌如簧,相当诡辩,也相当厉害。刘宣和他辩论,先不谈辩论的具体内容,光是刘宣一通话说下来,人就被绕晕了,更别提其他的辩论了。” “刘宣和公孙龙辩论,恐怕会输。纵然是荀子面对公孙龙,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况是荀子的弟子呢?” “可怜的刘宣,这次成了公孙龙的垫脚石。” “可怜、可悲,可叹!” …… 无数的酒客,议论纷纷。 一个个百姓竞相议论,脸上有着兴奋神色。 百姓议论,无比兴奋。 然而在百姓的议论中,大部分人都看好公孙龙,不看好刘宣。盖因为刘宣初出茅庐,而公孙龙早已经名扬列国,是世人皆知的能言善辩之士。 这样的情况下,没人看好刘宣。 偏偏刘宣身份不凡,做出了一点事情,引起了无数人的兴趣。消息在酒肆传开,城内的地方也有了消息。 不论是大街小巷,亦或是王公贵族,都谈论着这一件事。 …… 平原君住宅,书房。 主位上端坐着一个中年人,这个人赫然是当今的赵国丞相、平原君赵胜。他年龄比赵王略小,年近三十。 赵胜得知公孙龙挑战刘宣的消息,派人把公孙龙请来。 公孙龙进入书房,拱手道:“见过丞相。” 赵胜道:“坐!” 公孙龙道了声谢,施施然落座。 赵胜面容肃然,问道:“本相听闻,你前往廉颇的府上,向刘宣发出了挑战?”此前他奉赵王的命令入宫,见到了刘宣审案的过程。对刘宣的才学,赵胜也颇为赞许。 这样的人才为赵国所用,赵胜心中不胜欣喜,为赵国感到高兴。 公孙龙回答道:“回禀丞相,确有此事。不过这件事的起因,却在胥公子身上。” 赵胜道:“怎么回事?” 公孙龙解释道:“胥公子和廉颇的儿子廉恒是好友,他们聊天时,谈到了在下和刘宣。在下是胥公子的老师,刘宣是廉恒的先生。两个孩子一较劲,就提出让在下和刘宣辩论。所以,在下亲自走了一趟廉颇的府上,把论战的事情定下。” 赵胜闻言,眼眸眯了起来,中带着审视神色。 片刻后,赵胜道:“关于这件事,就算没有胥儿的事情,你也会挑战吧。” 公孙龙怔了一下,回答道:“丞相英明!” 对于名利,公孙龙看得很重。 挑战刘宣有利于他出头,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赵胜道:“公孙先生,你可知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公孙龙眼珠子一转,忽然笑吟吟说道:“丞相,论战的消息,只有刘宣和在下知道。在下并未宣传,可消息早已满城皆知,可见刘宣在背后推波助澜。” 赵胜神色肃然,说道:“的确是廉颇在传播消息,从这个层面说,刘宣已经做足了准备,你有把握取胜吗?” 一旦公孙龙败了,赵胜没有面子,公孙龙毕竟是他的门客。 但刘宣败了,赵胜担心王兄赵何不喜。 总之,赵胜便是纠结的心情。 公孙龙面容自信,道:“丞相,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刘宣罢了,不值一提。我连荀况都尚且不惧,何况是刘宣呢?” 赵胜道:“希望如此!” 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再挽回。 赵胜吩咐道:“你去吧,好好调整状态,为接下来的辩论做准备。” “是!” 公孙龙拱手行礼,便转身退下。 …… 王宫大殿。 赵何正在批阅政务。 缪贤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来到赵何的身旁束手而立。 好半响后,赵何停下:“有什么事?” 缪贤垂手而立,毕恭毕敬的道:“回禀大王,有一件关于刘宣的消息。公孙龙前往廉颇的府上挑战刘宣,刘宣应下了。三天后,刘宣和公孙龙在贤人坊论战。” 赵何眉头一挑,露出惊讶神色,道:“刘宣是荀夫子的弟子,应当知晓公孙龙擅长辩论,且擅长诡辩,他竟然答应了?” 缪贤带着一丝的笑容,道:“刘宣不仅答应了,还顺势而为,让廉颇派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如今,论战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 赵何闻言,脸上多了笑容。 缪贤说道:“刘宣毕竟年轻,有些莽撞。” 赵何捋着颌下的胡须,道:“你个老东西,狗眼看人低啊。刘宣既然敢推波助澜,就有一定的把握。说不定这一次论战,是刘宣扬名的机会。公孙龙四处挑战,意图扬名。但公孙龙利用刘宣,刘宣何尝没有利用公孙龙呢?” “啊,竟是如此?”缪贤本就弓着的身子,更是往下了一丝,称赞道:“大王英明,老奴脑子愚笨,没考虑到这一点。” 赵何笑了起来,道:“论战之日,本王也去看一看。” “是!” 缪贤应下。 见赵何不开口,缪贤便躬身退下了。 第21章频于应付 后宫。 王后田欣身着华服端坐,她妩媚的脸上,有着一丝冷肃。 陷害太子一事,是她亲自安排的。 经过李良人的哭诉,赵王感到棘手,把事情交给了廉颇。以廉颇在朝中的分量,以及廉颇办案的能力,要调查清楚整个事情,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旦案件迟迟不能告破,消息发酵后,太子的名声毁于一旦,到时候再澄清也晚了。 可是田欣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了一个刘宣,毁掉了她的谋划。田欣想到自己儿子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飞走了,心头大恨。 “踏!踏!!” 一阵脚步声传来,宫女绿柳走了进来。 “王后!” 绿柳欠身行了一礼,在殿中站定。 田欣问道:“打探到消息了吗?” 绿柳恭敬的回答道:“打探清楚了,刘宣是齐国人,他……” “齐国人?” 田欣剑眉一挑,打断道:“刘宣是本宫母国的人,为什么和本宫做对?” 绿柳回答道:“刘宣虽然是齐国人,和齐王却有家破人亡之仇。刘宣是荀夫子的弟子,在稷下学宫担任教习。此前秦王在咸阳称帝,尊奉齐王为东帝。刘宣劝谏齐王放弃称帝,却被齐王下令打断双腿,逐出临淄。离开过程中,刘宣家破人亡,刘宣一个人辗转到了赵国。” 短短时间,绿柳摸清楚了刘宣的过往。 “嘶!” 田欣听后,倒吸了口凉气。 片刻后,田欣妩媚的脸上多了一丝无奈,叹息道:“刘宣劝谏父王,是为了父王的大业着想。唉,父王称帝的时间不长,就自废帝号。这一回,父王莽撞的举动,给我增添了许多麻烦。” 绿柳说道:“还有一个和刘宣相关的消息。” 田欣道:“什么消息?” 绿柳回答道:“公孙龙挑战刘宣,三天后,两人将在贤人坊论战。” 田欣闻言,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辉,笑容灿烂。 绿柳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田欣粉面含笑,吩咐道:“如此趣事,本宫得再加一把火。你安排一下,让朝中的官员去拜访刘宣,向刘宣道贺。接下来的三天,都必须有人去拜访,让刘宣一刻不得休息。最好的结果,是刘宣喝得酩酊大醉。哼,刘宣接连醉酒,如何能辩论呢?” 绿柳想了想,道:“王后,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田欣道:“你要问为什么不拉拢刘宣?” 绿柳道:“王后英明!” 田欣眼眸中有着深沉神色,缓缓说道:“家破人亡之仇,不共戴天。这样的仇恨,不可能化解。换做是你,会因为本宫的拉拢,就放弃心中仇恨。” 绿柳摇头道:“不会。” 田欣道:“这就对了,去准备吧。” 绿柳行礼后退下,下去安排。 …… 廉颇府内。 刘宣即将出任邯郸县丞的消息,廉玉和廉恒都知晓了。 两人都来到刘宣的院子中。 廉恒畏首畏尾的,他得了廉颇的吩咐,不准打扰刘宣。这一次来到刘宣的院子,他担心被廉颇收拾。但他更怕廉玉,就跟着一起来了。 书房中。 廉玉行礼道:“先生即将出任邯郸县丞,是要离开了吗?” 刘宣点头道:“我即将搬到署衙居住。” 廉玉抿着嘴唇,抬头盯着刘宣,眼中有不舍的神色,说道:“先生前往赴任后,就不再教导玉儿和廉恒了吗?” 这些日子跟着刘宣学习,廉玉在琴、棋、书、画方面都大有长进,彻底开了眼界,心中对刘宣孺慕不已。 刘宣骤然要离开,廉玉心有不舍。 廉恒神色认真,说道:“先生,弟子舍不得您。” 刘宣轻笑道:“我又不是离开邯郸,你们愿意听我授课,随时可以找我。” “真的吗?” 廉玉眼中光彩明亮,嘴角抿着笑容。她嫣然一笑,便如百花齐放。 刘宣道:“我说过谎话吗?” 廉玉笑道:“先生可不许反悔哦。” 刘宣道:“不反悔。” “踏!踏!”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侍从走了进来,恭敬的向刘宣揖了一礼,禀报道:“先生,府外来了一个人,他自称是司寇属吏,前来拜访先生。” 刘宣吩咐道:“请到大厅,我随后就到。” “是!” 侍从又揖了一礼,便转身退下。 刘宣看向廉玉和廉恒,吩咐道:“有客人来了,你们先回去。” “是!” 廉玉和廉恒告辞,刘宣换了一身衣服,朝大厅行去。来的人是司寇属吏,刘宣必须慎重对待。司寇一职,掌管赵国的刑狱、纠察等,是实权官职。 纵然来的只是司寇的一个属吏,也非常重要。 刘宣出了院子,来到大厅中。 司寇属吏名叫覃铭,长相清瘦,年逾四十。他一双眸子狭长细小,给人一种阴冷之感。见到刘宣走进来,覃铭面带笑容,拱手道:“在下覃铭,刘先生有礼了。” 言语中称呼先生,是对刘宣的尊敬。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宣回礼道:“覃大人请坐。” “请!” 覃铭摆手,等刘宣落座后才坐下。 落座后,又是一番客套。 言语中的交谈,都是敬仰刘宣的,或者是仰慕刘宣是荀子的弟子,或者是佩服刘宣断案的手段,或者是告诉刘宣官场一些注意的事项…… 总之,一切都有利于刘宣。 覃铭的话,让刘宣讨厌不起来,只能赔笑应对。 足足两刻钟后,覃铭起身告辞。 刘宣松了口气,回到后院书房休息。但他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又有司马的属吏来了。司马一职,掌管全国的军政和军赋,身份显赫,刘宣不能怠慢。 刘宣又前往见面,仍是相同的内容。费了好一番口舌,刘宣才回到院子中休息。只是,仍然是同样的时间,他还没休息一会儿,就又有人来拜访。 等刘宣送走了第三个人,眉头皱了起来。 情况不对劲! 第一,来拜访的官员像是约定好的,都隔了一段时间拜访,实际上他没有休息的时间;第二,这些人占用的时间也大体相同;第三,都是司寇、司马、司徒等重要官职的属吏。 刘宣虽然解决了太子一案,但不至于让官员犹如苍蝇般扑过来拜访。 抵近傍晚,又有人来拜访,要邀请刘宣赴宴的。 这一次来的人身份更是不凡,竟是司空来了。司空一职,掌管礼仪、德化、祭祀,在朝廷中有相当重的分量。 这一官职来了,刘宣不得不慎重。 第22章撕破脸的交锋 刘宣发现情况不对劲,但司空已经来了,刘宣不得不前往见面。 进入大厅,刘宣见到了赵国司空。 此人名叫赵宪,出身赵国宗室,但和赵何、赵胜的关系很远。 赵宪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头发斑白。他见到刘宣,下颌微微上扬,眼神轻蔑,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沉声道:“刘宣,本官听闻你查清楚了太子被污蔑一案。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老夫今晚在宴香楼设宴,为你庆功。” 赵宪身为王室的人,身份尊贵。 在他眼中,即使刘宣是荀子的弟子,也不值得他正视一眼。之所以来找刘宣,也是田欣的吩咐。如果不是田欣打了招呼,赵宪都不会正眼看刘宣。 刘宣察言观色,敏锐的发现赵宪姿态高傲,言中竟有一丝轻蔑和鄙夷。尤其是赵宪说设宴庆功,仿佛是施舍一般。 这样的人,显然不是诚心诚意来的。 加上覃铭等人的事情,刘宣心中更为警惕。 刘宣心思转动,计上心来,缓缓道:“赵司空好意,下官只能辜负了。” “为何?” 赵宪脸上神色,骤然就垮了下来。 田欣给他的任务是灌醉刘宣,让刘宣在最近两天都晕乎乎的。唯有如此,才能让刘宣论战的时候脑子不清醒。刘宣开口回绝,赵宪就不能完成田欣的安排。 刘宣说道:“回禀赵司空,太子邀请下官过府一叙。” 赵宪看刘宣的表情,更为不善。 刘宣无视赵宪的表情,赵宪要害他,他怎么可能任由发展呢?刘宣从来不是烂好人,尤其在家破人亡后,心早已冷若铁石。 刘宣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下官有事在身,不能前往赴宴,请司空见谅。” 赵宪哼了声,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捋着颌下的胡须道:“这件事很简单,你先去赴宴,然后再去太子府。或者,本官把太子请到宴香楼。” 刘宣摇头道:“这是对太子的不敬,下官必须亲自走一趟。” 赵宪冷冷盯着刘宣,道:“你的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对本官不敬了。” 刘宣道:“在下对司空不敢不敬。” 赵宪背负双手,拔高声音说道:“你不去宴香楼赴宴,就是对本官的不敬。本官设宴为你庆功,是给你脸面。本官堂堂赵国司空、宗室大臣,为你庆功,但你却推三阻四,自是不敬。本官只问你,去或者不去。” 此刻的赵宪,直接撕破脸了。 他只给刘宣两个选择。 刘宣看在眼中,心中冷笑连连。如果赵宪不撕破脸,刘宣还不好应对。可赵宪凶相毕露,刘宣反而更容易应付。 刘宣笑问道:“赵司空,我有一个问题。” 赵宪道:“你说!” 刘宣说道:“大王礼贤下士,招揽人才,只为强国。你赵宪作为司空,霸道蛮横,嚣张无礼,不仅给王室宗亲抹黑,还令赵国形象受损。这件事传到大王耳中,大王会怎么看呢?” 顿了顿,刘宣继续道:“殿下是大王的儿子,正所谓帮亲不帮理。你一个天远地远的关系,大王会帮你吗?莫非,太子比不上你赵宪。” 赵宪的脸色,冷漠道:“你可知道,得罪了本官的下场?” 刘宣说道:“我连王后都敢得罪,何况是一个司空?” 说出这番话,刘宣注意着赵宪的神色变化。 今天的事情,刘宣很纳闷。他初到邯郸,名声不扬,做的事情不多,只参与了太子赵悝的事情,其余人和刘宣没有关系。 唯一得罪的人,就只有王后。 赵宪面色大变,眼中瞳孔一缩,露出惊讶神色。 刘宣见此,暗道果然。 刘宣轻叹道:“赵司空,我为你感到悲哀。” 赵宪道:“你说什么?” 一听刘宣的口吻,赵宪心头极度不适应。 刘宣淡淡道:“看你的年龄,至少五十岁了,活了一把年纪,却被人当枪使,而且还不知道,不是悲哀是什么?白天来拜访我的都是些属吏,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但赵司空亲自上阵,太掉身份了。赵司空知道我为什么要为太子犯案吗?估摸着,赵司空不知道我的情况。” 赵宪哼声道:“你虽是荀子的弟子,但是被齐王撵出齐国。” 刘宣眉头一扬,说道:“对,在下是被齐王撵出齐国的丧家之犬。对我来说,我孤家寡人一个,怕什么呢?没什么怕的,也没什么不能做的。别说赵司空,就算和王后对抗,我也无所畏惧。再者,王后是赵王的女儿,自是我打击的对象。赵司空被王后利用,感觉如何?” 赵宪盯着刘宣,眼中忽然多了一抹忌惮。眼前的刘宣,一改温文尔雅的姿态,竟充满了攻击性,犹如一头恶狼般。 这样的人最是难缠。 不怕敌人,就怕不择手段的敌人。 赵宪哼了声道:“刘宣,你不过是一个邯郸县丞。” 刘宣说道:“在大王的心中,我已经是邯郸令。除此外,我可以见到大王,大王也相信我,太子也相信我。有了大王和太子的信任,想欺压我的,我一概不会客气。大不了不在赵国做官,去其他国家。如果我愤而出走,再把事情闹大,消息传遍了赵国,赵王会不会处置你呢?” 这时代的士子,是相当特殊的群体。 各国都在想方设法招募士子,吸引贤才,以增强自身的势力。如果士子遭到欺辱,消息传开后,对国家的形象有损,会影响到国家的大局。 这样的后果,赵宪承担不起。 刘宣继续道:“赵司空,为了三天后的论战,我仔细的考虑了一番,决定不去拜访太子,也不赴宴,请赵司空见谅。” 赵宪大袖一拂,气哼哼的离开了,虽然赵宪很生气,但听了刘宣的话,他打心底有些畏惧,怕刘宣万一把事情闹大,他也脱不了身。 刘宣望着赵宪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田欣如此对他,这事儿不算完。 不过,刘宣现在要解决的是来拜访的事情。刘宣喊来了侍从,让侍从告知来拜访的人,说刘宣要沐浴斋戒,调整状态备战,其余人一改不见。 安排了下去,刘宣才回到院子,为接下来的论战做准备。 第23章公孙龙非人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邯郸城风起云涌。 公孙龙和刘宣的消息不断传开,邯郸的百姓对公孙龙极为了解,都知道公孙龙善于诡辩。但对刘宣却不甚了解,经过三天的宣传,刘宣进入了无数百姓的视线。 贤人坊! 这一日,早早的就人满为患。 无数的士子汇聚,贤人坊内外都站满了人,而论辩的两个主角还没到。 贤人坊内,一处院子中。 一名器宇轩昂,威仪赫赫的中年人静坐着。在中年人的周围,站着一群黑衣人,一个个都不苟言笑,杀气腾腾。 中年人赫然是赵何,他对刘宣有很大的期待,寄予很高的期望。 在一旁,站着弓腰的缪贤。 赵何笑了笑,道:“缪贤,贤人坊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缪贤回答道:“回禀大王,贤人坊往日也有许多士子往来,却没有今天这么多人。” 赵何说道:“今天这个日子,很受人期待啊。” 缪贤回答道:“刘宣和公孙龙一战,的确受人关注。谁都想知道,刘宣能否取胜?刘宣毕竟是荀子的弟子,才华出众。公孙龙诡辩无敌,百姓都希望有人能遏制他。” “踏!踏!” 脚步声从院子外传来。 一名士兵走了进来,一丝不苟的拱手道:“大王,公孙龙和刘宣到了。” “终于来了!” 赵何脸上挂着笑容,摆手道:“走,我们去前厅看看。” “是!” 缪贤跟在赵何身后,带着士兵朝贤人坊的前厅行去。 贤人坊的大厅相当宽阔,长八丈、宽六丈,中间屹立着一根根梁柱,撑起大厅。此时的贤人坊大厅,嘈杂声不断,无数人谈天说地,高谈阔论。 大厅的中央,刘宣和公孙龙相对而坐。 刘宣面色平静,淡然处之。 公孙龙眼神锐利,仿佛出鞘的利剑。 “肃静!” 忽然,洪亮的声音响起。贤人坊的主事走出来,他开口大喝一声,士子都安静了下来,目光尽数落在公孙龙和刘宣身上。 主事扫了公孙龙和刘宣一眼,问道:“两位谁先请?” 刘宣道:“长者为先,公孙先生请。” 主事看向公孙龙,问道:“公孙先生意下如何?” 公孙龙站起身,面相所有士子,朗声道:“既如此,在下便不谦让了。学术之争,不分老弱,不分年龄,只论对错。今日论战,在下将全力以赴。” 主事点头,退了回去。 公孙龙走到刘宣的面前,微笑道:“刘宣和我议定,论战的题目是‘白马非马’。众所周知,我是支持白马非马的。” “关于这一论调,在下认为是正确的。” “第一,马是一个既定的形态,脑袋、尾巴、四蹄都有既定的形状,和骡子有巨大区别,通过外形可以判定是马。但‘白马’这一词语中,白指的是颜色,马指的是对马这种动物的形容。白马不同于马的地方在于,他有白色的肌肤,而马没有这个特点,两者是不同的。” “所以,我认为白马非马。” “第二,马有黑马、黄马等,颜色各异,但这些各色的黑马、黄马都是马。然而白马不同,白马不是黑马,也不是黄马,两者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再次认为白马非马。” 公孙龙嘴角噙着笑容,他自从出道以来,凭借‘白马非马’的论调,击败了无数名士。如今面对刘宣,他自信能取胜。 公孙龙拱手道:“刘先生,请赐教。”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刘宣身上,等着刘宣的反驳。 谁都知道公孙龙善于诡辩,却没有想出破解的计策。虽说贤人坊的士子希望刘宣取胜,但这些人对刘宣又不报太大的希望,因为公孙龙的确厉害。 刘宣站起身,笑眯眯的走到公孙龙面前,拱手揖了一礼。 公孙龙笑道:“请!” 刘宣点了点头,道:“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公孙龙道:“不用客套,尽管辩驳。虽说我是你的长辈,但道理不辨不明,需要不断的辩论,才能促进双方进步。你如果藏拙,那才是侮辱我。” 刘宣说道:“公孙先生,我的辩论可能有所不同,请多多担待。” 公孙龙道:“无妨,尽管道来。” 公孙龙的下颌微微上扬,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一个小小的刘宣,不值一提。 刘宣道:“公孙先生,我开始辩驳了。” 公孙龙不耐烦道:“尽管来。” 观战的士子见刘宣磨磨唧唧的,都流露出不耐烦神色。 “刘宣,快说啊。” “别磨磨蹭蹭的,输赢定英雄,你能赢,就直接说,说不赢赶紧下来。” “快说啊,别拖延时间。” 一个个士子,不断的挤兑刘宣。 在士子的眼中,刘宣的举动无异于避而不战。 赵何站在角落,眼眸眯起。刘宣既然敢主动接下公孙龙的挑战,自然会料到公孙龙的话语。如果公孙龙一开口,刘宣就接不上来,那么这几天,刘宣算是白过了。 有了三天的准备,刘宣不可能接不上来。 赵何背负双手,静静等待着。 “肃静!” 忽然,主事的人站出来吼了一嗓子。 周围的人,全都噤声。 刘宣面带笑容,拱手朝众人行了一礼。他转身面对着公孙龙,忽然手握成拳,抡起拳头就朝着公孙龙的脸打了过去。 “砰!” 拳头撞在公孙龙的左脸,声音沉闷。 “啊!” 公孙龙惨叫一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捂着脸痛苦无比。 “哗!” 贤人坊内,一片哗然。 无数人的脸上,有震惊神色。 公孙龙怒不可遏,大吼道:“刘宣,你打人?” 刘宣说道:“我打人了吗?我没打人。” 公孙龙捂着疼痛的面颊,站起身,一副愤怒神色,怒道:“当着贤人坊无数士子的面,你还要狡辩吗?刘宣,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刘宣表情平静,道:“我不认为我打了人,因为公孙龙非人。” 贤人坊无数人闻言,嘈杂的声音尽数消失。 所有人的脸上都神色惊愕,谁都没有料到,刘宣打了公孙龙一拳后再抛出论调。这样的辩论方式,的确迥异于常人。 第24章君子动口也动手 赵何脸上带着嘉许的笑容,很满意刘宣的解答。 另辟蹊径,很有意思。 赵何觉得刘宣够狡诈的,先打了公孙龙一拳,再抛出命题。 公孙龙非人! 想想这一论调,就觉得有趣。 赵何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关注着后续变化。 此刻的公孙龙,却愤怒难抑,说道:“刘宣,你真是欺人太甚。你我辩论,是言语上的交锋,不是武夫逞凶。” 刘宣笑了笑,说道:“我这么做有两个原因。” 公孙龙道:“哪两个原因?” 刘宣回答道:“第一,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君子动口也动手,对付公孙先生,唯有手和嘴一起才行;第二,得让先生有足够深的印象,否则先生难以记下我的论调。” 公孙龙脸上火辣辣的,愤怒道:“你抛出了论点,但还没有反驳我。这一次论战的关键,在于白马非马,并非公孙龙非龙。” 刘宣神色平静,说道:“公孙先生勿急,听我一一道来。” 公孙龙摆手道:“请!” 对于这一次的论战,公孙龙仍有足够的自信。 刘宣缓缓道:“关于公孙龙非人,重点在公孙龙和人身上。先说人,生而为人,何为人?简单的说,人具备五德,仁、义、礼、智、信。” “仁者,是一个人的仁心,也是良知。一个具备‘仁’的人,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个具备‘仁’的人,有恻隐之心,行事刚柔并济。” “义者,是一个人的气度。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个具备‘义’的人,不为名利所动,不为浮华所扰,洒脱自如。” “礼者,是一个人的外在体现。一个懂礼讲礼的人,进退有度,言语得体,尊长怜幼,行事进退有度,令人如沐春风。” “智者,明辨是非、曲直、邪正、真妄。一个有智慧的人,洞察世事,不偏激,不妄言,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为典范。” “信者,诚心诚意,处世端正,不诳妄,不欺诈。一个具备‘信’的人,人之所至,夹道相迎,万人拥戴。” 刘宣侃侃而谈,提出了仁、义、礼、智、信的观点。 这一论调,并不新奇。 贤人坊中的许多士子都明白这些道理,但他们好奇的是,刘宣会怎么自圆其说。要辩驳公孙龙的白马非马,不仅是要抛出论点,还要能收回论点,回到白马非马的上来。 公孙龙不屑一笑,说道:“陈词滥调,早就听厌了。你如果只是这点水准,可以认输了。并且,就殴打我一事道歉及赔偿。” 刘宣挥了挥手,说道:“公孙先生勿急,因为你急也没用。” 公孙龙哼声道:“你继续!” “刘宣,我们期待你赢。” 忽然,贤人坊的士子中,忽然有人开口呐喊。 这一声大喊,犹如一块石头扔入湖中,掀起了阵阵涟漪。 “刘宣,拿下公孙龙。” “刘宣,干翻他。” 贤人坊中的士子,相继高声起哄,声音此起彼伏。 公孙龙一听,脸上神色变得很尴尬。 好歹,他公孙龙是名扬列国的名人,却没想到在贤人坊中,会有这名多的士子针对他,竟然希望看他到失败。 公孙龙一言不发,袖口中的手却握成了拳头,怒不可遏。 刘宣拱手作揖,连连道谢。 面对大厅中的众人,刘宣说道:“多谢诸位给我打气助威,刘宣在此谢过。但是,还请诸位稍稍安静,否则大家哄闹的情况下,即使公孙先生败了,他也可能说是你们影响他发挥。” 一片哄笑声响起,旋即,众人安静下来。 公孙龙气得瞪大眼珠子,刘宣竟然拿他开涮,实在可恶。 这样重要的场合,亏刘宣脸皮这么厚。 刘宣看向公孙龙,不急不缓的道:“公孙先生,刚才我说你可能会败,请见谅。” 公孙龙气得险些吐血,你说了才道歉,还有什么用?这样的做法,等同于杀了人再道歉,都造成了伤害,哪还有机会呢? 刘宣笑了笑,说道:“言归正传,关于公孙龙非人一事,我阐述完了人的特点,现在来谈一谈公孙龙。” “人有仁、义、礼、智、信的品德,可是公孙龙呢?” “在我看来,一点都不具备。” “按理说公孙龙是我的长辈,但公孙龙见我稍微有点名声,就登门挑战,以强凌弱,以大欺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谓之仁;有恻隐之心,谓之仁;宽容大度,谓之仁。但是公孙龙呢?他不具备这些特点,所以不具备‘仁’。” “公孙龙依仗着一身所学,四处挑战,其目是为了扬名。他汲汲营营,想求取富贵才华。为了这一点,他甚至不择手段的找人论战。义之所在,不慕名,不图利。公孙龙不择手段的追名逐利,所以不具备‘义’。” “公孙龙四处挑战时,不尊老,不怜幼,对长者攻讦,对幼者蔑视,无有长幼尊卑。所以,公孙龙不具备‘礼’。” “智者不言,言者不知。真正有才学的人,不会四处卖弄。公孙先生四处挑衅,不分是非,不分曲直,只存扬名之心。此为大不智也。” “公孙先生言语诡辩,四处诓骗,不具备‘信’这一点。” 刘宣昂着头,理直气壮的道:“公孙龙仁、义、礼、智、信一点都不具备,怎么能称之为人呢?所以,我肯定的说公孙龙非人。既然公孙龙不是人,那我认为可能是家禽走兽,对家禽走兽动手,何罪之有?” “好!” 下方的人听了后,大声叫好。 一个个看向刘宣的眼神,充满了惊喜。 这一番话,说得大快人心。 刘宣扫了眼大厅中士子的情况,再看向公孙龙,心中轻叹,公孙龙太不得人心了,几乎没有人站在公孙龙这边。 如果有人支持公孙龙,还不至于如此。 可惜,公孙龙树敌太多。 刘宣笑眯眯的问道:“公孙先生认为呢?” “蹬!蹬!” 公孙龙接连后退了两步,眼神惊骇。刘宣的论调,简直前所未有。 这种辩论,令公孙龙无比震惊。 公孙龙大声道:“刘宣,你狡辩。” 刘宣根本不反驳,回答道:“公孙先生真是聪明,你说得对,我就是狡辩。不管怎么说,你公孙龙都还是一个人。” “只是,你不具备好人的品德。” “人是一个大概念,有好人、坏人之分,也有高人、矮人之别,更有胖瘦区别,但不论哪一种,都是人,都在人的大范畴中。” “同样的道理,白马和马也是如此。” “马是一个大范围,囊括了白马、黑马、老马、幼马等。白马也是马,是属于马这个大范围中的一种类型,怎么能说不是马呢?” “这其中,只是范围大小的关系。” 刘宣看向公孙龙,沉声道:“公孙先生,你认为呢?” 公孙龙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要仔细的审视清楚刘宣。他和人辩论无数次,每一次对手都从马身上入手,最后被他说服。刘宣一席话另辟蹊径,破解了他的观点。 公孙龙道:“你……” 忽然,他喉头一甜,鲜血涌了上来。 “噗!” 公孙龙眼神黯然,张嘴吐血,然后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上。 第25章找茬 倒在地上,公孙龙神色黯然,脸色更是苍白。 此刻的公孙龙,彻底败了。 公孙龙听着周围士子议论的话语,心中更加愤怒。 “公孙龙败了,败了好啊。” “这厮败给刘宣,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不仅败了,还哑口无言,以至于吐血。今天的论战,堪称一大奇闻。‘公孙龙非人’这一观点,当真精彩,更加精辟。以后我再遇到公孙龙,只需一句话——公孙龙非人。哈哈,恐怕公孙龙掉头就走,不敢面对我。” “精彩,今天的论战当真精彩,不枉跑了一遭。” “刘宣虽是晚辈,但其思维、智慧当真超绝,竟是如此轻易的击败了公孙龙。” “今日之事,当浮一大白。” 士子议论的句句言语,犹如刀子戳在公孙龙心中。 平日里公孙龙外出碰到人,一个个对他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一次,他才明白一切是虚无。 每个人对他都有恶意,对他都很愤恨。 公孙龙不愿意面对这一切,干脆闭上眼睛假装昏厥。 一滴清泪,自公孙龙的眼角划落。他心如刀割,痛苦的原因不是败给了刘宣,而是恍然明白自己早已臭名昭著,早已被人敌视。 公孙龙一直都自信从容,以‘白马非马’的学说沾沾自喜。 遇人辩论,他侃侃而谈,旁征博引,挥洒自如。 每次辩论,他都大获全胜。 原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学派宗师,是名扬列国的大师,是受人敬重的。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竟是如此情况。 此刻恍如大梦初醒,方知自己做人太失败。 刘宣来到公孙龙的身前,他蹲下来,看着公孙龙眼皮眨动不已,嘴角噙着笑容。 公孙龙此人,分明是假装昏厥。 只是刘宣不打算拆穿。 人艰不拆啊! 公孙龙追名逐利,极力的想借他扬名。可同样的,刘宣也是借助公孙龙扬名。 双方没有真正的仇恨,不是化解不开的矛盾。 故此,刘宣不打算落井下石。 刘宣看向周围的人,抬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不多时,厅中肃静。 刘宣面容平静,缓缓说道:“诸位,我和公孙龙论战,并不是私人恩怨,只是学术之争,是名家和儒家之斗。公孙龙败了,是他学艺未精,没有发现自身的缺点。” “公孙龙今日一败,洞察其缺点,完善其学说,他日的公孙龙,便是崭新的公孙龙。” “知人不必言尽,留三分余地与人,留些口德与己。” “在场诸位,都是有德有才之士,所以还请高抬贵手,别再打击公孙龙。” 刘宣拱手揖了一礼,说道:“公孙龙虽败,但不能否认他的才学。我今日获胜,只是暂时获胜,说不得以后和公孙龙论战,便是我失败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并非生死大仇,何至于此呢?” 一番话堂堂正正,更是发自肺腑。 刘宣性格,本身不偏激。他和齐王之仇,那是家破人亡之恨,但是和公孙龙之间,只是名利上的争斗。 众人闻言,脸上都流露出沉吟神色。 一个个看向刘宣,眼神钦佩。 躺在地上的公孙龙闻言,身子颤了颤,心中感激刘宣,更觉惭愧。他以往和人论战,取胜后都是痛打落水狗,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 论心胸气度,他不如刘宣。 论手腕眼界,他更是不如。 此时公孙龙的心中,竟有些颓废,无比的失落。 自己苦学多年,活了几十年,竟不如一个晚辈看得透彻。 “刘子所言,在下佩服。” 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士子开口说话。话语中对刘宣的称谓,竟是变成‘刘子’。要知道,带上‘子’这一称谓,是极大的尊敬。 刚才刘宣的一番话,令贤人坊的士子心折。 “刘子不愧是稷下学宫教习,不愧是荀子的高足,气度卓然,大家风范。” “刘子高论,在下佩服。” “听君一席话,如晨钟暮鼓,真是发人深省,在下服了。” 众人纷纷开口,脸上都有着灿烂的笑容。 赵何看在眼中,更是满意。 身为人主,他评判下属的标准,一方面是才华,另一方面是德行。有才无德之人,是一柄双刃剑,用之慎之;有德无才之人,是一柄钝刀,实属鸡肋,难以趁手;德才兼备的人,才是上上之选。 在赵何的眼中,刘宣便是如此。 论能力,刘宣有能力。 论品德,刘宣有品行。 这样的人,才是他需要的人才。 唯一让赵何为之遗憾的是,刘宣和王后田欣的矛盾。刘宣有才华,却又家破人亡之仇,这是刘宣不可能放下的。从刘宣帮助太子的举动看,刘宣针对王后。 赵何心中叹了声,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目前来说,影响并不大。 赵何知道后续没什么事情,便带着缪贤离开了贤人坊。 刘宣站在台上,目光看向主事,微笑道:“公孙先生昏倒在地,烦请大人派遣两名甲士来,送公孙先生去休息,再请人为公孙先生诊治。” “刘子吩咐,在下一定办妥。” 主事点头,他看向刘宣时,眼中也有尊敬。 作为贤人坊的主事,他知道赵何来了的,从赵何亲自观战的情况看,可以判断赵何对刘宣的器重。加之刘宣是邯郸县丞,暂代邯郸令,前途不可限量。 主事一挥手,便派人来带着公孙龙下去了。 刘宣看向周围的人,拱手道:“诸位,事情已了,在下便告辞了。” “刘子稍等!” 忽然,人群中有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此人面容肃然,双眸明亮,举止投足间,有着儒雅不凡的气度。 周围的人见状,全都肃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落在中年人的身上。 刘宣拱手道:“阁下是?” 中年人微微一笑,回答道:“儒家吕梁,向刘子请教。”说话间,吕梁走到中央,和刘宣相对而立。他看向刘宣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敌意。 刘宣以不变应万变,道:“吕先生何以教我?” 吕梁道:“在下听闻,刘子出身齐国。” “是!” 刘宣点头。 吕梁继续说道:“现在还听闻,刘子出身稷下学宫。” 刘宣眉头微微蹙起,吕梁说话时的感觉,仿佛带着审问的架势。刘宣心思一沉,思考了片刻,话锋一转:“吕先生既然知晓我的出身,何故再问呢?” 吕梁道:“在下怕你的身份有假。” 一句话,锋芒骤起。 贤人坊的大厅中,士子们眼中闪烁着期待神色。 又有论战了! 又有热闹看了! 有人挑衅刘宣,他们乐得看热闹。 刘宣表情平静,不见一丝的波澜。他在齐国时,被人打断双腿,遭到无数人攻讦。一路走来,家破人亡,世态炎凉,他什么都见识了。 眼前吕梁挑衅的一点小事,真的是不值一提。 第26章吊打吕梁 刘宣神色平静,说道:“吕先生的质问,我仔细的想了想,本没有回答你的必要,但还是解释一下。连赵王都认可了我的身份,莫非吕先生自认为比赵王更加明察秋毫?” 吕梁闻言,瞳孔一缩。 刘宣的反驳好犀利,一句话把赵王拉了进来。 吕梁也不是无能之辈,大袖一甩,昂着下颌,朗声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如果大王轻信你,以至于被你蒙蔽,那么你的身份也值得怀疑。” 刘宣嗤笑一声,说道:“按照你的说法,你认为赵王是瞎了眼,识人不明,容易轻信他人的无道君王?” 反驳的话句句带着锋芒,无比犀利。 吕梁身体一僵,脸上的表情更多了一丝忌惮。 刘宣这小子,好犀利的言语。 吕梁仍是不着急,他来回踱步,便双手背负在身后,缓缓道:“大王是有道明君,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纵然是大王,也不能事实详查。大王被蒙蔽视听,也实属正常。” 刘宣从容不迫的道:“按照你的说法,便是大王的身边有佞臣,是他们办事不利,没有替大王打探清楚消息,才导致大王被蒙蔽吗?” 吕梁听了后,嘴角微微抽搐,这话他不敢接下去。 赵王身边的人,最亲近当属缪贤。 赵王的消息,都是来自缪贤。 宦者令缪贤不仅管理宫中的宦官,更掌握赵王身边的情报网。一旦他接着刘宣的话往下说,就等同于污蔑缪贤。 即使缪贤对人都很和善,但谁都知道,缪贤这个老阉人发起飙来,那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所以吕梁不敢借这个话。 吕梁哼了声,说道:“在下没有说大王身边有佞臣,是说你刘宣巧言蒙蔽大王视听。” 刘宣再问道:“我如何巧言?” 话语中带着质问,气势更见犀利,完全碾压吕梁。 “不妙!” 忽然,吕梁心中一惊。 刚才他和刘宣交谈,分明是他掌握主动权,是他质问刘宣的。几句话之后,刘宣竟然逆转局面,反过来质问他。 吕梁察觉到了这一情况,明白自己先输了一筹。 吕梁准备反驳,却又被刘宣抢先。 刘宣冷冷说道:“你说我蒙蔽试听,那么,我请问吕先生,我的身份有什么不对?要指正一个人,请先拿出证据,再谈其他的事情。” “连一丝的证据都没有,你凭什么站出来指责我?如果人人都像吕先生一样捕风捉影的污蔑,赵国还不乱套了吗?” “上至大王,他可能认为谁可能有二心,便大肆的抓捕官员百姓。” “中至朝中的官员,肆意攻讦,掀起争斗。” “下至百姓,看到谁家有什么好东西,或者是有钱,那也可以污蔑一番。” 刘宣言语犀利,措辞愈发的锋锐,沉声说道:“如果人人都这样,不讲证据,凭借一张嘴就能定罪,就可以肆意妄为,最后的结果是国将不国。” “我不知道谁让你针对我,但是我知道不能任由你胡来。否则你成功了,岂不是给无数心怀叵测的人竖起榜样。” “今日,你逃不掉。” 刘宣步步紧逼,说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刘宣和吕梁之间无仇无缘,吕梁一站出来就针对他,这样的事情,刘宣忍不住。人敬我,我则敬人。人若欺我,我必然反击。 “蹬!蹬!” 吕梁接连后退了两步,眼神骇然。 一步输,步步落后。 刘宣抢先占据先机,已经彻底占据优势。 吕梁道:“哼,按照刘子的说法,就不能让人怀疑了啊。” 刘宣轻轻摇头,回答道:“我没有阻止人怀疑的想法,但我的身份是大王点头认可的。大王都认可了,你凭什么指摘我?要怀疑我,请把心思留在肚子中,再去查证清楚,然后再来找我。你的怀疑,就等同于怀疑大王。” 目光一转,刘宣看向贤人坊的主事,沉声道:“本官怀疑吕梁心怀叵测,另有所图,或者他背后有人指使,甚至意图对大王不利。本官建议,抓起来审问。” 主事见状,一副赞同神色。 此时的刘宣,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也赞同刘宣的话。 主事要交好刘宣,自然不会拒绝。 “来人!” 主事大袖一拂,直接下了命令。两名甲士走了进来,抱拳行礼,肃然站在一旁,杀气腾腾的盯着吕梁。 主事指着吕梁,下令道:“把他抓起来。” “是!” 甲士闻言,走了上去。 吕梁道:“谁敢?” 刘宣笑了笑,说道:“你居心叵测,有什么不敢抓你的?” 吕梁昂着头道:“我是王后的人,我质疑你的身份,是奉了王后的命令。刘宣,我是王后的人,谁敢抓我?” 主事听后,眼中多了一丝焦虑。 因为赵何欣赏刘宣,加之刘宣即将出任邯郸县丞,所以主事交好刘宣。可是吕梁竟是王后的人,一旦他下令抓捕吕梁,就等同于得罪了王后。可是不抓吕梁,又会得罪刘宣,甚至是令赵王不喜。主事被夹在中间,无比为难。 周围的人闻言,议论纷纷。 谁都知道刘宣帮助太子洗脱了嫌疑,使得太子的地位稳固,导致王后的儿子失去了成为太子的机会。 吕梁搬出王后的身份,震慑了众人。 “住嘴!” 忽然,刘宣大喝一声。 此时的刘宣,犹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锋芒必露。 吕梁愣了下,他嘴角噙着不屑神色,旋即昂着头道:“刘宣,我是王后的人,我奉了王后的命令,谁敢抓我?” “你说你是王后的人,就是吗?真是笑话。” 刘宣冷冷说道:“王后出身齐国,是齐国的公主。在齐国时,我就听闻王后贤惠淑德,堪为典范。我和公孙龙辩论,王后怎么可能让你来针对我?让你来指责我?你这样的卑鄙小人,必然是打着王后的幌子,故意欺世盗名,博取眼球。” 吕梁怒吼道:“放屁,我就是王后的人。” 刘宣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中计!” 吕梁听了后,面色大变,眼中流露出一丝惊骇神色。 刘宣的问话,把吕梁陷入困境。 如果吕梁回答说,王后指使他对付刘宣,甚至他拿出切实的证据,就坐实了王后干政,嫉贤妒能的事实,会影响到王后的名誉。到时候,王后也不会饶他。再者,他本身就没有证据。 如果吕梁拿不出证据,就证明他欺世盗名,是故意博取眼球。 不论哪一条,吕梁都陷入两难。 吕梁冷冷说道:“刘宣,你果然好手段。” 刘宣正义凛然,说道:“我只知道,你说你是王后的人,请拿出切实的证据。如果拿不出证据,那便是污蔑王后,还污蔑朝廷官员,其罪当诛。” 第27章赵宪来搅局 此刻的刘宣,一改和公孙龙辩论时的姿态。刘宣和公孙龙论战,两人各有考量,都想借着彼此成名。但追根究底,两人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只为名利,只为论战。 然而吕梁不同。 吕梁是王后派来的人,其用意是置刘宣于死地。 这样的人,刘宣不会手软。 打虎不死,反被虎伤的道理,早已不用赘言。 刘宣看向吕梁,说道:“吕梁,既然你拿不出证据,那就不能怪本官。” “刘宣,你敢。” 吕梁昂着头,朗声回答。 刘宣不屑道:“你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当着诸位士子的面公然污蔑王后,如此行径,人人得而诛之。本官杀你,是为了王后的声誉着想。” 吕梁暗骂刘宣狠辣,句句不离王后。 刘宣的话,让吕梁无法反驳。 吕梁深吸口气,再一次道:”刘宣,你如果对我动手,王后不会放过你的。” “笑话!” 刘宣昂着头,理直气壮道:“我杀了你,王后不仅不会恼怒,反而会感激我。” 杀了吕梁的后果,刘宣并不放在心上。 自从替太子赵悝翻案后,刘宣和王后田欣就已经对上了。再者,田欣是齐王的女儿,刘宣和齐王的仇恨不可化解,刘宣要借助赵国复仇,田欣势必会从中作梗。 在某种程度上说,刘宣和田欣之间,也是无可化解的矛盾。 即使往死里得罪田欣,刘宣也不怕。 杀了一个吕梁,算是敲打田欣。 刘宣看向主事的人,吩咐道:“吕梁此人,欺世盗名,更污蔑王后。现在,烦请主事将他拉下去斩杀,以儆效尤。” 主事懦懦道:“刘子,这……” 涉及到王后的人,主事不敢擅自做主。 刘宣眼眸一冷,沉声道:“本官暂代邯郸令,我邯郸城内,出现了这等招摇撞骗的贼人,难道不该杀吗?” 吕梁听后,眼中有一丝骇然。 杀意! 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刘宣的杀意,刘宣不是恐吓,是真的要杀他。 吕梁心中害怕了,大声道:“刘宣,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后,你会在邯郸寸步难行,你在赵国更要举步维艰。” 刘宣面对着贤人坊无数士子,朗声道:“天地有正气,本官暂代邯郸令,如果遇到了事情畏首畏尾,上不能为大王尽忠,下对不起邯郸百姓。” “如果是那样,本官还做什么官?”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在其位,谋其政。” “既然大王任命我暂代邯郸令,我就不允许邯郸乌烟瘴气。” 刘宣眼神愈发锐利,呵斥道:“主事,还不下令?” “说得好!” 人群中,士子听了刘宣的话,激昂不已。一个个看向刘宣,眼中都有着敬佩神色。他们听到了刘宣的一番话,彻底服了。 “刘子高论,在下佩服。” “身为朝堂的官员,就该有这个胆魄,尽职尽责,为民谋利。” “刘子一身正气,堪为楷模。” 一个个士子激动无比,不断的夸赞刘宣。 贤人坊中的舆论,全部呈一边倒,一个个都站在刘宣的一边。 吕梁脸上神色愤怒,更有着一抹绝望。 到了现在这一步,他竟是被刘宣逼得全无还手之力。吕梁盯着刘宣,握紧了拳头,大声道:“刘宣,你逞一时之快,一定会后悔的。” 刘宣道:“本官做事,绝不后悔。” 看着主事,刘宣声音转冷,悠悠说道:“主事,下令吧。” “是!” 主事知道免不了站队了,现在的情况,他选择刘宣这边最合适。 毕竟,刘宣有赵王撑腰。 主事深吸口气,下令道:“来人,将吕梁拖出去杖毙,再公布其罪名。贤人坊是赵国招贤纳士的所在,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贤人坊允许贤才出入,决不允许居心叵测之徒混入。” 刘宣拱手致意,嘴角噙着笑容。 士兵押着吕梁出去,但刚走到门口,士兵松开了吕梁,一步步倒退。 吕梁笑了起来,欣喜无比。 大厅外,一个皓首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司空赵宪,他进入大厅内,背负着双手,昂着头呵斥道:“刘宣你好大的威风,竟然在贤人坊行凶。老夫就在这里,看你如何行凶?” 刘宣的目光,落在了赵宪身上。 赵宪这老匹夫来搅局了,意味着王后事先安排了关注贤人坊的情况。 吕梁不成事,赵宪就会跳出来。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吕梁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他说代表王后,其实做不得数。但赵宪如果说奉了王后的命令,就坐实了王后干政的事情。 机会来了! 刘宣的心中,不怒反喜。 刘宣表情平静,缓缓道:“赵司空驾临贤人坊,真是稀客。但赵司空一进入贤人坊,就说本官行凶?只是本官不明白,赵司空哪一只眼睛看到本官行凶了?” 赵宪一捋颌下的胡须,道:“你指使贤人坊的主事擅杀吕梁,难道不是行凶?” “哈,真是笑话!” 刘宣嘲讽一声,看向贤人坊中的人,沉声道:“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赵国无数的士子,我如何敢行凶?” “反倒是吕梁此人,欺世盗名,竟说他是王后派来的,是要拆穿我的身份,要拆穿我的谎言,简直是荒谬。” “本官的身份,是大王认可的。” 刘宣理直气壮,继续道:“吕梁说,王后怀疑本官的身份。简而言之,就意味着王后在质疑大王的决定。” “后宫不干政,是历来的规矩。” “王后身为齐国的公主,贤良淑德,温婉阔气,王后这般聪明的人,不可能否定大王的决定,也不可能干涉朝政。” “本官断定,吕梁是冒用王后的名声。” “吕梁一方面对王后不敬,另一方面污蔑朝堂的官员。”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吗?” 刘宣眼眸透着锐利光芒,说道:“赵司空作为赵国的宗室大臣,是懂礼节,知规矩的人。赵司空请说一说,本官可有乱杀人?赵司空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就妄下决定,实在令人失望。赵司空如此,不仅辜负了大王的信任,更令王后蒙羞。” 一番话洋洋洒洒,畅快无比。 刘宣盯着赵宪,赵宪想打压他,还得看赵宪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个司空而已,刘宣并不惧怕。 只要有赵何撑腰,刘宣怡然不惧。 赵宪眼神冷漠,眉头微皱,他没有想到,刘宣会如此的强势。最重要的是,刘宣的一番话把事情定性了,认定为吕梁是假借王后的名义行事。 狡诈的刘宣! 赵宪眯着眼睛,心中暗暗说道。 第28章无言以对 赵宪之前一直在贤人坊附近饮茶,便是静观局势变化。 在观察局势时,赵宪看到了赵王悄然离开。 赵王离开了,赵宪知道机会来了。 只是让赵宪失望的是,吕梁这个蠢货竟然败了,反而让刘宣掌握了机会。迫不得已,赵宪只能亲自出来。 赵宪盯着刘宣,思来想去后,沉声道:“刘宣,老夫告诉你。吕梁这一次来,的确是奉了王后的命令。” “哦,真的吗!” 刘宣瞪大眼,一副震惊的神色。 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刘宣表面如此,心中却无比欢喜。赵宪这个猪一般的队友,如果在这个时候壮士断腕,直接杀了吕梁,可以把一切都撇得干干净净。 如今,赵宪把田欣扯了进来,事情更有趣了。 赵宪说道:“当然是真的。” 刘宣道:“你确定?” 赵宪捋着颌下的胡须,道:“老夫身为宗室大臣,岂会胡言?” 刘宣笑了起来,说道:“赵司空,本官的身份和官职都经过了大王的确定。王后要推翻大王的认定,莫非王后意图干涉朝政?” 一句话,带着锋锐气势。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这是任何一个国家的铁律。 除非幼主年幼,需要太后执政。 但现在的情况,赵何年富力强,身体强壮,王后田欣急急忙忙的跳出来干涉朝政,指责赵何的判断,这便是田欣的失误。 赵宪摇了摇头,不急不躁的说道:“刘宣,你错了!” 刘宣道:“本官哪里错了?” 赵宪说道:“你误会了王后。” 刘宣暗道赵宪是老狐狸,竟然想要扭转局面。刘宣等着赵宪露出破绽,以不变应万变,问道:“本官如何误会了王后?” 赵宪说道:“老夫本来不愿意说,但今日不得不说了。” 此话一出,吸引了无数人的兴趣。 为何不说? 缘由是什么呢? “赵司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说不出合理的理由?那就是污蔑刘子。” “捉奸捉双,拿贼拿赃。既然是刘子误会了王后,你就快说为什么,别卖关子。” 一个个士子开口,催促着赵宪。 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赵宪的话能否站住脚跟。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道:“赵司空,众人都赞同,都希望你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所以,请说出你的理由吧。” “记住了,千万不要和吕梁一样,说个破绽百出的理由。” “要知道,吕梁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但您不一样,您可是赵国司空,是宗室大臣。” 刘宣提醒道:“论关系,你是大王的长辈,也是王后的长辈。切记,一言一语都要思考清楚,别无中生有。否则丢脸的不仅是你,更有王后和大王。” 一番话连消带打,令赵宪心中一沉。 此次,必须考虑清楚。 否则丢脸的,就不止是吕梁一个人,还连带着他了。 赵宪哼了一声,说道:“王后之所以派遣吕梁来询问,是因为王后接到了人举报,说你的身份有假。正是如此,王后才会介入这件事。事关朝政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后这么做,也是为了赵国的大局着想。” “哈,无脑啊!” 刘宣听了后,直接开口嘲讽。 赵宪道:“信口雌黄!” 刘宣摇了摇头,轻叹道:“本官刚才就提醒了你,让你仔细考虑清楚。可是你的回答,着实让人失望。你要找理由为吕梁开脱,也该找合适的理由。你的一番话,破绽百出。” 赵宪道:“有什么问题?” 一句询问,赵宪眉头一扬,浑浊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惊骇神色。 他开口询问,刘宣就掌握了主导权。 不过赵宪不相信刘宣能看出什么破绽,他提出的理由本身就很正常,不是什么怪异的理由,赵宪有足够的自信。 刘宣看向了厅中的士子,问道:“诸位,有思考出漏洞的?” 赵宪说道:“刘宣,你求助他人无用。”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我询问在场诸位,并非求助,只是看看诸位的想法。既然大家都没有想出来,就由我来为诸位释疑。” 赵宪道:“老夫洗耳恭听!” 刘宣神色平静,道:“第一,按照赵司空的说法,王后接到了人举报,说本官的身份有假。那么是谁举报的呢?举报的人在哪里?或者举报的由头,是否为王后安排的?” “且不论举报的真假,本官继续分析。” “第二,王后收到了举报,作为后宫之主,首先想到的不是交给大王处置,而是自己处理。说得好听一点,是为了大王着想,实际上是王后贪恋权势,借机插手朝政。” “本官是朝廷官员,岂是后宫一妇人能处理呢?” “仅此一点,便荒谬无比。” 刘宣继续说道:“第三,邯郸人的士子都知道,大王认定了本官的身份。既如此,王后却派人在贤人坊质问,而不是私下里调查。如此做法,不顾大王的威仪,让大王颜面无存。王后的做法,可以说是在打大王的脸。” 赵宪听了后,身子一颤,眼神骇然。 刘宣分析的话,实在大胆。 一步步的,把田欣往赵何的对立面推,处处打压王后。 刘宣当着无数人的面,继续分析道:“第四,王后出身齐国,却全无智慧。换做我得知了这样的消息,必定暗中调查,再把调查的结果给大王处置。但是呢?如今闹得人尽皆知,王后还急吼吼的让赵国司空插手,王后的手,伸得够长的。” 刘宣轻叹道:“如此做法,犹如幼童一般,令人失望。” “唉……” 刘宣面相所有士子,继续道:“捉贼捉赃,没有证据就肆意污蔑,国法何在?王后今天能肆意的对本官动手。以后,王后就可以用相同的手段,对朝中的大臣,甚至后宫的女子动手。” “身为后宫之主,王后本该静心养德,让大王繁忙之余,有一个休憩的地方。” “王后的做法,却违背了这一原则。” 刘宣说道:“如此做法,令人失望,不配为后宫之主。” 赵宪听到了这话,身子轻微的颤抖着。 一丝恐惧,在心中萦绕。 赵宪朗声道:“荒谬,刘宣,你胆大妄为,实在荒谬。” 刘宣哼了一声,呵斥道:“本官荒谬?胆大?真是笑话。赵司空你身为宗室大臣,明知王后犯错,却不劝谏,反而助纣为虐。你对得起赵国的列祖列宗,对得起大王吗?” “蹬!蹬!” 赵宪连退两步,面色一变再变。 他看向刘宣,心中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刘宣的一番话,都针对王后。 经过刘宣的一番话后,王后给人的印象,便是一个权力欲望重,意图干涉朝政,且愚蠢无比的女子。这样的形象塑造出来,会让田欣陷入困境。 第29章大赢家 赵宪不甘服输,说道:“刘宣,你污蔑王后,其罪当诛。” 刘宣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赵司空是朝廷的官员,本官也是朝廷官员。且赵司空只是朝中的司空,负责礼义、祭祀等示意,无权抓捕谁?反倒是本官执掌邯郸县,如果赵司空犯法,本官将不畏权贵,拿你下狱。” 赵宪的脸色,变得无比难堪。 片刻后,赵宪一咬牙,朗声说道:“刘宣,吕梁就是王后的人。今日你如果杀了他,就先从本官的身上踏过去。” 刘宣道:“赵司空,狗急跳墙了吗?” 赵宪哼了声,不再赘言。 之前在廉颇的府上,他和刘宣有过简单的交锋,当时被刘宣挤兑得无言以对。现在当着贤人坊无数士子的面,他再一次被挤兑了。 赵宪面对刘宣,被辩驳得哑口无言。 赵宪看向贤人坊的主事,冷冷说道:“你要管老夫的事情吗?” “不敢,下官不敢!” 主事负责贤人坊,官职并不大。 他的官职,连刘宣这个邯郸令都比不上,更别说赵国司空,他不敢得罪赵宪。 赵宪嘴角噙着笑容,道:“刘宣,你能奈我何?” 刘宣笑了笑,淡淡说道:“不论是王后,亦或是你赵司空,都不讲王法,擅自行事。也罢,赵司空带着吕梁离开吧。本官这就入宫觐见大王,请大王主持公道。” 轰! 赵宪的脑中,忽的一声炸响。 一旦闹到了赵何面前,赵宪站不住脚。 此刻赵宪的心中,有一丝的后悔。他对钱财极为看重,收了田欣的好处,就迫不及待的帮着田欣对付刘宣,没想到反而惹祸上身,把自己搭了进去。 赵宪也不能示弱,表情肃然:“本官静等你的消息,吕梁,我们走。” “是!” 吕梁闻言,心中松了口气。 只要离开了贤人坊,后续再慢慢对付刘宣。 “大王有令!” 忽然,尖厉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 在大门外,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贤人坊大厅中的士子闻言,纷纷让路,来的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宦者令缪贤。他进入大厅中,扫视了一眼,便鸦雀无声,再无人说话。 缪贤盯着赵宪和吕梁,朗声道:“大王有令,吕梁污蔑朝廷官员,斩!司空赵宪糊涂处事,念在没有铸成大错,闭门思过。” “拿下吕梁!” 缪贤一挥手,随行的士兵冲了上来,押着吕梁离开了。 缪贤看向赵宪,沉声道:“司空,大王很不高兴,请吧。” “哼!” 赵宪大袖一拂,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刘宣脸上挂着笑容,拱手道:“多谢宦者令了。” 缪贤表情柔和,嘱托道:“刘子,你德才兼备,不要辜负了大王对你的期望。为了你,大王已经处罚了王后。你主政邯郸县,希望你能对得起大王的器重。” 刘宣道:“下官必不负大王厚望。” “大王英明!” “赵王不愧是英明之主,如此短的时间,就做出了应对。” “赵国有如此君主,真乃社稷之福。” 贤人坊的士子,纷纷开口。 士子当中,许多是赵国的人,但也有从各国来的。见到了赵王对刘宣的器重,一个个心中都颇有感触。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赵王便是英明之主。 刘宣心中轻叹,他通过这一次,狠狠的打击了王后,打击了赵宪。虽说刘宣胜了,但实际上,最大的赢家是赵何。 缪贤的一道命令,给赵何树立了一个明君的形象。 一方面,刘宣要感激赵何。另一方面,士子对赵何好感大增。可以预料到,经此一事后,很多的士子都会留在赵国。 赵何的权谋手段,的确高明。 缪贤道:“刘子,事情解决了,老奴告辞。” “宦者令请!” 刘宣摆手,目送缪贤离开。 缪贤离开后,刘宣在主事的带领下离开了大厅,朝后院行去,去探望公孙龙。只是刘宣到了院子中,侍从说公孙龙离开了。 公孙龙不在,刘宣也不再留下。 刘宣向主事道了声谢,便离开了贤人坊,朝廉颇的住宅行去。回到府外,刘宣下了马车,廉玉和廉恒就从内中跑出来迎接。 廉玉妙目转动,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廉恒迫不及待的道:“先生,胜了吗?” 刘宣道:“嗯!” 廉恒握紧拳头,道:“就知道先生必胜!” 廉玉道:“先生辛苦了!”她语气酥软,声音轻柔,看向刘宣的眼神更为钦佩。公孙龙在各国都有名望,诡辩无双,但还是败给了先生。 刘宣带着两人进入府内,回到书房。 廉恒吵着让刘宣讲解当时的情况,却被廉玉拉拽着离开,理由是刘宣需要休息。 刘宣笑着阻止,简单讲述了辩论的过程。 廉玉闻言,妙目转动,掩嘴轻笑道:“先生真坏,竟然先打了公孙龙,再辩驳公孙龙。最重要的是,公孙龙挨了打,还被先生说教,真的太惨了。” 廉恒兴冲冲的道:“先生太厉害了,我有先生一半的能耐就好了。” 刘宣道:“只要肯努力,一切都不晚。” 廉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憨憨笑道:“算了,不适合我。” 廉玉神色中有一丝忐忑,说道:“先生击败了公孙龙,名声大震。估摸着前往县衙赴任的时间也近了,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去赴任呢?” 刘宣说道:“朝廷还在走流程,任命下来后,我就会前往。” 廉玉闻言,眼中掠过一抹黯然。旋即,廉玉道:“先生,不如今天我们琴箫合奏一曲。先生抚琴,我来吹/箫。玉儿的收藏中,有上等的排箫,音色极好,可以试一试的。” 刘宣点头道:“可以!” 廉玉兴奋道:“我这就去拿!” “不用了。” 忽然,洪亮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廉颇大步走了进来。廉颇看了眼廉玉和廉恒,吩咐道:“你们都回自己的院子,我和先生有事情商量。” “是!” 廉玉和廉恒点头应下,只得不情不愿的离开。 刘宣道:“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廉颇道:“有两件事。” “哪两件事?”刘宣问道。 廉颇说道:“第一,关于王后让吕梁针对先生的事情,之前我在宫内时,大王说已经警告了王后,令她不准再生事。所以王后方面,你不用担心。” 刘宣轻笑道:“大王有心了。” 赵何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错了。 廉颇继续道:“第二,你得罪了王后,即使她被大王敲打,不能再从正面对付你,却可能暗中作梗。你受过伤,无法自保,所以得寻找一个人保护你的安全。” 第30章墨苍生 刘宣神色感激,因为廉颇对他的确是尽心尽力,帮助甚大。 刘宣最困难的时候,廉颇收留了他。 刘宣要扬名时,廉颇带着前往拜谒赵王。 如今,廉颇又帮他寻找护卫。 此情此恩,令刘宣感动。 刘宣站起身,双手合拢,长身九十度鞠躬行礼,郑重说道:“将军于我,有再造之恩,大恩不言谢,刘宣铭记在心。” 廉颇捋着颌下的虬髯,笑道:“先生若有闲暇,顺便教导廉恒和廉玉就够了。” “好!” 刘宣笑着应下。 教导廉玉和廉恒,不过是一件小事。 在刘宣的心中,没有把这件事作为报答廉颇的恩情。等日后有机会,再报答不迟。 刘宣话锋一转,问道:“将军可有人选?” “有!” 廉颇点头道:“不过要请此人出山,还需要先生费些心思。” 刘宣道:“此人是个什么情况。” 廉颇沉声道:“此人名叫墨苍生,是墨子的后人。” 刘宣眉头一扬,神色分外惊讶,说道:“将军,据我所知,墨子创立的墨家虽然辉煌一时,但伴随着墨子去世,墨家分为了三脉。” “第一,相里氏一脉。相里氏世居西秦,因其精通机关、筑城等,深得秦惠文王赢驷的器重,显赫一时。由于地处西秦,又称秦墨。” “第二,相夫氏一脉。据传这一脉是伍子胥的后代,多为学者,以舌辩论战为主,四处传授兼爱非攻的理念。由于大多在东齐,又称齐墨。” “第三,邓陵氏一脉。据传这一脉多为侠客,到处行侠仗义。这一脉的人躲在南楚,又称楚墨。” 刘宣问道:“不知道墨苍生属于哪一脉?” 对于墨家的变迁,刘宣在稷下学宫的典藏中看到过,知道墨家的情况。 廉颇道:“先生真是博学。” 刘宣道:“将军谬赞了。” 廉颇回答道:“墨苍生不属于任何一派。” 刘宣道:“为什么?” 廉颇解释道:“墨家三脉各自为政,各有主张,都不愿意把墨苍生带回去。毕竟,墨苍生是墨子的后人。除此外,墨苍生剑术超群,又桀骜不驯,无法成为听话的傀儡。” 刘宣微微一笑,回答道:“越有能力的人,越有傲骨。看来要请墨苍生出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者,墨苍生是墨子的后代,应当有一股势力,他愿意帮我?” 廉颇道:“先生多虑了,墨苍生独来独往,孤身一人。” 刘宣闻言,心中活泛了起来。 如果能有一个超强的武者保护他,在今后的路上,很多的事情更容易操作。 刘宣拱手道:“多谢将军。” 廉颇摆了摆手,说道:“先生的道谢言之过早,要请墨苍生出山,还得先生亲自前往。即使去了,也不一定能成功的。” 刘宣问道:“墨苍生人在哪里呢?” 廉颇回答道:“墨苍生居住的地方,位于邯郸城西南八里外的石谷村。要请他出山,就得先生自己亲自去。当然,我会陪着先生一道前往。” 刘宣道:“将军和墨苍生关系如何?” 廉颇回答道:“我和墨苍生不打不相识,一次在北地追击匈奴,遇到了墨苍生。总的来说,属于君子之交,不近不远。” 刘宣道:“我明白了。”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侍从走进来,禀报道:“大人,宫中宦者令缪贤来了,给刘大人传令。” 廉颇道:“先生,估计是你的任命下来了。” 刘宣点头,和廉颇一起朝大厅行去。来到厅中,来人赫然是缪贤。 刘宣拱手道:“见过宦者令。” 缪贤道:“刘子客气了。” 他挥了挥手,随行的侍从便递上了赵何颁发的诏令、印绶和官服。各项手续移交给了刘宣,缪贤说道:“刘子,邯郸县丞和邯郸令都空缺,请尽快赴任。” 刘宣说道:“多谢宦者令提醒,刘宣必定早日前往。” 缪贤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宣身子微微前倾,恭敬道:“宦者令请说。”以缪贤的身份,他能提点刘宣,那是刘宣的运道,所以刘宣极为谨慎。 缪贤随意的说道:“王后是齐国的公主,如今齐、赵结盟,要联合抗秦。所以,刘子和王后之间,少些冲突为妙。” 刘宣肃然起敬,道:“多谢宦者令提醒,刘宣铭记在心。” 这番话,或许是缪贤的提点。 然而,也可能是赵何借缪贤的口转达。 不论如何,刘宣都得重视。 “告辞!” 缪贤拱手揖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刘宣让人收起了印绶和官服,说道:“将军,今天的时日尚早,不如现在就去石谷村。时间紧急,从石谷村回来,我就即将赴任了。” 廉颇道:“可以!” 顿了顿,廉颇问道:“缪贤的话,先生明白吗?” 刘宣笑道:“大王不希望我和王后交恶罢了,将军放心,我自有分寸。” 廉颇道:“你明白就好。换衣服,我们出城。” 两人换了衣服,骑马出城。 一路急赶,廉颇和刘宣没用多长的时间,便到了石谷村。 石谷村,说是村落,其实放眼看去,只有七户人家。 廉颇下了马,站在村子外,指着最右侧的一处竹屋,道:“墨苍生居住的地方,是最右侧的竹屋。说起来,他的竹屋,还是我让人修筑的。” 刘宣微微颔首,眼神期待。 两人牵着马沿着小路进入村子,来到墨苍生的院子外,廉颇高呼道:“贤弟在否?” “在!” 院子中,传出浑厚洪亮的声音。 廉颇把马系在门外,推开门走了进去。 刘宣跟着进入,目光落在院子中的青年身上。 此人的年龄,约莫在二十三岁左右,浓眉大眼,正蹲着马步劈柴。他劈柴的刀具不是斧子,也不是砍刀,竟是一柄剑。手起剑落,立在地上的木头就成了两半。 “嚓咔!嚓咔!” 一道道剑光洒落,一节节木头被劈开。 廉颇见惯不怪,笑眯眯的说道:“贤弟,我为你引荐一个人。” 刘宣上前一步,拱手道:“刘宣见过墨壮士。” “坐!” 墨苍生说了声,长剑‘锵’的一声入鞘,便坐直了身体。 这一瞬,墨苍生气质大变。 如果说前一刻,墨苍生犹如山野村夫,慵懒随意。那么现在,墨苍生就是一名锋芒必露的剑客,眉眼之间都透着锋芒,气势凌厉。 墨苍生面容肃然,道:“廉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为何来?” 廉颇回答道:“请你出山。” “哈……” 墨苍生冷笑了声,斜眼瞅着刘宣,说道:“就是他请我吗?” “是!” 刘宣面色平静,镇定的回答。 第31章征税 墨苍生笑了笑,神色轻蔑,不以为意的道:“阁下现在是什么身份?” 刘宣回答道:“邯郸县丞、暂代邯郸令。” “哈哈哈……” 墨苍生一听这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邯郸县丞! 暂代邯郸令! 这样的官职,简直是不入流。 墨苍生嘲讽道:“你两鬓都斑白了,年龄至少三十出头,甚至更老。到了你这个年龄,还只是一个暂代邯郸令,如此身份,有什么底气请我出山?凭什么请我出山。” 虽说墨苍生并未出仕,但毕竟是墨子的后人,一身剑术出神入化,武艺超凡绝伦。刘宣一个小小的邯郸令,就想让他出仕,真是痴人做梦。 刘宣笑了笑,道:“阁下误会了。” 墨苍生道:“某家误会了什么?” 刘宣道:“误会了我的年龄!” 墨苍生道:“哦,那你多少岁?”在墨苍生的看来,刘宣两鬓斑白,纵然他猜错了,但也是三十左右的人。 刘宣一字一顿的道:“在下今年十八岁,虚岁十九。” “不可能!” 墨苍生眉头一挑,脸上露出震惊神色。 十八岁? 十八岁的少年白头吗? 墨苍生看了眼廉颇,却见廉颇微微颔首,一副肯定神色。 墨苍生仍是难以相信,问道:“你真的是十八?” 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两鬓斑白,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刘宣道:“如假包换!” 墨苍生沉吟片刻,道:“如果你只有十八岁,在这个年龄暂代邯郸令倒也不错。只是你要请我出山,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宣道:“一切皆有可能!” 廉颇坐在一旁,他希望墨苍生出山保护刘宣,当即说道:“贤弟,先生不仅暂代邯郸令,更拜在荀子的门下,是荀子高足,还担任过稷下学宫的教习。” 墨苍生拂袖道:“我不在乎这些。” 廉颇笑了笑,不再多言。 墨苍生性格一向桀骜,如果打定了主意,他劝说也没用。 墨苍生正色道:“刘宣,想要让我出山帮助你,我有三个条件,或者说三个问题。只要你能让我满意,我就出山助你。” 刘宣笑道:“请阁下明眼。” 墨苍生道:“第一,如果要一统墨家,你准备怎么做?你可愿意助我一统墨家。” 廉颇闻言,表情紧张了起来。 墨苍生的第一个条件,就相当的难办。 墨家分裂数十年,各脉早已根深蒂固,要再一统墨家,并非易事。 刘宣沉吟片刻,说道:“当今墨家三分,其一是西秦的相里氏一脉,其二是东齐的相夫氏一脉,其三是南楚的邓陵氏一脉。” “三脉当中,各有不同。” “相里氏一脉背靠秦国,专攻格物、铸造、器物等,深得秦国器重。要收服这一脉,至少要让相里氏在秦国难有容身之地。” “相夫氏一脉,专攻辩论,长于理论,对付这一脉,得在辩论上力压对方一头。” “邓陵氏一脉,豪侠任性,以阁下的武艺,足以压服对方。” 刘宣眼中神采飞扬,说道:“大方向是各个击破,但具体的计划,得因时制宜,因地而论,不可能现在定下具体的计策。” “我能保证的,便是全力相助墨壮士。” “但让我保证能完成,这难以应允,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刘宣肯定的道:“墨壮士,这是我的允诺。” 墨苍生看了刘宣一眼,表情又收敛了起来,片刻后,墨苍生说道:“第一个条件,算你过关。君子一诺,我相信廉颇,所以相信你。” 刘宣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墨苍生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不难也难。换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来,也能够说服墨苍生。不过嘴上说的事情容易,身体力行才是最难的。 如果助墨苍生一统墨家,这对刘宣报仇也有极大的帮助。 所以,刘宣愿意帮助墨苍生。 刘宣问道:“阁下的第二个条件呢?” “砰!砰!!” 忽然,重重的敲门声从门外响起。 “墨苍生,不好了,官府的人又来征税了。” 焦急声音,在门外传来。 墨苍生抬起头,脸上多了一抹怒容和不耐烦的神色。官府的人上月才征了税,现在又来,简直不顾百姓的死活。 墨苍生起身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他的年龄约莫有六十岁,头发花白,脸上满是褶子,眼中有着担忧神色,看向墨苍生道:“赵里正到村口了,快,你去看一看。” 墨苍生道:“好,我这就去!” 当即,他回头看向刘宣和廉颇,道:“你们稍等一会儿。” 说完后,墨苍生带着老人离开了。 刘宣望着墨苍生离去的背影,微笑道:“将军,我们也去看看。” “好!” 廉颇点头,和刘宣出了院子朝村口行去。 在村口,站着三个身着官服的人。 有两个是士兵,另外一个则是胖乎乎的中年人。中年人指着站在村口的一众百姓,颐指气使的道:“都听着,上面下了命令,本月还要再次征税。这次征税,每家每户按人头算,不论长幼,不论老弱,每个人二十钱。”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个村民眼中,尽是震惊和愤怒的神色。 “赵里正,上个月才征了税。这才过了一个月又要征税,我们哪里承受得起啊。” “请赵里正多多通融。” “赵里正啊,大家乡里乡亲的,您也知道我们不容易。我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都在地里面刨食的。最多打点野味儿,砍些干柴去卖掉,挣钱不容易啊。” 一个个纷纷开口,不断恳求。 村子中虽然有青壮,却敢怒不敢动手。 里正名叫赵石,在邯郸有些关系。 赵石哼了声,双手叉腰,昂着头道:“你们这群刁民,这是上头安排的事情,你们让我通融,我怎么通融?赶紧拿钱,如果不拿钱,别怪老子不客气。” “咦,赵里正什么时候来的,真是稀客。” 墨苍生浑厚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赵石听到墨苍生的声音,脸色微变,眼中有一抹忌惮。他背负双手,强自镇定,朗声道:“墨苍生,这是上头的命令,你要违抗吗?” 墨苍生睥睨赵石,沉声道:“上头的命令?什么狗官,这么不顾百姓的死活。一月一赋税,让不让人活了?” 赵石道:“你们活不活,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们不交税,我就活不了。你墨苍生有本事,去找上头的官员啊。” 面对墨苍生的逼迫,赵石寸步不让。 墨苍生道:“赵石,你胆子肥了。” 赵石道:“墨苍生,这是上头下达的命令。要怪,你就怪上面的人。你动手之前,得考虑清楚了,如果拒不交税,还动手阻拦公务,官府缉拿,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石谷村的事情。奉劝你一句,三思而后行。” 墨苍生闻言,眼眸骤然冷下来。 这是威胁! 可惜的是,他不受威胁。 村子的人本就不多,大不了背井离乡。 墨苍生一步上前,说道:“反正都活不了,与其被欺压,不如先痛快一把。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上面的狗官。” 无边的杀气,汹涌而至。 赵石蹬蹬后退两步,眼中露出畏惧的神色。 第32章打人就打脸 “墨兄且慢动手,能不动干戈,自然不动干戈为好。” 儒雅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刘宣和廉颇联袂而来,他走到墨苍生的身前,伸手拦住了要动手的墨苍生。 墨苍生道:“不用你帮忙。” 刘宣摇了摇头,郑重说道:“石谷村也在邯郸县辖下,既然见到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目光一转,刘宣看向赵石,问道:“赵里正说奉了上头的命令,不知道奉了谁的命令?征税乃是大事,按说应该有加盖县令大印的公文,请赵里正拿出公文。” 赵石问道:“你是谁?” 刘宣回答道:“在墨苍生府上做客的人。” 此情此景,刘宣不会说出他的身份。 刘宣即将赴任邯郸县,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总得有烧火的地方。刘宣在邯郸县的时间不长,不了解邯郸县的情况,难以找到切入点。 赵石的出现,刘宣看到了机会。 利用赵石牵出他背后的人,便是刘宣介入邯郸县官场的一个契机。 赵石昂着头,理直气壮的道:“墨苍生胆大妄为,意图威胁官员。你作为墨苍生的客人,估计你也不是什么好鸟。既然你不说,就滚到一边去,阻拦官差办事,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刘宣笑道:“小小里正,够猖狂的。” 赵石道:“猖狂又如何?老子依照命令行事,行得正坐得直。” 刘宣激将道:“你这样的官,真是丢人丢脸。当官当到人人喊打的份儿上,也不枉祖宗庇佑,你真是一个好官。” 刺激的话语,令赵石愤怒不已。 “小子,你找死。” 赵石捋起袖子,他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怒气了。 廉颇站在刘宣的身后,看着三两下被刘宣激起怒火的赵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刘宣和赵石之间对话,在刘宣的故意引导刺激下,赵石已经失去冷静和分寸。 刘宣神色愈发淡然,一副不把赵石放在心上的模样,不屑说道:“我是否找死,心里有数。来,赵里正过来一下,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赵石盯着刘宣,眼神警惕。 他身边有士兵保护,更是官府的人,不怕刘宣动粗。 唯一忌惮的,是刘宣的身份。在不清楚对方身份之前,赵石有几分束手束脚,不能太胡来,最多是嘴上威胁,却也不敢动粗。 赵石往前走,来到刘宣的面前。 赵石说道:“什么事?” 刘宣咧嘴一笑,忽然抡起了右手,而后就见一道影子在空中划过。 “啪!” 响亮的耳光,响彻在村口。 墨苍生站在一旁,顿时惊愕无比。 不是说不动干戈吗? 为什么你直接动手,还一巴掌打在脸上。 墨苍生看向刘宣,一时间摸不准刘宣到底怎么考虑的。 赵石愣了一下,被打懵了。 片刻后,他恢复过来,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代表了官府,笃定对方不敢动粗。可没想到,这相貌儒雅的人竟然动手。 “你打我?” 赵石瞪大了眼睛,怒火上涌。 刘宣微笑道:“打你又怎么了?你这样的人,不该打吗?” “啪!” 刘宣反手挥出,啪的一声又给了赵石一耳光。 一左一右两巴掌下去,赵石的脸浮现出五指印,已经红肿了起来。 赵石的眼中,尽是愤怒的神色。 赵石彻底失去理智愤怒了,抡起拳头就朝刘宣打去。只是他快,廉颇比他更快。只见廉颇一错身,一步来到刘宣的身旁,抬脚就踹了出去。 “砰!” 一脚踹在赵石的胸膛上,赵石惨叫一声,就倒飞了出去。 廉颇武艺精湛,一脚的力量何其巨大。一脚下去,踹得赵石险些闭气。他轰然落地后,倒在地上不断咳嗽,嘴角溢出一丝的鲜血。 “咳!咳!!” 赵石不断的咳嗽,痛苦难耐。 “我要杀了你们!” 赵石咆哮着,大吼道:“他们袭击官差,上,给我拿下他们。” 两名士兵闻言,直接冲了上去,但士兵都是三脚猫功夫,不用墨苍生动手,廉颇三两招就解决了他们。 眨眼工夫,两个士兵躺在赵石的身旁。 刘宣缓缓走向赵石,说道:“赵石,还要征税吗?” 赵石道:“你违抗命令,肯定会被官府缉拿的。” 刘宣道:“你能代表官府?” 赵石忍着身体和脸的疼痛,站起身,眼神怨毒的盯着刘宣。只是他拉开了一定距离,眼中更有一抹畏惧。 面对刘宣,他色厉内荏的道:“有本事你等着,很快就有士兵来拿你。” 刘宣哼声道:“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走!” 赵石不敢逗留,带着两个士兵灰溜溜的走了。 村子中的年轻人看到这一幕,都兴奋无比。老一辈人的脸上,却忧心忡忡。刘宣动手打了赵石,虽然心头舒坦了,但带来的后果很严重。 “墨苍生,赵石被打了,肯定会殃及到石谷村的。” “两位壮士虽是好意,却办了坏事。” “官府要征税,我们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了,大不了背井离乡。可是打了赵石,就等于和官府做对,后果不堪设想。” “唉,这下该怎么办呐。” 一个个上了年纪的人,纷纷开口。 对他们来说,只要还能够活下去,就还可以忍。实在是活不下去,还可以背井离乡。背井离乡都活不下去的时候,再动手不迟。 现在只涉及到征税,缴纳一些钱财罢了,他们还能交得起的。 可是打了人,性质就不同了。 事情麻烦了啊! 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愁容。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说道:“诸位放心,赵石回去后,会带着官兵来的。我留在村子不离开,等着赵石来。” 一名老人道:“你留下也没用啊。” 墨苍生指着刘宣,解释道:“乡亲们,不用担心,眼前的这位是新上任的邯郸令。他是咱们的父母官,有他在,赵石翻不起浪花。” “啊,真的吗?” 一名老人神色激动,眼中流露出期待神色。 刘宣说道:“如假包换!” “见过大人!” “草民拜见大人!” “大人!” 一个个百姓纷纷拱手行礼,神色激动,又顿觉欢欣不已。 刘宣面带笑容,说道:“关于征税的事情,本官从未下过命令,所以本官会把这件事处理妥当。赵石带人来的时候,请大家装作不知道,一切由本官来处理,会还诸位一个公道。” “多谢大人!” “大人英明!” “大人新官上任,真是我等之福。” 一个个人口诵赞歌,全都是赞扬刘宣的话。 刘宣挥了挥手,道:“大家都回去吧,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是!” 众人闻言,便都散了。 村口只剩下廉颇和墨苍生。 刘宣看向墨苍生,说道:“墨壮士,我们先回院子,接着之前的谈话继续。” “好!” 墨苍生眸光闪烁,转身往住处行去。 廉颇跟在刘宣的身旁,脸上挂着笑容,更一副赞许神色。他看到刘宣处置赵石的手段,心中很佩服。从刘宣的应变来看,刘宣不愧是荀子的高徒,一举一动,皆有章法,事事谋定而后动,将来必定名扬赵国。 提前和刘宣打好关系,果然是一步妙棋。 廉颇心头欢喜,便跟着刘宣、墨苍生一起往院子行去。 第33章儒、法、墨 回到院子中,三人落座。 墨苍生看向刘宣的眼神,多了一抹认可,道:“石谷村的事情,多谢大人。”言语中的称呼已然发生变化,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大人’。 刘宣说道:“石谷村在我的治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该惭愧的是我。百姓日子过不好,也是我这个父母官失责。” 廉颇道:“贤弟,你还未赴任,这怎么和你有关系呢?不用大包大揽。” 刘宣笑了笑,话锋一转,问道:“第二个条件呢?” 墨苍生沉声道:“第二个条件,如何光大墨学,让墨家为各国所接受。你愿意助我吗?” 这一条件,可谓苛刻。 相比于第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可谓难上加难。 墨子一生都在宣扬墨家的兼爱非攻,希望战事消弭,希望恢复和平盛世。 最终墨子的成效,并不显著。 虽说墨子扬名,但真正器重墨子的国君,却一个都没有。 事实上,不仅是墨子,连孔子这样名扬列国的大儒,他宣传儒家的学说,也是处处碰壁,无法光显儒家。 如今墨家式微,要光大墨学,可谓是难上加难。 此刻,刘宣表情无比的慎重。 作为荀子的弟子,他除了荀子传授的儒家学说,更兼杂法家、道家、名家等流派学说。 对墨家,也有所了解。 要彰显墨家,得从长计议才行。 刘宣思考片刻,缓缓说道:“墨壮士,要光显墨家,我认为并不容易。因为我曾经研读诸子各家的学说,最后认为单靠一家的学说治理国政,想撑起一个国家,那几乎不可能。严格的来说,墨家想要广大,不仅需要墨家‘兼爱非攻’的学说,还要身体力行,还要联合各家学说。” “如何身体力行?如何联合?”墨苍生看向刘宣。 墨苍生对于墨家的学说,其实并非特别的精通,他擅长的是武艺。但作为墨子的后人,墨苍生不能看着墨家没落。 刘宣回答道:“涉及到各家学说,便需要提一提法家和儒家。” “当世之中,最富盛名的是法家。” “各国图强,都依靠法家变法,都在积极的增强自身实力。但法家虽好,却并非什么都适合在治理国家上。” 刘宣神色肃然,不急不慢的说道:“法家学说,讲究‘别亲疏、不分贵贱、一断于法’,这是很有道理的事情,可世间之事,岂能一法而断之。” “所以,法家在某些时候矫枉过正了。” “常言道刚则易折,法家学说霸道刚强,变法容易,图强容易,但治国则力有未逮。” “我认为,法家治国是大方向。” 刘宣继续道:“在法家的基础上,也需要儒家治国。” “儒家学说,讲究身行仁义,饰礼乐,定人伦,上忠于主君,下教化百姓。儒家治国要推广开来,费时费力,且见效慢,对军队没太大帮助。” “正因为如此,当世君主,几乎没有愿意接受这一学说的。” “我认为,儒家也不能单独治国。” 刘宣侃侃而谈,挥洒自如,总结道:“在我看来,要治理国家,应当儒为表,法为心,内外兼用,才是治国之道。依法治国,以儒安民,才是强国之道。” 廉颇神色钦佩,感慨道:“先生一席话,真如晨钟暮鼓一般。如果大王在这里,必然欢欣鼓舞,抚掌称赞。” 刘宣学自荀子,当属儒家。 然而刘宣的一番话,却超出了一宗一派的界限,这份眼力相当的不凡。 事实上,荀子虽属于儒家,所学却颇为广泛。史载,荀子的弟子李斯和韩非子,都是学自荀子,却又为法家代表人物。 墨苍生淡淡道:“儒为表,法为心,很有道理,但和墨家有什么关系?” 廉颇附和道:“我也有这个疑惑。” 刘宣微微一笑,解释道:“要治理一国,法为心、儒为表,却少了筋骨。所以,这就涉及到了墨家。” “真正的治国,我认为是儒为表、墨为骨、法为心,不拘泥于形式。” “老子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便是如此。” “墨家相比于法家和儒家,有格物致知的知识,比如铸造、建设等,都需要墨家的支持。我这么说,肯定会有墨家子弟心想,都去做情了,哪里还能达到‘兼爱、非攻’等目标呢?” 刘宣神色自信的说道:“事实上,不论墨家,亦或是儒家,还是法家,都是治国安民之术,最终可以归结为一个目的。” “我认为,是‘天下大同’!” “法家治国,要依法治国,但仍要达到国泰民安,天下大同的目标。” “墨家兼爱非攻,也是如此。” 刘宣眼神灿然,道:“所以治理一国,应当兼容并蓄。” 廉颇接连点头,一脸赞同神色。 听刘宣分析,简直是一种享受,这已经涉及到治国的理念和方法了。 墨苍生只关心墨家的情况,继续问道:“你说了这么多,这些事情和墨家的彰显,又有什么联系呢?” 刘宣表情平静,不急不缓的继续道:“自然有联系,要彰显墨家,单独找一国的君主,不可能实现。故此,我们需要志同道合的人,为之一起努力,所以得联合法家和儒家。” “只要绑在一起,利益共享,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法家兴,则墨家兴;儒家兴,则墨家兴。” “同一条船上,自然同舟共济。” 刘宣语气自信,说道:“一人之力弱,百人之力强。如果想要单打独斗彰显墨家,那是匹夫之勇,唯有联合能联合的力量,方是智者所为。” 墨苍生点了点头,觉得刘宣的话有道理。 这个分析,倒也不错。 从墨子开始,传承到现在的墨家三脉,不见有任何人真正的让墨家光显于世。 刘宣的分析,让墨苍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刘宣看到墨苍生的表情,嘴角噙着笑容,微笑道:“墨壮士,我愿意帮助你光显墨家。这第二点的回答,可否满意?” 墨苍生道:“行!” 刘宣道:“进行第三个条件吧。” 墨苍生摇了摇头,说道:“第三点就不用了,我同意出山,担任你的护卫,保护你的安全。” 刘宣拱手道:“多谢墨兄!” 墨苍生面无表情道:“我保护你的安全,你助我光显墨家,不必如此。” 廉颇见状,笑道:“贤弟今日追随先生,必不会后悔。先生大才,将来必定能名震列国。你光显墨家的目标,一定可以实现。” 墨苍生自嘲道:“希望吧。” 身为墨子的后人,他不善于算计,一心习武。 但是,墨苍生明白光显墨家的难度。 墨苍生也知道自己的能耐,凭他的能耐要光显墨家,肯定不可能,所以墨苍生才甘愿担任刘宣的护卫,保护刘宣的安全。 刘宣忽然道:“我倒是很好奇,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墨苍生道:“第三个条件,是训练坚韧和毅力。我小的时候练武,曾被师尊关在一间小屋子里面,黑黢黢一片,不分昼夜,不见天日,而且没有吃的,只有水喝。那一次,我被关了足足五天。原本打算让你试一试,不过算了,没有必要。” “嘶!” 刘宣嘴角抽抽,倒吸了口凉气。 不吃饭只喝水,还是黑黢黢的小屋,这样的训练着实霸道。 如果墨苍生提出来,刘宣不知道能否通关。这样的考验,不仅是考验忍耐力,更考验个人的毅力和意志。 第34章结为兄弟 刘宣心思转动,缓缓道:“墨兄身为墨子的后人,有志于光显墨家,在下佩服。” “在下出身儒家,也有志于显赫儒门。” “不论是光显墨家,或者显赫儒门,虽然出发点不同,结果都是为了天下大同。” 说到这里,刘宣停顿了一下,正色道:“我有一个想法,既然我和墨兄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不如结为异性兄弟。你我兄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责无旁贷。当然,如果墨兄认为刘宣身份低微,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贫弱书生,就此作罢。” 墨苍生闻言,心说:“如果你是贫弱书生,打赵石的时候,怎么一点不贫弱,尤其是那股子狠劲儿相当霸道。” 对于和刘宣结拜,墨苍生也不犹豫,道:“好!” 廉颇笑道:“皆为兄弟,当为一段佳话。” 此时廉颇看向刘宣,心中更为惊讶。廉颇本是给刘宣介绍墨苍生的,但刘宣说着说着,竟然说动了墨苍生结拜,令他佩服。 墨苍生从屋子中拿出酒肉、三牲,再摆上香案。 院子中,两人在廉颇的见证下,祭告苍天。 论年龄,墨苍生比刘宣更大,是兄长,刘宣理所当然的成了二弟。两人结拜后,关系便更进一步,相互间有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虽非血脉兄弟,却已然连在一起。 墨苍生重新坐下,看向刘宣道:“二弟家中,可有父母?” 刘宣摇头道:“都没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曾经,刘宣也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家,一夕之间,遭逢骤变,一切都变了。 所以刘宣恨齐王。 他的一切,都是齐王造成的。 墨苍生察觉到刘宣的情绪变化,却没有多问,微笑着说道:“看来二弟和我一般,都是孤家寡人。如今,你我做伴。” 刘宣哈哈笑道:“兄长言之有理,一路上,有兄长做伴,不孤单!” 墨苍生道:“正是如此!” 话锋一转,墨苍生盯着刘宣两鬓斑白的发丝,问道:“你今年才十八岁,本该是挥洒青春的年龄,怎的已经两鬓斑白呢?” 对于刘宣的情况,墨苍生也有些不解。 两鬓的白发,他很是好奇。 刘宣俩回答道:“说起头发的事情,其实和父母亡故是同一件事。年初的时候,秦王在咸阳称帝,尊齐王为东帝。齐王被尊奉后,也有了称帝的心思。我得知这一消息,进言劝谏,却被齐王打断双腿,逐出临淄。一家人离开途中遭到袭击,父母亡故,我也两鬓斑白。” 墨苍生瞳孔一缩,眼中流露出震惊神色。 没想到,竟是如此。 这一瞬间,墨苍生看着刘宣,没来由的心中一疼。 刘宣身为荀子的弟子,才华出众,在齐国是颇有名望的人。 一夕之间,遭逢骤变,家破人亡,堪称大悲剧。 墨苍生道:“二弟,为兄不知道此事。” 刘宣轻笑着说道:“都过去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他们虽然死了,我相信在天上,他们能过得很好。” 话语轻松,墨苍生却感到一股悲凉。 “砰!砰!!” 敲门声,忽然间从门外响起。 村子的老人拍打着门,大声道:“刘大人,赵石带着人来了。” “墨苍生,你滚出来!” 片刻后,赵石的声音紧跟着传了过来。 刘宣微微一笑,道:“将军、兄长,走吧,我们去看看,这一次又来了些什么牛鬼蛇神。” 三人起身,打开了房门。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赵石带着一行人急匆匆的来了。 在赵石的身后,跟着十来士兵。 在赵石的身前,站着一个人身着黑色长袍,相貌堂堂,颇有官威的男子。 这个男子昂着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赵石来到刘宣的身前,朗声说道:“小子,你敢打我,我告诉你,这一次你死定了。令史黄大人来了,在黄大人的面前,看你如何抗命?” 令史,是县令的属官。 在县衙当中,县令有令史,县丞有丞史,县尉有尉史,都是属官。属官当中,令史的权利最大,甚至县令不在的情况下,令史可以代行县令的权利。 令史名叫黄旦,担任邯郸令史已经有十来年。 刘宣看向赵石,不急不缓的说道:“赵石,这位就是你在邯郸的靠山?因为他,你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 赵石哼了声道:“正是,小子,你死定了。” 刘宣看向了黄旦,问道:“如此说来,征税的命令是你下达的?” 黄旦并未回答,问道:“阁下是?” 黄旦虽是县令的令史,却还未见过刘宣,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可是黄旦见对方如此的理直气壮,黄旦也吃不准,所以率先询问,避免撞到铁板上。 刘宣说道:“我是墨苍生的二弟。” “墨苍生的二弟?” 黄旦作为邯郸县令的令史,加之和赵石熟识,知道墨苍生。虽说墨苍生出身墨家,但其实没有复杂的背景。 眼前的人是墨苍生的二弟,没有其他身份,他就不用顾忌了。 一时间,黄旦反而放心了下来。 黄旦扫了廉颇一眼,虽说廉颇身材魁梧精悍,但在黄旦的眼中,也就和墨苍生一样,都是武夫而已,他甚至没有探寻黄旦身份的想法。 黄旦心中大定,说道:“赵石带人征税,是执行公务,是秉公执法。你公然殴打官差,还煽动百姓拒不缴税,你是何用意?” 刘宣道:“上月才征税,这月又征税?是何道理?” 黄旦一听刘宣的话,勃然大怒。 眼神,更是锐利。 黄旦脸色转为不喜,呵斥道:“混帐东西,你一个普通人,竟敢妄论邯郸县的事情,妄议官府的事情。本官今日,就把你抓起来,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官府。” 刘宣说道:“恼羞成怒了吗?哈,你这样恼怒,看来这一次的征税,是你私自所为啊。” 黄旦听着刘宣的话,更是怒火上涌。 “来人,给我拿下此寮。” 黄旦压制不住怒气,直接下达了命令。 随行的士兵,直接冲了上来。 “谁敢?” 刘宣大喝一声,眼神冷肃。虽说他武艺近乎于全废,但这一发怒,气势骤然大变,竟是令黄旦也愣了一下。冲上去的士兵,也纷纷停下,一个个都转头看向黄旦,等着黄旦的答复。 赵石道:“大人,墨苍生除了武艺很厉害,没什么背景,这个人是虚张声势。” 黄旦听了后,道:“上!” 顷刻间,十名士兵都冲了上去,直奔刘宣。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道:“兄长,该你了,不杀人,这些都全部拿下。” “明白!” 墨苍生一剑在手,剑不出鞘,直接迎了上去。 墨苍生脚步极快,犹如绕树穿花一般,转瞬就冲入士兵中。 剑鞘舞动,速度快若闪电。 “砰!砰!” 接连的撞击声响起,剑鞘敲打在一个个士兵身上。墨苍生身形极快,转眼间,十个士兵尽数倒在地上哀嚎。 墨苍生来到赵石和黄旦的面前,剑鞘指向两人,眼神轻蔑。 第35章巧妙应对 赵石见状,眼神畏惧。 黄旦压制着畏惧的情绪,神色不屑,大声的呵斥道:“墨苍生,你只是普通百姓,却悍然对本官动手,你会后悔的。” 墨苍生道:“墨某不知‘后悔’两字怎么写?” 刘宣走到黄旦身前,开口问道:“你还没说,征税的命令是谁下达的?” “你在质问本官吗?” 黄旦板着脸,沉声道:“这是县令的命令。你违抗命令,一定会后悔的。” 此时此刻,黄旦瞪大眼睛,神色桀骜嚣张,说道:“你们袭击官差,县令不会放过你们的。现在放了我,再跪下来求饶,然后加倍缴税,本官可以绕了你们。” “哈哈哈……” 刘宣听了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周围百姓,也纷纷大笑。 一个个看向黄旦的眼神,犹如看向傻子一般。 县令是刘宣,刘宣怎么不放过自己呢? 黄旦道:“你笑什么?” 刘宣回答道:“我只是在考虑你说的问题,按照你的说法,县令不会放过我们。可是本官就是邯郸令,本官怎么会和自己过不去呢?” “啊!” 黄旦惊呼一声,身体一僵,扑通就跪下了。 跪在地上,黄旦额头上丝丝冷汗直冒,身子忍不住轻微的颤抖着。 赵石也吓呆了,跟着跪下,双手趴在地上,心中后悔到了极点。 眼前的人是县令? 这怎么可能啊? 墨苍生怎么会认识县令呢? 黄旦回头瞪了赵石一眼,该死的赵石,这次把他害惨了。他当着刘宣的面,展露出的是如此行径,现在彻底完蛋了。 不! 我还没有被治罪。 黄旦心思转动,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刘宣居高临下的打量黄旦,沉声道:“本官还未上任,一道命令都没有下发。你倒好,竟然打着本官的幌子征税,你真是本官的好下属啊。” 说到‘好’时,语气特别重,令黄旦心中一颤。 黄旦脑筋快速的转动,思考解决的办法。如果今天不把石谷村的事情妥善解决好,那么他的日子就到头了。 刘宣再一次道:“本官问你,征税是谁下的命令?” “是,是,是……” 黄旦支支吾吾的,言语结结巴巴。 刘宣喝道:“说!” 黄旦脑中灵光一闪,直接道:“是卑职!” 刘宣道:“你一个小小的令史,竟然敢下令征税,真是狗胆包天啊。” 黄旦解释道:“大人,卑职是有缘由的。” “说!” 刘宣沉声说道。 虽然抓了黄旦一个现行,但刘宣知道要处理这件事,得进一步深挖。 黄旦战战兢兢,回答道:“大人,关于连续征税的缘由有两个。第一,这一次征税,是经过县丞令史和县尉同意的,他们也认为可行。第二,之所以征税,是为了凑集钱财,为大人接风洗尘,为大人准备一份大礼。” 一番话说出来,黄旦的心中带着一丝希望。 他的话里面有两层意思。 第一,罚不责众。 事情不仅涉及到黄旦这个邯郸令史,还涉及到了县丞令史和县尉,囊括了邯郸县最主要的几个官员。如果刘宣要追究这件事,意味着得一竿子打翻邯郸县的大小官员,这肯定会引发官场的地震,至少引起邯郸震动。 第二,伸手不打笑脸人。 黄旦等人下达征税的命令,是为了给刘宣筹集钱财,不为自己,只为刘宣。所有人这么做,是为了给刘宣筹集一份大礼,才下了征税的命令。方法有错,但出发点是为了刘宣好。如果刘宣要惩罚,会令下面的人失望。 刘宣嘴角上扬,心如明镜,洞察了黄旦的意图。 “好一张利嘴啊!” 刘宣冷笑两声,黄旦如果认为这样可以逃过一劫,那就大错特错。 相反,刘宣要从重处罚。 新官上任三把火,下面的人主动送来了机会,刘宣不会错过。 刘宣表情冷肃,道:“你倒是一番好心,可惜你的心思用错了地方。躺在地上的士兵,还能站起来吗?能起来的人,都站起来。” “是!” 一个个士兵,纷纷起身。 赵石跟着要起身,但刚伸腰,就听刘宣道:“赵石,本官让你起来了吗?” 冷厉的话语,令赵石心头一颤。 扑通! 赵石又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刘宣看向一个个士兵,吩咐道:“既然都能站起来,那就把黄旦和赵石捆起来,押回县衙。” 黄旦心中一突,知道事情麻烦了。原本他想迫使刘宣从轻处理,现在的情况,分明是要从重处罚。 黄旦大声道:“刘宣,你不能这样。” 刘宣嘴角勾起一道弧线,黄旦是要狗急跳墙了。 刘宣道:“本官为何不能这样?” 黄旦直接豁出去了,不等刘宣下令就站起身,眼神死死盯着刘宣,朗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县令,你如何证明?” 到了此刻,黄旦唯一想做的,就是泼脏水在刘宣的身上。 只要刘宣不是县令,就没有权利拿他。 刘宣道:“黄旦,你真的很蠢!” 黄旦皱眉,眼神愤怒。 刘宣摇头轻叹,继续道:“首先,你带来的士兵打不赢本官,无法杀人灭口,所以你想否认本官的身份,那没有任何的意义。其次,换做本官是你,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肯定老老实实的带着,让士兵押回县衙再想办法,可惜你太急了。” 黄旦身子一颤,无比的紧张。 刘宣继续道:“至于本官的身份,这是可以证明的。站在本官身边的人,还有大将廉颇。他是军中大将,是大王器重的人,足以证明本官的身份。” 黄旦闻言,更面如土色。 谁都知道刘宣一开始是廉颇的门客,因为廉颇的举荐,刘宣才步入所有人的视线。 廉颇在,谁敢否认刘宣? 再者,正如刘宣所说的,他带来的十个士兵都是虾兵蟹将,无法拿下刘宣。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承认刘宣的身份,那是黄旦的一厢情愿。 廉颇上前道:“黄旦,本将便是廉颇,你真是胆大包天。第一,强行征税;第二,污蔑县令。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宣道:“抓起来。” 十余名士兵上前,先控制了黄旦和赵石。 然后,一众人找村民拿了绳索,把黄旦和赵石捆绑了起来。 刘宣看向石谷村的百姓,面带微笑,朗声说道:“诸位乡亲,本官上任,绝不横征暴敛,绝不官官相护,绝不欺压百姓。” “刚才黄旦说加收赋税是为了给本官送礼,这是不允许的。” “请大家相信,本官会秉公处理,不会因此而饶了乃至于减轻黄旦等人的处罚。本官现在将要押送赵石和黄旦回县衙,然后确定时间,公审此事。” “如此,才不负乡亲们的厚望。” 刘宣坦坦荡荡,说出了接下来的安排。 众人闻言,都称赞刘宣英明。 廉颇站在一旁看着,暗赞刘宣应对巧妙。黄旦说征税是为了给刘宣筹钱,百姓心中总有一点疙瘩。但刘宣选择公审,便化解了所有的质疑,让百姓相信刘宣。 第36章恩威并施 一行人回城。 刘宣和墨苍生带着士兵,押送着黄旦和赵石直奔县衙。 廉颇策马回府,给刘宣拿印绶和诏令。 当刘宣抵达县衙时,廉颇也到了。 刘宣拿着印绶和诏令进入邯郸县衙,把黄旦和赵石投入牢狱,然后召集士兵,下达了第一道命令,让墨苍生带着士兵查封黄家。 作为一个令史,刘宣不相信黄旦的屁股是干净的。所以刘宣给墨苍生最重要的一条命令,便是封锁黄家的库房,收缴黄旦的书信。 墨苍生回了县衙,递交了所有的书信后,刘宣就扎根书堆,逐一的查阅资料。 “咦,黄旦竟有这一层关系。” 刘宣翻阅到一卷竹简时,眼中闪烁着亮光,心中大定。 竹简中记载的消息,是黄旦和赵宪往来的内容,如黄旦得了赵宪的指使,要打压谁谁,要关押谁谁,一应事情,全部记载的清清楚楚。 刘宣精神大振,又继续往下看。 翻阅完所有的资料后,刘宣发现了一卷账本儿。 这一卷账本上,记载了某年某月某日黄旦送了多少钱给赵宪,事无巨细,每一件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包括接收的人是谁都记下了。 刘宣看到这一情况,笑容灿烂。 抓住黄旦,是刘宣执掌邯郸县衙的一个契机。 只是令刘宣意外的是,还有了赵宪这个意外收获,可算是赚到了。 刘宣把所有的证据收起后,起身出了书房,吩咐士兵把丞史和县尉带到县衙大厅问罪。征税一事,也涉及到丞史和县尉,刘宣必须审问一番。 丞史名叫杨离,邯郸人,年近四十,长相普通,并无特别的地方。 县尉名叫公孙鸿,中牟县人,三十岁左右,生得器宇轩昂。只是此时公孙鸿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的惶恐不安。 两人都知道黄旦被抓,所以忐忑不安。 刘宣眼神锐利,盯着两人道:“黄旦违反国法,漠视百姓,肆意征税,被本官当场捉拿。据黄旦交代,征税是你们两人也同意的,你们作何解释?” 杨离一听,心中思索着。 刘宣没有直接查封他们各自的家,而是审问,这就有些值得思考了。 杨离跪在地上,心中有了说辞,大声道:“大人,卑职是冤枉的,请大人明察。” 刘宣说道:“证据确凿,何来冤枉?” 杨离跪直了身体,解释道:“大人所有不知,虽然我们知道征税一事,但黄旦在县衙一手遮天,下官和县尉根本不敢反驳。” “征税一事,黄旦说过。” “只是,他也不过是在下官和县尉面前提了一句,不曾说其他的事情。” 杨离表情诚恳,说道:“以往的征税,也都是如此,只是告知我们而已。征上来的税,向来是黄旦经手处理,不会询问下官和县尉。所以征税这件事,下官是被牵连的。” 一番话把责任推给了黄旦。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黄旦被抓了,杨离便全力推卸责任。 公孙鸿也是有眼力的人,连忙附和道:“请大人明察,黄旦担任令史时,下官虽然是县尉,但实际上,因为下官出身中牟县,并非邯郸人,手中的权利一直是被架空的,根本没有话语权。所以下官也只是知情,根本插不了手,而且也不敢插手啊。” 两人说的话,虽然推卸责任,却也是邯郸县衙的实情。在邯郸县衙,包括县令在内,令史黄旦有赵宪的这一层关系,在县衙是只手遮天。 刘宣听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涉及到征税一事,刘宣必须处置黄旦,但未必要一竿子打翻所有的人。 处置黄旦一个人足矣。 至于杨离和公孙鸿的事情,在审问时轻描淡写带上一笔即可。 再者,刘宣查证到的消息中,杨离和公孙鸿在黄旦的面前,的确是说不上话。所以如今的情况,反而是最好的。 有杨离和公孙鸿的作证,黄旦更是跑不掉了。 这一次,黄旦肯定栽了。 刘宣沉声问道:“你们确定这一次征税,是黄旦擅自做主征税的?” “是!” 杨离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宣上任,杨离便倒向刘宣。再说了,黄旦担任令史,他完全犹如傀儡,黄旦被拿下了,对他也并非坏事。 公孙鸿道:“大人明察,征税一事,都是黄旦一意孤行。” 刘宣点头道:“很好,签字画押吧。” 一挥手,刘宣让士兵递上记录的竹简,让杨离和公孙鸿签字画押。事情处理妥当了,刘宣收了竹简,吩咐道:“不用跪着了,坐下吧。” “是!” 杨离和公孙鸿闻言,两人都松了口气。 刘宣道:“关于黄旦,你们有什么要告诉本官的吗?” 杨离和公孙鸿相视一望,都是眉头一挑。 没想到刘宣如此的直接。 杨离思索片刻,开口道:“大人,在下知道黄旦背后的人是司空赵宪。如果大人要动黄旦,赵司空不会善罢甘休。” 公孙鸿继续道:“上一任的县令,便是黄旦在赵宪的支持下,被黄旦挤走的。原本黄旦想谋划邯郸令的,没想到大人横空出世,黄旦的计划才落了空。” 刘宣听了后,恍然大悟。 这一刻,刘宣明白赵何为什么让他担任邯郸县丞,并暂代邯郸令了。 真正的原因是不让赵宪得逞,不让黄旦担任邯郸令。换做普通县城的县令,如果赵宪要安插人,赵何或许不会插手。但邯郸县是赵国的国都,县令至关重要,不能轻授予人。 好高明的手段! 刘宣的心中,佩服赵何借力打力的手腕。 通过彻查太子被诬陷一案,便顺势安排他在邯郸县任职,令赵宪的算盘落空。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赵宪得了王后田欣的授意后,愿意亲自上阵的缘故。 一方面是田欣的命令,另一方面是刘宣触及了赵宪的利益。 刘宣心中明了,沉声道:“大致的事情,本官已经了解清楚。本官上任,以往的事情既往不咎,不再刨根究底。但今后再有违纪乱法之事,定不轻饶。” “是!” 杨离听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公孙鸿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一丝的笑容。 两人对刘宣都极为忌惮,如今刘宣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心中才算踏实了。只是有了征税的事情,两人也胆战心惊,对刘宣很忌惮。 刘宣让两人退下,便直接朝牢房中行去。 监狱最里面的牢房,关押着黄旦。 刘宣进入牢房,看向灰头土脸的黄旦,说道:“黄旦,本官审问了杨离和公孙鸿,他们指认征税一事,是你一意为之。加上发布出去的征税文书,是以你的名义发布的,人证和物证俱在,你有什么要说的?” 黄旦身子一颤,脸上多了一丝的惊恐。 杨离和公孙鸿倒向了刘宣,他现在的情况岌岌可危。 第37章算计 刘宣看着惊恐的黄旦,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缓缓说道:“黄旦,只要你认罪,本官可以网开一面,留你一条命。如果冥顽不灵,你必死无疑。” 黄旦听后,握紧了拳头。 他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刘宣宰割。 然而,黄旦不甘心。 担任令史这么多年,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他不甘心。 黄旦强打起精神,威胁道:“刘宣,我是赵司空的人。你如果处死我,就等同于得罪赵司空。如此后果,你担得起吗?” 刘宣轻笑道:“本官和赵宪早已势如水火,再得罪一次,又有何妨?” 面对刘宣的强势,黄旦眼中掠过一抹黯然。 刘宣和赵宪的恩怨,黄旦也清楚。 赵宪曾亲自登门拜访,邀请刘宣赴宴,却被刘宣措辞严厉的拒绝。贤人坊中,刘宣和公孙龙辩论取胜后,赵宪出场搅局,又被刘宣辩得体无完肤。 刘宣和赵宪的恩怨,早已留下。 如今,刘宣抓住了黄旦的罪证,有了打击赵宪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黄旦心中惴惴不安,强自道:“你刚入邯郸,就四处树敌,先得罪王后,再得罪司空,不怕举步维艰吗?” 刘宣掷地有声的道:“我有大王的支持,何惧王后?何惧赵宪?本官持身正,以赵国利益为重,赵王自当护我周全。” 黄旦闻言,顿时哑然。 是啊,只要赵王站在刘宣一边,赵宪和王后都不能拿刘宣怎么样。 刘宣问道:“认罪吗?” 黄旦颓然道:“我愿意认罪!” 到了眼前的这一步,黄旦再无和刘宣对抗的勇气。他所倚仗的,是赵宪的支持。刘宣摆明了要对付赵宪,黄旦别无选择。 刘宣问道:“征税是怎么回事?” 黄旦回答道:“征税一事,是卑职擅自下令。” 刘宣沉声说道:“本官翻阅了你府上的账簿,发现历年的税收,其中一部分都给了赵宪,难道肆意征税和赵宪无关?” 这一问话,相当有技巧。 不是针对黄旦,是针对黄旦背后的赵宪。 黄旦混迹官场,是一个人精,刘宣一说,他就明白了过来,马上附和道:“大人英明,三月份的征税,的确是赵宪指使。下官拗不过,才无奈下令的。” 刘宣这才满意的点头,说道:“既然你承认了,那就等着公审时指认赵宪。” “是!” 黄旦低头回答。 虽说要得罪赵宪,但为了活命,黄旦没有选择的余地。 刘宣回到县衙,颁发了公审黄旦的命令,把时间定在三月二十八日。告示张贴出去,消息很快就在邯郸城内传开,掀起了波澜。 刘宣新官上任,拿县衙的令史、县尉等人开刀,着实霸道。 一时间,邯郸暗潮汹涌。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八日。 这一日,刘宣公审黄旦等人。 公审的地点不在县衙内,而在县衙外的一处空旷地方。 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人满为患。 刘宣坐在中央搭建的台上,目光扫过众人。刘宣能确定观看的百姓中,肯定有王公贵族的探子,但这恰恰是刘宣需要的结果。 “肃静!” 刘宣低喝一声,士兵紧接着大喝,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一审问,有被告黄旦、杨离、公孙鸿等人,也有石谷村的村民作为原告。在刘宣的神问下,黄旦、杨离和公孙鸿全部认罪,赵宪毫无意外的被牵扯进来。 百姓听到是赵宪指使征税的,一片哗然。 刘宣把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冷笑。 赵宪被卷入,便难逃惩罚。 审问结束,刘宣宣判了处理的结果。 杨离和公孙鸿虽然同意了征税一事,但并未参与,更配合刘宣查案,被罚俸三月。黄旦屈从赵宪,更违法乱纪,罢免令史一职,没收违法所得,念在检举赵宪有功,免去一死,但打入牢房监禁,以观后效。 一道道命令颁布,百姓信服。 然而,百姓关注的,仍是对赵宪的处置。 刘宣站起身,朗声道:“诸位,黄旦只是一个小卒子,一切都是司空赵宪指使的。既然查到了赵宪,本官绝不会到此结案。本官保证,必定捉拿赵宪,还邯郸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一番话正气凛然,更透着大无畏。 百姓听后,纷纷叫好。 “邯郸令好样的,不愧是大王亲自任命的人。” “我们等着邯郸令的消息。” “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邯郸令务必要还百姓一个公道。” 声音此起彼伏,全是叫好声。 刘宣摆手让士兵押送黄旦、杨离和公孙鸿退下,在士兵和墨苍生的护卫下回到县衙。他刚回到县衙,士兵来报:“大人,廉颇将军来访。” “请!” 刘宣下了命令。 不多时,廉颇进入县衙,来到厅中落座。 廉颇急切道:“先生公审黄旦也就罢了,但你当着邯郸百姓允诺拿下赵宪,实在是一招臭棋。赵宪乃是赵国的司空,位高权重,不容易对付。你这一次,恐怕要失算了。” 刘宣神色自信,说道:“我是故意为之。” “为什么?” 廉颇愣了下,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如此祸事,刘宣竟是故意为之,廉颇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思来想去,觉得最后丢脸的必定是刘宣,可偏偏刘宣是故意的。 刘宣解释道:“凭我的力量想拿下赵宪,并非易事。但经此一事,民情沸腾,舆论汹汹,必然掀起滔天波浪。赵宪纵是王室的宗亲,也难逃惩罚。” 廉颇恍然大悟,道:“先生此举算计大王,小心弄巧成拙。” 煽动民意,是让赵何不得不处置赵宪。 可是赵何英明神武,不是糊涂之辈,必然看穿其中的用意。 刘宣道:“在某种程度上说,的确是我算计了大王。可事实上,我只是在大王需要的时候,递上了一柄刀,供大王动手。” 廉颇眼神疑惑,说道:“你明明算计了大王,怎的又给大王递刀?” 刘宣说道:“简单来说,大王对赵宪早已不满。我公审黄旦,把赵宪卷入其中,把事情闹大,让大王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赵宪。” 廉颇听完,才明白了过来。 刘宣继续道:“事情虽然闹大了,但还不够,还欠缺一把火。将军,我要带着士兵前往赵宪的府邸,将军请自便。” 廉颇问道:“需要我陪你一同前往吗?” 刘宣摇头道:“将军好意,在下心领了。但这件事,将军就不要参与了。” “也好!” 廉颇明白其中的关键,便告辞离开。 第38章打上门去 司空府。 书房,赵宪正在写字。 赵宪精于书法,更通晓各国的文字,能把一个字写出不同的写法。 “看来看去,还是赵国的字舒服。” 赵宪摇头晃脑,捋着颌下的胡须,仔细品评着。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书房外传来。 管家微弓着背走进来,进入书房中,他就站在一旁不说话,静静等候。 赵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搭理管家,一一的欣赏着各国字体。好半响后,赵宪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管家,问道:“什么事?” 管家道:“今天上午,刘宣在县衙外,当着邯郸百姓,公审了邯郸令史黄旦。” 赵宪问道:“结果呢?” 管家回答道:“黄旦认罪了,并说征税是受了大人指使,且逼走前任邯郸令也是大人授意。最重要的是,这些年黄旦呈递给大人的所有钱财,经有明细的账簿记载。如今矛头指向大人,情况有些严重了。” 赵宪眼中多了冷厉神色,沉声道:“吃里爬外,该死。” “黄旦的确该死,但刘宣更狂妄。”管家沉声道:“当着所有邯郸百姓的面,刘宣说要捉拿大人,还邯郸一个朗朗乾坤。” “混账!” 赵宪怒目圆睁,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气汹汹。 “一个齐国来的无知小儿,大言不惭,妄言要捉拿本官,当真狂妄。” “老夫就在府上,看他如何拿我?” 赵宪阴沉着脸,眼中闪烁着阴诡神色。刘宣不过是一个临时的邯郸令,竟敢扬言要捉拿他,他倒要看看,刘宣如何收场。 管家附和道:“刘宣不过是小小的邯郸令,他和大人相比,那便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一般。他竟敢对大人不利,那是蚍蜉撼树。” “报!” 急促声音,自书房外传来。 一名侍从急匆匆的走进来,在管家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管家挥手让侍从退下,禀报道:“大人,刘宣带着士兵到门口了。” 赵宪思考一会儿,吩咐道:“你去应付刘宣,嗯,就说老夫不在府上。” 管家道:“如果刘宣不相信,要强闯呢?” 赵宪眼神冷冰,沉声道:“刘宣敢强闯,你便调集府上的护卫,给我打出去。一个邯郸令罢了,打了又如何?” “是!” 管家拱手应下,便转身退下。 府门口。 刘宣带着墨苍生和士兵站定,静静等候着。 管家来到门口,道:“谁是刘县丞?” 刘宣道:“本官便是。” 管家道:“刘县丞,真是不巧。大人不在府上,刘县丞请回吧。” 刘宣嘴角噙着冷笑,挥了挥手。 旋即,一命士兵走出来。 刘宣摆手指着士兵,沉声道:“这是本官之前就安排在司空府外的士兵,他一直关注着赵宪的行踪,他清楚看到赵宪进入府内没出来。” 管家面色微变,没想到刘宣还有这一招。 可是,管家不打算认账。 管家语气严厉的道:“我再重申一边,大人不在府上。说没在,就没在。” 刘宣注意着管家的神色变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要强行抵赖吗? 怎么可能? 刘宣神色严肃,呵斥道:“赵宪明明在府上,你却说不在。如此看来,赵宪是打算不见本官。只是赵宪指使邯郸令史黄旦肆意征税,违法乱纪。今日,本官亲自来捉拿赵宪审问。你马上退开,否则本官办你一个阻拦官府执行公务之罪。” 管家寸步不让,强势的道:“我已经说了,大人不在府上。你如果要强闯,休怪我不客气。司空府,并非阿猫阿狗能擅闯的。” 刘宣道:“你阻拦本官,却说本官强闯。赵宪的走狗,都这般嚣张吗?” 管家冷冷道:“司空府,岂容乱闯。” 刘宣也是寸步不让,强势说道:“本官不信司空府是龙潭虎穴,就算是龙潭虎穴,本官也要闯一闯。来人,给本官杀进去。” “谁敢?” 管家大喝一声,冷声道:“刘县丞有人,司空府没有人吗?” “来人!” 一声令下,府内冲出了十个护卫。 司空府的护卫,全都是腰圆膀阔、虎背熊腰,桀骜彪悍之徒。一个个冲出府门,昂着下巴,来到府外站定,杀气腾腾,气势汹汹。 刘宣有任何异动,这些人便要冲上去。 管家沉声道:“刘宣,虽说你是邯郸令,但在邯郸城,你着实不起眼。凡事三思,考虑清楚该怎么做?” 刘宣掷地有声的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治下,岂容宵小横行。” “甲士何在?” 刘宣吩咐道。 “在!” 跟着刘宣一起的士兵,整齐回答。 刘宣这一次带来了十多名士兵,众人整齐回答,声音竟有杀伐之音,透着锋锐气息。 刘宣吩咐道:“阻拦者,杀无赦。进府,捉拿赵宪。” “是!” 士兵回答一声,逼近司空府的护卫。 管家嘴角流露出不屑神色,挥手道:“擅闯司空府,死!” 护卫们闻言,全部严阵以待。 刘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吩咐道:“上!” 士兵冲了上去,和司空府的护卫厮杀。双方一交手,司空府的护卫便展露出彪悍凶猛的一面,一个个强势出手,眨眼间,县衙的士兵全被打翻在地上。 这一切,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刘宣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冷冷道:“好,好,好一个司空府,好一个赵宪。告诉赵宪,这件事不算完,我们走着瞧。” 大袖一拂,刘宣带着士兵离开了。 管家看到离开的刘宣,挥手让护卫退入府内,但眼中却有一丝疑惑。作为赵宪的管家,他并非无能之辈,看出刚才交手的情况不对劲儿。 回到书房,管家禀报道:“大人,已经打发了刘宣。” 赵宪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刘宣,妄图和老夫做对,真是不自量力。” 管家道:“刘宣退了,但刚才的事情有些奇怪。” 赵宪问道:“什么事?” 管家解释道:“府上的护卫和县衙的士兵交手,县衙的士兵是打算杀入府内的,但一遇到护卫,却都是出工不出力,任由护卫打在他们身上,然后倒在哀嚎。双方交手不过眨眼的时间,所有的士兵都倒下了。县衙士兵,不该这么弱。” 赵宪捋须道:“刘宣执掌邯郸,但和老夫碰撞,便有如鸡蛋碰石头。下面的士兵有二心,未必听从命令。他们出工不出力,也是可能的。” “是!” 管家听了赵宪的话,并未多说。 刘宣带着士兵回到县衙,把杨离和公孙鸿喊来。 刘宣道:“本官带着士兵去赵宪的府上,却遭到赵宪的抵抗。赵宪派出护卫,殴打县衙士兵,导致县衙的士兵重伤。” “重伤?” 杨离和公孙鸿听后,忍不住心头嘀咕。 两人都清楚看到回来的士兵,一个个活蹦乱跳的,有说有笑,哪里像受了重伤的?但两人都没有提出来。 刘宣继续道:“本官给你们一个任务,把消息传开。一天之间,本官要满城皆知。” “是!” 杨离和公孙鸿闻言,拱手回答。 两人眼中都有着一丝的敬畏,刘宣显然在算计赵宪。 第39章借力打力 丞相府,书房。 赵胜正襟危坐,下方坐着公孙龙。 公孙龙和刘宣辩论大败,经此一事后,公孙龙沉下心做事,反而有所得,不再似往日般浮躁,更见沉稳。 他表情淡然,说道:“丞相,刘宣公审黄旦后,带着士兵往赵宪的府邸行去,要捉拿赵宪归案。最终,刘宣被赵宪的护卫打了回去。这一消息,已经在邯郸城传开。” 赵胜问道:“先生怎么看待此事?” 公孙龙回答道:“在下认为,刘宣这一步棋错了。” “刘宣才华出众,但毕竟缺少根基,手中力量不足。仔细一算,不难发现,刘宣只有廉颇的支持。但廉颇是军中大将,除了在大王面前有些分量,其他方面无法帮衬刘宣。” “反倒是赵宪,不仅是宗亲,更是司空,根基身后。” “刘宣和赵宪硬碰硬,最后的结果,刘宣可能会碰得头破血流。” 公孙龙道:“卑职不看好刘宣。” 赵胜微微一笑,说道:“本相和刘宣相交不深,可从刘宣审案,再到刘宣和你辩论,以及刘宣捉拿黄旦指向赵宪,每一步棋,都是谋定而后动。刘宣这个人,不是冲动之辈。” 公孙龙道:“丞相之意,是刘宣故意这么做?” “是否是故意为之,本相已经派人去打探,很快会有确切的消息。”赵胜说道:“你不看好刘宣,但本相也看好刘宣。” 公孙龙仔细琢磨赵胜的话,忽的,他眼中一亮。 赵胜的意思,他明白了。 公孙龙连忙道:“如果赵宪派人散布刘宣被打的消息,而刘宣未参与,可以断定刘宣带人去捉拿赵宪,是一时兴起。如果刘宣散布了消息,不论赵宪是否参与,都能断定刘宣有所图。” “对,也不对。” 赵胜点头,眼中闪烁着精光。 公孙龙道:“丞相何意?” 赵胜解释道:“本相说对,是因为刘宣散布了消息,的确是有所图。本相说不对,是因为这一结果,可能是刘宣算准了赵宪会散步消息,他不用插手。” 公孙龙闻言,一阵愕然。 赵胜微微一笑,脸上有着自得神色。 作为赵国的丞相,他心智出众,并非泛泛之辈。刘宣和赵宪争斗,他和赵宪虽然都是王室宗亲,但他却不打算帮助赵宪,因为刘宣并非易与之辈,而赵宪也不值得他出手。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书房外传来。 一名侍从走进来,拱手道:“丞相,消息的来源已经打探清楚。刘宣被赵宪护卫殴打的消息,刘宣派人散播了消息,赵宪也有推波助澜。” 赵胜挥了挥手,侍从便退下。 公孙龙道:“刘宣主动散播消息,由此观之,他是故意为之。” 赵胜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神色,说道:“最可笑的是,刘宣早有预谋,赵宪落入圈套却不自知。唉,赵宪太令人失望了。” 公孙龙道:“刘宣大肆的散布消息,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办?” 赵胜眼眸眯成一条缝,沉声道:“刘宣为民做主,却遭到殴打,消息传开,必然民意沸腾,群情汹涌。如此,谁都知道刘宣不畏强权,赵宪仗势欺人。刘宣不能对付赵宪,但沸腾的舆论下,朝中官员不可能默不作声。或许刘宣的意图是借力打力,借助官员弹劾赵宪。” “报!” 正当此时,一名侍从又从外面走进来。 侍从禀报道:“丞相,刘宣出了县衙,直奔王宫去了。” “嘶!” 赵胜闻言,倒吸了口凉气。 刘宣直奔王宫,必然是为了赵宪一事。 赵胜摆手让士兵退下,眼中神色震惊。他推断刘宣会借力打力,利用朝中的官员弹劾赵宪,毕竟赵宪在朝中有敌人。 赵胜没想到,刘宣竟然亲自去宫内告状。 这一举动,可谓大胆。 公孙龙神色震惊,沉声道:“刘宣觐见大王的这步棋,应当在刘宣的预料中。” “如果刘宣带人去捉拿赵宪失败,便会觐见大王。” “如果刘宣捉拿赵宪成功,则会顺势审问赵宪。” 公孙龙说道:“不论如何,局面都在刘宣的掌控中。丞相,刘宣此人年纪轻轻,可心智却令人生畏,着实恐怖。” 赵胜点头道:“刘宣无家无国,这一类人,宁可与之为友,也莫要为敌。” 公孙龙点头,颇为赞同。 他想到被刘宣辩驳得假装昏倒在贤人坊,那场面真的很丢人。 但是这一次,却换成了赵宪。 活该赵宪倒霉! 公孙龙心中不知怎的,竟是相当欣喜,乐于看到赵宪吃瘪的局面。想想赵宪被刘宣算计,也是颇为愉悦的事情。 …… 刘宣孤身一人,往宫中而去。 经侍卫禀报,刘宣在大殿见到了赵何,揖礼道:“大王!” 赵何道:“先生坐!” “谢大王!”刘宣先是道谢,然后面容肃然,沉声道:“臣不能落座,因为臣入宫觐见大王,是要状告司空赵宪。” 赵何表情平静,问道:“状告赵宪何事?” 刘宣说道:“卑职赴任邯郸令后,发现邯郸令史黄旦勾结赵宪,受赵宪指使,盘剥百姓,横征暴敛,这才刚刚开年,便连续征税,致使百姓陷入水火之中,生活难以为继。” “不仅如此,前任邯郸令,是黄旦在赵宪支持下挤走的。” “除此外,黄旦年年贿赂赵宪,数额巨大。” 刘宣说着话,从长袖中取出一卷帛书,双手捧在手中,朗声道:“大王,帛书上详细记载了黄旦贿赂赵宪的数额以及时间,请大王阅览。” 缪贤站在一旁,上前接过帛书,再递到赵何的手中。 赵何看完后,勃然大怒。 帛书上记载的钱财、地契等数量太过巨大,令人愤怒。 小小的邯郸令史,官职不显,却进献了巨额的钱财、布匹和地契给赵宪,而这些钱不可能是黄旦的俸禄,只能从百姓身上搜刮。 可想而知,黄旦盘剥百姓的程度。 “混账!” 赵何扔掉手中帛书,怒火无法压制。 刘宣撩起衣袍,扑通跪下。 赵何神色惊讶,问道:“先生何故如此?” 刘宣挺直脊梁,朗声道:“卑职查清楚赵宪的罪行后,带着士兵前往司空府,打算带赵宪回县衙调查,却被司空府的护卫殴打,以至于随行的士兵尽皆受伤,卑职也无功而返。赵宪目无法纪,令人殴打朝廷官员,请大王做主,还邯郸百姓一个公道,还赵国一个朗朗乾坤。” 赵何面色铁青,走到刘宣的身前,托起刘宣道:“先生请起。” 刘宣借坡下驴,立即站起身。 刘宣继续道:“大王,秦国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商君变法。秦法特殊之处,在于‘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如此才不敢有犯法者。赵国要强大,要抗衡秦国,要逐鹿天下,必须做到王法不容践踏,否则民心不存,难有格局。” 赵何表情肃然,郑重说道:“先生之言,深得本王之心。请先生放心,本王定会一查到底,还邯郸百姓一个公道,给天下人一个表率。” 赵何任用贤臣,招揽贤才,意在争霸天下。 刘宣阐述秦国强盛的缘由,赵何虽然清楚刘宣有对付赵宪的心思,但赵何也不打算拆穿,因为对付赵宪符合赵国的利益。 在赵何心中,没有人不能牺牲。 一切的准则,都是以赵国的利益为重。 第40章妙论 刘宣不卑不亢的道:“身为大王下属,臣任凭大王安排。” 赵何道:“缪贤!” “在!” 缪贤躬身站立,听候赵何的安排。 赵何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率领甲士拿赵宪来见。” “诺!” 缪贤应下,便下去了。 大殿中,只剩下赵何和刘宣。 赵何道:“先生一手排布了今日之局,算无遗策,令人佩服。” 之所以说算无遗策,是因为刘宣不仅算计赵宪,还算计赵何。赵何的话里面没有一丝恼怒,更是云淡风轻,但传入刘宣耳中,却有敲打之意。 赵何借助刘宣拔掉赵宪在邯郸县的力量,已经达到了目的。 刘宣甫一出手,就把赵宪卷进来。 这手段,相当不凡。 虽说赵何有敲打处置赵宪的心思,但被刘宣算计,自然有一丝疙瘩。 刘宣不急不缓,说道:“臣刚刚上任,便发现黄旦肆意征税,更查出赵宪收受贿赂,指使黄旦违法乱纪。” “臣之所以敢前往捉拿赵宪,敢找大王申诉,都是大王圣明。” “如果在齐国,臣断然不敢得罪齐国王公大臣,不敢找齐王申诉。因为在齐国秉公执法,最大的可能是引火烧身。” 刘宣心有感慨,神色戚戚然。 旋即,刘宣又道:“先贤曾言,君明则臣直。” “君主厌忠言逆耳,则忠化为佞,曲意讨好;君主从谏如流,明辨是非,则佞化为忠。” 刘宣挥洒自如,嘴角噙着一丝的笑容,继续道:“君贤,则臣尽忠职守,不敢有狂悖之轮,不敢有逾越之举。君贤臣直,大抵如此。” 赵何听后,忍不住露出笑容。 刘宣明明是拍马屁,却说得理直气壮。 偏偏,赵何很高兴。 赵何本意是点破刘宣的算计,经过刘宣一席话,情况便发生变化,变成刘宣之所以敢处理赵宪,都是赵何贤明所致。 尴尬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赵何说道:“听君一席话,如夏饮甘泉,真是痛快。” 刘宣道:“大王谬赞。” 赵何话锋一转,问道:“先生赴任邯郸令已有些许时日,对邯郸县已有大致的了解。不知,先生打算如何治理邯郸县?” 此刻询问,却是回到了正题。 刘宣正色道:“不论是治理一国,或是治理一地,应当儒为表、墨为骨、法为心。” 赵何闻言,表情骤然严肃。 他询问刘宣的是一个极小的问题,刘宣借此扩大,令谈话气氛大变。 治国之术,向来是各国君主关心的问题。故此才有各家的学者游历列国,意图说服君王,得以施展一身抱负。 赵何坐直身体,拱手道:“请先生赐教!” 对于儒为表、墨为骨、法为心之说,赵何也很期待。 作为赵国的君主,他对道家、儒家、法家、名家等各家学说,都有涉猎。刘宣提出的治国之术,不是一家之言,竟有兼收并蓄之意,实在有趣。 刘宣拱手回礼,道:“大王,臣妄言了。” “儒为表,是在邯郸县贯彻儒家学说,教化百姓,令百姓忠于君王,能懂礼义,行仁义,修道德,知荣辱,守法纪。” 刘宣自信道:“百姓遵纪守法,则安宁无事,邯郸县大治。” 赵何脸上流露出思索神色。 刘宣阐述学说,他则顺着刘宣的思路思考。刘宣有刘宣的理念,赵何有赵何的考虑。赵何不在意哪一家学说如何,他只在意赵国的利益,在意哪家学说能令赵国强盛。 赵何深吸口气,摆手道:“先生之言鞭辟入里,继续。” 刘宣笑了笑,道:“儒家教化百姓,但人性本恶,总有人不遵法纪,扰境乱民。故此,还需法家震慑,框伏百姓,这就是法为心。” 人性本恶,是荀子的观点。 刘宣作为荀子的弟子,也继承了这一思想。 他挥洒自如,朗声道:“人有善怒情绪,善待良民,怒惩恶者。善怒之分,如儒法之别。法家定规矩,立方圆,令百姓各行其道。儒为表、法为心,便是如此。” 赵何抚掌赞道:“妙论!妙哉!妙哉!” 各国治理内政的手段,有法家治国的人,也有儒家治国的。 刘宣的理念,令赵何耳目一新。 刘宣又道:“儒家教化百姓,法家规矩百姓,但国要发展,需开山辟石,筑城铺路,更需格物致知,开拓新物。唯有如此,国家才能强盛,才有后续之力。” 赵何拱手道:“先生之言,可抵十年苦读。” 刘宣道:“大王严重了。” 赵何心中兴奋,这般人才在他的麾下,真是一件幸事。 想到这里,赵何迫不及待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胸藏治国之术,一个邯郸令,着实大材小用。待赵宪之事解决,本王调遣先生入朝为官如何?” 刘宣摇头道:“大王器重,臣诚惶诚恐。但是,恕臣不能答应。” “为何?” 赵何不理解刘宣的意思。 刘宣解释道:“臣提出的治国之术,只是臣的所思所想,能否实现,还有待验证。治理邯郸县,就是臣落到实处的机会。故而,臣得继续留在邯郸县。” 赵何抛出的好意,刘宣颇为心动。 奈何他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一张嘴,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即使在朝为官,也是空架子,难以报仇雪恨。 刘宣宁愿留在邯郸县,步步为营。 赵何听后,更是赞许刘宣的严谨,心中更为欣喜。有了这个心思,他笑容更甚,和刘宣的交谈更是随和。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大殿外传来。 缪贤走进来,行礼道:“大王,赵宪带到。” “带进来!” 赵何吩咐下去,他感觉和刘宣只交谈了片刻,但赵宪都到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不多时,赵宪进入大殿。 赵宪看到刘宣也在,眉头一扬,心中无比震惊。 这一刻,赵宪忽然明白了。 甚至,赵宪有种被刘宣算计的感觉。 刘宣被他派遣护卫打了回去,竟然直接来宫中告状。赵何心下骇然,知道这次的事情严重了,心中警惕,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走到殿中,赵宪拱手道:“老臣拜见大王。” 第41章大殿交锋 赵何面容肃然,问道:“知道本王派人拿你的原因吗?” “臣知道!” 赵宪拱手回答。 赵何微微颔首,问道:“既然明白,那你可认罪?” 赵宪说道:“臣认罪!” 作为赵国的重臣,赵宪一直身在朝中,知道赵何的能力。他明白眼前的人无法糊弄,所以直接承认。 刘宣心头冷笑,他不信赵宪会心甘情愿的认罪。 这种老狐狸,必然留有后手。 赵何说道:“你愿意认罪,那就愿意接受处置了?” 赵宪神色平静,缓缓道:“老臣在接受惩罚之前,有话要说。” 刘宣心道:“老狐狸出招了。” 赵何道:“你说!” 赵宪解释道:“刘县丞言黄旦勾结老臣,违法乱纪,肆意征税,那是凭空污蔑。关于这件事,老臣已经查证清楚。” “哦,你做何辩解?” 赵何询问赵宪时,扫了刘宣一眼。 刘宣有证据,赵宪要辩解,事情有些复杂了。 赵宪说道:“老臣亲自查证后,才得知这一切的事情,竟是府上一名管家作为,是他瞒着老臣联络黄旦,犯下违法乱纪之事。大王,臣御下不严,导致家奴胡作非为,大王要怎么处罚,臣绝无怨言。” 说到这里,赵宪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宣一眼,道:“刘县丞带人上门抓人,老夫的确不在府上,以至于发生冲突。关于此事,老夫给刘县丞陪个不是。老夫查证了前因后果,已经处死管家。刘县丞直接去拿人,宣判便是。” 刘宣暗骂赵宪老狐狸,这一步都已经算计好了。 老匹夫,果然不简单。 推出一个替死鬼,而且是已经杀死的。 够狠! 够毒辣! 赵何清楚赵宪的用意,问道:“刘宣,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宪迫不及待道:“老夫明白刘县丞初次履任,希望一展抱负,在百姓眼中树立起清正廉明的形象。刘县丞放心,老夫自当全力配合。” 看着皱眉的刘宣,赵宪心头大喜。 刘宣这小子自以为是,却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他混迹赵国官场数十年,岂会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赵宪还不停止,继续道:“刘县丞,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大王要怎么处置,老夫绝无二话。所以刘县丞说话时,请三思。” 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得意。 刘宣眉头舒展,道:“赵司空这么有信心,下官没有其他的证据?” 赵宪说道:“你有何证据?” 赵宪眼眸眯起,浑浊的眸子中掠过一道冷芒。 刘宣问道:“下官再问一次,赵司空确定是管家所为,不是你指使的吗?” 赵宪道:“自然是管家做的。” 刘宣侧身面对赵何,手再一次伸进了袖口中,取出一个袋子。他双手捧着袋子,朗声道:“大王,这是历次赵宪写给黄旦的手书,请大王查阅。” 赵宪脑中一片空白,脸色大变。 黄旦这狗东西,竟然留着往来的书信。 赵宪手中收到的书信,看完后直接就焚烧毁掉。但赵宪没料到,黄旦竟有胆量留存所有的书信证据。 赵何也颇为惊讶。 之前,刘宣呈上了黄旦贿赂的情况。 现在,又拿出了来往的书信。 显然刘宣是早有预料的,等着赵宪否认,然后拿出更进一步的证据给赵宪致命一击。 赵何挥手,缪贤接过书信,递到赵何的手中。 赵何打开袋子,仔细查看竹简和布帛。 上面的内容,尽是赵何书写。 一道道命令,全是安排黄旦做事的指令。 赵何看完后,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赵宪这老狗指使黄旦敛财,更迫害朝廷官员,真是胆大妄为。 愤怒之下,赵何抓起竹简便砸向赵宪,咆哮道:“老东西,自己看。” 赵宪捡起来查看,的确是他所书。 “扑通!” 赵宪跪地道:“大王,老臣冤枉,冤枉啊!” 赵何道:“你有什么冤枉的?” 赵宪眼珠子一转,解释道:“这些竹简都是污蔑,绝对是污蔑。老臣奉公守法,绝不会犯下这等事情。这都是刘宣让人捏造的,是他找人模仿了老臣的笔迹。刘宣为了对付老臣,已经丧心病狂。” 刘宣说道:“赵司空的话站不住脚,你有两个破绽?” 赵宪道:“什么破绽?”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第一,赵司空的字在赵国乃是一绝,一手字飘逸绝伦,隽秀压制,无人能仿;第二,竹简和帛书本身成色变化,字迹也有侵染,一看就是有年份的。仅此两点,赵司空还要抵赖吗?” 赵宪冷汗直冒,眼中再无一丝的侥幸。 竹简和帛书存放的时间长了,不仅是竹简和帛书本身的颜色会发生变化,上面的字迹也有所变化,这是无法伪造的。 赵宪大声道:“大王,老臣冤枉啊!” 赵何眼神冰冷,沉声道:“证据确凿,你有什么冤枉的?莫非是要本王派遣官员,彻查你所有的事情吗?” 赵宪这样的人,屁股不干净。 赵何一句话,便掐住了赵宪的喉咙,打消了赵宪抵赖的心思。 赵宪双手伏地,哽咽道:“大王明鉴,老臣是鬼迷心窍,被利益迷惑了心智,才会做出违法乱纪之事。老臣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大王开恩啊。” 刘宣站在一旁,心中冷笑。 赵宪这老狗够狡猾的,先是推出管家认罪,再是抵死不认,最后上演苦肉计。 赵何问道:“刘宣,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刘宣道:“回禀大王,赵宪身为赵国司空,臣不敢妄言。” 赵何道:“但说无妨!” 刘宣目光盯着赵宪,眼神锐利,沉声道:“黄旦在邯郸令史上任职多年,邯郸百姓饱受荼毒。这一切,都是赵宪所致。无数百姓受苦,无数百姓陷入困境,皆因赵宪一人所为。臣认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摄奸佞,请大王诛赵宪,以树立朝廷威严,以安百姓之心。” 赵何听了后,眉头微蹙。 刘宣处置的程度,有些矫枉过正了。 赵宪察言观色,见赵何犹豫,立即道:“老臣有罪,但大王即位之初,国政艰难,臣虽然没能帮助大王多少,却有一份功劳,请大王开恩。” 昔日,赵何之父赵武灵王传位于赵何,自称主父。 虽说赵武灵王早早的退位,但仍然遥控朝政,以至于赵何虽是赵王,却有名无实。在已故的安平君赵成和赵宪朝臣的辅佐下,赵何困死了赵武灵王,得以亲政。 赵何想到过往之事,神色动容,心中轻叹了声。 终究,赵宪有功于社稷。 赵何心中有了决定,朗声道:“司空赵宪,收受贿赂,更指使邯郸令史黄旦肆意征税,扰乱朝纲,违法乱纪,其罪当诛。然,念其年衰体弱,故,罢官去爵,贬为庶民,幽居府内不得擅出。” “大王圣明!” 赵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成功了。 活着,一切就好! 刘宣听了后,并不觉得意外。他清楚凭借黄旦的事情要诛杀赵宪不可能,毕竟赵宪是国之重臣,也是赵国的宗亲元老。 不过能把赵宪一撸到底,足以令他在邯郸站稳脚跟。 如此,才能向百姓交代。 第42章人若欺我,我必报复 赵何先处置了赵宪,才看向刘宣,问道:“你可满意?” 刘宣面无表情的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大王圣心裁断,臣满意。” 言语中,仍有一丝不情愿。 赵何洒然一笑,他听到刘宣的话并不恼怒,反而觉得真实。 刘宣给他的感觉,处处精明,事事出众,俨然是一头老狐狸。现在流露出的情绪,才显得刘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并不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 赵何不再多言,道:“都退下吧。” “诺!” 刘宣拱手,转身退出了大殿。 赵宪跟着一起离开。 两人在王宫内都是一言不发,出了城后,赵宪停下来,看向刘宣,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笑眯眯的道:“没能将本官诛杀,是不是很失望。” 刘宣笑道:“你一介白身,被一撸到底,还称呼本官,真是笑话。” 赵宪面皮轻轻抽动两下,仍是趾高气昂,拔高声音道:“哼,老夫纵然是白身,可这么多年下来,积累的人脉,并非你能对付的。反倒是你,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刘宣淡淡道:“最终,你被一撸到底了。” 赵宪不屑一笑,捋着颌下胡须道:“刘宣,看到大王最后的反应了吗?大王最后,是站在老夫这边。大王姓赵,是我赵氏一脉,他怎能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 刘宣又道:“你被一撸到底了。” 三次的回答,令赵宪恼羞成怒。 本以为能在刘宣的面前讨回面子,再羞辱刘宣一番。没想到,刘宣这厮忒无耻刁钻,处处拿他被罢官去爵的事情说事儿,令他心头怒火难遏。 赵宪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刘宣的年纪不大,却是相当难对付的角色。 他不能被自身的情绪影响。 赵宪整理了思路,放慢节奏,缓缓说道:“你这次针对老夫,是你先布局落子,以至于老夫被动迎击,最终落你的圈套,无法还击。” “这一次,你取胜了。” “可惜的是,老夫还活着,这就不算输。” 赵宪脸上露出一抹狠厉,冷冷道:“打虎不死,后患无穷。老夫没能倒下,那接下来,你好好等着老夫的报复。” “老夫在赵国几十年,积累了深厚的人脉,老夫出手,看你如何应对?” “老夫听闻,你曾被齐王打断了双腿,然后被驱逐出齐国。” “当初动手的人真没用,下手不重,导致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老夫这一次出手,不仅让你再次折断双腿,更要让你永世不能站起来,还要让你犹如丧家之犬被撵出赵国。” 赵宪老脸上,布满了冰冷的杀意,说道:“赵国官场,并非一滩浅水,不是你能玩得起的。老夫会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这一日,不会太久的。” 威胁的话语,加上赵宪提及齐国的事情,令刘宣面沉如水。 齐国的遭遇,是刘宣心中的一根刺。 赵宪是故意刺激刘宣。 赵宪见刘宣面色变化,尤其是刘宣还捏紧了拳头,自得一笑,说道:“恼羞成怒了吗?哈哈哈,刘宣,你觉得老夫好拿捏,那真是天真。老夫一时不查,落入你的圈套。但接下来,换成老夫出招,你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强横气势,自赵宪的身上展露出来。 他落入刘宣的算计,以至于被一撸到底,成了白身。 这件事,他难以放下。 在赵国官场混迹数十年,这是赵宪的头一遭。 刘宣忽然笑了,问道:“说完了吗?” 突兀变化,令赵宪错愕。刘宣恢复的速度,令赵宪有些措手不及。旋即,他就恢复平静,嘲讽道:“害怕了,所以强自镇定吗?在老夫面前,这都无济于事。” 刘宣冷笑道:“强自镇定?本官需要吗?” 赵宪冷冷道:“在老夫看来,你就是强自镇定,外强中干。” 刘宣道:“你弄错了一件事。” 赵宪问道:“什么事?” 此时此刻,赵宪眯起眼睛,眸子成了一条线,审视着刘宣,透着丝丝的寒光。赵宪犹如毒蛇般盯着刘宣,仿佛盯着猎物,透着危险的气息。 刘宣已经恢复了挥洒自如的神态,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才不至于陷入险境。你一把年纪了,如此的不智、不明,你的妻儿知道吗?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赵宪道:“口舌之利,无用矣!” 刘宣道:“本官从不呈口舌之利,只陈述事实。” 赵宪不屑道:“这算事实?笑话!” 刘宣说道:“本官说是事实,那就是事实。” “第一,朝中官员,皆为名利而来。你在赵国司空的位置上,更是宗亲重臣,朝廷的官员都向巴结你讨好你,然后从你的手中得到好处。” “如今,你被罢官去爵,便如无牙之虎,再无利用价值。” “朝廷的官员向来现实无比,更喜欢见风使舵。他们得知你被大王罢官去爵,更幽禁家中,别说再讨好你,没落井下石便已不错。” “所谓的人脉,所谓的力量,那都是一句虚言。” “失去了官职和身份,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一言风云动的赵司空吗?醒醒吧,自我陶醉没有用。”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连老虎都不算,被一撸到底,境遇可想而知。” 刘宣言辞锋锐,道:“你失去了大王的器重,已然被打落尘埃。你习惯了繁华喧嚣,习惯了门庭若市。但接下来,你的府上将门可罗雀,再无人前往,可要好好习惯哟。” 赵宪闻言,脸色多了一抹凝重。 作为官场的老狐狸,赵宪明白官场倾轧的恐怖和现实。 官场上,向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如今他失势,他的敌人很可能会来踩上一脚的。 赵宪却是不甘示弱,哼声道:“不得不说,你能辩驳得公孙龙哑口无言,倒地昏厥,不愧是能言善辩之人。但是你弄错了一点,老夫不是一般的官员,你以普通的标准衡量老夫,大错特错。” 刘宣说道:“你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匹夫,用普通的标准衡量你,都已经高看你三分。你想威胁本官,才是真的大错特错。” “本官要提及的事情,还有另一件。” “本官孤身一人,死了就死了,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你不同,家大业大,儿孙成群。” “尤其是你的屁股都不干净,何况是你的妻妾、儿孙呢?你要对付本官,却忘了你的家眷都在邯郸县。本官要查他们,要揪着不放,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现在,你都没有搞清楚,不是你威胁我,而是本官威胁你。要对付本官,得考虑清楚后果。否则受到牵连的,就不止你一个人。” 刘宣眼中闪烁着凶光,冷厉道:“本官了无牵挂,你能吗?” 父母逝去,家人不再。 如今的刘宣,根本不惧赵宪的威胁。 人敬我一尺,我加倍敬人! 人若欺我,我必报复。 赵宪听完刘宣的话,眼眸中多了一丝浓浓的忌惮。 第43章一箭双雕? 赵宪活了大半辈子,出入前呼后拥,从未如此被人威胁和欺辱。虽然忌惮刘宣,但赵宪心中的怒火更炽,无法忍受。 刘宣要威胁,他不怕。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都活不好,人死卵朝天,哪管得了其他的事情。 赵宪咬牙切齿道:“刘宣,我们走着瞧。” 刘宣说道:“这话听着忒无力。” 赵宪再一次道:“你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夫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宣拱手道:“本官静候!” 说完,他便登上马车,往县衙赶去。回到县衙后,刘宣便派人在邯郸城张贴告示,通告关于对赵宪的处置结果。 在派人张贴告示时,刘宣又派人放出消息,说了入宫告状一事。 消息传开,邯郸城百姓沸腾。 百姓对刘宣,更多了一层信任和敬畏。 刘宣不畏强权,敢于执法的形象,彻底树立了起来。 一天之间,城内舆论大变。 谴责赵宪、夸赞刘宣,成了最大的舆论洪流。 舆论民情沸腾喧嚣的时候,刘宣又让墨苍生在百姓中传出消息,把赵宪放狠话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死的消息传出。 消息传出,赵宪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一方面,赵宪被罢官去爵后,府上变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另一方面,百姓途径赵宪府外,时不时的扔点鸡蛋之类,导致赵宪都不敢出门。 刘宣一边操控局势,一边处理政务,安抚百姓。 一切的事情,都渐渐走上正轨。 刘宣对邯郸县衙的掌控,也能达到令行禁止的地步。 这一日,廉恒和廉玉来了。前几日因为刘宣忙于公务,两人都没来打扰。如今邯郸县的一切上了正轨,廉恒和廉玉才来了。 后院,书房! 小胖子廉恒拱手揖礼,笑嘻嘻道:“先生!” 廉玉恭敬道:“先生!” “坐吧!” 刘宣摆手让两人落座。 廉恒坐下后,忍不住道:“先生一直呆在县衙,肯定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评价您的。现在满城百姓,都说先生连赵宪都敢拿下,是真正的不畏强权。” 刘宣微微一笑,回答道:“那不是我的功劳,是大王圣明,才能处置赵宪。” 廉玉接过话,问道:“先生可知,外面风言风语,说赵宪要对付您。” 刘宣道:“知道!” 消息本是刘宣放出去的,人尽皆知,正中刘宣的下怀。 廉玉又道:“玉儿认为,情况对先生很不利。” 刘宣问道:“为何?” 廉玉要分析此事,刘宣倒是颇为期待。 相比于廉恒灵活却不读书,廉玉更加的聪慧,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廉玉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连武艺和谋略也颇为不错。 廉玉解释道:“玉儿认为,虽说谣传赵宪要对付先生,但很可能幕后有人,意图谋害对付先生和赵宪。” 刘宣眼中掠过一丝精光,问道:“此话何解?” 廉玉回答道:“邯郸城的百姓,都清楚赵宪放出狠话对付先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真的有人对付先生,甚至要杀先生,最后是谁背锅呢?毫无疑问是赵宪。” “这一计,乃是一箭双雕。” “先生遭到算计,赵宪也会遭到算计。” 廉玉的眼中流露出担忧,道:“外面传言不断,先生一定要当心。” 刘宣微微颔首,廉玉能计算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 只是,廉玉没猜透刘宣为什么放出消息。刘宣主动放出消息,也是一箭双雕之谋。如今鱼饵放下去,鱼还没上钩。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你认为背后之人,是既要算计我,又要算计赵宪。” “这一分析,有几分道理。” “只是,却不全面。” 刘宣分析道:“你都认为赵宪是被算计的,那赵宪的嫌疑首先就被撇清了。我们大胆推断,这会不会是赵宪故意散布消息,以撇清他的关系。” “其实,幕后的人,本就是赵宪。” “明眼人都知道赵宪对付我,是给自己找麻烦。因为我受伤,首先想到的就是赵宪。但反过来想,赵宪反而最没有嫌疑。” 刘宣沉声道:“故此,赵宪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派人杀我是有可能的。毕竟大多数的人可能会猜测是算计我和赵宪,这已经撇清了赵宪的动机。” “啊!” 廉玉惊呼一声,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虑。 算漏了! 廉玉面色灰暗,失落道:“先生,玉儿考虑不周。” 刘宣笑了笑,安慰道:“你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廉玉道:“可还是没有考虑周全。” 顿了顿,廉玉又问道:“先生既然洞悉了事态,打算怎么办?” 刘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于赵宪一事,刘宣自有打算,但不打算告诉廉玉。毕竟廉玉和廉恒都是小孩子,不能被卷进来,所以刘宣一言带过。 廉玉不明白刘宣的苦心,急切说道:“先生,兵法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雨绸缪,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陷入被动,先生会陷入险境的。” 刘宣笑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廉玉还要再说,却被廉恒开口打断,他笑吟吟道:“先生,这几天没能拜访您,我都好几天没听您授课了。说到兵法,您讲一讲兵法谋略吧。” “好!” 刘宣点头,岔开了话题。 他心中一笑,觉得廉恒读书不多,眼力却很好。 刘宣给廉玉和廉恒授课,没有特定的章程,是随意讲课。但刘宣讲课旁征博引,典籍无所不通,例证详尽,让廉恒和廉玉都沉浸其中。 到了傍晚,刘宣结束讲课,留两人吃了晚饭,才让两人离开。 出了县衙,廉恒和廉玉坐在马车中。 “啊,痛!” 廉恒忽然尖叫出声,感觉腰间一阵一阵的疼痛:“姐,快住手,你一个女子,怎的老是掐我的腰?” 廉玉哼声道:“白天在先生书房中,我询问赵宪的事情,你为什么岔开?” 廉恒道:“你先松手,听我解释。” 廉玉狠狠又掐了下,才松开。 廉恒疼得龇牙咧嘴的,他幽怨的望了自己姐姐一眼,揉着疼痛的腰,解释道:“你难道没看出先生的意思吗?先生不愿意深谈赵宪的事情,你再问也无济于事。再者说了,你什么身份,先生能和你详谈赵宪的事吗?换父亲还差不多。” 廉玉闻言,眼中流露出一抹黯然。 廉恒表情期待,道:“姐姐担心先生,其实有些杞人忧天了。先生是什么人?智慧通天,谋略无双。这一次,先生肯定会没事的。” 廉玉道:“算你会说话!” 廉恒嘿嘿笑了笑,心中松了口气。他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这个凶悍的姐姐。 第44章万事俱备 后宫。 大殿中,田欣慵懒的坐着,正听绿柳说后宫的事情。 后宫不大,但女人太多。 这女人一旦多了起来,是非就很多。但说到底,无非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偏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田欣不得不重视。 毕竟,她是后宫之主。 哪个嫔妃要拉拢,哪个要打压,哪个要恩重几分,都需要她定夺,维系后宫的安宁。 早年没有儿子,田欣位置不稳。 如今她生下了儿子,她是王后,儿子便是嫡公子。 有了儿子,田欣后宫之主的位置便稳如泰山。 绿珠把重要的事情说完,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王后,宫外发生了一件事,是关于赵宪和刘宣的。” “说来听听!” 田欣坐起身子,眼中多了慎重神色。 她陷害赵悝的事情,赵何没有深究,也没有追究她的责任,但事实上,赵何近段时间几乎不来她的宫殿,以至于宫中冷清了许多。 后宫女子的权势和风光,不在自身实力如何,全在君王一念。 一念,可跌落尘埃。 一念,可荣耀无限。 所以赵何不来,田欣的心中也颇为难过,好在她还有儿子。 绿珠禀报道:“赵宪被罢官去爵后,外面有消息称,赵宪和刘宣离开王宫时,赵宪放话威胁刘宣,让刘宣洗干净脖子等死。如今这一消息,已经在邯郸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田欣闻言,脸上掠过灿然笑容。 这一瞬,竟是妩媚如丝。 绿珠眼中有着恨恨神色,说道:“赵宪是一只老狐狸,刘宣是小狐狸,两人相互争斗,倒是一件好事。” “目光短浅!” 田欣说了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绿珠脸上仍是笑意浓浓,柔声道:“奴婢见识浅薄,自然不能和王后相比。奴婢能看到的,都是皮毛。” 田欣笑道:“虽然你目光短浅,但你的话也不无道理。赵宪和刘宣两人都很狡猾,相互争斗是狗咬狗。不过赵宪被罢官去爵后,竟然威胁刘宣,真是一步臭棋。” “但是仔细一想,赵宪素来睚眦必报,他威胁刘宣,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一来,反而给了我机会。” 田欣妩媚的脸上笑容绽放,刹那间更是魅惑妖娆,令人心神摇曳。 绿珠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后打算怎么办?” 田欣吩咐道:“安排人刺杀刘宣。” “啊!” 绿柳听后,忍不住惊呼出声。 绿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担忧道:“王后,如果刺杀刘宣,很可能会出大问题的。如今的刘宣,是大王跟前的红人。” 田欣神色镇定,淡淡道:“能出什么问题?杀死刘宣,谁都会认为是赵宪做的,因为赵宪和刘宣有仇,谁会怀疑到本宫头上?这件事,务必要谨慎,不能走漏风声……嗯,你找齐国安插在邯郸的人,让他们动手。杀了刘宣,对齐国有利,对本宫有利,他们会乐意操办。” “是!” 绿柳听完后,已然明白过来,转身就下去了。 …… 赵宪府邸。 书房。 几日的光景,赵宪苍老了十来岁,精气神不再旺盛,精神颇为低迷。 曾经,赵府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现在,赵府无人问津,门可罗雀。 赵宪被罢官后,曾邀请朝中的几名旧友,让他们过府一叙。没想到,邀请的人不是推脱没时间,就是推脱有病在身,或者是家中有事,都不愿意来,对他更是避之不及。 如今的赵宪,仿佛是瘟疫一般,谁都不愿意沾惹。 赵宪端坐在书房,挥笔急书。 笔下的字潦草,却透着犀利的杀气。 一个‘杀’字,赫然成型。 赵宪离开王宫时,曾放言让刘宣洗干净脖子等死。原本,赵宪只是吓唬吓唬刘宣,但后来城内多了他威胁刘宣的传言,而府上更是门可罗雀,再无人来访。极度不适应的赵宪,心头早已是堆积满了愤恨。 这一切,都是刘宣所为。 如果不是刘宣,他的一切都不会失去。 因为刘宣,他被罢官去爵。 因为刘宣,他彻底失势。 要报仇,要发泄,要平复心头恨意,唯有杀刘宣。 至于杀了刘宣的后果,赵宪不放在心上。 他都已经被罢官去爵,被闲置幽禁了,还在乎杀了刘宣的后果吗?再说他毕竟是王室的宗亲,再怎么犯法,也罪不至死。 “来人!” 赵宪放下手中的笔,吩咐了一声。 管家走进来道:“家主!” 赵宪道:“你去找邯郸城的刺客,替我刺杀刘宣。” 管家闻言,脸上流露出惊愕神色,失声道:“家主,外面的人都在传言,说您要杀刘宣。如果在这个时候动手,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到您的身上来。” 赵宪笑了笑,神色诡异,冷冷道:“越是如此,老夫越能矢口否认。因为老夫可以说,是刘宣得罪了人,是其他人刺杀刘宣,最终把脏水泼在老夫的身上。只要不露破绽,老夫便安稳无虞。” 管家脸上,仍是有犹疑神色。 刘宣得到赵王的器重,正当红,在这个时候刺杀刘宣,无异于顶风作案,在这个时候动手,明显是不怎么合适的。 赵宪看到管家神色,吩咐道:“你尽管安排。” “是!” 管家知道赵宪心意已决,转身下去安排。 …… 县衙,书房。 刘宣在书房中坐着,正在看书。 他主政邯郸县,先着手处理积压的牢狱案件,该释放的释放,该处决的处决,该羁押的羁押,把监牢里面的这一档子事情解决了,然后是民政事宜。 短短几天,刘宣处理完了县衙的事情。 一切,都在刘宣掌控中。 “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自书房外传来。 墨苍生一脸肃然神色,大步自书房外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事情办妥了。” 刘宣笑道:“兄长,这里没外人,不是正式场合,不必如此。” 两人结拜为兄弟,只是墨苍生习惯性的称呼大人。 墨苍生笑了笑,走到刘宣的身前,取出了一件金丝软甲,放在案桌上,道:“这件金丝软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你的安全。除此外,我找了些帮手,让他们协助。” “好!”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道:“万事俱备,可以准备行动了。” 墨苍生道:“二弟,何必以身犯险呢?” 刘宣眼中流露出一抹慎重,郑重道:“不以身犯险,就不能彻底击垮赵宪,就不能能令王后失去恩宠。唯有如此,才能让我在赵国站稳脚跟。” 说到这里,刘宣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不对付我,我设下的圈套,他们就不会上钩。如果他们有对付我的心思,他们自然会上钩。我不会主动害人,但我不是任人欺负的烂好人。” 墨苍生点头,便不再赘言。 这件事是刘宣安排,他听从刘宣的吩咐。 第45章引蛇出洞 时间一晃,便进入四月。 北地的四月天,不冷不热,正舒服。这段时间,刘宣一直在县衙处理政务,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一日下午,刘宣如往日一般,呆在署衙处理政务。 “来人!” 刘宣下令道。 一名侍从走进来,拱手行礼。 刘宣吩咐道:“请黄煊来一趟。” “诺!” 侍从拱手退下,去传达命令。 刘宣口中的黄煊,四十出头,邯郸人,是赵胜的门客。刘宣处置了黄旦后,邯郸令史空缺,赵胜举荐了黄煊出任邯郸令史,刘宣便采纳了。 赵胜作为丞相,他亲自举荐一人,刘宣自是不会拒绝。 在刘宣看来,这是和赵胜拉上关系的机会。 再者,刘宣考察了黄煊的能力,此人办事严谨细心,处事老练,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在刘宣看来,黄煊即使担任邯郸令,也是足以胜任的。 不一会儿,黄煊来到书房中。 黄煊面相普通,拱手道:“县尊!” 刘宣道:“明天上午巳时,我会前往朱雀街巡视,你安排一下。” 朱雀街是邯郸城最大的集市之一,人来人往,颇为繁荣。恰是如此,朱雀街是滋生事端最频繁的地方。 黄煊道:“大人此次前往,带哪些人一同前往呢?” 刘宣道:“本官一人一队护卫足矣,你和县衙的官员,都留在县衙各司其职。你只需要提前安排好,让管理朱雀街的官员准备好资料,以备本官查阅即可。” “诺!” 黄煊点头应下,便下去安排。 在黄煊安排了不久,墨苍生来到了房间中。 墨苍生径直落座,脸上多了一抹慎重,沉声问道:“我听县衙的人说,明日一早,你要前往朱雀街巡视,可有此事?” “是!” 刘宣点头。 墨苍生道:“是打算明天上午行动吗?” 刘宣道:“隔了这么多天,该行动了。再不行动,对方的耐心都快消磨完了。”顿了顿,刘宣笑道:“兄长放心,我会穿上金丝软甲的。” 墨苍生道:“金丝软甲只是外物!” 刘宣道:“除了金丝软甲,我们从县衙前往朱雀街的路上,都有你安排的人潜藏。即使遭到刺杀,也足以保护我的安全。再说了,有你保护我,更稳如泰山。” 这一次出行,是刘宣计划的开始。 这一计,是引蛇出洞。 刘宣不可能安排自己刺杀自己的戏码,那样做太容易露出破绽。 唯一的办法,便是引蛇出洞。 对方主动出手,查证起来,才能令人信服。 即使查不出结果,也有利于他。 墨苍生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自信武艺出众,但世上总有更厉害的人,这次你以身犯险,务必小心。” 刘宣道:“有你,我放心。” 墨苍生苦笑,刘宣把事情都压在他身上,令他心中更为谨慎。 一旦刘宣有所闪失,他必然愧疚。 刘宣话锋一转,又道:“兄长,对方出手是最好的结果。说不定,对方不会出手。时隔这么多天,我才第一次出门,虽然我放出消息说要去朱雀街,但如果对方谨慎,要摸一摸我的行踪,或许就不会动手。明天出门,未必会遇到刺客。” 墨苍生道:“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你遭到刺杀。对方准备充分再布下埋伏,容易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对我们会很不利。临时的刺杀,会轻松许多。” 刘宣点了点头。 最好的结果,是刘宣抛出诱饵,对方立即上钩。 …… 县衙外,左侧一处偏角的茶肆中。 一名青衣中年人,正在茶肆饮茶。 忽然,一名衙役从府内走出来,他左右打望两下,便径直走到茶肆中,在青衣中年人的对面坐下,低声道:“明天上午巳时,刘宣将前往朱雀街巡视。” 中年人道:“确定?” 衙役道:“已经定下的事情,马上就会通告朱雀街的官员。” “希望你的消息不假!” 中年人从怀中取出一袋钱,扔给了衙役便起身离开。 衙役掂量两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他把钱揣入衣袖中,飞快的左右打量周围情况,见周围没人,付了茶钱就回县衙去了。 …… 赵宪府邸。 赵宪自从得了有人要对付刘宣的消息,便筹谋着刺杀刘宣的事情。然而,刘宣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留在府内,令赵宪始终无法出手。 恼怒之余,赵宪也在耐心的等待着。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管家走进来道:“家主,有刘宣出门的消息了。” “说!” 赵宪来了精神,双眼放光。 管家道:“县衙传出消息,刘宣将在明日上午巳时,前往朱雀街巡视。” “朱雀街?” 赵宪眼眸中流露出沉思神色,道:“朱雀街是邯郸最繁华的集市之一,刘宣去巡视实属正常。既然刘宣明天要前往巡视,就选择在朱雀街动手,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管家道:“一切就绪,只是……” 赵宪道:“只是什么?” 管家道:“只是真的要刺杀刘宣吗?” 赵宪的脸骤然冷了下来,道:“你收了刘宣什么好处吗?总是要劝阻老夫。” 管家身子一颤,连忙解释道:“家主,老奴是认为刘宣是大王身前的红人。现在刺杀刘宣,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会牵连到家主。” 赵宪哼了声,不容置疑的道:“你尽管去安排。” “诺!” 管家点头,便退下。 …… 时间飞逝,一转眼便是次日一早。 清晨,朝阳初升, 金灿灿的光芒从天空洒落下来,令整座邯郸城仿佛沐浴在一片金光中。 刘宣起了个早,晨练后吃过早饭,然后迅速的处理好手中的政务,便开始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一切安排妥当,刘宣带着墨苍生,以及五名士兵出了县衙。 此行没有乘坐马车,是走路前往。 两名士兵在前,两名士兵在后,墨苍生和另外的一名士兵一左一右保护。 刘宣的位置,则位于正中心。 一行人直奔朱雀街,走了近一刻半钟,距离朱雀街不到百步远。 百步的距离,前方人来人往,已经颇为繁华。 刘宣望着百步外的朱雀街,眼中有着凝重神色。从县衙出门到朱雀街口,一直都没有遇到刺客,对方很可能选择在这里动手。 刘宣吩咐道:“兄长,当心了。” “明白!” 墨苍生的手握着剑柄,眼中流露出慎重神色。 忽然,街道前方出现了一行人。 确切的说,忽然出现了四个很显眼的人。 四个人当中,一个身穿粗布麻衣,挑着一担柴;一个面容粗犷,推着一辆装着粮食的独轮车;一个身着青衫,器宇轩昂,腰悬佩剑,是一副士子书生模样;一个面带薄纱,缓步而来,是一个婷婷女子。 四个人前后错开,并不在一条线上。 身着粗布麻衣的人位于右侧,面容粗犷的人位于左侧,两人落后于女子和士子十步左右。 女子和士子走在中间,相隔不远。 距离刘宣最近的是女子。 双方相向而行,眨眼工夫,双方的距离不到十步远。 “哎呀!” 忽然,一声惨叫自女子的口中传出。 女子脚一歪,身体就倒在地上。她倒在地上的瞬间,挡在脸上的纱巾因为身体晃动,也随之飘落下来。 纱巾落下,妩媚多姿的面容展露出来,妩媚诱人。 尤其是她崴了脚,瘫坐在地上泫然欲泣,惹人怜惜。 墨苍生道:“二弟,此女有古怪。” 刘宣眼中闪烁着精光,低声道:“兄长放心,我明白。我要接近女子,你准备好。”说完后,刘宣便疾走两步上前,迈过墨苍生和身前的士兵。 此刻的刘宣,脱出了包围圈。 看向女子,刘宣急切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刘宣和女子的距离不断缩短,转眼间,已经不到三步远。 女子躺在地上,表情楚楚可怜。 她听到刘宣的话,抬头看去,见刘宣把墨苍生等人甩在后面,眼中流露出一道喜色。只是看到墨苍生疾步走来,要追上刘宣,女子知道不能再等了。 一旦有人随身保护刘宣,她未必能一击杀死刘宣。 一丝狠意,在女子脸上流露。 “杀!” 女子低喝一声,瘫倒在地上的身体一跃而起。 手伸入短袖,摸出一柄匕首。 冷光闪烁,女子握着匕首,就朝刘宣的心脏刺去。 刘宣看到女子暴起,神色平静,并不觉得意外。他蹬蹬后退,要避开女子的袭杀。而刘宣的身后,墨苍生虽然隔了几步距离,但早已蓄势待发。 女子出手瞬间,墨苍生出手了。 “锵!” 清脆如龙吟的拔剑声,陡然响起。 冷冽光芒,骤然闪现。 墨苍生一剑在手,瞬间踏步上前。他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刘宣身前,抡剑劈下。剑斩落,冷芒熠熠生辉,杀机四溢。 第46章苦肉计 剑光落下,斩在女子的手腕处。 “扑哧!” 锋利的剑刃,划过女子的手腕。 鲜血喷溅,女子惨叫了声,握住匕首的手乏力,匕首哐当一声就跌落在地上。她神色惊骇,本能的要抽身退走。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墨苍生面容冷峻,身体一顿,手中的剑方向调转,横空削出。 一道光芒,在女子喉咙前方划过。 殷红温热的鲜血,如泉水般喷溅了出来。 一剑封喉! 墨苍生一招反击,便杀了女子。 “嗬嗬……” 女子喉咙被割裂,她伸手捂着喉咙,想捂着鲜血,她的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眼中有惊恐神色。下一瞬,她眼中身材暗淡,仰头倒在地上,再没有一丝的气息。 士兵冲上来,把刘宣保护起来。 “杀!” 距离不远的士子见状,低喝一声。 “铿锵!” 士子拔剑出鞘,直奔刘宣。 与此同时,后方担柴和推车的人也不再犹豫。一个放下扁担,从捆好的干柴中抽出一把刀,另一个扔下独轮车,从车板下面也抽了把刀出来。 三个人杀气腾腾,直奔刘宣。 墨苍生挡在刘宣身前,吩咐道:“上,一个不留。” 五名士兵闻言,大步迎了上去。 这五人不是真正的士兵,是墨苍生花钱雇佣的游侠儿,扮作士兵保护刘宣。一个个武艺高强,是争勇斗狠之辈。 五个游侠儿对上三名刺客,双方迅猛交手。 刘宣虽然武艺不再,但眼力还有。 眼前的情况,若论一对一的较量,这五个游侠儿,恐怕不是刺客的对手。 然而五对三,便压制着对方。 这一局,铁定胜利。 厮杀片刻,一声惨叫传来。士子刺客被杀,街道上的局面变成了五对二,刘宣一方的胜算更大。 “撤!” 见情况不妙,担柴的人大吼了声。 一刀破退一名游侠儿,他转身往后跑,而另一名刺客也掉头撤退。此时的情况,明显是无法击杀刘宣的,尤其是刘宣身边有人保护,想要杀死刘宣是不可能的。 两人退走,往朱雀街内奔去。 朱雀街内人来人往,只要退入里面,便可以躲避开。 忽然,担柴的刺客瞪大眼睛。 只见朱雀街的入口处,出现了十个蒙面的黑衣人。这十个人手中竟拿着弓弩,瞄准了撤退的刺客和刘宣等人。 “砰!” 一声闷响,一支弩箭射出。 “砰!砰!!!” 紧接着,九支弩箭射出。弩箭破空,挂着呼啸声,声势骇人。 “扑哧!” 势大力沉的弩箭,命中了担柴的刺客,穿胸而过。 一箭,刺客毙命。 另一名刺客也被射中,但没有被射中要害,侥幸逃过一命,他倒地惨叫,面目狰狞,布满了痛苦神色。 刘宣看到弩箭射来,神色不见丝毫畏惧。 眼中浮现的,竟是兴奋。 不错,是兴奋。 第二波刺客,竟然有第二波刺客。 按照刘宣的预计,最好的结果便是两波刺客。一波隶属于赵宪,一波隶属于田欣。如今看来,这两人都上钩了。 刘宣沉声道:“兄长,弩箭射来了,当心。” “不用你废话。” 墨苍生没好气的回了一声,道:“都小心了!” 其余几人,全部凝神抵挡。 弩箭射来,现在抽身撤退,明显是很难的事情,唯有抵挡。 “咻!咻!” 破空的弩箭射来,转瞬到了眼前。 墨苍生手中一柄剑舞动开来,剑光灿然,叮叮几声,撞飞了几支弩箭。五名游侠儿联手出击,挡住了第一波的弩箭。 然而,对方再一次射出弩箭。 第二波弩箭射来,墨苍生护住刘宣,然而一名游侠儿中箭,虽未死却也受了重伤。 刘宣看在眼中,知道久守必失。 对方不断装填弩箭射击,想要破掉对方的优势,唯有打断对方的攻势。刘宣盯着前方,眼中一亮,大吼道:“本官是邯郸令刘宣,有刺客袭击。朱雀街的士兵何在?保护本官。” 命令下达,朱雀街内一阵骚动。 朱雀街有一定的力量,用以维护朱雀街的秩序,但战斗力很弱。 面对刺客,他们能躲则躲,避免被波及。 刘宣下了命令,一个个都躲不掉,不能再龟缩不出。维持朱雀街秩序的官员咬着牙,带着人冲出来,直奔刺客。 这一举动,令刺客腹背受敌。 刺客首领面色冷肃,下令道:“上,格杀刘宣。” 弩箭不能射杀刘宣,唯有上前搏杀。 时间耽搁长了,他们必然被包围,所以一个个一边射箭,一边逼近刘宣。 “咻!咻!” 几十步的距离,弩箭不断射击。 眨眼工夫,游侠儿只剩下一个,另外的几个都受了伤。 仅剩下的一个游侠儿,也有些见拙。 “咻!” 一直弩箭射来,直奔游侠儿心口。 游侠儿的剑招已经用老,仓促间,竟是来不及收招格挡。眼见游侠儿即将被射中,墨苍生手中剑光一转,挥剑劈下。 “叮!” 剑锋撞在箭杆上,弩箭被磕飞了出去。 “咻!” 忽然,又有一支弩箭射来。 弩箭射来的时间,恰好是墨苍生挥剑撞在箭杆上的时间。 此刻的墨苍生,来不及挥剑格挡。 他面临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侧身躲避。但他避开后,身后的刘宣会面临弩箭的威胁,很可能会中箭;另一个选择是自己承受这一箭,保护刘宣的安全。 面对抉择,墨苍生没有犹豫。 弩箭射来,墨苍生仍是站在原地,恍如一尊山石矗立,纹丝不动。 冷峻眼眸中,浮现出坚毅神色。 忽然,墨苍生的瞳孔中出现一道人影,直接挡在了他身前。 “二弟!” 墨苍生大惊,神色惊骇。 关键时候,刘宣竟然从身后一跃而出,挡在了他身前。 事实上,刘宣看到了射来的一箭。墨苍生面对危险,他不能不管,因为墨苍生不仅是他的护卫,更是结义的兄长。 即是兄弟,自当生死与共。 所以,刘宣冲了上去。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自刘宣后背响起。 锋锐弩箭,骤然撞在刘宣后背。 弩箭的力量强横霸道,加之刘宣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强,剧烈的撞击下,一股力量传入体内,震得他气血浮动。 刘宣喉头一甜,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 后背上,歪歪斜斜的挂着弩箭。 墨苍生见刘宣受创,心中急切。但见弩箭歪歪斜斜的挂着,心中又松了口气。他一手搀扶刘宣,一手持剑,继续抵挡。 这时,刺客逼近。 刘宣喘过气来,说道:“兄长,我没事儿,你放开我。” 他忍着后背上的痛楚,再一次躲在墨苍生背后。 刚才的一箭,因为金丝软甲的抵挡,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量。但弩箭的力量强大,终究破开了金丝软甲。不过也仅仅是破开,弩箭的剑尖入肉三分,便没能继续前进,所以歪歪斜斜的挂着。 墨苍生挡在刘宣的身前,当刺客逼近后,他和剩下的一名游侠儿抵挡攻击。 剑光所过之处,刺客纷纷倒地。 激战片刻,在后方的街道上出现了士兵,朝刘宣的方向奔来。朱雀街的士兵也冲上来,堵住了刺客的退路。两支力量汇合,刺客落入下风。 一个个被包围了起来,刘宣大声道:“你们被包围了,降者不杀!” 面对招降,刺客不为所动。 一个个提着剑,发了疯似的拼命搏杀。 在墨苍生和士兵合力剿杀下,时间不长,这一波刺客全部被拿下。只是受了伤的人,竟然是咬碎了埋在牙齿中的毒药,服毒自杀。 手持弩箭的刺客,没有一个活口。 现场稳定下来,墨苍生关切道:“大人,身体怎么样?” 看向刘宣时,墨苍生眼中多了一丝暖意。 他和刘宣结为兄弟,最重要的是利益的结合,毕竟两人之前不认识。他面对弩箭不躲避,那是他心中的道义,他不能让刘宣受伤。 刘宣主动挡箭,令墨苍生心中感动。 这一刻,墨苍生的心中,才算真正的认可刘宣这个兄弟。 这个兄弟,是可以托付生死的。 生死与共,方为兄弟。 刘宣面色略显苍白,道:“无妨,只是气血浮动而已。” 他蹲下来,看了眼地上的弩箭,嘴角忽然噙着笑容。这些弩箭,竟是赵国士兵使用的制式弩箭,能调动弩箭的人,并不多见。 有了弩箭作为证据,这一次的事情更有趣了。 刘宣大袖一拂,吩咐道:“把弩箭和刺客全部带走,马上回县衙。” “诺!” 士兵得令,便立即行动。 刘宣不会再巡视朱雀街,带着众人便返回。回到县衙,刘宣安排了事情后,喊来了墨苍生,吩咐道:“兄长,给我准备些泻药,我要使用。” “啊!” 墨苍生瞪大眼睛,脸上有着不可思议神色。 自己用泻药? 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奇葩啊! 墨苍生审视着刘宣,道:“二弟,你要做什么?” 刘宣面色肃然,认真的说道:“引蛇出洞之计已经用了,现在是苦肉计。我当着士兵的面承受了一弩箭,身体受了伤。回县衙支撑不住倒下,是很正常的事情。” 墨苍生轻叹道:“二弟,何至于此?” 刘宣面上多了一丝冷意,道:“人不害我,我不犯人;人若害我,我绝不坐以待毙。君子以德报怨,也以直报怨,对方都出手了,我不能不还击。” 墨苍生道:“你还击的手段,真是……” 此话一出,刘宣神色多了一抹黯然。 苦肉计! 这样的计谋谁愿意呢? 刘宣别无选择,他背靠赵何,一切都是建立在赵何支持他的基础上。如果赵何不支持他,那么一切皆休。刘宣不知道赵何会怎么处置,所以只能靠自己。 刘宣恢复平静,道:“兄长,我意已决。” “好!” 墨苍生道:“我为你准备。” 刘宣点了点头,道:“我服下后,身体必然更虚弱。到时候,再辛苦你找人把消息放出去。我不能主动去找赵何,得让他主动来见我。” “我明白!” 墨苍生看向刘宣,心中多了一丝怜悯。 他看到的刘宣,活得太累了。 满身的包袱。 一直都在争斗,一直都在谋划,时刻不得喘息。 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累。 然而,他无法劝说,也没有资格劝说,因为他无法帮助刘宣卸下身上的包袱。墨苍生转身离开了,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第47章探望 中午时分,刘宣遇刺且重伤的消息,在邯郸城传开了。 大街小巷的百姓,都议论着遇刺的事情。 王城脚下,刺杀邯郸令,这是何等的大胆,令人震惊。 最重要的是,刺客竟有军队装备的制式弩箭,这更是骇人。百姓喜爱看热闹,邯郸城出了这一档子事,一个个唾沫横飞的议论着。 渐渐的,幕后指使者,便指向了赵宪。 消息飞窜,很快传到赵何耳中。 赵何得知消息,心中很惊讶。邯郸城是赵国的都城,王城脚下,竟然有人敢刺杀邯郸令,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来人!” 赵何心头大怒,很不高兴。 “踏!踏!” 缪贤急促的走进来,拱手道:“大王。” 赵何问道:“刘宣遇刺,是怎么回事?” 缪贤回答道:“回禀大王,关于刘宣遇刺一事,大体是刘宣早上去朱雀街巡视,结果刚刚走到朱雀街口,就遇到了刺客。据说,有两拨刺客。第一拨是四个人,第二拨有十个人。重点在于第二拨,他们竟有军队的制式弓弩。” “制式弓弩?” 赵何的眼中,多了一抹冷意。 作为君主,他身居万万人之上,很少关注底层的事情,涉及到的都是国策国政。可刺杀一事,竟然动用了制式弓弩,赵何不能忍。 兵者,国之重器,不能轻动。 刺客动用了制式弓弩,已经触及到了赵何的底线。 赵何问道:“谁要针对刘宣?” 缪贤回答道:“老奴也不知道,外面谣传,说是赵宪对付刘宣。” “赵宪?” 赵何眼眸眯了起来,冷冷道:“前段时间曾有传言,说刘宣和赵宪一同离开王宫时,赵宪曾放狠话说,让刘宣洗干净脖子等死,可有此事?” “有!” 缪贤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等证据确凿的事情,缪贤不用犹豫。 赵何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思考片刻,吩咐道:“你马上安排人彻查此事。” “诺!” 缪贤拱手应下。 赵何又吩咐道:“准备一下,本王前往探望刘宣。” 缪贤拱手应下,转身下去安排。 “等一等!” 赵何忽然说话。 缪贤刚走到大殿门口,闻听赵何的话,又转身躬身站立。 赵何吩咐道:“不用提前告知刘宣。” “老奴明白!” 缪贤脸上神色肃然,才转身下去。 约莫一刻钟后,赵何带着缪贤出宫,直奔邯郸县衙。 赵何此行没有通知刘宣,是突然抵达。他带着人到了县衙,未经县衙的士兵通报,便带着人直接朝刘宣居住的院子行去。 进入院子,墨苍生守在门口。 缪贤扫了墨苍生一眼,吩咐道:“刘宣何在?大王亲自前来探望。” 墨苍生道:“正在屋内,我马上请县尊出来迎接。” “不必了!” 赵何大袖一拂,道:“带路。” 墨苍生点了点头,便带着赵何、缪贤朝屋子内行去。 此时墨苍生的心中,暗道刘宣心智高绝,竟然稳稳料到赵何会来,早早的做了准备。进入屋内,刘宣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 此时的刘宣,不仅是气虚乏力,双眸更是目光暗淡。 整个人的精气神很差。 一眼看去,仿佛丢了半条命一样。 赵何陡然看到刘宣的样子,心中的怒火蹭蹭就升起来,眼中掠过一丝阴翳。他衣袖中的手捏成拳头咯咯作响,旋即又松开。 刘宣担任邯郸令,是他的臣子。 如今,刘宣竟如此虚弱。 他器重的人遇刺,这件事令他恼怒非常。 刘宣看到赵何,挣扎着要起来行礼。只是他先受了一箭,导致气血不稳,后来又腹泻乏力,导致身体虚弱。 还没坐起来,便砰的一声躺在床榻上。 赵何疾走两步,来到刘宣的面前,扶着刘宣躺下,道:“先生不必起身,躺着就好。” 刘宣道:“大王,恕臣不能行礼。” 赵何道:“无妨!” 顿了顿,赵何说道:“本王刚得了消息,知晓先生竟遭到刺杀。先生是当事人,可曾发现谁在背后主使?” 刘宣摇头道:“回禀大王,臣也不知晓。目前,只抓到了一个活口。” 抓到的活口,是第一拨刺杀刘宣的刺客。 他被弩箭射中身体,虽然重伤,却没有生命危险。 赵何又问道:“先生认为,谁最有嫌疑派人刺杀你?” 刘宣闻言,脸上露出犹豫神色。 赵何道:“先生但说无妨。” 刘宣思考了好半响,才缓缓道:“如果说最有可能的人,应当是赵宪。毕竟,他被罢官去爵是卑职引起的。再者,当初卑职和赵宪离开王城,他也曾放出狠话,说要对付卑职。只是现在无凭无据,卑职也只能是怀疑,不能确定是他。” 赵何道:“本王知道了。” 赵何也不多耽搁,一招手,缪贤便递上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盒子。 赵何把盒子放在一旁,沉声道:“先生受了重伤,需要疗养。本王宫内刚好有一支进贡上来的老山参,可以调养身子。” 刘宣道:“大王隆恩,卑职愧不敢当。” 赵何道:“先生治理邯郸县,百姓安居乐业,先生的功劳,功在社稷。一支老参,不足挂齿。先生好好的养伤,刺客的事情,本王会亲自安排人调查。至于抓住的活口,本王也会带走。” “臣遵命!” 刘宣并不多言。 赵何亲自调查这件事,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交给赵何,他就撇开了自己,不再涉足里面。 赵何又嘱托刘宣以养身体为重,然后才离开。 墨苍生送赵何离开后,回到了房间中,沉声道:“二弟,赵王已经插手,你现在可以搁置心思,好好的调养身体了。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次折腾了一番,更是大伤元气。” 刘宣笑了笑,道:“好,我听兄长的安排。” 墨苍生道:“这还差不多。” 墨苍生收了老参,便下去给刘宣熬药。 赵何带着和缪贤离开县衙,一路上,他眼神冷肃,面沉如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森冷。缪贤作为赵何身边的人,熟知赵何的性格。 赵何作为赵王,礼贤下士,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但任何一个君主,都有逆鳞。 这一次刺杀刘宣,背后的人动用了制式弓弩,已经触及了赵何的底线。加之刘宣受伤,身体虚弱,堂堂一国官员,竟然当街遭到刺杀,更令赵何恼怒。 回到王宫,赵何落座后,吩咐道:“缪贤,给本王查,一定要查清楚,到底谁刺杀了刘宣。幕后之人,一定要揪出来。” “诺!” 缪贤得令,便下去调查。 作为宦者令,缪贤不仅管宫内的事情,更掌握着赵何暗中的力量。他动用力量亲自调查,很快就通过留下来的活口查出了一个方向。 通过制式弓弩,又顺藤摸瓜查到了另一个方向。 在缪贤的查证下,一点点的脉络串联了起来。 短短两天,缪贤便查证清楚。只是他知晓了所有的结果,也倍感震惊,因为这次的刺杀事态有些严重,参与人的身份令人惊讶。 缪贤心中忐忑,来到大殿中,向赵何复命。 第48章剑道馆 缪贤在大殿中站定,恭敬道:“大王,刘宣遇刺一案,已经查清楚了。” “说!” 赵何压制着怒火,沉声询问。 缪贤闻言,却是犹豫。 赵何深知缪贤的性格,见缪贤都犹疑不定,知道刘宣遇刺的事情不简单,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扑通!” 缪贤深吸了口气,忽然跪下了。 赵何道:“你这是做什么?” 缪贤面容肃然,缓缓说道:“大王,事情到此为止吧。一旦将刘宣遇刺的事情公之于众,会动摇国本的。” 想到查出来的人,缪贤心中就觉得棘手。 缪贤如此,赵何更是好奇。 赵何眼眸眯了起来,审视着缪贤,忽然笑骂道:“老东西,莫非收了好处?” 缪贤道:“老奴忠于大王,不敢乱伸手。” 赵何哼声道:“起来说,仔细的给本王说清楚。” “诺!” 缪贤站起身,道:“老奴查证后,发现刺杀刘宣的有两拨人。这两拨刺客,分别受两个人的指使。” 赵何问道:“赵宪是其一?” 缪贤点头道:“大王英明,赵宪的确参与了。为了刺杀刘宣,赵宪动用了自身的关系,调用了军中弓弩。涉案的官员,老奴已经拿下。” 赵何道:“另一个人呢?” 缪贤回答道:“回禀大王,另一个人是王后。” 赵何的脸色,变得铁青。 田欣参与其中。 一国王后,竟然做出刺杀国之重臣的荒唐之举,这是何等的讽刺? 消息传出后,必然令国人震惊。 缪贤道:“大王,老奴之所以建议事情到此为止,就是因为涉及到了王后。王后不仅是齐国的公主,更为大王诞下了嫡公子。” 顿了顿,缪贤又道:“如果把王后公布出来,不仅会影响嫡公子,更会影响齐、赵两国的联盟。如今齐、赵联合抗秦,不能撕破脸。刘宣有才,但为了刘宣一人,不值得。” 赵何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事情涉及到田欣,的确比较复杂,更难以处置。 赵何握紧拳头,有些焦躁。 沉默半响,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吩咐道:“缪贤,随本王去剑道馆。” 剑道馆,位于宫城外。 说起来,剑道馆其实也是招贤馆,只是专门招揽剑术高绝的剑客而已。 通过比武,决胜出剑术高强的人。 赵何喜好剑术,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便前往看门下剑客斗剑比武。看到剑术超群,立于不败之地的人,赵何会有重赏,也会加以重用。 缪贤安排了一番,便跟着赵何出了大殿,往宫外行去。 …… 后宫! 田欣居住的殿中。 绿柳神色忐忑,禀报道:“王后,刘宣遇刺一案,大王让缪贤亲自查证。一旦被查出来,对我们恐怕会非常不利。” 田欣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国人都知道是赵宪刺杀刘宣,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本宫让你把线索掐干净,只要缪贤查不出来,便没有大碍。” 绿柳道:“缪贤得大王的授命,调动的力量非同寻常,恐怕……” 田欣摆了摆手,呵斥道:“不用再说。” “诺!” 绿柳闻言,便不再多言。 …… 赵府,书房。 管家立在房间中,面色肃然。 管家道:“家主,我们刺杀刘宣,调用军中弓弩的事情,恐怕瞒不住。大王让缪贤调查,以大王的力量,要查出来并不困难。” 赵宪神色如常,道:“查出来又能如何?难不成,真的要杀了老夫?” “想当初,先王年富力强之际退位,让大王执掌国政。” “虽然先王退位,却掌控着军权,把持着朝政,还扶持长公子赵章和大王对着干,令大王有志不得伸,大受压抑。” “当时大王处境艰难,是老夫坚定的站在大王一边,为大王摇旗呐喊。最后和李兑、赵成等人把先王困死在沙丘宫,并诛杀了公子章。” 说到这里,赵宪脸上有着荣光。 如今赵国的政局,也有他的一份力量,没有他,赵何难以掌控赵国。 赵宪沉声道:“老夫对大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大王要为了一个齐国小儿,要杀老夫,天理何在?” 赵宪大袖一拂,很是自信的说道:“你尽管放心,纵然查出来也不碍事。老夫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而且老夫还是王室宗亲,难不成大王真的要杀了老夫不成?”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 在赵宪看来,不管怎么样,赵何得顾忌他的身份。 管家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 剑道馆位于王宫之外,地势宽阔,占地面积很广。 常言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赵王喜好剑术,更单独修建了剑道馆,便有无数的剑客投效而来,想在赵何的面前一展所长,得到赵王的器重。 事实上,这种事在各国很流行。 君王喜欢什么,就有人投其所好。 譬如,已故的秦武王嬴荡,魁梧强壮,喜欢和人角力。 他的身边,便云集了任鄙、乌获等大力士,这些人天生神力,平日里就和秦武王角力,籍此机会得到了秦武王的器重,以匹夫之身,官居显赫,力压秦国群臣。 秦国如此,赵国也如此。 如今赵何喜好剑术,各国的剑客都云集于此,想通过剑术谋取进身之阶。 赵何一进入剑道馆,里面正比斗的剑客,顿时就躁动了起来。 一个个纷纷行礼,更是抖擞精神。 赵王亲自来了,他们便有了在赵何面前展现武艺的机会。只要力压众人,拔得头筹,必然能平步青云,进入朝堂为官。 一个个剑客激动不已,奋力搏杀。 奈何,赵何无精打采的,坐下后也是心神不属,怔怔看着剑客斗剑。 剑客之间的斗剑,是真刀真枪的比斗。 一场搏杀,便是生死厮杀。 赵何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又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场挑战,面无表情。 这一幕,令众人心中奇怪。以往赵何观战的时候,看到精彩之处,会手舞足蹈,更会点评一番。今日的赵何,一言不发,着实古怪。 众人看在眼中,心中疑惑。 缪贤见赵何心不在焉,劝说道:“大王,今天没什么可看的,不如回了吧。” 赵何不回答,缪贤便不再多言。 赵何看着一个个剑客厮杀,看着飞溅的鲜血,怔怔不言。许久后,赵何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忽然多了笑容,整个人一下灵动了起来,多了生机。 赵何瞥了眼众人,拂袖道:“回宫。” “诺!” 缪贤闻言,心中松了口气。 赵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剑道馆的剑客们大失所望。 回到王宫,赵何吩咐道:“缪贤,你持本王诏令前往赵宪的府邸,赐赵宪三尺白绫。赐死的理由,是赵宪挪用军器,谋害朝臣。” “诺!” 缪贤闻言,拱手应下。 赵何眼眸眯起,手轻轻的敲打着身前的案桌。 思考片刻,赵何继续道:“你再去传令,自即日起,王后幽禁不出,不得离开宫门半步。王后身边的丫鬟,一律杖毙。” 缪贤想了想,询问道:“幽禁的理由呢?” 赵何道:“王后失德!” 缪贤点头应下,见赵何没有多言,便知道王后失德的缘由不能深挖,或者说不能扒出王后刺杀刘宣的事情。 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对王后最大的惩罚。 赐死赵宪,幽禁王后! 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仅仅是为了刺杀刘宣一案。 缪贤拱手揖礼,便转身下去安排。 第49章癫狂 缪贤转身退走,刚走到大殿门口时,身后忽然又传来赵何的声音:“慢着!” 缪贤闻言,身子一顿,便再回到殿中。两次被叫回,缪贤一张老脸上的表情仍是平静如水,并无半分不快。 这样的事情,不是什么稀奇事。 赵何试探着问道:“缪贤,你说让刘宣前往宣诏如何?” 缪贤道:“大王英明!” 赵何嘴角噙着笑容,道:“你也认为妥当?” 缪贤一副佩服的模样,吹捧道:“赵宪刺杀刘宣,证据确凿。刘宣知道了事情,对赵宪必有愤恨。大王查证清楚,更让刘宣前往宣诏,等同于给了刘宣发泄心中不快的机会。一方面,大王还了刘宣一个公道;另一方面,大王再施恩于刘宣,一举两得。” 赵何哈哈一笑,道:“你亲自走一趟邯郸县衙,让刘宣去宣诏。” “诺!” 缪贤拱手应下。 赵何想了想,又吩咐道:“另外,对于王后的处置,可以略微提及,让刘宣知道,本王并非袒护王后,而是迫不得已。” “大王放心,刘宣聪慧过人,他必然明白大王的苦衷。” 缪贤此刻,也是笑呵呵的。 赵何心情好,他的日子就好过。 赵何摆手,缪贤便转身退下。出了王宫,缪贤马不停蹄的直奔县衙。他在县衙见到刘宣后,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如今的刘宣,恢复了气色,面色红润,再无之前的惨淡神色。 看样子,恢复得还不错。 缪贤关切道:“刘子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刘宣带着一丝的柔和,回答道:“宦者令挂怀,在下感激不尽。修养两日,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缪贤道:“这就好,这就好。刘子无事,大王也能安心了。” 刘宣道:“大王隆恩,在下铭记于心。” 话锋一转,刘宣拱手问道:“宦者令前来,有何要事?” 缪贤也不再絮叨,言归正传道:“老奴前来,是为了传达大王的旨意。刘子遇刺一事,已经查证清楚,是赵宪挪用军器,指使刺客所为。大王赐下三尺白绫,赐死赵宪,同时,大王决定,由刘子亲自前往宣诏。” 说着话,缪贤便递上了诏书。 刘宣接过后,郑重道:“大王圣明!” 缪贤微笑道:“大王还让老奴告知刘子,关于刺杀一事,王后也有参与。目前,王后已经被幽禁,身边宫女尽数诛杀。王后身为一国之母,不可轻动,所以只能做到这一步。刘子智慧如海,心思通透,应当明白。” 刘宣道:“大王厚恩,宣没齿难忘。” 说着话,他朝着王宫的方向,长身揖了一礼。 缪贤看在眼中,微微颔首。 赵何毫不犹豫的处置赵宪,更幽禁田欣,就是为了施恩于刘宣。看刘宣的反应,到还是不错的结果。 缪贤微微一笑,拱手道:“老奴还得回宫复命,告辞。” “宦者令慢走!” 刘宣亲自送缪贤离开,然后回到后院,换上官服,带上墨苍生和一队士兵,揣着诏书和三尺白绫,往赵宪的府邸行去。 来到赵宪的府邸,刘宣顺利的入府,在大厅中见到了赵宪。 赵宪冷冷道:“刘宣,你来做甚?”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回答道:“本官这一次来,是为传达王命而来。这一次,你怎么不安排人,将本官拒之门外呢?” 赵宪哼声道:“老夫若是将你拒之门外,恐怕你又要去找大王告状。一遇到事情,就捅到大王的面前,犹如孩童嬉戏,令人失望。” 刘宣道:“有人能镇住你,本官何必多费周折呢?能告状也是一种本事。” 赵宪神色不屑,却不再多言。 刘宣拿出了诏令,沉声道:“大王有令,赵宪听令!” 赵宪微微弓腰,双手虚抬,等着刘宣开口。 刘宣却不急着宣布,慢条斯理的道:“赵宪,大王传令,你不跪下接诏吗?” 赵宪道:“刘宣,休要欺人太甚。” 刘宣表情平静,淡淡说道:“本官按照规矩办事,何来欺人太甚?如今的你,已经被罢官去爵,不再是朝廷重臣,再没有特殊的身份。此时不下跪,莫非你要站着接诏吗?” 看着赵宪,刘宣眼中露出冷意。 若非赵宪处处针对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不作死,便不会死。 这一切,都是赵宪咎由自取。 赵宪看着刘宣,再看着刘宣手中的诏令,他其实是想站着接令的。然而,他此刻面对的不仅是刘宣,更是面对赵何。 咬了咬牙,赵宪撩起衣袍跪下。 这一刻,他心中尽是耻辱。 赵宪心想,等过了这一次的事情,他一定会报复的。上一次刺杀刘宣不成,他还有下一次,甚至还有下下次,他有的是机会。 刘宣面容肃然,摊开了布帛,朗声道:“经查,赵宪挪用军器,刺杀朝臣,更贪赃枉法,赐三尺白绫,以正国法。” 沉重的话语,自刘宣的口中传出。 轰!! 赵宪脑中犹如炸雷响起,浑浊的眼中,更是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赐死! 赐三尺白绫! 赵宪身子轻微的颤抖着,喃喃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老夫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王不会这么做,大王不可能赐死我的。” 此刻的赵宪,眼中渐渐有了疯狂的神色。 他不相信! 不相信赵何为了一个刘宣,竟然要赐死他。 刘宣冷笑两声,说道:“赵宪,不论你如何否认,大王都已经下令,自己看看吧。诏令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 话音落下,刘宣把诏令扔到赵宪面前。 赵宪捡起来看了一遍,看着布帛上加盖的大印,脸上满是苦涩,身子更是僵住。他真的被赵何抛弃了,成为了赵何拉拢刘宣的弃子。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不甘心。” 赵宪心中一发狠,抓着诏书缓缓站了起来。 看向刘宣眼中,尽是疯狂神色。 纵然是死,他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尤其是刘宣,绝不能让刘宣好过。 他若是死了,却让刘宣活着,他更加的不甘心,更会死不瞑目。一时间,赵宪的心中百转千回,准备要杀了刘宣。 刘宣神色平静,淡淡道:“赵宪,看你的模样,是打算疯狂一搏,在临死的时候拉上本官垫背吗?” 赵宪低吼道:“是又如何?” “来人!” 赵宪直接下令。 顷刻间,大厅外哗啦啦的冲出一队护卫。 一个个护卫提着刀,堵在大门口。赵宪得到刘宣来的消息时,就安排了护卫在大门外等候,以便应对。如今他要被赐死,反正都活不了,死也不能让刘宣好过。 赵宪冷冷道:“刘宣,你带了几个士兵。凭这几个人,能逃过一死吗?” “哈哈哈……” 赵宪大笑了起来,声音癫狂,更透着绝望。 刘宣摇头道:“愚蠢!” 两个字,更令赵宪愤怒,眼神看向刘宣,更充斥着怒火。 他活了大半辈子,被一个黄口小儿说愚蠢,真是奇耻大辱。 赵宪面色冰冷,沉声道:“刘宣,老夫难逃一死,你也难逃一死。到现在,你还故作镇定。只可惜,在老夫的面前,你的一切手段都无用矣。” 第50章赵宪身死 刘宣环视一眼,沉声道:“老狗,临死之际,你还敢动武,胆子真大啊。” 赵宪眼中闪烁着森寒冷光,道:“将死之人,何惧之有?” 刘宣没有一丝紧张,淡淡道:“你愚蠢了一次,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如今,你打算再愚蠢一次,让你膝下的子孙世代为奴为婢,受人欺凌吗?” 赵宪疯狂道:“拉上你垫背,足矣!”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想拉着本官垫背,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第一,虽然你府上的人多,但仅凭这些护卫,能否在短时间内拿下本官,还是未知之数。你上次派人刺杀本官,应当知道本官的护卫并未无能之辈。要让他们杀本官,几乎不可能。” 顿了顿,刘宣又道:“第二,你如果真的杀了本官,就等同于捅了大王一刀。” “本官传令,是传达大王的命令。” “大王要赐你三尺白绫,但你却不服王命。因为你的抵抗,你的子孙将受到牵连,最好的结果是被贬为庶民,一个个再也无法锦衣玉食。最差的结果,便是身死族灭,妻儿子孙被发配为奴,受人奴役。” 刘宣神色镇定,道:“只要你敢杀我,那你就是你这一脉的罪人,死后不得入宗祠,不受后人祭拜。到了黄泉底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赵宪瞳孔一缩,犹如兜头遭到一盆冷水浇在他身上,令他癫狂的心思稍稍褪去。 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逢年过节无人祭拜! 永生永世受后人怨恨! 赵宪想到这里,身体冷不禁的打了个哆嗦。眼中癫狂的神色稍稍褪去,恢复了一丝的理智。 然而,赵宪一看到刘宣,怒火大炽,吼道:“老夫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黄泉路下有你相伴,老夫不寂寞。” 刘宣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神色,赵宪这老东西,还真是不顾一切。 看来要动摇赵宪,是不可能了。 刘宣哼了声,掷地有声道:“你既然要动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赵宪咬牙切齿的道:“你要送死,不急这一时半刻。老夫还有一个疑惑,刚才你说老夫愚蠢了一次,导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为何?” 刘宣道:“好奇吗?” 赵宪冷冷道:“纵然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刘宣道:“既如此,本官就告诉你。本官料到你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设下了一个试探你的圈套,派人放出了前往朱雀街巡视的消息。如果你不针对本官,你便不会上钩,本官巡视朱雀街,便不会遭到刺杀。一旦你想对付本官,便会上钩。” 计划自然不止这点,有其他舆论的操控,以及针对田欣的意图。 当着赵宪,刘宣不会全盘托出。 能告诉赵宪的,只有这个消息。 赵宪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癫狂和无奈,冷冷道:“好一个刘宣,好一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抛下了诱饵,专门等着老夫上钩,真是好算计。黄泉路上有你,老夫不孤单。” 刘宣沉声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不贪财牟利,不为王后驱使,不针对本官,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这一切,全是你自己作死。” 赵宪道:“事已至此,再言其他已经没有用处。刘宣,死吧!” “杀!” 赵宪下了命令。 顷刻间,被赵宪召集而来的护卫进入大厅,逼近了刘宣。 “铿锵!” 清脆声音,骤然响起。 墨苍生拔剑出鞘,横在身前,防备着周围的护卫。 刘宣眼神明亮,环视进来的护卫,朗声说道:“尔等听着,本官奉大王之命,赐赵宪三尺白绫。大王赐死赵宪,乃是维护国法,伸张正义,还邯郸一个朗朗乾坤。尔等今日,如果助纣为略,擅杀朝臣,只有死路一条。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众人闻言,脸上都有犹疑神色。 如果刘宣不奉王命,他们愿意听从赵宪的命令。如今刘宣代表的是赵何,他们真的杀了刘宣,到最后,他们也难逃一死。 刘宣见话语凑效,继续道:“想死的尽管来,不想死的,给本官退出大厅。本官奉命而来,只是诛杀赵宪,不牵连其他。” 赵宪道:“杀,给老夫杀了刘宣。哼,你们要抗命吗?” 赵宪下了命令,护卫们却犹豫不决。 眼前的情况很明显,赵王铁了心要赐死赵宪。如今的赵宪,已经是将死之人,他们再跟着赵宪,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到了这一步,何必再为赵宪拼命呢? 一个个的心中,都有各自的盘算。 刘宣见赵宪难以指挥护卫,更有了底气,吩咐道:“不想死的,都退出大厅。本官执行大王的命令,阻拦者,杀无赦。” “杀无赦!” 墨苍生挡在刘宣面前,杀气腾腾。 随行的士兵,纷纷拿着武器,眼中尽是杀意。 赵宪把护卫的犹豫看在眼中,心头更是大怒,这群白眼狼,简直是废物,他握紧拳头,咆哮道:“一群废物,杀啊!!” 他咆哮着,但麾下的护卫却不愿意拼命。 忽然,一个护卫悄然后退,退出了大厅外。 有了第一个人,其余人纷纷退出。 杀气腾腾的大厅,忽然间只剩下刘宣一众人以及赵宪。 刘宣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嘴角噙着笑容,笑吟吟道:“老东西,连府上的护卫都退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连你麾下的护卫都不听号令,你孤家寡人一个,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赵宪神色灰败,道:“刘宣,算你赢了。” 刘宣道:“当然是我赢了,一开始我就赢了,你我交手,你何曾胜过?” 赵宪眼中有着不甘,冷冷道:“世间无常胜之人,总有一日,你会败的。一旦败了,便如老夫一般,身死魂消。老夫今日的结果,便是你他日的结局。” 刘宣摇了摇头,道:“以后如何,本官难以预料。但本官可以肯定的是,你看不到本官以后的情况。” “墨苍生!” 刘宣吩咐了声。 “在!” 墨苍生一步上前,他长剑入鞘,手中拿着三尺白绫。 刘宣道:“送赵司空上路!” “诺!” 墨苍生一步步上前,逼近了赵宪。 赵宪咬着牙,哼声道:“老夫身为赵国宗亲,纵然是死,也不需要假手他人。一死而已,老夫自己来。” “拿来!” 他伸出手,从墨苍生的手中接过了白绫。 赵宪看着手中白绫,怔怔发呆。 没想到,他竟是被赐死的。 赵宪深吸了口气,奋力一抛,把白绫挂在了房屋的房梁上,然后打好了结。 搬来了案桌,他站在案桌上,手死死的攥着白绫,居高临下打量着刘宣,恶狠狠道:“刘宣,老夫咒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刘宣面色平静,这样的诅咒,有意义吗? 临死挣扎罢了。 赵宪一咬牙,脖子一伸,脑袋就钻进了系好的白绫中。脚猛地一蹬,案桌翻到,赵宪的身体悬挂在空中。 白绫勒紧下,赵宪嘴中嗬嗬出声,不停挣扎着。 刚开始,赵宪还嘶吼两声。 片刻后,只剩下身体本能的蹬腿挣扎。 不一会儿,赵宪的身体只剩下惯性的轻微摆动,人已经没有了动静。 “爹!” 忽然,一声哭嚎的声音传来。 一个中年人冲了进来,紧随其后,赵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人进来了。这些人都是赵宪的子嗣,赵宪宣诏后,他们都得了消息。 只是之前,一个个都在外面,没有进入大厅。 如今赵宪死了,才全部进来。 赵宪的尸体被取下来,一个个围在一旁,哀嚎不已。但仔细的倾听,却发现哭声中并无太多的悲伤。其中缘由,是刚才赵宪曾不顾赵府上下的死活。 刘宣不愿意多留,带着墨苍生一行人离开了。 一行人出了府,直接朝王宫行去。 刘宣一个人进入宫内,见到赵何后,把赵宪的事情告知了赵何,然后有和赵何交谈了些事情,才离开王宫。 出宫和墨苍生一行人汇合,刘宣便返回县衙。 第51章太子来访 时光匆匆,一晃便进入四月底。 天气日渐热了起来,随着天气的炎热,春耕时节的农忙过去了。刘宣也松了口气,不必时常去下乡视察,担子放松不少。 闲下来的刘宣,除了日常政务,便是教导廉玉和廉恒姐弟。 这一日,刘宣闲在书房,正在看书。 “踏!踏!” 脚步声,自书房外传来。 墨苍生走进来,一撩衣袍坐下,正色道:“二弟,我在外面时,听到了一则朝中的消息。说太子赵悝当着朝中大臣,说剑道馆每日死伤数十人,建议赵王取缔剑道馆。” 刘宣眉头一挑,道:“赵悝疯了吗?干这样的事情。” 赵悝作为赵何的儿子,颇有脑子。 刘宣和赵悝接触过,知道赵悝不是无能之辈。 可是,赵悝当着朝臣的面劝谏赵何,让赵何取缔剑道馆,无异于公然打赵何的脸。 这样的事情,不该是赵悝的手笔。 墨苍生神色疑惑,问道:“赵悝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吗?我倒是认为建议很不错。剑道馆厮杀惨烈,每天都有数十人的尸体被拖走,有时候甚至更多。这样的死伤结果,已经不是通过剑道馆招揽武士,而是草菅人命,借此玩乐。” 作为一个武者,一个剑术高手,墨苍生对剑道馆不陌生。 刘宣摇头道:“剑道馆是赵王亲手建立,他喜欢斗剑,甚至亲自参与。在这样的基础上,赵悝亲自劝谏,能有好果子吃吗?恐怕赵何的心中,早已厌恶赵悝。” 墨苍生道:“死这么多人,不劝谏也不行!” 刘宣道:“劝谏的后果呢?只能得罪赵何。当初我扳倒了赵宪,令田欣被赵何幽禁,局势对赵悝一片大好。没想到,他竟然坏了自己的局面,主动揭赵何的伤疤。” 顿了顿,刘宣继续道:“要劝谏赵何,也不是不可以。这样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何必要亲自上阵呢?赵悝这一回,是真的失策了。” 墨苍生听后,也点头赞同。 赵悝亲自劝谏,看起来分量很重,其实只能自讨没趣。 “报!” 忽然,一名侍从走进来,禀报道:“县尊,太子来访,正在大厅等候。” 刘宣道:“说不得,一说就来了。” “走吧!” 刘宣站起身,跟着侍从前往大厅。 刘宣一进入大厅,目光就落在赵悝身上,脸上挂着笑容,拱手道:“下官不知太子亲临,请太子恕罪。” “无妨!” 赵悝一摆手,微笑道:“刘子,请坐!” “诺!” 刘宣点头。 宾主落座,刘宣主动道:“太子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赵悝一副忧心忡忡,忧国忧民的样子,正色道:“刘子,我今日前来,是特地来求救的。” 刘宣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太子严重了,太子身为国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而且太子如今地位稳固,有需要下官的地方吗?” 赵悝郑重道:“刘子还不知道,父王这段时间沉溺于比剑斗勇,不断的往剑道馆找人,让武人在剑道馆比斗。仅此一事,每天死伤的人数多达数十人。” 说到这里,赵悝稍作停顿。 赵悝盯着刘宣,继续道:“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开始在邯郸城扩散。长此下去,我赵国必然国将不国,刘子智慧高绝,必然有解决的办法。” 刘宣道:“太子,下官无能为力。” 赵悝不相信,肯定的说道:“刘子智谋无双,肯定有解决的方法,请刘子一定要助我。为了赵国,请刘子屈尊前往。” 刘宣轻叹道:“太子身为大王的儿子,对大王的性格为人了如指掌。大王不沉溺女色,是一个贤明之主。大王唯一的喜好,便是比剑斗武,要劝阻大王,简直是难如登天。” 赵悝道:“我相信刘子一定能完成。” 刘宣摇头道:“太子,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认为,几乎不可能。” 赵悝道:“只要刘子肯想办法,就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刘宣眉头微蹙,赵悝一副死缠烂打的样子,让刘宣很无奈。 眼前的人,毕竟是太子。 他若是拒绝得狠了,也会令赵悝不舒服。 赵悝身子微微的前倾,眼中流露出郑重神色,说道:“我知道刘子身怀大仇,只要刘子愿意劝说父王,让父王暂息斗剑,本太子允诺,全力助刘子报仇。如果将来本太子继承赵国,愿意出兵讨伐齐国,为刘子一雪家仇。” 此话一出,刘宣眼中多了郑重神色。 赵悝为人有些迂腐,但赵悝愿意全力助他,他就有了希望。 替父母报仇! 替家人报仇! 这些事情,都是刘宣的执念。 如今赵悝直接提出来,已经是摆明了车马和刘宣谈条件。面对赵悝提出的条件,刘宣实在是难以拒绝。刘宣深吸口气,道;“承蒙太子相邀,在下勉力一试。” “好!” 赵悝脸上多了笑容,兴奋道:“刘子出手,必然马到成功,我等刘子的好消息。” “告辞!” 赵悝站起身,转身就离开了。 墨苍生走进来,问道:“二弟,赵悝找你做什么?” 刘宣道:“赵悝让我入宫,劝说大王放弃斗剑。” “啊!” 墨苍生惊呼一声,脸上有着惊愕的表情。 “赵王喜欢斗剑的事情,在邯郸城人尽皆知。赵悝让你去劝说赵何放弃,纯粹是出头的椽子早烂。这样的事情,不妥当。” 墨苍生摇晃着脑袋,反对刘宣入宫劝说。 诚然,他也认为应该阻止,但他不希望刘宣冒险。 刘宣表情沉凝,缓缓道:“赵悝给我了无法拒绝的条件,这一趟入宫,我必须去。” 墨苍生道:“何必呢?” 刘宣道:“解决这件事,有两个目的。第一,是为了完成赵悝的请求,和赵悝结一个善缘。第二,剑道馆每天死伤数十人,死伤越来越多。长此以往,对赵国、对邯郸,都不是一件好事,我别无选择,只能入宫劝说。” 墨苍生道:“赵何极为喜欢斗剑,你恐怕难以成功。” 刘宣笑道:“就算无法说服赵何,也可以另寻他途,再找其他的人来劝说。只要令剑道馆的人死伤减弱,一切是值得的。” 墨苍生轻叹道:“你决定了,那我就不劝了。” 刘宣道:“我要换衣服!” “诺!” 墨苍生当即去准备,不一会的功夫,墨苍生把刘宣的衣服拿出来,给刘宣披上。 刘宣出了县衙,就朝王宫行去。 第52章不是劝谏的劝谏 作为赵王当下最欣赏的人,刘宣要见赵何,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他进入宫内,顺利的见到了赵何。 此时,赵何在处理政务。 刘宣眼中的赵何,勤于政务,精于朝政,是一个有为之主。 在刘宣面前,赵何没有君王的架子,从不摆谱。 但任何人都有逆鳞,赵何也不例外。 剑道馆,是赵何的逆鳞。故此,刘宣这一次入宫劝谏,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策略,他不打算单刀直入的劝谏,而是另辟蹊径的劝说。 刘宣站定,静静等待。 赵何很快就搁下笔,微笑道:“赐坐。” 宦官拿了坐席摆放好,刘宣拱手道谢,然后撩起衣袍坐下。 赵何和颜悦色的道:“先生入宫,所为何来?” 刘宣表情肃然,缓缓道:“臣这次入宫觐见大王,是接到百姓举报,而事情涉及到大王,臣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觐见大王,请大王决断。” 赵何闻言,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百姓举报? 涉及到他? 什么事情会涉及到他呢? 赵何身为一国之主,整个赵国都是他的,他怎么会和百姓起冲突呢? 赵何问道:“先生请直言。” 刘宣沉声道:“臣接到百姓举报,说剑道馆每天都要搬出数十具尸体扔掉。臣一接到消息,就着手调查,发现剑道馆搬出的尸体不是谋杀,而是死于斗剑比武。” 赵何闻言,微微颔首。 剑道馆的比武斗剑,的确会死人。 刘宣继续道:“剑道馆是大王建立,专门用来挑选人才。如果查封剑道馆,会影响到大王的大计。臣一时间无从着手,故而来请示大王。” 赵何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剑道馆是他放松的地方,如果拆了剑道馆,他便无处可去。 刘宣看在眼中,知道劝说赵何很难。如果当面谏言,历数赵何的错误,肯定会惹得赵何心头不快,所以刘宣换了一种方式,以百姓举报的方式,来试一试赵何的态度。 这样一来,他便不是劝谏。 目的是劝谏。 然而,过程却不涉及到劝谏。 赵何思考了片刻,问道:“先生,剑道馆建成至今,可有危害到邯郸的百姓?” 刘宣摇头道:“不曾!” 赵何又问道:“剑道馆建成至今,可曾扰乱邯郸的治安?” 刘宣道:“不曾!” 面对赵何的质问,刘宣明白了过来。 显然,赵何不会拆除剑道馆。 赵何神色自若,再一次说道:“既然剑道馆未曾危急邯郸的百姓,也未曾扰乱邯郸的治安,先生就应该明白,剑道馆的死伤无伤大雅。” “至于剑道馆的死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方面,剑道馆斗剑比武,胜者有一定的赏金,败者有一定的抚恤,一切自愿。没有人逼迫他们,都是他们自愿的。” “另一方面,通过剑道馆的比武,本王能挑选武艺高强的人,为国所用,让他们为赵国施展能力,为赵国开疆拓土。” “再者,这也是招贤纳士的方式。” 赵何道:“涉及到一国的前途,先生认为,剑道馆是否该存在呢?” 刘宣听后,嘴角含着苦涩的笑容。 赵何能言善辩啊! 一番话无懈可击,令刘宣难以辩驳。 话说到了这一步,刘宣再否定赵何的意见,肯定是不知趣了。 刘宣道:“大王,臣明白了。” 赵何眼中闪烁着精光,忽然道:“先生今日来,应当是受太子所托,对吗?”前有太子赵悝劝谏,现在刘宣就来了,赵何想到了赵悝,肯定和赵悝有关。 刘宣拱手道:“大王英明!” 赵何哼了声,手握成拳,狠狠砸在案桌上。 显然,赵何很不高兴。 赵悝的做法,令赵何非常愤怒。 当着朝臣的面劝谏也就罢了,现在还让刘宣来当说客。 刘宣看在眼中,微微一笑,拱手道:“臣倒是认为,要贺喜大王。” “为何?” 赵何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刘宣为什么这样说。 刘宣解释道:“当今天下,秦国虎视眈眈,意图吞并各国;齐国恣意嚣张,无视各国;楚国雄踞南方,隐而不发;其余各国,也各有心思,是列国争雄的大争之世。” “列国争雄,拼的不仅是国力,更有一国之主的贤能,以及对太子的选择。” “国力强,国主贤明,必然欣欣向荣。” 说到这里,刘宣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如果太子选不好,不论国力多强,最后都会后继无人,再强盛的国家都会衰落。” “太子当着朝臣的面劝谏大王,虽然方式欠妥,应当事先和大王沟通。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却彰显太子有主见,有自己的立场。” 刘宣诚恳道:“一国之主,无主见,无立场,乃是国之大忌。” “太子有主见,证明大王选对了人。” “第二,太子见剑道馆的死伤太大,于心不忍,那是有仁心。身为主君,如若无视百姓,漠视生死,恐怕也难以治理一国。” “第三,太子明知剑道馆是大王所建,却当面谏言,足见其坦坦荡荡,足见其果敢坚毅,而且更彰显了对大王的忠心。以太子之能,不会没想过让朝臣来探路。但太子亲自劝谏,足见其赤子之心。” 刘宣站起身,拱手道:“故此,臣理当恭喜大王。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大王英明贤德,太子颇有大王风范,可喜可贺。” 赵何听后,笑意浓郁,捋着颌下的胡须很高兴。 刘宣的话,令赵何很欢喜。 儿子被夸奖,他这个做父亲的,脸上也有荣光。 赵何微微一笑,赞同道:“先生的分析,倒也是一个道理。如果悝儿唯唯诺诺,遇事没有主见,那难以继承赵国基业。” 刘宣道:“大王圣明!” 赵何心情愉悦了起来,道:“剑道馆一事,本王会让他们注意分寸。” “大王圣明!” 刘宣闻言,心中松了口气。 赵何能敲打剑道馆,那是最好的结果。 刘宣和赵何又谈了邯郸城的事情,便起身告辞,离开王宫后,他直奔赵悝的住处行去。进入府内,刘宣在书房见到了赵悝。 赵悝一脸期待神色,道:“先生,父王怎么说?” 刘宣回答道:“大王答应了,会敲打剑道馆,让他们注意分寸。” “啊!就只是这样啊。” 赵悝闻言,一脸不甘心的表情。 刘宣看在眼中,心中摇头。 他在赵何的面前,费尽心思,不停的给赵悝说好话,才消解了赵何对赵悝的怒气。 可惜赵悝不懂,令人失望。 刘宣想了想,说道:“太子,凡事应当三思而后行。太子要劝谏大王,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该怎么劝谏,该用什么方式,得三思,切莫莽撞。” 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并未说透。 只是,刘宣也只能这么说。 赵悝有些不满意结果,情绪不怎么好,道:“先生,这样的结果,达不到目的。最后,也无法阻止剑道馆的伤亡。” 刘宣闻言,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刘宣回答道:“太子且看看后续再说,如果剑道馆伤亡减少,事情就到此为止。如果后续还是如此,下官再想办法。” “好,辛苦先生了。” 赵悝脸上挂着笑容,道:“先生辛苦了,留下畅饮一番如何?” 刘宣不愿意留下,摇头道:“太子盛情,下官心领了。只是大王刚刚交办了事情,下官还要前往处理,不能多耽搁,请太子见谅。” 赵悝也不勉强,道:“既如此,本太子送一送先生。” “多谢太子!” 刘宣起身和赵悝出了府,然后回转县衙。 第53章庄子 刘宣回到县衙,墨苍生跟着进入书房。在外人面前,墨苍生一直是冷酷肃然的表情,在刘宣的面前,表情才柔和许多。 撩起衣袍坐下,墨苍生道:“结果如何?” 刘宣道:“赵王答应敲打剑道馆的人,控制死伤。不过,赵悝不满意。” 墨苍生哼声道:“他不满意?哼,自己闯的祸,却让你擦屁股。” 刘宣笑了笑,说道:“在某种程度上说,其实赵悝办的是好事。但是赵悝的方式,以及应对,实在是太差。” 墨苍生道:“既然他差,你还帮他?” 刘宣道:“目前来说,他是太子。” 墨苍生道:“你认为他能坐稳太子的位置吗?” 刘宣沉默半响,摇头道:“第一,赵何还年富力强,正值壮年,在未来十来年中,只要赵何不出意外,赵悝就难以继位。” “第二,如今赵何的其余子嗣年幼,没有人和赵悝争,但再等几年乃至于更长,诸公子都长大了。” “到了那时候,赵悝的一个错误,恐怕就是致命危险。” 刘宣神色笃定,道:“我认为赵悝恐怕难以坐稳太子的位置。不过短时间内,他的太子职位不会变化,所以现在,能帮衬就帮衬,有些时候,我们需要他的帮助。所以这一次出手,于公而言,劝说赵何少去剑道馆是利国利民之举;于私而言,这也是交好太子的机会。” 墨苍生点了点头,道:“赵何答应敲打剑道馆,已经是最大限度的退让。在这样的程度上,你还要怎么劝说赵何呢?” 刘宣道:“我回来的路上,仔细的想了想,这一次劝说,不能是我亲自前往,得找人劝说赵何才行。” 墨苍生道:“连你都不行,其他人能行吗?” 刘宣哈哈一笑,道:“兄长,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无数比我更厉害的人。” 墨苍生道:“谁能行呢?” 刘宣道:“在此之前,善辩者莫过于墨子,他以言辞为刃,以口舌为柄,所向披靡,难有抵挡的人。而当今之世,论能言善辩者,当属庄子。此人思维巧妙,逻辑严谨,言语中,更有一股排山倒海之势,令人生畏。纵然是家师在庄子的面前,也不敢略其锋芒。” 论辩论,庄子在各国是出了名的。 尤其是庄子的名声,早就名扬列国,走到哪一国,谁都不能轻慢。 墨苍生眉头微蹙,道:“二弟,庄子之名,可谓明传列国。他可是当今道家的一代宗师,道家的人都唯他马首是瞻。要请他出山劝说赵何,恐怕有相当大的难度。再者,如今庄子住在何处,那也是不知晓的事情,如何去找他?” 刘宣微微一笑,道:“我负责提出方案,找人的事情,交给赵悝去做。” 墨苍生道:“这还差不多!” 顿了顿,墨苍生道:“我这就安排人去传信。” 刘宣道:“不着急,你等一等,明日一早,再安排人去告知赵悝,请他派人去寻找庄子,顺带请庄子出山。” 墨苍生道:“要让赵悝安排人去请?如此一来,功劳都给赵悝了啊!” 刘宣微笑道:“涉及到赵王的事情,我巴不得少搀和。如果赵悝能清楚庄子,那是最好的事情。如果不能,再考虑其他的办法。” “明白了!” 墨苍生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刘宣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思考的是自己的事情。 如今担任邯郸令,但距离报仇,仍然是太遥远。他想要报仇雪恨,必须做好长远的考虑,需要一步步的进行。 只是现在,还只能慢慢的熬时间。 次日一早,墨苍生就派人前往赵悝的府上,传达了消息。 太子府,书房。 赵悝以及麾下的谋士各自落座。赵悝的谋士出自儒家,名叫严奇,四十左右的年龄,断的是相貌堂堂,儒雅不凡。 赵悝道:“严先生,刘宣提出请庄子出山,劝说父王,你认为如何?” 严奇回答道:“回禀太子,刘宣的提议,的确是可行的。庄子闻名于世,让他亲自劝说大王,或许能收到奇效。只是目前,得寻访庄子的住处。” 赵悝道:“无妨,这件事好办。” 严奇点了点头,道:“太子,在下觉得刘宣过于桀骜,不能太听之任之。” “嗯!” 赵悝眉头微皱,脸上流露出一抹不喜。 毕竟,刘宣曾救过他,现在严奇的话,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严奇表情平静,道:“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刘宣不过是一个邯郸令。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竟然只是派遣了一个侍从来告知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君君臣臣,太子是君,他是臣。刘宣在太子的面前摆谱,并不合适。” 赵悝脸上掠过一丝动容,却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严奇说道:“虽是小事,却不得不慎重。刘宣现在恃宠而骄,桀骜无比,那就没把太子放在眼中。或许在刘宣看来,他还是救了太子的恩人。” “够了!” 赵悝大袖一拂,厉声呵斥。 如今刘宣是赵何面前的红人,他不愿意和刘宣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 严奇看了赵悝一眼,便不再言语。 赵悝吩咐道:“寻访庄子的事情,尽快安排好,然后,把庄子请到邯郸来,本太子要亲自见庄子一面。” “诺!” 严奇拱手应下。 “卑职告退!” 严奇站起身,便要转身离开。 赵悝点了点头,心中却萦绕着刚才严奇的话。 严奇走到门口,忽然道:“太子,卑职还有一句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如果臣子挟恩自重,这样的人,势必难用。” 说完后,严奇转身便离开了。 赵悝看着严奇离去的背影,并未呵斥严奇。 事实上,赵悝对刘宣的情绪颇为复杂。 一方面,赵悝希望能得到刘宣的辅佐,如果刘宣愿意辅佐他。那么,他在朝中就能轻易的站稳脚跟。另一方面,刘宣和他的距离不远不近,令他心理面有些不舒服。他毕竟是太子,刘宣只是一个臣子,却和他保持着距离。 严奇的话像是一个引子,引发了赵悝心中的情绪。 然而,眼下赵悝还需要刘宣。 赵悝深吸了口气,便压下心中的情绪,便起身出了书房,往后院去了。 第54章请人失败 一晃进入五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日头高挂在空中,阳光洒落在身上,晒得皮肤火辣辣的。 这段时间,赵悝的日子过得不错。 之前他当着赵国重臣,劝谏赵何放弃剑道馆,导致赵何不喜欢他。奇怪的是,忽然之间,赵何竟转变了态度,对他多了一丝包容,甚至有些纵容。 赵悝不明所以,但心头大喜,更隐隐觉得赵何认识到错误让步了。 接下来涉及到赵国政务时,赵悝据理力争,而赵何并未有任何干涉。如此一来,赵悝在朝堂上威信大增,话语权更大了,许多官员都遵从赵悝的安排。 太子府,大厅。 赵悝身着锦衣华服,高坐在上方,正和官员的议事。 商议的事情,都是朝中政务。 事情处理完,赵悝挥手让官员全都退下。 众人散去,严奇走了进来,在大厅中站定,毕恭毕敬的揖了一礼。 赵悝道:“有什么事情?” 严奇道:“回禀太子,侍从来报,打探到庄子的行踪了。” “真的,人在何处?” 赵悝闻言,眼中多了一抹惊喜。 对于剑道馆的存在,赵悝心中一直觉得不妥。即使这段时间剑道馆有所收敛,但每天的死亡仍然有至少十余人,至于受伤的,就更多了。 这样的伤亡数据,让赵悝仿佛骨鲠在喉,他觉得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打探到了庄子的消息,就可以启动计划了。 严奇回答道:“进入五月后,南方的天气渐渐炎热,庄子要前往北方的燕国避暑。三天后,庄子一行人会途径邯郸城。” 赵悝闻言,微微颔首。 途径邯郸城,就是邀请庄子的好机会。 严奇问道:“庄子来了,您是否前往迎接?” 赵悝思考了片刻,摇头道:“本太子不善言辞,去见庄子,也难以起到作用。倒是你能言善辩,学识出众,肯定和庄子有话聊。到时候,你替本太子走一趟,请庄子劝谏父王。” 严奇犹疑了一下,郑重道:“涉及到邀请庄子的大事,您不亲自去吗?” 对于赵悝的决定,严奇觉得不妥。 虽说庄子是一介布衣,但庄子名扬列国,走到哪里都备受尊重。 这样的人,赵悝最好是亲自迎接。 赵悝神色坚定,摆手道:“劝说庄子的事情,本太子不合适,也不喜欢。当初遭到王后诬陷,实在是别无他路,才找到刘宣求助。 “那一次,是迫于无奈,而且刘宣只是一个流落赵国的士子罢了。” “庄子不同,此人名扬列国,在学识上,是一等一的大学宗。这样的老夫子,本太子见了会很不自在,得拘束着,难以和他沟通。” 赵悝端着架子,说道:“请庄子的事情,你代替本太子去一趟。等庄子劝服了父王,我再亲自为庄子庆功。” 严奇一听,顿时明白了。 赵悝不去见庄子,是自持身份,更不愿意拘束。 严奇张嘴道:“太子,来人毕竟是庄子,在下认为……” “够了!” 赵悝大袖一拂,道:“你如果不愿意去,本太子安排另外的人。” 严奇听后,拱手道:“在下愿意前往。” 赵悝笑道:“辛苦先生了!” 严奇回答道:“分内之责!” 说完后,严奇便下去准备,要迎接庄子,许多事情都要提前准备。 三天时间,一晃即过。 这一日,严奇身着博领大衫,衣冠整齐,早早的来到邯郸城的南城门口等待。根据消息,庄子会走南城进入邯郸,稍作歇息,然后继续北上。 所以,严奇在此等待。 接近中午时分,严奇看到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严奇早就得了侍从禀报的情况,知道庄子一行的情况。他见到马车上坐着一个童子和马夫,周围跟着两个青衣中年人,便对上了号,笑着迎了上去。 来到官道中央,严奇双手合拢,拱手道:“在下严奇,在此恭候庄子多时了。” “吁!” 驾车的马夫一扬马鞭,马车便停下来。 马车门帘撩起,一个皓首老者进入严奇的视线中。 此人身穿粗布麻衣,很是朴素。他头发花白,梳理好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颌下三缕雪白胡须打理得极好,干净整齐。 他精神矍铄,双眸深邃,闪烁着看透世情的眼神。 此人,赫然是庄周。 当世,尊称庄子。 庄子面容柔和,缓缓道:“阁下等候老夫,有何贵干?” 严奇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卑不亢的说道:“太子赵悝听闻庄子途径邯郸,特地派遣在下来迎接,为庄子接风洗尘。” 庄子微微一笑,道:“赵太子盛情,老夫多谢了。” 严奇摆手道:“庄子先生,请!” “请!” 庄子并未回绝,他一路走来,受到各国的礼遇。 既然对方释放善意,他没有必要拒绝。再说了,他前往燕国,是去避暑的,本就是游历性质的赶路,不赶时间,所以来者不拒。 一行人入城,严奇安排了一处住宅,供庄子及随行的入住。 这一住宅,是太子名下的产业。 府上的婢女和侍从,全都配备齐全。 严奇一回来,府上的人把早已经准备的酒肉等端上来,一一摆放在庄子及随行的人面前。 严奇端起酒道:“先生,太子今天有重要的公务在身,不能亲自来为您接风洗尘,所以让在下代劳,请先生见谅。” 庄子道:“无妨,赵太子有心了。” 严奇道:“先生,在下敬您。” 庄子道:“多谢!” 当即,庄子端起酒杯,浅尝辄止的请呷一口,然后就搁下酒杯,缓缓道:“老夫不胜酒力,不能过多饮酒,请见谅。” 严奇道:“无妨,先生随意。” 当即,严奇又向庄子的随行人员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候,气氛稍稍热络了起来。 严奇放下手中酒杯,说道:“实不相瞒,今日找到先生,一是为先生接风洗尘,一尽地主之谊;二是太子有一件要事请先生相助。” 庄子道:“请说!” 对于这样的事情,庄子并不觉得古怪。 一路走来,请他帮忙的人,并不是少数。 能帮忙的,顺手为之;帮不上忙的,那庄子也是爱莫能助。 严奇沉声道:“赵王喜欢看剑士比武,特地在邯郸城内设立了剑道馆,招募四方武艺高强的剑士比斗。虽然剑道馆能选出一些武艺高强的勇士,但结果是每天会死伤数十人。如此事情,长此下去,肯定会影响赵国之本,更会影响赵国的未来,故而,太子恳请先生劝谏大王。” 庄子听后,脸上表情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一双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光芒。 思虑片刻,庄子摇头道:“赵太子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涉及赵王和赵太子两父子,看似是小事,实则是赵王和赵太子之间的一场交锋。这件事,老夫不能参与,还请阁下见谅。” 严奇闻言,脸上满是苦涩的表情。 没想到庄子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当场就拒绝了。 第55章请刘宣 严奇神情苦涩,却仍是不死心,再次劝道:“先生,太子劝谏大王废掉剑道馆,旨在减少伤亡,是利国利民的事情。此举功在赵国,利在百姓,请先生万勿推辞。” 庄子捋了捋颌下花白的胡须,道:“赵太子盛情款待,老夫感激不尽。此去燕国路途遥远,老夫不便久留,告辞!” 一言不合,庄子打算起身离开。 在庄子眼中,表面上是剑道馆的事情,实则是赵悝和赵何的父子争斗。 这种事,不宜搀和。 严奇一再的劝说,令庄子心下不喜。 到庄子这样的年龄,早已看透世情,不愿意卷入是非中。能帮忙的事,他责无旁贷。引火烧身的事情,庄子选择独善其身。 严奇面色微变,连忙道:“先生勿急,勿急!” 稳住庄子,严奇又道:“先生不愿意,在下绝不勉强。剑道馆的事情,到此为止。先生难得来邯郸,在下派人给先生做向导,让先生在城内游玩一番。” 庄子道:“多谢。” 严奇点到为止,不再谈及剑道馆的事情。 庄子也配合,双方谈笑风生,而庄子的言语中,更是旁征博引,一言一语令人信服。 纵是严奇心不在焉,也大为佩服。 宴席结束,严奇留下庄子等人在府上歇息,他便起身告辞。 院子中,庄子和随行的人落座。 一人表情肃然,开口道:“先生,严奇一看就是没死心的。他回去后,赵悝很可能会再安排人来劝说。既如此,我们为何不当场离开?” 庄子面带笑容,解释道:“当时离去,无异于打赵悝的脸,这不妥当。” “我们抵达邯郸,赵悝盛情款待,这是赵悝的礼节。” “老夫直接离开,礼数上不妥。” 庄子继续道:“再者,我们还在邯郸城内,严奇回去禀报给赵悝知晓,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即使现在离开,赵悝也能派人追上。所以是否离开,已经不重要。与其慌慌张张的离开,不如暂时留在邯郸城,游玩几日再说。” “先生睿智!” 开口的人闻言,脸上露出心悦诚服的神色。 …… 太子府。 严奇返回后,径直前往拜见。 这时候,赵悝又在处理公务,等他处理完公务,让官员退下后,严奇才有机会见到赵悝。 赵悝神色期待,迫不及待问道:“庄子答应了吗?” 严奇摇头道:“没有!” “啊?” 赵悝愣了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派遣严奇去迎接,更安排严奇邀请庄子,但庄子却拒绝了,太不给面子。 赵悝深吸口气,沉声道:“他为什么不同意?” 严奇回答道:“庄子说,虽然仅仅是剑道馆一事,但本质上,废除剑道馆,就等同于是太子和大王交锋。涉及到父子争斗,庄子不搀和。” 赵悝闻言,脸色变得铁青。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赵悝心头恼怒,但不得不承认,他拿庄子没办法。如果他敢对付庄子,消息传出去,恐怕他马上就要被千夫所指。 迫于舆论压力,他的太子职位都难以保住。 戕害名士,乃是大忌。 列国争雄,人才第一。 如今各国都在想办法招揽名士,招揽人才。赵悝胆敢对付庄子,就等同于抹黑赵国。就算再给赵悝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庄子不敬。 赵悝心头乱糟糟的,说道:“严奇,你有什么办法让庄子回心转意没?” 严奇苦笑道:“时间仓促,在下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唉……” 赵悝轻叹口气,道:“早知如此,我就该亲自去拜会刘宣,让他去请庄子。以刘宣的辩才和能力,说不定已经请出了庄子。” 严奇嘴角抽搐,表情尴尬。 之前他曾请赵悝亲自去拜会庄子,却被赵悝拒绝了。 如果赵悝也去了,说不定已经成功。 现在么…… 严奇心思一转,道:“太子,卑职有一个建议。” 赵悝道:“你说!” 严奇回答道:“正如太子所言,刘宣能言善辩,如果他前往,或许能成功。在下无法劝说庄子,但刘宣未必不能。卑职认为,可以请刘宣去劝说?” 赵悝眼中一亮,道:“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 “走,本太子亲自去。” 赵悝想到庄子已经拒绝了一次,便亲自前往县衙请刘宣。 严奇跟在后面,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刘宣去请庄子,如果侥幸成功,他有举荐的功劳;如果刘宣失败,便是刘宣无能。 他跟着赵悝进入县衙,在大堂见到了刘宣。 宾主落座。 刘宣目光落在赵悝身上,问道:“太子急匆匆的来,有什么事情吗?” 赵悝说道:“得辛苦先生走一趟了。” “何事?” 刘宣猜测是庄子的事情,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赵悝神色严肃,轻叹道:“我让人去劝说庄子,希望庄子替我游说父王,却被庄子一口回绝。庄子心意笃定,本太子别无他法,只能向先生求助,恳请先生施展手段,令庄子同意。” 刘宣惊愕道:“劝说庄子时,太子没有亲自在场吗?” 赵悝一听这话,愣了下,然后回答道:“我不善言辞,故而没有去。” “唉!” 刘宣眉头微皱,说道:“庄子之所以拒绝,或许是太子没有去迎接的原因,毕竟庄子身份不同。庄子名动列国,不论走到哪一国,都被奉为上宾。即使各国君王不器重庄子,但表面功夫也做到了。太子明知庄子来了,却不亲自前往,显得不重视,容易令人心生不快。” 赵悝讪讪道:“事已至此,只能靠先生了。”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太子的人都不行,我前往劝说,恐怕也难以凑效。” 赵悝道:“总得试一试。” 严奇开口附和,帮腔道:“刘子,事关赵国的国政,事关太子的将来,还请刘子屈尊前往。以刘子的学识和言谈,必然能打动庄子。只要剑道馆的事情成了,太子在朝中的威望,必然能再上一层楼,地位稳固,不可动摇。” 刘宣端着架子,仍是不松口:“庄子言出必行,他决定的事情,就算是在下前往,恐怕也于事无补。” “唉……” 赵悝闻言,叹了口气。 他脸上的表情也怏怏然,一副苦瓜脸。 刘宣一直不松口,令他有些失落。 而此时,刘宣也打量着赵悝,关注着赵悝的情绪变化。见赵悝的表情变成苦瓜脸,心中反而轻轻摇头。 赵悝的能力很一般,性格更有一些软弱。 可是,一得志又有些忘形。 除此外,赵悝还有一些自命不凡的正义感,认为他是中心。 这些特点放在普通人的身上,并无太大影响,但放在赵悝的身上却不妥。常言道怀璧其罪,赵悝身为太子,就不能有这些缺点。 最重要的是,赵悝要面子,脸皮太薄不够厚。 如果赵悝脸皮够厚,不论刘宣怎么拒绝,亦或是庄子拒绝,赵悝完全可以死缠烂打。 以赵悝的身份,刘宣毕竟是下属,不能一直拒绝。 纵然是庄子,也难以拒绝盛情的赵悝。 严奇看在眼中,又道:“刘子,庄子离开了邯郸,剑道馆的事情就难以解决。请刘子顾念太子忧国之心,前往劝说庄子。事成后,太子一定会重谢刘子的。” 说着话,严奇连忙给赵悝使眼色。 赵悝连忙附和道:“对,对,严奇的话就是本太子的允诺。只要先生成功的劝服了庄子,我定有重谢。” 刘宣借坡下驴道:“太子信任,下官再拒绝,那便是不识抬举了。请太子放心,下官丁当全力以赴。能否成功,就看运气了。” 赵悝微笑道:“无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刘宣点头道:“下官不挽留太子了,下官收拾一下,便前往拜会庄子。” “好!” 赵悝起身告辞,带着严奇离开了。 刘宣回到后院,换了一身衣服,便带着墨苍生离开。 墨苍生道:“有把握劝服庄子吗?” 刘宣摇头道:“没把握,但不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墨苍生点头,跟着刘宣离开。 两人直奔庄子的住处,来到院子门口,说明身份和来意后,刘宣在侍从的带领下,进入大厅中等待,而侍从则通传消息。 第56章坐而论道 不多时,一道苍老的身影,自大厅外缓步而来。 来人,赫然是庄子。 刘宣一看到来人,便转身面对庄子,拱手长身揖礼。 面对庄子这样的大学宗、老前辈,即使刘宣在邯郸有了微薄的名声,甚至被人尊为‘刘子’,但和庄子比较,却犹如萤火之光与皓月般,有云泥之别。 庄子微笑着点头,柔声道:“阁下便是最近在邯郸声名鹊起,人人称道的刘子吧。老夫听说了刘子的事迹,能令公孙龙昏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宣道:“诡辩而已,不足挂齿!” 话锋一转,刘宣摆手道:“庄子,请!” “请!” 庄子大袖一拂,示意刘宣落座。 宾主落座。 庄子开门见山道:“如果刘子作为太子的说客,大可不必说,以免徒增尴尬。老夫七老八十的人了,一把年纪,没心思折腾,也不想再招惹是非。” 刘宣笑了笑,他不急着抛出目的,回答道:“在下来,是为了和庄子坐而论道。” “哦,刘子也精通道家学说?” 庄子眼中,掠过一抹异彩。 刘宣时称荀子,出身儒家,这是人人知道的情况。 虽说,庄子对刘宣的具体才学、为人、处事等不怎么熟悉,但他对荀子很熟悉。荀子不仅精于儒家学说,更精研法家,涉猎道家、墨家等各家学说,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 刘宣作为荀子弟子,应当不弱。 事实上,任何一家的代表人物,对其余各家学说都会有所涉猎。 知己知彼,才能利于不败之地。 刘宣神色坦然,道:“庄子缪矣,在下不精通道家的学说,有所了解而已。再者,在下所说的‘道’,不仅仅是道家的黄老之道,更涵盖儒家之道,墨家之道,法家之道,阴阳家之道,以及其他诸子百家的道……种种大道,不可胜数。” 庄子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摄人的精光。 坐而论道! 原来刘宣论的是百家之道,并不是仅仅是道家之道。 庄子双手搭在腿上,挺直背脊,脸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刘子请,老夫洗耳恭听。” 刘宣拱手道:“请教了!” 庄子摆手,示意刘宣阐述观点。 刘宣神色镇静,不急不慢的开口:“在下认为,无为而无不为是道,仁、义、礼是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道,阴阳、五行是道,兼爱、非攻是道……何种学说,不论何种道,归根结底是人道。任何学说都脱不开人,总称人道,庄子以为然否?” 庄子点头道:“万事万物离不开人,总称人道,并无差错。” 说到这里,庄子略微停顿了一下,气势陡转,沉声道:“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儒之间,有大区别;儒、法之间,道、墨之间,儒、墨之间,也有大区别。” 说到这里,庄子心中微笑。 刘宣和他论道,首先抛出人道的说法。,令他难以辩驳。 只是细微中,又有差别。 刘宣道:“庄子所言,在下赞同。” 面对庄子的回答,刘宣先承认庄子的解释,旋即话锋一转,开始发问:“敢问庄子,道家和儒家之间,区别在于何处?” 这个问题,其实很常见。 道和儒的区别,以及各学派的区别,当世都有研判。 这对庄子,也并非难题。 庄子轻笑两声,从容回答:“孔子曾说一句话,‘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老夫认为这句话,阐述了道和儒的区别。” 刘宣道:“理由呢?” 庄子回答道:“儒、道之间,儒如山,道如水。” “儒家似山,巍峨雄壮,堪为中流砥柱。这其中,草木兽虫以之生,云雨风雷以之出。儒家内修身,外养德,达则善天下,穷则善起身,是入世的典范。” “道家似水,潺潺缓缓,柔顺而处下,利万物而不争。道家讲究顺其自然,守静以待,无为而无不为。正所谓,不争是争,虽隐于市却心系天下。” 庄子一摞颌下的胡须,道:“儒家入世,道家隐市,虽有共同点,却有大区别。” 刘宣闻言,肃然起敬。 这番话,分析得鞭辟入里。 刘宣忽然站起身,走到了大厅的中央,长身揖礼道:“庄子之言,堪为经典。庄子之行,堪为典范。在下替邯郸百姓,替赵国百姓,替天下的百姓,向庄子道谢。” “这和老夫的言行有什么联系?” 庄子眼眸眯起,隐隐不妙。 和刘宣论道,他阐述道和儒的区别,似乎中了圈套。 刘宣回到坐席,解释道:“庄子说道家不争是争,隐于市却心系天下,此言大善。道家虽然不争,虽然无为,但终究是心系百姓的。” 庄子闻言,大笑了起来。 “好个刘宣,原来在这里打埋伏,竟等着老夫上钩。” 庄子看向刘宣,颇为赞许。 刘宣表面上论道,却故意问及儒、道区别,让庄子说出道家的宗旨。庄子一代学宗,身为当今道家的代表人物,自然尊奉道家的理念,否则便违背了道家的宗旨。 刘宣道:“些许诡谋,难登大雅之堂。” 庄子道:“你的话有道理,辩驳也直奔要害。只是,老夫未必遵从,未必要劝谏赵王。老夫不是迂腐不化的人,也愿意学学儒家,穷则独善其身。” 刘宣瞪大眼,露出惊愕神色。 庄子拒绝了! 刘宣苦心孤诣的设套,就是为了让庄子上钩。没想到庄子随心所欲,根本就不中计。 一时间,刘宣心头也乱糟糟的。 庄子微笑道:“刘子心思缜密,辩才无双,足以劝服赵王。” 刘宣摇头道:“我已经试过,但失败了。” 顿了顿,刘宣继续道:“赵王喜好比武斗剑,剑道馆厮杀不止,流血不断。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百姓和官员也跟着好勇斗狠,死伤无数。长此下去,往小了说,每天死伤百姓;往大了说,国政必然受到影响。” “一旦赵国陷入危机,又会发生战争,会有无数百姓因此而罹难。” “庄子所心所欲,做出任何决断,宣都无法干涉,也无权干涉,更不敢阻挠。” “只是,庄子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死于非命吗?” 刘宣语气诚恳,劝说道:“庄子是当世的学宗,我在庄子的面前卖弄才学,是自取其辱。但是我仍是这么做了,因为百姓无辜,不能让百姓惨死。” “如果庄子无力劝说,我不会劝。” “明知不可为,而强行为之,实属大不智。” “但是庄子辩才无双,舌上生风雷,胸中藏星斗,一言便可解救无数人。对庄子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刘宣拱手行礼,道:“宣不自量力,恳请先生一试。” 一番话恳切实诚,令人动容。 庄子听后,脸上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刘宣打铁趁热,继续劝道:“我明白庄子的顾虑,是担心涉足赵王和太子之间遭到波及。但庄子的忧虑完全是杞人忧天。” “第一,赵王是明君,不是心胸狭窄之辈。” “第二,庄子所为,是有利于赵国之举。赵王因此而生出嫌隙,更加害庄子,最后反而会让赵王名声蒙尘,为列国嗤笑。” “所以,赵王不可能对付庄子。” 刘宣说道:“站在赵王的角度,他不论是为了赵国,还是为了自身的名誉,都不可能为难庄子的。所以,请庄子一试。” 一番话,解除了庄子的隐忧。 庄子脸上的褶子,忽然舒展了开来,道:“刘子真是一个好说客。” 刘宣道:“庄子谬赞。” 庄子眼中闪烁着精光,沉声道:“以刘子之能,你足以劝服赵王。看样子,刘子也有所担忧,担心赵王迁怒于你。” 刘宣摇头,不承认这事。 庄子思考了片刻,道:“罢了,老夫勉力一试。” 听完刘宣的话,庄子也赞同刘宣的分析。再说了,能让刘宣欠人情,让赵悝欠下人情,也是不错的结果。 “庄子大德!” 刘宣松了口气,终于粲然一笑。 第57章初见赵王 庄子大袖一拂,道:“走吧,老夫随你去见太子。” 刘宣连忙上前两步,搀扶庄子起来。两人一道出了府,刘宣安排墨苍生先行一步去通知太子,再和庄子乘坐马车,不急不缓的朝太子府行去。 马车抵达时,赵悝已经带着府衙的官员在门口等待。 此时的赵悝,脸上神色欣喜。 见马车的门帘撩起,他连忙迎了上去,拱手向庄子行礼,神色谦虚恭敬,一派礼贤下士的典范。庄子回礼,简单聊了几句,就跟着赵悝入府。 一行人入府后,在大厅中宾主落座。 赵悝挥手道:“来人!” 话音落下,一名侍从自大厅外缓缓走进来。侍从双手捧着一口檀木盒子,这口檀木盒子长两尺,高五寸,宽四寸,古朴别致。 仅仅是这口盒子,便造价不菲。 侍从来到庄子的面前,把盒子放在了地上。 庄子扫了一眼,问道:“太子何意?” 赵悝摆手道:“一看便知。” 庄子伸手打开盒子,当他看到盒中的物品,眼神平静,脸上表情更是波澜不惊,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反倒是随行的人,以及赵悝麾下的官员颇为惊讶。 盒子里面,全是金银玉器。 各种物件,价值连城。 一盒金银玉器的价值,已然不斐。 赵悝嘴角噙着笑容,很是柔和的道:“这一盒的薄礼,是本太子给庄子的定金。事成之后,本太子还有重谢。” 庄子能让赵何放弃剑道馆,那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庄子摇头,一言不发。 赵悝不解其意,问道:“庄子不喜欢吗?” 庄子闻言,再摇头。 赵悝眉头微微皱起,再一次反问:“庄子认为礼物不够吗?” 庄子又是摇头,还是一言不发。 赵悝长袖中的手骤然紧握成拳,旋即又松开。他之前不愿意去见庄子,原因之一便是担心对方打哑谜,这样一言不发的交流,实在不舒服。 想到此处,赵悝连忙向刘宣使眼色。 人是刘宣请来的。 刘宣和庄子之言,更容易沟通。 刘宣微微点头,说道:“先生,这份礼物是太子的一点心意。如果太子不表示一番,他心中也过意不去。劝说大王放弃剑道馆,毕竟不是容易的事情。” 庄子面无表情,缓缓道:“劝谏赵王,意味着让赵王放弃喜好。如果老夫劝谏大王失败,其结果是上忤逆了大王,下有负于太子。恐怕老夫自己,也难以善终。如此结果,即使得了太子赐给的金银玉器又有何用呢?” 赵悝说道:“本太子相信,庄子定然马到成功。” 刘宣附和道:“庄子谦虚了,先生之才,足可经邦;先生之能,足可纬国;先生之辩,可以起死回生。先生此番,必然能让大王回心转意。” 庄子道:“老夫如有治国兴邦之术,也不至于成为一介散人。” 刘宣摇头道:“先生自谦了,先生如云中神龙,不受拘束;如苍穹鲲鹏,傲游四方。先生是不愿意被拘束,而并非不受器重。” 一番话,令庄子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宣句句抬举,令庄子也颇为高兴。 庄子说道:“刘子如果做一个佞臣,必然如鱼得水。” 一番话,是打趣刘宣阿谀奉承。 刘宣哈哈一笑,道:“君明则臣直,赵王贤能,在下必然是忠臣,不会是佞臣。” 庄子闻言,捋着颌下的胡须,忍不住笑了起来。 君明则臣直! 赵王贤明,刘宣是忠臣。 如果遇到昏君呢? 庄子想到刘宣的话,觉得颇为有趣。 赵悝见气氛活跃了起来,便再一次说道:“庄子,这份薄礼,是我的一点心意,恳请庄子收下。” 庄子摇头道:“老夫刚才已经说了,如果失败,恐怕是身死魂消,得了钱也无用。如果老夫上能讨大王之欢心,下能让太子称心。那么,老夫想要什么,会得不到呢?” 赵悝豁然开朗,觉得庄子之言精妙无比:“庄子之言行,令人佩服。” 他一挥手,让人收起檀木盒子退下。 旋即,赵悝看向庄子,沉声道:“庄子这身衣袍在身,洒脱自如,无拘无束。但是在父王的面前,恐怕不能让父王称心。父王见的剑士,都身着剑士服。” 庄子微微一笑,说道:“衣物而已,怎么穿都行。请太子为老夫准备剑士服,而后,老夫再见大王。” “好!” 赵悝直接应下,心中欢喜起来。 庄子肯出手,事情就简单了。 刘宣思忖一番,开口道:“太子得为庄子准备剑士服,这需要一两天的时间。除此外,太子还得先告知大王,得到大王的答复才行。所以,不如把时间定在三天。三天后,太子带庄子入宫面见大王。” 赵悝道:“就依先生所言!” 三天时间,足够赵悝安排一切的事情。 赵悝挽留庄子和刘宣,打算为两人设宴,但庄子开口拒绝,和刘宣一道离开了。 出了太子府,庄子道:“刘子准备返回县衙吗?” 刘宣微笑道:“暂时不回县衙,在下还要和庄子坐而论道。之前论道,目的是劝说。这一回论道,得好好的向庄子请教。” 庄子捋须道:“老夫正有此意!” 两人乘坐马车,直奔住处。 一天过去,赵悝安排人准备的剑士服准备好,送到了庄子的面前。而赵悝则亲自入宫,把庄子介绍给了赵何。 赵何听完了消息,同意了赵悝的请求。 等赵悝退下,赵何道:“缪贤!” “在!” 缪贤上前,在大殿中站定。 赵何手随意放在案桌上,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太子提及的庄子,本王也有所耳闻,知道他是大学问家。这样的人,善于用剑吗?” 赵悝介绍时,说庄子善于用剑,赵何有些怀疑。 缪贤思考一番,回答道:“庄子的具体情况,老奴也不知道。但太子说庄子善于用剑,料想不会有错。这样的事情,太子不敢欺骗大王。” 赵何本打算让缪贤查探一番,一听缪贤的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你出去吧!” 赵何挥手,让缪贤退下了。 他一个人坐在大殿中,考虑片刻就把事情搁下,继续处理政务。 三天时间,转瞬就到。 这一日,庄子身着剑士服,气宇轩昂,神色肃然。 他虽然满头如霜的银发,但精气神极好,丝毫不显老,反而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赵悝见到了庄子,也暗赞一声。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庄子前往攻城。入宫后,两人来到大殿外,赵悝留在外面,侍从则带着庄子进入。 庄子神色坦然,进入大殿后,来到赵何下方,没有行礼,犹如一个大高手般,傲然而立,处处透出不凡的气度。 赵何嘴角噙着笑容,眼神期待,并没有一丝的怪罪。 能者都有傲气! 庄子有傲气,不是意外的事情。 赵何大袖一拂,目光盯着庄子,沉声道:“太子给本王介绍了你,说阁下剑术超群,一剑在手,所向披靡。不知道,阁下有什么指教本王的呢?” 第58章庄子论剑 赵何开门见山问话,没有任何犹豫。 赵悝说庄子剑术超群,赵何一见庄子,却看到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即使庄子器宇轩昂,精神丰满,但毕竟上了年纪,满脸的褶子。 这样的人,能舞剑吗? 赵何的心中,其实是怀疑更多的。 赵何询问,便是打算听一听,庄子如何作答。 庄子面色平静,不急不缓的道:“大王喜欢剑术,老夫这一次来,就是向大王展示自身的剑术。” “好!” 赵何赞叹道:“先生的剑术,有什么奇特之处呢?” 赵何对剑术一道,也颇为了解。 剑有刚猛之剑,有轻灵之剑,有诡谲之剑…… 庄子垂垂老矣,会用什么剑术呢? 庄子昂着头,颌下花白的胡须微微晃动,自信说道:“老夫之宝剑,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老夫之剑术,天下无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话语中,透出磅礴的自信。 赵何大为震惊,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这样的剑术,必然精妙。 赵何是一个明君,但在剑术方面却很痴迷,甚至轻信于人。庄子一说这种剑术的厉害,赵何便心向往之,感慨道:“庄子有如此厉害的剑术,已然天下无敌了。” 庄子自谦道:“大王谬赞。” 赵何问道:“庄子剑术超群,要怎么展示呢?” 庄子回答道:“空谈无用,请大王安排剑术高手比试,以彰显老夫的剑法。” 赵何听后,不住的点头。 是骡子是马,得牵出来溜溜,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庄子主动请战,打消了赵何的疑虑。 赵何现在,已经认可了庄子,认为庄子是一个剑术超群的人。 赵何思考一番,说道:“先生请求一战,本王自然应允。为尊敬先生,本王会从剑道馆挑选高手,让他们和先生一决高下。在挑选剑客的期间,请先生暂且等待。等本王安排好了一切,再请先生入宫比剑。” 庄子微笑道:“好!” 赵何挥手,庄子便转身退下。 走出大殿,赵悝迎了上来,迫切的问道:“结果如何?” 庄子回答道:“暂时还没有结果,大王打算在剑道馆挑选剑士,和老夫一决高下。等选出了人,再召老夫入宫。” “啊!” 赵悝闻言,忍不住惊呼出声。 此刻,赵悝慌了。 赵悝急切道:“父王让你和剑道馆的高手决战,你怎么不拒绝呢?剑道馆的人,那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杀人如麻。您和他们较量,那是以卵击石。” 庄子轻笑道:“请求决战,是老夫的请求。” 赵悝瞪大眼睛,更觉得不可思议。 庄子已经一把年纪了,腿脚不灵变,却主动请求一战,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赵悝埋怨道:“您这样做,无用啊!” 庄子神色淡然,说道:“太子放心,老夫自有打算。老夫现在返回,然后等大王召见。太子回府后,等待消息便是。” “好吧!” 赵悝欲言又止,但想了想,干脆不问。 出了府,赵悝先送庄子回住的地方,才乘坐马车回府。 刘宣早已经在府上等待,见到庄子回来,便开口询问入宫的情况。 庄子说了一遍,也说了请战的事情。 刘宣听完了庄子的话,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庄子故意请求决战,是打算吊着大王的胃口,让大王更相信您。至于和剑客决战,肯定不可能。” 庄子道:“知我者,刘子也!” 刘宣微笑道:“我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您年迈体弱,不可能迎战。” 庄子说道:“再等几日,便是最后的劝说了。” 刘宣道:“必然成功。” 两人相视一笑,话锋一转,便不再提及劝说赵王的事情。 时间流逝,七天转瞬即逝。 这七天时间,剑道馆不时有消息传出,每天都有死伤,七天下来,死伤的人超过了六十人,最后选了六个人。 赵何选定了人,就把六个剑士请到宫内。 然后,派人去请庄子。 这一日,庄子身着剑士服,在侍从的带领下入宫。 来到大殿外,庄子看到了等候的剑客。他微微一笑,进入大殿内。 赵何神色期待,笑吟吟道:“庄子入殿,相必已经看到了外面的六个人,他们就是本王挑选的勇士。庄子和他们一战,请不要留手,尽管全力以赴。” 庄子回答道:“恭敬不如从命!” 赵何眼珠子一转,问道:“庄子用什么剑呢?长短有什么要求?宽窄如何?是用软剑,还是用长剑,亦或使用阔剑?” 庄子笑了笑,自信道:“老夫精于剑术,什么剑都可以。” 赵何闻言,更为佩服。 庄子继续道:“不过老夫手中有三种剑,是专门为大王准备的。” “哦,什么剑?” 赵何一听有自己使用的剑,心中更为好奇。 庄子说道:“大王,老夫先说三种剑,再和殿外的人比试如何?” 赵何道:“理应如此!”他已经被庄子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三种剑,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庄子回答道:“老夫手中的三种剑,分别是天子剑、诸侯剑和庶人剑。” 天子剑! 诸侯剑! 庶人剑! 赵何一听这称谓,更是好奇。 这样的剑,令人新奇。 赵何问道:“天子之剑是什么样子呢?” 庄子自信从容,气度雅致高阔,回答道:“天子之剑,以燕溪和石城山做剑尖,用齐国的泰山做剑刃,以晋国和卫国做剑脊,用大周和宋国做剑环,以韩国和魏国做剑柄。” “天子之剑,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勃海,系以恒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庄子侃侃而谈,道:“此剑一往无前,上决浮云,下绝地维。天子剑出,匡正诸侯,威加四海,德服天下。” 赵何听了天子剑的描述,心中透着一丝异样。 天子剑,是这样吗? 赵何心中茫然若失,却又若有所思。 对于一个有称霸野心的君主来说,庄子口中的天子剑,成功吸引了赵何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赵何对剑术的好奇。 赵何脑中,思考着庄子话语中的玄机。 旋即,赵何又问道:“诸侯之剑是什么样子呢?” 庄子笑了笑,继续道:“诸侯之剑,以智勇之士为锋,以清廉之士为愕,以贤良之士为背,以忠圣之士为首,以豪杰之士为把。” “诸侯之剑,上则效法于天,顺应日月星辰;下则效法于地,顺应春夏秋冬;中则顺和民意,抚境安民。” 庄子肃然道:“诸侯剑出,雷霆震动,四海之内,无不听从君命。” 赵何听完,脸上露出了然神色。 此刻,他已然明白过来。 庄子的一番话,深入赵何的心中。 赵何没有想到,剑术也能涉及到治国之术。 赵何心中更是期待,连忙问道:“庶人之剑又如何呢?” 庄子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多了一抹不屑,很随意的说道:“庶人之剑,上斩脖颈,下刺肝肺,犹如斗鸡一般。稍有不慎,就命丧黄泉,于国事无补,徒增伤亡。” 顿了顿,庄子惋惜道:“大王乃是一国之君,位列天子之位,却对庶人之剑情有独钟,老夫私下认为,这是不妥当的。” 赵何听了后,眼中神色凝重,脸上表情不断变换。 他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 庄子表情平静,劝说道:“关于老夫的三种剑,已经阐述完毕。大王还请平心静气,坐下来再考虑不迟。” 赵何回过神,撩起衣袍坐下。 第59章走不掉的庄子 庄子道:“人之所以为人,是能克制自己,更清楚怎么取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大王不打算和争雄列国,便可以恣意妄为。但大王要图强,要赵国称雄,就只能选择国家。有所得,必有所失,便是此理。” 赵何肃然道:“多谢先生开导,本王明白了。” 说着话,他再一次起身,双手合拢,竟是长身向庄子揖礼,心悦诚服的道:“先生之言,如晨钟暮鼓,令本王清醒过来,多谢先生。” 庄子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赵何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本王想让你担任赵国上卿,先生意下如何?” 上卿,是赵国最高的官职。 职权上,几乎等同于赵国丞相的职位。 此等荣耀,非一般人能触及。 庄子轻轻摇头,道:“大王厚恩,老夫感激不尽。” 赵何问道:“先生认为上卿一职低了吗?” 庄子道:“不,上卿一职,已经是足够高了。奈何,老夫年逾八旬,大半截身子都已入土,说不准哪天就魂飞渺渺。再者,老夫上了年纪,耳不聪、目不明,坐一会儿就打瞌睡,精神不好,难以胜任上卿一职。” 赵何轻笑道:“先生自谦了。” 他善于察言观色,盯着庄子片刻,便清楚庄子是真不愿出仕。 赵何道:“先生不愿意,本王不强求。” 庄子感激道:“多谢大王。” “来人!” 忽然,赵何直接下令。 顷刻间,宦者令缪贤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躬身候着。 赵何面容肃然,沉声吩咐道:“你去府库内取一万金,再去本王的珍藏室挑选一件珍宝玉器,拿来赠与先生。” “诺!” 缪贤回答,转身准备离开。 “且慢!” 庄子开口道。 赵何笑道:“先生有什事情?” 庄子道:“在太子府的时候,太子曾打算赠送老夫一盒金银玉器,但老夫拒绝了。老夫想的是,如果不能劝说大王放弃剑道馆,上惹怒大王,下无法向太子交代,结果身死魂消。如果能成功,上得到大王的器重,下让太子安心。到了这一步,想要什么,还得不到呢?” 赵何说道:“太子是太子,本王是本王,不能混为一谈。” 庄子继续到:“老夫进入赵国境内后,途经之地,各县的官员热情款待,为老夫提供便利,大开方便之门。” “老夫在赵国,不缺用度,不缺吃穿。” “所以,再难承受大王之恩。” 庄子脸上神情郑重,道:“老夫之所以来劝谏,更敢于劝谏,一方面是大王贤明,是一个有为之主,不是无道昏君,一定会接受劝谏;另一方面,是看太子忧心国事,老夫见其诚心和孝心,才特地来劝谏,不为钱财,不为权势。” 两个原因一说,赵何笑容灿烂。 庄子的回答,相当于拍赵何的马屁,令赵何心花怒放。 得到庄子的肯定,他心怀大畅。 赵何想了想,吩咐道:“缪贤,你下去传令。第一,自即日起,废除剑道馆,本王将不会再去剑道馆;第二,庄子在赵国境内,途径各郡各县时,务必照顾周全。” “诺!” 缪贤应下,便转身离开。 庄子道:“多谢大王。” 事已至此,庄子没有再留下的必要,就起身告辞。 庄子出宫后,士兵护送着回到住处。他一入府,赵悝就迎了上来。赵悝得知庄子入宫的消息,他不能随意入宫,就来到府上等待。 赵悝眼神期待,连忙道:“庄子,结果如何?” 庄子道:“幸不辱命!” “啊,真的吗?” 赵悝有些难以置信,旋即说道:“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庄子道:“大王已经下令废除剑道馆,太子无忧矣!” 赵悝点了点头,道:“先生功在社稷,赵悝代赵国的百姓,向先生道谢了。”他双手合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此番成功的劝谏了赵王,赵悝也认为选择的路是对的。 赵悝按捺不住兴奋,道:“剑道馆不存,赵国隐忧去除,应当庆贺才是。请庄子随我前往太子府,庆贺一场。” 庄子道:“老夫乏了,请太子见谅。” 赵悝表情一僵,有一丝不自然。 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赵悝脸上打起笑容,微笑道:“先生乏了,好好休息一番。先生今日的功劳,本太子铭记在心。稍后,本太子会安排人准备谢礼,请先生不要推辞。” 庄子道:“老夫衣食无缺,请太子将钱财用在穷困的人身上。” 赵悝送礼又吃瘪,略微有不喜。 不过眼下办成了一件大事,赵悝也没心思计较。 赵悝说道:“既如此,本太子便告辞了。父王废除剑道馆,这是一个好消息,本太子要马上告知众人,然后庆贺一番。” 当即,赵悝离开了。 下午,傍晚时分。 刘宣来到了府上。 书房中,宾主落座。 庄子问道:“小友也得到大王废除剑道馆的消息了吗?” 刘宣点头道:“大王已经下诏,事成了。” 庄子盯着刘宣,忽然问道:“小友的立场,是站在太子一边吗?” 刘宣惊讶道:“庄子何出此言?” 庄子沉声道:“老夫与你认识的时间不长,却颇为投缘。有些话不管你爱不爱听,老夫还是要唠叨一番。” 刘宣道:“请先生赐教!” 庄子说道:“赵王听从老夫的劝谏,废除了剑道馆。赵王虽然做了,但他心中必然不愿意,且会非常的难受。” “在国家和剑道馆之间,赵王无奈选择了国家而已。” “然而,赵王一废除剑道馆,太子就和下属大肆的庆贺,实属不妥。” “百姓可以庆贺,官员可以庆贺,唯独太子不可。” 庄子轻叹了一声,道:“如果在太平盛世,太子的为人处事,倒也无伤大雅。毕竟,太子秉性并不坏,也并非贪图玩乐之人。但如今是大争之世,赵王又年富力强,只要赵王仔细的甄选,太子必然难以长久。小友在朝为官,立场要慎重。” 刘宣闻言,肃然起敬。 刘宣和庄子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很投缘,是忘年交。 庄子把话说到了这一步,足见对他的关心。 刘宣神色坦然,微笑道:“先生放心,我没有投效太子的打算,也不会投效太子。我效忠的人,只能是赵王。” 庄子捋须一笑,道:“你能明白,老夫就放心了。” “踏!踏!”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墨苍生走进来,在刘宣的耳旁低声说了一番话。 刘宣脸色微微变化,挥手让墨苍生退下,道:“先生,我兄长发现府外忽然云集了许多剑客。我推断,他们应当是剑道馆的剑客,因为你断了他们的路,所以准备报复的。短时间内,恐怕先生难以脱身了。” 庄子平静道:“这结果,老夫已经预料到了。” 虽然有危机袭来,庄子仍是泰然自若。他年逾八旬,早已见惯厮杀,更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 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值一提。 第60章布局 刘宣心中升起担忧,道:“寻常的武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人走投无路后,会变得疯狂。先生不惧,但面对一条疯狗,许多寻常的手段,根本没有用。” 庄子道:“小友早知这样的后果,当初为什么要力劝老夫呢?” 刘宣轻笑道:“我自有解决的办法,但需要先生的配合。” 庄子问道:“小友打算如何解决?” 刘宣道:“办法其实很简单,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请先生移居县衙,两三月后,邯郸的剑客寻不到机会,便会各自散去。一场危机,也就烟消云散。” “哈哈哈……” 庄子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中,更有不屑。 刘宣道:“先生何故发笑?” 庄子回答道:“你的办法属于不是办法的办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剑客们没了赵王的扶持,剑道馆又被废除,他们无路可走,而老夫又在县衙,他们无法成事。” 刘宣道:“先生慧眼!” 庄子摇头道:“按照你的办法,事情烟消云散后,众人会忘却这件事。但这样一来,老夫就得一直滞留县衙,这个结果,并非老夫所愿。” 刘宣略作思考,正色道:“先生要在近期离开邯郸吗?” “是!” 庄子并不讳言,直接回答。 刘宣担心庄子的安危,劝道:“此时离开,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庄子自信道:“些许跳梁小丑,不足挂齿。” 刘宣道:“先生执意要离开吗?” 庄子回答道:“不是执意要离开,是该离开了。老夫在邯郸已经盘桓了十来天,事情做了,也游玩了一番,该启程北上了。” 刘宣听出了庄子的决心,便不再劝说。 庄子的决定,他无权干涉。 刘宣询问道:“先生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庄子道:“三天后!” 刘宣道:“届时,我会亲自送先生离开。” “好!” 庄子直接应下。 刘宣陪庄子聊天,约莫半个时辰后,便起身告辞。离开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圆月横挂天际,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刘宣乘坐马车,在墨苍生的保护下回到县衙。虽然庄子住处外有剑客汇聚,但刘宣相信这些人不敢公然闯入。 刘宣担心的,是庄子离开时的情况。 到时候,肯定会有刺杀。 刘宣眉头皱起,陷入了沉思中。 这件事,他必须要妥善解决,不能让庄子冒险。 墨苍生进入书房坐下,关切道:“从庄子的住处离开,我见你就眉头皱起,似是有心事。二弟,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刘宣回答道:“庄子打算三天后离开,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旦庄子离开,必然被人劫杀,我担忧的是这件事。” 墨苍生不以为意,道:“让庄子不离开便是。” 刘宣道:“如果他老人家肯听劝就好了,我劝他暂时留在县衙,等两三月后再离开。只可惜,他拒绝了我的提议。” 墨苍生听后,安慰道:“事已至此,你已经尽力了。” 刘宣摇头道:“这件事必须妥善解决。” 庄子和他认识的时间虽短,但庄子对他很好,是真的把他当作晚辈提点,刘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庄子犯险。 墨苍生说道:“不如请赵王或者是太子发兵,护送庄子离开。” 刘宣道:“这个办法我也考虑过,但有两个问题。第一,庄子是否会同意,这是未知的;第二,即使派遣一队士兵护送,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墨苍生道:“你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将意图刺杀庄子的人一次性解决?” “是!” 刘宣点头。 要解决庄子的危机,就得将敌人一网打尽。 墨苍生不擅长这些,他干脆不再说话,悄然离开书房,把空间留给了刘宣。 “怎么办呢?” 刘宣喃喃自语,眼中流露出思索神色。 他一开始考虑的是笨办法,是希望庄子留在县衙,慢慢淡化剑道馆的影响。但庄子不同意,那就只能另觅他法。 刘宣思考着,干脆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的踱步。 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怎么才能一网打尽呢? 刘宣嘴中念叨着,忽然,他的脑中掠过一道灵光,有了粗略的方向。 “或许这个办法,能一劳永逸。” 刘宣心中不停的盘算着,脸上渐渐有了灿烂的笑容。 “这个计策还得庄子配合,否则漏了底细,什么事情都成不了。” 刘宣完善了计划,才吃饭休息。 次日一早,刘宣带着墨苍生出了县衙,直奔庄子的住处。 来到时,庄子吃过了早饭,正在府内晨练。 刘宣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庄子晨练结束后,笑吟吟问道:“小友一大早就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刘宣说道:“是剑道馆的事情。” 庄子道:“剑道馆又有什么情况?莫非赵王变卦了。” “不是!” 刘宣摇头道:“是和您老相关的,我昨天晚上冥思苦想,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我打算把图谋不轨的人一网打尽,但需要您的配合。否则您一搅局,会影响整个计划。” 庄子笑道:“你倒是说说,怎么考虑的。” 刘宣当即说了详细的计划,然后说道:“计划便是这样,先生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听从安排便是。” “行,老夫同意。” 庄子点头,看向刘宣时,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刘宣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令庄子颇为高兴。 刘宣还得去找赵何,便说道:“事不宜迟,我还得入宫一趟,得征询大王的意见。” “你去吧!” 庄子点头,目送刘宣离开。 刘宣入宫后,在大殿中见到了赵何。 “大王!” 刘宣在大殿中站定,拱手行礼。 赵何问道:“先生一早进宫,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刘宣回答道:“回禀大王,是关于庄子的。” 赵何道:“庄子遇到了什么事情?” 刘宣回答道:“从昨天下午开始,陆续有许多身份不明的人,云集在庄子的住处外。在下推断,很可能是剑道馆被废除,武士要报仇,然后准备对付庄子。” “混账!” 赵何大喝一声,脸上表情冷了下来。 庄子之才,赵何已经见识了。这样有大才华的人如果在赵国出了差池,消息传出去,对赵国的形象必然有大影响。 赵何问道:“事情确定吗?” 刘宣道:“下官确定。” 赵何眸光闪烁,心中盘算着。片刻后,赵何说道:“你来禀报此事,相比已经有了解决的措施。关于此事,你怎么打算的?” 刘宣道:“为确保庄子的安全,下官打算将其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赵何眉头微微皱起。 刘宣面色严肃,解释道:“如果只是申斥武士,那无法治本。要保障庄子的安全,必须得治本才行。否则庄子在赵国出了差池,影响的是大王的脸面。” 赵何一听这话,点了点头,他不再迟疑,吩咐道:“本王不管你如何做,本王只要结果。庄子在赵国期间,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诺!” 刘宣点头应下。 有了赵何的首肯,他就可以从容的布局了。 第61章绸缪 剑道馆! 如今的剑道馆,已被贴上封条上了锁,禁止进入。 剑道馆被封,寄居在剑道馆的剑客全部被赶走。虽然赵何让人发放了钱财,以保证离开剑道馆的剑客们不至于流落街头,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没有意义。 他们不需要散伙费,他们要赵王的器重。 只要赵何器重,钱和权都会有。 他们汇聚在宫城外,想求见赵何,希望赵何回心转意,但赵何根本不见他们。 无奈之下,剑客们纷纷离去。 事情自然不能这么算了,剑客们在最短的时间摸清楚了情况,知道这一切是庄子造成的。因为庄子的劝谏,导致赵何放弃了他们。 庄子一席话,断了他们的财路,断了他们做官的路。 庄子该杀! 故此,许多的剑客云集到庄子的住处外,意图寻觅机会刺杀庄子。 只是至今,都没有得到机会。 剑道馆不远处,一座普通的住宅中,云集了诸多的剑客。 这些人,都是剑道馆的人。 为首的人名叫厉骠,是来自秦国的一名武士。 厉骠在秦国没有得到重用,辗转来到赵国,进入了剑道馆。他剑术高强,在剑道馆比武时,闯下了赫赫威名,很受赵何的器重,得了许多的钱财,日子过得很舒坦。但天有不测风云,一夕之间,剑道馆被封,厉骠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地方。 在厉骠的下方,端坐着一群剑道馆的重要人物。 这些人和厉骠一样,都依靠剑道馆生存。 剑道馆的废除,导致他们无家可归。 厉骠相貌粗犷,颌下虬髯密集,三角眼,八字眉,透着凶唳气息。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庄子入宫劝谏,当时,我和其他人在大殿外候着,亲耳听到庄子的劝谏。因为庄子,导致我们无家可归,导致剑道馆被封。” “这一切,都是庄子造成的。” “如果不是庄子,我们能继续在邯郸城立足,能继续荣享富贵。” “如果不是庄子,我们能得到赵王的器重,能人前显赫。” “如果不是庄子,我们就有机会进入赵国为官,能加官进爵。” “这一切,都被庄子覆灭了。” 厉骠看向下方的人,言语中带着蛊惑,朗声道:“庄子如此可恶,你们说,能饶了庄子吗?” “不能!” 众人闻言,异口同声的回答。 厉骠点了点头,继续道:“对,不能!我们绝不能饶了庄子。我们应该先杀庄子,再一起到宫外请求大王回心转意。” 厉骠看向众人,眼中带着期待神色,希望得到众人的支持。 “厉骠言之有理,我赞同!” 人群中,忽然有人开口附和。他一开口,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杀庄子!” “不杀庄子,誓不为人。” “庄子不死,我们难有出头之日。” 一个个大声呼喊,心中有无尽的愤怒。那眼神,那表情,那仇恨,都恨不得将庄子抽筋扒皮。 厉骠看着众人的神态,脸上多了一丝喜色。 人心可用! 众人一条心,事有可为。 他们一起想办法,有足够的机会报仇。 厉骠抬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道:“要刺杀庄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庄子住在太子安排的住所,里面守卫森严,我们难以闯进去。而且在太子名下的住宅杀人,是公然和太子做对,这是我们无法承担的后果。” 说到这里,厉骠停顿了一下,道:“我们得另觅他法,才能诛杀庄子。”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大手一挥,凶唳说道:“太子也不是好东西,剑道馆的废除,就是他一力撺掇,而庄子也是他请来的。要我说,干脆连太子一起杀。” 厉骠冷冷道:“你杀了太子,大王还能再用我们吗?” 中年人一听这话,顿时哑然。 他们如果刺杀太子,必然被赵何遗弃。 厉骠看向其余人,缓缓道:“太子高高在上,我们惹不起。所以,我们不针对太子,只针对庄子。我们现在商量的,就是怎么对付庄子的事情。” 众人闻言,都点头赞同。 一名青年笑了笑,说道:“庄子是前往燕国避暑,才途径邯郸的。他不可能长时间留在邯郸城。我建议,等庄子离开时再刺杀。庄子离开了邯郸城,刺杀他,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此话一出,获得众人的一致赞许。 庄子离开时再刺杀,尤其是离开了邯郸城,天王老子都管不着。 厉骠笑了起来,问道:“诸位,袁昧的建议如何?” 袁昧,是青年的名字。 “我赞同!” “对,等庄子离开再刺杀。” “……” 众人纷纷回答,都表示赞同。 厉骠抚掌一笑,道:“既如此,就等庄子离开邯郸城再动手。等杀了庄子,将他的尸体扔到山林喂豺狼虎豹,神不知鬼不觉。” “踏!踏!”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一名青衣武士走进来,他在大厅中站定,禀报道:“厉头,外面有庄子的消息了。两天后,庄子将离开邯郸,启程北上。” “好啊,庄子这老匹夫终于要离开了。” “这一回,定要让老匹夫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的机会来了,杀庄子!” 一个个咬牙切齿的说话,他们都巴不得庄子马上就死。 厉骠看向青衣武士,问道:“消息可靠吗?” 武士点了点头,回答道:“可靠,而且邯郸令刘宣会亲自前往送别。” 厉骠道:“刘宣和庄子关系斐然,他亲自前往送行,那肯定是真的。刘宣是邯郸令,咱们不能动他。但庄子不同,哼,不杀他,誓不为人。” 袁昧道:“厉头,我们要刺杀庄子,在城外哪里动手呢?” 厉骠对邯郸很熟悉,想了想,回答道:“刺杀的地点好办,出了邯郸城后,往北十三里,有一处山谷。到时候,我们在山谷内伏击庄子。” 袁昧眼中有笑意,道:“厉头英明。” 厉骠听着袁昧的吹捧,脸上有一抹得意。 袁昧此人,值得拉拢。 厉骠收敛心思,看向众人,缓缓道:“诸位,成败就在此一举。能不能再获得赵王的信任,能不能让我们再拥有特殊的地位,就看这一回了,请诸位务必全力以赴,听从调遣。” “唯厉头是从!” 袁昧想都不想,直接开口。 “唯厉头是从!” “唯厉头是从!” 一个个纷纷附和,脸上都有着期待神色。 厉骠微微颔首,满意众人的回答。 厉骠觉得通过这件事,反而成为众人的领袖,这倒是意外之喜。当即,厉骠又安排了两天后在邯郸城北面的山谷伏击的事情,才让众人离开。 第62章上钩 时间飞逝,眼转已是两天后。 这一日,晴空万里。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邯郸城内,仿佛给整座城池都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一大早,刘宣身着白色长袍,衣袂飘飘,来到庄子的住处。 跟着刘宣一起来的,还有一队士兵。这队士兵有三十余人,他们的作用,是保护庄子的安全,护送庄子北上。 墨苍生跟着刘宣进入府内,道:“二弟,我四周看了下,府外仍然藏着人。” 刘宣笑道:“无妨!” 两人进入后院,见到了早已准备妥当的庄子。 刘宣双手合拢行了一礼,笑道:“庄子,今天辛苦您了。” 庄子捋须一笑,道:“小友一番筹谋,都是为了老夫的安全,说起来,应该是老夫向你道谢才对。走吧,老夫听从你的安排。” “庄子请!” 刘宣神色自信,摆手示意庄子往外走。 局已经布下。 今天便是收网的日子。 庄子离开,和他一起来到邯郸的随行人员,也一起离开院子。众人出了府,刘宣看向庄子,提起一口气,朗声道:“庄子大恩,刘宣无以为谢,只能送庄子出城,以聊表心意。” “请!” 刘宣摆手,他声音洪亮,四周都可以清楚的听到。 庄子道:“好!” 在刘宣的安排下,庄子登上马车。 刘宣跟着一起进入马车,其余人紧随其后。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马车缓缓的朝北门行去。 在马车往北门行去时,袁昧身着黑色长袍,悄然从府外走出来。在袁昧的身旁,还有两名武士跟随。袁昧主动讨到了追踪庄子的事情,负责打探庄子的行踪,然后向厉骠禀报。 三人悄然跟上,往前走了约莫一刻钟。 忽然,马车停下。 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许多百姓,把庄子的马车堵住了。 袁昧见状,吩咐道:“庞丙,你上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 庞丙从暗中走出来,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 庞丙走进后,看到了庄子。 只见庄子在墨苍生和士兵的护卫下,从马车中走下来,向周围的人揖礼。 庞丙仔细倾听,片刻后,他恍然大悟。官道上聚集的百姓,都是仰慕庄子的人,得知庄子要离开邯郸,特意来给庄子送行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以至于声音颇为嘈杂。 庞丙弄清楚了情况,就退了回去。 回到袁昧的身旁,庞丙一副轻松模样,说道:“袁头,这些人是邯郸百姓,得知庄子要离开的消息,特地来给庄子送别。可惜庄子的身边有墨苍生,还有赵王安排的士兵保护,否则我直接靠近,一刀就剁了庄子。” 袁昧哼了声,说道:“如果庄子一个人出行,需要厉头带着兄弟布下埋伏吗?” 庞丙嘿嘿笑道:“倒也是。” “别废话,盯着!” 袁昧目光一转,又看向前方。他看到人越来越多,最后一圈一圈的人把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嘴角上扬,眼中掠过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 足足半刻钟,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去。 庞丙都有些不耐烦了,愤懑道:“读书人婆婆妈妈的,真费劲儿。不就是送别吗?竟然弄得这么复杂,简直浪费时间。干干脆脆的说两句,然后事情解决,不是很好么?” 袁昧轻笑道:“所以,你不是读书人。” 庞丙哼道:“我还不屑呢。” 袁昧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围观的百姓才散去。庄子又回到了马车中,继续往城门口行去。马车来到城门口,刘宣从马车中走下来。 刘宣对着马车,拱手揖了一礼,朗声道:“先生,一路顺风。” “告辞!” 浑厚苍老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驾!” 驾车的马夫,挥舞马鞭,策马往外行去。 护送庄子的士兵,左右保护,跟着队伍一起赶路。 刘宣、墨苍生望着马车远去,然后回到城楼上。两人刚刚上了城楼,就看到三个身影策马出城。这三人,赫然是袁昧一行人。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道:“兄长,我们该行动了。” “嗯!” 墨苍生点头,眼中精光衣衫。 刘宣招手,一队士兵走了过来。这一队士兵,各个都腰悬佩剑,身背长弓,装备齐全。一个个相貌粗犷,眼神锐利,都是骁勇之士。 这一队士兵,是刘宣向赵何讨来的精锐。 人数不多,只有三十人。 但是,战斗力够强。 刘宣看向众人,道:“这一战,辛苦诸位了。” 领兵的将领表情肃然,沉声道:“县令客气了。我等奉大王的命令,听从县令调遣,便遵从县令的安排。” “走吧!” 刘宣带着众人下了城楼,抄小路往北而去。 …… 邯郸城北,十三里外。 这一处位置,是一处葫芦形的山谷。 入口宽阔,足有五丈宽,能让几匹战马平行奔跑。但是往内中走,道路逐渐的变得崎岖狭窄,最狭窄的地方,仅仅能让一辆马车通过。 山谷长三里,两侧是嶙峋的山林。 在谷中,不可能攀爬上去。 厉骠带人藏在谷内,静静等待消息。 这一次袭击庄子,厉骠带了四十余人,都是剑道馆的精锐,各个彪悍桀骜,都是好勇斗狠的凶狠之徒。 每个人的手,都沾过血。 这些人,杀人如麻。 厉骠带了四十余人,是必杀庄子,志在必得。 袁昧一行人策马赶路,超过庄子一行人后,先一步回到山谷内。来到厉骠面前,袁昧禀报道:“厉头,庄子一行人朝山谷来了,预计再有大半刻钟,他们就会抵达山谷的入口。” “好!” 厉骠咧嘴一笑,道:“这一次,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藏起来,等庄子上钩。” 厉骠吩咐下去,袁昧以及其余人都躲藏起来,静静等待。 一刻钟过去,庄子的马车抵达了入口。 士兵进入后,因为道路逐渐狭窄,一部分士兵走在前面探路,一部分士兵在后面保护,而庄子的马车则走中间。 队伍进入山谷,越是往里面走,道路愈发狭窄。 赶路的速度,也放缓了下来。 到了山谷中央的时候,队伍变成了一条蜿蜒的长蛇。 厉骠躲藏的地方,在山谷的后半段。 当队伍进入厉骠的范围,厉骠直接带人杀了出来。他面目狰狞,提剑指向马车,猖狂的大吼道:“老匹夫,出来受死!” 一声大吼,在山谷中回荡着。 士兵立即戒备,前前后后的把马车保护起来。 第63章真假庄子? 第1更,爆发开始,求票啦! “是吗?你要杀我?” 马车中,传出洪亮的声音。 声音中气十足,雄浑有力,不像是老年人的声音。 马车的门帘卷起,一名头发雪白,却有着中年相貌的汉子走出来。他的穿着打扮,和庄子一模一样,却不是庄子。 下了马车,中年人打趣道:“厉骠,你要杀我吗?” 厉骠眼中瞳孔一缩,神色惊讶。 眼前的人不是庄子。 厉骠心中一突,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袁昧看到后,也是忍不住道:“你,你,你竟然穿了庄子的衣服?我明明看到庄子登上马车的,庄子呢?是不是还在马车中。” “闭嘴!” 厉骠呵斥一声,袁昧便不再说话。 目光一转,厉骠盯着中年汉子,问道:“阁下是谁?” 中年人沉声道:“吾乃蔡中,为宫中禁卫。” “宫中禁卫?” 厉骠一颗心沉了下去,表情阴冷。 蔡中是宫中的禁卫,意味着赵何知道这件事。 或者说,赵何安排了这一次伏击。 即使不是赵何安排的,但至少,赵何默许了伏击,才会让蔡中替换庄子。 蔡中目光鄙夷,冷冷道:“大王都已经废除了剑道馆,你们还不死心。不仅如此,你们竟敢刺杀庄子,真是目无王法。” “你们,当诛!” 蔡中取出了一支响箭,朝空中射出。 “咻!” 响箭升空,尖厉的声音,在山谷中盘旋回荡着。 厉骠见蔡中搬援军,表情冰冷,说道:“纵然你提前布下了埋伏,但厉某不是任人拿捏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拿下我们?” “上!” 厉骠挥手,身边的人直接冲了上去。 剑道馆的剑客,各个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尤其是汇聚在厉骠身边的人,更加的狠辣凶残。 他们得了厉骠的命令,直接拔剑往前冲。 “杀!” 蔡中也不犹豫,下达了命令。 眨眼间,双反交手。 蔡中统帅的士兵都是宫中的禁卫,也不是弱者。面对一众剑客的拼杀,他们丝毫不避,直接发起了猛烈了的攻击。 蔡中拔出腰间长剑,道:“厉骠,死来!” “蹬!蹬!” 蔡中急速奔跑,剑锋所过,无人能当。 厉骠不屑道:“雕虫小技!” 他提着剑,也是大踏步的往前奔跑,直扑蔡中。 此时的袁昧,也已经加入战场。厮杀之余,他用眼睛余光观察局面,见厉骠动手,眼中流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 眨眼间,厉骠和蔡中交手。 “铛!” 兵器撞击,火星四溅。 厉骠后退了三步,而蔡中却后退五步才稳住身形。 双方武艺,高下立判。 厉骠咧嘴露出一抹森冷表情,道:“宫中禁卫,不过如此。倘若赵王让厉某等人进入宫中担任攻城的的禁卫,任何人都别想混入宫中。你蔡中,无能!” 蔡中怒道:“猖狂!” 提着剑,蔡中再一次冲了上去。 两人交手,蔡中的剑术大开大合,霸道刚猛,全是以命搏命的招数。厉骠的剑术则是刚柔并济,刚猛时霸道绝伦,诡谲时不可捉摸。他和蔡中交手三十余招,便压制了蔡中。 “死吧!” 厉骠低吼,手中的剑不可捉摸,如毒蛇出洞。 “噗!” 锋锐剑锋,刺入蔡中的左肩。一剑贯入体内,鲜血四溅。 蔡中钢牙咬紧,抡剑劈下。 然而厉骠却是滑不留手,拔剑抽身就后退了三步,避开蔡中一击。 一击重创蔡中,厉骠得意无比。 厉骠脸上流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戏谑道:“蔡中,即使你提前布下了埋伏,但再好的计谋,也需要足够的力量才能完成。虽然你还有援军,但我厉骠,可不是酒囊饭袋。我厉骠的人,可不是随意能拿下的。” 蔡中心中一沉,他扫视周围一眼,表情更加凝重。他带来的士兵,都是宫中的禁卫,都是精锐。但遇到厉骠等人,一个个竟被打得阵型大乱,失去了往西的锋芒。 短短时间,已经死伤过半。 厉骠麾下的人,死伤连四分之一都没有。 一时间,蔡中心中焦急。 信号发出了,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呢? 不过蔡中毕竟是久经战阵的人,表情镇定自若,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杀!” 蔡中此刻,只能强撑。 他必须坚持,坚持到援军的到来,因为这是他的任务。 蔡中提着见冲杀,不要命的和厉骠缠斗。交手过程中,蔡中屡屡负伤,虽然没有被刺中要害,但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鲜血不断的流淌,他浑身是血,已经是一个血人。 厉骠桀桀大笑,癫狂道:“蔡中,死吧!” 手中剑锋,光芒熠熠。 一式力劈华山,迅猛霸道的劈下,狠狠撞在蔡中的剑上。 “铛!” 猛烈的撞击,力量震荡。 蔡中惨叫一声,长剑脱手飞了出去,而蔡中的虎口更被震裂流血。他站立不稳,蹬蹬蹬的后退两步后,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死!” 厉骠神色得意,长剑直刺蔡中的胸膛。 “我命休矣!” 蔡中倒在地上躲避不急,只得闭上眼等死。 “咻!” 忽然,尖锐的破空声,自蔡中的后方传来。 森冷的寒光,在空中闪烁。 厉骠心头一跳,他眸光扫过,赫然看到一支弓箭射来。若是厉骠要强杀蔡中,射来的弓箭势必命中他,甚至会夺了他的性命。 面对危机,厉骠没有任何犹豫,身形急速后退,同时长剑劈下。 “啪!” 长剑劈在了弓箭上,磕飞了弓箭。 厉骠站定,脸上有一抹骇然神色。刚才他的确磕飞了弓箭,但弓箭上传来的力量,竟然震得他手掌微微发麻。 这份力量,了不得! 对方有高手! 厉骠抬头看去,看见马车的后面,出现了一群人。 为首一人,赫然是刘宣。 刘宣缓步走来,目光落在厉骠身上,微笑道:“厉骠,久仰大名了。在下刘宣,今日为你而来。放下武器投降,本官饶你不死。” 厉骠哼了声,不屑道:“谋杀庄子失败,即使不死,被你抓了也要脱层皮。再说了,赵王得到我们刺杀庄子的消息,在庄子没死的情况下,赵王还会用我们吗?” 刘宣道:“你倒是看得真切!” 此时,刘宣带来的人和蔡中的士兵汇合,力量大增。 一众剑客回到厉骠身边,和官兵对峙。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凝重。 厉骠眼神冷冷盯着刘宣,说道:“厉某心中有一个疑惑,我们的人,明明看到庄子登上了马车的,但到了山谷中,怎么就没看到庄子的身影了?” 刘宣哈哈一笑,解释道:“还记得在城内,有百姓送庄子的场景吗?那一幕,是本官安排的,就是要替换庄子。有了人遮挡视线,所以庄子很容易就藏在人群中离开了。” 厉骠瞪了袁昧一眼,这蠢货竟没看清楚。 一步之差,竟陷入包围。 厉骠道:“刘县尊好手段!” “承蒙夸奖!” 刘宣说道:“如果庄子以身为饵,本官要保护庄子的安全,会受到掣肘。庄子不再,你就没有半点胜算。所以,使用了一点小手段。” 厉骠明白了过来,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能杀我们吗?” 刘宣道:“试一试就知道了。” 顿了顿,刘宣又道:“厉骠,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 厉骠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杀了你们,我们离开赵国便是。” 刘宣表情转冷,道:“看来你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厉骠眼中露出狠厉神色,沉声道:“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从邯郸出城,到这一处山谷。你怎么判定,我们会在这里动手?” 刘宣道:“这个嘛,呵呵……” 此刻,刘宣的脸上,有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杀!” 冷厉声音,自袁昧的口中传出。 袁昧就在厉骠的身旁,他突然暴起,手中长剑径直刺向厉骠。这一剑的速度又急又快,转瞬到了厉骠身前。 第64章他会回来的 “混账!” 厉骠愤怒的咆哮,可袁昧一剑刺来,太过突兀,挥剑抵挡已经来不及,只能尽量的躲避。 “扑哧!” 锋利的剑尖,刺入厉骠的左肩。 鲜血喷溅,染红了肩膀上的衣衫。 袁昧一击,伤了厉骠。 可惜的是,这一剑没能杀了厉骠。 袁昧是一个果断的人,一击不中,不等厉骠反击,他就抽剑急退,转瞬来到了刘宣的身旁,抱拳道:“县尊!” 刘宣颔首道:“袁昧,辛苦了。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袁昧道:“没能杀死厉骠,有负县尊所托。” 刘宣轻笑着摇头,道:“无妨,你迷惑了厉骠,更查明了厉骠埋伏的地点,这就足够了。如今的厉骠,已经是瓮中之鳖,翻不出本官的手掌心。” 厉骠面目狰狞,道:“好,好,好你个袁昧!” 此时此刻,厉骠恨不得生吞了袁昧。 这小子竟然背叛他。 厉骠眼神怨毒,威胁道:“袁昧,只要老子今天不死,一定捉了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会后悔今天做的一切。” 袁昧不以为意,道:“厉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剑道馆已经没了,赵王不可能再启用我们,我只是选择了我的路。” 厉骠哼了声,看向刘宣,啧啧说道:“刘宣,你厉害啊,不声不响的拉拢了我剑道馆的人。可是你手无缚鸡之力,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狰狞的面庞,布满了痛苦。 三角眼中,尽是怨毒。 厉骠恨袁昧背叛,更恨刘宣设局埋伏他。 刘宣神色平静,不受威胁,语气平淡的道:“第一,剑道馆不是你的,你不能代表剑道馆;第二,袁昧不是你的下属,他没有必要替你卖命。” 厉骠冷冷道:“刘宣,我必杀你。” 刘宣道:“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厉骠再也遏制不住怒气,大吼道:“兄弟们,杀!”他提着剑大踏步上前,而身边的武士一窝蜂跟上,全部杀了上去。 刘宣后退了两步,退到士兵后面。 随行的士兵,挽弓搭箭。 “咻!咻!” 二十余支弓箭,迅速的脱弦而出。 狭窄崎岖的山谷中,厉骠的人受到极大的限制,不能散开。而双方的距离只有十来步,这么短的距离,眨眼间的功夫,弓箭就落入人群中。 “扑哧!扑哧!” 一轮箭雨,最前排的剑客纷纷中箭。 厉骠荡开了射来的弓箭,道:“冲,只要我们拉近距离,弓箭就会失效。” “砰!砰!” 厉骠不断挥剑,荡开射来的弓箭。 他和对方的距离只有十来步,即使他们往前逼近,而官兵一边撤退一边放箭,最多也就射出三轮弓箭,便再没有机会放箭。 死伤十余人,厉骠成功拉近距离,汹涌杀了上去。 袁昧、蔡中带人,悍然迎了上去。 双方厮杀,拉开了序幕。 刘宣一袭白衣,卓然而立,脸上表情镇定自若。即使厉骠的人杀过来,他也没有一丝的担忧。他目光看向墨苍生,说道:“兄长,袁昧和蔡中都不是厉骠的对手,只能你亲自动手。” “没问题。” 墨苍生点头,手摁在剑柄上,一步踏出,长剑已然出鞘。 人影闪烁,剑光飞舞。 “噗!” 剑刃划过一名武士的脖颈,直接割裂了喉咙。 鲜血喷溅,武士倒地死亡。 墨苍生滴血不沾身,提着剑继续往前。他出剑如羚羊挂角,随心所欲,一招一式不可捉摸,却凌厉无比。 走在战场上,却犹如闲庭信步,洒脱自在。 蔡中和袁昧见状,大受鼓舞。 刘宣神色平静,看到墨苍生的动作,忍不住点头称赞。 墨苍生的剑术,的确厉害。 “杀!” 墨苍生逼近厉骠后,剑不偏不倚,直刺了出去。 朴实的一招,令厉骠避无可避。 厉骠眼神锐利,低吼一声,剑上撩,撞在墨苍生的剑上。 忽的,厉骠面色微变。 他的剑撞在墨苍生的剑上,对方的剑却犹如柔水般,绵柔乏力,令他一击落空。反倒是墨苍生的剑招陡变,剑锋一转,犹如附骨之疽,再次刺向厉骠心脏的位置。 一招刺出,厉骠前招失效,无法抵挡,只得后退。 这一退,便是棋差一步。 厉骠退,墨苍生紧逼跟进,处处打压厉骠。 “墨苍生,你逼我的。” 厉骠退无可退,粗犷的脸上浮现出冷厉的表情。面对墨苍生刺来的剑,他脚下一跺,竟是不进反退,迎着墨苍生的剑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厉骠手中的剑抡起,以最大的力量劈下。 以伤换命! 这便是厉骠的打法。 既然墨苍生步步紧逼,不给他反击的机会,他就主动凑上去,承受墨苍生的一剑。只要墨苍生的剑刺入他的身体中,他就能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挥剑斩杀墨苍生。 斗剑,不仅比剑术,更比心性。 谁更狠,谁才是赢家。 毫无疑问,厉骠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也是他立足剑道馆的本钱。 对敌人狠,更要对自己狠,这不是谁都能学来的。 墨苍生见状,嘴角流露出一抹嘲讽。他神色镇定,刺出的剑一往无前,剑招不变,没有一丝的紧张 “死!” 厉骠做好了重伤的准备,誓要一剑斩杀墨苍生。 “不自量力!” 嘲讽的话语,自墨苍生的手中传出。 墨苍生剑尖抵近厉骠身前,忽然,剑在空中一顿,而后向上撩起,然后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形。 寒光闪烁,呲啦一声,剑刃割裂了厉骠的手臂。 这只手,赫然是厉骠握剑的手。 厉骠惨叫一声,手臂因为疼痛而一顿,劈下的一剑随之告破。 墨苍生一招得势,又连出两招,杀得厉骠接连后退。 墨苍生一边出招,一边刺激厉骠:“厉骠,在别人的眼中,你剑术超群,战无不胜。但在我的眼中,你连狗屁都不是,井底之蛙,自以为是。” 厉骠大为愤怒,咆哮道:“墨苍生,我发誓,我一定会杀死你。” “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厉骠狂吼,情绪波动,怒气难以压制。 “杀!” 墨苍生冷静应对,见厉骠露出破绽,剑招再起,逼近厉骠。 “扑哧!” 锋利的剑尖,落在厉骠胸膛上,划过一道血痕。 鲜血喷溅,厉骠惨叫,然后不断后退。 厉骠身上伤痕增加,忽然怕了。他和墨苍生交手,对方滑不留手,还处处压制他,令他没有半点胜算。厉骠忍着身上的痛,挥剑和墨苍生硬拼了一记,就抽身逃跑。 墨苍生并未追击,折身杀向另外的剑客。 在墨苍生、蔡中、袁昧率领下,全面压制剑客,局面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 刘宣看了眼抽身逃跑的厉骠,眼中掠过一抹讥讽。 现在才想跑,太晚了! 刘宣没有吩咐士兵上前追杀,朗声道:“厉骠逃了,你们已经无力抵挡,扔掉武器,跪下来投降。否则,杀无赦!” 冷厉的话语,从刘宣的口中传出。 “我投降!” 剑客当中,忽然有一人抽身退开,扔掉手中的剑就跪在地上。 “我也投降,不要杀我!” “别杀我,我愿意投降!” “我投降!” …… 有了第一个人投降,其余的人跟着下跪。不过,也有人不愿意投降,转身跟着厉骠一起撤退,想从山谷的另一端突围出去。 刘宣看着厉骠的方向,一点都不焦急。 一挥手,刘宣让人把投降的剑客羁押起来。 投降的人有十二个,被杀死的剑客人数过半,跟着厉骠逃跑的人只是少数。 袁昧看向厉骠的方向,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道:“县尊,厉骠逃了。这个人睚眦必报,他如果逃走,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追杀吗?” 刘宣笑了笑,说道:“他会回来的,不要急!” “啊!” 袁昧闻言,脸上表情惊讶。他听刘宣的语气,应该还准备了后手。只是袁昧不明白,厉骠逃了,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回来? 第65章小人(3更) 刘宣说道:“等一会儿,他就会回来了。” 袁昧闻言,将信将疑。 时间转眼即逝,忽然,凄厉的大吼声,自前方的山谷中响起:“刘宣,你个卑鄙小人,你竟然还安排了伏兵。” 袁昧一听,恍然大悟。 果然,前方还有刘宣的后手。 袁昧看向刘宣时,眼中多了一丝敬畏。眼前的这位,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手段却层出不穷,布局一环扣一环,悄然间就封死了厉骠的所有生路。 虽然不用剑,却杀人不见血。 片刻后,厉骠身上插着几支弓箭,飞也似的逃了回来。而厉骠的身边,也只剩下一个人,其余逃跑的全部被杀。 紧接着,厉骠的身后出现了一队士兵。 人数约有十余人。 这十余人,都是长弓在身,长剑在手。 他们早早的在山谷后方埋伏着,等厉骠受了伤跑去,而且厉骠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十余弓箭射出,厉骠直接中箭。 厉骠重伤,不是士兵的对手,只能逃回来。 此时的厉骠,已是丧家之犬。 厉骠避开弓箭手,眼神怨毒的看向刘宣,恶狠狠说道:“我们之间,本没有深仇大恨。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厉骠的肩膀、后背和大腿,都插着弓箭。 此刻的模样,极为凄惨。 他身边的另一名剑客,身上也插着好几支弓箭,伤势严重。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道:“你不劫杀庄子,我们之间就没有仇恨。但是你带着人伏击庄子,我们之间就有了仇恨,立场不同罢了。” 此时的厉骠,已经穷途末路。 所以,刘宣没有急着下令格杀厉骠。 厉骠心思转动,忽然扔掉手中的剑,求饶道:“刘县令,我选择放弃,我不杀庄子了。如此一来,我们之间就没有了仇恨。我知错了,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一条生路吧。” 此时的局面,厉骠无路可走,只能求饶。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逃过一劫,以后再想办法。 厉骠心中恨死了刘宣,恨不得将刘宣扒皮抽筋,但眼下的情况,他必须要低头。只有渡过了眼前的这一关,他才有机会报仇。 厉骠看向刘宣,眼中流露出渴求的神色,希望刘宣能高抬贵手。 袁昧急了,他清楚厉骠的为人。 此人睚眦必报,绝非善类。 现在放厉骠离开,那是纵虎归山,以后肯定会遭到报复的。 尤其是袁昧接受刘宣的招揽,背叛了剑道馆,更为厉骠嫉恨。一旦厉骠逃过一劫,他的安全难以得到保证。 袁昧急切之下,劝说道:“县尊,不要听信厉骠的话。此人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他性格暴躁,睚眦必报。现在逃过一劫,必然会再来报复。” 厉骠气得怒火上涌,大吼道:“袁昧,老子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要置我于死地。” 袁昧道:“因为我了解你。” 厉骠道:“你了解个屁。” 袁昧哼声道:“狡辩也没用,你睚眦必报的性格,又不是什么秘密。” 刘宣手一挥,制止袁昧说话,道:“厉骠,你刚才说得很好。你不杀庄子了。我们的确没有仇恨。” “对,是这样的,大人英明。”厉骠接连点头,心中喜笑颜开,连忙道:“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不敢了。” 他眼中多了神采,心中得意。 刘宣终究太年轻了,不过这更好,他才能逃过一劫。他损失了剑道馆的弟兄,身受重伤,只要能逃脱,他就有报仇的机会。 到时候,刘宣、庄子,甚至是袁昧,一个都逃不掉,他会一一收拾的。 厉骠扫了袁昧一眼,心中冷哼了声。 不过厉骠脸上的神情,仍是一处可怜模样,希望刘宣赶紧放人。 袁昧看在眼中,心中焦急不已。只是刘宣不让他说话,袁昧不敢插嘴,而袁昧的心中,已经觉得大大的不妙。 要找后路了。 袁昧的心中,对刘宣有些失望。 袁昧打听到的消息,说刘宣是一个智者。但现在看来,刘宣虽然聪明,但太年轻了,心不够狠,太心软了。 袁昧心中的想法没有表露,却已经在思考离开的事情。 刘宣不急不躁,继续道:“厉骠,本官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厉骠连忙道:“大人请问!” 刘宣道:“你不再刺杀庄子,那么,庄子这件事的确解决了。但现在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本官杀了你这么多的兄弟,还让你身中数箭,让你受了重伤。这一桩仇恨,该怎么解决呢?” 顿了顿,刘宣缓缓道:“本官思来想去,认为这一桩仇恨不妥善的解决,不能让你离开,否则会害了自己。” 袁昧一听,大喜过望。 厉骠的脸色,却变得苍白无比。 变卦了! 不,不能这样。 厉骠心思转动,不断的思考着,他连忙道:“刘大人,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的刺杀庄子,才导致兄弟被杀,导致自己身受重伤。” 刘宣道:“你真的这样想?” 厉骠说道:“是,我绝对是这样想的。” 他眼中露出果决神色,补充道:“如果我不刺杀庄子,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所以我受了伤,我的兄弟被杀了,都是咎由自取。大人,这一桩事情和您无关,请大人高抬贵手。” 刘宣摇了摇头,道:“我不怎么相信,你真的这么想?” 此时,刘宣问了第二遍。 刘宣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戏谑的表情。 “真的,绝对是真的。” 厉骠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生怕刘宣不答应。他一咬牙,直接跪在地上,大声道:“厉骠知错了,请县尊大人不计小人过,绕了小人。” 跟着的武士,也跪下来求饶。 刘宣神情戏谑,说道:“你都说你是一个小人,本官曾听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你承认自己是一个小人,本官还能相信你吗?” 厉骠咽了口唾沫,觉得情况不妙。 刚才和刘宣谈话的时候,他认为刘宣好欺骗,现在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刘宣分明还在怀疑。 如果不让刘宣放下戒心,他不可能脱身。 厉骠跪在地上,忍着身上的痛楚,此时痛苦的感觉一波一波的袭来,令他非常难受。 想了片刻,厉骠一咬牙,道:“既然大人不相信,就砍了小人用剑的右手。没了右手,小人再也无法用剑,就不可能报复大人。” 到了这一步,厉骠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唯有自残。 袁昧见状,恐惧更甚。 厉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的人逃走,一定是祸患。 刘宣啧啧两声,打趣道:“你之前对本官,恨之入骨,巴不得吃本官的肉喝本官的血。现在身陷囹圄,果断扔掉了自己和兄弟的仇恨,甚至为了让本官消气,连手臂都敢舍弃。你这人,真是够狠的。你这样的人,本官能放心吗?” 厉骠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刘宣脸上戏谑的表情,以及刘宣的果决。 被耍了! 此刻,厉骠忽然明白了过来。 刘宣聪明绝顶,不是一个愣头青。能布下连环圈套,令他陷入绝境的人,岂是易与之辈? 厉骠大吼道:“刘宣,你耍我?” 刘宣道:“耍你怎么了? “去死!” 厉骠大怒,忽然暴起。他剑不再手,就忍着痛从身上拔下一支弓箭,然后扑向刘宣。 剑扔了,他身上还有利器。 弓箭,就是他的利器。 厉骠在动弹的瞬间,墨苍生瞬间从刘宣的身旁站出来,长剑横削。一剑划过,一篷殷红的鲜血喷溅出来,洒落在了地上。 一声惨叫,厉骠仰头栽倒在地上。 喉咙中,正汩汩流溢出鲜血。 厉骠瞪大眼睛,脸上尽是不甘,道:“不,不,我不……” 话未说完,便断了气。 另一名武士见状,也豁了出去,提着剑杀来,但没到墨苍生跟前,就被袁昧杀了。 刘宣转身看向其余的武士,笑道:“现在,剩下你们了?” 一个个噤若寒颤,脸上露出惊恐神色。 “大人,我们都投降了。我们不是厉骠,我们愿意投降。” “我愿意接受承认,只求活命。” “请大人饶了我们一命!” 一个个纷纷开口,脸上露出渴求的神情。 袁昧劝道:“县尊,他们都是受厉骠的蛊惑。有罪,但罪不至死。” 众人闻言,向袁昧投去感激的眼神。 刘宣笑了笑,没有戳破袁昧拉拢人心的小把戏,直接道:“你们选择了归顺,所以你们可以活命。但刺杀庄子,意图杀人,该怎么处置,本官自会依照律法审判。”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只要带回去审判,他们应该能活命,一个个顿时如释重负。 刘宣挥手道:“清理尸体,回城!” 一声令下,随行的士兵行动起来,把厉骠和其余死去武士的尸体收敛起来,然后羁押着投降的武士返回邯郸。 第66章得志就猖狂 回到城内,刘宣让墨苍生和袁昧押送着犯人回县衙,而刘宣则和蔡中一起,率领宫中禁卫入宫复命。 进入宫殿,刘宣行礼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坐!” 赵何吩咐一声,缪贤连忙给刘宣准备坐席。 赵何问道:“情况如何?” 刘宣回答道:“回禀大王,以厉骠为首的四十余剑道馆剑客,在邯郸城的北面十三里外,伏击了庄子的车队。” “混账!” 赵何大怒,没想到剑道馆的人真敢动手。 而且,赵何也知道厉骠。 甚至,赵何对厉骠颇为器重,没想到厉骠竟敢刺杀庄子。 刘宣继续道:“下官早作准备,才将厉骠等人一网打尽。但厉骠拒不投降,被当场格杀。其余投降的剑道馆武士,已被带回县衙羁押。” 赵何眼中有赞赏神色,颔首道:“做得不错。若非你未雨绸缪,庄子必然遇险。一旦庄子在邯郸境内被杀,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会对我赵国不利。” 刘宣道:“这都是大王英明。” 赵何挥了挥手,道:“不提你治理邯郸的功劳,这次你挽救了庄子的性命,解决了赵国的危机,你想要什么嘉奖?” 刘宣摇头道:“大王对下官器重,更信任,这已经最好的嘉奖。” “哈哈哈……” 赵何闻言,忍不住捋须大笑。 刘宣的话,说到了赵何的心坎上。 事实上,赵何对刘宣,的确相当的器重,更无比信任。 赵何思索片刻,道:“既然先生不提嘉奖的事情,就暂时按下,本王自会一一安排的。” 刘宣道:“多谢大王。” 赵何挥了挥手,示意刘宣退下。 刘宣却并未离去,拱手道:“大王,还有一事。” “什么事?”赵何问道。 刘宣道:“庄子今天离开的消息,是为了对付意图不轨的人。明天才是庄子离开邯郸的时间,大王是否前往送行?” 赵何摇头道:“你走一趟太子府,让悝儿代本王送行。” “诺!” 刘宣拱手应下,转身告退。 离开宫殿,刘宣遇到了蔡中,笑着和蔡中打了个招呼,便直奔太子府。 如今的太子府,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进出的官员,不计其数。 这一切,都是得益于劝谏赵何废除剑道馆,树起了太子的威望。 等了半个时辰,刘宣才见到了赵悝。 刘宣行礼道:“见过太子!” 赵悝脸上笑容浓郁,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等刘宣行礼后,才说道:“先生不用多礼,快请坐。” 等刘宣坐下,赵悝问道:“本王听说,先生彻底解决了刺杀庄子的人?” 刘宣道:“以厉骠为首的贼人,已经伏诛。” 赵悝抚掌道:“杀得好!” 对于剑道馆的人,赵悝极为愤恨,认为是祸国之源。 话锋一转,赵悝继续道:“本太子听闻,有一部分剑道馆的人被关在牢狱中。这一部分人也是凶手,务必严惩,以杜绝后患,先生认为呢?” 话语中透着安排的意思,处处彰显太子的权威。 刘宣眉头一挑,眼中掠过一道厉芒。 赵悝得志便猖狂,姿态中俨然高高在上,莫非认为他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不成? 刘宣心思一转,已经计上心来。 当着赵悝的面,刘宣长长的轻叹了一声,俊逸的面颊上更是流露出为难的表情,欲言又止。 赵悝问道:“先生有什么难处吗?莫非先生同情这些人。” 话语中,多了一丝严厉。 赵悝沉声道:“须知打虎不死,反被虎伤。” “剑道馆的人,性情桀骜,彪悍霸道。” “这些人不懂仁义道德为何物?不知礼义廉耻,一味的好勇斗狠,并非善类。” 赵悝眼神杀气腾腾,说道:“如果不全部诛杀,等他们离开了牢狱,必然会回来复仇。先生,还请慎重。” 赵悝的语气,越发严厉。 身为太子,国之储君。 他安排的事情,也等同是命令。 刘宣表情分外的凝重,缓缓回答道:“太子的安排,下官自是应当照办。但下官入宫觐见大王的时候,大王也提及到了剑道馆的人,也有指示。” “啊!” 赵悝惊呼一声,分外尴尬。 他急吼吼的让刘宣处死县衙的剑道馆的武士,没想到赵何也有命令。 赵悝咽了口唾沫,不甘心的问道:“父王怎么说?” 刘宣说道:“大王说,首恶厉骠已经伏诛,其余的人可酌情处理。” 这是刘宣编造的。 然而,刘宣相信赵悝不敢去找赵何求证。 为了几个被抓的剑道馆武士,赵悝亲自去质问赵何,会冒很大的风险。以赵悝的性格,做不出这样大胆的事情。 赵悝讪讪一笑,道:“既然父王已有指示,按照父王的意思安排即可。” 此刻,赵悝心头无比糟心。 但他无可奈何,他不敢恨赵何。 刘宣心中冷笑两声,话锋一转,说道:“太子,下官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事,传达大王的口谕。” 赵悝表情严肃,拱手道:“请先生示下。” 刘宣道:“庄子明天就要启程离开邯郸,大王说他不去送行,请太子代表大王走一趟。” 赵悝兴奋道:“本太子知道了。” 代表赵何的事情,赵悝非常愿意。 刘宣说完正事,就提出告辞。 离开太子府,刘宣直奔庄子的府邸,在书房中见到了庄子。 刘宣撩起衣袍落座,缓缓道:“先生,剑道馆的余孽都已经解决。明日一早,先生放心的离开即可。不过明日一早,太子会代表大王来送行。” 庄子道:“辛苦你了。” 刘宣摇头道:“分内之事,不辛苦。” 顿了顿,刘宣道:“说起来,这件事,是我劝说先生,导致先生卷入了这一趟浑水。如今,自然要确保先生的安全。” 庄子笑了笑,不以为意,道:“罢了,不说这些事儿。老夫明天要离开邯郸,来,陪老夫喝两杯。你我两人,不醉不归。” 刘宣笑道:“好,不醉不归!” 侍从端着酒水上来,刘宣和庄子推杯交盏,不亦乐乎。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畅谈,气氛热络。 吃过午饭后,刘宣在庄子的府上睡了一觉,才返回县衙。 刚回府衙,刘宣直接提审剑道馆的武士,把一个个的罪名定下,然后判刑关押在县衙的牢房。 处理完政务,刘宣回到书房思考给庄子送行的事情。 庄子离开,他必然要去送行。 不过怎么送别,在什么地方送别,则是刘宣要考虑的。 思考了一会儿,刘宣心中有了打算,把事情定下来,就早早的沐浴更衣休息。忙碌了一天,他也有些乏了。 第67章临别赠言 清晨,朝阳初升。 喔喔鸡鸣声,已然在城内回荡。 庄子作息很规律,早早的起床晨练,然后洗漱吃早饭。随行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行囊。 一切收拾妥当后,一行人出府。 庄子登上马车,便朝邯郸城的北门行去。 驾车的马夫一副抱怨样子,说道:“好歹是先生帮赵悝劝服了赵王,不仅如此,先生还险些遭到刺杀。如今先生离开邯郸,赵悝连一句话都没有,真让人心寒。照我说,他这个太子,也当不长。” 骑马的两人闻言,也点头附和。 庄子淡淡道:“你们怎知赵悝没有带话?” 马夫哼了一声,道:“纵然带了话,那也不行。至少,赵悝该亲自给您践行。” 庄子又道:“你又怎知没有?” 马夫听了这话,哑口无言,怏怏不说话。 一行人来到北门的城门口,马车刚到,就因为前路被堵,无法再往前走。 此时,城门口人头攒动。 为首一人,赫然是太子赵悝。他为了给庄子送行,也为了树立起自己礼贤下士的形象,特地把太子府的属吏,以及朝中的诸多官员请来了。 北门人来人往,而百姓又喜欢看热闹。 渐渐的,百姓也驻足观看。 最后的结果,便是城门口人满为患,一个个都等着看热闹。 马夫说道:“先生,赵太子在等您。” 庄子闻言,撩起马车的门帘抬头看去,当他看到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时,眉头微皱。 然而,赵悝亲自来了,庄子还呆在马车中,就有些不近情理了。 庄子下了马车,脸上有一抹笑意,拱手道:“老朽庄周,见过太子。” “先生不用多礼。” 赵悝连忙走上来,脸上堆满笑容。 他站在庄子的面前,一团和气,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赵悝轻叹道:“先生刚到邯郸几日,怎么就要离开了呢?本太子这些日子忙于公务,没能向先生讨教治国之术。如今先生匆匆离去,悝实在是不舍,恳请先生再逗留些时日?” 礼贤下士的姿态,展露无遗。 对庄子的尊敬,人所共见。 庄子轻笑着摇头,道:“太子好意,老朽心领了。但老朽此去燕国,路途遥远,必须要早些启程,才不会延误了时间。” “唉……” 赵悝轻叹道:“庄子这一去,令人惋惜。” 严奇眼珠子一转,拱手道:“恳请先生再多逗留两日,太子对先生的治国之术,非常佩服,很希望向先生学习。” 作为太子的人,严奇自然要帮助赵悝。 百姓围观,人群汇聚,正是树立赵悝形象的大好机会。 庄子表情淡然,语气生硬的说道:“儒家自有治国之术,太子要讨教,也是向阁下请教。如果向老夫请教,恐怕太子最后会流连乡野,疏于国政。” 话语中多了一抹锐利。 严奇嘴角抽搐,他没想到庄子会针对他。 讪讪一笑,严奇不再说话。 赵悝见情况不对,瞪了严奇一眼,笑眯眯的说道:“庄子心意已决,本太子也不强求。希望庄子下次再来赵国的时候,一定要到邯郸小憩,让本太子一尽地主之谊。” 庄子道:“一定!” “时间紧急,老朽告辞。” 庄子揖了一礼,便转身回到马车中。 “先生慢走,一路顺风。” 赵悝侧身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多了一抹释然和轻松。面对庄子,他始终觉得拘谨,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赵悝心思一转,在马车缓缓行驶时,又双手合拢,朝着庄子乘坐的马车,很虔诚的九十度躬身揖礼,极尽尊重。 “轱辘!轱辘!” 马车往前走,城门口的人纷纷让开。 赵悝马上又跟着马车往前走,他带着严奇等人出城,等庄子的马车远去了,又长身揖了一礼,然后站在城门口,目送庄子离开。 等看不到马车的影子,赵悝才带着众人离去。 马车行驶在路上,马夫说道:“先生,赵悝对您可真是尊敬啊。” “有吗?” 庄子坐在马车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赵悝的做派,与其说是对他的尊敬,不如说是招揽人心的手段。 马夫只看到表面,兴奋说道:“先生当时没注意到吗?赵悝很敬重您的。如果没有您,谁鞥劝服赵王呢?赵悝对您,肯定有感恩之心。” 庄子呵呵笑了笑,并未说话。 马夫是一个话痨,继续道:“只是今天,竟然没有看到刘子,着实古怪。” 随行的人闻言,纷纷附和。 庄子在邯郸逗留期间,刘宣经常往府上跑,经常和庄子论道聊天。两人的关系很好,今天反而没见到刘宣,着实奇怪。 庄子淡淡道:“该见到的时候,自然会见到。” 对庄子来说,送行只是一种形式。刘宣来或者不来,都没有什么影响。 “铮!铮!” 忽然,一缕缕琴音,自前方传来。 庄子一听到前方传来的琴声,猛地撩起了马车的窗帘。他往外看去,赫然见到前方不远处的官道旁,有着一座亭子。 亭子中,隐约看到一道身影正在抚琴。 琴音的曲子,庄子非常的熟悉,是《高山流水》。 这一曲,本身就有寓意。 庄子布满褶子的脸上满是笑容,吩咐道:“加快速度,到亭子边上停下。” “诺!” 马夫回答,快马加鞭往前赶。 琴音渺渺,不断传来。 在空旷的官道上,声音不断的传递着。 马车在凉亭边停下,庄子下了马车,抬头看去。亭子中抚琴的人,赫然是刘宣。 一曲《高山流水》,已经到了最后。 “铮!铮!!” 如流水叮咚,如浮云浩渺,令人沉醉,但琴音却在此戛然而止。 周遭一切,恢复平静。 庄子脸上挂着笑容,大步走了上去。 刘宣起身,拱手道:“先生!” 庄子道:“小友竟然在官道上等候老夫,就等了!” 刘宣和庄子落座,刘宣微笑道:“我只是不愿意和赵悝等人一起,人多嘈杂,难有清净。” 庄子道:“赵太子一场作秀,着实没什么意思。” 刘宣道:“先生此去燕国,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 庄子道:“有缘自有相会之日。” 话锋一转,庄子沉声道:“小友经历磨难,打算一直在赵国吗?” 刘宣回答道:“暂时是!” 庄子捋着颌下花白的胡须,沉声道:“临别之际,老夫有些话想和你说。是否采纳,全在你自己选择。” 刘宣道:“先生请说!” 庄子表情郑重,缓缓道:“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的事情。” “每一件事,都是一点人生阅历。” “看的愈多,经历得越多,人生才能沉淀,才能有底蕴。” 庄子继续道:“正所谓不登高,不知天之高。不下海,不知海之深。你不游学天下,终究不知道天地之广阔。” “你出身稷下学宫,师承荀子,才华出众,天资聪颖,这是人所共知的。” “然而,纵观四海,才能眼看天下。” “你还年轻,不应该局限于赵国一地,应该四处走走看看。” 庄子盯着刘宣,问道:“老夫的意思,你明白吗?” 刘宣道:“明白!” 庄子轻叹了一声,说道:“老夫和你交流过很多次,从你的言谈中,明白你想借助赵国的力量报仇。” “家人之仇,老夫不能劝你放弃。” “但老夫想说的是,报仇需要时机,汲汲营营,不断强求,反而可能难以成事。” “赵王重用你,是因为你有才华。” “但当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唯独不缺有才之人。” 庄子说道:“如果涉及到赵国的利益,赵王未必会帮你报仇。所以,没有必要把自己栓死在赵国。老夫希望你周游列国,增长见闻。” 刘宣拱手道:“先生之言,宣必定铭记在心。” 庄子道:“但愿你能明白。时间不早了,老夫该告辞了。”庄子也是洒脱之人,起身登上马车,便离开了。 刘宣目送庄子离开,便起身回城。 第68章襜褴人来了 庄子离去,剑道馆一事渐渐平息。 邯郸的一切,又恢复了往昔。 赵何没了剑道馆这一消遣的去处,便换了一个地方,时不时去贤人坊看士子辩论。赵何习惯了剑道馆的刀枪剑影,一开始不习惯,因为贤人坊的士子,整天都在争吵。 叽叽喳喳的争吵,很不舒服。 多去了几次,赵何反而喜欢上了贤人坊。 士子的争论,虽然没有使用武器,但言语之犀利,令人拍案叫绝。士子争锋,以言语为武器,反而更有意思。 从争论中,赵何也能获益。 由于赵何的器重,一时间,贤人坊人才汇聚。 时间不长,赵何就从贤人坊选拔了一批官员,安排到赵国各处任职。这一事情,更是激励了无数的贤人坊士子,引得四方士子来投。 进入六月,天气愈发炎热。 由于天气的缘故,赵何去贤人坊的次数少了些,大多时候都留在宫中避暑。 这一日,邯郸城门口。 一名身着胡服,满脸疲惫,浑身脏兮兮的赵国骑兵策马奔跑而来。 “急报!” 骑兵策马奔跑,脸上神情焦急。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 他的面容,疲惫不堪。 一看便是长途跋涉赶回来的。 骑兵入城后,不做停留,一路狂奔,直奔宫城而去。他来到宫城门口,翻身下马,竟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一名宦官迎面跑来,道:“怎么回事?” 骑兵迫切道:“八百里加急,马上呈报大王。” 宦官面色大变,快速的从骑兵手中接过了竹简,大吼道:“急报!” 一边喊,宦官一边撒丫子狂奔。 很快,宦官来到宫殿外。 缪贤接过竹简,他心中也份外的紧张,连忙进入宫殿内,把竹简呈递到赵何面前,道:“大王,这是八百里加急送回的消息。” 赵何的心中,咯噔一下。 八百里加急送回的信件,一般没什么好事儿。 赵何接过竹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此刻的赵何,脸色铁青,眼神更是彻底的阴沉下来。 “欺人太甚。” 赵何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案桌上,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缪贤见状,知道发生大事了。 缪贤问道:“大王,发生了何事?” 赵何冷冷道:“代郡北面的襜褴人,突然杀入代郡,接连洗劫了高柳、平明、平邑三县。这一战的结果是,三县的百姓和粮食被劫走,三县惨遭破损。” 缪贤瞪大眼,震惊道:“三个县都遭到洗劫了吗?” “当然!” 赵何冷冷回答。 缪贤说道:“自大王继位以来,虽然襜褴、东胡、林胡等胡人屡次寇边,但从未有如此的情况,竟然接连洗劫了三个县。” 赵何眼中闪烁着怒火,沉声道:“最重要的是,三县之所以落陷,并非被攻破,是被内应打开了城门,襜褴人才破城而入的。” 缪贤嘴角轻轻的抽动,一听这话,他知道情况更复杂了。 如果襜褴人攻破了城池,那是襜褴人太厉害,毕竟是不敌。可眼下这事儿,竟是因为有内应勾结胡人,赵何如何能不怒? 无论如何,赵何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赵何吩咐道:“召太子、廉颇和赵胜来宫中议事。” “诺!” 缪贤应下,急匆匆往外走。 赵何端坐在大殿中,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 赵国自他的父亲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改革以来,赵国的国力日益强大,胡人时有滋扰,但不至于如此嚣张。 如今襜褴人竟然收买了汉人,发展了内应,接连攻破三座城池,如此大事,传遍列国后,恐怕赵国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赵何心中,快速思考解决的办法。 高柳、平明、平邑三县的情况,必须处理。 襜褴人入侵,必须报仇。 否则,死去的英灵如何安息? 否则,死去的百信如何甘心? 赵何思考着报仇的事情,不觉时间流逝。 时间不长,赵悝、廉颇和赵胜三人急匆匆的来到大殿中。 “大王!” 三人行礼,在大殿中落座。 赵何并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说道:“刚得到消息,襜褴人杀入代郡,洗劫了高柳、平明和平邑县。三座城池被攻破,无数百姓被掳掠,不可胜数的粮食和钱财被抢走。” 赵悝、廉颇和赵胜闻言,倍感震惊。 这消息,太震撼了。 赵何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三座城池的落陷,都是汉人和襜褴人里应外合,是汉人打开了城门,让襜褴人破城而入。” 无边的怒火,在赵何的胸腔中蔓延。 此刻的赵何,恨不得马上杀过去。如果他不是一国之主,便要直接调集大军,前往代郡报仇雪恨了。 赵何道:“事情大概是这样,说说该怎么办?” 廉颇剑眉倒竖,毫不犹豫的道:“大王,襜褴人欺我太甚。末将认为,应当以血还血。襜褴人杀我子民,我们必须提兵北上,报仇雪恨。” 赵何点了点头,并没有做出论断。 赵胜接过话,缓缓道:“襜褴人入侵三县,此乃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可不报。但该怎么开战,还有待商榷。臣认为应该先制定详细的计划,再启动战事。” 赵何颔首,目光落在了赵悝身上。 赵何道:“悝儿怎么看?” 赵悝回答道:“父王,兵者,凶器也,不可擅动。儿臣认为,应该先派遣官员前往申斥,勒令襜褴人释放俘虏的百姓,交还劫掠的钱财。襜褴人不从,我们再兴兵攻打。先礼后兵,才能彰显我赵国的大国气度。” 赵何微微颔首,却仍然没有作答。 赵胜看了赵悝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赵悝的话,有些意思。 先礼后兵? 大国气度? 都这个时候了,还将就先礼后兵吗? 廉颇是一个直脾气,他哼了声,朗声反驳道:“太子殿下,军队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襜褴人入侵代郡,杀我百姓,焚我疆土,如此大仇,还需要讲礼仪吗?” “不,末将认为不需要。” “对待野蛮人,不需要任何利益,只需要拳头。” 廉颇沉声道:“派人前往申斥,那是无能的表现,只能让襜褴人看不起。末将认为,唯有提兵北上,杀一个通透,襜褴人才会畏惧,才会恐惧,再不敢劫掠赵国的百姓。” 赵悝这段时间春风得意,一言既出,无所不从。 忽然间,听到廉颇的反对,心中不喜。 赵悝大袖一拂,理直气壮的道:“廉将军,你这是匹夫之勇。” 廉颇道:“没有匹夫,如何保家卫国?” 赵悝哼声道:“你强词夺理。” “够了!” 赵何冷着脸,呵斥一声。 忽然,赵胜说道:“大王,卑职有一言。” “说!” 赵何沉声道。 赵胜微笑道:“刘宣才能卓越,不如召他入宫,询问他的意见?” 对于廉颇和赵悝的争论,赵胜不打算参与。在这样的情况下,赵胜干脆拉出赵何最欣赏的刘宣。 再者,赵胜是赵国的丞相,他也想借此事情,试一试刘宣的才能? 赵何眼中一亮,道:“丞相之言甚好,缪贤,召刘宣入宫。” “诺!” 缪贤得令,立即下去安排。 第69章三个理由 宦官见到刘宣的时候,他正在南门走访。 刘宣得到赵何召见的命令,私下询问宦官是什么事。宦官倒没有隐瞒,把缪贤让他转告的消息,一字不差的告诉刘宣。 清楚了来龙去脉,刘宣一边赶路,一边思考解决之法。 赵何召见他,是让他解决问题。 如果不能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会让赵何失望。 如今的刘宣,是赵何面前的红人,但这一切,是建立在刘宣对赵何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所以刘宣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刘宣下了马车,直奔宫内。 进入殿中,刘宣道:“臣刘宣,拜见……” 话一开口,赵何挥手道:“先生不必多礼,坐吧。” “诺!” 刘宣回答一声,在廉颇的下方坐着。 赵何说道:“本王得到消息,襜褴人洗劫了代郡三县。” “关于这件事,太子、廉颇和丞相各执一词。” “太子认为应当先礼后兵,先派人前往申斥,勒令襜褴人归还钱财和百姓。如果襜褴人不同意归还百姓和钱财,再提兵开战。” “廉颇认为,应当直接开战。” “丞相认为应当先做准备,制定详细周密的计划,再和襜褴人开战。” 赵何眼神锐利,问道:“先生有什么建议?” 众人目光,落在刘宣身上。 刘宣看了赵悝一眼,恰巧此时,赵悝投过来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意思,是让他也支持先礼后兵。 赵胜神色如常,并未有任何的暗示。 刘宣闻言,却陷入沉思。 赵何表情平静,淡淡道:“现在是议论国事,你不要有任何的顾虑。争论国事,各执一词是难免的。” “臣明白!” 刘宣点头。 片刻后,刘宣道:“大王,臣认为应当直接提兵北上,反攻襜褴人。” “哦,为何?” 赵何眼中一亮,有着一抹惊喜。 没想到刘宣一介书生,对待襜褴人的态度也如此强硬。 赵悝心头不快,皱眉道:“刘宣,事关国事,轻易出兵必然造成巨大影响。” 廉颇哼声道:“如若不出兵,那才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赵悝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道:“本太子没有说不出兵,得先礼后兵。” 廉颇道:“我不赞同派人申斥再出兵,那不妥当。” 赵悝说道:“你怎么知道不妥当?” 两人在大殿中,直接争论了起来。纵然赵悝是太子,廉颇也丝毫不让。事关代郡高柳、平明和平邑三县的百姓,他不会让步。 “够了!” 赵何喝道。 廉颇和赵悝闻言,便不再说话。 赵何道:“刘宣,你说。” “诺!” 刘宣表情肃然,道:“在下认为不需要先礼后兵,直接派兵北上的理由有三。” “第一,襜褴人是胡人的一支。胡人是马背上的种族,天性野蛮粗暴,不读诗书,不懂礼仪,不通教化。” “这些人,只崇尚力量,只尊重强者。” “襜褴人劫掠了代郡的高柳、平明和平邑三县,如果我们不发兵反击,反而派遣使节前往申斥,等于告诉襜褴人,赵国软弱可欺。” “臣斗胆猜测,襜褴人可能会直接斩了使节。” “甚至于,再次兴兵劫掠。” 刘宣眼神肃然,肯定的道:“先礼后兵的做法,适合于礼仪之邦,适合于诸侯列国。但是,唯独不适用于胡人。” 赵悝闻言,面色大变。 刘宣的一番话,将他的理由驳斥得体无完肤。 赵悝张了张嘴,却是一言不发。 廉颇咧开嘴露出笑容,一副赞同的表情。 作为一个曾经和匈奴人交过手的将军,他深知匈奴等蛮夷之辈的性格。这些人狡诈狠辣,更粗鄙暴躁,你展露出怯弱的一面,反而会被对方瞧不起。 对付襜褴人,唯有以血还血。 唯有拳头,才能慑服襜褴人。 赵何思考了片刻,又问道:“第二个理由呢?” 刘宣神色不卑不亢,继续道:“第二,高柳、平明和平邑三县的钱财和百姓被劫掠,如果先礼后兵,赵国的百姓怎么看待大王呢?” “百姓被劫走,城池被焚烧,无数的人家破人亡,这是何等仇恨啊?” “百姓忠于大王,是因为大王能保护他们。” “现在,他们陷入了苦难,大王却不能为他们报仇,百姓必定失望。” “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就可能掀起赵国百姓的民愤,认为大王昏庸无能,不能为百姓做主,不能镇守赵国。” 一番话,使得气氛越发严重。 赵何的心沉了下去,更坚定了出兵的决定。 刘宣目光锐利,继续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大王是赵国百姓之君主,赵国百姓都是大王的臣民。” “百姓蒙难,大王岂能当缩头乌龟?” 刘宣强势说道:“襜褴人入侵代郡,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当此之时,臣斗胆建议,请大王在城外筑高台,一是祭拜死去的百姓,二是当着百姓誓师出兵,安赵国百姓之心。” 赵何闻言,眼中露出粲然神色。 祭拜死去的百姓,是安抚民心。 誓师出征,是报仇雪恨。 此举一箭双雕,不仅能报仇雪恨,还能凝聚人心。 赵胜盯着刘宣,眼中闪烁着精芒。 作为赵国的丞相,他监察百官,有提拔官员的职责。刘宣的分析条理清晰,令赵胜也忍不住称赞。 赵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情况不妙。 当着赵何的面,他过早表明了态度,以至于被刘宣啪啪打脸。 这感觉,真是不爽。 赵悝看着意气风发的刘宣,第一次觉得刘宣不顺眼。 廉颇心头宽慰,很赞同刘宣的建议。 赵何问道:“第三个理由呢?” 刘宣回答道:“第三,赵国被襜褴人洗劫,这一情况,在列国的眼中,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是臣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向列国展露赵国实力的机会。” “击溃襜褴人,各国自会知晓。” “各国知道了赵国的势力,才能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刘宣提出了第三个理由,道:“大王继承了先王的遗志,改革图强,但自大王继位以来,还没有遇到大的战事。襜褴人凑上来,大王就有了机会,打一场漂亮的战事。” 此话一出,不论是赵何,还是赵胜,都为之意动。 这一分析,实在是妙。 缪贤是宫中的老人,他站在赵何的身旁,看刘宣的眼神有一丝错愕。刘宣年轻,但刘宣的一言一行颇有章法,很是厉害。 赵悝在这个时候,也知道要直接开战了。 先礼后兵…… 岂不是让列国看笑话吗? 对付小小的襜褴人,还要先礼后兵,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赵悝不傻,马上改变主意。 他站起身,向刘宣揖了一礼,郑重道:“若非刘子,赵悝险些犯下大错。” 刘宣道:“太子严重了。” 赵悝又看向赵何,朗声道:“父王,刘子的分析鞭辟入里,儿臣也赞同刘子的建议,认为应当提兵北上,和襜褴人一战。” 赵胜捋着胡须,道:“邯郸令的分析很精彩,现在看来,这一战必须打了。” 赵何道:“丞相言之有理。” 赵胜继续道:“只是消息刚传回,我们对代郡的情况不清楚,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情报太少了,是否先摸一摸消息。” 赵何摇头,断然道:“襜褴人一战即走,哪有什么情况?多耽搁一天,就会多造成影响。至于情报,到了北方后,自然有详细的战况。这是领兵主将的事情,本王只要最后的结果。” 赵胜点头,便不再赘言。 赵何的目光落在廉颇身上,沉声道:“廉颇听令!” “末将在!” 廉颇直接站身,抱拳行礼。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肃然,心中激动无比。 身为武将,他在邯郸都快生锈了。唯有上阵杀敌,那才是他的归宿。 第70章监军刘宣 赵何身上气势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透着咄咄逼人的气息,沉声道:“廉颇,本王给你三千骑兵、五千战车、两万步兵,你能否一战击败襜褴人,扬我赵国神威。” “末将能击败襜褴人!” 廉颇抱拳,毫不犹豫的应下。 襜褴人而已,不值一提。 廉颇神色严肃,朗声道:“大王,臣若是领兵在外,有一个请求。” “说!” 赵何道。 廉颇昂着头,道:“臣提兵和襜褴人交战,或许会费些时日,但请大王不能左右战术安排。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一切由末将指挥。” “哈哈哈……” 赵何捋着胡须,拂袖道:“廉颇,你这是给本王提前划线。” 廉颇笑了笑,但眼神却格外的认真,道:“臣是担心在北方厮杀时,执行的策略和大王的意图背道而驰,末将或许会惹怒大王。” 赵何道:“本王只要结果,不问过程。” “谢大王!” 廉颇自信道:“大王放心,不击溃襜褴人,末将绝不班师回朝。” 赵何点头,他相信廉颇的能力。 廉颇回到坐席落座,赵何目光落在了刘宣身上,道:“刘宣!” “臣在!” 刘宣眉头一挑,心中有些惊讶。 调兵遣将的档口,赵何怎么提到他了? 赵何吩咐道:“本王任命你为监军,和廉颇一道北上,替本王安抚三县百姓,协助廉颇攻打襜褴人。” “臣遵命!” 刘宣先应下,很是意外。 没想到,赵何任命他担任监军。 刘宣想了想,问道:“臣是邯郸令,一旦离开,政务如何安排呢?” 赵何说道:“邯郸令的人选,本王自会重新任命。你回了县衙,交接好事情即可。” “诺!” 刘宣应下。 赵胜看在眼中,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赵何的目光落在赵悝身上,问道:“太子,对于襜褴人这一战,你还有什么想法和建议没有?” 赵悝连忙道:“儿子遵从父王的命令。” 忽然间,赵悝有些惶恐。 赵何是谁? 赵何是堂堂的一国之王。 如今,赵何竟然主动的询问他的意见? 不知怎的,赵悝的心中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赵何挥手道:“都退下吧!” “诺!” 众人起身告退,等走到大门口时,赵何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丞相留下。” 赵胜转身,回到坐席上。 赵何脸上挂着笑容,道:“丞相刚才欲言又止,有什么想说吗?” 赵胜道:“大王英明!” 刚才赵胜的确是故作姿态,他相信赵何能看出来。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私下里和赵何说话。 赵何道:“什么事情,说吧。” 赵胜回答道:“大王,刘宣聪明,有能力,有才华,是一个好苗子。但刘宣年不满二十,还很年轻。” “大王借着襜褴人的事情,把刘宣从邯郸令的任上拎出来,放在监军一职上。” “这一举动,应当是准备战后给刘宣加官进爵了。” “但是,臣认为刘宣太年轻了。” 赵胜说道:“大王,刘宣虽好,但要慎重啊!” 赵何不以为意,自信道:“刘宣年轻又如何呢?只要他有能力有才华,能为本王所用,能为赵国出谋划策,纵然是赵国上卿,本王也给得起。” 强大的自信,自赵何脸上浮现。 驭人之术,赵何不缺。 驾驭一个刘宣,赵何自信没有问题。 赵胜轻叹道:“大王,臣知道刘宣能力出众,但臣担心的是他有心魔。” 赵何道:“你说刘宣和齐国的仇恨?” 赵胜拱手道:“大王英明,刘宣的心魔,是他和齐国的仇恨。这一仇恨,会促使他不断的进取,能不断往前走。” “一切,只为报仇。” “在某种程度上说,刘宣是一把双刃剑。” “用好了,对赵国有利。” “可是,一旦刘宣的仇恨和赵国利益相悖的时候,他会如何抉择呢?” “毫无疑问,刘宣会选择报仇,忽略赵国的利益。” 赵胜肯定的道:“大王,刘宣有能力,却有危险。臣认为,不能拔擢太快,应当让他在邯郸令上多些时间。” “时间流逝,他的仇恨会渐渐淡化。” “或者,当刘宣为现实所迫,无力报仇的时候,才能彻底放下。” 赵胜说道:“到了那一步,刘宣才能为大王所用。” 赵何摇头道:“胜弟,你太保守了。” 赵胜愣了一下,赵何难得这么称呼他。 赵何眉宇间神采飞扬,自信道:“本王知晓刘宣的身世后,就清楚刘宣是一柄双刃剑。” “但刘宣的仇恨,是本王的剑锋。” “有仇恨,刘宣才会不断进取,才会砥砺前行。” “如果刘宣为现实所迫,彻底自暴自弃,那就是废人一个,没价值了。” 赵何说道:“如果本王连刘宣都驾驭不了,如何治理赵国?” 赵胜讪讪一笑,只得道:“大王英明!” 赵何道:“其实让刘宣北上,还有另一层意思。” 赵胜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赵何回答道:“刘宣作为监军,前往三县安抚百姓,也是对刘宣的考验。” “刘宣治理邯郸没有问题,甚至很出色,但想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跟,不仅要有治理一方的能力,更要有临机应变的魄力。” “如今的高柳、平明和平邑三县,完全是烂摊子。” “刘宣去了,正好试试他的能耐。” 赵何嘴角有着笑容,道:“不过本王相信,他能轻松的解决三县的危机。” 赵胜道:“大王对刘宣,是否太自信了?” 赵何微笑道:“刚才讨论襜褴人的战事时,你不愿意和悝儿起冲突,所以拉出了刘宣。刘宣让你失望了吗?没有,反倒是最后,刘宣成功的令悝儿改变了立场。” 赵胜闻言,面色僵住。 在赵何的面前,赵胜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赵胜拱手道:“大王圣明!” “好了,退下吧!” 赵何挥手,便不再说话了。 …… 赵悝出了宫,乘坐马车,气哼哼的回到太子府。 回府后,赵悝咆哮了一通,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他在赵何的面前,被刘宣啪啪的打脸,这滋味,太难受了。 严奇进入书房,道:“太子,发生何事了?” 赵悝气哼哼道:“襜褴人袭击了高柳、平明和平邑三县,父王召集本太子商议对策。” “当着父王的面,本太子提出先礼后兵的计策,打算先派人去申斥,勒令襜褴人释放百姓和归还钱财。” “如果对方拒绝,再开战不迟。” “但是,刘宣全部否定了。” “当着父王的面,刘宣反驳本太子的话,全然不顾本太子的脸面。” “可恶啊!” 赵悝握紧拳头,眼中有怒容。 严奇问道:“太子,大王最后怎么决断的?” 赵悝颓然坐着,道:“父王任命廉颇领军,刘宣担任监军,誓师北上讨伐襜褴人。” 严奇听完后,心中轻叹一声。 外敌入侵,自然要报仇。 只是,他却不能说赵悝的不当,安慰道:“事已至此,恼怒也无济于事。刘宣不把太子放在眼中,太子也不必怕他。” 赵悝冷冷道:“这口气,本太子咽不下。” 严奇道:“太子要针对刘宣,并非一件困难的事情。” “哦,你有什么办法?” 赵悝眼中有这笑容,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严奇道:“太子,刘宣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我们可以这么办,……,我们没做什么,只是给刘宣增加了一点难度。反正是烂摊子,我们插手后,只是让局面更复杂,不会露出马脚。” “好!” 赵悝脸上挂着笑容,吩咐道:“这件事,你来安排。” “诺!” 严奇闻言,兴奋应下。 赵悝忽然道:“严奇,刘宣不是易与之辈,务必要小心。” 严奇笑道:“太子放心,这事并不难。” 对于刘宣,严奇的心中也颇为嫉妒。他才是赵悝的首席谋士,但自从刘宣帮助赵悝解决了王后的陷害,赵悝就偏向刘宣,把他忽略了。 刘宣和赵悝之间生出隔阂,他有了更多的机会。 严奇转身退下,便下去准备。 赵悝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思考着在大殿上的一幕幕。他思考的,不是刘宣对他的反驳,不是刘宣意气风发的分析。 赵悝考虑的,是赵王的态度。 自从剑道馆一事后,赵何对他的态度似乎就有些微妙。 朝中的许多大事,赵何都会征求他的意见。 许多事情,都让他来处理。 这一情况,导致了赵悝在朝中威望日高。只是今天在大殿的事情,让赵悝的心中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第71章出征 刘宣出了宫城,乘坐马车往县衙赶。 回到县衙,刘宣就把令史黄煊、县尉公孙鸿、丞史杨离请到了书房。 三人落座。 刘宣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黄煊问道:“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平日里,黄煊协助刘宣处理县衙的政务,关系融洽,说话比较随意。 刘宣沉声道:“把你们请来,是宣布一件事。自今日起,本官不再担任邯郸令。本官离任期间,令史黄煊暂代邯郸令主持政务,直至新任邯郸令上任。” “诺!” 黄煊三人应下,脸上都露出古怪神色。 刘宣离任? 这事儿一点风声都没透露,怎么突然离任了呢? 黄煊忽然笑了,道:“县尊受大王的器重,应当是调入朝中为官了,恭喜大人高升。” “恭喜大人高升!” 公孙鸿和杨离,齐齐开口。 刘宣是赵何跟前的红人,如今不再担任邯郸令,必然是高升了。 刘宣摇了摇头,道:“本官也不瞒你们,北方的襜褴人入侵,洗劫了代郡的高柳、平明和平邑三县。大王调兵北上反击,本官作为监军随行。” 黄煊道:“县尊此去,必然马到成功。” 刘宣笑道:“就你会说。” 话锋一转,刘宣又安排了一些分工上的事情。 三人听完后,脸上都若有所思。 邯郸令空出来,丞史杨离官职太低,不可能上位。 令史黄煊和县尉公孙鸿,却都有机会。 不过公孙鸿是中牟人,在邯郸没有背景,难以上位。反倒是黄煊,是丞相赵胜举荐的,有赵胜的一层关系,运作一番,倒也有很大的机会。 刘宣道:“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本官手中的事情,会在半天内解决。你们三人,各司其职,在新任邯郸令上任前,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诺!” 三人应下,见刘宣挥手,都转身退下。 刘宣把墨苍生请来,说了离任前往北方的事情。 刘宣说道:“兄长,襜褴人入侵,得辛苦你跟着我奔波了。” 墨苍生道:“有啥辛苦的,不辛苦。” 刘宣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道:“多的话不说了,兄长去收拾一下行礼。我们去廉将军的府上,和他汇合。” “明白!” 墨苍生离开后,刘宣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公文。 不到中午,事情全部安排妥当。 留在县衙吃了午饭,刘宣和黄煊、公孙鸿、杨离道别,便离开了。 抵达廉颇的府上,廉颇外出没回来。 廉玉和廉恒得了消息,高兴的来到刘宣的院子。 廉玉神色兴奋,道:“玉儿听父亲说了,先生要和父亲一道北上,对吗?” 刘宣道:“对,应该就这一两天的事儿。” 廉玉望着刘宣,眼巴巴的道:“先生,玉儿也想去北方看一看。玉儿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过邯郸城,想去走一走,看一看。” 她朝廉恒使了个眼色。 廉恒憨憨一笑,立即道:“先生,姐姐的确没离开过邯郸城,你让她去吧。” 刘宣道:“你们和廉将军说了后,他不同意?” 廉玉闻言,表情垮了下来。 “就知道瞒不过先生,玉儿和父亲提了,他不同意。” 廉玉樱桃小嘴撅着,显得很不高兴。 廉恒轻叹了声,说道:“姐姐和我同时提出北上抗击襜褴人,父亲同意我去。但父亲不让姐姐去,说姐姐是女儿家,得留在家里。” 刘宣略作思索,道:“将军已经决定了,我说话也没用。” 廉玉去不去代郡,由廉颇决定。 这件事,毕竟是廉颇的家事,刘宣胡乱插手不合适。 廉玉嘟着嘴,道:“先生,你帮帮玉儿吧。” 廉恒附和道:“先生,帮帮姐姐吧。” 刘宣仍是摇头,战场是喋血厮杀的地方,一旦廉玉跟着去了,出了任何差池,都是无法承担的后果。 “干什么,回自己院子!” 忽然,浑厚洪亮的声音,自院子外传来。 廉颇身着甲胄,腰悬佩剑,大步走进来。他狠狠的瞪了廉玉和廉恒一眼,两小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廉颇坐下后,苦笑道:“先生,玉儿找你说情了吧。” 刘宣道:“将军的家事,我不搀和。” 廉颇轻叹了声,脸上尽是无奈的表情,道:“玉儿这丫头不喜红妆,对武略情有独钟,真让人头疼。罢了,不管她,让她在家里好好呆着。” 刘宣道:“玉儿还小,大些就好了。” 廉颇摇了摇头,不再提廉玉的事情,说道:“刚才大王派人传达了消息,明日一早,在北门外祭天誓师,讨伐襜褴人。” 刘宣道:“将军和襜褴人,打过交道吗?” 廉颇道:“有一些了解。” 提及襜褴人,廉颇说道:“襜褴人骑术精湛,骁勇狡诈,不容易对付。” 顿了顿,廉颇又道:“正是如此,我才在大殿中向大王挑明,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到了代郡,必须按照我制定的战略计划行事,才能击败襜褴人。” 刘宣点头,廉颇有自己的安排最好。 廉颇担忧道:“先生作为监军,要安抚三县百姓,这才是最困难的任务。战场厮杀不过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儿,凭着一股劲儿就冲了上去。” “但是被劫掠的三县,百姓罹难,是一个烂摊子,你有把握处理好吗?” “这事儿,不容易啊。” 廉颇看向刘宣,眼中有着一抹担忧。 刘宣笑了笑,平静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担忧,也无济于事。等到了三县,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嗯!” 廉颇点头。 两人就北方的战事推演,把要准备的事情敲定下来。 次日,阳光明媚。 一大早,廉颇和刘宣到了北门外。 此刻,黑压压的士兵列阵而立。 军阵之中,骑兵人如龙马如虎,威武雄壮;战车如狰狞巨兽,蓄势待发;步兵手持武器,昂然而立。 所有士兵呈现出的,都是无畏无惧。 在周围,还有百姓围观。 昨天,赵何就把襜褴人入侵的事情公布了下去。 整个邯郸,都知道了。 这一消息,更迅速的往赵国的其余地方扩散。 正中心,祭台上。 赵何身着冕服,头戴九旒冲天冠,腰悬佩剑,一派庄严气度。他站在摆放好的三牲祭品面前,依照祭司的安排,恭恭敬敬的上香敬礼,祭拜天地。 祭拜的礼仪结束,赵何转身,面向麾下的所有士兵。 “铿锵!” 赵何拔出腰间长剑,握在手中。 他提起一口气,朗声道:“士兵们,三天前,襜褴人袭击了高柳、平邑和平明县,打破了城池,劫掠了百姓。” “这些襜褴人,焚烧房屋,致使无数的人家破人亡。” “对此,本王深感痛心。” “本王得到消息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报仇!”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赵何高高的举起手中长剑,朗声道:“不管是北方的百姓,还是邯郸的百姓,只要在我赵国的疆土疆内,就是我赵何的子民,就受我赵何的保护。” “如今,襜褴人杀我同袍,戮我子民。” “不杀襜褴人,本王誓不罢休。” 赵何竭力嘶吼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但更像一座爆发的火山。 “杀!” 廉颇身着甲胄,站在下方握拳回应。 “杀!” “杀!” 数万精锐,齐齐回应。 浑厚声音,犹如金戈铁马袭来,声势骇人。 赵何听到士兵的回答,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他手中的长剑豁然劈下,朗声道:“出征!” 一声令下,令旗摇动。 命令传达下去,大军快速行动。 骑兵先行,然后是步兵,最后是一辆辆战车,大军浩浩荡荡而去。 第72章求情 军队出发,稳步的向北推进。 入夜,大军扎营。 刘宣知道自己在行军布阵这一块没有经验,只限于理论的知识,所以军队扎营,刘宣就跟在廉颇的身边,看廉颇如何安排。 刘宣是监军,但除了自己负责的事情外,其余的都少说多做,少说多听。 跟着廉颇,尽量的充实自己,让自己对军队熟悉起来。 实际的操作,和理论总有差别。 忙碌到深夜,陪廉颇最后巡视了一遍营地,刘宣才回到营帐休息。 不过,刘宣却没有马上睡觉。 他拿出了笔,磨好墨,摊开一卷竹简,提笔记录今天在军营中的所见所闻。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刘宣的做法,是重新梳理一遍在军营的事情。 作为一个没在军队呆过的人,第一次出错闹笑话可以说是不懂,但如果第二次再出错那就是自己的责任。 所以,刘宣要记下一点一滴。 写完了整个过程,刘宣再回忆了一遍,才搁下手中的笔。 收拾完竹简和笔墨,刘宣洗了脸准备休息。 “先生,不好了!先生,救命啊!” 忽然,仓皇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这声音,是廉恒的。 营帐门帘呼的一下飞起,廉恒飞也似的跑了进来,脸上神情焦虑。 这次北上,廉恒跟着随行。 廉颇的目的,是让廉恒提前适应战场,见识战场的行军布阵,以便以后廉恒能子承父业。 刘宣道:“你急吼吼的,遇到什么事儿了?” 廉恒神色焦急,急切道:“先生救命啊,姐姐被父亲发现了。现在,父亲要把姐姐送回邯郸,两人已经争执了起来。” 刘宣眉头一挑,道:“玉儿不是在邯郸的吗?” 廉恒嘿嘿笑了笑,回答道:“父亲不同意,所以姐姐悄悄的跟着我混入了军营。” “你啊!” 刘宣摇头道:“走吧!” 事已至此,刘宣也不能不管,总不能看着两父女继续闹腾。 廉恒拱手道:“多谢先生。” 两人出了营帐,直奔廉颇的营帐行去。 来到营帐门口,已然听到了争吵声,以及哽咽说话的声音。 “你是一个女孩子,不在家里,却跟着上战场,成何体统?都是我把你宠坏了,我告诉你,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回去。” “不,我绝不回去。” “死丫头,你敢违抗父亲的命令。” “父亲如果是对的,女儿自然遵从父亲的安排。父亲是错的,女儿绝不盲从。” “好啊,你倒是学会顶嘴了。” “女儿并不是顶嘴,只是据理力争而已。父亲从小就教育女儿,凡事要讲一个理字。如今父亲身为赵国的大将,统帅数万军队,却不践行自己的话。” “死丫头,还嘴硬。” …… 两人的争执,越演越烈。 廉颇已经急了眼,怒气汹汹,他越是往下说,竟有些捉襟见肘。 言语上,他不是女儿的对手。 刘宣轻叹了声,带着廉恒走了进去。他看着梨花带雨,仍然倔强的廉玉,挥手道:“廉恒,带你姐姐出去,我和将军有话说。” “姐,我们先出去,交给先生吧。” 廉恒闻言,连忙带着廉玉出了营帐,在外面等候着。 刘宣笑道:“将军,怒气伤身。” 廉颇怒目圆睁,仍然是愤愤然,气哼哼的道:“这个丫头,竟然学会顶嘴了,还悄悄的混入营地中。如果不是我去查看廉恒,还发现不了。她一个女子,竟然要上战场,气死人了。” 刘宣轻笑道:“将军,这不是随了你吗?” 廉颇道:“随我什么?” 刘宣回答道:“玉儿倘若生在普通的百姓之家,估摸着早嫁人了。但将军是沙场的宿将,玉儿自幼在将军的教导下,才对沙场征战如此的感兴趣。” 廉颇自豪一笑,但旋即,脸上又是一副苦瓜脸的表情。 “唉……” 廉颇轻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办啊。” 对于廉玉,廉颇很宠爱。 打,舍不得。 骂,犹如隔靴搔痒,不起作用。 面对廉玉死不松口的情况,廉颇反倒是束手无策。 刘宣眼珠子转动,劝道:“依我说,这事情处理起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廉颇道:“先生有办法劝退玉儿吗?” 刘宣说道:“办法倒是有,可以试一试。” 廉颇道:“先生快说。” 刘宣回答道:“玉儿铁了心要去战场,将军现在把她送回去,只能让父女之间的矛盾更加的剧烈,令她产生更大的抵触心理。我倒是认为,堵不如疏。” 廉颇愣了一下,道:“先生的意思是,让玉儿留下?” 刘宣道:“对!” 廉颇盯着刘宣,骤起眉头,说道:“先生,廉恒那小子去找你。莫非,他让先生劝我的?让我把玉儿留在营地中。” 刘宣摇头道:“廉恒没提这一茬,他只说你们父女起了争执。” 廉颇闻言,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刘宣既然否认,他也相信刘宣的话。 片刻后,廉颇问道:“先生如何打算的?” 刘宣一听廉颇的这话,就知道有戏了,解释道:“要打消玉儿对战场的好奇,唯有从源头上根治才行。” “玉儿毕竟是女子,没上过战场,不清楚战场的残酷。” “所以,将军只需要让她见识一下战场的残酷,她自然会被惊吓到。” “到时候再劝退她,也就容易了。” 刘宣说道:“治根治本,她经历了残酷的战场,知道了战场喋血,就不会再留恋战场。” 廉颇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赞同。 好建议! 廉颇道:“先生的这一计策,真是绝妙。战场撕杀惨烈,死伤无数。只要她见识了战场的残酷,肯定会被吓到的。”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道:“如此,将军满意,玉儿满意,也能两全其美了。” 廉颇说道:“先生都这么说了,在下自然没意见。” “两个狗东西,进来吧。” 廉颇拔高了声音,吩咐了一声。 话音落下,廉恒和廉玉进来了。 廉颇哼了声,仍然板着脸,说道:“玉儿,先生替你求情,为父便准许你留下。但接下来的时间,你跟在先生身边,听从先生的安排,你能做到吗?” “能!” 廉玉喜笑颜开,想都不想就回答。 能留下来,她就能得偿所愿。 刘宣愣了下,道:“将军,跟着我吗?” 这事儿不对啊。 刚才的分析,是让廉玉见识战场的惨烈,以便让廉玉死心。但刘宣是监军,虽然跟着军队走,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得处理高柳等地的事情,要安抚百姓。 严格意义上说,刘宣暂时不会上战场。 廉颇笑道:“先生智慧超群,玉儿跟着你,也能学一些东西。” 刘宣一副你坑我的表情,轻叹道:“好,玉儿跟着我。” 廉玉笑容灿烂,拱手道:“多谢先生。” 刘宣目光看向廉颇,吩咐道:“玉儿,你是女孩子,在军营中多有不便。你只能女扮男装,所以要保护好自己,不能露馅儿,否则将军会很难办的。” 廉玉笑嘻嘻道:“先生尽管放心。” 廉恒站在一旁,心说先生就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劝服了父亲。 “夜已深,我回去了!” 刘宣解决了事情,便告辞离开。 第73章避嫌 次日清晨,刘宣带着廉玉,和大军一道北上。 如今正值炎热夏季,天气炎热。 走了半上午,许多士兵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廉玉和刘宣一道,坐在马车中,倒还算好的,好歹不受太阳的暴晒。 饶是如此,她浑身香汗淋漓,黏糊糊的不舒服。 廉玉挠了挠后背,道:“先生,等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能否找一个地方,我想洗个澡。这天气太热了,浑身不舒坦。” “洗澡?” 刘宣盯着廉玉,眼眸一眨不眨的。 廉玉被看得不好意思,道:“先生,有什么不妥吗?” 刘宣闻言,却不说话。 廉玉更是无比的尴尬,略微低下头。 好半响后,廉玉道:“我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要洗澡。热天的时候,早、中、晚都要洗澡。昨天跑了一天,忙碌了一宿,晚上都没洗澡。今天又有太阳暴晒,我不习惯。”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犹如蚊子声音一般。 “先生,帮帮我吧。” 廉玉用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说话。 刘宣说道:“不如,你回去邯郸,就不用受苦受累了。” 一句话,廉玉面色僵住。 清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她觉得委屈! 刘宣心中轻叹,却硬起心肠,道:“真正到了战场,别说洗澡,喝水、吃饭都很困难。如果连现在的一点小事,你都承受不住。恐怕,你只能回邯郸了。” “我能忍!” 廉玉忽然抬起头,脸上流露出坚毅神情。 去战场看一看,体验战场的金戈铁马,是她的愿望。 如果不能去,她无法原谅自己。 刘宣点头,继续道:“既然能忍,就把不该说的废话,都自己吞下去。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人察觉你的懦弱。” “玉儿明白了!” 廉玉重重的点头,但浑身上下仍然很难受。 刘宣看了眼,不再多言。 现在找地方让廉玉洗澡,非常的不方便。只有抵达了高柳,刘宣暂时定下来,廉玉才能好一些。 马车中,沉寂了下来。 刘宣不说话,廉玉也埋着头不说话。 气氛有些凝重。 “哒!哒!”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 廉颇来到马车旁,道:“先生,吃个桃子。” 说着话,廉颇拿了个桃子,递到刘宣手中。 如今正值六月,正是盛产桃子的时节。 不过营中不多,桃子都是离开邯郸时领到的。 刘宣却没有吃,直接递给了廉玉,道:“一路上没什么吃的,拿着。” 廉玉道:“不用,先生吃吧。” 刘宣道:“给你就拿着。” 不由分说的塞给了廉玉,刘宣撩起马车的窗帘,道:“将军,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步兵一天一百多里路。这个速度不是上限,能否再提升一点呢?” 廉颇回答道:“士兵需要休息,以确保能稳定的前进。只有这样做,士兵到了代郡才有战斗力。否则一抵达,就是疲惫之师。” 刘宣眼中精光闪烁,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疲惫之师是故意营造出来的。” “我们长途奔袭,快马加鞭的往代郡赶去,襜褴人肯定会得到消息。” “他们知道后,很可能会采取以逸待劳的计策。” “一旦我们抵达,他们就会袭击。而这个时候,也恰巧是我们伏击襜褴人的时候。” “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利用起来,设下圈套呢?” 刘宣的眼中,闪烁着自信。 伏击襜褴人,是他这一路上考虑的计策。 廉颇摇了摇头,说道:“先生的计策一环扣一环,理论上是很好的。实际上,这个计策却不可行,根本行不通。” “为什么?” 刘宣的眼中,流露出意外神色。 他曾数次推演自己的计划,只要选好了地点,计划可以实施。 廉颇解释道:“代郡不同中原,因为地处北方,临近草原。大部分的地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地带。” “即使有树林可以布下伏兵,用处也不大。” “无处埋伏,是原因之一。” “第二,襜褴人都是骑兵,是分散式的攻击,他们相当的灵活。我们的骑兵虽然精锐,在灵活方面,还不如襜褴人。” “一旦襜褴人分散开来逃跑,我们追不上,也无法伏击。” “布下的伏击圈,没有用处的。” “要利用以逸待劳的机会,几乎不可能。” 廉颇表情肃然,沉声道:“我们制定的计划,必须根据当地的地形来安排。空有计划,却不符合实际的情况,难以成功。” 刘宣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廉颇闻言,也松了口气。 刘宣是大军的监军,代表了赵何,是有插手军事安排的权利的。 如果刘宣一意孤行,廉颇会很难办。 如今,刘宣听从劝说,那是最好的结果。 廉颇策马离开了,刘宣坐在马车中,思考廉颇刚才的话。 廉颇的话点醒了他,让他明白了自己的不足。在军事安排上,刘宣还局限于理论。这一趟北上,他来对了。 队伍继续北上,稳扎稳打的前进。 入夜,军队扎营休整。 刘宣跟着廉颇在营中巡视,结束后,径直到了廉恒的营帐。 “廉恒,跟我走!” 刘宣吩咐了声。 廉恒走出来,问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刘宣道:“找你姐去。” 廉恒眼中一亮,却摇了摇头,道:“先生找姐姐,我就不去了吧。” 刘宣道:“我是监军,你要抗命?” 廉恒苦着脸,道:“先生,您这是公器私用。” 刘宣道:“走不走!” “走,我走!” 廉恒轻叹了声,跟着刘宣来到廉玉居住的营帐外。 刘宣把廉玉喊出来后,道:“我们出营。” 廉恒不解,问道:“出营做什么?” 廉玉也点头,说道:“现在已经是深夜,我们还要出营吗?” 刘宣道:“你不洗澡了吗?” “啊!” 廉玉惊呼一声,浮现出一抹异彩,欣喜道:“多谢先生,就知道先生最好了。” 原以为刘宣拒绝了,没想到还是面冷心热。 一时间,廉玉心中份外高兴。 刘宣道:“走吧。” 两人在刘宣带领下,出营地寻找水源。 如今一路北上,军中用水都不足,不可能专门取水给廉玉洗澡。再者,廉玉还是女儿身,不能暴露的,所以只能出营寻找。 廉恒此刻,也明白了过来。 他被刘宣叫来,是为了给刘宣做挡箭牌,让刘宣避嫌的。 第74章少年李二 刘宣来的路上,通过斥候,清楚知道走过的地形。 循着脑中记忆的方向,他带着廉恒和廉玉,往营地西南方走了约莫三里路,来到一处湖泊旁。 天空中,月光大亮。 周遭的一切,映照得通透清楚。 刘宣打量了四周,周围是一片树林,拱卫着湖泊。 刘宣在湖边站着,问道:“玉儿,会游泳吗?” “会!” 廉玉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神色。 站在湖边,感受着徐徐微风,她心中都已经跃跃欲试。 刘宣吩咐道:“我们不能逗留太久,抓紧时间,你自己下去洗澡。记住了,别到湖中心去。我和廉恒在外面放风,避免有人闯进来。” “谢谢先生。” 廉玉眼中,满满的是感激。 刘宣挥了挥手,带着廉恒往前走了三十步左右,在一处草丛旁坐下。 火把燃烧,驱散黑暗。 廉恒仰望着天空,嘿嘿笑道:“先生对姐姐真好。” “啪!” 刘宣不声不响的,抬手盖在廉恒的脑门上。 廉恒瞪大眼睛,无辜道:“先生,无缘无故的,打我做什么?” 刘宣道:“臭小子,先生对你不好吗?这么热的天,还带你出来洗澡。等你姐姐洗好了,咱们爷俩也可以洗个澡。” “是,是,就知道先生最好了。” 廉恒撇了撇嘴,明显口服心不服。 他洗澡,是站了姐姐的光。 刘宣没做纠缠,话锋一转,问道:“跟着将军北上,习惯吗?” 廉恒一听,拍拍胸脯,昂着头道:“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您看我皮糙肉厚的,没问题。不过啊,我还真觉得这几天瘦了。这一战下来,我肯定能瘦下来,像先生一样俊逸。” “臭小子!” 刘宣忍不住笑了起来。 廉恒一身肥肉,要减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宣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个用荷叶包裹的东西,递到廉恒的面前,道:“给,这是鸡腿。你是将军的儿子,将军对你肯定严格,鸡腿你是没份儿的。吃点,补点身体。” “鸡腿?” 廉恒眼睛一亮,一把抓了过去。 三两下扔了荷叶,他盯着鸡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想了想,他又递到刘宣的面前,道:“先生,还是您吃吧。” 刘宣摆手道:“吃你的,你应该知道你父亲的为人。他对你严苛,但他知道我的身体不怎么好,给了我许多吃的。这只鸡腿,是专门留给你的。” 军中的物资有限,刘宣和廉颇巡夜时,廉颇给了刘宣一只鸡腿。 廉恒小胖子在家里的时候,无肉不欢。 到了军营,能吃上一块肉都很难,对廉恒来说很艰辛。 廉颇给刘宣准备的鸡腿,刘宣就留了下来。 毕竟,这小子相当于他的弟子。 廉恒不再犹豫,吭哧吭哧几下吃完了。末了,还把鸡腿的骨头都咬碎了,细细咀嚼后,才全部吐掉了。 “哇,真好吃。先生,您都不知道,这一路走来,我和普通的士兵一样,甚至更惨,一直吃着大锅饭大锅菜,那别说肉,就是肉沫子都没看到。” 廉恒拍了拍肚皮,感觉舒坦。 吃了肉,感觉都有力了。 “啊!” 忽然,一声惊呼自后方传来。 “走!” 刘宣蹭的站起身,拉着廉恒就往回跑。 转眼来到湖泊边,看到了身体在水里面,只露出脑袋的廉玉。 刘宣道:“玉儿,怎么了?” 廉玉抬手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我看到有人,有人在那边。” 廉恒顿时怒了,捋起了袖子,愤怒道:“他娘的,敢觊觎我姐姐,真是混账。先生,我们去弄死他。” 他刚一转身,却被刘宣拽住。 刘宣道:“或许这只是玉儿的错觉,但这里得留人。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或许只是误会。” 廉恒道:“先生,我去吧!” 刘宣面色一肃,正色道:“你小子好好的呆在这里,这是命令。” “是!” 廉恒表情讪讪,只得听从命令。 刘宣把火把给了廉恒,他没有拿火把,悄然朝廉玉指的方向去了。他悄悄的来到廉玉指定的位置,看着地上,眉头皱起,眼中瞳孔一缩。 地上的杂草很乱,有一条被踩出来的路。 刘宣顺着杂草被踩乱的方向,悄然往下走。 走了没一会儿,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明亮的月光下,背影颇为清晰。 看背影,是一个少年。 “谁?” 忽然,少年察觉了后方的动静,突兀转身。 此时,刘宣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是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很瘦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月光下,他那双眸子透着桀骜和戒备。 盯着刘宣,脸上露出警惕神色。 少年表情绷着,冷冷道:“刚才我在湖泊边上,什么都没看到,而且那是我居住的地方。我去山林里打猎回来,恰巧碰到了。” 刘宣听了后,眉头一挑,问道:“你住在这山林里?” “是!” 少年回答。 刘宣又问道:“你的家人呢?” 刘宣询问时,目光落在少年手中的一根木棍上。木棍的顶端是削尖的,是捕猎用的。 少年回答道:“我没有家人,我一个人。” 刘宣听了后,心中的一根弦被拨动。 一个人! 他不也是一个人么? 刘宣再一次问道:“你真住在山林中?” 少年道:“你不相信我?” 刘宣回答道:“如果你带我去看看你居住的地方,我确信后,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跟着我,你不会饱一顿饿一顿。” 少年却不答话,反问道:“你是谁?” 刘宣回答道:“我途径此地,是去北方打襜褴人的官兵。” 少年一听,毫不犹豫的道:“好,我带你去。” 说话时,他丢掉了手中的木棍,左手提着一只野鸡,走到了刘宣的面前。 刘宣暗道:“好一个聪慧的孩子!” 扔掉木棍,是让刘宣放心。 一个小小的举动,暗藏了少年的智慧。 刘宣在少年的带领下,开始往回走。 一边走,刘宣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李二。” 刘宣道:“你排行第二?” “是!” 少年回答。 刘宣又问道:“那你的父母他们呢?” “都死了!” 少年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刘宣心中轻叹,又问道:“怎么死得?” 少年回答道:“父亲和哥哥死在了北方战场上,是死在匈奴人的手中。没了父亲和哥哥,阿母也病死了。” 刘宣问道:“你没有正式的名字吗?” “没有,我就叫李二。” 少年回答。 两人说着话,很快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第75章撞见廉颇 廉恒看到刘宣回来,肉嘟嘟的脸上喜笑颜开。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李二身上。 “臭小子,是你偷看我姐姐洗澡吧,臭不要脸的,去死。” 廉恒怒目圆睁,抡起拳头就朝李二砸去。 李二毫不示弱,悍然迎了上去。距离廉恒不到一丈远时,他刹住脚停下,侧身、抬腿、挥腿!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啪!” 腿如鞭子般抽在廉恒侧腰,力量冲撞下,廉恒一屁股就倒在地上。 “我和你拼了!” 廉恒咆哮,站起身继续往前冲。 刘宣看在眼中,却没有阻止。 李二刚才的动作,不是一个藏在山林的孩子能具备的。一般的庄稼人,教不出这样的身手。 如此干净利落的拳脚功夫,有军中格斗搏杀的技巧。 李二的父兄在军中,应该不是普通人。 廉恒再次上前,抡拳砸出。 李二脚步腾挪躲避,眼中神色镇定,道:“小胖子,看腿!” 廉恒双手合拢,意图抵挡李二踢腿。 李二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有一抹得逞的笑容。 他抬腿抽出,但这一击,却是虚晃一枪。在廉恒招式用老的瞬间,他手握成拳,一拳就狠狠砸在了廉恒胸膛上。 “砰!” 沉闷声音,自拳肉交接处传出。 一拳下去,廉恒又倒在地上。 廉恒身体不是很疼,但连续输了,怒不可遏,咆哮道:“小子,你耍诈。” 李二淡淡说道:“你像疯狗似的要打我,难不成,我乖乖的任你打?兵不厌诈,你不懂吗?哼,谁让胖胖的傻傻的。” 一席话,廉恒更是愤怒。 忽然,廉恒道:“小子,你是激将法,想激怒我,是吧。” 李二笑道:“哟,看不出,你还有脑子。” 刘宣听着李二的话,心中惊讶。 李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暗合兵法,这小子不简单。 刘宣微微颔首,很欣赏李二。 廉恒咬牙站起身,说道:“瘦子,我不会相信你了,接招吧。” 李二握拳,道:“胖子,看拳。” 拳头抡起,直奔廉恒的胸膛。 廉恒眼珠子转动,他假意的抬手抵挡,这一招是虚晃的。廉恒的目光,却盯着李二的腿,他判定李二会出腿偷袭。 下一刻,李二的拳头撞在廉恒的手臂上。 刹那间,廉恒面色大变。 “胖子,你又中计了。” 李二的拳头不是虚晃一枪,力量冲撞,廉恒的手臂被荡开,露出空门。 拳头继续往前,扎扎实实的打在廉恒胸膛上。 一拳下去,廉恒又被打翻在地上。 李二拍拍手掌,面容戏谑的道:“收拾你,那是反掌之间的事情。你连我的真假都分不清楚,还想和我斗?差远了。” 刘宣看在眼中,更是喜欢,这回捡到宝了。 “都住手!” 刘宣见廉恒还要再出手,一步他上前,站到两人的中间。 他一开口,廉恒和李二都停手。 廉恒摸了一把脸上的尘土,盯着李二,恶狠狠的道:“先生,我能赢的。这小子,我一定会击败他,哼……” 刘宣道:“别打了,今天的事情是一个误会。” 说完后,刘宣看向李二,吩咐道:“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廉恒欲言又止,但因为刘宣的话,只得老老实实的跟在刘宣身后。往前走了约莫五十步,这里仍是树林,只是在林中有一处约莫一丈高的岩壁。 岩壁下面,搭建了简单的草棚。 李二道:“这是我住的地方。” 刘宣看了眼周围,地上有土灶、草木灰,以及野鸡、野兔的毛皮等杂物。 李二的话,并未说谎。 刘宣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走吧,以后,你就跟着我。” 李二点头,跟着刘宣回到先前的地方。 回来时,廉玉已经穿上衣服,亭亭玉立的等待着。 廉玉皱眉道:“先生,他是?” 刘宣解释道:“他叫李二,是住在这附近的。刚才的事情,是一个误会。” 廉玉面颊一红,哼了一声,却还是瞪了李二一眼。 李二表情平静,没做任何回应。 刘宣吩咐道:“我们回营。” 廉恒道:“先生,我们俩都还没洗澡呢?” 刘宣道:“耽搁了这么些时间,如果我们再洗个澡回去,万一将军发现,我倒是没事儿,就怕你屁股挨板子。” 廉恒闻言,表情成了苦瓜脸。 “走吧,走吧!” 廉恒挥了挥手,很不耐烦。 被李二揍了一顿,澡也没洗成,太倒霉了。 一行人往回走,廉玉见李二跟着,问道:“先生,你带着李二作甚?” 刘宣回答道:“他无家可归,以后跟着我。” 廉玉眉头蹙起,却没有再说话。 打心底,廉玉有些抵触李二。 不为别的,就因为李二曾在湖边走过。 一行人走到营地门口,刘宣看到了营地门口的人,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丝凝重。 廉颇在营地门口等着。 “糟糕!” 刘宣心头,生出不妙的预感。 都已经是深夜,廉颇还在营地门口等着,显然是等他们回来。 刘宣深吸口气,大步迎了上去。 廉恒、廉玉脸上,也多了一抹惴惴不安。 走到营地门口,刘宣微笑道:“将军,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廉颇道:“先生不也没休息?” 刘宣讪讪一笑,他听出了廉颇话语中带着的一丝抵触。显然,廉颇对他带着廉玉、廉恒出去有些不满。 廉颇盯着李二,而道:“他是?” 刘宣解释道:“他叫李二,父母双亡,父兄都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家里也没人,而我身边正好缺个人,就收留了他。” 廉颇道:“那也行,夜深了,先生带玉儿和李二回去吧。” 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 越是如此,刘宣的心中越觉得不妙。 廉颇丝毫不提出营的事情,后果恐怕更严重,遭殃的肯定是小胖子了。 刘宣说道:“将军,……” 话刚一开口,廉颇打断道:“先生早些休息,我带廉恒回去了。” “廉恒,跟我来。” 话音落下,廉颇转身离开。 廉恒苦着脸,他咽了口唾沫,小跑着跟在廉颇的身后。 走远时,还回头看了刘宣一眼。 刘宣心思转动,思考这件事。想了片刻,刘宣带着廉玉和李二进入营地。送廉玉回到营帐后,刘宣带着李二回到自己的营帐。 墨苍生迎了上来,担忧道:“二弟,我先前以为你去巡营了,就没跟着你。后来见你一直没回来,询问士兵才知道你离开了营地。大晚上的,你要出营,怎的不招呼一声。” 刘宣笑道:“这里不是北地,没有匈奴人,很安全的。” 墨苍生不容置疑的道:“下次不能再犯。” “是,一定不犯!” 刘宣回答。 话锋一转,刘宣指着李二道:“他叫李二,父兄都死在了战场上。我看他无家可归,也有些聪慧,就收留了他。兄长准备些吃食,然后,再给他找两件衣服更换。” “诺!” 墨苍生闻言,点头应下。 等墨苍生带着李二下去后,刘宣想着廉恒的事情,忽然道:“不对!” 廉颇把小胖子叫去,小胖子必然遭殃。 他现在不去,小胖子就惨了。 刘宣站起身,急匆匆的就出了营帐,直奔廉颇的中军大帐行去。 第76章廉颇教子 中军大帐! 廉颇端坐在主位上,廉恒战战兢兢的站在下方。 平日里,他能和廉颇嘻嘻哈哈的。 可廉颇一旦发火,廉恒心中也发怵,他挺怕发怒的廉颇。 此刻,廉颇更是一言不发。 沉闷的气氛,令廉恒倍加难受。天气本就炎热,他又是一个胖子,规规矩矩站着,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一会儿,都不见廉颇说话。 廉恒心中急了,开口道:“父亲,今天的事情……” “闭嘴!” 廉恒一开口,就被廉颇打断。 廉恒听着严厉的语气,打了个哆嗦,便不再说话。 然而,廉颇还是不说话。 廉恒服软道:“父亲,儿子知错了。” 廉颇道:“军中无父子,你是本将麾下的一名士兵。” 廉恒改口道:“将军,卑职知错。” 廉颇哼了声,冷冷道:“你只是随军,并未真正的入伍从军,不是本将的下属。在本将面前,不用自称卑职。” 廉恒彻底无言,成了苦瓜脸。 称父亲不对。 称将军也错了。 分明就是故意挑刺。 廉恒鼓起勇气,朗声道:“将军,卑职知错。您要打要骂,直接来就是,何必这样?您一句话不说,不是大丈夫所为。” 廉颇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廉恒:“本将问你,你错在何处?” 廉恒回答道:“不该深夜离开营地。” “错!” 廉颇大袖一拂,毫不犹豫的否定。 廉恒眼珠子转动,想不明白他错在哪里? 除了深夜离开营地,还有什么出错呢? 廉恒想不明白,老老实实的道:“请将军明示。” 廉颇道:“你自己犯了错,却要本将告诉你,真是异想天开。是不是等你以后上了战场,打了败仗,还需别人告诉你错在哪里?还要别人提点你。” “咕咚!” 廉恒咽了口唾沫,表情尴尬。 今日的廉颇咄咄逼人,和他以往认识的父亲不一样。 以往廉颇有严厉的时候,却不会如此强势,现在廉颇不断挑刺,让他很难堪。 廉恒站在营帐中,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廉颇道:“既然你知道错了,就得承受犯错的后果。” 廉恒道:“儿子愿意承担,但惩罚之前,请将军明示错在何处?” 廉颇道:“自己去想!” “来人!” 廉颇吩咐了声,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将军!” 士兵拱手行礼。 廉颇冷吩咐道:“拿一根笞杖进来!” “诺!” 士兵转身退下,不一会儿就拿了一根鹅蛋粗的笞杖进来,交到廉颇的手中。 廉恒看在眼中,嘴角抽搐,心中暗道:“先生,你害苦我了。” 廉颇说道:“趴下。” 廉恒不情不愿的趴下,忽然道:“将军,您还没说杖责多少棍?” 廉颇差点没忍住发笑,但还是绷着脸,沉声道:“打到本将不想打的时候,就不打了。” 廉恒心中哀叹,只得老实的趴下。 廉颇站在一旁,他捋起袖子,还吐了点口水在手掌心中,然后双手握住笞杖,抡起就打了下去。 笞杖挂着呼啸声,声势骇人的落下。 “啪!” 沉闷声音,在营帐中响起。 “啊!” 凄厉的惨叫声,高亢嘹亮。 这一刻,廉恒的身体都轻轻的颤栗起来,浑身疼痛无比。 “将军住手!” 刘宣的声音,自营帐外传来。 营帐门帘卷起,刘宣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他看着廉颇抡起笞杖,连忙道:“将军且慢!” 廉恒大声道:“先生救我!” 廉颇看到刘宣来了,不再杖责刘恒,但看向刘宣的表情,表情依旧冷峻。 廉颇冷冷说道:“都已经是深夜,先生不早些休息,却到本将的营帐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宣回答道:“为廉恒而来。” 廉颇道:“和廉恒有什么关系?” 刘宣解释道:“将军之所以惩罚廉恒,是为了他和我擅自离开营地。但事实上,廉恒本不愿意离开营地,是我以监军的身份命令他出营,他才不得不跟着我去的。” 廉颇道:“本将不问缘由,只看结果。本将知道的,是廉恒擅自离开营地。” 刘宣道:“若论结果,我是首犯。将军要惩罚,连我一起惩罚吧。” 廉颇冷冷道:“请刘监军自重。” 刘宣寸步不让,道:“请将军切勿小题大做。” 在这个时候,他不帮廉恒,小胖子这回铁定要挨揍。 毕竟,是刘宣带他离开的。 廉颇冷笑了起来,沉声道:“刘监军,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你是监军,是协助本将的人。目前来说,只有廉玉在你身边,你能管的人只有她。” “你带廉玉出营,本将不管。” “但廉恒不同,他是本将的下属,由本将管理。” “廉恒要离开营地,就必须向本将禀报,否则就违背了军营的规定。” “好不疑问,廉恒是擅自离营。” 廉颇言语强势,继续道:“你是监军,本将管不了你。但廉恒是本将的下属,他犯了错,莫非本将不能管理。” 刘宣说道:“廉恒是受在下命令,在下是首犯,他不得不听令。” 廉恒趴在地上,表情恍然。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离开营地犯错,是没有事先禀报。说到底,这是一个规矩,要出营就得先禀报。 军队不是随意的地方。 一举一动,皆有章法。 违令者,当罚。 廉恒明白过来后,心中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刘宣的身上。如果刘宣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服了廉颇,他就不用挨打了,刚才真的太痛了。 再来几下,屁股都要烂了。 刘宣盯着廉颇,继续道:“将军,军中赏罚要分明。廉恒并非故意为之,而在下是首犯,请将军秉公处理。” 廉颇闻言,为难了起来。 他正教育儿子,刘宣反倒来插一脚了。 廉颇无奈,只得向刘宣使眼色。 这一瞬,刘宣明白了过来。刘宣笑着回应了,但他却一撩衣袍,果断的趴在地上,大声道:“将军,要打就先打我。” 廉恒偏头看向刘宣,挤眉弄眼的笑了笑,心说:“先生干得好。” 廉颇心思一转,也明白了,朗声道:“先生认为本将不敢动手吗?” 刘宣道:“将军尽管动手。” 廉颇道:“好,好啊,先生笃定本将不敢动手,才这样说的吗?既然你承认是首犯,本将罚你十军棍,念在廉恒是被胁迫的,廉恒杖责五军棍。” 刘宣干脆的道:“将军尽管动手便是。” 廉恒闻言,心中却咯噔一下。 完蛋了! 事情闹大了。 现在连先生都要挨打。 廉恒知道刘宣身体不好,如果挨了十军棍,影响就大了。 廉恒连忙道:“将军,先生的身体不好。虽说先生是首犯,但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先生的惩罚,一并算在我身上。我皮糙肉厚的,十五军棍没什么影响。” 廉颇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满意表情。 这小子,还算懂事。 刘宣趴在地上,心中轻笑,小胖子彻底被坑了。 廉颇故意小题大做,是专门打压廉恒的气焰,可惜小胖子还没反应过来。不过人家教育儿子,刘宣也没办法,只能配合。 廉颇手中笞杖砰的撞在地上,问道:“廉恒,你确定?” “确定!” 廉恒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廉颇道:“先生,起来吧。你趴在地上,我也不会打你的。” 刘宣站起身,静静的站在一旁。 廉颇再一次问道:“廉恒,你真的确定吗?要挨十五军棍。” “确定!” 廉恒咬了咬牙。他一身肥肉,身体底子好,挨十五军棍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先生挨了十军棍,那就出大事儿了。 廉颇正色道:“注意了。” “呼!” 笞杖高高的抡起,挂着风声落下。 “砰!” 笞杖打在肥肉上的沉闷声,在营帐中响起。 刘宣看着,直搓牙花子。他清晰的看到廉恒屁股上的肉震动,一笞杖下去,绝对疼痛无比的。但廉恒竟一言不发,只是闷哼了声,咬牙忍着痛楚。 第77章开导 刘宣看在眼中,心说,廉颇够狠的。 为了教育儿子,真是豁出去了。 不过廉恒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没个正行,现在这样子,颇有男子汉的气概。 有担当! 刘宣都忍不住高看了廉恒一眼。 “二!” 廉颇喊了声,抡起笞杖再次打下去。 “砰!” 笞杖狠狠落在廉恒的屁股上,廉恒胖胖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但他仍然咬紧牙关不出声。 廉颇不再说话,笞杖不断的抡起落下。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但一声惨叫声都没有。 十五笞杖,一棍不多,一棍不少。 打完后,廉颇浑身是汗,而廉恒身上也被汗水打湿了,屁股上甚至有了一丝的血迹。不过廉颇动手有分寸,虽然廉恒的屁股疼,却只伤到肌肤,并未伤及筋骨。 廉恒有气无力的道:“将军,完了吗?” 廉颇回答道:“你若是还想再来两下,本将也不介意。” “不来了,坚决不来了。” 廉恒摇晃着脑袋,在刘宣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屁股上,火辣辣的疼。 廉颇道:“这一次的事情,到此为止,下去吧!” “诺!” 廉恒心中松了口气,朝刘宣使了个眼色,一瘸一拐的退下。 营帐中,只剩下廉颇和刘宣。 廉颇双手合拢,朝刘宣拱手揖了一礼,道歉道:“先生,刚才拿你做法教训廉恒。不妥之处,请先生见谅。” 刘宣笑了笑,说道:“将军爱子心切,令人钦佩。” 这事儿,刘宣真没看出来。 所谓关心则乱,他不想让廉恒挨打,没看出廉颇的意图。 后来廉颇使眼色,他才明白了廉颇的意图。 “先生请坐!” 廉颇扔掉笞杖,回到了坐席上。 刘宣坐下后,说道:“廉恒平日里没个正行,今日一见,却显露出一股子韧劲儿,是个好苗子。多加打磨,必定不逊于将军,虎父无犬子啊。” 廉颇道:“先生谬赞了,臭小子一向懒散,令人不放心。” 话锋一转,廉颇又道:“还有一件事,得麻烦先生。” 刘宣道:“将军请说。” 廉颇说道:“十五军棍下去,虽然教训了廉恒。但他怎么想,心中是否有疙瘩,难以得知。我不好出面安慰,烦请先生开导他。” 刘宣笑道:“将军爱子,良苦用心啊。” 廉颇道:“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培养他?培养谁呢?” 刘宣道:“将军放心,我会办妥的。” 廉颇话锋一转,轻叹道:“玉儿回营地时,她的头发是湿的,应当是出去洗了澡。先生,玉儿是女子,在军中不方便,你没必要太宠她。让她知道军营的艰苦,她才能知难而退。” 刘宣道:“我明白!” “先生稍等,我拿金创药给你。” 廉颇又起身取了一瓶金创药,递到刘宣手中。 “告辞!” 刘宣接过金创药,就直奔廉恒居住的地方行去。 廉恒没有单独的帐篷,和几个士兵一起住,刘宣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趴着休息的廉恒。 廉恒欢喜道:“先生!” 刘宣在廉恒的身旁坐下,笑问道:“十五军棍的滋味怎么样?” 廉恒叫苦道:“痛死了!” 刘宣道:“那你还逞能?” 廉恒神色认真,笃定的说道:“先生是我的老师,我怎么能让先生受累呢?再说了,先生之所以离开营地,也是为了自己人。” 刘宣笑了笑,心中升起一丝暖意。 这小子的脾性不错。 刘宣说道:“怨恨你父亲吗?” 廉恒想了想,说道:“要说没有吧,也不可能。好歹,他和您是老相识,而我也是他的儿子。我们离开营地,也是真有事儿。他倒好,不管什么理由就一通痛打,简直不把我当亲儿子。” 言语中,有一丝不忿。 毕竟是半大小子,挨了打也没想明白。 刘宣说道:“你父亲,还是关心你的,只是没表现出来。你趴着,我给你敷药。这金创药,是将军特地嘱托我带来的。” 廉恒听了后,嘿嘿笑了笑。 他任由刘宣敷药,时不时的咝咝抽两口凉气。 “其实呢,我也知道父亲小题大作,是为了杀鸡儆猴。” “先生和我都挨了打,何况是其他人?” “如此,父亲也能公平公正的处事,不至于被人指责,才能一碗水端平,才能服众。” 廉恒脸上,神色认真。 他不是不聪明,只是大多数时候不愿意琢磨。 刘宣说道:“你还看漏了一点。” “什么?” 廉恒回头看向刘宣。 他的脸上,满是不解的表情。 刘宣表情肃然,分析道:“将军这么做,是以身作则,更是以身示范。他通过这件事,告诉你在军中,该如何处事?该如何服众?该如何立规矩。” “如果连自己人都管不好,如何管其他的士兵?” “要服众,首先得立身正。” “你自己都歪歪斜斜的,凭什么要求军中的士兵呢?” “立规矩,便是以身作则,从自己做起。” 刘宣继续道:“你既然跟着将军来了战场上,就代表以后是要上战场的。这些经验教训,就是你以后带兵的原则。至于将军服众,他威信足够,无需拿你立威,只是通过这件事,让你记住教训。” 廉恒回想了一下,恍然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刘宣道:“臭小子,你父亲是赵国的大将,能耐多的是,你得多看多学,好好体悟。” 廉恒想了想,道:“父亲故意小题大做,是有意教导我,却牵连了先生。” 刘宣说道:“可以这么说。” 廉恒主动把责任揽过去,刘宣心中反而笑了起来。这样一来,便不用宽慰廉恒,也不用担心廉恒心中有疙瘩。 廉恒轻叹道:“多谢先生,若非先生指点,我还想不明白的。” 刘宣给廉恒敷好了药,说道:“虽然你父亲拿你做法,但今天的事情,终究是我引起的。” 廉恒连忙道:“这事儿怎么能怪先生呢?” 刘宣为什么离开,他是清楚的。 一切都是为了自家姐姐的事情,那是廉家人的事情。 刘宣说道:“好了,事情到此为止。你把今天的事情记住了,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多想一想,三思而后行。” 廉恒回答道:“是,我记住了。” 刘宣站起身道:“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先生慢走!” 廉恒屁股受伤,趴着不能相送。 刘宣回了营地,想着今晚上的事情,抿嘴笑了笑。廉颇为了廉恒,真是费尽心思。至于廉玉,廉颇不惩罚,是因为廉玉不走廉颇的路。 第78章刘宣收徒 (第1更到) 次日清晨,朝阳出声。 营地中,士兵埋锅造饭,饭香在营盘中萦绕盘旋。 大军吃过早饭,便启程北上。 刘宣、廉玉和李二坐在马车中,和大军跟着一起北上。刘宣对李二很欣赏,也颇为喜欢,问道:“李二,你读过书吗?” “读过一点!” 李二回答,态度不冷不热,并没有特别激动的情绪。 刘宣又问道:“你读过兵法吗。” 李二摇头道:“没有。” 刘宣心中大致有了底,便抛出了想法,问道:“你跟着我北上代郡,可愿意拜我为师?” 李二的聪慧,令刘宣颇为心动。 再者,李二孤身一人,和他的身世相似,让刘宣有同情之心。 两个原因叠加,刘宣才提出了想法。 李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似乎是在思考。他没有马上给出答复,反过来问道:“如果拜你为师,我能学到什么?” 家破人亡后,他就一个人生活,有自己的想法。 李二的话,刘宣不觉得有什么。 然而,廉玉却不高兴了。 恶狠狠的盯着李二,廉玉嘲讽道:“先生要收弟子,有无数的人抢着排队。你倒好,竟然挑三拣四的,自以为是。” 李二表情平静,不急不慢的道:“我是我,不同于任何人。” 廉玉怒道:“李二,你什么意思?” 她觉得李二看不起刘宣。 李二道:“我没什么意思。” 廉玉道:“你想找打吗?” 李二斜眼一扫廉玉,道:“要杀你,易如反掌。” 廉玉捏紧拳头,道:“你确定?” 自从昨天晚上在湖边被李二撞见,虽说因为天色,以及她身体在水里面,李二什么都没看到,但廉玉看到李二就来气。 李二嘴巴刁钻,廉玉心头更是愤懑。 刘宣挥手,制止了廉玉。 刘宣看向李二,反问道:“你想要学什么?” 李二想了想,组织好措辞,开口道:“我父兄死在战场上,我要杀匈奴人报仇。” “要上战场杀敌,就必须学武。” “你是一个读书人,不能传授我武艺。所以很感谢你的好意,我不能拜你为师。” 李二的思路很清楚,他就是要杀敌报仇。 廉玉撇了撇嘴,说道:“先生因为受过重伤,才导致武艺受损。曾经,先生的武艺也相当厉害。” 李二道:“受了重伤,意味着武艺不到家,所以我更不能拜师。” 廉玉道:“你没见过,凭什么判定。” 对李二,她恨不得把这小子扔下去。 刘宣看着李二和廉玉斗嘴,反而觉得颇为有趣。廉玉天资聪慧,但架不住李二油盐不进,廉玉难以占到上风。 李二淡淡道:“你见过,是你的判断。是否拜师,是我的事情。我有自己的看法,不需要考虑你的意见。” 一时间,廉玉哑口无言。 李二油盐不侵,她几乎快抓狂了。 刘宣见廉玉败了,插嘴道:“玉儿,不要再说了。” 廉玉忿忿道:“先生,这小子狗眼看人低。他这样的人,活该一个人呆在山面。您何必管他,把他扔下去得了。您在邯郸,赵王都尊称您一声‘先生’。这小子自以为是,我就看不惯。” 刘宣板着脸,说道:“怎么,不听我的话了?” 廉玉气哼哼的,不再插话。 刘宣目光落在李二身上,继续道:“你很聪明,你真打算学武上战场杀敌?” “当然!” 李二昂着头,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刘宣道:“你想学武,但如何拜师学艺呢?” 李二在马车中跪下来,以头叩地,恭敬道:“您身份不凡,所以恳请您,在军中为我牵线,让我拜得名师杀贼。待日后报得大仇,我一定报答你。” 声音稚嫩,却掷地有声。 李二瘦削的面庞上,有着一抹希冀。 他知道这样的请求非常唐突,但他要报仇,能这么办。 拜一个读书人为老师,不是他的志向。 他要学武杀敌,上战场为父兄报仇。 刘宣盯着李二,眼中并无半分的怪罪。李二虽然年轻,一言一行,却有主见。 他欣赏这样的李二。 刘宣思忖片刻,缓缓道:“你要拜师学艺,杀阵杀敌,我不反对。甚至,我可以为你引荐廉颇将军。他是赵国的大将,能传授你武艺,让你学艺。” 李二大喜,叩头道:“多谢您!” 刘宣摆了摆手,说道:“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听完了,还想拜将军为师,我尊重你的意见。” 李二恭敬道:“您说!” 此时,李二心中满满的是感激。 对刘宣,更多了信任。 他听‘玉儿’说了,眼前这位先生是赵王都敬重的人。 如果他愿意引荐,他必然能得偿所愿。 刘宣语气愈发平缓,道:“你拜将军为师,习武杀敌,不过十人敌、百人敌。你最终的目标,是十人敌、百人敌吗?” 李二道:“我不懂十人敌、百人敌,能报仇就好。” 刘宣眼中精光一闪,道:“你的目标是匈奴人,是襜褴人,是北方胡人。” “你是十人敌,能杀几十人。” “你是百人敌,能杀几百人。” “但你拜我为师,我传授你兵法韬略,足以让你成为万人敌,为一军统帅。” 刘宣说道:“一军统帅,一令既出,有千军万马为你厮杀。到了那一步,杀的就不是十个百个胡人,而是千人万人,甚至彻底的灭掉胡人。” 李二听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脸上更是露出沉吟神色。 能统帅一军,便可以横扫胡人。 李二沉默片刻,说道:“我跟着廉将军,他也会传授我带兵打仗的技巧。” 廉玉撇撇嘴,忍不住道:“爹爹不会传授你的,你休想。” 李二眉头一挑,骤然明白了。 眼前的人竟是廉颇的女儿,只不过女扮男装罢了。 刘宣瞪了廉玉一眼,缓缓道:“你很聪明,如果跟着将军,他也会指点你带兵打仗的策略,让你能通晓行军布阵的谋略。” 李二认真倾听,眼中有着一抹期待。 刘宣继续道:“然而,也仅仅局限于此了,只能为将。但你拜我为师,我不仅能传授你行军布阵的武略,还能传授你主政一方的方法。让你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理一方。” 李二心中权衡利弊,哪里还不明白呢? 不再犹豫,李二纳头便拜:“弟子李二,拜见老师。” “好!” 刘宣脸上挂着笑容。 李二聪慧成熟,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 廉玉幽幽道:“先生都没有收我和廉恒为弟子?” 刘宣道:“难道你们不是?” 廉玉顿时噎住,虽然他们在刘宣的面前执弟子之礼,而刘宣也把他们当作弟子看待。 终究没有拜师,感觉隔了一层。 刘宣没理会廉玉,让李二坐下,又说道:“你名叫李二,太过粗俗,难登大雅之堂,你可愿意更改名字?” 李二道:“请老师赐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李二父兄皆亡,母亲也病逝了,刘宣是老师,便犹如父亲。 刘宣吩咐,他自当遵从。 刘宣道:“《礼记曲礼》曰:九州之长,入天子之国,曰牧!牧者,为天子牧守四方。自今日起,你更名为李牧,你意下如何?“ 刘宣的目光,落在了李二身上。 名字更改,还得看李二自己的意见。 李二道:“多谢老师赐名!” 一句话,已然表明了李二的态度,自今日起,他名叫李牧。 第79章襜褴人的谋划 北方,襜褴王庭。 这片区域水草丰盛,牛羊成群,是襜褴人的王帐所在处。 王帐中。 一个个身着兽皮衣服,脖子上带着兽牙项链,披头散发的襜褴人坐着。 这些人瞪大眼睛,盯着王帐中央一眨不眨。 此刻,一群女子正在起舞。 这些女子姿色出众,肤色雪白,是妙龄女子。所有的人,都是从高柳、平邑和平明三县掳掠来的。 这些女子载歌载舞,脸上却是强打起笑容的。 王帐的上方,坐着一个威武雄壮的魁梧巨汉。 此人,是襜褴人的王。 襜褴王名叫修戈,是襜褴人这一代的雄主。 昔日的襜褴部落,人不过千,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不仅有楼烦、匈奴等外患,更有部落内的人攫取利益。 修戈成为的首领后,表面臣服匈奴,借力打力,安定外患。 然后,以铁血手腕,清晰部落的老人。 老一辈的人被杀,再无人对修戈置喙。 修戈提拔亲信,培植势力,不断的吞并周边小部落,更数次南下夺取利益。十来年的时间,襜褴人成为了和楼烦、匈奴等不相上下的大部落。 十数万牧民,战马无数,牛羊无数。 如今的襜褴,已是北方一霸。 修戈不甘于做一个部落的首领,直接称王,自号襜褴王。 这次南下洗劫三县,是修戈谋划了数年的功劳。 他收买商人,更胁迫赵国的官员,达到了一举破城的目的。这一次的洗劫,修戈获取的粮食,足以用到明年开春。 这样的收获,堪称巨大。 “来,都喝。” 修戈端起一碗烈酒,一口喝了。 酒劲上来,他大笑着揽过坐在身旁的温柔女子一阵乱摸。 下方的人,也欢庆不已。 “报!” 忽然,急促的声音,自王帐之外传来。一名襜褴士兵神色肃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修戈挥手道:“都下去吧!” 一众女子退下,王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修戈问道:“什么事?” 士兵回答道:“大王,赵国发兵了。” “哦,终于来了!” 修戈坐直了身体,眼中精光闪烁,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士兵回答道:“这一回,赵王派遣了大将廉颇领军,有三千精骑、五千战车、两万精锐。廉颇率领的大军,已经进入代郡。” “哈哈哈……” 修戈大笑了起来,道:“好,终于来了。” 一挥手,士兵退下。 修戈目光掠过麾下的将领,道:“我襜褴人如今有数十万人,每一个襜褴儿郎,都是马背上的勇士。赵王派遣两万多士兵来,真是不自量力。” 此话一出,王帐中顿时一片哄笑声。 这些人,纷纷出言。 “大王,赵王就派了这点人来,太自信了。这一次,我们让廉颇有来无回,好好的敲打一下赵王。” “赵国改革后,自认为骑兵锋锐无匹,但那是没有遇到真正的骑兵。我襜褴的勇士,各个都是马背上的精锐,何惧他们?” “这一战,让赵国见识襜褴骑兵的厉害。” “廉颇在赵国有名,那是没遇到大王。这一回,咱们要活捉廉颇。” …… 众人纷纷开口,全都自信无比。 他们跟着修戈以来,屡战屡胜,养成了一股睥睨的气势。 不管敌人多强,绝不畏惧。 忽然,一名身形瘦削,双眼内陷,两腮无肉,却生了一副三角眼的中年人走出来。他在王帐中站着,抱拳道:“大王,末将愿为先锋,阻截廉颇大军。” 此人名叫图狐,是修戈的左膀右臂。 他不仅残忍,更狡诈如狐。 这个人在战场上,素来杀人不眨眼的。 “大王,末将也愿为先锋。” 紧接着,又有一个身材魁梧,体格壮硕,相貌粗犷的中年人站出来。 此人名叫阿西奎,也是修戈麾下大将。 阿西奎拍打着胸脯,昂着头,扫了图狐一眼,便说道:“襜褴人的勇士,不惧任何挑战。请大王让我担任先锋,让我一展襜褴人的雄风。” 图狐撇头看向阿西奎,不屑道:“阿西奎,我先请战的。” 阿西奎撇撇嘴,道:“请战需要分先后吗?我们都是大王的部下,得听从大王的安排。大王安排谁,就是谁。” 图狐冷笑两声,道:“大王不会安排你。” 阿西奎道:“大王也不会安排你。” 两个人在王帐中,直接起了争执。 其余人见状,没有争抢。 当初攻打高柳三县时,图狐和阿西奎就斗得很厉害,只是图狐更胜一筹。 这一次,图狐仍想抢先立功。 “够了!” 忽然,修戈沉声道。 修戈一开口,图狐和阿西奎都不再说话。 修戈沉声道:“这是王帐,不是你们争吵的地方。” 王帐中,气氛严肃。 修戈挥手道:“杵着做什么,回座位上去。” 图狐和阿西奎闻言,老老实实的坐下。 修戈话锋一转,说道:“我们洗劫了高柳三县,赵王派兵进入代郡,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这一战,本王早已经做了安排。” “鱼饵已经放下,等廉颇上钩就是。” “所以,你们都不用争。” 修戈眼中,有着自信神色。 此话一出,图狐和阿西奎都愣住了,其余人也纷纷看向修戈,脸上尽是不解的表情。 图狐说道:“大王,什么计谋啊?” 阿西奎道:“请大王示下。” 修戈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中年文士身上。此人和襜褴人不同,穿着粗布麻衣,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是赵国人的装束。 此人名叫董尧,是赵国人,却是修戈的谋士。 修戈道:“先生,请说!” 董尧微微颔首,缓缓道:“大王攻破了高柳三县,留下了一些收买的商人作为内应。廉颇的大军抵达后,会有人前往拜见廉颇,告知廉颇我们的王庭所在,替廉颇引路。” “这一计,是引狼入室。” “故意让廉颇来,而我们则兵分两路。” “第一路,趁着廉颇后方空虚,袭击廉颇的后方,截断廉颇的退路。” “第二路,埋伏在王庭,伏击廉颇。” 董尧嘴角噙着笑容,自信说道:“只要廉颇咬了鱼饵,必败无疑。” 图狐撇嘴,对董尧很鄙夷。 这种软骨头该死。 阿西奎对董尧也很鄙视,哼了声不说话。 修戈看向董尧,却尽是赞赏之色。只要董尧的计划成功,他就能灭掉廉颇,重创赵国,而襜褴人的威望必然能再上一层楼。 即使董尧的计划失败,也没什么影响。 修戈看向众人,问道:“都清楚先生的计谋了吗?” “清楚了!” 众人闻言,齐声回答。 修戈点了点头,吩咐道:“既然清楚了,众将听令。” 众人坐直身体,表情肃然。 修戈道:“图狐听令!” “在!” 图狐站起身,脸上神色肃然。 修戈沉声道:“你调集一万精骑候命,只要廉颇上钩,你率领一万精骑杀出,攻打廉颇的后方。明白吗?” “明白!” 图狐朗声应下。 修戈又道:“阿西奎听了。” “在!” 阿西奎站起身,眼神期待。 修戈吩咐道:“你召集各部,调集两万精骑候命,明白吗?” “明白!” 阿西奎直接应下。 修戈接连下达了数道命令,把各项事情安排妥当。 第80章人间地狱 大军北上。 越是往北,越不复南方的繁华。虽然北方地域宽阔,地势也较为平坦,但许多地方出现了几里路甚至几十里路,都没有一丝人烟。 刘宣随军,见识了北地的荒凉。 北地毗邻胡人,常年遭到劫掠,并不繁华。 进入代郡后,地方更为荒凉。 七月下旬,大军抵达了遭到洗劫的平邑县。 从城外看去,平邑县城墙斑驳,坑坑洼洼的,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这座县城的城墙,不是用青石堆砌而成,是用土夯筑而成的。 相比于青石,城墙的坚固程度弱了些。 除此外,城楼也不高,不到三丈。 这样的城池,难称坚城。 城门口,一群人等着。 为首的人,是平邑县的县令柳靖。他已经年逾五旬,头发斑白,脸上布满了褶子,眼中透出浓浓的疲惫。 他见到大军抵达,眼中浮现出希望。 军队来了,可算有了盼头。 “走,迎接王师。” 柳靖吩咐一声,带着县衙的官员迎了上去。 柳靖来到大军前方,双手合拢,长身揖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下官柳靖,为平邑令。今日,可算把王军盼来了。敢问,廉颇将军何在?” “本将是廉颇!” 廉颇一步上前,双眸如电,扫过柳靖身上。 柳靖道:“见过将军!” 廉颇道:“无需多礼!” 顿了顿,廉颇问道:“城内的情况如何?” 柳靖轻叹,摆手道:“将军入城便知。” 廉颇点了点头,吩咐大军在城外扎营。然后,便跟着柳靖一起入城。 刘宣、李牧、廉玉和墨苍生,也跟着一道入城。 进入城内,走了不到一百步,众人惊呆了。 入眼处,城内四处斑驳,到处是烧焦的痕迹。许多的老弱坐在焚毁的房屋门口,眼巴巴的望着柳靖一行人。 眼眸中,有着无辜,有着痛恨。 其人,奄奄一息。 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撼。 “给点吧,给点吃的吧。” “我饿啊!” “我的儿,我的孙,你们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哀嚎声,四处都是。 整座城池都陷入了哀嚎,仿佛是人间地狱。 房屋被焚,百姓遭劫,留在城内的人,都是老弱病残。一路走过,没有一个年轻女子,没看到一个壮年男子。 刘宣皱起眉头,握紧了拳头。 襜褴人该死! 襜褴人洗劫平邑县,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刘宣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问道:柳县令,襜褴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城内的情况一点都没有缓解吗?” 柳靖闻言,看向了刘宣。 廉颇介绍道:“这是监军刘宣,奉大王之命,安抚三县百姓。” 柳靖明白过来,解释道:“回禀监军大人,襜褴人杀入平邑县,劫走了所有的钱财、粮食和布匹,掳走了年轻女子,焚毁了无数房屋。” “如今的平邑县,就是人间炼狱。” “要钱,没有钱!” “要粮,没有粮!” “要人,没有人!” 柳靖苦着脸,无奈的道:“下官有心,却无力改变。连基本的运转都难以保持,还怎么恢复呢?能不让留在平邑县的百姓饿死,就相当不错了。” 忽然,李牧插嘴道:“襜褴人来了,你怎么活下来的呢?” 此话一处,柳靖骤然僵住。 大庭广众之下,被问及这个问题,柳靖颇为尴尬。 刘宣闻言,也看向柳靖。 李牧的问题,他不觉得唐突,他也有这样的疑惑。 柳靖讪讪一笑,回答道:“回禀监军大人,襜褴人在内应的帮助下,迅速破城。下官虽然组织士兵抵挡,却无力回天,不得不带兵突围,才逃过一劫。” 刘宣眼神示意李牧闭嘴。 然后,刘宣道:“目前的县城,还剩下多少人?” 柳靖回答道:“县城被攻破,死的死,逃的逃,留在城内的老弱约有五千余人。” 刘宣心中记下,不再询问。 城内有五千余老弱,这批人必须妥善安置。 一行人在城内巡逻,走了一圈后,所见所闻,都是人间地狱的场景。 最后,柳靖带人来到了县衙门口。 柳靖脸上带着笑容,道:“下官在县衙略备薄酒,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请两位赏脸。” 廉颇拂袖道:“不需要。” 稍作停顿,廉颇正色道:“如果县衙有更多的粮食,不如发给城内的百姓,不用浪费在款待本将身上。多余的心思,想想怎么救治百姓。” “回营!” 廉颇不再逗留,带着刘宣一行人离开了。 柳靖以及县衙的官员,被晾在原地,很是尴尬。 柳靖眉头皱起,表情无奈。 县丞轻叹了一声,道:“廉颇不赴宴,那我们请他调拨军粮赈灾的事情,就不好开口了。廉颇是主将,不讨好他,如何让他调拨粮食呢?” 县尉道:“如今怎么办啊?” 令史也说道:“廉颇刚毅严肃,这样的人不容易松口。” 县衙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口。 所有人脸色,都很紧张。 设下宴席,就是为了让廉颇松口,获取粮食赈灾。 如今的平邑县是一座废城,只剩下老弱。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粮食救助,可谓是举步维艰。 柳靖抹了一把老脸,强自笑道:“廉颇是主将,是负责打仗的。除了他,还有刘宣。他是大王派来的监军,负责安抚百姓,老夫还可以找他。” 县丞皱眉,说道:“刚才和刘宣言辞犀利,似乎不好对付。” 柳靖道:“再不好对付,也必须去。我们先回县衙,等廉颇的大军在城外驻扎下来,老夫再去拜会刘宣。” 柳靖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众人闻言,都直接回去。 廉颇、刘宣带着众人出城,返回营地。 中军大帐! 廉颇和刘宣宾主落座。 廉颇面色凝重,沉声道:“先生,平邑县的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刘宣想了想,道:“能怎么处理?只能调拨粮食赈灾。” 想到平邑的情况,刘宣忍不住轻叹。 平邑县如此,高柳县和平明县,也肯定是一样的结果。 两地更靠近襜褴人,情况或许更糟糕。 廉颇表情冷肃,说道:“赈灾得大王调拨赈灾的粮食,如果从军中调拨粮食,会影响士兵的口粮。而且我只是稍作休整,还要继续北上的。” “粮食在这里用光,后续会很麻烦。” “再者,如果军中的粮食用来赈灾,到了平明县和高柳县,我还得继续调拨赈灾。” “一路赈灾,我还没和襜褴人开战,粮食就没有了。” “这一战,也就不用打了。” 廉颇眼中有着忧虑,道:“目前来说,不适合调拨军队的粮食。唯有等后续的大批粮食抵达,才能调拨粮食赈灾。” 刘宣闻言,眉头皱起。 廉颇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现在调拨粮食赈灾,军队会出问题。 廉颇道:“先生能明白吗?” 廉颇对百姓的遭遇很痛心,但他是军中主将,必须考虑大军的情况。 不能为了百姓,就不要军队。 刘宣深吸口气,道:“我能明白,也能理解。” 廉颇道:“没有粮食,先生如何赈灾?” 刘宣眉头皱起,脸上表情为难。 他不停的开动脑筋,道:“目前我对平邑县三县的情况不熟悉,暂时先摸清楚情况,同时筹备粮食。百姓要安抚,赈灾也要继续。” 廉颇道:“也只能这样了。” 刘宣道:“将军在平邑县,会逗留多长时间?” 廉颇道:“休息一晚,我打算明天北上。” 刘宣想了想,说道:“我是来安抚百姓,梳理三县问题的,就留在平邑县了。不过,我希望将军多逗留一天。” 廉颇问道:“为什么?” 刘宣道:“我需要将军坐镇,我才能放手去做。” 廉颇明白了过来,刘宣需要撑腰的人。 廉颇说道:“好,我就多逗留一天。后天上午,我启程北上。” 刘宣道:“多谢将军!” 廉颇道:“你我两人,虽然职责不同,但都是为了赵国,都是为了赵国的百姓。” 刘宣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81章祭奠 七月的北地,酷热难耐。 地面透着滚滚热气,让人仿佛在蒸笼一般。 入夜后,星光璀璨。 一轮圆月横挂,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驱散了黑暗,使得月夜犹如白昼一般。 入夜后,刘宣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在墨苍生、廉玉和李牧等人的眼中,是因为刘宣见城内的百姓身处困境,以至于如此。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此时此刻,刘宣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酒肉和纸钱,悄然来到营中一处偏僻的地方。 他一个人坐下来,在地上摆好酒水,点了香,拿出冥钱点燃。通红的火光萦绕,刘宣望着火堆发呆,眼中更是流露出一丝伤感。 “爹,您和娘亲在天上,过得好吗?” “儿子不再你们的身边,想必你们不习惯吧。” “其实,二老不在儿子的身边,儿子也不习惯,时常想念你们。” 刘宣盘腿坐着,嘴中絮絮叨叨的。 俊逸的面颊,尽是沉湎神色。 他盯着闪耀的火光,透过火光,仿佛看到了昔日在父母膝下的场景。 父爱如山! 母爱如水! 父母和他相处的一幕幕,在脑中萦绕盘旋。 刘宣烧纸的时候,后方一处偏僻的黑影中,一道人影矗立。这个人,赫然是墨苍生。他见刘宣离开营帐,就悄悄的跟过来。 看到这一幕,墨苍生心中也是轻轻一叹。 他也是父母双亡的人,孑然一身,能体会这种痛苦。 轻叹了声,墨苍生悄然转身。 刘宣端起一碗酒水,哗啦啦的倒在地上。 “爹,今天是您的生辰。儿子特地准备了您喜欢喝的酒,可惜和您阴阳两隔,不能和您痛饮一番。” “如今,只能这样敬您了。” “希望您在天上,也能和娘亲庆祝一番。” “爹,喝酒!” 刘宣端起酒碗,哗啦啦的倾倒在地上,然后又倒了一碗酒摆上。 “您二位放心,你们的仇,刘家的仇,儿子都记在心中的,一刻不敢忘。” “我能等,我一定会等到报仇的那一天。” 刘宣脸上,多了一抹狰狞。 想到昔日的场景,想到昔日逃往的一幕幕,他心中难以抑制的升起仇恨。一个被打断了双腿的人,在父母死去后,逃往是何等艰难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人相助,他早死了。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齐王造的孽,他会全部还回去的。 一篮子的冥钱烧完,刘宣絮絮叨叨说完,香已经燃完。 刘宣长舒了口气,道:“爹、娘,儿子很好,你们放心,你们也要好好的。” 刘宣跪在地上,三跪九叩后,才站了起来。 眼眶中,早已湿润。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刘宣提着篮子就离开了。 刘宣离去不久,不远处,又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这个人,赫然是廉颇。 他在营地中巡视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刘宣。只是看到刘宣烧纸,他没有出来。他来到火堆旁,三鞠躬后才离开。 刘宣回到营帐,却见李牧在营帐中等待。 李牧说道:“老师,您去哪里了?我等您许久了。” 刘宣道:“办了点事。” 李牧盯着刘宣,眨了眨眼睛。 刘宣问道:“怎么了?” 李牧道:“您的眼睛是通红的,应该哭过。” 刘宣轻笑,回答道:“我是不习惯北方的天气,这不,沙子吹到了眼睛里面,才是这样的。” “真的吗?”李牧问道。 刘宣道:“老师会骗你吗?” 李牧嘿嘿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但你们大人的世界,我看不懂。” 刘宣哑然,这小子古怪精灵的。 话锋一转,刘宣道:“字练得怎么样了?”李牧跟随刘宣学习,不仅要读书识字,每天还要练字。 李牧回答道:“您放心,弟子每天都练字的。” 刘宣嗯了声,检查了李牧的功课,就开始给李牧讲授讲学。 一直持续到深夜,刘宣才让李牧休息。如今的李牧,不仅要学文,也要学武。只是习武不是向廉颇学习,刘宣让墨苍生传授李牧剑术。 刘宣一个人坐在营帐中,梳理今天遇到的事情,理顺了思路才躺下休息。 次日一早,刘宣早早的起床洗漱。 而刘宣起床洗漱时,李牧正和墨苍生练剑习武。刘宣看在眼中,脸上笑意浓郁。李牧这孩子聪慧懂事,肯用功读书,能吃苦练武,是个好苗子。 吃过早饭,刘宣准备入城。 这时,一名士兵来了。 士兵来到刘宣的面前,禀报道:“大人,平邑令柳靖求见。” “请!” 刘宣吩咐了一声,直接回到营帐。 刘宣入城,也是去找柳靖。如今柳靖亲自来了,倒也正好。 不多时,柳靖来到营帐中,恭恭敬敬的行礼:“下官柳靖,见过监军大人。” 刘宣道:“柳县令请坐!” “谢大人!” 柳靖拱手揖了一礼,在营帐中坐下。 刘宣道:“柳县令一早来,所为何事?” 柳靖老脸挂起了笑容,道:“下官为粮食而来,襜褴人洗劫后,粮仓早已空了。不论是城内的官员,亦或是城内的百姓,都在死撑着。” 刘宣摇头道:“本官这里,也没有粮食。” 柳靖闻言,一颗心冷了下去,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监军大人,军中有这么多的粮食,只需要调拨一点就可以。” “住口!” 刘宣听了后,猛喝一声。 柳靖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脸上表情僵住,一脸不解的表情。 “大人,为什么?” 柳靖不解,军中明明有粮食,却不拿出来赈灾。 刘宣道:“军中的粮食,是士兵的军粮。你今天从军中调拨了粮食,消息马上就会传到平明县和高柳县。” “他们也需要粮食,他们也要调拨军粮。” “给了你粮食,此例一开,到了其余两县,也必须调拨军粮赈灾。” “最后,只能是军队缺粮,士兵无法作战。” “廉将军率军北上,消息瞒不过襜褴人。一旦襜褴人杀来,士兵饿着肚子,当如何?” “你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曾想过士兵的处境。” 刘宣语气愈发严厉,道:“为了平邑县的局面,连大局都不要了吗?你问一问平邑县的百姓,他们是想为家人报仇,还是想这一丁点的军粮?” “咕咚!” 柳靖咽了一口唾沫,分外无奈。 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层层叠叠,透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柳靖颓然道:“大人,下官明白了。” 听完刘宣的话,柳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讨要粮食的话。 军队缺粮,后果不堪设想。 刘宣语气缓和下来,道:“目前的情况,只能再等等。等后续的大批粮食送过来,在确保军队不缺粮的情况下,调拨粮食赈灾。” 柳靖道:“目前的情况,百姓已经山穷水尽了啊。” 刘宣问道:“你是平邑令,熟悉情况,难道平邑县一点粮食都拿不出来了?” “拿不出来了!” 柳靖摇了摇头,表情为难。 忽然,柳靖眼中一亮,说道:“平邑县有一处地方有粮食,但下官拿不到粮食。当初襜褴人破城,也没能占得便宜。” 刘宣问道:“平邑县果真有这样的地方?” “有!” 柳靖肯定的点头,看向刘宣时,眼中多了一丝希冀。 如果刘宣亲自前往劝说,或许有机会。 第82章平邑姜氏 刘宣问道:“平邑县还有什么地方?能让襜褴人都没去攻打。” 柳靖回答道:“天狼堡!” “天狼堡?” 刘宣听了后,深色疑惑:“天狼堡是土匪存在的地方吗?” 柳靖道:“不,是正经人家。” 刘宣眉头更是皱起,道:“说清楚!” 柳靖回答道:“天狼堡不在城外,也不是土匪,就坐落在城内,位于城西。天狼堡是平邑姜氏一族的所在。” “姜氏一族?” 刘宣眼眸眯起,眸子中掠过了一道冷意。 姜家有足够的实力,但襜褴人来了,姜家选择了自扫门前雪。如今百姓如此的艰苦,姜家仍是坐视不管。 这样的大族,刘宣打心底鄙夷。 柳靖继续道:“姜家是平邑霸主,势力很强。天狼堡的城墙,有三丈六尺高,全部用青石堆砌,坚固无比。” “城楼上,日夜都有巡逻的人。” “可以说,天狼堡是平邑县的国中之国。” 柳靖简单说了天狼堡的情况,脸上布满了无奈的神情。他是平邑县的县令,却被平邑姜氏欺负得死死地,不敢拿姜家作何? 刘宣听了后,心思转动。 平邑姜氏! 一个国中之国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不止是本身的势力。 如果只是本身的力量,绝对不敢和官府做对,也不会如此的张扬。 刘宣问道:“姜家的后台是谁?” 这样的存在,必然有后台,甚至姜氏一族的后台应当是赵国当权的大人物。 柳靖道:“大人英明!” 刘宣道:“废话免去,说正事。” 柳靖回答道:“姜家的后台是丞相赵胜。” 刘宣听了后,也不免惊讶。 想一想,也合情合理。 赵胜不仅是赵国的丞相,更是赵何敕封的平原君,是赵何的弟弟。这样的身份和权势,才能让姜家有足够的靠山。 刘宣问道:“双方具体是什么关系?” 柳靖说道:“姜家这一代家主的妹妹,是赵胜的正妻。” 刘宣点头,动脑筋思考这件事。 姜家依靠赵胜,如果稍微谋划一番,或许能说服姜家赈灾。 刘宣道:“确定姜家有粮食?” 柳靖回答道:“回禀大人,下官确定。只要姜家开仓放粮,马上就能缓解平邑县的危机。几千人的粮食,对姜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顿了顿,柳靖道:“姜家不仅有私兵,更有坞堡。如果采取硬攻的办法,必然死伤巨大。襜褴人不愿意耽搁时间,不愿意死伤太多,才放弃了攻打天狼堡。” 刘宣说道:“这件事,本官知晓了。” 柳靖道:“大人不去吗?” 刘宣道:“当然要去,不过你不用去。” 柳靖顿时急了,连忙道:“下官认识姜家之主,让下官带路吧。” 刘宣道:“说说姜家之主。” 柳靖回答道:“姜家之主名叫姜璨,三十出头。此人的性格吝啬无比,锱铢必较。想从他的手中得到一点钱财、粮食,或者其他物品,那简直是难如登天。不过此人的确精明能干,在他的治理下,姜家才有今日的光景。” 刘宣记在心中,大致清楚了情况。 锱铢必较! 吝啬! 一系列的词语加在姜璨的身上,刘宣的思路更加清晰了。 刘宣道:“其余还有什么情况没有?” 柳靖摇了摇头,道:“大体的情况,就是如此。” 刘宣道:“你回去等消息,本官稍后会亲自去拜访姜璨。” “诺!” 柳靖拱手告退。 刘宣坐在营帐中,思考着粮食的事情。 有了大致思路,刘宣起身往中军大帐行去,找廉颇商议。 刘宣先简单说了姜家的情况,才说道:“姜家有足够的粮食,只要姜家出手,就能够稳定平邑县的局面,我打算让姜家出面赈灾。” 廉颇道:“你都说姜璨吝啬,如果他拒绝呢?” 刘宣语气转冷,道:“如果姜璨识相,一切好商量。如果姜璨拒不配合,只想着事不关己,我需要将军调兵遣将,拿下姜家的天狼堡。” 廉颇深吸口气,面色凝重。 直接攻打天狼堡,这不是一件小事。 刘宣继续道:“将军,一个城中之城而已,要攻克天狼堡,对马背上的襜褴人来说,要花费很多心思和时间。对于将军来说,我相信不是一个难题。” 廉颇沉声道:“先生,你真的考虑好了?” 刘宣道:“已经考虑清楚。” 廉颇说道:“如果真的谈不拢,攻打天狼堡,就等同于和赵胜撕破脸面。这样的后果,你也愿意承担?” 刘宣哈哈一笑,道:“为了百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廉颇叹了口气,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做什么,只能奉陪到底。” 刘宣道:“多谢将军。” 廉颇道:“你还得去天狼堡拜会姜璨,我就一句话,安全为上。” 刘宣道:“无妨,料姜璨不敢轻举妄动。” 廉颇仍是不放心,想了想,说道:“干脆本将和你一起去?” 刘宣说道:“没有必要!”他起身告辞,回到营帐喊来了墨苍生,带着墨苍生离开营地入城,直奔姜家所在的位置。 再一次入城,刘宣又感受了一番城内的荒凉。 无数的百姓挨饿受苦,而姜家连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虽然还没到城北姜家,可刘宣对姜家的印象,已经十分的不好了。进入城北,刘宣和墨苍生来到姜家的天狼堡外。 刘宣站在坞堡外,放眼一扫。 坞堡的城墙是青石堆砌而成,城楼坚固,上有士兵巡逻。除此外,天狼堡外,竟然还修筑了护城河,确保了天狼堡的安全。 刘宣观察了一番,心中颇为震惊。 城中之城,名不虚传。 刘宣和墨苍生往前走,距离城楼不到五十步时,城楼上传来声音:“闲杂人等止步,否则杀无赦!” 声音中,透出高高在上。 刘宣心中不喜。 姜氏一族,够嚣张的。 但是此刻,刘宣却不得不停下来,朗声道:“在下刘宣,担任雁门监军。今日特来拜会姜家主,烦请通报。” “等着!” 城楼上,传来了回答声。 一名士兵快速的下了城楼,朝着天狼堡的中心跑去。 在天狼堡的正中心,有着一处住宅。这一处住宅雕梁画栋,奢华大气,处处透着高贵典雅,很不一般。 这里,是姜氏祖宅。 士兵来到门口,说了几句话后,径直进入了府内。 他来到姜家的大厅等候,过了好半响,在侍从的带领下,在书房见到了姜璨。 姜璨三十许,身材瘦削,颌下蓄着三缕山羊胡子。 他身穿一袭扑通的黑色长袍,端坐着。 士兵神色弓箭,禀报道:“启禀家主,坞堡外来了一人,自称是雁门建军刘宣,不知家主见不见?” 姜璨眉头一挑,吩咐道:“我亲自前往迎接。” 对于刘宣,姜璨也知晓。 从妹妹的来信中,他知道了刘宣的事迹,知道刘宣力挫公孙龙,知道刘宣拿下了赵宪,也清楚刘宣是赵何跟前的红人。 这样的人,姜璨不能怠慢。 他更换了一身衣服,和士兵一道出府,直奔城门口。 “嘎吱!” 城门打开,姜璨亲自出城。 刘宣等了许久,看到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走出来,大致明白了过来。不过,他却没有往前走,仍然是站在原地。 不多时,姜璨来到刘宣的身前。 姜璨面带笑容,说道:“鄙人姜璨,见过刘监军。” 刘宣道:“姜家主有礼了。” 姜璨摆手道:“刘监军,请!” “请!” 刘宣一摆手,走在了前面。 他和姜璨进入城内,来到了姜家的祖宅。 大厅中,宾主落座。 刘宣说道:“姜家主,本官这一次来拜访。第一,是听闻姜家主是点金能手,生财有道,特来请教的;第二,平邑县的百姓困苦交加,本官为平邑县百姓而来。” 姜璨笑吟吟道:“刘监军谬赞了,说是点金能手,那都是谣传,不足为信。” 对于第二个理由,姜璨只字不提。 粮食和钱财都是他的命根子,让他赈灾,等同于要他的命。 第83章先礼后兵 刘宣眉头微蹙,姜璨贼狡猾,他竟然不接话。 这姿态,摆明了不愿意赈灾。 刘宣没有撕破脸皮,脸上表情仍然柔和,缓缓道:“姜家主,平邑县遭到襜褴人抢劫,无数人家破人亡,贫苦不堪。值此之际,需要姜家主这样的中流砥柱站出来,扶百姓一把,让他们能渡过难关。” 姜璨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淡淡道:“刘监军,姜家也不容易。姜家困在天狼堡,也无法调拨粮食帮助百姓,因为天狼堡也缺粮。” 刘宣道:“姜家主真会说笑。” 姜璨摇了摇头,笃定道:“草民实话实说,绝无序言,如今的姜家,确有困难。” 刘宣心下恼怒,姜璨根本不愿意赈灾。 刘宣决定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道:“姜家主,不论姜家如何困难,但姜家依旧锦衣玉食。姜家的人,依旧吃得饱穿得暖。城内的百姓,别说吃饱穿暖,连一口粥都没有。” 言语中,多了一抹责问。 对姜家的不满,从语气中流露出来。 姜璨脸色阴沉了下来。 刘宣死缠烂打,他心中非常的不高兴。 姜家是平邑的霸主,更有丞相赵胜撑腰,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的? 刘宣是赵王跟前的红人,但姜家也不弱。 姜璨新说,我已经三番两次的隐晦表明,不愿意赈灾,你还死缠烂打的揪着不放,那就是不给姜某人面子。 对这一类人,姜璨素来没好脸色。 甚至,姜璨也不愿意废话了。 姜璨大袖一拂,开门见山的道:“刘监军,姜家没有粮食,不能赈灾。” 言语中,带了怒气。 在姜璨的眼中,刘宣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家不仅是平邑县的大族,更有丞相赵胜撑腰,不惧刘宣。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大厅外传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自大厅外走了进来。 青年的相貌,和姜璨有些相仿。 他进入大厅中站定,先是斜眼扫了刘宣一眼,然后才面向姜璨,恭恭敬敬的道:“儿子见过爹爹。” 来人是姜璨的儿子姜昱。 姜璨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姜昱回答道:“儿子听府上的人说,有人来姜家趁火打劫。儿子心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姜家撒野。。” 姜璨嘴角勾起嘲讽神色,道:“人你已经看到,你有什么想法?” 姜昱冷笑道:“姜家是平邑大族,不是什么人都能放肆的。” 刘宣听了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满是嘲讽。 这两父子都一个德行,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人都一样的漠视百姓,都只管自己锦衣玉食,不管平邑百姓的死活。 这样的姜家,不要也罢。 拿下了姜家,赵胜反倒应该感谢他。 刘宣心中,有了最坏的打算。 姜昱满脸怒容,沉声道:“刘宣,你笑什么?” 刘宣道:“我笑姜家大祸临头,却不自知,反而旁敲侧击的针对本官,真是好笑。” 姜昱眼高雨滴,睥睨刘宣,嘲讽道:“我姑姑是丞相的正妻,姜家是平邑的大族。姜家行得正,坐得直,如何大祸临头?” 姜璨阴沉着脸道:“刘监军,你大放厥词,若是不给一个交代,恐怕难以走出天狼堡。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了。” 刘宣道:“姜家的人,真猖狂啊!” 姜昱道:“猖狂,自有猖狂的本钱。不似某些人,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刘宣摇头轻笑,指着墨苍生道:“姜家主,可知他谁?” 姜璨不屑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刘宣介绍道:“此乃我的兄长,一身剑术登峰造极。他的剑术,十步杀一人。他的剑术,出剑必有亡魂。只要他出手,两位难逃一死。” 姜昱冷冷道:“刘宣,你威胁我们?” 姜璨道:“刘宣,你就是一个笑话。凭一个武士想杀我,真是好笑。” “来人!” 姜璨一声令下,一阵阵脚步声响起,大厅外涌入了大队的士兵。 这些人,都是姜家的私兵。 每个人都身着甲胄,脸上表情肃然。 一个个手执兵戈,杀气腾腾,目光盯着刘宣和墨苍生,仿佛要生吞了两人一般。 姜璨自信一笑,道:“刘宣,看到了吗?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你们两人剁成肉酱。你还想十步杀一人,真是笑话。” 姜昱道:“不自量力,真是……” “锵!” 犹如龙吟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道身影,骤然从刘宣的身旁飘出。 剑锋无情! 寒光闪烁! 下一刻,锋锐的剑尖,在姜璨喉咙前方三寸定格。 墨苍生面容冷峻,眼神睥睨姜璨,眸子中透着不屑,问道:“我的剑,能杀你吗?” “能,能,别杀我!” 姜璨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脸上露出恐惧神色。 这一刻,姜璨怕了。 他没有想到,对方的身法和剑术如此犀利。 甚至于,姜璨连墨苍生出剑都没看清楚,对方的剑就已经在他的喉咙前方。只要再往前三寸,他的喉咙就会被洞穿。 刘宣笑道:“姜家主,还不让你的人退下。” 姜璨连忙道:“都退下!” 一声令下,一众士兵退出去。 大厅中,再一次空荡荡的,只剩下姜璨、刘宣四人。 姜昱被吓傻了,站在厅中一动不动。 刘宣笑眯眯的道:“姜家主,我们可以好好的谈谈了吗?” “可以!” 姜璨点头,眼神骇然。 姜家的士兵退出去了,刘宣和墨苍生在大厅中,他逃不出去。所以暂时只能和刘宣虚与委蛇,稳住刘宣。 刘宣笑眯眯的道:“本官刚才说了,姜家大祸临头尚不自知?姜家主可愿意听一听。” “愿意!” 姜璨道:“刘监军,能否让你的人撤剑?” 刘宣道:“兄长,撤剑!” “诺!” 墨苍生剑入鞘,回到刘宣的身旁。 “呼!” 姜璨松了口气,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一副讨好的表情,说道:“刘监军,能否让我儿先退下。他不能做主,留在大厅中也无用。” 刘宣耐人寻味的笑了笑,说道:“当然是不能的。” 姜璨眼神失望,说道:“昱儿,你也坐下来,仔细的听一听刘监军的高论。” “是!” 姜昱忐忑的坐下。 刘宣大袖一拂,坐直身体道:“本官便献丑了。” 姜璨道:“请!” 诚然,姜璨恨不得马上杀了刘宣,但人为刀俎,刘宣的人随时能杀他,导致他不得不暂时妥协。 第84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刘宣微微一笑,道:“姜家大祸临头的缘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语气平缓,却掷地有声。 一句话,平地起惊雷。 姜璨脸色骤然大变,双眸死死盯着刘宣,呵斥道:“刘宣,休得胡言。” 如果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情坐实了,姜家颜面往哪里搁? 传出去,姜家如何立足? 到了那时,姜家必然成为赵国人口中的笑谈。 姜昱沉浸在刚才墨苍生动手的一幕中,他抬起头准备说话时,恰巧墨苍生扫了他一眼,姜昱心中一突,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宣神色平静,说道:“姜家主,急什么呢?” 姜璨朗声道:“姜家之人,上至本家主,下至普通奴婢侍从,都行得正坐得直,没有违法乱纪。你身为朝堂官员,却血口喷人,是何用意?” 一个大家族,最重视名声。 刘宣提出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一旦传开,姜家就会成为笑柄。 甚至,影响到姜璨的妹妹。 这等后果姜璨承担不起,他绝不接受。 刘宣不急不躁,道:“刚才,姜家主要听本官说道说道。如今,本官刚开了个头,怎的姜家主就不断的否定呢?本官说完了,姜家主再反驳不迟,或者你心虚了。” 姜璨阴沉着脸,哼了声,双眸死死盯着刘宣。 那眼神,恨不得吞了刘宣。 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在他的面前说话,刘宣实在大胆。 姜璨怒极反笑,道:“我洗耳恭听!” 刘宣下颌微微上扬,自信说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 “姜家主是平邑县的人,虽是一介白身,但人在赵国,就是赵国之臣,是大王的臣属。” “襜褴人洗劫三县,大王登台祭拜天地,血誓报仇。” “大王此举,举国百姓,莫不支持。” “许多的百姓得知了消息,纷纷请求上战场参战,要和襜褴人决战,要为死去的百姓讨还一个公道。” “到了姜家主这里,却令人失望。” “本官还没让你派遣家族私兵上战场厮杀,只是让你开仓赈灾,却屡屡遭拒。” 刘宣脸上尽是嘲讽的表情,道:“什么姜家没有粮食?什么姜家有困难,我呸!真当本官是睁眼瞎,看不清楚情况吗?” “你们傻,当别人也是傻子吗?” “本官进入天狼堡,走了不远的路,看到了饲养的无数牛羊,饲养的成群鸡鸭。” “一个个身上穿的,是锦衣华服。” “一个个脸上长的,尽是肥肉。” “姜家之人,怎么像是缺粮的样子?” 刘宣神色鄙夷,说道:“作为赵国之人,忠贞之士或是奔赴战场杀敌,或是捐钱捐物以缓解百姓困难。” “连赵王都节衣缩食,拿出内库的钱财支持战事,姜家倒好?处处推脱。” “由此观之,姜家忠于赵国?忠于大王吗?” “依本官看,姜家之人,尽是不忠之辈,不忠于大王,不忠于赵国。” 刘宣的话,措辞越来越严厉。 话锋之中,锋芒尽显。 姜璨端坐着,却坐立难安,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曾接到妹妹的传信,从书信上,知道一些刘宣的事迹。 刘宣一番话,令他心惊肉跳。 然而,姜璨却不会承认。 姜璨面容肃然,摇头说道:“刘宣,姜家一直都忠于大王,忠于赵国。你的话,强词夺理,无中生有。” 刘宣冷笑道:“本官以事实为根据,说无中生有,真是笑话。依我看,说不定是姜家勾结襜褴人,才导致百姓遭劫。因为平邑县,唯独姜家不受影响。” 姜璨道:“你血口喷人!” 刘宣说道:“本官从不污蔑任何人。” 姜昱听着父亲和刘宣争斗,忽然鼓起勇气道:“刘宣,何为不孝?你倒是说个理由出来。哼,你不能随便给姜家扣帽子。” 此话一出,姜璨愣了下。 看向姜昱的眼神,透着一抹愤怒。 臭小子,你问什么? 刘宣这张嘴,没有也能说成有的。你凑上去,不是主动把脸递到刘宣的面前挨打吗?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刘宣回答道:“本官进入平邑县后,和百姓闲谈,知晓了姜家的先祖,是他披荆斩棘,才立下了姜家的基业。” “昔年的平邑县,不是赵国的疆土,时常被胡人劫掠。” “后来赵国大军北上,驱逐胡人,在平邑县筑城。” “饶是如此,平邑县也时常被胡人劫掠。” “姜家先祖却不惧胡人,毅然在平邑县安家立业。姜家先祖曾在平邑县为官,和胡人厮杀无数次,不断的抗击胡人。” 刘宣表情变得严肃,眼神中多了一抹尊敬。 “姜家先祖,不惧胡人,誓死和胡人对抗到底。” “这等风骨,这等勇气,令人钦佩。” “可惜到了姜家这一代,全无风骨,只图钱财,早已把姜家先祖的所作所为忘得干干净净。” 刘宣摇头轻叹,感慨道:“姜家先祖,男儿壮志,令人佩服。如今的姜家,却只能唏嘘几声。由此推断,本官说姜家不孝于先祖,难道有错?” 姜昱皱眉,一副蔫蔫儿的表情。 刘宣的话,令他哑口无言。 姜璨心中冷哼,他清楚这是刘宣故意的,令他难以反驳。 先祖有先祖的处境,姜家先祖和胡人对抗,是有姜家先祖的原因。 刘宣的一番话,标榜了姜家的先祖。 以至于,姜璨无法反驳。他总不能说,姜家先祖之所以和胡人对抗,是不得不做。如今姜家不和胡人开战,是姜家可以独善其身。 这种事可以做,但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否则,对姜家非常不利。 姜璨觉得很棘手,刘宣的这张嘴太讨厌了。 刘宣大袖一拂,继续道:“如今的平邑县,饿殍遍野,百姓凄苦。姜家钱粮无数,却禁闭大门,不顾百姓死活。”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若是姜家没救济百姓的能力,倒也不能强求,把自己照顾好,足矣!” “可事实上,姜家钱粮无数。” “姜家有粮食赈灾,却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死亡,看着百姓受苦。” “这等坐视百姓死亡的行径,和杀人没有区别。” 刘宣盯着姜璨,眼神锐利,道:“本官说姜家不仁,有错吗?姜家的所作所为,就是为富不仁。姜家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姜璨怒吼道:“你别说了!” 刘宣道:“心虚了吗?” 姜璨说道:“你信口雌黄,故意针对姜家。” 刘宣哈哈大笑,说道:“本官和姜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针对姜家,本官只是陈述事实。” “姜家不忠、不孝、不仁,而且还不义。” “生而为人,就不同于飞禽走兽。” “人之所以为人,是知荣辱,晓道义。” “赵国危难之际,百姓困苦之时,姜家却袖手旁观,坐视不理,有何道义可言?在本官看来,姜家就是襜褴人的帮凶。” 刘宣断然说道:“平邑姜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你闭嘴!” 姜璨蹭的站起身,眼中露出凶光。 盯着刘宣,尽是愤怒。 姜璨握紧拳头,说道:“刘宣,你强词夺理,无非是想让我屈服,让我拿出粮食。但我告诉你,要粮没有,要命一条。你杀了我,大门外的人会杀了你们。” 强势的话,自姜璨的口中传出。 此刻,姜璨撕破脸了。 刘宣摇头,看向姜璨的眼神,变得森冷了起来。 姜璨彻底没救了。 人吝啬可以,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得有担当,姜璨全然没有。为了救平邑县的百姓,刘宣不介意拿下姜璨。 第85章有所为,所不为 刘宣表情透着冷漠,起身道:“姜家主已经决定,本官便不再多言,希望你不会后悔,告辞!” “慢走不送!” 姜璨眼眸眯成了一条线,透着笑意,却带着冰冷。 一旦刘宣走出大厅,局面就扭转了。 在大厅中,有墨苍生在,姜璨不敢命令麾下的人动手。可刘宣出了大厅后,姜璨要杀刘宣,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刘宣的话,早已激起了姜璨的怒火。 只要刘宣活着离开,姜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名声必然传开。 最后,姜家会沦为笑柄。 姜璨心里面,已经决定了要弄死刘宣。 先杀刘宣,再处理后续事情。 以姜家的势力,解决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刘宣忽然盯着姜璨,道:“姜家主,本官很不放心。” 姜璨眉头一挑,眼中露出惊讶表情。 难不成,刘宣看穿了他的心思? 姜璨道:“刘监军不放心什么?” 刘宣道:“不放心你。” 事实上,刘宣真的不相信姜璨。 双方彻底闹翻了,下一步,刘宣打算动一动姜家,要让姜家拿出粮食,得让姜璨一起配合才行。 刘宣不打算放过姜璨,反过来,姜璨会放过他吗? 想一想,道理其实很简单。 刘宣嘴角带着笑容,道:“姜家主,劳烦你亲自护送我们离开。单独离开,我心中不踏实。” 姜璨连忙辩解道:“刘监军说笑了,您是朝廷的官员,更是监军,草民一介白身,哪里敢针对您。” 刘宣道:“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就怕你铤而走险。” 姜璨摇头,不承认。 刘宣不管姜璨的反应,吩咐道:“兄长,让姜家主护送我们回营地。” “诺!” 墨苍生起身,径直朝姜璨走去。 “别过来!” 姜璨眼中露出惊愕的表情。 没想到,刘宣真的让墨苍生动手。 他想要躲避,想要挣扎,但在墨苍生的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墨苍生来到姜璨的身旁,伸出手,一把就拽起了姜璨,冷酷道:“走吧,别挣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姜璨挣扎道:“放开我,混账,你快放开我!” 墨苍生面色一冷,抬手就扇了过去。 “啪!” 响亮耳光,在大厅中回荡。 姜璨的脸上,多了鲜红的五指印。 姜璨挨打了,身体一僵,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墨苍生道:“再废话,我弄死你。” 姜璨嘴角抽搐,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楚,不再说话,不再挣扎,乖乖站着。 姜昱坐在下方,表情惊恐,心想千万别抓我,千万别抓我。 墨苍生道:“二弟,带上姜昱吗?” 刘宣道:“没有必要!” “呼!” 姜昱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不带上我就好! 姜昱微微低下头,不敢看刘宣和墨苍生的表情。 刘宣带着墨苍生和姜璨,径直往外面走。 刚走到门口,刘宣却忽然停下来。 姜昱心中一突,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刘宣目光看向姜昱,嘴角带着戏谑神色,说道:“姜昱,本官改主意了,带着你更方便,你也跟我走一趟。” “不!” 姜昱大声吼叫。 他不想被带走,只要留在姜家,他就是安全的。 如果被带走,就得任由刘宣宰割。 刘宣冷哼了声,并不和姜昱废话,而是拔出佩剑,搁在姜璨的脖子上。然后,以眼神示意墨苍生。 墨苍生会意,径直走向姜昱。 在墨苍生的面前,姜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转瞬就被制服,被墨苍生裹挟着往外走。 大厅外,姜家的私兵围堵了上来。 刘宣道:“姜家主,你的人可真是忠心耿耿。” 说话时,剑锋逼近脖子。 锋锐的剑刃,在姜璨的脖子上滑出一条血丝。刹那间,姜璨吓得身子一颤,大吼道:“退开,都退开!” 私兵们迫于无奈,只得退开。 刘宣带着姜璨,墨苍生带着姜昱,顺利离开天狼堡。 出了天狼堡,姜璨祈求道:“刘监军,你们顺利的离开了天狼堡,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不行!” 刘宣直接回答。 姜璨惊愕道:“为什么?” 刘宣道:“你回了姜家,翻脸派人追杀我呢?” 姜璨道:“不会的,我不会追杀你。” 此时,唯有让刘宣降低戒心。 刘宣道:“我不相信你的人品,走吧。” 姜璨无奈,值得继续走。一行人到了营地门口,姜璨眼中露出期待神色,再一次说道:“刘监军,到营地了,可以放人了吗?” 刘宣道:“不行!” 姜璨的心中,忽然紧张了起来。 看样子,刘宣打算羁押他们父子了。 他们在刘宣的手中,姜家就得投鼠忌器,不得不受刘宣的胁迫。 姜璨忍不住了,大声咆哮道:“刘宣,我是赵国的百姓,不犯法、不扰民,未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事。你羁押我,那于法不合。” 刘宣道:“本官怀疑姜家和襜褴人勾结,扣押你,有错吗?” 姜璨道:“刘宣,你无耻!” 刘宣道:“你现在才发现,太晚了。” 姜璨又道:“刘宣,我和你势不两立,你今日如此对我,我一定会百倍还给你的。” 刘宣笑道:“乖乖闭嘴,否则你会很惨。” 姜璨面色大变,担心刘宣对他不利,只能闭嘴不说话。 刘宣无视姜璨的愤怒,进入了营地,让士兵把姜璨和姜昱羁押了起来。 这一消息,很快传到廉颇的耳中。 廉颇来到刘宣的营帐,问道:“先生,你把姜家的家主抓来了?” 刘宣点了点头,说道:“我请姜璨开仓赈灾,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要粮食没有,要命一条。” “姜璨打定了注意,不会开仓放粮。” “姜家粮食无数,但他却不开仓放粮。” “百姓陷于水火,姜家此举,不啻于落井下石。” “不仅如此,我还当着姜璨的面,历数姜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状。这一消息传开,姜家会成为笑谈,姜璨不可能放过我的。” 刘宣眼中精光一闪,道:“所以我先下手,把姜璨父子带来了。” 廉颇眉头皱起,觉得事情难办。 姜家有赵胜的一层关系,刘宣平白无故挟持姜璨,事情难以交代。 刘宣笑了笑,说道:“将军,关于羁押姜璨父子的理由,我以勾结襜褴人为理由。下一步,我打算把姜家的罪证坐实,令姜家不得不开仓放粮。” “啊!” 廉颇惊讶,面露震惊的表情。 没想到,刘宣如此胆大。 廉颇深吸口气,说道:“先生,这样做是否不妥当?且不谈姜家和赵胜的关系,这样栽赃陷害,行吗?” 刘宣说道:“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此事,不得不为。” “姜家如果讲道义,便会开仓放粮,救助百姓。” “然而,姜家没有。姜璨吝啬无比,心如蛇蝎,根本不会救助百姓。” 刘宣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对付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我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这一切,都是为了百姓。” 廉颇起身背着双手,在营帐中来回的踱步。 刘宣的提议,令他震惊。 如果刘宣为了一己之私,廉颇不会有一丝的犹疑。 偏偏刘宣的目的,是为了百姓。 如今的平邑县,无数百姓缺少粮食和衣物等,而高柳、平明县也需要赈灾。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姜家带头赈灾,对大局有利。 可姜家不愿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将军,栽赃姜家的事情,您就当作不之道。这件事,我来安排。如果出了事情,我会担下。” 廉颇问道:“先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刘宣道:“有办法,调拨军粮赈灾。” 廉颇闻言,顿时噎住,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第86章算计和威胁 廉颇粗犷的面庞满是担忧,道:“栽赃一事重大无比,我担心你陷入险境。” 刘宣轻笑,不以为意:“似姜家这样的大家族,屁股不可能干净。或许姜家本身就存在诸多的问题,我只是挑出漏洞,将军不用担心。” 廉颇闻言,心中嘀咕。 你都打算栽赃了,我能不担心吗? 可刘宣决定了,他只能支持。 再者,姜家不顾大局,漠视平邑县百姓的性命,廉颇也颇为不喜。姜家钱财无数,不说拿出多少粮食赈灾,至少开设粥篷,施一点稀粥也好。 廉颇想了想,道:“罢了,你安排吧,需要我的时候,知会一声。” 刘宣道:“多谢将军。” 廉颇道:“你要多少兵力?” 刘宣道:“暂时不需要,将军放心,我会尽快解决此事,不影响将军北上的计划。” “好!” 廉颇不再纠缠此事,起身离开了。 “来人!” 刘宣吩咐了一声。 墨苍生走进来,欠身行礼。 刘宣吩咐道:“兄长,烦请你安排士兵入城,把柳靖请来。” “诺!” 墨苍生闻言,立即去安排。 刘宣一个人坐在营帐中,思考栽赃姜家的事情。 想让姜家开仓放粮,就得捏住姜家的脖子。栽赃姜家和襜褴人勾结,这个计划必须天衣无缝,不能出现任何破绽。 而在此之前,刘宣得详细摸清楚姜家的事情。 毫无疑问,柳靖最清楚。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柳靖急匆匆的来到营帐中。 柳靖问道:“刘监军,情况如何?” 对于刘宣前往拜会姜家的事情,柳靖已经知道了。而且,他已经知晓刘宣挟持了姜璨和姜昱,只是结果如何还不知道。 刘宣轻叹道:“失败了,姜家不同意开仓放粮。” “唉……” 柳靖轻叹了声,表情为难。 布满褶子的脸上,尽是失望的表情。 柳靖把希望都寄托在刘宣的身上,郑重说道:“刘监军,平邑县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有一点粮食。一场大劫后,平邑县死伤无数。再不赈灾,必然饿殍遍野。” 刘宣说道:“柳县令,赈灾的事情,本官处理妥当。” “多谢刘监军!” 柳靖闻言,心中大喜。 只要刘宣不撒手,事情就还有转圜的机会。 刘宣正色道:“本官身为监军,奉大王的命令安抚百姓。让百姓不受灾难侵袭,让百姓能渡过难关,是本官的责任。” 柳靖眼珠子一转,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人打算怎么办?” 刘宣眯着眼睛,反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柳靖道:“下官没办法,除非……” 说到这里,柳靖犹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一幕,落在了刘宣眼中。 刘宣顺势道:“除非什么?” 柳靖眼中掠过一道厉芒,冷声道:“除非调集军队,一举拿下姜氏一族。” 刘宣呵呵一笑,道:“柳县令的心很大哟!” 柳靖看着刘宣的表情,担心刘宣怀疑,一撩衣袍跪下,诚恳的道:“监军大人,下官之所以提议调兵拿下姜家,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姜家势大,更有天狼堡防守,不调兵攻打,根本无法拿下姜家。” “拿不下姜家,就无从取得粮食。” 此刻的柳靖,正义凛然。 眼中有丝丝杀意,浑然不似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柳靖说道:“好叫刘监军知晓,姜家在平邑县,一直都霸道无比。” “不遵法纪,不奉王命。” “目无王法的姜氏,留着就是祸患。” 柳靖以头叩地,道:“请刘监军做主,一鼓作气,拿下姜氏一族。” 刘宣道:“你真是好算计,一箭双雕。” 一句话,柳靖身子一僵。 刘宣道:“你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就要派兵攻打天狼堡。” “拿下姜家,一方面赈灾,另一方面除掉姜家。” “一箭双雕,好计谋。” “只是,本官如果真的挥军攻破天狼堡。一旦赵胜追究起来,那就是本官的责任,和你无关,你倒是洒脱。” “姜氏不存,你能掌控平邑县。” “姜氏不存,你不再掣肘。” “姜氏不存,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坐稳平邑令一职。” 刘宣语气锐利,质问道:“是也不是?” 虽说刘宣打算栽赃姜家,迫使姜家开仓放粮,但不代表刘宣甘愿被柳靖利用。 老家伙欺辱他年轻呐。 只是,刘宣却不是傻子,不愿意被当枪使。 柳靖摇头道:“大人明鉴,下官决无此心。下官之所以提议攻打天狼堡,是因为百姓陷入困境,真的需要粮食。” 刘宣表情依旧,吩咐道:“起来吧。” “诺!” 柳靖站起身,打起精神应对。 他看出来了,这位年轻的监军不好糊弄。 刘宣话锋一转,问道:“姜家除了姜璨和姜昱父子,还有哪些主要人物。” 柳靖思考片刻,捋清楚了思路,缓缓道:“姜家除了姜璨和姜昱父子,最主要的人还有姜桦、姜玄,以及姜吝。” “姜桦是姜璨的二弟,但同父不同母。” “姜玄是三弟,他和姜桦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至于姜吝,是姜桦的儿子。” “目前的姜氏一族,主要就是这些人。其余的一些人,都依附在这两人。” 柳靖把目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作为平邑令,柳靖对姜家的情况,也是非常的了解。刘宣找他询问,算是找对了人。 刘宣道:“这么说,最关键的人是姜桦。” “是!” 柳靖回答道。 刘宣又问道:“姜璨和姜桦的关系如何?” 柳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两人的关系很一般,甚至有些敌对,他们在姜家,几乎是两个派系。不过大体上,姜桦听从姜璨的安排,毕竟姜璨是族长。” 刘宣闻言,嘴角勾起了笑容。 大家族的通病。 人多了,就有不同的派系。 这是能利用的。 刘宣吩咐道:“柳县令,本官给你一个任务。” 柳靖道:“请大人示下。” 刘宣说道:“你即刻前往姜家,请姜桦来军营一趟。” “啊!” 柳靖听后,惊呼了一声。 老脸上有一丝畏惧。 刘宣才挟持了姜璨和姜昱,在这个档口,姜家对官府的人,都是仇视的。他在这个时候去拜会姜桦,不是自讨苦吃吗? 假设姜桦杀了他呢? 姜桦杀人,等同于不把官府放在眼中。 这一举动,容易激怒刘宣,进而导致刘宣怒杀姜昱和姜璨。 这是借刀杀人之计! 柳靖的心中,转瞬想到了姜桦可能会采取的动作。 刘宣语气低沉,道:“柳县令不愿意吗?” 柳靖回答道:“刘监军,前往姜家的事情,下官难以完成。” 刘宣道:“你不愿意?” 柳靖讪讪一笑,连忙解释道:“大人,下官是平邑令。一旦去了姜家,如果被扣押起来,反而令大人添堵。” 刘宣轻笑道:“如果姜桦扣押你,就是和官府做对。到那时,本官就能名正言顺的拿下天狼堡。姜桦不会给本官机会,他不敢扣押你,你去吧。” 柳靖听了后,一颗心沉了下去。 刚才他考虑了姜桦可能做的事情,殊不知刘宣也有算计。 如果姜桦真的杀了他,就会落入刘宣的算计。 满满的算计,令柳靖心惊胆颤。 刘宣大袖一拂,沉声道:“你放宽心,姜家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去通知姜桦,一切好说。如果你不去,本官先处理你。” 柳靖咽了口唾沫,道:“是,卑职马上就去。” 刘宣道:“这才对嘛。” 柳靖仓皇的转身,情绪低落的离开营地,朝天狼堡行去。 (第1更) 第87章笑面虎姜桦 柳靖是知晓姜桦的,此人能在姜璨的打压下屹立不倒,并且和姜璨抗衡,能力很不一般。 据说,姜桦是一个笑面虎。 当着你的面,笑呵呵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转眼,就能翻脸不认人。 遇到这样的人,柳靖心中有一丝的忌惮。 万一姜桦杀了他呢? 柳靖是平邑令,可姜桦更是姜家的人。柳靖也怕死,担心被杀。 奈何,刘宣胁迫他,柳靖不得不去。 “小狐狸,贼精明。” 柳靖嘴中喃喃自语,通过这件事,他对刘宣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位年轻的监军,能成为赵王跟前的红人,自有其能耐。 一路忐忑,柳靖最终来到天狼堡下。 当他距离天狼堡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城楼上的士兵喝止:“来者何人?” 柳靖回答道:“本官平邑令柳靖,拜谒姜桦。” “等着!” 士兵吩咐了声,立即去禀报。 约莫一刻钟,天狼堡的城门嘎吱打开。 一个身材精瘦,双眉犹如倒八字印在眉头上,生了一副三角眼,脸上带着热情笑容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 此人,便是姜桦。 他脸上带着的笑容,配上那幅阴鸷的面庞,令人心底发冷。 有笑容,却丝毫不觉得舒服。 姜桦来到柳靖的面前,他的手摁住了腰间的剑柄,阴恻恻道:“柳县令,刘宣刚刚抓了我姜家的家主,连我大侄子姜昱也带走。你来得正好,正好让我捅几下消气。” “锵!” 剑出鞘,搁在了柳靖的脖子上。 柳靖咕咚咽了口唾沫,苦着脸道:“别,别冲动。” 姜桦道:“我就是有些冲动啊。” 柳靖道:“听我说完,先听我说完。” 姜桦道:“念在你是平邑令,我给你三分薄面,说。” 柳靖顿时松了口气,眼前这位还算理智,只要好好的说话,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柳靖面带笑容,说道:“本官奉监军刘宣之命前来,请阁下去一趟军营。” “什么,你再说一遍?” 姜桦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剑锋下沉,狠狠抵在柳靖的脖子上。 “不到一个时辰前,刘宣带着人进入姜家,带走了我的兄长和大侄子。如今,刘宣又让我前往军营,他是认为姜家的人好欺负吗?” “呼来喝去,当我姜桦是什么人?” “柳县令,刘宣是想让你死,才故意安排你来传信呐。” 姜桦眼眸冰冷,宛如一条蛇毒。 句句话,都冰冷刺骨。 柳靖在姜桦的面前,饶是他人老成精,可身处弱势,感觉束手束脚。 他想了想,决定透露些讯息。 “姜桦,刘监军让我来请你,并不是要针对你。刘监军之所以带走姜璨和姜昱,是因为两人都不识时务,还妄图和刘监军对抗。” “和官府对抗,威胁官府,不会有好结果。” “你不一样,你是聪明人。” “只要你配合刘监军,一切都好说,要什么要求也尽可以提。” 柳靖相信以姜桦的狡诈聪明,能听出弦外之音。 只要姜桦有野心,就不会杀他。 姜桦嘴角勾起了笑容,一字一顿的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臣服刘宣?” 柳靖连忙道:“不是臣服,是配合,更是合作。” 姜桦沉声道:“好处呢?” 刚才柳靖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他要问明白。 柳靖摇头说道:“具体的情况,本官也不知道。本官只是平邑令,无法知晓刘监军的决断。” “你真的不知道?” 姜桦手上用力,剑锋挤压肌肤,令柳靖的脖子有一丝的疼痛。 “我再用力,就要割破肌肤了?”姜桦冷冷说道:“柳县令,你真的不知道吗?” 柳靖看了眼姜桦带来的人,在姜桦的身后,还站着一队士兵。 姜桦挥手道:“都退下!” “诺!” 一众士兵退下,距离姜桦有几十步的距离。 姜桦道:“说吧。” 柳靖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只要你配合刘监军,姜家有可能由你掌控。姜璨和姜昱不识时务,刘监军很不高兴,打算对付他们。” 姜桦听了后,眸子中掠过一道光芒。 作为姜璨的弟弟,他凭自身的能力,汇聚了一些人和姜璨抗衡。 对于执掌姜家,姜桦也有野心。 只要姜璨在一日,他就难以执掌姜家。 如今,姜璨走错了一步棋,这就是他翻身的机会。 姜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撤掉了长剑入鞘,伸手轻拍着柳靖的肩膀,笑眯眯的道:“柳县令,我随你走一趟。” 说完,姜桦转身招来士兵吩咐了一番,便孤身一人跟着柳靖朝军营行去。 进入营中,柳靖带着姜桦直接来到刘宣的营帐。 柳靖道:“刘监军,人带到了。” 姜桦面带笑容,拱手揖了一礼,道:“草民姜桦,见过刘监军。” 刘宣道:“本官久闻阁下的大名了,坐!” “谢刘监军!” 姜桦一撩衣袍,在营帐中坐下。 刘宣看了柳靖一眼,吩咐道:“柳县令,你的任务已经完成,退下吧。” “诺!” 柳靖回答,不情不愿的退下。 刘宣心中冷笑,他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是要对付姜璨的事情。这种事情,刘宣不会让柳靖知晓。 即使柳靖知道刘宣有这个意图,但柳靖没证据。 如果柳靖参与器重,知道了详细的过程,反而对刘宣不利。 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刘宣的目光落在姜桦身上,微笑道:“本官听柳县令说,阁下才能出众。一个能力很强的人,一般有很大的抱负,或者说有很大的野心。不知道阁下,有没有执掌姜家的野心?” 姜桦心中一突,来得好直接。 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 姜桦神色平静,微笑道:“有,但欠缺机会。” 一句话,给了刘宣往下说的空间。 刘宣笑道:“阁下欠缺机会,正好本官手中有一个机会,就看你是否愿意合作了。” 姜桦道:“如何合作?” 刘宣说道:“姜家开仓赈灾,救助百姓。本官拿下姜璨和姜昱,助你执掌姜家。” 扶持姜桦执掌姜家,是刘宣考虑的最稳妥的办法。 如果动用军队,会把事情闹得太大。 姜家换人,即使赵胜知道了情况,也难以指责刘宣。 毕竟,姜家还是姜家。 姜桦坐直身体,沉声道:“草民喜欢和刘监军这样的人合作,直接、爽快、不兜圈子。如果刘监军助我执掌姜家,我同意开仓赈灾。” 平邑县陷入困境,在节骨眼儿上,如果开仓赈灾,对姜家百利而无一害。 这样的事情,姜璨不同意。 然而,姜桦却觉得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姜家雄踞平邑县,不缺粮食和钱财,缺少的是名望。眼下平邑县陷入危机,这就是姜家的机会。 第88章万死难赎其罪 刘宣见姜桦配合,脸上笑容灿烂,姜桦是一个聪明人。 刘宣需要姜家放粮赈灾,姜桦想执掌姜家。 两个人各有所求,一拍即合。 刘宣直入主题,说道:“姜桦,要把姜璨打入死地,本官需要他们父子的罪证?” 姜桦没有回答,问道:“在下还有一点疑惑。” 刘宣道:“说!” 姜桦道:“谁能保证,你拿下了姜璨父子后,不会对付我呢?” 刘宣哈哈笑了起来,不屑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你?或者说,你值得我对付吗?” 顿了顿,刘宣道:“除非你反悔,不开仓赈灾。” 一句话,姜桦噎住。 是啊,刘宣为什么对付他呢? 刘宣对付姜璨的原因,是因为姜璨拒绝救济百姓。他愿意配合刘宣,双方没有冲突。 刘宣对付他,有什么意义呢? 姜桦心中放心,笑了起来,道:“刘监军见谅,在下唐突了。” 刘宣道:“能搜集到两人的罪证吗?” “能!” 姜桦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作为姜家的一大派系,他手中有姜璨的证据。 刘宣回答道:“我要的是最致命的证据,最好是姜璨父子和襜褴人勾结的证据。” 姜桦一听,眉头皱起。 姜璨勾结襜褴人,等同于姜家勾结襜褴人。 坐实了姜璨的罪名,对姜家不利。 其中的利害关系,姜桦也是清楚的。 作为姜家的主事人之一,他清楚姜璨和襜褴人的确有生意往来,可这些事儿,却不能公布出去,否则对姜家影响甚大。 姜桦摇头道:“刘监军,如果是姜璨其他的罪证,我不会有任何犹疑。但要拿出姜璨勾结襜褴人的证据,这恐怕不行。” 刘宣轻笑道:“阁下不愿意吗?” 姜桦道:“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刘宣道:“担心姜家的名声?” 姜桦点了点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一旦坐实了姜璨勾结襜褴人的事情,姜家就处于一个极为被动的局面。经此一事,姜家会遭到万民唾骂。这样的事情,我不敢去做。” 刘宣说道:“难道现在的姜家,不是万民唾骂?姜家不顾百姓生死,百姓不怨恨?” 姜桦道:“情况不一样!” 刘宣提及的万民唾骂,姜桦明白。 无非是姜家坐视百姓受苦受难,不顾百姓的生死。 这样的议论,姜家能承受。 可勾结襜褴人的事情,兴致却是不同的。 刘宣盯着姜桦,沉声道:“姜桦,不,未来的姜家主……,嗯,姜家主。如果没有姜璨的胡作非为,能彰显你拨乱反正的决心和英明吗?” “在某种程度上,需要姜璨如此。” “襜褴人洗劫了平邑县,百姓陷入困境,可姜家的大门紧闭,不顾百姓生死。这一事情,早已经在百姓心中传开。” “百姓怎么看待姜家的,早已有了定论。” “姜家名声,早就臭了。” “要扭转百姓的看法,让百姓认可姜家,甚至提升姜家的名望,必须有人出来顶罪,把姜家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扛下来。” “这个人,就是姜璨。” 刘宣双手撑在案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正色道:“只要有姜璨作为反面人物,才能衬托你的正面形象。” “百姓知道你,才能念你的好。” “姜家为什么不抵抗襜褴人,是姜璨下令的。” “姜家为什么不开仓放粮,也是姜璨安排的。” “姜家勾结襜褴人,也是姜璨。” “一切,都是姜璨所为。” “姜璨,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刘宣神色自信,继续道:“坐实了姜璨的罪名,而你站出来力挽狂澜,百姓会感激你,姜家的人能服你。到最后,你才能是收获最大的人。” 姜桦听完,眉头挑动。 刘宣的话极具煽动性,令他砰然心动。 如果是普通的罪证,对姜璨一系的人来说,不是致命的打击。 姜璨倒下,或许有其余人站出来和他对抗。 然而,勾结襜褴人的证据,才能一举搬到姜璨,令姜璨一系的人不敢吱声。 刘宣眼神明亮,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百姓被洗劫,家破人亡,心中早有怨言。姜璨被拉出来,就是平息民愤的人。” “姜璨父子被处理,百姓的怨气才能发泄。” “姜家主再站出来道歉,再开仓放粮。” “姜家主的形象树立起来,才能掌控姜家,立足平邑县。” 刘宣面带笑容,笑眯眯的道:“姜家主,本官的话,你明白了吗?” 姜桦目光盯着刘宣,眼中有一抹忌惮。他很清楚刘宣在利用他,但刘宣的分析,却处处替他着想,让他难以拒绝。 好可怕的心思! 姜桦深吸口气,道:“刘监军,我会准备好所有的证据。” 刘宣道:“合作愉快。” 姜桦起身道:“告辞!” 刘宣道:“且慢!” 姜桦道:“还有什么事?” 刘宣问道:“最迟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我时间紧,没时间拖延。” 姜桦道:“最迟今晚。” 刘宣道:“我等阁下的消息。” 姜桦走出营帐,在营帐门口深吸口气。此时此刻,他背脊上已被汗液打湿,和刘宣交谈的短短时间,他见识了刘宣一张嘴的厉害。 动之以情,晓以利害。 刘宣此人,着实厉害,看似为他着想,却达成了刘宣的目的。 …… 下午,申时。 刘宣在营帐中看书,墨苍生进来道:“二弟,姜桦来了。” “请!” 刘宣眼中,露出期待神色。 墨苍生下去传达命令,不多时,姜桦走了进来。 “见过刘监军!” 姜桦站在营帐中,拱手行礼。 刘宣道:“坐!” 姜桦并未落座,从袖口中取出了两卷竹简,递到刘宣的面前。他回到坐席,说道:“竹简上记载了姜璨的所有罪证,请大人阅览。” 刘宣摊开竹简,快速翻阅。 看完后,刘宣深色震惊:“上面记载的事情,全部是真的?” 姜桦说道:“没有一丝作伪。” “混账!” 刘宣沉声呵斥,脸上有着怒容。 上面记载了姜璨作奸犯科和违法乱纪的事情,关于这些事情,刘宣不觉得奇怪。 一个大家族的家主,手上必然有人命。 可是,姜璨为了钱财,却贩卖盐铁给襜褴人和胡人。 刘宣原本的想法,是栽赃姜璨和襜褴人勾结。没想到,姜璨真的和襜褴人有利益关联。 不论是盐,亦或是铁,都是战略物资。 北地的胡人,最缺的物资就是盐铁等资源,而姜璨为了蝇头小利,全然不顾赵国的大局。 “姜璨如此作为,万死难赎其罪。” “此人不杀,天理难容。” 刘宣眼中杀气腾腾,恨不得马上就宰了姜璨。 姜桦表情肃然,道:“刘监军,竹简记载的数据很清楚,除此外,我还有认证。他是姜璨的一个帐房,一直替姜璨做账。” 刘宣说道:“有认证最好,接下来,本官会公审姜璨父子。” 姜桦道:“我需要做什么?” 刘宣道:“姜家主要当众宣布开仓放粮的消息,以及向百姓致歉。这是难得的机会,你可要把握好。后天,我就公审姜璨父子。” 姜桦道:“多谢刘监军,府上还有事情要处理,告辞。” “不送。” 刘宣摆手,目送姜桦离开。 第89章交易 姜桦一离开,廉颇就走了进来。 廉颇径直在营帐中坐下,关切道:“先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虽说一切由刘宣安排,廉颇心中也担忧。 栽赃姜璨,事关重大。 刘宣笑道:“将军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来,将军看看这个。” 说着话,刘宣把姜桦送来的竹简递了过去。 廉颇接过后,仔细的查看。越是往下看,他越觉得心惊肉跳,心中不可遏止的升起怒火。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刘宣是要栽赃姜璨的。 消息不是真的。 廉颇心中升起的怒气,又消散了下去。 廉颇道:“栽赃姜璨的证据,先生竟然这么快就准备妥当了。” 刘宣道:“这是真的!” “真的?” 廉颇粗犷的面庞上,尽是惊讶。 刘宣再次道:“上面的记录都是真的,没有弄虚作假。” 廉颇说道:“怎有可能?姜璨父子竟然敢贩卖盐、铁,这是要掉脑袋的。上面的记载,数额巨大,时间久远,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先生,你确定没有作假?” 之前,刘宣说要栽赃姜璨。 如今廉颇看到证据,心中仍有些怀疑。 刘宣道:“这些证据是姜桦提供的,姜桦想掌控姜家,收集了这份证据。” 廉颇手握成拳,怒道:“姜璨这混账,该死。” 刘宣道:“有了姜桦提供的证据,姜璨必死。而你我两人,就再没有任何风险。” 廉颇道:“消息捅出来,对姜家应该也有影响,姜桦愿意吗?” 刘宣道:“为了执掌姜家,姜桦当然愿意。” 廉颇思忖片刻,道:“姜桦愿意拿出这些证据,条件应当是你让他执掌姜家,而姜桦也要开仓赈灾,对吗?” “是!” 刘宣毫不犹豫的点头。 廉颇感慨道:“姜桦和姜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这一次,他为了上位而开仓赈灾,等以后,他也会盘剥百姓,维持姜家的地位。” 刘宣听后,眼中掠过一道厉芒。 姜家在平邑县招募私兵,修建堡垒,威压官员,这是一直存在的问题。 借助姜璨的事情,可以谋划一番。 刘宣按下心思不提,道:“事情解决,将军的大军不用留在平邑县。我将在后天公审姜璨,而将军定下的时间是明天启程。离开时,将军留下一小队士兵在平邑县即可。” 廉颇道:“行!” 两人说了些各自分开后的事情,廉颇就起身离开了。 刘宣起身,朝羁押姜璨的营帐行去。 营帐中,姜璨父子都在。 两人被羁押在营帐中,失去了自由。 进入营帐,刘宣说道:“两位,被羁押在营帐中的感觉怎么样?” 姜璨怒目而视,大吼道:“刘宣,立即放了我们,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此刻的姜璨,还不知自己的结局已被定下。 他认为自己是姜家之主,又有赵胜在背后撑腰,笃定刘宣不敢拿他怎么样。 姜昱附和道:“刘宣,我父亲的话,听到了吗?告诉你,我姑姑最喜欢我。你现在羁押我们父子,等我们离开后,我会告诉我姑姑的,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心中害怕,却还是色厉内荏。 至少,不能让刘宣看出他怕了。 刘宣神色平静,撩起衣袍坐下,淡淡道:“两位,威胁我没用。” 姜璨道:“你到底作何打算?” 刘宣说道:“姜家主不愿意开仓赈灾,本官只能使用非常手段。” 姜璨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杀你!” “杀你们父子。” 刘宣的眼中,闪烁着森冷杀意。 姜璨大笑了起来,一副嘲讽神情:“你要杀我们父子,真是自大。姜家的人,岂是这么好杀的?刘宣,你杀了我们父子,赵国将再无你的立锥之地。” 刘宣道:“你这么自信?” 姜璨道:“杀了我们父子,姜家不会放过你,丞相不会放过你。” 刘宣戏谑道:“很有自信嘛” 姜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他摸不准刘宣要做什么,但想了想,试探道:“刘宣,如果你释放我们,姜家稍微拿出一点粮食,缓解百姓的危机。” 刘宣嗤笑道:“一点粮食,当打发乞儿吗?” 姜璨道:“你还想怎么样?” 刘宣说道:“本官也不怕告诉你们,关于你们的罪行,已经确定了。姜氏父子勾结襜褴人,当诛。所以,你们会死。” 姜璨一听,怒道:“我们死了,你难辞其咎。” “天真!” 刘宣大袖一拂,脸上尽是讽刺神情。 刘宣说道:“你们和襜褴人勾结,赵胜敢为你们做主吗?因为此事,你姜璨的妹妹会受到牵连,她即使不被扫地出门,也要被冷落。涉及到襜褴人,谁沾上谁倒霉。” “咕咚!” 姜璨咽了口唾沫,眼中流露出担忧神色。 但当着刘宣的面,他不愿意认输。 姜璨朗声道:“你要栽赃,却没有证据。消息传出,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刘宣伸手从衣袖中取出竹简,啪的一声扔在姜璨的面前。 姜璨捡起了后,一一的查看。他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脸上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可能?” “这怎么会?” 姜璨抬头,脸上尽是震惊:“刘宣,你怎么有这些账本?” 刘宣回答道:“姜桦给本官的。” 轰! 姜璨的脑中,仿佛惊雷炸响。 这一瞬,他脑中一片空白,全身都失去了力量。 姜桦和刘宣勾结了! 姜璨的心中,已是一团乱麻。 他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咯咯作响,道:“刘宣,你好狠,好狠呐,竟然煽动姜桦。” 刘宣淡淡说道:“如果你们父子不贩卖盐铁给襜褴人,姜桦就拿不出证据。再者,也是你太没能力,自己的帐房竟然被姜桦收买。你说,你该不该死呢?” 姜昱拿过竹简,一点一点的看。 看完后,他的身子颤抖了起来,大声道:“不,我不想死。” “爹,儿子不想死。” 姜昱苦求着,脸上尽是惊恐的神色。 姜璨心中慌乱,忽然,他说道:“你有姜桦作为内应,再这一份证据,已经掌控了局面,要杀我们父子易如反掌。你现在找我,还有什么目的?” 好歹姜璨是一家之主。 此时此刻,刘宣可以不来的,但刘宣偏偏来了,应当有目的。 刘宣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姜家之主,本官来见你们,是打算和姜家主做一个交易。” 姜璨打起精神道:“你说!” 姜昱望向刘宣,眼中也流露出希冀神色。 第90章算计中的算计 此刻的姜昱,期待刘宣开出条件。 只要能谈条件,他就有机会活着。想到要被杀,他心头乱糟糟的,更怕死。 此刻,他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也愿意劝说姜璨同意。 刘宣笑眯眯的打量了姜昱一眼,目光转向姜璨,一字一顿的道:“本官要姜桦的罪证。” “什么?” 姜璨闻言,顿时惊呼。 他看向刘宣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刘宣要姜桦的罪证。 刘宣要对付姜桦。 一瞬间,姜璨竟是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凄凉,更带着一丝的惊恐。 刘宣的筹划,着实惊人。 利用姜桦拿到了他的罪证,现在又反过来利用他对付姜桦。 这一举动,是要彻底扳倒姜家。 姜家以姜璨和姜桦为主,其余的姜家众人能力不足,难以守住姜家的基业。一旦姜璨和姜桦被杀,姜家必然颓败。 到现在,刘宣露出了锋芒。 姜璨瞪大眸子,缓缓道:“刘监军算计了我,再算计姜桦,好一个计中计。此前,我接到妹妹来信,说你刘宣才能无双,当时我不相信。如今看来,名副其实。” 刘宣道:“姜家主谬赞。” 姜璨道:“你算计了我,又算计姜桦,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刘宣道:“姜昱能活下来。” 姜昱一听,顿时兴奋了起来,压在心底的大石松开了。 能有活下来的机会,他万分欢喜。 姜璨摇头道:“我和昱儿,都要活着。” 刘宣断然拒绝,道:“你贩卖盐和铁给胡人,万死难赎其罪。至于姜桦,我相信他和你也差不多,屁股都不干净。”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姜桦在,姜家不会乱,仍然固若金汤。” “要削弱姜家,你和姜桦都得死。” “没了你们两兄弟的姜家,就无法维持局面。至于姜昱,以及其余的姜家子弟要争权,又是另外的一回事,和本官无关。” 刘宣说道:“姜家主,姜昱能否活命,全在你一念之间。” 姜璨嘶吼道:“刘宣,你太歹毒了。” 刘宣冷声道:“本官歹毒?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姜璨质问道:“难道不是吗,我不同意放粮赈灾,你就算计我和姜桦,更设计让姜家内斗。姜家内斗,肯定死伤无数,这都是你造成的。” 刘宣嘲讽道:“你质问本官的时候,却忘记了,你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姜家贩卖盐铁给胡人,令胡人强大,你怎么不说你歹毒呢?” “胡人强大一分,边境的百姓就多一分危险。” “你执掌姜家就一直和胡人做生意,你自己算一算,资助了多少胡人?” “反过来,你祸害了多少百姓?” 刘宣眼神冰冷,语气严厉:“知道本官为什么处心积虑的削弱姜家吗?因为姜家虽强,却为富不仁。” “倘若姜家能资助百姓,百姓就不会食不果腹。” “倘若姜家能抵抗外敌,襜褴人就不能杀入平邑县。” “行善之家,必有余庆。” “倘若姜家处处行善,本官不会针对姜家,也没有理由对付姜家。” 刘宣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襜褴人来了,姜家自扫门前雪。百姓陷入危机,姜家囤积粮食。本官请求开仓放粮,你姜璨喊出要粮没有要命一条的狠话。” “这一切,是谁狠毒呢?” “姜家被削弱,姜家死伤,都是姜家咎由自取。” “天作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存!” 刘宣道:“本官没有彻底的灭掉姜家,已是最大的恩赐。” 姜璨听后,轻叹了口气。 刘宣的一番话,他无言以对。 姜璨看了姜昱一眼,眼中流露出宠溺神色,姜昱能活,足矣! 姜璨颓然道:“我答应你。” 刘宣道:“爽快。” 姜璨想了想,说道:“我被你羁押,无法返回姜家取证据。昱也不能回去,否则会打草惊蛇。你如何取得账簿证据呢?” 刘宣摇头道:“本官不需要去取账簿。” 姜璨道:“你确定能行?” 刘宣道:“等公审你的时候,你当场指认姜桦。然后,本官拿下姜桦,再派人前往姜家取证据。至于存放在姜家的证据,本官相信,没那么容易被找到。” 姜璨感慨道:“你真是算计深沉。” 自己藏起来的证据,姜璨相信,姜桦肯定找不到。 刘宣笑了笑,起身道:“希望后天公审的时候,你会依照计划行事。” 说完,刘宣离开了营帐。 营帐中,只剩下姜璨和姜昱。 姜昱望着姜璨,眼中有庆幸,却更有悲伤和忐忑。 他活下来了。 但是父亲却要死了。 姜璨看着儿子,道:“昱儿,不必悲伤。” “爹,儿子不要你死。” 姜昱扑到在姜璨的面前,他眼中有不舍的神色。以前有姜璨顶着,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但忽然间,姜璨就要没了,他该怎么办? 姜璨道:“都是男子汉了,哭什么,擦一擦眼睛。” 姜昱哽咽着擦干眼泪,心中惶恐。 姜璨看着姜昱,道:“其实,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年,爹爹杀人犯法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如今被处死,因果循环而已。你能活着,就足够了。” 姜昱咬牙道:“爹,儿子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姜璨沉声道:“不准报仇。” “为什么?” 姜昱惊呼,脸上有着惊愕的表情。 不报仇? 为什么? 姜昱的心中十分不解。 姜璨解释道:“刘宣年轻,却算计深沉,别说一个你,就是十个百个你,都不是他的对手。最重要的是,不论是爹爹,还是你二叔,都贩卖过盐铁,这是死罪。” “如今被杀,是被刘宣堂堂正正的诛杀。” “纵然你姑姑知晓,也无济于事。” 姜璨轻叹了口气,说道:“爹爹现在交代你一些事情,你一定要记清楚。” 姜昱道:“您说。” 姜璨说道:“爹爹和你二叔一死,姜家必然内斗。不论是你的叔叔辈,还是更年长的人,你都斗不过,所以你回了姜家,拿着玉器珍宝就离开。” “爹爹的玉器珍宝,你知道放在哪里的,你悄悄的去取。” “拿了后,你去邯郸投奔你姑姑。” “但是切记,不能让你姑姑报仇,否则她也会被卷进来。一旦姜家贩卖盐铁给胡人的事情在邯郸传开,你姑姑的处境会很艰难。” 姜璨握着姜昱的手,嘱托道:“到了邯郸,做个富家翁,明白吗?” 姜昱道:“儿子明白!” 此刻的姜昱,情绪无比的低落。 “其实,都怪爹爹一步之错,满盘皆输。” 姜璨又叹了口气,无比遗憾。 如果一开始,他答应刘宣放粮赈灾,就不会落到现在的田地,姜家也不会被刘宣算计。 可惜没有后悔药。 第91章廉颇的建议 翌日,清晨。 军营的士兵接到了北上的命令,纷纷收拾形状。 军营的帐篷,全部收拢。 士兵们收拾完行装后,便在营地列阵。 随着廉颇开拔的命令下达,士兵开始陆续北上。 官道旁。 刘宣和廉颇告别。 廉颇面带笑容,说道:“先生,我虽然率领大军北上,但留下了一千士兵在平邑县。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安排。” 刘宣拱手道:“多谢将军。” 廉颇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顿了顿,廉颇说道:“不过离开前,我有一个建议。” 刘宣问道:“什么建议?” 廉颇道:“高柳三县,平邑县最南,受到的损失是最轻的。最北面的高柳县,承受的损失应该最严重。我建议,你处理完平邑县的事情,就北上高柳县。你把大本营设在高柳县,更便于处理三县的灾情。” 刘宣一听,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廉颇的建议,颇为不错。 一方面,高柳县位于最北面,受到的损失最大,坐镇高柳县,才能最大限度的了解情况;另一方面,廉颇也在高柳县,刘宣能和廉颇配合。 这一建议,一举两得。 刘宣道:“将军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廉颇点头,目光落在廉玉身上,嘱托道:“玉儿,你留在先生的身边,要听从先生的安排,不准任性妄为,明白吗?” 廉玉道:“爹爹放心,玉儿会听话的。” 如今的情况,廉恒跟着廉颇,廉玉跟着刘宣。 廉玉眼中也有一抹忧虑,道:“爹爹北上抗击胡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廉颇捋须一笑,自信道:“我廉颇纵横疆场,能够取我性命的人还没出生,你尽管放心。” “先生,告辞!” 廉颇翻身上马,和大军一道离开。 刘宣道:“走吧,我们回城内。” 刘宣带着墨苍生、廉玉和李牧,以及廉颇留下的士兵入城。 军队入城,在城内驻扎。 至于姜璨和姜昱两人,还是被羁押在军营里面。 在营帐落座,刘宣派人请柳靖。 柳靖进入后,行礼道:“下官柳靖,见过刘监军。” 刘宣道:“柳县令,目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安排。” 柳靖道:“请大人示下。” 刘宣吩咐道:“你马上组织县衙的官员和衙役,在全城传播消息。明天上午巳时,本官将在南门的城门外,公审姜璨。” “诺!” 柳靖拱手应下。 然而,柳靖却杵着没离开。 刘宣眉头一挑,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柳靖老脸上挤出笑容,问道:“下官斗胆,如今要公审姜璨,但拿下了姜璨,姜家不开仓放粮,对大人来说,没有任何的益处。粮食问题,如何解决呢?” 刘宣道:“你忘了姜桦?” 柳靖大喜道:“莫非,姜桦同意开仓赈灾。” 刘宣道:“然也!” 柳靖闻言,脸上笑容灿烂,整个人都焕发了活力,脸上的褶子尽数舒展开来。 这一刻,柳靖浑身轻松。 他长身向刘宣揖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安排妥当。下官这就回县衙,不仅要在城内宣传,城外的周边村落也会尽数通知。” 刘宣道:“下去吧!” “下官告退!” 柳靖兴奋的退下,他离开军营,径直回了县衙。 不到一刻钟,柳靖把麾下的人召集起来。 县衙的大小官员,如令史、县丞、县尉、丞史、尉史等县衙,全都到齐了。 除此外,连衙役、杂役也都召集了起来。 不过县衙的衙役,一个个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其余的人,也是如此。 如今的平邑县,上至县令、县丞,下至普通衙役、杂役,都缺少粮食,处境颇为艰难。 柳靖心头舒坦,朗声道:“本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姜家要开仓放粮了。” 令史兴奋道:“县令,真的吗?” 县丞说道:“姜家连襜褴人都不抵挡,襜褴人走了后,他们屯着粮食,不顾百姓死活。如今,姜家怎么会开仓放粮呢?” 县尉道:“莫非县令劝服了姜家?” 其余人,纷纷开口。 一个个精神振奋,脸上露出希冀神色。 有了粮食,肚子就不会挨饿。 用姜家的粮食熬过这段时间,等官府的赈灾粮食抵达,一切就会好转。 柳靖抬手下压,众人闭口不言。 柳靖道:“本官没有劝服姜家的能耐,这一切,刘监军的功劳。” 众人一听,对着刘宣一阵夸。 柳靖挥了挥手,继续道:“而且,刘监军已经捉拿了姜璨,明天上午巳时,刘监军在南门外公审姜璨。处理了姜璨,姜家的姜桦会开仓放粮。”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惊讶。 姜璨是谁? 那是平邑一霸,称之为平邑县的一王也不为过。 一个转眼,姜璨竟然被抓了。 一个个又议论纷纷,但毫无例外的,都无比兴奋。 柳靖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脸上也是笑意浓郁,他再一次道:“肃静!” 众人闻言,又安静下来。 柳靖说道:“高兴归高兴,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刘监军吩咐了,要在今天之内,把明天上午巳时公审姜璨的消息通知下去。” 众人表情肃然,等待安排。 柳靖道:“令史,你负责北城和东城的通知。” “诺!” 令史精神抖擞的应下。 柳靖目光又看向县丞,吩咐道:“县丞,你负责南城和西城的通知。” “诺!” 县丞面带笑容的应下。 柳靖目光落在县尉、丞史和尉史身上,安排三人带着衙役通知平邑县周边的村落,更千叮咛万嘱托,让三人务必通知到位。 事情安排妥当,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官府的衙役走街串巷,敲打着铜锣,通知着公审姜璨的消息。 消息传开,立即引起轰动。 公审姜璨! 这一消息,太过震撼了。 留在平邑城的百姓都是老弱,或者受了伤的人。这些人对姜家不抵抗襜褴人,自是有怨言的,只是不敢说罢了。 尤其是姜家囤积粮食,更引起众怒。 如今公审姜璨,城内的几千百姓都议论了起来,更期待万分。 县城四周,也陆续有百姓得知消息。 短短半天的时间,公审姜璨的消息,就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第92章公审之日 公审姜璨的消息,也在姜家传开了。 忠于姜璨一系的人,一个个得知了消息,都慌了神。可是因为姜桦的打压,姜家根本没人敢站出来为姜璨抱不平。 不仅如此,姜桦还在背后推波助澜,使得消息传播更快。 一天的时间发酵,消息传遍了平邑城。 除此外,平邑四周村落的百姓得知了消息,竟有连夜赶来的,只为一堵公审姜璨的盛事。 清晨,朝阳初升。 南门城外。 临时搭建的公审台上,空空如也。 这里是公审姜璨的地方。 在公审台周围,抵达的百姓一簇一簇的站着,议论纷纷。 “刘监军要公审姜璨,不知道能否成功。姜璨可不简单啊,他是平邑县的霸王,称王称霸多年,又有丞相在背后撑腰。” “丞相算什么,刘监军是赵王派来的,他有赵王撑腰。” “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都说帮亲不帮理。丞相赵胜是大王的弟弟,赵王能为了刘宣,而不顾自家人吗?” “不管如何,咱们看好戏就是。” “我相信刘监军,他既然敢公开审理,事情应当是板上钉钉的。”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南门城外,犹如闹市一般。 一波一波的百姓汇聚,使得城外人满为患。幸好城外的这一片区域地势开阔空旷,百姓人多,但也不至于站不下。 “踏!踏!” 忽然,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自城门里面传来。 一队士兵手指武器,踏步而来。 百姓听到声音,纷纷回头望去,一个个看到了士兵,都凝神屏息,不再大声议论。 迎面而来的,是两辆囚车。 前方的一辆羁押着姜璨,后面的一辆羁押着姜昱。 刘宣和墨苍生紧随其后,策马而行。 再后面,则是县衙的主要官员,以及维持秩序的士兵。 囚车缓缓行驶,所过之处,百姓纷纷让开。到了公审台的下方,姜璨和姜昱被押解下来,押送到了台上。 刘宣带着墨苍生走上台。 随行的士兵,在台下围成一圈控制局面。 “肃静!” 刘宣提气大吼,他面容肃然,目光环视了周围一圈。 顷刻间,百姓噤声。 城外嘈杂纷纷的声音消失,周遭一片寂静。 无数人汇聚的情况下,城门外寂静的场景,竟产生了无形的压迫感,令人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害怕。 刘宣撩起衣袍,在案桌旁跪坐下来。 墨苍生右手摁剑,站在其后。 刘宣的目光落在姜璨身上,沉声道:“姜璨,本官接到揭发,指认你担任姜氏族长期间,和胡人勾结,并贩卖盐铁和粮食给襜褴人,可有此事?” 姜璨大声道:“大人,冤枉啊!” 面对审问,姜璨直接否认。 刘宣哼了一声,取出一卷竹简,道:“竹简上的记载,莫非是假的?” “啪!” 竹简被刘宣扔到姜璨的面前:“你看清楚。” 姜璨捡起来看了后,仍是叫屈:“刘监军,这是污蔑,绝对是污蔑。我姜璨行得正,坐得直,绝对没有和襜褴人勾结。” 姜昱跪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带着。 他昨天已经知道了结果。 现在的情况,只是刘宣和姜璨演戏罢了。 刘宣一挥手,吩咐道:“柳靖,当着百姓的面,你把竹简上的内容读一遍。” “诺!” 柳靖上前,拿了竹简在手中,他粗略一扫,脸上神情震惊。旋即,柳靖压下惊讶,缓缓念道:“赵王三年,六月十二,贩盐百斤给襜褴人。” “赵王三年,十二月十五,卖粮食万斤于匈奴人。” “赵王四年,三月初六,卖铁器万斤给襜褴人。” “赵王四年,……” 一条条记录,自柳靖的口中说出。 每条记录说出来,都会引起百姓的震惊。 边境的百姓和胡人之间,从未停止过战争,双方有着血海深仇。胡人不缺粮的时候,会南下劫掠;缺粮的时候,更要劫掠。 边境百姓,世世代代都承受着胡人的袭扰。 仇恨,早已烙印在骨子里面。 姜璨身为姜氏族长,却贩卖粮食、铁器,甚至把盐卖给胡人,这等于资助胡人。 谁都知道大家族会和胡人做生意,但谁不会公开。 这种事,是不能公开的。 如今姜璨私售盐铁给襜褴人的事情公布出来,便把姜璨的罪行赤-裸-裸-的摆在台面上。 如此一来,就不能不处置。 柳靖说完后,躬身站在一旁。 百姓不再议论,目光看向了刘宣,如何处置姜璨,得看刘宣的决断。 刘宣表情肃然,朗声道:“姜璨,你可认罪?” 姜璨道:“我不承认!” 刘宣眼眸一冷,道:“你还要抵赖?” 姜璨昂着头道:“虽然刘监军摆出了证据,更言之凿凿,但谁能保证,竹简上的情况不是伪造的。” 刘宣说道:“你是执意不认罪了。” 姜璨哼了声道:“捉贼捉赃,你要定我的罪,没有齐全的人证和物证,如何定罪?如何让人信服?” 下方的百姓见状,都紧张万分。 姜璨的反击,相当犀利。 百姓心中都担心刘宣能否压制姜璨。 刘宣神色自信,嘴角噙着笑容,吩咐道:“来人,带人证。” 话音落下,只见台下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姜桦,他一出现,顿时引起了轰动。 人群中,有认识姜桦的。 “这是姜桦,是姜璨的弟弟,他竟然指认姜璨。” “姜桦冷厉诡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指认姜璨,估摸着,是为了打到姜璨,两人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 “不管如何,能定下姜璨的罪,那就足够了。” 百姓看在眼中,又激动了起来。 一个个期待万分。 原以为公审姜璨会不顺利,现在看来,情况还在刘宣的掌控中。 姜桦走到台上,拱手道:“草民姜桦,见过刘监军。” 刘宣点了点头,询问道:“姜桦,姜璨贩卖盐铁和粮食给胡人,可有此事?” 姜桦道:“回大人,确有此事。” 姜璨怒目圆睁,咆哮道:“姜桦,你个白眼狼,你是姜家的人,竟然指认我。你还是不是姜家的人。?” 姜桦道:“姜璨,我是姜家的人。” 姜璨道:“既如此,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姜桦摇头,义正言辞的道:“我虽然是姜家的人,但你犯了滔天大错,我不能坐视不理。尤其是百姓陷入危机,你却自扫门前雪,执意不开仓放粮,你于心何忍?” 姜璨大声道:“姜家的粮食,由我做主,凭什么分给其他人。” 姜桦哼了声,脸上尽是鄙夷神情。 刘宣说道:“姜璨,姜桦指认,你认罪吗?” 姜璨哈哈大笑,声音中有凄凉和无奈:“成王败寇而已,刘宣,你赢了,我认罪。我确实贩卖粮食和盐铁给胡人,但这一切是我做的,和姜昱没有任何关系。” 刘宣沉声道:“如实交代罪证,本官会酌情考虑。” 姜桦一听,眉头一挑。 不是说要置姜璨父子于死地吗? 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或者说刘宣还在审问中。 姜桦建议道:“刘监军,姜璨已经认罪,姜璨父子勾结胡人,其罪当诛。请监军下令,诛杀姜璨父子。” 刘宣沉声道:“本官没有文化,你不准插话。” “诺!” 姜桦闻言,表情愤怒。 都已经审问清楚,刘宣竟然节外生枝。 姜璨道:“刘监军,草民承认犯下的大罪。但草民要揭发。” 刘宣问道:“揭发什么?” 姜璨回答道:“草民要揭发姜桦,他也不是好鸟。” 姜桦心中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 火竟然烧到了他身上。 姜桦自是不会坐以待毙,他面容肃然,大声道:“刘监军,姜璨临死攀咬,他的话不足为信,请刘监军斩杀姜璨父子。” “住口!” 刘宣沉声呵斥。 姜桦一听,又看到刘宣的姿态,心中觉得不妙。 姜桦立即道:“草民已经指认了姜璨,事情完成,请容许草民告退。” 见机不妙,姜桦准备撤退。 刘宣一挥手,台上的士兵堵住了姜桦的退路。 姜桦问道:“刘监军这是何意?”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是非黑白,本官心中自然清楚。姜璨要揭发,你且听完,然后再下去不迟。” 姜桦嘴角抽搐,心中忍不住骂娘。 刘宣这是什么意思? 第93章拿下姜桦 刘宣看向姜璨,问道:“姜璨,你有什么要说?” 姜璨跪着,缓缓道:“罪人这些年,贩卖了无数的盐铁和粮食给胡人,罪该万死。姜桦也一样,他也曾贩卖粮食和盐铁给胡人,他也有罪,请刘监军明察。” “我没有!” 姜桦一听,大声反驳。 姜桦心思狡诈。 此刻,他已经明白了过来,刘宣借力打力,要借助姜璨对付他。 一时间,姜桦心中恐惧无比。 他和刘宣利益交换,等于是与虎谋皮。如今刘宣张开了血盆大口,已经要吞下他。 姜璨哼了声,斜眼一扫姜桦,脸上尽是嘲讽:“姜桦,你我兄弟。你能收集我的罪证,难道我不会。你该不会天真的认为,我手中没有你的罪证吧。” 他看向刘宣,朗声道:“刘监军,姜桦狡辩,罪人有姜桦的所有证据。” 刘宣道:“你告知姜昱一个人,让他带路前往取证。” “诺!” 姜璨一招手,姜昱附耳过去。 姜璨低声说了一遍,便看向刘宣,郑重道:“刘监军,罪人已经告知了姜昱,请刘监军派人护送,前往姜家取证。” 刘宣吩咐道:“兄长,带上五百精兵,和姜昱一道前往。” “诺!” 墨苍生应下,带着姜昱离开。 姜桦望着姜昱离去的背影,心中更急,怒道:“刘宣,你很好。” 刘宣道:“承蒙夸奖,我身体还不错!” “我要你死!” 姜桦眼中凶光迸发,一步迈出,竟是大胆的朝刘宣冲去。 墨苍生离开,刘宣缺少护卫,他只要抓住了刘宣,就能回到天狼堡。一旦回去了,有姜家的私兵,姜桦就不惧刘宣。 只是,他动手的瞬间,台上的士兵也扑杀了过去。 两名士兵动手,三两下就摁住了姜桦。 一脚蹬在姜桦的大腿上,姜桦惨叫一声,直接跪下。 刘宣道:“姜桦,你袭击官员,罪加一等。” 姜桦被摁着跪在地上,眼神怨毒,咆哮道:“刘宣,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刘宣说道:“本官怎么背信弃义了?” 姜桦闻言,顿时噎住。 难不成,他当着所有百姓的面,说和刘宣达成了协议,他提供姜璨的罪证,让刘宣弄死姜璨。 这话一出,他还怎么做人? 姜桦盯着刘宣,问道:“刘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刘宣说道:“看到姜璨了吗?他的结局,就是你的结局。” 姜桦大为惊恐,道:“你要杀我!” 刘宣道:“本官依法办事,有罪的人,逃不掉官府的制裁。没罪的人,自然无罪释放。” 姜桦笑了起来,眼中尽是嘲讽。 刘宣真狠呐,竟然要杀他,可笑他竟然相信了刘宣。 姜桦豁出去了,大声道:“刘宣,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允诺我,说如果我提供了姜璨的证据,就让我执掌姜家。” “我已经帮你完成了事情,你却翻脸不认人。” “小人!” “你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姜桦大声咆哮,眼中尽是疯狂的神色。 如果他能保住一条命,他不会说出双方的约定,不能把谋害姜璨的事情公布出来,得保全自己的脸面。 如今刘宣要弄死他,反正要死,他要拉上刘宣。 至少,让刘宣名誉扫地。 刘宣现在翻脸对付他,以后就会翻脸对他其他的人。 没了信誉,看谁敢相信刘宣。 刘宣表情平静如水,丝毫不受影响,他扫了眼台下的百姓,提起一口气,朗声道:“本官的确允诺了你,只要你提供姜璨的证据,本官就支持你担任姜氏的族长。” “但有一个前提,你并未违法乱纪。” “经姜璨向本官检举,说你贩卖盐铁,贩卖粮食,一样和胡人、襜褴人做生意。” “本官得知了这一消息,岂能容你?” 刘宣面色严肃,说道:“不论是平邑县,亦或是高柳县,甚至是代郡,这都是处在北地的区域。” “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世代和胡人交锋,时代受胡人侵袭。” “这片沃土上,不知道流了多少汉家百姓的鲜血。” “可是你姜桦,身为汉家子,却勾结胡人。” “如果你没有勾结胡人,凭着揭发姜璨的功劳,本官可以饶你一命。但是你勾结胡人,万死难赎其罪。” 刘宣掷地有声的说话,宣判了姜桦的结局。 姜璨跪在地上,暗道刘宣狡诈。 指认姜桦的事情,是刘宣提出来的,目的是换取姜昱的性命。经过刘宣一说,变成了姜璨主动提出来。 如此,情况就不同了。 在百姓的眼中,刘宣是一个坦荡君子,敢于承认扶持姜桦。 再者,刘宣在大是大非面前,有担当有魄力。因为姜桦资助胡人,刘宣敢于拿下姜桦,而不是因为利益的联合而妥协。 “刘监军,姜桦不死,我们不同意。” “姜璨和姜桦都是败类,他们都该死,刘监军处死他们,是为民除害。” “刘监军,我们支持你。” …… 高台下方,忽然有了百姓出声。 这一喊声,引起了无数百姓的支持。 在百姓的眼中,姜桦揭发姜璨,姜璨又检举姜桦,都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 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刘宣以雷霆手段,一举拿下两个人,是为民除害。 没了姜璨和姜桦的姜家,将陷入混乱,而平邑县的百姓也能不受盘剥。 柳靖站在下方,嘴角噙着笑容。 他可以预见,平邑县的姜家即将崩塌了。对他这个平邑令来说,姜家是心头的一根刺,刘宣拿下姜璨和姜桦,心头的这根刺就拔了出来。 同样的,柳靖也服气了。 刘宣不废一兵一卒,仅凭一张嘴,就拿下了姜家的两头恶狼。 这样的手腕,着实不简单。 时间流逝,城门内,忽然来了一队士兵。 为首的人,赫然是墨苍生。 在墨苍生的身旁,还跟着姜昱。 两人在士兵的护送下,来到了台下。姜昱登上台,跪下道:“罪人姜昱,呈上姜桦罪证。” 墨苍生接过竹简,递到刘宣的手中。 刘宣看了一眼,冷冷道:“姜桦,你真是大胆啊。不仅贩卖铁器、盐和粮食给胡人,还贩卖弓箭、长矛等武器给胡人,相比于姜璨,你更该死。” 姜桦跪着,一言不发。 如今的局面,都在刘宣的掌控中,他失去了话语权。 刘宣说道:“柳靖,你来念!” “诺!” 柳靖连忙上前,接过了竹简,他扫了一边后,也是面色铁青,缓缓开口:“赵王六年,十月,姜桦卖三千石粮食给襜褴部落。” “赵王七年,二月,姜桦卖三千支弓箭、三百甲胄、三百长弓给襜褴人。” “赵王七年,六月,姜桦卖一千斤盐给胡人。” “赵王七年,……” 一条条罪证,从柳靖的口中传出。 柳靖越是往下,老脸上的表情越是冰冷。 周围的百姓盯着姜桦,也是杀气腾腾,一个个凶神恶煞,恨不得吞了姜桦。前线士兵奋力厮杀,只为抵挡胡人。 可是在后方,姜桦竟然贩卖粮食、铁器和武器牟利。 姜桦该死! 姜璨该死! 姜家的人该死啊! 一个个百姓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 第94章斩立决 刘宣看在眼中,微微颔首。 民心可用! 百姓如此,那么处死姜璨和姜桦,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杀死姜璨,杀死姜桦!” 百姓当中,又有百姓呐喊。 “杀死姜璨,杀死姜桦。” “杀死姜璨,杀死姜桦。” …… 原本是几个百姓气氛的呐喊,但这声音引起了共鸣,渐渐汇聚在一起。 越来越多的百姓,高声呐喊。 呐喊的声音越来越整齐,不停的在城外空中回荡。 刘宣听着百姓的呐喊声,从坐席上站起来。他听着百姓高喊的声音,看着情绪激动的百姓,也大受感染。 抬手下压,示意百姓安静。 片刻后,喊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刘宣的身上。 此刻,全在刘宣决断。 刘宣昂首挺胸,掷地有声道:“姜璨、姜桦勾结胡人,私贩盐铁武器,其罪当诛。本官判处两人斩立决,即刻行刑。” “鉴于姜昱虽然知晓姜璨的罪过,却不曾参与,更愿意打开姜家的粮仓赈灾,故而特赦其罪,不予追究。” “刽子手,行刑!” 刘宣大袖一拂,下达了斩立决的命令。 姜璨听后,反而是松了口气。 姜昱活着,这就够了。 姜桦听到刘宣的判决,目光看向姜璨,心中已经明白了,他终于知晓姜璨为什么会把他供出来,原因是姜昱。 好狠的刘宣! 好狠的算计。 姜桦神色惨淡,道:“兄长,你我争斗不朽,没想到被外人捡了便宜。” 姜璨道:“一步之错,满盘皆输。” 两人跪在地上,而刽子手提着明晃晃的刀,大步走了上来。 “斩!” 刘宣断然下令。 刽子手闻言,刀锋抡起,冷冽的刀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噗!” 两道殷红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洒落在地上。 两颗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上。 姜璨和姜桦两人,就此毙命。 百姓见状,纷纷欢呼。 刘宣看向台下的所有百姓,又示意百姓安静下来,继续道:“乡亲们,姜璨和姜桦已经伏诛。明日一早,本官将在天狼堡开仓赈灾,尔等可在明日前往天狼堡领取粮食。” 百姓听后,更是振奋。 开仓赈灾! 这意味着百姓有粮食了。 有了粮食,就不会再饿肚子。 百姓情绪兴奋,不断的欢呼,不断的庆贺。 许多百姓快速的离开,要把这个消息告知自己的家人。 围观的百姓散去,只留下一部分人。 姜昱跪在地上,恳求道:“刘监军,人死为大。爹爹和叔父已经被杀,草民恳请替他们收敛尸身。” 刘宣道:“可以!” 刘宣朝柳靖吩咐了一声,让他调了两口棺材来,把姜璨和姜桦的尸体放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姜昱又在两口棺材面前叩头行礼。 姜昱道:“多谢刘监军!” 刘宣轻笑道:“本官是你的杀父仇人,还杀了你的叔父,道谢就不必了。” 姜昱心情低落,道:“他们罪有应得。” 说出这话,姜昱的心中都一阵抽搐。 爹爹死了,却让他不准报仇,而且他见识了刘宣的手段,更觉得恐怖,不敢和刘宣做对。 他觉得自己懦弱,更没用。 或许做一个富家翁,才是最好的选择。 姜昱深吸口气,说道:“刘监军,草民带您入天狼堡,掌控粮仓。” “好!” 刘宣点头应下。 当即,刘宣调集士兵,而柳靖也带上了平邑先的军队。 两支队伍浩浩荡荡,直奔天狼堡。 天狼堡的士兵一见到这情况,如临大敌。 姜昱作为族长之子,他上前解释,又说了姜璨和姜桦被杀的事情。城楼上的士兵得知了消息,一个个无比震惊。 姜璨和姜桦都死了,他们还抵抗什么? 不费吹灰之力,刘宣率军进入天狼堡。 刘宣让柳靖派遣平邑县的士兵接管天狼堡的防守,控制了天狼堡,确保安全,然后带着大军来到粮仓,掌控了姜家的粮仓。 至于姜家的人,暂时被看押起来,不准妄动。 在粮食没有处理妥当之前,姜家的人不可能有机会得到自由。 刘宣召集柳靖以及县衙的官员,安排赈灾事宜。 粮食的分发方案,尽数定下。 刘宣和柳靖等人商量事情,过了凌晨后,一切才安排妥当。 刘宣让柳靖下去休息,他则带着墨苍生去天狼堡的城楼上巡视。登上天狼堡的城楼,居高临下望去,已有百姓在外面排队等候。 见此情形,刘宣并不奇怪。 百姓缺少粮食,如今姜家要开仓放粮赈灾,百姓自然积极。 墨苍生站在刘宣的身旁,郑重道:“二弟,开仓放粮食赈灾,功在社稷,利在赵国,对百姓有天大的好处。但对你而言,其实没什么好处,如今还得罪了姜家,甚至可能引发赵胜的敌意,这值得吗?” 对于刘宣的做法,墨苍生其实是不怎么支持的。 赈灾的粮食,应当由赵国调拨。 刘宣暂时拿不到粮食,就亲力亲为,算计了姜家,让姜家覆灭,然后赈灾。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值得吗? 至少,墨苍生认为不值得。 刘宣笑了笑,道:“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看看城外的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他们惨吗?” “他们太惨了,他们都是无辜的。” “这些人当中,还有许多是缺胳膊少腿儿的士兵。” 刘宣说道:“这样的情形,你能见死不救吗?” 墨苍生沉默片刻,又道:“可是你不彻底的覆灭姜家,也留下了祸患啊。” 刘宣解释道:“这一点,我早已经想过。如果彻底覆灭姜家,会有太多的无辜遭到牵连,最重要的是,会彻底的开罪赵胜的夫人。” “如今,我堂堂正正的处死姜璨和姜桦,反而能站住脚。” “就算她恼怒,也不敢公然和我做对。” “尤其是赵胜,他是赵国的丞相。他若是知晓姜家的所作所为,会比我更愤怒。” “赵胜先是赵国的宗室大臣,然后才是姜氏的夫君。” 刘宣眼眸深邃,说道:“缺少了姜璨和姜桦的姜家,群龙无首,必然争权夺利。不用我动手,他们也会内斗,而且还有一点你没有看到。” “什么?” 墨苍生问道。 对于刘宣的心思,他根本猜不透。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说道:“如今的姜家,是拔了牙齿的老虎,再无威胁。你认为柳靖这个平邑令,还会任由姜家坐大吗?” 墨苍生眉头一挑,忽然笑了起来:“二弟,还是你老谋深算。” 刘宣呵呵一笑,并不答话。 墨苍生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再不休息,就要天亮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好!” 刘宣点头,和墨苍生一道返回。 第95章杀鸡儆猴 刘宣和墨苍生往住处走,半路上,遇到了一名士兵快速的跑来。 “刘监军!” 士兵近前,神色略显焦急。 刘宣问道:“什么事?” 士兵行了一礼,禀报道:“刚才有平邑县的官员进入粮仓,说是检查粮仓。但出来时,身上却藏了粮食。我们抓住一个,扣押在粮仓门口,不知该如何处置?” 刘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偷粮食! 而且是平邑县衙的官员。 刘宣冷笑两声,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现在看来,柳靖没能约束下面的人。有了粮食后,官员都有了其他的心思。 “带路!” 刘宣吩咐一声,跟着士兵直奔粮仓。 粮仓门口,一名官员站着。 刘宣抵达了粮仓,目光落在平邑县的官员身上,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官员道:“回禀刘监军,卑职是平邑丞史苏言。” 刘宣道:“听士兵说,你偷粮食。” 苏言神色平静,摇头否认:“下官没有偷粮食,只是借一点。下官家中缺粮,早就没米下锅了。下官先借一点,后面再还上。” 在刘宣的面前,他抵死不承认是偷。 偷粮食的罪名坐实了,他的官位可能保不住,甚至还可能被处置。 刘宣嘴角上扬,嘿笑两声。 苏言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觉,道:“刘监军何故发笑?” 刘宣道:“为了一点粮食,值得吗?” 苏言道:“下官家中,的确缺粮。” 刘宣厉声道:“你家中缺粮,百姓的家中就不缺粮吗?百姓都能等,你就不能等?” 苏言姗姗一笑,连忙道:“监军言之有理,下官知错。” 刘宣闻言,微微颔首。 苏言打量着刘宣的表情,见刘宣表情松动,心思转动,连忙道:“刘监军,一点粮食而已,请您高抬贵手。再者,明天要分发粮食给百姓,肯定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领取粮食。下官这么做,只是先支取一点而已。” 刘宣一听,眼眸眯了起来。 一招手,刘宣道:“过来,到本官的面前来。” 苏言凑上去,笑嘻嘻的道:“刘监军有何安排?只要刘监军吩咐,下官一定执行。” 此刻,他觉得刘宣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似乎很好相处。 只是他在刘宣的面前站定,刘宣脸上的表情骤然转冷。 右手抬起,猛地扇了出去。 “啪!” 响亮的耳光,打破了夜的寂静。 这一巴掌,打得苏言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他的脸上,更是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 苏言躺在地上,已经被打懵了。 看着刘宣,更是不解。 苏言道:“刘监军,你这是……” 他还没站起身,刘宣已经一步上前,一脚踩在苏言的胸膛上。 这一刻,苏言明白了过来。 刘宣是笑里藏刀。 分明很愤怒,刚才没表露罢了。 苏言大声道:“刘监军,我是平邑县的官员,你只是军中监军,无权处置我。” 刘宣冷笑两声,道:“本官是军中监军,更受大王之命,处理高柳、平邑和平明三县事宜。本官打你又怎么了?你的脸皮如此之厚,本官也想知道,你挨了一巴掌会不会疼。” 苏言道:“刘宣,你欺人太甚。” 刘宣不屑道:“本官欺负你又如何?” 苏言道:“你殴打平邑县的官员,枉为监军!” 刘宣抬起脚,又狠狠的戳在苏言的心口。刹那间,苏言惨叫一声,脸色变得惨白。 刘宣道:“来人,让柳靖过来。” “诺!” 士兵得令,立即去通知。 苏言听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如果柳靖来了,知道了他做的事情,他肯定没好果子吃。一想到这里,他觉得刚才和刘宣起冲突又不明智了,后悔自己的做法。 可事实上,刘宣根本没给他服软的机会。 苏言道:“刘监军,我错了,求你,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刘宣松开了踩在苏言胸膛上的脚,却并不言语。 苏言跪着,再次道:“刘监军,求求你了。” 刘宣道:“你自持身份,混入粮仓里面,偷取粮食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呢?” 苏言道:“小人知错了,小人错了。” 刘宣却不说话,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的时间,柳靖来到了粮仓门口。 他看到跪在地上的苏言,以及站着的刘宣。柳靖脸上挂着笑容,迎了上去:“下官柳靖,见过刘监军。” 刘宣沉声道:“柳县令,你的人手脚不干净啊。身为平邑丞史,竟然混入粮仓偷粮食。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柳靖的脸色,顿时大变。 看向苏言的眼神,更透着浓浓的愤怒。 如今控制了姜家的粮仓,好不容易有了赈灾的粮食,苏言竟然敢来偷粮食? 真是大胆! 最重要的是,粮食是刘宣掌控的。 一旦刘宣不高兴了,他后悔都来不及。 柳靖神色恭敬,道:“刘监军,苏言身为平邑县的官员,却偷取粮食,罪加一等,任由刘监军处置。除此外,苏言身为下官的下属,是下官管教不严所致,请刘监军降罪。” 刘宣说道:“当真任由本官处置?” “是!” 柳靖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一个丞史而已,苏言惹怒了刘宣,当真活该。 为了一丁点的蝇头小利,竟然以身犯险偷粮食,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苏言吓得胆战心惊,大声道:“县令,下官错了,下官知道错了,求县令网开一面。刘监军,下官绝不再犯。” 刘宣表情冷肃,沉声道:“你只是偷粮食,按理说并不严重。但你是平邑县的官员,却不仅不以身作则,还犯下这般事情,本官岂能饶你。” 苏言闻言,哭丧着脸,心中悔到了极点。 柳靖不说话,任由刘宣处置。 刘宣吩咐道:“来人!” 一名士兵上前,躬身站立。 刘宣表情肃然,吩咐道:“来人,找一根粗实的木桩来,把苏言绑在上面,然后立在天狼堡的城门外。” “诺!” 士兵得令,立即去安排。 苏言大声求饶,却无济于事。 柳靖看在眼中,他心中已经明白了过来。 苏言去粮仓偷粮食,成了出头鸟,被刘宣当作典型处置。刘宣这么做,其实是杀鸡儆猴,震慑其他敢伸手的官员。 姜家的粮食无数,自有无数人眼红。 刘宣在这个时候处置苏言,便是基于这个缘由。 柳靖道:“刘监军处置,下官佩服。” 刘宣说道:“柳县令,该管理的还得管理。你连麾下的几个官员都管不好,何况是偌大的平邑县。” 柳靖道:“下官一定谨记。” 刘宣摆手道:“好了,下去休息吧。” “下官告退!” 柳靖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身退下。 刘宣看向驻守在粮仓门口的士兵,吩咐道:“拿住苏言的事情,你们做得很好。记住了,没有本官的命令,谁来都没用,谁都不能擅自拿走粮食。” “诺!” 一众士兵得令,齐声应下。 第96章开仓放粮 一宿过去,次日清晨。 刘宣吃过早饭,早早的就带着墨苍生、柳靖,以及平邑县的一众官员,来到天狼堡外。 城楼外的空旷地带,聚集了无数百姓。 苏言被绑在木桩上立着,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此刻的苏言,面色苍白,眼神黯然,恨不得打个洞钻到地里面藏起来。他堂堂一县丞史,却被绑在木桩上,承受着无数百姓异样的眼光,着实丢人。 他看到刘宣走出来,眼神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刘宣是监军,和他的身份相差巨大。 刘宣站到苏言的身旁,面色肃然,目光缓缓扫过城外的百姓。 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噤声不说话。 百姓都知道刘宣负责粮食的分发,谁也不敢开罪刘宣。 刘宣提起一口气,手指着苏言,询问道:“乡亲们,知道绑着的人是谁吗?” 许多百姓摇头,表示不知。 “他是苏言,是县衙的丞史。” 忽然,人群中有一个人开口了。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汉子,但少了一条胳膊。他曾是平邑县的士兵,和襜褴人厮杀受了伤。 刘宣点头道:“对,他是苏言,是平邑县的丞史。” “苏言本是丞史,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呢?” “事情,得从昨夜说起。” “昨天夜里,本官得到士兵禀报,苏言以巡视粮仓的理由,进入粮仓中,然后夹带私藏粮食离开,被士兵当场拿获。” “经士兵禀报,本官得知了消息。” “从昨天夜里,苏言就被绑在了这里。” “本官之所以处置苏言,原因有二。” “第一,苏言是平邑县的官员,却不自爱,罪加一等。” “第二,苏言是官员,也是平邑县的人,能分到粮食。但要分粮食,得按照本官制定的规矩办。” “该怎么分配粮食,本官和柳县令商议后,已经有了方案。” “不论是苏言,亦或是你们,都得听从安排。” 刘宣面容愈发严肃,警告道:“本官安排下去,不接受任何人抱怨,不接受任何人质问。领取粮食的人,听从安排即可。” “你们,明白了吗?” 刘宣看向汇聚的无数百姓,表情冷酷。 今天的刘宣,全无之前的平易近人,霸道和强势,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百姓领取粮食,人多嘴杂。 分发的粮食,能满足张三,不一定能让李四满意。 为了避免争端,刘宣强势定下规矩。想要来领取粮食,就别唧唧歪歪的,老老实实的排队领取粮食即可。 否则,别想领取粮食。 简单粗暴的安排,却实用有效。 百姓不敢反对,纷纷表示遵从刘宣的安排,能有粮食领取就够了。 刘宣很满意眼前的效果,吩咐道:“来人,把苏言放了。” 士兵上前,给苏言松绑。 苏言站在地上,身体疲惫不堪,他回到县衙的官员中,心中惴惴不安。刘宣给他松绑了,也没有再追究责任,但还有柳靖这一关。 粮食分发后,不知道柳靖会不会追责? 不过,这都是后事了。 刘宣目光看向柳靖,吩咐道:“柳县令,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安排。依照昨天晚上商定的计策,开仓放粮。” “诺!” 柳靖得令,立即安排。 县衙的官员,以及县衙的士兵,甚至刘宣麾下的士兵,都行动了起来。 粮仓外,设下一处处领取粟米的地方。 在士兵的安排下,百姓排着一条条队伍,依次上前领取粮食。 刘宣带着墨苍生在现场巡视,时不时再去分发粮食的地点看一看。 见一切正常,心中松了口气。 开仓放粮,说起来简单。 可稍不注意,就可能出现大问题。 一切顺利,刘宣也松了口气。 粮仓中囤积的粮食,源源不断的分发下去。 从上午到中午,再从中午到晚上,甚至士兵披星戴月的发粮食,而粮仓中的粮食,也在飞快的减少。 次日凌晨,百姓逐渐减少。 刘宣吩咐人停止放粮,等第二天清晨再继续。 翌日清晨,粮食继续发放。 又有诸多的百姓,排着队等待领取粮食。 一天下来,无数的百姓领到了粮食,粮仓中的粮食消耗了大半。 这一天晚上,刘宣通知不再放粮。 柳靖调遣县衙的士兵,把剩下的粮食都搬到了县衙的府库。 按照既定的安排,剩下的粮食,会拿出一部分开设粥篷赈灾,确保一些没领到粮食,或者流浪回来的百姓不饿肚子。 赈灾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确保百姓不饿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其余的事情,只能一步步来。 等到秋收,粮食收获后,局面能慢慢的好转。 夜已深,县衙灯火通明。 大厅中。 刘宣、柳靖、墨苍生,以及县衙的官员分宾落座。 柳靖安排了简单的酒宴,为刘宣践行。 因为,刘宣要北上了。 柳靖正色道:“刘监军,平邑县的危机,多亏了您出手。如果不是刘监军,百姓难以度过这一关。如今百姓有了粮食,又能熬一段时间,等赈灾的粮食,以及粮食秋收后,日子也就好过了。” 他的言语中,也颇为轻松。 目前,局面控制住了。 至少不会路有饿殍,官府也不会没有粮食。 刘宣面带笑容,道:“本官暂时缓解了平邑县的困局,其他事情,还需要你来解决。剩下的粮食,使用一定要慎重,每一粒粮食,都要用在刀刃上。” 柳靖道:“下官明白。” 顿了顿,柳靖说道:“下一步,下官会着手修缮百姓的房屋,再组织百姓开垦沟渠等。这样做,既可以加快恢复的进程,也能让百姓通过做工的方式填饱肚子。不说让他们铮多少钱,至少确保他们不饿肚子。” 刘宣微微颔首,赞道:“柳县令的想法很好。” 柳靖道:“刘监军谬赞了。” 刘宣话锋一转,说道:“平邑县局面控制住了,本将明天将前往高柳县,和廉将军汇合。柳县令,希望你不要让大王失望。” 柳靖肃然道:“必不负大王厚望!” 刘宣端起酒杯,微笑道:“柳县令,请!” “刘监军,请!” 柳靖端起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如今的姜家,没了姜璨和姜桦,又被官府打压,已经乱糟糟的。柳靖借着这一次的机会,要打压姜家,掌控平邑县。 想想未来的日子,柳靖心头也无比畅快。 简单的酒宴,宾主尽欢。 各自散去后,刘宣离开县衙,回到营地休息。 次日一早,刘宣没让柳靖送别,带着一千士兵北上,前往高柳县和廉颇汇合。 第97章刘宣教徒 军队北上,刘宣、李牧和廉玉坐在马车中赶路。 这一路,倒是很轻松。 毕竟,廉颇带兵走了一遭,不会再有埋伏。 李牧凑到刘宣的面前,笑嘻嘻道:“老师,咱们北上高柳县,一路上除了读书、练武,还是读书、练武,难道就没别的事情了吗?” 他除了读书,就是跟着墨苍生练武,有些腻了。 李牧聪慧早熟,但毕竟是半大的孩子,心性不定,每天做同样的事情会烦躁。 刘宣问道:“你想找点事情做?” “是!” 李牧点头回答。 他想了想,怕刘宣不喜,又解释道:“弟子不是不愿意读书习武,但是一样的,有些烦闷。弟子是想找点事情缓解缓解,一张一弛嘛。” 刘宣笑道:“会讲大道理了。” 李牧嘿嘿笑了笑。 如今的李牧,仍然干瘦,脸上却没了蜡黄色。 整个人很精神。 刘宣思考了片刻,说道:“你既然想找点事情做,为师这就给你安排。” “多谢老师!” 李牧心中大喜,有一种脱出牢笼的感觉。 “停车!” 刘宣吩咐了声,马车停下。 马车旁,墨苍生勒住马缰,停下问道:“怎么了?” 刘宣撩起马车窗帘,道:“兄长,劳烦你把斥候营的将领请过来。” “诺!” 墨苍生一拍马背,策马冲了出去。 “哒!哒!!” 马蹄声急促响起,墨苍生迅速离去。 不一会儿,墨苍生和一个身形彪悍,相貌粗犷的中年汉子来了。此人名叫钟象,是斥候营的主将。 钟象抱拳道:“刘监军!” 刘宣道:“我门下弟子李牧,对斥候营很好奇。他告诉我说,斥候营的人整天跑来跑去的,很有趣,很好玩儿,他想跟着你们体验一番。” 钟象闻言,脸色骤然冷肃下来,对李牧的提法,钟象很不高兴。 跑来跑去? 很有趣,很好玩儿? 这是什么意思? 钟象沉声道:“刘监军,斥候营出去打探消息,是把脑袋拴在腰间,是冒着生命危险。毫不客气的说,我们斥候营,是军队的耳目,担负着军队的安全。” 刘宣道:“本官赞同你的话,也已经教训了李牧。” 钟象道:“刘监军明鉴,末将并不是针对李牧,也不是针对您,是他不了解斥候。” 刘宣微微一笑,道:“就是因为不了解,本官才把你叫来。本官把李牧交给你,让他见识一下斥候营的辛苦。” 钟象道:“刘监军,斥候很辛苦。” 刘宣说道:“无妨,他能承受。本官把人交给你,不是让他养尊处优,是让他上战场,见识真正的斥候。人交给你,只要不死,本官概不插手。” 钟象抱拳道:“刘监军放心,人肯定死不了,末将保证完好无损的还给您。” 刘宣道:“小牧,差事给你找好了,下车吧。” “多谢老师!” 李牧拱手道谢,心中却腹诽不已。 您倒是给我找了差事,却何苦给斥候营挑刺呢? 刘宣如果不说斥候营无趣,不说斥候营就跑来跑去的,钟象或许会优待他。但现在的情况,钟象认为是李牧说的,肯定不会优待。 这些话是刘宣说的。 但现在,李牧只能吃哑巴亏认栽。 下了马车,李牧翻身上马,跟着钟象离开。 墨苍生笑道:“二弟,钟象为人严谨,更不喜人挑斥候营的刺。你刚才的一番话,恐怕会害苦了李牧,他会被钟象狠狠操练的。” 刘宣道:“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廉玉大眼睛滴溜溜转动,道:“先生,玉儿也想找点事而作。” 刘宣道:“你乖乖的在马车中带着。” 廉玉撇嘴道:“不公平。” 刘宣道:“想要公平,那我送你回平邑县,你看如何?” 廉玉哼了声道:“先生无赖!” 刘宣哈哈一笑,不再言语。 马车又继续北上,而李牧跟着钟象离开后,一整天都没看到人影。到了深夜,李牧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刘宣的营帐中。 李牧苦着脸道:“老师,弟子累了一天,今天晚上能不读书吗?” 刘宣悠悠道:“你认为呢?” 李牧闻言,诉苦道:“老师,斥候真的很辛苦。弟子跟着钟象跑了一天,两腿都快磨破皮了,现在全身都酸疼。” 刘宣并不接话,反而问道:“知道苏秦吗?” “不知道!” 李牧摇头,一脸茫然的表情。 刘宣回答道:“苏子最巅峰的时候,佩六国相印,是齐、楚、燕、韩、赵、魏的相国,是六国的座上宾。” “啊!” 李牧惊呼,脸上露出震惊神色。 佩六国相印! 这等荣耀,简直令人震惊。 一瞬间,他心中无比好奇,脑中昏昏欲睡的感觉也削弱了许多。 李牧睁大了眼睛,问道:“老师,苏子怎么能佩戴六国相印呢?齐王愿意吗?赵王也愿意吗?一个人,不是只能效忠一个国家吗?” 刘宣笑了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情,苏子有能力,六国甘愿。” 李牧连忙道:“您说说他吧。” “好!” 刘宣点头,缓缓道:“苏子这个人,早年前往齐国,拜在了鬼谷子门下。” “他学成出山后,满腔热情,想一展抱负。” “为此,苏秦直接到了洛邑,觐见周天子。他想在周王室施展一身所学,但因为名声不显,周天子不信任他。” “游说周天子未果,苏秦想到了西秦。” “秦国位于边陲之地,素来礼贤下士,招募贤才。” “秦王,也是出了名的贤君。” “苏秦兴冲冲的到了咸阳,见到了当时的秦王赢驷。然而,苏秦仍是以失败告终,没能获得秦王的器重。” 刘宣说到这里,语气沉重。 李牧的心提起来,脸上表情多了忧虑,似是是苏秦担忧。 刘宣眼神明亮,继续说道:“苏秦接连碰壁,而此时他身上的钱财已经花光了,可谓是穷困潦倒。无奈之下,他只得回家,知道他回家是什么情景吗?” 李牧连忙问道:“什么情景?” 刘宣说道:“苏秦的妻子,得知丈夫潦倒而归,坐在织机上织帛,不仅不迎接,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李牧握紧拳头,道:“这女人真坏。” 刘宣继续道:“这不是最惨的,苏秦又求嫂子给他做饭吃。可惜的是,嫂子也不搭理他,转身就走了。” 李牧愤愤道:“一家子的势利眼。” 刘宣表情肃然,道:“最重要的是,苏父和苏母看到儿子潦倒归来,先痛骂了一通,说苏秦不务正业,只知道钻营。然后,他们就都不再和苏秦说话。” 李牧道:“真是可恶,苏子真可怜。” 刘宣道:“可怜吗?” 李牧道:“可怜!” 刘宣笑了笑,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苏秦承受的苦难,在某种程度上说,都是对苏秦的考验。” 李牧点头,心中更是期待。 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怎么摆脱困境,成为六国丞相的呢? 刘宣见李牧被勾起了心思,嘴角含笑:“受打击的苏秦,没有沉沦。相反,他闭门不出,更是发愤苦读。” “可是,他已经被家人厌恶,白天要挑柴担水。” “到了晚上,才有闲下来读书的时间。” “可是白天在地里干活,还得挑柴担水等杂事,他已经很累了。”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精神读书。” 刘宣说到这里时,目光炯炯的盯着李牧,似乎是审视李牧一般。 锐利的眼神,令李牧很不自在。 李牧讪讪一笑,道:“老师,您的眼神怪吓人的。” 刘宣继续道:“苏秦为了改变困境,只能读书。可人疲惫没精神,他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想到了一个办法。” 李牧问道:“什么办法?” 刘宣回答道:“他用锥子刺大腿,刺一次不行,就刺两次……有的时候,血从大腿流出来,都流到了脚上。” “受到疼痛的刺激,苏秦就有了精神。” “如此一年多,他终于学有所成。” “苏秦再一次出山,他只身前往燕国,在燕国等了一年多,见到了燕文侯,一番交谈后,得到了燕文侯器重。” “自此,苏秦正式崛起。” “苏秦得燕文侯的支持,游说各国。” “最终,六国拜苏秦为相。” 刘宣说了一遍后,问道:“小牧,这个故事好听吗?” 李牧忙不迭的点头:“好听!” 刘宣又问道:“苏子的故事,听懂了吗?” 李牧正色道:“弟子明白了,弟子想学有所成,想上战场杀敌报仇,就要能吃苦。您继续讲课吧,弟子不会再打瞌睡的。要是打瞌睡,您也用锥子扎我。” 刘宣嘴角上扬,这小子懂事。 他引用苏秦的故事,就是为了点醒李牧。 第98章商人曹璋 刘宣讲课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半个时辰,就让李牧去休息了。接下来的时间,每天都是如此安排。 白天的时候,李牧跟着钟象打探消息,晚上则回营帐听刘宣讲课。 日复一日,时间飞逝。 一转眼,刘宣一行人千人的队伍抵达了高柳县。 在此之前,廉颇早已率兵抵达。 廉颇的大军,在城内驻扎。 刘宣率军入城,进入军营,安置了大军,就径直往中军大帐行去。 刘宣道:“将军,我没有太晚吧?” 廉颇笑道:“先生的速度算比较快的,本将也才驻扎下来,刚刚理顺了高柳县的情况。” 刘宣面色肃然,问道:“高柳县的状况怎么样?” 廉颇轻叹一声,回答道:“高柳县的损失,远比平邑更惨重。房屋被焚,百姓遭难,全是烂摊子。好在高柳县的商人通晓大义,纷纷开设粥篷赈灾,百姓倒也还能支撑。” 刘宣松了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 廉颇问道:“赈灾的粮食,可有消息?” 刘宣说道:“之前我已经安排人把消息送回邯郸,请大王调拨粮食。估摸着,赈灾的粮食很快会抵达。” 廉颇道:“只要粮食抵达,一切就好办。” 刘宣话锋一转,道:“将军抵达了几天,打算怎么和襜褴人开战?” 廉颇道:“暂时不开战。” 刘宣神色不解,问道:“将军避而不战,是何用意?” 廉颇解释道:“从高柳县北上,出了长城后,就会进入北地草原。一方面,在草原上厮杀,我们不占优势;另一方面,本将对襜褴人的情况不熟悉,更不清楚草原上的情况。” “现在出兵,太过草率。” “最重要的是,连襜褴人的王帐在何处?都不知道,如何开战。” “总不能到了草原上,漫无目的的攻打吧。” “暂时的计划,以静制动。” 廉颇眼中闪烁着精光,不急不躁的道:“本将的大军驻扎在高柳县,襜褴人得了消息,不可能没有动作。我相信,对方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刘宣说道:“将军的打算,是比拼耐心。” 廉颇道:“战场征伐,要讲究谋略战术,也要能凶猛如虎。在某些程度上,也得比拼耐心,谁有耐心,就能寻觅到机会。莽撞冲动,只会坏事。” 刘宣点头,并不反对。 针对襜褴人的策略和方针,刘宣都不插手。 “报!” 忽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士兵行了一礼,禀报道:“将军,营地外来了一个名叫曹璋的人。他自称是开设粥篷赈灾的商人,有要事求见将军。” 廉颇道:“带进来!” “诺!” 士兵得令,转身就退下。 廉颇眼睛眯了起来,眸子中掠过一抹精光。 不多时,一个身材肥胖,满脸肥肉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就是曹璋,他一脸笑容可掬的表情,因为脸上挂着笑容,都挤得眼睛眯了起来。 进入营帐,曹璋道:“草民曹璋,拜见廉将军。” 廉颇道:“坐!” “谢将军!” 曹璋扫了刘宣一眼,眉头微动,然后在营帐中落座。 刘宣如同一个透明人,静静看着。 廉颇大袖一拂,问道:“阁下有什么事情?” 曹璋道:“草民有两件事请。” 廉颇道:“愿闻其详!” 曹璋缓缓说道:“第一件事,高柳城开设粥篷赈灾,使得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起来,导致高柳城各大商家的压力很大。” “众人推举草民来询问,将军能否调拨官府的粮食赈灾。” “靠商人赈灾,力量毕竟太过渺小。” 曹璋看向廉颇,眼中有期待神色。 廉颇微笑道:“阁下大义赈灾,廉颇代表高柳县的万千百姓,向你道一声谢谢。另外,赈灾的粮食,很快就会抵达。” 曹璋道:“这就好,这就好。” 廉颇手指向刘宣,介绍道:“关于赈灾的相关事宜,本将为你引荐一人。这位是刘宣,是大王任命的监军,专门负责高柳、平明和平邑县的赈灾事宜,刘监军今天刚到。” 曹璋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刘监军。” 刘宣道:“你开设粥篷赈灾,本官也要向你说一声谢谢。” 曹璋坐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廉颇问道:“第二件事呢?” 曹璋听了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宣一眼。 廉颇道:“但说无妨!” 曹璋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道:“草民的商队刚从草原上回城,领队的人说,发现襜褴人的王庭有许多汉人女子。” 廉颇神情严肃,道:“你的人知道王庭的位置?” 曹璋正色道:“襜褴人的王帐经常迁移,地点不固定。草民恰好和襜褴人有皮毛、布帛等生意往来,所以碰巧知道。草民想着廉将军和襜褴人开战,所以告知将军。” 廉颇捋须大笑,赞道:“好啊,此乃天赐良机。” 曹璋问道:“将军,什么天赐良机?” 廉颇兴奋的说道:“有知晓襜褴王庭地点的人带路,本将知道了路线后,就能调兵直扑襜褴人的王帐。但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曹璋道:“恭喜将军!” 廉颇笑眯眯的问道:“商队领头的人呢?” 曹璋道:“正在营帐外。” 廉颇吩咐道:“请进来!” 曹璋起身出去,然后带着一个精壮的中年人进来了。 曹璋介绍道:“将军,此人名叫霍纲,是曹家一支商队的负责人。这一次,就是他带着商队去了襜褴人的王庭。” 廉颇点头,问道:“本将问你,你真的知晓通往襜褴人王帐的路?” 霍纲道:“知道。” 廉颇目光又看向曹璋,沉声道:“曹璋,你做得很不错。如果这次击溃了襜褴人,本将在大王的面前为你请功。现在,本将要借用霍纲,而他的消息,你务必封锁住,明白吗?” “明白!” 曹璋郑重的应下,却是再一次问道:“将军真的要攻打襜褴人?” 廉颇道:“机会难得。” 曹璋面带笑容,道:“草民明白!” 廉颇挥手道:“退下吧!” “诺!” 曹璋退下,廉颇又简单询问了霍纲的情况,就让士兵带着霍纲下去休息。 从头到尾,刘宣没有插一句话。 营帐中,只剩下刘宣和廉颇两个人。 这时候,刘宣才问道:“曹璋提供了情报,将军就真的要攻打襜褴人?” 廉颇轻笑道:“先生相信曹璋?” 刘宣道:“不全信,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廉颇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出兵的事情,还需要仔细的分析,而且曹璋此人的情况,也还不清楚。” 第99章旁观者的角度 刘宣道:“将军对曹璋半信半疑,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廉颇的想法,刘宣还没猜透。 廉颇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既然机会来了,当然要打” 刘宣问道:“怎么打?” 绕来绕去,怎么打襜褴人才是关键。 廉颇问道:“如果让霍纲引路,先生认为对我们而言,最危险的地方在哪里?” 刘宣听了后,陷入沉思中。 廉颇也没有急着问,耐心的等着。 好半响后,刘宣肯定的道:“第一,孤军深入,遭遇埋伏;第二,后方空虚,遇到突袭。” “然也!” 廉颇竖起大拇指,神色钦佩。 刘宣能看出,眼光不差。 廉颇分析道:“曹璋主动来报信,姑且不讨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不管是真的为赵国效力,还是别有心机,都不必考虑。” “审视自身,我们的弱点在于出兵后,一方面孤军深入,另一方面后方空虚。” “如果襜褴人动手,只能围绕这两点做文章。” “否则,一切是白搭。” “我们的方向,就基于这两点来分析情况。” 廉颇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缓缓道:“先说本将孤军深入的事情,最坏的结果是遭到埋伏。哪里埋伏,最大的可能是在王庭遭到埋伏。” “第二,后方空虚。” “在此之前,高柳城被攻破,是因为里应外合,导致襜褴人轻易破城。” “如果襜褴人再一次杀来,内贼必然再次出动,而我们兵力空虚,自然再一次落陷。” 廉颇神色自信,说道:“抛开各方面的原因,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这就是我们的情况。” 刘宣听完后,心悦诚服道:“将军睿智!” 廉颇道:“先生谬赞了。” 刘宣道:“将军太过谦虚了,这等丝丝入扣的分析,我是达不到的。” 廉颇笑了笑,道:“先生第一次上战场,不缺智谋,缺的是经验和阅历。战场排兵布阵,最忌讳的是主将带着情绪作战。”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战场上,个人的情绪,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事的成败。” “任何分析,都要建立在理智的基础上。” 廉颇对刘宣不藏私,甚至是倾囊相授,他继续说道:“理智的通俗说法,就让自己成为一个旁观者。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局势。” 刘宣感慨道:“理智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尤为艰难。尤其是需要决断的时候,多少士兵的性命,全在一念之间,不容易做到。” 廉颇道:“我相信先生能。” 刘宣道:“将军这么相信我?连我自己都不自信。” 廉颇道:“先生之能,我相信!” 刘宣听着吹捧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他话锋一转,转换话题道:“将军把目前的局势分析清楚了,具体怎么做?” 廉颇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按照刚才的分析,有两处战场。” “第一,王庭之战。” “具体来说,本将打算这么操作,先派遣一队斥候和霍纲一起,去摸清楚消息。不管曹璋抱着什么目的,探路是必须的,再然后,本将会出兵,然后,……。” 第一步的计划,廉颇详细阐述了一遍。 刘宣听完,连连点头。 廉颇排兵布阵相当的严谨,连遇到埋伏,都算在其中。 廉颇问道:“关于第一步的计划,先生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刘宣摇头道:“没有!” 廉颇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接下来,我阐述第二步的计划。” “第二,高柳城之战。” “本将率领大军离开后,既然襜褴人有内应,襜褴人肯定会得到消息的。” “到时候,很可能会来攻打。” “到了这一步,就靠先生运筹帷幄了,到时候可以这般,这般……” “本将在草原上,高柳城得靠先生主持大局。” 廉颇看向刘宣,神情严肃。 刘宣当仁不让的道:“将军放心,我在,高柳城在;我不在,高柳城仍然在。” “我相信先生。” 廉颇对于刘宣,相当的信任。 廉颇问道:“先生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刘宣想了想,问道:“将军,如今的高柳城,还剩下多少军粮?下一批的军粮,会在什么时候抵达?” 廉颇回答道:“高柳城的军粮,足够支撑近两个月。下一批军粮,会在一个月后抵达。” 刘宣道:“一个月后才有军粮,看来得运作一番了。” 廉颇问道:“先生打算怎么办?” 刘宣眼中带着笑意,说道:“我打算伪造有大批军粮送到城内的情形,让襜褴人的内应把军粮抵达高柳县的消息传出去。” “一旦襜褴人得知了情况,不可能坐视不管,肯定会袭击高柳城。” “这一安排,是确定让襜褴人出兵。” “高柳城,必定是一处战场。” 刘宣说道:“借助这一安排,我也想要揪出高柳城的襜褴人内贼。” 廉颇皱起了眉头,说道:“按照本将的计划,我带兵前往襜褴人的王庭,肯定会和襜褴人开战。” “但对于高柳城而言,襜褴人未必会袭击后方。” “最好的结果,高柳城不会有战事发生。最坏的结果,襜褴人会袭击后方。” 廉颇正色道:“先生一步棋,造成了大批粮食的抵达。襜褴人眼馋粮食,高柳城就必有一战了。” 刘宣道:“这正是我期望的。” 刘宣的眼中,也有着战意。 他不在前线厮杀,也能在高柳城杀敌。 廉颇骤起眉头,说道:“先生,这一次的大战,我们在兵力方面不占优势的。” 赵何给了两万精兵,三千骑兵,五千车骑。 对于一场大战而言,兵力不算多。 刘宣沉思片刻,道:“高柳城一战,不会用到太多的兵力。再者,高柳城是代郡北方的重镇,实力比平邑县更强,兵力更多,我能招募一部分人入伍。所以,将军该带走的,尽管带走便是,不必顾及我。” 廉颇道:“好,就这么办。” 顿了顿,廉颇道:“我们再推演一番,把计划确定下来。” “好!” 刘宣点头,和廉颇仔细商议。 两人商讨着,定下了这一战的完整计划。 第100章李牧的志向 刘宣回到营帐,把李牧喊了过来。 李牧神色尊敬,道:“老师。” 刘宣摆手让李牧坐下,问道:“这段时间跟着钟象,学到了些什么?” 李牧神色兴奋,道:“这一路上,弟子真是开了眼界,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斥候,能有这么多学问。弟子学到了很多的知识,譬如……” 在刘宣面前,李牧眉飞色舞,扒拉扒拉的说了一大堆,都是跟着钟象的所见所闻。 刘宣道:“懂得总结,很不错。” 李牧瘦削的脸上,流露出灿烂的笑容。 刘宣话锋一转,道:“刚才老师在廉颇将军的营帐中,和他商定了针对襜褴人的计策。为师给你详细的说一遍,然后你有疑问便提出来。” 当即,刘宣阐述整个计划。 说完后,刘宣吩咐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思考,再提出自己的疑问。” “诺!” 李牧点头,思考整个计划。 这是真正的实战,通过实战的分析,收获才最大。 一刻钟,转瞬即逝。 刘宣看着沉思的李牧,开口道:“时间到了,有什么想说的?” 李牧目光明亮,迫不及待的道:“弟子认为老师和廉颇将军制定的计划很厉害,不过弟子有一个疑惑。” 刘宣言简意赅的道:“说!” 李牧道:“来高柳城的路上,老师给弟子讲了围魏救赵的战例。弟子想的是,假设这一战,襜褴人也采用围魏救赵的计策呢?” 刘宣道:“你认为,襜褴人会如何用兵?” 李牧坐直身体,朗声道:“如果襜褴人派遣了一支军队,大摇大摆的去袭击平邑县,或者是袭击平明县,亦或是代郡其他地方,您该怎么办呢?廉颇将军怎么办?” 刘宣笑了起来,道:“这个问题很好,一旦为师发兵救援,对方就会掉转方向,突袭高柳县,对吗?” 李牧点头道:“请老师释疑。” 刘宣神色平静,缓缓道:“关于你的疑问,老师有三点分析。” 李牧望着刘宣,眼神充满了求知欲。 刘宣说道:“第一点,我们自身的情况。” “这一战,赵王给了两万步兵、三千骑兵,以及五千车骑。这股力量其实并不强,最多是击败襜褴人,想要歼灭胡人,几乎是不可能。” “能取胜,振奋民心,就达成了北上的目的。” “赵国如今,东有齐国,北有胡人,南有魏国,西有秦国。” “赵、秦之间摩擦不断,而秦国兵强马壮,虎视眈眈,赵国的大部分兵力都提防秦国。” “除此外,在和魏国、齐国接壤的边境也屯驻了军队。” 刘宣面容肃然,侃侃而谈道:“在这一情况下,留给廉将军的兵力不多。所以如果遇到襜褴人实施围魏救赵的计策,我不可能救援。” “甚至,廉颇将军也不会救援。” “一旦发兵救援,高柳城就会有危险。” “两害相权取其轻,唯有守住高柳县,才有制胜之机。我留守高柳县,承担的不仅是高柳县的安危和战事,还有成为廉将军的后盾。” “即使后方遭到袭击,只要将军取胜,这一战也是胜利。” 刘宣神情严肃,道:“目前赵国的国力,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对胡人用兵。再者,襜褴人入侵,大王要尽快反击,要尽快出结果,我们也没有大量的时间来布局。” 李牧听完后,眉头紧皱,问道:“第二点原因呢?” 刘宣道:“我在计划中说了,会有大批的粮食运送到高柳县。” “襜褴人已经洗劫了高柳、平邑等县,在这么短的时间,再洗劫也没好处。如果他们采用围魏救赵的计策,我不出兵,他们最终还会回到高柳县。” “因为,高柳县有他们最看重的粮食。” “之所以造成大批粮食抵达的假象,就是让襜褴人把目标放在高柳县。” 刘宣看向李牧,问道:“明白吗?” 李牧点头道:“第三呢?” 刘宣继续道:“当初襜褴人攻破高柳,是因为高柳城有内应。” “高柳县有内应的情况下,他们破城更容易。” “相较于攻打其他地方,攻破高柳县更容易,这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如果襜褴人放弃高柳、平邑等洗劫过的三县,针对其他的各县使用围魏救赵的计策,那就是孤军深入。” “一旦被包围,他们的处境更危险。” “攻打高柳、平明和平邑县之外的地方,并不合适;攻打平邑或者平明县,没有任何作用。” 刘宣神色笃定,道:“所以为师判定,他们只会攻打高柳县。” 李牧听完后,长舒了口气。 刘宣的分析,令他清楚了目前的情况。 李牧神色有些沮丧,说道:“老师,归根究底,是我们目前的力量不足,不能守住其他地方。除此外,也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布局吗?” 刘宣说道:“要灭掉胡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李牧握紧拳头,昂着头道:“若是弟子将来和胡人交战,一定会从容的布局,要布下一个大口袋,把胡人一网打尽。毕其功于一役,打得他们全灭。” 刘宣笑了起来,道:“老师期待这一日。” …… 中军大帐。 廉颇派人把霍纲带到了营帐中。 霍纲行礼道:“将军!” 廉颇问道:“霍纲,你真的清楚记得通往襜褴人王帐的道路?” 霍纲神色严肃,道:“小人记得。” 廉颇道:“本将派遣一队斥候,由你带路,你们马上出发,前往查探情况。” 霍纲有些意外,抬头问道:“将军不直接出兵吗?” 廉颇道:“本将该直接出兵吗?” 霍纲一听,道:“草民遵命。” 廉颇吩咐道:“来人!” 话音落下,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廉颇吩咐道:“把钟象喊过来。” “诺!” 士兵下去通知,不多时,钟象进入了营帐,抱拳行礼。 廉颇道:“钟象,站在你面前的人名叫霍纲,他是商人曹璋的人,知道通往襜褴人王帐的路。你带上麾下的斥候,跟着他去确认路况。” “诺!” 钟象抱拳应下,摆手示意霍纲先行。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营帐,然后收拾行囊,带上干粮出发。 第101章疑点 高柳城,城北。 曹家。 书房中,曹璋盘腿而坐。 如今天气炎热,曹璋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汗水涔涔,早已打湿了后背。 此刻,他正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曹家是高柳巨贾,生意很多,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踏!踏!” 书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名五旬开外,身材瘦削,背脊略显佝偻的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此人是曹家的管家曹禾,是曹璋的心腹。 曹禾进入书房,行礼道:“家主,廉颇有动静了。” 曹璋精神一振,抬头道:“廉颇出兵了?” 曹禾摇头,缓缓道:“廉颇没有出兵,但他派遣了一队斥候,和霍纲一起出城了。老朽判断,廉颇是打算确定王庭位置的真伪。” 曹璋冷笑两声,道:“消息是真的,他就算派遣了斥候,也不影响大局。” 曹禾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曹璋轻笑道:“什么都不用做,襜褴人王帐的位置是真的,纵然廉颇派人去查探消息,也查不出破绽。但是,仍眼要注意廉颇的动作。” “家主英明!” 曹禾躬身回答,表情恭敬。 忽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书房外传来。 一名侍从站在书房外,没有进来。 曹禾走了出去,侍从压低声音,说了一番话。 听完后,曹禾挥手让侍从退下。 他马上书房,禀报道:“家主,刚刚得到了最新的消息。监军刘宣北上时,还带来了大批的军粮。今日一早,已经抵达了一部分。据官府透露,后续还有大批的粮食抵达。” “军粮?” 曹璋眼睛发亮,坐直身体道:“消息确定吗?” 曹禾道:“消息确切!” 曹璋捋着颌下的胡须,脸上流露出思索神色。他犹豫了一下,再一次道:“你再去确认一番,务必弄清楚。” “诺!” 曹禾转身退下,亲自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曹禾回来了,禀报道:“家主,军粮的消息属实。而且这一消息,已在城内传开。百姓得知后,都欢欣鼓舞。” 曹璋脸上的表情,却是流露出贪婪神态。 曹禾问道:“家主,这一消息,是否要传给襜褴人呢?” “当然要!” 曹璋毫不犹豫的开口。 曹璋是一个商人,所在意的是能否赚取钱财。 百姓的生死,和他无关。 赵国的大局,和他无关。 他所关心的,只是每一天能有多少钱进入腰包。 这些年,曹璋和襜褴人做皮毛生意,做粮食生意,甚至是马匹生意等,赚了无数的钱,成为高柳县的豪商巨贾。 这一回襜褴人破城,他暗中派人协助,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有了甜头,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尤其是廉颇和襜褴人交战,他把军粮抵达的消息传过去,又能得到巨大的好处。 曹璋看向曹禾,吩咐道:“安排得利的人手,把消息送出去。” “诺!” 曹禾闻言,转身退下了。 而在此时,城门口源源不断的有马车运送粮食抵达。 在城内外,无数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但毫无例外的是,大批的粮食抵达,百姓脸上露出了笑容,喜笑颜看。因为官府的粮食多了起来,接下来就可能要赈灾了。 一个个百姓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城楼上,刘宣和廉颇居高临下的俯瞰着。 廉颇笑意浓郁,说道:“先生的这一计策,真可谓绝妙。” 刘宣道:“雕虫小技。” 廉颇却不认为,说道:“计谋简单,可这等奇思妙想,却并非谁都能想出来。昨天夜里,我们的军粮悄然运出去,今天又大张旗鼓的运入城内,真是妙哉!” “如此一来,就营造出了大批粮食抵达的迹象。” “白天运入城内,我们晚上再送出去。” “如此往复,大批粮食囤积在高柳城的消息就坐实了。” “消息传到襜褴人耳中,襜褴人肯定会攻打的。” 廉颇眼中流露出战意,说道:“襜褴王庭是本将的战场,高柳城是先生的战场。这一次,定要两处开花,都取得胜利。” 刘宣道:“将军,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话锋一转,刘宣问道:“将军,曹璋有动静没有?” 对于曹璋,刘宣仍是持怀疑态度。 廉颇回答道:“暂时没有消息,不过你查探曹家的情况,我已经搜集齐全了。” 刘宣精神一振,道:“走,我们回军营,看看曹家的情况。” 目前来说,刘宣认为曹璋是可疑的。 所以,刘宣让廉颇调查曹家。 两人回了营地,廉颇拿出调查的资料,摆放在了刘宣的面前。 刘宣拿起竹简,仔细的翻阅。他全部看了一遍后,眉头皱起:“从查到的资料来看,曹璋没有一点问题。” 廉颇笑道:“或许曹璋本就心向赵国,他来报信,也是为了赵国的大局。” 曹璋的资料,廉颇已经看了一遍,没看出任何疑点。 刘宣觉得不妥,他总认为曹璋主动报信是可疑的。他把所有的竹简摊开,再一次查看。 一一查看,刘宣仍然没看出问题。 廉颇说道:“先生,其实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不管曹璋是善意,还是心存歹意,对我们的计划都没影响。如今的曹璋,还在我们的掌控中。” 刘宣道:“如果可以确定曹璋的身份,那么对我们更有帮助。” 他闭上眼睛,脑中思索着刚才的所有消息。 廉颇见状,轻叹了声。 刘宣的意思,分明是要捋清楚。 “不对,不对劲!” 忽然,刘宣睁开眼睛,眸子中掠过一道精光。 廉颇好奇道:“有什么不对的?” 刘宣说道:“查证到的资料当中,曹璋此人和平邑县的姜璨类似,一向只认钱不认人,把钱看得比命更重的人。” “而且,其中还提及曹璋很吝啬。” “在百姓的印象中,曹璋不是一个有好口碑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在襜褴人破城后,却积极的参与开设粥篷赈灾,这就奇怪了?” 刘宣道:“我认为这是曹璋的疑点。” 廉颇思索了片刻,说道:“先生的分析,有几分道理。但是襜褴人破城,无数百姓受灾,这已经涉及到了赵国的大是大非。曹璋心存大义,开设粥篷赈灾,也说得过去。” 刘宣说道:“很简单,我们再派人查探一下就能判定。” 廉颇问道:“如何查探?” 刘宣说道:“将军马上派几个人出去走访,找一些年纪大的人询问曹璋的情况。看看高柳城以往遭到襜褴人或者胡人劫掠后,曹璋可曾派人赈灾。” “如果曹璋以往都参与了赈灾,我无话可说。” “如果高柳城以往遭到洗劫,曹璋都没有任何反应,唯独这一次有动作,那就可疑了。” 刘宣看向廉颇,眼中闪烁着喜悦神色。 他发现了疑点。 曹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通过这一查证,能有基本的判断。 廉颇道:“也好,我这就安排。” 当即,廉颇喊来了一名将领,把刘宣的建议吩咐了下去。 第102章身份 半个时辰过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他站在营帐中,禀报道:“将军,末将带人去城内询问,在近十年内,高柳城被胡人凶残洗劫的次数有八次。” “这八次,也如同这次一般,死伤无数。” “每一次曹璋都没有开仓放粮,甚至每一次灾难中,曹家都囤积粮食,抬高物价,从中牟利,全然不顾百姓的生死。” 将领眼中有怒容,道:“曹家罔顾百姓性命,更有无数欺压良善之举。高柳城的百姓提及曹家,愤怒又畏惧。” 刘宣听完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果然如此! 无利不起早的曹璋,突然发生改变,这是一个破绽。 如果曹璋无利可图,就不会赈灾。 如果曹璋没有其他的心思,就不会主动来报信。 这一切,必然是曹璋心中有鬼。 廉颇摆手让将领退下,沉声道:“先生的分析,应当是正确的。曹璋突然赈灾,还很积极的把消息告诉本将,的确另有所图。” 刘宣肯定道:“我认为,曹璋是内贼,至少和襜褴人有勾结。” 廉颇眼眸冷厉,眸子深处,掠过一道杀意。 作为一个军中将领,他深知战场的残酷,更清楚边境将领和胡人厮杀的艰辛。 越是如此,廉颇越恨勾结胡人的人。 这种人该杀! 廉颇握紧拳头,道:“既然确定了曹璋的情况,我们马上行动,拿下曹璋。” 刘宣摇头道:“现在采取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对大局不利。” “既然确定了曹璋和襜褴人勾结,现在他主动来传达消息,可以肯定在王庭方向,有襜褴人布下的埋伏。” “襜褴人的计策,是请君入瓮。” “而将军带兵前往,在我们的计划中,却又是将计就计。” “如果现在拿下曹璋,计划中断,再难实施。” “曹璋可恨,但暂时还得留着。” 刘宣说道:“这一战,将军在襜褴人的王庭厮杀。我坐镇高柳城,会处理好曹璋的事情。等将军凯旋之日,高柳城将再无曹家。” 廉颇道:“我相信先生!” 刘宣道:“将军,我下去了。” 廉颇点了点头,他目送刘宣离开,心中也松了口气。如今确定了曹璋的身份,对后续的安排就更明确,计划中也少了一分变数。 接下来的几天,大批的粮食不断抵达。 大批粮食囤积高柳城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 八月底,钟象和霍纲回来了。 军营! 中军大帐。 廉颇和刘宣端坐在营帐中。 钟象进入营帐,脸上黑乎乎的,身上更是瘦了一圈,全身上下透着疲惫和憔悴。 这一路前往打探消息,非常艰辛。 如今,终于顺利归来。 钟象的双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虽然这一次辛苦,但收获颇丰。 钟象禀报道:“将军,霍纲带我们去的地点,确实是襜褴人的王帐。不论是兵力、战马,亦或是牛羊,都有足够的数量。” “好!” 廉颇抚掌道:“钟象,你辛苦了。” 钟象道:“末将不辛苦。” 廉颇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然后再把打探的情况记下来给本将。” “诺!” 钟象闻言,转身退下。 廉颇又看向霍纲,眼神耐人寻味,吩咐道:“霍纲,你常年在草原上行走,熟悉草原上的情况。” “本将接下来要发兵前往,需要你跟着一起前往草原。” “离开高柳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先回曹家交差,然后再来军营报道。” 廉颇说道:“本将相信,曹璋会支持的。” 霍纲拱手道:“草民告退。” 廉颇挥手,霍纲便退下了。 营帐中,只剩下廉颇和刘宣。 廉颇道:“先生,钟象和霍纲已经回来了。让他们休息一天,明天一早,我就准备启程北上。此去襜褴人的王帐,还不知何时能回来,高柳城就交给先生了。” 刘宣道:“必不负将军重托。” …… 霍纲回到曹家,在书房中见到了曹璋。 “家主!” 霍纲躬身行礼道。 曹璋道:“你这一路,辛苦了。” 霍纲摇头道:“小人不辛苦。”顿了顿,霍纲说道:“廉颇说,要让小人和他一起去襜褴人的王帐,他让小人告知家主。” 曹璋轻笑道:“让你去,你就去,不必顾虑。” 霍纲脸上,露出犹豫神色。 此去王庭,不是打探消息,而是去打仗的。 战场上,必然有死伤。 所以,霍纲不愿意去。 曹璋盯着霍纲,表情中透着一丝森冷,不容置疑的道:“既然廉颇吩咐了,你跟着去就是。如若你死在战场上,你的父母妻儿,本家主会替你照顾他们,让他们衣食无忧。” “谢家主!” 霍纲应下,对于曹璋的安排,他不敢有半点违逆。 曹璋盯着霍纲,想了想,又说道:“只要你能顺利的完成任务,不论你归来与否,我都归还你儿子的奴籍,还送他读书学艺。” 霍纲大喜,普通跪下:“谢家主,小人一定完成任务。” 他的祖辈就是曹家的奴隶,到了他和妻儿这里依旧如此。 如果能让儿子摆脱奴籍,霍纲甘愿赴汤蹈火。 曹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挥手道:“下去吧,看一看你的妻儿父母,然后去军营报道。” “诺!” 霍纲起身,恭敬的退下了。 曹璋吩咐道:“曹禾!” “家主!” 管家曹禾一听,进入了书房中。 曹璋说道:“霍纲回来了,廉颇出兵的时间就在这一两天。刘宣是监军,要留下来安抚百姓,梳理高柳城的政务,接下来,刘宣会留在高柳县,这是一个关键人物。” 曹禾道:“家主,要杀了他吗?” “蠢货!” 曹璋眸子瞪大,呵斥了声。 曹禾身子微微躬着,却是不敢有丝毫反驳。 曹璋道:“你难道不清楚刘宣的身边有高手吗?平邑县的姜璨,就是轻视了刘宣的护卫,最后被刘宣的护卫拿下。要刺杀刘宣,非常的困难。” 曹禾道:“家主英明!” 曹璋说道:“你去府库挑选一件上等的玉璧,等廉颇离开后,本家主要拜会刘宣。” “诺!” 曹禾应下。 旋即,曹禾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曹璋说道:“你想说交好刘宣不一定能成,对吗?” 曹禾道:“家主英明!” 曹璋说道:“刘宣有刘宣的顾虑,但我自有我的门路,而且我送给刘宣的玉璧,不过是一个见面礼罢,重头戏在后面。” 曹禾听了后,不再多问,转身退下了。 第103章曹璋登门 清晨时分,城内的大军行动了起来。 廉颇调集大军,整装待发。 这一次前往攻打襜褴人的王庭,廉颇一共带了一万七千名士兵,以及所有的战车和骑兵。 留给刘宣的士兵,只有三千人。 廉颇原本的打算,是多留给刘宣些士兵,确保刘宣的安全。 然而这一提议,被刘宣否定了。 两人商议后,最后留下三千人。按照刘宣的说法,三千人驻守高柳城已经足够,如果驻守的士兵太多,防御太强,襜褴人得知了消息,可能不会分兵来袭击高柳城。 唯有驻守的人少,襜褴人才有机会。 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无奈之下,廉颇答应了刘宣。 大军收拾完毕,廉颇一道命令下达,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城。 城门口。 刘宣和廉颇正告别。 廉玉站在廉颇的身旁,依依不舍。 以往在家的时候,廉玉看到廉颇顶盔掼甲出征,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跟着军队走了一遭,知道战场上的艰辛后,她见到廉颇即将前往攻打襜褴人,心中难免担忧。 廉玉道:“爹爹,您此去草原,一定要注意安全。” 廉颇轻笑道:“你放心,爹爹没事儿。倒是你留在高柳城,要听先生的话,知道吗?” “嗯!” 廉玉乖巧的点头。 旋即,廉玉又看向廉恒,眼神认真,嘱托道:“二弟,你跟着爹爹上战场,就是铿锵有力的男子汉了,不能哭鼻子,不能耍性子,不能给爹爹拖后腿。” 廉恒这段时间,瘦了很多。 在军营中,廉颇和士兵的待遇一样。 士兵吃什么,廉颇就吃什么,这也导致了廉恒没有半点特殊待遇。 甚至,廉颇对廉恒要求更严格。 加上军中日常的训练,以及一路而来的长途跋涉,廉恒身上肥肉不断减少,变得俊朗了许多,脸上有了棱角分明的线条。 他听到廉玉的话,一拍胸脯,朗声道:“姐,你就小看人。我上了战场,一定会杀敌立功,斩将夺旗的。倒是你跟着先生,可别给先生捣乱。” 廉玉凤眉倒竖,道:“你皮又痒了?” “就知道凶我。” 廉恒一哆嗦,连忙跑到廉颇的身后。 刘宣见两小打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将军,我只有一句话,我在高柳城,等着将军凯旋归来。” 廉颇抱拳道:“不破襜褴,誓不还师!” 掷地有声的话,自廉颇口中传出。 一转身,廉颇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廉恒紧跟着上马,快速的追了上去。 刘宣望着廉颇离去的背影,看向廉玉,安慰道:“玉儿,将军不会有危险的,你尽管放心。” “嗯!” 廉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一行人回到城内,而刘宣没有搬到县衙,仍在军营居住。 刚回营地不久,士兵禀报道:“监军,曹璋求见。” “请!” 刘宣眼眸眯了起来,眸子中掠过一丝冷意。 廉颇前脚带着士兵离开,曹璋后脚就来了,速度真够快的。 不多时,曹璋进入营帐中。 曹璋脸上挂着笑容,躬身行礼道:“草民曹璋,见过监军。” 刘宣起身走到曹璋的面前,伸手托起曹璋,笑容可掬的道:“曹家主不必多礼,这次能发现襜褴人的王帐,你居功至伟。” 曹璋道:“监军谬赞。” 刘宣挥了挥手,说道:“如果将军一举击败襜褴人,你也有一份功劳。你是有功之人,更是一心为国,你当得起本官的赞誉。” 曹璋道:“草民是赵国的百姓,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此刻的曹璋,心中大喜。 刘宣对他的态度越好,他要达成的目的就越容易。 刘宣终究还是年轻了! 曹璋看着刘宣,脸上一副谦虚谨慎的姿态,心头却得意无比。 一个小小监军,不值一提。 刘宣盯着曹璋,表情复杂,感慨道:“如果赵国的百姓都和曹家主一样,何愁不平襜褴人?何愁不灭襜褴人?” 面对曹璋,刘宣也是鬼话连篇。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两人各自落座。 刘宣问道:“曹家主前来,有什么事情吗?” 曹璋连忙回答道:“廉将军带着大军离开了高柳城,草民之道,高柳城驻守的士兵不多。在高柳城空虚的情况下,一旦襜褴人袭击,高柳城就危险了。” “曾经就有赵国的大将领兵出战,却被襜褴人袭击了后方,导致功亏一篑。” “草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曹璋望着刘宣,眼神期待,无比认真的道:“草民有办法,能确保高柳城的安全。” 刘宣道:“曹家主有什么办法?” 曹璋身子微微前倾,正色道:“曹家是商人,为了确保商队的安全,专门有护送货物的部曲。高柳城空虚,曹家愿意倾尽力量,支援刘监军一千五百人,让他们驻守城楼。” 一千五百人! 这股力量,不是一个小数目。 蓄养一千五百名士兵,一年下来要耗费大量的钱财和粮食。 刘宣避而不答,啧啧说道:“曹家真是阔气,要蓄养一千五百士兵,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难怪有人说,曹家是高柳城第一豪商巨擘。” 曹璋摇头道:“监军谬赞了。” 顿了顿,曹璋再一次追问道:“监军认为如何?” 刘宣闻言,沉默了下来。 曹璋没有打扰刘宣,他得等刘宣说了决定后,才能知道该怎么劝说刘宣。 而此时,刘宣心中却是冷笑。 曹璋主动的送上一千五百人驻守城楼,一旦襜褴人攻打,这一千多人很轻松就可以弄点幺蛾子,让襜褴人轻易的攻入城内。 此刻曹璋的做法,更让刘宣笃定了曹璋的身份。 除掉曹璋的心思,也愈发坚定。 好一会儿后,刘宣说道:“曹家主是商人,常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曹家主主动提出帮助本官,肯定需要相等的利益交换,不知道曹家主的条件是什么?” 曹璋主动上门,肯定有条件。 否则容易令人起疑。 刘宣主动提出来,是为了打消曹璋的戒心,让曹璋借坡下驴。 曹璋大喜,刘宣果然上钩了。 曹璋说道:“监军,草民有两个条件。” “什么?”刘宣瞪大眼睛,夸张道:“你说什么,本官没听清楚。” 曹璋说道:“下官只有两个条件。” 刘宣嗤笑道:“曹家主真是狮子大开口,竟然向本官提出两个条件。本官作为监军,总揽高柳、平邑和平明三县的政务,就算从曹家抽调私兵也不过分。” 曹璋笃定道:“草民相信监军是讲道理的人。” 第104章谁欺骗了谁? (第3更) 刘宣冷冷道:“你倒是自信!” 曹璋轻笑道:“草民的自信,来源于监军。监军是一个讲规矩的人,草民并未犯法乱纪,做的更是利于赵国之事,所以草民相信刘监军。” 刘宣脸上的冷意放缓,道:“说吧,你的两个条件是什么?” 曹璋一听,知道现在是关键。 能否忽悠刘宣,让刘宣拿出一部分利益,甚至同时在襜褴人的手中得到好处,就看现在能否说服刘宣。 曹璋平复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曹璋组织好语言,道:“草民有两个条件。” “第一,草民要粟米的定价权。” “草民主导粟米的定价权,不会哄抬物价,而是根据实际行情确定价格。除此外,关于粟米的定价,如果草民抬高物价,官府和百姓是不会答应的。” “草民之所以要粟米的定价权,是为了整合高柳城的粟米,然后合理的贩卖。” “这么做,让官府放心,让商人赚钱,让百姓能舒心。” 曹璋说道:“刘监军,您认为如何?” 刘宣听完后,却是沉默了下来。 曹璋静静的坐着,等待刘宣的回答。 好半响,刘宣才回答道:“粟米的定价权,主要是官府掌控,利于粟米买卖。如果把定价权交给你,恐怕不合适。” 曹璋听到刘宣解释的话,心头大喜。 刘宣不拒绝,就有机会。 只要拿下了粟米的定价权,他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曹璋解释道:“关于刘监军的忧虑,其实大可不必。草民刚才说了,草民不会乱来,而且官府有权利阻拦的。草民主导粟米的定价,也能为官府减轻压力。” 刘宣道:“这么说,倒也不错。” 曹璋道:“监军英明!” 刘宣话锋一转,又问道:“第二个条件呢?” 曹璋迫不及待的道:“草民的第二个条件,希望官府认定曹家为官商。” “官商,是高柳城的官商。” “不瞒监军,高柳城是边境,禁止商人和襜褴人有密切往来。但基本的丝绸布帛,以及一些粮食、战马等,仍然有许多商人去做。” “暗地里,有商人冒着风险,私下里贩卖盐和铁等。” “官府明令禁止,却是屡禁不绝。” 曹璋一副为刘宣考虑的打算,说道:“曹家作为官商,就可以整合高柳城的商人,把丝绸、布帛以及粮食等统筹起来,由曹家和襜褴人做生意。” “如此,杜绝了商人为了牟利,和襜褴人私下里勾结的可能性。” “曹家作为官商,也会反馈利益给官府。” “曹家和襜褴人的每一笔买卖,都向官府缴纳一定的赋税和抽成。” “如此,对高柳城的商人有利,对官府的管理有利,就不会出现襜褴人和商人勾结的事情,能彻底杜绝盐铁和武器的私售。” 曹璋望着刘宣,道:“这就是草民的两个条件。” 刘宣道:“你提出的第二个条件不过分,两个条件,也是为了高柳城着想。但是想让本官答应,本官也有一个条件。” 曹璋连忙道:“监军请说!” 此刻的曹璋,脸上尽是笑容。 刘宣不懂做生意的门道,一旦他拿到了这些权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压异己,从中攫取利润,获得更多的丰收。 刘宣这二愣子,什么都不懂。 曹璋的心头,满是欢喜。 刘宣说道:“襜褴人入侵,虽有官府拨粮赈灾,但还需要大批的粮食。曹家除了拿出一千五百人驻守城池,还得另外提供一万五千石粮食。” 一万五千石粮食,不是小数目。 刘宣知道曹家有大批的粮食,这个时候不搜刮,更待何时? 而且,刘宣和曹璋都在演戏。 曹璋利用两个条件,以达到说服刘宣让士兵驻守城楼的目的。 刘宣提出条件,是为了让曹璋放下戒心。 两个人各怀心思。 曹璋眉头皱起,说道:“刘监军的条件,有些苛刻。” 刘宣道:“曹家主不愿意就罢了。” 曹璋道:“刘监军,再少一点粮食吧。” 这话说出,曹璋完全底气不足。 刘宣哼了声,说道:“你的条件,是建立在曹家赚取利益的基础上的。本官不提条件,岂不是让你白赚?” 曹璋深吸口气,道:“罢了,草民就吃点亏。” 刘宣道:“曹家主,你太假了。” 曹璋嘿嘿一笑,道:“监军什么时候要粮食?” 刘宣回答道:“你回了曹家,安排人把粮食运送到县衙的粮仓中,再把你曹家的人交给本官。记住了,一千五百士兵交出,就只能听从本官的命令。” 曹璋道:“那是当然!” 刘宣道:“本官期待你的好消息。” 曹璋拱手道:“草民告退!” 刘宣一挥手,曹璋转身退下。 曹璋离开后,墨苍生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直在营帐门口替刘宣站岗,听到了营帐内的谈话,说道:“二弟,曹璋和襜褴人勾结。他主动的送人驻守城池,肯定没安好心。” 刘宣说道:“曹璋的意图,是等襜褴人抵达后,和襜褴人里应外合。” 墨苍生道:“那你还答应他?” 刘宣轻笑道:“曹璋自以为得计,却不知,一切都在我的算计当中。接下来,我不仅要拿下曹家的私兵,还要一举拿下曹家。” 墨苍生道:“需要我做什么?” 刘宣道:“不着急,等曹璋把粮食送过去再说。” 顿了顿,刘宣道:“兄长,把钟象请来。” “诺!” 墨苍生得令,转身就退下。 钟象是廉颇麾下经验丰富的斥候将领,他和霍纲去了襜褴人的王帐,熟悉路线。原本是要跟随李牧一起去的,最终留下来听从刘宣的吩咐。 钟象进入营帐,道:“监军!” 刘宣道:“休息了几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钟象说道:“回禀监军,已经完全恢复。” 刘宣道:“既然恢复了,就得干正事,本官有要事交给你。” 钟象抱拳道:“请监军示下!” 刘宣吩咐道:“带上你麾下的斥候营,前往通往高柳城的各处要道驻扎。一旦襜褴人进入代郡境内,本官就要得到消息。有了你的消息,本官才能启动计划。你的任务很重要,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钟象抱拳道:“末将明白。” 顿了顿,钟象问道:“末将安插斥候的位置,距离高柳城多远合适?” 刘宣思考了片刻,说道:“算上你发现襜褴人的时间,再派人传回消息的时间,以及本官启动计划的时间,至少得保证襜褴人距离高柳城,有四天左右的路程。如此,本官才有运作的时间。” 钟象道:“末将明白了!” 当即,钟象就下去了。 刘宣一个人坐在营帐中,眼中有着期待神色。 曹璋主动上钩,计划开始启动。 第105章高柳程家 短短一天内,曹璋竟然把所有的粮食交接完毕。 刘宣得到了消息,也是颇为惊讶,一万多石粮食,不是一个小数目。 可是,曹璋真的完成了。 粮食交接完毕,曹璋又风风火火的带着一千五百名士兵来到军营外。 面对刘宣,曹璋摆手指着士兵,微笑道:“刘监军,这里的一千五百人,草民交给你了。他们入了军营,便任由刘监军安排。” 刘宣目光扫过一千五百人,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眼前的一千五百人,不是歪瓜裂枣,反而各个都是彪形大汉,没有一个是东倒西歪的没个正行,一看就是精锐之师。 见此情形,刘宣铲除曹璋的心思更加笃定。 曹家有这般力量,如果稍微出一把力,就足以帮助高柳城抵挡襜褴人。 然而,曹家却和襜褴人勾结。 曹璋不清楚刘宣内心的想法,笑着问道:“刘监军,这一批士兵如何?” 刘宣回答道:“曹家主,如果本官之前就看到了这批士兵,本官就不会提条件了,直接答应你的请求。好一支精锐之师,有了这批士兵,本官更有信心了。” 曹璋脸上挂着笑容,心中骂娘。 狡诈的刘宣! 这小子有些糊涂,但也颇为狡诈。 当然,曹璋清楚让刘宣放弃粮食,那是不可能的。 粮食都进入了粮仓,刘宣才这么说的。 曹璋一副遗憾的表情,配合着说道:“早知如此,草民带着士兵直接到军营外,再向刘监军陈述请求。” “哈哈哈,可惜晚了。” 刘宣放声大笑,眼中有着灿然神色。 刘宣吩咐道:“墨苍生!” “在!” 墨苍生一步站出来,抱拳回答。 刘宣道:“你带着曹家主送来的士兵,到军营驻扎下来。” “诺!” 墨苍生走上前去,吩咐了一声,带着他们进入军营驻扎。 曹璋问道:“刘监军,他们不去城楼换防吗?” 这话他不想询问。 但刘宣带着一千五百人进入营地,万一不用在城楼上呢? 所以,曹璋忍不住开口询问。 刘宣轻轻一笑,不急不缓的道:“就目前的情况分析,还无法推测襜褴人会不会来,甚至什么时候来。这一千五百精锐,暂时在营中驻扎。如果襜褴人入侵,再派遣他们去城楼抵挡。” “对,对,刘监军言之有理。” 曹璋连忙点头。 曹璋担心的是刘宣不安排士兵上城楼。 只要他的人上去厮杀,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帮助襜褴人入城。 刘宣道:“曹家主,此番多谢你了。” 曹璋轻轻摇头,大义凛然的道:“监军不必如此,这是草民该做的事情。草民是赵国人,更是高柳城的人,这么做实属应当。” 刘宣话锋一转,不再提这件事,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曹璋摇头道:“没有了!” 刘宣道:“既然没有事情,退下吧。” “诺!” 曹璋闻言,转身离开了营地。 刘宣回到营中,约莫半个时辰后,墨苍生来到了中军大帐。他落座后,脸上神情忧虑,说道:“二弟,关于曹璋送来的一千五百人。我认为,这批士兵是不稳定因素,长期留在营中,恐生变故。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刘宣道:“放心,我早有掌控他们的计策。” “怎么做?”墨苍生连忙问道。 对于曹家,墨苍生是很担心的,因为要对付曹璋比较麻烦。 第一,刘宣不能直接对曹家或者曹璋动手,因为这样的做法,很可能让襜褴人警觉,导致后续的计划受到影响。 第二,曹璋在这一次高柳城遭到洗劫后,一直是一心为了赵国的姿态,甚至曹家还积极的开设粥篷赈灾。 第三,曹家的实力比平邑姜氏更强,不容易对付。 三个原因累加起来,令事情复杂了。 刘宣说道:“兄长放心,关于这一批士兵,我自有安排。” 墨苍生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说道:“最烦你们这些读书人,就会卖关子。” 刘宣笑了笑,转换话题道:“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兄长帮我。” 墨苍生道:“什么事?” 刘宣道:“兄长武艺高强,也善于隐秘行踪,请兄长帮我送一书信到程家程桓的案桌上。” 程家,也是高柳县的望族。 这次襜褴人攻打高柳县,程家派人鼎立相助,家族私兵死了许多。 城破后,程家不得不退守家门。 程家虽然不如曹家,实力却不弱,即使和襜褴人厮杀中死伤了许多人,但在城里面,襜褴人的战马不利于冲锋,也不善于打攻坚战,无法拿下程家,最后只得放弃。 关于程家的过往事迹,刘宣派人调查了。 相比于曹家,程家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百姓提起程家,都竖起大拇指。 在高柳城每次遇到襜褴人袭击时,程家都会全力帮助官府抵抗,事后也拿出粮食赈灾。 除此外,曹家和程家也是敌对。 这些消息综合起来,所以刘宣选择了程家。 而程桓,是程家的家主。 墨苍生接过书信,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妥的。” 刘宣说道:“我相信兄长,不过你离开营地时,一定要注意隐蔽行踪。曹璋离开了,但我估计,他会安排人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墨苍生道:“你放心便是。” 刘宣点了点头,目送墨苍生离开。 一个半时辰后,墨苍生回来了。 墨苍生脸上带着笑容,道:“二弟,事情办妥了。我潜入程家后,大致看了一遍。这程家虽然家大业大,却朴素雅致,没有丝毫的奢华之风。尤其是程桓的房间,也颇为简单。” 刘宣道:“程家的底子自然是干净的,否则,我也不可能选择程家。” 墨苍生有些不解,问道:“你选择程家做什么?” 刘宣道:“请程家出手对付曹家。” 墨苍生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刘宣神色自信,吩咐道:“兄长,你去准备一下。天黑后,我们悄悄的离开营地。我在书信中约好了和程桓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我相信他会前往的。” 墨苍生点头,转身下去了。 而此时墨苍生听了刘宣的话,心中也踏实了。 第106章联手 程家,书房外。 一个身材清瘦,相貌儒雅,面容柔和的青衣老者大步走来。 他脸上布满风霜,双眸更是深邃,身上具备历经沧桑的沉稳和儒雅大气。 此人,正是程桓。 说起程桓,这人也是高柳县的一代传奇人物。 年轻时,程桓周游列国,颇有名望。 后来其母病重,程桓回到高柳县侍奉母亲。虽然程桓并未出仕,却凭着一身的本事,把程家从一个普通的书香世家,经营成了高柳县的望族。 在程家,程桓有绝对的威望。 “嘎吱!” 程桓伸手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坐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案桌上。 因为案桌上,摆放着一卷竹简。 “来人!” 程桓吩咐了一声。 话音落下,管家急匆匆的走进去,行礼道:“家主!” 程桓指着竹简,道:“这是谁的书信?” 管家目光落在竹简上,也是愣了下,摇头道:“家主,今天府上没人来拜访,而老奴也没有接到传回的信件。这封信件,不是老奴呈送的。” 程桓的所有信件,都由管家转呈。 管家呈递后,也会告知程桓。 可现在,管家也不知情,所以事情有些古怪。 程桓面容严肃,眼中流露出一丝沉吟神色。 他挥手道:“你下去吧!” 管家道:“家主,案桌上竹简的事情?” 程桓挥了挥手,管家便知趣的退下。程桓伸手拿起竹简,仔细的查看。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竹简送来,显然不愿意声张。 他看了一遍后,花白的眉头扬起,眼中露出惊讶神色。 旋即,又是一副沉吟的表情。 看完后,程桓把竹简焚毁了。 程桓并未声张,等天黑后,喊来了管家,吩咐程桓准备马车去城南的醉香坊。 醉香坊,是程家的产业。 简单来说,是一处饮酒的地方。不过醉香坊里面,有歌姬起舞,有乐师奏乐,布置大气磅礴,许多文人雅士,都喜欢在此饮酒。 二楼,丁字号房。 内中,刘宣和墨苍生相对而坐。 墨苍生问道:“二弟,程桓会来吗?” 刘宣轻轻一笑,自信道:“不管程桓是为了程家的未来,还是为了高柳城的百姓,他都会来的。” 墨苍生笑道:“二弟,还是你厉害。” 墨苍生对算计分析之类的事情,向来是无力的。 “咚!咚!” 敲门声,忽然在房间外响起。 墨苍生当即起身,打开了门问道:“阁下是?” 门口,赫然是程桓。 程桓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道:“老夫应邀而来。” “请!” 墨苍生侧身,让程桓进入雅间。而墨苍生却没有再坐下,而是转身出了雅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刘宣道:“程家主,请坐!” “多谢!” 程桓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程桓目光深邃,盯着刘宣道:“据老朽所知,刘监军和曹璋关系莫逆,还接受了曹璋赠与的粮食和私兵。” “刘监军应当知晓老朽和曹家关系不怎么好。” “既如此,刘监军邀请老朽,目的为何?” 说到这里,程昱语气透着一丝冰冷,道:“莫非刘监军打算故技重施,再上演一遍姜璨和姜桦狗咬狗的一幕,让老朽和曹家死磕,刘监军好坐收渔翁之利?” 平邑县姜家衰败的消息,程桓有所耳闻。 刘宣邀请,他有这个怀疑。 面对刘宣,程桓没给好脸色,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刘宣轻笑道:“程家主真是语出惊人啊。” 程桓表情僵硬,冷冷道:“老朽说话直接,不妥之处,请刘监军见谅。刘监军也不必绕弯子,有事直说。” 刘宣道:“不瞒程家主,本官需要程家对付曹家。” 程桓道:“然后,再对付程家吗?” 刘宣摇了摇头。 程桓捋着颌下胡须,道:“你当时应允姜桦,最后不也算计了姜桦。” 对于刘宣,程桓是有些警惕的。 最重要的是,曹璋鱼肉百姓,不是一个好东西,而刘宣和曹璋勾勾搭搭,他认为刘宣也不是什么好鸟。 刘宣解释道:“不论是姜璨、姜桦,亦或是曹璋,都是当杀之人。” 程桓嘴角微微扬起,嘲讽道:“老夫不是当杀之人?” 刘宣笑了笑,解释道:“不论是姜璨和姜桦,亦或是曹璋,都和襜褴人勾结。” “姜氏兄弟贩卖盐铁和武器,曹璋更是直接为襜褴人卖命。” “这些人只为私利,全无赵国大义。” “难道,不该杀吗?” 刘宣眼神锐利,继续道:“程家主和他们不一样,程家一如既往的抵抗襜褴人,不断的调拨粮食赈灾,本官也深为佩服。” 程桓眼眸眯了起来,沧桑脸上,流露出沉吟神态。 刘宣的话是真是假? 作为执掌程家的一家之主,他不可能轻易的相信刘宣。 程桓自嘲道:“刘监军刚到高柳县,人生地不熟,如何知晓曹璋替襜褴人卖命,又如何判定老朽抵抗襜褴人。说不定老朽表面虚伪,内心却肮脏龌龊。” 刘宣道:“程家主能说出这番话,本官相信你。” 程桓听了后,呵呵一笑。 刘宣的回答适合欺骗三岁的孩子,想欺骗他不可能。 刘宣并不急,说道:“姜璨和姜桦罪证确凿,不多说了。” “至于曹璋,本官调查了他的底细。” “这一次高柳城被迫,曹璋积极参与赈灾,开设粥篷安抚百姓,表面上来看,的确不错。但本官派人在城内走访,遍问百姓。” “在过去十来年,襜褴人造成重大灾难的有八次。” “每一次,曹家都囤积粮食,甚至哄抬物价,不顾百姓的死活。” “可偏偏这一次,曹璋不仅不囤粮,还开设粥篷赈灾。” “对于一个无比吝啬的人来说,这本身就奇怪。” “除此外,百姓一提起曹家,都咒骂不断,恨不得曹璋马上去死。” “公道自在人心,本官相信百姓。” “除此外,曹璋还迫不及待的派人驻守城楼,意图掌控城楼。本官断定,曹璋和襜褴人有勾结,只是本官不能打草惊蛇,才没有动手拿下曹家。” 刘宣看向程桓,道:“程家主,本官的理由可充足?” 程桓道:“刘监军也调查了老朽?” “当然!”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对于调查程桓的事情,他没有半点觉得不妥。 程桓看着刘宣,似是审视刘宣一般,片刻后,程桓笑道:“就算如此,也不能断定曹璋和襜褴人勾结。说不定是曹璋良心发现,而他派人驻守城楼,也是为了保护高柳城的安全。” 刘宣轻笑道:“除了以上情况,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程桓问道。 刘宣说道:“曹璋曾主动找到廉将军,说知晓襜褴人的王庭所在。廉将军率军出征,就是顺着曹璋指出的地点去了。” 程桓面色大变,震惊道:“刘监军,你们明知曹璋有问题,为何还要去襜褴人的王帐?失策,失策啊!纵然将计就计,可这也太冒险了。” 刘宣笑道:“程家主相信了吗?” 程桓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句话泄了底。 程桓面容恢复了柔和,拱手道:“刘监军言辞恳切,证据确凿,老朽当然相信。只是曹璋不简单,要对付曹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宣自信道:“程家主,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程家主点头,本官的计划就能一步步的推进。” 程桓道:“需要老夫做什么?” 对付曹家,程桓是愿意的。 一方面,曹家和程家是死敌,拿下了曹家,程家能更上一层楼;另一方面,曹璋和襜褴人勾结,程桓早就知道,他早就恨不得除掉曹璋了。 如今有了机会,程桓自是不遗余力。 刘宣说道:“程家主,程家要做的,是如此这般,……,对程家而言,不是难事。” 当即,刘宣说了程家要做的事情。 程桓听完后,郑重道:“刘监军,你的计划中,要调动曹璋赠送的一千五百人,恐怕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宣微笑道:“调动他们,是本官的事情,请程家主放心。程家主要确定的,是能否布局一鼓作气,拿下曹家。” 程桓回答道:“把曹家的一千五百人调走,再有官府配合,老朽有把握拿下曹家。” 刘宣道:“有程家主的话,本官放心。” 程桓道:“老朽静等通知。” 刘宣道:“本官不能长时间离开营地,告辞!” “请!” 程桓站起身,目送刘宣离开。 他坐在雅间中,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如今他遇到刘宣,合该程家崛起。 第107章抗命 转眼进入九月,天气转凉。 下雨后,一场秋雨一场凉。 这段时间,高柳城在刘宣的主持下,加之有曹家全力的配合,承受了灾难的百姓,渐渐缓过气来,高柳城又焕发出生机。 百姓孱弱不堪,却又如石缝中的小草坚韧无比。 他们饱受灾难后,又收拾心情继续往前。 这一日,晴空万里,天气凉爽。 街道上,百姓人来人往。 而城门外,一道人影正快速的逼近。 “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不断的传来。 马背上,一名士兵神情憔悴。他眼中尽是血丝,靠近城门口时,士兵高呼道:“急报,急报,襜褴人来了。” 士兵大喊,消息顿时传开了。 城门口往来的百姓听到后,顿时如鸡飞狗跳般,飞快的往自己家里跑去。 襜褴人又来了! 坏事了! 百姓的心中,都紧张无比。 “急报,襜褴人来了!” 斥候进入城内,仍在高声的呐喊。 战马飞奔,直奔军营。 他来到营地门口,勒住马缰停下。刚一翻身下马,可是脚落在地上,竟是站立不稳,直接倒在了地上。 一路策马赶回,斥候马不停蹄,从未休息,他的双腿早已磨出血,麻木不堪。 营地门口的士兵上前,抬着斥候进入。 中军大帐。 刘宣看到了斥候,问道:“身体怎么样?” 斥候道:“不碍事。” 刘宣点头,问道:“前方的情况如何?” 斥候一路回来,早已疲惫不堪,他强打起精神,禀报道:“刘监军,襜褴人距离高柳城,应该还剩下三天左右的路程。” 斥候赶回时,一人骑双马,从未休息。 差不多四天的路程,生生在一天一夜跑完了。 刘宣听了后,感慨钟象麾下斥候的厉害,又问道:“襜褴人有多少人?” 斥候回答道:“根据估测,有一万人左右。” 刘宣闻言,面色微变。 一万襜褴人,那是一万精骑。 要对付这一万精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宣说道:“本官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本官会安排妥当。” “诺!” 斥候应下。 刘宣挥手,士兵便抬着斥候退下。 “来人,请墨苍生!” 刘宣吩咐了声,士兵立即下去通知。 不多时,墨苍生来到营帐中。 墨苍生问道:“二弟,有什么事情?” 刘宣面色肃然,沉声道:“前线的斥候回来禀报,有一万襜褴骑兵朝着高柳城来了。” “襜褴人来了,意味着把曹家的一千五百士兵调出高柳城的时机成熟了。” “兄长随我前往,为我压阵。” 刘宣说道:“当我安排曹家的私兵离开高柳城,如果有人反对,而我挥手时,兄长马上出手,斩杀曹家的将领。” “曹璋既然安排了人,这其中,必然有人知道曹璋的命令。” “对方要和襜褴人里应外合,肯定不愿意离开。” 刘宣说道:“发生了冲突,就全靠兄长出手,一举震慑对方。” 墨苍生一听,终于明白了过来。 之前他曾询问刘宣该怎么解决曹家的一千五百士兵。 刘宣当时没说,现在他清楚了。 墨苍生郑重道:“二弟放心,我会一击必杀,达到震慑曹家士兵的目的。” “走!” 刘宣带着墨苍生离开营帐,又让人喊了李牧一道前往。 军中,校场内。 刘宣单独把曹家的私兵召集了起来。 所有人列阵,一个个精神抖擞。 斥候进入营地中喊话,许多的士兵都看见了。消息在营地内传开,曹家的士兵也知道了襜褴人即将来的消息。 军阵的第一排最右侧,站着一员魁梧大汉。 此人名叫曹山虎,是曹家的奴隶出身,名字是曹璋取的。 曹山虎,是这一千五百人的将领。 他知道襜褴人来了,心中更是期待,因为襜褴人的出现,距离曹璋安排的事情又近了一步。 曹山虎得了曹璋的命令,要在襜褴人攻打城池时,让襜褴人入城。 对于这样的事情,曹山虎早已习惯。 曹山虎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等待刘宣安排。 刘宣目光一一扫过曹家的士兵,最后收回目光,朗声道:“儿郎们,本官刚得到了消息,襜褴人来了。距离高柳城,只剩下三天左右的路程。” “三天后,襜褴人就会抵达。” “三天后,高柳城将会有一场恶战。” “现在,是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刘宣目光锐利,面色更是严肃,言语中有着昂扬的战意。 曹山虎一步站出来,抱拳说道:“请刘监军下令,末将随时能踏上城楼,和襜褴人一决雌雄。” 刘宣眼眸一眯,眸子中掠过一道凌厉光芒。 军中训话,自有法度。 主将训话的时候,不准军中的将领随意开口打断。 刘宣在这几天,摸清楚了一千五百人当中,领头的人是曹山虎。如今曹山虎站出来说话,令刘宣心中不喜,更是杀意湛然。 刘宣说道:“曹山虎,你很不错。军队中,就需要你这样的血性男儿。” 曹山虎大声道:“监军过奖了。” 刘宣话锋一转,道:“现在,本官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曹山虎听令。” “末将在!” 曹山虎昂着头,抱拳回答。 刘宣吩咐道:“曹山虎带队,率领麾下的一千五百士兵,前往高柳城北面八十里的青阳关驻守,务必拖住襜褴人南下,为高柳城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青阳关,位于高柳城北方八十里外。 这一是高柳城北面的门户,用来阻拦胡人南下的关卡。 曹山虎一听,顿时愣住了。 不对啊! 他的任务是上城楼驻扎,然后和襜褴人厮杀。 现在被调去青阳关,那就成了炮灰,完全作为先锋被襜褴人打的。 曹山虎清楚曹璋和襜褴人勾结,他们要为襜褴人打开城门。但曹山虎的行动,是混乱中趁人不备,悄悄让士兵打开城门,让襜褴人杀入城内,是不被人知晓的。 在百姓眼中,他们仍是抵抗襜褴人的英雄。 如果去驻守青阳关,就无法左右高柳城的局面。 曹山虎不愿意,马上拒绝道:“刘监军,末将不能去青阳关。” 第108章不服者,杀! 刘宣说道:“为什么?” 曹山虎道:“我们去青阳关,凭手中的这点兵力,抵挡不了襜褴人。反倒是留在高柳城,可以和襜褴人决战厮杀。监军,请给末将一个厮杀的机会。” 刘宣眼眸冰冷,道:“青阳关挡不住?难道就不抵挡了。在襜褴人杀敌,和在青阳关厮杀,有区别吗?” 质问的话,令曹山虎哑然。 他的话,简直破绽百出。 刘宣沉声道:“这是军营,一入军营,就只能服从命令。” 曹山虎昂着头道:“末将不去。” 刘宣道:“你要抗命?” 曹山虎无惧刘宣,他认为刘宣即使恼怒,也不敢拿他怎么样,理直气壮的道:“末将不是要抗命,是因为唯有留守高柳城,才能和襜褴人决战。” 刘宣听着这样的话,嘴角噙着冷笑。 这理由,真是太假了。 恰恰是这样,更坐实了曹璋和襜褴人勾结的事情。 刘宣神情愈发冷肃,再一次说道:“曹璋之前说得很清楚,你们进入军营,便听从本官的安排。曹山虎,你真的要抗命吗?” 曹山虎寸步不让,道:“刘监军,末将不是要抗命,而是……” 此刻的曹山虎,仍在辩解。 他得了曹璋的命令,要在城楼上配合襜褴人,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高柳城。在曹山虎唧唧歪歪的时候,刘宣一挥手。 墨苍生见状,一步迈出,握住剑柄的手猛地发力。 “铿锵!” 一声脆响,长剑出鞘。 森冷的光芒,在空中划过。 曹山虎看到墨苍生动手,眼神大骇,手马上朝着腰间的佩剑抓去。 然而,他却晚了一步。 “扑哧!” 剑锋削过,割裂了曹山虎的喉咙。 “噗!” 鲜血喷溅,曹山虎瞪大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刘宣让人杀他? 这,这怎有可能? 这一刻,曹山虎忽然后悔了。 早知刘宣如此的霸道,他不会顶撞到底,会前往青阳关的。 然而,一切都晚了。 曹山虎的喉咙被割裂,身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再没了气息。 刘宣目光扫过曹山虎麾下的士兵,声色俱厉的呵斥道:“军中士兵,只能是下级服从上级。曹山虎抗命不尊,其罪当诛。故,本官将其诛杀,以儆效尤。” 曹家兵见状,一个个都懵了。 曹山虎是军中的猛人,霸道蛮横,可现在却被墨苍生一个照面杀死。 一个个曹家士兵凝神屏气,不敢言语。 刘宣目光一转,沉声道:“曹其何在?” “末将在!” 曹其一步站出来,抱拳回答。 一千五百曹璋送来的士兵当中,曹山虎是主将,曹其是副将。 曹山虎被杀,曹其自动成为主将。 刘宣背负双手,审视着曹其,缓缓道:“曹山虎抗命不遵,现在你是主将,你也打算学曹山虎抗命吗?” 曹其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末将不敢!” 让他和刘宣对着干,他没这个胆子。 即使曹其知道曹璋安排的任务,但现在的情况,他不敢硬顶。 惹怒了刘宣,说不定他也要赔上小命。 刘宣说道:“既然你明白,本官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带上干粮出发。至于你们的军粮,会有士兵后续送达。” 说到这里,刘宣问道:“曹其,明白了吗?” “明白!” 曹其不敢反抗,只能应下。 刘宣挥手道:“解散!” 曹其带着一千五百人退下,快速的去准备。 墨苍生见状,也松了口气。 李牧走到刘宣的面前,问道:“老师,您步步紧逼,如果曹其狗急跳墙,直接动手反抗呢?” 刘宣笑了笑,说道:“曹璋送他们来,别有居心。他们没打成目的,不敢反抗。因为为师清楚对方的底线,所以能掐住对方的要害。” 李牧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刻钟,转瞬即逝。 曹其带着人离开,不过他离开后,却悄然派人前往曹家传信。 曹璋得到消息,大怒不已,咆哮道:“混账,曹山虎这个混账,曹其这个废物。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此刻的曹璋,怒火高涨。 曹璋不停的大骂,发泄着心中怒火。 管家曹禾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一言不发。 许久后,曹璋才坐下来。 曹禾问道:“家主,刘宣把我们的人调去青阳关,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曹璋断然道:“不可能。” 曹禾道:“那刘宣的目的是什么呢?” 曹璋冷笑两声,十分笃定的说道:“青阳关是高柳城北面的门户,也是襜褴人南下的必经之地。刘宣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保存他的兵力,让我们的人去削弱襜褴人,然后再和襜褴人决战。” 曹禾想了想,也认可这个分析。 曹禾道:“这么说来,刘宣无意中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曹璋无奈道:“应当是这样。” 面对这样的结果,曹璋心头有苦说不出。 他费尽心思的给粮食,才把一千五百人塞到刘宣的手中。没想到刘宣得了襜褴人来袭的消息,一个小小的安排,竟然搅黄了他的谋划,还杀了曹山虎。 曹禾眼珠子转动,正色道:“家主,其实我们的人去了青阳关,也不是没有好处。” “什么好处?”曹璋问道。 曹禾道:“好处在于,襜褴人能轻易破关。” 曹璋听了后,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忽然间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妙,妙哉!” 曹璋手舞足蹈,很是兴奋。 曹禾道:“家主想到了什么妙计?” 曹璋兴奋的道:“曹其带人去了青阳关后,一旦襜褴人来袭,曹其带人酣战一番后,可以佯装不敌溃逃。” “曹其的溃逃,必然引发青阳关守军的大乱,导致青阳关失守。” “如此,青阳关不攻自破。” “我们的人掐着时间逃回来,而襜褴人则紧跟在后面。” “到时候,我们的人逃到城内,而襜褴人有到了。曹其带着逃回来的士兵和驻守的守军一起抵挡,又能为襜褴人提供便利。” 曹璋眼神兴奋,道:“这一回,真是意外之喜了。刘宣误打误撞的搅黄了我的计划,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此刻的曹璋,无比兴奋。 这一回的计划,同样能稳稳当当的让襜褴人破城。 曹禾连忙道:“家主英明!” 曹璋神色欢喜,吩咐道:“马上传信给曹其,让他在襜褴人攻打时,伺机溃逃。等回到高柳城后,再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诺!” 曹禾应下,然后下去安排。 曹璋坐在书房中,脸上有着得意的神色。 第109章曹璋认罪 “咚!咚!” 敲门声,忽然在书房外响起。 曹璋眉头一挑,吩咐道:“进来!” 一名侍从毕恭毕敬的进入书房,然后又恭敬的行礼。 曹璋问道:“什么事?” 侍从回答道:“家主,监军刘宣请您去一趟军营。” 曹璋问道:“说了什么事没?” 侍从摇头表示不知。 曹璋挥手道:“你去告知传信的人,我随后就去。” “诺!” 侍从转身退下。 曹璋一个人坐在营帐中,思考着刘宣请他去的原因。关于这一缘由,曹璋心中猜测,有极大的可能是曹山虎被杀一事。 他给了刘宣粮食,又拿出曹家的私兵帮助守城,和刘宣的关系还不错。 刘宣擅自杀了曹山虎,总得有一个说法。 曹璋更换了衣服,径直朝军营行去。 来到军营,曹璋直奔中军大帐。 他一进入营帐中,忽然眼眸一凝。 在大帐中,他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那便是程桓。曹家和程家敌对,而曹璋也一直想打压程家,奈何程桓老奸巨猾,令他无法拿下程家。 现在程桓也在营帐中,刘宣这是什么意思? 曹璋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觉得事情不对劲。 但此刻,他不能露怯。 曹璋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拱手道:“草民曹璋,见过刘监军。” 刘宣表情很冷淡,道:“曹家主,本官这里有一些东西,你看一看。”他从案桌上抓起一卷竹简,啪的一声扔到曹璋的面前。 曹璋见刘宣的态度大变,更觉不妙。 他看了程桓一眼,心中猜测是程桓捣鬼,然后俯身捡起了竹简。曹璋粗略一扫,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脸上更是露出震惊的表情。 竹简上记载的,赫然是曹家的所有罪状。 有逼良为娼的; 有滥杀无辜的; 有哄抬物价的; 有欺压百姓的; 有勾结襜褴人的; ……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罗列清楚。 所有的罪证,都指向曹家,指向了曹璋。 曹璋心中大恨,他知道是程桓对他下手了。曹璋面色冷肃,叫屈道:“刘监军,这是程桓的污蔑,草民是冤枉的。” 刘宣淡淡的‘哦’了一声,语气偏冷,道:“竹简上记载详尽,时间、地点、人物俱全,全都有据可查。” “本官一开始不相信,所以派人调查了几件,最后全部正确。” “这些证据,都是铁证。” 刘宣声色俱厉,沉声道:“曹璋,如果你老实交代,本官可以饶你不死。如果拒不认罪,你应该明白后果。” 曹璋摇晃着脑袋,大声道:“刘监军,草民是冤枉的。程桓伪造了证据,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您查证到的,都是他安排的,这都是程桓的污蔑。” 面对刘宣,曹璋绝不认罪。 他若是认罪,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递到刘宣的刀口上。 尤其是他犯下的罪,足够他死上十次八次。 若是认罪,必死无疑。 刘宣轻叹了声,无奈道:“你真的是冥顽不灵,本官再给你看一个证据。”说着话,刘宣又从案桌上抽出一卷竹简,扔到了曹璋的面前。 曹璋看到地上的竹简,忽然咽了口唾沫。 他的心中,无比紧张。 曹璋忐忑的捡起了竹简,看到后,眸子瞪得溜圆。 第一份竹简,是程桓提供的证据。 这一份竹简,竟然是曹山虎的认罪书,详细交代了曹璋勾结襜褴人的事情,更说清楚了曹璋让曹山虎接应襜褴人入城的意图。 曹璋心下骇然,这一刻,脑子里面竟是一团浆糊。 这怎么可能? 曹山虎怎么可能把他供出来呢? 曹璋决定打死不认罪,道:“刘监军,这是曹山虎的污蔑。” 程桓一捋颌下花白的胡须,嘲讽道:“老夫污蔑你,曹山虎也污蔑你,在你眼中,谁不会污蔑你呢?” 曹璋不搭理程桓,看向刘宣,求情道:“刘监军,草民为您提供了士兵守城,也开仓赈灾救助百姓,草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高柳城。” 刘宣冷笑道:“是为了你自己吧。” 事实上,曹山虎交代的证据,是刘宣伪造的,并不是真实的。 曹山虎都死了,而刘宣清楚了曹璋的所谋,便造出一份详实的证据,以便于审问曹璋。 把曹璋逼到绝路,才能让曹璋认罪。 刘宣再一次说道:“曹璋,如果你现在认罪,本官可以网开一面。如果不配合,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曹璋摇头道:“不,这是污蔑。” 刘宣神色无奈,道:“你不配合,本官也没办法。” 曹璋惊慌道:“刘宣,你要做什么?” 刘宣道:“杀你!” “来人!” 刘宣直接下了命令,两名士兵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刘宣道:“拖下去,斩首示众!” “诺!” 士兵得令,走上前架起了曹璋,拖着曹璋就往外走。 曹璋心中骇然,不停的挣扎,大吼道:“刘宣,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冤枉的。” “放了我,快放开我。” “我是曹家的家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我开仓赈灾,我是有功之人。” “曹家是高柳县的望族,我若是死了,曹家会作乱的。” “刘宣,我没有罪的。” “放开我!” 曹璋被士兵架着往外走,他不停的大喊。 他在营帐中时,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希冀于刘宣开口释放他。然而,当士兵拖着他走到营帐门口,曹璋的心中真的慌了。 曹璋神色紧张,大吼道:“我认罪,我愿意认罪!”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到了这一步,曹璋打算先认罪,再考虑其他。只要能活下去,大不了他舍弃曹家在高柳城的基业,去投奔襜褴人。 刘宣挥手道:“住手!” 一声令下,士兵顿时停下来。 曹璋挣脱了士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营帐中跪下,叩头道:“刘监军,草民的确曾哄抬物价,的确有草菅人命。请刘监军看在草民开仓赈灾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刘宣冷冷道:“你勾结襜褴人的罪过呢?” 曹璋道:“草民从未勾结襜褴人。” 勾结襜褴人,乃是大罪。 曹璋承认了一部分,但不愿意承认勾结襜褴人。 刘宣冷笑两声,摇头道:“既然你不愿意认罪,本官还是决定斩了你。在你的府上,本官相信会有足够的证据。” “拖下去!” 刘宣又下达了命令。 士兵再一次走过来,而曹璋心中无比绝望。 曹璋无路可退,只得道:“认罪,草民愿意认罪。只求刘监军给草民一个机会,让草民戴罪立功,让草民赎罪。” 刘宣问道:“你真的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草民愿意!” 曹璋一听刘宣的语气,心中松了口气。 刘宣让他戴罪立功,应该是想利用他和襜褴人的关系,将计就计,以便于伏击襜褴人。 刘宣道:“既然认罪,签字画押吧。” 刘宣又拿起了一卷竹简,直接扔到了地上。 竹简上,罗列了曹璋的罪证。程桓提供的,以及曹璋勾结襜褴人的,一桩桩一件件都非常清楚。 曹璋见此,明白刘宣是有备而来的。 这一回,他栽了! 士兵递上了笔墨,曹璋老老实实的签字画押。 刘宣接过曹璋认罪的竹简,沉声呵斥道:“曹璋啊曹璋,你也是高柳城的人,却为了蝇头小利,和襜褴人勾结,替襜褴人打开城门,你真该死啊。” 第110章诛曹璋 曹璋面色骤变,瞪大眼睛,两颗眼球突出,咆哮道:“刘宣,你要过河拆桥?” 他依从刘宣认罪,但刘宣却要翻脸。 这样的结果,令曹璋愤怒。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刘宣语气平淡,却透着森冷杀气,说道:“私贩盐、铁器等给襜褴人,还甘愿作为襜褴人的走狗,配合襜褴人破开高柳城,造成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你的罪过小吗?” 冷冰冰的话语,犹如森冷的匕首,刺入曹璋的内心。 眼前的一幕,让曹璋怒了。 曹璋蹭的站起身,他不再跪下,怒吼道:“刘宣,你竟然敢骗我,你竟然骗我。你如此小人行径,你不得好死。” 此刻的曹璋,已经失去了理智。 一想到自己即将被杀,他心头就慌乱无比。 刘宣说道:“你曾欺骗了无数百姓,欺压了无数百姓,不也是小人行径。本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错吗?” 对于一个勾结襜褴人,甘当襜褴人内应的人,刘宣用了诡谋,不觉得有任何负担。 曹璋,该死! 不杀曹璋,无数死去的英灵如何瞑目? 不杀曹璋,如何向城内仅存的百姓交代? 这一切,都是曹璋造成的。 曹璋盯着浑身透着冷意的刘宣,眼中浮现出丝丝的惊恐。 咆哮发泄后,他又回到现实。 眼下的情况,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此刻不能劝服刘宣,他必死无疑。 曹璋再一次跪下,以头叩地,老老实实的道:“刘监军,只要你让我活着,我能帮助你引诱襜褴人,我的粮仓中还有无数的粮食。我什么都做,我什么都愿意做。” 此刻的曹璋,只想活下来,这是他最大的渴望。 曹璋眼神期待,但他看到刘宣摇头,心中无比的失落。 他不想死! 曹璋深吸口气,又说道:“刘监军,如果有我的帮忙,您肯定能大败襜褴人。我熟悉襜褴人的情况,能为您引诱他们。” 程桓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你曹璋现在为了活命,能够为刘监军效劳。但等刘监军离开后,你同样能为了利益,再一次出卖高柳城。” 一句话,令曹璋怒不可遏。 曹璋咆哮道:“程老匹夫,为何如此害我?” 程桓捋着喝下胡须,眼眸杀气腾腾,质问道:“高柳城无数无辜,你为何如此对待高柳城的百姓?” 曹璋闻言,顿时哑然。 刘宣道:“曹璋,回答本官三个问题,或许,本官可以饶你一命?” 程桓道:“刘监军……” 他一开口,却被刘宣伸手制止。 曹璋认为自己有了机会,连忙道:“您请说!” 刘宣说道:“第一,你是如何昧着自己的良心,如何让自己变得心如铁石,如何能不顾高柳城无数百姓的性命,甘当襜褴人内应的?” 曹璋听后,面色尴尬。 刘宣提出的问题,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刘宣道:“说吧。” 曹璋想了片刻,回答道:“回禀刘监军,草民是被利诱了,被襜褴人给的钱财冲昏了脑子,才成了襜褴人的内应。” 刘宣继续道:“第二,襜褴人破城,你看着满目疮痍的高柳城,看着无数人因你而被杀,你心中做何感想?” 曹璋眼神飘忽,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的心中,无比焦急。 刘宣的问题,揭开了他内心最龌龊的所在。 曹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草民看到破败的高柳城,很心痛,很后悔。但草民被利益冲昏了脑袋,才漠视百姓的生死。” 刘宣眼眸眯了起来,道:“第三,城内无数人家破人亡,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妻儿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作何反应?” 曹璋摇头道:“回禀刘监军,草民的妻儿不知道这件事。” 刘宣道:“谁还知道?” 曹璋回答道:“草民的管家曹禾,他知道一切的事情。” 刘宣道:“你可以死了。” “刷!” 曹璋的脸色,登时变得苍白无比。 眼中,透着不解。 刘宣的问题,他都回答了,为什么还要死? 曹璋问道:“刘监军,为什么?” 刘宣回答道:“高柳城无数的百姓因你家破人亡,无数士兵因你而死。莫非你认为回答了几个问题,就可以活下来?本官不杀你,如何向百姓交代?” 曹璋愤怒道:“既然打定主意要杀我,为什么还要问我?” 曹璋的心中,生出浓浓的愤怒。 刘宣就是为了羞辱他。 可恶的刘宣! 曹璋抬起头,死死盯着刘宣。 刘宣说道:“本官想看一看,你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怎么样的情绪。当然,本官问题的关键,在于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有了这个人,才有利于后续事情的推进。” 曹璋怒了,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刘宣,你该死!” 他蹭的站起身,拖着巨大的身躯,朝刘宣飞扑了过去。 在曹璋动手的瞬间,一道身影瞬间进入营帐中。 墨苍生临近曹璋的背后,一脚踹出。 “啪!” 一脚踢在曹璋的后背,力量爆发,曹璋一个趔趄,就以狗吃屎的姿态摔倒在地上。 曹璋摔倒在地上,咆哮道:“刘宣,你不得好死。” 刘宣轻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本官以后若死,也是死得其所。” “至于你,死后将受万人唾沫。” “你曹氏一族,因你的所作所为而覆灭。” 刘宣语气严厉,说道:“你死后,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更愧对你曹家的后世子孙。” 曹璋面颊狰狞可怖,嘶吼道:“刘宣,你这个妖魔,都是你害我的,我死后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刘宣道:“纵然你做了鬼,本官也能杀你第二次。” “把曹璋拖下去,枭首。” 对于曹璋的处理结果,刘宣心中早就想好了。 “诺!” 墨苍生拱手应下,拖拽着曹璋离开。 刘宣目光落在程桓身上,微笑道:“程家主,曹璋身死,接下来,该谈一谈曹家的事情了。对曹家的安排,程家准备妥当了吗?” 廉颇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兵力,高柳城的兵力不多。 对付曹家,刘宣需要程家的协助。 程桓神色恭敬,道:“回禀刘监军,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刘监军一声令下,程家的私兵就能包围曹家祖宅。不过要控制曹家在城内的商铺,需要官府的配合。” 刘宣道:“本官会全力配合你。” 两人商量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墨苍生捧着一个盒子走来。 盒子装着的,赫然是曹璋的首级。 刘宣吩咐道:“程家主,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你调兵遣将拿下曹家了。” 程桓起身道:“刘监军请!” “请!” 刘宣一摆手,便往营帐外走去。 第111章曹禾认罪 刘宣和程桓走出营帐,把军中将领喊来,吩咐将领关闭四方城门,禁止百姓出入。 这一安排,是避免曹家逃出高柳城。 然后,刘宣才带着一队士兵,和程桓一道前往程家。一队士兵在程家外驻扎等候,时间不长,程桓调动了程家的私兵,配合官兵,迅速的奔赴高柳城中曹家的商铺。 与此同时,刘宣、程桓率领大批的人马,直扑曹家。 来到曹家大门外,士兵快速的行动,把曹家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一举动,惊动了曹家。 曹禾作为曹家的大管家,急急忙忙带人出来了。 曹璋的儿子曹睿,也跟着一道走出来。 曹睿年不满二十,他倒不似曹璋一般肥胖,生得颇为俊朗,只是眉宇间透着轻佻和倨傲。 饶是曹家被包围,曹睿也不怕,更很是不屑。 曹家是高柳城霸主,谁能拿下曹家? 曹睿道:“管家,这些事什么人?” 曹禾上前一步,在曹睿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介绍了刘宣等人的情况。 曹睿盯着刘宣,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很是不屑的道:“刘宣,你伙同程家的人包围曹家,意欲何为?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引发高柳城的内乱?” 刘宣问道:“阁下是?” 曹睿道:“吾乃曹睿,家父曹璋。” 刘宣恍然大悟,啧啧两声道:“原来你是卖国贼曹璋的儿子。” 曹睿瞪大眼睛,呵斥道:“刘宣,休得胡言!我父开仓赈灾,救济百姓,更支持高柳城的城防。哼,你却污蔑家父。若是不解释清楚,曹家定不罢休。” 对于自己的父亲,曹睿是相当崇拜的。 在曹璋的主持下,曹家日益强大,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刘宣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曹禾身上,淡淡道:“曹禾,你是曹璋的亲信,清楚所有的事情,你来告诉曹睿,曹璋这些年,干了些什么事情。” 曹禾摇头道:“老朽什么都不知道,谈何说起?在老朽的印象中,家主处处为百姓着想,何来卖国一说。” 作为曹家的管家,曹禾不是泛泛之辈。 刘宣一句话,就要他交代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刘宣摇头道:“曹璋都死了,你现在坚持有意义吗?” 曹睿怒道:“刘宣,你说什么?” 曹禾心中震惊,却压下心中的慌乱,斥责道:“刘宣,曹家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家族。你故弄玄虚没用,交出家主,否则曹家决不罢休。” 此刻,曹禾认为刘宣扣押了曹璋。 曹璋毕竟是曹家之主,曹禾相信刘宣不敢乱来。 “对,曹家决不罢休!” 曹睿恶狠狠的道。 刘宣嘴角微微勾起,伸出手,一名士兵捧着盒子走上来。打开盒子,刘宣拎着墨苍生脑袋的头发,在空中晃了晃,道:“这不就是曹璋吗?” 曹璋的脑袋,已经抹了石灰。 现在看去,满脸的森白,更透着狰狞的恐怖。 “啊!” 曹睿惊呼一声,蹬蹬后退两步,竟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眼中尽是愤怒,嘶吼道:“刘宣,你,你,你竟然杀了我父亲?刘宣,我曹睿与你势不两立,曹家决不罢休。” 曹禾冷静许多,道:“刘宣,你身为赵国的官员,擅自诛杀百姓。此事传出,你也吃不了兜着走。曹家在赵国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也不是没有人脉。” 刘宣笑了笑,手一甩。 曹璋的脑袋在空中划过,砰的一声跌落在曹禾的面前。 曹禾捡起来,道:“刘宣,你会后悔的。” 刘宣道:“本官从不后悔,尤其是诛杀一个勾结襜褴人的贼人,本官怎么可能后悔?” 说着话,刘宣又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卷竹简。 这一卷竹简,是曹璋的供词。 “哗啦!” 竹简散开,暴露在众人眼中。 刘宣说道:“这是曹璋的供词,他勾结襜褴人的罪证,以及主动为襜褴人作为内应的事情,甚至指使曹山虎,意图再次勾结襜褴人的意图,都查证清楚了。” “曹禾,你是曹璋的心腹,曹璋说了,你也清楚所有事情。” “本官带着人来,不仅仅是要查抄曹家,更要拿下你,告慰死去的无数高柳城亡灵。” 刘宣语气冰冷道:“老狗,你说本官怎么杀你呢?” “扑通!” 曹禾直接跪了。 原本曹禾不确定曹璋死没死,他能死撑着。 现在曹璋死了,他再保守秘密已经没有任何益处。 现在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曹禾叩头道:“刘监军,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但是这一切,都是曹璋指使的,罪人也是迫不得已啊。” 到了这时候,曹禾直接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在曹璋的身上。 曹睿一听,脑中轰的炸响,一片空白。 父亲真的勾结襜褴人? 曹睿虽然是一个纨绔子弟,更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却崇拜曹璋。 因为曹璋的谋划,曹家才有今天。可曹睿首先是一个赵国人,他也有自己的底线。现在听到曹禾的话,心中父亲伟岸的形象彻底崩塌。 瘫坐在地上,曹睿彻底懵了。 脑中,更是一团乱麻。 曹睿抓着头发,表情无比愤怒,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刘宣道:“曹禾,如果你听从本官的安排。你虽然难逃一死,但你的妻儿子嗣,却能活下来。如何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 曹禾是曹璋的管家,他的儿孙都是曹家的奴隶。 家人横亘在面前,曹禾别无选择。 曹禾以头叩地,无比落寞的道:“刘监军,罪人愿意听从安排,愿意全力配合,只求家人能平安。” “好!” 刘宣挥手,士兵上前把曹禾押解了起来。 刘宣道:“曹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曹睿脸上神情落寞,摇头道:“罪人无话可说,听凭处置。” 刘宣闻言,当即下令行动。 随行的士兵上前把曹睿羁押起来,然后大批士兵冲入曹家,把曹璋的亲属全部羁押起来。曹家的侍从奴婢,则全部遣散。 曹家的钱财、粮食武器等人,全部抄家充公。 一道道命令下达,一批一批的人被带走。 至于曹家的私兵,则被带入军营。 一切处理妥当,刘宣看向程桓,拱手道:“程家主,今天多亏了您带人压阵,曹家才不敢反抗,一切才能如此顺利。” 程桓什么都没做,却相当关键。 如果没有程桓调集的程家大军压阵,曹家或许就不会这么老实。 程桓道:“刘监军谬赞了,这是老朽该做的。” 顿了顿,程桓又问道:“曹家拿下了,刘监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刘宣面色镇定,不急不躁的道:“曹家控制了,那么下一步,就是青阳关的曹家私兵。把这一支兵力收编,再带回城内,然后便是和襜褴人的决战了。” 程桓拱手道:“襜褴人来了,程家算一份。程家虽然人不多,却不怕死。” 刘宣笑道:“有程家主在,真是高柳城之幸。” 程桓道:“刘监军谬赞了。” 刘宣道:“程家主,请随我回军营,我们再商量后续的事情。” “请!” 程桓大袖一拂,和刘宣一道返回营地。 两人在营地中商议,确定了接下来的安排后,刘宣就让程桓代为驻守高柳城,而他则带着墨苍生和曹禾出城北上,直奔青阳关。 劝降曹家的一千五百私兵,这是很重要的一步棋。 这一步棋,刘宣必须亲自走一趟。 第112章抵达青阳关 程家,书房。 程桓坐在主位上,下方左侧坐着他的儿子程裕。 程裕三十出头,身着一袭青衣,面如冠玉,器宇轩昂。 他端坐着,自有一股儒雅气度。 程裕说道:“父亲,刘宣孤身前往青阳关,儿子认为是一步险棋。如果刘宣在青阳关发生了意外,必然影响到高柳城的大局。刘宣一意孤行,您怎么不劝阻他吗?” 程桓问道:“你认为刘宣去青阳关很唐突?” 程裕道:“是!” 程桓又道:“理由呢?” 程裕神色严肃,回答道:“假设曹家的人得知曹璋被杀,狗急跳墙反抗,刘宣在乱局中,肯定难以活下来。” “刘宣作为监军,主持高柳城的大局,他一死,高柳城就失去了主心骨。” “儿子也听说了刘宣的事迹。” “此人在邯郸舌战公孙龙,扳倒赵宪,主政邯郸也取得了政绩。” “但儿子认为,刘宣太年轻了。” 程裕说道:“前往青阳关,大可以安排给高柳令,或者是直接一道命令下达,纵然青阳关的曹家私兵要反抗,也不影响大局。” 对于刘宣的做法,程裕很不赞同。 如今,程裕更担心高柳城接下来的走向。 程桓目光审视着程裕,再一次问道:“就只有这一丁点的理由吗?” 程裕回答道:“战场上一步之差,便是满盘皆输。刘宣厉害,但仅此一点,足以导致局面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程桓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程裕道:“父亲为何摇头?” 程桓回答道:“你看到的,是最肤浅的表面,却没有看到刘宣孤身前往的底气。” 程裕道:“请父亲明示!” 程桓解释道:“老朽认为,有两点缘由,让刘宣敢亲自前往,也必须亲自前往。” “第一,刘宣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劝降一千五百名曹家的私兵。这一千五百人如果投入高柳城的战事,是一股相当巨大的力量,而且也是后续计划展开的关键。” “其余的人前往,谁合适呢?” “高柳令吗,亦或是曹家的管家曹禾吗?” “这些人前往,都不合适,也未必能完成。” 程桓捋着颌下的胡须,不急不缓的说道:“基于这个原因,刘宣必须要亲自走一趟,确保劝降的成功。” 程裕不服气的道:“可刘宣这样做,等于是以身犯险。” 程桓微笑道:“所以有第二个原因。” “曹家覆灭,曹璋被杀,青阳关的曹家私兵已经是无根之萍,失去了依存的根本呢。” “刘宣带着曹璋的首级前往,再加上曹禾配合,已经断了曹其的念想。最重要的是,曾经的曹家私兵主将曹山虎被刘宣当众斩杀,已经震慑了曹家的人。” 程桓说道:“刘宣在曹家众人的印象中,早已经是铁血强势的印象。” “曹家私兵的主将曹其,在军营时,就被刘宣打压了。” “如今曹其得知曹璋被杀,更不敢和刘宣反抗。” 程桓脸上满是睿智的神情,判定道:“老朽断定,曹其不敢狗急跳墙,而刘宣此次前往,必然是万无一失。裕儿,你看到了危险,却没有看到刘宣的底气。” 程裕恍然大悟道:“儿子受教了!” 程桓挥手,程裕才起身退下。 …… 青阳关。 这一关卡,是南下高柳城的必经之地。 在关卡的城楼上,原本就驻扎着一支军队,领兵的主将名叫许烈,生得魁梧彪悍,悍勇无比。 昔日襜褴人南下,打破了青阳关,而许烈带兵退回了高柳城,和高柳县令一起抵挡襜褴人。在高柳城被攻破后,许烈和高柳城的官员突围离开。 等襜褴人离开后,许烈才重新回到青阳关驻扎。 只是如今,许烈麾下的士兵不多了,即使重新招募了士兵,也不过千余人。 因为这一原因,许烈对曹其的到来无比欢迎。 有曹其的一千五百人,许烈就有了挡住襜褴人的信心。 尤其是曹其很会做人,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调度,令许烈更加放心。 不过,在曹其的眼中,许烈是二愣子,憨傻无比。他和许烈交谈,不过三言两语,就取得了许烈的信任。 有了许烈的信任,曹其有把握完成曹璋的安排。帮助襜褴人攻入青阳关,然后他带兵逃入城内,再帮助襜褴人破城。 “哒!哒!” 马蹄声响起,一名斥候自关内策马跑来。 斥候翻身下马,快速的登上青阳关的城楼,来到了许烈的面前,禀报道:“将军,刘监军来了。距离我们,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许烈一听,吩咐士兵打起精神站岗。 然后,许烈喊来了曹其,吩咐道:“贤弟,刘监军来了,准备随我迎接。” 曹其惊讶道:“刘宣来了?” 许烈点了点头,说道:“对,刘监军来了!” 曹其的骨子里是有些怕刘宣的,虽然刘宣是一个书生,但斩杀曹山虎果断干脆,手段刚烈霸道,令曹其骨子里面畏惧。 曹其心中忐忑,问道:“许将军,刘监军来做什么?” 许烈摇头道:“本将也不知,或许是督战,或许是来给巡视青阳关的。” 曹其点头,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他认为刘宣来青阳关,说不定是要敲打他。 曹其心中忐忑,脸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镇定自若的和许烈一起准备迎接。 时间流逝,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许烈、曹其在城楼下站着,静静等待着。忽然一名士兵高呼人来了,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远处官道上,出现了三个人影。 距离拉近,赫然是刘宣、墨苍生和曹禾。 曹其看到曹禾也跟着一起,悬在半空中的心一下落地了。 有曹禾在,他就放心了。 不多时,刘宣三人抵达。 许烈迎了上去,他走到刘宣面前,抱拳道:“青阳关许烈,拜见刘监军。” 曹其抱拳道:“草民曹其,拜见刘监军。”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两位不必多礼,你们驻守青阳关辛苦了,应当是本官向你们道谢才是。没有你们的付出,就没有高柳百姓的安宁。” 许烈道:“刘监军过奖了,请。” “请!” 刘宣点头,在许烈、曹其的簇拥下,往城楼上行去。 曹其一边走,一边看向曹禾,以眼神示意,想要从曹禾的口中探听情况。但曹禾根本不和他正面对视,导致他没有半点机会。 刘宣跟着许烈在城楼上巡视了一圈,他了解了青阳关的布防后,以及青阳关士兵驻扎的情况,神色满意。 许烈的布置很合理,是一个懂兵法的人。 第113章曹其归顺 众人回到房间中,宾主落座。 许烈面带笑容,问道:“刘监军突然来青阳关,是有什么安排吗?” 刘宣微笑道:“本官来青阳关,有两件事要处理。” 许烈抱拳道:“请刘监军示下。” 刘宣目光一转,落在了曹其身上,淡淡道:“第一件事和曹其有关。” 语气平淡,却仿佛如平地炸雷。 曹其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无比的忐忑。 原本曹其看到了曹禾,心中的担忧放下,认为有曹禾在,必然一切稳妥。可是这一路上,曹禾都紧跟着刘宣,丝毫不和他交流,导致曹其的心中也没底。 曹其讪讪道:“刘监军有何吩咐?” 刘宣道:“本官有一件物品,要给你看一看。” 一挥手,墨苍生捧着盒子,走到了曹其的面前,把盒子放在案桌上。墨苍生又回到刘宣的身旁站着,不再有任何举动。 刘宣摆手道:“曹其,打开吧。” “诺!” 曹其回应了,但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盒子,却感觉手上有万钧之力压着,难以动弹,不敢甚至是畏惧打开盒子。 他抬头看了曹禾一眼,但曹禾不理睬他,没有做出任何的指点。 曹其深吸口气,手有些颤抖的放在了盒子上方。 许烈却是不解其意,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催促道:“贤弟,快打开啊。磨磨蹭蹭的,不像你平日的风格。” 刘宣也说道:“曹其,该打开了。” “草民这就打开。” 曹其尴尬笑了笑,手上用力。盒子被打开,他清楚看到了盒子中的物品。 “啊!” 曹其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的身子往后一缩,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上面色惊骇,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心中更是慌乱如麻。 盒子中的脑袋,赫然是曹璋的。 怎有可能? 家主怎么可能被杀? 曹其咕咚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抬头向曹禾看去,而曹禾仍然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的神情波动。 这一切,都让曹其震惊。 曹其看向刘宣,道:“刘监军,这是怎么回事?” 许烈也看到了盒子中的脑袋,神色疑惑。不过许烈敏感发现事情不一般,便没有再插嘴,因为他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刘宣轻笑两声,很平淡的说道:“曹家被灭,曹璋已死。” 曹其道:“为什么?” 刘宣解释道:“曹璋勾结襜褴人,更导致了襜褴人破城。本官查证清楚了证据,已经诛杀了曹璋,也拿下了曹家。曹禾作为曹璋的管家,也已经招供了曹璋的所有罪行。” 曹禾这才站出来,劝说道:“曹其,刘监军仁德,不忍大开杀戒。如果你幡然悔悟,归顺官府,刘监军可以不计前嫌,饶你一命。” 曹其此刻,已被吓得魂不附体。 曹璋死了! 曹家灭了! 没了曹璋,没了曹家,他还有什么底气? 曹其听到了曹禾的话,三两下爬起来,然后跪在了屋子中。 曹禾都投降了,他还抵抗什么?若是他执意抵抗,肯定是下一个曹山虎。曹其不愿意死,连忙说道:“刘监军,草民愿意听从刘监军的安排。” 许烈坐在一旁,有些发懵。 曹璋勾结襜褴人! 曹家灭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他仍然没有插嘴询问,他只是一个镇守青阳关的人,不干涉其余的事情。 许烈看向刘宣,忽然对刘宣有了畏惧。 这位年纪轻轻的监军,很厉害啊! 刘宣审视着曹其,询问道:“曹其,你真的愿意归顺官府?” 曹其一听刘宣的话,心中松了口气,连忙道:“草民愿意归顺,愿意听从刘监军的安排。” 刘宣道:“本官给你一个机会,来,坐下说话。” “诺!” 曹其起身回到坐席落座。 刘宣道:“现在要说的,便是本官来青阳关的第二件事。” “按照曹璋原来的谋划,是要里应外合,把青阳关让给襜褴人,然后再诈败逃回高柳城。” “本官的计划,便是将计就计。” “曹其,你依然作为襜褴人的内应,为襜褴人提供方便。等襜褴人抵达后,你和许烈诈败撤退,把襜褴人放入青阳关。” “然后,你们顺势往高柳城撤退,退入城内。” 刘宣说道:“整个计划,便是顺着曹璋的计划往下安排。最后的结果,是把襜褴人放入城内,由本官派人在高柳城伏击。” 曹其听完后,恭敬的道:“草民愿意听从刘监军的安排。” 许烈琢磨着,瞪大眼睛看向曹其。 将计就计! 曹璋的计划! 意思是曹其来青阳关,本就是要为襜褴人带路的? 许烈的心中,生出浓烈的怒意。 刘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许将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烈心中怒火高涨,一听刘宣的话,便清楚刘宣在敲打他,连忙回答道:“末将愿意遵从刘监军的安排。” 刘宣道:“本官相信你,希望你不计前嫌,和曹其好好配合。” “诺!” 许烈也知道击败襜褴人是关键,没有多余的话。 刘宣说道:“许将军,本官也不希望曹其的情况在军中传开,明白吗?”曹其的身份,以及过往驻扎青阳关的目的不宜传开,否则消息传开后,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许烈正色道:“末将明白!” 刘宣看向曹其,问道:“曹其,你可曾派人离开青阳关,去通知襜褴人?” 曹其如实回答道:“回禀监军,草民已经派人去通知襜褴人。” “好!” 刘宣抚掌一笑。 既然襜褴人知道了青阳关有内应,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妥当了。 这样以来,刘宣不用再让曹其派人。 只需要留在青阳关等着襜褴人来就是。 刘宣吩咐道:“都下去吧,本官会留在青阳关,和你们一道面对襜褴人。这一战,至关重要,希望你们好好配合。” “诺!” 许烈和曹其起身,一起退下。 刘宣看向曹禾,说道:“曹禾,你做得不错。如果这次能灭掉入侵的襜褴人,本官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一死。” 说出这番话,是为了安曹禾的心。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肯定会处置曹禾,但对于曹禾来说,能够活下来,是最好的结局。 “扑通!” 曹禾直接跪下道:“多谢大人!” 此刻他看到了活下来的希望,曹禾心中无比的激动。纵然是被判刑,但只要能活着,那就是最好的。 曹家覆灭,他的家人摆脱奴籍。 对于曹禾的家人而言,这不是一件坏事情。 刘宣摆手道:“你去好好的再劝劝曹其,本官不希望有任何意外。” “诺!” 曹禾拱手应下,心甘情愿的出了房间,脑中也琢磨着劝说曹其的事情,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劝说曹其。 第114章决战青阳关 临近青阳关的草原上。 入夜。 星光点点。 襜褴大将图狐率领一万襜褴骑兵,在此驻扎休息。这一路走来,图狐麾下的士兵吃的都是干粮,没有任何熟食。 虽是如此,每个襜褴士兵的眼中,却闪烁着昂扬的斗志,以及浓浓的期待。 辛苦是暂时的,只要杀入高柳城,他们就能获得粮食、钱财和女人。 虽说不久前,才打破了高柳城,但以赵国强大的恢复能力,残破的高柳城内,在短时间内,又会有四面八方的人汇聚。 里面必然有女人。 所以一个个襜褴骑兵的眼中,都藏着无尽欲望。 阿穆是图狐麾下的一员骁将,敢打敢拼。 他一扯身上甲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来到图狐身旁。他一屁股坐下,笑眯眯的道:“将军,攻打高柳城时,让末将做先锋吧。” 作为先锋攻城,一旦杀入城内,得到的战功必然最多。 等回了王庭,得的奖励也越多。 钱财、粮食和女人,自是应有尽有。 图狐嘿嘿冷笑两声,说道:“阿穆,你不是第一个来请战的。在你的前面,已经有三个人来请战,你们每一个都是猛士,我该怎么决定呢?” 阿穆一听,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道其他人这么精明,就该早一点来请战的。 阿穆却也不罢休,再一次纠缠道:“将军,我可是您的老部下,一直跟着您的。和军中的其他人相比,末将更不怕死,您还是让我做先锋吧。” 图狐一瞅阿穆,道:“你是本将的老部下,他们难道不是?到时再说,需要你的时候,本将自会下令。” 阿穆心中轻叹,心想自己该早一点的,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他也是识趣的人,没有再纠缠。 话锋一转,阿穆问道:“曹璋的人在青阳关接应,他们会怎么接应呢?” 图狐说道:“我们攻打青阳关后,到了一定的时间,他们会佯装不敌撤逃。一旦曹璋的人撤逃,青阳关军心不稳,守军自然溃败。曹璋这狗东西虽然狡诈,对我们还是有用的。” 阿穆道:“将军英明!” 图狐挥手道:“早些休息,明日中午之前,攻打青阳关。” 阿穆起身告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 青阳关内,灯火通明。 已是深夜,许烈却还未休息,正在巡视。 “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火光照耀下,城外,一名斥候飞奔而来。 斥候来到关卡下,验明身份,便进入关内,登上了城楼。 来到许烈的身旁,斥候道:“将军,襜褴人距离青阳关还有不到四十里,他们今夜在草原上休整,明天上去会抵达。” 许烈眼眸中流露出笑容,道:“终于来了。” 许烈挥手让斥候退下,他又巡视了一番,然后才下去休息。既然襜褴人在休整,今天晚上的青阳关,就是安全的。 次日一早,天气凉爽。 一大早的,钟象带着随行的斥候回来了。 钟象作为斥候统领,他带着斥候一直在前线查探局势。 今日,成功返回青阳关。 他一到青阳关,便在城楼上见到了刘宣,抱拳道:“末将钟象,见过监军。” 刘宣道:“不必多礼,前线情况如何?” 钟象回答道:“襜褴人的一万骑兵,会在今天上午抵达。监军,我们准备好了吗?” 对于和襜褴人的厮杀,钟象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历来和襜褴人厮杀,赵国的军队在战场上,极少能正面取胜,都是被襜褴人的灵活战术击败。 刘宣道:“万事俱备,只等襜褴人上钩。” 钟象点头,脸上露出释然神色。 刘宣让钟象下去休息,便带着许烈、曹其和曹禾等人在城楼上等待。如今的曹其,较之昨天又有了变化,更是俯首帖耳,显然曹禾昨天夜里劝说曹其有了效果。 曹其死心塌地办事,刘宣也能放心。 时间,悄然溜走。 快接近午时,远处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这声音,是数万只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 这声音,是一万匹战马嘶鸣的声音。 地面轻微的震动着,青阳关这一座关卡,也仿佛在摇晃一般。 战马嘶鸣,由远及近传来。 喊杀声此起彼伏,吆喝嘶吼的声音中更透着兴奋,带着嗜血的味道。 城楼上的士兵,一个个打起了精神应对。 刘宣看向许烈和曹其,正色道:“二位,襜褴人来了。你们的任务是坚守一天。今天白天,务必要守住青阳关,等到了明天,才是我们撤退的时间。” “诺!” 许烈和曹其得令,抱拳应下。 轰隆隆! 马蹄声越来越近,图狐率领的一万精骑,距离青阳关已经不足百丈远。当距离缩短到八十丈时,图狐勒住了马缰,抬起右手。 他身边的亲卫见状,立即吹响号角。 号角声按照一定的韵律响起,一万精骑听到后,整齐划一的停下,不再前进一步。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的杂乱。 令行禁止! 整齐划一! 图狐麾下的一万襜褴人,尽是精锐之士。 图狐策马上前,来到成楼下。 当他距离城楼只有四十丈时,策马停下,朗声道:“城楼上的人听着,本将乃是襜褴王帐下大将图狐,今日率军叩关。开关投降,本将不杀你们。若是抵抗,破关之后,寸草不留。” 强大的自信,自图狐的脸上流露出出来。 图狐眼中,更带着轻蔑。 上一次他就曾打破了青阳关,这次更有曹璋的人配合,更是轻而易举。 为了避免损失,他才上来招降。 否则,直接就发起进攻了。 许烈看向刘宣,却听刘宣说道:“许将军,你喊话,不用提及本官的存在。” “诺!” 许烈闻言,心中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烈双手撑在女墙上,朗声道:“图狐小儿,本将驻守青阳关,岂能让你放肆?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本将一一接下。这一回,本官让你来得去不得。” 图狐朗声道:“你当真要找死?” 许烈道:“我许烈铮铮男儿,岂会向你这等蛮夷匹夫投降?来人啊,弓箭伺候。” 一声令下,弓箭手上前。 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了图狐乱箭射击。 图狐连忙调转马头撤回军阵,他看向青阳关时,眼中有着愤怒和不屑的神色。 这个不识时务的许烈,简直是该死。 他举起手中的弯刀,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一声令下,一队又一队的骑兵策马上前,拉近了和青阳关的距离。这一批弓箭手骑在马上,距离城楼约有三十丈左右停下,然后弯弓搭箭,无差别的朝着城楼上射去。 弓箭手射击时,又有士兵翻身下马,扛着云梯发起了冲锋。 第115章城头厮杀 “咻!咻!” 密集如雨的弓箭,不断的在空中划过,而后咄咄的落在城楼上。 有的弓箭,命中城楼的梁柱。 有的弓箭,跌落在地上。 有的弓箭,却刺入了士兵的身体中。 虽然襜褴人射出的弓箭没有准心,是胡乱的投射。但大批量的襜褴士兵同时射箭,这等密集如雨的射击,对青阳关造成了压制。 许烈是主将,对这样的攻击见怪不怪。 “盾牌,准备盾牌抵挡。” 许烈拔出腰间的佩剑,荡开射来的弓箭,又迅速从旁边抓起了一面盾牌,挡在身前。 “咄!咄! 弓箭撞在盾牌上,而后跌落在地上。 军中的士兵也是迅速的取出盾牌,然后抵挡箭雨。 襜褴人攻打青阳关,要正面进攻的时候,大多数情况,都先以弓箭压制,以便大批的士兵杀到城楼上。 对这样的情况,许烈早已熟悉,所以并不慌乱。 弓箭仍在继续,而城楼外的襜褴兵,仍在有条不紊的进攻。 “啪嗒!” 一架云梯搭在了城墙上,一个个襜褴士兵攀爬云梯,往城楼上攀爬。 随着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墙上,襜褴人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 后方射箭的弓箭手,也已经停止。 这个时候是两军对垒。 再用弓箭压制,就是无差别的敌我攻击了。 许烈坐镇城楼上指挥,看到大批的襜褴人攀爬城楼,他临危不乱,下令道:“开始反击!” 一声令下,城楼上各处的小将迅速反击。 “准备檑木,放!” 将领喊话的声音响起。 顷刻间,就见士兵抬起粗实的檑木砸下。 檑木沉重,需要两三个士兵抬着才能砸下。当檑目砸在云梯上,便顺着往下滚落,所过之处,无数的襜褴人从云梯跌落下去。 “准备石头,一、二、三,放!” 又有将领喊话,士兵抬起一块块大石砸下。 石块砸下,更是凶狠。 砸在襜褴人的脑袋上,轻则重伤,重则脑浆迸溅,当场死亡。 城楼上的反击,一波一波进行着。 檑木、石块、沾了油的沸水,以及弓箭等等,不断的使用起来,全力阻拦襜褴人攻城。 双方以青阳关为地点,不断厮杀。 图狐骑在马上,盯着城楼的厮杀,眼神平静。许烈能耐不错,他也是知道的。要拿下青阳关,也得耗费一些功夫。 阿穆站在一旁,说道:“将军,许烈颇有能耐,长时间的厮杀,我们也会有厮杀。都这时候了,曹家的人竟然还没动静。” 图狐冷冷道:“襜褴儿郎不是弱者,即使没有曹家的人,我们也能夺取青阳关。如果一味的想着靠取巧获胜,那不是襜褴人的作风。” 阿穆肃然道:“末将受教了。” 图狐又道:“再者,战事才刚刚开始,曹家的人也需要寻找机会。” 阿穆道:“将军英明,不过战事开启,末将请求参战,请将军应允。” 阿穆的眼中,带着昂扬的战意。 战场厮杀,是襜褴勇士向往的所在。 图狐摇头道:“不着急,再等一等,这才刚开始,还未到决战的时候。” 对于战场的排布,图狐很冷静。 而此时的城楼上,刘宣也关注着战场的局面变化。他看着襜褴人不断的猛攻,但襜褴人的大批兵力没有动用,知道战事才刚刚开始。 刘宣没有胡乱插手,任由许烈指挥。 在战略排布上,刘宣有足够的主导权,一切都由他掌握。 作战厮杀,刘宣全权交给许烈。 许烈才是最熟悉战事的。 墨苍生盯着战场,说道:“二弟,襜褴人不能占据青阳关,今天的交战,估摸着难以分出胜负。” 刘宣道:“这就是我希望的结果。” 刘宣的目光落在城楼上,厮杀仍在继续。 城楼上的士兵,不断的抛射石块、倾倒滚油等,使得厮杀非常的惨烈。渐渐的,有襜褴人杀上了城楼。 许烈组织士兵反扑,他更是亲自提剑厮杀,鼓舞士气。 襜褴人杀上了城楼,转瞬又被打下去。 不多时,又杀上城楼。一番厮杀后,又被打下去。 如此往复,双方的死伤都越来越多。 城楼上,已经四处都是血泊,萦绕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战事持续到了日上中天。 “呜!呜!” 城外的号角,以某种韵律吹响。正在攻打青阳关的襜褴人,一听到传来的号角声,都迅速的撤离战场,不再厮杀。 襜褴人撤走,驻守的士兵都松了口气。 许烈浑身是鲜血,他大吼道:“儿郎们,襜褴人退了,赵国万胜!” “赵国万胜!” 城楼上,驻守的士兵附和。 “赵国万胜!” “赵国万胜!” 一波一波的士兵高声呼喊,声音回荡在关卡内外。 这一声音,传到了图狐的耳中,令图狐面色铁青。但是图狐并未有任何动怒,只是冷静的吩咐士兵吃干粮,稍作休息准备再战。 刘宣看着激动的士兵,脸上也多了笑容。 这一战,打得不错。 刘宣吩咐众人休息,他看向许烈和曹其,笑说道:“今天下午还有一战,下午厮杀后,明天就可以诱敌深入,都再坚持一下。” “明白!” 许烈和曹其点头,两人眼中都战意盎然。 襜褴人凶狠,但那是在草原上。 这样的攻坚战,襜褴人不占任何优势。 休息的时间不足半个时辰,而城外的图狐再一次下令发起了猛攻。 下午的攻击,图狐更是加强了攻势。 调遣进攻的人数,已经超过两千人。一波一波的襜褴兵往城楼上杀去,双方在城楼上进行厮杀,你争我夺。 鲜血流淌,尸横遍野,杀得是天昏地暗。 一下午的厮杀,仍是胜负未分。 傍晚时分,图狐下令撤退了。 青阳关的城楼上,回荡着欢呼着喜悦声。 图狐吩咐士兵撤退扎营。 营地中,图狐面色铁青,脸色很不好看。 下午的进攻,他派遣了大量的兵力,但死伤了一千余人,仍然没能拿下青阳关,让他心中很不舒服。 在图狐的心中,曹璋帮助是次要的,如果他自己打下了青阳关,那才是真本事。 靠曹璋帮忙,没什么真本事。 可是现在的情况,给了图狐当头棒击,令他一颗心沉了下去。 饶是如此,图狐仍然没有把希望放在曹家的人身上。他命令士兵休息,然后在城外思考着明天的攻城方法。第一天的攻城失败,他不得不思考其他的计策。 如果长时间不能拿下青阳关,对他很不利。 入夜后,夜色降临。 八月的夜晚,晚上不复白天的炎热,多了一丝清爽气息。 襜褴人营地周围,一圈一圈的士兵驻扎休息,又有士兵巡逻,保证营地不被袭击。 “踏!踏!”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阿穆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来到图狐的面前。他拱手行礼,然后才坐下道:“将军,刚刚我巡视营地时,忽然有一支弓箭射入营地,上面绑着一封书信。” 说着话,他把弓箭递到图狐的面前。 第116章图狐中计 图狐眉头一挑,接过了弓箭。 阿穆忍不住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道:“将军,这封书信,必然是曹家的人悄悄送来的。” 图狐抬眼一瞅阿穆,道:“就你能!” 阿穆讪讪一笑,期待的望着图狐。 图狐取下了书信,打开羊皮纸瞅了一眼。不过他的举动,不过是做做样子,因为他大字不识一个,看着赵国的文字,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图狐收起羊皮纸,吩咐道:“阿穆,去请莫日根。” “诺!” 阿穆起身,连忙去传令。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来了。 此人名叫莫日根,他不是图狐的部将,而是襜褴王的心腹。因为通晓赵国的语言和文字,奉襜褴王的命令,替图狐出谋划策的。 莫日根单手握拳放在胸膛上,躬身行礼道:“图狐将军!” 图狐把书信递给莫日根,吩咐道:“这是刚收到的书信,你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莫日根双手接过,快速的扫了一遍。 看完后,莫日根粗犷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一情况,令图狐和阿穆期待不已。 莫日根解释道:“图狐将军,信上说曹家明天会佯装败退,引发青阳关的恐慌。为了让曹家的人能顺理成章的撤退,请将军在明天猛攻青阳关。” 图狐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却也松了口气。 刚才他还在琢磨怎么拿下青阳关。 没想到,曹家就来信了。 图狐打心底看不起曹家,看不起背叛同族的人。但是图狐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听到曹家送来的消息,心中非常舒服。 曹家撤退,意味着大军就能长驱直入。 一路南下,再抵达高柳城,再一次夺取粮食。 图狐手握成拳,重重的在空中一挥,道:“莫日根,我们明天就能取胜了。” 莫日根肃然道:“这都是大王高瞻远瞩。” 图狐撇了撇嘴,不屑的道:“别说什么赵国人的词语,你直接说大王英明,我就能明白。” 莫日根笑了笑,不和图狐争辩。 图狐挥手道:“为了让曹家的人顺利撤退,我们明天要猛攻。下去休息吧,养好精神。” 莫日根和阿穆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下。 图狐坐在火堆旁,脸上洋溢着笑容。 此刻,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襜褴人的王庭所在。廉颇率军从另一条路前往王庭,不知道抵达了王庭没有? 不过他的任务是拿下高柳城,他也管不了王庭的战事。 …… 青阳关。 钟象回到了城楼上。 钟象禀报道:“监军,弓箭手已经把书信射入襜褴人的营地。襜褴人得了消息,明天肯定会猛攻的。” “善!” 刘宣微笑,眺望襜褴人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冷厉神色。 襜褴人自以为即将取胜,却不知是中计。 刘宣让钟象退下,目光落在曹其和许烈的身上,吩咐道:“明天上午的攻势,会相当的猛烈,都准备好了吧?” “已经准备妥当了!” 曹其和许烈点头。 整个计划,两人都非常的清楚。 刘宣吩咐道:“下去休息吧,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大战。” “诺!” 曹其和许烈退下。 刘宣一个人站在城楼上,清风徐徐,心底生出一股痛快的感觉。他的心中,也是无比的期待。 击败襜褴人,报仇雪恨,这是他的期盼。 ……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丝的雾气。 号角声,已然在天空中回荡着。 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经久不息。 图狐率领近九千襜褴人兵临城下,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命令麾下的士兵攻城。 这一次攻城,图狐仍是先让弓箭手压制青阳关的守军,再让襜褴兵进攻。 不同的是,图狐派遣的士兵多达三千人。 三千襜褴勇士,提着武器往前冲。 “杀,杀啊!” “拿下青阳关,杀奔高柳城。” “女人、钱财,我来了!” …… 喊杀声不绝于耳,无数的襜褴人扛着云梯,扑向青阳关的城楼。 一波一波的襜褴兵往前冲,气势汹汹。 许烈见敌人杀来,神色镇定,冷静的指挥士兵抵抗。 这一战,早已经计划好。 这一切,都在掌握中。 这样的情况下,许烈没有一丝的担忧。 城楼上,士兵们快速的搬运石头,或者是使用檑木,亦或是挥舞武器,不断的和进攻的襜褴人拼杀。 青阳关虽然是重要关卡,但此时的兵力并不多。加之昨天死伤了一部分,现在面对襜褴人倾尽力量的进攻,压力也颇大。 不过,许烈仍是镇定自若。 许烈的指挥丝毫不乱,死死的镇守着青阳关,一次又一次的指挥士兵把攻上城楼的襜褴人赶下去。 战斗持续,越发激烈。 战事,越来越惨烈。 城外的图狐,一直在等待着。 只等曹家的士兵撤退,他就能一鼓作气攻入青阳关。 刘宣早已准备好,等日头高升,时间接近巳时的时候,果断的下令道:“曹其,准备撤退。” “诺!” 曹其得令,转身去安排。 刘宣、墨苍生和曹禾先一步下了城楼离开。 曹其来到士兵中,大吼道:“襜褴人凶猛,挡不住了,撤!” 一声令下,隶属于曹其的士兵迅速的撤退。 这一部分的士兵撤退,城楼上防守的力量顿时削弱了一大半。 许烈却没有撤退,仍然指挥士兵抵抗。 但曹家私兵露出的空档,却给了襜褴人机会。短短时间,就有无数的襜褴兵冲上来。 城楼的防守,岌岌可危。 许烈不断的劈杀襜褴兵,但看到襜褴兵越来越多,装模作样的大骂道:“狗日的曹其,老子要杀了你。” 嘶吼归嘶吼,许烈抵抗了一会儿,也下令道:“兄弟们,撤!” 一声令下,许烈麾下的士兵快速的撤退。 许烈带着身边的亲卫,以及一队士兵垫后,阻拦襜褴人的追兵。驻守的士兵陆续下城楼,开始追赶先一步逃走的曹其。 这一举动,导致了无数的襜褴兵攻上青阳关。 图狐在关外看到这一幕,脸上笑容灿烂。 “成了!” 图狐握紧拳头,狠狠在空中一挥手。 有内应的感觉真好! 图狐看着源源不断的襜褴兵登上城楼,知道攻打高柳城的第一步取胜了。 “嘎吱!” 忽然,青阳关的城门打开了。 一波一波的襜褴兵驻守在城门口,掌控了青阳关的城门。 图狐下令道:“杀,杀入关内!” 一声令下,马蹄声响彻官道,大批量的襜褴兵迅速的往前冲,杀入青阳关内。 阿穆一直跟在图狐的身边,他跟着图狐一起进入了青阳关后,心思就活泛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道:“将军,我们现在占据了青阳关,而且我们是骑兵,而赵国的军队多是步兵。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追击,必胜无疑。” 顿了顿,阿穆道:“赵国的士兵已经不堪一击,请将军让我前往追击。” 痛打落水狗的事情,阿穆是极为擅长的。 这个时候,正是追击的大好机会。 图狐点了点头,吩咐道:“本将给你一千精骑,给我拿下许烈,斩杀赵国的逃兵。” “诺!” 阿穆兴奋的应下,调集了一千骑兵,然后飞奔似的离开了。 第117章坑人坑马 官道上,大批官兵不断的撤退。 刘宣、墨苍生和曹禾三人,赫然在最前面。 一路后退,可算是苦了曹禾。 刘宣和墨苍生都是年轻人,唯独曹禾已经一把年纪,受不得点拨。偏偏在这时候,他必须骑马快速的撤退,否则只能落后。 即使骑马颠簸得难受,他也只能忍着。 时间不长,曹其带兵追了上来。 曹其脸上有着担忧神色,低声道:“刘监军,我们从青阳关撤退,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步兵,骑兵并不多。而襜褴人是骑兵,如果他们追上来,我们难以摆脱啊。” 虽说曹其认为刘宣可能安排了,但他想到了这一点,就不能不提出来。 万一刘宣没安排呢? 这样的事情必须说出来。 刘宣神色平静,回答道:“你尽管放心,本官离开之前,已经安排许将军处理此事。他带着士兵撤退时,会有所安排的。” 曹其听了后,大喜道:“大人英明!” 刘宣道:“加快速度赶路。” 队伍速度不减,迅速南下。 这一路南下,途径各处村落时,早已经人烟稀少,甚至看不到人影。 襜褴人南下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 除此外,官府也进行了疏导。 各个村落的百姓,都已经离开了或者是躲藏起来。 即使襜褴人南下,也抓不到百姓,得不到任何粮食。想得到粮食,只能去高柳城。 在刘宣、许烈等率军撤退时,阿穆带兵快速的追赶。 阿穆心中满是激动。 他已经畅想着生擒许烈,活捉所有的赵国军队。 等他活捉了许烈,控制了赵国的士兵后,就砍掉所有赵国士兵的脑袋,再把赵国士兵的脑袋割下来,带着这些脑袋去高柳城。 试想一下,大军兵临城下。 然后,他把赵国士兵的脑袋往前一扔,肯定能引起震动。 到时候,谁还敢抵抗? 想想就觉得激动。 阿穆大吼道:“全速前进,冲!” 他下令时,挥舞马鞭,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麾下的一千襜褴士兵,也是兴奋的吆喝着,全速前进。 从青阳关南下高柳城的一段路程,官道平坦,道路顺畅,是有利于骑兵赶路的。 这样的官道,骑兵追赶最容易。 “阿穆将军,快看,前方有赵国士兵的身影。” 在襜褴人前方百丈外,已经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攒动。 黑压压的人影,必然是逃窜的赵国士兵。 阿穆精神一振,大笑了起来,咆哮道:“儿郎们,赵国人就在前面,加速冲啊。” 一个个襜褴兵听到,都无比兴奋。 所有人都全速冲锋。 战马冲刺的速度越快,冲击力就越强。在这个时候,挥刀劈下时,造成的伤害也越大。 “哒!哒!” 数千只马蹄践踏着地面,使得官道都震动起来。 战马奔驰,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马蹄声,令人震撼。 冲杀的气势,更是摄人心魂。 千余人的队伍,犹如猛虎出笼,透着无边杀气。 阿穆见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灿烂了起来。 一百丈! 八十丈! 六十丈! 当双方的距离不足四十丈时,阿穆彻底兴奋了。 四十丈的距离,对处于高速奔跑的战马而言,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阿穆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准备开启杀戮盛宴。 其余的襜褴士兵,也是如此。 “希律律!” 忽然,冲在最前面的一匹战马陡然嘶鸣。 往前冲锋的身躯,竟是不可遏止的往前倾倒,轰然栽倒在地上。 “轰!!” 战马栽倒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兵瞬间被摔倒下去。 “希律律!!” 战马嘶鸣的声音,不断响起。 “轰!轰!!” 一匹匹战马不断的往前栽倒,原本气势如虹的骑兵队伍,骤然变得混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 阿穆看到这一幕,忽然大惊。 他正疑惑的时候,座下的战马也是昂着头嘶鸣。再往前迈步奔跑,前蹄着地的瞬间,马蹄便立足不稳,径直往前栽倒。 阿穆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抛了起来,一屁股跌落在地上。 “啊!” 阿穆屁股着地的瞬间,瞪大眼睛,脸上表情变得通红,眼中透着狰狞和痛苦。 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屁股下面传来。 他感觉屁股下面仿佛有一根尖锥,刺破了屁股的肌肤,刺入了屁股的臀肉里面。 阿穆疼得撕心裂肺,定睛一扫,清楚看到了地面的物件。 见此,阿穆大为震惊。 铁蒺藜! 官道上洒满了铁蒺藜。 地上的铁蒺藜呈三角锥型,有四根伸出的铁刺,每一根都长两寸有余。不论怎么摆放,铁蒺藜都是三根铁刺着地,一根铁刺朝上。 这样的武器,专门用来对付战马,以及阻拦敌兵追击。 许烈撤退之前,刘宣就吩咐了许烈,让许烈撤退时在官道上撒上铁蒺藜,阻拦襜褴人追击。 此刻,铁蒺藜发挥出作用了。 阿穆心中怒火升起,但他骤然看到无数的战马冲了上来,心下大骇。 一波一波的战马冲上来,不顾一切的撞了上来。 一千人的队伍,全部乱了。 最前方的战马倒下后,即使官道上没有铁蒺藜,后面的战马无法停下,也会撞上去。 尤其是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赶路,难以勒住战马。加之后方源源不断有战马冲来,如果某个士兵要勒住战马停下,马上就会被后面的战马撞上。 所以,局面已经失去控制。 一匹一匹战马倒下,倒地的襜褴骑兵也越来越多。 阿穆心中悲恸,忽然,他瞪大了眼睛。 因为,有一匹战马朝他栽倒过来。 阿穆吓得赶忙起身,他忍着屁股上的疼痛,起身快速的往前跑。但是他慌不择路逃跑时,一脚踩下去,扑哧一声,就踩在了一根铁蒺藜上。 “啊!” 阿穆惨叫,疼得撕心裂肺,脚都直哆嗦。 “轰!” 后方的战马坠地,没有撞上阿穆。 这一刻,阿穆松了口气。 然而,战马上的士兵却被抛飞了出来。士兵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阿穆而来。阿穆瞪大眼看着士兵飞过来,心中一片惨淡。 “砰!” 一声撞击,士兵撞在阿穆身上。 阿穆刚刚躲过战马,脚下已经被铁蒺藜刺中,屁股也挨了一根铁蒺藜。 被士兵撞飞后,又摔倒在地上。 他是侧身着地的,左侧的肩膀和大腿,登时被三个铁蒺藜刺中。 “不!!” 阿穆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心中无比的后悔。 早知如此,就不来追击了。 阿穆心如死灰,无比凄惨,而撞击仍在继续。 一千襜褴人的骑兵早已经乱作一团,一匹匹战马不停的挣扎,一个个襜褴兵哀嚎着,再不复之前的气势,光景惨淡。 第118章兵临城下 阿穆的情况凄惨无比,他忍着身体的痛楚,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咬着牙忍痛拔掉了身上的铁蒺藜。 这一刻,阿穆都快崩溃了。 本是带兵痛打落水狗,却反被伏击。 环顾四望,周围一片乱象。 战马嘶鸣,士兵哀嚎。 一千人的骑兵队伍,乱糟糟的,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阿穆忍着痛,命令士兵快速休整。 现在的情况再想追赶,肯定不可能。 阿穆见士兵慢慢休整,脸上流露出一抹庆幸,幸好赵国的官兵撤退了,没有留下士兵埋伏,如果这时候有赵国士兵杀来,他和麾下的士兵更是悲惨。 “将军,不好了,赵人来了!” 忽然,一声大喊自身旁响起。 一名没有受伤的襜褴兵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官道上出现的一队赵国士兵,神色惊慌。 一千精骑死的死伤的伤,再无战斗力。 最重要的是,官道上到处都是铁蒺藜,后方冲上来的骑兵倒下后,官道上到处都是受伤的战马。 现在这情况,既不能策马往前冲,也难以后退,导致被困在了原地。 阿穆大吼道:“撤,撤啊!” 看到赵国士兵来了,阿穆竭力的嘶吼,心中慌乱无比。 他忍着身上伤口带来的疼痛,拖着受伤的脚后退,躲到了士兵当中。 而此时,赵国士兵距离襜褴人已经不足二十丈。 “放箭!” 冷厉的声音,在赵国士兵中响起。 一个个士兵闻言,迅速的弯弓搭箭,弓箭斜指天空,然后迅速的松开弓弦。 弓弦震动,弓箭飞出。 “咻!咻!” 密集的弓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在襜褴兵的头顶落下。 “扑哧!扑哧!” 接连的弓箭飞射而来,或是射在襜褴兵的身上,或是落在战马上。 一轮箭雨,令襜褴人本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紊乱。 赵国的士兵人数并不多,只有百余人。然而这百余人连续不断的射箭,一轮一轮的箭雨落下,令襜褴人无法反击,本就惨淡的局面更是雪上加霜。 连续的射击,令阿穆无比难受。 后方乱了,战马受伤乱窜,局面不可控,他也难以撤逃。 此刻,真是进退不得。 幸运的是,近十轮箭雨后,弓箭停了,赵国官兵没有逗留,抽身撤走了。 见此,阿穆松了口气,脸上有着庆幸神色。 活下来了! 好歹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报仇。 阿穆流血过多,脸色苍白,快速的下令道:“传令,受伤的人打起精神整军,没受伤的把战马牵到一边去。” 士兵迅速的整军,杂乱的局面一点点逆转。 近半个时辰,随行的士兵才退出了铁蒺藜的区域。 阿穆清点了一番,心中悲恸无比。 仅此一战,他麾下的骑兵有四百六十八人受伤,多达五百三十二人战死,而战马更是损失惨重,完好无损的战马几乎不到一百匹了。 而且,他没有斩杀一个找人。 这一战,损失太大了。 这样的结果,令阿穆欲哭无泪。 “原地休整!” 阿穆心中惨然,现在的兵力已经无法再追赶,只能在原地休整,然后把官道上的铁蒺藜清扫干净。 休息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方传来了轰隆隆的战鼓声。 官道上,烟尘四起。 马蹄声,震撼天地。 一股磅礴的气势,自后方弥漫开来。 襜褴人的大军来了。 图狐策马跑在最前面,当他来到阿穆身前,脸上神色震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穆哭丧着脸,无比凄惨。 他的肩膀、屁股、大腿等都包扎了布条,落魄无比。 阿穆解释道:“回禀将军,末将遇到了陷阱。” 图狐道:“什么陷阱?” 阿穆回答道:“末将率军追赶赵人,不断缩短和赵国士兵的距离。当距离找人不到百余丈时,末将更是全力的追赶。” 图狐不耐烦道:“别说废话,直接说重点。” 阿穆道:“末将在官道上遇到了铁蒺藜,密密麻麻的铁蒺藜,阻断了追击的路。” “末将和麾下的士兵闯入铁蒺藜的范围中,一千骑兵全部大乱。” “战马全速冲锋,不能及时散开,导致骑兵受创。” 阿穆咬牙切齿的道:“我们骑兵大乱后,又有赵国士兵的弓箭手袭击,而我们正陷入铁蒺藜中,躲避不及,就成了这个样子。” 图狐喝骂道:“废物!” 阿穆低着头道:“末将无能,请将军责罚。” 图狐哼了声,吩咐道:“你犯下的过错,后续再和你清算。现在,你带人撤回到青阳关休整。” “诺!” 阿穆受了伤,不能再厮杀。 撤退到青阳关休整,是最合适的安排。 阿穆灰溜溜的带人让开道路,然后眼巴巴的望着图狐麾下的士兵继续南下。 图狐又向阿穆交代了几句话,就策马继续南下。 对图狐来说,阿穆受了伤,不会影响大局。有曹家的人相助,他攻破高柳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图狐带兵南下时,许烈带着士兵快速的撤退。 不过撤退时,他仍在给图狐制造麻烦。 他麾下的士兵,一边撤退,一边在官道上撒上铁蒺藜,或者是在官道上挖陷马坑,亦或是在地上挖坑埋上削尖的木桩…… 层出不穷的手段,阻拦了骑兵南下的速度。 这一情况,的确令图狐的速度减缓,导致图狐麾下的骑兵不敢全速奔跑。 这样的结果,是赵国的官兵顺顺利利的先一步回到高柳城。 刘宣、曹其、许烈等人回城安排妥当了,图狐麾下的襜褴兵才抵达。图狐策马来到城外,八千余士兵列阵。 黑压压的战马,肃然站立。 一个个襜褴兵高举起手中的武器,杀气逼人。 兵临城下,战事一触即发。 图狐神色镇定,来到城楼下,高喊道:“刘宣何在?” 他之前就得到消息,高柳城的负责人是监军刘宣。 刘宣站在城楼上,双手撑在女墙上,朗声道:“本官便是刘宣,汝等蛮夷,不在草原上过茹毛饮血的日子,偏偏跑到赵国境内,莫非打算归顺我王吗?” “我呸!” 图狐眼神不屑,吼道:“刘宣小儿,立即打开城门投降,老子饶你一命。否则老子杀入高柳城,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刘宣嘲讽道:“狂妄。” 图狐眼眸透着冰冷杀意,道:“你当真要抵抗?” 刘宣说道:“你当真要犯傻吗?” “找死!” 图狐劝说不了刘宣,调转马头撤回。 回到军阵前方,图狐扬起了手中的刀,下令道:“杀!”一声令下,弓箭手立即上前放箭射击,压制守城的士兵。与此同时,又有襜褴兵借着弓箭手的压制,拿着云梯迅速攻城。 这一进攻,比青阳关更是凶猛。 然而高柳城作为代郡的北地重镇,城墙更加的坚固高大。 图狐的士兵虽然强攻,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一天下来,图狐麾下死伤了许多士兵,可是没有取得半分优势。 夜幕降临,图狐不得不下令收兵,在远处扎营。 第119章图狐再中计 图狐带着士兵在高柳城外扎营,脸上并无半分焦急神色。 大军抵达了高柳城,自有人来报信。 莫日根作为狗头军师,坐在图狐的身旁,嘴中吃着干粮,脸上却露出了狰狞期待的神色。 这一路走来,他也吃了不少苦。 莫日根说道:“将军,咱们从青阳关南下,一路走来,路上人烟稀少,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没有抢到粮食,没有抓到女人,没有肉吃,只能吃自己的一点干粮。” “如今,终于到了高柳城,终于有机会了。” “刘宣早早就料到我们会劫掠百姓,所以遣散了百姓。” “或许这些逃散的百姓,都躲在高柳城内。” 莫日根说道:“等我们破城后,一定要多抓些女人,还要大开宴席,吃肉喝酒,痛快一番。” 莫日根仰头望着星空,舔舐了一下嘴唇,脸上流露出期待神色。 关于攻破高柳城,莫日根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曹家帮他们拿下了青阳关。 现在大军抵达了高柳城,而曹家的人又退回城内,有曹家的人帮忙,事情一定会很顺利。 图狐轻笑道:“破城后,女人随你挑选。” 莫日根是襜褴王的心腹,他结交莫日根,不是一件坏事。 莫日根道:“多谢将军!” 图狐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话锋一转,莫日根继续道:“将军捉住了刘宣,打算怎么处置?” 图狐回答道:“不论是刘宣,亦或是廉颇,都是赵王器重的官员。这等人,不能随意处置。活捉了刘宣,得把人带回王庭,交给大王处置。” 莫日根点头,赞同图狐的打算。 “报!” 忽然,一名士兵来到图狐的身旁,禀报道:“将军,我们在营地外抓到一个可疑的赵国人。” “带过来!” 图狐精神一振,脸上有着笑容。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走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曹其。 图狐盯着曹其,眼神凶恶,吓唬道:“你一个赵人,竟敢来窥探本将的营地,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曹其笑了笑,不以为意。 图狐凶神恶煞的语气,不过是吓唬他罢了。 曹其不卑不亢的道:“将军,我乃曹家的主将曹其。青阳关的曹家兵,是我率领的,也是我主动撤退,才让你进入青阳关的。” 图狐一听,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刚才的凶恶,瞬间消失。 图狐笑眯眯的说道:“原来是曹家主的人,你打算怎么帮助本将进入城内?” 曹其道:“今天晚上凌晨,城楼将会换防,到时候,是我带着曹家的人驻守城楼。” “等我换防后,我会安排一队士兵悄然打开城门。” “你带兵入城时,我会带兵佯装抵抗,然后撤退,让你杀入城内。” 曹其说道:“等你的大军进入后,我便撤回曹家。你们的目标是高柳城的粮食,直奔粮仓即可,而我则功成身退。” 图狐嘴角噙着笑容,微笑道:“本将知道了。” 曹其提醒道:“将军最好是派人在城外等着,一旦城门打开后,并且有火把晃动,将军即刻带兵杀入。” 图狐道:“本将明白。” 曹其想了想,又提醒道:“除此外,将军尽量不用骑兵。城内地形狭窄,多是街巷,如果骑兵和刘宣的士兵厮杀,你占不到便宜。” 图狐哈哈笑道:“这一点,本将明白。到时候,本将会舍弃战马入城。” 上次攻入高柳城,是步兵杀入城内。 这一次,也会一样。 城内街道狭窄,不利于战马奔跑冲刺,最合适的还是步兵。 “告辞!” 曹其转身离开,背影很快就隐没在黑暗中。 图狐嘿嘿笑了笑,搓着双手,脸上尽是兴奋的神色。 莫日根道:“将军,我们上次攻打高柳城。曹家的人趁着我们攻城时,派人打开了城门。这一次则是晚上,曹璋此人倒也颇为狡诈。” 图狐说道:“曹璋自然狡诈,而且一向认钱不认人。我们杀入城内得了好处,还得拿出一部分给曹璋。曹璋和大王做了多年的生意,没有大王,曹家就没有今日的局面。” 莫日根道:“倒也是!” 图狐道:“距离凌晨还有几个时辰,你休息一会儿,养足精力准备入城。” “明白!” 莫日根应下,便下去休息了。 图狐仔细的推算了一番,确定了攻城的计划。他留下一百士兵在城外看住所有的战马,其余的士兵跟着他一起入城。 这次进攻,要一鼓作气取胜。 图狐想着想着,精神竟是亢奋了起来,躺下了也睡不着。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 图狐觉得难熬,到最后,他干脆不睡了,直接带着士兵潜伏到城外的一处林中,静静的盯着城门,等着城门口的变化。 …… 城楼上。 刘宣、曹其、程桓等人,全部聚集。 曹其身上黑衣还未换下,抱拳道:“刘监军,草民的任务已经完成。只等凌晨十分,派人打开城门,襜褴人就会入城。” “善!” 刘宣盯着城外,脸上洋溢着笑容。 决战,终于来了。 程桓捋着颌下胡须,试探着问道:“刘监军,襜褴人进入城内,必然无法逃脱。对于这些襜褴人,是招降呢?还是怎么处理?” 刘宣道:“程家主打算招降?” 程桓不卑不亢的道:“老朽听从刘监军的安排。” 刘宣道:“一个不留!” 语气平淡,却透着森冷的杀意。 程桓点头,颇为赞同。 不过刘宣展露出来的杀意,也令他惊讶。 但想一想,刘宣的处理也在情理之中。 襜褴人世代侵袭赵国边境的百姓,双方早已经积累了血海深仇。尤其是上次襜褴人攻破高柳城,导致无数人家破人亡。 刘宣不杀襜褴人,百姓不会同意。 所以,不会放过襜褴人。 刘宣道:“都下去休息吧,时辰到了,再到城楼上汇合不迟。”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 刘宣仍是站在城楼上,眺望着城外。 墨苍生道:“二弟,从青阳关回来的路上,你就没好好的休息过,不休息一会儿吗?” 刘宣道:“睡不着。” 对付襜褴人的计划是刘宣制定的,到了决战时刻,刘宣做不到心如止水。 襜褴人屠戮了无数百姓,造成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今夜,是报仇之夜。 对襜褴人,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刘宣双手搭在城墙上,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第120章瓮中捉鳖 残月高悬,几点寒星点缀在空中。 今夜的天空,多了几簇乌云,弥漫着暗沉的气氛。 时间流逝,抵近凌晨。 城内出现了一队黑衣人,这队黑衣人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十个人,他们并未躲避,而是大摇大摆的走到城门口。 取下门闩,轻松的推开大门,又点燃火把。 “噼啪!噼啪!” 火把燃烧,驱散了黑暗。 在夜幕下,城门口的火把无比的惹眼。 但城楼上没有任何反应。 片刻后,为首的人扔掉了火把,转身就退入城内,而打开的大门却没有闭合。 城外,林中。 图狐和莫日根早已经准备着。 图狐见大门打开了,又看到火把点燃,便不再犹豫,下令道:“杀!”一声令下,图狐提着刀,身先士卒的往前冲了出去。 莫日根和其余的襜褴士兵,也紧跟着冲出树林。 七千余襜褴兵提着刀,快速冲刺,转眼就到了城门口。 “杀,杀啊!” 喊杀声,此起彼伏。 这一刻,襜褴人无比的兴奋。 一个个嗷嗷叫着,打心底的高兴。 对襜褴人来说,在草原上收获了羊群,都没有这般兴奋。唯有杀入赵国境内,掠夺赵人的财物,抢夺赵国的女子,杀死赵国的男人,才是最令人兴奋的事情。 图狐在最前面,他第一个冲入城门。 进入城门后,还有另一座城门。 唯有进入第二座城门,才算真正的杀入城中。 高柳城是代郡北方的边境重镇,和襜褴人毗邻。修筑的城墙无比坚固,而且还修筑了一座瓮城,以确保高柳城的稳固。 图狐和莫日根进入的,便是瓮城。 一波一波的襜褴兵进入瓮城,直奔第二座城门。 第二座城门,是打开了的。 图狐抬头看去,第二座城门是打开的,只要冲过了第二座城门,就可以开始劫掠了。对于修戈留在王庭,他来到高柳城,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在这里,他可以四处劫掠,可以享受美女。 这才是男人做的事情。 从城门口到瓮城,有两百步左右的距离。 当图狐抵近内城的城门时,后面的士兵已经全部进入瓮城。 数千襜褴兵,都在瓮城当中。 刘宣站在城楼上,望着瓮城当中的一幕,嘴角勾起,脸上有着灿烂笑容。他不再犹豫,下令道:“关城门!” 刘宣高呼了一声,刹那间,就有士兵高呼:“关城门!” “关城门!” “关城门!” 整齐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 这声音,竟是在刹那间就压过了无数襜褴兵杂乱的喊杀声。 外城的城门口,传出机关嘎吱嘎吱转动的声音。 城门仍是打开的,并未关闭。 然而除了城门,城门口还有千斤闸。此刻,千斤闸缓缓放下。千斤闸和城门相似,不同的是,千斤闸是一整块木板,外面包裹上一层厚实的铁皮,又用铁定钉死。 这样的千斤闸,足有上千斤。 “轰!!” 闸门放下,地面都为之一震。 图狐听到城楼上的喊声,抬头朝城楼上看去,心中咯噔一下。 他回过头,看了眼千斤闸,眉头皱起。 中计了! 图狐的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内城的城门口。 只要杀入城内,一切都不是问题。 “杀!随我冲入城内。” 图狐高声呼喊,脚下快速加快。 当他距离内城的城门还有十步之遥时,脚抬起落下,骤然感觉脚一疼。 “扑哧!” 一根尖锥,刺破了他的脚底。 “啊!” 凄厉的惨叫声,自图狐的口中传出。 他低头看去,看清楚了地面的物件,竟然是铁蒺藜。 “啊!啊!”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断的传来。 冲在最前面的襜褴兵,脚掌纷纷踩在了铁蒺藜上,一个个的脚底板都被扎穿了。 十步之远的距离,却成了咫尺天涯,阻拦襜褴兵前进。 图狐知道现在是生死关头,咬牙忍着,嘶吼道:“冲啊!” 襜褴兵也知道情况不妙,奋力的往前冲。 然而在他们咬着牙,奋不顾身冲刺的时候,内城的城门内,十个黑衣人出现,不急不慢的关闭了城门。 “哐!” 城门关闭,襜褴人被关在了翁城中。 图狐握紧了拳头,脸上表情狰狞且痛苦,他抬头望去,脸上尽是不解的神色。 曹家和襜褴人有来往的,曹家是站在襜褴人一边的。 可是,曹家怎么会算计他呢? 这不合常理。 莫非曹家背叛了襜褴人? “呼!呼!” 忽然间,城楼上点燃了无数支火把。 一支又一支的火把点燃,整个瓮城当中,犹如白昼一般。 图狐目光一扫,只见瓮城的城楼上,周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士兵,所有士兵都齐刷刷的盯着襜褴人。 刘宣双手靠着墙,朗声道:“谁是主将,站出来报名字。” 他的话语中,带着睥睨和轻蔑。 此时,他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彻底掌控了局面。 图狐朗声道:“本将图狐,是襜褴王帐下的大将。刘宣,你能设下圈套埋伏本将,颇有本事。但本将有一个疑问。” 图狐知道自己中计了。 可曹家呢? 曹家答应了要打开城门,答应了要作为内应的? 他心中猜测曹家倒向了刘宣,但曹家曾经和襜褴人是有来往的。曹家敢背叛襜褴人,他纵然是被包围了,也不能让曹家好过。 他要揭露曹家,让曹璋后悔。 刘宣说道:“你说!” 图狐朗声道:“曹家的家主曹璋,是我们大王的人。上一次攻破高柳城,曹璋就是我们的内应。这一次,他已经答应了做内应,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图狐这么说,是为了拉曹璋下水。 他若是被杀,也不能让曹璋好过。 刘宣笑道:“图狐,曹璋早就死了,曹家不存在了。” “啊!” 图狐惊呼一声,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曹家被灭了? 这怎么可能? 图狐摇头不信,说道:“不可能,曹璋家大业大,不可能被杀。” 刘宣说道:“信不信由你。” “本官可以告诉你,曹家是本官一手灭掉的。” “至于青阳关曹家的士兵撤退,那是因为驻守的曹家士兵,是本官安排的。” 刘宣语气从容,说道:“本官的目的,是让你带着军队南下,再引诱你进入瓮城。这一切,都是本官的算计。” 图狐听完后,面若死灰,知道彻底败了。 图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求饶道:“刘宣,我愿意投降。” 只要活着,他就能再回去。 如果刘宣让他活着,甚至收编他麾下的襜褴兵,他就有了机会。等刘宣收编后,他再召集麾下的士兵作乱,反过来杀掉刘宣。 刘宣道:“本官不接受投降。襜褴人杀我百姓,戮我同袍。今天,本官为死去的百姓报仇,为死去的士兵血恨。” 冰冷的话语,自刘宣的口中传出。 图狐心中咯噔一下,脸上浮现出畏惧的神情。 环顾四望,周围都是城墙。 他和麾下的七千余襜褴兵成了瓮中之鳖,这个时候根本就冲不出去,也无法杀刘宣,只能任由刘宣宰割。 第121章杀戮之夜 图狐心中绝望,转为恐吓,吼道:“刘宣,你若杀我,我王一定血洗高柳城,鸡犬不留。” 到现在他怕了。 怕死! 更怕回不到草原。 他被困在瓮城中,只能靠一张嘴恐吓。 刘宣不屑道:“襜褴王自以为得计,却是自作聪明。现在,他自身难保,何况是为你报仇呢?” 图狐道:“你什么意思?” 一听刘宣的话,图狐心中更觉不妙。 莫非刘宣还有针对王庭的计谋?但他仔细一想,廉颇已经进入了圈套,怎么可能扭转局面呢?图狐说道:“刘宣,你又玩弄什么阴谋诡计?” 刘宣道:“你猜?” 图狐心中快发狂了,刘宣太可恶了,竟然故意不说。 刘宣说道:“图狐,带着你的猜测和困惑死去,会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今日,注定是杀戮之夜。” “今夜,注定会是襜褴人噩梦的开始。” 刘宣语气越发的拔高,挥手道:“弓箭手,准备!” 顷刻间,城楼上的士兵齐刷刷的拿出长弓。所有士兵挽弓搭箭,一支支弓箭都对准了瓮城内的襜褴人。 “放箭!” 刘宣挥手,下了最后的命令。 “咻!咻!” 弓箭密集如雨,破空落下。 瓮城四面八方都是弓箭手,这些士兵射箭,即使不瞄准,图狐和麾下的襜褴兵都无处躲藏。 所有人都是箭靶子。 一支支羽箭落下,扑哧扑哧的命中襜褴兵。 惨叫声,此起彼伏。 求饶声,接连不断。 刘宣没有使用多余的方法,没有用火攻,没有用檑木,更没有用石块,仅仅是弓箭射击。 箭雨落下,襜褴兵不断逃窜。 慌不择路的躲避,却仍然躲不开弓箭。 一波一波的弓箭落下,收割着襜褴兵的性命。 李牧站在刘宣的身旁,他看到翁城中血腥的一幕,眼中没有一丝的畏惧和害怕,反而熠熠生辉,脸上流露出兴奋神色。 他握紧拳头,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去杀死襜褴人。 他的父兄,便是死在战场上。 替亲人报仇,是他脑中的想法。 现在看着襜褴人被杀,听着襜褴人的哀嚎,他只觉得无比畅快。 程桓眉头微微皱起,老脸尽是凝重神色。 他虽然也厌恶襜褴人,可见到这样赤-裸-裸的血腥屠杀,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的不忍,开口道:“刘监军,这样的屠戮,是否太残忍了?” 刘宣反问道:“程家主认为残忍?” 程桓点头道:“残忍!” 人老了,毕竟于心不忍。 看着这般血腥的场面,程桓觉得有些过了。 刘宣摇了摇头,道:“程家主这番话,是家人并未遇难,没有被襜褴人杀死。” “所以,你还很冷静。” “如果你的家人曾被襜褴人杀死呢?” “试想一下,你的子嗣被襜褴人掳走,男子在路上被杀掉,女子成了襜褴人床榻上的玩物,任由襜褴人蹂-躏,你还能云淡风轻的说话吗?” 刘宣说道:“高柳城的百姓心中有恨,有积怨,今天晚上的杀戮,是要让他们泄愤的。同时,这也是让他们重新开始的开端。” 程桓讪讪一笑,不和刘宣争论。 论嘴皮子,他不是刘宣的对手,而且刘宣说的道理他也明白。 无非,是于心不忍罢了。 刘宣看着翁城中不断躲藏,却又不断倒在弓箭下的襜褴人,继续说道:“襜褴人只认拳头,对他们讲仁义道德没用,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蛮夷之人。” “你现在得饶人处且饶人,襜褴人逃过一劫,却只能养虎为患,为将来埋下祸患。” “对他们,唯有铁血手段。” “本官要让他们知道,敢侵袭赵国的边境,就要承担被杀的后果。” “襜褴人杀赵国的子民,本官就杀襜褴人。” “他强硬,本官更强硬。” 刘宣眼神透着锐利,语气高亢,道:“唯有铁血,唯有强硬的拳头,才能让襜褴人畏惧,才能让他们记住教训,不敢再侵犯赵国边境。” 程桓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李牧咧嘴笑了笑,他听了刘宣的话,脸上尽是敬仰的神情。 高柳县令、县丞等官员,也纷纷附和。 翁城中,早已血流成河。 一个个襜褴人撞击着城门,想要突围出去,但城门紧闭,他们再撞击也无济于事。 在弓箭攻击下,都倒在了血泊中。 图狐的肩膀和小腹都插着弓箭,虽然他在士兵的保护下左右躲避,终究中箭了。此刻的图狐,嘴中嘶吼着,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眼神。 “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我投降,我愿意投降,不要杀我!” “我不甘心啊!” 图狐怒目圆睁,手握成拳,他已经快疯了,绝望的情绪已经在心中弥漫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此刻的他,无法躲避,无路可走。 “咻!” 一支弓箭破空而来,直奔图狐的心窝。 图狐大惊,连忙想躲避。 然而,他的身体受创,鲜血流淌后,体质虚弱,竟是躲避不及。 “扑哧!” 弓箭命中图狐心口,破开肌肤,刺入了心脏。 图狐惨叫一声,嘴中喷出一口鲜血,便仰头栽倒在地上。他身体摔倒的瞬间,又有两支弓箭射来,扎在他的身体上。图狐的身体抽搐两下,眼中神采渐渐暗淡。 要死了! 图狐的心中,无比悲凉。 浓烈的悔意,在图狐的心中滋生了出来。 他后悔南下了,后悔进入青阳关,后悔来攻打高柳城。本是想要得到好处,却丢了性命。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噗!” 图狐眼睛瞪得溜圆,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脑袋一歪,便失去了气息。图狐的死亡,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也没人关注图狐。 因为所有人都在躲避,都想避开弓箭的射击。 密集的弓箭,仍在不断的落下。 死伤的襜褴人,越来越多。 活着的襜褴人,越来越少了。 半个时辰后,瓮城中再也没有一个襜褴人站着,都倒在了血泊中。浓郁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中。 七千余襜褴人,一个不留。 刘宣眼神镇定,吩咐士兵往翁城中倾倒火油,又倾倒了烈酒在城内,最后点火引燃。 火星沾上火油,呼啦一下就燃烧了起来。 黑夜中,瓮城内火光冲天。 噼啪燃烧的声音,不绝于耳。 刘宣看着燃烧起来的瓮城,不再逗留了,带着众人下了城楼。 城外,看守战马的一百襜褴兵见城内动乱,又见自家的军队陷入陷阱,都慌乱不已。尤其是这个时候,一支士兵杀出。 伏兵的出现,令襜褴兵彻底乱,一个个翻身上马,策马就往北奔逃。 至于生下的战马,他们顾不上了。 能活下来就好! 襜褴兵不顾一切的逃走,而士兵则接管战马,把所有的战马控制了起来。 一夜过去,翁城中的火早已熄灭。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微风徐徐吹来,吹散了一切。 朝阳初升,当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城楼上,高柳城进入了新的一天。 刘宣起床洗漱,吃过早饭,便派人把高柳令请来。 高柳县令行礼道:“下官见过刘监军!” 对于刘宣,高柳令早已服了。眼前的这位监军,年纪不大,更是一个文弱书生,骨子里却铁血狠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打心底,高柳令有一丝的畏惧。 第122章衣冠冢 刘宣面容柔和,摆手道:“坐!” “诺。” 高柳县令拱手道谢,撩起衣袍落座。 不等刘宣开口询问,他就主动询问道:“监军急招下官,有何吩咐?” 刘宣说道:“两件事!” “第一,把七千襜褴精骑入侵高柳城,最后全部被杀的消息公布出去。” “第二,告知高柳县的百姓,本官将会在三天后,于城外设立衣冠冢,击败曾经在高柳城战死的士兵,以及死于战争的无辜百姓。” 刘宣提及的两件事,是目前需要处理的。 第一件,让百姓安心。 第二件,抚平百姓心中的创伤。 高柳令心中赞同刘宣的做法,更非常钦佩。这样简单却实用的计策,能安抚百姓,而他却没有想到。他心悦诚服的道:“监军放心,下官马上就安排。” 刘宣摆手,高柳令转身退下。 高柳令离开后,墨苍生大步走了进来,拱手行礼。 刘宣问道:“兄长有什么事?” 墨苍生道:“程桓来了。” “请!” 刘宣吩咐了声。 墨苍生下去通知,不多时,程桓身穿黑色长袍,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双手合拢,长身揖礼道:“见过监军!” 刘宣笑道:“程家主客套了,快快请坐。” 程桓坐下后,开门见山的道:“老朽这次来拜访,是代表程家,以及高柳县的各大家族而来,有事和监军商量。” “哦,什么事?” 刘宣眼中流露出一丝的好奇。 程桓是高柳县各大家族的代表,既然众人推举了程桓,必然有大事。 程桓郑重道:“程家以及各大家族考虑到高柳、平明和平邑三县受灾,虽已官方开仓赈灾,但粮食仍是不够,百姓的日子仍然艰难,所以各大家族商量后,准备了一批粮食和衣物赠与监军,以供监军赈灾。” 昨天夜里,七千余襜褴兵被焚烧得干干净净。 消息早已传开了。 高柳县各大家族的族长们,一个个得知了消息,心中解气的同时,心底却又发寒。 刘宣好强的杀意。 七千襜褴人! 七千条性命,眼睛不眨一下就全部杀死。 这样的铁血手段,令各大家族震撼。 程桓从城楼上回到家里后,各大家族的人就连夜前往拜访。 所有人商议后,一致的同意捐赠出一部分粮食和衣物,供刘宣赈灾,以便在刘宣的心中留个好印象。 刘宣说道:“程家主和高柳各家通情达理,本官替三县的百姓,向你们道谢了。” 刘宣明白各大家族改变的缘由。 不过,刘宣不在乎。 只要有利于百姓渡过难关,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平息灾患就行。 程桓说道:“此番捐赠,共有粮食三万五千石、衣物一万八千件。虽然粮食和衣物不多,但聊表心意。” 刘宣道:“这很不错了。” 程桓说完了事情,便不再逗留,起身道:“监军事务繁忙,老朽不打扰了,告辞。” “且慢!” 刘宣心思转动,忽然伸手制止。 程桓停下,问道:“监军还有什么吩咐?” 刘宣眼中流露出笑意,不急不缓的道:“在你之前,本官通知了高柳令,让他着手准备在城外设立衣冠冢,时间是三天后。” “之所以设立衣冠冢,是祭奠死于战场的士兵,以及因为战乱而死亡的百姓。” “如今,缺少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主持祭奠仪式。”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说道:“程家主德高望重,在高柳城有足够的威望,不知道程家主是否愿意主持祭奠之事。” 程桓一听,一颗心忍不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起来。 激动! 他这是激动的。 程桓清楚祭奠一事,一般人不能主持。 至少,应当是高柳令之类的官员来主持,而刘宣领衔祭奠。如今刘宣让他来主持,明显是对捐赠了粮食和衣物的回敬。 这样涨面子的事情,程桓求之不得。 事后,程家的威望必然再上一层楼。 程桓拱手道:“请刘监军放心,老朽一定全力配合,把祭奠一事办理妥当。” 刘宣笑道:“下去吧!” “诺!” 程桓神色更是信服,恭恭敬敬的转身退下。 在程桓退下后,刘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墨苍生再一次进来了,说曹其和曹禾求见。 曹其和曹禾虽然立了功,仍是戴罪之身。 刘宣道:“带进来!” “诺!” 墨苍生转身退下,不一会儿,就带着曹其和曹禾进入厅中。 两人神色恭敬,直接跪在了地上。 曹禾道:“刘监军,高柳县的战事已经结束,罪人前来领罪,请刘监军将罪责罚。” 曹其也道:“请刘监军降罪。” 两人知道要受罪,但并不慌乱,因为他们已经戴罪立功,至少不会死了。 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最重要的是曹家已经覆灭,他们已经不是曹家的奴隶,摆脱了奴籍,已经是自由之身。 刘宣审视着两人,问道:“你们甘愿受罪吗?” “是!” 曹禾和曹其同时回答。 刘宣神色肃然,正色道:“因为你们的配合,击败了襜褴人。你们对高柳城,是有功之人。念在你们有悔过之心,本官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同意,本官既往不咎。” 曹禾眼睛一亮,道:“请监军示下!” 曹其也兴奋道:“罪人愿意!” 两人都无比的兴奋,只要能既往不咎,他们什么都愿意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刘宣说道:“三天后,本官将会在城外立下衣冠冢,悼念战死的士兵,以及死去的百姓。你们是曹家的人,是曹璋的下属。届时,你们当着高柳百姓的面,跪地谢罪。你们愿意吗?” 此话一出,曹禾和曹其面色微变。 当着百姓的面谢罪,这不是一个小事。 祭奠亡人时,百姓想到亲人,想到家人被杀,想到妻儿惨死,肯定会触景生情,激愤之下,说不定他们会被群起而攻之。 两人原本很坚决,现在却有些犹豫。 刘宣道:“死都不怕的人,现在怕了吗?或者,你们愿意在接下来的几年乃至十几年,都一直在牢狱中过日子吗?” 曹其深吸口气,咬牙道:“罪人愿意。” 反正有刘宣的士兵保护,即使被骂被砸,他也不可能死。 曹禾道:“罪人也愿意。” 纵然被千夫所指,被人唾骂,他也认了。 刘宣笑了起来,很满意两人的答复,说道:“下去吧,等候本官的通知。” “诺!” 曹其和曹禾恭恭敬敬的退下。 刘宣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大致安排妥当了。 墨苍生开口道:“二弟,昨天夜里斩杀襜褴人的消息,正八百里加急送回邯郸。这一战斩杀了近万襜褴人,你立下了大功,必然名扬赵国。” 刘宣微微一笑,俊逸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神色。 如今的他,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扬名赵国,乃至于扬名列国,是他为以后复仇奠定基石。唯有成为列国诸王都敬重的人,都需要的人才,他才能借助合适的机会复仇。 第123章大殿争论 邯郸,王宫。 大殿中。 赵何身着锦衣华服,面容肃然,端坐在大殿的正上方。 下方,坐着赵国的诸多大臣。 此时,殿中众臣争议不断。 争论的事情,赫然是代郡的战事。 丞相赵胜,也亲自入局了。 赵胜跪坐在大殿左侧首位,俊朗的面颊多了一丝严厉,沉声道:“大王,刘宣和廉颇将军北上,已经有些时日了,却没有取得丝毫的战果。” “反过来,粮草、武器等却在源源不断的消耗。” “对赵国来说,这已经是沉重的负担。” “臣也清楚和襜褴人厮杀不易,要击败襜褴人,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是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丝毫音讯,没有一丝战果,如何向臣民交代啊?” 说到这里,赵胜停顿了片刻。 赵胜眼中掠过一道厉芒,道:“除此外,刘宣一到代郡,便针对各大家族。” “世家望族,是赵国的基石。” “他们乱了,会影响到赵国的大局。” “这样的举动,太鲁莽了。” 赵胜说道:“代郡遭到了战乱,是一片混乱的局面。这样的局面,需要慢慢的梳理,而不是快刀斩乱麻,铁血霸道的镇压,这只能添乱啊。” 话语中有针对刘宣的意思。 赵胜对于刘宣的做法,相当的不满。 当然,也有姜氏动乱的原因。 姜璨和姜桦死后,姜璨的儿子逃到了邯郸县,见到了姑姑姜氏,也就是赵胜的正妻。 姜璨的儿子没有煽动姜氏对付刘宣,只是把当时的情况如实说了,还说了姜璨最后的遗言,让他不要复仇。 姜氏听完后,一方面恼怒姜家和襜褴人勾结,另一方面也恼怒刘宣冷酷。 作为赵胜的正妻,姜氏也不是无脑之辈。 她和赵胜交谈时,如实的把事情告知了赵胜。但姜氏最后提了一句,说刘宣既然知道姜家和赵胜的一层关系,却还执意置姜家于死地,是没把赵胜放在眼中。 赵胜表面上没说什么,也让姜氏不得插手。 但是心理面,还是有一丝不喜。 刘宣以阴谋诡计覆灭了姜家,手段令他不喜。 各种原因叠加,才有了赵胜的一番话。 赵胜开口,官员纷纷附合。 赵何很冷静,并不受臣子的影响,沉声道:“世家大族,的确是赵国的根基。” “但是这根基,却有好有坏。” “譬如平邑县姜氏一族,竟然贩卖盐铁和兵器给襜褴人,简直罪该万死。” “刘宣诛杀姜家,本王支持。” 一番话,强势的回应了赵胜,令赵胜不敢再言语。 赵何审视着赵胜,虽然不指责,但赵胜坐在大殿中,却如坐针毡。 无形的压力,令赵胜浑身不自在。 好半响后,赵何目光看向其余的官员,赵胜才松了口气。 赵何大袖一拂,掷地有声的道:“北方局面复杂,本就是一团糟。诸公当中,谁能顶替廉颇,谁能顶替刘宣,替本王消弭乱局,本王就调回刘宣和廉颇。你们当中,谁敢前往?” 一句话,众臣哑然。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代郡是一个烂摊子,谁摊上了谁倒霉。 这样的情况,谁都不愿意去。 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指责战事推进太慢,却不愿意亲自去。 赵何哼了声,眼眸冰冷,说道:“既然没有人顶替刘宣和廉颇,那就管好自己的嘴。本王不想再听到代郡战事推进慢了的议论,明白了吗?” “臣明白!” 众臣闻言,都齐声回答。 赵何见状,脸上严厉的神情,这才稍稍缓和。 对于廉颇,赵何极为信任。 廉颇打仗的能耐,在赵国是数一数二的。 对于刘宣,赵何也相信。 赵何安排刘宣去代郡安抚三县的百姓,一方面有考验的意图,另一方面也有锻炼的打算。 一旦刘宣回来,就要进入朝中为官。 众人闻言,脸上都流露出沉吟神色。 他们争论纷纷,大多数的言论都是关于刘宣的。 赵何一锤定音,便无人再敢置喙。在座的人,都是官场上的人精,善于察言观色。赵何如此的器重刘宣,他们再针对刘宣,便是和赵何过不去了。 “报!” 忽然,洪亮声音自大殿外传来。 宦者令缪贤面带笑容,几乎是快跑一般的冲了进来。 他进入大殿,仓促的行了一礼,就急急忙忙的大声道:“大王,好消息,好消息啊!” 赵何笑骂道:“你个老阉货,什么事?” 赵何了解缪贤,能当着众臣的面失态,必然有好消息。 缪贤一抖衣衫,然后毕恭毕敬的揖了一礼,才正色道:“大王恕罪,老奴兴奋过头了。” 赵何挥手道:“无妨。” 缪贤手中拿着一卷竹简,道:“老奴刚接到代郡传回的八百里急报。刘宣在高柳县,诛杀了九千余襜褴精骑,俘虏战马近八千匹。” 轰!! 顷刻间,大殿中的官员议论纷纷。 一个个官员的脸上,都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诛杀九千襜褴人! 这样的战果,堪称恐怖。 历来赵国和胡人厮杀,都难以大获全胜,因为胡人在草原上来去如风,难以围而歼之。 赵何即位后,从未有如此的大胜。 歼灭九千余襜褴人,这可是了不得的战绩。 赵胜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讶,但他仔细一琢磨,就察觉到话语中没有提到廉颇,质问道:“宦者令,战报上说是刘宣取得的胜利,难道不是廉颇将军负责的吗?” 缪贤回答道:“丞相,是刘监军主持的。” 说着话,他把竹简递到赵何的案桌上,说道:“大王,详细的战况,都记载在战报上了,请大王阅览。” 赵何微微颔首,摊开竹简阅览。 他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 “哈哈哈……” 赵何蹭的站起身,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无比的高兴。 大殿中的官员见状,都很好奇。 这一战,到底是怎么取胜的? 好半响后,赵何才又跪坐下来,手摁着竹简,缓缓说道:“这一次歼灭了九千余襜褴人,的确是刘宣一人所为,是他一力谋划。” “北方战事,刘宣和廉颇各自领军。” “廉颇率领一万七千步兵、三千骑兵和五千战车,直奔襜褴人的王庭去了。” “刘宣率领三千士兵,坐镇高柳城。” “廉颇离去后,有襜褴人的大将图狐率领一万襜褴精骑出现,袭击高柳县北面的青阳关。” “刘宣故意诈败,诱敌深入,把襜褴兵引诱到了高柳城。” “然后,刘宣又把襜褴人引诱到瓮城内瓮中捉鳖。” “一战下来,刘宣射杀了所有的襜褴骑兵,俘虏了八千余匹战马。” 赵何神色亢奋,说道:“战报上说了,高柳县的战事结束后,接下来便是廉颇的战事了。本王相信,廉颇也能打一个大胜仗。” 百官听完后,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无比惊讶。 诱敌深入! 瓮中捉鳖! 这样的计谋说起来容易,但具体要操作,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具体的细节,更加复杂。 刘宣能以不多的兵力,斩杀九千余襜褴人,的确是非凡之辈。而且刘宣已经把襜褴人关在了翁城中,还全部射杀,这样的狠辣手段,也令人敬畏。 赵何狠狠的扬眉吐气了一把,心中无比畅快。 他笑眯眯的盯着众人,问道:“诸公,对于代郡的战事,还有什么疑惑吗?” 众人闻言,心中苦笑。 刘宣打了这么漂亮的战事,他们还能说什么? 一个个摇头,都不言语。 赵何大袖一拂,说道:“既然没话说,都退下吧。刘宣和廉颇带兵在前线厮杀,很不容易。本王不希望后方拖后腿,不希望再有任何言语指责他们。” “诺!” 所有人拱手应下。 赵何笑着起身,大步离开了大殿,往后宫行去。 今日大喜,理当庆贺一番。 赵胜和朝中的官员离开大殿,一个个都议论纷纷。 几个官员跟上了赵胜,想要和赵胜搭讪,可是赵胜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王宫,登上马车回府娶了。 刘宣斩杀九千襜褴人。 这般情况,已经不容许他再针对刘宣。 廉颇的胜利,也可以预见。 所以,赵胜要敲打姜氏一番,避免姜氏胡来。 赵胜回府上后直奔后院,喊来了姜氏,把刘宣取胜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敲打了一番。 第124章无字碑 当襜褴人被杀的消息传开,高柳城的百姓振奋鼓舞。近万襜褴人被射杀,最后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这样的胜利,太鼓舞人心。 百姓奔走相告,谈论的时候,更是神采飞扬。 高柳城的百姓遭到襜褴人劫掠,对襜褴人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恨。 刘宣设下计谋,斩杀近万襜褴人,百姓心中的愤懑和恨意终于得到了宣泄。而百姓谈论的时候,官府又公布了告示。 三天后,将会在城外设立衣冠冢,祭奠死去的英灵。 这一消息,更令百姓触动。 一时间,百姓对刘宣感激的同时,更多了亲近和敬服。 襜褴人来袭,是刘宣带兵守住了高柳城,让他们不至于再一次被襜褴人劫掠。 如今,刘宣要祭拜他们死去的亲人。 这一切,都是刘宣。 百姓很淳朴,心思也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便向着谁。 刘宣保护了他们,更尊重他们,令无数百姓更加的认可刘宣,把刘宣当作可以倚仗的人。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清晨,城内的街道上,四处都是人潮。 家家户户的百姓走出来,朝着南城行去,因为衣冠冢设在南城外。 街道上老弱相随,快速奔走。 浩浩荡荡的百姓汇聚起来,朝城外行去。 南城外五里,一处山坡上。 这一座山坡的地势并不高,只有二十余丈。远远看去,就是一座平地上的山包,宛如一座坟墓一般。 衣冠冢的地点,就在山坡上。 山坡上,坟墓已经修筑好,墓碑也已经立下。 只是坟墓前的石碑上,没有任何文字,是一块无字碑。 这一情况,颇为古怪。 以石碑为中心,坟墓周围四丈外,站着一圈一圈的士兵。这些士兵身着甲胄,神情肃然,构成了一道防线,让百姓不能再靠近。 其余地方,早就人满为患。 高柳县的百姓都来了。 不仅是城内的百姓,更有周边城镇村落的百姓。 这一次祭奠,祭奠的不仅是官兵,更有死去的百姓。对于百姓而言,许多人的家人尸骨无存,或是死在战场上,或是被襜褴人掳走,尸骨无存。 刘宣立下衣冠冢,让他们有了祭奠的地方。 “刘监军到!” 忽然,洪亮的声音自山下响起。 刘宣、墨苍生和高柳县的官员来了。 山上的百姓听到后,主动的让开道路,让刘宣上来。 程桓跟着刘宣一起上山,他苍老的面颊上,有着一抹郑重,更有一抹暗藏的激动。他来主持祭奠之事,这是他莫大的荣耀。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山顶。 来到石碑的前方,士兵摆放三牲祭品和香案等。 程桓是刘宣安排的司仪,他走到衣冠冢旁边,高呼肃静。 声音传开,加上士兵喊话,很快,所有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 程桓对祭奠的环节很熟悉,而且他在家已经演练了很多遍,非常的熟悉。站在刘宣的面前,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刘宣面容肃然,犹如木偶般听凭指挥,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进行。 祭奠仪式,足足进行了一刻半钟。 结束后,酒水倾倒,刘宣三鞠躬,才转身面向百姓。 “监军大人,我们来祭拜,可是石碑上空荡荡的,连个字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呢?” 衣冠冢最近的百姓,提出了疑问。 刘宣祭拜,百姓不能随意的打断,等祭奠的仪式结束,才提出了疑问。 周围百姓一听,也是议论纷纷。 虽然后方的百姓看不到刘宣,也看不到石碑上的情况,但是在百姓的宣传下,很快就传开了,一个个小声说着话,讨论着无字碑,也在等着刘宣解释。 刘宣朗声道:“这个问题很好,墓碑之所以是无字碑,乃是本官故意为之。” 一句话,掀起了波澜。 “为什么啊?” 百姓当中,又有人询问。 “监军大人立下无字碑,是不是人多不方便刻在墓碑上啊?” “这没有字的石碑,有些古怪。” “大人快解释吧。” 七嘴八舌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百姓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山坡上的人太多了。即使一个个都是小声说话,但百姓的杂音汇聚在一起,使得山坡周围闹哄哄的。 “安静!” 刘宣抬起手下压,大吼了一声。 身旁的士兵,立即附和。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犹如炸雷响彻在山坡上。士兵的声音,盖过了百姓的话,顷刻间,百姓都不再议论。 一个个看向刘宣,等着刘宣的解释。 周遭一片寂静。 一双双目光,落在了刘宣的身上。 刘宣目光扫过百姓,说道:“本官之所以立下无字碑,原因有三。” “第一,很多人都提到了,石碑就这么大,人太多难以刻上去。” “襜褴人杀入高柳城,张三家死了儿子,王二家丢了女儿,李麻子家死了父母……死的人太多太多,无法在石碑上刻下。” “再者,如果刻下名字,谁在前谁在后呢?这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刘宣解释了一番,百姓都点头。 这个解释,说得过去。 刘宣继续说道:“第二,无字碑上什么都没有,可以当作你们亲人唯一的石碑。” “石碑无名无姓。 “不论谁上去,这块石碑对应的就是你们的家人,没有其他人。” 刘宣道:“说起来玄乎,但本官是这么考虑的。” 他看了眼周围的百姓,见百姓沉思,继续道:“第三个原因,无字碑屹立在此,不仅是这次死在战场上士兵和百姓的目的,更是作为未来战死在沙场上的士兵的墓地。” “这里,也是祭奠他们的所在。” “胡人一日不绝,代郡就一日不得安宁。” “代郡在未来十年,乃至于百年,都还将和胡人厮杀。本官谨以此无字碑,为以后阵亡的士兵立碑。” 刘宣把想法说了一遍。 三个原因,促使他没有在石碑上刻字。 刘宣拔高了声音,继续道:“无字碑不仅是衣冠冢,更是见证英雄的存在。每个战死在沙场上的士兵,都是英雄。他们的名字,都将烙印在无字碑上,供后世子孙祭奠。” 百姓沉默,神情肃然的脸上,更有着悲恸。 忽然,人群中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 “我的儿,你死在了战场上,尸骨无存呐,今天刘大人为你立碑了。” 带着哭声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随着哭声响起,山坡上,无数人跟着痛哭流涕。 襜褴人攻破高柳县,城内百姓死伤无数。如今刘宣立下无字碑,百姓的心有了一个寄托的地方,仿佛自家的儿女就在眼前一般,忍不住嗷嗷大哭。 哭声震天,经久不息。 刘宣站在无字碑旁,静静不说话,并未打断百姓哭泣。 过了两刻钟,哭声渐渐平息。 刘宣见此,才提气说道:“带曹禾、曹其上来。” 曹禾和曹其是跟着刘宣一起上山的,刘宣一声令下,便有士兵押解着两人来到无字碑的面前跪下。 第125章谢罪 城内的百姓,几乎都不认识曹禾和曹其。 对刘宣的举动,也不理解。 今天是祭拜英灵的日子,怎么突然带了两个人来,还跪在了衣冠冢面前? 一双双目光,落在刘宣的身上。 刘宣摆手指着两人,朗声道:“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名叫曹禾,另一个名叫曹其,都是曹璋的人。他们曾帮助曹璋,以便曹璋和襜褴人交易。” 一席话,引发了泼天的争论。 无数百姓,议论纷纷。 一个个看向曹禾和曹其的眼神骤变,透着浓郁的愤怒和恨意。 曹家没好人! 曹禾和曹其协助曹璋,也该死。 就在刚才,许多的百姓潸然泪下,忍不住痛哭流涕,怀念死去的亲人。刘宣把曹禾和曹其拉出来,百姓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杀了曹禾,为我死去的儿报仇!” “杀曹其!” “杀死他们,曹家的人不死,高柳城永无宁日。” “杀了他们!”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不断响起。 越来越多的百姓呐喊着,甚至面目通红,愤慨不已。 那浩荡的声势,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的曹其和曹禾,跪在地上表情尴尬,更无奈。 他们是帮凶,但已经知错了。再者,他们之前是曹璋的人,在曹璋的收下做事,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被百姓喝骂,心中很是难受。 两人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既然刘宣让他们来谢罪,刘宣会负责化解百姓的怒火。 这一切看刘宣怎么做了。 刘宣静静的看着,没有开口打断百姓的话。 百姓哄闹,仍在继续。 此起彼伏的哄闹声,约莫持续了一刻钟。 忽的,不少百姓发现事情不对劲。作为监军的刘宣,他把曹禾和曹其带上来,却不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百姓心头疑惑,一个个竟是自发的不再说话。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刘宣身上。 哄闹的山坡,恢复了安静。 即使偶尔还有百姓出声,却被身旁的百姓打断,最后也静静的等待。 刘宣在百姓的心中,是一个能够信任,更能够依靠的人。在百姓心目中,刘宣已经树立了极高的威望。 刘宣见百姓安静了下来,心中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百姓群情激奋下,直接冲上来打杀曹禾和曹其。 如今看来,情况还不错。 百姓还能保持冷静,刘宣为曹禾和曹其脱罪就容易许多。 刘宣目光一一的扫过身前的百姓,俊朗的面容透着一丝郑重,缓缓道:“乡亲们,曹禾和曹其两人,出身曹家,帮曹璋做了很多的坏事,是有罪的。” “正是如此,本官才让他们到衣冠冢面前谢罪,向死去的英灵道歉。” “但两人虽然有罪,却已经戴罪立功。” “他们是受曹璋指使,本意并不坏,本官恳请你们原谅两人。” 刘宣最后的话说完,顿时引爆了场面。 无数人,再一次怒目而视。 一个个盯着曹禾和曹其,恨不得生吞了两人。 安静的百姓,彻底哄闹了起来。 一名老者握紧拳头,愤慨说道:“刘监军,曹璋勾结襜褴人,导致襜褴人攻破了高柳县。” “您知道老朽的情况吗?” “我郑家自先父开始,到老朽的孙子,四代单传。老朽只有一个独子,只有一个孙子。” “因为襜褴人烧杀抢掠,老朽的儿子被杀了,孙儿也死了,甚至连儿媳也被掳走。若不是老朽当时外出办事,不在高柳县,肯定也会蒙遭大难。” “刘监军啊,老朽一家的血脉就此断绝了,老朽如何能甘心?” “这一切,都是曹璋造成的。” “曹家的人都该死,他们不死,老朽死后到了地下,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啊。可怜我郑家,再无人继承家业。” 一名老者痛哭流涕,无比的悲伤。 老者的话,引起了无数百姓的共鸣,更勾起了众人心中的痛苦。 百姓纷纷开口,全部指责曹家。 哭诉喝骂声不绝于耳,百姓心中无尽的悲恸,以及满腔的愤怒,彻底爆发了出来,再也无法压制。 刘宣杀襜褴人,宣泄百姓的怒火,更立下衣冠冢抚慰百姓。 然而,百姓心中的创伤难以抚平。 高柳城内死伤惨重,有的人是儿子死在了战场上,有的人是女儿被掳走,有的人家破人亡…… 总之,百姓的苦难数之不尽。 刘宣听着七嘴八舌的话,心中也有感触。 不曾经历,永远不知道其中的痛苦。 家破人亡的锥心之痛,不曾亲自遇到,不可能真正的理解。 刘宣曾遇到过,那种无助,那种彷徨,甚至能令人崩溃。他很清楚这样的仇恨难以放下,但目前的情况不同,曹其和曹禾虽然有罪,却不是罪魁祸首。 再者,曹璋已经死了,而且曹禾和曹其的确立功了。 真正的凶手,是草原上的襜褴人。 要报复,也是找襜褴人。 曹其和曹禾,都是无足轻重的人,他们不该承担曹家的罪孽。 刘宣没有打断百姓,继续让曹禾和曹其跪着。 近两刻钟的时间,山坡上都是哭声一片,无数的百姓痛哭流涕,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不断指责着曹禾和曹其,更诅咒两人。 山上的情况,一团乱麻。 刘宣清楚堵不如疏,强行打断百姓,终究难以化解。 等百姓冷静了,再来劝说,才能开始疏导。 渐渐的,声音平息了下来。百姓红着眼,但看向曹其和曹禾时,仍有愤怒和仇视。 刘宣朗声道:“安静,听本官说。” 他一开口,百姓都停止指责了。 刘宣继续道:“本官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了,乡亲们还执意杀曹禾和曹其,本官也无话可说。” 百姓闻言,没有插嘴。 在百姓的眼中,刘宣有很重的分量。 刘宣尽量让声音洪亮,说道:“曹禾和曹其是曹璋的下人,他们协助曹璋,的确是有罪在身的,这是讨论两人事情的前提。” “但本官要说,他们不该承受这么多的指责。” “很多人心中会有疑惑,为什么刘宣这小子老是为他们开脱呢?” “本官的理由有三。” “第一,曹禾和曹其身不由己。他们是曹家的人,是曹璋的奴隶,生是曹璋的人,死是曹璋的鬼。” “曹璋安排了事情,他们难道能抗拒曹璋吗?” “作为曹家的人,肯定不可能。” “尤其两人知晓曹璋的秘密,却拒绝执行曹璋的命令,这是找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曹禾和曹其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他们没有选择。” 刘宣语气尽量的平静,尽量的不添油加醋:“换一个位置来思考,曹其和曹璋的身份不如你们,他们是奴隶出身,没有自由,也是可怜人。” 这番话说完,有的百姓心有触动。 然而大多数的百姓,心中仇恨并未化解,眼中仍是恨意浓郁。 刘宣的话,无法消解他们的怒火。 即使刘宣说换一个位置思考,但百姓心有仇恨,根本听不进去。 刘宣没指望一个理由,就让百姓放下。 家破人亡的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可能轻易放下。 刘宣停顿了片刻,等百姓稍稍的消化了刚才的话,又继续说道:“第二,他们只是协助曹璋的人,不是主事人。” “该死的人是曹璋,勾结襜褴人的也是曹璋。” “这一切,是曹璋所为。” “不论是曹其,亦或是曹禾,都只是执行的人。” “他们有罪,但不能和曹璋一样对待。” “曹家勾结襜褴人,导致高柳县被攻破,无数人惨死。这一切,是曹家所为,是曹璋造成的。曹家是曹家,曹禾是曹禾,曹其是曹其,不能混为一谈。” “本官希望,大家对他们多一点宽容。” 说到这里,刘宣脸上神情有些无奈,让百姓放下仇恨并不容易。 甚至吃力不讨好。 但这件事他必须要做,他答应了曹其和曹禾,要为他们脱罪。 刘宣继续说道:“本官是一个旁观者,让受伤的人多一点宽容,很不妥当。但消解仇恨的手段,从来不是报仇。” “报仇,只能是怨上加恨,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唯有放下,方得解脱。” 刘宣道:“不管怎么说,曹其和曹禾是自己人,是高柳城的人。他们犯了错,难道要一棍子打死吗?” “杀了他们,他们的子嗣和儿孙,又该怎么办呢?” “曹其正值壮年,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他来赡养。如果曹其死了,他的妻儿父母谁来赡养和?然后他被逼死了,他的儿孙能放弃杀父之仇吗?” “同样的事情搁在曹禾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他已经垂垂老矣,是行将朽木的人,却被人必死。他死了,他的儿孙能放下仇恨吗?” “冤冤相报,终无消解之日。” 刘宣神色诚恳,拱手道:“恳请大家,多一点宽容和包容。” 一席话说完,百姓脸上多了沉思。 令他们动容的,不是曹禾和曹其并非真正的凶手,是因为刘宣提到了曹禾和曹其的家人。 家人,是触动百姓的关键。 百姓失去了亲人,知晓这样的痛苦。 如今他们要作为刽子手,要杀死曹其和曹禾,令曹其和曹禾的家人失去亲人,百姓也于心不忍。 对襜褴人,百姓不会有不忍。 曹禾和曹其终究不同,两人毕竟高柳县的人。 百姓脸上,多了柔和,少了暴戾。 刘宣见一个个百姓脸上的神情稍稍的舒缓,长长的舒了口气。只要百姓的情绪有了缓解,接下来再劝说,他的把握就更大了。 第126章触景生情 刘宣趁热打铁,继续道:“第三,曹禾和曹其戴罪立功,是有功之人。” “此战能全歼襜褴人,两人居功至伟。” “谁都清楚高柳城一役,杀死了近八千襜褴人,算上青阳关杀死的,足有九千余人。” “如此战果,不可谓不辉煌。” “但是这一战的详细过程,本官并未披露。” “现在,本官可以告诉你们。” 刘宣面容严肃,掷地有声的道:“在和襜褴人开战前,本官知晓了曹璋和襜褴人勾结的事情,也知道曹璋送来守城的一千五百人另有所图。” “为此,本官定下了铲除曹家的计划。” “计划实施后,因为曹禾拿出了曹璋的犯罪证据,令曹璋不得不认罪,使得本官一举拿下曹璋,灭掉曹家。” “然而,曹璋支援的一千五百人还在军中,这是不稳定的因素。” “这一千五百人,是要为襜褴人打开城门。” “这批士兵的处理稍不注意,就会引发大震动,更会打草惊蛇,影响整个计划。” “尤其是主将曹山虎,是曹璋的心腹。” “因为曹其的配合,本官才能顺利的铲除曹山虎,又在曹其的配合下,把这一千五百人调到青阳关。” 刘宣说道:“高柳县内患的解决,曹其和曹禾居功至伟。” “接下来,本官北上青阳关。” “当时襜褴人抵达,发起了进攻。本官要让襜褴人中计,引诱襜褴人南下,还得曹家配合,才能让襜褴人中计。” “又是曹禾和曹其联手,让襜褴人误认为曹家出手,他们才大胆的南下。” “一步步把襜褴人引诱到高柳城,本官才能歼灭他们。” 刘宣大致说了一遍,当然,其中也有改动的地方。 不过,这是为了曹其和曹禾。 曹禾和曹其跪在地上,两人清楚他们全力配合刘宣,是因为刘宣掌控了局面,在刘宣一步步的谋划之下,他们不得不按照刘宣的计划进行,他们没有刘宣说的这么好。 两人对刘宣很感激。 为了他们,刘宣对他们进行了美化。 刘宣继续道:“本官负责任的说,这一战没有曹禾和曹其,就无法击溃襜褴人,高柳城或许也已经再次被攻破,在场的你们,或许也已经命丧黄泉。” “曹禾和曹其有罪,但立下了功劳。” “对这样的人,不能一棍打死。” “本官之所以说这么多,之所以为他们开罪,是因为他们有悔过之心,他们愿意向善,愿意改错。” “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既然他们知道错了,也愿意改过,何不多一点包容呢?” 刘宣双手合拢,长身向山坡上的百姓九十度躬身行礼,道:“曹禾和曹其有罪,也有功劳。他们的罪,用他们的功劳抵。他们的错,本官愿意代他们向诸位道歉。” 对曹禾和曹其两人,刘宣也是费了心思。 毕竟,两人配合得很好。 曹禾和曹其完成了刘宣交办的事情,刘宣得完成他的诺言,为两人脱罪,让两人重新开始。 曹禾看到刘宣行礼,更是感激,他弯腰跪着,更是俯伏在地,以示道歉。 曹其见状,也跟着跪趴在地上道歉。 这一幕,令百姓触动。 尤其是当刘宣主动的鞠躬道歉时,百姓不敢承受,更大受触动。刘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更是帮他们报仇的人。 在刘宣的面前,百姓无法硬起心肠。 再者,诚如刘宣所言,不论是曹禾,亦或是曹其,的确居功至伟。 没有两人,就没有今日的胜利。 人都已经立功了,而且也有家人要照顾,也不是主事人,总不能逼死他们。 一个个都沉思,神色犹豫。 刘宣依然弓着腰,请求百姓的谅解。 忽然,一名百姓开口道:“刘监军,您赶紧起身吧。别的人怎么想,老朽管不了。老朽看在您的份儿上,原谅他们了。” 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事已至此,也只能原谅了。 有了第一个主动释放善意的人,其余的百姓也纷纷开口,选择原谅曹其和曹禾。 他们的心底,其实没有原谅曹禾和曹其。 这一切,都是因为刘宣。 刘宣给出了这么多的理由,还亲自躬身道歉,百姓才选择了同意。 “刘监军,俺看您的面子,原谅他们。” “刘监军快起身吧,您这样鞠躬,折煞我等,我们承受不起。” “刘监军,我也原谅他们”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山坡上。 一个个百姓看向刘宣,眼中都流露出信服的神色。刘宣为曹禾和曹其求情,虽然是替罪犯脱罪,但不影响他们对刘宣的印象。 相反,刘宣能这么做,他们更信任刘宣。 刘宣对犯罪的曹禾和曹其尚且如此,何况是对他们呢? 刘宣听着百姓的话,这才挺直了腰杆,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终于把事情处理妥了。 面对百姓,刘宣抬手示意百姓安静。 不多时,山坡上恢复了宁静。 刘宣神色感激,道:“多谢了,我在此向大家道谢。”说完后,刘宣吩咐道:“曹禾、曹其,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在衣冠冢面前,向死去的英灵跪拜谢罪。” 两人闻言,连忙转身跪向衣冠冢。 叩拜行礼后,两人才站起身,立在刘宣的一旁。 刘宣继续道:“今天的祭拜,到此为止。衣冠冢立在山坡上,乡亲们可以随时来吊唁祭拜。但是本官希望此后,大家都能振作起来。不管是谁的亲人,他们都希望你们过得好。” 一番话说完,刘宣不再逗留,带着人下山了。 百姓让开一条路,让刘宣下山。 山上的百姓,各自前往祭拜,然后慢慢的散了。 进入城内,曹禾神色感激,拱手道:“监军再造之恩,曹禾没齿难忘。” 刘宣道:“无妨,你回家吧。” “诺!” 曹禾躬身揖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曹其欲言又止,但咬了咬牙,道:“监军,草民有一个请求?” “你说!” 刘宣说道。 曹其道:“草民有几把力气,不懂其他的事情,只知道拼杀。让草民回家种地,实在是不习惯。草民希望,带着曹家的私兵,跟着监军一起杀襜褴人。” 刘宣大笑了起来,脸上神色欣慰。 曹其的觉悟,倒也不错。 刘宣拍拍曹其的肩膀,说道:“你的请求,本官准了。军营内的曹家私兵,仍然由你负责,暂时不整编。等廉将军和我们汇合后,他会调整你麾下的人,并安排你的职务。” “诺!” 曹其闻言,颇为兴奋。 曾经,他是曹家的奴隶,没有自由。 如今,他摆脱了奴籍,成为军中的人,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这一切,都是刘宣给予的。 曹其跟着刘宣回了军营,而刘宣回到营地后,坐在营帐中,情绪颇为低沉。 墨苍生见情况不对,开口道:“今天劝服了百姓,又把衣冠冢等事情处理妥当,本该高兴的,怎么感觉你蔫蔫的。” 刘宣轻声道:“兄长,我有些想念父亲和母亲,不知道他们可好?” 今天的一幕,刘宣触景生情。 只不过当着百姓的面,他没有流露,现在彻底放松了,便提起不起精神。 墨苍生最笨,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想,说道:“我想他们在天上,肯定会很好。而且你还有我,我陪着你。” 对于安慰人的事情,墨苍生一点都不擅长。 刘宣笑道:“多谢兄长。” 墨苍生道:“你我是兄弟,何足言谢?” 刘宣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墨苍生琢磨了一下,心想他越是出言安慰,说不定越让刘宣不舒服,干脆道:“你好好的休息,睡一觉就好了,我去军营内看看。” 他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了刘宣。 刘宣望着墨苍生离去的背影,脸上多了一抹暖意。他和墨苍生的结拜,是因为双方利益的促成。 长时间的相处,却愈发亲近,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更甚亲兄弟。 第127章雏鹰 衣冠冢的事情告一段落,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有查抄曹家得到的粮食,以及程家和各家族捐赠的粮食,赈灾有条不紊的进行。 刘宣把政务交给高柳令处理,事情全部交代了下去。 休整了一天,刘宣就带着三千守军,以及曹其麾下的一千五百人北上,直奔青阳关而去。 此前,刘宣没有派兵去青阳关,是因为一旦图狐战死的消息传到青阳关,留守的襜褴人必然逃走。 刘宣需要他们逃回襜褴王庭,把图狐战死的消息传回去,以搅浑襜褴人的局面。 可以预见,襜褴人得知图狐战死,必然人心惶惶。 一路北上,大军顺利的抵达青阳关。 此时的青阳关,空荡荡的,关卡的大门敞开着,没有人驻守。 事实上,阿穆早就溜了。 阿穆带着一千骑兵追杀许烈,遭到埋伏,身上被铁蒺藜扎了好几个洞,无奈带着少数受伤的人在青阳关养伤。 原本,阿穆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去追击,以至于受伤不能参加攻打高柳城的战事,失去了立功的大好机会。 可是,当逃兵回到了青阳关,阿穆得知图狐中计被杀的消息,阿穆又觉得庆幸。 刘宣诡诈无比,简直太狠了。 若非他运气‘好’,没能跟着图狐南下,肯定也成了亡魂。 阿穆害怕赵国的士兵杀来,不敢有丝毫耽搁,直接就带兵离开了,飞快的朝襜褴人的王庭奔去。留下的,是一座空荡荡的青阳关。 刘宣派兵接管了青阳关,让许烈负责驻守。 许烈是老将,他一回到关卡上,就吩咐士兵准备防守的器械等。 青阳关是通往高柳县的必经之地,不仅是高柳县的重要管卡,更是代郡的重要关卡。 守住青阳关,后方就不会遭殃。 刘宣对廉颇有十足的信任,相信廉颇必胜,但战场千变万化,谁都无法保证战场上的情况会不会发生变化。 廉颇取得胜利最好。 如果廉颇带兵厮杀,遇到了什么意外,他驻守青阳关才能接应廉颇。 青阳关的稳定,是保证局势稳定的关键。 城楼上,房间中。 刘宣和钟象宾主落座。 钟象是军中老将,此前对刘宣,是下级服从上级的态度,听从刘宣的指挥,但他的心中有些疙瘩。 这个疙瘩不是针对刘宣的,是因为被廉颇留在了高柳县。 他因为没能跟着廉颇去前线厮杀,所以不舒服。 在钟象心中,军人应当上阵杀敌。 纵然他是一个打探消息的斥候,那也要出现在战场上,和刘宣一起呆在后方,实在是不来劲。 然而后续发生的情况,让钟象对刘宣钦佩不已。 刘宣安排他打探消息,又布下一连串的计划,最终斩杀了九千余襜褴人,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这样的手段,这样的谋略,令钟象服气。 钟象道:“监军请卑职,有何吩咐?” 刘宣开门见山的道:“本官找你来,打算让你率领斥候去打探廉将军的战况。毕竟,你曾经去过襜褴人的王庭,熟悉路线。” 钟象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 没有任何犹豫,钟象抱拳道:“监军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刘宣点头道:“你办事,本官放心。” 说到这里,刘宣稍作停顿,继续道:“但是你带着斥候去打探消息,务必要谨慎小心。一遇到情况,马上派人传回消息,本官才好早做准备。廉将军去襜褴人的王庭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有了结果。” 钟象抱拳道:“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去吧!” 刘宣摆手,钟象便告辞退下。 等钟象离开后,刘宣也走出房间,来到城楼上站着。 时间不长,马蹄声阵阵响起。 钟象带着一队斥候,策马离开了青阳关。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刘宣的身后传来。 李牧走到刘宣的面前,恭敬行礼道:“老师!” 刘宣笑道:“有什么事吗?” 这次北上青阳关,廉玉和李牧也跟着来了。 不过廉玉在军队中闲逛,无所事事,也没人管。李牧却不一样,不仅要跟着墨苍生习武,晚上还得跟着刘宣学习兵法谋略,日子相当的充实。 李牧望着钟象等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欣羡,试探着问道:“老师,钟将军带着斥候去哪里呢?” 刘宣回答道:“他们去襜褴人的王庭,打探廉将军的情况。” 李牧道:“弟子也想跟着去,请老师应允。” 对于前往草原打探消息,李牧也很期待。 刘宣道:“钟象去草原上打探消息,相当的危险,你考虑清楚了吗?” 李牧面容肃然,郑重说道:“雏鹰想要在天空翱翔,就必须独立,更要敢于面对危险。” “弟子之前就跟着钟将军打探消息,学到了很多洞悉。但那是没有危险的,也没有真正了解斥候的情况,以及了解襜褴人的情况。” “这是一次机会,弟子很想去看看,想上真正的战场。” “你您放心,弟子一定听从钟将军的安排,绝不捣乱。” 李牧看着刘宣,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渴望。 刘宣道:“小牧,现在的你,还在积累的阶段,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李牧坚定道:“弟子不怕!” 刘宣看着神色坚毅的李牧,沉默片刻,便说道:“罢了,你去吧。钟象刚刚出关,你骑马去追赶,能够追上他们。” “多谢老师!” 李牧兴奋的道谢,然后快速的下去了。 “希律律!” 片刻后,战马嘶鸣。 马蹄声响起,一道黑影自青阳关飞奔而出,迅速远去。 刘宣望着李牧远去的背影,心中思虑。李牧和一般的孩子不同。李牧因为家境的原因,很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墨苍生走过来道:“担心小牧吗?” 这段时间,墨苍生一直指导李牧练武,对这个性格坚毅的孩子,很是喜欢。 刘宣道:“这是打仗,不是儿戏。” 墨苍生笑了笑,正色道:“李牧跟着去,不过是跟在钟象的身边,做不了主,得听从钟象的安排,你也不必担心。” 刘宣笑了笑,道:“是我多虑了。” 现在让李牧多接触一些,其实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128章匈奴人参战 万里草原,一望无际。 九月秋风萧瑟,摧枯拉朽般带走生机。 草原上的绿茵,渐渐凋零。 一群羊散落在草原上,三三两两的吃草。 忽然,一头羊停止吃草,抬起头躁动不安的咩咩叫唤着。紧接着,羊群也躁动不安,竟是甩开四蹄忙不迭的四处奔逃。 “轰隆隆!” 地面,忽的震动了起来。 在视线的尽头,远处草原上出现了一条快速蠕动的黑线。 这一条黑线快速的往前推进。 随着视线的清晰,终于能看清草原上的情况。 战马奔腾,骑兵吆喝。 一匹匹战马甩开四蹄奔跑,而士兵则不断的吆喝催促。 这些骑兵,身上穿的是赵国士兵的衣服。 这一支骑兵,是赵国的骑兵,也是廉颇麾下的精骑。 骑兵散开,不断撤退。 在骑兵的后面,是一辆辆轱辘辘不断前进的战车。 战车奔驰,浩浩荡荡,犹如洪流一般。 在战车的后面,是步兵阵型。 相比于战车和骑兵,步兵纯靠两条腿赶路,速度并不快,容易遭到袭击。 不过这支步兵的队形,分成了三支军队。 第一支军队,是位于右侧方向的,负责保护大军的右翼;第二支军队,是位于战车后面的方向,负责保护战车不受袭击;第三支军队,位于左侧方向,是负责保护大军左翼的。 而三支军队的士兵,都以长枪列阵。 一万多步兵,保持着阵型赶路。 如此队形,即使遇到襜褴人的骑兵袭击,也能阻拦骑兵攻击。 只不过在士兵的脸上,却有着一丝的不甘。 因为这一战,不够尽兴,没能取得最辉煌的战果。 在步兵后方,廉颇率领亲卫随行。此刻廉颇的身上,浑身浴血,而他粗犷的面颊上布满了疲惫神色。 和襜褴人厮杀,并不容易。 这段时间,廉颇也是耗尽了心力。 不过廉颇仍是抖擞精神,率领着士兵有序的赶路。他赶路的方向,不是朝着襜褴人王庭的位置行去,而是要返回青阳关。 此次和襜褴人厮杀,廉颇取胜了,战果却不够丰厚。 这一战刚开始时,廉颇带兵在曹家斥候的帮助下,顺利的抵达了襜褴人的王庭。 刚到襜褴人的王庭,廉颇就遭遇围攻。 这一情况,早在廉颇预料中。 廉颇早有准备,不做犹豫,就带着军队撤退。 廉颇后退,在襜褴人的眼中,便是廉颇败了,所以襜褴王率领骑兵掩杀。 襜褴人兵力尽出,王庭却空虚了。 在廉颇撤退时,已经安排了伏兵,悄然袭击襜褴人的王庭后方。襜褴人的王庭被袭击后,襜褴王无心恋战,攻势全无,只得撤退。 廉颇抓住机会痛打落水狗,全力反击。 尤其是襜褴人后退时,此前袭击了襜褴人王庭的骑兵早就在半路等着,再一次伏击了襜褴王的军队。 两次袭击,数次交锋,襜褴王大败。 廉颇的机动骑兵虽然不多,掩杀却绰绰有余。 占据上风后,廉颇派遣骑兵追杀。 双方在这个时候,廉颇占据优势,襜褴王处于劣势。 襜褴王为了扭转局面,带着大军拖住廉颇,让廉颇死死追赶。而襜褴王暗中,却派遣了修戈去截断廉颇的退路。 可惜的是,襜褴王遇到了廉颇。 廉颇和襜褴王交锋,每一战都全力攻击,令襜褴王无法抵挡。 最重要的是,廉颇在草原上厮杀,一向是以战养战。大军所过之处,襜褴人的牧民遭了殃,无数的牛羊被杀,草原上一片狼藉。 修戈悄然到了廉颇的后方,本是要截断后路,令廉颇缺粮的,可廉颇以战养战,修戈的计划便落空了。 修戈恼怒下,悍然发起攻击。 可惜,被廉颇击溃。 修戈的失败,以及襜褴王撤退,局面彻底掌握在廉颇的手中。 这一战,可以说奠定了胜局。 然而,就在廉颇准备着生擒襜褴王,然后班师撤回的时候,和襜褴人毗邻的匈奴人突然出现,和襜褴王联合猛攻廉颇。 虽说廉颇用兵出神入化,利用军阵挡住了攻击。 然而,廉颇兵力终究匮乏。 廉颇善于用兵,能把麾下士兵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但廉颇面对襜褴人和匈奴人的联合,也无可奈何。 最终,只能选择撤退。 所有有了廉颇退回青阳关的事情。 关于匈奴人的袭击,廉颇抓到了一名匈奴人的将领,询问后也知道了匈奴人的情况。 匈奴人袭击,不是襜褴王的计划。 廉颇和襜褴人交战后,匈奴人得知了消息,打算来浑水摸鱼。 然而,匈奴人万万没有料到廉颇如此厉害,打得襜褴王毫无还手之力。为了不让襜褴人覆灭,匈奴人出兵救援,帮助襜褴人反攻廉颇。 对于匈奴人,廉颇心中也想一并收拾。 不过目前他的力量不足,所以只能撤回青阳关。 “哒!哒!!” 战马奔跑,廉颇正跟着大军撤退。 廉恒的脸上,有着不甘神色:“爹爹,咱们差一点就能生擒襜褴王。如果俘虏了襜褴王,带回邯郸,爹爹必然名震列国。可惜,竟然被匈奴人横插一脚。” 廉颇笑了笑,沉声道:“匈奴人插手了,就不会停手。这一战才刚开始,不着急。” “报!” 忽然,一名斥候快速奔跑而来。 斥候来到廉颇的身旁,禀报道:“将军,钟象求见。” “带过来!” 廉颇剑眉一挑,脸上露出一抹期待。 按照时间来推算,高柳城的战事差不多该结束了。 不知道高柳城的情况怎么样? 廉颇的心中,也满是兴奋。 钟象来到廉颇的身旁,抱拳道:“末将钟象,见过将军。” 李牧跟着行礼,却一言不发。如今的李牧,还不是军中的人,只是跟着钟象学习。所以基本上,李牧都只看不说,几乎不发表任何意见,不参与任何决策。 廉颇问道:“高柳城的情况如何?” 钟象脸上尽是笑容,迫不及待的介绍道:“回禀将军,在刘监军的谋划下,已经歼灭了九千余襜褴人,逃走的不过几百人。” 廉颇神色颇为惊讶,没想到刘宣得了如此大的胜利。 南下的襜褴兵只有一万人,刘宣能歼灭九千余人,着实恐怖。 廉颇问道:“先生可安好?” 钟象回答道:“刘监军一切安好,如今带兵驻扎在青阳关。” 廉颇闻言,心中放松下来。 廉颇进入草原后,就一直和襜褴人厮杀,但到目前为止,廉颇没有得到高柳城的任何消息。 或许是襜褴王控制了消息,也或许是消息没有传开。 不过刘宣获胜了,这就足够了。 钟象话锋一转,正色道:“刘监军一直没有得到草原上的消息,所以让末将来打探消息。将军,战事如何?” 廉颇回答道:“本官按照计划,已经击败了襜褴人。可惜的是,在即将俘虏襜褴王的关头,匈奴人横插一脚,救走了襜褴王。本将正往青阳关赶回,驻扎后再考虑和匈奴人厮杀的事情。你先一步回去,把消息告知先生。” “诺!” 钟象抱拳应下。 廉颇取胜的消息,相当的重要。 消息传到了刘宣的手中,才能又紧跟着传回邯郸。和襜褴人厮杀的结果,不仅牵动廉颇和刘宣的神境,还影响大后方的情况。 第129章犒劳 邯郸,王城。 大殿内。 赵何盘腿而坐,正在处理政务。 这段时间的赵何,日子过得很舒心。 其原因,是刘宣斩杀了近万襜褴人。 消息在赵何的运作下,已经传遍了各国。 不论是当世最强大的虎狼秦国,亦或是东方的霸主齐国,还是其他各国,都震惊于赵国的实力。 谁都知道胡人不好对付,可是赵国一举歼灭如此多的胡人,这份实力不容小觑,引起了各国的重视。 各国使臣,纷纷递上道贺的文书。 赵何来者不拒,一一回复。 “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一道苍老的身影,进入大殿。 来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宦者令缪贤。他苍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在大殿中央站定后行了一礼,便迫不及待的道:“老奴恭贺大王,贺喜大王。” 赵何问道:“喜从何来?” 缪贤回答道:“回禀大王,北方又有消息传回。” 赵何道:“廉颇取胜了吗?” 缪贤一副钦佩模样,道:“大王英明,廉颇将军带着大军直捣襜褴人的王庭,取得了胜利。” 赵何抚掌道:“本王知道,廉颇必胜!” 话锋一转,赵何问道:“击败了襜褴人,撤军的时间就不远了,廉颇何时撤军?” 缪贤摇头道:“暂时不撤军。” “为何?”赵何道。 缪贤回答道:“廉颇击败襜褴人后,险些擒拿襜褴王,但最后的关键时刻,匈奴人横插一脚,救走了襜褴王。” 赵何怒道:“混账!” 如果能擒拿襜褴王,将是无比巨大的收获。 该死的匈奴人。 赵何道:“刘宣和廉颇留下,是打算和匈奴人交战吗?” 缪贤又道:“大王英明,刘监军的信上说,廉颇将军将会驻扎在高柳县北面的青阳关,而刘监军也北上青阳关,和廉将军汇合,要击败匈奴人。” 赵何微微颔首,眼眸中透着冰冷杀意。 “匈奴人狗胆包天,简直该死,刘宣和廉颇留下,是正确的选择。” 赵何咬牙切齿,很是愤怒。 如果廉颇活捉了襜褴王,或者斩杀了襜褴王,消息传遍诸国,赵国的威望将再上一层楼,而他在国内的威望也将如日中天。 可惜…… 都是该死的匈奴人! 赵何拂袖道:“你派人告诉刘宣和廉颇,务必要击败匈奴人,让匈奴人付出代价。” “老奴明白。” 缪贤应下,立在一旁。 赵何沉吟片刻,继续道:“廉颇大获全胜的消息,马上散播出去,让各国知晓。至于廉颇即将和匈奴人交战的事情,暂时不用宣传。“ 缪贤记在心中,询问道:“刘监军和廉将军获得大胜,大王是否要嘉奖一番。” 赵何道:“你倒是提醒了本王,廉颇和刘宣大获全胜,理应犒劳一番。” 他看向缪贤,问道:“本王欲派人前往劳军,你认为谁合适?” 缪贤道:“老奴见识浅薄,哪能知道谁合适呢?大王询问老奴,老奴也抓瞎。” 赵何笑骂道:“老东西!” 缪贤憨憨笑了笑,道:“大王息怒,老奴是真的不知道。朝中大臣都精明能干,各个都能胜任。不论大王派谁去,都能完成任务。” 赵何啧啧两声,对缪贤的话并不赞同。 这个老阉货,又开始藏私了。 不过赵何也不强求,他询问缪贤,也只是做做样子,他心中有合适的人选。赵何吩咐道:“你去处理手中的事情,再通知丞相来一趟。” “诺!” 缪贤拱手应下,便离开了大殿。 不用说,犒劳的人选,肯定是丞相赵胜了。 赵国的官员中,赵胜是主持国政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代表赵何恰如其分。不仅如此,赵胜还是赵何的兄弟,是宗室重臣,身份尊贵。 派遣赵胜去,是最合适的选择。 时间不长,赵胜进入大殿,行礼道:“大王!” “坐!” 赵何摆手道。 赵胜落座后道:“臣听宦者令说廉颇取得了大胜,臣在此恭喜大王。” 赵何道:“这不仅是本王的胜利,也是赵国的胜利。” 话锋一转,赵何说道:“廉颇和刘宣在高柳县取得了大胜,有此胜利,理当犒劳大军。尤其是大军还要和匈奴人厮杀,你现在去,不仅是犒劳军队,也是鼓舞军心。” 赵胜道:“臣谨遵王命!” 赵何继续道:“你前往代郡,可有什么要求?” 赵胜道:“臣弟希望能处理妥善粮食等物资。” 赵何道:“这没问题。” 赵胜道:“多谢大王。” 当下,赵胜和赵何商量了犒劳士兵的酒肉和粮食的数量。所有事情确定后,赵胜向赵何讨到了犒劳军队的命令,然后离开王城返回丞相府。 府内,后院。 赵胜和正妻姜氏谈话。 姜氏二十出头,气质高贵,相貌端庄出众,是一个极为妖娆的女子。 赵胜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廉颇和刘宣在前线取得了大胜,大王让我前往代郡犒劳大军。我不在府上的日子,你把家里照看好。” 姜氏眸光转动,一副渴求神情,道:“夫君,妾身想跟着您一起去。” 赵胜道:“我是去犒劳军队,不是游山玩水。” 姜氏固执的摇头,说道:“妾身知道刘宣是大王面前的红人,妾身不敢和他做对。妾身之所以要跟着您北上,是打算回平邑县祭奠亲人。夫君,我不会添乱的,恳请夫君同意。” 赵胜看着姜氏泫然欲泣的表情,忍不住轻叹道:“罢了,你收拾一下吧。” 姜氏大喜道:“多谢夫君!” 见赵胜同意了,姜氏的眼中尽是欢喜神色。 她连忙离开了房间,去收拾自己的衣物等。一切准备妥当,他又通知姜昱一起北上。 她去祭奠姜璨,必须带上姜昱。 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严格意义上说,姜氏已经是赵家的人。 不过他祭奠姜璨,也是合理的。 当天下午。 赵胜率领一支军队,护送着调拨的军粮北上。 一路上,从未停顿。 一路急赶,大军抵达了平邑县时。 赵胜为了给姜氏留下时间,命令士兵在城外稍作休整,让姜氏带着姜昱去埋藏姜璨的墓地。 如今的姜家,早已不复往昔。 甚至,在平邑令的操作下,姜家开始落败了。 这一切,姜氏没有插手。 姜氏早已出嫁,在家中也没了亲人,无异于参与姜氏的内斗。她带着姜昱祭拜了姜璨后,就带着姜昱回到军中,跟着赵胜继续北上。 第130章先发制人 青阳关。 城内,军营。 廉颇率军撤回青阳关,士兵迅速的驻扎下来。 离开高柳县时,廉颇共有一万七千步兵、三千骑兵、五千战车。回到青阳关,他麾下的步兵还剩下万余人,骑兵和战车都损失过半。 这一战虽有匈奴人搅局,导致襜褴王逃走,总的来说,还算大获全胜。 中军大帐。 廉颇和刘宣宾主落座。 廉颇风尘仆仆,脸上仍有倦容,但粗犷的脸上露出带着笑容,不急不缓的道:“本以为我在草原上取得了大胜,但得知先生不费一兵一卒斩杀图狐,才知狂妄了。” 刘宣笑道:“将军谬赞了,将军深入敌后,只能吃干粮,艰苦无比。而我坐镇高柳城,不缺粮食,不缺武器,不受风吹日晒雨淋,相比于将军,不足挂齿。” 廉颇表情肃然,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图狐战死的消息散播开,才加速了襜褴人的溃败。这一战,幸亏有先生坐镇高柳县。” 刘宣哈哈一笑,道:“将军一个劲儿的夸我,我会骄傲的。” 廉颇闻言,哈哈大笑。 话锋一转,廉颇问道:“接下来的情况,你怎么看?” 刘宣沉吟了片刻,回答道:“襜褴人的王庭被攻破,损失惨重,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猜测,襜褴王可能会借助匈奴人的力量,和匈奴人一起攻打青阳关。” 廉颇道:“先生言之有理,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襜褴人向来睚眦必报,这一次,本将几乎把襜褴人打得覆灭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宣琢磨了片刻,问道:“将军可有应对的计策?” 廉颇道:“的确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刘宣道:“愿闻其详!” 廉颇身子微微的前倾,阐述道:“关于接下来的战事,鉴于匈奴人会参战,我是这么考虑的,……,如此先发制人,后续才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当即,廉颇把计划说了一遍。 刘宣听完后,沉声道:“将军的计划,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这样做,恐怕会有极大的危险。执行任务的士兵,一旦有任何差池,恐怕就会全军覆没。” 廉颇眼神锐利,正色道:“入伍从军,就得有战死沙场的准备。而且危险和机遇并存,一旦取得了胜利,收获将是极大的。” 刘宣又仔细的推演了一遍,说道:“也是这个道理,我赞同将军的提议。” 廉颇笑了起来,刘宣同意了,就可以着手安排。 刘宣话锋一转,说道:“将军,之前就有士兵传回消息,大王派了人来犒劳士兵。估摸着,就这一两天会抵达,你得准备迎接,你可是军中的主将。” “先生放心,一定把大王派来的使节伺候好。” 廉颇笑着应下。 “踏!踏!” 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墨苍生大步走了进来。他行了一礼后,禀报道:“监军,赵王派来的使者即将抵达,斥候回报,队伍距离青阳关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刘宣站起身道:“说来就来了,将军,走吧,准备迎接。” “嗯!” 廉颇站起身,和刘宣一起出了营帐,来到营地门口等待。 在等待的这点时间,廉颇竟是把刚才和刘宣确定的计划安排了下去。 两刻钟转瞬即逝。 营地后方的官道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 距离拉近,刘宣和廉颇都清晰看到了军队最前方的人。 来人,赫然是赵胜。 廉颇眉头一挑,很是惊讶:“先生,来的人竟是丞相赵胜,看来我们击败襜褴人的消息传回邯郸,大王很高兴啊,否则不会让赵胜来的。” 刘宣笑道:“的确是!” 对于赵胜,因为姜氏一族的事情,刘宣不知道赵胜对他是什么态度。 此时赵胜来犒劳大军,刘宣心中也没谱。 不过姜家罪证确凿,确实勾结了襜褴人,刘宣站在理上,不怕赵胜。 不多时,队伍抵达了营地门口。 刘宣和廉颇主动迎了上去,廉颇率先抱拳道:“末将廉颇,见过丞相!” 廉颇行礼道:“见过丞相!” 赵胜脸上挂着笑容,翻身下马道:“两位不必多礼,两位击败襜褴人,都是有功之人,你们向本相行礼,本相可承受不起啊。” 话音落下,赵胜又揖首回礼。 这份礼贤下士的姿态,给足了刘宣和廉颇面子。 赵胜继续道:“两位为赵国立下了大功,本相应当向你们道谢。本相奉大王之命,带了美酒和肉食,特来犒劳大军。” 廉颇抱拳道:“大王隆恩,末将铭记于心。” 旋即,廉颇摆手道:“丞相,请!” “请!” 赵胜微笑着,跟着刘宣一道进入。 带来的酒水和粮食等,自有军中的将领卸货清点。 赵胜、廉颇和刘宣,以及军中的将领,都进入中军大帐。 宾主落座。 廉颇坐在主位,赵胜坐在次席,刘宣及军中的将领依次落座。 赵胜捋了捋颌下胡须,缓缓道:“廉将军,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廉颇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回禀丞相,因为匈奴人的插手,导致末将不能一举擒拿襜褴王。但襜褴人大受打击,我和刘监军推测,匈奴人会和襜褴人勾结,前来攻打青阳关。” 赵胜点头,一副赞同神情,道:“匈奴人如果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廉颇道:“末将必将全力以赴,击败匈奴人。” 赵胜继续道:“大王说了,和襜褴人一战,打出了赵国的威风。接下来和匈奴人交战,也要打出赵国的威风。” 廉颇道:“末将必定不负大王厚望。” 两人的交谈,都中规中矩。 赵胜一一询问了其他的问题,廉颇则一一的作答。 整个过程,刘宣都没有插嘴。 谈了小半个时辰,廉颇提议去军中看看,赵胜自是应允,跟着廉颇一起出了营帐。军营的布置,是廉颇亲自布置,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很是严谨。 赵胜逛了一圈下来,也是一副赞许表情。 入夜后,晚上的伙食很丰盛,更准许士兵喝酒,很是热闹。 士兵都知道赵王派人来犒劳大军,也无比高兴。 一宿尽欢,士兵难得的放松一次。 接下来的两天,赵胜都留在军营,不断和廉颇交流青阳关的战事。 唯独赵胜和刘宣之间,虽然也有交流,但都是浅尝辄止,说话也是浮于表面,没什么太多的接触。 对于赵胜的态度,刘宣一时间摸不准。这位赵国丞相,没有针对他,却又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刘宣摸不清楚,便没有再去管。 只要赵胜不针对他,一切都好说。 这一日,抵近中午。 一队斥候自青阳关外奔驰而来,迅速逼近关卡。 这一队斥候,赫然是钟象率领的。他抵达了关卡外,报上了身份,然后进入关内。他神色急切,径直到了中军大帐见廉颇。 廉颇面容肃然,问道:“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钟象道:“将军,匈奴人来了!” 廉颇剑眉扬起,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匈奴人,终于来了! 第131章担忧 廉颇询问道:“匈奴人兵力多少?距离我们还有几日的路程?” 钟象道:“匈奴人成群结队,绵延十余里,兵力暂时没有打探清楚。但目前的匈奴人,距离青阳关还有四天的路程。” 廉颇道:“再探,务必要摸清楚匈奴人的兵力。” “喏!” 钟象抱拳应下,转身下去。 廉颇道:“来人!” 话音落下,廉恒大步走进来,抱拳道:“将军!”涉及到正事的时候,廉恒和廉颇之间,没有父子,只有上下级关系。 廉颇吩咐道:“请先生来一趟。” “喏!” 廉恒转身下去通知。 不多时,刘宣急匆匆的来到营帐中,拱手见礼,然后撩起衣袍坐下。 刘宣坐下后,廉恒也坐下。 这小子杵在营帐中,并没有离开。 对此,廉颇和刘宣都没有阻止,任由廉恒留下。 廉颇开门见山的道:“先生,钟象刚刚回来禀报,匈奴人来了。匈奴人现在,距离我们还有四天的路程,不过还没有摸清楚匈奴人的兵力。” 刘宣道:“四天时间,足够前方的斥候摸清楚匈奴人的兵力了。” 廉颇闻言,点了点头。 刘宣继续道:“出关后的曹渊一望无际,多是平坦区域,几乎没有陡峭山川,难以布下埋伏。匈奴人大举杀来,我们只能在青阳关等着。” 廉颇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匈奴人的优势,也是难以剿灭匈奴人的原因。匈奴人生长在草原上,是马背上长大的,精于骑术,加之草原的地形,更助长了匈奴人的顽强。” 刘宣点头,赞同廉颇的话。 要剿灭匈奴人,目前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要还有匈奴人活着,只要没能彻底剿灭,匈奴人就能卷土重来。 刘宣话锋一转,笑说道:“虽说我们不能主动出击,但驻守青阳关,足以抵御匈奴人。而且将军早已布下计划,匈奴人赶来,正好给他迎头痛击。让匈奴人知道,赵国不可欺。” 廉颇捋着颌下虬髯,道:“知我者,先生也!” 刘宣道:“匈奴人即将来袭击,这不是小事。依我之见,还是象征性的征求一下赵胜的意见。毕竟他是大王的特使,更是赵国的丞相。如今不管不顾,恐怕会引起赵胜的不喜。” 于刘宣而言,他和赵胜不相往来,总之是无所谓的态度。 然而,刘宣不希望廉颇受影响。 廉颇道:“也好!” 他抬头看着廉恒,吩咐道:“廉恒,请丞相来营帐中议事。” “喏!” 廉恒转身退出了营帐。 刘宣静坐着,眼中却有一抹忧虑。 原因无他,担心赵胜插手。 廉颇却是神色如常,和刘宣有说有笑的谈论着。 不一会儿,赵胜在廉恒的带领下进入营帐。 这一次,廉恒没有留下,而是选择了离开营帐。他是廉颇的儿子,更是刘宣的弟子,没有外人的时候,廉颇和刘宣谈论正事,他可以在旁边倾听学习。 赵胜来了,他不能不讲规矩。 廉颇起身迎接,道:“见过丞相!” 刘宣微笑着起身见礼,不过分的热情,也不冷淡。 赵胜微笑道:“两位不必如此,本相只是大王派来犒劳大军的人,在军营中,我不是丞相,只是大王的特使。” 廉颇和刘宣闻言,都笑着应对。 不是丞相? 这话说得真轻松。 不以丞相的礼仪对待,恐怕赵胜早就怒了。 三人笑着落座。 廉颇主动说道:“丞相,末将刚接到探子回报,匈奴人距离青阳关已经不到四天的路程。四天后,青阳关必有战事发生,届时青阳关面临危险,恐怕没时间保护丞相。末将希望,丞相尽快的启程返回。” 刘宣眼神惊讶,都楞了一下。 他没想到,廉颇会在这个时候催促赵胜启程返回。 这时候让赵胜返回,理直气壮,不会让赵胜心有疙瘩。 赵胜笑了笑,摇头道:“将军的好意,本相心领了。但区区匈奴人,焉能和将军匹敌?将军既然可以击败襜褴人,就能再大败匈奴人。本相打算留下,看将军和匈奴人一决高下。等取胜后,本相再启程返回不迟。左右不过几天的时间,没有什么大碍。” 刘宣听了后,心中轻叹。 他就怕赵胜留下来,看目前的情况,赵胜恐怕不会袖手旁观,有可能插手。 廉颇道:“丞相,青阳关是前线,相当危险啊。” 赵胜微微一笑,正色道:“廉将军,本相早年的时候,也曾追随先王上战场厮杀,也曾和匈奴人交战。这点阵仗,不足为惧。” 廉颇闻言,一阵哑然。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廉颇也不便再劝。 赵胜话锋一转,建议道:“按照将军所言,距离匈奴人抵达,还有四天的时间。既然时间充足,为何不早做谋划?主动安排人出击呢?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是最简单的兵法道理。” 廉颇摇头道:“目前的我们,兵力不足,难以正面出击。” “虽说刘监军诛杀了近万襜褴人,又掳获了近八千匹战马,保证了我们的骑兵装备。但目前的兵力,不足以开启大战。” “襜褴人虽说厉害,但事实上,也不过是这数十年崛起的。” “相比于匈奴人,底蕴不足。” “正因为如此,末将才敢孤军深入,袭击襜褴人的王庭。” “而且袭击襜褴人的王庭,是将计就计,我们是知晓情况的。” 廉颇面色肃然,继续道:“和匈奴人对战,正面的硬碰硬不合适,在草原上的我们不占优势。末将暂时会以防守为主,再伺机破敌。” 赵胜听完后,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提主动出击的事情,道:“既然将军已有定计,本相便不多言了。” 廉颇道:“多谢丞相谅解。” 赵胜寻找了一个由头,转身离开了。 营帐中,只剩下刘宣和廉颇。 廉颇忽然多了一抹忧虑,正色道:“先生,赵胜一来就建议主动出击,我忽然有些担忧赵胜插手了。” 赵胜的询问,令廉颇心中警惕。 刘宣道:“将军来之前,向大王讨了命令。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赵胜虽说是丞相,但将军如果强硬起来,也可以不理会。” 廉颇苦涩一笑,表情并不轻松。 这个人毕竟是赵胜。 要和赵胜正面硬碰硬,这不是一个好建议,但愿不会走到那一步。 两人商量了一番,刘宣也起身告辞。 …… 营帐中,赵胜盘腿而坐。 他脸上面无表情,眼中更是若有所思。对于廉颇的拒绝,赵胜倒也不意外,他只是提一个建议而已,廉颇拒绝,也是正常的事情。 忽然,营帐门帘卷起。 一个侍从走了进来,禀报道:“丞相!” 赵胜道:“何事?” 侍从回答道:“夫人派人来询问,您什么时候返回平邑县?” 赵胜思索片刻,正色道:“传信夫人,让她不必等我,先回邯郸。本相回程的时间,暂时不确定。” “喏!” 侍从应下,便转身退下。 第132章要挟 青阳关外,草原某处。 浩浩荡荡的胡人,尽皆云集于此。 这些人是匈奴人和襜褴人汇合后的大军。 营帐所在地。 襜褴王修戈赫然在此,以及修戈的谋士董尧也在营帐中,不过他坐在了修戈的身后。 营帐的正上方,端坐着一个魁梧壮硕的中年人。 此人是匈奴王乌维。 乌维出兵攻打青阳关,条件是襜褴人称臣,臣服于匈奴人。 修戈面容肃然,禀报道:“大王,我们距离青阳关越来越近了,不知道大王打算如何攻打?” 乌维回答道:“你有什么计策?” 修戈道:“回禀大王,我的谋士想到一个计策,能不费一兵一卒夺取青阳关。” 乌维眉头一扬,颇为惊讶。 不费一兵一卒,有这样的好事吗? 如果修戈的谋士有这般厉害,也不至于被廉颇打得这么惨? 打心底,乌维是不相信的。 他捋着颌下的胡须,笑眯眯道:“什么计策?” 修戈挥手,董尧站起身走到大帐中央。 他单手握拳,放在胸前躬身行礼道:“在下的计策,是利用圈养的赵人行事。等我们抵达了青阳关,便把所有的赵人押到青阳关下,胁迫廉颇开关。” 乌维眼眸一眯,眸子中掠过一道冷光,问道:“如何胁迫?” 董尧回答道:“廉颇不同意,我们就杀人。第一天不同意,杀一百人;第二天不同意,杀两百人;第三天不同意,杀三百人,以此类推,直到廉颇打开青阳关为止。” 杀气腾腾的话,自董尧的口中传出。 他的眼中,更透着一抹期待。 事实上,匈奴人圈养的赵人,绝大部分都是襜褴人掳获的。 这次廉颇打破了襜褴人的王庭,使得襜褴人损失惨重。虽然有匈奴人出兵解救,但修戈为了得到乌维的帮助,选择了称臣,更把之前抢来的女人和男奴隶全部给了乌维。 这一批女子和奴隶,多达数千人。 这样的计划,对襜褴人没有任何损失。 修戈和董尧商议的时候,听完就同意了,所以才主动的在乌维面前提出来。 乌维盯着董尧,眼眸透着森然冷意,道:“本王看你的模样和穿着,不像是襜褴人,应该是赵人吧。” 董尧躬身道:“在下是赵人。” 乌维冷笑两声,眼中流露出不屑神色,道:“你是赵人,为何出这样歹毒的计策?” 董尧闻言,尴尬不已。 这样的问题,经常会被人问及。 董尧握紧了拳头,道:“在下的家人俱亡于赵人之手,和赵国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才投奔我王。” 乌维追根究底,又问道:“你的家人,是怎么死在赵人之手的?” 董尧嘴角轻轻抽搐,似是不情愿说。 然而,他却不得不说,回答道:“回禀大王,赵人横征暴敛,在下不愿意缴纳赋税,最后被官府抄家灭族,在下好不容易才逃出赵国。” “哈哈哈……” 乌维大笑了起来,说道:“好一个横征暴敛啊,但本王倒是听闻,这数十年,赵国休养生息,变法图强,对百姓很是照顾啊。” 董尧讪讪一笑,神色尴尬。 好在乌维没有再继续穷追猛打,说道:“你的建议,本王采纳了。” 当即,乌维喊来麾下的将领吩咐了下去。 乌维看向修戈,道:“修戈,利剑虽好,但有时候伤人也伤己,要小心了。” 说话时,他目光看向了董尧。 修戈道:“多谢大王提醒。” 而此时的董尧,却倍加尴尬,因为乌维的话是针对他的。 休整后,匈奴人的大军继续进发,直奔青阳关。 这一日,秋风瑟瑟。 大批大批的匈奴骑兵和襜褴骑兵叩关,兵临城下。 城楼上,廉颇、刘宣、赵胜等人站立。众人眺望城外,看着城外黑压压的骑兵,都觉得头皮发麻。 来的胡人太多了。 如果在草原上,必败无疑。 唯有死守关卡,才有取胜的机会。 赵胜心中紧张,问道:“廉颇将军,我们怎么办?” 廉颇回答道:“只能死守青阳关,一旦出关,外面尽是平坦的地带,我们不占任何优势。不论是兵力,亦或是地形,都不占优势。而匈奴人和襜褴人放弃战马攻打关卡,这又是他们不擅长的。” 廉颇眼中神色肃然,有强大的自信和镇定。 纵然数万匈奴人来袭,他丝毫不惧。 忽然,青阳关外,竟有衣衫褴褛的百姓被押着出来了。无数的百姓被押解着,哭天抢地,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这些百姓,都是曾经被掳走的百姓。 赵胜看着城外一幕,觉得头皮发麻,眼中更流露出愤怒神色。 这些百姓,都是赵人。 该死的胡人! 赵胜心中愤怒,问道:“廉将军,匈奴人打算做什么?” 廉颇摇头道:“不知道,静观其变!” 刘宣接过话,悠悠说道:“或许,匈奴人会威胁我们。”刘宣的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很是担忧。 匈奴人的骑兵战阵前方,一片战马飞奔而出。 一员襜褴将领冲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襜褴王修戈。 他眼神兴奋,无比期待。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今日,他要报仇雪恨。 修戈策马飞奔而出,径直来到了关外。他站在赵国百姓的前方,抬头眺望城楼上,嘶吼道:“廉颇何在?” 修戈声音激昂,眼中却闪烁着无边的怒火。 因为廉颇,襜褴人的家园毁于一旦; 因为廉颇,襜褴人不得不对匈奴人称臣; 因为廉颇,他一无所有。 如今,修戈要报复回来,要将所有的耻辱讨回。 廉颇身着甲胄,双手撑在城墙上,面色肃然,朗声回答道:“本将在此!修戈,你一个败军之将,还敢来青阳关,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哈哈哈……” 修戈大笑道:“廉颇,今日是你的死期。” 他伸手指着被控制的百姓,道:“看到这些赵国的百姓了吗?今日,他们的生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打开关卡投降,这些赵人就不用被杀。” “如果你不打开关卡投降,他们将因为你而丧命。” “今天不打开关卡,本王当众斩杀一百人;明天不打开关卡,本王斩杀两百人;后天不打开关卡,本王杀三百人。” “你一直不打开关卡,本王会把这些赵人斩尽杀绝。” 修戈昂着头,眼中有着一抹癫狂。 今日,他倍感痛快。 今日的他,掌控了主动权。 今日的廉颇,会因为眼前的局面而进退两难。 修戈癫狂大笑,问道:“廉颇,你开不开关卡?” 城楼上,不论是廉颇,亦或是刘宣,还是赵胜,都神情绷着,眼神郑重。 刘宣看着城外的一幕,拳头死死的攒着,眼中露出愤怒神色。赵国的百姓,竟被襜褴人当作威胁的利器,实在是可恶。 百姓何辜? 这一切都是襜褴人造成的。 只是,现在的情况很麻烦,他开动脑筋,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赵胜面色紧张,嘱托道:“廉颇,一定要保住百姓。” 廉颇表情严峻,一言不发。 保全百姓的性命,唯有打开关卡投降。可是一旦打开了青阳关,匈奴人就会长驱直入,那样的情况下,仍有无数的百姓会蒙难,又是无尽的灾难。 第133章拖延 此时此刻,廉颇心乱如麻,但他必须保持镇定。 他是军中主将,不能乱了阵脚。 廉颇望着城外的百姓,眼神痛苦。这些百姓的性命,寄托在他的手中。可是他的肩膀上,还担负着青阳关内无数百姓的性命。 照顾了这些百姓,关内的百姓就会受难。 廉颇是一个果断的人,思虑片刻,已然有了决定,回应道:“修戈,想让本将打开青阳关,你是痴人做梦。本将不接受任何威胁,绝不会受你胁迫。” 强势的话语,自廉颇的口中传出。 然而他的内心,却阵阵的疼。 常言道,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管他怎么做决定,都注定有一方会承受灾难,廉颇只能选择危害较小的。纵然被千夫所指,他也无惧。 赵胜急了,连忙道:“廉将军,城外的数千百姓,不能不顾,百姓何辜啊?” 廉颇面容冷峻,道:“丞相,本将自有主张。” 面对赵胜的指责,廉颇一句话就顶了过去。 赵胜道:“你,你……” 廉颇斜眼一筹赵胜,质问道:“莫非丞相要打开青阳关,任由匈奴人冲入代郡?襜褴人两次进入代郡,百姓已经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再任由匈奴人进入,百姓何辜?” 反问的话,令赵胜哑然。 廉颇继续道:“亦或者,丞相有更好的办法。” 赵胜轻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作为赵国丞相,赵胜心系百姓,不希望百姓受难。但是,他也清楚眼前的局面很艰难,根本就无法扭转局面。 城楼上,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无数士兵,都咬牙切齿。 修戈听到廉颇的话,朗声道:“廉颇,你果然够心狠,连赵国百姓的死活都能不管不顾。既然你拒绝,就别怪本王心狠了。他们的死,都是你造成的。” “把人拉出来!” 修戈没打算和廉颇说多余的话。 廉颇拒绝,那他就杀人,杀到廉颇畏惧服软为止。 在这个时候,他如果和廉颇说些多余的废话,说不定会被廉颇认定为心虚。 一名名襜褴兵行动,押送着一百名女子出来。 这些女子神色悲伤黯然,许多人的脸上还有伤痕,曾遭到襜褴人的殴打欺凌。 她们站在青阳关外,有的人小声哭泣着,有的人双眼无神神色木然,有的人大声求救…… 这一副画面,更令人心疼。 修戈桀桀冷笑两声,最后再问道:“廉颇,本王最后问你一次,开不开关?” 廉颇握紧拳头,眼神狰狞而愤怒,他几乎是嘶吼着回答道:“绝不开关。” 修戈说道:“既如此,本王不客气了。” “准备!!” 修戈下令。 命令下达了后,襜褴兵抡起了刀,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且慢!” 忽然,刘宣开口了。 此话一出,正要动手的襜褴兵全都停下。 修戈紧绷的表情露出了笑容,他抬头朝城楼上看去,显得很自信。他以为城楼上的官员能撑着,没想到转眼就有人承受不住了。 修戈大声道:“阁下是谁?” 刘宣道:“本官乃是监军刘宣,奉赵王之命,驻扎军中。” 修戈听到了刘宣的名字,顿时握紧了拳头。 刘宣此人,他恨不得食其肉。 这个人,该死啊! 修戈目光恶狠狠的盯着刘宣所在的方向,咆哮道:“你就是刘宣,就是你在高柳城,一把火烧了本王麾下近万儿郎。” 刘宣回答道:“是本官!” 修戈对于刘宣,恨得咬牙切齿。 他和廉颇在草原上交战厮杀,虽然屡屡被廉颇算计,局面不利。但是,修戈也还掌控着局面,没有彻底陷入溃败局面。 促使局面发生逆转的,是图狐所属大军覆灭的消息传回。 图狐被杀,一万襜褴精骑覆灭。 这一消息传回后,军心大乱,所有的襜褴人都陷入慌乱中,这才被廉颇所趁。 修戈道:“刘宣,你杀我近万儿郎,你该死。” 刘宣眼神冷静,直接驳斥道:“修戈,你真是一派胡言。” “你每年率军南下劫掠,屠杀的赵国百姓还少吗?难不成襜褴人就高贵些,我赵国百姓就该死。” “高柳城图狐之死,是你自找的。” “今日之局面,也是你造成。” “如果不是你侵入代郡,就不会有高柳城图狐及近万人的死亡。” 刘宣语气咄咄逼人,强势说道:“是你修戈的贪婪,造成了无数襜褴人的死亡;是你修戈的暴虐,造成了襜褴部落的衰败;是你的无能,造就了现在的你。” 连续的话,令修戈恼怒不已。 修戈话锋一转,威胁道:“刘宣,你不打开城门,本王就杀了这些人。” 被刘宣骂了一通,修戈很不痛快。 说不赢刘宣,他马上回到正题。 廉颇看向刘宣,郑重说道:“先生,你明白眼下的战局,不可能为了关外的百姓打开关卡。” 刘宣点头道:“将军放心,我明白!” 赵胜郑重道:“刘宣,务必救下这些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 刘宣道:“下官尽力而为。” 刘宣的目光落在修戈身上,继续道:“修戈,你如果杀了关外的百姓,无法威胁廉颇将军,只能增加双方的仇恨,让他死守关卡。” 修戈哼声道:“本王不在乎,廉颇愿意死守,那就死守吧。本王看他能忍到何时?看他晚上入睡,会不会梦到死去的人。” 现在的修戈,一心只想攻破关卡。 刘宣听了修戈的话,忽的沉默下来,他和修戈简单的交谈,知道难以说服修戈。 忽然,刘宣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他的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他当即大声道:“匈奴王何在?” 城外做主的,其实是匈奴人。想要救下百姓的性命,就得和匈奴王谈判。虽说刘宣还没有解决的计策,但如果拖延时间,就能有时间思考解决之法。 先稳住匈奴人,再徐徐图之。 “哒!哒!” 一匹战马自军阵前方走出。 乌维身着甲胄,策马走到修戈身旁。他抬头看向城楼上,盯着刘宣的方向,眼中精光闪烁。 对于刘宣,他知道些情况。 根据匈奴人传回的消息,刘宣曾经是齐国稷下学宫的一名教习,遭到齐王的迫害后,辗转流落到赵国,然后得到了赵王的器重。 这一次坐镇高柳城,更是杀了近万襜褴人。 这份手段,相当厉害。 对于这样的人,乌维并不轻视,相反心中是十足的重视。 乌维说道:“刘宣,你找本王何事?” 第134章孤身出关 修戈听到乌维答话,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连忙劝说道:“大王,刘宣虽然年纪不大,却诡计多端,往往算计人于无形之中。我麾下的大将图狐,就是死在了刘宣的算计中。您不要和刘宣废话,会被刘宣算计的。” 乌维斜眼一扫修戈,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本王和图狐一样愚蠢?” 修戈闻言,顿时哑然。 这话带着刺。 乌维这般说话,不希望他插嘴。 修戈压下心中怒气,道:“大王英明神武,不是图狐能比拟的。” 乌维又说道:“你的意思是,本王比不上刘宣?” 修戈听了这话,心头乱糟糟的,乌维处处针对他,让他难以接着劝说。 事实上,修戈明白乌维之所以帮他报仇,一方面是他主动称臣,另一方面是有利可图。 对乌维来说,匈奴人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襜褴人的生死,乌维没有放在心上。 修戈深吸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道:“大王睿智无双,远超刘宣。” 乌维道:“既然明白,就不要胡乱插嘴。” 乌维的目光落在城楼上,他想要听一听,刘宣怎么处理这件事? 刘宣看向廉颇,郑重道:“将军,准备吊篮,放我出关。” 廉颇摇头道:“先生不可。” 一旦出关,就生死难测,廉颇不能同意。 赵胜脸上也露出震惊神情,劝说道:“刘子,匈奴人在关外列阵。一旦出关,就等于把生死交到匈奴人的手中。这危险万分的事情,你不要胡来。” 赵胜对刘宣,心中是有疙瘩的。 但此刻听了刘宣的话,见刘宣竟要一个人出关,大为震动,心底更有着佩服。 对刘宣的称呼,也有了变化。 一个能舍弃生死,一个能泰然面对千军万马的人,值得赵胜尊敬。 至于姜氏一族的些许事情,实在不值一提。 李牧身着甲胄,他站在刘宣的身后,也是神色焦急。原本李牧一直秉承多听多看不说话的原则,但现在听了刘宣的话,也忍不住劝说:“老师,你如果一出关,修戈要杀您,您根本躲不了。您杀了图狐和近万襜褴人,修戈早就把您恨之入骨了。” 廉颇再一次道:“先生,我不同意。” 刘宣轻轻一笑,反问道:“将军能让关外的百姓不被杀吗?” 廉颇道:“本将不能,但本将更不能让先生陷入险境。先生是监军,并非军中主将,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刘宣道:“将军放心,我的安全无虞。” 他脸上露出坚定神色,自信道:“我意已决,准备吊篮吧。我既然敢出去,就有足够的把握确保自己性命无忧。” 事实上,刘宣的心里也没底。 但眼下百姓生死悬于一线,他不能坐视不理。 虽说刘宣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有一定的机会,他就必须试一试。 这时候,拼的是胆量。 这时候,拼的是智慧。 刘宣态度决然,廉颇和赵胜都轻叹,也不再劝说。 廉颇吩咐士兵拿来吊篮,抱拳道:“先生,保重!” 赵胜双手合拢,长身揖了一礼,缓缓说道:“刘子,赵胜在此,代赵国的百姓向你道谢。同时,也向刘子道歉。此前赵胜因为姜氏一族的事情,对刘子心有芥蒂。今日先生之壮举,令赵胜倍感惭愧,还望先生一定要平安归来。” 刘宣笑道:“在其位,谋其政罢了,丞相不必如此。” 赵胜道:“多谢刘子!” 刘宣上了吊篮,在士兵的操作下缓缓下落。 乌维正等着刘宣答话,忽然间,竟是看到刘宣乘坐吊篮出关,他坚毅粗犷的面颊上,也忍不住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青阳关外,千军万马汇聚。 然而刘宣一介书生,竟有胆量孤身一人出关。 这份胆魄,着实不凡。 乌维的心中,不由得对刘宣有了一丝的佩服。 这样有骨气和胆魄的人,不论身在何处,都令人钦佩。 修戈看到刘宣出来,他伸手摁住了腰间的刀柄,红着眼,已经准备要杀了刘宣。不杀刘宣,他心绪难平。 乌维淡淡道:“修戈,没有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乌维不在意修戈内心的想法,他看重的是利益。 如果刘宣为他带来足够的利益,事情就好商量。至于襜褴人,如今不过是他的附庸罢了。 修戈道:“卑职明白!” 他咬着牙,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吊篮落地,刘宣从吊篮中走出来,信步上前。 千军万马前方,刘宣身着一袭白袍,面带笑容,神色自信,坦然上前。他来到乌维的战马前方,不卑不亢的道:“在下刘宣,见过匈奴王。” 乌维翻身下马,正色道:“刘宣,你是一个勇士。” 刘宣道:“匈奴王过奖了!” 乌维话锋一转,进入正题道:“你有疑问要本王解答,说吧。” 此刻,乌维并不提刘宣的处境,可是他的心中却早有打算。如果刘宣给出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那么刘宣就不用回青阳关了。 刘宣微笑道:“在下的第一个问题,匈奴王带兵叩关,是为了什么呢?” 乌维道:“为襜褴人报仇雪恨。” 刘宣摇头,轻笑道:“匈奴王是草原上的一霸,会是如此浅薄的人吗?” 乌维捋着颌下胡须,哈哈大笑。 笑罢后,乌维正色道:“刘监军真是快人快语,说话都如此的直接。不瞒刘监军,本王带着大军南下青阳关,是不忍心襜褴人被打得这么惨。” 刘宣嗤笑一声,道:“匈奴王认为刘宣是无脑之辈吗?” 他抬起头,朗声道:“如果仅仅是这样,请匈奴王给在下一个痛快,一刀杀了在下。在下深知出来了,恐怕回不去了。” 语气坦然,尽显刘宣的胆魄。 乌维轻叹了一声,一副惋惜模样,道:“刘监军慧眼如炬,本王就知道瞒不过刘监军。” 刘宣说道:“请匈奴王直言!” 乌维面色肃然,郑重道:“本王带兵大军南下青阳关,是为了粮食和衣物。秋风瑟瑟,寒冬逼近,草原上的儿郎,仍然缺衣少粮。本王南下,也是迫不得已啊!” 他嘴角噙着笑意,看刘宣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乌维心有期待。 刘宣问到了关键之处,足见刘宣的睿智和聪明。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刘宣正色道:“匈奴人缺衣少粮,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难事,不值得大动干戈,更不值得拿几千近万的百姓来要挟。在下认为,这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乌维顺势问道:“刘监军有什么办法?” 乌维明白,现在进入正题了。 刘宣回答道:“既然匈奴人缺少粮食和衣物,赵国愿意拿出一定的粮食、钱财和珠宝玉器,帮助匈奴人度过难关。当然,前提是匈奴王释放所有的百姓。” 修戈一听,顿时炸毛了,大吼道:“大王不可!” 乌维呵斥道:“闭嘴!” 修戈听后,脸上的表情愤怒无比。 他已经预感到乌维可能会为了粮食,放弃襜褴人的仇恨。 第135章刘宣的后手 (第2更) 乌维神色轻松,淡淡道:“本王洗耳恭听,刘监军请继续。” 刘宣点头道:“在下认为匈奴人缺衣少粮,选择用厮杀来解决事情,是最坏的选择。” “厮杀,只会导致局面更僵持。” “到最后,于匈奴人,于赵国,都不能达到共赢的目的。” 刘宣侃侃而谈,道:“常言道,和气生财,有事情,坐下来谈一谈。有什么事情,是谈判不能解决的呢?” “匈奴王的筹码,是数千赵国百姓。你需要的,是赵国的粮食。” “为了赎回百姓,赵国愿意付出相当的代价。” “双方有共同的基础,能有和谈的空间,既如此,为什么不平心静气的谈判呢?” 刘宣一副谈判解决的姿态,继续道:“廉将军是军中的主帅,他担负着赵国百姓的性命,不可能意气用事,更不会因为关外的数千百姓,就让关内的百姓遭到屠戮。” “用百姓来要挟廉颇,并不是妙计。” “在下恳切的希望,双方能坐下来谈判,解决双方的问题。” 刘宣抬头看着乌维,眼神诚恳,却并不卑微,反而给人泰然自若的感觉。 他笑了笑,说道:“在下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匈奴王如果不愿意和谈,可以动手了。既然出了青阳关,在下就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乌维眼中精光闪烁,正色道:“刘宣,你是一个人才。” 刘宣道:“匈奴王过奖了。” 乌维说道:“谈判的事情,本王同意了。如何谈判,在哪里谈判?” 修戈急了起来,大声道:“大王,这是刘宣的诡计。” 刘宣神色淡然,不急不躁的说道:“在下的阴谋诡计,只是不想让百姓身死。修戈,你目前的境遇,你现在面临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修戈横眉竖眼,非常愤怒。 然而,乌维禁止他动手,令修戈不敢轻举妄动。 刘宣道:“匈奴王,军中到底是您做主,还是修戈呢?” 乌维轻笑道:“自是本王做主。” 刘宣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请匈奴王率军后退三里,在三里外扎营。然后,双方各派人员,就在青阳关外谈判,你意下如何?” 乌维点头道:“可以!” 刘宣拱手道:“既如此,在下回关卡静候佳音。” 大袖一拂,刘宣转身离开了。 修戈望着刘宣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眼中流露出愤怒的神色。 乌维眼神惋惜,感慨道:“如此人才,竟是赵王麾下,可惜不是本王的人。” 修戈愤怒道:“大王,刘宣狡诈无比,不能轻信。” 乌维神色淡然,说道:“不过是和刘宣谈判而已,左右也不过多耽搁几天的时间。如果能谈判成功,自是最好。如果失败,也不影响大局。” “撤军!” 乌维翻身上马,下达了命令。 匈奴人撤军,而城楼上的人,一个个都松了口气。 廉颇、赵胜看向刘宣,眼中有着佩服神色。不仅是对刘宣让匈奴人撤军的佩服,更有刘宣敢于离开城楼的胆魄。 刘宣来到城楼下,进入吊篮,回到了城楼上。 廉颇眼神诧异,连忙询问道:“先生和匈奴王说了什么?他竟然撤军了。” 赵胜道:“刘子的这张嘴,足可抵挡千军万马。” 此刻的赵胜,是彻底服气了。他着急上火的事情,在刘宣的手中,轻轻松松解决了,他自是无比的高兴。 刘宣微笑道:“将军、丞相,我们回营帐商议。” 廉颇和赵胜点头,带着众人返回。 进入中军大帐,宾主落座。 廉颇和赵胜的目光,都落在了刘宣的身上。 刘宣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道:“匈奴王同意撤军,是我用谈判的方式稳住了他。我让他后退三里扎营,然后和我们谈判。” “只要他们愿意释放百姓,我们愿意给予一定的粮食和钱财。” 刘宣抛出了他的解决方案。 目前来说,这是刘宣能考虑到的最佳计策。 赵胜正色道:“如果能救回百姓,拿出一部分粮食和钱财也值得。” 刘宣摇了摇头,道:“丞相,谈判只是权宜之计,不是解决战事的策略,这只是拖延战术。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夺回百姓,击败匈奴人。而且匈奴人必然狮子大开口,想靠谈判解决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胜问道:“刘子有什么计策?” 廉颇道:“时间紧急,先生就不要卖关子了,直接说接下来怎么办。” 刘宣微微颔首,正色道:“我们此前派遣了一支军队去袭击匈奴人的后方,这支军队是关键。” “原本的计策,是让这支军队袭击后方,打乱匈奴人的局面。” “但现在,却要稍作改变了。” “一旦匈奴人后方大乱的消息传回,而我们又没有换回百姓,局面就会失去控制。” “所以必须传信过去,通知前线的军队,一旦他们动手,必须斩尽杀绝,绝不能让前线的匈奴王得知消息。” 刘宣眼神肃然,说道:“同时,让他们找出匈奴人王庭的位置,拿下匈奴人的王庭。将军,这件事最是急切,是关系谈判能否成功的关键。” 廉颇道:“先生放心,我马上就安排。” 当即,廉颇喊来了钟象,让钟象带着一队斥候马上去传达消息。 刘宣目光落在了赵胜身上,继续道:“第二件事,则是谈判需要的粮食等,这需要调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以换回百姓。” “等我们换回了百姓,就再无顾忌了。” “而匈奴人得了粮食和钱财,也会撤走的。” “虽然匈奴人得了好处,但粮食等物资在撤退时,反而是包袱,会拖延他们撤退的时间,有利于我们追杀匈奴人。” 刘宣郑重说道:“丞相,关于这一事情,需要你调集粮草。如果粮草凑不够,就必须八百里加急送回邯郸,请大王调拨更多的粮草和钱财。” 赵胜点头道:“没问题,本相亲自处理。” 刘宣道:“接下来,便是谈判的事情了。我会负责谈判,也会尽量的拖延时间。将军、丞相,这一战能否顺利,就看接下来的每一步计划了。” 廉颇道:“此战必胜!” 赵胜握紧拳头道:“本相笃定,一定是我们胜利。” 两人脸上表情,都无比肃然。这一次的计划,不仅关系着和匈奴人厮杀的胜败,更关系着数千百姓的性命。 两人起身离开,下去安排事情。 刘宣一个人坐在营帐中,思考着后续的事情。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必需谨慎。 “踏!踏!” 李牧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道:“老师!” 刘宣道:“什么事?” 李牧回答道:“老师,虽说关外的百姓遇险,但您亲自出关,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岂不是更麻烦吗?” 对于刘宣以身犯险的做法,李牧并不怎么理解。 第136章乌维的智慧 刘宣看着认真的李牧,微笑道:“小牧,今天的事情,纵然出关有危险,但老师别无选择。在其位,谋其政,既然老师接受了赵王的俸禄,就不能眼看着赵国的百姓出事。” “尤其是,当下无人解决的时候。” “老师这么做,是无奈之举。” “但是你要记住,你要学习的不是老师的以身犯险,而是廉颇将军的冷静沉着。” “为将者,为帅者,不可以身犯险,不可轻易动怒。”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你如果是主帅,就不能听凭自己感情用事。” 刘宣语气平缓,说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不是主将,只是军中的一名监军。纵然我出现什么差池,也不会影响青阳关的大局。” “廉将军则不同,他必须忍耐,必须让自己保持理智。” “其实,最辛苦的人是廉将军。” “这,也是一个主将的担当。” 刘宣伸手轻拍李牧的肩膀,说道:“你以后是要上战场的,迟早要执掌军队的,要记住今天的事情,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明白吗?” 李牧郑重道:“弟子明白!” 刘宣挥了挥手,说道:“一场战事,多看多学多听,不懂的多问,明白吗?” “明白!” 李牧拱手应下,便退出了营帐。 刘宣一个人坐在营帐中,细细思量。 时间如流水,悄然溜走。 廉颇把军中的事情捋顺后,全部安排妥当了,便回到了营帐中。 廉颇问道:“先生,关于这一次的谈判,你有底吗?” 刘宣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一次的谈判,我也没底。但我们必须换回所有的百姓,只有把百姓换回来,才有利于接下来的安排。” “到时候,即使匈奴人得了粮食,我们也能抢回来,还能击败匈奴人。” 刘宣眼神锐利,说道:“这一次谈判,不论匈奴人多么的狮子大开口,但最后,我肯定会同意的,我只能尽量的讨价还价。” 廉颇道:“谈判时,我派遣士兵护送你。” 刘宣摇头道:“没有必要,有墨苍生一人足矣。” 先前刘宣出城见乌维,是孤身一人。现在和乌维谈判,他更是不惧。只要乌维的心中有贪欲,他的安全就不成问题。 …… 三里外,匈奴人安营扎寨。 一座座帐篷扎起来。 中军大帐。 修戈一脸阴沉神色,郑重说道:“大王,刘宣狡诈无比。你和他谈判,没有任何的意义。到最后,肯定会吃亏的。” 对于刘宣和廉颇,修戈恨之入骨 乌维端坐在主位上,反问道:“修戈,你为什么攻打青阳关?” 修戈想都不想,直接道:“报仇雪恨!” 乌维道:“报仇雪恨后呢?” 修戈闻言,顿时哑然。 报仇就是报仇,考虑后续做什么? 乌维眼中有着精光,淡淡说道:“报仇雪恨后,你仍然要面对现实,要考虑襜褴人过冬的难题。” “没有粮食,没有过冬的衣物,襜褴人怎么办?” “在此之前,你带着襜褴人杀入青阳关,在代郡的边境劫掠了一遍。” “这才不过一两个月,你认为,赵人还有粮食可供你劫掠吗?” “很难,他们都靠赵国官府接济。” 乌维眼神明亮,继续道:“目前的情况,想靠抢劫百姓得到粮食,已经是行不通的。通过和赵国的官府谈判,反而能获取大量的粮食。有了粮食,你麾下的襜褴人就能熬过寒冬,待到明年开春,襜褴部落就可以继续发展。” 修戈听完,脸上表情动容。 之前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思考的都是报仇的事情。 但襜褴人的发展,却直接忽略了。 修戈深吸口气,一脸信服的表情,拱手道:“大王提醒,修戈明白了。” 乌维点了点头,正色道:“本王也不怕告诉你,之所以提点你,之所以帮助你,是希望你襜褴部落恢复了力量后,能够反攻赵人,替我匈奴人抵挡赵人。” “曾经的赵国,孱弱不堪,任由我们驰骋。” “自从上一代的赵武灵王锐意变法,更学习我们的胡服骑射后,赵国日益强盛。” “如今的赵国,不是能随意攻打的。” 乌维身子微微前倾,眼神郑重,告诫道:“修戈,不要小觑了赵人,更不要小觑的赵王。这一代的赵王,不仅英明睿智,更是心狠手辣之辈。他连自己父王都能饿死,不是易与之辈。” 昔日,赵何的兄长赵章叛乱。 赵何调兵平叛,击败了赵章的军队。 赵章走投无路之下,找到了退位后颐养天年的赵武灵王,得了赵武灵王的庇护。 赵何恼怒之下,派遣了围困赵武灵王,不仅将赵章杀死,更死死的把赵武灵王困在沙丘行宫,不杀赵武灵王,却不给任何食物,导致赵武灵王最后被活活饿死。 修戈也知道赵武灵王的事情,他郑重点头,看向乌维时,脸上的神色多了一抹钦佩。 相比于乌维,他有所不如。 修戈单手抱拳,行礼道:“多谢大王提点,修戈明白了。” 乌维笑了笑,说道:“你明白就好,现在本王需要你的帮忙。” 修戈道:“大王尽管吩咐。” 乌维说道:“和刘宣谈判,本王会亲自前往,但谈判的人选,本王希望是你麾下的谋士董尧。他是赵人,他和刘宣谈判,不仅能扰乱刘宣的心智,更能为我们争夺更多的利益。” 修戈道:“我这就请董尧来!” 当即,修戈派人把董尧喊到了营帐中。 修戈说了一遍谈判的事情,道:“董尧,这次和刘宣谈判,务必要多争取粮食和财物。” 董尧询问道:“匈奴大王,您的底线是多少?” 乌维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五十万石粮食,上不封顶。你如果能得到更多的粮食,以及盐铁等物资,本王重重有赏。” 董尧拱手道:“在下明白了!” 乌维站起身道:“既然清楚了,就走吧。修戈,你一同前往。” “喏!” 修戈应下。 乌维带着修戈、董尧,以及一队士兵直奔青阳关。 一众人来到青阳关,便马上派人通报。 刘宣得了消息,带着墨苍生出关。 双方各自落座,刘宣面带笑容,笑吟吟道:“匈奴王真是神速,在下心想,匈奴王扎营后,会等到明天再开启谈判,没想到现在就来了。” 乌维道:“事不宜迟。” 他摆手指着董尧,笑眯眯的介绍道:“此人名叫董尧,是修戈的谋士。屠杀俘虏威胁廉颇的计策,便是出自董尧之手。以往襜褴人攻入代郡,也是他的谋划。他是赵人,清楚赵人的情况。今天的谈判,由他代为谈判。” 刘宣心中杀气湛然,但脸上没有丝毫流露,仍是古井不波。 乌维盯着刘宣,见刘宣不为所动,心中有些失望。他之所以着重介绍董尧,是为了让刘宣心乱。 没想到,竟然失策了。 第137章不接招 (第四更到!) 刘宣微微一笑,眼神漠然。 他盯着董尧,说道:“董尧是吧?既然是赵人,那更容易交流,谈判也更加容易。” 董尧说道:“刘监军,在下负责谈判。今日的谈判,匈奴王要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以及一万石铁、三千石盐。只要刘监军同意,一手交粮一手换人,匈奴王马上释放所有的俘虏。” 乌维闻言,轻轻一笑。 这个董尧不错,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 乌维给的底线是五十万石粮食,以及若干的盐和铁,没想到董尧直接增加了数倍。 这个结果他喜欢。 乌维看向刘宣,琢磨刘宣会怎么回答? 刘宣扑哧一声,忍不住哂笑两声。 他根本不看董尧,而是直接看向乌维,掷地有声的质问道:“匈奴王,你从哪里找了一个这样的奇葩。和这样的人谈判,有意义吗?你不如直接杀了那数千俘虏,不用再谈了。” 乌维考虑过刘宣的反应,没想到刘宣如此剧烈。 一时间,乌维哑然。 乌维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却并未开口。 董尧神色镇定,说道:“刘监军,在下代表了匈奴王,在下的条件,便是匈奴王的条件。” 刘宣道:“董尧,你会算账吗?” 董尧道:“当然!” 刘宣冷笑道:“你既然会算账,难道不清楚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的价值吗?别说是一百五十万石粮食,除此外竟还有一万石铁和三千石盐。” “哈,这可真是有诚意的条件呐。” “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这批粮食,足以支撑百万大军一两月的口粮。” “如果调拨了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给你们,赵国驻扎在秦国边界、魏国边界、燕国边界的军队怎么办,他们还要不要粮食了?” “赵国没了粮食,内部动乱,这样的结果,谁能承担?” 刘宣语气咄咄逼人,质问道:“谈判的条件,是建立在赵国能承受的基础上的。你一张嘴就漫天要价,想让赵国倾家荡产,赵王会同意吗?” “为了区区数千老弱妇孺,而不顾赵国无数百姓的安危,不顾赵国边境的稳定,你认为可能吗?”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董尧,如果你不清楚怎么谈判,乖乖的滚开,别出来丢人。你这样的匈奴人,哦,不,你这样的襜褴人,让人失望。” 刘宣言辞犀利,不断抨击董尧。 心中的怒火,都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董尧面色铁青,眼中有着怒火。 刘宣大袖一拂,断然说道:“一口价,五万石粮食,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换回所有的俘虏。” “嘶!” 董尧倒抽了口凉气,刘宣的条件太狠了。 他眼中更有愤怒的神色。 刘宣欺人太甚。 董尧想都不想,直接反驳道:“不可能,你的条件我绝不答应。” 乌维看着这一切,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刚才刘宣驳斥董尧的一番话,着实精彩,不经意间,打乱了董尧的节奏,从而掌控局面。 刘宣耐着心思,继续道:“董尧啊,虽然你现在是襜褴人,但你曾经是赵人,清楚赵国的情况。赵国和秦国、魏国、燕国等国家接壤,到处都要驻军,到处都需要粮食。” “五万石粮食,已经是不小的数目。” “本官给出的粮食数目,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刘宣说道:“这一批粮食,是目前能拿出的军粮,也能让匈奴人熬过寒冬。” 董尧嗤笑两声,根本不做退让,说道:“刘监军,五万石粮食想都别想。除非,你不要这数千人的性命。” 面对刘宣的强势,董尧直接拿俘虏的百姓作为威胁。 刘宣轻叹道:“说个实在价,多少粮食?” 董尧沉默了片刻,说道:“鉴于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的确让赵国难以承担。我可以做主退一步,赵国拿出一百万石粮食,便交换所有的俘虏。” 刘宣听了后,面色陡变。 他冷哼了一声,抬头看向乌维,沉声道:“匈奴王,本官带着诚意来谈判,看来你是故意来搅局的。” “你要杀人,那就杀好了。” “一百万石粮食,纵然我同意,赵王也不可能同意。” “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刘宣没有丝毫的犹豫,拂袖就起身离开。 墨苍生紧跟着一道离开。 乌维见状,审视了片刻,见刘宣是真的要离开,才开口道:“刘监军且慢!” 刘宣背对着乌维,听到乌维的话,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线。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的离开,是因为一百万石粮食,绝对不是对方的底线,这是漫天要价。 这样的条件,赵王根本不可能同意。 再者,一百万石粮食,也超出了刘宣的底线。 刘宣转过身时,表情已经恢复平静,说道:“匈奴王,如果谈判还是董尧,就不用继续了。这是一个襜褴人,他敌视赵人,恨不得匈奴和赵国开战。” “一旦谈不拢,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必然是厮杀开战。” “恰好,这在董尧的算计中。” 刘宣眼眸冰冷,说道:“和这样一个没有诚意,根本是想要破坏谈判的人谈判,有何意义呢?你让他留下来谈判,实在行不通。” 董尧听了后,嘴角轻轻的抽搐,他觉得刘宣着实难以对付。 年纪不大,却诡谲刁钻,狡诈果断。 乌维淡然一笑,不急不躁的道:“刘监军,董尧和你各为其主,他为了我匈奴的利益着想,狮子大开口也是正常的,这毕竟是谈判。双方提出各自的条件,如果谈不拢,再磋商便是。刘监军不必大动肝火,你说呢?” 刘宣重新坐下,说道:“匈奴王不愧是匈奴王,言一言一行,都令人信服。但我实在不想看到董尧,让他退下吧。” 乌维摇头道:“谈判的事情,董尧更为擅长,还是让他继续吧。” 刘宣有刘宣的立场,乌维也有乌维的主见。 虽说董尧被刘宣批得一无是处,甚至处处被刘宣打压,但乌维对董尧不失望。相反,他很信任董尧,唯有如此,才能让董尧全力以赴。 乌维道:“董尧,好好的谈判。” “喏!” 董尧应下,看向乌维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修戈坐在一旁,看着乌维和董尧一唱一和,心中颇不是滋味儿。如今的他寄人篱下,连自己的下属也受乌维的调遣。 这样的落差,他很难适应。 可是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 修戈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做一个透明人。 刘宣想了想,缓缓道:“关于粮食和盐铁的数量,本官后退一步。粮食六万石,一万斤铁、三千斤盐。多了一万石粮食,这是我能决定的极限。” 对于自己的条件,刘宣死死守着。 虽说百姓在匈奴人的手中,但匈奴人也需要粮食和盐铁,这是他的砝码。 如果匈奴人杀了百姓,就什么都得不到。 董尧摇了摇头,继续道:“刘监军,你的条件不妥。六万石粮食,一万斤铁、三千斤盐……啧啧,这是打发行乞的人吗?这点粮食不够塞牙缝的。” 刘宣说道:“你说一个数量!” 董尧伸出右手,张开五指,郑重道:“五十五万石粮食,这是底线,不能再少。” 乌维给的底线是五十万石粮食。 他给出五十五万石粮食,如果成功了,也算是立了大功。 刘宣轻叹了一声,缓缓道:“董尧啊,你一开口就是几十上百万石粮食。你可知道,这需要多少亩田地,才能出产这么多的粮食。” “你这样的条件,根本不是谈判的姿态,而是敲竹杠。” “涉及到这么多的粮食,首先我不能做主,其次赵王也不会同意。” 刘宣语气尽量的真诚,说道:“我们双方的谈判,应该是各取所需,达到一个共赢的条件。你认为呢?” 董尧眉头皱了起来。 他提出条件,刘宣根本不接招,反而一个劲儿的诉苦。 这样的谈判,很难进行下去。 董尧摇了摇头,正色道:“五十五万石粮食,一厘一毫都不能少。” “唉……” 刘宣轻叹口气,道:“这真是为难,匈奴王,你怎么说?” 他看向乌维,便不再说话。 乌维表情肃然,并没有马上回答。 一时间,气氛僵住。 第138章僵持的谈判 乌维笑了笑。 他对刘宣谈判的手段,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刘宣看似暴躁直接,表面上处处针对董尧,甚至一言不合就要撒泼离开,但实际上,刘宣心里有谱,始终掌控着节奏。 谈判的底线,始终在刘宣的原则范围内。 刘宣,是个难缠的人物。 乌维表情肃然,缓缓道:“刘监军,谈判的事情由董尧负责,本王就不会插手。他说条件是五十五万石粮食,就是五十五万石粮食。至于该怎么谈,你们可以慢慢磋商。” 董尧一听,心中感激。 乌维对他的信任,令他非常的感动。 他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想法,乌维的势力比修戈强,为人更加的英明睿智,胸襟广阔,或许效忠乌维是合适的选择。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 他一直跟着修戈,不可能背叛修戈。 刘宣表情认真,沉声道:“匈奴王,谈判磋商应当合理才行。” “五十五万石粮食,这是不可能达成的条件。” “我们来粗略的算一笔账,这五十五万石粮食,足以支撑十数万士兵三个月的口粮。如果士兵省着吃,支撑的时间更长。” “如此数额巨大的粮食,都能供给赵国的军队一段时间了。你让我拿出五十五万石粮食,对赵国来说,会伤筋动骨,是不可行的。” “我王不可能为了数千妇孺,拿出五十五万石粮食的。” 刘宣见乌维不说话,仍是摆事实讲道理。 他就一个观点,赵王不同意。 董尧提出一百五十万石粮食的条件时,刘宣用赵王作为理由;降低到一百万石粮食的条件时,刘宣仍是这么回答;降低到五十五万石粮食,刘宣还是用赵王作为说辞。 这个说法,能站住脚。 而且眼下的情况,刘宣并不着急。 反正慢慢的和乌维谈判,他有足够的耐心。 最重要的是,刘宣和廉颇背靠青阳关,后方的粮食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确保了刘宣后顾无忧。u 匈奴人却不同,劳师远征,极为消耗粮食的。 时间越长,对匈奴人越不利。 董尧打起精神,他有乌维的支持,也是不退步,道:“刘监军,五十五万石粮食,已经是最低的条件。连这个条件你都不同意,恐怕真的不能换回被俘虏的赵人了。” 此刻的语气,有些僵硬。 董尧在试探刘宣,他要摸清楚刘宣的底。 刘宣冷笑两声,当即反驳道:“五十五万石粮食作为条件,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但情况不同。” “如果赵国实力孱弱,如果赵国军队和匈奴人没有一战之力,如果青阳关守不住,别说是五十五万石粮食,就算是百万石粮食,也没问题。” “就算要动摇赵国的国本,甚至盘剥百姓才能得到足够的粮食,赵王都会尽力而为。” 刘宣话语中,带着一丝的嘲讽。 他语气也越发强硬,说道:“眼下的情况,赵国实力强大,不惧匈奴人。” “如今不过廉颇一员将领,就挡住了匈奴人。” “如果赵王下了决心,调集赵国的大军来,本官认为,足以击败匈奴人。” “如今的情况,青阳关在廉颇的手中固若金汤。匈奴人想攻入赵国,可谓是难如登天。本官为什么愿意来谈判,不是因为赵国的国力不强,不是因为赵国没有能力和匈奴人一战,而是不忍心赵国的百姓横遭惨死。” “这才是本官谈判的前提。” 刘宣轻笑,自信道:“弄清楚了谈判的前提,才能正视自己。” “董尧,你需要考虑清楚自己的情况。” “如果真的到了最坏的地步,本官只能放弃被俘虏的数千妇孺,不管他们的死活。” “再退一步说,匈奴人当着青阳关无数士兵的面斩杀数千妇孺,这等仇恨,不可谓不刻骨铭心。” “所有的赵国士兵,都会铭记这一刻,会把无穷的愤怒化作动力,会和匈奴人拼杀到底。” “到那时,吃亏的还是匈奴人。” “你们杀人越多,双方的仇恨就越难以化解。” 刘宣侃侃而谈,更直入要害,说道:“董尧,人得有自知之明。你是襜褴人,哦,我错了,你现在是匈奴人。你要为匈奴人争取利益是好的,但漫天要价不妥当,得考虑现实的情况。” 面对董尧,刘宣挥洒自如。 一个归顺了襜褴人,又甘愿给匈奴人做狗的人,他收拾起来,不过是反掌之间的事情。 这事情,着实太容易。 董尧眉头蹙起,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刘宣的话,有几分道理。 让赵国拿出五十五万石粮食,的确有些困难。 董尧想了想,决定后退一步,他抛出了底线道:“五十万石粮食,不能再少了。这是我的底线,也是匈奴王的底线。” 乌维眼眸微微眯起,眸子中精光闪烁,暗道刘宣果然厉害。 三言两语,令董尧退让了。 刘宣再一次轻叹,说道:“五十万和五十五万,有多大的区别呢?真的不大。不过你既然有诚意,本官也愿意配合。一口价,八万石粮食,以及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 谈判进行到现在,刘宣提高了一点条件。 从五万石粮食,到八万石粮食。 乌维不再作壁上观,主动道:“条件太低了,八万石粮食,绝对不可能。” 刘宣和董尧谈判到现在,不能掌控节奏。 为了扭转局面,乌维干脆自己上阵。 刘宣嘴角噙着一丝的笑容,道:“匈奴王,赵国有赵国的底线和考虑。如果超出了条件,第一是本官无法做主,第二是我王通盘考虑后也难以答应。或者,你杀了所有的妇孺。” 乌维暗骂刘宣厉害。 到现在,刘宣竟然寸步不让。 乌维也不愿意僵持,沉声道:“刘宣,你给一个合理的价格。” 刘宣道:“八万石粮食,已经是最大的诚意。” 乌维摇头道:“八万石粮食,不可能。” 刘宣耸了耸肩,无奈的道:“既然匈奴王认为八万石粮食不妥,今天的谈判到此为止。你我双方再考虑一下,然后再来磋商如何?” 乌维挥手道:“没有必要,我们继续。” 在青阳关外多耽搁一天,粮食就会消耗许多,对匈奴人有极大的压力。 尽早解决,才是正道。 刘宣说道:“本官给出了最合适的价格,但你始终不愿意降低条件。你这样,谈判怎么能进行下去呢?匈奴王,并非本官不配合。” 乌维思索了许久,沉声道:“二十万石粮食,本王便释放所有的俘虏。” 刘宣道:“高了。” 乌维道:“这是本王最大的诚意。” 刘宣点了点头,正色道:“本官清楚匈奴王的诚意,但有一个问题,这一次你用数千俘虏换了二十万石粮食,下一次呢?” “此例不可开,我不能同意。” “想要凭几千妇孺换二十万石粮食,绝对是不可能的。” “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 “如果凭几千俘虏就能换来数十万石粮食,这仗就不用打了。” 刘宣强势无比,再一次重申道:“匈奴王,八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这一批粮食,可以让匈奴人熬过寒冬。这样的数额,是本王最大的权限。” 乌维道:“八万太低了!” 对于八万石粮食,乌维根本就不认同。 刘宣说道:“匈奴王要多少粮食?” 乌维再一次改变了条件,说道:“十五万石粮食!” 和刘宣谈判,乌维不断的降低粮食的数量。从一百五十万石,到一百万石,再到五十五万,到了如今的十五万石,减少了十倍。 第139章达成协议 刘宣陷入思考中。 片刻后,刘宣道:“十五万石粮食,还是不行,本官无法做主。报上去,也难以通过。” 乌维怒了,道:“刘宣,你什么意思?” 刘宣道:“匈奴王息怒,本官没什么意思,就是在努力的谈判。” 乌维道:“本王没有感受到你的诚意。” 他对于刘宣的态度,很是不满。 如果不是为了粮食,他早就和刘宣撕破脸了。 刘宣神色不急不躁,说道:“匈奴王抱着诚意来谈判,本官也应当配合。这样吧,十万石粮食,外加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这一数量,在本官的权限范围中。数额再增加,就得上报我王批准,到时候没有十天半个月,无法解决事情。” 乌维冷笑两声,嘲讽道:“刘监军的底线,总在不断的变化。” 刘宣道:“谈判之中,实属正常。” 乌维顺势说道:“照这么说,十万石粮食的数量,也还能再增加。” 刘宣摇头,很笃定的说道:“十万石粮食,是本官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数量。就算本官答应了你,都还得回青阳关筹备,还要调集粮食,都还需要时间。” 乌维仍是不死心,正色道:“刘监军,诉苦没用。十五万石头,不用再争论了。” 刘宣道:“十万石粮食,这是本官的底线。” 谈判的双方,各自坚持,守着自己的底线不放松。 尤其是刘宣,镇定自若,丝毫不乱。 十万石粮食,不是一个小数目。纵然是匈奴人要全部搬走,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刘宣相信,以数千妇孺换取十万石粮食,乌维会答应的。 乌维思考后,再一次诉苦道:“刘监军,十万石粮食真的太少了。” 语气中,已经开始软化。 刘宣也是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匈奴王,十万石粮食,是本官能做主的最大权限。饶是如此,本官都要抽调大量的士兵运送粮食。” 乌维闻言,沉默了下来。 修戈和董尧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是否答应,看乌维怎么决定,他们两人都不参与。 刘宣和乌维都沉默了,都不说话。 气氛,变得僵持了。 刘宣眼观鼻鼻观心,泰然自若,并没有一丝的焦急。 乌维思考时,也在打量刘宣,见刘宣丝毫不乱,心中轻叹了声,然后开口道:“也罢,就十万石粮食,本王同意了。” 乌维沉默了许久,最终同意了。 他和刘宣谈判,也见识了刘宣的厉害。 不过对于匈奴人来说,并非和赵国军队厮杀,就轻松的获得十万石粮食,以及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这已是不错的结果。 至于这批粮食用完后,他再调集军队来攻打便是。 刘宣哈哈一笑,道:“不愧是匈奴王,爽快。” 说话时,他有意无意的看了董尧一眼,眸子中有一丝的鄙夷。 董尧嘴角抽搐,表情愤怒。 乌维又问道:“什么时候交货?” 刘宣回答道:“十万石粮食,不是片刻就能凑齐的。本官得回了关内,清点粮食后才能确定。今天入夜之前,本官会派人通知你交换的时间。” “好!” 乌维点了点头。 “告辞!” 乌维站起身,带着修戈、董尧及麾下的士兵离开。 刘宣望着乌维、修戈和董尧离去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精光。 他费尽了口舌,甚至做好了再让步的打算。没想到乌维最终同意十万石粮食,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十万石粮食,从青阳关后方的粮仓调来,不是大问题。 这批粮食的调用,不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交接,才有利于接下来的有利实施。 刘宣起身,带着墨苍生回到关卡上。 赵胜一直在青阳关上等着,见刘宣回来了,迫不及待的问道:“刘子,匈奴人给了什么条件?” 刘宣道:“匈奴人提出五十万石粮食,以及若干的盐铁。我和匈奴人谈判后,确定了最后的数量,十万石粮食、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 “呼! 赵胜松了口气,这结果还算不错。 十万石粮食,对偌大的赵国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 廉颇也颇为高兴,说道:“十万石粮食,可以直接从后方的粮仓调过来。” 刘宣问道:“什么时候能送来?” 廉颇略作思考,道:“两天时间足够了。” 刘宣点了点头,吩咐道:“争取在两天内完成,既然确定了送达的时间,天黑之前,我便派人前往通知匈奴王,告知他两天后交接百姓。” 赵胜兴奋道:“夺回了百姓,这一战就好办了。” 刘宣道:“匈奴没了胁迫我们的百姓,接下来的战事,就会顺利很多。” 三人商谈了接下来交还百姓时的事情,然后各自去安排。 另一边,乌维带着修戈等人回了营地。 中军大帐。 宾主落座。 乌维看向董尧,微笑道:“董尧,今天的谈判,辛苦你了。” 董尧连忙自谦道:“大王谬赞,在下惭愧。在下和刘宣谈判,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处处被刘宣挤兑,说来惭愧。” 乌维挥了挥手,夸赞道:“如果没有你抬高价码,最后谈判下来的条件,恐怕连十万石粮食都达不到。这一次能得到十万石粮食,已经不错了。” 修戈回来的路上,阴沉着脸。 他的心中,无比压抑。 修戈抬头盯着乌维,沉声道:“大王,我们已经得到了粮食。接下来,真的不攻打青阳关了吗?” 对于廉颇和刘宣,他恨之入骨。 如今要放弃攻打青阳关,修戈的心中不情愿。 乌维道:“我们当然要撤军。” 修戈握紧拳头,眼中流露出愤怒的神色。他麾下的襜褴儿郎死伤无数,一旦撤军,就全部白死了。 这一次,反而是乌维得利。 想到这里,修戈心头就无比的愤怒。 乌维看着修戈的表情,心如明镜,缓缓道:“修戈,本王问你一个问题。你麾下的襜褴部落被打残后,襜褴人四处奔逃,你可曾把他们重新汇聚起来?” 修戈摇头道:“暂时还没!” 乌维道:“现在得了粮食,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把他们召集起来呢?” 顿了顿,乌维继续道:“十万石粮食送达后,本王给你三万石粮食,你带着粮食招募散落在各方的襜褴人,把襜褴部落重新组建起来。” 修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大王,三万石粮食太少了吧。” 十万石粮食,他才得到三万石粮食。 这待遇,着实令人心寒。 修戈的心中升起一股愤懑之气,他愈发的失望了。 第140章乌维的小算盘 乌维看出了修戈的愤怒,他神色平静,淡淡道:“纵然本王给你五万石粮食,你能有什么用处呢?” “三万石粮食,是最合适你的数量。” “有了这一批粮食,足够你聚拢四散的襜褴人再战。” “我们现在撤退,回去正好休养生息,养足精神。” 乌维眼中精光一闪,强势说道:“一个月的修养,草原上彻底的入冬了。到时候,本王再调集大军,和你一道南下叩关,你说,本王拿七万石粮食多吗?” 修戈眉头一挑,惊讶道:“你回去后,还要来叩关的?” 乌维道:“那是当然。” 区区十万石粮食,还不能让乌维满足。 乌维需要的,是更多的粮食。 乌维脸上尽是睿智神色,缓缓道:“如今的青阳关,有廉颇率军驻扎,兵精将广,固若金汤,无法攻破。” “现在强攻青阳关,只能增加我们的死亡,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接受了赵国的粮食撤走,廉颇虽然会留下士兵驻守,但边境的战事结束,廉颇便会带兵回邯郸交差。” “到时候,青阳关虽然有守军,已经不是牢不可破的。” 乌维笑眯眯的说道:“你我双方联军出击,攻下青阳关轻而易举。所以这期间的一个月,便是你招募襜褴人,重新凝聚战斗力的时间。现在,你认为三万石粮食足够吗?” 修戈兴奋道:“够了,足够了。” 他原本心中愤懑,听了乌维的话后,终于放心了。 董尧坐在一旁,看着交谈的乌维和修戈,眼中有着思索的神色。 两相对比,乌维是最英明的人主。然而他要报复赵人,选择修戈更合适。如今的修戈,和他一样,心中想的都是对付廉颇,要攻打青阳关。 乌维挥手道:“下去吧,好好准备。” “诺!” 修戈站起身,带着董尧往外走。 乌维忽然道:“董尧留下。” 修戈身子一僵,但他还是朝董尧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董尧转身面向乌维,恭敬道:“大王有何吩咐?” 此刻的董尧,心中已有猜测。 他心想,莫非是乌维要招揽他? 董尧的心中,刚才已经有了判定,他更愿意追随修戈。因为修戈急切的要报仇。但如果乌维真的要招揽,他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董尧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乌维轻笑着,吩咐道:“董尧,你是一个人才。修戈因为愤怒失去理智,需要你的辅佐劝说。你好好的辅佐他,助他恢复襜褴部落,本王不希望修戈自乱阵脚。” “啊!” 董尧惊呼一声,表情错愕。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乌维留下他,说的是这样的话。 旋即,董尧就恢复了过来,他表情略显尴尬,回答道:“在下自当竭尽全力,辅佐我王。” 乌维点头道:“下去吧!” “喏!” 董尧拱手离开。 乌维望着董尧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线。 董尧这个人的能力不错,但不至于让他招揽。而且乌维不喜董尧这样背叛自己人的人,让董尧留在修戈的身边,是一个不错的安排。 董尧走出营帐,看到了还在外面等待的修戈。 “大王!” 董尧上前行了一礼。 修戈眼神锐利,面颊阴冷,问道:“乌维找你做什么?” 此时的修戈,心思有些敏感。 他的心中,很担心乌维招揽董尧,所以马上开口询问。 董尧微微一笑,回答道:“回禀大王,乌维让在下好好的辅佐您,助您恢复襜褴部落的昌盛。” 修戈眼眸眯了起来,质问道:“果真?” 董尧道:“自然是真!” 他这话一说出口的瞬间,董尧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抹恍然和震惊。 此刻,董尧明白了乌维留下他的原因。 乌维的举动,没有安好心,也不是真正的为了襜褴部落着想,也不是要嘱托他辅佐修戈,是为了让修戈起疑心,离间他和修戈的关系。 “好歹毒的乌维!” 董尧的心中,暗骂乌维无耻。 匈奴人和襜褴人本是一条船上的,但乌维竟然算计他。 只是修戈已经起疑心了,他算和盘托出乌维的话,修戈也未必会相信。董尧心中轻叹了一声,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索性修戈必须借助他的智谋,影响也不算大。 修戈挥手道:“走吧,回营帐!”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营帐行去。 到了夜幕时分,一名赵国将领来到了襜褴人的营地。 此人是许烈,是驻守青阳关的主将。他禀报了来意,在中军大帐见到了乌维。 许烈道明来意,说两天后在青阳关交换百姓。 乌维眼中流露出喜色,正色道:“回去告诉刘宣,两天后,本王亲自押送所有的百姓前往青阳关,希望他的十万石粮食,以及盐铁,都会准备妥当。” 许烈应下,转身便离开了。 乌维一个人坐在营帐中,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十万石粮食,以及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这不是小数目。他能得到七万石粮食,还是不错的。而 一个月后,他和修戈再攻打青阳关,再杀入关内掳走无数的百姓,或许能得到更多的粮食。 想到这里,乌维便兴奋无比。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乌维早早的起床。他调集了大军,带上了修戈和董尧等人,押送着数千妇孺朝着青阳关行去。 青阳关外。 十万石粮食,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也已经全部摆在关外。 廉颇麾下的大军,也在关外列阵。 廉颇布阵,让少数的骑兵位于两翼策应,在中军布下长枪阵、盾牌兵列阵。 除此外,又有一架架拒马摆在地上。 所有的武器和阵势,是以防备为主,防止匈奴人突然发起袭击。不过这一位置,都在青阳关的射程内。 一旦有战事发生,关上的士兵能立即支援。 刘宣、廉颇在关外,赵胜在城楼上。 两人列阵,静静等待。 忽然,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刘宣眉头一挑,眺望远方,沉声道:“来了!” 廉颇道:“希望一切顺利。” 刘宣道:“将军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只要我们换回了百姓,就不再被掣肘。而匈奴人驮着十万石粮食,以及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回去,他们有了包袱,我们有机会反击。” 廉颇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官道上,滚滚烟尘冲霄而起。 时间不长,刘宣和廉颇都能看清楚跃马飞奔而来的匈奴人。 一眼望去,匈奴骑兵铺天盖地,无比震撼。 片刻功夫,匈奴骑兵在青阳关百丈之外停下。 乌维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上前,他勒住马缰,朗声道:“刘宣,所有的俘虏都带来了。但是,本王要先验货。” 刘宣策马上前,道:“请!” 第141章匈奴撤军 乌维手一挥,麾下一队士兵走出。 这些士兵来到堆在地上的口袋面前,不做犹豫,一刀就戳了进去。 “哗啦啦!” 一粒粒饱满的粟米,洒落下来。 士兵看到袋子里面的粟米,都全部点头,然后开始清点粟米、铁和盐的数量。 确认无误后,众人回到乌维的身边。 一名匈奴人神色激动,大声道:“大王,粮食、铁和盐都没问题。我们大致清点了粮食的数量,是十万石没错。” 乌维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刘宣没有耍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乌维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朗声道:“刘宣,率领你麾下的士兵退回关内。本王立即释放所有的俘虏,让他们进入青阳关。” 刘宣道:“匈奴王,不是刘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我们退入关内,这关外的粮食,就不再我们的掌控中了。你们先放人,我们把百姓保护起来,你们再搬运粮食。” 乌维眯着眼睛道:“本王如何相信你?” 此刻,双方都有犹豫。 刘宣担心乌维耍诈。 乌维也担心刘宣会耍手段。 刘宣思考了片刻,道:“十万石的粮食堆在关外,这么多的数量,我们不可能再搬入关内。假设我们接纳了百姓再反悔,粮食仍然在关外。你在关外,随时可以撤军,也可以纵火焚烧粮食。翻脸不认账,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乌维琢磨一番,倒也认同刘宣的提议。 粮食在外面,而匈奴人在关外,不受埋伏,不受影响。 修戈劝说道:“大王,多留一个心眼。” 乌维道:“本王自有打算。” 修戈本是一番好意,却得到如此答复,他颇为失望,因为乌维不重视他的建议。 乌维是果断的人,下令道:“放人!” 一声令下,匈奴人释放了赵国的百姓。 早已经激动万分的百姓,骤然被释放后,一窝蜂的往前冲,颇为混乱。好在刘宣和廉颇早有准备,当即派遣了士兵上前,迅速稳定局面,让百姓有序的入关。 如此,士兵才能控制局面。 即使有乌维的人混在了百姓中,也不可能有影响。 刘宣见百姓源源不断的进入了青阳关,吩咐道:“匈奴王,搬运粮食吧。” 乌维大喜,连忙挥手下令。 一批一批的匈奴士兵上前,全都兴奋无比。 这些匈奴士兵都牵着马,利用战马来驮粮食。一匹战马的力量,驮个两百余斤没有问题。匈奴骑兵数量过万,战马无数,用来搬运粮食最合适了。 青阳关外,人来人往。 一个个百姓依序进入关内,又被士兵控制起来。 而匈奴人的一匹匹战马,则是迅速的驮着粮食离开。 双方各干各的,快速的行动。 数千妇孺有序的入关,时间不长,都全部进入了关内。刘宣和廉颇快速的收缩军队,不再留在关外。 骑兵先一步退入关内,后续是步兵和长枪兵,全部有序的退入关内。 廉颇入关后,匈奴人还在搬运粮食。 源源不断的匈奴骑兵上前,搬运的速度也是极快。 十万石粮食,以可见的速度减少。 赵胜站在城楼上,他双手撑在墙上,望着关外的匈奴人,眼中闪烁着杀意,胜建议道:“廉颇将军,我们的士兵已经全部撤回,被俘虏的妇孺也全部带回。匈奴人仍在关外搬运粮食,这个时候,是否可以攻击他们?” 对于匈奴人,赵胜没有任何的好感。 自赵国立国开始,就和北方的匈奴人、襜褴人等胡人厮杀战斗。 双方的仇恨,无法化解。 如今没了百姓掣肘,赵胜打算动手了。 廉颇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们现在攻击匈奴人,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也只能打草惊蛇。” “匈奴人在关外,随意都可以逃走。” “再者,本将断定,匈奴人的后方,肯定有人接应。”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攻击匈奴人,即使能拿回一些粮食,却也杀不了几个匈奴人。”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把粮食给他们呢?” 廉颇的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匈奴人得了粮食,赶路的速度变慢,他们慢慢返回王庭的路上,我们才能悄然出兵跟上袭击。” “丞相别忘了,我们还有一支骑兵在匈奴人的后方。” “一旦这支军队取胜,匈奴人后方就乱了。” “到那时,匈奴人再难以和我们厮杀,必然一击即溃。” 廉颇神色期待,说道:“这一战,我们得等着,耐心等待全胜的机会。到那时,再全力掩杀匈奴人,杀个痛快。现在逞一时之快,没有任何的意义。” 赵胜点了点头,说道:“本相不懂军事,只是提一个建议。” 廉颇报之以微笑,心中颇为轻松。 赵胜不插手军队的事情,他和刘宣都比较舒心。 乌维骑在马上,望着不断搬运粮食的士兵,脸上也是洋溢着笑容。他率领大军来搬运粮食,其实也是有防备的。 大军在此搬运粮食,在后方有士兵接应。 一旦廉颇派兵出关袭击,他马上就能组织士兵抵抗。 只不过,乌维没有料到,刘宣竟是不出兵。 修戈看着一袋一袋的粮食搬运回来,笑眯眯的道:“大王,赵人为了这数千妇孺,竟然愿意拿出十万石粮食。以后再攻打赵国,我们可以按照这样的方式胁迫对方。” 乌维摇头道:“没用!” “为何?”修戈脸上有着一抹疑惑。 这一次取得了胜利,为何以后没有用? 乌维心情好,耐心的解释道:“你忘记了和廉颇对阵时,廉颇怎么回答的吗?” “廉颇直接拒绝,宁愿妇孺被杀也不开关。” “当时,因为刘宣插手,才有了今天用妇孺交换粮食的一幕。” “如果刘宣不在,你认为能行吗?” “这样的胁迫,也就能吓唬一下自命不凡的读书人。读书人讲道义,更不忍见无辜的百姓被杀。刘宣便是如此,他看到数千妇孺要被杀,他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才主动谈判。” 乌维眼中有忌惮,道:“廉颇不一样,他是战场上的悍将,杀人无数,早已见惯生死,岂能受你胁迫?” “这一次,咱们真的要感谢刘宣。” “换做是本王换回百姓,绝对会马上在青阳关上乱箭齐发,不会任由粮食被搬走。” “也只有刘宣这样的人,才会讲道义,守信用。” 乌维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这就是幼稚天真的读书人,道义有什么用?信义值几个钱?在本王的眼中,那都不值一提。不过刘宣愿意遵守,自是最好。” 修戈听了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同神色。 两人看着士兵搬运粮食,都喜笑颜看。 上万匈奴人上前搬运粮食,时间不长,十万石粮食,一万斤铁和三千斤盐全部搬走了。 乌维抬头看向城楼上,朗声道:“刘宣,本王代草原上的儿郎向你道谢了。来日方长,以后,本王会再来的。” 话音落下,乌维大笑着离开。 匈奴人的大军启程,浩浩荡荡离开。 刘宣听到乌维的话,冷笑两声。乌维自认为得了好处,殊不知这些粮食是要烫手的,不是那么容易能拿稳的。 第142章突来的机会 十月的草原。 入夜后寒风扑面,让人脸部生疼。 一堆一堆火红的篝火,噼啪燃烧着。 火堆旁,坐着一个个身着甲胄的士兵,而不远处又有战马矗立。 这些士兵,都是骑兵。 所有人,都是赵国的骑兵。 领兵的主将名叫张橫,是廉颇麾下的一员骁将。这次长途奔袭匈奴人的后方,以张橫为主。 他率领的骑兵不多,只有三千铁骑。 三千铁骑一路走来,几乎都是走偏僻的地方。 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匈奴人的部落,但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导致计划失败,张橫没有留下任何活口,遇到的人尽数杀死。 饶是如此,张橫也陷入了困境。 因为,进入草原许久,他至今都还没有找到匈奴人的王庭。 坐在篝火旁,张橫面沉如水。 他来草原有一段时间了,始终找不到匈奴人的王庭,心中难免焦急。张橫清楚他所率领骑兵出击的意义。 他拿下了匈奴人的王庭,廉颇所在方向的胜算就有了八成的把握。 所以,他是这一战的关键。 唯有击溃匈奴人的王庭,才能打开局面。 “唉,……” 张橫叹了口气,表情略显落寞。不过他也并未消极,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又抖擞精神,思考明天的安排。 “报!” 忽然,一名哨探跑来了。 张橫晚上驻扎的时候,会在周边几里范围内安排斥候,防止被人发现行踪。 张橫问道:“什么事?” 哨探神色兴奋,道:“将军,钟象来了。” 张橫顿时站了起来,连忙道:“人在哪里?” 话音落下,一阵大笑声自不远处传来。旋即,洪亮的声音响起:“张橫,你这一回,可真的不怎么样。到现在,都还没有拿下匈奴人的王庭。” 钟象和张橫很熟悉,两人都是军中的骁将。 只是张橫擅长领兵作战,而钟象则擅长带着斥候打探消息。 张橫听着钟象挖苦的话,并不发怒,笑着走上去,伸出猿臂和钟象狠狠的抱了一下,一拍钟象的背脊,然后兴奋的问道:“大象,你怎么来了?” 钟象回答道:“我奉将军的命令来传信。” 张橫道:“什么消息?” 钟象郑重道:“刘监军正和匈奴人谈判拖延时间,所以你在草原上的消息,一定不能走漏。如果被匈奴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张橫轻笑道:“我这一路走来,没留下任何活口,没有走漏消息。” 钟象道:“这就好!” 张橫又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钟象摇头道:“就一个要求,尽快拿下匈奴人的王庭。唯有拿下了匈奴人的王庭,然后杀个天翻地覆,前线的匈奴人才会阵脚大乱,将军才有机会。” 张橫闻言,轻叹了声。 对于这件事,张橫也无可奈何。 他带着士兵在草原上兜兜转转寻找,甚至抓了匈奴人,也没有找到匈奴人的王庭。 张橫无奈道:“不瞒你说,时至今日,我都没有发现匈奴人的王庭。” 钟象问道:“你没有派出斥候吗?” 张橫回答道:“你难道不了解我?我当然派遣了斥候打探消息,只是草原上一望无际,即使我派出了斥候,要搜寻匈奴人的王庭,也是大海捞针。” 钟象脸上表情,也颇为严肃。 找不到匈奴人的王庭,意味着后方的计划可能受到影响。 这样的事情,不容许发生。 钟象沉吟片刻,道:“我留下来,打探匈奴人王庭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论打探消息,钟象才是行家。 张橫咧嘴露出了笑容,道:“有你在,自然是最好的。” 顿了顿,张橫问道:“青阳关的情况如何了?” 钟象面带怒色,恶狠狠的说道:“你不提还好,提起就来气。匈奴人和襜褴人带着大军抵达了青阳关,竟然押着俘虏的妇孺威胁将军。” “襜褴王修戈放言说,将军如果不打开青阳关,就要杀人。” “第一天不开关,杀一百人。” “第二天不开关,就杀两百人,以此类推……” 钟象握紧了拳头,恶狠狠道:“这些该死的匈奴人,真是该下黄泉。如今刘监军和匈奴人谈判拖延时间,努力为我们争取机会。张橫,这一战的关键,就看我们能否拿下匈奴人的王庭。” 对于匈奴人,钟象也是恨之入骨。 张橫听了后,怒目圆睁,挥拳道:“该死的匈奴人!” 钟象道:“骂没有用,等找到了匈奴人的王庭,再好好的杀一通。” 张橫点头。 两人商量了接下来的安排,然后各自早早的休息。 次日一早,钟象带着麾下的斥候离开。 张橫紧随其后,率领着士兵继续深入草原。 大军继续行进,而这天,张橫遇到了一个匈奴小部落,只有百余人,他们碰到张橫后,便大吼大叫的抵抗。 一番厮杀后,被张橫全部歼灭。 入夜后,夜幕再次降临。 张橫带着士兵扎营,在草原上休息。 钟象带着斥候外出,至今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 张橫的心中,也有些没底。 如果在赵国境内,或者是中原大地上,张橫一点都不会焦急,但是在草原上,因为地势广阔,一望无际,很容易走失。 夜色渐渐深沉。 张橫坐在篝火旁,看着通红的火光,静静发呆。 时间流逝,张橫却没有一丝的睡意。 找不到匈奴人的王庭,张橫就始终无法安心。 “将军,钟将军回来了。” 忽然,一名士兵快速的来到张橫的身旁。 张橫迷迷糊糊的,一听到士兵的话,骤然清醒过来,站起身道:“人呢?” 他目光一扫,赫然见到了钟象。只不过在钟象的身边,跟着一个衣衫破旧,面容狼狈的中年人。 中年人不是匈奴人,而是赵人。 钟象走了过来,笑吟吟道:“张橫,咱们的运气来了。” 张橫兴奋道:“大象,你找到了吗?” 钟象点了点头,说道:“说起来都是运气,我带人搜寻了一天,也没有找到一丝的线索。” “恰巧在这个时候,我遇到邱符。” “他是赵国的商人,带着商队进入匈奴部落做生意。” “没想到他在回程的路上,被匈奴人的劫杀,钱财全部被抢了,而他侥幸逃过一劫,一个人狼狈的往青阳关而去,却因为疲惫不堪昏倒了。” 钟象说道:“我搜寻的时候,遇到了昏厥在地上的邱符。我救了他,仔细一询问,嘿嘿,你说巧不巧,他知道匈奴人的王庭。” “啊,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张橫忍不住大声叫好,兴奋无比。 他一直没找到匈奴人的王庭,有了引路的人,事情就简单了。 张橫盯着邱符,问道:“邱符,你真的知道匈奴人的王庭?” 邱符道:“知道,我去过很多次。” 张橫点了点头,吩咐道:“很好,这一次全靠你了。你下去休息,养好精神。明日一早,我们赶往匈奴人的王庭,为你报仇雪恨。” “喏!” 邱符应下,由士兵领着下去休息。 第143章王庭杀戮 等邱符下去后,张橫看向钟象,郑重说道:“对于邱符,你认为是否可信?” 作为主将,张橫的戒备心很强。 当着邱符的面,他不会质疑,但和钟象一起,他不会隐瞒。 草原上的这一战至关重要,不能有一丝的马虎。 任何情况,他都必须考虑到。尤其是他带着士兵孤军深入,稍不注意,就会让麾下的士兵陷入危险,他不能不谨慎。 钟象微笑道:“没有问题,我相信他。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死在路边。如果不是我的斥候发现了,他必死无疑。。” 张橫盯着钟象片刻,点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 钟象道:“既然消息已经查探清楚,你也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准备开战。” 张橫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休息。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张橫和钟象启程。 在邱符的带领下,一行人继续深入。 夜幕再次降临,张橫率领的三千精骑已经进入王庭的范围。这片区域,四处都能看到放牧的羊群和马匹,甚至三三两两的匈奴人。 张橫带着士兵隐藏了起来,并没有马上行动。 还不到深夜,还得再等一等。 张橫看向邱符,询问道:“邱符,这里真的是匈奴人的王庭?” “是!” 邱符点头,眼中闪烁着无尽的仇恨。 他只是一个商人,只是做皮货生意的,挣点辛苦钱,不参与匈奴人和赵国之间的争斗。 然而他贩卖的钱财,竟然全被匈奴人劫走,令他无比的愤怒。尤其是随行的侍从,都死在了匈奴人的手中。 张橫问道:“你知道匈奴人的兵力如何?” 邱符摇了摇头,道:“匈奴王庭的士兵不多,但具体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无法判定。” 他带着商队进入王庭,虽然见到了匈奴人的士兵,却无法判定兵力。 毕竟,他只是一个商人。 钟象接过话,沉声道:“匈奴王庭不可能有太多的精锐,匈奴王的大部分兵力都在青阳关。再者,匈奴人的兵力也分散在各个部落。这一战,我们必胜。” 张橫点了点头,赞同钟象的分析。 他心中无比的兴奋,道:“咱们继续隐藏,等到了凌晨时候,所有人都睡得深沉了,再突然杀进去。见人就杀,纵火焚烧,这一次,彻底摧毁匈奴人的王庭。” 钟象点头,赞同张橫的分析。 众人隐藏在草原上,静静的等待着。 冷风吹来,冷气越来越重。 天彻底黑了下来,王庭中,一处处篝火点亮,一座座帐篷闪耀着火光。 羊群被圈起来,战马都进入马圈。 草原上的匈奴人,开始休息了。 张橫身体虽然冷飕飕的,但心中的热血却开始沸腾了起来。他扫了眼王庭的方向,看着火光透亮的所在,静静等待着。 时间流逝。 转眼,到了凌晨。 张橫不再犹豫,下令道:“所有人,上马杀敌!” 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翻身上马。 张橫骑在马上,眼神锐利,下令道:“杀!” 一声令下,张橫脚猛地一踢马腹,便策马冲了出去。他麾下的士兵紧随其后,嗷嗷叫着发起了冲锋。 三千铁骑浩浩荡荡,犹如洪流一般。 喊杀声,此起彼伏。 马蹄震动,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张橫率领士兵,迅速拉近距离,直扑匈奴人的王庭。 而匈奴人的王庭中,有匈奴士兵巡逻。他们骤然听到了喊杀声,又听到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纷纷抬头看去。 夜幕下,营地外面的周遭漆黑一片。 除了喊杀声和马蹄声,什么都看不见。 “敌袭!敌袭!” 驻守的匈奴士兵大喊,眼中有着震惊的神色。 王庭内的士兵迅速集合,但他们刚刚集合,就听到空中传来刺耳的破空声。 “咻!咻!” 尖锐声音,在空中响起。 转眼间,密集如雨般的弓箭划过天空,落入王庭中,射中了一个个匈奴士兵。 顿时,死伤无数。 驻守的匈奴士兵,阵脚大乱。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发起反击,更没有弄清楚情况,就见一队骑兵已经杀到了面前。营地内的火光映衬下,刀光熠熠生辉,带着森冷的光芒,径直落下。 鲜血喷溅,惨叫声四起。 驻守在王庭营地的匈奴士兵,瞬间遭到了屠杀。 “杀,杀光匈奴人!” 张橫挥舞着手中的刀,无比兴奋。 此刻,张橫麾下数千士兵全都爆发出了无尽的战斗力。他们一直在草原上晃荡,一直都没有找到匈奴人的王庭,如今终于找到了。 杀人! 杀匈奴人! 这是所有赵国士兵的念头。 一个个都兴奋无比,提着刀杀入了王庭中,不断的肆虐屠杀,不断打翻一个个火把,火星四溅,使得王庭燃起了火光。 许多匈奴人从营帐中跑出来,瞬间被杀死。 这是一场屠杀。 王庭的士兵并不多,又遭到突袭,彻底混乱了起来。 这样的结果,导致了张橫所向披靡。 夜幕下的火光越来越大,许多营帐都燃烧了起来,而匈奴人不断的逃窜。 杀戮在继续。 张橫率领着士兵来回的冲杀,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厮杀持续到天明,然后才结束。 而匈奴人王庭中的士兵,尽数被斩杀。 虽说有一部分冲出去逃走了,但不影响大局,而张橫也没有去追击。只要捣毁了匈奴人的王庭,摧毁了王庭的士兵,这一战就胜利了。 这一夜,血流成河。 无数的匈奴人,尽数被杀。 大火焚烧下,许多的尸体化作了灰烬。 张橫浑身浴血,他身体疲惫,却精神抖擞,他率领士兵列阵,眺望被摧毁的匈奴王庭,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万胜!” 张橫咧开嘴,露出了笑容。 他一开口呐喊,麾下的士兵紧跟着附和了起来。 “万胜!” “万胜!”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不断的回荡在草原上。 三千精骑,斗志昂扬。 他们厮杀了一晚上,虽然都疲惫不堪,但这一刻,一个个无比的亢奋。这一战,他们取胜了,摧毁了匈奴人的王庭。 邱符策马站在一旁,心头无比的痛快。 钟象来到张橫的面前,正色道:“张橫,第一步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而且有匈奴人逃了回去。接下来,我们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张橫问道:“将军还有安排吗?” 钟象摇头道:“将军没有其余的安排,只是让你袭击匈奴人的王庭,也让我在取胜后把消息传回,以便将军行动。但我认为,既然我们取得了优势,自当再配合将军,给予匈奴人迎头痛击。” 张橫道:“大象,你是最狡诈的,你说该怎么办?” 第144章反攻序幕 钟象微微一笑,正色道:“我们昨夜一宿杀戮,必然有逃走的匈奴人去前线禀报消息。试想一下,匈奴王得到了消息会怎么办?” “我认为,情急之下,匈奴王很可能会带兵杀回来。” “可以推断,将军会趁势追击。” “而我们埋伏在匈奴王退回的路上,岂不是能阻击匈奴人,和将军前后夹击,更能打击匈奴人吗?” 钟象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作为军中的斥候主将,他也是有相当的能力,也熟知兵法。 张橫眼中一亮,道:“你的分析有道理,就这么办。” 钟象眼神有着兴奋神色,道:“匈奴人的王庭被摧毁,消息散开后,匈奴人的其余部落得了消息后,肯定会人心惶惶,甚至可能开始搬迁。” “这个时候,不趁机掩杀,就对不起我们的付出了。” “我建议,分出一千精骑,劫杀草原上的匈奴人。” 钟象握紧拳头,沉声道:“这一千精骑,遇强则退,遇弱则杀,总之一句话,尽量斩杀匈奴人。这一千骑兵,就是要让草原上的局势更加复杂。” 张橫点了点头,一拍钟象的肩膀,夸赞道:“大象,你小子贼精贼精的,不错!” 钟象笑了笑,昂着头,颇为自傲。 张橫也不犹豫,当即就做了安排。 麾下的士兵不做休息,马上就继续行动。 张橫和钟象看了眼荒芜的匈奴人王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撤军时,钟象派遣了一队斥候离开,所有人都是一人双骑,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传达消息。 匈奴人王庭一战取胜,接下来,便是最后决战了。 …… 青阳关上,坐镇的是刘宣。 在匈奴人带着粮食撤走了一天后,刘宣坐镇青阳关,廉颇则率领五千精骑悄然出关。 当初刘宣俘虏了近八千匹战马,这些战马,都使用上了。派出去三千了骑兵,而廉颇这一次率领五千骑兵出战,关内都还有一批骑兵和足够的步兵。 即使青阳关遭到攻打,仍是固若金汤。 廉颇带兵赶路,同时派遣了斥候。 前方的斥候,源源不断的传回消息,报告匈奴人撤退的情况。 一路追赶,廉颇只是远远的吊着,不敢逼近。尤其是他不能确定匈奴王庭的战况,所以不能贸然袭击,只能隐藏行迹,跟在匈奴人的后方。 入夜,天空低沉。 冷风扑面的晚上,天空没有星光。 此时,廉颇还在赶路。 越是靠近匈奴人的队伍,他越是谨慎。 这一路行进,廉颇白天隐藏行踪,晚上则带着军队潜行,拉近和匈奴人的距离。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后,廉颇寻找了地方隐藏起来。 军队停下来休息,斥候继续探查消息。 “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队骑兵,策马在草原上奔驰。 这一队骑兵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十个人。这十个士兵,都是钟象派遣的斥候,他们是回来禀报消息的。 撤回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三个匈奴人的部落,但因为警觉,都轻松的避开了。 碰到廉颇派出的斥候,他们亮明了身份,便跟着一起返回。 众人下马,来到廉颇面前行礼。 廉颇目光明亮,眼中有期待神色,问道:“情况如何?” 为首的斥候兴奋无比,回答道:“回禀将军,张橫将军已经捣毁了匈奴人的王庭。他们正埋伏在匈奴人撤退的路上,等您杀得匈奴人败退,到时候他们会突然袭击撤退的匈奴人。” 廉颇抚掌笑道:“好!” 时至今日,终于有了消息。 这一刻,廉颇终于能够松口气了。 匈奴王庭一战,至关重要。 唯有匈奴王庭的战事顺利,廉颇才能开战后续的计划。 廉颇眼珠子一转,又询问道:“张橫捣毁了匈奴人的王庭,可有匈奴人逃走?” 如今取胜,匈奴王庭被袭击的消息,必须散播出去。 如果没有匈奴人逃走,他得散步消息。 如果有匈奴人逃走,消息自会传开,廉颇就不用再费心了。 斥候回答道:“有匈奴人逃走,逃走的这些人,应该要和匈奴王碰头了。” 一路回来,斥候以最快的速度赶路,几乎昼夜不休息。 逃窜的匈奴人,速度会慢一点。 廉颇脸上有着笑容,说道:“既如此,今天夜里,我们便发起攻击。现在,我们悄悄的拉近和匈奴人的距离,等晚上再开战。” 他当即做了安排,率领骑兵悄悄的继续赶路。 距离匈奴人的队伍,不断的缩短。 而此时,乌维和修戈正率军撤退。因为大量的战马驮着粮食,导致赶路的速度变慢。 乌维哼着匈奴的曲子,骑着马慢悠悠的赶路。 得了十万石粮食,乌维自是高兴。 下午傍晚时分,军队停下扎营。 士兵正在吃晚饭时,前方,一队骑兵快速的飞奔而来。 “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 “报!” 呐喊声,由远及近传来。 乌维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名斥候奔跑回来,禀报道:“大王,我们的前锋队伍碰到了从王庭来的士兵,他们浑身浴血,疲惫不堪,他们说,我们的王庭被袭击了。” 乌维闻言,脸色大变。 他瞳孔中,多了一丝的慌乱。 旋即,他镇定下来,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士兵调转马头去传令,时间不长,一群狼狈不堪的匈奴兵来了。 这些人,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所有人,无比憔悴。 乌维面色阴沉,沉声道:“怎么回事?王庭怎么会遭到袭击?” 对于这件事,乌维也想不通。 他和廉颇对峙,廉颇怎么可能派兵绕到他的后方去? 匈奴兵回答道:“大王,我们的王庭被赵人袭击了。王庭的牧民、羊群和战马,全都毁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兀的,就有赵人杀来了。” 乌维握紧了拳头,脸上神色愤怒。 乌维道:“有多少赵人?” 匈奴兵摇头,他们在乱战中,也不不清楚。 乌维闻言,更是大怒。 王庭被毁了,连对方有多少人都不清楚,简直混账。 修戈站在一旁,沉声道:“刘宣狡诈,这是他的风格。当初我和廉颇厮杀,前线的图狐就遭到了刘宣的算计,而我和廉颇厮杀也中计了。这一回,刘宣和廉颇又故技重施了。” 不知怎的,修戈心中竟有畅快感觉。 虽然他也感慨于匈奴人的王庭遭到了袭击,但心中却很舒坦。 原本,匈奴王对他颇为轻视。 如今大家都遭到了袭击,都遭到惨败,境遇相差不多,乌维还怎么轻视他呢? 乌维眼珠子转动,又问道:“袭击了王庭的赵人呢?” 匈奴骑兵回答道:“这些赵人袭击了王庭后,又四处屠杀各个部落。如今,我们的许多部落都被打残了。大王,后方被毁了。” “可恶!” 乌维握紧了拳头,脸上神色愤怒。 对于这一战,乌维一直很自信,一直认为自己是大赢家。 现在看来,他自始至终都在廉颇和刘宣的算计中。 董尧眼眸中闪烁着精光,沉声道:“以在下对刘宣和廉颇的了解,他们的计划一旦启动,必然是一环扣一环,一步接着一步。匈奴后方遭到袭击,我们这里,肯定也会遭到袭击。” 乌维眼眸眯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廉颇在我们的后方吊着?” 他刚才心乱如麻,没有想清楚事情。 现在冷静下来,脑筋快速的转动,思考着所有的事情。 董尧道:“大王英明,我认为廉颇在后面,他得到了王庭被毁的消息后,肯定会发起攻击。” 修戈建议道:“匈奴王,我建议杀回青阳关。如此,廉颇吊在后面也无用。” 对于廉颇和刘宣,修戈恨之入骨。 如今匈奴人挨了闷棍,后方被袭击了,乌维肯定无比的愤怒,他提出攻打青阳关,也是要借助匈奴人现有的力量报仇。 乌维眼珠子转动,沉声道:“不,不能攻打青阳关。” 修戈问道:“为什么?” 乌维回答道:“虽说廉颇带兵离开了青阳关,但青阳关仍有驻军,仍是固若金汤。我们现在去攻打,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被夹击。” 修戈闻言,颇为失望:“你打算怎么办?” 乌维闻言,沉默了下来。 怎么办呢? 接下来,该怎么走? 乌维开动脑筋,喃喃自语道:“王庭被攻破,后方的粮草断绝,虽说我们有十万石粮食,但这些粮食难以快速运走,反而是我们的累赘,不能对我们有太多的帮助。” 修戈点头,赞同乌维的分析。 乌维眼眸转动着,不断思考着目前的局势。 修戈再一次道:“我们怎么办?” 乌维思考了许久,心中没有计划,目光落在董尧身上,问道:“董尧,你熟悉赵人,你认为我们怎么办?” 第145章改变策略 董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快速思考着。他早已投降了襜褴人,甚至被刘宣乘坐襜褴人、匈奴人,他如今和襜褴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旦修戈败了,他没好处。 乌维败了,襜褴人也会面临困难。 尤其是他再被抓住,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这些都是董尧不能承受的。 董尧沉声道:“匈奴大王的分析,在下十分赞同。这个时候去攻打青阳关,无论如何都不利于我们。” “但如果慌忙的撤军,军心必然崩溃,很可能会被赵军掩杀。” “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 “然后,再考虑扭转局面的策略。” 董尧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沉声道:“在下认为,想扭转颓败的局面,唯有不逃不躲,留下来和赵人决战。” 乌维道:“具体怎么操作?” 董尧回答道:“我们仍是有序的前进,在行进的路上,我们这样办,……,如此布局,一旦廉颇袭击,我们就有机会扭转局面。” 对付廉颇,并不容易。 想要算计廉颇,更需要早作安排。 乌维听完后,绷着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赞许,夸赞道:“董尧,如果这次击败了廉颇,本王将不吝赏赐。” 董尧拱手道:“多谢大王!” 乌维大袖一拂,吩咐道:“走,继续赶路!” “喏!” 众人闻言,又继续赶路。 一路上,并未遭到袭击。 夜色降临,入夜后,乌维让士兵停下来扎营休息。 此时的乌维,心中竟是有些紧张。 他早早的安排士兵埋锅造饭,等众人吃过晚饭,就安排士兵闭目养神。 匈奴士兵闭目养神,却没有人真正的睡觉。 他们都得到了消息,知道后方被赵人一锅端了。他们现在,即将面临赵人的袭击,所以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夜晚,寂静无声。 草原上,冷风习习。 黑夜中,廉颇带着一队亲卫,悄然朝匈奴人的队伍摸去。他虽然决定了晚上动手,但必须来打探情况。 廉颇抹黑前进,而匈奴人点着火把。 火光耀眼,廉颇循着火光的方向,清楚该走什么方向。 他距离匈奴人只有百步距离时,才停下来。 这一距离,相当的近。 夜幕下,能看清楚匈奴人的情况。 他藏在草丛中,周遭是漆黑一片,而身在火光中的匈奴兵,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情况,只能看到火光照耀范围内的情况。 廉颇盯着匈奴人的队伍,仔细审视。 他看了一个地方,马上又转移地点,不断的审视各处的匈奴人。 如今的匈奴人,因为战马都用来驮粮食,使得队伍拉得很长。廉颇审视了一圈下来,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 他看完后,眉头皱起。 许烈跟在廉颇的身旁,迫不及待的道:“将军,您看也看完了,咱们是否回去准备攻击了?” 许烈作为青阳关的主将,也跟着一起出战。 对于匈奴人,乃至于北地的所有胡人,许烈打心底的痛恨。 他驻守青阳关,每年都会遇到胡人的攻击。 尤其是冬天,更是频繁。 如今击败了襜褴人,又要和匈奴人开战,他无比的兴奋。 廉颇表情严肃,沉声道:“本将的确打算晚上发起袭击,但那是建立在匈奴人军心溃散,军心不稳的情况下。” “现如今,情况不对劲。” “你仔细的看,匈奴人都是揣着刀闭目养神。” “这情况,分明是等着我们杀过去。在匈奴人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我还带着士兵往上冲,那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吗?” 廉颇说道:“之所以选择晚上发起攻击,是为了出其不意。如今匈奴人有所准备,奇袭的效果已经不大了。” 许烈道:“那我们怎么办?” 廉颇沉吟,眼神思索着。 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箭在弦上,他和匈奴人必有一战,不可能放弃开战。 让匈奴人逃走,是纵虎为患。 “走,先回去!” 廉颇吩咐了声,直接撤走。 敌在明他在暗,他是占据了优势的。 回到营地,廉颇把麾下的将领召集了起来。他简单说了一遍查看到的情况,又道:“匈奴人早有准备,直接袭击没有意义。现在,本将决定改变策略。” 许烈迫不及待的道:“将军打算怎么办?” 回来的路上,许烈也开动脑筋思考,但始终没想出办法。 廉颇眼中精光一闪,道:“今天晚上,必然要决战。但现在,我们先以袭扰为主,最后再发起猛攻。”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虽说匈奴人早有准备,但我们不断的骚扰,足以打破他们的计划。” 廉颇神色自信,目光落在许烈身上,吩咐道:“许烈听令!” “末将在!” 许烈抱拳行礼。 廉颇吩咐道:“你率领三百骑兵,先悄然逼近匈奴人的营地,然后呐喊着发起进攻。你率军前往,目的是袭扰匈奴人,不能恋战。” “末将明白!” 许烈抱拳应下。 他当即起身离开,点起了士兵便出发了。 廉颇目光一转,落在一员将领身上,下令道:“寇正听令!” “末将在!” 寇正神色兴奋的抱拳。 廉颇吩咐道:“你同样率领三百骑兵,紧跟着许烈。等许烈袭扰结束后半个时辰,你便再一次骚扰匈奴人。” “末将明白!” 寇正应下,也下去调集士兵。 廉颇目光一转,又落在了一名将领身上,道:“燕磊听令!” 燕磊道:“末将在!” 廉颇吩咐道:“你率领三百骑兵,在寇正之后行动。你的任务有两件,第一是策应寇正,第二是寇正离开后一个时辰,袭扰匈奴人。” “喏!” 燕磊抱拳应下,马上去调集士兵。 安排了袭扰的士兵后,廉颇又安排了晚上的作战计划。 一波一波的士兵,行动了起来。 在廉颇麾下士兵行动时,匈奴人的队伍中,乌维、修戈和董尧围绕着火堆烤火。 夜色深沉。 乌维等人,都还在等待着。 匈奴兵虽然闭目养神,但都没睡着,都打起精神等待。 修戈扫了眼周遭的士兵,缓缓道:“董尧,到现在了,赵人的军队还没来,你的计策恐怕要失效了。” 董尧沉声道:“大王,还可以再等一等。” 修戈哼了一声,似是不满。 乌维扫了修戈一眼,正色道:“修戈,如果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如何打仗?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耐心。我们先失去了耐心,乱了阵脚,我们就败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他的话,令修戈面色更是阴沉。 如今的修戈,怎么看董尧都觉得不爽,觉得董尧处处帮乌维。 他抿着嘴唇,干脆闭上眼,不再说话。 乌维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事实上,乌维的心中也有一丝的焦急,但他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他的后方被毁,怎有可能不急?但他是军队的主帅,是匈奴人的王,他必须镇定。如果连他都慌了,何况是其他人呢? 乌维拨弄了两下火堆,面无表情,静静等待。 董尧坐在一旁,抬头看了眼乌维,又瞅了眼自家的襜褴王,心中轻叹了口气。 忽然,乌维的耳朵动了动。 寂静的草原上,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第146章决战开始 “杀!” 喊杀声,响彻天地。 夜晚的寂静,直接被打破了。 “杀光匈奴人!” “为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杀!”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 马蹄声急促,令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乌维眼中精光一闪,蹭的站起身,嘶吼道:“迎战,准备迎战!” 这一刻,乌维无比的兴奋。 来了! 赵人终于来了! 这一次,他要扭转局面。 乌维手提着刀,翻身上马,来回的奔跑下令,命令士兵准备作战。 修戈跟着,也在组织士兵抵抗。他听到了赵人的喊杀声,也无比兴奋。只要这一战击败了廉颇,他们就有机会逆转局面。 匈奴兵行动了起来,全部备战。 在一个个匈奴兵拿起武器,准备厮杀时,许烈率军到了。 他直接下令放箭。 一波一波的箭雨落下,射伤了部分匈奴兵。 “杀啊!” 许烈率领士兵,不断袭击。 他一开始遇到的是队伍末尾的匈奴兵,对方已经列阵准备迎击。然而,许烈一阵冲杀后,就在匈奴兵要纠缠时,便果断的率领麾下士兵避开,朝其余的匈奴兵攻击。 这一攻击,重在扰乱匈奴兵,使得对方局面混乱。 匈奴兵要战,他却避而不战。 许烈并不恋战,一战即走,很快就摆脱了匈奴人的追击。 乌维正准备给袭击的赵军迎头痛击,但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就有士兵来禀报道:“大王,我们遇到的是小股赵军。他们人数并不多,只有数百人,而且行动灵活,并不和我们厮杀。袭扰一番后,他们离开了。” “混账!” 乌维听后,顿时大怒。 饶是他心有城府,喜怒不表露出来,但听到了这一消息,忍不住发怒了。 按照董尧的计划,乌维在匈奴军的两翼布置了伏兵。一旦大规模的交战时,乌维就会调动两翼的军队,包抄赵国的军队。 届时,赵国的军队必败无疑。 然而,赵军采取袭扰的计策,令乌维的谋划落空。 乌维挥手让士兵退下,阴沉着脸坐下。 修戈表情肃然,说道:“廉颇用兵向来狡诈,我们遇到袭扰,并不奇怪。” 乌维哼了声,并不说话。 乌维看了眼麾下的士兵,一个个先是惊喜要和赵人厮杀。现在赵国的士兵撤走,一个个都茫然了,仿佛攥紧的一拳打在空气中。 修戈再一次说道:“匈奴王,廉颇狡诈,我们必须想出解决的计策,否则会非常不利。” 乌维呵斥道:“你闭嘴!” 他心头窝火,修戈还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令乌维很是烦躁。 修戈嘴角抽搐,嘟囔道:“我是一番好心。” 乌维哼了声,根本不搭理修戈,问道:“董尧,你有什么建议?” 修戈一听,眼眸中掠过一抹厉色。 他竟然连一个卑贱的赵人都比不了?更何况,董尧是他的下属。现在乌维尊重董尧,对他却不屑一顾,着实令修戈恼怒。 董尧道:“在下认为,廉颇是为了打乱我们的部署。” 乌维点了点头,正色道:“本王也这么认为,虽然知晓对方的意图,但长此下去,对我们很不利。一旦军心不稳,后果会非常严重,必须想办法破解才行。” 董尧摇头道:“难!” 目前的情况,赵军在暗,根本找不到赵军的位置。 董尧抬头盯着乌维,沉吟片刻,缓缓道:“匈奴大王,在下有一个建议。” 乌维道:“什么建议?” 董尧说道:“撤军,舍弃大部分的粮食,轻装简行,带上干粮撤走,以免遭到赵军的追击。只要保存了实力,就是最好的结果。” “不可能!” 乌维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他堂堂匈奴之王,如今被赵人袭击了王庭,还得灰溜溜的撤军,这是何等的屈辱? 让他撤军,他办不到。 不仅如此,乌维还要扭转局面,还要报仇雪恨。 董尧道:“匈奴大王,可知勾践?” 乌维眼眸眯了起来,沉声道:“本王知道勾践的事情,此人是南方越国的王,曾被吴王击败,成了吴王的奴隶。他忍辱负重,最后回到了越国,卧薪尝胆,最后击败了吴王。” 说到这里,乌维顿了顿,说道:“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本王能屈能伸,但匈奴的王,怎么能学勾践做那等卑贱的事情,绝不可能。” 他昂着头,眼神倔强。 董尧听了后,轻叹了一声,便不再劝说。 修戈坐在一旁,听着乌维的话,心中冷笑连连。他对乌维的心思,非常的清楚。乌维表面上说得这么好听,实际上是无奈的选择。 王庭被毁! 大军失利! 如今的乌维,已经失去了匈奴王的光环。 这个时候灰溜溜的回去,必然被其他的匈奴部落针对,难以坐稳王座。唯有带着胜利回去,才能镇压局面。 不过,修戈也没说出来。 这时候,没必要和乌维发生争执。 乌维道:“我们必须和赵人决战,传令下去,让士兵戒备,赵人来袭扰,不过是进攻的前奏,他们肯定会再来的。” 士兵下去传令,匈奴兵又只得继续等着。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这一次,寇正率领三百骑兵再次发起了袭扰。 乌维遇到了袭扰后,仍是全力以赴,命令麾下的士兵反击。然而寇正打一枪就跑,根本不恋战,反倒是匈奴兵损伤了一些。 寇正麾下的士兵,不受任何的影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乌维见到这样的情况,都快气炸了。 现在夜色漆黑,敌兵撤走,他不能派兵追击,容易遭到埋伏。而这个时候,对方又不断的袭扰,却又不决战,令乌维很抓狂。 一个个匈奴兵,在连续被骚扰后,都开始烦躁了。尤其是他们的后方被毁,心中本就有担忧,再遇到这样的情况,都难以保持镇定。 稳定的军心,开始出现了动荡。 乌维亲自出面,尽量的安抚士兵,稳定军心。 为了避免再一次被袭扰,乌维安排了一队士兵巡逻,避免再一次遭到袭击。 一个时辰后,燕磊发动了第三波攻势。 这一波攻势,仍是袭击。 这一次袭击的时候,情况和前两次有了变化。 因为有巡逻的匈奴兵抵挡,导致许多休息的匈奴兵遇到袭扰时,连武器都没拿,仍是闭目养神。 批量的匈奴士兵,都不抵抗了,也没有半点急切。 只是连续遭到袭扰,匈奴士兵的心中,越来越烦躁。 第三波袭扰过后,匈奴人的戒备心又降低了许多。 就算是乌维,也不再关心。 总之,有一队士兵巡逻防备就足够了。 时间渐渐的流逝,所有的匈奴兵熬夜后,再也支撑不住,都陷入了沉睡中。 黑夜渐渐消失。 天空中慢慢的多了一丝清亮。 周遭虽然仍是暗黑的,但已经不是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有一定的可见度了。 “呜!呜!” 忽然,绵长的号角声,陡然响彻了起来。 号角声,打破了寂静。 “轰隆隆!” 震撼的马蹄声,践踏着地面,由远及近的传来。 乌维在的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听着号角声,又侧耳倾听马蹄声的情况。忽然,他眉头一挑,大吼道:“敌袭,敌袭!” 乌维听着马蹄声不同,分明有排山倒海之势。 这一回,必然是赵人大军进攻。 这一次,是真正的攻击。 然而因为昨天夜里袭扰的事情,许多的匈奴士兵醒了却睡眼惺忪的,嘟囔了几句,根本没把号角声和马蹄声当回事。 袭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士兵不当回事,乌维焦急不已,下令道:“吹号,迎敌!” “呜!呜!” 带着一定韵律的号角声,响彻了起来。 匈奴士兵听到了这声音后,一个个疲惫的起身,很不舒服。昨天夜里,他们连续遭到袭扰,没有休息好,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们慢腾腾的拿起武器,做出了迎击的样子。 而此时,赵军距离匈奴人越来越近。 铺天盖地的骑兵,冲杀而来。 为首的人,赫然是许烈。 许烈作为先锋,他率领骑兵迅速的冲锋。他骑在马上,跃马飞奔,看着和匈奴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咧嘴笑了起来。 “弓箭手,准备!” 一声令下,骑兵双腿稳稳的架在马背上,然后弯弓搭箭。 距离匈奴人的营地,已经不足百丈。 第147章谁都有后手 百余丈的距离,在战马冲刺下,不过是片刻的时间。 许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验丰富,他把握时机,下令道:“放箭!” 一声令下,弓箭齐飞。 “咻!咻!” 密集的弓箭,划破长空,挂着刺耳的锐啸声,直扑一个个朦胧的匈奴骑兵。 箭雨落下,扑哧扑哧的射入匈奴兵身体中。 这一刻,迷迷糊糊的匈奴人,骤然被惊醒了,全都回过神,然后快速的奔跑,躲避射来的弓箭。但弓箭过后,策马奔驰的赵军已经呼啸而至。 马嘶鸣,刀扬起。 刀光闪烁,熠熠生辉。 一柄柄战刀劈下,劈在了匈奴兵的身上。 一个照面,匈奴兵遭到重创。 乌维见此,下令道:“迎敌,迎敌!” 他下达了命令,而麾下的匈奴兵快速的翻身上马,迎击来犯的赵国士兵。至于搁在地上的粮食,没有士兵去管了。 这个时候,管不了粮食,只能是全力拼杀。 匈奴兵迅速的抵抗,和赵军正面厮杀。 两军交战,狭路相逢。 许烈麾下的士兵占了突袭的优势,冲杀之下,占据了先手。 一个冲刺,便撕裂了匈奴人的防线,杀了进去。 双方近身厮杀,全力以赴。 匈奴人的王庭被毁,一个个匈奴兵的内心,早已积攒了无数的愤怒。而赵国代郡各地年年被胡人袭击,赵人对匈奴人,同样是恨之入骨。 双方面对面厮杀,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乌维作为主帅,他没有参与厮杀。 反倒是修戈,看到赵军后,便带着襜褴兵杀了上去。 襜褴部落被廉颇打得七零八落,失去了战斗力。襜褴人的一切,都是赵国军队造成的。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修戈自当全力以赴。 “杀啊!” 修戈挥舞着刀,奋力拼杀。 他纵马杀戮,所到之处竟是无人能挡。 许烈率领士兵冲阵,他劈杀一个个匈奴兵,早已浑身浴血。厮杀时,许烈看到了修戈,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抹兴奋神色。 他遇到了修戈。 这一回,他必杀修戈。 当初在青阳关上,许烈亲眼见到修戈押解着数千妇孺威胁廉颇,让廉颇打开青阳关。 对于修戈,许烈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如今有了机会,他不会放过。 “修戈,拿命来!” 许烈提着刀,不断劈杀挡在身前的人,迅速的朝修戈冲去。 此刻的许烈,杀气腾腾。 一刀在手,大有所向披靡的气势。 片刻后,许烈杀到了修戈身前。 修戈看到了许烈,他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双腿死死夹住马腹,身体稳稳的立在马背上,手中的刀抡起,一式力劈华山劈下。 “咻!” 刀锋划过,熠熠生辉。 一刀斩下,空气都仿佛被斩裂了一般。 “雕虫小技!” 许烈双手握住刀柄,横刀在身前,抵挡劈下的一刀。 “铛!” 兵器撞击,两人都不受影响。 唯有座下的战马,希律律的嘶鸣着,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许烈嘶吼道:“你也接我一刀。” 刀一起,声势骇然。 这一刀凝聚了许烈所有的怒气。 修戈也是艺高人胆大,他也学着刚才许烈的动作,根本不躲避。甚至于,他单手握刀,左手拽着马缰,右手举刀迎了上去。 许烈见此,心中冷笑,劈下的一刀力量更强。 “铛!” 兵器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溜耀眼的火星,从刀刃撞击的地方迸发了出来。 下一刻,修戈面色大变。 磅礴的力量,自刀刃撞击的地方传来,令他的手承受着撕裂的疼痛。顷刻间,虎口崩裂,鲜血流出。 手掌疼痛下,战刀倒飞了出去。 修戈面色大变,心知不妙。 他自诩武艺高强,没想到对手如此厉害。 第一招,许烈抵挡,没有出招,修戈没有试探出许烈的身前。 第二招,许烈出招,修戈单手抵挡。 仅仅是这一招,修戈便遭到重创。 不做犹豫,修戈直接要撤退。 但许烈哪里能容修戈逃走,他咧嘴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他猿臂一伸,手中的刀顺势斜劈下去。 “噗!” 刀锋削过,劈在许烈的背脊上。 顷刻间,许烈的后背,留下了一条近六寸长伤口。 血肉翻飞,鲜血流淌。 修戈惨叫一声,他声音凄厉,更带着无尽的愤怒,他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卒伤了。 但这一刻,愤怒无济于事。 他能做的,是全力逃逸,躲避对方的追击。 “救我,快来救我!” 修戈嘶吼着,大声的下令。 周围的襜褴士兵见修戈被追杀,又听到修戈的求救声,都快速的冲过来,想救援修戈。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 许烈坐下的战马一个加速,便拉近了距离。 “修戈,拿命来!” 一声怒吼,刀锋径直劈下。 冷艳的刀光劈下,犹如天河倾泻,声势浩荡。 呲啦! 锋锐的刀锋,划过了修戈的脖颈。 “啊!” 修戈惨叫一声,但这声音刚一发出,便戛然而止。 “噗!” 殷红的鲜血,自修戈的脖子迸溅了出来。紧接着,修戈的脖子飞了出去,带着一蓬蓬的鲜血,洒落在了地上。 “咕咚!” 满是鲜血的脑袋跌落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动。 许烈策马上前,俯身伸手,便拽起了修戈血淋淋的脑袋。他抓起了修戈的脑袋,奋力一抛,嘶吼道:“修戈已死,杀!” “修戈已死,杀!” 许烈嘶吼着,脸上神情兴奋而畅快。 报仇了! 他杀了修戈,开始报仇了。 赵国的士兵都知晓修戈,在许烈附近的人,听到许烈的呐喊声,一个个都亢奋了起来,跟着大喊道:“修戈已死,杀!” “修戈已死,杀!”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不断的响起。 越来越多的赵国士兵大喊,提着武器和匈奴人厮杀。 战场厮杀,越发激烈。 双方你来我往,不断劈杀着对手。 匈奴兵都知道修戈,更知道修戈是襜褴人的王。虽说修戈的死,和他们没有什么必要关系。但修戈死了,军心总是受到了影响。 局面,渐渐不利于匈奴人。 局势,开始倒向赵军。 乌维很快就得了消息,他看了眼身旁的董尧,沉声道:“董尧,你效忠的人,因为鲁莽无能,已经被杀了,更让襜褴人陷入了危机。他死了,你难以在襜褴人中立足。” 对于修戈上阵厮杀的举动,乌维颇为不耻。 一个主帅,不坐镇指挥,反而上去厮杀。 这样的举动,太过冲动莽撞。 董尧表情凝重,沉声道:“大王不听我的劝告,有此一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能在襜褴人中立足,是修戈的支持。 没了修戈,董尧的处境堪忧。 乌维眼眸眯起,说道:“董尧,你可愿意为我效力?” 修戈死了,而董尧失去了主人,乌维伸出了招揽的橄榄枝。 招揽董尧,是不错的选择。 董尧不做思考,笑了笑说道:“多谢匈奴大王的看重,只是大王刚刚死亡,在下要为大王准备丧事等,所以暂时还不能归顺匈奴王大王。” 乌维点头,便不再劝说。 董尧看着战场的局面,眉宇间多了一抹凝重。 战场上,赵军果敢勇猛,越杀越猛,已经占据了上风。 如今的情况,对匈奴人很不利。 长此下去,匈奴人必败。 董尧表情凝重,建议道:“匈奴大王,赵人突袭之下,已经占据了上风。现在的情况不利于我们,再不出手扭转局面,这一战必败。我认为,是时候让两翼的伏兵出击了。” 此前董尧的计策,是安排两支伏兵在两翼埋伏。 这两支伏兵,是用来包抄两翼的。 乌维审视着战场的局面,他并未马上采纳董尧的建议。思考了片刻,乌维下令道:“传令木那塔和延术,率军出击。” 木那塔是埋伏在左翼的将领。 延术是埋伏在右翼的将领。 两个人都是乌维麾下的骁将,在匈奴立下了战功赫赫。 随着乌维下令,号角声长鸣。 声音急促,仿佛有着万千金戈铁马冲锋一般。 随着号角声在草原上传出,时间不长,辽阔的草原上,再度杀出了无数的骑兵。这些骑兵,自战场的两侧涌现出来。 喊杀声,此起彼伏。 马蹄声,轰隆隆传来。 一股浩荡气势,自两翼弥漫开来。 两支匈奴兵杀出,直奔正在厮杀的许烈大军。这支军队一加入战场,便迅速的扭转局面,帮助匈奴人稳定乱局。 原本人心浮动的匈奴大军,开始迅猛的反攻。 在两支匈奴骑兵的帮衬下,匈奴人全力厮杀,越战越勇。 许烈抵挡着攻击,怡然不惧。 面对强敌,他丝毫不退。 而在许烈的后方,廉颇正审视着局面。 作为军中主帅,他一直关着战场上的局面变化。如今见匈奴人的两翼有伏兵杀出,廉颇脸上多了笑容,匈奴人的伏兵尽出,意味着匈奴人的力量全部消耗了。 现在,该收尾了。 这一战,也该结束了。 廉颇下令道:“传令寇正、燕磊,率军掩杀匈奴骑兵。” 昨天夜里的战事结束后,寇正、燕磊回了营地,而两人又从廉颇麾下领了士兵,然后在廉颇的安排下,向左右两翼埋伏的地点行去。 战场上的厮杀,谁的后手多,谁的底牌最后使用,便占据优势。 乌维先一步下令,已经无兵可用了。 廉颇的伏兵最后才出现,便能左右最后的胜败。他下令后不久,辽阔的草原上,忽然又涌现出了大批量的赵国骑兵。 这一支骑兵从左右两侧杀入,包夹刚刚杀出的匈奴兵。 战场的局面,又再一次发生逆转。 本已稳住局面的匈奴人,又动荡了起来,又被包围了起来。 第148章逃窜 董尧见战场的局面骤然变化,面色大变。 没想到,廉颇竟有后手。 这一情况,对匈奴人非常不利。 董尧心下焦急,连忙说道:“大王,我们的伏兵已经尽数派上去。而廉颇多了一手,导致我们的两翼遭到攻击,再拖下去,大军会全部陷进去。撤吧!” 此前董尧就建议乌维撤军。 当时撤退,至少能保全士兵,不会是残兵败将。 经过了一番厮杀,士兵都在战场上,现在撤军,肯定会遭到掩杀。重创之下,大军必然损失惨重。 甚至于再拖延些时间,很可能全军覆没。 乌维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担任匈奴王十数年来,虽有败局,但今天这样被人压着打的情况着实不多。这一次,他彻彻底底的被廉颇算计,败得很惨。 然而,他不甘心。 不甘心输给廉颇,更不甘心狼狈逃回去。 “给我杀,杀啊!” 乌维大声的嘶吼,脸上尽是狰狞神色。 他还想再战。 他麾下的匈奴儿郎,都是马背上的勇士,还能再战,只要奋力拼杀,还有机会扭转局面。 一个个匈奴兵得了命令,冲上去奋力厮杀。 然而,战场上的匈奴士兵被廉颇的大军包夹了起来,不断被赵国骑兵围杀。 双方厮杀,匈奴兵的死伤越来越重。 董尧眉头紧皱,再一次劝说道:“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现在不能逞能,赶紧撤吧。” 董尧劝说,不仅是为了乌维,也是为了他自己。 如果乌维死在这里,他也跑不掉。 乌维看着战场上溃败的局面,阴沉着脸。他面色不甘,不甘心就此撤退。但眼前的局面,又让乌维倍感绝望。 “撤!” 乌维一咬牙,不得不下达撤退的命令。 命令下达,乌维调转马头离开。 董尧松了口气,跟着乌维一起离开。 撤退的命令,很快就传开了。 所有的匈奴人听到了命令,都不再恋战。一个个无心作战,调转方向快速的撤退。匈奴人撤退,赵国士兵更气势如虹,杀声震天。 这一刻,是属于赵国士兵的胜利。 廉颇坐镇后方,他看到匈奴兵撤退,拔出腰间长剑,下令道:“杀!” 一踢马腹,廉颇身先士卒杀了出去。 麾下的士兵,尽数杀出。 一波一波的士兵冲杀,越战越勇,大规模的掩杀匈奴人。 至于先前匈奴人搁在路边的粮食,已经没有人顾得上。撤退的匈奴兵只想着逃命,以逃过一劫。 乌维带着士兵逃跑,一边撤退,一边回头观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赵国士兵紧紧的跟在后面,不断的掩杀落后的匈奴兵。 这就导致了匈奴兵死伤越老越重。 乌维神色急切,他急中生智,下令道:“传令下去,让所有士兵把身上珍宝玉器,以及值钱的东西都仍在地上,搅乱追击的赵人。” 匈奴人进入襜褴部落时,帮助襜褴人赶走了廉颇的军队。 当时,襜褴人的部落被毁掉。 其中的许多珍宝玉器,甚至是值钱的一些玩意儿,都被匈奴兵收捡了起来,进入了匈奴士兵的腰包。 这一次没有进入青阳关,如果攻入了青阳关,匈奴兵收获的钱财更多。 乌维统帅士兵,有一个原则。 他带兵劫掠时,士兵抢到的钱财和宝物,都是士兵收着。 想让匈奴兵有动力,保持战斗力,必须有利益引诱。 而乌维让麾下的士兵冲入赵国境内,让他们抢到的钱财自己支配,这才能最大限度的激发匈奴人厮杀的热情,才能维持士兵的斗志。 如今廉颇紧追着不放,乌维想延缓廉颇的追击,便想到了用钱财拖住赵国士兵。 乌维下令后,一个个匈奴士兵不情不愿的从衣服中,取出了各式各样的玉器物件,甚至是一串一串的刀币,洒落在了地上。 匈奴士兵也知道情况紧急,都不敢拒绝。 无数的玉器和钱币洒落在地上,令人心动。 廉颇率军前进,更亲自压阵。一时间,赵国的士兵山呼海啸,气势磅礴,不断的掩杀。 “匈奴人败了,杀!” 廉颇嘶吼着,大胜呐喊。 “匈奴人败了,杀!” “匈奴人败了,杀!”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彻在草原上。 越来越多的士兵嘶吼着冲杀,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浩荡的洪流,气势如奔腾的涛涛大河,无人能敌。 赵国士兵,越来越猛。 而乌维麾下的匈奴士兵,被杀得四散逃走。 乌维无比狼狈,一门心思逃窜,他寄希望于洒落在地上的钱财迷惑住赵人,但听到后方传来的喊杀声,知道失效了。 他的做法,并没有起到作用。 廉颇治军森严,令行禁止。 所有的士兵在廉颇的率领下,根本不受钱财的影响。 双方你追我逃,不论是乌维麾下的士兵,亦或是赵国的士兵,都没有喘气休息的机会。 廉颇带兵厮杀,越来越深入。 草原上,马蹄声阵阵。 一队一队的士兵,呼啸间飞奔而过。 乌维带着士兵撤退,他已经奔跑了一天,饿得不行了。这个时候,他回头看了看,又侧耳倾听,见后方没有追兵,又没有听到喊杀声,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暂时摆脱追兵了。 乌维下令道:“停止前进,原地休整。” 一声令下,众人都停下。 一个个匈奴兵下马后,都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一路撤退,太辛苦了。 这一刻,终于能稍做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后,士兵才不急不慢的从身上摸出点干粮,填饱饥饿的肚子。 乌维却吃不下,没有半点胃口。 他扫视了麾下的士兵,举目望去,麾下的骑兵只剩下几百人。这一战,他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当初,乌维率领近万匈奴兵叩关,加上一部分襜褴人,足有一万多人。 如今,一万多骑兵竟然败了。 这样的结果,让他难以接受。 乌维目光扫过麾下的士兵,见一个个士兵面如土色,神情无比的憔悴,更士气低落,一副死爹死娘的样子。 这一幕,让他的心一阵阵的疼。 太惨了! 这一回被打得太惨了。 董尧扫视了一眼,心中轻叹。 修戈死后,襜褴人的士兵都散了,死的死逃的逃,彻底失去了踪影。 如今的襜褴部落,又被打回原形。 不知道多少年之后,襜褴部落才能再一次兴盛崛起。 董尧按捺下心中的绝望,劝慰道:“大王,这一次虽然败了,但我们都还活着。只要人还在,就总有报仇之日。” 乌维听后,眼珠子转动。 忽然间,乌维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中透着高昂,更有着振奋,丝毫不受之前的战败影响。这一举动,令周围的匈奴骑兵一阵讶异。 怎么回事? 败得这么惨,大王还如此大笑。 莫非大王失心疯了? 一个个匈奴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尽是古怪的神色。 好半响后,乌维笑声停止。 第149章突袭 乌维面色肃然,昂着头站起身,他走到了众人的中间站立。 众人目光,都落在乌维身上。 这一刻,所有人都面色古怪的望着乌维,不清楚乌维要说什么? 乌维轻咳两声,语气低沉的道:“十二年前,本王刚刚继承王位。那时候的匈奴王庭,内忧外患。内有权臣把持权利,外有不服的部落虎视眈眈。” “本王的处境,可谓举步维艰。” “本王的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 “然而,本王还是步步为营,借力打力,解决了内患,歼灭了权臣。然后,本王更率军出击,剿灭了不服的部落。” “自此,本王掌控了权势。” 乌维声音抑扬顿挫,他继续说道:“九年前发生的事情,你们中的一些人,都应当知道。” “当时的匈奴遭遇大雪灾,死伤无数。” “羊群死伤无数,粮食已经不够了。” “甚至于,还有其余的部落来侵犯我们。那一战之后,本王的士兵只剩下不到千余士兵,但还是取胜了。” “最终,本王还是熬了过去。” 乌维说着话,目光打量着麾下士兵的反应。 见麾下的一个个士兵认真倾听,他再一次道:“七年前,那是本王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本王劳师远征,讨伐一个部落。” “因为军中出了奸细,敌人和奸细里应外合,导致本王的大军兵败。” “那一战,本王的士兵全军覆灭。” “只差一点,本王也死在其中,最后只剩下数十骑逃回王庭。” “然而,本王还是活了下来,又重整旗鼓,率军杀过去,活剐了奸细,扑灭了敌人,将我匈奴人的疆土扩大。” 乌维握紧了拳头,狠狠在空中挥舞,朗声道:“一次次的打击,没能打到本王,反倒是成就了本王。” “这一次,本王再一次遇到了大危机,麾下的士兵更是损失惨重。” “万余精骑,十不存一。” “甚至,我们的王庭也遭到了攻击。” “这一切,都是苦难。” “这一切,都无比艰苦。” “然而本王还活着,我们还活着。本王坚信,只要我们活着,就还有反击的机会,就还能复仇。赵人今天施加在我们身上的一切,他日,我们一一讨回来。” 乌维眼神锐利,几乎是嘶吼道:“你们,相信本王吗?” 话语中,带着强烈的自信。 纵然乌维心中有很多担忧,也有很多的不甘,但这一刻,他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王。 一番话,鼓动了麾下的士兵。 所有人燃起了士气,又打起了精神。 “我们相信大王!” 士兵中,一名匈奴士兵神色激动,高声的呐喊。 “相信大王!” “相信大王!” 一个个士兵开口,脸上洋溢着期待和信任。 对于他们来说,乌维便是神。 有乌维在,他们就一定能卷土重来,能报仇雪恨。 乌维满意的点头,朗声道:“都好好休息,休整好后,我们继续赶路。廉颇铁了心要赶尽杀绝,他不会善罢甘休。休息后,我们继续赶路。” 士兵们点头,都听从乌维的安排。 在乌维的鼓动之下,军心最后稳定了下来。 士兵虽然疲惫,但也不至于全是先前那样绝望的表情。 董尧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暗道乌维厉害。当初襜褴人连连败北,军心浮动,士气不存,如果修戈能和乌维一样鼓舞士气,能稳住局面,就不至于是现在襜褴人四散的局面了。 在匈奴人休息时,在匈奴人所在位置的北面五里外。 这片地方,草木旺盛。 不过入冬后,草木开始凋零了。 饶是如此,这一片区域,仍然能借着草木隐藏行踪。 在这里,藏着一支赵国骑兵。 这一支赵国骑兵,赫然是张橫率领的士兵。 当初张橫袭击了匈奴人的王庭后,听从了钟象的建议,一方面派遣部分士兵袭击匈奴人的各个部落,另一方面又带着士兵埋伏在撤回王庭的路上。 这一等待,便是好几日的功夫。 不过张橫也不着急。 只要匈奴人要撤回来,他就有机会。 “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草原上,一名骑兵策马而来,他是钟象麾下的斥候兵。 他来到张橫的身前,抱拳道:“张橫将军,钟象将军发现了逃回来的匈奴人。对方的人数,只有数百骑兵。钟象将军说现在是发起袭击的最好机会,让您带着士兵悄然逼近,然后发起攻击。” 张橫闻言,大喜道:“兄弟们,准备行动了。” 这一刻,张橫无比的兴奋。 终于来了! 终于等到了撤回的匈奴人。 张橫看向斥候,吩咐道:“你带路,我们马上出发。” “喏!” 斥候点头,带着士兵迅速赶路。 五里路对骑兵而言,不是太远的距离。 前面的两里路,众人策马奔驰。最后的三里路,张橫让所有的士兵停止奔跑,放慢了奔跑的速度,避免战马因为马蹄践踏传出声音,而走漏了行踪。 张橫麾下精锐,很快和钟象汇合。 距离乌维的队伍,只剩下一里的路程。 最后的一里,并不远。 这一距离,足以让所有的骑兵发起冲锋,然后迅速的冲阵。 张橫面色冷肃,手一挥,麾下的士兵都挽弓搭箭,准备好冲出一段距离后射箭。而张橫策马立在罪在前。 他和钟象一道,眺望着匈奴人所在的方向。 “杀!” 张橫忽然大吼一声,命令士兵发起了攻击。 这一刻,麾下的士兵攻势如潮。 “杀!”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不断的呐喊冲锋。 密集响起的马蹄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了浩荡轰鸣的声音。 轰隆隆! 马蹄践踏着地面,使得地面震动了起来。 喊杀声,马蹄声,汇聚在一起。 这一刻,杀声震天。 乌维和董尧以及匈奴兵正在休息,忽然间听到了地面传来的声音,骤然大惊。他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他后方的草原上,忽然出现了黑压压的军队。 这一批人,来势汹汹。 乌维大惊,下令道:“撤,快撤退!” 这个时候,乌维心中无比的惊讶。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伏兵,而且是从王庭的方向杀来。 这是怎么回事? 乌维心中疑惑,但还是快速的翻身上马,率领士兵撤退。在乌维和麾下匈奴骑兵撤退的时候,双方的距离不足四十丈。 张橫手中长剑举起,下令道:“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 密集的弓箭洒落了下去,射入匈奴人的队伍中。 刹那间,惨叫声一片。 大批大批的匈奴士兵倒在地上,这一瞬,便有数十人受创受伤。 乌维惊魂未定,他不断的奔跑,想摆脱追兵。 董尧骑马跟在乌维的身边,也是心中震惊,更无比的畏惧。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声道:“大王,这是赵人的连环计。廉颇早就安排了人在我们后退的路上伏击,他们早就在此等候我们。” 董尧的心中,无比的焦急。 他不想死,也不能被赵人抓住,他要逃走。 第150章弃子 乌维闻言,也点头同意,他也赞同董尧的分析,他的确被廉颇算计了。 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此刻面临的,是袭击的问题。乌维的脸上,仍有着浓浓的忧虑。 “咻!” 忽然,一支弓箭射来。 乌维连忙躲避,避开了这一支弓箭。然而连续的弓箭射来,他骑着的战马,忽然希律律的嘶鸣,声音中更有着痛苦。 战马奔跑时,颠簸了起来。 乌维回头看去,只见他座下战马的大腿位置,赫然插着一支弓箭。 鲜血流淌,早已浸湿了马腿。 乌维看到这一幕,顿时焦急了起来。他的战马受伤,如果不换一匹战马,跑不了多远,就会倒在地上,而他也会被活捉的。 他眼珠子转动,目光一扫,落在了身侧的董尧身上。 董尧距离他很近,不过一尺的距离。 乌维眼眸一冷,脸上多了一抹狠辣神色。都这个时候了,他顾不得董尧了。 “喝!” 乌维低喝一声,手拄在马背上借力。刹那间,乌维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掠过,啪的一声落在了董尧背后的马背上。 这一刻,两人同乘一匹马。 多了一个人的重量,战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更是希律律的嘶鸣着。 “大王,你做什么?” 董尧脸上,露出惊愕神色。 他心中觉得古怪,乌维骑着马好好的,怎么突然跳到了他的战马上。就在此时,董尧忽然感觉后背的衣服被抓住,一股庞大的力量涌来。 旋即,他从战马上飞了出去,掠过空中,董尧脸上尽是震惊神色。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董尧的脸上,有着无尽的愤怒,更有着绝望。 他成了弃子! 他被乌维抛弃了。 乌维抬头看了眼正跌落下去的董尧,一言不发,策马便奔驰而去。 “啪!” 董尧跌落在地上,神色痛苦。他看着周围奔驰而来的战马,脸色惊恐,连忙双手爆头蹲在地上,然后快速的移动位置,跑到路边上,让自己不被战马撞上。 掩杀仍在继续,而乌维已经率领骑兵快速的逃窜。 这一追杀,不断的深入。 追了足足大半天时间,张橫和钟象才开始率军撤退。 两人撤回的路上,不断的杀死一个个被击落在地上的匈奴兵,同时又收缴了一匹一匹战马。不论战马是死的还是活的,一律带走。 活的战马,可以用在军中。 死了的战马,可以饱餐一顿。 “报!” 忽然,一名士兵来到张橫和钟象的身旁。 张橫问道:“什么事?” 士兵回答道:“回禀将军,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名叫董尧的赵人。抓住的匈奴人说,董尧是襜褴王的军师。这个人身份不一般,是否也直接杀了。” 张橫一听,恨得咬牙切齿,挥手道:“杀掉,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泄愤。” “喏!” 士兵得令,转身就准备下去安排。 “且慢!” 忽然,钟象开口了。 士兵停下,又看向钟象,又看了看张橫。两个人都是主将,他不知道该听谁的。 张橫道:“大象,你该不会留着它的性命吧。” 钟象微微一笑,道:“董尧是赵人,却成了襜褴人的军师,这样的人十恶不赦,自然要杀死。但董尧是军师,也算是一条大鱼。依我之见,带回去交给将军处置。” “也行!” 张橫想了想,也赞同钟象的分析,然后吩咐了下去。 两人带着军队往回赶。 一天后,张橫和钟象遇到了率军赶来的廉颇。 两军相遇,便都停止前进。 张橫来到廉颇的面前,他面色惭愧,抱拳道:“将军,末将无能,没能抓住匈奴王,末将掩杀了一阵,还是让他逃了。” 对于没能拿下匈奴王,张橫的心中也颇为失望。 如果拿下匈奴王,他可就立下大功了。 到手的功劳都飞了。 廉颇也不苛责,笑吟吟说道:“本将带兵一路追来,都没有追上匈奴王。幸亏你掩杀了一阵,扩大了战果。” “你掩杀后追丢了,也没什么。” “我们毕竟是在草原上,草原上地势平坦,一望无际,难以彻底伏击。” 廉颇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们兵力不足,光凭我们的兵力,没能拿下匈奴王也实属正常。” 对于这一战的战果,廉颇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他手中兵力不多,却取得了大胜。 如果这一战,他有十倍于现在的兵力,他就能布下阵势,彻底堵死匈奴王的退路。 但现在的兵力,远远做不到。 廉颇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们掩杀匈奴王,又杀了多少人?” 张橫粗略估计了一下,回答道:“末将掩杀一阵,杀了三四百人,甚至可能还要多一点。如今的匈奴王,身边几乎没有士兵了。” 廉颇笑了起来,道:“这样的结果,还算不错。匈奴王损兵折将,再加上王庭又被你们摧毁了。即使他逃了回去,其余的匈奴部落也会针对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匈奴王有的头疼了。” 张橫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忽然,张橫说道:“将军,我们还抓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名叫董尧,是襜褴王的军师。钟象说这个人有些用处,末将就留了他的性命。” 廉颇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对于董尧,廉颇是知道的。 他之所以知道董尧这个人,是从刘宣口中得到的消息。当初刘宣孤身一人外出谈判,谈判结束后,刘宣说了谈判的情况,说帮助匈奴人谈判的是董尧。 如今一听到张橫的话,廉颇吩咐道:“带过来!” 对于董尧这样的人,廉颇极为鄙视,更无比的愤怒。 身为赵人,却帮助胡人,简直该死。 不多时,董尧被士兵带到了廉颇的身前。他知道自己肯定没好结果,倒也硬气。董尧昂着头,说道:“廉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被乌维扔下战马成了弃子,董尧知道他被抛弃了。 被抓住,下场必然不好。 廉颇冷冷盯着董尧,冷冷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你一个赵人,却帮助襜褴人。” “你一个赵人,却帮着匈奴人针对赵人,该死啊!” 廉颇愤怒无比,他手中的马鞭扬起,直接抽了下去。 “啪!” 马鞭挥舞,狠狠抽在董尧脸上。 董尧惨叫一声,在廉颇一鞭之下,竟是被抽得跌倒在地上。 他的面颊上,多了一条血痕,隐隐有血丝渗透出来。 廉颇杀气腾腾,沉声道:“本将现在没时间收拾你,等回了青阳关,再好好的‘照顾’你。给我把董尧看好了,如果他自杀了,你们提头来见。” “喏!” 看押董尧的士兵,沉声应下。 廉颇一挥手,士兵押着董尧下去了。 这个时候,廉颇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率军返回。大军撤回后,抵达了匈奴人搁下粮食的地点,把所有的粮食和盐铁全部运回。 大军浩浩荡荡,快速返回。 当大军抵达青阳关时,士兵都欢呼了起来。 胜利回师! 这一战,他们胜利了。 刘宣和廉颇打开关门,亲自出关迎接。 第151章雪中趣事 赵胜看着大声欢呼兴奋的士兵,也倍受感染,很是高兴。他感慨道:“这一战不容易,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硬生生扭转了局面。” 刘宣点了点头,也赞同赵胜的说法,道:“的确很不容易,廉将军率军长途奔袭,很辛苦。尤其是绕到匈奴人后方袭击匈奴人王庭的军队,更不容易。” 赵胜道:“要我说,最不容易的人是先生,此战多亏由你。” 对于刘宣,赵胜现在很尊敬。 在赵胜看来,刘宣有智慧,更有大勇气,这样的人值得他尊敬。 刘宣摇头道:“丞相谬赞了,我只是动了动嘴皮。” 赵胜道:“刘子谦虚了。” 说着话,廉颇已经走了过来,抱拳道:“丞相,末将幸不辱命。这一战,不仅击溃了匈奴王的大军,更斩杀万匈奴人。只可惜,被匈奴王逃了。” 赵胜说道:“能有今日之胜局,足矣!” “走,入关!” 赵胜摆手,带着廉颇以及其余的士兵进入关卡。 入关后,士兵驻扎下来。 赵胜安排驻扎在青阳关的士兵杀羊宰牛,更拿出了送来犒劳士兵的酒水,开始大肆的庆贺。 这一战取胜,值得庆贺。 这一战,更值得铭记。 军中一派欢庆的气氛,刘宣、赵胜和廉颇也参与其中。 一场庆贺下来,所有士兵都放松了。 入夜后,青阳关寂静了下来。 劳师远征回来的士兵早早休息了,只剩下驻守关卡的士兵。 赵胜庆贺时,喝了不少的酒,醉醺醺的睡下。 反倒是刘宣和廉颇,仍然是清醒的。两人站在城楼上,虽然都有些微醉,却没什么影响。 一阵凉风吹来,刘宣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廉颇解开了肩上的披风,给刘宣披上,关切道:“先生体弱,还是要注意身体。” 刘宣笑道:“多谢将军。” 时至今日,他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碍了。 只不过,有些体弱罢了。 廉颇双手撑在女墙上,笑说道:“先生,这一次掩杀乌维,我抓到了一个人,你猜一猜是谁?” 刘宣笑眯眯的回答道:“莫非是董尧?” 廉颇诧异道:“先生怎会知晓?” 刘宣笑道:“掐指一算。” 廉颇摇了摇头,不相信刘宣的说法,说道:“肯定有人通风报信,你才提前知道了消息。” 他笑了笑,很是开心。 笑过后,廉颇才正色道:“只是如何处置董尧呢?” 刘宣思索片刻,回答道:“董尧是一个典型,这样的人有价值。把他带回邯郸,交给大王处置,相信大王会很乐意处置的。” 对于董尧这一类人,他不清楚董尧为什么为襜褴人效力。 这其中,或许董尧有自己的故事,或许也是一步步的走到现在的,但刘宣不关心。 身为赵人,却帮助襜褴人。 这本身不可原谅。 刘宣话锋一转,接着道:“襜褴人土崩瓦解,彻底被打散了。匈奴人来势汹汹,也已经被击败。” “匈奴王损兵折将,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袭击代郡。” “这一战,结束了!” 刘宣眼神期待,说道:“我们来代郡有几个月了,该准备回邯郸了。现在回去,还可以在邯郸过年。” 廉颇道:“一晃数月,是该回去了。” 不提归家还好,一说起,廉颇便有些归心似箭,想着尽快返回邯郸。 刘宣说道:“大军劳师远征,需要休整。士兵休整一天,而这一天的时间,将军正好安排士兵加固青阳关的防守,再把其余的军务安排妥当,便可以撤军了。” 廉颇道:“我会尽快处理妥当。” 两人聊着事情,竟是越来越清醒。 这一晚上,两人聊到很晚,才各自回营帐休息。 次日一早。 刘宣早早的起床了。 不过今天早上的代郡有些特殊,外面飘着雪,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白雪。 下雪了! 北地的冬天,开始下雪了。 刘宣之前一直在齐国,虽然也碰到过下雪的情况,但不至于如此之早。早起就看到了皑皑白雪,脸上多了笑容。 而此时,廉恒、廉玉和李牧三小正在打雪仗。 三个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廉玉在三个人中,是大姐头,指挥着两人堆雪人,乐在其中。 刘宣看了片刻,便披着大氅来到营帐中。 没有处理的公务,他得处理了。刘宣坐在营帐中,快速的撰写这一战的战报。 战事结束,必须马上派人把消息送回邯郸。 战报写好后,刘宣道:“来人!” 墨苍生进入营帐,刘宣把已经放在袋子中的竹简递过去,吩咐道:“兄长,交给斥候,八百里加急发回邯郸。” “喏!” 墨苍生点头应下,便下去了。 “呼!” 忽然,营帐门帘卷起。 廉玉面带笑容,急匆匆的跑进来,兴奋道:“先生,我们打雪仗去。” 刘宣笑道:“你们玩儿吧,我不去了。” 廉玉望着刘宣,一言不发。她看着刘宣,眼中有着渴望。刘宣和廉玉对视一眼,仿佛看到廉玉的眸子中有一丝晶莹的光芒流转。 刘宣见此,叹道:“走吧,走吧!” “就知道先生最好了。” 廉玉嫣然一笑,秀丽的面庞绽放笑容,犹如百花绽放一般。她径直冲到刘宣的身旁,拉着刘宣的手。 入手瞬间,温暖如玉。 廉玉俏丽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红晕。 刘宣握着廉玉的手,滑腻冰凉,俊逸的面颊也有一抹不自然。 廉玉妙目转动,道:“先生,快走吧。” “哦,走,走!” 刘宣回过神,在廉玉的拉拽下,很快来到了营地中。 白雪飘飘,地面白皑皑一片。 廉玉拉拽着刘宣来到廉恒和李牧的身边站着。 廉恒身上多余的肥肉都减下去了,也算是丰神俊朗。但是他的一双眸子,依旧是贼溜溜的,他盯着廉玉,笑眯眯的道:“姐,你拉着先生的手作甚?” “要你管!” 廉玉哼了声道:“先生手冷冰冰的,我是先生的弟子,我帮先生暖手。” 廉恒戏谑道:“怕是先生帮你暖手吧。” 廉玉怒目而视,但她还是松开了手,握紧拳头道:“廉恒,想找打了吗?” 廉恒挥手道:“不敢,不敢。” 刘宣看着打闹的场面,轻轻一笑。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前的雪人身上,在这里堆起了两个雪人。其中一个大一些,另一个小一些。 只有两个雪人! 刘宣颇为好奇,道:“你们堆雪人,怎么只有两个?还是一个大一个小的。” 廉恒嘿嘿笑了笑,立即就说道:“先生,这是姐姐的安排。她自己堆了两个雪人,然后又把我和小牧堆的雪人推了。她说大的是先生,小的是她。” 廉玉一听,脸上多了一抹殷红。 她看向刘宣时,见刘宣面无表情,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心中若有所失,却又有一丝丝窃喜。 若有所失,是因为刘宣没有表示。 一丝丝的窃喜,是刘宣没有反对。 刘宣脸上表情淡然,没有表露什么,话锋一转,笑说道:“既然来了,趁着还在下雪,我们来堆雪人打雪仗。” 随着刘宣一开口,旖旎气氛全部消散了。 李牧和廉恒毕竟是孩子,听了刘宣的话,又活跃了起来。 廉玉跺了跺脚,也加入了其中。 几个人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天气寒冷,但这样跑跑跳跳,却丝毫不冷,反而出了一身汗。刘宣没什么事情,所以就陪着三小玩耍。 至于廉颇,他得处理军务。 廉颇要把所有的事情交接清楚,所以一直没有出现。 而赵胜昨夜宿醉后,白天很晚才起来。他在营地内露了个面,招呼了声就回去整理资料了,他也要整理在北地的所见所闻。 一天时间,悄然过去。 第二天上午,廉颇开始交接军务。 吃过午饭后,廉颇把青阳关的驻防再一次交给了许烈,又留下了足够的粮食和武器,才率领着军队南下。 第152章夹道欢送 高柳县! 城外官道上百姓聚集,人声鼎沸。 百姓竞相议论说话,而目光则望着从青阳关到高柳县南下的官道,眼神期待。 前线胜利的消息,已经传回来。 大军击败了襜褴人,斩杀了襜褴王,更击溃了匈奴人。 获胜的消息,令百姓振奋。 就在前天下午申时,高柳县的官府张贴了告示,说刘宣和廉颇率领的大军预计将于今天抵达高柳县,途径高柳返回邯郸。 百姓得了这一消息,竟是自发的汇聚到官道旁欢送刘宣等人。 此刻的官道两侧,百姓犹如长蛇蜿蜒。 其长度,多达十余里。 无数的百姓人头攒动,一个个都翘首以盼。 “这次能击败襜褴人,多亏了廉颇将军带兵杀敌。如果没有廉颇将军,咱们高柳县肯定保不住,肯定会被胡人劫掠。” “放屁,没有刘监军出谋划策,能取胜吗?” “就算有刘监军谋划,但没有廉将军上阵厮杀,那也无济于事。” “你们这争论,有意思吗?总之,这一战咱们赵国胜了,而廉颇将军和刘监军各司其职,都是立下了功劳的人,他们两人相互配合,何必要分个高下呢?” “这话到也有道理。” “说起来,廉颇将军和刘监军的配合,的确天衣无缝。” …… 百姓说这话,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百姓对刘宣和廉颇,心中有着无尽的感激。 因为没有廉颇和刘宣,他们生死难料,北地的安宁太平,是两人的功劳。正因为如此,刘宣和廉颇率军南下的消息传出,百姓纷纷发的来送别。 “来了,大军来了!” 位于最北面的官道两侧,有的百姓眼尖,发现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黑影。 黑压压的影子,必然是大军抵达。 一时间,百姓欢呼不已。 许多的百姓,竟是纷纷的往前跑,在这些百姓的带动下,原本官道上站着的百姓,又纷纷的往前移动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廉颇和刘宣率军赶路。 两人行进时,忽然,钟象快速的飞奔而来。 “报!” 钟象来到廉颇的面前,抱拳道:“将军,南下的官道上,有无数的百姓汇聚。末将粗略询问了,他们是来送别的。” 此刻,钟象脸上有着骄傲。 百姓送别,是对他们的尊重。 这一切,是他们应得的。 廉颇的目力极好,他抬眼望去,看到了官道上模糊的人影。虽说看不真切,但已经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声音。 廉颇道:“知道了!” 钟象退下,军队继续前进。 廉颇看向刘宣,沉声道:“先生是监军,是大王任命的安抚三县百姓的人。如今百姓汇聚,还是由你和他们说话。” 刘宣笑了笑,道:“将军,依我看,还是丞相出面最合适。” 出风头的事情,刘宣愿意让给赵胜。 他虽然年轻,却不是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他知道世事人情。如果只有他和刘宣,他站出来说话,并没什么不妥。 然而现在的队伍中,却多了一个赵胜。 赵胜是赵国的丞相,有赵胜在,刘宣如果撇开赵胜,有可能会引起赵胜的不满。 他的做法,就是照顾赵胜的面子。 赵胜笑着拒绝,说道:“先生,还是你说吧。” 刘宣坚定的道:“丞相是大王派来的使节,代表了大王,理应由丞相出面。” 赵胜道:“这种场面,本相不适应。” 刘宣一听这话,便清楚了赵胜的心思,赵胜是愿意的。作为一国的丞相,赵胜不适应百姓汇聚的场面?这简直是笑话。 纵然再大的场面,赵胜也遇到过,何况是眼前的事情。 刘宣心思坚定,再一次道:“丞相,你是最合适的人,不要推辞了。” 连续三次邀请。 这表明了刘宣的态度和诚意。 赵胜见实在是推不掉,勉为其难的道:“既如此,本相便不客气了。” 刘宣道:“理应如此!” 定下了策略,三人率领着军队继续南下。 时间不长,来到了百姓迎接的地点。 这一刻,无数的百姓欢呼鼓舞。 赵胜没有马上讲话,他跟着队伍一起,朝高柳县的县城继续前进。约莫往前走了两里路,来到了百姓汇聚的中间位置,赵胜停下来。 大军停止前进,赵胜策马上前,来到了最前方。 他抬起手,示意百姓安静。 周围声音,渐渐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赵胜的身上。 两侧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了。 许多的百姓从前后两侧汇聚过来,都聚集在了赵胜停下的位置。 赵胜目光扫过百姓,眼中流露出一抹满意神色,朗声道:“本官名叫赵胜,是赵国的丞相。此前大王得知廉颇将军大败襜褴人,特意命令本相来犒劳三军,嘉奖廉颇将军和刘子。” “这一战,我们击溃了襜褴人的王庭,击败了襜褴人,更斩杀了襜褴王。” “这一战,我们击溃匈奴人的王庭,击溃了匈奴人,也击败了匈奴王。” “这一战,胜利者是我们。” 说着话,赵胜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他手握成拳,很是投入,朗声道:“能取得如今的成绩,是廉颇将军的功劳,也是刘子的功劳,更是前线无数士兵厮杀的结果。” “本相可以肯定,代郡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再遭到袭击。” “除此外,北方青阳关也加强了防守。” “乡亲们,你们可以放心了。” 赵胜话并没有持续太久,继续道:“如今,我们即将返回邯郸。希望乡亲们在高柳县,好好的过日子,早日走出困境。” 他双手合拢,长身揖了一礼,然后就下令继续前进。 大军启程,又继续前进。 队伍来到高柳城外,高柳县的县令,以及高柳县的其他官员,纷纷出来迎接,以表达对廉颇和刘宣等人的敬意。 高柳县程家,也在其中。 如今的程家有高柳县令的支持,愈发兴旺。他们看到刘宣,也倍感激动。 刘宣能拿下曹家,也有程家的功劳。 胜、廉颇、刘宣和高柳县的官员简单聊了几句,便继续南下。 队伍南下的路上,走了十余里,都有百姓送行。 无数的百姓奔走相送,只为再送刘宣、廉颇等人最后一程。 等彻底看不到刘宣等人了,百姓才离开。 赵胜面达笑容,目光落在刘宣的身上,正色道:“民心淳朴,可堪大用啊。大王安排刘子作为安抚三县百姓的监军,可算是找对了人。” 刘宣说道:“丞相谬赞了。” 赵胜话锋一转,道:“刘子立下大功,回到邯郸后,便该进入朝堂中枢了。本相在这里,先行恭祝刘子了。” 刘宣微笑道:“在下还年轻,许多事情都不懂,还需丞相多多提点。” 对于赵胜透露的消息,刘宣很感激,但不至于得意忘形。 眼前的赵胜,乃是赵国的国相。 能成为一国之相,赵胜凭借的不仅是宗室大臣的身份,不仅是赵何的兄弟,更有自身的能力,这样的人刘宣不敢小觑。 廉颇跟在一旁,他听刘宣和赵胜说话,却不搭话。 只不过,廉颇面带笑容。 他是发自肺腑的为刘宣高兴,不仅因为刘宣是他一手发掘的,更因为他是刘宣的好友,发自内心的为刘宣高兴。 大军南下,途径平邑等县后,便直奔邯郸。 第153章官拜上大夫 邯郸城,北门。 此时北门外,已被士兵控制,暂时禁止百姓出入。 城门外,有赵国的众多官员站着。为首一人,身着锦衣华服,腰悬佩剑,头戴九旒冲天冠,昂首挺胸,端的是气度不凡。 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是赵王赵何。 他率领赵国的众臣在此等候,是为了迎接廉颇和刘宣。 大破匈奴的消息传回,赵何倍感振奋。 败襜褴,破匈奴,更斩杀了襜褴王,此等胜利,大展赵国威风。 消息传开后,举国振奋。 经此一役,赵国的实力彻底彰显了出来。 缪贤微弓着背,站在赵何的身边,建议道:“大王,现今天寒地冻的。不如您到城楼上避一避,等廉将军和刘监军抵达后,再来不迟。” 作为宦者令,缪贤处处为赵何考虑。 赵何轻笑两声,道:“本王无碍,不过是迎接而已,没什么影响。” “呼!” 一阵冷风吹来,赵何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缪贤连忙让人拿了一件貂皮大氅来,小心翼翼的给赵何披上,正色道:“大王如此的礼贤下士,天下贤士得知了消息,必然闻风来投。” 赵何感慨道:“要招揽真正的贤士,哪能这么容易?” 对于人才,赵何极为尊敬。 因为各国对于人才,都极尽手段招揽。 譬如齐国的阴阳家邹衍,此人出身稷下学宫,精研阴阳五行,是天下皆知的大贤。邹衍在齐国的时候,受到了齐王的尊重。 而后,邹衍周游列国,更受各国主君的敬重。 邹衍到魏国时,魏王魏罃(ying),亲自到郊外迎接,以示尊敬。 邹衍到赵国时,赵胜前往迎接,更是侧着身子走路以示恭敬。到了大厅中,赵胜又亲自用衣袖替邹衍拂去座席上的灰尘,一举一动,可谓是毕恭毕敬。 到了燕国,待遇更厚。 燕王姬平亲自迎接邹衍入城,而且入城时,燕王用衣袖裹着扫把,一边后退一边扫地,让邹衍能走干净整洁的道路。入坐时,燕王又主动的坐在弟子席上,奉邹衍为师。 除此外,燕王还特意为邹衍修建了一座碣石宫,供其居住讲学。 凡此种种,不可胜数。 赵何作为一国之君,对这些事情,也是知晓的。 所以他对于自己亲自出迎的事情,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缪贤眼眸深邃,缓缓道:“此役过后,刘子名扬赵国,便彻底进入众人的视线。刘子能有今日的一切,都是大王礼贤下士的功劳。” 作为赵何的心腹,他说话处处向着赵何。 赵何正色道:“缪贤,先生是有大才华的人。没有赵国,他可以选择燕国、魏国等,只要他有才,总有出头之日。应当说是他选择了赵国。当然,本王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功劳。” 说着话,赵何脸上也有了灿烂的笑容。 对于重用刘宣,赵何现在也觉得自己无比的英明。 “报!” 忽然,洪亮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一名士兵策马飞奔而来,距离赵何只剩下五丈远时,便翻身下马,快速来到赵何的面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大王,大军已在五里外。” 赵何挥手,士兵便退下。 “终于回来了!” 赵何眺望远方的官道,脸上洋溢着期待神色。 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 从刘宣北上代郡,到如今返回,一晃数月就过去了。 不久后,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三个人影。 “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片刻功夫,就有三骑出现在赵何的视线中。 赵何定睛看去,眼神灿然。来人赫然是赵胜、廉颇和刘宣,这三人得知了赵何在城门口迎接的消息,不敢耽搁,撇下大军先一步策马撤回。 赵何面带笑容,迈步迎了上去。 刘宣、廉颇和赵胜下马,连忙疾走两步,行礼道:“大王!” 赵何道:“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落在廉颇身上,沉声道:“廉卿,此战你辛苦了。” 廉颇道:“份内之责,末将不辛苦。” 赵何目光又转向刘宣,眼中有着欣赏和赞许,说道:“本王看了丞相送回的消息,先生在高柳县和青阳关的所作所为,本王皆已知晓,先生辛苦了。” 回程前,刘宣让士兵送了战报。 不过刘宣的战报上,没有提及太多他自己的功劳。刘宣撰写的战报,大篇幅的笔墨都在廉颇、钟象、张橫、许烈等人身上。 赵胜的消息不同,赵胜送回的消息,是赵胜的所见所闻,以及个人的看法。 尤其是刘宣孤身出城退敌,最令赵胜最震撼。 当时的那一幕,赵胜写得很详尽。 故此,赵何更欣赏刘宣。 刘宣拱手道:“大王谬赞了。” 赵何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了赵胜,柔声道:“丞相深入青阳关,这份胆魄不易,一路辛苦了。” 赵胜道:“臣不辛苦。” 赵何和三人说了一番话,便等大军抵达,然后带着众人进城。 军队入城后,在军营驻扎。 赵何带着赵胜、刘宣和廉颇等人,直奔王城。 进入宫内大殿,宾主落座。 赵何目光环视众人,最后落在了廉颇和刘宣身上,沉声道:“此役大胜,廉颇、刘宣功不可没。本王治国,有过必罚,有功必赏。廉颇和刘宣立下大功,不可不赏。” “大王英明!” 众臣闻言,齐齐开口。 赵何眸子明亮,下令道:“廉颇听令!” “末将在!” 廉颇站出来抱拳行礼。 此刻的廉颇,心头也是一阵期待。这一战击败了襜褴人和匈奴人,他会得到什么奖赏呢? 赵何道:“你率军杀敌,勇猛果敢,本王拜你为赵国上将军。” 上将军,是仅次于上卿的存在。 这一官职在文官中,不是官职最显赫的人。但在军队里面,却是执牛耳的。如今的赵国军方,廉颇便是一面旗帜。 廉颇抱拳道:“多谢大王!” 官拜上将军,他的军职无可再升。 下一步,便是上卿。 廉颇的内心,也活络了起来。 赵何目光转向刘宣,正色道:“刘宣听令!” “臣在!” 刘宣昂首站出来,拱手行礼。 赵何神色肃穆,正色道:“此番御敌,你安百姓、谋襜褴、退匈奴,一桩桩,一件件,都可圈可点。此役,你居功甚伟,本王拜你为赵国上大夫。” 原来的刘宣,官拜五大夫。 从五大夫成为上大夫,一跃数级,可谓升迁迅速。 升迁的时间,也不过小半年。 这样提拔,不可谓不迅速。 而且刘宣官拜上大夫,便是赵国朝内举足轻重的官员。在某种程度上,刘宣已经是赵王麾下决策成员中的一员。 刘宣双手合拢,作揖道:“谢大王隆恩!” 他的脸上,也有着笑容。 赵何点了点头,刘宣便回到坐席上。 赵何沉声道:“其余参战之人,有功之人,都重重有赏,廉卿拟一个条陈上来。” “喏!” 廉颇抱拳应下。 赏赐的事情定下,接下来的气氛就轻松了起来。 赵何早已准备了宴席和歌舞,他在大殿中设宴,为廉颇和刘宣接风洗尘。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傍晚时分,朝中官员尽皆散去。 然而,赵何却留下刘宣,带着刘宣到偏殿中落座。 赵何吩咐人准备了一碗醒酒汤,递到刘宣的面前,微笑道:“本王看先生饮了不少的酒水,喝一万醒酒汤吧。” 今天的酒宴,廉颇和刘宣是主角。 不论是廉颇,亦或是刘宣,都喝了不少的酒。 “多谢大王!” 刘宣先行道谢,才端起碗一口饮下。 等侍从把碗拿下去,赵何才开口道:“先生此番北上,清瘦了许多,在军中受苦了。” 第154章争霸之心 刘宣微笑道:“臣随军北上,虽说参与战事,但一直都呆在后方,不曾上前线厮杀,从未风餐露宿,其实不辛苦。” 北上这一战,刘宣心中是颇为得意的。 一战后,他名气更大。 此前的刘宣,只是在邯郸有些名声。现在的刘宣,在赵国已经是人尽皆知。 甚至,各国君王案桌上,或许都有了他的资料。 一战成名天下知! 这便是刘宣现在的情况。 赵何继续说道:“丞相书信中说,先生为了被匈奴人胁迫的数千赵国百姓,竟是孤身一人出关谈判。虽说先生最后成功了,但本王还是认为,先生不应该以身犯险。先生一人,纵是千军万马也换不来。” 一番话,言辞恳切。 刘宣听完后,也不由感动,郑重道:“让大王挂心了。” 赵何点到为止,话锋一转,便说道:“本王心中有一事,请先生指点迷津。” 刘宣坐直身体道:“大王请说!” 赵何下颌微微上扬,眼眸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掷地有声的道:“本王欲效仿齐桓、晋文立不世之功,建赵国霸业,先生可有妙策?” 齐桓,指的是齐桓公。 晋文,指的是晋文公。 这两个人,都是春秋时期的霸主。 刘宣身子一颤,眼神凝重。 要建立赵国的霸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宣心中惊讶,赵何竟有这般志向。 赵何目光炯炯的盯着刘宣,眼神期待。原本的赵何,只想着图强赵国,不受秦国打压,不被齐国压制,不曾有争霸天下的决心。 代郡一战,彰显了赵国的强大,更解决了赵国北方的威胁。如今的赵国,腹背安全,赵何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大殿中,声音寂静。 赵何静静等待。 刘宣端坐着,面有沉吟神色。 许久后,刘宣道:“大王欲争霸天下,恐非易事。” 赵何脸上露出失望神色,问道:“为何?” 刘宣问道:“请问大王,西秦如何?” 赵何眼眸肃然,回答道:“西秦,虎狼之国,吏治清明,精兵猛将无数。前代秦王赢荡举鼎身亡,秦国有衰落的迹象,但如今的秦王赢稷继位后,因其母宣太后的辅佐,秦国政局稳定。时至今日,秦国根基已固,内患不存,可谓是西方之强国,难以挫其锋芒。” 刘宣点头,心中也松了口气。 赵何能正视秦国的强大,一切就还好。 刘宣最怕的,是赵何得志便猖狂,彻底失去理智。 刘宣又问道:“敢问大王,齐国如何?” 赵何嘴角轻轻抽搐,脸色又垮了几分,缓缓道:“如今的齐王继位之初,便率领齐、韩、魏三国大军,攻入函谷关,迫使秦国割让河东之地;其后,齐王挥军北上,败燕军十余万;随后,又联合宋国,击败魏国……如今的齐国,兵锋日盛。” 刘宣拱手道:“大王英明!” 赵何表情有些无奈,他自己说了一通后,争霸的野心便消退了几分。相比于秦国和齐国,赵国底蕴差了些。 秦国自秦献公、秦孝公、秦惠文王三代君王励精图治,时至今日,根基强大。 齐国有齐威王、齐宣王留下的底蕴,仍是一尊巨擘。 反倒是赵国,不过是在上一代君王赵武灵王的锐意改革下,才逐渐崛起的。 总的势力,仍是差了些。 刘宣表情平静,继续问道:“大王认为,赵国能灭秦国吗?” “不能!” 赵何摇头回答。 刘宣又问道:“大王认为,赵国能灭齐国吗?” 赵何道:“也不能!” 此刻赵何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本想求取争霸的策略,但听完刘宣的问话,再也提不起精神,蔫蔫儿的道:“先生,本王知错,本王这便熄了争霸之心,绝不妄动。” 刘宣微笑道:“其实大王要争霸,不无不可。” “哦,此话何解?” 赵何精神一振,立即来了精神。 赵国在赵武灵王的改革下,数十年间,从一个小国,一跃成为天下有数的强国。 赵何在位十余年,也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如今的赵国,实力日渐强盛,加之国内吏治清明,贤臣猛将无数。 赵何的内心,仍是想要争霸的。 刘宣缓缓说道:“大王的争霸,并不是类似于齐桓公、晋文公的争霸,当今之世,难有一国能效仿齐桓公九合诸侯。” “在下认为,大王的争霸,应当是三国争霸。” “西为秦国,东为齐国,北为赵国。” “三尊霸主,共逐天下。” 刘宣侃侃而谈,说道:“要到三国争霸的局面,都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行。相比于齐国和秦国,赵国根基仍然差了些。” 赵何听了后,微微颔首。 三国争霸倒也不错,至少是三大霸主之一。 赵何问道:“计将安出?” 刘宣回答道:“回禀大王,要达到这一目的,臣认为得联齐扛秦。” “哦,此话何解?” 赵何开口询问。 这一刻,赵何的内心是火热的。 刘宣继续道:“秦国和齐国,相比而言,秦国是真正的心腹大患。秦国地处西面,自上代秦惠文王赢驷夺取巴蜀,压服义渠,秦国已经没有了后顾无忧。” “任由秦国发展下去,先一步夺取天下的,就是秦国了。” “当今之首要,重点在于削弱秦国。” “秦国被削弱后,再图谋齐国就容易了。” “齐国虽然强大,但齐王骄傲自大,更喜欢享乐。他虽然武功赫赫,却已经令列国惊恐。尤其是燕国曾被齐国击溃,虽然暂时屈服齐国,但对齐国一直有着深仇大恨。” “总结起来,其实要对付齐国,反而更容易。” 刘宣眼神锐利,沉声道:“臣的计策,便是先难后易,先削弱秦国。” 事实上,刘宣想让赵何对付齐国。 但如此一来,赵何可能怀疑刘宣的用意,所以刘宣提出了连齐抗秦的策略。 赵何琢磨着,忽然间笑了起来。 刘宣问道:“大王何故发笑?” 赵何停止了发笑,沉声道:“先生之所以不提先弱齐,是因为先生和齐国有深仇大恨,怕本王认为先生因私废公吗?” 刘宣摇头道:“臣并无此意。” 赵何一抖衣袍,说道:“本王不是昏聩之主,拎得清主次。” “在本王看来,抗秦抗齐无分先后。” “今年可以抗秦,明年也可以抗齐,只要对赵国有利的,都可以去做。” “要灭掉一国,难如登天。” “能做的,便是竭尽可能的削弱对方。削弱秦国,削弱齐国,都是可以做的,这事情无分先后,可以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赵何眼中有精芒闪烁,正色道:“如今的赵国,也是有数的强国。只要削弱了齐国和赵国,赵国称霸之日,指日可待。” 此刻的赵何,才表露出了心声。 他的心思,浮现了出来。 对于赵何来说,削弱谁都一样。 刘宣沉默了下来,思考了片刻,又道:“大王圣明,臣佩服。除了连齐抗秦之外,臣还有一个计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何道:“但说无妨!” 刘宣回答道:“先弱齐,再抗秦。” 赵何眉头一挑,这是刘宣刚才没有提及的,而且是相反的方向。 赵何心思转动,清楚这是刘宣保留的,也是刘宣期待的。因为刘宣的身份,所以没有提出这一计策。 赵何心下知道,这可能才是刘宣真正的谋划。 其实赵何不在意刘宣是否要复仇,赵何在意的,是刘宣能否为赵国带来利益。只要攻打齐国能为赵国带来利益,那就是值得的。 赵何道:“本王洗耳恭听!” 刘宣沉声道:“弱齐抗秦的精髓在于,确立赵国东方霸主的地位。” “毫无疑问,齐国是东方的霸主,甚至连秦国,都担心齐国过于强大,从而尊齐王为东帝,意图引起东方各国对齐国的仇视。” “齐王称帝,最后被迫放弃称帝,但足见齐王的野心。” “仔细一算,如今的齐王,相当的强势。他打得燕国几乎覆灭,又击败了魏国,令楚国不敢轻举妄动。” 刘宣说道:“其实秦国也四处开战,攻打各国。” “秦国合纵连横,时而攻打各国,时而拉拢各国,令各国君王的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有时候他们又需要秦国。” “加之秦国强大,各国也不敢对秦国如何?” “但齐王不同,齐王打了周围,是四处树敌,也不会释放善意,令各国对齐国很忌惮。” 刘宣眼神明亮,说道:“臣在齐国时,便知道了齐王有吞并周边小国的志向。” “下一步,齐王很可能吞并宋国,减少掣肘。”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遏制齐国并不困难。只要派遣一名策士,前往游说列国,让列国同意联手,便有了攻伐齐国的机会。” “削弱削弱,必然达到。” “齐国被削弱后,各国还得联合抗秦。” “而诸国当中,赵国实力最强,便是当之无愧的是诸国之首,为列国之尊。” 刘宣说道:“下一步,便是赵、秦争霸了,这便是赵国东方为尊的计策。” 赵何眼眸明亮,仔细分析刘宣的计策。 他心中有些意动了,因为刘宣提出的计策是可行的。 弱齐抗秦! 最后,便是赵国为尊,主导东方各国。 第155章赵齐联姻 赵何沉声道:“先生之谋划,颇有见地,但要怎么操作,才能达到弱齐抗秦的结果呢?这一目标,恐怕也不易达成。” 削弱齐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对于此,赵何也有心里准备。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道:“宋国富庶,更在齐国的腹心之地。” “齐王一直眼馋宋国,已经数次对宋国动兵。” “臣认为,一旦齐国再出兵攻打宋国,大王便作壁上观,不必插手战事,任由齐国拿下宋国。” “齐国夺取了宋国,兵锋更甚。” “届时,各国迫于齐国展现出来的压力,自会对付齐国。” “燕国一直忍辱负重,准备着报仇,而秦国也要遏制齐国,各国都可能动手的。而到时候,宋国之战,就是导火索。” 刘宣正色道:“但是要促使齐国拿下宋国,也是一个大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赵何道:“不着急,慢慢来!” 明确了方向,赵何的心中便踏实了。 至少,有了目标。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缪贤急匆匆的走进来,他来到赵何的面前,双手递上一份布帛,禀报道:“大王,这是齐国使节递上来的国书。” 赵何眉头一挑。 正谈到齐国,没想到齐国就递上了国书。 有什么事情呢? 赵何心中有些好奇,他接过了布帛,快速的看了一遍。看完后,赵何递给刘宣,道:“先生,你也看看。” 刘宣接过布帛,快速的浏览了一遍,脸上展露出笑容,拱手道:“臣恭喜大王。” 赵何说道:“何喜之有?” 齐国递来的国书,是打算和赵国联姻,然后一起攻打秦国。 这样的事情,赵何并不认为容易。 各国都有自己的心思,要联合起来攻打秦国,谁愿意打头阵呢?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慢的道:“齐国递上的国书当中,说是打算联合赵、燕、韩、魏出兵,届时,齐、赵、燕、韩、魏五国出兵。削弱秦国的事情,大王何乐而不为呢?难道不是喜事吗?” 赵何皱眉道:“这样一来,岂不助涨了齐国的威势?” 合纵由齐国提出,当然以齐国为尊。 对于此,赵何不情愿。 他认为不输给齐王,不愿意听从齐王的安排。 刘宣微笑道:“齐王之所以想聚合五国的兵力攻打秦国,是想要削弱秦国,这不足为奇。齐王有此想法,臣认为应当顺水推舟。” 赵何闻言,仍是眉头紧皱。 因为他刚才提及的问题,刘宣没有回答。 刘宣不急不躁,继续说道:“此前的秦国,和齐国联盟,共尊为帝。如今齐王要捅秦王刀子,试想一下,秦国会怎么想呢?” “如今的秦国,国威日胜,凶威赫赫,能容得下齐国如此挑衅吗?” “五国联军讨伐后,秦国怨恨谁呢?” “显然,是怨恨组织起五国联盟的齐国,是怨恨齐王。” 刘宣眼神睿智,说道:“而且如今的秦国,不可能轻易的击败。八年前,齐国联合韩、魏两国出兵,攻破了函谷关,那是因为秦国内乱平息不久。” “如今虽然集合五国兵力,再想攻破函谷关,也难入登天。 “最重要的是,以臣对齐王的了解,他根本就没有覆灭秦国的想法。如果他真的要覆灭秦国,八年前就有机会。” “臣认为,或许齐王只是想借机削弱秦国。” 刘宣最后说道:“齐王的目的,是把各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国身上,最后发兵攻打宋国,夺取宋国这片膏腴之地。” 刘宣眼中,神色笃定。 齐王田地贪图利益,贪婪无度,不可能放任宋国不管。 去攻打秦国? 这绝不是齐王的作风。 赵何沉吟一番,说道:“先生一分析,倒真的有这个可能。或许,齐王是真的表面出兵,实则背地里攻打宋国。” 刘宣道:“臣断定,这是齐王的谋划。” 赵何点了点头,顺着说道:“先生之意,本王已经明白。齐国先联合各国攻打秦国,秦国对齐国怀恨在心。” “等齐国打了宋国,又引起各国警惕。” “到时候,燕国、秦国必然不罢休,而我赵国也能从中渔利。” “这一计划,便是五国先出兵,借此机会削弱秦国。然后赵国又和各国联盟,再削弱齐国。” 赵何捋着颌下的胡须,眼中流露出灿烂的笑意。 对于这一计划,赵何也无比的满意。 刘宣道:“大王英明!” 赵何看向缪贤,吩咐道:“通知边境的驻军,放齐国使团入关。” “喏!” 缪贤应下,转身下去安排。 同时,缪贤看向刘宣,也倍感惊讶。眼前的这位青年,着实不简单。 刘宣道:“说起联姻,臣倒是有个问题。” 赵何说道:“什么问题?” 刘宣道:“国书上提及,出嫁的人是瑾公主。臣对齐国王室的公主也比较熟悉,在齐国没有瑾公主这样的一个人。” 赵何不以为意,笑说道:“先生一向睿智,却在此事上糊涂了。对齐王来说,他可以随意制定一个庶女为公主,便是联姻了。这样的手段,各国经常使用。” 刘宣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 这是他疏忽了。 刘宣道:“大方针定下,臣便退下了。” 赵何微微一笑,说道:“先生离开县衙,还没有住处。本王在廉卿的住宅旁,为先生准备了一座府邸,先生直接入住即可。” 刘宣拱手道:“多谢大王!” 当即,赵何起身,亲自送刘宣出宫,然后才回到了殿内。此时的赵何,心中一片火热。他赞同刘宣的谋划,更希望能早日见证赵国东方为尊的那一日。 刘宣出宫后,在侍从的带领下,径直回了府邸。 不得不说,赵何会做人。 给刘宣准备的府邸,大气磅礴,里面一应侍从都安排了。 刘宣一进入,府上管家便前来迎接。管家是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他面带笑容,拱手道:“家主,这是大王为您准备的住宅,老朽带您看一看如何?” “也好!” 刘宣点头,跟着管家四处走走看看。 府邸内,亭台楼阁、池塘假山、花圃游园,尽皆各具特色。 刘宣走了一圈下来,也有些惊讶。 府邸雕梁画栋,极为奢华,要维持这座府邸的运转,耗费很不简单。 最后,管家带着刘宣来到了书房中。 待刘宣落座,管家说道:“家主,房间中有两口箱子,里面装着珍宝玉器,这是大王为您准备的人情往来花销。家主若是要用钱财,直接拿取便是。如果不够了,再找老朽。老朽会从府库抽调钱财,供家主使用。” 刘宣点头道:“知道了!” 他一挥手,管家便退下了。 刘宣看着书房中的布局,脸上多了笑容。他起身去了一趟军营,把墨苍生和李牧带回来,然后又去廉颇的府上串门,告知廉颇他的住处。 在刘宣入住后,消息很快传开了。 最先来拜访的人是廉颇,他是带着廉恒和廉玉来拜访。廉颇之后,赵胜又带着儿子赵胥来了,庆贺刘宣乔迁新居。 如今的刘宣,是赵何跟前的红人。 朝中官员,纷纷交好。 所以后续来拜访的官员,简直是络绎不绝,有时候甚至一天有数十人。到最后,刘宣都厌烦了,干脆让管家闭门谢客。 第156章使团抵达 时光流转。 转眼便是年关。 这一日,刘宣的府上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庆贺新年的到来。 众人聚在一起,正在庆贺。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厅外传来。 管家面带喜色的走进来,在管家后面,还跟着一个个侍从。管家躬身行礼,敬畏道:“家主,大王送了些年食来。” 对于刘宣的这一待遇,管家也很惊讶。 朝中官员,能得到如此待遇的,简直是少之又少。 管家一挥手,侍从便鱼贯而入,把所有送来的食盒摆下。等所有食盒中的食物都拿出来摆放妥当,侍从才全部退下。 刘宣吩咐道:“管家也一并坐下,和我们一道守岁吧,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 “喏!” 管家脸上多了一抹兴奋,也跟着坐下。 多了一个人,自然多些热闹。 刘宣在邯郸认识的人不多,除了身边的墨苍生和李牧,还有府上的一些人,有这些人在,年关的守岁倒也不清冷。 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到来。 开年后,刘宣手中的事情倒也不是太多。 况且,现在还没正式开朝,刘宣更加的清闲。不过这期间,往刘宣门下投递帖子的人却多了起来,都想成为刘宣府上的门客。 对于招揽门客的事情,墨苍生提过,廉颇也提过,但刘宣都拒绝了。 暂时,刘宣还没有招揽门客的打算。 年关过去,赵国的朝政又正常运转了起来。 进入三月,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 这一日,墨苍生来到刘宣的书房,笑吟吟道:“二弟,刚得到消息,齐国的使团已经进入邯郸境内。最迟明天,齐国的使团就能抵达邯郸城。” 刘宣深吸口气道:“终于来了!” 对于齐国使团的到来,刘宣眼中充满期待。 齐国来赵国,是为了联盟而来。 联盟后,先打秦国,而后要反攻齐国,这意味着刘宣最终攻打齐国复仇的计划,也即将启动。想到这一刻的到来,刘宣忍不住一阵激动。 “报!” 忽然,管家的声音又从书房外响起。 管家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先生,宦者令来了,正在大厅等候。” 刘宣起身道:“我马上就去!” 当即,他起身朝大厅行去。来到厅中,刘宣拱手道:“宦者令有礼了。” 缪贤颔首回礼,双手托起一封布帛,道:“大王有令!” “臣接令!” 刘宣身子躬着,静候命令。 缪贤正色道:“刘子,大王命你全权负责齐国使团的事情。” “臣遵命!” 刘宣接下了命令,道:“宦者令辛苦了,喝杯热茶吧!” 缪贤摇头道:“多谢刘子好意,但老奴得回宫复命,不能耽搁。” 刘宣道:“如此,在下改日宴请宦者令。” “好说,好说!”缪贤微微一笑,道:“刘子,大王说了,此次和齐国交涉,全权由你安排,希望你尽量为赵国争取利益。” 刘宣颔首道:“在下必不负大王的厚望!” “告辞!” 缪贤转身离开。 刘宣坐在书房中,思考了一会儿,道:“兄长,还得辛苦你一趟。” “什么事?”墨苍生问道。 刘宣说道:“请兄长替我打探齐国使团负责人的情况。” “明白!” 墨苍生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晚上,墨苍生回来了,他来到书房内,说道:“二弟,打探清楚了。齐国使团的负责人名叫苏代,此人是齐国丞相,更是苏秦的族弟。” 刘宣听后,眉头微微皱起。 苏代! 对于这个人,刘宣有所知悉。 苏代和苏秦一样,也是闻名遐迩的纵横家。 苏代一开始在周王室为官,后来苏代见苏秦佩六国相印,便效仿苏秦,学习纵横之术,最后到燕国为官,得了燕王哙的器重。 苏代和燕国的丞相子之是姻亲关系,因为苏代的劝说,导致燕王哙更器重子之,甚至禅位给子之,以至于燕国内乱。 后来燕王姬平继位,苏代担心姬平报复,便出逃投奔他国。 然而姬平竟是不计前嫌,召回苏代,并委以重任。 燕国的国力不强,又曾被齐国攻破,所以燕王姬平主动向齐国示弱,唯齐国是从。在这样的情况下,苏代紧接着到了齐国,得了齐王的重用,最后竟成了齐国丞相。 刘宣知道的情况,是在稷下学宫知悉的。 如今齐王派遣苏代来,这是一个不容易对付的人。 刘宣想了想,说道:“兄长,明日一早,你和我一道出城,迎接苏代。” “诺!” 墨苍生应下,便退下了。 刘宣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思考着和苏代接洽的事情。 虽说这一次的接洽,没什么大事,而且还是齐国有求于赵国。但是刘宣必须谨慎,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他把各项思绪整理清楚后,才去休息。 次日一早,刘宣带着墨苍生,以及迎接的士兵出城。 一行人出城五里,在一处亭子落脚等待。 刘宣坐在亭子当中,静静等候。 转眼,日上中天。 初春的暖阳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分外舒服。 刘宣微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空闲。 忽然,墨苍生道:“二弟,来了!” 刘宣睁开眼,起身走出亭子,到了官道上站立。远处官道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刘宣看清楚了齐国的使团队伍。 除了随行的士兵,有两辆马车随行。 一辆马车,是苏代乘坐的。 另一辆马车,必然是齐国的瑾公主乘坐。 双方距离不足十丈,刘宣主动迎了上去。 而对方的车队,也跟着停下。 第一辆马车的门帘卷起,一个年近五旬,却相貌儒雅的老者走下来。 此人,便是齐相苏代。 刘宣大步迎上去,拱手道:“在下刘宣,奉王命迎接苏相!” 苏代嘴角有着一抹笑意,回礼道:“刘大夫客气了。” 对于刘宣,苏代此前不认识,高柳一战传开后,苏代才知晓了刘宣,才知道刘宣竟是荀子门下,也是稷下学宫出身。 “苏相,怎么停下了!” 忽然,后面的马车中,传出了清脆的声音。 马车的门帘撩起,一个柳叶弯眉,眼含秋波,面若桃花,朱唇皓齿的女子探出脑袋,打量着前方的情况。 刘宣看到女子,身子骤然僵住。 这一瞬,他的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第157章佳人自东来 眼前的佳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只一眼,便令刘宣失神。 刘宣怔怔的失神,张嘴欲言又止,彻底木讷了。女子也是妙目惊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女子的眼中,更有失落,更有无奈和绝望,她慌忙放下门帘,不敢再和刘宣对视。 刘宣握紧拳头,眼神锐利。 他目光转动,落在了苏代的身上。 苏代道:“刘大夫,马车中的女子,是齐国的瑾公主,你们认识吗?” 他似笑非笑,眼中精光闪烁。 这一刻,刘宣再难保持镇定,他没有回答苏代的话,摆手道:“苏相,请!” “请!” 苏代也不追问,笑着回到马车内。 刘宣登上马车,率领迎接齐国使团的士兵一起回城。 马车中,墨苍生坐在刘宣的身旁。 墨苍生关切道:“二弟,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一遇到齐国的瑾公主,就心神打乱。” 自从看到了瑾公主,刘宣便魂不守舍的,明显不对劲。 刘宣回答道:“齐国的公主名叫田瑾,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人。她其实不是齐国的公主,只是齐国王室很偏远的一个分支,甚至她的父亲,也只是临淄城的一个市掾。这样的市掾,连尉史、丞史的地位都不如。你说,她怎么会成了公主。” 刘宣的眼中,有着愤怒神色。 齐王的做法,令他恼怒。 眼前的一幕,让他心中大乱。 原本刘宣为赵王谋划,是为了让赵王能削弱齐国,最后甚至攻破齐国。但不想计划刚一开始,却是他自己陷入困境。 墨苍生皱眉道:“你们的情况,恐怕不是一起长大这么简单吧。” 刘宣道:“她是我想要娶的女人。” “哎……” 墨苍生闻言,忍不住轻叹。 对于刘宣的情况,他也无奈。 墨苍生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刘宣沉默了片刻,说道:“先安置齐国的使臣,然后,我入宫觐见大王。” 墨苍生点头,也不再言语。 这个时候,刘宣需要的是独自的空间。 马车轱辘轱辘的继续前行。 田瑾所在的马车中。 田瑾身旁,还坐着一个丫鬟,是陪嫁的丫鬟。 小丫鬟神色雀跃,说道:“公主,我刚刚看到了宣公子。有宣公子在,他肯定有办法让你摆脱困难,不会随便嫁给赵国的人。” 田瑾表情失落,柔声道:“父亲在齐国,只要父亲在,我就别无选择。我知道他逃出齐国后,在赵国名声鹊起。但那又如何?他现在,也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我和他,注定无缘。” 说话时,田瑾眼中尽是无奈。 她在齐国时,一直寻觅刘宣的踪迹,苦寻无果。 就在去年,忽然得了刘宣的消息,才知道刘宣竟然到了赵国,还立下了赫赫战功。 田瑾心中,本是无比高兴的,她终于找到了刘宣。 甚至,田瑾都打算来赵国寻找刘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命令下来,齐王敕封他为瑾公主,让他和赵国联姻,甚至连她要下嫁的人是谁都没有定下。 这一决定,田瑾是不愿意的。 但是她不同意,她的父亲田单就会受到牵连。 丢掉市掾的小官是小,可能性命都不保。 在父亲和爱人之间,田瑾只能听从安排,作为公主下嫁。 小丫鬟也清楚田瑾的局面,也是呐呐不言。 迎接使团的队伍进入城内后,刘宣无精打采的安置了苏代的住处,一句话都没有和田瑾说,便匆忙的离开了。他径直朝王城行去,入宫后,很快来到大殿中。 刘宣行礼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面带笑容,摆手道:“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座。” “谢大王!” 刘宣拱手道谢。 赵何道:“先生,齐国的使团到了吗?” 刘宣回答道:“回禀大王,齐国使团已经到了,目前安置在驿馆内休息。等他们稍作休息,大王再接见不迟。” 赵何点头道:“先生办事,本王放心。” 刘宣抬头,说道:“臣此来,是打算向大王辞官的。” “啊!” 赵何惊呼一声,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好的,怎么要辞官呢? 这太突然了。 赵何身子微微前倾,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刘宣,道:“先生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要辞官呢?”赵何对刘宣处处照拂,绝没有半分不尊敬,他想不通刘宣怎么会辞官? 赵何又问道:“先生,莫非本王有不敬的地方?” 刘宣说道:“大王对臣,照拂有加,更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感激不尽,更万死难以报答。” 赵何听后,心中松了口气。 如此说来,那不是他的错误,应该是其他的事情。 赵何心中稍稍安定,问道:“先生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刘宣道:“臣之所以请辞,是不愿意让大王为难。” 赵何道:“先生直说无妨。” 刘宣也不隐瞒,说道:“臣今天去城外迎接齐国的使团,遇到了齐王送来的瑾公主。” “臣没有料到,她竟是臣心仪的女子。” “此人名叫田瑾,是齐国王室的支脉,几乎被王室抛弃,家境也如普通人一般。” “臣家破人亡前,和她两小无猜。” 刘宣表情复杂,喃喃自语道:“臣在齐国,要娶的女子便是她。没想到,齐王竟然用她来联姻,臣难以接受。” 赵何眸子中,流露出惊愕神色。 原来如此! 他就说刘宣为什么请辞,症结在这里。 赵何心中大定,不急不躁的问道:“先生辞官后,打算怎么办呢?” 刘宣心中乱糟糟的,回答道:“臣会去驿馆见她,如若她愿意,臣要带她离开。最不济,也要破坏赵、齐联姻之事,不让她陷入险境。” 赵何轻叹道:“田瑾何等幸运,竟得到先生青睐。” 刘宣闻言,默然无语。 或许,田瑾是因他而遭到灾难。 刘宣继续道:“臣是大王的臣子,常言道,在其位,谋其政。臣一天大王的臣子,就不能做出不利于大王的事情。如若破坏联姻之事,于大王不忠。故,臣恳请大王同意臣辞官。” 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刘宣身在局中,难以控制自身情绪。 赵何却更冷静了。 作为赵国的君王,他倒是欣赏刘宣的做法。 如果刘宣不吐露事情,而是改变口风破坏联姻之事,情况又不同了。 眼前的刘宣,反而更真实。 赵何很冷静,略作思索又问道:“就算田瑾愿意和你离开,但你离开后,你如何为你的家人复仇呢?而田瑾跟着你离开,她的家人又如何自处?” 刘宣脸色微微一变,这是他没考虑到的。 这件事,本身就复杂。 所以,刘宣才跑到王宫来辞官。 赵何不急不躁,说道:“先生屡次为本王出谋划策,败襜褴,退匈奴,才智无双,乃是青年俊杰。如今却被儿女之情影响,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 刘宣讪讪一笑,他有些惭愧。 冲动之下,直接来辞官。 赵何面色肃然,掷地有声的道:“先生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左膀右臂受伤,本王岂能不管不顾。这次的事情,交给本王处理,一定让先生放心,如何?” 刘宣闻言,心中感动莫名。 他起身双手合拢,揖了一礼道:“多谢大王。” 赵何看在眼中,心中喜滋滋的。他和刘宣之间,他是刘宣效忠的对象。而今天的事情一出,他帮刘宣解决事情,两人的关系就更不同了,不仅是知遇之恩,更有大恩。 赵何吩咐道:“缪贤!” “在!” 缪贤走了进来,拱手行礼。 赵何吩咐道:“请丞相来大殿议事。” “诺!” 缪贤转身退下。 此刻,刘宣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赵何打趣道:“先生和田瑾,是自小相识吗?” 刘宣道:“是,两小无猜,我们都在临淄长大。” 提及田瑾,他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慧心的笑意。在齐国时,两人关系亲密无间,双方父母都默认了双方交往,只差最后的三媒六聘成婚了。 只因刘宣劝谏齐王,横遭惨祸,两人才劳燕分飞。 赵何和刘宣聊着天,气氛渐渐轻松了下来。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大厅外传来。 赵胜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长冠,大步走了进来。他进入大殿中,拱手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道:“臣赵胜,拜见大王。” 赵何微笑道:“丞相请坐!” “谢大王!” 赵胜撩起衣袍落座,问道:“大王找臣来,有什么要事吗?” 第158章赵何教子 赵何正色道:“为了齐国使团之事,也为了先生之事。” 赵胜看了眼赵何,又看了眼刘宣,脸上尽是疑惑。 赵何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刘宣的情况,然后道:“现在的情况,必须妥善解决先生的事情,让先生后顾无忧,能情归所属。” “本王倒是能强行赐婚,但齐国未必愿意。” “毕竟,人是齐国的人。” “一旦齐国反悔,又会平添变数,不仅影响先生,也影响赵国后续布局。” 赵何说道:“现在,需要一个万全之法。” 赵胜听完后,表情肃然。 他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妥当。 赵胜道:“大王,臣有一个猜测。” 赵何问道:“什么猜测?” 赵胜回答道:“齐王派遣苏代来,是否想一箭双雕。” “第一雕,联合赵国攻打秦国,削弱秦国的力量。” “第二雕,离间大王和刘子的关系,让刘子无法再为大王效力。” “毕竟,刘子曾和齐国有恩怨。” 赵胜说道:“刘子在赵国立下的功勋,让齐王有些忌惮了,所以顺带算计刘子。” 此话一出,赵何眉头一挑。 赵胜的分析有道理,赵何也认可这一判断。 刘宣思索一番,也认可赵胜的分析。齐国早不结盟晚不结盟,偏偏在刘宣击败匈奴人后,而且派来结盟的人,又是和刘宣两小无猜的田瑾。 这其中,必有猫腻。 赵何眼中寒光闪烁,沉声道:“齐王心思诡诈,阴谋算计本王,那本王更不能让他得逞。” “这一回,本王要让齐王吃一个暗亏。” 赵何问道:“丞相,你可有破解的计策?” 赵胜微微一笑,不假思索的道:“要破解齐王的谋划,并不难办,甚至很好处理。” 刘宣拱手道:“请丞相赐教!” 赵何道:“直接说。” 赵胜道:“大王,臣是这样考虑的,……,如此操作,便可以妥善处理此事,就看大王认为妥否?” 赵何道:“可以这么办。” 他看向刘宣,说道:“先生,你意下如何?” 刘宣感激道:“大王如此恩待下臣,臣感激都来不及,岂能不愿意。” 赵何闻言,脸上多了笑容。 刘宣愿意配合,那么这一次,事情就简单了。 赵何说道:“既然先生同意,就这么定了。具体的操作,由丞相安排。但先生不能把消息透露给田瑾,否则不利于计划的进行。该假装的地方,还得做戏,避免苏代起疑心。” 洞悉了齐王的阴谋,赵何对苏代也更加警惕。 对方算计他,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齐王吃一个暗亏。 刘宣道:“臣自当遵命。” 赵何笑说道:“先生可安心了?” 刘宣道:“谢大王!” 赵何挥手道:“下去吧!” “喏!” 刘宣拱手应下,便转身告退。 大殿中,只剩下赵何与赵胜两人。 赵胜面带笑容,拱手道:“臣为大王贺。刘子今日承大王的情,此恩难报,他便只能真正的效忠大王,为大王效力了。” 赵何说道:“知我者,丞相也!” 两兄弟相视一望,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赵何嘱托道:“关于先生的事情,宜速办快办,务必不能留下任何的把柄,不能授人口实。。” 赵胜说道:“臣明白!” 赵何挥了挥手,赵胜便退下。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大殿外传来,缪贤走了进来道:“大王,太子求见。” “请!” 赵何挥手。 缪贤朗声道:“宣太子入殿!” 门口的侍从,便高声呐喊。 赵悝得了传令,急匆匆的进入大殿,毕恭毕敬的行礼。如今的赵悝,仍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因为赵国的日常政务,他都参与。 虽说他只是太子,但已经参政议政。 此前,对于赵、齐之间的联盟,赵悝并未关注。 今天,他的门客做了一番分析,赵悝马上就上心了,然后急匆匆的来觐见。 “坐!” 赵何吩咐一声,赵悝恭敬的落座。 赵何说道:“你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赵悝正色道:“父王,儿臣为赵、齐之间的联盟而来。” 赵何道:“你有看法?” “是!” 赵悝郑重的点头。 赵何道:“说说你的看法!” 对于赵悝能有什么新鲜观点,赵何的心中也颇为好奇。 这段时间,赵何一直观察赵悝的执政理念,以及执政能力。 对于赵悝,他其实有些不满。他的这个儿子,耳根子太软,受不得蛊惑,也缺少足够的主见,性子也有些弱。 如果在太平盛世中,这也无妨。 但现在是乱世,赵悝想带着赵国走向辉煌却很难。 赵悝表情肃然,沉声道:“儿臣反对赵、齐结盟。” 赵何眉头一扬,问道:“为何?” 赵悝一抖袖袍,侃侃而谈:“和齐国联盟,进而抗衡秦国,儿臣认为,大不智也。” “昔年,秦王赢稷身为质子在燕国落难,得我赵国之助,才得以顺利的返回秦国。” “如今赵、秦关系缓和,双方相安无事。” “一旦赵国和齐国联合,进而攻打秦国,那秦国就有了攻打赵国的理由。” “这一举动,必然令赵国陷入危机。” 赵悝说道:“儿臣建议,不能主动授人把柄,令秦国有出兵的理由。” “再者,齐王小人也。” “去年,齐王和秦国联盟,公尊为帝。“ “如今,齐王转眼背弃秦国,转而和我们联盟,意图攻打秦国。” “齐国可以叛秦,也可以叛赵。” 赵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道:“和齐国联合,对赵国百害而无一利,儿臣恳请父王慎重。” 赵何听了后,沉默了下来。 他盯着赵悝,眼中有着审视神色。 赵悝被赵何盯着,心中有些发毛,感觉不踏实。 赵悝道:“儿臣说错了吗?” 赵何摇头说道:“在某个方面来说,你没错。” 赵悝一听,顿时不好了。 某个方面? 意思是,他还是错了。 赵悝道:“请父王示下!” 赵何继续道:“你的分析,针对普通人适合。一个普通的人,应当以信义为先。做人这样,是没有问题的。但治理一国,信义能有用吗?” 反问的话,令赵悝一怔。 他明白了,原来父王是在考虑信义的问题。 赵悝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道:“父王,人尚且要讲仁义诚信,何况是一国呢?儿臣认为,国家也唯有如此,才能国富民强。” 赵何一听,清楚这是儒家的观点。 对于儒家,赵何并不反对。 他和刘宣谈论时,就曾提到了儒、法、墨等各家。 他赞同刘宣的观点,‘儒为表’可行,但治国全用儒家,就以偏概全了。 赵何略作思考,道:“那本王问你几个问题。” 赵悝道:“请父王示下。” 赵何问道:“秦国是出了名的两面三刀,它今日能和魏国联盟,而攻打我赵国;明日又可以和韩国联盟,发兵攻打魏国;后天又可以联合魏国,去攻打楚国。秦国毫无信义可言,为何如此强大?” 赵悝的脸色,登时凝重无比。 赵何的反问太犀利了,问到了最关键的所在。 赵悝也不打算认输,略作思考,说道:“秦国虽强,却被认为是虎狼之国,被东方各国仇视和鄙夷。秦国虽强,也只是逞一时之强。秦国背信弃义,无异于饮鸩止渴,难以长久。” 赵何闻言,眸子中却掠过一抹失望。 赵悝太书生意气了。 赵何又道:“本王再问你,齐国同样是两面三刀。” “齐国为了攻打燕国,可以联合宋国;为了攻打宋国,又联合燕国。甚至,齐国曾经联合魏国,却又背弃魏国。” “但如今的齐国,仍然强大。” 赵何说道:“对于齐国,你又作何解释?” 赵悝毫不犹豫的道:“齐王,小人也!所以,儿臣恳请父王拒绝和齐国联盟。” 赵何继续道:“秦国、齐国都是他国,以我赵国论。” “你的祖父赵武灵王执掌赵国,为稳定局面,曾联合中山国,以抗衡秦、魏、齐、燕、韩等国。” “待赵国内部稳定后,又和齐、秦、魏国联合,发兵攻打中山国。” “至于对齐、秦、魏、韩等国,赵国也时常联合,时常为敌。” “按照你的意思,你的祖父也是小人吗?” 赵何眼眸眯着,审视着赵悝,等待着赵悝的回答。 这一刻,赵悝心中震颤。 为人子嗣,哪敢谈论祖父的不是。 赵悝连忙摇头道:“父王,祖父英明神武,正是因为他老人家锐意改革,变法图强,才有赵国今日之强盛,他岂能是小人?” 赵何道:“你明白就好!” 说到这里,赵何语气渐渐放缓,面色柔和,不急不躁的道:“悝儿,你要明白,国与国之间,没有信义可言,没有情谊可言。” “国与国之间,只有不变的利益,以及自身势力的强弱。” “两国因为利益,可以白天联盟。” “同样,两国也可以因为利益,在晚上反目成仇。” “而自身国力,更是重要。” “你的实力弱,并非你讲信义,人家就不打你,你弱,那就处处挨打。” “譬如现在的赵国,如果实力弱,齐国会联合赵国吗?肯定不会,甚至齐国会联合秦国,来覆灭赵国。” 赵何说道:“唯有自强,才能得到各国的敬畏,得到等同的尊重。” 毕竟赵悝是他的长子,而他膝下其余诸子年幼,没有长大的子嗣,只有赵悝是最合适的。 赵悝似懂非懂,表情有些发懵。 他不理解这样的手段,但他还是道:“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王教诲。” 赵何叹了口气,挥手道:“下去吧!” “喏!” 赵悝拱手行礼,然后转身退下。 第159章相见 驿馆。 房间中,丫鬟月儿正在整理衣物和随行的物件。 田瑾坐在一旁,正在看书。 月儿忙完后,来到田瑾的身旁坐下,双手撑在案桌上,捧着下颌道:“公主,刘宣把我们送到驿馆,都不和您见面,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田瑾一听,神色黯然。 她放下手中竹简,叹息道:“或许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曾经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今,她是齐王的棋子,被加封为公主,要下嫁给赵国王室的王公贵胄。 两人之间,无形中已经多了鸿沟。 想恢复往日的情形,很难了。 月儿眨了眨眼,建议道:“公主,干脆我去找刘公子,让他来见你。或者,我去问他,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对于自家姑娘的性情,她是清楚的。 田瑾的心中,仍念着刘宣。 唯一不确定的,便是刘宣怎么想的。 田瑾摇头,缓缓道:“你找他,又能如何?难道,你要让我带着我,一起远走他乡吗?” “我如果和他在一起,就会破坏齐国和赵国的联姻。” “于赵国,赵王会追究他的责任。” “如此一来,他在赵国的付出,都将付诸流水。” “于齐国,齐王恼怒我没能完成任务,虽然抓不到我,却会降罪于爹爹和娘亲。” “到时候,爹爹和娘亲陷入牢狱之灾,我又如何忍心?父母养育之恩尚未报答,却又陷父母于牢狱之灾,这不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情。” “对我,对他,都没有好处。” 田瑾的脸上,掠过一抹凄凉神色。 纵然她心属刘宣,却现在的情形,他不可能和刘宣在一起。 不能害了刘宣! 更不能害了自己的家人! 田瑾的一番话,让小丫鬟月儿心中怅然若失。她看向田瑾,很是抓狂的道:“公主,您和刘公子怎么就这么苦啊。” 田瑾道:“这就是命!” 月儿话锋一转,想着活跃气氛,笑嘻嘻道:“公主,刘公子的事情没办法,就不想了。现在正值阳春三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反正闲着无事,不如我们去郊游踏青。” 田瑾摇头道:“不去了。” 她心情不怎么好,不愿意出去。 月儿又建议道:“踏青太远不愿意去,不如去邯郸城的贤人坊。我听说刘公子扬名赵国,就是在贤人坊和公孙龙辩论,从而得到了赵王的器重。” 田瑾眼中一亮,却道:“不去。” 月儿道:“公主,您这也不想去,那也不想去,到底想干什么?” 田瑾道:“月儿,让我安静一会儿可好?” 月儿道:“好吧,好吧。” 月儿闲得无聊,干脆拿了针线丝绸出来缝制衣服。 她是田瑾的丫鬟,针线活都会。 尤其田单只是临淄成内的一个小小市掾,虽说不愁吃穿,但也不是富贵之家。所以田单家中,不论是田瑾,亦或是月儿,在针线活上,都非常的出彩。 “咚!咚!” 敲门声,自房门口响起。 一名驿馆的侍从站在门口,道:“瑾公主在吗?” “在,有什么事?” 月儿走到门口,眼中带着警惕神色。 出门在外,尤其在人生地不熟的邯郸,她还是很警惕的。 侍从恭敬道:“上大夫刘宣在驿馆外求见,瑾公主是否要见一面?” 月儿一听,眼中神采飞扬。 来了! 终于来了! 月儿提着裙裾,飞也似的来到田瑾身旁。只是她还没看开口,田瑾就说道:“我已经听到了,月儿,让他回去吧。” “啊!” 小丫鬟惊呼一声,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盯着田瑾,劝说道:“公主,您一心系于他,连梦里面都曾叫他的名字。怎的他今天来了,却要将他拒之门外呢?” 田瑾的手握紧又松开,正色道:“相见,不如不见。” 月儿道:“公主,见一见吧。” 田瑾抬起头,盯着月儿,眼中竟是多了一抹严厉神色。 月儿丝毫不让,反而是笑嘻嘻的道:“公主现在不见他,那刘宣肯定不会死心的。今天没见到,他明天肯定还会再来。你们之间,得说清楚才行。总之,您还是见一面吧。” 田瑾听后道:“罢了,请他进来。” “喏!” 月儿一脸笑意,连忙去安排。 侍从去通知后,刘宣很快来到房门口。 月儿欠身行礼,微笑道:“刘公子,公主就在房间中。她本来不想见你的,所以你要小心一点,别惹怒了公主。” 该说的,月儿说了。 她侧身让刘宣进入,然后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此时的房中,只剩下刘宣和田瑾。 刘宣来到内中,见到了略微憔悴的田瑾。他长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神色激动,关切道:“瑾儿,你清瘦了许多。” 田瑾眼中也是柔情似水,轻叹道:“坐吧!” 刘宣落座后说道:“我这次来是告诉你,我不会让你陷入困境的,我会想办法解决。” 田瑾道:“你这是何苦呢?如今的情况,已经无法扭转。” 刘宣问道:“你甘愿嫁给素不相识的人?” 田瑾道:“这都是命!” 刘宣神色严肃,掷地有声的道:“我不信命。今儿,一切交给我,我会办妥的,我不会让你嫁人的。” 田瑾道:“你不用如此!” 刘宣却不和田瑾争辩,道:“我在这里多有不便,不能多呆,你保重。” 见到田瑾,刘宣心中欢喜,却不忍见到田瑾伤心的模样。 然而,他不能告诉田瑾实情。 一旦因为田瑾,导致计划失败就不妙了。 刘宣起身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田瑾望着刘宣离去的背影,张嘴想要劝阻,但她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唯有一声叹息。 能办妥吗? 田瑾心中,不认为能办妥的。 但不得不说,她的心中却偏偏有那么一丝期待。 刘宣打开门离开,月儿见状,一脸惊讶,追问道:“刘公子,这就说完了?你们见面,不该有很多的话要说吗?” 刘宣道:“来日方长!” 月儿眨了眨眼,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她急匆匆的进入,问道:“公主,刘公子说了什么?这屁股都没坐热,这么快就又要走了。” 田瑾道:“他说不会让我嫁给素不相识的人,一切交给他处理。” 月儿道:“这还差不多。” 田瑾摇头,不认为刘宣能改变局面。 此时,苏代房中。 苏代从侍从的口中,得知了刘宣来见田瑾的消息。 对此,他乐见其成。 这次出使赵国,除了联合攻秦,便是削弱赵王和刘宣的关系,让刘宣陷入两难的境地,刘宣早早的来了,在苏代的意料中。 让苏代惊讶的是,刘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局。 苏代真正关心的,是赵、齐之间的联姻,能促成攻打秦国就行。 “丞相!” 忽然,一名侍从来到房间中。 苏代问道:“何事?” 侍从禀报道:“赵国的宦者令缪贤,在驿馆门口求见。” 苏代连忙起身,道:“走,随本相去迎接。” 他整理好衣衫,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来到驿馆门口。他老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柔声道:“宦者令亲自前来,本相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缪贤道:“苏相客气了。” 苏代一摆手,道:“宦者令,请!” “请!” 缪贤微笑着颔首。 两人一起进入房间中。 宾主落座。 苏代主动问道:“宦者令此来,有何要事?” 缪贤道:“本官来此,是通知苏相,大王于后天上午巳时,正式召见苏相,商谈两国结盟和联姻之事。” 苏代心中大喜,颔首道:“多谢宦者令,本相必定准时抵达。” “告辞!” 缪贤站起身,便起身要离开。 苏代立即上前,他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递到缪贤的面前,说道:“宦者令一路辛苦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宦者令收下。” 缪贤道:“苏相好意,本官心领了,但本官不能收。” 作为赵何的心腹,他分得出轻重。 如今的赵何,虽然答应和齐国联姻,但对齐国没有好感。 “告辞!” 缪贤拱手,登上马车就离开了。 苏代望着缪贤离去的马车,心中彻底踏实了。 时间定下,一切就妥当了。 苏代吩咐侍从去通知田瑾入宫觐见的时间,然后回自己的房间,为两天后的觐见做准备。 第160章赵宣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清晨。 天刚刚亮,苏代就已经起床洗漱,然后催促田瑾准备入宫。 房间中,田瑾正在收拾。 今天的她,身上锦衣华服,头戴凤钗,腰悬玉佩,一身典雅大气,美貌天成。 月儿站在一旁,夸赞道:“公主真是漂亮,您入宫觐见,必然令所有人侧目。” 田瑾淡淡道:“有什么意义呢?” 一句话,月儿顿时便噎住。 月儿把最后的一件衣衫给田瑾穿上,微笑道:“公主,说不定刘公子会在朝堂上争取的。这是最后的期限,如果刘公子现在不出来,等两国议定了联姻之事,便无可挽回了。” 田瑾道:“但愿吧!” 她穿戴整齐后,出了房间,和苏代一道登上马车。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缓缓向前。 苏代看着田瑾,正色道:“瑾公主,到了朝堂上,多听少说,甚至尽量不说。今天的事情,交给本相处理即可。” “瑾儿明白! 田瑾点头,面色凄然。 在苏代的眼中,她不过是齐国和赵国联姻的棋子,没有任何话语权。 尤其是父亲在临淄,她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田瑾道:“苏相,瑾儿有一个疑惑。” 苏代道:“公主请说!” 田瑾沉声道:“将瑾儿下嫁赵国,并一力劝说大王和赵国联姻,都是苏相一力促成。要查证这件事,并不困难。苏相难道不怕,刘宣报复你吗?” “哈哈哈……” 田瑾捋着颌下的胡须,竟是大笑了起来。 苍老的脸上,丝毫无惧。 田瑾问道:“苏相何故发笑?” 苏代回答道:“本相活了大半辈子,都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岂会怕刘宣?活到现在,本相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 “区区一个刘宣,本相何惧之有。” “昔年,本相在雒邑,亲眼目睹秦武王赢荡举鼎威胁周天子。” “后来,本相流浪各国,曾被宋国君主礼遇,也被魏国君主捉拿。” “最后,本相成了齐国丞相。” 苏代说道:“本相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一个小小的刘宣,不足挂齿。赵王器重刘宣,认为刘宣才华出众,但在本相看来,刘宣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你看现在,刘宣就因为你而方寸大乱。” “刘宣的确厉害,但总有弱点。” “找准了弱点,刘宣就不是无懈可击,本相能一击即溃。” “这一次的朝堂议论,定然十分精彩。本相料定,刘宣为了不让你下嫁,定然会开口反驳。到时候,赵王将他驱逐,赵国便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苏代的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 算计刘宣,不过是顺手为之。 对苏代来说,刘宣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田瑾道:“你就不怕,刘宣根本不中计,选择旁观吗?” 苏代捋着颌下的胡须,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微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无所谓。本相离间赵王和刘宣,并不是主要的目的,只是顺手为之。能成则成,不能成则罢。” 田瑾闻言,便不说话了。 此刻田瑾的心中,只希望刘宣不要插手为好。 马车中寂静下来。 马车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了王宫外。 而此时,宫内还没有宣召,苏代还得等一会儿。 与此同时,又有一辆马车行驶而来。 马车停下,刘宣从马车中走下来。 苏代撩起马车的窗帘,看到了刘宣。他嘴角噙着笑容,起身下了马车,来到刘宣的身旁,道:“刘大夫,真是巧了,您也到了?” 眼眸中,有着一丝的戏谑。 刘宣淡淡道:“苏相有礼了!” 苏代道:“莫非刘大夫也要参与联姻一事的讨论。” 刘宣眼眸微眯着,并未说话。这一幕落在苏代的眼中,苏代哈哈一笑,甚是得意。 刘宣看在眼中,心中冷笑。 现在的苏代,笑得甚欢,等联姻结束后,看苏代还能不能笑出来。 苏代算计他,算计赵国。 殊不知,一切却在赵何和刘宣的算计当中。 刘宣握紧拳头,沉声道:“苏相,人有高低起伏,月有阴晴圆缺。或许以后的某一日,苏相会有求到本官的时候。” 话语中带着一丝威胁。 苏代听了后,更确信刘宣无计可施了。 苏代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有的人一辈子都处在底层,有的人一辈子都高高在上。本相,便是高高在上的人,本相求你,那绝不可能。” 刘宣反击道:“是吗?我听说苏相曾经被抓过,也曾颠沛流离,并非一辈子高高在上。” “哼!” 苏代冷哼了声,眼眸微冷。 这时,又有一辆辆马车行驶而来。 丞相赵胜、上将军廉颇、太子赵悝,以及赵国邯郸内其余的官员,尽皆汇聚在宫门之外。 人多了,声音就嘈杂了起来。 一个个议论纷纷,但少有人和苏代攀谈。 苏代见此,心知刘宣的事情,估摸着已经传开了,所以许多人都下意识的和他划清距离。不过苏代也不在意,不过是一个刘宣而已。 时间渐渐流逝,太阳高挂。 “嘎吱!” 忽然,王城的大门打开了。 宫内宦官的声音传来:“诸位大人请入宫!” 朝中官员陆续入宫,进入了大殿。只不过,苏代虽然也进入宫内,但仍在宫外等候,没有马上进入宫殿。 苏代还得等着宣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进入。 苏代站在宫殿外,静静等候。 期间,他听到了大殿内的声音,是赵国群臣觐见赵王的声音。 显然,赵何进入了大殿。 一阵拜见后,突然,一声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出:“宣齐国使臣入殿。” 苏代一抖衣袍,朝田瑾点了点头,两人便进入宫殿内。 大殿中,此刻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代身上。 苏代面色坦然,和田瑾一起进入大殿,不卑不亢的行礼:“齐国使臣苏代,拜见赵王。” 赵何道:“赐座!” 侍从摆了两个坐席,一前一后。 苏代在前,田瑾在后。 赵何的目光掠过田瑾,微微颔首,夸赞道:“齐国人杰地灵,有苏相这样出色的丞相,更有如此貌若天仙的公主,令人欣羡。” 苏代道:“大王过奖了!” 顿了顿,苏代开门见山的道:“大王见了我赵国的瑾公主,满意否?” 赵何道:“钟灵毓秀,美貌无双。” 苏代又道:“这样的女子,可配得上赵国王室的公子?” 赵何道:“当然!” 苏代说道:“敢问赵王,赵国以何人迎娶我齐国的公主?” “不忙,不忙!” 赵何微微一笑,道:“本王听到一个消息,说齐国公主并非王室中人。” 苏代道:“公主自是王室的人。” 赵何说道:“瑾公主的父亲田单,只是临淄城的一个小小市掾,虽然是王室的分支,但却是属于很偏远的支脉。齐国至今数百年,王室人数众多,恐怕也不是任何田姓女子就是公主的。” 苏代闻言,面色微变。 没想到,赵何竟然连这一消息都打探到了。 不对,是刘宣告知的。 苏代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这些人中,唯有刘宣对田瑾知根知底。 苏代微笑道:“大王,瑾公主虽然是王室支脉的人,但仍是王室中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瑾公主天资聪慧,贤良淑德,她是王室女子中最贤德的一人。我王重德行,所以才派遣了瑾公主来联姻。” 赵何点头,一副赞许神色。 苏代心中松了口气:“敢问赵王,赵国由谁迎娶瑾公主呢?” 赵何微笑道:“本王有一幼弟赵宣,与瑾公主年龄相当,可迎娶瑾公主。” “人呢?” 苏代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出来。 赵何说道:“只是本王的这幼弟,身体不怎么好,所以很少出现在人前,也来不了大殿。本王做主,让他迎娶田瑾。” 苏代微微颔首,既然是赵何的幼弟,那也是不错的。 这身份,配得上田瑾。 不过,苏代目光扫了刘宣一眼,因为刘宣没有任何动作。 此刻的刘宣,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第161章大殿内的争论 不对劲啊! 苏代的眼中,流露出疑惑神色。 刘宣和田瑾自幼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感情甚笃,眼看着田瑾嫁人,怎么可能不插手呢? 苏代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等着赵王和刘宣反目。 现在刘宣却不开口了。 苏代眼珠子转动,决定动的捎上刘宣,笑吟吟问道:“刘大夫对于两国之间的联姻,以及联盟抗秦,有什么看法?” 既然刘宣不入局,他便主动的让刘宣入局。 想逃脱,没门儿。 苏代盯着刘宣,目光灼灼。 赵何接过话,笑吟吟的盯着刘宣,也说道:“本王也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刘宣毫不犹豫的道:“大王,臣反对赵、齐联合。” 苏代心中大喜。 来了! 这才是关键的所在。 苏代是一个智者,他清楚齐国和赵国联合,是有利于赵国抵抗秦国的。这是赵国的一个大方针,刘宣公然反对,不可能有好结果。 有好戏看了。 苏代看了田瑾一眼,见田瑾静静的坐在身后不说话,心中安定下来。 田瑾不乱,局面就在他的掌控中。 赵何面色严肃,再一次道:“先生反对的理由呢?” 刘宣道:“回禀大王,臣反对的理由有三。” 赵何道:“试言之!” 刘宣从坐席上起身,走到大厅中站立,侃侃谈道:“第一,赵国和秦国接壤,一旦赵国抗秦,秦国必定大举针对赵国。” “如今的秦宣太后和秦王赢稷,当年承先王厚恩,才得以逃回秦国。” “是以,这些年赵国和秦国交好,没有大的战事。” “如今要联合齐国抗秦,这是自会城墙,大不智也!” 刘宣目光扫过苏代,眼中有一抹不屑,继续说道:“第二,齐国,小人也!齐国的地理位置在中原东面,和秦国不毗邻。” “因为这个原因,齐国屡次联合秦国,又屡次抗衡秦国。” “齐国是只顾利益,全无信义。” “今日的齐国,可以联合赵国,以抗衡秦国;他日的齐国,又可以联合秦国,来攻打赵国。” “这样的齐国,两面三刀,不值得交好。” 刘宣继续道:“第三,齐王去年称帝,最后是被迫放弃了帝位。如今齐国派人来联姻,赵国便答应了,莫非齐王是主,赵国是仆。” 赵何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 刘宣察言观色,继续道:“于朝令夕改的齐国,大王和齐国联盟,是百害而无一利。” “最重要的是,齐王昏聩无能,利令智昏,不是一个明君。” “秦王强大,非一般人能抗衡;如若齐王是一个和大王一样英明神武,睿智通达的国君,赵国和齐国联合,那是如虎添翼,必灭秦国。” “然而,齐王昏聩,只能拖后退。” “敌人虽强,我可以更强。可敌人强,而我却更弱,还要去攻打敌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臣一番话,句句肺腑,请大王斟酌。” 刘宣长身揖了一礼,结束了他的话。 一番话,令诸多的官员动容。 尤其是太子赵悝,他看向刘宣时,眼中有了知己的感觉。 这番话和他不谋而合。 赵悝站起身,附和道:“父王,儿臣赞同刘大夫的分析。” 太子表态,朝中的一些官员,也纷纷表示支持赵悝。 一个个看向苏代时,都有着一抹敌视了。 苏代不急不躁,甚至很平静。他对于赵何的能力,是下了一番功夫了解的。赵何睿智通达,是一个明君,不会这么肤浅。 所以苏代期待接下来的冲突。 赵何沉吟片刻,却并未反驳刘宣,也没有制止官员,他只是轻咳两声,令众人都安静下来、 赵何看向苏代,道:“苏相,你怎么看先生的分析。” 苏代毫不犹豫的道:“一派胡言!” 赵何道:“为何?” 苏代捋了捋胡须,双手一抖衣袍,便负于身后,昂首挺胸道:“大王,且听在下一家之言。” “先说第一条。” “刘宣说背秦联齐,是大不智之策。” “在本相看来,这是上上之策。” “秦国是虎狼之国,日趋强盛,已有难以遏制之势。” “现在联合秦国,无异于资助秦国。秦国越强,赵国的压力越大。难道秦国会因为赵国的帮助,就不攻打赵国吗?” “如果这么想,那真是妇人之见。” “只要赵国是秦国东出的绊脚石,秦国就必然攻打赵国。” 苏代语气抑扬顿挫,更有着无与伦比的感染力,道:“秦国强,则赵国弱;秦国弱,则赵国强。两国争锋,总有一强一弱,不可能是两国并强。” “反过来看赵国和齐国。” “赵国和齐国削弱秦国,赵国强大,而齐国也强。” “可是赵国在北方,齐国在东方。” “两国强大,是强强联合,可以制衡中原乃至于天下的局面。” 苏代目光盯着刘宣,笑吟吟问道:“刘大夫认为如何?” 刘宣眉头皱起,张了张嘴,却又没有说话。 似乎,被难住了。 过了片刻后,刘宣才说道:“苏相一番话,是一派胡言。” 苏代大笑了起来,道:“刘大夫,智穷矣!” 苏代目光转向赵何,笑吟吟问道:“赵王认为如何?” 赵何说道:“苏相言之有理。” 一句话,否定了刘宣。 苏代心中大定,他拱手回礼致敬,继续道:“第二条,刘宣说齐国是小人。以在下看来,这是真正的迂腐之见。” “唯有书生意气的人,才会在乎小人和诚实君子。” “兵法上说,兵不厌诈。” “难道用兵之道,只能堂堂正正的进攻,不能算计埋伏吗?” “兵法如此,一国也是如此。” “齐国和秦国联合,是为了齐国和秦国的利益;齐国和赵国联合,是为了齐国和赵国的利益。” “审时度势,才是真英雄真豪杰。” “不懂谋略,那是匹夫。” 苏代的声音中,略带着一丝的亢奋,更具有磁性和魅力。 当着赵国的百官,苏代面色昂然,掷地有声的说道:“齐国和赵国联合,是基于赵国和齐国的利益,是为了两国的万世基业。” “战场无父子之分!” “国家,也无小人和君子之分。” 苏代最后总结道:“刘大夫,你认为如何?” 再一次的责问,令刘宣面色为难。 似乎,刘宣不止了。 刘宣深吸口气,沉声道:“苏氏一门,自苏秦一下,尽皆口舌犀利之人,当真是抵得上数万之师。” “今日,在下见识了。” “苏相之兄沛国六国相印,令六国礼敬。如今,苏相一人而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令我赵国众臣信服。” “这份辩才,当世无双。” 刘宣面有不甘神色,拱手道:“苏相大才,刘宣甘拜下风。” 第162章计成 苏代听着话里面的讽刺,却并不在意,他的目光转向赵何,再一次问道:“赵王认为如何?” 赵何道:“苏相言之有理,本王信服。” 苏代微微颔首,不理会刘宣,继续道:“再说第三条,刘宣说我王昏聩无能,这更是无中生有,凭空的污蔑。” “我王继位以来,败秦国,退魏国,扫荡燕国。” “哪一战,不是震惊世人之举。” “列国之中,有哪一国的君王,有我王的功绩?” “齐国自威王、宣王之后,虽然根基深厚,但霸业逐渐凋零,威望日渐衰落。” “到了我王继位之初,处境艰难。” “然而,我王励精图治,方有今日之盛况。” 苏代面色锐利,语气咄咄逼人:“照刘宣所言,连我王都不是明君,当世之中,哪一国之主,堪称明君?” 此刻的苏代,再一次看向刘宣。 这一次,苏代重点招呼刘宣。 苏代眼眸眯起,说道:“刘大夫在齐国时,曾遭到杖责,最后又被逐出齐国,导致家破人亡。” “对于此事,本相深感歉意。” “本相调查了此事,那是有小人作祟,导致我王被蒙蔽视听。不过我王已经处置了此人,更借此机会肃清了吏治。” “如果刘大夫因为这一点,就心生怨恨,真是小肚鸡肠了。” “大王来之前,也曾嘱托本相,让本相向你道歉。” 苏代拱手道:“刘大夫,抱歉了。” 一句道歉,却只是走过场,没有一丝的诚意。 赵国的众臣看刘宣,眼神发生了变化。刘宣在赵国,是能言善辩之人,但此刻,却被辩驳得毫无招架之力。 田瑾坐在苏代的身后,表情绷着。 她的心中轻叹了口气。 刘宣是年少有为,但相比于历经沧桑的苏代,却差了很多。 她心中的那点希望消失。 这个时候,她认命了。 刘宣在苏代的面前溃不成军,还能有什么办法挽救呢? 已经没办法了。 田瑾微微低下头,不再抱任何的希望。 赵何面带笑容,说道:“苏相的一番话,如晨钟暮鼓,可谓是振聋发聩。苏相之言,本王也甚为赞同。” 苏代道:“赵王英明!” 赵何的目光看向刘宣,问道:“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 刘宣扫了田瑾一眼,无奈道:“臣无话可说!” 他闷闷的回到坐席上,不再言语。 苏代见此,心中笑了起来。 他以言语说服了赵何,那么现在,即使刘宣知道自己败了,也知道赵何并不是不帮他,但心中会有疙瘩,因为田瑾终究要下嫁。 苏代正色道:“既然赵王没有疑惑,现在可否订立盟约,确定联姻之事。” “准!” 赵何点头。 此时,赵何又看了刘宣一眼,竟是有着一抹歉意。 这一幕落在苏代的眼中,是他成功的标志。 苏代当即递上了结盟的国书,然后双方各自签字,把联盟及联姻之事确定下来。 苏代问道:“敢问赵王,何时成婚?” 唯有双方联姻,才算真正的成功。 赵何说道:“本王曾让人查了时间,三天后是黄道吉日。届时,本王会派人前往驿馆迎亲,请苏相做好准备。” “喏!” 苏代拱手应下。 然后,苏代又就结盟一事,和赵何商量,确定了各国出兵的大框架。 齐国和赵国联合,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还有燕国、魏国、韩国要参与,这也需要时间筹备。 全部的事情确定后,赵何大摆宴席。 一场酒宴,赵何、苏代宾主尽欢,唯独刘宣不胜酒力,早早的就醉了,然后被侍从搀扶着离开了宫殿。 回到马车中,刘宣醒了过来,眼中掠过一抹冷意。 苏代今天出尽风头。 殊不知,已经中计了! 刘宣和苏代辩驳,刘宣是故意输给苏代的,是为了让苏代安心。 不胜酒力醉酒,也是为了麻痹苏代。 这一切,是让苏代放松警惕。 马车回到府上,刘宣便早早的休息,没有再处理事情。 宫殿内的酒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苏代带着田瑾回到驿馆,心里面更是痛快。此次和赵国联合,又把田瑾的事情解决,他已经达成了目的。 这一次,必定万无一失。 苏代先回了房间洗漱,然后换了衣服,换上感觉清爽衣服,才来到田瑾房门外,敲响了房门。 月儿打开门,行礼道:“见过丞相!” 苏代微微颔首,道:“本相有事和瑾公主商议。” “丞相请!” 月儿带着苏代,进入了房中落座。 田瑾道:“苏相劳累了一天,不休息,反倒是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苏代沉声道:“老夫来,是有些话要对你说。” 田瑾道:“丞相放心,瑾儿不会胡来,会规规矩矩的下嫁。” 对于苏代的话,她有了猜测。 无非是让她听话罢了。 苏代摇头轻笑,说道:“关于下嫁的事情,本相认为,你不会冲动。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为了你的父母,你会下嫁的。本相来找你,是为了你的前途。” 田瑾凄然一笑,道:“我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能有什么前途?” 苏代道:“棋子,未必不能成为下棋的人。” 田瑾望着苏代,不解其意。 苏代解释道:“你应当知道,大王的女儿嫁给了赵王,是赵国的王后。你和王后,同出一国,你们的母国都是齐国。” “你们的夫君,都是赵国权势显赫的人。” “你要下嫁的人,是赵王的幼弟。” “将来,你也是赵国最有权势的女子之一。” “只要你和王后好好配合,交好关系,再讨好你的夫君,你的成就未必比男儿差。” 苏代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明白本相说的是什么?” 田瑾道:“苏相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 苏代道:“补偿你而已。” 一句补偿,田瑾却冷笑了起来。苏代拆散了她和刘宣,更让她和父母分离,这是何等的仇恨?这样的补偿,还有用吗? 田瑾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怒气,道:“多谢丞相提醒。” 苏代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后,苏代起身离开了房间,留下了田瑾一个人。 田瑾一个人坐在房间中,表情凄苦,她终究是要下嫁。尤其是她看到刘宣在大殿中辩论失败,便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了。 第163章苏代的戒心 田瑾低下头,从袖口中摸出了一个长四寸的木头人。 这一个木头人,惟妙惟肖,雕工精湛,其模样赫然是田瑾。 这是一个礼物,是刘宣送给田瑾的。 此刻,唯有此物以做纪念了。 田瑾摩挲着手中的木头人,心下悲从中啦,一滴一滴的泪珠自眼眶中流淌出来,溅落在木头人上。 “公主,今天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月儿眼中,也很担忧。 虽说她看到田瑾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 田瑾死死握紧木头人,语气低沉的道:“在赵国的大殿上,他反对赵国和齐国结盟。他和苏代辩论,最后被苏代逐一的反驳,无言以对。” 月儿听了后,表情无奈。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月儿一咬牙,说道:“公主,我去找刘宣,问他还打算怎么办。” 田瑾道:“不用了。” 月儿道:“公主,你甘心吗?” 田瑾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颓然道:“不甘心又能如何?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这已经不是我能够做主的。” “赵国和齐国交换了国书,订立了盟约。” “不论是赵国,亦或是齐国,都不能反悔。如果反悔,将会承受巨大的代价。” “刘宣还不罢休,又能如何?” “他再挣扎,也只是徒增伤感。” “胳膊扭不过大腿的,他也不能扭转局面。一切烟消云散,都不可能了。” 田瑾挥手道:“月儿,我累了,你下去吧。” 滴滴泪珠,自田瑾的眼角滑落。 月儿也是无奈,张嘴想要劝说,却无从说起。 “唉……” 月儿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 次日一早,苏代早早的起床洗漱,然后带着随从去拜访赵国的主要权贵。 第一个拜访的,是丞相赵胜。 赵胜不仅是赵王的弟弟,更是赵国的宗室大臣。 在赵国,赵胜权势赫赫。 丞相府,大厅。 宾主落座。 苏代面带笑容,吹捧道:“赵相执掌赵国,君明臣贤,堪为当世典范,令人欣羡。” 赵胜道:“苏相谬赞了。” 苏代话锋一转,问道:“赵相对于这一次联合攻打秦国,有何看法?” 赵胜道:“能遏制秦国足矣!” 苏代捋须轻笑,似是有些不屑,说道:“赵相就这么点期望?” 赵胜说道:“秦国并非易与之辈,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士兵都是精兵悍卒。再者,秦国地处西面,又有巴蜀粮仓,后方固若金汤,不是能轻易攻破的。” 苏代笑道:“昔年我王能攻破函谷关,这次也一样。” 赵胜道:“本相拭目以待。” 苏代倒也没有和赵胜辩论,话锋一转,就转了话题。 和赵胜谈论的,多是人文地理,以及赵国人才上的一些趣事,可谓是宾主尽欢。 快到中午,苏代提出离开。 赵胜挽留苏代用餐,苏代也就顺水推舟,留下来吃了午饭才离开。 下午,苏代又走访了几个赵国的重臣和武将。 一番拜访下来,苏代大体分出了情况。 赵国的官员,哪些对他不冷不热,保持中立;哪些对他热情,甚至赞同赵国和齐国联姻;而廉颇之流,却对他则颇为敌视。 不过大势所趋,纵然廉颇等人反对也无济于事。 傍晚时分,苏代回了驿馆。 他刚休息一会儿,便有侍从来禀报,说王后田欣请苏代于明天上午入宫。 苏代应下,便早早休息了。 一宿过去。 清晨,朝阳初升。 苏代吃过造反,乘坐马车入宫觐见王后。 后宫,殿中。 苏代拱手行礼,不卑不亢的道:“苏代,拜见王后。” 田欣道:“苏相不必多礼,请坐!” 苏代落座,微笑道:“王后在赵国,大王很是想念,曾多次念叨,希望能见到王后。只可惜,王后是赵国的国母,不能回国省亲。” 田欣轻叹了一声,道:“本宫也想念父王,苏相,父王的身体如何?” 苏代道:“大王龙体安康。” 田欣点了点头,她话锋一转,道:“苏相,本宫找你来,是想请你出谋划策,替本宫彻底的解决刘宣。” 对于刘宣,田欣无比的愤恨,更很忌惮。 当初,赵宪和刘宣对抗,赵宪身死。 田欣因为此事,也受到牵连。 因为她是齐王的女儿,又是赵国的王后,膝下更有一个儿子,才没有被处罚。 饶是如此,也被冷落了许多。 尤其是刘宣立功后,在赵国有了威望,田欣更不敢针对刘宣。 如今苏代来了,田欣才看到了希望。 苏代说道:“王后放心,刘宣因为田瑾之事,心有疙瘩,和赵王有了隔阂。过不了多久,刘宣就会在赵国举步维艰。” 田欣道:“田瑾的事情,能成吗?” 用一个女人影响一个男人,田欣认为不靠谱。 苏代道:“能成!” 田欣正色道:“本宫担心,刘宣会妥协,不会一蹶不振。” 苏代道:“王后多虑了。” 苏代这一次来邯郸,对付刘宣是次要的,促成赵国和齐国联盟攻打秦国,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他通过田瑾的事情,令刘宣和赵何之间起了隔阂。 这,已经是苏代最大限度的出手。 再让苏代对付刘宣,是苏代不愿意的。 因为容易横生枝节。 苏代眼眸微眯着,缓缓道:“王后想坐稳后宫之主的位置,想在赵国立足,并不一定要插手赵国的政务,也并不一定要和刘宣为敌。” “刘宣,不是王后的敌人。” “王后的事情,只有两件。第一,让赵王专宠与你;第二,让儿子成才。” “其余的,越是插手,说不定越乱。” “王后明白吗?” 苏代的眼中,多了一抹严厉。 田欣听后,哼了声,很不满的说道:“苏相是在教训本宫吗?” 苏代道:“老朽只是给王后一个建议。” 田欣怏怏然,不高兴道:“本宫知道了。” 她本希望苏代再出手,一举把刘宣打落下去,让刘宣彻底不能翻身。 现在听了苏代的话,气了个半死。 苏代心思一转,忽然想起了赵宣的事情,问道:“关于赵宣,王后知道多少?” 对于赵宣,苏代还没见到。 苏代的心中,仍然有一丝的担忧。 田欣哼了声,语气带刺,道:“大王在我这里的时候,曾提起了赵宣。这个人和田瑾一样,也并非王室嫡系。” “齐国找了一个田瑾,大王也从王室中选了一个赵宣。” “大王对外说是幼弟,可大王没有名叫赵宣的幼弟。” “苏相,大王对此,还是略有微词的。” “齐国要联盟,却连一个嫡公主都没有,实在太小气了。” 田欣说话时,语气带着刺。 苏代一听这番话,反而踏实了,不是幼弟也无妨,只要是赵国王室的人即可。 苏代心中的戒心放下,拱手道:“王后若是无事,老朽告辞了。” 田欣道:“去吧!” 苏代拱手离开,田欣望着苏代离去的背影,眼中多了一抹愤怒。苏代这个来自母国的丞相,不为她分担忧愁,还教训她,简直岂有此理。 田欣心中也就发发牢骚,不敢对苏代如何。 毕竟,苏代是丞相。 在齐国的眼中,她这个女儿,远远比不上苏代。 第164章刘宣迎亲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是赵国和齐国联姻后迎亲的时间。 驿馆内早已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齐国随行而来的侍从,都纷纷行动起来,一个个无比的高兴。 苏代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就只身来到了田瑾的房中。 田瑾在月儿的打扮下,流光溢彩,美艳绝伦。 苏代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闻言,纷纷退下。 房间中,只剩下苏代和田瑾。 田瑾道:“苏相有何吩咐?” 苏代说道:“本相来,是再一次提醒瑾公主。” 田瑾笑了笑,道:“瑾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看向苏代,郑重道:“瑾儿有两个要求,只要苏相答应,瑾儿便心甘情愿的下嫁。” 苏代道:“说!” 田瑾道:“第一,苏相回到齐国后,善待瑾儿的父母。” 苏代微微颔首,说道:“你下嫁赵国,是本相一力促成,是本相对不起你。你的家人,本相自会照拂一二。” 田瑾道:“多谢苏相!” 话锋一转,田瑾继续道:“瑾儿下嫁,请苏相不要再针对刘宣。” 苏代说道:“联姻已成,本相不会再针对他。” 田瑾郑重道:“田瑾,甘愿下嫁!” “好!” 苏代道:“你能接受,便是最好的。” 他大袖一拂,便转身离开了。 房间中,留下默然的田瑾。她对着眼前的铜镜,轻叹了声,尽量打起精神。 在驿馆一切准备妥当时,一支队伍自王城出发。 为首的人,赫然是刘宣。 刘宣的左边,是廉颇;刘宣的右边,是丞相赵胜。 迎亲的士兵,全部跟在后面。 迎亲的队伍中,赵胜是为官之首,廉颇是武将之首。 赵国的文武主官同时迎亲,阵仗不可谓不大。 廉颇身着甲胄,精神抖擞,笑吟吟道:“先生和丞相,还有大王,真是骗得我好惨。当日在大殿中,我都认为先生败了,田瑾真的要下嫁赵宣,没想到赵宣竟是先生。” 刘宣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笑容。 刘宣、赵宣。 这本就是一个人。 这一切,都是赵胜的安排。 赵胜接过话,说道:“大王器重先生,却不能强行命令齐国。一旦大王赐婚,齐国方面,很肯定会拒绝。” “甚至于,导致先生和田瑾之间再有麻烦。” “与其如此,不如先和齐国联姻之事,令齐国不能违背。” “在赵国和齐国签订了盟约,订立了婚书后,齐国就不能反悔了。” “至于先生的身份,也全部办妥。” “大王赐先生赵姓,和先生结为异性兄弟。赵国宗室的家谱中,也已经把先生列入其中。” “刘宣是赵宣,这是确定的。” “就算苏代要违背,也不可能改变,这是涉及到两国层面的事情。” 赵胜脸上流露出笑容。 这一次的谋划,刘宣得了身份,看起来是收获最大的人。 实际上,刘宣对赵何,早已万分感激。 赵何身为赵国的王,为了刘宣的婚事,亲自赐刘宣赵姓,更和刘宣结义,让刘宣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切,都是赵何的器重。 常言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赵何的恩情,刘宣唯有一世相报。 廉颇也佩服不已,竖起大拇指道:“末将对丞相,只有一个字——服!” 赵胜大笑了起来,颇为得意。 队伍谈笑着赶路,朝着驿馆行去。 在队伍朝驿馆行去时,早有齐国的人赶回去报信。 驿馆中。 侍从来到苏代身旁,禀报道:“苏相,迎亲的队伍来了,约莫还有一刻钟的路程。” 苏代道:“来迎亲的人是谁?” 侍从回答道:“迎亲的有三个,第一个是丞相赵胜,第二个是上将军廉颇,第三个是刘宣。” 苏代眉头一挑,露出古怪神色。 刘宣来了! 下意识的,苏代心中警惕起来。 刘宣和田瑾的关系,注定了刘宣是一个敏感的身份。 苏代脑筋快速的转动,思考着刘宣的情况,他心中揣测道:“莫非刘宣真的放下了?” 苏代心中,升起这样的想法。 “不,不可能。” “既然刘宣不可能放下,是不是要捣乱呢?” “不对,有廉颇和赵胜在,刘宣不可能捣乱。” 苏代自问自答,不断的剖析原因。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最后,苏代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罢了,走了一步算一步。等刘宣抵达后,再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苏代起身到田瑾的房间中。 苏代正色道:“瑾公主,迎亲的队伍来了,预计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抵达。只是迎亲的人当中有刘宣,请你务必要保持冷静。” 田瑾闻言,面色苍白。 刘宣来了! 他要来做什么? 这一刻,田瑾平静的心忽然又乱了。 田瑾深吸口气,压下心中躁动的情绪,道:“请苏相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苏代说道:“你明白就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时间渐渐流逝。 “咚!咚!” 忽然,敲锣打鼓的声音,自驿馆外传来。 这声音越来越急近。 苏代知道迎亲的队伍来了,他走出房间,朝驿馆门口行去。田瑾是新娘,只能在房间中等待,而苏代要到门口去迎接。 再者,苏代也要看看,刘宣到底耍什么把戏。 苏代到了门口,静静等待。 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的功夫,驿馆外的街道上,出现了迎亲的队伍。 迎亲的士兵吹打弹唱,喜庆热闹。 最前方,刘宣居中,廉颇和赵胜一左一右。 苏代看到了这样的情况,眼神诧异。 居中的人,明显是最核心的人。刘宣成了迎亲的主使,这怎么可能?苏代心中古怪,但心中却不断的盘算着。 如果刘宣把事情闹大了,赵何和刘宣之间的关系会更糟糕。 这是顺手能做的事情。 苏代不介意,再踩刘宣几脚。 时间不长,队伍来到了驿馆外。 刘宣、廉颇和赵胜下马,刘宣走在最前面,廉颇和赵胜在后面联袂而行。 刘宣来到苏代的身前,面带笑容,他双手合拢,拱手行礼道:“苏相,赵宣前来迎亲。” 轰! 苏代的脑中,一下懵了。 赵宣! 刘宣怎么会是赵宣? 苏代面色大变,他预想了各种可能,就是没有料到刘宣是赵宣。 不过,苏代也并非一般人。 转瞬间,苏代压制了心中乱纷纷的情绪,看向赵胜,沉声道:“赵相,他是刘宣,不可能是赵宣,这是怎么回事?” 第165章终成眷属 苏代直接放狠话,冷森森的道:“刘宣是赵宣,真是笑话。赵国如果不给本相一个交代,赵国和齐国的盟约崩毁,便是赵国一手造成的。” 此刻的苏代,话语中带着一丝威胁。 他没见过赵宣,只听赵何提及,心中其实是有那么一丝戒备的。 所以,遇到了田欣后,苏代曾询问赵宣的情况。 田欣的回答,让苏代放心。 但他没有料到,田欣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赵胜面带笑容,上前一步,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卷布帛,递到苏代的面前,说道:“苏相,这便是给你的交代。” 苏代没有拿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赵胜道:“苏相要的答案。” 苏代眉头皱起,接过了布帛,他看到布帛上的内容,面色大变。 布帛上的内容,是赵何赐刘宣赵姓,并结为兄弟,经赵国宗室同意后,并把刘宣列入赵国宗室族谱的记录。 上面记载的时间,是在齐国和赵国联盟之前。 这一理由,令苏代难以反驳。 赵何给予刘宣的器重,令苏代为之惊讶。 放眼列国,还没有哪一国的君主,为了一个谋臣直接赐予国姓,更和谋臣结为兄弟的,而且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赵何开了这个先例。 苏代心中思量,他脑中掠过一幕幕,已经清楚赵王和刘宣演了一出戏。 大殿上,刘宣和苏代辩驳,而赵王应下结盟,是为了稳住苏代。 一切,是为了今天。 事到如今,两国的盟约定下,而刘宣是名正言顺的赵宣。 苏代敢违背吗? 他不敢! 齐国和赵国联盟,这是根本。 为了田瑾一个人的事情,导致齐国联合各国的计划失败,那是无法承受的。 苏代冷笑道:“好一个刘宣,好一个赵王。” 刘宣说道:“苏相若是不算计我,大王不至于如此。聪明反被聪明误,苏相,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苏代沉声道:“刘宣,本相不是败给你,是败给了赵王。” 对于赵何,苏代万分佩服。 当世的各个诸侯国,各国主君为招揽人才手段尽出。 赵何的气魄,令人震惊。 刘宣说道:“苏相自当是败给了我王,怎么会败给我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呢?” 赵胜收起了布帛,问道:“苏相,对于刘子的身份,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苏代道:“没有了!” 赵胜道:“迎亲可以继续了吗?” 苏代摆手道:“请!” 苏代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不再阻拦。到了这一步,大局抵定,他也无法再扭转局面。 刘宣拱手道:“多谢苏相!” 刘宣一步迈出,进入了驿馆。 赵胜、廉颇紧随其后,带着人和苏代一起进入。 苏代跟在赵胜的身旁,望着刘宣朝田瑾的房间行去,阴沉着脸,沉声道:“赵相,一个小小的刘宣,值得赵王如此兴师动众吗?” 赵胜微笑道:“如果苏相是我王的臣子,我王为了苏相,也会倾尽所能。燕王能千金买马骨,我王也能。” 一句话,苏代不说话了。 刘宣来到房间外,他驻足片刻,调整好情绪才进入。 月儿看到刘宣,轻叹了声便出去。 对于刘宣,她也无奈。 此刻的月儿,仍然不知道驿馆门口发生的事情,认为刘宣是来搅局的。 刘宣来到田瑾的身旁,面带笑容道:“瑾儿,我来娶你了。” 田瑾很冷静,甚至脸上有冷漠神色:“你走吧,我们不可能的。”她和月儿一样,认为刘宣是来搅局的。 为了临淄城内的父母,也为了刘宣的前途,她不能答应。 刘宣伸手,握住田瑾的手。 田瑾伸手想要挣脱,但她毕竟是女子,无法挣开。 田瑾苦涩道:“你这是何苦呢?” 刘宣说道:“我说了,我是来娶你的,因为我是赵宣。这几天辛苦你了,让你一直备受煎熬。” “啊!” 田瑾闻言,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盯着刘宣,眼中有着错愕的神色。 赵宣! 刘宣是赵宣! 这是怎么回事? 田瑾的心中,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田瑾怔怔问道:“你怎么会是赵宣?” 刘宣解释道:“大王为了成全我们,赐我赵姓,又故意让我在朝堂上和苏代争论,让苏代意味得计,以稳住苏代,让苏代不至于狗急跳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田瑾听了后,心神骤然放松,扑到刘宣身上。 泪水,不可遏止的流淌出来。 此刻的泪水,却是幸福的泪水,她脸上更有笑容。 脸上的胭脂妆容,已经花了。 但她心中,却彻底放松。 这些日子,她始终都压抑着自己。因为一方面是临淄城内的父母,令一方面又是刘宣。 心中煎熬,让她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如今,解脱了。 刘宣轻拍田瑾的后背,柔声道:“一切有我,一切都过去了。” 哽咽声渐渐消失。 好半响后,田瑾恢复了过来。 刘宣擦掉田瑾眼角的泪水,笑吟吟说道:“都哭成了大花脸,妆都花了。” 田瑾娇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刘宣道:“是,都是我的错。我让月儿进来,重新给你补妆。今天,你是最漂亮的新娘。” “嗯!” 田瑾脸上,洋溢着笑容。 刘宣喊道:“月儿!” 话音落下,月儿走了进来。 她看到脸上妆容败坏的田瑾,心中轻叹,问道:“刘公子,有什么事?” 刘宣道:“给瑾儿梳妆,我在外面等你们。” 月儿望着刘宣离去的背影,再看自家的公主,却见田瑾脸上阴霾尽去,脸上竟是洋溢着笑容,觉得画风不对了。 不该是生离死别的场景吗? 不该你哭我哭吗? 怎么自家的姑娘竟然笑了。 月儿心中疑惑,说道:“公主,你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怎么还笑了。” 田瑾说道:“傻丫头,赵宣就是刘宣。” 月儿恍然大悟,她的脸上也是笑容灿烂,道:“真的吗?真是太好了,恭喜公主。” 田瑾笑道:“补妆吧。” “马上!!” 月儿点头,连忙拿了胭脂朱红,重新给田瑾补妆。 好一会儿后,结束了补妆。 一切准备妥当,田瑾在月儿的搀扶下出了房间,跟着刘宣离开驿馆。 刘宣站在驿馆门口,拱手道:“苏相,多谢了!” 苏代嘴角轻轻的抽搐,神色不甘,却不能发作,微笑道:“恭喜刘大夫终成眷属。” “多谢!” 刘宣点头,便回到迎亲的队伍前。 廉颇道:“启程。” 此番迎亲返回的地点,并不是刘宣的府邸,而是王宫内。队伍穿过一条条街道,最后抵达了王城。 队伍欢天喜地的进入宫内。 成婚之事在王宫内举行。 在司仪的引导下,成婚仪式由赵何见证,刘宣和田瑾成婚。 宾主尽欢,酒宴结束。 刘宣带着三分酒意,来到田瑾所在的殿内。 第166章新婚之夜 刘宣进入宫殿内,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他走到田瑾的身旁坐下,握着田瑾的手,柔声道:“瑾儿,让你久等了。” 田瑾笑着摇头,她心中很欢喜。 她成了刘宣的新娘。 此生,足矣! 田瑾问道:“夫君离开齐国,必然艰苦,这近一年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对于刘宣的遭遇,她很想知道。 当初的情况,可谓艰难。 刘宣说了离开临淄后遇到的事情,但重点都是邯郸发生的事情,是得了赵何器重后发生的事。 至于流浪的事情,他都一言带过,并没有多说。 两人说着话,相拥在一起。 夜已深了。 刘宣口干舌燥,说道:“瑾儿,夜深了,就寝吧。” 刘宣的心中,颇为亢奋。 田瑾道:“夫君稍等,合卺(jin)酒还没喝,先喝完合卺酒。” 合卺酒,通俗的说就是交杯酒。 卺,瓢的意思。 瓢的由来,是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新郎和新娘各持一个,用以饮酒,称之为合卺。 周朝建立后,礼制逐步健全。 新婚夫妻喝合卺酒,成了仪式之一。 除此外,因为匏瓜味道很苦,用来盛酒也是苦酒。夫妻共饮合卺酒,不但象征夫妻合二为一,也有同甘共苦之意。 这一仪式,刘宣也清楚,是该有的仪式。 他和田瑾各拿一个瓢对饮。 酒水入腹,田瑾的脸上多了一抹殷红。 她本就姿色上佳,妩媚多姿,喝了酒后,一丝一丝的红晕在脸上浮现,更添诱惑。 田瑾低下头,从枕头下取出一柄匕首。 刘宣道:“瑾儿,你这是作甚?” 灯光下,匕首熠熠生辉。 田瑾轻轻一笑,道:“夫君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结发之礼吗?” 刘宣听了后,恍然大悟。 结发之礼,也是必须的仪式之一。 他解下发髻,让田瑾用匕首取下一缕头发。然后,田瑾也从自己的头发中取下一缕,然后用一根五色丝绳捆好,小心翼翼的收捡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结发礼只有一次。 这是仅用于原配夫人的仪式,再续娶妾室,便不会有结发礼。 唯有原配,才能称为结发夫妻。 一切做完后,田瑾羞羞答答的起身,懦懦道:“夜深了,妾身为夫君宽衣。” 她的脸上,有着一抹娇羞。 白皙的面庞透着丝丝红霞,煞是诱人。 刘宣笑着起身,任由田瑾脱去外套和衣袍,只剩下一件衣服。田瑾见刘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娇羞道:“夫君,你转过身去。” 刘宣明白,田瑾要脱衣服了。 他先背过身去,待田瑾脱衣的时候,又悄然转头看着田瑾。 霎时间,田瑾更是娇羞。 她穿着亵衣,却露出了白皙的香肩和玉臂。 刘宣看得眼红,这样的阵仗,他哪里遇到过。眼看着田瑾拿了一方白巾垫在床榻上,然后躺在床上不动了。 玉体横陈,娇羞无比。 刘宣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扑了过去。 红烛摇曳,一室皆春。 房间中春意盎然,传出了阵阵压抑的低喘声。 不知何时,云消雨散。 次日清晨。 金灿灿的阳光,从殿外照射进来,洒落在了殿内。 刘宣和田瑾醒来,快速的洗漱吃过早饭,就让侍从去通报,要觐见赵何。对刘宣夫妇来说,赵何对他们有大恩,必须要觐见道谢。 宫殿内。 刘宣和田瑾躬身行礼。 赵何摆手道:“坐!” “谢大王!” 刘宣和田瑾道谢后,在大殿中落座。 赵何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急不缓的道:“先生成婚,就不再是一个人,更是一个真正的男儿了。” “不过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这件事,是田瑾家人的安排。” “你们成婚,有了先生的名望,齐王不可能再对付田家的人。” “毕竟,齐王也要名声。” “但本王想的是,还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 赵何道:“你们回去后,书信一封送回齐国,请他们来邯郸定居。田单在齐国能担任市掾,至少是官员。抵达赵国后,本王也会为他安置妥当。” 刘宣拱手道:“大王厚恩,臣无以为报。” 田瑾坐在一旁,流露出感激神色。 赵何面带笑容,道:“先生要报恩,便好好的为本王出谋划策,令赵国称雄列国。” 刘宣道:“臣自当竭尽全力。” 赵何道:“婚事已经结束,你们出宫吧。在宫内,你们也不自在。” “诺!” 刘宣和田瑾又起身道谢,然后才告辞离开。 出了王城,两人径直回府。 李牧迎接刘宣,又恭恭敬敬的向田瑾行礼。 刘宣给田瑾介绍了李牧,然后就带着田瑾回后院更衣。两人没有在府上休息,而是又离开府邸,去赵胜的府上拜谒。 这次能顺利的达成目的,仰赖赵胜的谋划。 刘宣一出来,便去拜谒。 抵达了丞相府,赵胜竟是带着家眷,亲自出来迎接。刘宣和田瑾迎入大厅,田瑾由赵胜的夫人姜氏领着去了后院,刘宣和赵胜则去了书房。 宾主落座。 刘宣拱手道:“丞相厚恩,刘宣铭记在心,多谢丞相。” 赵胜笑道:“先生客气了。” 话锋一转,赵胜说道:“五国联合攻打秦国,赵国必定要派兵出战的。先生认为,谁领兵最合适呢?” 刘宣说道:“领兵的主将,大王自有安排。再者,在下只熟悉廉颇,其余的将领不熟悉,难以提出建议。” 赵胜笑道:“先生是藏私吗?” 刘宣摇头道:“丞相误会了,我是谋臣,善于出谋划策,提出计划。但涉及到具体的领军将领,我却不熟悉。” 对于领兵的主将,刘宣不觉得是一个难事。 赵何安排即可。 赵胜见刘宣不愿意说,也不追问。 想了想,赵胜又问道:“本相换一个问题,先生认为五国伐秦,最终的结果如何?” 刘宣说道:“不会顺利,毕竟秦国太强。” 赵胜点头道:“本相也是这么考虑的,五国伐秦,意在削弱遏制秦国。” “真正的大战,恐怕没有。” “既然此役不会太顺利,甚至不容易打起来,本相打算建议大王,借此机会,锻炼下面的将领。” 赵胜眼中,闪烁着精光。 赵国想强盛,依靠的不是一两个谋士,也不是一两个武将,而是一群谋臣武将。 此次,赵胜便想要练兵练将。 刘宣神色佩服,道:“丞相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练兵练将,的确是不错的主意。 赵胜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既然先生也赞同,本相就有谱了。” 两人就出兵的事情交谈,然后又逐渐的转移,又涉及了赵国的国政,以及齐国的事情。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 刘宣和田瑾在丞相府吃了午饭,然后才告辞离去。 第167章威胁 上将军廉颇府,后院。 廉玉坐在院子中,正在生闷气。 刘宣成婚,来得是那么的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她连一点风声都没得到,刘宣就成婚了,成了有妇之夫。 这一切,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木已成舟。 尤其,这还是赵王亲自见证的。 这样的情况,廉玉如何不恼怒? 廉恒坐在旁边,劝慰道:“姐,先生已经成婚了。你的那点心思,就收起来吧。再说了,爹爹和先生平辈论交,你对先生也执弟子之礼,你懂的……” 廉玉气哼哼道:“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廉恒道:“难不成,我还能让你去拆散先生吗?” 廉玉眼睛一亮,旋即又暗淡了下来。 拆散刘宣和田瑾。 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的。 廉玉抱着膝盖,静静不说话。 这样的情况,让廉恒担心。 廉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忽然道:“其实也没什么,日子还长,你也不是没机会。姐,咱和田瑾走着瞧。” 廉玉兴奋道:“真的吗?” 廉恒道:“当然!” 廉玉道:“你说得有道理,走着瞧,暂时不理她了。” 廉恒看在眼中,轻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这样劝说是对是错,现在只能这样了。 …… 刘宣府上,后院。 田瑾坐在刘宣的身旁,一脸幸福的神情。 出了王宫后,她跟着刘宣跑东跑西,去答谢帮助了刘宣的人。 现在回到府上,才能真正的休息片刻。 田瑾偎依着刘宣,说道:“夫君,大王说齐王不可能针对爹爹和娘亲。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刘宣道:“等他们来了邯郸,便没问题了。” 田瑾摇头,轻叹道:“虽然我写了书信,却不抱希望。” “以爹爹的脾性,他不会来邯郸的。” “虽然我们这一脉很落魄,甚至爹爹也只是临淄城内的一个市掾,但爹爹一直以王室出身为荣,他不会来的。” 田瑾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她对于自己的父亲,有足够的了解。 刘宣宽慰道:“放心,他们在临淄不会有事的。再者说了,不还有我吗?” 刘宣的心中,想的是苏代。 苏代吃了个大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他回了临淄后,会不会通过田单来针对刘宣呢?这是未知之事。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院子外传来。 墨苍生走了进来。 田瑾见到墨苍生来了,连忙起身见礼道:“大哥!” 墨苍生摆手道:“弟妹不用多礼。” 他的目光看向刘宣,说道:“二弟,苏代来访。” 刘宣颔首道:“我这就去。” 他看向田瑾,吩咐道:“瑾儿,岳丈的事情,我会处理妥当的。” 田瑾点头,目送刘宣离开。 刘宣和墨苍生一起来到前厅,刘宣面带笑容,拱手道:“苏相来访,真是贵客临门。” 苏代一袭青色长袍,气度儒雅不凡。 他微笑道:“就怕刘大夫认为本相是恶客。” 刘宣道:“怎么会呢?苏相请坐。” “请!” 苏代摆手,和刘宣一道落座。 宾主落座。 苏代盯着刘宣,打量了一阵后,主动夸赞道:“这才一两日不见,刘大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刘宣道:“这件事,还得多谢苏相成全。” 苏代道:“本相棒打鸳鸯,何来成全之说?这一次,本相吃了个大亏啊。本相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支拙。” 话中带刺。 气氛,顿时有了变化。 刘宣心中警惕,苏代的来意是什么? 刘宣也是冷静应对,问道:“苏相的意思是,吃了亏要讨回来吗?” 苏代捋着胡须一笑,不急不缓的道:“本相也不知道,一切看心情,看情况。” 模棱两可的话,更令刘宣警惕。 苏代越是如此,刘宣越不放心。 苏代继续道:“本相来拜访刘大夫,是来告知刘大夫,齐国和赵国的联盟已成。后天早上,本相将启程返回。等韩国、燕国和魏国的消息传回,便可以出兵了。” 刘宣笑道:“苏相返回齐国,刘宣自当前往送行。” 苏代又说道:“本相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宣道:“苏相请说!” 苏代面色严肃,缓缓道:“虽说齐王有对不起刘大夫的地方,但齐国,毕竟是刘大夫的母国,齐王希望刘大夫能为母国效力。” “哈哈哈……” 刘宣笑了起来。 声音中带着嘲讽,更带着愤怒。 母国! 齐王!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昔日的刘宣,处处为齐王考虑,为齐国考虑。 换来的,却是齐王的处罚。 如今,竟说齐国是母国,齐王希望他回去效力? 刘宣盯着苏代,眼神犹如饿狼一般,透着幽幽冷意,咬牙切齿的道:“如果不是齐王,我父母会死于非命吗?” “如果不是齐王,我会背井离乡吗?” “这一切,都是齐王。” “父母之仇,如削骨之恨,不共戴天。“ “苏代,你让我为齐王效力,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你苏代的父母家人,都因为齐王而惨死,你能忍吗?” “你是一个智者,这些应该明白。” 刘宣一番话,歇斯底里,脸上更多了一抹狰狞。 苏代眼眸眯起,道:“刘大夫,冤家宜解不宜结。” 刘宣挥手道:“苏相,请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宣直接下逐客令了。 苏代面色微变,他没料到刘宣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站起身道:“刘大夫,告辞。” “慢走不送!” 刘宣说了声,但他并未起身相送。 大厅中,只剩下刘宣和墨苍生。 墨苍生说道:“二弟,苏代不怀好意,要不要我出手劫杀?”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兄长,但苏代不能杀。苏代是齐国的丞相,他代表齐国和赵国联盟,如果苏代出了差池,会影响到两国后续的安排。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墨苍生点了点头。 刘宣端坐着,沉默片刻后道:“烦请兄长准备马车,我要入宫一趟。” “诺!” 墨苍生当即去准备。 刘宣乘坐马车入宫,在大殿中见到了赵何。 赵何面带笑容,打趣道:“先生新婚燕尔,不留在府上,怎的入宫来了?” 刘宣正色道:“大王,臣想查阅苏代的资料。” 苏代作为齐国的丞相,官职显赫,这样的人,赵何的手中必然有详细的资料。 赵何道:“怎的突然想到查苏代了?” 刘宣神色肃然,回答道:“此前,苏代到了臣的府上辞行,说是后天一早就要启程回齐国。” “臣和苏代交谈,话语中,苏代对大王、丞相和臣联手算计一事耿耿于怀。” “臣想着,苏代回齐国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调阅苏代的资料,看看此人有什么破绽。” 刘宣知道苏代,仅限于苏代的大体事情。 详细的情况,刘宣不了解。 赵何眼眸眯起,眸中也多了一道寒光。 刘宣是他的谋士,如今娶了田瑾,因为田单在齐国,刘宣就多了负担。如果苏代真的用田单做文章,真的会影响到刘宣。 这样的事情,赵何不能坐视不管。 赵何说道:“先生要调阅苏代的资料,找缪贤便是,本王给你一道手令。” 当即,赵何书写了一道手令给刘宣。 “多谢大王!” 刘宣拿着手令拱手道谢,然后离开了宫殿。 出了宫殿,刘宣找到缪贤,递上手令道:“宦者令,在下要调阅苏代的资料,麻烦宦者令了。” 缪贤道:“刘子客气了,随我来!” 缪贤带着刘宣,进入一座宫殿,让刘宣坐下等待。 然后,缪贤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缪贤带人回来了。 在缪贤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内侍。两个内侍各自抱着大捆的竹简,小心翼翼的放在刘宣面前的案桌上。 缪贤挥手让内侍退下,道:“刘子,这几十捆竹简,记载了苏代的所有事情。每一捆竹简都有标号,你从头开始,便可以查阅苏代的所有事情。” 刘宣拱手道:“多谢宦者令。” 看到这么多的竹简,刘宣也是很惊讶。 没想到,竟有如此详细的资料。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证明了赵何对于各国的了解。赵国安插在各国的探子,保证了赵何能随时了解各国的情况。 刘宣也不多言,拿起了第一捆竹简。 第一捆竹简上,记载的是苏代的出生时间、地点、家庭情况,以及求学等事情。 刘宣一目十行,快速浏览。 第二捆竹简开始,记载的是苏代步入仕途后的事情。从苏代在周朝做官开始,……,所有的资料,都无比的详尽。 刘宣一一翻阅,逐一分析。 渐渐的,对苏代愈发的了解,清楚了苏代的所有事情。 第168章苏代的身份 不对! 不对劲! 刘宣死死攥着竹简,眼中流露出诧异神色。 根据查阅到的资料,似乎齐国的这位苏相,还有另一层身份。 “如果是真的,事情就有趣了。” 刘宣静下来,重新翻阅资料。 这一次,刘宣看得很仔细,一点一点扣资料,把关于苏代的所有事情细读了一遍。 一切,明朗了起来。 “呼……” 刘宣松了口气,心中已经能肯定了。 看完后,刘宣请来缪贤,微笑道:“我已经查证清楚了,多谢宦者令。” 缪贤道:“份内之事,刘子不必言谢。” 缪贤让人收起所有的竹简,询问道:“刘子是出宫,还是去见大王呢?” 刘宣道:“事关重大,我要亲自向大王说明。” 缪贤摆手道:“刘子请!” 刘宣跟着缪贤离开,又到了赵何的大殿中。 赵何正在处理政务。 他放下笔,让刘宣落座,笑吟吟道:“先生查阅苏代的资料,可有收获。” 刘宣郑重道:“臣有大发现。” 赵何道:“什么发现?” 刘宣道:“苏代还有一层身份,他效力的人不是齐王,而是燕王。” 赵何脸色微变。 眼中有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消息,太惊悚了。 苏代是燕王的人,这怎么可能? 齐王任命苏代为相,在齐国,苏代权威赫赫,这份待遇和殊荣,放下天下列国,苏代都是排得上号的。 这样优渥的条件下,苏代效力于燕王,有些说不过去。 赵何问道:“先生,你确定?” 刘宣回答道:“臣确定!” 赵何问道:“理由呢?” 如果刘宣的判断是真,对赵国来说,掌握了这一消息,便掌握了主导权。 刘宣道:“臣翻阅苏代的资料,发现有三个佐证。” 赵何眼中,露出期待神色。 三个理由,他要好好的听一听,看看是什么理由。 刘宣不急不缓的道:“第一,燕国对苏代有知遇之恩。” “上一代的燕王哙,在苏代离开周王室后,奉苏代为客卿,对苏代无比的器重,事事都询问苏代,更听从苏代的劝谏。” “因为苏代进言,燕王哙更器重丞相子之。” “可以说,燕王哙禅位于子之,苏代起了间接的作用。” “若非是苏代劝说,燕王哙不至于如此的器重子之,甚至学了尧舜的禅让。” 刘宣抛出了第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一说出来,赵何接连摇头。 不等刘宣继续往下说,赵何打断道:“先生的这个理由说不通,按照这个说法,当今燕王和苏代之间,该有深仇大恨才是。” “当今的燕王姬平,是燕王哙的儿子。” “燕王哙因为苏代的劝说,对子之无比的信任,甚至是最后禅位给子之,导致燕国大乱。” “最终,齐国挥军杀入燕国,燕王哙被杀, 子之被齐人剁成肉酱。” “换言之,姬平应该恨苏代才是。” “这一切,都是苏代造成的。” “偏偏先生却说,燕国对苏代有知遇之恩,才有苏代忠于燕国。” “这个理由实在说不通。” 赵何眼中闪烁着精光。 对于苏代的事情,他同样知悉的。 刘宣不急不躁,微笑道:“大王言之有理,请大王听臣说完。” 赵何道:“本王不打断你了,你继续。” 刘宣继续道:“令人惊讶的,是事情后续的发展。姬平继承燕国王位后,苏代担心自身遭到威胁,就逃出了燕国避难。” “苏代出逃后,去了齐国,虽然得到礼遇,但没有得到齐王的器重。” “无奈之下,苏代去了魏国。” “这一去,苏代竟被魏王抓住。魏国要结交燕国,就把苏代交给了燕国的人。如果姬平真的要为父报仇,为什么不杀苏代。” “破国之恨,亡父之恨,姬平能原谅吗?” 刘宣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按照常理来推断,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偏偏姬平没杀苏代。 赵何思考了一番,解释道:“燕王身为燕国之主,他考虑的,不仅是国仇家恨,更有燕国的未来。” “或许是姬平爱才,才原谅了苏代。” “再者,姬平继位后高筑黄金台,以招贤纳士。为了招募人才,彰显他对人才的器重,他不杀苏代,也说得过去。” “试想一下,姬平为了人才,连这样的仇恨都能原谅?还有什么不能包容的。” “天下人才,必然敬重姬平。” 赵何据理力争,不断的反驳。 涉及到苏代的事情,事关重大,赵何必须慎重。 刘宣点了点头,继续道:“大王言之有理,正因为如此,臣才有第二个理由。” 赵何道:“说!” 刘宣继续道:“第二,苏代助燕休养生息。” “苏代被魏国交给燕国后,他从燕国离开,再一次到了齐国。” “苏代上一次在齐国得到礼遇,但没有得到齐王的器重。而这一次,苏代竟然说服了齐王,让齐王归还了从燕国手中夺取的五国城池。” “当然,齐王的这一举动,换来了燕国尊奉齐国为主。” “表面上看,齐王得了好处,连燕国都尊奉他为主。” “仔细一分析,其实燕国好处更多。” “第一,燕国丢失的一部分城池,又回到了燕王的手中,实力增强;第二,齐国不再攻打燕国,燕国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最重要的时,苏代借助这一功劳,彻底得了齐王的器重。” “在齐王面前,苏代有了相当大的话语权。 刘宣侃侃而谈,仔细分析。 赵何听后,面色颇为沉重。 因为刘宣这一分析,有一定的道理。 齐王得了面子,而燕王却得了里子,双方各取所需了。 不过,赵何还是没有认同。 赵何又道:“先生的分析,的确是另辟蹊径,但仔细想一想,或许这是苏代和燕王达成的协议。” “燕王不杀苏代,而苏代帮助燕国休养生息,苏代则得到齐王的器重。” “这只能说明苏代有手段,不能说明苏代是燕王的人。” “利益交换,并不奇怪。” “尤其是,苏代的做法,并没有损害齐国的利益。” 赵何尽可能的提出破绽。 双方争辩,一点一点的把苏代的事情梳理清楚。 刘宣继续道:“大王睿智,光凭以上的两点,的确不能全部佐证。所以,臣有第三件事,苏代止赵伐燕。” 赵何眉头一挑,露出震惊神色。 止赵伐燕! 这是赵何亲身经历的。 昔日燕国内乱,燕国百姓和公卿扶持的人是燕王姬平。 赵何为了控制燕国,扶持了燕王哙的庶子公子职,意图让公子职继位。 最终,赵何失败,姬平继位为王。 对失败的事情,赵何不能释怀,不久后,就决定发兵攻打燕国。 当时的燕国,被齐国攻破后,民生凋敝,一片乱象。 如果赵国再杀过去,燕国刚稳定的局面必然崩塌。 这个时候,苏代已经在齐国得到重用了。 苏代告知齐王,说燕国是尊奉齐国为主,不能坐视不理。苏代得了齐王的首肯,到了赵国劝说赵何。 苏代的理由很简单,他告诉赵何,说赵国若是攻打燕国,必然会损耗赵国的国力,甚至齐国加入后,更会陷入持久战。 最终,反而会导致秦国趁虚而入。 赵何思虑后,考虑到齐国的关系,又考虑到秦国,赵何最终罢兵。 这件事,是苏代一力促成的。 赵何眼中闪烁着亮光,道:“这件事,的确是一个恰当的理由。” 此时,赵何有些相信了。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道:“姬平和苏代之间,本是有仇恨的。即使姬平因为要招揽各国的贤才,要做出树立礼贤下士的样子,从而不杀苏代。” “但是,苏代明知双方有深仇大恨,他会帮助姬平吗?” “万一以后姬平翻脸呢?” “能促使苏代真正帮助燕国的,唯有苏代是燕国的人。” 刘宣说道:“纵观燕王姬平上位后的举措,此人惯于拉拢人心,将各国的贤才收为己用。苏代导致燕国被齐国攻破,有罪于燕国,有愧于燕国王室。” “然而,燕王姬平不计前嫌,礼贤下士待他,这是何等的器重。” “苏代效力于燕国,也并不奇怪。” 刘宣说道:“除了以上的三个理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可见端倪。只不过都比较隐晦,不是这么的明显。” 赵何兴趣盎然的道:“还有什么事情?” 刘宣解释道:“之前的齐国,联秦而攻宋。其实臣认为这一策略,大方向是正确的。” “齐国和秦国,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双方各自称雄。” “双方联合,各国很难抵挡。” “偏偏在苏代的建议下,齐王变成了背弃秦国,更联合五国攻打秦国,还要再攻打宋国。” “这样一来,可就罪了秦国。” “可以说,秦国必然仇视齐国。” 刘宣道:“表面上看,五国攻打秦国,是削弱秦国之举,是加强齐国称霸的动作。但实际上,却为齐国增添了大敌。” “除此外,齐国还要攻打宋国,对齐国来说,负担就加重了。” “这一计策,不是增强齐国,而是在削弱齐国。” “反观这几年的燕国,勤修内政,苦练精兵,实力更强了。” 刘宣说道:“大王,基于以上的原因,臣认为苏代是燕国的人。甚至燕国,是没有放弃报仇的,是要洗刷昔日之耻辱的。” 赵何眸子中,闪烁着精光。 事情真的是如此,那就有可操作的空间了。 赵何道:“先生打算怎么办?” 刘宣微微一笑,解释道:“苏代要削弱齐国,这不正好符合赵国的利益吗?所以,臣认为什么都不用做,任其发展。到了合适的时候,赵国便可以分一杯羹。” 赵何点头赞许。 削弱齐国对赵国来说,是符合利益的。 赵何道:“关于苏代之事,先生全权处理吧。” “喏!” 刘宣拱手应下。 他又和赵何商议了其他的政事,然后才告辞离开。 出了王宫,刘宣一身轻松。 找到了苏代的弱点,等他去给苏代送行时,他会好好的和苏代说道说道。 第169章刘宣送苏代 时间匆匆,转瞬即逝。 这一日,清晨。 苏代早早的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就召集了使团的人员,吩咐众人收拾行礼,准备离开邯郸。 使团人员暂时留在驿馆,而苏代则往王城行去。 要离开邯郸,还得和赵何打招呼。 他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入宫内,在大殿中见到了赵何。 苏代不卑不亢,躬身行礼道:“在下已经完成了此行的任务,今日便要启程返回临淄,特来向赵王辞行。” 赵何眼眸眯起,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代。 那眼神,令苏代心中古怪。 发生了什么事? 苏代对赵何的举动很不解,但想到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也没放在心上。 赵何接着说道:“苏相返回齐国后,代本王问候齐王。” “赵王心意,苏代一定转达。” 苏代笑着拱手应下。 赵何也不多言,吩咐道:“缪贤!” “臣在!” 缪贤急匆匆的走进来,恭敬行礼。 赵何吩咐道:“送苏相离开!” “喏!” 缪贤摆手道:“苏相,请!” “请!” 苏代微微颔首,跟着缪贤一道离开。 赵何望着苏代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线。苏代的身份真有趣,为了一个小小的燕国,竟然甘愿潜伏在齐国。 尤其苏代担任的是齐国丞相。 由此可见,燕王的手腕真是不一般。 赵何心中也庆幸,因为他有刘宣,有刘宣替他出谋划策。 …… 后宫,王后所在的宫殿。 田欣坐在殿中,正在逗儿子赵丹。 时至今日,赵丹已经一岁多了,开始咿咿呀呀的说话,长得也胖嘟嘟的,很是可爱。 “丹儿,叫父王,快叫父王!” “父王,叫父王!” 田欣重复着说话,她想让儿子先学会‘父王’这两个字。 赵何来了,听到儿子喊一声‘父王’,那场景,想想都觉得令人兴奋。 只是赵丹始终是咿呀说话,没能清楚说出‘父王’二字。 这一点,令田欣颇为失望。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绿柳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来到宫殿中。 她站在一旁,恭敬道:“王后!” 田欣见状,挥手让乳娘带着孩子下去。 田欣道:“什么事?” 绿柳回答道:“回禀王后,苏相今日一早向大王请辞,出了宫城返回临淄了。” 田欣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第一,她是赵国的王后;第二,她是齐国的公主。 就算苏代不把赵国的王后放在眼中,但她是齐国的公主,是齐王的女儿。两个身份叠加在一起,令田欣身份很特殊。 至少,苏代应该来招呼一声。 然而,苏代直接离开。 田欣的心中,很不舒服,觉得苏代不尊重她。 再者,田欣请苏代对付刘宣,可最后的结果,竟让刘宣娶了田瑾,而且刘宣还成了赵宣,成了赵国王室的人。 一系列的变化,令田欣颇为恼怒。 然而,她没法改变。 她孤立无援的时候,苏代还如此的无礼,令田欣无比的愤怒。 田欣心中烦躁,拂袖道:“知道了,下去吧!” “喏!” 绿柳心中轻叹,也无可奈何,只得转身离开。 田欣坐在殿中,忽然很后悔。她不后悔针对赵悝,唯一后悔的得罪了刘宣。 如今刘宣如日中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个时候和刘宣处于敌对的位置,对她和她的儿子都很不利。 “看来,只能靠儿子了。” 田欣心中无奈,只得放下心中愤懑,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 苏代回到驿馆,带着齐国使团的人离开。 坐在马车中,苏代心头疑惑。 这一回,没有遇到刘宣。 他都亲自登门挑衅刘宣,也告知了刘宣离开的时间,但刘宣却无动于衷,事情有些怪异。 “难道刘宣当缩头乌龟了?” 苏代的心中,如此想道。 当马车驶出邯郸城门的那一刹那,苏代没有在城门口看到刘宣,心中彻底放下了。 刘宣的事情,也就如此了。 苏代得返回齐国复命,然后等候其他的消息,准备五国讨伐秦国。 这件事情,才是苏代谋划的。 等五国一同讨伐秦国,齐国再发兵攻打宋国。到了那时候,齐国虽然是如日中天,但却被架在火上烤,处境尴尬,会成为众矢之的。 马车出城后,便不是青石道路,而是泥巴路。 车轮有些颠簸,苏代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的,竟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他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阵琴音传来。 苏代登时醒过来,睡意全无。他侧耳倾听,传来的琴音是《高山流水》一曲。 “苏相,远处有人在抚琴。” 驾车的马夫,在车辕上说了一句。 苏代心中忽然有了猜测,吩咐道:“派一个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他的马车途径此地,有人在路边抚琴,这不是巧合。 一名骑兵策马上前,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骑兵面色肃然,禀报道:“丞相,前方的官道旁有一座凉亭,刘宣在抚琴。” “知道了。” 苏代回了一声。 此刻,苏代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他以为刘宣是一个能忍的人,不会因为他的挑衅,就有所动作。现在看来,刘宣还是沉不住气,竟然主动来了。 苏代倒是有些好奇,刘宣接下来会做什么? 马车往前走了不远,在路边停下。 苏代下了马车,一抖衣袍,精神抖擞的朝路边的凉亭走去。 随行的护卫要跟随,却被苏代留在路边。 苏代信步来到凉亭中,面带微笑,盯着刘宣,居高临下的拱手道:“刘大夫,有礼了!” “铮!” 铮铮琴音,戛然而止。 刘宣按弦不再弹奏,吩咐道:“兄长,烦劳你到路边等我。” “好!” 墨苍生应下,转身出了凉亭。 凉亭中,只有刘宣和苏代。 苏代一抖衣袍,在凉亭中坐下,笑吟吟说道:“苏先生的这一曲《高山流水》,虽然动听,但仔细一听,却心不静,意难平,没有奏出其中的真意。” 刘宣微微颔首,道:“苏相果然是高手,一语中的,点出了问题所在。的确,在下的心中的确是难以平静。” 苏代捋着颌下胡须,微微一笑。 那表情仿佛在说,小子,和我斗你还差了点。 刘宣不急不躁,继续道:“苏相可知,在下因何心不静意难平?” 苏代自信道:“略知一二!” 刘宣道:“愿闻其详!” 苏代解释道:“刘大夫所虑者,无非是田单而已。田单在齐国,刘大夫始终认为骨鲠在喉,如芒在背,心中始终不踏实。” 刘宣道:“然也!” 苏代神色自信,一副高高在上我看穿了你的样子。 刘宣道:“我虽然忧虑田单之事,却那些事,却不是我现在的心境。” 苏代问道:“那是什么?” 刘宣道:“在下此刻想的是,苏相人在齐国心却在燕国。苏相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 此话一出,如炸雷响起。 苏代眼中掠过一抹慌乱,但转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第170章利益相同 苏代神色恢复平静,正色道:“刘大夫今日来送行,是要污蔑本相吗?” 刘宣淡淡道:“是否污蔑,苏相心中有数。” 他找到了证据。 苏代想要狡辩,也无济于事。 苏代眼中闪过精光,沉声道:“本相倒是颇为好奇,刘大夫如此判断的。莫非,刘大夫是凭空捏造,想借此要挟本相。” 刘宣不急不躁的道:“苏相的情况,是在下查遍赵国资料,才得出的结果。” “这一结论,不是无中生有。” “若非苏相所谋,齐国早已趁势夺取燕国。” “若非苏相,赵国也已杀入燕国。” “若非苏相,燕国不可能有修养生息的这几年。” “这一切,都是苏相所谋。” 刘宣神色笃定,也露出钦佩神色,道:“可以说,是苏相的劝谏,导致了燕王哙的死亡,导致了燕国的内乱。” “然而,苏相有国士之才。” “燕王又雄才大略,更忍辱负重,能放弃仇怨,以国士待苏相。” “苏相本就心怀愧疚,加之燕王器重,苏相自当以国士报之。” 刘宣感慨道:“苏相以一己之力,颠覆燕国和齐国的局面,这份能力,令在下叹服。” 苏代听完后,心中震撼。 刘宣的话,戳中了他心中的软肋,他的确是效力于燕国,是人在齐国心在燕国。 在齐国绸缪多年,是为了燕国能积攒力量。 此刻,却被刘宣点破了。 苏代沉默了下来。 他的身份从未暴露,现在却被刘宣揭破了。 刘宣的能耐,果然不凡。 不过,苏代没有承认,哈哈道:“刘大夫真是讲故事的高手。” 刘宣道:“苏相还不承认吗?” 苏代道:“无中生有的事情,本相如何承认?” 刘宣啧啧两声,道:“看来苏相,是认为在下的证据不够了。” “也罢,容在下再分析一番。” “苏相帮助齐国联合赵国、燕国、韩国和魏国一同讨伐秦国,表面上是削弱秦国。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幌子。” “苏相的真实目的,是想要激怒秦国,让秦国和齐国交恶,令秦国调转兵力针对齐国。” “如此,齐国便没了后援。” “然后,苏相还会促使齐王讨伐宋国,齐国灭宋,诸国必定忌惮。” “届时,原本联合起来遏制秦国的各国,反而会调转方向,共同讨伐齐国。” 刘宣说道:“在下所料不错,燕王必然是讨伐齐国的主力。” “到时候各国联合,燕国必然穿针引线,联合各国。想当年,齐国强势攻破了燕国的国都,屠戮无数,更杀死燕王哙,杀死燕相子之。” “对燕国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燕王有勾践之志,能忍辱负重,是英明之主。他即使奉齐国为主,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日后复仇。” 刘宣笑吟吟道:“苏相,在下所言是否正确?” “咕咚!” 苏代咽了口唾沫,眼神惊愕。 他的眼神中,尽是惊愕。 他后续的谋划,竟被刘宣看穿了。 这个刘宣,真是厉害。 忽然,苏代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盯着刘宣,放声大笑,脸上的神情竟有一抹释然和轻松。 刘宣问道:“苏相何故大笑?” 苏代停止发笑,回答道:“本相笑的是,齐王何其愚蠢,竟然迫害了刘大夫这样的大贤。如果齐王重用刘大夫,恐怕本相也难以遏制你。” 刘宣道:“苏相谬赞了。” 苏代神色锐利,继续道:“刘大夫选择在这里挑明事情,而不是直接把消息传开,意味着,刘大夫不会把事情公之于众。刘大夫此来,所谋为何?” 刘宣道:“苏相装糊涂吗?” 苏代捋须一笑,回答道:“本相会照拂好田单一家!” 刘宣拱手道:“多谢苏相!” 顿了顿,刘宣继续道:“另外,在下想说的是,苏相和在下有共同的目标。苏相想要覆灭齐国,在下也有此心,在下在赵国,自当助苏相一臂之力,助燕国一臂之力。” 苏代道:“刘大夫,真人杰也!” 刘宣道:“苏相如此夸我,在下不生惶恐。在苏相的面前,在下只是后学晚辈。” 苏代道:“学无分先后,达者为先。” 刘宣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话锋一转,说道:“多余的话,在下便不说了。盼苏相佳音,早日发兵攻打伐齐。” 苏代站起身道:“本相自当竭尽全力,告辞!” “请!” 刘宣站起身,摆手相送。 苏代转身离开了,刘宣站在凉亭中遥望,眼中流露出一抹期待。 苏代此去,对齐国的计划将彻底展开。 自此,刘宣的复仇有了尽展。 一直以来,刘宣心中都想要报仇。只是他人微言轻,没有足够的力量说服赵国攻打齐国。 毕竟,赵王不能随意动兵。 刘宣能做的,只能是凭借自身能力,一步步的往上爬,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 唯有如此,才有一线希望。 饶是如此,午夜梦回时,他在梦中梦到父母亡故的情形,都会惊起一身冷汗。 心中更有浓浓的无力感。 想覆灭齐国,想报仇血痕,何其艰难? 如今,机会来了! 苏代以一己之力,为燕王谋划齐国,这就是刘宣借机复仇的机会。 刘宣参与其中,要为父母复仇。 墨苍生来到刘宣的身旁,道:“二弟,我们走吧!” “嗯!” 刘宣点头,他看向墨苍生,正色道:“兄长,我复仇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等向齐国复仇的事情处理妥当后,我们就着手处理墨家之事。” 墨苍生眼中一亮。 墨家分裂,各自为政。 这一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疙瘩。 如今听到刘宣的话,墨苍生道:“我听你的安排,有你谋划,我放心。” “走吧!” 刘宣微笑,带着墨苍生离开。 苏代回到马车中,使团便继续前进。 苏代面色沉凝,对于刘宣,他更是忌惮。 虽说双方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但以后呢?这必然是一个劲敌。对刘宣的能力,苏代也是极为赞许,可惜刘宣是赵王的人。 如今,他和燕王谋划的事情,他苦心孤诣营造的局面,全部被刘宣看破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 不过,苏代也没有办法。 计划已经启动。 他不能再调整计划,只能依照原计划进行。 再考虑改变计划,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一个稷下学宫出身的能人,好一个荀子弟子。刘宣,你是荀子的弟子,他对你必然知之详。等本相回了齐国,去拜访荀子,看看荀子怎么看待你。” 苏代此时,想全方位的了解刘宣。 唯有彻底的了解,他以后和刘宣交手,才能有所准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即使苏代是谋士,但了解对手,也是最根本的事情。 第171章赵奢 回到城内,刘宣和墨苍生刚休息不久,便有士兵来传达命令,赵何请刘宣到宫中议事。 刘宣只得更换衣服,连忙往宫内行去。 进入大殿,刘宣扫了一眼。 大殿内,只有赵何和赵胜,没有其他的人。 刘宣上前行礼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面带笑容,摆手道:“先生不必多礼,坐!” “谢大王!” 刘宣道谢后落座。 赵何开门见山的道:“请先生来,是商议出兵伐秦的事情。对于这一战事,本王想听听先生的意见。” 刘宣一听,眉头扬起。 此前他和赵胜,已经聊过这件事。 如今赵何又提及。 尤其是赵胜也在大殿中。 刘宣略作思考,已经有了主意,不急不缓的道:“大王,臣今天去城外给苏代送行,点明了他的身份。” “苏代承认了攻打秦国,表面上是削弱秦国,其实是为了让齐国激怒秦国。” “即是如此,便不会有大战事。” “齐国不全力以赴,而我赵国也会可知,到时候,各国各怀心思,都会按兵不动。所以这一战,最多是走走过场。” “事情不难,臣听凭大王的安排。” 刘宣没有贸然举荐人才,他也不想卷入这样的事情中。 赵何道:“先生,你这等于没说。” 对于刘宣把问题踢回来的做法,赵何并未放在心上,这不是什么难事。 赵何看向赵胜,问道:“丞相有什么建议?” 此前,赵胜也没有提出人选。 赵胜回答道:“大王,臣建议借此机会,锻炼军中的将领。” 赵何道:“直接说人选?” 刘宣的目光,也落在了赵胜身上。他已经和赵胜谈论过这个问题,但当时没有敲定人选。 正是如此,刘宣才不清楚赵胜的想法,才没有提议人选。 赵胜回答道:“大王,臣举荐赵奢。” “赵奢?” 赵何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竟是露出了笑意。 赵奢,是管理赵国赋税的官员。 刘宣察言观色,看到赵何的笑意,便顺势问道:“能让丞相举荐的人,必然才华出众。这个赵奢,是何许人也?” 刘宣在赵国有一段时间了,但和赵奢没有接触,不了解赵奢。 赵何笑道:“说起赵奢,这不得不提及丞相。先生,这可是一件趣事。” 刘宣道:“臣洗耳恭听!” 赵胜苦着脸道:“大王,这都是陈年烂事了。” 刘宣闻言,更是好奇。 赵何身子微微前倾,面带笑容,解释道:“先生来赵国的时间不长,不了解赵奢和丞相的事情,且听本王为你道来。” “这个赵奢,其实是丞相举荐的。” “但他们之间,却很有趣。” “昔年的赵奢,官职不大,只是一个征收田租的官吏,可谓是人微言轻。” “但这个赵奢,胆子可不小。” “他在收租的时候,最后收到了丞相府上。当时,接见赵奢的是丞相府的管事,但府上的一个个管事都找理由推脱,不愿意缴纳赋税。” “赵奢大怒之下,一口气杀了丞相府的九个管事。” “这九个人,都借口推脱,所以都被杀了。” 赵何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刘宣道:“一个收租的官吏,竟敢杀丞相府的人,魄力十足,不简单。” 赵胜闻言,也是微微颔首。 他看中了赵奢,就是赵胜的胆魄和能力。 赵何继续道:“赵奢一杀人,顿时把事情闹大了。因为赵奢杀的,可都是丞相府的人。” “丞相知道后勃然大怒,派人捉拿了赵奢,要杀死赵奢。” “但赵奢面对丞相,竟怡然不惧。 “不仅如此,赵奢反而借此机会劝说丞相。” “赵奢告诉丞相,说丞相在赵国地位尊贵,如果纵容管事不遵从赵国的法令,就会是赵国的律法遭到削弱。” “一旦律法削弱,国家就会衰弱。” “国家衰弱了,诸侯必然出兵侵犯,赵国就会有灭亡之危险。” 赵何笑眯眯盯着赵胜。 此刻的赵胜,只得苦笑两声,这都什么事儿啊。 赵何眼中神采飞扬,说道:“赵奢的话,打动了丞相,至少赵奢保住了性命。” “然后,赵奢又说了。” “他说以丞相的地位,能奉公守法,国家上下就能公平;国家公平,赵国就能强盛。国家强盛了,丞相自然权威赫赫。” “一番话,彻底打动了丞相。” “赵奢这个人,的确是胆大心细,一番话丝丝入扣,命中了丞相的软肋。” 赵何眼中有着赞赏,说道:“丞相是爱才之人,所以把赵奢举荐给了本王。这个赵奢的确有能力,本王让他掌管赵国的赋税,在他的治理下,赵国国库充实,百姓也富足了起来。” 对于赵胜举荐赵奢,赵何一直很赞许。 刘宣清楚了来龙去脉,拱手道:“丞相心胸之宽广,令人钦佩。” 赵胜笑了笑,摆手道:“先生可不要给本相戴高帽子。本相当时听到了消息,真有杀了赵奢的心思。堂堂丞相府的管事,连续被杀了九个,丢人丢到家了。” 刘宣正色道:“发怒容易,制怒不易。赵国有丞相,幸甚!” 赵胜连连自谦。 只是赵胜的眼中,也流露出一抹喜色。 举荐赵奢,是他自豪的事情。 赵何接过话,正色道:“丞相,赵奢虽然有才华,但赵奢的才华在于治理国家。让他去带兵打仗,合适吗?” 赵胜神色严肃,回答道:“大王,臣和赵奢常有公务往来。平日里洽谈的时候,曾和他谈论过兵事。他在行军打仗方面,颇有见地,是一个懂兵的人。” “臣认为,从赵国挑选一个管理赋税的人,并不困难。” “但是要挑选能征善战的将才,却不容易。” “赵奢有这个能力,臣认为可以磨砺一番。” “如果可堪造就,大王便加大培养的力度,让赵奢尽快的成长起来,成为我赵国军中的又一根柱石。” 赵胜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 对于人才的渴求,不仅是赵何,赵胜也一样如此。 赵国越强,赵胜的权势就越大。 刘宣也很赞同赵胜的说法,附和道:“丞相之言,臣也赞同。如今是大争之世,各国都缺将才。既然现在有机会,大王可以试一试。” 赵胜闻言掠过一抹笑意。 赵何说道:“先生和丞相都赞同,便让赵奢领兵。” 赵胜道:“多谢大王。” 赵何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刘宣身上,道:“先生并未接触燕国、齐国、韩国和魏国的人,也没有去过秦国。如今有机会,先生便作为军师,和赵奢一同前往。” “臣遵命!” 刘宣拱手应下。 对于赵何的安排,刘宣明白其中的深意。 赵何这么安排,是为了让他增长见闻,开拓眼界。 第172章一枝独秀,百花争春 赵何吩咐道:“来人!” 大殿外,缪贤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恭敬站立。 赵何道:“通知赵奢来觐见!” “喏!” 缪贤得令,马上就下去安排。 赵何目光看向刘宣,微笑道:“先生既然担任军师,还得见一见赵奢,有个粗略的了解。” 刘宣拱手道:“多谢大王!” 赵何话锋一转,又说了些出兵的事情。 时间很快,急促的脚步声,自大殿外传来。 紧接着,一名三十许,身材魁梧高大的中年人,大步快速的走了进来。 此人八字眉,鹰钩鼻,眉眼如刀,给人凌厉无比的感觉。 这个人,赫然是赵奢。 他大步走进来,行礼道:“臣赵奢,拜见大王。” “赐座!” 赵何吩咐了声。 内侍安排了坐席,赵奢道谢落座。 赵何表情肃然,沉声道:“找你来,是丞相举荐你领兵出战,你可愿意上战场厮杀?” “臣愿意!” 赵奢眼中精光一闪,眼中流露出激动神色。 虽说管理赵国的赋税很重要,但赵奢的心中,更愿意带兵打仗,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这才能建功立业。 赵奢迫不及待的问道:“大王要攻打何处?” 赵何解释道:“齐国、燕国、韩国、魏国和我赵国,将要联合攻打秦国。等其余各国的大军行动,你便率军前往。” 赵奢道:“臣明白了!” 攻打秦国,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 一时间,赵奢心中激动无比。 赵何又问道:“除了你之外,本王还让上大夫刘宣担任军师,和你一道前往。” 赵奢拱手道:“有劳刘大夫了。” 刘宣道:“客气!” 初次见面,刘宣对赵奢的印象不错。赵奢给人的感觉,凌厉稳重,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在赵何的引导下,刘宣、赵奢和赵胜,详细商议了出兵的事情。 事情议定,赵何摆手道:“退下吧,先生留下。” “诺!” 赵胜和赵奢站起身,拱手告辞。 赵奢离开大殿,面色激动,拱手道:“丞相提携之恩,赵奢感激不尽。” 赵胜微笑道:“你是人才,本相才能提拔你。如果你没有能力,本相不可能提拔你。想要不辜负本相,不辜负大王,就好好的表现。” “关于这一战,本相再给你透一个底。” “这一战各国不会齐心,很可能打不起来。” “到最后,不了了之。” “但你去了前线,不能太保守,要尽量争取立功的机会。” 赵胜谆谆嘱托,他对赵奢的期望很高。 赵奢正色道:“卑职明白了!” 赵胜又道:“你是个直脾气,有时候,更不知变通,但本相提醒你,尽量不要和先生冲突。” 赵奢道:“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问题,卑职会尽量和刘大夫搞好关系。” 刘宣是赵何面前的红人,但赵奢有自己的原则。 赵国的利益,便是赵奢的原则。 不违背赵国利益的情况下,赵奢可以让自己尽量圆滑。 赵胜听了后,挥手道:“罢了,你自己看着办。” “诺!” 赵奢跟着赵胜一道离开。 宫殿中。 赵何说道:“先生和赵奢有了简单的交谈,有了一个粗略的认识,先生对赵奢,可有信心?” 刘宣道:“接触时间不长,臣难以下判定,但丞相既然举荐赵奢,料想赵奢不是无能之辈。而且这一战没什么难事,倒也没关系。” 赵何道:“先生言之有理,但有些事不可不准备。” 刘宣坐直身体,听出了赵何的话外音。 看样子,赵何始终有担心。 赵奢毕竟没上过战场,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 刘宣问道:“大王有何打算?” 赵何回答道:“鉴于赵奢是初次领兵,没有足够的经验。本王给你一道诏令,一旦到了危急时刻,你便拿出诏令,剥夺赵奢掌军的权利,掌控军队。” “臣遵命!” 刘宣应下,他佩服赵何的手腕。 赵奢是赵胜举荐的,如果赵何当着赵奢的面,赐给刘宣一道诏令,赵胜心中会有疙瘩。 而现在授予刘宣诏令,却又不同。 第一,私下授予诏令,证明赵何器重刘宣,否则不可能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刘宣。 第二,赵何留有后手,确保赵奢不至于犯大错。 第三,不会让赵胜不舒服。 在权术方面,赵何是相当的厉害。 赵何当即让人拿了笔墨,在布帛上写下诏令,再盖上印绶交给了刘宣。 赵何正色道:“此战,便托付给先生。” 刘宣道:“臣必定不负大王厚望。” 赵何点了点头。 话锋一转,赵何道:“如今春意盎然,本王宫中的花园百花争春,竞相绽放,是难得的盛景。先生随我一观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刘宣笑着应下。 他跟着赵何出了宫殿,往宫内的花园行去。 王城内极大,刘宣跟着赵何四处转悠。 赵何心情颇为不错,一边走,一边说道:“先生认为太子怎么样?” 刘宣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问到赵悝了? 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刘宣思虑片刻,回答道:“太子仁德恭顺,一心为国,颇为难得。” 赵何停下来,盯着刘宣道:“先生真的这么认为?” 刘宣道:“是!” 赵何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中竟有一丝戏谑的情绪。 显然,赵何不相信。 赵何摇头道:“先生如此圆滑,说话不实诚。本王熟知先生,这等事情,先生怎会不清楚。” 刘宣哪里会中计,正色道:“大王,臣一向以诚待人。” 赵何啧啧道:“罢了,本王不逼你。你不愿意卷入,本王也不强求。” 如今的赵何,春秋鼎盛。 所以对子嗣的事情,他倒也不是太在意。 刘宣道:“大王圣明!” 赵何站在锦簇的花园中,指着花园中的百花,问道:“先生你看,这花园内百花争艳,你做何感想?” 刘宣道:“一枝独秀不如百花争春,大王这花园着实很好。” 赵何道:“先生言之有理。” 刘宣的话,让赵何的心中有了思考。 刘宣继续道:“赵国如果能海纳百川,能令诸子百家为大王所用,赵国必然兴盛。” 赵何道:“本王自当全力以赴。” 对于赵国的霸业,赵何可谓是苦心孤诣。他勤于理政,甚至不怎么好女色,就是把大量的精力放在了治理赵国上。 两人谈笑着,游览了赵何的御花园。 抵近中午,赵何留刘宣吃午饭。 这样的待遇,不可谓不重,刘宣自是应下。 吃过午饭后,刘宣才得以离开。 回了府上,刘宣刚来到后院,丫鬟月儿就急匆匆的来了。 月儿欠身行礼道:“请大人为夫人做主。” 刘宣挑眉道:“怎么了?” 月儿说道:“今天上午,夫人和奴婢去逛街,在玉器铺内买了一尊玉麒麟,打算用来镇宅。我们刚买定,就进来了一个名叫赵尺的人。” “他看上了玉麒麟,就让人夺走了。” “离开时,他还放出狠话,说若是我们不服气,可以去找他。” “夫人说不让您为难,不让告诉您,但这太欺负人了。” 月儿气哼哼的,脸上满是怒气。 刘宣问道:“赵尺是谁?” 月儿回答道:“赵尺说,他是太子府的人。他的父亲,更是太子的心腹。” 刘宣听后,眼眸眯了起来。 太子赵悝的人! 如今的赵悝,本就风雨飘摇,还纵容下人胡来。 刘宣道:“你们说了我的身份吗?” 月儿点头道:“说了,但赵尺不放在心上。赵尺还说大人算什么?说大人是臣,太子是主。” 刘宣闻言,眼眸冷了下来。 赵尺,不懂规矩的东西。 刘宣抬头看向墨苍生,道:“兄长,准备马车,我们去拜访太子。” “喏!” 墨苍生点头,当即下去准备。 刘宣看向月儿,吩咐道:“你做得不错,回去陪夫人,我会把事情处理妥当。” “喏!” 月儿喜笑颜开,转身走了。 刘宣脸色阴沉,他早已名扬邯郸,但还有人不长眼睛,既如此,那他就去看看赵悝怎么处理这件事。 兑换码:7dyzwq ps:每个兑换码每天只能兑换一次,限时前100人。 第173章翻脸(有阅饼,快抢) 太子府,后院。 赵悝坐在池塘边,正在垂钓。 如今初春三月,清风徐徐,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游玩的时候。 赵悝不喜踏春,唯独喜欢钓鱼。 他坐在池塘边上,静静钓鱼。 不远处,侍从耐心站着。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门口传来。 一个青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青年名叫赵尺,是赵悝身边的人。赵尺相貌很俊,高大威武,唇红齿白,活脱脱一个偏偏公子。 他脸上带着笑容,捧着一口檀木盒子来到赵悝的身边。 赵尺正色道:“殿下!” “嘘!” 赵悝做噤声状,示意赵尺安静。 赵尺点头,便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赵悝钓鱼。 “来了!” 忽然,赵悝看到鱼线拉动。他脸色一喜,握紧鱼竿猛地一拉。 初春的阳光下,一尾金灿灿的锦鲤被钓起来,在空中摆动。赵悝收线,朝身后挥了挥手,顿时,侍从就冲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把锦鲤取下,又扔到池塘中。 赵悝拍了拍手,放下鱼饵后,道:“赵尺,有什么事?” 赵尺是赵悝身边的心腹之一。 会玩耍! 消息灵通。 赵悝很器重赵尺。 赵尺嘿嘿一笑,双手捧着檀木盒子道:“殿下您看,小人给您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当即,他递上了檀木盒子。 盒子中,有一尊晶莹剔透的玉麒麟。 这尊玉麒麟,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是熠熠生辉。 “好东西!” 赵悝眼中精光一闪,露出欢喜神色。 这群玉麒麟,不论是成色,还是玉质,都相当的上乘。 赵尺道:“殿下喜欢就好!” 赵悝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你小子,就是会玩。这一件玉麒麟,本太子收下了。” “谢太子夸奖!” 赵尺很是狗腿,听到赵悝的夸赞,脸上洋溢着笑容。 赵悝摆手道:“坐!” “喏!” 赵尺毕恭毕敬坐下。 赵悝淡淡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本太子是打算举荐他入军中任职的。不过现在没有恰当的时机,还要再等一等。” 赵尺的父亲赵敬,是赵悝麾下的头号武将。 赵敬的武艺,很是高强。 赵尺一直想让自己的父亲进入军中,可惜赵悝始终没给机会。 赵尺眼中失望一闪即逝,但他脸上的表情,仍是一丝不变。 脸上挂着笑容,赵尺说道:“太子殿下记挂在心中就足够了,早一点和晚一点,没有太大的差别。” 赵悝道:“你小子会说话。” 他又挥了挥手,让侍从把檀木盒子收起来。 赵尺很识趣的道:“小人不懂钓鱼,就不打扰太子雅趣了,告辞。” 赵悝道:“别急着走,陪我钓鱼。” “喏!” 赵尺一脸荣幸的表情,又重新坐下。 到了中午,赵尺才离开。 赵悝吃过午饭后,便午睡去了。 下午,他刚刚睡醒,脑袋还有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谋士严奇来到了书房。 严奇面色肃然,禀报道:“太子,刘宣来访。” 赵悝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刘宣来了! 如今刘宣是上大夫,更是赵何跟前的红人,有很重的分量。 刘宣来了,不能轻慢。 赵悝连忙起身,吩咐道:“严奇,随我迎接。” 更换了衣服,赵悝前往大厅。他在大厅中见到刘宣,微笑道:“先生来访,真是令太子府蓬荜生辉,先生请坐。” 刘宣道:“多谢太子!” 宾主落座。 赵悝微笑道:“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刘宣不急不缓的道:“臣这一次来,是有事询问。敢问太子的府上,是否有一个名叫赵尺的下人?” 赵悝回答道:“有!” 刘宣道:“启禀太子,内子今天上午带着丫鬟去玉器铺购置玉器。” “内子选定了一尊玉麒麟,付了钱,玉麒麟也拿在手中。” “令人气愤的是,内子还没走出玉器铺,就被一个自称是太子府出身,名叫赵尺的人抢走了这尊玉麒麟。” “太子说赵尺在府上,请太子给臣一个公道。” 刘宣言语不卑不亢,话语中,却多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赵悝脸色,登时就变了。 这尊玉麒麟,不正是上午赵尺给他的吗? 怎么惹到了刘宣? 赵悝脸色有些阴沉,暗骂赵尺混账。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严奇眉头皱起,沉声道:“刘大夫,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刘宣一听,顿时起火了。 还有误会? 真是笑话。 刘宣眼眸锐利,质问道:“太子刚刚已经说了,赵尺是太子府的人。而赵尺,也当着内子的面,说是太子府的人,还扬言要找他,就到太子府来。在下来了,有何不妥?” 严奇听着话,面色有些尴尬。 这里毕竟是太子府。 刘宣纵然心中有不舒服的地方,但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身为人臣,就得有臣子的态度。 严奇语气严厉,沉声道:“刘大夫,请你慎言,这是太子府。太子身为国之储君,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刘宣眉头一挑,嘲讽道:“严奇,本官和太子谈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你一个下人,要懂规矩。” 对于为人的原则,刘宣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敬我,我则敬人。 人若欺我,我必还击! 严奇在他的面前摆谱,刘宣不会退让,一句话就顶了回去。 一个严奇而已! 如今的刘宣,身居上大夫一职,更深受赵何器重。别说是严奇,纵然是面对赵悝,刘宣也丝毫不惧。 严奇面色涨红,眼中流露出愤怒神色。 刘宣欺人太甚! 严奇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刘宣,你太放肆了。” “住嘴!” 赵悝打断了严奇的话。 严奇道:“太子,刘宣……” 赵悝眼眸阴沉,呵斥道:“还不向刘大夫道歉?” 对刘宣的称呼,有了变化。 先前赵悝称呼刘宣为‘先生’,现在称呼‘刘大夫’。仅仅从称呼上,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语气,更拉开了距离。 刘宣眼眸眯起,他不在意赵悝对他的态度。 这件事,他要讨一个公道。 自己的女人受欺负了,他还得忍着,还算男人吗? 严奇心中倍感羞辱,可赵悝下令了,他只得咬牙忍着,道:“在下出言不逊,请刘大夫多多海涵。” 刘宣道:“无妨,本官不与你计较。” 严奇不再开口,可看向刘宣时,眸子中更多了敌视。 刘宣混不在意,看向赵悝。 赵悝说道:“关于赵尺之事,本太子会还刘大夫一个公道。不过事发突然,本太子也不清楚前因后果。恳请刘大夫先回去,本太子调查清楚后,给刘大夫一个交代。如何?” 话语中,多了一丝退让。 对于这件事,赵悝心中已经清楚了。 因为玉麒麟就在他的手中,现在把赵尺喊来,岂不是要暴露他也有间接参与了? 刘宣审视着赵悝,忽然笑了起来。 这位太子真令人失望。 刘宣也没有再穷追猛打,道:“明天一早,下官希望会有结果。否则,就不是下官亲自登门询问这么简单了。太子,下官告辞。” 他起身离开了。 事情得一查到底,必须有交代。 不过赵悝提出了请求,刘宣不能不给面子。 刘宣退一步,是让赵悝处理。 然而,如果赵悝还要包庇,不给任何交代。那么刘宣就不会管赵悝是谁了,尤其赵悝并不讨赵何的欢心。 赵悝望着刘宣离去的背影,面色阴沉。 欺人太甚! 他认为,刘宣没给他面子。 等刘宣走远后,赵悝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火爆发了起来。 兑换码: wvn8j3 ps:每个兑换码每天只能兑换一次,限时前100人。 第174章严奇之谋(有阅饼,快抢)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赵悝大声咆哮,歇斯底里的喝骂,胸中有无尽的怒火。 刘宣太嚣张了! 他是赵国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宣欺负到他的头上,简直是屈辱。 严奇坐在下方,一言不发。 此刻的严奇,心中不仅不焦急,反而有一丝的窃喜。 赵悝和刘宣翻脸,意味着赵悝会更倚重他。 当初刘宣审案,解决了赵悝的问题,导致赵悝事事求助刘宣,他作为赵悝的谋士,地位和作用大大降低,如今刘宣自绝于赵悝,他便有了机会。 许久后,赵悝怒气稍稍平息。 赵悝看向严奇,沉声道:“严奇,你怎么看待赵尺一事?” 严奇道:“卑职不清楚赵尺事情的真假,难以判断。” 赵悝说道:“此事为真,是赵尺行凶。今天上午,赵尺送了一尊玉麒麟给本太子。但本太子当时,没料到赵尺是抢来的。” 严奇闻言,道:“关于此事,卑职有上下两策。” “嗯……” 赵悝眼眸眯起,透着一抹审视。 严奇是谋士,竟然在他的面前卖关子。 虽说赵悝心中有一丝不喜,但还是耐着心思,道:“上策如何?下策又如何?” 严奇道:“如果是上策,请太子处死赵尺,并亲自登门谢罪。” 赵悝断然道:“不可能!” 处死赵尺,那会让麾下的人心寒,以后谁敢为他办事? 登门谢罪,他的脸面何存? 严奇表情肃然,郑重道:“太子不清楚刘宣的名望吗?刘宣不仅立下了赫赫功劳,更是连丞相都礼敬三分的人。大王更是对刘宣言听计从,惹怒了刘宣,恐怕对太子不利。” 赵悝冷冷道:“吾乃太子,不惧刘宣。” 对于刘宣今天展露出来的态度,赵悝很不高兴。 刘宣太嚣张了。 赵悝想了想,继续道:“下策呢?” 严奇说道:“关于下策,太子仍要去刘宣府邸。太子去了,告诉刘宣已经惩罚了赵尺,然后再赠送一些玉器珍宝致歉就行。” 赵悝又问道:“这样行得通吗?” 刘宣不好糊弄。 仅仅是这样的道歉,恐怕刘宣不会接受。 严奇微微一笑,神色不急不躁,缓缓道:“太子是赵国的太子,是赵国未来的君王。” “常言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太子器重刘宣,这是刘宣的福分。” “太子降罪于他,是他该承受的。” “如果刘宣因此而心怀不满,更满腔愤懑,这样的人要来何用?” 严奇眸子冰冷,正色道:“恃才傲物之人,难以控制。刘宣有功于赵国,但刘宣的功绩,也是赵国万千士兵付出性命换来的。” “刘宣的一切,也是赵国给予的。” “没有赵国,他什么都不是。” “再者,太子是主君。” “主君是上位者,自当有主君的威严。太子先杀赵尺,再自降身份登门谢罪,威严何在?” “以后太子掌国,如何令人信服。” 严奇侃侃而谈,恭敬的说道:“在下一番肺腑之言,恳请太子三思。” 赵悝听完,表情沉默了下来。 严奇的话打动了赵悝。 他是君,刘宣是臣。 君臣有别! 刘宣当着他的面,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是不妥当的。 赵悝思考片刻,已经有了决定,吩咐道:“严奇,关于赵尺的事情,你全权负责。依本太子的意思,你代表本太子登门致歉足矣。” 严奇道:“太子,这不妥当。” 赵悝道:“有何不妥?” 严奇说道:“太子让卑职前往,就太没有诚意了。” “所以,还得太子亲自走一趟。” “但太子去登门拜访,不带赵尺,只带一批珍宝致歉。” “这样安排,有三点优势。” “第一,太子的人犯事,太子亲自去道歉,彰显了太子礼贤下士的风范。” “第二,太子都亲自道歉了,刘宣不能再说什么。” “第三,让太子府的门客,更信服太子。试想一下,太子的人犯事,太子能保护他们,这是他们的底气,也让他们更敬重太子。” 严奇说道:“如此以来,刘宣有了脸面,太子也能两全。” 赵悝微微颔首。 严奇的想法是不错的,只是能行得通吗? 赵悝推演了一番,忽然道:“严奇,假设刘宣不接受呢?他执意要惩罚赵尺,又当如何?” 严奇哼了声,沉声道:“太子放心,臣考虑到了这一层。” “如果刘宣纠缠不放,太子就尽可能的把赵尺的事情,往您身上揽。” “然后,太子再向刘宣致歉。” “如此一来,错在太子,而太子又道歉了,刘宣能拿太子如何?” 严奇说道:“等离开后,臣会把消息放出去。” “士子得知了消息,必然感激太子。” “天下士子,都会认为太子贤德仁义,会纷纷投奔太子。” 严奇脸上挂着笑容,说道:“等这件事结束,太子收获的就不仅是名望,更有人才。” 赵悝道:“妙!实在是妙!” 严奇微笑道:“雕虫小技,看刘宣如何应对。” 赵悝心中松了口气,他吩咐道:“你去找赵尺,嘱咐赵尺注意的事项。等你安排妥当了事情,便跟着本太子去刘宣的府上拜见。” “喏!” 严奇应下,转身离开了。 赵悝回到书房中落座,思考着今天的事情、 他对刘宣的态度,多了一抹敌视,认为刘宣不给他面子。 正是如此,赵悝采纳了严奇的建议。 小半个时辰后,严奇回来了。严奇在书房中站立,禀报道:“太子,赵尺的事情,卑职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赵悝大袖一拂,起身道:“走,随本太子去拜访刘宣。” “喏!” 严奇跟着赵悝一到离开。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了刘宣的府邸外面。 报上名号后,侍从先把赵悝引到大厅中等待,然后去书房禀报。 侍从恭敬站在书房中,道:“大人,太子来了。” 刘宣道:“除了太子,还有哪些人?” 侍从回答道:“另一个人是太子的谋士严奇,除了严奇,就便没有人了。” 刘宣眉头一挑,露出意外深色。 赵尺没来! 这情况,出乎刘宣的意料之外。 看样子赵悝要硬抗了。 刘宣眼中,多了一抹冷厉神色。现在的他,早已不是昔日的刘宣,不惧赵悝。 如果赵悝要打算压他一头,刘宣也不会客气。 刘宣进入大厅中,拱手道:“下官刘宣,拜见太子。” 赵悝道:“刘大夫有礼了。” 刘宣道:“太子请坐!” “请!” 赵悝挥手,和刘宣宾主落座。 赵悝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道:“本太子这一次来,是为了赵尺的事情。关于赵尺抢了尊夫人玉麒麟的这件事,本太子查清楚了。” 刘宣微微一笑,道:“哦,详细是怎么回事?” 兑换码: fnm55b ps:每个兑换码每天只能兑换一次,限时前100人。 第175章给脸不要脸 赵悝神色肃然,道:“经本太子查证,赵尺抢夺玉麒麟的事情,确有其事。” 刘宣问道:“太子打算如何处置呢?” 如何处置才是关键。 如果赵悝只是说一声,等于是废话。 赵悝一抖衣袍,从坐席上站起身,双手合拢,长身揖礼道:“赵尺一事,是本太子御下不严,才发生了这等事情。本太子在此,向刘大夫道歉了。” 刘宣摇头,淡淡道:“赵尺抢夺玉麒麟,和太子没有关系,太子不必道歉。太子道歉,在下也难以接受,毕竟不是太子的错,错在赵尺。” 赵悝面色一僵,眼神凝重。 刘宣果然不撒手。 即使他屈尊降贵,代替赵尺道歉,刘宣也不愿意化解干戈。 赵悝重新落座,他挥手道:“来人!” 一名侍从捧着檀木盒子走上来,摆在赵悝的案桌上。 赵悝又捧起,放在刘宣的案桌上。 回到坐席上,赵悝缓缓道:“刘大夫,这是尊夫人丢失的玉麒麟,本太子已经寻回。本太子已经处罚赵尺了,也请刘大夫能高抬贵手。” 说完话,赵悝盯着刘宣。 如果刘宣识趣,就该适可而止。 刘宣根本不看檀木盒子,正色道:“太子殿下,邯郸是赵国的都城。在赵国王城脚下,竟然发生抢劫的事情,令人震惊。” “这一消息传出,恐怕各国士子对赵国的印象会大跌。” “邯郸混乱,谁还敢来赵国呢?” “各国的士子和人才,都不来赵国,赵国如何强大呢?” “大王知晓缘由,定然大怒。” “尤其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是太子府的一个下人。” “太子认为,大王会怎么看你?” 刘宣眼中闪烁着智慧神色,他侃侃而谈,继续说道:“太子身为赵国的太子,为了私情,不顾赵国的大业,恐怕会落人口舌。” “届时,太子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望,也会付诸东流。” “孰轻孰重,请太子掂量。” 刘宣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审视了赵悝一眼。 赵悝不要脸。 那么,刘宣就不客气了。 刘宣继续道道:“在下窃以为,朝中有大臣盯着太子的一言一行,等着太子出错。毕竟,某些人希望太子出错,他们才有上位的机会。” 一番话不卑不亢,却锋芒必露。 赵悝端坐着,面色大变,甚至坐立难安。 刘宣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赵悝身为太子,虽说地位稳固,但不是能一直保持,尤其是田欣一直虎视眈眈。太子一职,本就令赵悝处在风口浪尖,若是赵悝出了问题,对他的处境极为不利。 赵悝忽然发现,严奇的分析完全用不上。 严奇让他不断的道歉,让刘宣为难。 可是,刘宣根本不接招。 甚至赵悝在刘宣的面前,无法占据主动。 赵悝一咬牙,沉声道:“刘大夫,本太子已经归还了玉麒麟,更亲自向刘大夫道歉。难道这点面子,刘大夫都不给吗?” “哈……” 刘宣冷笑两声。 赵悝道:“刘大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请刘大夫三思。” 刘宣啧啧两声,盯着赵悝,眼中嘲讽毫不掩饰。 赵悝真令人失望。 为了一个赵尺,竟然要让刘宣退步。 刘宣脸上神色嘲讽,说道:“既然说到做人留一线,赵尺怎么不留一线呢?太子给了赵尺面子,给刘某人面子了吗?” “不夸张的说,太子能有今日,不是刘某人的功劳吗?” “没有我刘宣,太子能洗刷冤屈?” “没有我刘宣,太子能请来庄子?” 刘宣语气愈发严厉,强势说道:“如今太子的地位稳固了,就认为刘宣好欺负了,对吗?” “今日有赵尺欺负我刘宣,明天恐怕又是周尺、王尺……” “太子府的人犯了错,太子主动道歉,简直是美谈啊。” “太子简直是礼贤下士的典范,对吗?” 刘宣哼了声,沉声道:“莫非太子府的下人更尊贵,而我刘宣该任由欺负?” “太子礼贤下士,为了照顾府上的人,可以理解。” “但是太子的照顾方式,在下窃以为不妥。” “表面上看,太子是照顾了他们,但实际上,却害了他们,也害了太子。” “太子想保住赵尺,意在礼贤下士。” “然而太子真的礼贤下士了吗?” “赵尺真的是贤人吗?” “如果赵尺是贤人,就不会发生强抢的情况。” 刘宣语气犀利,说道:“依在下看,赵尺一事说明了一点,太子府的人良莠不齐。长此下去,对太子极为不利。” “在下恳请太子,严惩赵尺。” “如此,才是真正的礼贤下士,才能令贤者归附。” “否则,太子难以得到真正的贤才。” 刘宣双手合拢,拱手道:“请太子三思。” 赵悝听完后,表情肃然,眼中更多了一抹愤怒。 刘宣太嚣张了! 刘宣这话,是在教训他吗? 然而,赵悝又大为惊恐,因为刘宣的话是事实。 一时间,赵悝甚至被刘宣说得有些动摇。 怎么办? 赵悝的心中很纠结。 如果处置了赵尺,显得他太无能,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最重要的是赵尺夺取玉麒麟,不是藏私,是为了讨好他。可不处置赵尺,刘宣的这一关很难过去。 忽然,赵悝脑中灵光一闪,有了定计。 “来人!” 赵悝吩咐道。 一名侍从进入大厅,躬身行礼。 赵悝道:“把赵尺抓来,押到刘大夫的府上来。” “喏!” 侍从得令,转身下去安排。 刘宣心思转动,猜测赵悝接下来可能的动作。思虑一番后,刘宣心中冷笑。接下来,就看赵悝怎么应对了。 如果赵悝还不知趣,仍是给脸不要脸,刘宣不会再这么柔和。 时间不长,士兵押着赵尺来了。 赵悝表情冷肃,沉声道:“赵尺,还不跪下!” “扑通!” 赵尺没有任何犹豫,跪在地上道:“刘大夫,小人错了,小人知错了,请刘大夫大人大量,原谅小人吧。” 赵尺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 他被人押着过来,就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赵悝见状,嘴角也多了一抹笑意。 他伸手指着赵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刘大夫,这蠢材冒犯尊夫人。本太子不庇护他了,现在他就跪在你的面前,任由你处置。” 一句话,把问题扔给了刘宣。 任由刘宣处置! 赵悝虽然把主动权给了刘宣,实际上却暗藏玄机。 赵尺是赵悝的人。 刘宣要处置,该怎么处置才妥当呢?甚至刘宣有资格处置吗? 为难的人,反倒是刘宣。 赵悝眼中露出期待神色,他倒要看看,刘宣要怎么处置? 刘宣心中摇头,赵悝选择了最坏的结果。 天作孽,犹可存。 自作孽,不可活。 赵悝宁愿保住一个下人,也不愿意和刘宣交好,这是最无奈的事情。 给脸不要脸! 既如此,刘宣也不再留手了。 刘宣看都不看赵尺,吩咐道:“李牧!” “弟子在!” 李牧快速的走了进来,拱手行礼。 如今的李牧,早已经摆脱了枯瘦的样子,一举一动,颇有章法。 刘宣吩咐道:“你拿本官的名刺,去请邯郸令来断案。” “喏!” 李牧应下,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 赵悝见状,连忙喝止。 李牧听到后,停下来,转身看向刘宣,等刘宣的命令。 刘宣一扫赵悝,淡淡说道:“太子喝止了李牧,是何用意?既然太子把赵尺交给在下处置,在下让邯郸令来处理,有什么不妥吗?” 赵悝表情冷肃,沉声道:“刘大夫,真要如此吗?” 他不愿意让邯郸令处置。 邯郸令来了,一边是刘宣,一边是赵悝。 邯郸令是两头受气。 邯郸令的处境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一旦邯郸令搀和近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会把事情闹大,会使得消息传开。 一旦事情传开了,对赵悝极为不利。 这一点,才是赵悝最忌惮的。 所以赵悝立即喝止。 刘宣不急不躁,笑吟吟说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呢?在下不明白了。” 第176章借刀杀人之策 赵悝气得咬牙切齿。 到了这一步,刘宣还不退步,还要逼他。 好歹,他是赵国的太子。 赵悝眼中多了暴戾神色,正色道:“刘大夫,本太子已经亲自道歉,更奉上了玉麒麟,还把赵尺带来,你还要如何?” 刘宣冷笑两声,道:“在下想知道的是,太子要如何?” “既然太子都已经把赵尺交给了在下处置,那为什么要阻拦李牧呢?在下不过是通知邯郸令来处理,有什么不妥吗?” “太子不仅阻止,还言语威胁,在下不明白了。” 刘宣盯着赵悝,道:“太子,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言辞辩论,赵悝差了刘宣不是一星半点。 一时间,赵悝竟无言以对。 赵悝的想法很简单,他受到了严奇的影响,认定自己是君,刘宣是臣,刘宣应当给他面子。 即使赵尺有错,可赵尺是他的人。 有了这个前提,刘宣亲自道歉,已经给了刘宣面子,刘宣就该适可而止。 可惜,刘宣不愿意息事宁人。 赵悝深吸口气,他再一次说道:“请刘大夫三思。” 刘宣没有任何犹豫,道:“请太子三思。” 赵悝一听,心中的那点冷静,随之消散。 刘宣不识趣,谈判到此中止。 赵悝大袖一拂,站起身道:“本太子归还了玉麒麟,更亲自代替赵尺道歉。本太子的诚意,已经奉上了。” “刘大夫同意和解也罢,不同意也罢。” “本太子都不在意了。” “若是刘大夫还想继续纠缠,本太子奉陪到底。” 赵悝看向赵尺,吩咐道:“赵尺,随本太子回府。” “喏!” 赵尺站起身,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刘宣望着赵悝决然的背影,说道:“太子殿下决定了,在下也不能说什么。请太子殿下一路走好,接下来,你我双方,便是敌对了。” 赵悝身形一颤。 对刘宣,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丝敬畏。 刘宣助他平反,辩驳公孙龙,扳倒赵宪,击溃匈奴…… 这都是刘宣的能耐。 现在和刘宣敌对,赵悝还是有担心的。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赵悝也不会再示弱,他哼了声,快速的离开了。 大厅中,只剩下刘宣和李牧。 李牧问道:“老师,赵悝如此的嚣张,我们怎么办?” 刘宣眼中透着冷肃,道:“赵悝要护住赵尺,哪有这么容易。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护住?他自己都不能站稳脚跟,何况是护住赵尺。” 李牧兴奋道:“老师有计策了吗?” 刘宣笑了笑,吩咐道:“小牧,去请你墨伯父来。” “喏!” 李牧闻言,连忙下去通知。 不多时,李牧跟着墨苍生一起进来了。 墨苍生道:“二弟,小牧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赵悝欺人太甚,你打算怎么办?” 刘宣道:“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兄长替我打探一则消息即可。” 墨苍生道:“打探什么消息?” 刘宣回答道:“就打探赵尺的情况,把赵尺的事情,全部摸清楚。” 墨苍生疑惑道:“就打探这点消息吗?” 他有些迷糊,靠这点消息能对付赵悝吗? 刘宣神色自信,解释道:“兄长,有赵尺的消息就足够了。你打探清楚后,就把赵悝和赵尺的消息散步出去,再把赵悝到我府上逞凶的事情传出去,然后就不管了。” 墨苍生更是不懂了。 这些弯弯绕绕,这些算计,他着实不明白。 墨苍生道:“我们只打探消息,然后散布消息,什么都不做吗?光是这样,最多就败坏一下赵悝的名声,对方也能化解,恐怕没什么效果。” 刘宣道:“不,有人会帮我们的。” “谁?” 墨苍生问道。 刘宣眼中掠过一道精光,掷地有声道:“王后!” 墨苍生惊讶道:“王后和你是敌人,她能帮助我们?” 刘宣说道:“王后和我的确有矛盾,可她对付赵悝,是为了她自己。” “在太子之位面前,王后和我的矛盾不足挂齿。” “王后考虑的,是怎么为她的儿子谋取将来。想一想,赵悝身为太子,任由下人为虎作伥,这就是太子失职。” “王后要扳倒赵悝,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甚至于,王后针对赵悝,附带替我报仇,这是和我化解恩怨的机会,她能错过?” “对王后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刘宣眼中闪烁着精光,沉声道:“我料定,王后知晓事情后,不会坐视不理的。” 李牧赞叹道:“老师真厉害。” 刘宣摇头,无奈道:“我是没有足够力量,才只能靠权谋诡计。如果有足够的力量,直接碾压过去就是,哪里需要算计这些。” 墨苍生道:“我这就去安排。” 刘宣微笑道:“辛苦兄长了!” 墨苍生道:“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 …… 赵悝带着赵尺回府。 大厅中,赵悝气哼哼的落座。 严奇走进来,他神色肃然,拱手行礼道:“太子,刘宣怎么说?” 不提刘宣还好,一提刘宣,赵悝怒火高涨。 “啪!” 赵悝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愤怒道:“还能说什么,本太子屡次道歉,屡次降低身份,放下身段,希望刘宣能和解。” “然而,刘宣一直端架子,不同意化干戈为玉帛。” “哼,真是给脸不要脸。” “本太子身为赵国的太子,亲自向他道歉,给足了面子,他还自以为是。” 赵悝说道:“无奈之下,本太子强行带走了赵尺。哼,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真以为他就能压住本太子了,看他能如何?” 严奇道:“太子英明!” 赵悝嗤笑一声,道:“有吗?本太子英明了吗?” 严奇解释道:“太子,其实您和刘宣争斗,是一个谁压制谁的问题。” “如果太子强势,刘宣就无法针对太子。” “如果太子这次弱了一头,甘愿道歉。那么太子以后在刘宣的面前,还能有任何话语权吗?” 严奇断然道:“太子殿下决断,才能令刘宣认识到,您才是赵国未来的主人。” 赵悝一听这话,点了点头。 这话说得对! 刘宣毕竟是依附赵国的人。 赵悝哼声道:“若是将来本太子上位,第一个就驱逐刘宣。敢这样对我,尊卑不分。” 严奇道:“太子英明!” 赵悝话锋一转,面色却又垮了下来,叹息道:“严奇啊,刘宣的确是无礼张狂,可本太子和他决裂,树立了一个敌人,这如何是好?” 在赵悝的心中,对刘宣仍是有畏惧之心。 严奇不急不躁的道:“太子归还玉麒麟,此事就到此为止了。料想,刘宣也不敢太过分。” 赵悝道:“希望如此。” 赵尺坐在下方,他走到房中跪下,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大声道:“若非小人,也不至于让太子和刘宣走到这一步。这一切,都是小人的错,请太子责罚。” 严奇看向赵悝,说道:“太子,赵尺本是一番好意。而且在下认为,赵尺的事情也并非坏事,他试探出了刘宣的张狂。” 赵悝道:“起来吧,不必如此。” “太子隆恩,小人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赵尺又口头感谢,然后才站起来。 赵悝看着赵尺感激的神情,心中倒是多了一丝欢喜。 这种成就感倒也不错。 第177章赵胜的好意 丞相府。 书房。 赵胜正在处理公务。 定下了攻打秦国的计策后,就涉及到了调兵的事情。而军队调动,又涉及到甲胄、武器、粮食等一系列,这些都要赵胜把关,忙得赵胜脚不沾地。 许久后,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搁下毛笔,起身舒展筋骨。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书房外传来。 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行礼道:“丞相!” 赵胜道:“什么事?” 管家回答道:“丞相,卑职刚得到了一则关于太子的消息。” “什么消息?”赵胜问道。 对太子赵悝,赵胜是有所关注的,特意安排了人关注赵悝的情况。 管家回答道:“太子和刘大夫闹翻了,据说是今天上午,刘大夫的夫人去玉器铺卖了一尊玉麒麟,付了钱准备离开时,却被太子麾下名叫赵尺的人给抢了。” “为了此事,刘大夫亲自到太子府上讨说法。” “最后,却吃了闭门羹。” “不久后,太子又带着赵尺登门道歉,可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和解。” “太子回府后,愤怒异常。” 管家说了个大概,才说道:“大概的情况是这样,再详细的事情,就只能再继续打探了。” 赵胜听后,眉头微微皱起。 他背负着双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脸上多了凝重神色。 好半响后,他回到坐席落座。 管家询问道:“太子和刘大夫生出矛盾,我们怎么做?” 赵胜没有急着回答,思虑许久才说道:“太子和刘子,一个是国之储君,不可轻动;一个是国之柱石,不可轻辱。” “动了哪一方,都不妥当。” “为今之计,丞相府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赵国正处在蒸蒸日上的时期,希望太子和刘子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胜轻叹一声,颇为无奈。 他是赵国的丞相,希望赵国能日渐强盛。 可是,赵国的强盛,是建立在君明臣贤,朝堂稳定的基础上的。一旦赵国的朝堂出现动荡,势必会影响到赵国的发展。 赵胜心中,希望两人不会生出波澜。 管家说道:“老奴这就去安排,严禁丞相府的人参与其中,把事情压下来。” 赵胜点头挥手。 管家退下,赵胜轻轻摇头,为赵悝的不智感到惋惜。 刘宣不仅是赵国的上大夫,更有赵宣的这一层身份。虽说赵宣的这个名字和身份,只是为了让刘宣迎娶田瑾而安排的。可是从另一个侧面看,这是赵何对刘宣的器重。 赵悝和刘宣对立,并不明智。 “或许赵悝在这段时间,太顺风顺水了吧。” 赵胜心中轻叹。 曾经的赵悝,每每做一件事,都小心翼翼,行事谨慎,颇有礼贤下士之风。在经过了剑道馆的事情后,赵悝开始接触朝政,渐渐的更强势起来。 赵胜提起笔,继续处理政务。 然而,赵胜心中,却始终都觉得不妥当,更不放心。他思前想后,又觉得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事情容易闹大。 赵胜吩咐道:“来人!” 侍从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赵胜挥手道:“把管家喊进来。” “喏!” 侍从下去安排,时间不长,管家急匆匆的来了。 管家行礼道:“丞相!” 赵胜道:“你持本相的名刺,前往太子府,请太子过府一叙。” 管家愣了下,问道:“丞相,您是……” 赵胜道:“本相负责朝政,知晓了刘子和太子的事情,不能不管。去吧。” “喏!” 管家得令,转身去通知。 他拿着赵胜的名刺,来到太子府后,轻松的进入府内,见到了太子。 管家行礼道:“见过太子。” 赵悝微微颔首,询问道:“丞相派你来,所为何事?” 管家道:“丞相请太子过府议事。” 赵悝道:“你稍等片刻,本太子更衣后,马上随你前往。” 管家应下,站在厅中等待。 赵悝去换了一身衣服,就跟着管家朝丞相府行去。 进入府内,赵悝在书房中见到了赵胜。他虽然是赵国的太子,却不敢在赵胜的面前摆谱。 赵胜不仅是他的长辈,更掌控着赵国的朝政。 赵悝恭恭敬敬的道:“丞相!” 赵胜微笑道:“太子请坐!” 赵悝道:“丞相请!” 两人宾主落座。 赵胜说道:“太子这段时间参政议政,可还习惯?” 赵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自信道:“还不错!” 赵胜道:“太子习惯就好,太子参政这段时间,朝政稳定,太子居功至伟。” 赵悝听着这话,心中欢喜,说道:“丞相谬赞了,悝不敢居功。” 赵胜话锋一转,说道:“本相请太子来,是听外面的人说,太子和刘子之间,似乎是生出了矛盾。” 刷! 赵悝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眼中流露出一抹冷意。 赵胜这么快就知晓了? 他认为刘宣没有隐瞒消息,把事情透露出去了。 赵悝对刘宣的忌惮和愤懑,又增加了一层。 赵悝轻轻一笑,继续道:“丞相,本太子和刘宣的事情,不过是小问题,不值一提。关于此事,本太子已经带人登门道歉。” 赵胜问道:“和解了吗?” 赵悝尴尬的笑了笑,摇头道:“并未和解,刘宣不愿意息事宁人。” 赵胜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太子可否详说。” 赵悝却不多言,说道:“不过是发生了一些小矛盾罢了,没什么大事。这件事,本太子自会处理妥当,不劳丞相费心。” 对于刘宣的事情,赵悝不愿意多言。 赵胜表情一僵,也有些错愕,没想到赵悝一句话就顶了回来。 赵胜喊赵悝来,是打算做和事佬的。 刘宣有才华,必须要重用。赵悝是国之储君,是未来赵国的君主。 双方各退一步,把事情解决了,那就是最好的结局。而且在赵胜看来,赵悝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下人,就彻底开罪刘宣,而且本身是赵悝的人犯了错。 只可惜赵悝不给他机会。 赵胜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太子,本相认为,……” 赵悝道:“王叔,悝儿自有分寸。” 赵胜的话刚出口,又被顶了回来,他便不再劝说了。 他尽力了! 赵悝不听劝,不给他说的机会,他也没有办法。 赵胜脸上重新带着笑容,淡淡道:“罢了,太子自己决断就好。” 赵悝的脸上这才多了笑容,道:“多谢丞相体谅。” 话锋一转,赵悝沉声道:“丞相,关于刘宣,本太子有一些不成熟的看法。” “刘宣有才华,这是可以肯定的。可是,我们对刘宣是否太尊敬了?过分的尊敬,反而导致对方蹬鼻子上脸,不清自己的身份。” “丞相不仅是赵国的丞相,更是宗室大臣。” “丞相身份尊贵,不必如此看重刘宣。” 赵悝继续道:“本太子的意思是,人才是应该拉拢的,更应该尊敬的。可是,对人才的尊敬该把握好尺度,宠坏了就不妥当了。” 赵胜和刘宣亲近,赵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赵胜闻言,嘴角轻轻抽搐。 他相当和事佬,可现在,竟然反过来被赵悝教训了一番? 一时间,赵胜心中摇头。 如今是大争之世,各国都急需人才,各国都恨不得把所有的人才聚集到自己麾下。 甚至,各国为了招揽人才都费尽心机。 赵悝的话,令赵胜颇为失望。 然而,赵胜没有表现出来,微笑道:“太子提醒,本相会铭记于心。” 赵悝满意的点头,笑道:“丞相明白就好。” 这时,赵悝忽的沉默片刻。 然后,赵悝才掷地有声的说道:“丞相,刘宣有才,可毕竟年轻。让他担任军师和赵胜一道前往前线,是否妥当?” 他和刘宣已经撕破脸,赵悝便打算出招了。 此刻和赵胜交谈,他顺带把想法提出来,试探一下赵胜的态度。 赵胜眼中惊讶。 赵悝的做法,太冲动了。 更换刘宣作为军师的安排?这是自掘坟墓吗? 赵胜根本不正面回答,避重就轻的说道:“刘子作为大军的军师,是大王安排的,臣遵从大王的安排。如果太子有异议,可以请大王定夺。” 赵悝心中有些失望。 不过赵悝还是微微一笑,道:“本太子明白了。丞相,本太子的手中还有政务要处理,不便多逗留,告辞。” 赵胜道:“太子慢走!” 当即,赵胜起身相送,把赵悝送走后才回到书房。 只是这一次,赵胜的神色中更多了一抹忧虑。和赵悝简短的交谈中,他从赵悝的一言一行,判断出赵悝对刘宣已经很不满。 赵悝要针对刘宣,刘宣会坐以待毙吗? 双方肯定会有交锋。 “唉……” 赵胜叹了口气,他只能期盼,希望事情不至于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第178章田欣出手 后宫。 王后田欣的宫殿中。 此刻田欣正大发雷霆,痛骂照顾儿子赵丹的几个乳娘。 赵丹不到两岁,还在幼儿阶段。 这期间患病,很容易夭折。 然而,赵丹感染风寒好几日了,虽然正在好转,但仍然没有彻底恢复。 “一群废物,丹儿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都去死。” 田欣怒骂咆哮。 她现在的处境比较尴尬,不怎么受宠,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儿子。如果儿子再出了差池,她就没指望了。 田欣犹如泼妇般,不断的喝骂。 尖厉声音,回荡不休。 跪在地上的乳娘们,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大殿外传来。 绿柳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站在了一旁,并没有开口。 田欣问道:“什么事?” 绿柳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乳娘,仍是没有说事情。 田欣挥手道:“都滚出去!” 几个乳娘松了口气,唯唯诺诺的退下。 绿柳道:“王后息怒,公子丹吉人自有天相,很快会恢复的。” 田欣叹了口气,道:“不说丹儿的事情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要单独禀报的事情,必然十分重要。 绿柳兴奋道:“王后,奴婢刚得到宫外传来的消息,刘宣和太子闹翻了。” 田欣脸色,先是愣住,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然后,便兴奋了起来。 刘宣和赵悝闹僵,对田欣来说,是一件大好事。赵悝的地位之所以如此的稳固,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刘宣的帮忙。 田欣问道:“确定吗?” 绿柳回答道:“确定!” 田欣又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绿柳回答道:“今天上午,刘宣的夫人去玉器铺购买了一尊玉麒麟。” “离开时,却被太子府的下人赵尺抢去了。” “刘宣下午回府,得知了消息后,到太子府讨说法,却吃了闭门羹。” “事情过去不久,赵悝曾带着赵尺去登门道歉,但赵悝只是道歉,不提处罚赵尺的事情。刘宣不服,而赵悝也不退让,双方就卯上了。” 绿柳神色兴奋,道:“刘宣和赵悝之间,仍然没有和解。” 田欣听了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蠢,真是愚不可及!” “为了区区的一个赵尺,非得罪刘宣,真是愚蠢透顶。” “我们的这位太子,狂妄自大啊。” “不过这也好,唯有这样,我儿才有机会。” 田欣兴奋无比,脑筋快速转动,不断的思虑着这件事的影响,以及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绿柳道:“王后,我们要和刘宣和解吗?” 田欣笑了笑,反问道:“我们和刘宣有矛盾吗?” “啊!” 绿柳一听,顿时愣住了。 王后和刘宣没有矛盾吗? 绿珠的想法,有些跟不上田欣的思路了。 田欣呵呵一笑,沉声道:“刘宣曾经和本宫为敌,是因为他为赵悝做事,巩固了赵悝的地位。说到底,本宫和刘宣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至于刘宣和父王的恩怨,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田欣曾经认为母国很重要,一直敬重她的父王。 苏代来了,她求助苏代,可苏代不理他。 苏代的事情,令田欣失望了。 她现在是赵国的王后,和齐国没有关系,最多和齐王有血缘关系而已。 因为苏代和齐王,都以齐国的利益为准则的。 正是这件事,让田欣忽然醒悟了过来。她是赵国的王后,自当为儿子考虑,为什么要因为刘宣和父王的事情,影响到自己在赵国的处境呢? 没有必要! 这是田欣的认识。 现在的田欣,是赵国的王后,更是赵丹的母后。 绿柳赞道:“王后英明!” 田欣眼眸眯了起来,思考许久,道:“田瑾去购置玉麒麟,用来做什么的?” 绿柳道:“据说是用来镇宅的,毕竟刘宣刚刚搬家入住。” 田欣点了点头,吩咐道:“从本宫的内库中,挑选一件上等的玉器,派人给刘宣送过去。送过去的理由,就说刘宣和田瑾大婚,本宫未奉上礼物,现在补上。” 绿柳道:“喏!” 对于田欣的决定,绿柳自是非常的赞同。 田欣坐在殿中,陷入了沉思。 刘宣和赵悝生出矛盾,这是她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也是和刘宣化解矛盾的机会。 思考了片刻,田欣心中已有定计。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宫女快速的跑来。 田欣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宫女跪下行礼,然后道:“奴婢知错,王后,大王的车驾来了。” “知道了!” 田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时机正好。 田欣整理了衣衫,走到宫门口静静的等待。 时间不长,赵何的身影映入田欣眼中。 田欣欠身行礼道:“臣妾拜见大王。” 赵何摆手道:“免礼!” 赵何进入大殿中,问道:“丹儿的情况如何了?” 对自己的儿子,赵何很关心。 此前,赵何很少来田欣的宫殿,不过在赵丹感染风寒后,赵何时常来看一看。加之田欣最近老老实实的,后宫安宁,他对田欣多了几分亲近,也没有那么厌烦了。 田欣面带笑容,回答道:“丹儿还有些病症,但已经减缓了许多,多谢大王关心。” 赵何道:“那就好!” 不多时,乳娘抱着孩子来了。 赵何逗了一会儿孩子,看着不哭不闹的孩子,脸上也多了笑容。 赵何吩咐道:“抱下去吧,好好照顾。” “喏!” 乳娘闻言,转身下去了。 赵何看向田欣,手轻轻拂过田欣的面庞,道:“丹儿患病的这些日子,你清瘦了些,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田欣眼眶顿时红了,眼中有晶莹的泪珠滚动。 有这一句话,足矣! 田欣哽咽无言,赵何轻叹了声,伸手揽着田欣的肩膀,一通安慰。 情绪稍稍稳定后,田欣道:“大王,臣妾有一个请求。” “说!” 赵何吩咐道。 只要田欣不插手朝政,一切都好说。 田欣说道:“丹儿渐渐长大,等他稍稍懂事后,就需要老师启蒙,也需要人教他读书识字。臣妾心想,能否给丹儿提早找一个老师呢?” 赵何问道:“你有什么人选?” 田欣道:“臣妾想着,能否让刘子给丹儿启蒙呢?刘子师承荀子,又是稷下学宫的教习,他精于学问,必然能够教导丹儿成才的。” 赵何闻言,有些惊讶。 田欣主动举荐刘宣,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田欣和刘宣有矛盾的。 赵何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田欣郑重的点头,说道:“臣妾虽是齐国的公主,但出嫁随夫,如今臣妾便是赵国的王后,是赵国的人。” “至于臣妾和刘子之间,其实并无矛盾。” “此前碍于父王的事情,臣妾对刘子耿耿于怀,实在是没有一国之后的气度。” “大王,臣妾已经想通了。” 田欣说道:“再者,丹儿需要一个好老师。刘子不论是学问,亦或是做人,都是一等一的。所以,如果能让刘子教导丹儿,那是最好的结果。” 赵何微微颔首,脸上多了嘉许神色。 刘宣是他最器重的臣子。 田欣是他的王后。 如今田欣愿意主动消解矛盾,那自然是最好的。 赵何说道:“丹儿的老师一事,本王会向先生提及的。现在丹儿还小,不着急。” 田欣道:“多谢大王。” 这时,田欣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赵何道:“有什么尽管说。” 田欣道:“臣妾不敢说,怕说了后,恐怕会让大王不高兴。” 赵何皱眉道:“但说无妨!” 田欣这才说道:“是关于刘子的,听说田瑾被抢了,刘子上门讨说法,却无功而返。” 赵何剑眉一扬,露出诧异神色。 谁敢抢田瑾? 刘宣亲自登门,谁敢不给面子? 如今的刘宣,不仅是上大夫,更是赵何认了的弟弟。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让刘宣无功而返的,对反攻打身份绝对不简单。 赵何察觉到其中问题,问道:“到底是谁??” 田欣道:“是太子!” “悝儿?” 赵何眼中,流露出错愕的神色。 在他的印象中,赵悝对刘宣是很尊敬的,怎么会和刘宣发生冲突呢? 赵何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欣解释道:“大王,臣妾也是道听途说,不足为凭。” “说!” 赵何沉声道。 田欣说道:“据说,今天上午田瑾去了玉器店,想要购置一尊玉器镇宅,所以买了一尊玉麒麟。哪知道,就在田瑾带着玉麒麟要离开店铺时,被太子的随从赵尺抢走了。” “刘子得知此事后,前往太子府却吃了闭门羹。” “后来,太子亲自登门致歉。” “只是,双方似乎都没有达成和解,太子怒气冲冲离开了。” 田欣说道:“臣妾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一个大概。” 赵何道:“本王知晓了!” 顿了顿,赵何吩咐道:“照顾好丹儿。” 话音落下,赵何起身就离开了,并非多耽搁。 田欣望着赵何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赵悝最近强势无比,竟然连刘宣都要得罪。 赵悝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赵悝的一切都是赵何给予的。 这一回,有好戏看了。 第179章啪啪打脸 赵何回到大殿后,便吩咐内侍找缪贤。 不多时,缪贤进入宫殿,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大王!” 赵何问道:“刘子和悝儿之间的冲突,是怎么一回事?” 缪贤的眼中掠过一抹惊讶,旋即就恢复了平静,不卑不亢的问道:“大王,刘子和太子关系不错,怎么发生了冲突?” “混账!” 赵何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上,怒气上涌。 “扑通!” 缪贤跪在地上,大声道:“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赵何问道:“你罪在何处?” 缪贤以头叩地,道:“老奴未能及时察觉刘子和太子的冲突,没能禀报给大王,请大王降罪。” 赵何盯着跪在地上的缪贤,审视了片刻,才挥手道:“起来吧!” 缪贤松了口气,战战兢兢起身。 站在大殿中,缪贤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刘子和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事实上,缪贤知道刘宣和赵悝的事情。 只是他是宦者令,更是赵何身边的心腹,不适合把这样的事情捅到赵何的面前。 如果他主动告诉了赵何,对赵悝不利,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会让赵悝嫉恨。如果缪贤不说,又隐瞒了赵何。 两边都得罪不起。 故此,缪贤只能装不知道。 赵何沉声道:“先生和悝儿之间的冲突,具体详情,本王也不甚清楚。你安排人打探消息,本王要最详细的情况。” 缪贤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赵何挥手,缪贤转身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缪贤再一次来到了宫殿中,躬身行礼。 赵何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缪贤回答道:“回禀大王,事情是这样的。” “一开始,是田瑾在玉器铺买了一尊玉麒麟,被太子的心腹赵尺碰到了。赵尺不由分说,抢了田瑾的玉麒麟,还扬言田瑾若是不服,到太子府找他。” “这,是事情的开端。” “赵尺抢了玉麒麟,也不是占为己有,而是转手将玉麒麟给了太子。” “之后,刘子得到了消息,亲自前往太子府,想找太子讨一个说法。不过太子当时没有给予答复,只是告知刘子,说调查后再答复刘子。” “因为这事,刘子心中不快。” “不久后,太子就亲自登门道歉,也奉还了玉麒麟,希望化干戈为玉帛。” “只是,太子不愿意处理赵尺,刘子心下不满。” “双方洽谈后,太子又让赵尺跪下道歉,并说任由刘子处置。” “事情最僵持的,就在于这里。太子说任由刘子处置赵尺,而刘子顺势就说,让邯郸令处理此事。” “太子阻止了刘子,便带着赵尺离开了。” 缪贤回答道:“大王,详情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赵何仔细的思索。 缪贤带回的消息,更加详尽,也把其中的矛盾摸清楚了。 赵何眼眸中透着冷意,沉声道:“看来太子收了赵尺的玉麒麟,认为赵尺忠心耿耿,才决意保住赵尺,所以和先生硬碰硬了。” 缪贤道:“大王英明!” 赵何哼了声,愤怒道:“赵悝真是愚蠢。这个赵尺,也不是好东西。” 缪贤道:“太子能登门道歉,还是有诚意的。” 赵何啧啧两声,反问道:“你的家人被抢了,你能善罢甘休?那孽畜表面上道歉,甚至让刘宣处理赵尺,实则逼迫刘宣让步。” “刘宣何等聪明,他会看不明白?” “赵悝就是自作聪明。” “如果他把事情处理妥当,倒也罢了,可不仅没处理妥当,还弄巧成拙,真是愚蠢透顶。” 赵悝眼中,有着浓浓的不屑。 他英明一世,但没想到,生出的儿子如此愚蠢,一点都不似他。 缪贤垂眉低眼,并不说话。 赵何问道:“你认为怎么处置才妥当?” 缪贤恭敬的道:“老奴愚笨,哪里想得到解决的办法。” 赵何笑骂道:“你个老阉人,装傻吧。” 缪贤笑了笑不言语。 赵何手放在案桌上,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案桌。 缪贤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对于太子的做法,缪贤并不赞许。首先,赵尺抢夺他人财物,就站不住脚。其次,赵悝带人道歉也不够诚心。 最重要的是,赵何太器重刘宣了。 赵何为了刘宣能成婚,不惜破例赐刘宣赵姓,这样的待遇谁能拥有? 忽的,赵何敲击案桌的手停下,吩咐道:“缪贤,拟诏!” 缪贤连忙准备。 不多时,笔墨摆在案桌上。 缪贤正襟危坐,看向赵何。 赵何沉声道:“太子赵悝,御下无方,令其亲自押解赵尺,交付邯郸令审理。” 简单的一句话,表明了赵何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赵何让赵悝亲自押解赵尺去投案。 这无疑是打赵悝的脸面。 缪贤拟定了诏令,又递上竹简,让赵何加盖了赵王印绶。 赵何吩咐道:“缪贤,你亲自走一趟。等你返回后,随本王去先生的府上。” “喏!” 缪贤应下。 他行了一礼,拿着诏令急匆匆的离开了。 缪贤出宫后,径直朝太子府行去。 缪贤登门,赵悝不敢怠慢,亲自迎接。进入府内,赵悝笑吟吟道:“宦者令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缪贤道:“大王有诏令下达。” 赵悝面色一肃,连忙躬身,双手摊开听令。 缪贤拿出赵何的诏令,沉声道:“大王有令,太子赵悝御下无方,令其亲自押解赵尺,交付邯郸令审理。” 赵悝的脸色,变得铁青。 打脸! 赵何的诏令,啪啪的打他的脸。 赵悝心下无比愤怒,他接过了诏令,询问道:“宦者令,父王怎会知晓本太子和刘宣的事情?” 他看向缪贤时,带着一丝警惕。 赵何的耳目是缪贤。 如果谁最可能把消息告诉赵何,无疑是缪贤。 缪贤微微一笑,回答道:“是王后。” 赵悝僵住,嘴角轻轻抽搐。 他虽然是赵国的太子,可田欣是王后。他没有办法拿捏田欣,对方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名义上却是嫡母。 赵悝颓然道:“本太子知道了。” 缪贤话锋一转,说道:“还有一件事,老奴一并告知太子。” 赵悝道:“请宦者令指教。” 缪贤说道:“大王在老奴出宫时,曾吩咐老奴,让老奴尽快返回,因为老奴要和大王出宫去刘子的府上。” 此话一出,赵悝更是如遭雷击。 撞到铁板了! 这一刻,赵悝生出这样的想法。 赵悝本以为和刘宣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自觉不惧刘宣。 现在的后果,超出了赵悝的承受范围。 赵何先命令他亲自押解赵尺去邯郸县衙受审,然后赵何又去刘宣的府上。一连串的事情,都在啪啪的打赵悝的脸面。 只要消息传出,谁都明白赵悝脸丢大了。 赵悝颇为无奈,拱手道:“多谢宦者令提醒。” 他觉得后悔,后悔不该和刘宣做对。 缪贤也不逗留,说道:“太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奴告辞。” “宦者令走好!” 赵悝送缪贤离开,然后才回到书房。 他的心中,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中。只是事情发生了,赵悝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连忙吩咐人请严奇来商议。 第180章一错再错 严奇来到房中,行礼道:“见过太子!” 赵悝哼了声,他看到严奇就来气,愤怒之下,抓起案桌上的竹简,直接砸向了严奇。 “啪!” 竹简撞在严奇的额头上,擦破了皮,溢出一丝的血丝。 严奇不明所以,只得老老实实的站在下方。 赵悝大怒,咆哮道:“严奇,都是你出的狗屁主意,弄得本太子处境尴尬,如此的丢脸。” 满腹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出来。 严奇成了赵悝的出气筒。 严奇不明所以,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没有马上就开口,他站着静静等待。 好半响后,赵悝的气怒气稍稍平复。 严奇问道:“太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悝满脸的怒气,愤怒道:“父王知晓了赵尺抢夺玉麒麟的事情,更亲自下令,命令本太子亲自押着赵尺去邯郸县衙,让赵尺接受邯郸令的审判。” 严奇闻言,脸色大变。 赵何下令了,连赵何都知晓了。 难怪太子大怒。 赵何的安排,无异于打赵悝的脸。 显然,赵何站在刘宣一边。 严奇表情肃然,他连忙说道:“太子,都是在下的错。如果不是在下劝说太子,也不至于让事情发展到现今的地步。当时,在下该让太子重则赵尺的。” 这一刻,严奇也有些悔意。 撺掇赵悝针对刘宣,是严奇的主意。 可是严奇没料到事情会如此的严重,竟让赵何亲自干涉。 赵悝很不满,挥手道:“废话不用多说,赶紧想办法,现在该怎么办?本太子如果押着赵尺前往,还看着邯郸令审问赵尺,脸面往哪里搁?” 严奇沉默了下来。 要解决现在的难题,真不容易。 诚如赵悝所言,一旦赵悝亲自押解赵尺前往,还眼睁睁看着邯郸令审问赵尺,赵悝必然丢尽脸面,威信尽失。 忽然,严奇心中有了主意。 严奇一咬牙,狠狠说道:“太子,为今之计,只能弃车保帅。” 赵悝问道:“如何弃车保帅?” 严奇回答道:“如果发展到邯郸令公审赵尺的那一步,不论怎么审理,对太子都不利。纵然赵尺把所有的罪名扛下来,也要落得个太子御下无方的结果。” “唯一的办法,不让赵尺受审。” “甚至,要通过赵尺的事情,扭转太子现在的困境。” “在下建议,处死赵尺,再对外宣称,赵尺得知太子受到牵连后,心中惭愧,于是自杀谢罪。” 严奇道:“赵尺自杀谢罪,彰显了并非太子指使,并不是太子御下不严,是赵尺偶然犯了错。” “太子带着赵尺的尸体去了邯郸县衙,不用遭到审判。” “事后,太子再主动的公开向刘宣道个歉,以彰显太子的愧疚。” “如此以来,太子的形象就稳住了。” 严奇眼中目光明亮,正色道:“至于大王那里,大王对太子已有定见,暂时改不了,只能把此事压下,再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赵悝听了后,眼中一亮。 严奇的计划打动了他。 这一计策的确是目前最合适的计策,他也不至于太丢脸。 赵悝叹息道:“赵尺这里……唉,他毕竟是为了本太子啊。” 严奇说道:“太子,这件事交给在下来办。” 赵悝道:“辛苦你了。” 严奇拱手道:“在下这就去办。” “去吧!” 赵悝挥手,眼中有着一抹轻松。 严奇退出了书房,站在门口,心中轻叹了口气。他原本是想要针对刘宣的,没想到,这一回竟是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个跟头,栽得有点大。 严奇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输给了刘宣。 离开了院子,严奇安排人准备了一壶酒,就拿着就朝赵尺居住的房间行去。 来到院子中,见到了正鼓捣稀奇玩意儿的赵尺。 赵尺连忙道:“严先生!” 严奇道:“咱们去房间中说话。” “请!” 赵尺摆手,和严奇进入了房间。 宾主落座。 赵尺看了眼严奇搁在案桌上的酒壶和酒杯,心中忽的升起不妙的预感,问道:“严先生来此,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严奇道:“为太子将来而来。” 赵尺闻言,心中更觉不妙。 这一刻,赵尺心中一下慌乱了起来。 赵尺道:“严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直说就好。” 严奇说道:“关于你抢夺田瑾玉麒麟一事,已经闹到了大王面前。大王亲自下令申斥太子,并严令太子亲自押解你前往邯郸县衙,交付邯郸令审理。” “太子处境,岌岌可危。” “而这一件事情的源头,都是你造成的。” “为了扭转太子目前的处境,唯一的办法,便是你以死谢罪。” “然后,太子带着你前往县衙。” “唯有如此,才不会有你被审理时,太子尴尬的处境;唯有如此,才不会让太子陷入困境,而太子也不会背上御下不严的名声,才能扭转局面。” 严奇正色道:“赵尺,事情由你而起,太子已经竭尽全力的保全你,可现在的事情,已经把太子拖进来,只能让你来解决了。” 赵尺深吸口气,脸上多了惨然神色。 以死谢罪! 他就要死了! 赵尺心中,忽然无比的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要直接抢夺玉麒麟呢? 赵尺知道严奇既然这么说了,就已经是不可更改的局面,他点头道:“我明白了,只是我死了,我的父母……” 严奇道:“你的父母,太子自会照料周到。再者,你父亲本就是太子的人,太子不可能不管的。” 赵尺说道:“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拿过了酒壶和酒杯,手有些颤抖的拿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酒。 看着杯中酒,赵尺道:“严先生,替我向太子道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太子也不会被卷进来。” 话音落下,赵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去,不一会儿,赵尺的脸上便流露出痛楚神色。 一丝鲜血自嘴角流溢出来。 赵尺哼哼惨叫两声,就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几下,就彻底失去了气息。 严奇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他来到了赵悝的书房中,禀报道:“太子,赵尺已经去了。赵尺临行前,让卑职向您说一声对不起,他连累了您。” 赵悝闻言,更是伤感:“哪里是他连累了本太子,是本太子没有保护好他。” 想到这里,赵悝对刘宣就更是愤恨。 若不是刘宣不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这一切,都是刘宣造成的。 只是想到刘宣,赵悝心中又升起浓浓的无力感。刘宣深受器重,他要扳倒刘宣,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悝起身道:“走吧,带着赵尺的尸体前往邯郸县衙。” “喏!” 严奇应下,当即就去安排。 不多时,赵悝乘坐马车,带着赵尺的尸体往邯郸县衙行去。 第181章礼遇 后宫。 田欣的宫殿。 绿柳进入宫殿内,挥手屏退左右,兴奋道:“王后,有结果了。大王下了诏令申斥太子,并让太子亲自押解赵尺去邯郸县衙受审。堂堂太子,被大王明令申斥,这可不是小事。” 田欣也是笑了起来,道:“好,好一个明令申斥!赵悝废除剑道馆后,越发的强势。如今大王一道命令申斥,朝堂百官知晓后,他威风扫地,看他还怎么威风?” 绿柳道:“王后一出手,就令太子处境大变,实在是高明。” 田欣眼中有期待神色,道:“大王还年轻,太子一位,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现在,本宫最想让刘宣教导丹儿,成为丹儿的老师。” 绿柳道:“大王一定会同意的。” 田欣道:“但愿吧。” 如果刘宣成了赵丹的老师,毫无疑问,赵丹的未来又多了一层保障。 …… 缪贤返回宫内复命,然后就安排了一辆马车,和赵何出宫。 马车中,缪贤坐在赵何一旁。 缪贤略微佝偻着背,肃然道:“大王对待刘子,纵观当今的列国君王,恐怕也找不到如此礼遇臣子的人。礼敬人才上,大王当之无愧居首。” 赵何说道:“燕王姬平对臣子,也一样礼贤下士,对人才极为尊敬。” 缪贤摇头道:“这还是不同的,大王对刘子,如父母之爱子,如兄长照拂幼弟,令人叹服。” 赵何捋着颌下胡须,嘴角多了笑容。 对于刘宣,他花费了无数心思。 赵何正色道:“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本王器重刘宣,赐刘宣赵姓,更帮助他迎娶田瑾,便是这个道理。” “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死心塌地的效忠赵国。” “不管以后如何,但只要本王在赵国一日,刘宣就会为赵国效力一日。” 说到这里,赵何叹了口气,道:“列国争雄,争的是人才。”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人才流动很频繁。” “昔年张仪,入秦后,被秦惠文王封为丞相,受秦王礼敬,更被封为武信君。但秦惠王死后,张仪便出逃魏国,出任魏相。” “昔年齐国大将田忌,在孙膑的辅佐下,围魏救赵,解我赵国安危。后来魏国攻打韩国,田忌又在孙膑辅佐下,杀庞涓,败魏国大军。田忌遭到齐相邹忌陷害后,直接出逃楚国。” “不论是张仪的机遇,亦或是田忌的遭遇,都说明一个道理。” “此处得不到重用,他们就会另择明主。” “各国都在争夺人才,造就了各国对人才都极为礼敬。” “本王所做的,是让刘宣安心留在赵国。” 赵何表情颇为无奈,道:“君父在赵国推行胡服骑射改革,增强了赵国军队的战斗力,也培养了一些将才。” “但是,赵国的实力还不够强盛,底蕴还不够。” “究其原因,是人才不足。” “本王想让赵国强盛,唯有招揽更多的人才。” “自刘宣在赵国得到重用后,消息传遍了列国,这一年来,投奔赵国的士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士子多了,可取的人才就可能更多。” 赵何说道:“本王汲汲营营,想营造出赵国广纳天下人才的局面,但悝儿竟因为一个赵尺冒犯刘宣,破坏本王的大局,本王岂能轻饶他?” 缪贤道:“太子年轻,不理解大王的苦心,他会明白的。” 赵何哼了声,面带怒色:“要何时才能长大?” 缪贤呵呵一笑,就不说话了。 马车行驶到刘宣的府外,缪贤先一步派人去通知。 不一会儿,刘宣出来了。 刘宣恭敬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笑道:“先生不必多礼。” 刘宣道:“大王,请!” 赵何的到来,刘宣受宠若惊。 一行人进入大厅。 宾主落座。 刘宣谦逊说道:“大王有事,召臣入宫即可,不必亲自出宫。” 赵何说道:“先生乔迁新居后,本王还未造访。今日有闲暇,正好来看看。” 刘宣道:“多谢大王。” 赵何一抖长袍,起身道:“走,我们四处转转。” 刘宣道:“如今正值初春,繁华盛景,正是赏花的时候,臣带大王去后院看看。” “好!” 赵何欣然应允。 刘宣和赵何往后院行去,缪贤远远的跟着,没有靠近。 赵何欣赏着后院百花盛开的景象,微笑道:“先生,悝儿的事情,本王已经知晓了。” 刘宣道:“大王,这不是什么大事。” 赵何停下,正色道:“悝儿处事,的确不妥。本王已经下令申斥,并责令悝儿将赵尺交付邯郸令处置。悝儿为人刚愎自用,不知变通,他不当的地方,请先生海涵。毕竟论起辈分,先生也是悝儿的长辈。他见了先生,也得称呼一声叔父。” 刘宣惭愧道:“大王这么一说,臣甚是惭愧。太子带着赵尺来和解,臣却揪着不放。这件事,臣也有不妥的地方。” 赵何的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刘宣不会再端着。 赵何戏谑道:“男儿冲冠一怒为红颜,本王理解先生。何况,田瑾是先生的亲人。换做是本王的女人受了欺负,本王也不能善罢甘休。” 刘宣感激道:“多谢大王。” 和赵何说话,你感受不到赵何用身份在压你,却心悦诚服。 这是赵何的魅力。 赵何笑了起来,也松了口气。 赵悝的事情,点到为止。 刘宣和赵何都没有再提,看着满院子的繁花,说些无关朝政的事情。 一圈下来,赵何有些乏了,找了个地方坐下。 赵何问道:“先生离开齐国有一段时间了,可曾想过回齐国看看?” 刘宣闻言,顿时愣住。 回齐国? 这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那毕竟是故土。 刘宣深吸口气,缓缓道:“臣的老师和朋友都在齐国,将来或许会回去看看。” 赵何道:“如果有出使齐国之事,本王会安排先生前往。” 刘宣道:“多谢大王。” 赵何话锋一转,正色道:“还有一事,得麻烦先生。” 刘宣道:“大王吩咐即可。” 赵何说道:“本王膝下的嫡公子赵丹,渐渐年长。等他再大一些,由先生替他开蒙可好?” 刘宣道:“谨遵大王之命!” 赵何安排,刘宣不会拒绝,而且田欣主动派人送了玉器来,明显有化解干戈的意思。 田欣有意化解矛盾,刘宣便顺水推舟。 赵何道:“有先生教导,丹儿将来必然成才。” 刘宣道:“大王谬赞了。” 两人聊着天,到了傍晚时分,赵何留在了刘宣的府上用餐。 这一决定,更是对刘宣的信任和器重。 吃过晚饭后,赵何带着缪贤离开了。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快速的向前。 缪贤正襟危坐,禀报道:“大王,太子带着赵尺去了邯郸县衙,但情况有些变化。” 赵何问道:“什么变化?” 缪贤道:“赵尺在太子府自杀谢罪,而后太子把死去的赵尺交给了邯郸令定罪。太子在邯郸县衙,曾公开向刘子道歉。” 赵何眼眸眯了起来,细细思忖。 转瞬间,赵何明白了赵悝的意图,摇头道:“费尽心机啊。” 缪贤没有接话,静静的坐在赵何身旁。 第182章打落尘埃 马车中,再没有任何声音。 赵何不开口,缪贤在一旁也不敢打扰。 回到宫中,缪贤跟着赵何进入宫殿,仍是静静站着。 赵何沉思许久,提笔蘸墨写了一道诏令,又交给了缪贤。 缪贤问道:“大王,这是?” 赵何道:“这是勒令太子闭门思过的诏令,一个月内,禁止太子出府。” 缪贤闻言,面色微变。 这一道诏令颁布后,赵悝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今天下午的诏令,让赵悝亲自押解赵尺去受审,相当于打了赵悝的耳光。眼前这一道命令颁发后,在某种程度上,触及了赵悝的地位。 朝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造成极大影响。 尤其处在太子位置的赵悝,有任何变动,都饱受关注。 赵何令赵悝闭门思过,不啻于剥夺了赵悝的所有权柄。 缪贤道:“老奴这就去传令。” 赵何吩咐道:“安排一名内侍前往即可,不必亲自跑一趟。” “喏!” 缪贤拱手应下,手持诏令走出宫殿。 缪贤心中,很替赵悝惋惜。 自从剑道馆废弃后,赵悝参政议政,局面大好。 今日,所有优势消失。 事实上,赵悝的性格不似赵何,这个原因,导致赵悝不受赵何的喜爱。 因为剑道馆的事情,加之刘宣的劝说,而且赵悝也的确是为国为民,是一片赤诚之心。所以,赵何对赵悝多了器重,也有心锻炼赵悝,让赵悝插手朝政。 只是赵悝接触政事后,越发强硬。 很多时候,竟是当着朝臣的面反驳赵何,不给赵何留一丝颜面。 当时的赵何,并未计较。 毕竟赵悝是太子,也是赵何的儿子。 时间长了,赵悝越来越强势,更是刚愎自用,赵何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多。 不满归不满,赵何没有发作。 如今,因为刘宣的事情,赵何的不满彻底爆发了出来。 连续两道诏令,把赵悝彻底打落尘埃。 缪贤可以预见到,闭门思过的诏令下达后,很多朝中官员会远离赵悝,甚至有人会落井下石。 不过这些,和缪贤无关。 缪贤安排好内侍送诏令,就返回宫殿待命。 …… 太子府。 赵悝晚上喝了酒,有些醉醺醺的,所以回房休息了。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管家大胜道:“太子,太子!” 连续的喊声,赵悝醒了过来。 赵悝不满的咆哮道:“本太子正在睡觉,滚,不要来打扰。” 累了一天,他什么都不想去考虑。 管家来烦他,赵悝很不舒服。 管家不敢离开,继续道:“太子,大王又有诏令来了,太子赶紧更衣接诏吧。” 赵悝听到后,冷不禁的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这一刻,赵悝惴惴不安。 经过了白天的事情,赵悝开始忐忑不安,摸不准赵何的心思,竟有些畏惧来自宫中的消息。 “嘎吱!” 房门被退开,两个侍女急匆匆的进入。 赵悝快速的起身,任由侍女穿上衣服,然后带着管家朝前厅行去。 进入厅中,见到了内侍,他微微颔首。 内侍双手捧着诏令,表情肃然,正色道:“太子,大王有令,责令太子闭门思过一个月,这期间,不准出府。” 轰!! 赵悝脑中,仿佛有雷霆响起,变得一片空白。 他更是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脸上神色慌张,惶恐不安。 闭门思过! 一个月不准出门! 这样的诏令对赵悝来说,太严厉了。 内侍恭敬道:“太子,接诏吧。” 管家搀扶着赵悝起身,示意赵悝接诏令。赵悝颤颤巍巍接过了诏令,脑中仍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 管家是一个人精,连忙从衣袖中取出一袋钱,朝内侍手中塞去。 内侍连忙推辞,不敢收下。 管家道:“大人出宫传信,辛苦了。这是一点意思,请大人收下。” 内侍道:“奴婢不敢当,不敢当。” 管家正色道:“从宫中来的人,身份不同,称呼大人不为过。” 他再一次把钱袋子塞到内侍的手中。 最终,内侍收下了。 管家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容,迫不及待的问道:“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王怎么突然勒令太子闭门思过?” 赵悝眼中放光,盯着内侍。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处罚。 内侍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知,这是宦者令大人给的诏令,让奴婢来传信。” 赵悝闻言,很是失望。 管家又问道:“宫中还有什么消息呢?” 内侍收了钱,也不能不讲情面,他想了想,说道:“说起来,宫中倒是有一则消息流传。” 管家问道:“什么消息?” 内侍道:“有人说,公子丹可能会拜上大夫刘宣为师。” 管家眼神惊愕,道:“多谢大人。” “告辞!” 内侍转身离开了。 管家看向赵悝,肃然道:“太子,王后可能和刘宣联手了。” 赵悝握紧拳头,眼中流露出愤怒和嫉恨神色。虽然赵何勒令他闭门思过,但他先入为主的认为是田欣和刘宣联手,他恨的人是田欣和刘宣。 赵悝先是愤怒,旋即又无奈,更感到绝望。 怎么办? 他被勒令闭门思过,会彻底失势。 作为赵国的太子,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威信,一旦威信尽失,便难以服众。 现在都不能令朝臣信服,还有以后吗? 赵悝心中担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吩咐道:“通知严奇来议事。” “喏!” 管家下去安排,不一会儿,严奇进入厅中。 严奇来的路上,听管家说了事情。 对于闭门思过的命令,严奇也感到震惊,赵何的处理力度太重了。 见到赵悝,严奇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口头道:“太子被处罚,是卑职这个当谋士的无能,请太子责罚。” 赵悝一听,满腔的怒气堵在心头,无从发泄。 严奇请罪了,他还能说什么?他还得依靠严奇出谋划策。 赵悝摆手道:“起来吧!” “谢太子!” 严奇站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 赵悝道:“本太子被勒令闭门思过,你说该怎么办?” 严奇说道:“大王接连下了两道诏令,可见大王正在气头上。加之后宫有王后煽风点火,这个时候越是辩解,越是不讨好。卑职建议闭门谢客,局势缓和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赵悝一听,嘴角轻轻抽搐。 这等于没说! 赵悝问道:“严奇,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严奇摇头说道:“太子,卑职想不出更好的计策,目前只能这么办。” 赵悝叹气道:“下去吧,本太子静一静。” “喏!” 严奇转身退下。 赵悝坐在房间中,倍感绝望。 一天之间,他被打落尘埃,彻底失了势,心中尽是惶恐和不安。他开始痛恨赵尺,如果不是赵尺虎作为非,一切就不会发生。 然而,一切都晚了! 事情已经发生,再也无法更改。 第183章暗中的势力 后宫。 宫殿中灯火通明。 田欣正询问赵丹的情况,得知乳娘说赵丹已经睡了,她心中松了口气。 赵丹感染风寒后,晚上老是吵吵闹闹的不睡。 赵丹不睡,田欣也睡不着。 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 田欣让乳娘退下,却仍然坐在殿中没有去休息。她拿了一卷竹简在手中,却心不在焉,时不时抬头望一眼门口。 绿珠去打探消息,至今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赵悝的事件发展到哪一步了? 田欣知道赵何去了刘宣的府上,也知道赵悝把赵尺尸体送去邯郸县衙的事情。 在田欣看来,赵悝又自作聪明了。 赵何执掌赵国,何等的睿智,赵悝的小心思,瞒不过赵何的眼睛。自作聪明的结果,反而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踏!踏!”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从外面传来。 田欣抬头望去,看到绿柳来了。 此刻的绿柳,一张俏丽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神色,欢喜神色溢于言表。 田欣看到这情形,嘴角多了笑容。 有好消息了! 田欣笑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王后,大喜,大喜!” 绿柳兴奋的说道。 田欣不由得更是期待,道:“最后发展到了哪一步?大王有什么动作。” 绿柳道:“大王又下了一道诏令,勒令太子闭门思过,时间为一个月。意味着,接下来的一个月,太子都不能露面了。” “好!” 田欣忍不住抚掌大笑。 赵悝也有今日! 此前的赵悝,威风赫赫,甚至是当着朝臣的面反驳赵何。 如今,报应来了! 赵何一道闭门思过的诏令,对赵悝来说,不是什么轻松的惩罚。 一道命令下去,赵悝威信扫地。 田欣思索了片刻,正色道:“你派人告知下面的人,让他们不准轻举妄动。对太子的事情,也不得插手,不能落井下石。” 绿柳眉头一挑,有些不解的道:“王后,机不可失啊。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不能狠狠的打击太子了。” 田欣道:“大王心思深沉,我们若是动手,瞒不过他。” 绿柳说道:“瞒不过就瞒不过。” 田欣道:“我要在大王面前,竖起顾全大局的形象。” 绿柳点头,便不再说话。 田欣继续说道:“本宫现在算是明白了,要让丹儿得宠,还得在刘宣身上下功夫。刘宣在大王心中的地位,几乎是无人能及。我们要做的,不是追着赵悝打,而是结交刘宣。” “奴婢明白了!” 绿柳闻言,便下去了。 田欣脸上多了笑容,心情很好,下去休息了。 …… 丞相府。 赵胜在第一时间得了赵悝被罚闭门思过的消息。 赵胜得了消息,也忍不住摇头。 之前他就劝说了赵悝,让赵悝向刘宣服软道歉,可惜赵悝不听劝。 事情到这一步,赵悝是咎由自取。 公孙龙坐在下方,缓缓道:“丞相,太子在一天之间,被大王连下两道诏令申斥。” “在下认为,即使太子现在不被罢黜,将来恐怕也保不住。” “试想,大臣们现在都不服太子,将来太子坐上王位,能服众吗?” 公孙龙眼中,有着睿智神色。 他不仅精于辩论,在才学上,也是一等一的。 赵胜说道:“公孙先生言之有理,可惜了。” 公孙龙道:“丞相曾劝说太子,他不听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赵胜点了点头,又问道:“先生对接下来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公孙龙沉吟片刻,面色肃然的道:“在下认为,王后膝下的嫡公子赵丹,或许将成为太子的热门人选。” “赵悝之所以是太子,得益于病故的王后。” “可是,如今田欣才是王后。” “田欣不仅是齐王的女儿,膝下更有赵丹,地位稳固。” “加之赵悝刚愎自用,自毁根基。” “在下认为,赵悝的倒下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在下建议,丞相和太子之间,不要走得太近为好。” 公孙龙的劝说,是担心赵何要贬斥赵悝,而赵胜去搭救。 到最后,反而把自己牵扯进去。 赵胜微微一笑,说道:“公孙先生放心,我不会卷入争夺太子的斗争里面去。我是赵国的丞相,自成一体,不论谁担任太子,都得拉拢本相。所以,本相忠于大王即可。” 公孙龙笑道:“丞相英明!” 此刻公孙龙才松了口气,不再担心赵胜做傻事。 两人商量着,而公孙龙言语中,对刘宣更是推崇,却又一抹难言的苦涩。 想当初,刘宣的名望还不及他。 如今,刘宣已经是赵何麾下的心腹,深受赵何器重。 …… 邯郸城,某处住宅。 书房。 一个身材清瘦,身着青衣的文士端坐着。 他生了一对八字眉,剑眉斜飞入鬓,透着一股凌厉,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 他就这么坐着,便不怒自威。 一名武士恭敬站在一旁。 武士神情严肃,禀报道:“先生,今天的邯郸城,发生的事情可有趣了,可谓是一波三折。” “一开始,赵悝的心腹赵尺抢了刘宣妻子田瑾的玉器。” “然后,刘宣登门讨说法,却被赵悝扫地出门。” “其后,赵悝又带着赵尺登门道歉,刘宣却不接受,双方不欢而散。” 武士目光肃杀,继续道:“原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没想到赵何又涉足了进去,为了刘宣,竟然连下两道命令。” “第一道命令,申斥赵悝,让赵悝把赵尺送到邯郸县衙受审。” “第二道诏令,勒令赵悝闭门思过一个月。” 武士说道:“赵悝被关了起来,如今赵国朝堂上的局势,必然风起云涌。” 青衣文士眼眸眯着,眼中闪烁着精光,说道:“赵国朝堂波动,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吗?我们来邯郸这么长时间,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如今赵悝陷入困境,正是我们的机会。” 武士问道:“先生打算怎么办?” 青衣文士说道:“接下来,你让我们的人行动,让他们这样做,这样做,……” 武士赞道:“如此一来,赵悝必然上钩。” 青衣文士说道:“赵悝是落水的人,谁给他一根救命的绳索,他都会抓住。我给他,他必然抓住。赵国的这一盘棋,只能通过赵悝来撬动。”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一抹冷意。 赵国愈发的兴盛,对青衣文士的母国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现在有了机会,他自是不会放过。 武士干脆道:“卑职马上去安排。” “嗯!” 青衣文士点头,等武士退下后,他又寻思了一番,推演了整个计划,确认计划无误后,才下去休息。 第184章春游 刘宣府邸。 清晨,朝阳初升。 府上的侍从,早早起来,开始清扫院落。 众人忙碌,唯独刘宣的院子静悄悄的。快日上三竿的时候,刘宣和田瑾才慢腾腾的起床了。 吃过早饭,刘宣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不久后,墨苍生进入书房,他直接坐下后,说道:“二弟,今天一早,又有一则关于赵悝的消息传开了。” 刘宣问道:“什么消息?” 墨苍生道:“赵王昨夜回宫后,又下了一道诏令,令赵悝闭门思过一月。” 刘宣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按道理,赵何下了一道诏令,不该接着下令的。 墨苍生解释道:“其实,这也是赵悝自讨苦吃。赵王让他押解赵尺去县衙受审,他却弄死了赵尺,然后说赵尺自杀谢罪。” “最后,赵悝押了一个死人去县衙。” “赵尺都死了,还审什么审?尤其是赵悝在场,邯郸县令直接就宣判了。” “赵悝耍心思想不丢脸,可赵何够狠。” “一道命令,把赵悝打得再无翻身的机会。” 说到这里,墨苍生感慨道:“从另一个角度看,赵何对你真是器重。能有如此器重你的君王,可谓是人生幸事。” 刘宣点头道:“大王对我,的确恩比天高。” 赵何对刘宣,恩情无数。 刘宣现在的一切,都是赵何给予的。 墨苍生笑道:“现在好了,赵悝被关了起来,弟妹的仇也报了。” 刘宣说道:“我们的仇,的确报了。但是我既然知道了责令赵悝闭门思过的事情,不能装作不知道,得入宫一趟才行。” 墨苍生问道:“入宫做什么?” 刘宣说道:“请大王宽赦太子。” “啊!” 墨苍生惊讶无比,一副不解的表情,道:“经过赵尺的事情,我们和太子已经是敌对的关系。尤其赵悝很傲慢,刚愎自用,你帮他,他也不会领情的。二弟,你别傻了。” 刘宣笑说道:“兄长,我不帮赵悝,才是傻了。” 墨苍生迷糊不已,问道:“为什么?” 刘宣说道:“我帮助赵悝,并非真正的帮,我又不是烂好人。” “大王是君,我是臣。” “大王打压太子给我撑腰,我不能理所当然的接受。” “至少在表面上,我得做做样子,劝说大王宽赦赵悝,以表明我的态度。” 刘宣道:“至于大王是否宽赦赵悝,那是大王的事情,和我无关。” 墨苍生恍然道:“原来如此。” 刘宣笑了笑,继续道:“其实,是否做样子,全在大王的一念之间。如果大王宽赦了赵悝,就不是做样子。大王不宽摄,就是做样子。” 墨苍生嘴角抽搐,道:“你别绕,我快糊涂了。” 刘宣道:“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墨苍生道:“什么目的?” 刘宣道:“我想去试一试,大王对赵悝的态度?” 墨苍生疑惑道:“这能试出来?” 刘宣道:“当然可以。兄长,勾心斗角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墨苍生摇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复杂,没意思。罢了,你自己琢磨好,我去给你准备入宫的马车。” 刘宣道:“多谢兄长!” 墨苍生离去后,刘宣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他出了府,乘坐马车朝王宫行去。 抵达了王城外,刘宣请求通报,时间不长,内侍来了,领着他进入宫殿内。 刘宣不卑不亢,行礼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道:“先生请坐!” “谢大王。” 刘宣拱手道谢。 落座后,刘宣主动说道:“今天早上,臣听到下人说大王勒令太子闭门思过的消息。” “大王照拂,臣感激不尽。” “然而,太子毕竟是国之储君,身份尊贵,不可重罚。” “大王连续两道诏令,更勒令太子闭门思过,必然影响到太子的威信。” “大王的诏令已经下达,不可能再收回,所以只能再下一道命令宽赦太子。” 刘宣一副诚恳表情,说道:“太子是赵国的太子,更是大王的长子。太子的威严,关系着赵国朝堂的稳定,请大王三思。” 赵何听了刘宣感激的话,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刘宣又是感谢,又是劝说,为赵国考虑。 这份心思,赵何很满意。 赵何捋须一笑,正色道:“关于悝儿的事情,本王自有考虑。悝儿不懂事,需要敲打敲打。先生不必劝说了。” 一句话,定了调子。 对于赵悝,赵何暂时不打算放出来。 赵悝参与朝政,他经常被挤兑,现在收回了赵悝的权利,他暂时不会让赵悝再插手。 刘宣道:“大王既有定见,臣便不多言了。” 赵何话锋一转,问道:“先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刘宣道:“除了日常的政务,以及收集各国出兵的资料,倒也没什么事。” 赵何说道:“五国联军还未齐聚,先生暂时不会出征,既有闲暇,便陪本王去春游。邯郸附近的紫清山,是本王的行宫所在。往年春游时,本王都会移驾紫清山。今年开春,紫清山百花盛开,繁华盛景,正是春游的大好时机。” 刘宣道:“臣遵命!” 赵何继续道:“带上田瑾一道,多一个人没什么影响。” “多谢大王。” 刘宣拱手应下。 带上了田瑾,也不至于让田瑾一个人在家。 赵何道:“春游会定在两天后,你回去安排好,退下吧。” “臣告退!” 刘宣转身退下。 他走出宫殿,心中松了口气。 他已经摸清楚了赵何对赵悝的态度,赵悝这次被关起来,是彻底失势。就算闭门思过的诏令解除,赵悝的境遇,又是曾经战战兢兢的情况。 刘宣心下安定,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跟着赵何一起去紫清山游玩,倒是可以放松一下。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赵何带着大军和部分臣子,起驾往邯郸城外的紫清山行去。 这一次前往紫清山,主要人员有刘宣、赵胜、廉颇、缪贤等官员,其余的宫中禁军,也抽调了一部分。 紫清山位于邯郸城的西北面十八里外,山清水秀,绿水环绕,美不胜收。 半山腰上,有一座行宫。 这一座行宫,是赵何暂住的宫殿。 队伍上山后,赵何进入宫殿,士兵则安营扎寨。 随行的人,在军营住下。 刘宣这一次来,不仅带了田瑾,还带着墨苍生和李牧,一家人都来了。 上山后,赵何下令春猎。 一队一队的士兵进入山中,不断的野味儿送出来,经过处理后送到朝中官员营帐中。 第185章秦鹰 太子府。 如今的赵悝,还被勒令闭门思过。 赵何带着人去紫清山春游,赵悝却只能留在府上。 这一事情,令赵悝心中憋屈。 凭什么刘宣等人都去了,他是赵何的儿子,却要留在府上。赵悝的心中怨恨无比,但却又无可奈何。 赵悝数次喊来严奇,让严奇想办法。 然而,严奇也是有心无力,他抓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解决的法子。赵何毕竟是赵国的王,是赵国的主宰者,赵何一道命令,封死了赵悝的路。 严奇纵有万千心思,也没有办法扭转赵悝的局面。 严奇留在府上,只能糊涂度日。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严奇的房间外传来。 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的相貌,和严奇有些六分相似。他进入房中,拱手行礼道:“侄儿见过舅舅。” 青年名叫叶景,是严奇的侄儿,也是太子府的人。 严奇搁下手中竹简,道:“有什么事情吗?” 叶景坐下后,正色道:“侄儿为了舅舅的忧虑而来?” 严奇眉头一挑,笑眯眯的问道:“你倒是说说,舅舅有什么忧虑?” 叶景昂着头,自信说道:“舅舅所虑,无非是太子被赵王勒令闭门思过的事情。如今太子淡出朝臣视线,威信扫地,地位不稳,这就是舅舅忧虑的事情。” 严奇说道:“你说说,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对于自己的侄儿,他是有些了解的。 叶景这小子志大才疏,真正论起来,肚子里面没多少真货。 不过叶景有这份心思,他不想打击叶景的积极性。 叶景摇头道:“舅舅,侄儿没有解决的办法。” 严奇一听,登时就怒了,喝骂道:“混账小子,你当舅舅不敢收拾你吗?” 叶景嘿嘿笑道:“舅舅息怒,舅舅息怒。” 严奇道:“你是来戏弄我的吗?” 叶景摇头道:“侄儿想不出办法,但并不代表,就不能帮助舅舅。侄儿不敢隐瞒舅舅,侄儿认识一个人,他或许有办法解决太子目前的困境。” “谁?刘宣吗?” 严奇看向叶景,有着好奇神色。 如今的局面很难,想让赵王改变注意,唯有刘宣劝说,可叶景认识刘宣吗? 叶景摇头道:“侄儿不认识刘宣。” 严奇道:“那你认识谁?” 叶景回答道:“侄儿认识的人名叫秦鹰,此人才学出众,在侄儿看来,他不输给刘宣。说不定,他有解决的办法。” 严奇皱眉道:“他说有解决的办法?” 此刻,严奇盯着叶景,眼中多了一名审视。 叶景摇了摇头,说道:“他没有说有解决的办法,只是侄儿平日里和他交往,知道他才华出众。” “如今太子的处境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而您又想不出办法,所以我便想到了秦鹰,来告诉您,说不定他有解决的办法。” 叶景正色道:“舅舅是太子麾下的第一谋士,不如您去拜访,能成则最好,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影响到什么。您说呢?” 严奇听完后,点了点头。 叶景的话有道理。 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有一线的希望,都要去拼一把。 严奇问道:“人在何处?” 叶景回答道:“就在城内。” 严奇当即站起身,道:“你带路,我们现在就去拜访秦鹰。”涉及到太子赵悝的大事,严奇也不敢耽搁,当即和叶景一起离开了太子府,直奔秦鹰所在的住宅行去。 秦鹰的住宅,在普通百姓居住的区域。 这一片区域有些乱,甚至是偏僻。 严奇进入这一片区域后,眉头微微皱起,心中考虑的,却是住在这样区域的人,能有什么计策呢?不过严奇也并未发作。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处院落外。 两人站在门前,叶景连忙上前敲门。 不多时,房门打开了,一个黑衣武士探出头来。 叶景微笑道:“烦请通报,叶景求见秦先生。” “稍等!” 黑衣武士关上门,然后就进去了。 严奇看到了打开门的黑衣武士,脸上神色却多了一抹凝重。刚才他看到对方的时候,却感觉对方并非普通人,绝不是一般人。 严奇的心中,忽然有些好奇了。 不多时,黑衣武士打开门,领着叶景和严奇进入。 一进入了大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里面的装潢磅礴大气,而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里是什么普通人居住的。 这一刻,严奇心中却不仅是好奇,更有些警惕了。 这位秦鹰先生,不简单。 不多时,叶景和严奇来到了大厅中。 在大厅中,站着一个青衣文士。 青衣文士生了一副八字眉,剑眉斜飞入鬓,目光锐利如刀。 这个人,赫然是秦鹰。 叶景上前拱手道:“小子叶景,见过秦先生。” 严奇道:“见过秦先生。” 秦鹰摆手道:“请坐!” 叶景和严奇道谢后,众人宾主落座。 秦鹰问道:“叶贤弟此番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叶景摆手指着严奇,道:“秦先生,这是我舅舅严奇,是太子麾下的第一谋士。如今我舅舅遇到困难,特来向秦先生请教。不妥之处,请秦先生见谅。” 秦鹰一捋颌下的胡须,说道:“严先生是太子帐下第一谋士,能作为太子的第一谋士,本身就智谋出众,心思高远,岂需在下出谋划策?” 严奇自谦道:“秦先生过谦了,在下所遇困境,已然超出了在下的谋略范围。所以,只能来请秦先生出谋划策。” 秦鹰说道:“严先生所为何事?” 严奇道:“太子被大王勒令闭门思过,先生知否?” 秦鹰微笑道:“略知一二!” 严奇道:“太子连续遭到大王两次诏令申斥,威信扫地。如今太子的地位,可谓是风雨飘摇,恳请先生赐教。如若能解除太子的危险,太子必有厚报。” 秦鹰听了后,脸上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忽然,秦鹰道:“叶景,你且出去,我和你舅舅单独详谈。” 叶景有些愕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私谈。 严奇道:“景儿,你且出去!” 叶景点了点头,便站起身出了大厅,在大厅外等待。 第186章心怀叵测 严奇眉头一挑,眼中有诧异神色。 秦鹰支开了叶景,竟是和他单独交谈。按理说,严奇要请教的,只是帮助赵悝扭转败局的计划,叶景也是太子的人,没有必要支开叶景的。 严奇心头的疑惑,越发浓厚。 严奇盯着秦鹰,等着秦鹰的说辞。 秦鹰坐直身体,面色肃然,双手合拢,拱手道:“正式介绍一下,在下秦国秦鹰,严奇先生有礼了。” 秦国人! 严奇瞳孔一缩,眼中露出震惊神色。 秦鹰是秦国的人。 严奇万万没想到,自己侄儿认识的人,竟是秦国安插在赵国的棋子。 面对秦鹰,严奇心中骤然升起杀意。 拿下秦鹰,这也是一大功劳。 严奇大笑了起来,说道:“秦先生真是好胆魄,当着我的面暴露身份,不怕我将你抓起来吗?” 秦鹰捋着颌下胡须,神色自信:“你不会!” 严奇道:“为什么?” 秦鹰不急不缓的解释道:“第一,这是秦某的居所。在府邸当中,都是秦某的人。” “严先生想拿下我,不可能。” “一旦严先生离开,在下还可以搬家。” “偌大的邯郸城,茫茫人海,严先生无凭无据,得不到官府的支持,能抓我吗?” “几乎是不可能。” 秦鹰微笑着道:“严先生认为如何?” 严奇道:“秦先生说了第一点,料想还有后续,在下洗耳恭听。” 秦鹰继续道:“第二,赵太子处境艰难,地位岌岌可危。严先生是一个智者,很清楚赵太子的处境。” “在赵太子连续被赵王的两道诏令申斥后,他以后继承王位的可能性很低。” “不罢黜赵悝,只是暂时的。” “待将来,赵悝的太子之位,必然保不住。” “严奇先生虽有万千之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的处境下,严先生也没有能力帮助赵太子。” “在下却不同,我是秦国的人,我背后有秦国的力量。” “只要我出手,赵太子就有机会继承王位。” 秦鹰脸上有着笑容,道:“先生认为,这一点如何?” 严奇道:“言之有理。” 秦鹰微微颔首,继续道:“第三,就算严先生费劲心机,最终抓住我。可面临审问时,我若是反咬一口,把严先生和赵悝牵扯进来,说你们勾结秦国,恐怕太子脱不了关系。” “纵然,赵太子和严先生和我没有联系。” “可是赵王、赵国的大臣,赵国的百姓,会相信赵太子吗?” “不会,都不会相信赵悝。” 秦鹰肯定的说道:“当赵悝的地位稳固时,无数人趋之若鹜,都想讨好赵太子,没人敢落井下石。如今的赵太子,地位岌岌可危,亲近赵王后的官员必会落井下石,严先生认为呢?” 严奇听了后,颓然瘫坐。 看向秦鹰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忌惮。 秦鹰好狠毒的心思,竟然要拉太子下水。 严奇思索一番,却不得不承认,秦鹰的分析有道理。 他想对付秦鹰,几乎不可能。 而且,严奇是真的没办法扭转局势了。 秦鹰见严奇的神色有一丝犹豫,又说道:“严先生要辅佐赵太子登顶王位,现在的情况下,靠你的力量,已经不可能。” “你离开赵太子,重新找一个人辅佐,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只是那样,你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严先生,请你三思。” 秦鹰盯着严奇,他并不着急。 他了解过严奇的情况,知道严奇在赵悝的身上耗费了无数的心思。今时今日,让严奇舍弃赵悝,重新找一个人辅佐,严奇无法放下。 严奇的表情不断变化。 他的内心,不断的取舍纠结。 许久后,严奇说道:“纵然我同意,太子也未必能同意。” 秦鹰笑道:“严先生这话,纯属自欺欺人了。” “赵太子处境艰难,他会同意的。” “再者,秦国伸出援助之手,不是什么新鲜事。” “赵国曾经,就曾派兵帮助燕王立足燕国。如今我秦国,也只是效仿赵国,是真的打算帮助赵太子执掌赵国。” “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赵太子不会拒绝。” “而且我相信,严先生要劝说赵太子,也不会有什么难度。” 秦鹰笑眯眯的道:“严先生认为呢?” 严奇表情绷着,正色道:“秦国帮助太子,有什么条件?” 秦鹰道:“秦国什么不需要条件,只需要赵太子继位后,和秦国联盟。” 秦鹰眼眸中,闪烁着精光。 严奇冷笑两声,说道:“秦国和赵国联盟,看来秦王知晓了赵国和齐国联盟的事情。扶持太子,是意图破坏齐国和赵国的联盟。” 秦鹰嘴角上扬,拱手道:“严先生睿智,一眼就看穿了秦国的目的。” 严奇道:“秦先生如何帮助太子扭转局面?” 秦鹰道:“我的答案,得赵太子来了再说。到时候,我当面告知赵太子。严先生现在要做的,是说服赵太子。” 严奇哼了声,但还是道:“好!我这就去办。” 秦鹰道:“我期待严先生的消息。” “告辞!” 严奇站起身离开了。 房门打开,严奇看着站在外面的叶景,吩咐道:“景儿,我们走!” 叶景不明所以,怎么直接离开了? 不过,他还是乖乖跟着离开了。 严奇离开后,一名武士进入了房中,问道:“大人,情况怎么样了。” 秦鹰说道:“事成了!” 武士问道:“您的条件是秦国和赵国联盟,这样简单的条件,严奇没有怀疑吗?” 秦鹰摇了摇头,说道:“严奇虽有谋略,却才智不足。他猜到了我要破坏齐国和赵国联盟的意图,却没有猜到后续的安排。” “哼,一旦赵国和秦国联盟,齐国必然恼怒。” “赵太子刚刚继位不能掌控局面,而齐国又讨伐赵国。这样的情况下,赵太子就必须求助秦国。” “那时候,才是真正攫取利益的时候。” 秦鹰正色道:“不过我们要扶持赵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能否成功还是未知之数。你安排人,盯紧了严奇的一举一动。” “喏!” 武士神色期待,转身退下了。 第187章赵悝的决心 太子府。 后院。 赵悝正在肆意的嬉戏玩乐。 赵何撇下他,严奇又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赵悝内心非常失落。 绝望之下,赵悝干脆破罐子破摔,放肆的饮酒作乐。他沉醉在酒醉歌迷中,短短时间,竟是消瘦了许多。 大厅中,歌舞不断。 一个个歌姬起舞,搔首弄姿。 更有女子偎依在赵悝的身旁,诱惑着赵悝。 面对一个个女子的诱惑,赵悝也是纵情享乐。 反正都被抛弃了,何不享受呢?之前他参与朝政时,处处约束自己,事事严苛的要求自己,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一点时间玩乐。 如今被赵何抛弃了,他再不约束自己,该享乐就享乐。 一个女子俏生生的偎依上来,赵悝嘿嘿一笑,伸手直接抓住了一个女子饱满的胸脯,肆意的把玩着。 他脑袋偏开,嘴巴又迎向另一个女子。 周围都是女子,全是温柔乡。 这些女子知道赵悝被申斥了,知道赵悝被勒令闭门思过,但就算赵悝被贬斥,也是她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如果能和赵悝有鱼水之欢,怀上孩子就好了。 女子都使出浑身解数,不断诱惑赵悝。 “太子,这里,来看奴家的这里。” 一名女子故意的落下一截衣袍,露出白皙粉嫩的肌肤,更隐约可见胸脯。 其余女子,也不甘人后。 其画面相当的奢侈靡靡,诱惑人心。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严奇大步走了进来,他进入大殿中,就看到了一个个女子偎依赵悝的一幕,气得怒目而视。 “滚出去!” 严奇站在大厅中,大声的咆哮。 女子们闻言,都不再出声,但她们都看向赵悝,等着赵悝说话。 严奇的命令,他们根本不听。 要下令,也是赵悝下令。 严奇看到妖娆妩媚的女子竟是不听话,更是愤怒。他看向赵悝,眼神愤怒。他的眼眸中,有着不甘,有着愤怒,更有着怒其不争。 他始终没放弃,始终在考虑破解困境的局面。 然而,赵悝却沉醉在纸醉金迷中。 这一幕令严奇很是失望。 赵悝叹了一声,挥手道:“都下去吧!” 一名女子察觉到赵悝的语气,说道:“太子,我们还没尽兴,怎么让我们下去呢?” 她说话时,挑衅的看了严奇一眼。 其余女子纷纷附和,一个个都抛媚眼,希望赵悝不让她们出去。 赵悝眼中神色一冷,抬手就扇了出去。 “啪!” 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出头的女子脸上。 这一巴掌把女子打蒙了,她愣愣的坐在原地,眼神惊诧。 赵悝道:“看什么看,还不滚?” 顷刻间,大厅中的女子不敢再逗留,纷纷逃跑似的出了大厅。 不多时,大厅中只剩下赵悝和严奇。 赵悝说道:“先生有什么事情?” 严奇沉声道:“太子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太子被大王勒令闭门思过,处境危急。在这个时候,太子还沉迷女色,肆意玩乐。一旦消息传出,大王会怎么看?到时候,太子恐怕就真的是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赵悝一听,心中的郁气彻底爆发了出来。 这一刻,怒火喷涌。 赵悝嘶吼道:“本太子不放纵又能如何?父王为了一个外人,为了一个齐国士子,竟是连下两道诏令,更勒令本太子闭门思过。” “朝臣怎么想?” “百姓怎么看?” “本太子又要怎么做人? “父王这么做,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本太子需要人出谋划策,需要人解决眼下的问题。可是你也想不出破解的计策,还要让本太子怎么办?” 赵悝愤怒道:“你说,本太子该怎么办?” 嘶吼声回荡在大厅中。 一个个质问,令严奇神色黯然。 不过,他眼中的神色,却渐渐坚定了起来,联合秦鹰,的确是最合适的计策。 严奇正色道:“请太子制怒!” 赵悝道:“你说,本太子还要怎么做?” 严奇继续道:“请太子平复心情,卑职今天遇到一人,他有破解之策。” 赵悝一听,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在太子的位置上,不进则退,是非常尴尬的位置。 如果不能得到赵何的恩宠,会非常的危险。 如今的局面,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赵悝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有什么破解之策?” 严奇说道:“他的破解之法,卑职暂时也不清楚。他的意思是,让太子亲自登门造访,不过太子还在闭门思过中。如果太子愿意向他请教,卑职会代替太子,邀请他来府上一叙。” 赵悝一听,顿时有些迷糊了。 他听得云里雾里的。 对方连破解之策都还没有告知,如何帮助他呢? 赵悝问道:“这个人是谁?” 严奇正色道:“秦国安排在邯郸的人,名叫秦鹰。” 赵悝的脸色,骤然大变。 秦国的人。 此刻,赵悝明白了严奇的意思,他沉声说道:“秦鹰代表秦国,他要帮助本太子,意味着本太子要借助秦国的力量吗?” “是!” 严奇点头。 赵悝道:“秦国扶持本太子,恐怕没安好心。” 严奇回答道:“秦国扶持太子,条件是太子掌权后,赵国和秦国联盟。这一意图,实则是要瓦解赵国和齐国的联盟。” 赵悝说道:“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赵国和齐国联盟,已经威胁到秦国。” 严奇道:“太子意下如何?” 赵悝眼眸中掠过一道冷光,掷地有声的道:“本太子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可做的?你去通知秦鹰,让他来一趟。本太子倒要看一看,他怎么能替本太子扭转局面。” “喏!” 严奇得了命令,心中也松了口气。 赵悝答应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严奇急匆匆的告辞,又前往秦鹰的住所。 抵达后,严奇在大厅中见到了秦鹰,拱手道:“秦先生!” 秦鹰微微一笑,赞叹道:“严先生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这么快就返回。严先生带来的,应当是一则好消息。” 严奇说道:“太子请秦先生过府一叙。” 秦鹰说道:“要商谈大事,太子亲自来一趟较为合适。” 严奇回答道:“太子正在闭门思过,不能出府。” 秦鹰不屑一笑,说道:“赵王的命令对太子虽有约束,不至于赵太子就不敢出府了。要出府,方法也很多,还是来一趟吧。” 严奇反问道:“先生担心在太子府被拿下吗?” 秦鹰道:“笑话,我何惧之有?” 严奇道:“既如此,为什么不愿意走一趟呢?太子诚心求教于先生,可秦先生却始终不愿意前往。” 秦鹰嘴角噙着笑容,也不再坚持,道:“罢了,我便走一趟。” “请!” 秦鹰干脆无比,直接起身。 严奇见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两人联袂出府,乘坐马车直奔太子府行去。 进入太子府,赵悝在大厅中接见秦鹰。 宾主落座。 赵悝微笑道:“秦先生,久仰大名。” 秦鹰微微一笑,道:“太子谬赞了,在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太子在大厅中商议,隔墙有耳否?” 赵悝自信道:“我们的谈话,除了天知、地知,仅限我们三人知晓。” “好!” 秦鹰点了点头。 赵悝开门见山的道:“本太子的处境,秦先生已经知晓。敢问秦先生,如何帮助本太子化解危机?” 秦鹰正色道:“太子的处境,已经处在最危险的边缘。为今之计,唯有兵变。” “兵变?” 赵悝眼眸中,露出骇然神色。 发动兵变,等同于造反。 这样的动作,绝对是震动赵国,乃至于列国的事情。 秦鹰说道:“太子连续被赵王申斥,即使暂时不被罢黜,也是苟延残喘,拖延时间。太子难道甘愿被拿下吗?太子在任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而,如今赵王仅仅因为一个刘宣,就要罢黜太子,你真的甘心吗?” 赵悝闻言,眸中闪烁着冷色。 他不甘心。 他是赵国的太子,是赵国未来的王,怎么能甘心呢? 秦鹰继续道:“为今之计,唯有兵变。” 赵悝道:“要发动兵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鹰神色自信,说道:“赵王带着人去了紫清山,不再王宫,这就是兵变的机会。” “太子的势力,在下略知一二。” “在军中,太子是有支持者的,有一定的力量。” “如果太子发动兵变,不是一件难事。” 秦鹰脸上挂着笑容,说道:“最重要的是,太子不是发动兵变,而是为赵国清除奸佞,仅仅是除掉刘宣这个奸佞而已。太子认为呢?” 赵悝听后意动了。 清楚奸佞,这个说法很好。 如今的他,已经被逼到悬崖边的绝壁上,没有选择的余地。 赵悝说道:“秦先生言之有理,本太子不是造反,也不是兵变。到时候,父王还是父王,而本太子,只是要除掉刘宣,清除奸佞。” 秦鹰道:“太子英明!” 赵悝问道:“秦先生计将安出?” 秦鹰回答道:“接下来的计划,可以这样安排,这样做……太子调动所有的力量,而秦国为了太子,也会调动秦国安插在邯郸的棋子。” 秦鹰把详细的计划,阐述了一边。 赵悝听完后,看向严奇,问道:“先生,你认为如何?” 严奇道:“卑职赞成。” 赵悝大袖一拂,决然道:“既如此,那就着手安排。父王去紫清山春游,按照往年的习惯,一般会逗留半个月左右。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足,必须抓紧时间。” 秦鹰道:“太子放心,一切会顺利的。” 赵悝点了点头,到了这一步,他只能依靠秦鹰和严奇。 第188章帝王心术 紫清山。 刘宣和田瑾在山上住下,每天逛逛山,打打猎,日子逍遥自在,非常的轻松。 这种放松的日子,很难得。 刘宣和田瑾格外珍惜,享受着没人打扰的清静。 清晨。 刘宣带着田瑾在山间漫步。 如今正值初春,惠风和畅,鸟语花香,早上散步很舒服。 两人联袂而行,徜徉山中。 刘宣一边走,一边道:“大王说,以后有出使齐国的机会,会安排我出使齐国。到时候,我们一道回去,算是省亲。” 田瑾闻言,惊喜道:“真的吗?” 她知道刘宣和齐王的恩怨,已经做好了一直留在赵国的准备。 然而,心中还是思念父母。 现在听到刘宣的话,心中无比期待。 刘宣笑了笑,正色道:“骗你做什么?大王定下的,就不会改变,我们会回去的。” “嗯!” 田瑾点头,脸上幸福神色。 两人沿着山间的道路,不急不慢的往前走。前面拐了个弯,竟是碰到了缪贤,他带着几个宦官和宫女,远远的跟着赵何和田欣。 缪贤看到刘宣,微笑道:“刘子!” 刘宣道:“宦者令!” 田瑾跟着见礼,然后站在一旁。 赵何和田欣正在散步,听到后方的话,停下来。他回头看到刘宣,便驻足等待。 刘宣带着田瑾赶紧跟上去,行礼道:“臣刘宣,拜见大王、王后!” 田瑾也跟着行礼。 赵何道:“先生不用多礼。” 话锋一转,赵何问道:“先生看这紫清山如何?” 刘宣说道:“紫清山鸟语花香,树木繁茂,是一处春游的好地方。到了夏天,有竹影婆娑,有流水潺潺,更是避暑的好地方。” 赵何哈哈一笑,很是自得,欢喜道:“知我者,先生也!紫清山不仅是春游之地,更是避暑的好地方。每年酷暑时节,本王都会来呆一段时间。” 赵何和刘宣说话,田欣和田瑾则站在一旁。 田瑾在某种程度上,是田欣的晚辈,所以在田欣的面前颇为恭敬。 赵何看了田瑾一眼,打趣道:“先生和田瑾成婚有些日子了吧。” 刘宣道:“是,有一段时间了。” 赵何说道:“先生这一脉,只剩下先生一根独苗。先生既然成婚了,政务要处理,但还得抓紧时间开枝散叶。” 刘宣道:“多谢大王关心!” 田瑾站在一旁,登时羞红了脸,有些拘谨。 田欣见状,轻轻一笑。 如今她和刘宣已经没有矛盾,甚至她还有求于刘宣,对刘宣极为尊敬。 “报!” 忽然,一名士兵快速的奔跑而来。 士兵来赵何和刘宣的面前,急匆匆的禀报道:“大王,太子造反了。如今,太子率军朝紫清山杀来,廉将军正在召集随行的禁军。” 刷! 赵何神色,登时大变。 赵悝造反了? 身为赵国的太子,竟然发兵造反? 田欣脸上表情也是大变,她也没有料到,赵悝竟有胆量造反。 刘宣也是面色肃然,眼中流露出凝重神色。 赵悝造反,事关重大! 赵何不再耽搁,拂袖道:“回行宫!” 当即,赵何撇下了田欣和田瑾,带着刘宣、缪贤急匆匆的返回。 回到行宫,宾主落座。 赵何看向廉颇,问道:“廉卿,目前是怎么个情况?” 廉颇道:“大王,事情是禁军的一名将领说的。他从邯郸逃过来,禀报的消息。” “根据禁军将领的话,邯郸城留守的禁军主将纷纷被杀,太子在禁军中的将领,掌控了禁军。” “然后,太子又拿下了邯郸城的城防军。” “城防军的情况也类似,城防军的几个主将,都是被直接杀死,然后太子提拔人掌控了城防军。” “如今,太子率军往紫清山杀来。” “太子麾下的兵力,粗布估计约有一万六千人。” “太子打出口号是刘大夫误国,太子只是为赵国清楚奸佞,并不是要造反。” 廉颇面色严肃,继续道:“目前紫清山上有一千禁军,我们的兵力不足,一旦被太子率领的大军冲上来,处境就危险了。” 赵何怒骂道:“混账东西,他竟敢造反。”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胜急匆匆的来了。 赵胜也听廉颇派人通知的士兵说了情况,他进入大殿中,行了一礼就站在一旁。 赵何问道:“预计,赵悝还有多长时间抵达紫清山?” 廉颇回答道:“最多两个时辰!” 赵何脸色,多了一抹凝重。 两个时辰不长,赵悝甚至没有时间调兵来救援。 廉颇继续道:“事实上,两个时辰是考虑的最长时间。从邯郸到紫清山,不过十八里路,即使靠近紫清山后的地势不好走,但也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赵何问道:“廉卿有什么办法?” 廉颇道:“我们只有一千士兵,只能死守待援。” 赵何眼眸眯了起来,沉声道:“邯郸城附近的军队,除了孽畜掌控的兵力,还有一支军队,是赵奢掌控的三万精锐。” 赵奢麾下的三万精锐,是用于攻打秦国的。 这一股力量,是赵胜提议让赵奢领兵出战,特意让赵奢掌控的。 赵奢的军中,是单独的系统。 赵何又问道:“廉卿,赵奢的军队可靠不?” 廉颇略作思考,回答道:“末将认为,太子肯定没有掌控赵奢的军队。” “太子要杀来,只能突袭紫清山。” “否则,一旦大王摆脱了太子,一道诏令勤王,太子就败了。” “太子的机会,只能把大王困在紫清山。” “所以末将断定,太子没有足够的时间拿下赵奢的军队。因为那样做,会引发动荡,也会走漏消息。” 廉颇抱拳道:“所末将断定,赵奢的军队没有问题。” 赵何道:“意思是,我们只要守住紫清山,等赵奢带兵来救援即可。” “是!” 廉颇点头。 赵胜道:“大王为什么不现在下山?只要避开了太子的军队,大王就能轻松的平叛。” 廉颇摇头道:“邯郸城距离紫清山不远,一旦太子先派遣了先锋,或者是正在来的路上,大王下山没能摆脱太子,就必定被困住。” “太子麾下的兵力,足有一万六千人左右。” “我们的禁军,只有一千人。” “这样的兵力差距下,一旦被包围,绝无幸免之理。” 廉颇说道:“丞相,紫清山不缺粮食和武器,而且我们驻扎在紫清山的半山腰。如果扼守要道据守,至少能守两天左右。两天的时间,足够援军抵达。” 赵胜闻言,点了点头。 他不做犹豫,抱拳道:“大王,臣和赵奢关系极好,他是臣提拔起来的,臣愿意去请赵奢发兵。” 赵何点头道:“丞相前往,的确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丞相一人前往,还不够稳妥。万一你下山遇到攻击被冲散,会非常麻烦,本王再让先生和你一道前往。” 刘宣道:“臣遵命!” 赵何吩咐缪贤取来了虎符,却交给了刘宣。 赵何看向赵胜和刘宣,道:“丞相,你负责给赵奢传话;先生,负责拿出虎符调兵。” “喏!” 赵胜和刘宣应下,两人不再逗留,直接就离开了。 两人出了行宫,然后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迅速的往山下行去。 赵胜道:“刘子,你可知,大王为什么让你拿着虎符。” 刘宣道:“不知!” 赵胜苦涩一笑,道:“刘子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刘子心思缜密,岂会不知道大王的安排。为君者,不会全然相信一个人,我便是这个例子。” “毕竟,我是大王的弟弟。” “我和赵奢之间,关系还非常的莫逆。” “如果我有什么二心,对大王来说,将是致命的问题。” 赵胜说道:“大王有心胸,更有手段,帝王心术纯熟,我和大王相比较,的确是差远了。” 刘宣听了后,心中轻叹。 赵何的意图,他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刘宣微微一笑,道:“丞相,大王也是为了你好。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大王考虑周全,免除了你的问题,这是好事。你没有心思,但其他的人未必没有心思。” 赵胜道:“刘子言之有理!” 听了刘宣的话,赵胜心中倒也赞同。 两人快速的赶路,下了山后,便骑马赶路,然后抄小路离开了紫清山。 第189章赵奢出兵 赵奢营地,军营。 中军大帐。 赵奢身着甲胄,正襟危坐,正伏案处理军务。 他为了适应军营的一切,早已经辞去之前担任的官职,一门心思在军营中训练士兵。 赵奢在统军方面,有真材实料,更有独特的手段。 短短时间,赵奢令军中将领心服口服。而且赵奢和士兵同吃同住,不搞特殊化,更爱兵如子,深受士兵的尊重。 “报!” 忽然,营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 士兵紧随着进入,抱拳行礼后,禀报道:“将军,丞相和上大夫刘宣在营地门口。” 赵奢一听,连忙搁下笔。 如今的赵奢,还不是历史上威名赫赫的赵国名将。 他在军中是一个新人。 尤其,他是赵胜举荐的,在某种程度上说,他是赵胜一系的人。 赵胜来营地中,他得亲自迎接。 赵奢出了中军大帐,来到营地门口,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赵胜和刘宣两人。 赵胜和刘宣离开紫清山后,一路狂奔,没有休息片刻。 最终,顺利抵达了营地。 赵奢抱拳道:“赵奢见过丞相、上大夫。” 赵胜面色冷肃,直接道:“事情紧急,我们去营帐中说话。” “请!” 赵奢心中一突,带着赵胜和刘宣朝营帐中行去。 进入营帐中,赵奢询问道:“丞相,大王准备发兵攻打秦国了吗?” 赵奢的任务,是带兵攻打秦国。 如今赵胜急匆匆来了,而且还带着他的军师刘宣,赵奢只能想到这一件事。 其余的,赵奢真想不到。 赵胜摇头道:“不是攻打秦国的事情,是太子谋反。” “啊!” 赵奢一听,惊呼一声,脸上有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太子赵悝谋反? 这怎么可能。 赵奢怎么都想不通,堂堂太子,竟然会谋反? 赵奢问道:“丞相,是真的吗?” 赵胜回答道:“谋反一事,能有假吗?太子已经率军逼近紫清山,把大王的行宫包围了起来。本相奉大王命令,着你调遣大军,前往紫清山平叛。” 赵奢整肃表情,道:“丞相,请出示虎符。” 要调兵,必须有虎符作为凭证。 虎符在赵王手中。 谁拿出虎符,谁就能代表赵王下令。 刘宣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他取出虎符,递到赵奢的手中,正色道:“赵将军,时间紧急,请发兵!” 赵奢拿出自己的虎符,把两个虎符拼在一起,凑成一只完整的老虎。 虎符对上! 赵胜带来的话,就是王命! 赵奢恭敬的将虎符还给刘宣,正色道:“丞相和上大夫稍等,末将立即调兵。” “来人!” 赵奢下令道。 一名士兵快速的进来,抱拳行礼。 赵奢下令道:“擂鼓,举兵点将。” “喏!” 士兵得令,转身离开营帐。 片刻功夫,营地中响起轰隆隆的战鼓声。 “咚!咚!!” 鼓声响彻营地,这鼓声有一定的韵律,先是连续的几次重击,然后又开始放缓力度,然后再进行重击,鼓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 营地内的士兵,听到了鼓声后,都面色大变。 一个个放下手头的事情,穿上甲胄,带着武器,迅速的朝校场汇聚。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 一个又一个的将领身着甲胄,进入中军大帐中。 众人面色肃然,抱拳向赵奢行礼。 这些人也看到了赵胜和刘宣,眼中有好奇神色,却又一言不发。 赵胜和刘宣是朝堂官员,将领不认识,但他们心中在猜测。他们猜测的,是要出兵攻打秦国了。 如今军中,也就这一件事。 不一会儿,将领齐聚。 赵奢看向麾下的众将,指着赵胜和刘宣,介绍道:“这是丞相和上大夫刘宣。如今,太子赵悝谋反,丞相和上大夫刘宣奉王命调兵平叛。尔等立即整军列阵,稍后出发。” 将领们听到后,脸上都露出惊愕神色。 赵悝谋反! 调兵平叛! 这消息实在太震撼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废话,转身就下去安排。 刘宣看在眼中,心中点头。 赵奢负责的这支军队,法度森严,令行禁止,足见赵奢练兵的成效。 赵奢真是一个人才。 赵胜把将领的举动看在眼中,也微微颔首。 赵奢是他举荐的人,赵胜能力越是出众,他脸上也越有荣光。赵胜说道:“赵奢,你在短短时间,就能令将领信服,能做到令行禁止,很不错。” 赵奢道:“丞相谬赞了。” 话锋一转,赵奢问道:“丞相,太子谋反,如今的局势如何了?” 赵胜也不隐瞒,把局势说了一遍。 赵奢听完后,略作思考,说道:“紫清山有廉颇将军驻守,能拖延疑点时间。不过,紫清山虽有地利的优势,毕竟兵力不足。” 刘宣微微颔首,说道:“赵将军言之有理,目前局势危机,正需要赵将军全力救援。大王的安危,都系在赵将军的身上。” 赵奢肃然道:“这一战,末将有一个大致的想法。” 赵胜道:“你是主将,你说了算。” 赵奢眼中精光闪烁,掷地有声的道:“此战调兵平叛,但重点还在救援紫清山。” “时间紧迫,必须兵贵神速才行。” “所以末将打算,率领三千精骑抄小路走近道,先一步前往紫清山。” “后续的大军,再大摇大摆的前往。” “太子既然谋反,肯定会考虑到末将的军队,会考虑到末将抵达的时间。” “大军前往,必然会被太子发现。” “到时候太子的注意力全在大军上,会忽略末将的三千精骑。” 赵奢说道:“一旦末将的三千精骑率先抵达,就出其不意的发起闪电攻击。雷霆一击,必然打太子一个措手不及。” “三千精骑出战,有一定的机会一举摧毁太子的叛军。” “就算无法摧毁太子的叛军,也能削弱太子对紫清山的攻击,减缓廉颇将军的压力。” 赵奢看向赵胜,道:“丞相和刘大夫认为如何?” 赵胜听后,目光看向刘宣。 涉及到行兵打仗的安排,刘宣是行家,他是外行。 刘宣说道:“赵将军的安排,是最合理的。唯有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解除大王的威胁。只要大王燃眉之急解除,太子必败无疑。” 赵胜见刘宣赞同,直接道:“赵将军,出兵吧。” “喏!” 赵奢得令,他出了营帐,来到军阵前下令。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赵奢率领三千精骑,浩浩荡荡的离开军营,直奔紫清山而去。 赵胜和刘宣,跟着赵奢一起。 而后续的两万七千大军,则由赵奢的副将统帅,紧随着赶赴紫清山。 大军赶路,赵奢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一路上没有任何的休息。 刘宣一边赶路,一边观察着赵奢麾下骑兵的神态变化。 这些骑兵赶路,虽然很急,而且一路上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但所有士兵脸上,都没有一丝的怨言,忠实的执行赵奢的命令。 看到这一切,刘宣都觉得稀奇。 赵奢这个人很有本事。 三千精骑令行禁止,全都服从赵奢的安排。 这不是一般人具备的能力,一个主将能把麾下的士兵调动得犹如臂使,这是主将的魅力和能力所在。 刘宣心中踏实下来。 有赵奢在,再加上廉颇坐镇紫清山,这一战没有问题。 第190章不斩来使? 紫清山。 半山腰上,士兵搭建了防御工事,准备了石头和树木,扼守在重要关卡。 廉颇作为主将,坐镇指挥。 这个时候,一道人影从山下慢慢的走了上来。 廉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 不过,因为只是一个人,而不是大批的士兵进攻,廉颇没有让士兵阻拦,任由来人登山。 当来人距离布防地点不足百步时,廉颇喝道:“来人止步!” 然而,来人却步伐不停,不受廉颇的影响。 廉颇面色一冷,喝道:“箭来!” 一声令下,士兵递上弓箭。 廉颇眼眸眯了起来,盯着来人的方向,弯弓搭箭。他的手突然松开弓弦,只听咻的一声,弓箭脱弦而出,砰的一声射在来人前方一尺的地上。 廉颇再次喝道:“再往前,杀无赦!” 来人终于停下。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头戴进贤冠,气度不凡。 这个时候,他抬头看向站在关卡上方的廉颇,大袖一拂,双手合拢,朗声道:“在下齐逊,见过廉将军。在下登山,只为传达太子之命。” “说!” 廉颇直接开口。 齐逊笑了笑,不急不躁的道:“廉将军让我在这里说吗?” 廉颇道:“你要如何?” 齐逊得寸进尺的道:“自然是上山说话,我上山后再行交谈。” 这一次登山,齐逊有着一定的目的。 第一,是劝降廉颇。 第二,打探山上的布置情况。 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齐逊就是借助这一惯例,想窥探山上的情况。 而且,即使他不能劝降廉颇,可是在山上,也能看到廉颇的军队布置。下山后,他就能依照脑中的记忆,把山上的布置告知赵悝,然后借此立功。 廉颇沉吟片刻,吩咐道:“放行!” 一句话,士兵的弓箭都不再瞄准齐逊。 所有士兵都收起武器。 齐逊看到后,脸上多了笑容,继续信步登山。 一边走,他一边打量山上的情况。 齐逊记下山上的情况,很快来到廉颇的身旁。 齐逊拱手道:“见过廉将军!” 廉颇道:“说吧,你登山做什么?” 齐逊下颌微微上扬,昂着头,眼神自信,正色道:“廉颇将军,太子带兵包围紫清山,并非谋反,也不为其他,只为诛杀奸佞。” “只要大王交出刘宣,太子自会退兵。” “到时候,大王还是大王。” “赵国,依旧是往日的赵国。” 齐逊面色严肃,把包围紫清山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 齐逊眼神灿然,继续道:“廉将军,你是赵国的上将,是军中的柱石,不该搀和朝堂的争斗。你命令士兵放下武器,任由太子军队登山,太子允诺,直接给你封君。” 封君,是极大的诱-惑。 一般情况下,只有王室宗亲,亦或是有绝大功勋的人,才有资格封君。 如丞相赵胜,他是平原君。 又如秦国名将白起,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以封武安君。 军中将领要封君,需要无数的战功积累。 廉颇听罢,哈哈大笑。 笑声中,有不屑,更有鄙夷。 廉颇掷地有声的道:“本将要封君,自当沙场厮杀,在马背上取得,岂会靠卑躬屈膝,出卖同僚取得。齐逊,你是痴心妄想。” 齐逊面色不愉,沉声道:“廉将军,不要给脸不要脸。太子麾下的大军已经抵达山下,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拿下紫清山。到时候,你难以幸免。” 廉颇眼眸中闪烁着冷光,正色道:“孰胜孰败,尚未可知。” 齐逊拂袖道:“冥顽不灵。” 廉颇道:“太子图谋早饭,你等追随太子,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齐逊道:“既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他一转身,就准备下山。 短短的时间,齐逊已经记下了廉颇所在位置的情况。 下山后,他会告知军中的将领。 到时候大军攻山,必然能让军中的士兵更加轻松。 廉颇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冷声道:“齐逊,到了紫清山上,还想下山吗?当本将这里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齐逊面色微变,冷冷道:“廉颇,你什么意思?”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历来的规矩。 这也是齐逊敢登山的底气。 如果没有这个规矩,齐逊也不会冒险登山。 廉颇神色不屑,道:“你当本将是傻子吗?你登山后,四处打量,不断观察本将的士兵,分明是在窥探本将的排兵布阵。” “哼,自己傻,却把别人也当傻子。” “本将是打算将计就计,让你下山把消息告诉赵悝,然后将计就计的。” “不过杀了你,更有震慑的效果。” 廉颇盯着齐逊,眼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这种跟随赵悝作乱的人,就该直接诛杀,留着就是祸患。 齐逊蹬蹬后退两步,一脸惊骇神色,道:“廉颇,你不能杀我。你若是杀我,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廉颇嘲讽道:“太子算什么?本将眼中,只有大王。” 对于赵悝,廉颇没有放在心上。 即使他麾下只有一千禁军驻扎在紫清山,但赵悝要攻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刘宣和赵胜已经去搬救兵。 这一局,谁胜谁负还不知道。 廉颇神色果断,悍然下令道:“来人,砍掉齐逊的脑袋,将他的首级挂起来示众。” “喏!” 士兵上前,直接抓住了齐逊。 这一刻,齐逊慌了。 齐逊不停的挣扎,想要摆脱。 然而,他一个读书人,力量不大,被五大三粗的士兵抓住,哪里挣脱得了,只得任由士兵拿捏。 情急之下,齐逊大声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愿意投降!” 廉颇骂道:“无耻!” “杀!” 廉颇下令。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首鼠两端的人。 士兵押着齐逊离开,片刻功夫,就传来一声惨叫。齐逊直接被砍了脑袋,然后士兵把齐逊的脑袋挂了起来。 廉颇抽身回到大殿,向赵何禀报了消息。 赵何听后,抚掌称赞,夸奖道:“廉卿,杀得好,杀得好啊!齐逊这种首鼠两端的人,就是该杀。从齐逊看,孽子麾下的人真不怎么样,难有忠勇之士。” 廉颇道:“大王明鉴。” 赵何道:“齐逊被杀,孽子肯定要发疯。他即将攻打紫清山,一切靠你了。” 廉颇道:“请大王放心,末将绝不后退半步。末将在,大王在;末将不在,大王仍在。” 强大的自信,自廉颇身上展露出来。 作为一个沙场主将,廉颇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色。 即使处境很微妙,廉颇却并不慌乱。 赵何摆手道:“去吧,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喏!” 廉颇点头,转身离开了大殿。 他回到士兵布防的位置,直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静静的等待着。 第191章廉颇守关 山下。 中军大帐。 赵悝、严奇、秦鹰等人,尽皆汇聚在此。 赵悝派遣齐逊登山劝说廉颇,已经有一定的时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秦鹰面色沉吟,说道:“赵太子,齐逊登山许久,按理说应该下山了。可是截止现在,都还未下山。在下认为,齐逊或许遭了不测,是否派遣一队士兵上山打探一番。” 赵悝道:“理当如此!” 此刻赵悝的心中,也有些紧张。 如果齐逊劝服了廉颇,他可以轻轻松松的软禁赵何,登上赵国王位。 如果失败,就得厮杀一番。 驻守在山上的人是廉颇,赵悝也有些忌惮。 严奇下去安排,一队士兵离开营地,径直朝山上跑去。当他们来到山上,看到山上的情况后,一个个士兵的脸上,都露出惊愕表情。 齐逊的脑袋被挂在山上。 齐逊死了! 他们看到齐逊的模样,都有些畏惧。 士兵们摸清楚了情况,就急匆匆的下山,回到营地禀报了消息。 赵悝听后,气得大怒。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廉颇竟然砍了齐逊的脑袋,真是好大的狗胆。 赵悝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道:“廉颇杀我使节,此仇不共戴天。攻破紫清山后,我必然要斩杀廉颇,告慰齐逊在天之灵。” 秦鹰道:“赵太子言之有理,廉颇不服你,必须杀掉。否则,赵国上下谁愿意服你?身为主君,当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气。” 赵悝闻言,一副赞同的表情。 严奇听在耳中,却不赞同秦鹰的说法。 廉颇是赵国的大将,如果杀了廉颇,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秦国自然乐意看到。 不过赵悝在气头上,不宜劝说。 等拿下紫清山,俘虏了廉颇后,他再劝说不迟。 严奇建议道:“太子,时间紧迫。既然找廉颇不归顺,那就攻山吧。早一刻攻上紫清山,就早一刻奠定局面。” 赵悝深以为然。 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生出变数。 这个时候,拿下紫清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赵悝吩咐道:“严奇,传令下去,让士兵出战,攻打紫清山。” “喏!” 严奇得了命令,转身就离开了。 营地中很快就响起了战鼓声,鼓声如雷,号角长鸣。 赵悝麾下的一万多士兵列阵山下。 先锋军率先发起攻击。 一波一波的士兵往山上冲,距离山上越来越近。 廉颇坐镇半山腰,听着山下的战鼓声,听着传来的号角声,面无表情,眼神非常的冷静。有紫清山的地利优势,他自信能拖延一定的时间。 “将军,敌人接近我们一百步的范围了。” 驻守在山上的禁军,大声提醒。 一百步的距离,如果全力冲锋,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好在山路崎岖,不容易轻易登山。 廉颇大袖一拂,沉声说道:“不着急!” 如果是有备而战,廉颇早已发起攻击,可他在山上,武器有限,必须把所有的武器用在刀刃上。 毕竟紫清山只是赵何的行宫,士兵有限,武器也不足。尤其是弓箭和弓弩等远程武器,更是严重不足。 廉颇盯着不断靠近的敌人,估算着双方的距离。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当双方的距离不足五十步时,廉颇站起身,下令道:“石头,抛!” 一声令下,早已经准备好的士兵抖擞精神,抱起石头抛掷下去。 士兵独自抛掷的石头,不是太重,但近百名士兵同时抛掷,密集的石头雨落下,立即给登山的士兵造成了影响。 “轰隆隆!” 与此同时,又有大石从山腰滚落。 一块大石重达数百斤。 在几个士兵的推动下,大石头滚动了起来,沿着道路轰隆隆的滚落。 “快躲避,快躲开啊!” “来了,大石头来了。” 正在登山的禁军士兵,看到滚落下来的石头,面色惊骇。 他们连忙躲避,但总有没有避开的士兵。士兵被石头装上,身体被撞到在地上,又被石头碾压过去,彻底成了肉泥。 一块大石砸下,攻山的士兵队形混乱。 “我们人多,杀伤去,我们就赢了!” “随我杀!” 率领士兵登山的将领大吼着,给正在登山的士兵鼓劲儿。 他们冒着石头落下的危险,不断的往前冲。 石头仍在落下,登山的人死伤越来越多,双方的距离也在拉近。 五十步! 三十步! 当双方的距离不足三十步时,距离已经很近了。 廉颇下令道:“弓箭手,放箭!” 随着廉颇下令,一百弓箭手从道路两侧冒出来,一个个手持弓箭,瞄准了登山的敌人,一阵乱射。 射箭的士兵只有一百人。 按照廉颇的想法,是打算配备更多的弓箭手。 然而,他麾下士兵不足,弓箭也不是太多,没有补给,只能让一百人射箭。 箭雨在空中划过,带着呼啸声,瞬间落入攻山的敌人中。 刹那间,死伤无数。 一个个倒在地上,大声哀嚎着。 死伤的敌人很多,但赵悝麾下兵力十足,不缺士兵。死了一个士兵,又有源源不断的士兵继续往前冲。 这是人海战术。 用士兵的性命往前开路,用士兵的性命趟出一条路来。 距离越来越近了。 二十步! 十五步! 廉颇看着距离只剩下十五步左右时,再次下令道:“铁蒺藜,扔!” 两个士兵站在最前方,一左一右站着。他们抬着一块木板,而长木板上,堆着的全是一个个尖锥形状的铁蒺藜。 这些铁蒺藜,是廉颇盘查行宫库房时找到的。 有了铁蒺藜,能延缓敌人攻击。 两名士兵手一抛,木板上的铁蒺藜哗啦啦就飞了起来,在空中飞过,然后落在了十步之外,以及更远的地方。 密集的铁蒺藜洒落在地上,前前后后都占满了地方。 在第一队士兵抛射铁蒺藜后,又有士兵上前,继续抛射铁蒺藜。 这一情况,给登山的士兵造成巨大影响。 一个个正快速的往前冲,可地上突然有了铁蒺藜,一脚踩下去,直接就刺穿了脚掌,鲜血淋漓。 无数登山的士兵惨叫,无比痛苦。 登山的速度,直接就慢了下来。 最后的十多步距离,仿佛是一道天堑般,令攻山的士兵无法前进半步。 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了山下。 赵悝得到了消息,他气得面色愤怒。他不管这些,他只要结果,直接命令严奇强攻,不管什么困难,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冲。 严奇得了命令后,转达了命令。 负责这一战的将领便再次下令,命令士兵强攻。 不过,也给了重伤。 第一个登山的士兵,赏赐万金,官升三级。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道命令下达后,攻山的士兵虽然畏惧前方的铁蒺藜,畏惧廉颇的手段,却是悍不畏死的冲锋。 第192章不动如山 “杀啊,杀上山去,一万金就在前面。” “升官发财,我来了!” “都让开,我要冲上去。我要第一个冲上去,封赏都是我的。” 一个个士兵汹涌大喊,不断往前冲。纵然前方有铁蒺藜,也难以抵挡士兵冲上山的兴奋劲。 大多数士兵,都在最底层厮混。 一辈子,也就这个样子。 可这一次攻打紫清山,上面竟然拿出万金作为奖励,还要官升三级。 这样的奖赏,极少遇到。 他们愿意拿命去拼。 汹涌如潮的士兵嘶吼着,不断往上冲。 一波一波的士兵冲锋,距离廉颇的位置越来越近。 双方距离,不到十步。 十步远的距离堆满尸体,流淌着鲜血。 廉颇看着血流成河的道路,脸上神色冷峻得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山,令人敬畏。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眼中杀气一闪而逝,下令道:“长枪兵,迎战!” 在这样的山路上,长枪兵是最实用的。 士兵组成密集的枪阵,能扼守关卡。 在敌人冲上来时,一面面盾牌立在地上,一杆杆长枪探出,刺入敌人的身体中。 鲜血喷溅,杀声四起。 这一关卡,成了厮杀搏命的地方。 越来越多的敌人涌上去,最后又被打下来,无法突破廉颇安排的防守。 时间流逝! 一转眼,抵近了中午。 厮杀了半天,廉颇麾下的士兵许多人都疲惫不堪,可是进攻的敌人并不休息,仍在连续的攻打。 廉颇只能让没有出战的士兵吃饭,然后慢慢的轮换。 目前的情况,只能轮换。 没有休息的时间,只能这样做。 山下,中军大帐。 赵悝正在吃饭,但他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吃不下去。 赵悝的心思,都放在山上。 一刻不拿下廉颇,一刻不囚禁赵何,赵悝都不能放心。 他只差一步,再有一步就能登顶。 秦鹰的胃口却很好,丝毫不受战事的影响。他足足吃下三碗饭,又吃了很多肉,然后才擦干净嘴,说道:“赵太子,厮杀的事情交给士兵,现在只能等待。” 赵悝道:“本太子心中有数。” 秦鹰把赵悝紧张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冷笑。 这点事情,赵悝都不能镇定自若。 这城府太差了! 秦鹰的心中,下了这样的断定。 可恰恰是这样,对秦国是最有利的,秦国需要更弱的赵国君主。 赵何主政赵国,励精图治。 短短时间,赵国的军队越来越强大,影响力越来越大,让秦国都有些忌惮。 在这样的情况下,扳倒赵何,扶持赵悝继位,是最合适的安排。 “报!” 忽然,一名士兵快速的冲了进来。 赵悝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拿下廉颇了吗?” 赵悝的心中,无比期待。 士兵摇了摇头,回答道:“回禀太子,我们攻下了第一座关卡。现在,我们的士兵杀到行宫外。只要再拿下行宫外的要道,拿下行宫就易如反掌了。” “好!” 赵悝听后,忍不住抚掌大笑。 虽然距离拿下行宫还有一些距离,但取得了一个小胜利,可见胜利在望。 秦鹰拱手道:“恭喜赵太子,今天过后,赵太子就是新一任的赵王了。” 赵悝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有了笑容。 赵王! 他成了赵王,那就能掌握大权。 在赵悝营帐中气氛热络的时候,山坡上的厮杀愈演愈烈。 廉颇舍弃了先前的要道,后退到行宫外的一处要道。 这是最后的关卡。 而这一处地点,两侧是山峰,石头嶙峋,树木林立,难以逾越,唯有两侧山峰下的道路能够通行,从这里穿过,才能抵达行宫。 这里的道路,最多能让五个人并排走。 等穿过这里,道路就稍稍平坦了起来。 廉颇坐镇死守。 一波一波的敌军不断杀来,廉颇麾下禁军士兵死守。 双方厮杀,鲜血早已染红了地面。 微风徐来,天色渐晚。 时间匆匆溜走,渐渐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山坡上,使得山坡上一片通红。 廉颇环顾四方,他麾下的一千禁军士兵,死伤六百多人,只剩下三百余人。这个时候,廉颇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一旦守不住,行宫就完了。 廉颇大吼着给麾下士兵鼓劲儿,让麾下的士兵不断抵挡。 廉颇自己也拔剑出鞘,砍杀冲来的士兵。 “杀,宁死不退!” 廉颇大吼,他声音中露出疲惫和沙哑。忙碌了一天,嘶吼了一天,他的嗓子早就沙哑了。可是现在的情况,他没时间考虑自己的情况,只想着如何守住紫清山。 虽然局势不利,但只要他还在,就不容许任何人前进一步。 他是赵国的上将。 他是赵何的下属。 他在,赵何就在! 廉颇提着剑,和麾下士兵一起阻击敌人。厮杀仍在继续,死伤越来越多。落日的余晖照耀下,局势越来越颓败。 “将军,我们没有弓箭了。” “将军,弩箭也没有了。” “将军,我们快挡不住了。” 廉颇的士兵在呐喊,一个个陷入困境,都急切无比。 情况已经危机万分。 一天的厮杀,廉颇士兵使用的武器都消耗殆尽,士兵也死伤无数。 廉颇挥刀劈杀了一个敌人,看向麾下士兵,大吼道:“我们的援军正在路上。都给我咬牙忍着,再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援军就来了。” 到了这一步,廉颇没有办法,只能胡乱说了一个时辰。 他得让士兵看到希望。 廉颇麾下的士兵听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都咬牙忍着,死死的坚持着。 情况危急,但没有人放弃。 山坡上的情况,传到了山下中军大帐中。 赵悝得到廉颇即将溃败的消息,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他看向秦鹰,笑吟吟说道:“秦先生,廉颇即将兵败,战事即将结束。这一战,不会再有变化了。” 秦鹰拱手道:“恭喜赵太子,哦,不,恭喜赵王。” 赵悝闻言,眼中笑意浓郁。 严奇也是一副期待神色,他作为赵悝的首席谋士,一旦赵悝继位后,严奇就是最大的功臣。到时候,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忽然,秦鹰耳朵一动。 “不对劲!” 秦鹰开口,脸上有着一抹凝重。 他直接从坐席上起身,然后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着地面的变化。 赵悝看到这一幕,问道:“秦先生,发生何事?” 秦鹰说道:“地面有震动传来,这声音距离我们越来越明显。不对,是骑兵,有骑兵朝着我们来了。” 秦鹰虽是文士,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感受到了地面的情况。 片刻功夫,声音越来越清晰。 赵悝和严奇都听到了。 赵悝神色惊慌,询问道:“怎么回事?” 秦鹰道:“出营帐看看!” 他直接往营帐外冲去,而赵悝和严奇紧跟着离开营帐。三人来到营地门口,然后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刹那间,三人面色大变。 第193章赵奢抵达 骑兵! 营地外面,出现了浩浩荡荡的骑兵。 这支骑兵中,一杆大纛飘扬,大纛上绣着金色的‘赵’字。 骑兵如风,直逼军营而来。 “赵奢,是赵奢!” 赵悝歇斯底里的嘶吼,面颊上尽是惶恐,更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派出斥候,打探了赵奢的情况。 斥候回报,赵奢的大军还在路上,怎会这么快就抵达紫清山。 这是怎么回事? 赵悝的心中,一片冰凉。 严奇也是倍感震惊,但他知道情况危机,下令道:“敌袭,立即备战。” 下了命令,严奇连忙带着赵悝退入营中。 骑兵冲锋下,营地门口相当危险。 这时候,唯有后退。 秦鹰看到外面杀来的骑兵,不由得暗骂一声,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差一点就能拿下赵何,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援军。 然而,他也只能退入营地。 在骑兵的面前,他也无能为力。 “轰隆隆!!” 马蹄声如雷,践踏着地面,溅起一地的灰尘。 赵奢身穿甲胄,率军前行。见大军距离叛军的营地越来越近,直接下令道:“吹号,全力攻打叛军营地。” “呜!呜!” 绵长却又雄浑的声音,响彻在紫清山周围。 声音传到了山上。 廉颇正率领士兵抵抗,此时天色变暗,他麾下的士兵都已经精疲力尽。 身边士兵,已经不足两百余人。 虽然还在死死扼守着营地外的关卡,但已经支拙。 廉颇身上,浑身浴血。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的敌人,更不清楚自己身上挨了多少刀,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守,守住通往行宫的官道。 就算是死,也不能后退。 在拼杀的时候,廉颇忽然听到山下传来的号角声。 这声音和赵悝大军的鼓声不同。 廉颇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同,他精神一振,大吼道:“李锐!” “在!” 李锐是廉颇的亲卫,跟着廉颇一起抵抗。 廉颇吩咐道:“山下有情况,可能是我们的援军抵达。你找一个地方,观察一下山下的情况。” 厮杀的这个位置两侧是山林,无法看到山下的情况。 李锐得了命令,也是精神振奋。 周围的士兵听到廉颇的话,心底滋生出希望。 援军来了吗? 一个个的心中,都无比的期待。 李锐抽刀快速的退后,他来到行宫的大门口站立。行宫外面一片开阔,能看到山下的情况。他放眼看去,只见山下骑兵肆虐,横冲直撞,犹如一股洪流般冲刷着赵悝的军营。 一时间,烟尘四起。 而赵悝麾下的叛军,竟是四下逃窜。 “援军来了!” 李锐大吼着,无比的兴奋。 他飞奔似的冲到廉颇的身边,大吼道:“将军,我们的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这一刻,李锐无比的激动。 等到了! 终于等到了援军! 李锐大吼着,周围的士兵听到后,也高声呐喊,精神振奋。 廉颇心中松了口气,援军来了,意味着这一战到了尾声。廉颇也不敢放松,下令道:“李锐,立即去通知大王,告知大王援军抵达的消息。” “喏!” 李锐转身朝着行宫内奔去。 进入大殿。 大殿中,赵何在正上方按剑而坐,而缪贤站在赵何的身后。 赵何做好了玉碎的准备。 纵然敌兵杀进来,他不会后退一步。 身为赵国的王,自当有王的威严。 李锐浑身是血的冲进来,神色兴奋,他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大声禀报道:“大王,援军来了,叛贼的军营被攻破了。” “好!” 赵何神色兴奋,直接站起身。 援军到了! 意味着,孽子必败无疑。 赵何手摁在剑柄上,吩咐道:“走,出行宫!” 李锐脸色一变,连忙阻拦道:“大王,山下的叛贼虽然开始败退。但山上的厮杀还在继续。请大王在行宫稍等,待剿灭了叛贼,大王再出行宫不迟。” 李锐一番话,不卑不亢。 赵何面色肃然,沉声道:“值此之时,正需要本王助阵,为士兵鼓劲助威。你不用再劝,本王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说完话,赵何直接往大殿外走去。 缪贤紧随其后,一起离开。 李锐无奈,只得快速的跟上。他出了大殿后,先一步跑到廉颇的身边,禀报道:“将军,大王出来了。” 廉颇回头看去,看到了赵何。 廉颇劈杀掉身前进攻的敌兵,神色焦急。 赵何出来作甚? 万一有所误伤,影响就大了。 廉颇还未开口说话,赵何却已经拔剑出鞘。他来到廉颇等人的身后,举起长剑,高声呐喊道:“士兵们,援军已到!杀敌!杀敌!杀敌!” 赵何的声音,慷慨激昂。 他一鼓劲儿,正在拼杀的士兵,爆发出强横战斗力。 赵何就在身边,他们如何能不努力? 而另一边,正进攻的叛兵看到赵何出来,心中畏惧。尤其是发现了山下的情况,更是慌乱了起来。 大营被攻破了,他们还能做什么? “不好,敌人朝山上来了。” 叛军当中,忽然有人大喊。 一个个回头看去,只见山下的道路上,已经有一批廉颇的援军下马,朝着山上奔跑而来。 这一情况,更让叛军军心大乱。 廉颇见叛军的攻势减弱,心头大喜。 关键时刻,廉颇抓住机会,大吼道:“尔等兵败,降者不杀。顽固抵抗者,杀无赦。”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廉颇麾下的士兵极有默契,竟是跟着大喊。 大喊声传出,瓦解着叛军的军心。 “我投降!” 一声大喊响起,有了第一个投降的叛军士兵。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叛兵放下武器投降。 他们看到山下的营地被攻破,大军被骑兵冲垮,而山上还有廉颇坐镇,更有廉颇的援军从山下冲上来,他们知道没了希望。 到了这一步,只能投降。 一个一个敌兵投降,廉颇的压力骤然减轻。 不过,廉颇没有放松警惕。 援军没有上山之前,他绝不能放松。 他率领士兵扼守在关卡,没有去管跪在外面官道上的敌人。 时间流逝,天色越来越暗。 一支支火把,在山上点燃。 山下也开始点燃火把,而从山上看下去,山下的营地彻底被攻破。而且山下的战事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叛军四处逃散,援军开始清扫战场。 赵奢率领一队士兵,率先上来了。 他来到关卡旁,看向浑身浴血的廉颇,抱拳道:“廉将军,赵奢来迟了。” 廉颇点头道:“刚好!” “呼!” 一口气呼出,廉颇松开拄在地上的长剑。 他绷紧的脸上露出笑容,刚要迈步转身,可身体一动,眼前竟是一片漆黑,脑袋眩晕失控,身体直接倒在地上。 这一幕,令赵何和赵奢都大惊。 赵何连忙上前,让缪贤查看了廉颇的情况。 缪贤查探了一番,回答道:“大王,廉将军身上多处受伤,又连番厮杀,直接脱力了。将军虽然暂时昏厥了,但不碍事的。休息后,能恢复过来的。” 赵何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廉颇是他的大将,绝对不能出任何的事情。 赵奢眼中也流露出一抹敬重。 杀到脱力! 这是何等的惨烈。 赵何说道:“扶廉卿回宫休息。” 士兵抬着廉颇往宫内行去。 赵何看向赵奢,吩咐赵奢先清点战场,处理完战场的事情再禀报。赵奢得令后,他留下一部分士兵在山上,然后下山调遣士兵清扫战场。 一切忙完,已经是深夜。 赵奢来到大殿中,行礼道:“末将赵奢,拜见大王。” 第194章父子面对面 “坐!” 赵何摆手,示意赵奢落座。 赵奢毕恭毕敬的道谢后,在大殿中落座。 赵奢正色道:“大王,此次厮杀,叛军死伤的人数近五千人。死伤的主要人员,都集中在行宫外,他们是廉将军带人斩杀的。” 赵何微微颔首。 廉颇杀人杀到脱力,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口。 这是廉颇的功劳。 没有廉颇带兵坐镇紫清山,行宫早就被攻破。 赵奢继续说道:“我军的死伤,主要集中在廉将军麾下的士兵,战死近九百人。” 赵何点头,神色肃穆。 廉颇及麾下士兵的损伤,他都看在眼中。 这些士兵为了保护她,尽了最大的努力。 都是铿锵男儿! 赵何眼神肃然,吩咐道:“这一战中死去的士兵,全部加大抚恤,他们的家人也给予照拂。具体的安排,你拟一个条陈上来,本王批准后执行。” “喏!” 赵奢应下。 他感慨战死士兵的好运。 战场厮杀,难免会有死伤。每一个战死的士兵,都会按照军中的规定执行抚恤。 而这一战死伤的时候,得到赵何的亲自询问,抚恤便不同。 赵何迫切的问道:“抓到赵悝了吗?” 对于赵悝,赵何尽是怒火。 他的儿子,竟然造反,要扳倒他这个当爹的。 赵奢神色有些遗憾,摇头说道:“回禀大王,暂时没有抓到太子。不过末将已经派人四处搜寻,并传令士兵封锁周边的关卡。料想,太子是逃不掉的。” 赵悝的下场,赵奢已经能预见到。 被罢黜太子之位是肯定的。 至于会不会被杀,就看赵何的心情了。 赵何握紧拳头,沉声道:“务必要抓到,不能让他逃了。” “喏!” 赵奢抱拳应下。 赵何又问道:“怎么只有你率军前来,丞相和刘大夫吗?” 赵奢回禀道:“丞相和刘大夫统帅大军在后面。当时情况紧急,末将率领骑兵先一步抄小道走近路,所以没有和丞相一道。” “踏!踏!” 一名内侍迈着小碎步快速的进来了。 内侍站在大殿中,恭敬行礼。 赵何问道:“何事?” 内侍回答道:“大王,丞相和刘大夫求见。” “宣!” 赵何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一战有廉颇坐镇,但也多亏了赵胜和刘宣。因为两人出去传信,才能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性的解决赵悝。 否则这一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内侍下去传令,不多时,赵胜和刘宣进入大殿中,恭敬的向赵何行礼。 刘宣双手捧着虎符,朗声道:“大王,丞相和卑职不辱使命,完成任务归来。臣,交还虎符。” 赵何一挥手,缪贤上前,便收回了虎符。 赵何道:“辛苦你们了。” “坐下说!” 赵何吩咐了一声。 “喏!” 赵胜和刘宣落座。 刘宣看向赵胜,点头示意。 赵胜接过话,看向赵何,禀报道:“大王,臣和先生率军返回紫清山的途中,遇到了一支逃窜的叛军。经查,这一行人,竟是太子一行人。” 赵何听到后,眼中精光一闪。 抓住赵悝了。 他要看赵悝怎么说。 赵何吩咐道:“把人带进来。” 内侍去传令,时间不长,赵悝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被押着进入大殿。 此刻的赵悝,哪有半分太子的威严,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山下的营地被攻破,赵悝带着士兵撤退。虽然赵悝一行人避开了骑兵的追击,赵悝没有料到的是,赵胜和刘宣率领的大军却把他们堵住了。 赵悝、严奇和秦鹰都被俘虏,一个都没有逃掉。 赵悝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的道:“父王,儿臣知错了,求父王饶命。” 这个时候,赵悝开口求饶。 再不求饶,他怕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只要能活下来,那就值得。 赵悝怕死,更不想死。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口不择言的说道:“父王,儿臣并没有想要谋反。这一切,都是受人蛊惑的,儿臣是受人蛊惑,不是自愿的,求父王开恩。” 此刻的赵悝,不断的求饶。 赵何端坐在上方,眼神愤怒,却又觉得赵悝可怜。 这是他的儿子,却如此窝囊。 赵何沉声道:“男儿大丈夫,谋反便谋反。本王虽然愤怒于你谋反,但你如果直接承认,本王倒也敬你三分,认为你不辱先祖血脉,还有一点担当,没想到你如此窝囊。” 赵悝一听,脸色更是大变。 难道要杀他吗? 赵悝鼻涕长流,眼中带着渴求神色:“父王,饶了儿臣吧,儿臣不想死。” 赵悝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想活下来。 赵何听着赵悝的话,倍感厌烦。 这个儿子,哪有半分像他的? 窝囊! 废物! 赵何盯着赵悝,沉声问道:“你说受人蛊惑,受谁蛊惑?” 赵悝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道:“儿子是被谋士严奇蛊惑的,还有秦国的秦鹰。” 秦国? 赵何眼眸一眯,道:“你麾下有秦国的人?” 赵悝摇晃着脑袋,连忙解释道:“父王明鉴,儿子麾下没有秦国的人。儿子被勒令闭门思过后,秦国的秦鹰联系上了严奇,严奇被说动后,他来劝说儿子。最终,儿子才被蛊惑的。求父王开恩,饶了儿子一命。” 赵何看向赵胜,问道:“严奇和秦鹰被抓了吗?” 赵胜道:“一起被抓的。” 赵何吩咐道:“来人,把严奇和秦鹰带进来。” “喏!” 内侍去传令,不多时,严奇和秦鹰被带到了大殿中。 两人都被反绑着双手,然后跪在地上。 赵何问道:“谁是秦鹰?” 秦鹰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道:“在下便是。” 赵何道:“你在秦国担任什么职务?” 秦鹰道:“无名小卒!” 他面对赵何,眼中没有半分畏惧,更有着视死如归的从容。 这一姿态,令赵何有些欣赏。 赵何说道:“你能蛊惑赵悝,岂是无名之辈,本王不信。” 秦鹰啧啧两声,说道:“也只有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才会鼓动赵太子这样的废物。赵王,落在你的手中,在下没想着活下来。不过你赵国,必定会被秦国吞并。” 赵何道:“大言不惭!” 秦鹰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拭目以待!” 他跪在地上,手被绑着的,可就在此时,他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只听啪的一声,他的手竟是挣脱了绳索,站起身直扑赵何,怒吼道:“赵王受死!” “大王小心!” 刘宣看到这一幕,大声提醒。 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 一个个人都朝赵何奔去,要救援赵何。 然而,秦鹰的速度何等之快,甩开众人率先杀到赵何的面前。 第195章缪贤出手 “死!” 秦鹰低吼,眼中尽是狰狞神色。 这一刻,秦鹰无比的兴奋。如果他能杀了赵何,对秦国将极为有利。 动荡的赵国,甚至会被其余秦国攻破,被各国瓜分。 赵何正襟危坐,眼看着秦鹰杀来,神色镇定,脸上没有一丝的慌乱。 泰然自若! 他更有无比的自信。 “锵!” 忽然,一声清脆如龙吟的声音响起。 冷冽光芒,在空中闪过。 赵何的身前,突然跃出一道苍老的身影。他神色镇定,长剑迅速递出。 “扑哧!” 锋锐的长剑,刺入秦鹰胸口。 一剑穿胸,殷红温热的鲜血汩汩从秦鹰胸膛流出。 这一刻,秦鹰前进的身体骤然停下。 秦鹰抬头望着眼前苍老的老者,身子疼痛得颤抖着,他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怎么会……” 秦鹰嘴中呢喃,神色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竟是剑术高手。 这个老者不是别人,赫然是缪贤。平日里,缪贤走路都佝偻着背,时常还咳嗽两声,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要倒下一般。 谁都没料到,缪贤竟是剑术高手。 秦鹰双目圆睁,尽是不甘。 他被赵胜抓住后,虽然被绑着双手,但他认为自己有一线的机会。 现在所有的希望破灭。 他死得太窝囊。 秦鹰不甘心,可心脏传来的疼痛,一波一波侵袭着他的脑海,令他脑袋眩晕起来,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缪贤神色冷肃,手一抖,拔剑抽出。 一篷鲜血喷溅出来,洒落在地上。 “扑通!” 秦鹰身体轰然倒地。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但却惊心动魄。 秦鹰被杀,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缪贤恭敬的退到赵何身后,又恢复了那苍老神色,再无一丝的凌厉。只是从这一刻起,谁都无法再忽视缪贤的存在。 以往缪贤是宦者令,只有这一层身份。 此刻缪贤剑术展露,令人震惊。 众人心中都是一冷,谁都没有料到,缪贤是大高手。 赵胜回过神来,他直接跪下,双手趴在地上,大声道:“请大王降罪!” 刘宣跟着道:“请大王降罪!” 人是赵胜和刘宣带回来的,两人担负着所有的责任。 赵胜跪着,额头上却又汗珠不断的低落下来。他身份有些敏感,万一在这样的事情上,让赵何误会了,情况就不妙了。 他是赵国的宗师,身份有些敏感。 赵何盯着赵胜,眼中流露出沉思神色。 赵何膝下成年的儿子只有赵悝一人,经过赵悝叛变的事情,赵悝不可能再继承王位,已经从继承人当中剔除。 如果赵何被杀,最可能得利的就是赵胜。 这样的想法,在赵何的脑中盘旋。 不过,赵何看到了刘宣。 赵何相信刘宣绝对忠于他,不会暗害他。刘宣跟着赵胜一起的,两人一起押送秦鹰,如果有意外,刘宣足以发现。 赵何思考后,认定这是一个意外。 最终,赵何道:“都起来吧,这是意外,不能怪你们。” 赵胜仍然跪在地上,说道:“虽是意外,但大王遇险,是臣疏忽所致。” 赵何道:“本王相信你们,起来吧。” 赵胜和刘宣闻言,这才站起来。 赵何喊来士兵,让士兵抬着秦鹰的尸体下去。 然后,赵何看向严奇,问道:“你就是严奇。” 严奇战战兢兢的道:“罪人便是。” 赵何道:“是你蛊惑我儿造反?” 严奇摇晃着脑袋,解释道:“不是罪人,是秦鹰,是秦鹰蛊惑的。” 赵何冷笑两声,正色道:“你是我儿的首席谋士,不是你,还能是谁呢?你如果大胆承认了,本王倒也高看你三分,说不定饶你一死。可惜,你竟是一个没胆量的鼠辈。” 对这种做了不认账的人,赵何无比的鄙夷。 严奇再一次解释道:“大王,真是秦鹰蛊惑的,求大王开恩。” 赵何眼眸眯了起来,眼中流露出杀意,沉声道:“你身为太子的谋士,蛊惑太子谋反。谋反你不懂吗?你还让本王开恩,真是做梦。” 严奇登时吓得面色惨白,瘫倒在地上。 完了! 这回完了! 严奇心中后悔,可后悔也无济于事,一切都晚了。 赵何道:“来人!” 两名士兵走了进来。 赵何大袖一拂,下令道:“把严奇关起来,待本王返回邯郸后,将他五马分尸。谋反的人,岂能不明正典刑。给本王看好了,如果他死了,唯你们是问。” 严奇吓得一翻白眼,直接昏厥了过去。 五马分尸! 这种车裂的刑法,是最残酷的刑法。 “喏!” 士兵得令,拖着昏厥的严奇下去了。 赵何的目光又看向赵悝,这个时候,赵悝低着头,不敢正视赵何的目光。 他被赵何的语气吓到了,赵何要杀他怎么办? 赵悝以头叩地,大声求饶道:“父王,儿臣知错,求父王饶命。” 此刻,赵悝只想活着。 其余的都不重要。 赵何眼神冰冷,更透着杀意。 赵何是一个明君,但对于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没有任何的怜悯。昔日赵武灵王为了权利,扶持赵章和赵何争权。 赵何诛杀了赵章,最后困死了赵武灵王。 赵悝叛乱,赵何的心中也是杀意湛然。 刘宣看到这一幕,心念转动,一步迈出,拱手道:“大王!” 赵何道:“先生要替孽子求情吗?” 此刻的赵何,话语中都带着一丝的冷意。 刘宣道:“是求情,也不是求情。”刘宣有刘宣的处事原则,他希望自己效忠的主君,不会留下虎毒食子的恶名。 赵何道:“先生请说。” 刘宣拱手回礼,不卑不亢的道:“大王是赵国君主,更是赵悝的父亲。”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是大王呢?” “太子受人蛊惑谋逆,该罚。” “只是如何处罚,便彰显大王的仁德和父爱。” 刘宣拱手行礼,诚恳说道:“大王有雄心壮志,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大有为君主。臣窃以为,大王不应当留下虎毒食子的恶名,请大王三思。” 对于赵悝的处置,刘宣也没怎么说,只是让赵何三思而后行。 是求情,也不是求情。 赵何听后,是陷入沉吟中。 虎毒食子的恶名! 这是赵何不愿意承担的。 刘宣的一句话,说到了赵何的心中。 当初,赵何不杀赵武灵王,让士兵镇守沙丘宫,最终把赵武灵王困死在沙丘宫,就是不想承担弑父的恶名。 如今他的儿子谋反,他也不能杀赵悝。 思考了片刻,赵何看向刘宣的眼神,多了一抹感激。 刘宣的劝说,让赵何恍然大悟。 赵何心中已有决定,下令道:“太子谋逆,罪不可赎。幽居永宁宫,永世不得出宫。” 永宁宫,是皇城内的宫殿。 地势很偏,无人居住。 赵何把赵悝幽禁在永宁宫到死,已经废除了赵悝。 赵悝身子颤抖,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了,虽然被幽禁很难受,但好歹还活着。他颤颤巍巍的叩头道:“儿臣叩谢王恩。” 赵何挥手道:“带下去!” 士兵上前,便押解着赵悝离开了。 第196章回城 赵何望着赵悝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原本对赵悝是抱着一定希望的,可惜赵悝太令他失望。 太任性! 太理想化! 太自以为是! 赵悝的性格,不适合成为赵国的王。 赵何捡起心情,很快就恢复平静。他看向大殿中的臣子,吩咐道:“已经天黑了,你们忙了一天,都早些休息。明日上去,启程回宫。” “喏!” 众人起身行礼,然后往外走去。 刘宣跟着赵奢离开大殿,问道:“赵将军,廉颇将军呢?他怎么样了?” 先前在大殿中,刘宣注意到廉颇不在。 只是当时在处理赵悝的事情,刘宣不方便过问。 现在出了宫殿,刘宣连忙询问。 刘宣很担心廉颇的安危。 刘宣流落到邯郸,因为廉颇的帮助,才得以平步青云,才有今天的局面。 赵奢微微一笑,说道:“刘大夫放心,廉将军率军抵挡攻击,因为杀到脱力,才昏厥过去。现在正在休息,没有什么大碍。” 刘宣听后,长舒了口气。 幸亏没事儿! 廉颇没有事情,刘宣就放心了。 刘宣拱手道:“丞相、赵将军,在下要去探望廉将军,便先行一步了。” 赵胜一抖长袍,说道:“这一战,多亏了廉将军镇守紫清山,如果不是他,大王就危险了,探望廉将军,怎么能少了本相呢?” 赵奢道:“同去!” 三人朝廉颇的住处行去。 路上,赵奢说了廉颇镇守紫清山的情况。 刘宣和赵胜听完,对廉颇的坚持由衷的钦佩。 没有廉颇,这一战必败! 三人很快就来到廉颇休息的房间中,廉颇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他身上的伤口很多,全部包扎好,活脱脱一个粽子。 廉颇看到赵胜等人,笑道:“廉颇有伤在身,不能行礼,请三位见谅。” 刘宣皱眉道:“赵将军,不是说廉将军脱力吗?这是重伤。” 在刘宣的眼中,廉颇都已经裹成粽子,不是重伤是什么? 赵奢苦笑,他看向廉颇。 还得廉颇解释。 廉颇感激的看了刘宣一眼,解释道:“先生不必担心,我身上没有严重的伤口,都是些小伤。因为伤口都包扎了,才变成现在的样子。最多三五天,就没事儿了。” 刘宣见廉颇有说有笑的,这才放心了。 廉颇看向赵胜,询问道:“丞相,抓住太子吗?” 至今,廉颇不知道情况。 赵胜简单说了一遍,廉颇听后也是颇为感慨。 赵悝和秦国的人搅和在一起。 如果不是刘宣劝说,赵悝甚至可能被赵何赐死。 赵悝身为赵国的太子,和秦国的人勾结,这本就是极为讽刺的事情。 赵胜和赵奢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房间中,只剩下刘宣和廉颇。 廉颇正色道:“太子被废除,先生认为,大王会册立太子吗?” 刘宣摇头道:“大王的心思,我也猜不出来。” 赵何的帝王心术极为厉害,刘宣也猜不到赵何会怎么安排。 刘宣继续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朝堂怎么样,将军不用管。将军要做的,就是忠于大王。有此一点,足矣!” 廉颇点了点头。 刘宣又和廉颇闲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回到住处,田瑾、墨苍生和李牧迎了上来。 三人得知战事平息,都松了口气。 墨苍生和李牧下去休息后,田瑾和刘宣单独在房间中。两人温存一番,说了会儿私房话,便早早睡去。 …… 田欣殿中。 儿子睡去后,田欣没有休息,一直在等消息。 赵悝谋反,这是大事。 田欣一方面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又无比担心。欣喜的是,赵悝作死谋反;担心的是,赵悝万一成功,就麻烦了。 在田欣惴惴不安许久后,侍从报说取胜了。 田欣得知消息,彻底放心了。 田欣又期待赵何会怎么处置赵悝,想知道结果。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绿柳进入大殿中,行礼道:“王后!” 田欣迫不及待的问道:“情况怎么样?” 绿柳回答道:“大王下令,将太子幽禁在永宁宫,令其永世不得出宫。赵悝被罢黜,太子空缺,丹公子必定成为太子。” 田欣听后,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幽禁永宁宫! 永世不得出宫! 赵悝的将来,已经确定了。 田欣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苦心顾虑的要对付赵悝,想扳倒赵悝,却始终都没能成功。没想到,她什么都没做,事情反而成了。 绿柳等田欣笑罢后,郑重说道:“王后,奴婢打听到消息,大王明天上午就要启程返回。奴婢是否要联系朝臣,等大王回宫后,让他们劝说大王册立太子?” 田欣听后,脸上多了沉吟神色。 劝说赵何册立太子,这不是一件小事。 她此前因为和刘宣的关系,导致赵何不待见她。费了无数心思,才让赵何对她有所改观。 如果现在插手朝政,万一赵何恼怒,她的付出又白费了。 思虑片刻,田欣有了决定。 田欣摇头说道:“你告诉他们,不准搀和册立太子的事情,作壁上观即可。大王刚经历赵悝的事情,急吼吼的冲上去请大王册立太子,没好果子吃。” 绿柳问道:“如果其他的公子参与了呢?” 田欣眼眸冷了下来,沉声道:“我儿是嫡长子,赵悝被罢黜,谁还有资格担任太子?他们要跳出来,任由跳出来,我们不用管,大王会处理的。” 田欣清楚自己的优势。 她是王后,她的儿子是嫡公子。 在赵悝被罢黜后,其他非嫡公子要成为太子,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田欣能如此的镇定。 绿柳也没有再多言,她记下田欣的安排,等回去后再执行田欣的命令。 …… 次日一早,大军启程。 赵奢作为主将,护送赵何返回王城。 赵何回到王城后,就重新任命了邯郸禁军的将领,又处死了和赵悝谋反有所牵连的大批官员。彻底掌控了局面,赵何才让赵奢带兵回营地。 赵悝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平息。 一晃,便进入五月。 初夏时节,不是太热,但空气中,已经多了一份焦躁。 这一日,刘宣在府上看书。 李牧急匆匆的来到书房,他行了一礼,禀报道:“老师,府外来了五个人,指名点姓的要见墨师,而且态度很蛮横。墨师出门办事未回,不在府上。” 刘宣眉头一挑,有人找墨苍生? 谁呢? 刘宣清楚墨苍生的情况。 在邯郸城内,墨苍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也没有什么仇人。 刘宣道:“请到大厅,我随后就来。” “喏!” 李牧应下,转身下去安排。 第197章秦国相里信 刘宣先去后院换了一身衣服,才不急不慢的朝大厅行去。 进入大厅,刘宣看到了站在厅中的人。 大厅中,有五个人。 五个人当中,为首一人,相貌清瘦,年龄在五十开外,显得非常的苍老。 五十岁的年龄,已经是高龄。 其余四个人,尽是中年壮汉。 这五个人穿着相同的服侍,都是黑色长袍。 老者看到刘宣,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拱手道:“老夫相里信,来自秦国墨家,刘大夫有礼了。” 相里是复姓,比较少见。 刘宣眉头微微扬起,有些惊讶。 和墨苍生有关系的,而且姓相里的,刘宣的脑袋中,直接想到了相里勤。 那么,相里信和相里勤是什么关系?” 刘宣问道:“阁下和相里子是什么关系?” 相里子,是对相里勤的称谓。 在秦国墨家一门中,相里勤是墨家的代表人,精通墨学,更善于制造器械机关。 相里信老脸上,多了一抹荣光,略微自傲的道:“老夫乃是相里子嫡孙。” 嫡孙两个字,表明了相里信的身份。 刘宣心中警惕起来。 相里信是相里勤的嫡孙,在秦国墨家,身份必然不低。 刘宣又问道:“阁下是秦国墨家的主事人吗?” 当着相里信的面,刘宣没说巨子。 墨家巨子,刘宣只承认墨苍生,不承认相里信。尤其是墨家分裂,刘宣承认相里信是墨家的巨子,那其他墨家的分支就不好处理了。 唯一的巨子,只能是墨苍生。 相里信捋着胡须,笑吟吟道:“老夫正是秦国墨家的主事人。” 刘宣道:“相里先生,请坐!” “请!” 相里信摆手。 宾主落座。 刘宣坐在主位上,相里信坐在下方,他带来的人依次落座。 刘宣说道:“相里先生在秦国主持墨家事情,却不远千里来到邯郸找我兄长,所为何事呢?” 相里信道:“老夫找墨苍生的确有要事,请让墨苍生出来一见。” 刘宣摇了摇头,解释道:“事情真不凑巧,兄长外出办事去了,暂时未归。相里先生找兄长有什么事情?如果可以,在下可以代为转达。” 相里信的来意,刘宣还不清楚。 是敌是友? 刘宣也不清楚。 刘宣能做的,就是尽量的摸清楚对方的来意。 等墨苍生回来,再告诉墨苍生。 相里信听了刘宣的话,布满褶子的脸上神情变得肃然凝重,沉声说道:“刘大夫,莫非是欺骗老夫不成?” 此话一出,刘宣面色微冷。 相里信的话里面,带着一丝的不满,以及居高临下的轻视。 这是刘宣不喜的。 在邯郸城内,相里信还没有资格质问他。 刘宣道:“本官有必要骗你吗?” 一言不合,刘宣的称呼也发生变化。 即使相里信是墨家的人,但也是普通百姓。 刘宣是官,身份不同。 相里信听到刘宣的语气不对,脸色立即柔和下来,笑着解释道:“刘大夫误会了,请不要动怒。老夫初来乍到,不清楚情况。冒犯之处,请刘大夫海涵。” 刘宣道:“说吧,相里先生找兄长何事?” 相里信也不隐瞒,直接道:“不瞒刘大夫,秦国墨家至今都没有巨子,缺少带头的人。老夫这次来邯郸,是想要请墨苍生回秦国,主持秦国墨家的大局。” 刘宣盯着相里信,眼中带着审视神色。 相里信的话,他不怎么相信。 秦国墨家传承至今,也有些年月了。早不请墨苍生,晚不请墨苍生,偏偏现在来请人。 这情况,令刘宣起疑。, 刘宣思虑片刻后,已经有了打算,说道:“相里先生的来意,本官知道了。等兄长回到府上,本官会立即告知。相里先生留下联系的地点,到时候,本官会派人通知你的。” 相里信连忙问道:“刘大夫也不知道墨苍生去了哪里吗?” 他不相信刘宣的话。 刘宣和墨苍生是结拜兄弟,刘宣为主,墨苍生为辅。 墨苍生不在府上,刘宣不可能不知道。 刘宣摇头,很肯定的说道:“相里先生,本官是真的不知道。兄长的事情,本官一向不干涉。毕竟,他也有自己的私事。” 事实上,刘宣真的不知道墨苍生去了哪里。 就算知道,刘宣也不会告诉相里信。 现在的情况有些怪异。 刘宣心中很谨慎,更非常的警惕。 相里信眼珠子转动,他微笑道:“既如此,老夫先等一等。反正,墨苍生要回来的。” 刘宣一听,脸色直接冷了下来。 在他的府上等? 相里信真是老脸皮厚,一点不害臊。 刘宣眼神锐利,沉声道:“相里先生,本官是真的不知道兄长何时返回?你在大厅中等待,没有任何的意义。你留下联系地点,等兄长回来,本官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相里信莫名其妙的跑到他府上撒野。 刘宣不会客气。 尤其是刘宣感觉相里信是来者不善,更不会有好脸色。 相里信骤起眉头,他张嘴欲言,但看到刘宣的脸色,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最后,相里信站起身。 他给刘宣留下了联系的地点,然后微笑道:“叨扰之处,请刘大夫见谅。墨苍生回来后,请刘大夫尽快告知。” 刘宣嗯了声,不再言语。 相里信带着人离开,走出了府邸。 出府后。 中年人恭敬站在相里信身旁,说道:“巨子,刘宣不配合,怎么办?” 相里信神色镇定,正色道:“我们的目标是墨苍生,刘宣不配合也无妨。安排人守在刘宣的府外,看到墨苍生进入,马上禀报。” “喏!” 中年人应下,神色肃然。 一行人登上马车,然后快速的离开。 刘宣回到书房,喊来了李牧,问道:“小牧,知道墨苍生去了哪里吗?” 李牧摇头道:“墨师没说!” 刘宣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在门口盯着,兄长一回来,请他到书房来。” “喏!” 李牧应下,转身下去了。 刘宣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思考着相里信的事情。 刘宣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第198章墨家巨子令 入夜后,晚上多了一丝凉意。 李牧守在门口,等了一天也没见到墨苍生回来。 不过李牧不觉得无聊。 他白天守在门口时,就拿了一卷书,坐在门内,一边看书一边等墨苍生。 天黑后,又点了灯笼继续看书。 李牧没跟着刘宣前,在山林中流浪,日子艰难,拜刘宣为师后,李牧很珍惜现在的一切,很刻苦的用功学习。 有时间,他就发奋读书。 一是增强自己的能力,二是不让刘宣失望。 “咚!咚!” 敲门声,在门口响起。 李牧听到声音,蹭的站起身,走到门口取下门栓,打开了房门。 大门外,赫然是墨苍生。 李牧恭敬的行礼道:“墨师!” 墨苍生有些疑惑,问道:“小牧,今天怎么是你在守门?” 晚上的时候,有专门看门的人。 李牧是刘宣的弟子,不用在大门口看门。 李牧回答道:“老师找你有急事,特地让我在此等候。墨师,老师在书房中等你。” 墨苍生道:“知道了,你回房休息吧。” 李牧收起竹简,提着灯笼离开了。 墨苍生径直来到刘宣的书房,进入后,问道:“二弟,你找我什么事情吗?” 能让刘宣专门让李牧等着。 事情不简单。 墨苍生的心中,也是有些慎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宣正色道:“白天的时候,秦国墨家相里信来了,指名点姓的找你,说让你去秦国担任巨子。当时你不再府上,我就让先他们回去了。我和相里信短暂的交谈,认为他来者不善,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墨苍生听后,面色微变。 作为墨家的传人,墨苍生自然知道相里信。 墨苍生道:“相里信带了多少人?” 刘宣回答道:“相里信的身边,只有四个随从。但仅凭这一点,无法判断相里信身边有多少人。” 墨苍生闻言,轻叹了一声。 刘宣道:“兄长,凭我对相里信的了解,只是一面之缘,没有过多的接触。你出身墨家,对相里信应该更了解些。你认为,他要做什么?” 对于相里信的目的,刘宣琢磨不透。 让墨苍生去秦国做傀儡吗? 如今墨家分裂,就是相里信有墨苍生,也未必能一统墨家。 毕竟,墨家分裂后,各自在不同的国家。 要一统墨家,难度相当的大。 而且墨苍生不是三岁稚子,如果墨苍生是孩子,倒也好控制。 偏偏墨苍生早已成年,一身剑术精湛绝伦。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控制墨苍生,更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刘宣猜不透相里信的来意。 墨苍生叹息道:“二弟,为兄也不瞒你。相里信这一次来邯郸,是为了一个物件。” 刘宣道:“什么物件?” “巨子令!” 墨苍生沉声道。 刘宣眉头一挑,问道:“巨子令,这是墨家的信物吗?” 墨苍生说道:“对,巨子令是墨家巨子的信物。最早,巨子令由先祖传给第二任巨子禽滑厘,然后由禽滑厘一代代传下来,辗转到家父的手中。” “最后,由我继承巨子令。”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性格太傲,也不善阴谋。虽有巨子令,也难以号令墨家的人。” “墨家分裂至今,秦国有墨家,齐国也有墨家,楚国也有墨家。” “各家的人表面上,称自家的主事人为巨子。” “然而,都不被承认。” “因为他们没有巨子令。” 墨苍生说道:“相里信找到邯郸,应该是我跟着二弟一起被人所知,然后他才知晓了我的身份。所以,相里信来请我去秦国担任巨子。” 刘宣听后,终于明白了。 相里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为了墨苍生手中的巨子令。 然而,相里信又不能明抢,才想出这个办法。 先让墨苍生前往秦国,成为秦国墨家的巨子。在秦国,相里信有足够的力量架空墨苍生,到时候夺取巨子令就容易了。 刘宣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墨苍生是他的兄长,就是他的亲人。 如今刘宣的身边,亲人已经不多,墨苍生算一个。 相里信要对付墨苍生,就是对付刘宣。 刘宣说道:“兄长,在邯郸城内,要拿下相里信一行人,不是一件难事。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要对付相里信等人,刘宣得征求墨苍生的意见。 毕竟,这是墨家的事情。 墨苍生说道:“二弟,你有办法帮我收服相里信等人?” 相里信出身墨家,能收为己用,那么墨苍生一统墨家,就容易多了。 刘宣摇头道:“兄长,这几乎不可能。” “相里信是秦国墨家的‘巨子’,他在秦国自成一家,会甘愿放弃权势追随你吗?” “兄长要结束墨家的分裂,相里信是绊脚石之一。” “相里信在,他就掌控着秦国墨家。” “原本,我就要帮助兄长处理墨家的事情,但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始终不得其法。” “如今相里信自己送上门,这就是机会。” 刘宣盯着墨苍生,正色道:“兄长,要一统墨家,必然要流血,会清洗一批人,再让另一批人效忠你。否则,是不可能达到的。” 墨苍生面色微变,道:“你的意思是,要诛杀相里信?” 刘宣点了点头。 相里信是秦国的主事人,相里信被杀,秦国墨家必定出乱子。 这一动乱,就是墨苍生的机会。 至于让墨苍生收服相里信,刘宣不做考虑。 墨苍生的性格有些孤傲,对于阴谋手段不擅长。让墨苍生收服相里信,恐怕最后是墨苍生被相里信骗得团团转。 刘宣问道:“兄长,考虑清楚了吗?” 墨苍生道:“我再考虑考虑。” 刘宣道:“你一回来,可能相里信就得到了消息。他很可能会在今天晚上来找你,当然,也可能明天来找你。总之,你没多余的时间考虑。” 墨苍生听后,握紧了拳头。 他该怎么办? 结束墨家的分裂,是墨苍生的愿望。 他和相里信并未谋面,如今,要直接诛杀相里信,墨苍生又有些不愿意。 两种选择,摆在了墨苍生的面前。 第199章夜闯 墨苍生深吸口气,道:“二弟,你打算怎么办?” 刘宣说道:“兄长,你还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你决定要诛杀相里信吗?” 墨苍生的回答,刘宣不满意。 墨苍生迟迟不做决断,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办。 墨苍生道:“好,杀掉相里信。” 相里信来者不善,更图谋他手中的巨子令,这是墨苍生无法接受的事情。 在巨子令和相里信之间,墨苍生选择巨子令。 刘宣脸上多了笑容,如释重负。 最麻烦的事情,便是优柔寡断,当断不断。 墨苍生做了决定,事情就好办了。 刘宣神色自信,不急不躁的道:“兄长,诛杀相里信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这一回,相里信主动送上门,是羊入虎口。” “拿下相里信,秦国墨家必定动乱。而不久后,赵国、齐国、燕国、韩国和魏国出兵,联合攻打秦国。” “我作为军师,会随军出征。” “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前往,争取处理好秦国墨家的事情。” 刘宣脑中,有了大致的计划。 只要秦国的墨家内讧,不再是一个整体,刘宣就能见缝插针。 墨苍生道:“二弟,你打算怎么诛杀相里信?” 刘宣神色随意,很轻松的说道:“赵悝谋反,这背后有秦国的参与,秦鹰是其中之一,而相里信也是其中之一。沾上了谋逆的事情,相里信一行人,逃不掉的。” “嘶!” 墨苍生听后,倒吸了口凉气。 这一计谋真毒辣。 相里信来邯郸为了巨子令,和赵悝谋反不沾边。 可是在邯郸城内,是刘宣的主场,而相里信等人是虎落平阳。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宣要对付相里信等人,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情。 墨苍生竖起大拇指道:“二弟,还是你厉害。” 刘宣道:“兄长过奖了!” 他眼中掠过一道厉色,道:“对我好的人,我自然报之以感激。对我不利的人,我绝不手软。兄长是我亲人,相里信等人来者不善,这样的人,我岂能放过?” 墨苍生听后,脸上也有一抹感激。 “咚!咚!” 敲门声,在书房外响起。 侍从禀报道:“大人,相里信来访。” 刘宣道:“好快的速度。” 墨苍生前脚登门,相里信后脚就来了。 很显然,相里信一行人就住在附近,而且还派人在府外监视墨苍生的行踪,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得到消息,赶来见墨苍生。 墨苍生问道:“二弟,怎么办?” 刘宣略作沉思,说道:“无妨,小事一桩。” 他起身打开房门,看向侍从,吩咐道:“告知相里信,兄长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已经洗漱休息了。明天上午,兄长会睡懒觉,让他们吃完午饭再来。” “喏!” 侍从得令,转身下去安排。 墨苍生笑道:“二弟,还是你有办法。” 刘宣道:“拖延时间的手段而已,明天一早,我入宫去拜见大王。要拿下相里信一行人,还得说服大王。有大王的准许,事情就容易了。” 墨苍生惊讶道:“还要惊动赵王吗?” 墨苍生觉得事情复杂了。 要惊动赵王,事情不那么简单,而且墨苍生不希望刘宣求赵何。 刘宣说道:“对付相里信,我如果私下里安排,也能达到目的,但这是有弊端的。” “一旦事情走漏,大王也会怀疑我公器私用。” “所以,得堂堂正正的来。” 刘宣道:“我在大王的面前,并不是求大王,而是利用相里信的事情帮助大王对付秦国。毕竟,墨家巨子在列国,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如今墨家巨子在赵国,大王会欢迎的。兄长放宽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让人帮自己解决问题的高明做法,是让对方认为,你为他着想的。刘宣的做法,就是让赵何认为,刘宣为赵国着想。 墨苍生点头,也不再担心。 刘宣考虑事情,必然是比他更周密的。 刘宣道:“兄长忙碌了一天,回房间休息吧。” 墨苍生道:“你也早些休息。” 说完,墨苍生离开了。 刘宣熄了书房的灯火,朝后院行去。 …… 前门,门口。 侍从打开门,看向相里信,道:“墨大人劳累了一天,回府后已经洗漱睡下。明天上午,墨大人还要多睡一会儿,你们吃了午饭再来。” 相里信听到这消息,气得怒目圆睁。 他干瘦的手臂上,因为握紧拳头而青筋暴起。 洗漱睡下? 要多睡会儿? 这是明显的敷衍,真是可恶。 相里信老奸巨猾,不相信墨苍生真的睡下了,肯定是和刘宣商量事情。 相里信郑重道:“老夫真是有要事,你再去……” 话刚一出口,就听哐当一声。 大门直接关上了。 相里信眼神愕然,脸上表情从铁青,渐渐变得狰狞。他相里信在秦国,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到邯郸竟然吃了闭门羹。 “巨子,我们怎么办?” 一名中年人开口,他盯着刘宣的府邸,眼神不善。 相里信握紧的拳头松开,吩咐道:“我们回客栈,从长计议。” 众人闻言,便跟着相里信离开。 一行人居住的客栈,距离府邸不过百步远。 回到客栈中,宾主落座。 相里信看向众人,问道:“此番请墨苍生去秦国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一名中年人道:“巨子,在下认为,一味的怀柔,只能让墨苍生轻视我们。墨苍生孤身一人,我们何必怕他?完全可以拿下墨苍生,夺下巨子令。” 说话的人名叫周全,是相里信的弟子。 相里信带来的人中,周全在器械机关方面不怎么精通,剑术却精湛无比。 他的行事风格,也更为直接刚烈。 话音落下,一名青年摇头道:“周师兄所言不妥。我们这是在邯郸,不是在咸阳。墨苍生是刘宣结义兄长,如果我们用强,刘宣插手,我们就得面对赵国官府的力量。即使我们带了一批人来,也难以逃走。” 青年名叫燕涤,也是相里信的弟子。 燕涤则不似周全般武艺精湛,他武艺平平,在机关制造上颇有造诣,而且聪慧敏捷。 相里信的弟子当中。 文以燕涤为主,武以周全为主。 两人是秦国墨家的精英。 两人一表态,其余众人纷纷开口,都各自站队,各持一词。 相里信看在眼中,呵斥道:“够了!” 他想听听意见,没想到却是争论不休。 相里信思虑一番后,直接道:“我们连夜来找墨苍生,他避而不见,而且早上也找了个理由推脱,恐怕是拖延时间。不等了,我们今夜行动,夜闯刘宣住宅,抢夺巨子令。” 燕涤劝说道:“巨子,刘宣是赵国的重臣,我们夜闯府宅,恐怕不妥啊。” 相里信眼眸眯了起来,冷冷道:“老夫也知道不妥,但白天面对刘宣时,刘宣的态度隐隐不对。今夜我们拜访,又被拖延时间。迟则生变,不能再拖了。” 周全呵斥道:“燕师弟,巨子令出了差池,你担待得起吗?” 燕涤面色微变。 这些年,相里信一直在寻找巨子令。 好不容易找到墨苍生,找到了巨子令的线索,如果出了任何的差池,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燕涤叹息一声,也同意行动。 第200章杀人如麻 夜黑风高杀人夜。 月夜下,一道道黑色影子,出现在街道上,直奔刘宣的府邸。 为首的人,赫然是周全。 相里信决定对墨苍生动手,便派遣周全带人来拿下墨苍生。 跟着周全的人,足有十个人。 这十个都是墨家的精英剑客,剑术精湛,悍不畏死。 一行人来到府邸墙外,只见一个剑客上前,弯腰垂头,弓着背,作为垫步的。 周全一脚踩在剑客身上,手扒在墙上,借着力量翻身而入。 其余人效仿,依次翻墙而入。 所有人进入后,弯腰垂头的剑客起身,再翻身进入府内。 所有人站在院子中。 周全白天跟着来过,他扫了一眼住宅,低声说道:“我们的位置在前院。墨苍生住的地方,应该在后院。我们十个人分成五组,搜寻墨苍生的位置。见到墨苍生,直接拿下。” “喏!” 众人闻言,直接应下。 这些剑客都忠于相里信,对周全的命令没有异议。 周全快速的分组,然后带人往后院冲去。 “哎呀……” 忽然,一名剑客往前走时,脚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 “叮铃铃!!!” 铃铛的声音,在前院响起。 “叮铃铃!” “叮铃铃!” 连续不断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哪个贼子敢擅闯刘府?” 雄浑大喝,从前院通往后院的走廊传出。 一名魁梧壮汉冲出来。 紧接着,一个个守夜的侍卫跟着冲出来。 所有人凶神恶煞,气势不凡。 周全目光一扫,对方的人数不多,也只有十余人。他并不惧怕,眼中反而是凶光闪烁,脸上流露出狰狞狠色,下令道:“上,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身边的九个剑客闻言,拔剑冲了上去。 这九个人出手,剑光如龙,和守夜的侍卫战作一团。 片刻功夫,杀了一半多的侍卫。 周全目光落在魁梧壮汉身上,见他挡住半数剑客,武艺很是不凡。 这是领头的人。 周全脚步连踏,提剑冲向魁梧壮汉。 “死!” 周全低喝,眼神有着轻蔑。 作为秦国墨家的第一高手,周全的剑术毋庸置疑,精湛绝伦。 对付一个看门的,他不放在心上。 双方距离,转瞬就不到一丈。 正当此时,魁梧壮汉的手闪电般伸向一旁,竟是抓起一杆大枪。他拧抢出手,枪尖如毒蛇吐信,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周全心脏。 一枪扎出,直奔周全的心窝。 这一枪,令周全头皮发麻。 双方的距离在一丈左右,在这样的情况下,长枪一出,周全不能再往前。尤其是对方的枪法刁钻,走的是中线,令他仓促间难以赵家。 “这是军中将领。” 周全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眼前的壮汉,不似普通看门的人,更有一股锐气,是军中的将领。 事实上,壮汉的确不是看门的,是禁军将领。 刘宣在邯郸城内,曾遇到危险。赵何为了保护刘宣的安全,特意安排一队禁军在刘宣的府上驻扎,保护刘宣的安全。 壮汉名叫徐贲,是一员好手。 大枪在手,他武勇无比。 徐贲横眉怒眼,大吼道:“大胆贼子,夜闯刘大夫府邸,本将必杀你。” 枪随人走,徐贲不断的进击。 周全却在这短时间,不断的后退。 不是他武艺不精,也不是他不敌徐贲,而是徐贲突然用枪刺出,打乱了他的节奏。 长枪攻击的距离更远,他没有近身的情况下,难以对徐贲造成危险。 周全稳扎稳打的抵挡,渐渐稳住局面。 然后,周全开始反攻。 周全剑光霍霍,不断的拉近了距离。 当双方的距离缩短后,徐贲手中的枪便有些掣肘,难以灵活出击,反倒是被周全压制。 徐贲被压制时,麾下士兵,竟是纷纷被杀。 看到这一幕,徐贲更是怒气上涌。 可恶的贼人! 徐贲想反击,却始终被周全压制着,眼睁睁的看着贼人冲入通往后院的走廊。 “啊!啊!” 忽然,几声惨叫声,自走廊中传出。 已经进入走廊的墨家剑客,竟是快速的后退,全都退出走廊。 一道精悍的身影,持剑走出。 这人,赫然是墨苍生。 只见墨苍生面色冷肃,提剑而来。他每出一剑,都是剑出见血。一步一行走,竟是一步杀一人,令冲入走廊的墨家剑客胆寒。 周全看过墨苍生的画像,见到来人,下令道:“快,拿下墨苍生。” 后退的剑客闻言,又快速的往前冲。 在并不宽阔的走廊,墨苍生剑光游走,无人能敌。 惨叫声,不断响起。 周全带来的剑客,在片刻功夫,就只剩下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被墨苍生杀得蹬蹬后退,已经吓破胆。他们都是剑术精湛的人,可是在墨苍生的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夜色下,火光照耀在墨苍生的身上。 他屹立着,仿佛一尊魔神。 墨苍生眼神冷肃,盯着周全道:“让你们明天来拜访,现在就迫不及待了吗?一枚巨子令,值得相里信如此?” 对方认识他,而且目标是他。 纵然墨苍生不善阴谋心计,但也明白是相里信的人。 他此刻认为刘宣杀相里信,杀得应该。 他不杀人,人也要杀他。 周全见墨苍生凶猛,他剑招一走,一剑逼退徐贲,迈步冲向墨苍生,低喝道:“墨苍生,接招!” 一剑出,剑光灿然,剑势如电。 周全凝聚精气神的一剑,便是要重创墨苍生。 “雕虫小技!” 墨苍生提剑迎了上去,和周全的剑撞击在一起。 “铛!” 兵器撞击,火星四溅。 两人各自后退两步,看向对方,都有忌惮神色。 “啪!啪!” 忽然,鼓掌声从走廊处传来。 “好啊,好一出夜袭,好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人未到,声音先到。 刘宣身着一袭白衫,大步走了出来。 在刘宣身边,还跟着一队士兵。这些士兵都手持弓箭,瞄准了周全一行人。 这一队士兵,是徐贲麾下的。 只是他们没有参与守夜,而是在休息,被刘宣带来了。 周全见状,面色大变。 “撤!” 周全不敢犹豫,直接下令。 刘宣的府上有弓箭手,他再拖延时间,必然被拿下。 周全心中震惊,他没想到墨苍生的剑术如此厉害,竟能轻松的斩杀他带来的剑客。 这是意外的地方。 如果他麾下的人都在,那还有一战的余地。 现在,却不可能再战。 刘宣看到周全退走,下令放箭。 弓箭射出,又射杀了两个剑客,可惜周全和另一个人逃走了。 徐贲神色惭愧,抱拳道:“末将无能,让刘大夫受惊了。”想到对方的剑术稳稳压制他,还杀了麾下的士兵,徐贲脸上火辣辣的。 刘宣摇头道:“徐将军客气了,换做是战阵厮杀,你一枪就能杀了他。他擅长剑术,这不能怪你。清点一下,死去的士兵,重重抚恤,受伤的士兵也务必全力医治。” 徐贲道:“多谢刘大夫。” 刘宣看向墨苍生,道:“兄长,你随我来。” 墨苍生收剑,跟着刘宣朝后院行去。 第201章出其不意? 后院,书房。 刘宣和墨苍生各自落座。 刘宣神色轻松,问道:“兄长,相里信撕破了脸皮,直接派人来抢夺,你心里面还有犹豫吗?” “没有!” 墨苍生摇头,他心中尽是怒火。 刘宣和他交谈时,刘宣要动手杀死相里信,墨苍生还很犹豫。 毕竟都是墨家的人。 但墨苍生为保住巨子令,为达成一统墨家的愿望,墨同意了刘宣的计划。 饶是如此,墨苍生仍觉得惭愧。 没想到相里信却先动手,让墨苍生再无半点犹豫。 墨苍生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掉相里信。 刘宣欣慰一笑。 墨苍生没了芥蒂,他做起事情来也会更容易。 刘宣面色严肃起来,正色道:“现在已经是深夜,邯郸城的四方城门都关闭,相里信不可能逃走。再者,相里信还没有得到巨子令,也不会逃走的。要拿下相里信,有的是机会。” 邯郸是刘宣的主场。 拿下相里信,刘宣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墨苍生道:“二弟,今天晚上多亏了徐贲他们,也幸好布置了机关。否则,今天晚上的事情,不敢想象。” 墨苍生想想都后怕。 他孑然一身,一个人无所谓,而且还有武艺傍身,不惧袭击。 刘宣不同。 刘宣有家人在,而且刘宣不是武者,虽然也精通剑术,可终究不是真正的剑客。 一旦遇到周全这样的人,将会非常的麻烦。 刘宣轻笑,道:“晚上的事情,兄长不必放在心上,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今天晚上,还得辛苦你。” 墨苍生道:“有什么事?” 刘宣身子微微前倾,详细的阐述了一遍。 墨苍生听完后,有些惊讶,更有些不可思议,道:“这可能吗?” 刘宣道:“我相信会的。” 墨苍生郑重道:“你放心,我会办妥的。” 刘宣微笑着点头,目送墨苍生离开。 …… 客栈中。 周全和另一个人逃了回来。 两人倒是没受伤,但一起去的另外八个人,却都死在了刘宣府上。 周全带人进入相里信的房间。 “扑通!” 在相里信面前,周全直接跪下,沉声道:“巨子,我们中埋伏了。任务失败,请巨子责罚。” 另一人也跟着跪在一旁。 任务失败,只得请罪。 找理由推脱,只会让相里信的惩罚更重。 相里信端坐着,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沧桑的面颊上神色阴沉。 他派遣周全去夺取巨子令,竟然失败了。 周全的剑术,已经登堂入室,难有敌手。而跟着周全去的剑客,也都是墨家的精锐,剑术精湛。 可是,却失败了! 相里信面色冰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全回答道:“我们一进入刘宣府内,就触动了刘宣布置的机关,导致被刘宣的士兵发现。” “交战时,我们轻松解决了刘宣的士兵。” “就在这时候,墨苍生来了。” “墨苍生一个人,杀了我们大部分的人。” “弟子挡住墨苍生,让其余人行动。可是刘宣又带着弓箭手来了,射杀了我们的人。” 周全一副悲恸表情,愤怒到:“到最后,弟子不得不撤走。” 相里信听完后,握紧拳头,愤怒不已。 周全道:“弟子无能,请巨子责罚。” 相里信并未处罚周全,反而问道:“墨苍生剑术如何,他竟然能轻易杀死我墨家的剑客?” 周全道:“墨苍生的剑术,不亚于弟子。” 他和墨苍生较量,并未分出胜负,他不认为自己比墨苍生差。 燕涤站在一旁,看着狼狈的周全,心中冷笑。 不过他没有落井下石。 此时此刻,以夺取巨子令为重。 燕涤站出来,拱手道:“巨子,周全袭击刘宣的府邸,已经打草惊蛇。再想夺取巨子令,恐怕是难如登天。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相里信眉头皱起,布满褶子的脸,更是阴云密布。 巨子令他势在必得。 唯有得到墨苍生手中的巨子令,相里信才能令其余的墨家各脉服从。 否则,相里信难以名正言顺。 相里信思忖片刻,大袖一拂,沉声道:“今夜再去一趟。” “啊!” 燕涤惊呼一声,神色更是震惊。 他连忙说道:“巨子,周全去了一趟,已经打草惊蛇。现在又去刘宣的府上,岂不是做无用功吗?” 周全行动失败,心头愤怒,他巴不得再去一趟,连忙说道:“巨子,弟子必定不负厚望。” 燕涤阻拦道:“巨子,三思啊!” 相里信捋着颌下的胡须,狭长的眸子眯成一条线,透着阴冷气息。 他扫了燕涤一眼,道:“周全去了一趟,的确是打草惊蛇。可有了第一次的失败,刘宣会认为我们不敢再去,会放松警惕。再去一趟,是出其不意。” 燕涤道:“对方的防备,会更森严的。” 再一次袭击,燕涤有些不赞同。 甚至对晚上袭击刘宣府邸的事情,燕涤也有些反对的。 只是相里信的决定,燕涤无权反对。 相里信沉声道:“经过了晚上的事情,不论什么时候,刘宣的府上都会有防备,甚至戒备森严。现在不去,后面再去会更困难。今天晚上前往,是出其不意,打刘宣一个措手不及。错过机会,就更难了。” 燕涤听完后,轻叹一声。 相里信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 现在是晚上,一旦等到明天,刘宣府上遇袭的事情传出,会更加的麻烦。 相里信问道:“周全,我们还有多少人?” 周全回答道:“还有三十人。” 其余的人没有住进客栈,都隐藏在周围。 这些人,都是相里信带来的。 相里信眼中冷光闪烁,吩咐道:“调集所有的剑客,再去一次。仍然是你带队,如果这一次失败,你也不用再回来了。” 周全道:“请巨子放心,弟子必定完成任务。” 失败了一次,周全能找理由。 他带着三十余人再去袭击刘宣的府邸,再失败,还真的没脸再回来。周全站起身,郑重向相里信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第202章顺藤摸瓜 夜幕下。 周全带着三十余人,再一次出现在街道上,直奔刘宣的府邸。 这一回,周全势在必得。 拿下墨苍生,再杀了刘宣,然后明天上午悄然离开邯郸,潜出赵国。 只要回到了秦国,赵王纵然有通天之能,也奈何他不得。 时间不长,周全就带人来到府邸外。 寻到先前翻墙的地点,周全先让人弓着背,他踩在对方背上,仔细观察了府邸内的情况,见府内没有士兵巡视,便翻墙进入。 三十余人,依次进入。 周全这一次学乖了,没让麾下的人急吼吼的行动,小心的打量着地面。 一步一查看,生怕碰到机关。 “咦,你看什么呢?竟然这么认真。” 忽然,洪亮声音,在前院的大厅门口传出。 刘宣面带微笑,大步走出来。他目光落在周全身上,笑吟吟道:“就知道你们不会死心,本官等候多时了。” 一招手,徐贲带着士兵杀出。 徐贲带人列阵,士兵挽弓搭箭,弓箭搭在弦上,瞄准了周全等人。 墨苍生站在刘宣的身旁,表情肃然。 刘宣喊他回房商议,当时,刘宣就认为相里信可能会再派人来袭击。 果不其然,还真的来了。 相里信想打刘宣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却在刘宣的意料中。 刘宣道:“放下武器,绕你们不死。否则,死!” 冷厉的话,自刘宣口中传出。 周全看在眼中,他脸上浮现出狰狞神色,朗声道:“刘宣,谁杀谁还尚未可知。你兵多有什么用。兄弟们,上!” 一声令下,三十余剑客迅速往前冲。 刘宣下令道:“放箭!” “咻!咻!!!” 密集的弓箭,脱险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墨家剑客,全被射成了筛子,身上插着一根根的弓箭,鲜血顺着弓箭流淌出来,滴滴溅落在地上。 惨叫着,响成一片。 府邸的大门距离大厅,不足二十步。 如此短的距离,弓箭杀伤力极强,几乎箭无虚发。 第一波冲上去的墨家剑客,纷纷被射杀。 周全见状,冷漠的提剑往前冲。 剑光闪烁,射来的弓箭,纷纷被拨开。 墨家剑客跟着周全一道,不断的拉近距离。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换做正常情况下的冲刺,眨眼功夫就能完成。然而,弓箭射击下,使得冲刺困难,时间拖长。 刘宣一袭白袍岿然站立,看着冲刺的周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周全一介武夫! 相里信也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在官府面前,太脆弱了。 周全带着人冲刺,身边的人在不断被杀。 三十余人不断减少,不过距离刘宣的位置,也在一点点的缩短。 十步! 八步! 六步! 双方距离不足六步时,周全脸上理出狰狞笑容。这个距离,弓箭手失去了作用。一箭射出后,重新搭箭的时间,周全足以冲上去杀敌。 “长矛,刺!” 忽然,徐贲大喝一声。 声音落下,大厅内骤然冲出一队士兵。 这队士兵都是手持长矛,迅速的站到大厅门口列阵。 密集的长矛,破空刺出。 周全见长矛刺来,面色大变,连忙挥剑格挡。 “铛!铛!” 剑锋荡开长矛,周全避开了这一危险。 可是,又有长矛连续刺来,使得周全无法上前,反而被迫得后退。 周全能躲开,墨家剑客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他们迅速的往前冲,直接撞在矛尖上。锋利的长矛,贯穿了墨家剑客的身体,带着一篷一篷的鲜血。 这是最简单的军阵。 军阵整齐,杀意湛然。 长矛阵纵然是面对骑兵冲刺,也能抵挡。 墨家剑客冲刺的势头,直接被破掉。 退入大厅的弓箭手也并未停下,又瞄准墨家剑客射击,还在射杀墨家的剑客。 连续的攻击,令墨家剑客死伤惨重。 周全带了三十余人来,这片刻的功夫,便已经死伤大半,身边剩下不到十个人。 这一幕,令周全狰狞愤怒。 他纵横秦国,从未遭受到这样的埋伏。 刘宣的埋伏一招接着一招,令周全防不胜防。他还想冲杀,可眼下的局面,刘宣早早的布下埋伏,他无法突破刘宣的防线。 又栽了! 周全的心中,忍不住唉声叹息。 “撤!” 周全咬着牙下令。 眼下的局面,别说是捉拿墨苍生和杀死刘宣,靠近都不可能。 这已经是死局。 周全带人撤退,徐贲下令放箭射杀,又有墨家剑客被杀死。 眼看着周全撤走,徐贲道:“追!” 刘宣阻止道:“不用追!” 徐贲一脸不解的表情,咬牙切齿的道:“大人,这些人来了两次。他们都没能达成目的,说不定还会来第三次的。现在不趁机掩杀,后患无穷。” 刘宣神色自信,说道:“我们只需守住府邸,自有人捉拿逃走的人。清扫一下院子,把尸体都收敛起来,这些尸体,都是证据。” “喏!” 徐贲一头雾水,但也遵从刘宣的命令。 刘宣轻描淡写的计谋,斩杀了二十多人,没有一个人受伤。他看向墨苍生,道:“兄长,相里信麾下有些剑客不好对付,你也参与接下来的行动。鱼上钩了,该收线了。” 墨苍生说道:“我明白!” 他转身离开了。 …… 周全带着仅剩下的四个人逃走。他们逃出后,没有直接朝客栈奔去,而是绕了几条路,最后才回到客栈。 来到相里信的房间,周全再一次普通跪下。 其余四个人,也跟着跪下。 周全神色无奈,道:“巨子,弟子任务失败,甘愿受死。” 其余四个人,面色绝望。 这一次刺杀失败,他们也会遭到惩罚的。 相里信问道:“怎么回事?” 周全回答道:“我们一进入刘宣的府邸,就遭到埋伏。刘宣早早的料定了我们会再去,这一回,损失惨重。” “嘶!” 相里信倒吸了口凉气。 他的眼中,流露出愤怒和失落神色。 他苦心孤诣的要谋划巨子令,却因为刘宣插手而失败,情绪可想而知。 看着跪地的周全,相里信眼神冷了下来。 不管刘宣布下埋伏与否,周全失败了。 铿锵! 清脆声响,相里信拔剑出鞘,剑尖对准了相里信。 冷漠杀意,自相里信身上弥漫开来。 周全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在相里信面前放肆,只希望相里信饶他一命。 燕涤希望周全被杀,可现在身处险境,一旦周全被杀了,可用的力量就更少了。 他连忙站出来,抱拳道:“巨子,我们身处邯郸,连续两次失败,我们的处境不妙。周全剑术精湛,是有用之身。请巨子念在他还有用的份儿上,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周全一听,也有些发愣。 燕涤开口替他求情? 他和燕涤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燕涤的话,令周全心中很惊讶。 相里信听到燕涤的话,先是惊讶,然后恢复了平静。沉默许久,相里信收起了长剑,便冷冷的盯着周全。 周全道:“巨子,弟子愿戴罪立功。” 燕涤道:“巨子,给周全一个机会吧。” 相里信沉默许久,道:“起来吧!” “喏!” 周全松了口气,向燕涤投以感激的眼神。 燕涤继续道:“巨子,我们两次出手,行踪恐怕已经暴露,还得赶紧转移才是。” 周全解释道:“我回来时,绕了很多的路的。” 燕涤担忧道:“不管如何,我们居住的客栈都不安全,早早的转移为妙。” 周全闻言,没有和燕涤争执。 相里信也赞同燕涤的分析,起身道:“走,我们马上离开。” 一行人收拾行囊,往客栈外走。 刚一出客栈,就见外面的街道上,突然杀出一队士兵。 为首一人,身着甲胄,魁梧精悍。他面带肃杀神情,冷冰冰的道:“两次袭击朝廷官员,在本将面前,还走得了吗?” 第203章全部拿下 这名壮汉不是别人,赫然是赵国上将廉颇。 他昂首挺胸,负手而立,眼神盯着相里信一行人,杀气腾腾。 他的心中,已经给对方判了死刑。 袭杀刘宣,那是找死。 廉颇之所以出现,都是刘宣的安排。 周全第一次夜袭府邸后,刘宣认为相里信会再一次安排人袭击,特意让墨苍生找廉颇,请廉颇出手。 廉颇得知墨苍生的来意,直接就答应下来。他依照刘宣的安排,悄悄在府外等候,监视刘宣府外的动静。 没过多长时间,廉颇就看到周全带人朝刘宣的府邸奔去。 廉颇没有出手,悄然在府外等待。 不久后,廉颇看到周全带着人逃出来。 廉颇悄然尾随,追踪到相里信的位置,然后率领士兵包围客栈。 相里信压下心中的震惊,老脸上露出不解神情,说道:“这位将军什么意思,老夫不明白?老夫一行人有要事,才会深夜离开。” 眼前尽是士兵,相里信身边的人不多。 一旦发生冲突,会很被动。 廉颇冷笑两声,不屑道:“老匹夫,你不认识本将。但是,该知道墨苍生吧。” 话音落下,墨苍生走了出来。 墨苍生扫了周全一眼,确认了相里信一行人的身份。然后,他看着相里信,冷冷道:“相里信,你身边的人连续两次袭击上大夫刘宣。袭击赵国官员,还不束手就擒。” 相里信听后,一颗心沉了下去。 墨苍生都出现了,加之周全也在身边,已经无法狡辩。 相里信问道:“你们怎么追来的?周全逃出刘宣的府邸,并没有暴露行踪,他还特意绕了几圈,才回到客栈的。” 廉颇神色不屑,道:“在本将的面前,能跑得了吗?不过是绕了几圈而已,不值一提。” 相里信情绪低沉下来,他知道自己危险了。 如果无法突围,他难逃一死。 “杀!” 相里信不做犹豫,直接下令。 周全拔剑出鞘,领着墨家的剑客就杀了上去。 相里信、燕涤等人,跟着朝前方突围。 “找死!” 廉颇手抬起劈下。 刹那间,士兵直接上前。 士兵拔剑出鞘,悍不畏死的冲向周全等人。 与此同时,墨苍生也出手了。墨苍生的目标是周全,他提剑朝周全冲去。 双方转瞬交手。 墨苍生挡住周全,士兵则遇到了墨家的剑客。 墨家的剑客都是高手,一个个剑术精湛。 然而,廉颇身边的亲卫,都是彪悍骁勇的士兵,都是战场上的勇士,悍不畏死,而且凶狠强势。他们身着甲胄,在有防御的情况下,打起来更是不要命,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厮杀的招式,便是以命搏命。 而且廉颇的士兵不是一对一的厮杀,而是三人为一组。 三人组合,形成战阵。 三人一起冲杀,轻易就能击败一名墨家剑客。 在士兵的冲杀下,墨家剑客抵挡了片刻,就直接被冲散。 一个个剑客,纷纷死在士兵剑下。 周全苦苦抵挡墨苍生。 他看到一个个墨家剑客被杀,神情焦急。一旦墨家的剑客全部被杀,没了人牵制官兵,他们都逃不了。 忽然,周全看到了廉颇。 拿下廉颇,他就能威胁冲杀的士兵,就有逃走的机会。 周全的心中,瞬间就有了主意。 “杀!” 周全低喝,剑招连续猛攻。 他拼着承受了墨苍生一剑,忍着剑伤迫退墨苍生。然后,周全脚步急踏,直接朝廉颇冲去。 “狗官,死来!” 周全大吼,杀气腾腾。 他必须拿下眼前的人。 否则,他活不了。 廉颇看到周全气势汹汹的杀来,冷笑一声,瞬间拔剑出鞘。面对周全,廉颇没有移动位置,仍是站在原地。 周全逼近廉颇,气势达到顶点,抡剑就劈下。 一剑出,剑光赫赫。 廉颇面色不变,仍是冷静无比。 在剑光即将劈中他的瞬间,廉颇动了,脚步微挪,侧身闪避。 丁点的挪移,避开了周全的一剑。 “杀!” 廉颇手中剑在空中一转,轰然劈下。 “呲啦!” 锋利的剑光,劈在周全右手的手臂上。 一剑下去,周全惨叫一声,血淋淋的手臂涌出鲜血。这一剑,令周全手臂疼痛,一刹那间,他手上无力,松开了剑。 长剑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廉颇一招得势,身子右转侧身,一脚抬起蹬腿。 “啪!” 脚蹬出,踹在周全的胸膛上。 磅礴的力量撞击,周全惨叫着,身体倒飞了出去,轰然摔倒在地上。 “拿下!” 廉颇挥手,士兵冲上去把周全抓起来。 周全被拿下,墨家的剑客纷纷被杀,不多时,抓住了相里信和燕涤。 墨苍生走过来,拱手道:“廉将军,多谢了。” 廉颇道:“没事!” 墨苍生看向廉颇,脸上神色有些惊讶。昔日在紫清山上,廉颇为了抵挡叛军,可是受了伤的,这才没过多长时间,廉颇全部恢复了,这身体的素质,实在变态。 廉颇挥手道:“走!” 他带着士兵,朝刘宣的住宅行去。 刘宣的住宅和廉颇的府邸,本就是一墙之隔。 双方挨着非常近。 一行人进入刘宣的府邸,廉颇见到刘宣,抱拳道:“先生,幸不辱命。” 刘宣拱手道:“多谢将军!” 廉颇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些人,先生打算怎么处置?” 刘宣说道:“明天上午,我入宫觐见大王,请大王处置。” 廉颇眉头一挑,有些惊讶。 他可是听墨苍生说了,相里信是墨家的人,这是墨家的事情,怎么牵扯到赵王身上了? 刘宣不多解释,微笑道:“将军,今夜的事情,多谢了。不过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便不挽留将军。等明天处理完事情,再设宴向将军道谢。” 廉颇洒脱道:“那行。” 刘宣吩咐徐贲押走了相里信等人,然后送走廉颇。 回到后院,刘宣吩咐士兵把相里信带来。 相里信虽然被抓,但他在刘宣的面前,没有一丝怯弱,昂着头,十分高傲。 他朗声道:“刘宣,老夫乃是秦国墨家的巨子。你杀了老夫,秦国墨家和你不死不休。纵然你在邯郸,也难逃秦国墨家的追杀。” 相里信在这个时候,认定刘宣不敢拿他怎么样。 刘宣微笑道:“相里信,你哪来的自信,本官怎么就不敢杀你了?” 相里信道:“杀了我,你也不好过。” 第204章吐血 刘宣听到相里信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话实在是好笑。 相里信真是自以为是。 刘宣脸上神色流露出一丝不屑,道:“本官要杀你,自是堂堂正正的杀你。不仅如此,连你秦国墨家,也只能吃闷亏。” “说句不中听的,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真的认为秦国墨家,会因为你的死亡,来邯郸报仇吗?” “太天真,太愚蠢!” “秦国墨家失去巨子,你说,他们是一起为你报仇呢?还是争夺巨子呢?” 刘宣脸上带着嘲讽。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秦国墨家的人,不会考虑相里信的仇恨。 争权夺利,才是根本。 相里信听完,褶皱的脸上,表情变得无比难堪。 作为秦国墨家的巨子,他知道刘宣的话不假。 一旦他死在邯郸,秦国墨家必定会内乱。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没有指定秦国墨家的继承人。而且他麾下两大弟子,周全和燕涤,都在他的身边。 留在秦国墨家的人,没有人能服众,必定争权夺利。 相里信心中后悔了。 为了墨家巨子令,他面临生死抉择,完全不值得。 相里信抬头看着刘宣,正色道:“刘大夫,老朽此番来抢夺巨子令,有错在先,老朽知错。老朽愿意付出代价,只求刘大夫高抬贵手。” 他言辞恳切,一副诚恳样子。 只是在相里信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 等逃过这一劫,他不会让刘宣好过,更不会放过墨苍生。 他执掌秦国墨家数十年,在他的主持下,秦国墨家蒸蒸日上,取得巨大成就,更压过了齐国墨家和南方墨家。 堂堂秦国墨家的巨子,栽在一个乳臭未干小子手中。 实在丢人。 他暂时隐忍,等逃过一劫,再考虑报仇的事情。 刘宣盯着相里信,询问道:“相里先生,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相里信道:“金银财宝,任由刘大夫提。” 刘宣啧啧道:“相里先生真有钱。” 相里信道:“老朽得罪了刘大夫,罪有应得,应该付出代价。”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钱财,本官不在乎。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拿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本官要秦国墨家的效忠,你还要交出秦国墨家的账本、产业、人员等,都交给墨苍生。” 相里信听后,眼中瞳孔一缩。 这是狮子大开口。 秦国墨家传承至今,已经不低于百年。 百年发展,秦国墨家早已经是一尊庞然大物。 刘宣一开口,就让他拱手把整个墨家,交到墨苍生的手中,相里信如何能甘愿? 相里信道:“刘大夫的条件,太苛刻了。” 刘宣道:“和相里先生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呢?相里先生是秦国墨家的巨子,只要活着,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享不尽的山珍海味。可如果相里先生死了,一切都没有了。人死后,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相里信说道:“秦国墨家都交给了墨苍生,老夫还能有什么呢?” 刘宣道:“你该有的,自然还有。” 此刻的刘宣,不断和相里信说着话,他在测度相里信的底线。 相里信沉默下来。 思考许久,相里信道:“老夫同意,愿意交出秦国墨家的产业、账本、人员等。” 刘宣道:“本官这就让人准备笔墨,相里先生先把重要的联系人写出来,以及重要的产业,还有在秦国联系的关系网。” 相里信一听,心中警惕起来。 秦国墨家的关系网,这可是最关键的。 相里信说道:“刘大夫,你这样做可就不符合规矩了。” 刘宣道:“怎么不符合规矩了?” 相里信正色道:“老朽现在就默写出这么重要的关键,万一你掌握了,却不释放老朽,岂不是哄骗老朽。” 这个时候,相里信和刘宣虚与蛇委中。 他要稳住刘宣,争取离开。 只要离开了邯郸,回到了秦国咸阳,刘宣就不能拿他如何。 刘宣道:“本官原本考虑的,是你默写出这些,就放了你。可是仔细一琢磨,干脆你默写出本官所说的,然后让一个人回秦国,把产业、账本等都带来,本官相互印证。如果没有错误,本官自会释放你的。” 相里信脸色变了。 刘宣太狡猾了。 如此以来,相里信连一丝作假的机会都没有。 相里信心中已经开始绝望了。 难道真要交出所有产业? 相里信心中想着,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烦躁和愤怒,抬头看着刘宣,郑重道:“刘大夫,老夫愿意,老夫心甘情愿的交出所有。” 留得青山在,他就还有报仇机会。 纵然把所有交给刘宣,但刘宣和墨苍生未必能拿下。 只要回了秦国,他就有机会调动修改,然后再调遣士兵对付刘宣。 “好!” 刘宣脸上多了笑容。 当即,刘宣便吩咐人准备笔墨和竹简,让相里信书写。 相里信坐下,只能老老实实的书写。 他甚至不敢写错,因为一旦和拿来的印证出错,刘宣就不会放人。 刘宣起身走到相里信身旁,看着相里信一点一点写下来,脸上流露出笑容。 半个时辰过去,相里信搁下笔。 相里信看着堆在案桌上的一卷卷竹简,抬头看向刘宣,道:“刘大夫,所有的都已经记录在竹简上。重要的联系人,各处产业,墨家的主要人员,都已经记录下来。” 刘宣吩咐人收起竹简。 这时候,刘宣又回到坐席坐下。 刘宣盯着相里信,正色道:“相里信,本官要感谢你。” “嗯!” 相里信一听这话,察觉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刘宣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相里信沉声道:“刘大夫,你什么意思?” 刘宣道:“你能为了权利,把秦国墨家的一切上交,本官很怕你啊。你回去后,调遣墨家的人对付本官,本官怎么办呢?再说了,有你在秦国墨家,本官拿着秦国墨家的产业,也是无济于事啊。所以,你必须死。” 相里信瞪大眼睛,嘶吼道:“刘宣,你骗我。” 刘宣淡淡道:“一个为了巨子令,敢直接冒险袭击本官和墨苍生的人。本官可不认为是善人,你暂时答应条件,等你回了秦国,说翻脸就翻脸,本官找谁说理去?” “你写下来的一切,本官相信是正确的。” “有了这些,而你也死了,秦国墨家乱了,本官才能顺利收拢墨家。” “如此,才能把秦国墨家拿下。” 刘宣微笑道:“相里信,你是必须死的。你不死,本官难以心安。” 相里信听到刘宣的话,气得面色涨红。 “你,你好狠啊!” 相里信胸膛不停的起伏。 他认为自己骗了刘宣,他想着回到秦国再报复。 可是没想到,刘宣更是狠辣,先是诱骗他默写秦国墨家的关系网等,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噗!” 相里信气血翻涌上来,一口鲜血喷出。 刹那间,相里信便倒在地上,直接昏厥了过去。 刘宣看到这一幕,神色如常。 相里信老奸巨猾,对付这样的人,刘宣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只能采取狠辣手段。他吩咐人把相里信带下去关押起来,然后才下去休息。 第205章堂堂正正的杀 一夜忙碌,刘宣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后院。 田瑾早已醒来。 只是她并未到前院去凑热闹,她一个弱女子,帮不上忙,留在后院不添乱就好。 见刘宣回来,田瑾问道:“夫君,发生何事?前院吵吵闹闹的。” 刘宣轻描淡写的道:“有人要对付兄长,不过我已经解决,不会再有麻烦。” 田瑾点头,没有多问。 熄了灯,两人相拥而睡。 一夜无话,次日。 刘宣吃过早饭,换上官服,乘坐马车朝王城行去。 如今的刘宣,身为上大夫,官爵显赫,是赵何的座上宾客。他抵达王城的城门口,驻守在门口的士兵立即去禀报。 士兵很快回来,道:“刘大夫,请!” “多谢!” 刘宣道了声谢,让马夫把马车停在城外,便徒步进入城内。 大殿中,赵何正襟危坐。 刘宣神色谦卑,行礼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道:“坐!” “谢大王。” 刘宣拱手道谢,在大殿中落座,说道:“臣求见大王,是因为昨天晚上,臣的府上连续遭到两次袭击。幸好廉将军帮忙,才将袭击的贼人一网打尽。” 赵何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道厉芒。 邯郸城是王城脚下。 有人连续两次袭击刘宣的府邸,事情有些严重。不过即使刘宣的府邸遭到袭击,也应该是邯郸令的责任。 刘宣入宫说事,应该有内情。 赵何心中忖度一番,问道:“是那孽子的人吗?” 赵悝被囚禁,势力也被连根拔起,但总有漏网的余孽。 赵何思来想去,只可能是赵悝。 刘宣摇头道:“大王,并不是太子旧人,是秦国墨家的人。秦国墨家的剑客,两次袭击臣的府邸。” “他们来,是为了臣的兄长墨苍生。” “墨苍生是墨子后人,手中有墨家巨子令。” “秦国墨家的人处心积虑,是想抢夺墨苍生手中的墨家巨子令。这一块墨家巨子令,是墨子留下的传承信物。” “谁有墨家巨子令,便是墨家巨子,能号令墨家。” “不过时至今日,墨家已经分裂。” “有秦国墨家,齐国墨家和楚国墨家,都各自为政,他们不尊奉墨苍生手中的巨子令,但又都想据为己有。” “来邯郸的秦国墨家主事人是相里信,他是秦国墨家的巨子。” “相里氏一门,在秦国传承百余年。” “他们擅长机关制造,器械武器,对秦国颇有贡献。” 刘宣简单阐述了墨家的情况。 遭到袭击的事情,也阐述了一遍。 赵何眼珠子转动,眼中精光闪烁,正色道:“先生的意思,是想让本王扶持墨苍生,扶持墨家,在邯郸建立墨家?” 以赵何对刘宣的了解。 要杀相里信,刘宣能轻易办到。 刘宣只需要打一个招呼,自有人对付相里信一行人。 刘宣找到他,把事情说了,必然有所谋划。 这一谋划,应当有利于赵国。 刘宣在赵何的面前,不会卖关子,点头道:“大王明鉴,臣的确是希望大王扶持墨苍生,扶持墨家,让墨苍生一统墨家。” “如此,墨家自然为赵国效力,为大王效力。” “墨家在机关、器械、武器等方面,相当厉害,是值得拉拢的。” “其中也不乏能人异士。” “如果有大王支持,墨苍生就有机会招揽更多墨家的士子。” 刘宣道:“秦国相里信在臣的手中,一旦斩杀此人,秦国的墨家必定大乱。值此之际,墨苍生拿出巨子令,能招揽一部分墨家的人。” 赵何道:“先生绸缪,的确不错。” 刘宣的谋划,赵何也认可。 他清楚刘宣的谋划当中,让墨苍生得利了。只是赵何不在乎,大方向有利于赵国,下面的人得利并不影响。 赵何问道:“具体来说,你打算怎么处置相里信?” 刘宣回答道:“秦鹰涉及太子谋逆案件,理当问斩。” 赵何道:“可以!” 一句话,刘宣松了口气。 有赵何的首肯,当众斩杀赵悝,能起到震慑作用。尤其是相里信搀和到赵国政事,对秦国墨家来说,也是巨大的打击。 赵何道:“先生,是否要本王划拨地方作为墨家的据点?” 刘宣道:“如果有是最好的。” 赵何大袖一拂,慷慨说道:“剑道馆荒废后,再没有人去。赵国的墨家需要据点,就以剑道馆作为据点。” 刘宣道:“臣替兄长多谢大王。” 赵何又问道:“赵国建立墨家,授予墨苍生何等爵位为好?” 要扶持墨苍生,赵何不可能不授予爵位。 授予爵位,意味着墨苍生是官府的人。如果赵何只是支持,却不闻不问,墨苍生代表的就只是墨家。 有了官身,墨苍生的墨家,就隶属于赵国。 刘宣说道:“全凭大王决断,不过墨苍生寸功未立,一介布衣,请大王能斟酌一二,他不适合授予太高的爵位。” 赵何思考一番,道:“授予下大夫爵位,他日立下功勋,本王将不吝赏赐。” 刘宣道:“多谢大王。” 赵何直接喊来缪贤,把诏令写好,加盖了印绶,便递给刘宣,让刘宣转交墨苍生。 事情处理妥当,刘宣准备起身告辞。 这时候,赵何提醒道:“先生,出兵在即,你要做好准备。” “喏!” 刘宣应下。 出兵的意思,是五国要准备攻打秦国。 刘宣离开王城后,径直回府。 他找到墨苍生,把诏令交给墨苍生,又说了在邯郸建立墨家的安排。 墨苍生道:“贤弟,我出仕为官,合适吗?” 刘宣道:“诸子百家的学说,都是经世之学,是能一展抱负的。出仕为官,并不稀奇。兄长的下大夫只是爵位,没有实权。你要做的,还是在剑道馆组建墨家。” 墨苍生听完后,点了点头。 安排好墨苍生的事情,刘宣又前往邯郸县衙。 刘宣把相里信、周全、燕涤等人尽数交给邯郸令,让他处决这些人。 有赵何的命令,邯郸令不会拒绝的。 相里信、周全、燕涤等一行人,都被冠上勾结赵悝,意图谋逆的罪名,当着邯郸百姓的面处斩。 相里信、周全、燕涤等人被杀,秦国墨家损失惨重。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不过后续的影响,不在刘宣考虑的范围。 即使秦国墨家现在内讧,刘宣也要等讨伐秦国时,才有机会插手秦国墨家的事情。 第206章出兵 时间飞逝,转眼进入六月。 太阳高悬空中,不断的散发热量,晒得人心中发慌。 天气热起来,人都是蔫蔫儿的。 刘宣帮墨苍生把剑道馆变为墨家的驻地后,又协助墨苍生建立法度等,赵国墨家的运行上了正轨后,刘宣就整天躲在府中不出门。 炎热天气,赵何经常赐下冰块给刘宣消暑。 能在夏天用冰块的,都是非富即贵之家,那都是冬天收集冰块储藏到现在的。 有冰块使用,刘宣自是乐意。 一晃便进入六月中旬。 这一日,上午。 一名宦官离开王城,策马直奔刘宣的府邸。宦官进入府内,在大厅中见到了刘宣,他拱手行了一礼,开门见山的道:“刘大夫,大王宣召。” 刘宣应下,跟着宦官出府。 进入王城大殿,刘宣目光一扫,赵胜、廉颇、赵奢、缪贤等人都已经到了。 刘宣走到大殿中央,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坐!” 赵何面色肃然。 刘宣落座,看到赵何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 赵何突然宣召,刘宣猜测是要联合发兵。 问题是,五国发兵攻打秦国,早就是意料中的事情,赵何脸上的神情不该如此严肃冰冷。 必定有问题。 刘宣的心中,也是慎重起来。 赵何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本王刚得到消息,秦国忽然东出上申山,进入太原郡,攻占了蔺县。如今,秦国的军队,正在太原郡境内。” 蔺县,位于太原郡,在秦国的东面。 太原郡是和秦国接壤的边界,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刘宣一听,神色惊讶。 秦国主动攻打赵国,这真是有些意外。 五国即将联合出兵攻打秦国,在这个紧要关头,秦国竟然率先出兵。 不得不说,这来得太突然。 赵何面色肃然,继续道:“秦国率先出兵,原因可能有两个。” “第一,秦国得知了赵、齐、燕、韩、魏联合出兵的事情,便决定先下手为强,主动攻打我赵国,意图削弱五国联盟。” “第二,是因为赵悝谋反一事。赵悝谋反,曾有秦国的秦鹰谋划。邯郸动乱,秦国就能趁机夺利。所以秦国出兵,是趁火打劫。” 赵何面色肃然,道:“目前的推断,就这两个缘由,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刘宣终于明白了。 对于秦国出兵的理由,刘宣更趋向于后者。 毕竟,五国联合出兵暂未透露。 消息是没有公布的。 刘宣接过话,问道:“大王,我们要提前出兵吗?” 赵何点头道:“对,提前出兵。太原郡遭到攻打,我们不等其他各国了。前往救援蔺县的军队,是赵奢所率的军队。先生作为军师,也一并前往。” “喏!” 刘宣和赵奢同时应下。 从今年开始,赵奢麾下的军队就在准备中。 时至今日,早已准备妥当。 只要赵何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出兵。 赵何看向赵胜,问道:“丞相,粮草、器械等,马上调集运送。” “喏!” 赵胜抱拳应下。 赵何目光又看向赵奢,问道:“赵奢,你有什么要求?” 赵奢摇头道:“末将没有!” 抛开救援紫清山的一战,这是赵奢指挥的第一战。 这一战,赵奢极为期待。 他准备许久,早已经一切就绪,没有其余的要求,只求全力一战。 赵何又看向刘宣,问道:“先生呢?” 刘宣心思转动,道:“大王,臣有一个要求。” 赵何道:“说!” 刘宣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前线的战事,需要临机决断,请大王授予专断之权。赵将军和臣在前线,不受地方的官吏调遣,不受大王临时的调令。” 嘶! 赵奢倒吸一口凉气。 刘宣好大的胆子,竟然要专断之权。 不过赵奢心中也很期待,战场上的交锋,局势瞬息万变,本就难以接受后方指挥。一旦后方遥控,很容易错失战机。 专断行事,军队才能不受掣肘。 赵何嘴角噙着笑容,问道:“先生一开口,本王就知道不简单。” 刘宣身子微微前倾,不急不躁的道:“大王贤明,臣才敢提出要求。如果大王昏聩,臣只能明哲保身,不敢提条件。” 赵何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他之所以欣赏刘宣,不仅仅是刘宣能力出众。 刘宣为人处事,值得称道。 赵何盯着刘宣,问道:“本王就一句话,此战能胜否?” “能胜!” 刘宣斩钉截铁的回答。 既然是出战解决问题,就必须取胜归来。 如果灰溜溜的返回邯郸,刘宣身上的荣宠必将尽数消失。 刘宣只能胜不能败。 赵奢听到刘宣果决的话,也感受到了刘宣的决心,跟着抱拳道:“大王,此战不胜,赵奢提头来见。” 他也是豁出去了。 这一战,也关系到赵奢的未来。 如果兵败,不仅是他个人的失败,更会牵连到赵胜。 对赵奢而言,他也一样是只能胜不能败。 赵何听到赵奢和刘宣的话,脸上挂着笑容,赞叹道:“本王相信你们。”他盯着赵奢和刘宣,道:“此战,本王授予你们专断之权,不受君令,若有需要,可令太原郡官吏协助。” 口说无凭,赵何撰写了一道诏令,交到刘宣手中。 刘宣接过诏令,小心拿好。 这一道诏令,让赵奢和刘宣拥有了更大的话语权。 赵何下达了命令,又安排了其余的各项事情。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退下。 众人离开大殿。 赵奢看向刘宣,拱手道:“此战,便劳烦军师谋划。” 刘宣道:“精诚合作!” 赵奢重重点头。 赵胜站在一旁,摇头道:“你们两人说得这么轻松,你们都在大王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如果失败,可曾想到后果?你们啊,太冲动了。” 赵胜和刘宣的关系不错。 赵胜和赵奢也可以。 所以,赵胜当着两人才会说出这番话。 刘宣微笑道:“丞相,此战必胜!” 话语中,透露出强大自信。 赵奢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他郑重道:“丞相,此战我们必胜。” 赵胜看着自信的两人,摇头道:“罢了,本相不管了,你们看着办。你们需要的粮食和武器等,本相会催办的。” 刘宣拱手道:“多谢丞相!” 赵奢也拱手道谢。 刘宣道:“赵将军,在下得回家一趟。稍后就赶往军营,我们在军营汇合。” “行,我也要回家一趟。” 赵奢点头。 两人离开王城,就往各自家中行去。 第207章秦国司马磐(有阅饼,快抢!) (第一更) 蔺县,城内。 如今的蔺县,早已城头变幻大王旗,挂上秦国的旗帜。 县衙,大厅中。 一名腰圆膀阔,狮口阔鼻,威武壮硕的中年人端坐在上方。 他身披甲胄,面色肃然,一派肃杀气度。 此人名叫司马磐,是秦国大将司马错之子。 秦国派遣秦鹰在邯郸运作,而司马磐则奉王命攻入太原郡,以雷霆兵力攻占蔺县。 司马磐目光锐利,看向左侧首位的将领,询问道:“钟武,本将攻下蔺县,逼近太原郡的治所晋阳县,赵国可有应对?” 钟武是司马磐的副将,负责打探消息。 他四十开外,行事稳重。 钟武听到司马磐询问,神色平静,不急不躁的回答道:“回禀将军,哨探已有消息传回。赵王任命赵奢为将,领兵三万,朝太原郡赶来。” 司马磐不假思索的问道:“赵奢距离蔺县,还有几日路程?” 钟武说道:“以最快的速度估测,赵奢至少还要十五天才能抵达蔺县。” 司马磐点头,陷入沉思当中。 十五天,足够他安排很多事。 司马磐沉吟后说道:“十五天时间啊,这怎么安排呢?” 他战起身,走到身后的羊皮地图前。 手指着太原郡的治所晋阳县,司马磐说道:“从晋阳县到蔺县,预计五天时间。抛开从晋阳到蔺县的时间,约莫十天后,赵奢会抵达晋阳县。” “本将决定,以雷霆之势,赶赴晋阳县。” “我们和赵奢交战的地点,定在晋阳。” “秦鹰为搅动邯郸局势被杀,虽说秦鹰不成功,但本将率军杀入赵国,就必须灭掉赵国的这一股力量。” 司马磐眼神肃然,沉声道:“赵国和齐国搅得火热,赵国又在北面击败胡人。这一战,让赵人见识我秦国的兵锋。” 钟武老成持重,听到司马磐的话,皱眉道:“将军,长途跋涉攻打晋阳,恐怕不妥啊。” 司马磐道:“有什么不妥?” 虽说司马磐年近三十,连儿子都有了。 可是和他父亲司马错的成就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司马错平定巴蜀,攻打楚国,为秦国立下赫赫功勋,是秦国赫赫有名的大将。 司马磐至今,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这是司马磐最难受的。 他和同僚聊天,提及的都是他的父亲司马错如何如何,从未说他如何如何? 司马磐想建功立业,想青出于蓝。 故此,司马磐急于立功。 钟武听出司马磐话语中的一丝不满,却并未在意,仍是镇定说道:“将军,攻打晋阳有三点不妥。” “第一,晋阳是太原郡的治所,兵强马壮。” “我们夺取蔺县,这毕竟是一座小县城,兵力不多,城池也不坚固。” “晋阳县则不同,城池坚固,易守难攻。” “把晋阳县作为交战的地点,如果我们在短时间内无法拿下晋阳,又遭到赵奢攻打,将会遭到内外夹击。” 钟武目光镇定,继续说道:“第二,我们自秦国而来,刚刚夺取蔺县,士兵还没来得及休整,又要长途跋涉。” “长途奔袭晋阳县,我们成为疲惫之师。” “而晋阳县又有精锐驻扎,他们是精锐,都是善战之兵。” “一强一弱,容易形成以逸待劳的局面。” 钟武是追随司马错的家臣,经验丰富。 他作为司马磐的副将,是要协助司马磐,让司马磐不至于行差踏错。 钟武侃侃而谈,继续道:“第三,一旦攻打晋阳县,是深入敌后。我们攻打赵国,目的是搅动赵国的局势,让赵国边境不稳,顺便夺取几座城池。” “在我们的后方,没有强大的军队支持。” “攻打晋阳县,便是深入敌后。” “如果我们的后方不稳定,军队立即就陷入困境。” 钟武抱拳道:“请将军三思。” 此战夺取了蔺县,在钟武看来,留在蔺县能以逸待劳。 留在蔺县,武器、粮食补给也不用担心。 长途奔袭晋阳县,则不一样。 司马磐捋着颌下的胡须,镇定自若的道:“钟武,你的分析有道理。” 钟武闻言,脸上露出笑容。 看样子,司马磐是明白了攻打晋阳县的缺点。 司马磐继续道:“不过你弄错了一点,本将率军奔赴晋阳县,不是要攻打晋阳县,是要围困晋阳县。” 此话一出,钟武很是惊讶。 围困晋阳县! 忽然,钟武眼睛明亮,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钟武惊喜道:“将军的意图是围点打援,围困晋阳县,伏击前来救援的赵奢。” 司马磐抚掌笑道:“正是如此。晋阳县易守难攻,本将当然不会攻打。可困住晋阳县,本将有十足把握。” “困住晋阳县,然后伏击救援的赵奢,灭掉赵奢。” “没了赵奢,晋阳的守军士气低落。” “届时,本将再攻打晋阳,必定不费吹灰之力。” 司马磐的眼中,有着自信和期待。 强攻晋阳县是下下之策,因为赵奢正率军赶赴太原郡。晋阳县一旦遭到攻打,在有援军的情况下,晋阳县肯定会死守。 援军被灭掉,晋阳县失去了救援的力量,防守的士气自然崩散。 钟武道:“末将赞同将军的决定。” 司马磐得到钟武的支持,当即就调集士兵离开蔺县,奔赴东面的晋阳县。 司马磐麾下的士兵尽是精锐。 所过之处,望风披靡。 原本的计划,约莫五天抵达晋阳县。 实际上,短短四天,司马磐就已经带兵杀到了晋阳县。 大军兵临城下,司马磐派兵包围晋阳县城,却并未攻打,而是在城外驻扎下来。 中军大帐。 司马磐喊来钟武,询问赵奢大军的情况。 钟武禀报道:“我们一开始的预计,赵奢可能要十五天左右抵达到蔺县,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抵达晋阳。但他们的行军速度超出预料,最多再有四天,赵奢就能抵达晋阳县。” 司马磐眼中精光闪烁:“四天时间,足够我们安排了。” 当下,他告知了钟武接下来的计划。 钟武听完后,便下去安排。 兑换码: jenuuz ps:仅限前50名用户 第208章上中下三策 赵奢统军三万,全速前进。 军队赶路,哨探先行。 赵奢源源不断的派出哨探,打探前方的消息。 这一日,晋阳县城外。 几名衣着普通,骑马赶路的人,正朝晋阳县逼近。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 此人赫然是李牧。 曾经的李牧,瘦得皮包骨头。 如今的李牧,却丰神俊朗。 当日刘宣离开王城,回到府上把消息告诉了田瑾,就带着李牧赶赴军营。 李牧是要上战场的人,所以和刘宣一起。 大军出发,李牧主动请缨,跟着哨探前往打探消息。 赵奢心中担心,李牧毕竟是刘宣弟子。 不过刘宣赞同,赵奢也就无话可说,让李牧跟随哨探一起出发。 李牧一行人靠近晋阳县,没有直奔城池,而是去了附近村落,找附近的村民询问情况。得知秦国军队困住了晋阳城,一行人才悄悄的靠近。 近距离观察,发现晋阳县确实被包围。 一行人打探了情况,又在附近找了一处高地,在山上眺望晋阳城外的情况。 从高处往下看,可以估测敌兵的数量。 众人分别从不同的位置估测,最后下山找了一处地方停下。 负责的哨探名叫范屠,是一名老兵。 范屠面色肃然,道:“不考虑秦国伏兵的情况下,粗略估计,秦国的军队至少有四万人。如果算上伏兵,人数可能更多。” 众人闻言,面色都有些严肃。 秦国精锐,天下皆知。 秦国的士兵是精锐,人数又比赵奢更多,情势有些严峻了。 范屠看向李牧,吩咐道:“李牧,你马上回去,把消息转告赵将军。” 李牧道:“范大哥,我要留在这里。” 范屠冷冷道:“这是军令!” 李牧嘴角抽动两下,便不再多说,郑重的应下。 他清楚范屠让他传信的意图,是为了照顾他。留在晋阳城外打探消息,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稍不注意就可能战死沙场。 范屠把消息写在竹简上,用袋子装好,然后交给李牧。 送走了李牧,范屠让哨探全部藏起来。 范屠接下来,要隐藏在附近,然后打探消息。 一有动静,再派人送回。 却说李牧带着消息一路狂奔,他一路上很少休息,和赵奢的大军汇合时,已经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李牧来到赵奢的面前,抱拳道:“将军,有秦军的消息。” 他递上竹简,肃然站在一旁。 赵奢接过竹简,快速浏览一遍,就把竹简递给刘宣。 赵奢说道:“秦国有四万精兵,并且已经围住晋阳县,军师怎么看?” 刘宣沉吟片刻,他没有马上回答赵奢的话,而是看向李牧,询问道:“小牧,你们抵达时,秦军可曾攻打晋阳县?” 李牧摇头道:“并未攻打。” 刘宣微微颔首。 李牧继续道:“我们近距离观察时,发现晋阳县没有遭到攻打和厮杀的痕迹。” 刘宣眼中一亮,道:“赵将军,秦军的目标是我们。” 赵奢道:“围点打援,对方要伏击我们。” 刘宣郑重道:“这一安排,其实是阳谋。纵然知道秦军设下埋伏等着我们去,可晋阳县被包围,我们不得不去。只要我们前往晋阳县,路上就可能会遇到秦国的伏兵。” 赵奢点头,一副赞同神情。 两人简单说了,都没有再深入的讨论,而是继续赶路。 时至中午,军队停下来休息。 辅兵埋锅造饭,准备午饭,刘宣和赵奢则坐在一起。 赵奢正色道:“军师,可有破敌之策?” 对于这一战,赵奢势在必赢。 他和刘宣都在赵何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旦战事失败,返回邯郸就算赵何不杀他们,但两人至少会前途渺渺。 刘宣道:“要破解晋阳县的局面,在下有上、中、下三策。” 赵奢道:“哪三策?” 刘宣回答道:“上策,将军派遣一支精锐,绕到秦军的腹背,截断秦军的退路。届时再联合晋阳县的军队,以及我们的大军。三路大军联合出战,必败秦军。” 赵奢思索一番,说道:“这一计策的困难,在于绕路。如果绕路失败,计划也就无用。” 顿了顿,赵奢问道:“军师,中策呢?” 刘宣回答道:“中策是不顾晋阳县的安危,大军绕开晋阳县,直扑蔺县。秦军蔺县遭到威胁,退路被断,秦军包围晋阳县的策略自然失效。” 赵奢摇了摇头,说道:“绕路前往蔺县,太浪费时间了。而且绕路前往,不能走晋阳县的大道,只能走小路,一路上,会损耗无数的时间。如果这时候秦军强攻晋阳县,我们反而很不利。时间一长,容易增添变数。” 他又问道:“军师,下策呢?” 刘宣道:“下策是硬碰硬,直接开赴晋阳县。纵然遇到埋伏,也直接杀过去。凭借赵军的胆气,击溃秦军的防线。” 赵奢听后,眉头微微皱起。 上、中、下三策,都存在一定的难度。 要救援晋阳县,并非一件易事。 刘宣是军师,负责提供建议,真正做主的还是赵奢。他仔细的思考后,握紧拳头道:“中策太耗费时间,下策不妥当。能选的,只能是上策。” 赵奢面色严肃,眼中有凝重神色。 秦军精锐,天下皆知。 要和秦军交锋,自然不容易。 刘宣询问道:“将军即将对上天下最精锐的秦军,将军害怕吗?” 赵奢哈哈一笑,很轻松的说道:“秦军再强也是人,赵军也是人。既然都是肉体凡夫,本将何惧之有?对上秦军,本将定要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刘宣竖起大拇指道:“将军好志向。” 他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羊皮纸,铺在地上,指着地图道:“一路走来,在下安排人记录了沿途的地图。” “将军选择上策,就依照上策行事。” “现在,有一条绕到后方的路。” “再往前走八里路,名为房山坳,是一处三岔口。” “三岔口往西北方向的路,是通往晋阳县的。三岔口往西南方向的路,是一条崎岖的小路,可以绕到晋阳县的后方。” “将军选择上策,可以安排人了。” 刘宣神色从容,显得很是镇定。 他给赵奢提出上、中、下三策,也是听听赵奢的考虑。 赵奢选择上策,刘宣便依照上策安排。 赵奢忽然笑了起来,感慨道:“本将终于明白,廉颇将军带兵打仗时,为什么喜欢和军师一道?” 刘宣问道:“为何?” 赵奢回答道:“因为军师早已成竹在胸,有军师在,省下不少麻烦。” 刘宣说道:“将军谬赞了。” “这哪是成竹在胸,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上一刻占尽优势,但下一刻,或许就成为阶下囚。局势瞬息变化,即使定下计策,说不定局势一变,又不得不改动计划。” “制定计划,只是稍稍预测一番。” 刘宣说了一番,话锋一转,问道:“将军,可有人选?” 人选,是带兵绕道的人选。 赵奢正色道:“本将思来想去,还是我亲自走一条最合适。军中有军师坐镇,只要按照军师的计划,大军不会有问题。而前往晋阳县后方,是最关键的,本将必须亲自去。” 刘宣道:“将军要三思啊。” 赵奢握拳道:“没什么好再考虑的,就这么定了。” 刘宣点头,不再劝说。 两人商量了后续的安排,不久后,士兵送来了饭菜。 吃过午饭,又休息了一刻钟。 大军启程,朝晋阳县进发。 抵达分房山坳的岔口,赵奢悄然领着三千精锐离开,往晋阳县的腹背行去。 军中,刘宣已经安排了一名亲卫扮作赵奢。 第209章栖凤谷 军队仍在前进。 距离晋阳县,越来越近。 三天的路程! 两天的路程! 八十里! 六十里! 大军已经无限逼近晋阳县。 晋阳县城内。 郡守府,书房中。 太原郡守端坐在主位上,忧心忡忡。 晋阳城被围困,太原郡守也颇为担心,好在秦军没有发动攻击。太原郡守名叫李基,四十出头,生得唇红齿白,气度儒雅。 只是李基的眉头上,却有着郁结之气。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书房外传来。 一名身穿青衣,身材颀长的中年人朝书房走来。 他径直进入书房,行礼道:“郡守大人。” 此人名叫陈佟,是李基的幕僚。 李基看到陈佟来了,连忙道:“情况怎么样?援军来了没有?” 陈佟微微一笑,回答道:“回禀郡守,援军已经进入晋阳县境内。最多再有一天,援军就会抵达晋阳城。” “好!” 李基忍不住叫好。 援军抵达,晋阳县就再无危险。 虽然他坐镇晋阳县,凭借驻扎在城内的军队,也能抵挡秦军的攻击,可秦军彪悍骁勇,他也不知道能抵挡多长时间。 援军来了,他就还有反击秦军的机会。 这是李基期待的。 太原郡丢失蔺县,是李基的失职。 李基想要挽救局面,唯有帮助赵奢击溃秦军,借此戴罪立功。 陈佟坐下后,正色道:“郡守,依在下看,秦军和我赵国军队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这段时间,秦军一直是围而不攻。” “很明显,秦军的目的,是想要针对来救援的军队。” “援军的距离越近,反而越危险。” “这一战最终如何,就看接下来,赵奢会怎么应对。” 陈佟的眼中有一抹忧虑,秦军毕竟是天下闻名的精锐。如今秦军和赵军即将交锋,陈佟虽然是李基的幕僚,但心中也忍不住忧虑。 李基看向陈佟,道:“传令下去,让城内的军队准备好,一有命令,便立即出击。” “喏!” 陈佟应下。 李基握紧拳头,柔和的面庞上,也多了一抹狰狞,沉声道:“和秦军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先生,随我前往城楼,我们在城楼上住下,以便随时应对。” 陈佟答应下来。 李基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些事情,才和陈佟一道离开郡守府。 …… 城外,秦军营地。 中军大帐。 钟武急匆匆来到营帐中。 钟武脸上的表情,洋溢着笑容,他抱拳行礼后道:“将军,来了,赵国的大军距离泾阳县,已经不足五十里。” 司马磐深吸口气,脸上有了灿烂笑容。 终于来了! 他在晋阳县苦苦等候数天,赵国的大军终于来了。 赵军来了,意味着决战即将开始。 司马磐迫不及待的问道:“所有的伏兵,是否已经全部就位?” 钟武回答道:“已经就位!” “好!” 司马磐摩拳擦掌道:“一切就绪,就等赵奢入瓮。只要赵奢进入伏击圈,这一战就该收尾了。” 钟武道:“将军只需要坐等消息即可。” 司马磐点头,神色期待。 …… 刘宣带着‘赵奢’率军前进。 距离晋阳县,越来越近。 五十里! 四十里! 三十五里! 距离越来越近,按照目前的赶路速度,只需半天时间,就能全部走完。只是刘宣心中,却也难免有些紧张。 他的手中拿着一副地图。 地图上标注清楚了通往晋阳县的沿途关卡和山川河流。 有地图在,刘宣才能判定情况。 刘宣骑着马,一边慢腾腾的赶路,一边盯着地图。 忽然,刘宣喝道:“李牧!” “在!” 李牧抱拳回答。 李牧没有跟着斥候去打探消息,就一直呆在刘宣的身边,充当亲卫。 刘宣下令道:“传令,大军停止前进。” “喏!” 李牧不问缘由,径直下去安排。 大军很快停下来,而刘宣又安排士兵安营扎寨,暂时留在休整。 营地很快修筑起来。 刘宣坐在中军大帐中,仍是盯着地图。 李牧站在下方,看着刘宣,询问道:“老师,怎么突然下令停止进军呢?” 刘宣说道:“你认为呢?” 李牧思考着,想着刘宣让他看的地图,忽然说道:“老师下令停止前进,是因为前方有埋伏?” 要得出这一结论并不难。 之前,刘宣和赵奢议论时,就判定秦军围困晋阳县,是为了伏击赵军。 一路走来,一直都没有遇到埋伏。 距离晋阳县越来越近,应该是前方可能有埋伏,才停止前进。 刘宣说道:“秦军的埋伏,最可能在哪里?” 李牧思索片刻,回答道:“五里外的栖凤谷。” 栖凤谷,位于晋阳城西南三十里。 这一位置的道路颇为狭窄,两侧又都是陡峭的石壁,很适合作为埋伏的地点。 加之栖凤谷长达六里。 这一距离,足以让军队进入后,彻底陷在栖凤谷中。 刘宣点头道:“目前来说,最有可能布下埋伏的就是栖凤谷。不过现在不确定,得等范屠回来后,才能判定栖凤谷是否有埋伏。” 范屠一直留在晋阳城周围。 这时候,便是范屠彰显作用的时候了。 军营扎营后,过了一个半时辰,范屠一行人已经回营。 范屠来到中军大帐,行礼道:“卑职见过军师。” 刘宣颔首道:“晋阳城的情况如何?” 范屠左右瞅了瞅,没有发现赵奢,心中有些疑惑。 赵奢怎么可能不在呢? 刘宣轻笑两声,说道:“赵将军另有任务,现在本军师主持军务。” 范屠不多言,直接道:“晋阳城还是老样子,卑职要禀报的,是栖凤谷的情况。” “卑职带着人扮作百姓,前往栖凤谷上的山林查看。” “山林中,可以看到大批人踩踏的痕迹。” “此前几天,还有鸟儿在空中盘旋不归巢。” 范屠神色笃定,说道:“卑职判定栖凤谷的山上,必定有秦军布下的伏兵。” 刘宣说道:“果然如此!” 范屠道:“军师,栖凤谷有埋伏,我们怎么过去呢?” 刘宣看向李牧,询问道:“小牧,你可有破解之法?” 李牧摇头道:“弟子暂时还未想到。” 刘宣笑了笑,正色道:“破解之法,我已经考虑清楚。不过现在,军队得驻扎下来,还不是出击的时候。” 范屠听后,便告辞退下。 刘宣看向李牧道:“小牧,仔细思考破解之法。” “喏!” 李牧应下,脸上却是皱起。 刘宣一摆手,李牧便退下了,而刘宣又传令军中将领,让军中将领加固防守,戒备秦军来袭。 第210章一步妙棋 赵军的举动,很快被秦军探子发现,然后传回秦军营地。 钟武得到了消息后,急匆匆往营帐行去。 钟武面色忧虑,说道:“将军,末将刚得到消息,赵军在栖凤谷外五里驻扎了下来。” “啊!” 司马磐听后,剑眉一扬。 此刻的司马磐,仿佛喉咙肿堵上了一只苍蝇,无比的难受。 栖凤谷,的确是司马磐伏兵的地点。 只要赵国的军队进入栖凤谷,立即就会遭到攻打。以栖凤谷的地利优势,一旦赵军遭到伏击后,他安排的军队就能顺势攻打,一鼓作气击溃赵军。 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不可能了。 司马磐握紧拳头,愤怒道:“可恶!” 他一拳锤在案桌上,脸上尽是愤懑表情,道:“就差一点,就差这一点。赵奢还真是狡猾,竟然不中计。” 钟武正色道:“赵奢不中计,我们是否调整策略?” 司马磐问道:“你有什么计策?” 钟武说道:“秦军从未输给任何一国。如今赵军来了,将军直接出兵攻伐赵军即可。” 司马磐眼眸眯起,思考着这一安排的可能性。 旋即,司马磐问道:“如果我们攻打赵奢时,晋阳城的赵军突然杀出,袭击我们后方呢?” 钟武道:“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不过。或者说,我们攻打赵奢,一是为了解决赵奢的军队,二是为了引出晋阳城的军队。到时候,我们提前布下埋伏。既然伏击不了赵奢,那就伏击晋阳城的李基。” 司马磐一听,眼中熠熠生辉。 这一计划可行。 “踏!踏!” 这时候,又有哨探走了进来,在钟武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钟武听后,面色都凝重起来。 钟武挥手让士兵退下,道:“将军,赵奢还真是狡诈。我们正在讨论如何攻打,他竟然在军营驻扎,然后修筑壕沟堡垒,这是打算坚守不出啊。” 司马磐眉头皱起,表情严肃起来。 这一刻,司马磐摸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了。 司马磐看向钟武,道:“钟武,赵奢如此安排,是什么意思?” 钟武摇头道:“末将也不知。或许,赵奢是打算打持久战,和我们耗下去。毕竟,我们是深入敌后,而赵奢不是,赵奢有足够的粮食补给,不担心粮食问题。” 司马磐想了想道:“不管赵奢作何安排,都得试探一番。再者,这也是引诱李基出兵的大好机会。” 钟武点头,赞同司马磐的决定。 司马磐当即安排了下去,调集军队,直扑栖凤谷。 司马磐一出兵,城内很快就得到消息。 李基喊来了陈佟。 李基说道:“先生,秦军出动了。根据哨探得到的消息,我们的援军驻扎在栖凤谷外,不再前进。因为这一缘由,秦军才出动的。” 陈佟正色道:“郡守,道理其实很简单。赵奢将军应该是认为栖凤谷有埋伏,便暂时驻扎下来。而秦军在栖凤谷的伏兵失去作用,他们才出兵的。” 李基眼睛明亮了起来。 司马磐去攻打赵奢,这个时候,司马磐后方是空虚的。 李基说道:“先生,你看本官现在出兵,袭击秦军后方如何?” 陈佟摇头道:“郡守现在去袭击,司马磐求之不得。” 李基眉头皱起,说道:“你的意思是,司马磐是故意让本官去攻打,而他攻打赵奢,其实是假的。” 陈佟正色道:“并不一定是假的。” “司马磐攻打赵奢,真假都有可能,可能是真的出兵,也可能是假意出兵。” “但是,司马磐不可能留下破绽的。” “他出兵了,但必然还安排有后手,等着您出城。” 陈佟眼中,闪烁着笃定的目光。 虽说陈佟并非才智卓绝之辈,但他行事稳重,很是得到李基的器重。 李基道:“如果是这样,岂不是不能出城吗?” 陈佟说道:“郡守,在下建议,不论外面打得多热闹,郡守都不参与。唯有赵奢击溃了司马磐后,郡守再派兵杀出,痛打落水狗。” 李基听后,道:“罢了,便听从你的建议。” 陈佟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陈佟最担心的,就是李基一意孤行,急吼吼的想一雪前耻。如今李基能稳下来,这一战才有希望。 …… 司马磐出兵的消息,很快传入赵军营地。 刘宣得了消息,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吩咐士兵继续加固营地。 赵奢带着人抄小路前往,而通往晋阳县后方的官道崎岖难行。这个时候,刘宣必须给赵奢争取时间。 现在和司马磐决战,并非明智之举。 刘宣安排完防守的事宜,就呆在营地中不动。 小半天的时间,司马磐带兵来了。 司马磐带兵杀到军营外,鼓声隆隆,号角声连绵不绝。 浩荡声势,展露无遗。 司马磐气势汹汹的杀来,他骑在马上,眺望赵军的营地。见赵军营盘修筑坚固,而且营地内布局森严,一看便是久经战阵的人布置的。 见到这一情况,司马磐对赵奢倒也多了三分忌惮。 管中窥豹,从布置军营的情况,可以看到对方主将的水准。 司马磐策马走到前方,高声喊道:“本将司马磐在此,赵奢何在?” 话音落下。 一个身着白袍,相貌俊逸的青年,踏步而来。 在青年身旁,还有士兵护卫着。 这个人,赫然是刘宣。 司马磐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是赵奢吗? 这是赵国的大将? 司马磐没有见过赵奢,他高声道:“兀那小子,你就是赵奢?” 刘宣微笑道:“在下刘宣,是赵将军的军师。赵将军说了,他不想看到秦国人,便不见你,让我代为见你。” 刷! 司马磐的脸色,顿时就涨红起来。 他的眼中,尽是愤怒神色。 这是对他的侮辱! 钟武听到后,再看司马磐的表情,连忙道:“将军,这是激将法,是对方故意这么做的。你千万要冷静,切莫冲动。” 司马磐听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司马磐道:“钟武,本将不会受他的激将法。” 第211章激将法凑效 钟武闻言,这才放松许多。 司马磐盯着刘宣,朗声道:“刘宣,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能担任一军的军师。依本将看,你还是乖乖投降,本将饶你一命。” 刘宣轻蔑一笑,朗声道:“你年少愚蠢,就认为其他人也如此吗?” “殊不知,项橐十岁为孔子师。” “照司马将军的说法,项橐也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岂不是也无能吗?” “司马将军年少无知,在下能谅解。” “但你如果认为天下人,都和你一般愚蠢,那就大错特错。哦,不对,以你的愚蠢无知,应该会认为,天下人都不如你的,甚至比你更愚蠢。” 刘宣笑吟吟的说道:“司马将军,你认为呢?” 此话一出,军营内顿时传出一片哄笑声。 无数的赵军士兵,纷纷嘲笑司马磐。 司马磐听在耳中,看在眼中,更是握紧拳头,愤怒不已。 刘宣欺人太甚! 司马磐沉声道:“刘宣,你找死!” 刘宣啧啧两声道:“看,看,恼怒了啊。” “这就是秦国来的蛮夷。” “粗鲁,没有气度,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唉,真是让人失望啊。” 刘宣言语中的鄙夷,显露无遗。 那嘲讽的语气和姿态,更是让司马磐愤怒,心中的怒火无法压制了。 秦国地处西面边陲,一直以来,都被东方各国所不耻。 这也是秦国人的心病。 当下列国,不论是经济中心,还是文化中心,都在中原。秦国强则强矣,但在诸子百家中,却并不认同虎狼之秦。 刘宣当着司马磐的面,说司马磐是秦国的蛮夷,司马磐彻底稳不住了。 钟武道:“将军,这是激将法啊!” 此刻的钟武,心中有些担忧。 眼前这位名叫刘宣的,这一张嘴着实刁钻,竟然直接挑动司马磐的怒火。 司马磐说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刘宣这黄口小儿,竟然污蔑我大秦。不杀他,本将誓不罢休。钟武,你能忍吗?” 钟武闻言,讪讪一笑。 他也是一个秦国人。 听到刘宣嘲讽和鄙夷的话,钟武的心中,也无比的愤慨。 只是钟武的理智告诉他,要冷静,要镇定,不要被对方激将。 刘宣看在眼中,继续道:“司马磐,似你这样的秦国蛮夷,也就在秦国能肆虐。我赵国境内,容不下你。” “纵然你夺取了蔺县,但赵国大军所过之处,秦军退避。” “秦人,只能留在秦国。” “要东出中原,那是不可能的。” 刘宣大袖一拂,朗声道:“滚回你的秦国吧。” “滚回你的秦国吧。” 李牧跟在刘宣的身后,一听到刘宣的这话,顿时就大喊了起来。 “滚回你的秦国吧!” “滚回你的秦国吧!” “滚回你的秦国吧!” 营地内,无数的赵国士兵跟着大喊。 这声音汇聚起来,竟是涌起浩浩荡荡的声音,在栖凤谷外不断的回荡着。 司马磐听到这声音,再看向钟武,道:“钟武,还能忍吗?” 钟武咬牙道:“不能忍!” 到了这一步,钟武也忍不住了。 秦人性格直爽,直来直去,更不受屈辱。如今刘宣如此的羞辱秦军,这一仇恨,钟武也忍不了,他看向司马磐,抱拳道:“将军,请下令吧。” 钟武回头看了眼秦国士兵。 这个时候,秦国的士兵,一个个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一个个眼睛通红,无比的愤怒。 钟武看在眼中,心中冷笑,心想,刘宣不断的刺激司马磐,殊不知,却令秦军士兵愤怒了。 士兵愤怒,心中有着一股气,这就是士气。 有这股气在,厮杀的时候,才能够爆发出足够强的力量。 司马磐下令道:“季全听令!” 季全,是司马磐麾下的一员骁将。 此人出身西秦,生得是极为雄壮,燕颔虎须,豹头环眼,活脱脱的一个猛将。他提着一杆长矛出来,抱拳道:“末将在!” 司马磐下令道:“率领你麾下的士兵,打破赵军营地。” “喏!” 季全得令,转身大吼道:“听令!” 声音犹如炸雷,回荡在季全麾下的士兵耳中。 季全麾下,有一千精锐。 这一千士兵听到季全的话,一个个昂着头,怒目圆睁,已经是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季全下令道:“杀!” 一声令下,季全调转方向,提着长矛就朝赵军营地发起了冲锋。 一千士兵紧随其后。 “杀!” “杀!” 雄浑的喊杀声,回荡在栖凤谷外。 杀声震天,季全率领着士兵,不断拉近双方的距离。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当距离缩短到六十步时,刘宣嘴角一笑,下令道:“弓箭手,放箭!” 刹那间,一批一批的士兵冲出来。 这些士兵都是藏在营地内的弓箭手,他们早已就准备妥当。一个个手持弓箭,全都瞄准营地外,然后松开弓弦放箭。 “咻!咻!” 密集的弓箭,在空中划过。 箭如雨下,形成了第一波的攻势。 弓箭一射入秦军士兵当中,便带走了一个个秦军士兵的性命。 许多倒在地上的秦军士兵,不断哀嚎着。 “杀!” “杀!” 然而,更多秦军士兵仍在冲锋。 季全更是速度极快,他整个人犹如下山的猛虎,不断荡开前方的弓箭,然后快速的拉近距离。 喊杀声震天,季全抬头看了眼。 他看到了刘宣。 刘宣就在营地内。 只要杀入赵军的营地,他就能拿下刘宣。 季全也听到了刘宣的话,他对刘宣更是愤恨。身为一个秦人,听到刘宣侮辱的话,季全恨不得把刘宣剥皮抽筋。 刘宣站在营地内,神色如常。 他跟着廉颇一起在北地征战厮杀,早已经见惯了生死。 眼前的这些场面,也已经习以为常。 看着季全冲在最前面,刘宣的眼中闪烁着笑意。冲在最前面就能进入营地内吗?那真是天真。刘宣早已经预想到秦军可能杀来,所以早早做了准备的。 刘宣看着营地外,心中估算着距离。 四十步! 三十步! 当刘宣看到季全距离营地不足二十步时,嘴角裂开,露出了灿烂笑容。 就是现在! 刘宣的心中,默默说道。 第212章劝谏(有阅饼,快抢) 刘宣笑了,季全也笑了。 二十步的距离,对季全来说,如果全速冲锋,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他提着长矛,快速奔跑。 脚踩在地上,令地面都为之震荡,仿佛一脚落下,要踩塌地面一般。 “嚓咔!” 忽然,他脚落地的地方,传来脆响。 季全的身体重心,骤然往前倾斜,惯性冲刺下,整个人往前栽倒。 “轰!” 季全庞大魁梧的身躯,直接就掉下。 “扑哧!扑哧!” 尖刺戳入季全身体,季全胸膛被戳穿,鲜血汩汩流溢出来,染红了甲胄。 “啊!有埋伏!” “有险境,小心。” “小心!” 此起彼伏喊声响起,却见营地二十步外,一排排的壕沟暴露出来。 壕沟宽达一丈三寸,深一丈。 在壕沟中,竖立着一根根锋锐的长矛。 每一根长矛都深埋在土里,露出大半截,而锋锐的矛尖,闪烁着熠熠冷芒。 一个个冲锋的秦军士兵,不断掉入壕沟中。 季全麾下士兵,登时就乱了起来。 而唯一没有遇到壕沟的秦军士兵,则是营地大门口正对外面的位置,约有两丈宽的距离没有布置壕沟。 这两丈宽的距离,是供赵军出入的。 只是却摆上了拒马等。 除此外,又有一个个长枪兵列阵,阻拦秦军士兵攻击。 想要从这里杀过去,也难如登天。 二十步的距离,壕沟不止一条,一层一层的壕沟,在距离营地外五步才没有了。 这一距离,顿成天堑。 秦军前仆后继,不断死在弓箭下,又有士兵死在壕沟中。 季全麾下的一千士兵,连一丁点的水花都没掀起,局面就彻底崩散,再无半点攻势。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 司马磐想让一千士兵破营,那是痴心妄想。 别说一千人,纵然是一万人,也难以攻破刘宣布置的营地。 司马磐看在眼中,见冲锋士兵越来越少,而地上尸体越来越多,握紧拳头,下令道:“传令,撤回士兵。” 铛铛铛的铜锣声响起。 进攻的秦军士兵,都松了口气,纷纷撤退。 秦军士兵,军纪严明。 只要下达进攻的命令,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也得往前走,绝不能有一丝的后退。 违令者,斩! 他们往刘宣营地扑杀而去,可始终无法逼近。 这样的情况下,秦军倍感为难。 可是秦军的律法规定,他们不能后退,所以只能咬牙忍着。 司马磐下令撤军,士兵都犹如潮水退走,很快就回到军阵。 只是,一千士兵已经损失七成以上。 大部分的士兵,都倒在刘宣营地外面,或是重伤倒地,或是被射杀。 钟武表情肃然,沉声道:“将军,刘宣早就预料到我们会来攻打,所以布下了埋伏。我们仓促攻打,局面对我们不利。末将建议,把攻打营地的器械准备齐全,再来攻打。” 司马磐握紧拳头。 现在撤军,等同于向刘宣认输了。 司马磐不甘心。 刘宣仍是站在营地内,他看着撤退的秦军,见秦军龟缩了,心思转动。 旋即,刘宣朗声道:“司马磐,要当缩头乌龟了吗?” 一句话,司马磐脸色一黑。 他娘的刘宣,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可恨啊。 司马磐却并未回答。 刘宣见司马磐不说话,继续道:“司马磐,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秦国的男人。都说秦国男儿如钢如铁,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秦国男儿,遇到困难,披荆斩棘,决不退缩。” “秦国男儿,铮铮傲骨,屡败屡战,永不言败。” “秦国男儿,屹立天地,傲视列国,虎视天下。”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秦国男儿的风采,你真给秦国人丢脸啊。” 刘宣先捧再摔。 捧秦国,摔司马磐。 这话更是刺激司马磐,他听到刘宣的话,忍不住握紧剑柄,铿锵一声拔剑出鞘。 无边杀气,自司马磐胸中涌出。 不杀刘宣,他誓不为人。 不杀刘宣,他枉为秦国男儿。 刘宣看到司马磐已经拔出长剑,嘴角拉开一到弧度,道:“拔出长剑是好样的,还算你是个带把的人,不枉自你爹生下你。有胆量就来,本军师在这里等着你。” 钟武暗骂刘宣狡诈。 这个时候,刘宣还在煽风点火,还在刺激司马磐。 钟武对刘宣更是忌惮了。 这样狡诈的人,不是易与之辈。 钟武郑重道:“将军,还请三思啊。” 司马磐咬牙切齿的道:“刘宣辱我太甚,我堂堂秦国司马磐,岂容刘宣侮辱。不杀刘宣,我誓不罢休。钟武,你别拦着我。众将听令!” 司马磐直接下令了。 众将齐声回答。 站在司马磐身后的秦国诸将,也都是义愤填膺。 一个个杀气腾腾,恨不得杀了刘宣。 他们都是秦国的将领,都是秦国的男儿,听到刘宣口中的话,心中早已怒火上涌。 杀刘宣之心,早已沸腾。 司马磐一开口,众将便期待着。 纵然前方有壕沟险境,但在秦军刀锋下,刘宣必定挡不住。 此刻,已经是局势千钧一发。 “扑通!” 钟武面色肃然,直接在司马磐面前跪下。 这一幕,令司马磐惊愕。 钟武是什么样的人,司马磐自是清楚。钟武是他父亲身边的人,跟着司马错历经大战小战无数次,久经沙场,历经无数战事。 在司马磐面前,钟武虽然尊敬司马磐,却从未如此跪下。 钟武一个骄傲的人。 司马磐心中,是这样给钟武下判定的。 眼下当着无数秦军的面,当着万千赵国士兵的面,钟武直接跪下。 这一幕,令司马磐心中震惊。 司马磐道:“钟武,你这是做什么?” 钟武大声说道:“将军,刘宣明明在赵军营地外布下埋伏。他不断的激将,就是为了让将军进攻。” “现在进攻,只能让刘宣得利。” “最终,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将军要攻打赵军,为什么要急于一时,不准备充分呢?” “末将也想要杀了刘宣,击败赵军。” “可是现在,我们没有准备弓弩,没有准备火箭,没有准备桐油等,光靠士兵直接冲过去厮杀,这是下下之策。” “将军要立功,不该如此急躁啊。” “男儿大丈夫能屈能伸,昔年老将军为一战而胜,忍辱负重,准备一月有余。最终出兵,一鼓作气,击溃敌人。” “将军既然是军中主将,就不该怒而兴师。” “请将军三思!” 钟武口头,大声疾呼。 他跟着司马磐一起来攻打赵国,不仅仅是协助司马磐,也想建功立业。 眼下的局面,不利于秦国。 钟武很担心司马磐一意孤行。 司马磐听完钟武的话,却是轻叹了口气。 幸亏有钟武! 司马磐被刘宣激将一番,失去了理智。 在钟武的一番话后,司马磐已经明白过来。他双手托起钟武,一副感激神情,郑重说道:“钟武,幸亏有你。” 钟武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就担心司马磐一意孤行,导致大好局面崩溃。 兑换码:cp6r8h。ps:每人每天限领一次,前50人有效。 第213章整军再战 钟武抬头看了眼刘宣的方向,下令道:“撤到栖凤谷扎营。” 钟武立即安排。 命令很快就传遍。 掉军调转方向,朝栖凤谷的方向退走。 刘宣看着司马磐退走,眼眸中掠过冷笑。 司马磐还算有自知之明。 如果司马磐继续攻打,刘宣必定让司马磐损失更大。不过司马磐身边的人,竟跪下恳求司马磐,还真是不一般。 而这时候,刘宣心中也镇定下来。 此前,并未打探到秦军的主将是谁,刘宣心中担心。 如今见识了司马磐的所作所为,刘宣更是放心。 秦国没有派白起、司马错、蒙骜等秦国的大将坐镇,可见对攻打赵国这一战,并非倾尽全力。 一次交锋,刘宣获得了诸多讯息。 刘宣吩咐士兵出营清扫战场,便回到营地内。 司马磐率领军队撤退,黑着脸,虽然他清楚刘宣的诡计,仍是愤愤不平。 一路上,司马磐一句话都没说。 钟武跟在司马磐身边,心中却隐隐担心。 赵奢还没出战,一个小小的刘宣,就如此难对付,这一战恐怕不好打。 “报!” 忽然,一名士兵策马奔跑而来。 士兵神色慌张,很是焦急。 司马磐看着慌张的士兵,沉声道:“何事?” 士兵禀报道:“我们撤退,后方被赵军突然袭击,目前,已经伤亡数十人。” 司马磐瞪大眼,道:“你说什么?” 士兵再次道:“我军被赵军袭击了。” 司马磐一拍马背,策马就快速的往回冲,小半柱香的时间,司马磐来到军队后方,他看到了一队赵国士兵,正在迅猛攻打末尾的士兵。 从栖凤谷到刘宣的营地,道路虽然宽阔,但也并未平原地带。 撤退的军队蜿蜒绵长。 后方的士兵遭到赵国士兵袭击,碍于道路原因,也难以调集大军扑杀袭击的赵军。 司马磐看到赵军,下令道:“杀,斩杀赵军。” 他一到后方,立即调动士兵。 一批一批的士兵沿着道路往回杀。 在司马磐的主持下,混乱的秦军,渐渐凝聚起力量,不断反击。 “敌人凶猛,撤!” 赵国军队中,一员将领忽然大吼一声。 此人赫然是范屠。 刘宣预料到秦军会袭击营地,在营地做了安排。同样的,也为撤退的秦军,准备了一支伏兵。 范屠便是这支伏兵的将领。 范屠看到秦军越来越凶猛,根本不逗留,带着士兵就撤退。 伏击秦军,只是为削弱对方。 掩杀一阵足矣! 司马磐麾下的秦军士兵,刚刚杀得起劲,厮杀正酣时,忽然间,赵国士兵滑不留手的全都溜了。 秦军的怒火,无处发泄。 一个个秦军士兵盯着撤退的赵国士兵,有心追赶,可想到赵军营地外的陷阱,却又不寒而栗。 司马磐也是心中发怒。 他正准备厮杀,赵国士兵就逃走了。 这群该死的赵人。 司马磐心中大骂,可他也不得不下令停止追击,勒令士兵继续撤退。 钟武来到司马磐的身旁,看着一肚子气的司马磐,面色愈发凝重,正色道:“将军,这个刘宣,实在是太狡诈了。” 司马磐挥手道:“本将不想听,先退回栖凤谷再说。” 钟武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咽下。 军队又继续撤退,可还没到栖凤谷,尾巴上的秦军又遭到掩杀了一阵。 第二波掩杀,也是刘宣提早安排的。 司马磐杀到秦军后方时,刚准备反击,赵人又撤退了。 两次打空,司马磐早已怒火汹涌。 司马磐的脑中,满是攻杀赵国军营的念头。 钟武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愈发沉重,对方两次袭击军队末尾,重点不在于杀了多少秦军士兵,而在于挑衅,在于激怒司马磐。 这才是赵人的目的。 狡诈的刘宣! 狡诈的赵奢! 钟武的心中,越发警惕。 军队连续两次遭到掩杀,司马磐安排后方士兵戒备,随时准备迎击敌人。 可是,却再也没有遇到袭击。 一拳打空的司马磐,又觉得无比糟心。 军队回到栖凤谷外面,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 司马磐盘腿而坐,面色冷肃。 今天的遭遇,司马磐忘不了,心头更无比愤怒。 眼见钟武进入营帐中,司马磐问道:“钟武,晋阳城方面有动静没有?” 钟武摇头道:“晋阳城没有任何动静,我们离开,晋阳城仍是大门紧闭,没有官兵杀出。太原郡的郡守李基不简单,不容易上钩。” 司马磐听了后,一拳头砸在案桌上。 攻打赵军失败! 引诱李基失败!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司马磐咬牙切齿的道:“刘宣这狡诈的龟孙,本将抓住他后,必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钟武道:“将军且息怒!” 司马磐面色冷肃,心头仍是一阵火大。 钟武继续道:“将军如果还想建功立业,还想超越司马老将军,就请遭到遏制怒气。” “昔年,末将追随老将军时,更恶劣的情况都有。” “老将军坚守时,曾遇到敌人如泼妇骂街般挑衅,老将军无动于衷。” “末将记得,老将军说过一句话。” “对于你敌人的最好回应,就是彻底的击败对方。” “不论刘宣如何挑衅,不论刘宣如何激将,将军都应该做到沉着冷静,能安稳不动如山,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唯有如此,才能保持冷静。” 钟武侃侃而谈,道:“刘宣犹如泼妇骂街,那都是小人行径,是不值一提的手段。只要将军能忍耐,到最后击败刘宣,一切都是值得的。” 劝慰的话,从钟武口中传出。 钟武虽然是一个武将,却并非莽夫,很有智慧。 司马磐重重点头道:“钟武,谢谢你。” 钟武道:“这都是末将该做的。” 司马磐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缠这件事,话锋一转,说道:“刘宣坚守不出,我们该怎么攻打刘宣?” 原本的计划,是引诱赵军到栖凤谷伏击。 如今看来,计划失败了。 钟武思考片刻,正色道:“攻打赵军是必须的,只有先击溃赵军,才能夺取晋阳。” “拿下晋阳,秦军就有了立足之地。” “刘宣的营地布置了各种防守,攻打不容易,但也必须攻打。” “不拿下营地,这一战便无法取得尽展。” 钟武沉声道:“此战必须调集投石车,然后配以弩箭、弓箭,火攻赵军营地。只要赵军营地动乱,我们便有了可趁之机。即使赵军的军营不乱,我们也能压制赵军士兵,进一步攻打赵军营地。一旦破开营地,以我军的精锐,赵军必败。” 司马磐道:“你的建议不错,就这么办。” 顿了顿,司马磐问道:“什么时候能齐备所有士兵?” 陈武道:“一天时间。” 司马磐掷地有声道:“我给你足够的时间,后天上午,再攻赵军。” “喏!” 陈武听了司马磐的话,心中松口气。 司马磐虽然恼怒,但只要能听从建议,能从善如流,这一战还有机会。 陈武拱手退出中军大帐,便下去准备。 时间匆匆流逝。 转眼便到了司马磐再一次开战的时间。 陈武准备的武器,也已经全部齐全,弩箭、投石车、弓箭、桐油等,已经全部齐全。 司马磐下令擂鼓举兵,然后率军出战。 大军浩浩荡荡的,再一次直奔赵军的营地而去。 第214章赵奢的消息 清晨,赵军营地。 一个个士兵,已经早早起床,在军营内晨练。 晨练结束,才开始吃饭。 营地内,一切都有条不紊,而后方又源源不断有粮食补给,刘宣一点都不急。 如今一直在防守,刘宣压力更不大。 “哒!哒!” 忽然,一匹战马飞奔而来。 一名哨探快速进入营地,验明身份,便来到刘宣所在的中军大帐。 刘宣看向哨探,道:“司马磐来了吗?” 哨探道:“军师英明,司马磐的确来了。他率领大军,朝我军杀来。” 刘宣嘴角勾起笑容。 终于来了。 刘宣此前在营地中布下埋伏,又连续两次掩杀秦军。 原本,刘宣等着司马磐大怒后,再领兵杀回来。可是,司马磐竟然忍下挑衅撤退,导致刘宣的一系列布置失去作用。 等了近两天时间,司马磐终于又来了。 刘宣眼中,掠过一道厉芒。 这一回,他要给司马磐一个重重的教训。 至少要重创司马磐。 刘宣吩咐道:“再探!” “喏!” 哨探拱手应下。 刘宣当即喊来了军中将领,吩咐众人备战。 而刘宣也是身穿甲胄,一副肃然打扮,跟着出了中军大帐。在刘宣的身边,还跟着假冒的赵奢。‘赵奢’的作用,自然是迷惑司马磐的,避免司马磐有所怀疑。 军队准备妥当,刘宣在营地内等待着。 这时,李牧急匆匆来到刘宣跟前,低声道:“老师,赵将军的探子回来了。他们刚到后营,正朝中军大帐去。” 刘宣一听,剑眉挑起。 赵奢来消息了。 这可是关键的消息。 刘宣当即吩咐军中将领主持战事,然后急匆匆朝中军大帐走去。 他进入大帐不久,两个哨探进来。 这两个人都衣衫脏乱,面色憔悴,一副风尘仆仆的神情。 刘宣正色道:“赵将军情况如何?” 一人禀报道:“回禀军师,截止到今日,预计两天后,将军将会绕道抵达晋阳县城。” 刘宣听后,眼中神色灿然。 两天后赵奢就到了。 意味着,最终的决战即将开启。 刘宣心中思虑着,又问道:“赵将军让你们返回没有?” 哨探禀报道:“将军说,让我们留在军营听用。” 刘宣点了点头,道:“你们一路赶来,辛苦了。且下去休息,调整一下再归队。” “喏!” 两名哨探转身退下。 刘宣站起身,往营帐外走去。 这个时候,刘宣心中已经开始修订计划。 原本的计划中,刘宣打算今天就要狠狠的给司马磐一榔头,要重创司马磐。可是赵奢的军队将在两天后抵达,那么,刘宣得配合赵奢。 两股军队合拢,再加上晋阳城的军队,要一鼓作气,彻底歼灭司马磐率领的秦军。 刘宣来到营地门口。 “咚!咚!!” 轰隆隆的战鼓声,从远处传来。 又有号角声此起彼伏,声音浩荡悠远,却透着一股杀伐之音。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又有喊杀声响起,逼近营地。 刘宣神色入场,他麾下的赵军士兵也面色平静,并无紧张神色。 有了上一次击溃秦军的经验,赵国士兵都不再惧怕秦军,至少上一次的厮杀,打出了赵军士兵的胆魄,他们才知道,原来秦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很快,刘宣已经清晰看到秦军。 在秦军最前方,赫然有着司马磐。 司马磐身着甲胄,头戴铁盔,腰悬佩剑,策马而来。 司马磐的眼中闪烁着冷光。 这一战,他要复仇。 司马磐率军抵达刘宣的营地外,军队列阵。 这个时候,司马磐还未下令攻击,他竟是策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看向军营内,大喊道:“刘宣,识相的,立即出营投降,本将饶你不死。如果你拒不投降,杀无赦。” 刘宣反问道:“司马磐,本军师让你投降赵国,你愿意吗?” 此刻的刘宣,心中乐了。 上一次,司马磐被他骂得狗血临头,如今司马磐又来了。 真是有意思。 刘宣一开口,就开始给司马磐挖坑。 司马磐神色不屑,道:“本将乃是秦军将领,焉能投降赵国。” 刘宣正色道:“司马将军真是忠心,本军师告诉你,本军师也是赵国的臣子,生为赵国人,死为赵国鬼,绝不会屈服秦国。哼,连你这样的匹夫都有忠义之心,本军师岂能没有。一句话,要战便战,本军师何惧秦国?” “要战便战!” 军营内,一名将领高声呐喊。 “要战便战!” “要战便战!”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彻在营地内。 赵国士兵,气势汹汹。 在秦国虎狼之师的威逼下,赵国士兵丝毫不弱,强势回应。 司马磐听后,面沉如水。 他本想给刘宣一点面子,没想到刘宣如此的不知趣。 “投石车,准备!” 司马磐策马回到军阵前方,下达了命令。 随着司马磐的命令下达,一架一架的投石车,很快运输到军阵前方。这些投石车,都是战场上的利器,此刻被司马磐利用起来。 咔咔声音,不绝于耳。 一个个陶瓷瓦罐被装上投石车,然后开始投射。 瓦罐呼啸,在空中飞过,然后砸落在营地中,溅落了一地的桐油。 刘宣对这样的攻击自是熟悉。 他退入营地内,沉着冷静的看着。 只见营地外面的秦军阵前,很快挖出一条壕沟。 壕沟中灌上桐油,然后用火点燃。 紧接着,便有一个个弓箭、弓弩手上来,用桐油引燃绑在箭矢尖端的油布。 弓箭和弓弩被引燃,呼呼作响。 司马磐下令道:“放箭!” 刹那间,天空中一支支的弩箭和火箭射入营地内,引燃了先前倾倒在地上桐油。 营地内火势燃烧,烟尘滚滚。 刘宣却没有丝毫紧张,却见他一挥手,便有一对一对的士兵上前。这些士兵都抬着麻袋,麻袋中尽是干碎的泥土。 干碎的泥土倾倒在地上,快速扑灭营地内的火势。 于此同时,刘宣也下令反击。 军营内的弓箭手,开始朝着释放火箭的秦国士兵射击。 又有弓弩手助阵,开始压制秦军弩兵。 双方交锋,死伤不断。 只是钟武准备的火攻,却没能彻底的压制赵国士兵。即使秦军士兵开始进攻,又被弓箭和弓弩手打回去。 司马磐见久攻不下,加大了攻势,派遣更多士兵进攻。 军队突破弓箭和弩箭的防守,杀到营地门口。 只是,刘宣又派遣士兵组成长矛阵,阻拦秦军士兵进攻。 双方厮杀,即使秦军士兵杀入营地内,但很快又被打回去,始终没能占据绝对优势。 双方的局面,反而僵持起来。 一天时间,匆匆过去。 这一天,持续厮杀,双方都互有死伤。 第215章布局栖凤谷 司马磐一天猛攻下来,没能攻破敌军营地。 最终,司马磐罢兵退走。 这一次撤退,司马磐专门安排士兵在后方戒备,防止赵军袭击。 可惜赵军没有趁机偷袭。 司马磐回到军营,整顿了士兵。 一天厮杀,他麾下士兵战死一千人。 这一损失,倒也并不大。 司马磐和钟武一起,安抚了士兵,布置完营地防守,才回到中军帐。 司马磐道:“钟武,从今天的厮杀看,赵奢和刘宣早早布置了防守。要击败刘宣,并不容易。要攻破赵军营地,也并不简单。” 钟武道:“将军言之有理,目前来看,不可能速战速决了。” 司马磐道:“可有速战速决之法?” 钟武摇了摇头。 眼下的情况,还处于胶着状态。 要打破僵持的局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司马磐神情有些惋惜,无奈道:“看样子,只能和赵军鏖战了。” 上一次攻打蔺县,他一鼓作气,便夺取蔺县。 如今到了晋阳县,却迟迟不能打开局面。 钟武说道:“将军不用急,如今我们占据晋阳县,我们攻入赵军营地。占据优势的,分明是我们。如果赵奢和刘宣要打持久战,我们奉陪到底便是。再者,如果赵奢迟迟不进攻,在下也有破敌之策。” 司马磐眼睛一亮,道:“如果长时间僵持,你打算怎么办?” 钟武说道:“派人到邯郸散步谣言,说赵奢胆小怕事,是畏惧了秦国,不敢和秦国交战。谣言传开后,民众沸腾,百姓自然会绑架官府。” “赵国丢失国土,赵奢迟迟不能夺回。” “这是什么?这是无能!” “纵然赵王睿智,知道赵奢是防守策略,可赵国需要进攻,需要胜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王很可能临阵换将。” 钟武眼中精光闪烁,自信道:“临阵换将,本就不利于交战。到时候,我们趁势攻打赵军,必定能一举克敌。当然,这都是后话,局面是否到这一步,还难以判定。但目下,我们还得全力进攻。等天亮后,再发兵攻打赵军。” 司马磐听了钟武的话,心中也踏实下来。 有钟武辅佐,他的确轻松许多。 这一回,司马磐对于司马错派遣钟武辅佐自己,倒是不再反对,而是庆幸。 司马磐微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喏!” 钟武抱拳应下,便转身离开。 司马磐一个人坐在营帐中,眼中流露出冰冷神色。他第一次攻打赵军,遭到刘宣埋伏和羞辱,这一次攻打赵军,又无功而返。 司马磐心中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攻破赵军营地。 …… 赵军营地。 圆月当空,洒落在营地中。 在月光和火光的照耀下,营地仿佛亮如白昼。 中军大帐。 刘宣还未休息,仍在处理公务。 赵奢不再军营中,军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刘宣操持,使得他比以往辛苦许多。好在如今是按兵不动,并未出兵攻打,刘宣倒也还习惯。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 营帐门帘卷起,范屠大步走进来。 范屠抱拳道:“卑职范屠,见过军师。” 刘宣微微一笑,摆手道:“坐!” “谢军师!” 范屠落座。 然后,范屠说道:“军师,我们的探子穿过栖凤谷,已经抵达晋阳城外。一旦赵将军的人抵达,探子就会和赵将军汇合,把军师的计划告知赵将军。” “好!” 刘宣脸上多了笑容。 在白天的时候,刘宣趁着秦军和赵军厮杀,已经派遣哨探往晋阳城行去。 其目的,不是联系太原郡守李基,是等候赵奢。 刘宣看着范屠,又问道:“栖凤谷山上呢?” 除了派遣斥候前往晋阳城外,刘宣还安排范屠打探栖凤谷山上的情况。 范屠禀报道:“回禀军师,卑职带人打探后,发现山上已经没有秦军埋伏。司马磐攻打我们营地,就把所有伏兵抽调走了。” 事实上,刘宣驻扎不前进,司马磐就知道栖凤谷失去了作用。 埋伏在山上的秦军,也没了用处。 所以,司马磐把山中的伏兵抽调出来,然后全力攻打刘宣。 刘宣说道:“既然栖凤谷的山上没有伏兵了,那么,我们便把栖凤谷利用起来。” 栖凤谷在刘宣眼中,是一处要地。 范屠说道:“军师,栖凤谷在秦军背后。如果我们有大批士兵藏入栖凤谷的山上,恐怕会被发现。想在栖凤谷布下伏兵,相当的困难。” 对于刘宣的想法,范屠认为自己猜测到了一二。 只是范屠认为,藏兵栖凤谷上不现实。 刘宣摇头道:“范屠,本军师并非要大举调兵前往栖凤谷。这一次派人前往,有百余人足矣。偌大的栖凤谷,安排百余士兵,那是一滴水珠落入江河,不会引起任何问题。” 范屠道:“可是这么少的人,有什么用处呢?百余人埋伏在山上,即使是用火攻,或者是用石块,甚至用弓箭,都难以凑效,人数毕竟太少了。” 此刻,范屠仍然是不认同。 毕竟只有百余人。 如果安排近千士兵埋伏在栖凤谷山上,那范屠认为可行。 可是,一千人行动,动静太大。 这样的动静,不可能瞒住秦军,纵然分批进入也麻烦。 刘宣道:“听本军师说完如何?” 范屠面色骤然僵住,连忙道:“卑职口无遮拦,请军师恕罪。” 刚才光想着劝说刘宣,却忘记刘宣是军师。 双方上下有别,身份不同。他不断的质疑刘宣的决定,这是不妥当的。 刘宣笑道:“无妨,你也是为了赵国。” 顿了顿,刘宣继续道:“本军师让你带着百余士兵潜入栖凤谷的山上,是打算让你这么办的,……,如此操作,再配合本军师和赵将军,才能一战竞全功。” 范屠听完了计划,愣住了。好半响,范屠称赞道:“军师真乃神人也,栖凤谷的地势竟然这么利用。” 刘宣问道:“可行吗?” 范屠点头道:“可行!” 如果刘宣的计划都不可行,他还真想不到该怎么操作。 第216章赵奢的试探 刘宣又问道:“能完成任务吗?” “能!” 范屠掷地有声的回答。 刘宣大袖一拂,吩咐道:“你今夜就挑选斥候,然后准备好一切,连夜行动。你潜入栖凤谷后,等候本军师的命令。” “喏!” 范屠答应下来。 他站起身,然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营帐。 刘宣安排好一切,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去休息。 一夜过去。 天色大亮,又是一天艳阳天。 这一日清晨时分,士兵刚刚吃过早饭,营地外,就传来了轰隆隆的战鼓声。 浩荡声音,越来越近。 司马磐率领着士兵,再一次来攻打营地。 司马磐攻打营地的方式,和昨天相差不多,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时间在双方的厮杀中,逐渐的流逝。 到了傍晚时分,司马磐便守军撤退,往栖凤谷退走。 刘宣吩咐士兵清扫战场,处理战死士兵的尸体。如今正是炎热的夏季,尸体不处理掉,几天就会发臭,甚至引发疾病。 所以战死士兵的尸体,全部都要焚烧掉。 圆月当空。 这一夜,刘宣坐在中军大帐,眼神期待。 两天时间过去,赵奢应该快到了吧? 在刘宣坐在中军大帐时,在晋阳城的西面,一支军队悄然出现。这一支军队,赫然是赵奢率领的三千精锐。 赵奢一出现,他悄然派兵驻扎,而刘宣派遣的士兵,早早关注着,直接就朝赵奢所在的军队行去,很快见到了赵奢。 这名士兵,赫然是之前赵奢派回去送信的。 如今,他又在晋阳城外见到了赵奢。 “卑职见过将军!” 士兵在赵奢的面前,恭敬行礼。 赵奢问道:“军师让你们在这里等候吗?” “是!”士兵抱拳应下,他拿出匕首,割裂了衣服,从衣服中取出一卷布帛,递到赵奢的手中,正色道:“将军,这是军师的计划。” 赵奢接过后,仔细的看了一遍,已经清楚了刘宣的计划。 赵奢道:“你且下去休息,本将这就安排。” “喏!” 士兵退下。 赵奢眼神转动,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刘宣给他的下一步计划,是让他派人通知太原郡守李基,让李基明天上午带兵出城,前往攻打秦军。 只是一道命令前往,李基是否出兵呢? 再者,李基是否叛变呢? 刘宣认为李基可以相信,但赵奢却有些怀疑。 赵奢思虑后,他安顿好麾下的三千精锐,让士兵休息,然后带着一名亲卫,悄然朝晋阳城奔去。 晋阳城的城墙高大坚固。 可是要潜入城内,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赵奢带着亲卫悄然攀爬上城楼,然后进入城内,找了个士兵询问,得知郡守李基竟在城楼上休息。询问了李基的住处,赵奢把士兵打晕,换上士兵的衣衫。 然后,他又引来一名士兵,将其打晕,让亲卫换上士兵衣服。 两人大摇大摆的,直奔李基住处行去。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李基房间中。 李基的房间,仍然灯火亮着。 赵奢敲响房门,旋即,房间中传出李基的声音:“进来!” 赵奢示意亲卫放哨,便进入其中。 李基这几日都住在城楼上,生怕出现意外。到晚上,他还在处理政务,稳定城内的民心。 见一名士兵进来,李基正色道:“什么事?” 赵奢一个箭步往前冲,竟是冲到李基面前,手中一柄匕首,放在李基脖子上。 “不要乱动,不要乱喊,否则你死定了。” 赵奢开口威胁。 他要试探李基是否忠于赵国,只能采取这样的方法。 虽然委屈李基,但赵奢必须这么做。 展场交锋,如果李基早已经归顺秦国,那么李基就可能导致刘宣计划失败。纵然要得罪李基,赵奢也在所不惜。 他的出发点,是为了赵国。 他的最终目标,是击败秦国军队。 赵奢匕首放在李基脖子上,沉声道:“老子要太原郡的详细地图,拿出来,饶你一命。” 李基连忙道:“壮士,壮士拿地图做什么? 赵奢嘿嘿一笑,道:“老子奉司马磐将军之命,特来取太原郡的详细地图。” 这话便主动暴露了身份。 李基听到后,身子一僵,眼中流露出愤恨神色:“秦国来的狗贼,想要太原郡的地图?哈哈,痴人做梦。司马磐攻克不了赵国援军,便打算对晋阳城下手吗?哼,你痴心妄想。” 李基是赵国的官员。 他虽是士人,但却有士人的傲骨。 赵奢再一次威胁道:“李基,你真不愿意?你交出地图,也没人知道是你做的。” “要杀便杀,忒多废话。” 李基强势回答。 赵奢一直关注着李基的回答,他两次试探后,再加上此前刘宣早有判断,心中才确定李基仍是忠于赵国的。 廉颇松开匕首,然后退到房间中,长身揖礼道:“赵奢见过李郡守,本将不知道李郡守是否还忠于大王,不得不试探一番。冒犯之处,请李郡守见谅。” 李基瞪大眼睛。 太意外了。 眼前的恶人,怎么突然变成赵奢。 李基思虑一番后,明白了赵奢的目的,他也赞同赵奢的做法。 毕竟,赵奢不清楚晋阳城的情况。 赵奢的试探,可以理解。 李基收敛心神,问道:“赵将军不必多礼,赵将军不是在栖凤谷外吗?怎么到城楼上来了?” 赵奢说:“李郡守不怀疑本将吗?” 李基正色道:“将军如此的大费周章,本官还有什么怀疑呢?” 赵奢点头,他从怀中取出一封诏令,递到李基的案桌上,说道:“这是大王给予的诏令,授予本将和军师有专断之权,更有调动地方官吏的权利。” 诏令摊开后,李基看到后,心中更是再无怀疑。 李基说道:“将军还没说,深夜来找本官,有什么事情呢?” 赵奢收起诏令,沉声道:“明天抵近中午时,调动晋阳城的军队,佯装前往栖凤谷。” “啊!” 李基一听,道:“赵将军,本官调兵出城,恐怕容易遭到秦军的埋伏。秦军虽然去攻打栖凤谷外的援军,但一直关注着晋阳城局势的。” 赵奢说道:“就是要让你遭到埋伏。” 李基一听,顿时哑然。 显然,赵奢已有计划。 李基也不多问,点头道:“好,本官会佯装前往栖凤谷。” 赵奢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一战,成了! 第217章空营计(有阅兵,快抢!) 月夜下,已是下半夜。 一道人影晃动,在道路上快速行进。 人影到了赵军营地外,经过通报后,进入中军大帐。 这人,是刘宣派去见赵奢的士兵。 士兵在刘宣面前行礼,道:“军师,赵将军已经抵达,一切就绪。明天抵近中午时,太原郡守李基将会带兵出城。” 刘宣颔首,让士兵退下。 得到了明确的消息,刘宣心中,才彻底放心。 决战,来临了。 刘宣放下心的开始安排。 虽然是夜晚,但营地内的士兵,却在调动准备。 一夜过去。 这一宿,刘宣都没休息。 次日清晨。 军营外,响起轰隆隆的战鼓声。 司马磐再一次来攻打营地,连续两天久攻不下,司马磐的内心已经积攒了无尽的怒火。 坐镇军中,司马磐指挥士兵强攻。 攻势,比前两天更加剧烈。 刘宣坐镇营地内,指挥士兵抵挡。 只是今天士兵抵抗的力度,却是弱了许多。 一个时辰后,赵军竟是露出疲态,数次被秦军攻入营地内。 司马磐看在眼中,哈哈大笑,他看向钟武,道:“钟武,看到没,赵军力竭了。连续几天的攻打,赵军已经开始抵挡不住,露出疲态。” 钟武点头道:“今天的赵军,的确有些弱了。” 司马磐兴奋道:“能在秦军攻势下坚持两天,已经相当不凡。赵军露出疲态,也实属正常。” 对于秦军渐渐取得的优势,司马磐很是高兴。 攻破赵军,活捉赵奢、刘宣,他要狠狠的羞辱刘宣,让刘宣知道得罪他的后果。 “拿鼓槌来!” 司马磐大吼一声,兴奋的下令。 士兵拿了鼓槌过来,递到司马磐的手中。 司马磐提着两支鼓槌,站在一口大鼓下,抡起鼓槌,便奋力敲击。 “咚!咚!” 战鼓声,隆隆作响。 司马磐亲自擂鼓助威,秦军士兵看到后,更是振奋。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般,不断的往前冲。 “杀,杀死赵军。” “杀进去,攻破赵军的营地。” “儿郎们随我杀,破营就在今日。” “杀啊!” 喊杀声此起彼伏,秦军的气势一浪高过一浪。 往日的厮杀,秦军和赵军势均力敌,战局焦灼,始终不能取得突破。今天却不同,秦军渐渐的压制了赵军,而赵军的力量也有了跌幅。 一涨一跌,双方差距越来越大。 攻入赵军营地的秦军,也越来越多。 司马磐一边擂鼓,一边看着士兵杀入赵军营地,更是兴奋。 见已经杀入赵军营地,司马磐把鼓槌交给士兵,然后下令道:“全军听令,杀,攻入赵军营地。” 这一刻,司马磐下令发起总攻。 钟武听到命令,也没有反对。 赵军今天的抵抗弱了,好不容易压制对方,自然要一鼓作气取胜。 军队全力出击,不断杀入赵军营地内。 稳住的赵军,在秦军的猛攻下,宛如一叶扁舟在波面飘荡,不断的摇晃着,仿佛随时会倒下一般。 刘宣坐镇军营,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秦军进入,眼神明亮。 秦军入瓮了。 “秦军凶猛,撤!” 刘宣见势不可为,命令士兵撤退。 一道命令下达,刘宣率领着赵军士兵往后营奔去。 数万士兵驻扎的营地很宽阔。 从前营到后营,绵延六里,是一片空旷地带。 军队撤退,不断的往后营奔去。 撤退的赵军士兵,并没有乱,仍是相当的有条不紊。当军队撤出后营时,后方的秦军士兵还在营地内奔跑追赶。 刘宣一出营地,便下令道:“整军,反攻!” 命令下达,赵军立即调转方向。 于此同时,在后营外的官道上,忽然有弓箭手奔跑出来。 这些弓箭手在营地外列阵。 弓箭手挽弓搭箭,瞄准营地内正杀来的秦军,万箭齐发。 “咻!咻!!” 密集的弓箭,不断射入营地中。 正追赶的秦军士兵,攻势顿时受挫,再难以迅速的追杀。 在弓箭手射箭时,又有一队士兵才在营地五十步外,扒开了地上的蒿草。在蒿草下面,竟是一条壕沟,这条壕沟深不过半尺宽不过一尺。 壕沟露出,士兵迅速的往壕沟中倾倒桐油。 桐油灌注在壕沟中,又防火点燃。 “呼!呼!” 火光燃烧,桐油燃气了通红的火光。 在桐油燃烧起来后,弓箭手全部更换弓箭,所有的弓箭上,都绑上了油布,一遇到燃烧的桐油,便呼呼燃烧起来。 一支支火箭升空,然后射入营地中。 营地内,四处都是蒿草,四处都是营帐。 尤其是后营,更有无数独轮车、麻袋、马车等物资。 在炎热夏季,这些都是易燃的。 一沾上火星,刹那间,后营便燃烧了起来。 刘宣看到后营迅速的燃烧起来,表情平静,但眼中的光彩却愈发明亮。 他的营地,已经是一座空营。 从昨天夜里开始,刘宣就吩咐士兵搬走所有的粮食和器械,留下一部分士兵镇守。 除此外,刘宣在营地内多处地方,撒上了桐油和酒水。 大火燃烧过去,遇到后,火势会更加猛烈。 营地的四方,也还有刘宣早早埋伏的弓箭手。当刘宣所在的位置引燃大火,营地其余三方的伏兵纷纷动手,全都放箭引燃营地。 刘宣目光扫过,只见营地的其余方向,也已经火光冲天。 整座营地,变成一片火海。 李牧跟在刘宣的身旁,看着陷入火海的秦军,道:“老师,这一回,秦军必然损失惨重。” 刘宣说道:“损失是肯定的,但是否惨重就难说了。毕竟营地不大,秦军要突围,也并不是太难的问题。毕竟,弓箭手不可能把秦军遏制在营地中。” 要从营地各方动手,把秦军困死在营地中,难上加难。 这一点,刘宣也不强求。 刘宣看着营地内的秦军,眼中期待着。 第一步空营计成功了。 引诱秦军进入营地,然后火烧秦军的计划,已经完成。 接下来,便是下一步的计划了。 此时已经是中午,日头当空,天气愈发炎热。 营地内的秦军,已经乱作一团。 司马磐和钟武两人,也在不断逃窜,因为两人也在火海中。 钟武大声道:“将军,撤,快撤退啊!退回栖凤谷。” 司马磐看着一个个秦军士兵被大火焚烧,在火中挣扎,面色狰狞,下令撤退。军队后退,冒着燃烧的大火,一个个秦军士兵不断的撤退。 军营几里路的距离,成了火葬场。 兑换码:cp6r8h ps:每个兑换码只能兑换一次,仅限前50人。 第218章迫入栖凤谷 无数秦军,倒在营地内。 当司马磐带着士兵杀到营地门口时,又遭到营地外弓箭手射杀。 然而,秦军仍是死死冲锋。 不冲出去,就只能在火海中等死,外面虽然有弓箭,但好歹还有出路。一个一个的秦军士兵突围,最终击溃了外面的弓箭手,朝栖凤谷的秦军营地奔去。 司马磐回头看自己的士兵,一个个都面色黢黑,更神情狼狈。 这些士兵,都在火海中遭到了焚烧。 许多士兵眉毛没了,或者头发少了许多,亦或者衣衫被烧破。 总之,损失惨重。 司马磐担心遭到掩杀,迅速的撤退。 果然,在司马磐撤退时,刘宣带着赵军绕过变成火海的营地,开始掩杀司马磐。 如今的赵军,气势汹汹,尽是精锐。 反观秦军,各个狼狈不堪。 双方一接触,秦军根本抵挡不住,尤其是秦军士气低落,更无法抵挡。 “撤,快撤退!” 司马磐大吼着,他带着士兵不断的撤退。 只是,刘宣守在后方。 司马磐撤退到栖凤谷外的营地后,迅速命令士兵列阵防守。在营地中,好歹还有一部分士兵,这一部分士兵参战,暂时抵挡着进攻的赵军,但局面仍是非常不利。 刘宣带兵来到栖凤谷的秦军营地外,看着抵挡的秦军,眼神冰冷。 “全力进攻,把秦军逼入栖凤谷。” 刘宣下令。 两万多赵军士兵大举进攻,秦军守势风雨飘摇,已经是快守不住了。 在司马磐全力抵挡时,一名士兵快速跑来。 士兵在司马磐的身边抱拳道:“将军,不好了,我们的军队遭到埋伏了。” “怎么回事?” 司马磐眼神疑惑。 他已经遭到了埋伏,怎会还遭到埋伏。 士兵禀报道:“是李基出兵了,李基出兵直扑栖凤谷。我们布置的伏兵杀出,劫杀李基的赵军。原本,我们已经占据优势。可关键时候,又有一直赵军杀出,两军夹攻,我们的军队败了,正往栖凤谷方向撤退过来。” 司马磐心中一突。 怎么会? 在晋阳城外,怎么还有赵军? 司马磐道:“突袭的赵军,是谁率领的?打出的旗帜是谁的?” 士兵道:“不清楚。” “我知道了!” 忽然间,钟武开口了。 钟武神色震惊,道:“将军,是赵奢,一定是赵奢。我们和赵军厮杀,从头到尾,都是刘宣出面,一直没有看到赵奢的影子。毕竟是赵奢抄小路,杀到了我们后方。” “嘶!!” 司马磐倒吸了口凉气。 他伏击李基的军队被击败,现在正往栖凤谷本来。 而他也被刘宣击败,被堵在了栖凤谷外。 这一回,他真的危险了。 司马磐心中慌乱,看向钟武,道:“钟武,我们怎么办?该怎么办?” 钟武看着外面正不断攻打的赵军,再看到动荡的秦军,正色道:“将军,撤,我们退入栖凤谷,然后和赵奢、李基决战,突围离开晋阳城。” “刘宣身边,兵力数万,统帅了大部分的赵军。” “赵奢虽有一支精锐,但兵力不多。” “我们无法突破刘宣的防线,就只能往赵奢的方向突围。” 钟武郑重说道:“只要我们杀出去晋阳县,就安全了。否则被赵奢、李基和刘宣合围堵在栖凤谷,我们就真的完了。” 司马磐听后,看向不断进攻的赵军。 刘宣身边,兵强马壮。 要突破刘宣布下的防线,几乎是不可能。 此刻,唯有撤入栖凤谷。 “撤!” 司马磐不再犹豫,直接下达了命令。 秦军士兵得到了命令后,便迅速的撤退。刘宣带兵掩杀,但是把秦军全部赶入栖凤谷后,便并未再前进,而是在栖凤谷外驻扎,安排士兵堵住栖凤谷。 栖凤谷内狭窄,道路狭长。 守在外面,便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司马磐退入栖凤谷后,不断的逃窜,不过他发现后方没有追兵。 司马磐哈哈笑道:“钟武,刘宣没来,刘宣没来追击。他定然认为本将在栖凤谷山上布置了伏兵,所以不敢进入。天不绝本将,我们和另一支军队汇合,便强攻赵奢,突围后返回蔺县。” 钟武抬头左右打量,心中却是奇怪。 刘宣真的是担心有埋伏吗? 钟武心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有些担心。 军队快速往西面走,但还未走出栖凤谷,遇到了另一支退入栖凤谷的秦军。 这一支秦军,赫然是被赵奢和李基联合伏击的。 两军相遇,这一支秦军的主将商狐道:“司马将军,在栖凤谷的入口有李基的伏兵。我们杀过去,必定遭到攻打的。”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闯!” 司马磐不敢耽搁,命令商狐调转方向撤退。 军队一汇合,迅速往北撤退。 而范屠藏在栖凤谷的山上,他清晰看到山下有秦军汇聚。 “报!” 一名士兵来到范屠身边,抱拳道:“大人,刘军师已经率军堵在栖凤谷的入口。” “好!” 范屠闻言,神色期待。 “报!” 紧接着,又有士兵快速的跑来,禀报道:“大人,赵将军已经率军堵在栖凤谷的出口。整个栖凤谷,已经被堵死。” 范屠得到了消息,心中踏实了。 这一刻,终于来了! 范屠下令道:“传令,把所有准备的武器,全部投入栖凤谷内。” “喏!” 士兵得令,立即去传令。 只听战鼓声回荡在栖凤谷上方,不断的传递这。 这一消息传出后,范屠带来的百余士兵,全都快速的行动起来。 司马磐正带兵快速的赶路,要尽快撤出栖凤谷。 “将军,前方有火球坠落。” 忽然,一名士兵大吼。 司马磐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二十丈外,竟有一个一人高的火球滚落下来。火球外面是用麻布包裹的,火球燃烧,更有着滚滚浓烟。 火球滚落在地上,并未有震荡声,连地面也没有砸出坑道。 麻布中,都是用火油浸湿了的蒿草等。 而蒿草当中,又有马粪等杂物。 火势燃烧起来,因为蒿草是新鲜的,暂时燃不起来,便冒起滚滚浓烟。 又有马粪等燃烧,味道更是刺鼻浓烈。 在第一个火球落下后,栖凤谷内,一个接着一个的火球接连落下。 第219章生擒司马磐 这些火球的火势并不大,但浓烟却滚滚墙壁。 呛鼻的浓烟,很快就弥漫在栖凤谷的山道中。 司马磐麾下的士兵,全都被浓烟笼罩。 钟武看着这一幕,冷不禁打了个寒颤,道:“将军,这是刘宣的毒计,是要烟熏我们啊。将军,快冲,快突围冲出去。” 司马磐大吼下令,可一股浓烟吸入喉咙中,便不断咳嗽。 刺鼻的浓烟,使得栖凤谷内烟雾缭绕。 整个局面,已经完全失控。 秦军士兵在慌乱中,快速的往前跑,可越是奔跑,士兵却越是乏力难受。 浓烟刺鼻,更令人呼吸难受。 钟武命令士兵撤下身上的衣衫捂着鼻子往前跑。 然而,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滚滚浓烟,淹没了秦军。 漫天的浓烟冲霄而起,使得栖凤谷的上风,有着无数的烟雾盘旋。 刘宣坐镇在入口处,看着升起的烟雾,道:“司马磐完了。” 李牧震惊道:“老师,这一计策,真是太厉害了。只是,用烟熏秦军,恐怕在山谷中的秦军,大部分都要死在谷内。” 刘宣正色道:“这既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取巧,只有击败另一边。” 李牧郑重的点头,静静看着。 赵奢和李基带着军队,驻扎在栖凤谷的出口。 李基看着谷内滚滚浓烟,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刘宣要堵住秦军烟熏的计策,感慨道:“赵将军,刘军师的这一计策真是绝了。这一战,秦军败了。” 赵奢微笑道:“秦军败了,只是不知道司马磐能否活着。” 李基说道:“看情况了。” 如果司马磐冲出来,又愿意投降,那司马磐还有机会活着。 如果司马磐死在谷内,那就另说了。 “将军,有秦军声音。” 忽然,一名士兵听到谷内有动静,大声提醒。 赵奢下令道:“传令,勒令冲出来的秦军投降。否则,杀无赦。” “喏!” 士兵得令,立即高喊降者不杀。 想冲出来的秦军士兵,在谷道内,就已经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一出山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直接就瘫倒了,根本不抵抗,直接就投降了。 一波一波的秦军投降,都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 司马磐和钟武最终也冲出来了。 两人也无比狼狈,也没有了抵抗力,最终被赵国士兵俘虏。 赵奢看在眼中,有些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想笑,是因为这一战获胜真容易。 笑不出来,是因为烟熏之计,实在是有些恐怖。 剩下的近万秦军士兵,在这一计策下,竟然没有一丝的抵抗力,全都被拿下了。 战事结束后,已经是夜晚。 山谷内的烟尘渐渐散去。 刘宣带兵穿过了栖凤谷,来到晋阳城外,和赵奢的大军汇合。 两军合拢,在城外扎营。 中军大帐。 赵奢端坐在主位上,刘宣和李基坐在下方。 李基神色感激,正色道:“此番能解晋阳城之围,多谢赵将军和刘军师。本官欲在郡守府设宴,为两位接风洗尘,还请两位赏脸。” 刘宣并未看口,而是看向赵奢。 赵奢是主将。 这种事情,还得赵奢做决定。 赵奢微微一笑,道:“李郡守的好意,本将心领了。奈何,现在还没收复蔺县,本将也不能耽搁。本将会在晋阳城休整一天,后天一早,本将就要启程。如果李郡守有心,可以安排晋阳城的士兵准备肉食,犒劳一下军中士兵,这就足够了。” 如今还未攻克蔺县,就前往赴宴,明显是不妥当的。 赵奢不会让自己行差踏错。 李基听完赵奢的话,目光又看向刘宣,似乎是等刘宣说话。 刘宣说道:“李郡守,在下遵从赵将军的决定。在下认为,赵将军的决定就不错。” 李基听完后,轻轻叹了口气:“既如此,在下便马上回城安排。” 赵奢道:“不送!” 李基告辞离开,营帐中,只剩下刘宣和赵奢。 刘宣道:“在下听士兵说,将军昨晚上抵达晋阳城,还专门潜入城楼上,试探了李基。这一点,是在下算漏了。如果李基投降了秦国,和司马磐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赵奢笑道:“军师的判定,是正确的,李基本就没有投降。”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一个完整计策,必须考虑各方面,不能有一丝纰漏。” 赵奢见刘宣认真,连忙叉开话题。 已经获胜,他不想和刘宣讨论刘宣的过错。 这没有意义。 刘宣苦心孤诣布下计策,这一战能轻松取胜,也是刘宣的功劳。 赵奢话锋一转,说道:“军师,这一战,我们俘虏了司马磐。对于司马磐此人,该怎么处置?” 刘宣说道:“在下提审了秦军士兵,得知司马磐竟是秦国大将司马错之子。在下认为,这个人可以利用。不过现在,先关押着。” 赵奢点了点头:“俘虏的秦国士兵呢?足足一万四千多俘虏,该怎么处置?” 所有俘虏清点下来,足足一万四千余人。 这一批俘虏,人数太多了。 刘宣说道:“这样的事情,正好交给李基。让他调遣太原郡的守军,押送俘虏前往邯郸城,交由大王处置。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夺回蔺县,然后准备和其余各国攻打秦国。” 赵奢点头应下。 两人聚在一起,商量了接下来的安排。 各项事情处理妥当,刘宣才起身离开中军大帐下去休息。 第二天上午,李基就来了。 跟着李基来的,还有晋阳城的士兵,这些士兵运送来了一口口大锅。每一口大锅当中,都是喷香的肉。 好肉好菜送入军营,然后分发给军中士兵。 赵奢把李基请到营帐中,交代了让李基遣送俘虏回邯郸的事情。 李基欣然应下,心中更是雀跃。 他派人遣送俘虏回邯郸,意味着,他也在这一战立功的。这样一来,晋阳城被围困的事情,便可以化消掉。 李基乐不可支的离开了,去安排士兵来接管俘虏。 一天过去。 次日一早,赵奢、刘宣率军出发,带兵直扑蔺县。 第220章赵何的兴奋 没了司马磐坐镇,从晋阳城到蔺县的秦军不堪一击。 短短时间,赵奢和刘宣便抵达蔺县境内。 蔺县,城门口。 县令朱正率领着蔺县的官员,忐忑站着。 朱正之所以忐忑,是司马磐带兵杀来,他带兵抵挡不住,最终放弃抵抗,投降了秦国。 如今,赵国的王军杀来,又击败了司马磐。 这一下,朱正就尴尬了。 他背叛了赵国。 如今该怎么面对赵奢呢? 朱正忐忑,其余县丞、县尉等官员,一样是战战兢兢。 他们和朱正一样,也背叛了赵国。 县丞说道:“朱县令,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等着吗?” 朱正道:“不等着,还能做什么?” 县丞叹了口气。 他有话没说出口,是想逃走的,只是他一个小小县丞,又能往哪里逃走呢? “来了!”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 县衙的一名官员看到远方官道上,出现黑压压的人影。 朱正和其余人,纷纷盯着远处。 随着距离逐渐的拉近,朱正已经可以清晰看到远方情况。 为首一人,中等身材,身着甲胄,骑马慢行,不是赵奢又是何人呢? 另一人,相貌俊逸,一袭白袍,儒雅不凡,赫然是刘宣。 两人领着大军,终于抵达了县城。 刘宣看向赵奢,道:“将军,蔺县的县令竟然在城门口等待。看样子,他们又要归顺赵国,你怎么处置?” 赵奢淡淡道:“一切照旧!” 刘宣眉头一挑。 他有些惊讶,赵奢竟然不插手。 赵奢说道:“在呈递给大王的战报中,本将自会阐述清楚蔺县的情况。该怎么处置,自有大王决定。” 刘宣听了解释,暗道赵奢这一招高明。 扔给赵何处置,是最合适的。 两人来到城门口,朱正连忙上前,双手合拢,拱手道:“罪人朱正,拜见赵将军、刘军师。” 其余官员,纷纷行礼。 赵奢道:“不必多礼!” 朱正站起身,他一挥手,便有蔺县的士兵押着人上来。 这些人,足有百人之众。 朱正指着百余人,道:“赵将军,这些都是秦国驻扎在蔺县的官兵,下官已经全部羁押,请赵将军处置。” 赵奢微微颔首,也不推辞,收下了羁押的秦国官兵。 这些俘虏的秦国士兵,自然不能由朱正处置。 朱正见赵奢收下了俘虏,心中又松了口气。 他打起精神,正色道:“下官在县衙准备了宴席,为赵将军和刘军师接风洗尘,请两位赏脸。” 赵奢大袖一拂,道:“不必,本将驻扎在城外即可。” 简单交谈后,赵奢就让朱正退下。 然后,赵奢在蔺县外扎营。 军队驻扎下来,俘虏的秦军士兵,全部押送回邯郸。 然后,赵奢又撰写了战报,派人加急送回邯郸,便率军在蔺县驻扎下来。 他们出兵太原郡,一为平定太原郡的战事;二为为五国联合讨伐秦国。 既然出来了,便不会再回去,得等着其余各国出兵。 加急送回的战报,很快就传到邯郸。 赵何得到大胜的消息,兴奋无比。赵国击败秦国的军队,这已经表明了赵国军队的战斗力。 “来人!” 赵何吩咐道。 缪贤进入大殿,躬身行礼。 赵何道:“请丞相来议事。” “喏!” 缪贤转身离开大殿,连忙派人去通知。 时间不长,丞相赵胜急匆匆的进入大殿中,躬身行礼。 赵何摆手让赵胜坐下,道:“丞相,赵奢和先生已经大破秦国精锐,光复了太原郡全境。此战,总共的俘虏超过一万六千人,连秦军主将司马磐也被生擒。司马磐更是司马错的儿子,承认认为,该如何处置司马磐?” 一万六千余人,是最终拿下蔺县后的数据。 这一次和秦国交战,赵国可谓大获全胜。 赵胜听后,忍不住激动起来,正色道:“大王,臣认为应该传令秦国,让秦国割让一城,以换取司马磐。” 赵何听后,眉头微微皱起:“恐怕不可能。” 赵胜道:“大王,臣的思虑有二。” “第一,如果秦国同意割让一城换取司马磐,我们算是赚了。” “第二,如果秦国不同意,秦国大将司马错做何感想?司马错为秦国立下赫赫功勋,难道连一座城池都得不到吗?” “这是离间之计!” 赵胜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作为赵国的丞相,赵胜一样有手腕。 赵何听完后,笑了起来,道:“丞相的建议不错,值得采纳,就这么办。” 赵胜道:“既如此,臣立刻安排。” “嗯!” 赵何点头。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殿外传来。 缪贤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恭敬说道:“大王,齐国安排在邯郸的使节求见。” “宣!” 赵何点头。 缪贤走到大门口,高声传话。 齐国使节大步走进来,拱手向赵何行礼后,正色道:“启禀赵王,齐国已经联合了燕国、魏国、韩国出兵,四国已经出兵,请赵王尽快发兵,联合攻打秦国。” 赵何道:“联军会盟于何处?” 齐国使节道:“大军在魏国临晋关汇合,然后威逼秦国栎阳县。” 栎阳县,乃是秦国旧都。 威逼栎阳县,便相当于直接逼近秦国。 赵何道:“本王知道了,转告齐王,本王马上便调遣军队前往临晋关。” 齐国使节眼珠子一转,便问道:“敢问赵王,秦国和赵国在太原郡一战,战况如何?” 此话一出,赵何顿时笑了起来。 齐国使节道:“赵王何故发笑?” 赵何道:“本王知道齐王担心赵国抵挡不住秦国,但本王可以告诉你,赵国取胜了,是大获全胜。太原郡晋阳县一役,我赵国击溃秦国四万精锐,俘虏一万六千秦军,更生擒秦国主将司马磐。如今,俘虏正陆续押送回邯郸,不日后,俘虏就将抵达。” “嘶!” 齐国使节闻言,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齐国使节有些惊愕,更是震惊。 赵国竟然击败了秦军,更俘虏秦国主将司马磐,着实令人震惊。 赵国的实力,有些强大啊。 第221章仇人见面 齐国使节旋即就恢复过来,拱手道:“恭喜赵王。赵国击败秦军,必然令秦军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 赵何微微颔首,一副自得神色。 在赵何看来,赵奢的战报来得太及时了,刚好在这个时候来。 齐国使节道:“在下这就回报我王,请赵王尽快发兵。” 赵何道:“本王知道了。” 齐国使节告退,赵何看着齐国使节退走的背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一直以来,齐国是东方各国的中心。 如今令齐国使节惊愕,相比齐国得到了消息,也会震惊。 想到这里,赵何心头就无比畅快。 赵何神色严肃,看向赵胜,吩咐道:“丞相,八百里加急,传信赵奢,调转方向,南下魏国临晋关。” “喏!” 赵胜答应下来。 赵何想了想,吩咐道:“再拟一道命令,告知太原郡守李基。如果太原郡再有差池,提头来见。” “喏!” 赵胜转身下去执行命令。 赵胜出了王城,他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派人给廉颇传信。 廉颇也关心前线局势。 如今,赵胜和刘宣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廉颇也不用再担心。 传令兵从邯郸出发,昼夜不停,一路朝蔺县赶去。 短短时间,传令兵便抵达蔺县,来到军营中,将赵何的命令送到了赵奢手中。 赵奢看到书信后,让传令兵下去休息,然后直接喊来了刘宣。 赵奢把命令递到刘宣手中,道:“军师,齐国、燕国、韩国和魏国已经出兵。现在,我们要南下临晋关,在魏国和各国的军队汇合。” “好!这一战,终于来了。” 刘宣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赵奢问道:“军师,本将听大王说,你对这一战不看好,为何?” 刘宣道:“因为各国不齐心,也因为秦国强大。更因为,主导这一次联合各国的齐国,并非真正的要攻打秦国,是要抽手对付挨着的宋国。” 赵奢正色道:“既如此,这一战我们怎么打?” 刘宣道:“自然是全力打。” 赵奢道:“不保全自身的实力吗?”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将军,全力攻打的意图,是打出赵国的风采,放秦国畏惧赵国,让列国也对赵国忌惮。打仗这方面,交给将军处理。至于勾心斗角的事情,交给在下即可。” 赵奢道:“本将明白了。” 赵奢听了刘宣的分析,便不再多言。 当即,赵奢下达了撤军南下临晋关的命令。 三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南下, 从临晋县南下,先要穿过韩国,才能进入魏国境内。 军队一抵达韩国边境,摆明了身份后,亮明意图后,大军便顺利进入韩国境内,然后南下临晋关。 赵奢和刘宣率领的三万精锐抵达临晋关时,已经是九月。 九月秋风起,天高气爽。 大军抵达临晋关外时,齐国、韩国的军队已经抵达,只剩下燕国的军队还未到。 军队驻扎下来。 当天晚上,魏国邀请齐国、韩国和赵国的将领前往赴宴。 赵奢和刘宣自是不会拒绝。 白天休息了一番,到晚上时,赵奢和刘宣整肃一番,穿戴整齐,朝魏军营地行去。 临晋关外,齐国、燕国、赵国和魏国驻军,各自有一片地方。 要前往魏军的营地,要走一段距离。 刘宣和赵奢走了一刻钟左右,来到了魏军所在的营地。 营地门口,恰好齐国、韩国的主将也到了。 一行人,竟是在这里碰头。 “咦,这位不是刘宣吗?哎呀,真是巧啊。” 忽然,略带轻佻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齐国的人。 此人身材肥胖,中等身材,眼眸狭长,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在笑脸中,却又隐藏着一抹阴鸷。 刘宣循声看去,看到了齐国来人,眼眸冷了下来,脸上神色骤然冷若冰霜。 他的眼眸中,更闪烁着杀意。 无边怒气,自刘宣的胸中弥漫开来。 旋即,刘宣又压下了心中怒气,眼神恢复平静,淡淡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齐国真的是没人了吗?竟然派遣你这样不学无术的人来。” 眼前的人,是刘宣的老相识。 曾经,他亲自监督士兵行刑,打断刘宣的双腿。 曾经,他派人劫杀刘宣。 这个人,便是齐国上大夫田懿。 这一次齐国主导会盟,竟然派遣了田懿来。 田懿盯着刘宣,神色戏谑,说道:“刘宣,哎呀,你怎么两鬓都有了风霜。本官如果记得不错,你才二十出头,怎的就未老先衰呢?唉,你真可怜。” 刘宣面带微笑,道:“在下的这一切,不都拜阁下所赐吗?” 田懿啊了一声,笑眯眯的道:“是不是很想打我,唉,我就知道你想打我。来,来,本官让你打我消消气。” 刘宣朝田懿走去,道:“田懿,你是激将我,想给我扣上一顶搅乱五国联盟的帽子。然后,让我王处罚我吗?” 田懿惊讶道:“不愧是刘宣,果然聪明,不愧是荀子的弟子。” 刘宣嘴角微微拉开一条弧度。 他脚后退半步,然后右手紧握成拳头,一拳就抡起打出。 “啪!” 重重的一拳,狠狠打在田懿的嘴角。 “啊!” 田懿惨叫一声,直接就倒在地上。 刘宣站在田懿的面前,他一脚就踹出。 “啊!” 杀猪般的声音,凄厉无比。 刘宣踹了一脚仍然是不罢休,连续踹脚,踢得田懿惨叫声不断。 这一下,齐国军队的将领冲向来了。 赵奢见状,也带着士兵冲上来了。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韩国使团的主将等人站在一边,笑吟吟的看戏,并未出手阻止。 “住手,快住手。” 忽然,魏国使团的一名将领来了。 此人名叫魏獒,乃是魏国宗室的人,此番在军中任职。他并不是军队的主将,但此番看到齐国和赵国使团的官员打起来,不能坐视不理。 魏獒是武将,他一冲出来,三两下分开田懿和刘宣。 魏獒冷着脸,沉声道:“两位是做什么?” 田懿怒了,大吼道:“混账,你看不到吗?本官被赵国的人打,这是事实。这件事,必须要处理。” “哎呀……” 田懿浑身都疼,站起来怎么都不舒服。 第222章犯贱的人(有阅饼,快抢) 魏獒听到田懿的话,面色也冷了下来。 田懿连他都不放在眼中。 虽然他不是主将,只是军中的一员将领,但这里是魏国,他是魏国的将领。齐国田懿嚣张,他怎能不怒。 魏獒看向刘宣,道:“阁下是?” 刘宣道:“在下赵国上大夫刘宣,这一战,担任赵军的军师一职。” “啊,竟是刘子。刘子击败胡人,破灭秦军,令人赞叹。如今得见刘子,真是三生有幸。” 魏獒一听刘宣的名字,肃然起敬。 刘宣在北地和廉颇一起,大破襜褴人,更击溃胡人。 不久前,刘宣又和赵奢生擒司马磐,击败秦军。 消息已经传到魏国。 魏獒也知道这一消息,故此很是尊敬。 刘宣说道:“将军谬赞了,能击败襜褴人和胡人,仰赖廉颇将军之武勇睿智;能大破四万秦军,仰赖赵奢将军睿智果敢。他们,才是真正立功的人。” 魏獒道:“刘子谦虚了。” 作为秦国的宗师,魏獒自然知道些内部消息。 虽然廉颇和赵奢是主将,但刘宣作为军师,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绝对是功不可没。 刘宣问道:“将军如何称呼?” 魏獒正色道:“魏獒!” 刘宣微微颔首,摆手指着赵奢,道:“魏将军,这是我赵军主将赵奢。便是赵将军,指挥了大破秦军的一战。” 赵奢是军中的主将。 刘宣是军师,如今见到魏军将领,刘宣必须介绍赵奢。 魏獒抱拳道:“赵将军,久仰大名。” 赵奢道:“魏将军谬赞了。” “混账,混账,本官乃是齐国上大夫田懿。刘宣、魏獒,你们欺人太甚。” 田懿气得嗷嗷大叫。 他被刘宣打了一拳,嘴角都还挂着血丝。 倒在地上时,更被刘宣猛踢,全身上下多处受伤,更被韩国、魏国、赵国的人看笑话,心头早已经怒火上升。 可是,魏獒竟和刘宣打得一片火热,忽略了他。 真是不可原谅。 田懿盯着刘宣,沉声道:“刘宣,你必须给本官一个说法。” 旋即,田懿看向魏獒,正色道:“魏獒,本官在魏国境内挨打。你,同样要给本官一个说法,否则本官决不罢休。” 魏獒张嘴欲言,却被刘宣伸手阻拦。 刘宣站在田懿的身旁,道:“田懿,你这犯贱的性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一句话,气得田懿跳脚。 他胖乎乎的脸上,有着无尽愤怒。 魏獒看刘宣挑衅田懿,心头大呼不妙,可回头朝营地内看去,魏军的主帅都还没来。 刘宣说道:“田懿,关于你是不是犯贱,本官便说道说道。” “在齐国时,有一次齐王设宴款待稷下学宫的名士和教习。” “当时,你也在场。” “齐王指着你的脸说,田懿这混账。” “然后,你田懿便笑嘻嘻的道,我是混账,我是混账。” “你说,你不是犯贱是什么?” “再比如今天,你当着本官的面,让本官打你,所以本官满足了你的要求。” “你说,你不是犯贱是什么?” 刘宣啧啧摇头,叹息道:“可怜的人,正所谓君明臣贤。你这样的人,不过是一个典型的弄臣,由此观之,齐王也不怎么样。” 赵奢听后,便笑道:“军师一番话,说得好!” 虽然赵奢不清楚刘宣和田懿之间的矛盾。 可是,他得支持刘宣。 不管是什么原因,赵奢都必须支持刘宣,因为刘宣是赵国的官员,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田懿忍着身上的痛楚,冷冷道:“刘宣,今天的事情,本官记下了。” 他听完刘宣的话,暗骂刘宣还是一如既往的嘴巴刁钻。 没想到,他的话竟给了刘宣一个借口。 刘宣说道:“你记下了又能如何?” 田懿咬牙切齿的道:“今天的事情,本官会禀报我王,然后让我王知会赵王。到时候,赵王自会处置你。” 刘宣听后,淡淡道:“本官拭目以待。” 对于田懿的威胁,刘宣根本不放在心上。 对于此次联合攻打秦国,刘宣早已向赵何分析清楚。 纵然得罪秦国,赵何也不会处置他。 刘宣盯着田懿道:“你是想给本官冠以破坏五国联盟的罪名吗?要不这样,我赵国的军队,马上撤出临晋县,由齐国、魏国、韩国和燕国一起攻打秦国。” “嘶!” 田懿听到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作为齐国的上大夫,作为齐王的心腹,他知道齐国的计划。 齐国的目的,是要趁机攻破宋国。 在五国联合攻打秦国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秦国上。齐国出其不意的攻打宋国,必能毕其功于一役。 一旦赵国退出,后果不堪设想。 田懿强自道:“赵国退出,那是赵国背弃盟约。” 刘宣神色淡然,斜眼一瞅田懿,说道:“赵国之所以不再出兵,是因为你田懿一人所为。本官一抵达魏军营门外,你便出言挑衅。如果不是你,赵国便不会撤军。田懿,这是你的责任。” 田懿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刘宣太狡诈了,竟然把赵国撤退的罪名抛给他。 这个罪名他承担不起。 如果齐王知道赵国退军是他造成的,不得扒了他的皮。 田懿看了眼赵奢,心中升起希望,说道:“刘宣,你不过是赵国一个上大夫,只是赵军的军师。赵国军队的去留,轮不到你做主。” 这个时候,田懿期待着赵奢能和刘宣唱反调。 可惜,田懿注定失败。 赵奢面色平静,道:“田懿,军师的决定,本将无条件支持。军师说撤出魏国,赵军便撤出魏国。” “蹬!蹬!” 田懿接连后退两步,神色骇然。 怎么会? 刘宣怎么有这么大的能量。 事实上,苏代在赵国吃瘪,但他回到齐国,却并未大肆宣传。 所以苏代遇到的事情,齐国人不知道。 田懿也知道刘宣在赵国立了功,有些名望,但没想到刘宣有如此的能量。 这个时候,田懿不打算和刘宣正面碰撞了。 刘宣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他再来收拾刘宣。 “走!” 田懿挥手,要带着齐国的将领进入魏军营地。 “站住!” 刘宣冷喝一声。 刘宣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尤其是田懿导致他家破人亡。如今田懿就在眼前,他岂能轻易的饶了田懿。 纵然现在不能杀了田懿,但也要收点利息回来。 兑换码: ak858u。每人每天可兑换一次,限前50人。 第223章公子无忌(有阅饼,快抢) 刘宣手一挥,士兵便冲上去,拦住了田懿的去路,不让田懿离开。 赵奢看在眼中,仍是没有阻拦。 在他的印象当中,刘宣是一个很好说话,也颇有风度,更会处事的人。 眼下这样不依不饶的,还从未见过。 田懿被拦住,冷声道:“刘宣,你不要欺人太甚。” 刘宣说道:“本官有欺负你吗?当着韩国、魏国、赵国和齐国人的面,你一上来便挑衅本官。本官倒是想要问一句,是你欺人太甚,还是本官欺人太甚。” 众人闻言,都暗自点头。 刘宣虽然不依不饶,可一开始挑衅的,的确是田懿。 田懿握紧拳头,他心头怒火升起三丈高,可此刻,他已经进退两难。 如果赵国真的撤军,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向刘宣道歉,事情又难以解决。 田懿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你要如何?” 刘宣道:“当着齐国、赵国、魏国和韩国的面,向本官拱手道歉。这一礼,必须一揖到底,否则便不作数。” 田懿听后,怒道:“刘宣,你不要得寸进尺。” 一揖到底,这是对他的羞辱。 如果是私下里,田懿道歉倒也能接受。 可是当着齐国、赵国、魏国和韩国的面,他现在揖礼道歉,脸面何存? 刘宣这一手,不仅是削他的脸面,更削他的威望。 当着各国的面丢脸,等五国全部到齐后,他如何自处? 可恶啊! 田懿心头大恨,无比的愤怒。 刘宣淡淡道:“田懿,道不道歉?不道歉,那我赵国便退出五国联盟。本官虽然是军师,但有赵将军支持,本官说得出,做得到。” 田懿咽了一口唾沫。 此刻的他,身上衣衫脏乱,脸上也淤青带着血丝。 完全一副落魄样子。 田懿咬牙忍着,最终双手合拢,揖礼道:“刘大夫,本官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刘宣摇头道:“不够!” 田懿怒道:“你待如何?” 刘宣道:“来,来,本官为你示范,且看好了。” 刘宣双手合拢,手一揖到底,说道:“刘大夫,田懿知道错了。刘大夫大人大量,就不要和小人计较了。” 刷! 田懿脸色,变得更是铁青。 这话怎么听着都刺耳。 刘宣站直身体,道:“记清楚了,一个字都不能少。如果你道歉了,事情到此为止。如果不道歉,那赵国退出五国联盟。” 田懿被胁迫着,进退不得。 齐国是这一次讨伐五国的组织者,更另有目的。 所以,容不得田懿撒野。 田懿原以为作为秦军的主帅,是一件美差事,可现在看来,这不是一个肥差,而是烫手的差事。 田懿面色迟疑,很是尴尬。 刘宣催促道:“田懿,成不成给句话。不成的话,我赵国士兵便走了。” “我道歉!” 田懿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量,说出这三个字。 “好!” 刘宣昂首站在田懿的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田懿。 曾经在齐国,他被士兵抓着,田懿如此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曾经在齐国,他被士兵杖责,田懿如此轻蔑的看着他。 如今,一切都颠倒过来。 刘宣眼光明亮,心中虽然激动,但脸上表情却没有表露出来。 田懿双手合拢,一揖到底,道:“刘大夫,田懿知道错了。刘大夫大人大量,就不要和小人计较了。” 语气有气无力的,但好歹说完了。 说完后,田懿整个人都软趴趴的,更无精打采。 只是他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浓烈仇恨。 这一回,他丢人丢到家了。 脸面尽失,颜面无存。 只可惜,他是齐国的主帅,他不能离开,因为还得和韩国、魏国商议。如果他不是主帅,都想要躲起来了。 刘宣伸手轻拍田懿的肩膀,笑说道:“不错,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田大夫不愧是齐国的官员。” 韩国士兵听到,顿时就笑了。 赵国的士兵,也捧腹大笑。 一时间,齐国士兵的脸色,却都灰头土脸的。 “踏!踏!” 一阵脚步声响起。 在魏军的营地内,一个青年大步走了出来。这名青年器宇轩昂,相貌堂堂,一双眸子明亮无比。他一出现,便成为众人的中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青年面带微笑,拱手道:“诸位,无忌有礼了。” 青年名叫魏无忌,是魏王的幼子。 历史上的魏无忌,是名震列国的信陵君,不过如今的魏无忌,还只是魏王的幼子。 魏国的主帅,便是魏无忌。 魏獒看到魏无忌,拱手行礼,然后立在一旁。他人微言轻,压制不住局面,但魏无忌不同,魏无忌是魏王的幼子,深受魏王的喜爱,足以代表魏王。 刘宣拱手道:“见过无忌公子。” 魏无忌面带微笑,道:“这位便是刘先生吧,无忌有礼了。” 旋即,魏无忌看向惨兮兮的田懿。 在田懿遭到殴打时,魏无忌其实看到了。 只是齐国作为主导联合的国家,齐国和赵国发生冲突,魏无忌不方便搀和。 等事情差不多后,魏无忌才走出来。 魏无忌说道:“田大夫,无忌有礼了。” 田懿没好气的颔首,却未说话。 此刻的田懿,看向刘宣,眼中仍然有愤怒。当着各国将士的面,他丢尽颜面。 魏无忌又说道:“田大夫衣衫有些脏乱,是否先更换衣服再来赴宴。” 此刻田懿身上,衣服皱巴巴的,还沾上了许多泥土,一副脏兮兮的狼狈模样。 “好!” 田懿咬牙应下,转身离开。 齐国的将士,也跟着一道离开。 魏无忌看着田懿一行人离开,然后看着其余人,摆手道:“诸位,请!” “无忌公子请!” 众人微笑着回应。 一行人往魏军的营地内行去,在中军大帐各自落座。 齐国位置,单独空了出来。 等田懿来到时,便直接在秦国的位置落座。 魏无忌见所有人到齐,正色道:“诸公是无忌的前辈,或是沙场名将,或是名臣大儒。在诸位前辈面前,无忌不多说。宴请诸位,不谈政事,只谈风月,为诸位接风洗尘。” 一番话不卑不亢,更彰显一国公子的气度。 刘宣看在眼中,也心中暗暗点头。 兑换码:w9hc27。限前50人。 第224章问计 魏无忌的姿态,让人无法指责。 纵然是田懿,也没有半分怨言,齐国是主导联盟的国家。商讨出兵策略,自然是由齐国召集各国的人商议。 魏无忌召集所有人,不提政事,只谈政务。 如此,合情合理。 魏无忌挥手道:“来人,请乐师。” 一道命令下达,几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些人都各自拿着乐器。 或是古琴,或是长笛等。 军营中,严禁女子随意出入。 魏无忌也不能破例,所以喊来的都是男子。 琴声渺渺,又有剑士斗剑。 营帐中的气氛,倒是颇为热络,并没有冷场。 又有酒菜佳肴一一摆在案桌上,有酒有菜,再欣赏武士斗剑,更是气氛热烈。 一场宴席下来,在座众人,倒是熟络了许多。 只是,田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他脸上挨了一拳,腮帮子到现在都还疼着,又丢尽颜面,没心思说话。 宴席宾主尽欢,随后各自离去。 赵奢和刘宣往外走时,一名士兵来到刘宣身旁,低声道:“先生请稍等。” 刘宣看向士兵。 士兵道:“我家公子有请。” 刘宣看向赵奢,道:“将军,你且先回去,我随后回营地。” “好!” 赵奢点头应下,便带着赵国的士兵率先离开。 士兵道:“先生请随我来。” 刘宣颔首,跟着士兵往后营行去,来到一座营帐中。 这里不是中军大帐。 刘宣心中疑惑,魏无忌找他做什么? 士兵站在营帐外,道:“先生请。” 刘宣撩起营帐的门帘,进入营帐中,看到了站着的魏无忌。他双手合拢,恭敬向刘宣行礼,郑重道:“魏无忌见过先生。” 刘宣道:“无忌公子有礼了。” 魏无忌摆手道:“先生请上座。” 刘宣推辞道:“无忌公子乃魏国公子,在下岂能上座,这不妥。” 到现在,刘宣还不清楚魏无忌的意图。 是以,刘宣没有轻易表态。 魏无忌道:“先生乃是智者,请先生上座。” 刘宣看着魏无忌,只见魏无忌表情诚恳,一副有求于人的样子。思索一番,刘宣便往营帐中主位走去,撩起衣袍坐下。 魏无忌见状,才松了口气,在下方落座。 刘宣道:“无忌公子,现在可以说说,找在下什么事情了吧。” 魏无忌正色道:“在下向先生求自保之道。” 刘宣眼眸微微眯起,道:“为何?” 对于魏无忌的话,刘宣是有些怀疑的。 魏无忌是魏王的幼子,深受魏王喜爱,怎会有危险? 只是魏无忌没说明原因,刘宣也难以揣测。 魏无忌道:“长兄逼迫,嫡母打压,我难以招架,陷入困境,请先生救救我。” “哈……” 刘宣冷笑一声,站起身便往营帐外走。 魏无忌见此情形,眉头一挑,有些意外,他连忙站起身,拉住刘宣的手,道:“先生这是何故?为何一言不发就要离开。我是哪里得罪先生了吗?” 刘宣说道:“无忌公子,何必要考校在下呢?” 魏无忌摇头道:“先生说笑了,在下哪敢考校先生。” 刘宣道:“单说一点,无忌公子能担任攻打秦国的主帅,就不是身处险境的人。” “年纪轻轻,便统帅军队。” “可见魏王对无忌公子的信任。” “有魏王器重,纵然魏国彰长公子逼迫,又有嫡母打压,但无忌公子也不惧。” “忧从何来?” “苦从何来?” 刘宣摇头叹息,道:“无忌公子,请让开,在下要离开了。” 魏无忌听后,拱手道:“先生果然睿智,是在下唐突了。但实际上,这的确是我的难题。这一次能担任魏军主帅,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担任。” “先生可有办法,能消解我的困境。” “先生智慧通天,请先生赐教。” 魏无忌再一次行礼。 田懿不知道刘宣,可魏无忌却是知道的。 刘宣在邯郸助赵悝稳定太子之位,又北上击败胡虏,再击溃秦军,而且刘宣还深受赵王的器重。 魏无忌知道刘宣有才华,所以单独求教。立 刘宣盯着魏无忌,道:“无忌公子,要化解你的困境,其实非常简单。” 魏无忌道:“请先生赐教。” 此刻的魏无忌,心中颇为期待。 刘宣说道:“收起你的野心,自污以全身。无忌公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魏无忌闻言,蹬蹬后退两步。 他看向刘宣的眼神,有些无奈,有些失落。 魏无忌正色道:“先生,在下没有野心,或者说,在下对王位没有野心。在下的野心,是想要让魏国兴盛,让魏国不被秦国打压。” 魏国和秦国接壤。 正面遇到秦国,魏国根本就挡不住。 魏无忌满腔的心思,便是向壮大魏国,让魏国能稳稳立在当世。 刘宣摇头道:“在下也没有破解之法,请无忌公子见谅。” 魏无忌想让魏国强盛,势必要参政议政,成为魏国的权臣。可魏无忌是魏王的幼子,身份敏感。魏无忌越是优秀,魏王长子的压力就越大,会更一步视魏无忌为眼中钉肉中刺。 最后结果,便是魏无忌继续遭到打压针对。 魏无忌道:“连先生都没有办法吗?” 刘宣盯着魏无忌,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魏无忌眼神期待,流露出兴奋神色。 刘宣说道:“夺取魏国太子职位,成为魏国太子,无忌公子自然能不受掣肘,大展宏图。” 魏无忌摇头道:“不可能。” “为什么?”刘宣道。 魏无忌解释道:“公子圉的母妃,服侍父王数十年,深受父王敬重。只要她在,父王就不可能册立我为太子。再者,长公子也并非草包,也是一心为国的人。” 刘宣听了后,叹息一声。 魏无忌正色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刘宣道:“既然你都明白,却又不甘愿认输,何不争夺太子地位呢?” 魏无忌摇头道:“我并非嫡公子,身份比不上公子圉;我母亲身份底下,母族无法助我。公子圉也并非庸人。要争夺太子,难如登天。” 刘宣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忍放权,又无法争夺太子,魏无忌处境的确不容易。 刘宣道:“无忌公子,夺嫡一向是最复杂的。抱歉,恕在下也无能为力。你足以自保,不需要在下任何帮助。却别在于,你是否愿意自降身份,自污以全自身。” 魏无忌闻言,长长的叹息一声。 刘宣拱手道:“告辞!” “我送先生!” 魏无忌送刘宣离开,才返回营帐。 第225章弱国无外交 魏无忌回到中军大帐,魏獒来到大帐中。 魏獒道:“公子。” 魏无忌问道:“魏獒,有什么事?” 魏獒道:“公子,末将看到田懿和刘宣冲突的事情,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魏无忌问道。 魏獒说道:“五国联合攻打秦国,齐国和赵国是最强的两国。如今,齐国和赵国发生冲突,接下来的一战,恐怕会发生内讧。” 魏无忌道:“就算没有冲突,各国之间也会有摩擦的。只要总体过得去,能震慑秦国,令秦国惊恐,那就足矣。” 魏獒点了点头。 顿了顿,魏獒说道:“公子单独见刘宣,他可曾说了什么?” 魏獒是魏无忌的心腹,也清楚魏无忌见刘宣的目的。 魏无忌叹息道:“没有任何建议。” 魏獒道:“看样子,刘宣不愿意帮助公子。” 魏无忌道:“刘宣是赵国的官员,自然不可能尽心尽力的帮本公子。罢了,暂时便不考虑了。我们现在,还得全力备战。这一战,定要打得漂漂亮亮的。” 魏獒道:“等燕国的大军抵达,一切就妥了。” 魏无忌说道:“密切关注齐国和赵国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喏!” 魏獒抱拳应下,然后转身退下。 …… 齐国营地。 中军大帐,田懿正大发雷霆。 他遭到刘宣羞辱,在各国面前丢尽了颜面。 尤其是魏无忌设宴时,便能看出一二。不论是魏国,亦或是韩国,都不曾主动向他敬酒。 可见,他在各国主帅眼中,早已丢尽颜面。 田懿目光看向下面的各个将领,沉声道:“今日之事,全因刘宣一人而起。“ “刘宣针对本官,便是针对大王。” “当初,是大王下令打断刘宣的双腿。” “如今刘宣处处针对本官,对齐国也处处针对,你们认为该怎么办?” 田懿眼中,闪烁着仇恨神色。 此番他是齐国的主帅,统帅齐国的大军。 被刘宣修羞辱,田懿不甘心。 营帐中,各个将领听了田懿的话,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开口说话。 田懿相当强势。 可如今的刘宣,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贸贸然搀和进去,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忽然,一名中年人道:“田大夫,在下倒是认为,今天的事情,其实是一件好事。” 刷! 田懿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看向中年人时,更有一抹冷厉之色。 好事? 他被刘宣殴打,在各国面前丢尽颜面,这是好事吗? 田懿长袖中的手握紧,眼眸森冷,冷冷道:“孙启,你是什么意思?” 孙启,是中年人的名字。 此番攻打秦国,孙启是齐军的军师。 孙启神色不卑不亢,淡淡道:“田大夫误会在下了,在下指的好事,并非是刘宣殴打时田大夫一事,而是刘宣搅了局。” “田大夫知道我们这一次的任务,乃是和各国一起削弱秦国。” “重点在于削弱、压制。” “在这样的情况下,局面越乱,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 孙启淡淡笑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大人更能随意针对赵国。总之,大人想报仇,那就安排赵国军队前往攻打硬骨头。他们不愿意,那再另说。” 田懿闻言,眼睛一亮。 孙启话语中的意思,田懿已经明白过来,他更知道该怎么做了。 正如孙启所言,他挨了打,失了面子,却导致赵国和齐国之间出现了裂痕。在这样的情况下,五国联合攻打秦国是不行的,所以只能削弱秦国。 换一个角度看,反而能达到目的。 田懿笑道:“军师所言,身为有理。接下来,我们便重点照顾赵国。” 孙启道:“大人英明。” 田懿迫不及待的道:“等燕国的大军一抵达,本官便召集各国主帅,然后安排任务。到时候,便让赵军打头阵。” 孙启道:“是这个道理。” 田懿心头的怒火,也稍稍缓解了。 刘宣殴打他。 接下来,他会一一讨还回来的。 …… 赵军营地,中军大帐。 刘宣一回到营地,便径直来到中军大帐。 赵奢说道:“军师,今天如此针对田懿,恐怕接下来,田懿会处处针对军师。” 刘宣道:“纵然我不针对田懿,他也不会放过我。难道,将军没看到我一抵达魏国营地,田懿就出言挑衅吗?” 赵奢说道:“倒也是!” 刘宣道:“其实我殴打田懿,还有一层意图。” 赵奢问道:“什么意图?” 刘宣回答道:“试探田懿的底线。” “当时的情况下,我已经连续的针对田懿,甚至让他鞠躬道歉,田懿最后还是屈服了。” “由此可见,田懿不敢让五国联盟崩溃。” “因为五国的联盟,关系着齐国能否灭掉宋国。” 刘宣笑吟说道:“有了这个前提,我们接下来做事,便可以随心所以。纵然田懿针对我们,甚至指挥我们,但我们可以不听从命令,甚至找各种理由推脱。田懿不能看着联盟破裂,就拿我们没办法。” 赵奢道:“军师这一番分析,倒是在理。齐国主导联合攻打秦国,我们便要接受齐国约束。如今试探出对方底线,也有利于我们从容安排。” 刘宣笑道:“将军,这一战尽管发挥便是,不用考虑太多。” 赵奢道:“我明白!” 刘宣道:“燕国还没有来,这段时间,该怎么玩就怎么玩,该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将军,我先下去了。” 赵奢点头,便目送刘宣离开。 …… 韩国军营。 韩国的主将名叫陈垣,此人是韩国大将。 说是大将,但韩国被魏国、齐国、秦国等包围,完全没有发展空间,只能摇摆于各国之间,很是被动。 正是如此,韩国地位很弱。 陈垣看向他的军师燕仓,道:“军师,齐国和赵国争斗。恐怕在接下来攻打秦国的战事中,也会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 燕仓正色道:“将军接下来,多看多听少说,只需要随大流即可。” “此番攻打秦国,大王本是不愿意的。” “秦国成虎狼之势,现在去攻打秦国,对我们韩国很不利。” “可是,燕国、齐国、赵国和魏国都同意。如果我们不出兵,顿时就会被其余各国攻打,所以不得不出兵。” “这一战,我们是被迫的。” “所以接下来,将军只需要少说即可。” “如果齐国和赵国冲突加剧,导致联盟崩毁,那还好了。” 燕仓说道:“我们不攻打秦国,至少,秦国便没有攻打我韩国的理由。” 陈垣点了点头。 只是作为军中将领,陈垣却感到失落。 堂堂韩国,得看各国的眼色行事,还是国家太弱了。 陈垣感慨道:“想当初,申子在韩国时,韩国的国力强盛,纵然列国也不敢轻犯韩国。如今却不同了,唉,时移世易,秦国已经令列国震恐了。” 申子,便是申不害。 作为法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申不害在韩国变法,极大的加强了韩国的国力。 只可惜,韩国毕竟地少力弱。 再者,申不害推行法家的‘术’治,虽然在短时间提高韩国的国力,但也存在极大的弊端,无法彻底让秦国强大。 然而在韩国人的眼中,申不害已经是最令人尊敬的。 燕仓也感慨道:“申子的确厉害,可惜,身子已经病故这么多年。几十年过去,韩国也是江河日下。” 两人谈论起来,都有些伤感。 弱国无外交。 韩国势力最弱,其余大国要做什么,韩国就只能做什么。 在各国中,韩国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第226章魏王意图(有阅饼,快抢!) 八月初二,一场瓢泼大雨下来,炎热的天气,得到缓解。 雨虽然停下,但天阴沉沉的。 徐徐凉风吹来,倍感舒爽。 刘宣、赵奢在营地内,没有出去闲逛,整日留在营内。 两人虽未出营,却在收集各方讯息。 秦国、齐国、韩国、魏国,以及未到的燕国,都在收拢讯息,做到知己知彼。 营帐中。 刘宣和赵奢相对而坐。 赵奢说道:“军师,目前来说,我们和齐国发生冲突,而魏国、韩国倒也还不错。你看,是否要联合他们,以孤立齐国。” 对于赵国的处境,赵奢心中也是自有盘算。 因为刘宣,田懿肯定会针对赵国。 一旦这样,赵国对不利。 赵奢的想法便是先下手为强,想要联合起来孤立齐国。 刘宣摇头道:“没必要。” 赵奢正色道:“如果齐国针对我们呢?” 刘宣脸上挂着笑容,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反而更好。齐国的目标是宋国,一旦攻打宋国后,各国必然调转矛头,再针对齐国。” “田懿要针对我赵国,这不正加强了齐国霸道的形象吗?” “再者,田懿要针对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否出战,该怎么征战,决定权还在我们的手中。” 刘宣说道:“就算田懿以大义安排我们,但上有安排,下有对策。办法总比问题多,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赵奢听后,也就不再担心。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 李牧急匆匆的走进来,抱拳道:“将军、军师,魏王抵达临晋关,请您二位前往魏军的营地赴宴。” 在正式场合,李牧以下属的身份称呼刘宣。 赵奢道:“知道了!” 李牧躬身退下,赵奢道:“没想到,魏王竟然亲自来了。” 刘宣道:“这一次在魏国境内会盟,魏王亲自来,倒也正常。只是燕国的军队还没有抵达,魏王现在就设宴,还是有些欠妥。” 赵奢道:“管他的,走吧。” 两人更换了一身衣服,便起身朝魏军营地行去。 抵达营地门口,恰好看到了田懿等人。 双方都未打招呼,径直进入营地。 在营帐门口,魏王头戴九旒冲天冠,腰缠玉带,身配长剑,端的是气宇不凡,尽显一国之主的气度。 见到赵奢、田懿、陈垣等人,魏王微笑道:“诸公,请!” 他一摆手,带着众人入内。 宾主落座。 魏王面带微笑,正色道:“此番五国联合攻打秦国,会盟地点在我魏国。不过,主导联盟的是齐国,故,本王便不安排政事。今日设宴,只是为诸公接风洗尘。” 田懿捋着颌下胡须,微微颔首。 魏王的话,显然考虑到了齐国的脸面。 其余人闻言,也都笑着应和。 魏王设宴,格调却比魏无忌高了许多,歌姬美女,应有仅有,热闹非凡。 酒肉上来,魏王和众人推杯交盏,更是热闹。 气氛热络了起来。 魏王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 对于刘宣,魏王是知晓的,他也有些好奇。 原本魏王可以不来临晋关,之所以来临晋关,就是想要看看刘宣。 魏王拿着酒樽,遥敬刘宣道:“刘子,本王敬你。” 刘宣端起酒杯道:“谢魏王。” 两人一饮而尽。 这时候,众人目光都落在魏王和刘宣身上。 魏王继续道:“刘子在齐国时,虽然在稷下学宫略有薄名,但刘子名声不显。缘何刘子一到赵国,便平步青云,一遇风云变化龙呢?” 刘宣微微一笑,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世间英才无数,但明鉴人才,更能委以重任的伯乐,却不常有。” 魏王眼眸眯起,道:“刘子的意思,是齐王并非伯乐。” “大王缪矣!” 刘宣摇了摇头。 此刻刘宣的内心中,忽的警惕起来。 魏王的询问,看似简单。 可实际上,却暗含挑拨,是意图挑拨赵国和齐国的关系。 不过刘宣不在乎。 齐国强则强矣,但齐王刚愎自用,殊不知,齐国已经陷入危机中。尤其是苏代这个大内奸在,齐国焉能不破败? 魏王眼中带着笑意,道:“刘子可否细说缘由呢?” 刘宣道:“回禀魏王,齐王也是伯乐,但齐王是田懿的伯乐。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君主,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君明则臣贤,便是这个道理。” 田懿闻言,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刘宣没有说透,但谁都明白,刘宣在抨击他和齐王。 田懿冷冷道:“刘宣,休要欺人太甚?” 刘宣道:“田大夫,在下说了什么吗?莫非,齐王不是田大夫的伯乐。” 田懿哑然。 这话是对的。 可是听着刘宣的话,怎么都觉得别扭。 魏王话锋一转,道:“刘子认为,赵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刘宣说道:“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 此话一出,魏王有些惊讶。 刘宣的评价很高。 聪明! 仁智! 雄略! 对一个王者来说,这样的评价,可谓是文才武略了。 魏王打趣道:“刘子此话,恐有自夸之嫌。” 田懿不阴不阳的道:“某些人,就喜欢自夸。赵王谋害先王,残忍暴虐。别说聪明、仁智、雄略了,就算仁慈之主都不算。” 刘宣不屑道:“田大夫一番话,真如喷粪一般。” “天下皆知,我王被立为赵国太子。” “先王退位,我王继位。” “然,先王却受公子章蛊惑,意图封公子章为王,割裂赵国。” “后先王和公子章作乱,攻打我王。” “我王斩杀叛逆赵章,拘禁先王于沙丘宫,独独不杀先王,是其孝也。” 刘宣说道:“论孝顺,何人能及我王。” 对于沙丘宫一事,刘宣自是了解的,纵然赵何有不妥的地方,但在刘宣口中,刘宣也必须避重就轻,不能说赵何的不是,得夸赞赵何。 田懿撇嘴,不屑说道:“分明是赵何饿死赵武灵王,何来赵王孝顺一说?” 刘宣道:“田大夫又错了。” “我王拘谨先王于沙丘宫,每日三餐送于先王面前。” “然,先王宁死不吃大王赠送的饭食。” “我王忍着悲痛,曾亲自恳求先王吃饭,尽孝尽责,堪为人子典范。” 刘宣摇晃着脑袋,说道:“奈何先王固执,更心中有气,最终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吃大王送去的饭食。我王为赵国发展,付出良多,至今提及先王,也是心伤。田大夫道听途说,令人失望。” 田懿握紧拳头,刘宣真会信口雌黄。 各国都知道的事情,刘宣竟然理直气壮的为赵何开脱。 魏王没有纠缠赵何的事情,道:“刘子,本王很是好奇,关于聪明、仁智、雄略之主。这是什么说法?” 兑换码:qjy7t2 每日每人限兑换一次,前50人有效。 第227章利益纠葛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刘宣身上。 田懿正襟危坐,他眯着眼睛,盯着刘宣。他倒是想听听,刘宣能说出什么话? 陈垣、魏无忌等人,也看向刘宣。 唯有赵奢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魏王设宴,看似是其乐融融,一派热络气氛,但似乎别有用意。 赵奢到现在,也不明白楚王的意图。 刘宣轻笑,从坐席上站起身。 他身材颀长,器宇轩昂,一派不凡气度。站在大厅中,刘宣一抖长袍,正色道:“我王继位,主政赵国期间。励精图治,锐意变法,方有赵国今日的强盛。” “赵奢初时,在赵国籍籍无名,无人皆知。” “大王慧眼识人,纳赵奢于凡品,令赵奢一展才华,是其聪也。” “先王时期,廉颇从军,难有用武之地。大王拔廉颇于行阵,是其明也。” 刘宣侃侃而谈,神色自信。 他开口阐述,众人都一副赞同神色。 赵奢和廉颇两员大将,都是赵何提拔起来的将领。 这是赵何的睿智。 刘宣的话,并没有任何漏洞。 刘宣继续道:“当今天下,局势纷乱,列国争雄,已经是如火如荼的大争之世。我王心忧天下苍生,奋起改革,一心为民造福,是其仁也。” “襜褴人祸乱北地,我王败胡虏定雁门,是其智也。” “赵国图强,我王据赵国而虎视天下,是其雄也。” “秦国势大,我王同五国联合,攻伐秦国,挫其锐气,是其略也。” 刘宣环视众人,掷地有声的说道:“以此论之,我王难道不是聪明、仁智、雄略之主吗?” 魏王闻言,眼睛明亮。 刘宣的一番话,看似给赵何脸上贴金。 实际上,赵何的确是有为之主。 赵国日渐强盛,兵锋日强,和赵何的付出密不可分。 魏王抚掌道:“刘子一番话,精辟无比。赵王若是知晓,定然喜不自禁。不过依本王看,刘子漏了一点。” 刘宣问道:“漏了什么?” 魏王道:“刘子口舌生花,才智通天,真乃能言善辩之人。” 刘宣道:“魏王谬赞了。” 魏王话锋一转,语气很平淡的道:“本王倒是有些好奇,刘子才华出众,在齐国时,为什么会触怒齐王呢?竟被齐王打断双腿,以至家破人亡。” 刘宣眉头皱起。 田懿也是如此。 魏王的话又在挑事端,令齐国和赵国的关系更加紧张。 田懿正色道:“魏王,请慎言。” 魏王道:“本王有错吗?” 田懿皱起眉头,他只是齐国的上大夫。在魏王的面前,话语权不足。尤其魏王只是询问刘宣,从字面上,田懿难以指责。 魏王看向刘宣,道:“刘子不愿意说,那便作罢。是本王失言了。” 刘宣轻笑,解释道:“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初秦王尊奉齐王为东帝,在下劝说齐王放弃称帝,齐王却要执意称帝。只可惜,齐王称帝数月,便取消帝号,恢复齐王。” 田懿坐在一旁,面色微冷。 他坐不住了。 大袖一拂,田懿起身道:“恕田懿身体不适,告退。” 魏王不断的挑拨,扫齐国的面子。 田懿再留下,那更加的丢脸。 魏王看着田懿离去的背影,并未阻拦,他嘴角拉开一条弧线,脸上尽是笑容,正色道:“唉,如果刘子来魏国,说不定,魏国也能日渐强盛。” 刘宣道:“魏王谬赞。” 这个时候,刘宣心中觉得古怪。 魏王在挑拨离间,更有意让联盟内讧。 魏王加大了赵国和齐国的裂痕。 刘宣心思转动,转瞬有了注意,摇晃两下脑袋,正色道:“魏王,在下不胜酒力,告辞!” 魏王也不阻拦,道:“刘子慢走!” 赵奢跟着起身告辞,搀扶着刘宣往营帐外走去。 韩国陈垣见状,也起身告辞。 眨眼工夫,只剩下魏王和魏无忌,以及营帐中的士兵。魏无忌摆手让士兵退下,然后看向魏王,询问道:“父王,今日……” 他一开口,就被魏王打断话。 魏王道:“你是想问,本王为什么挑拨赵国和齐国吗?” 魏无忌点头,神色疑惑。 魏王眼眸眯起,眸子深处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沉声道:“在本王看来,攻打秦国,是不可能灭掉秦国的。之所以要攻打,是为了从秦国攫取利益。如今,秦国派人来了,也愿意割让城池,这就达到了目的。” 魏无忌闻言,瞪大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 背弃联盟。 又私下结交秦国。 这真的好吗? 魏王看着魏无忌,继续道:“无忌,你要清楚一件事。国与国之间,没用什么盟约是不能打破的,有的是不变的利益。” 魏无忌肃然抱拳道:“多谢父王,儿子受教了。” …… 赵军营地。 刘宣和赵奢回到营地中。 赵奢坐下后,有些烦躁的说道:“军师,魏王突然来临晋关,更设下宴席。可今天的宴席,宴无好宴,更机锋暗藏,还不断撩拨赵国和齐国关系。唉,……” 刘宣神色平静,说道:“将军记得来之前,我向将军说的话吗?” 赵奢道:“什么话?” 刘宣正色道:“勾心斗角的事情交给我。” “联合攻打秦国,必定勾心斗角,一大堆的肮脏事情。” “将军不必管,交给我即可。” “各国虽然讨伐秦国,但未必同心,都有各自的盘算。” “比如魏王,他攻打秦国,或许是为了打压秦国,或许是为了攫取利益……总之,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甚至让魏王调转方向攻打齐国,也不是不可能的。” 刘宣说道:“这就是联盟,就是勾心斗角。” 赵奢叹息道:“真累!” 事实上,赵奢在赵国的朝中为官,也接触勾心斗角的事情。 可魏王亲自挑拨离间,实在有失身份。 刘宣说道:“魏王搅局,其实有利于我们的谋划。同时,魏王搅乱局面,也正中齐国下怀。齐国猛攻宋国,距离触犯众怒,也就不远了。攻打秦国的事情,就会有所变化。” 赵奢道:“难道不攻打秦国了吗?” 刘宣道:“当然要攻打,一旦燕国抵达,就会出兵了。” 赵奢听后,有些烦躁。 这真是太麻烦了。 赵奢挠了挠头,起身道:“罢了,我去看看士兵。这段时间驻扎临晋关,士兵疏于训练,得加强训练才行。” 刘宣笑着目送赵奢离去,便静下心处理政务。 第228章燕国抵达 八月中旬,燕国的军队终于到了。 此番燕国出兵,共有两万人。 领兵的人名叫郭隗。 此人是燕国的客卿,燕王的心腹,在燕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燕国强盛,是郭隗一力促成。 昔年燕国内乱,燕王哙被杀,燕王哙的儿子姬平继承王位。他见燕国破败,又见燕国被齐国肆虐,发誓要报仇雪恨。 燕王为增强势力,第一个招揽的是郭隗。 为彰显对贤士的敬重,燕王姬平筑黄金台以迎接郭隗。 自此后,人人皆知燕王招贤纳士。 然后,才有诸多人才归附。 此番出使魏国,战事并不是特别重要,所以只有郭隗来人,没有大将随行。 郭隗抵达,魏无忌亲自带人迎接。 进入燕国军队,休整一天。 次日,齐国田懿传信,召集各国商议出兵事宜。 人已经到齐,要准备攻打秦国。 各国的人,纷纷朝齐国军营行去。 刘宣和赵奢也前往。 两人进入齐国军营,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心中却稍稍警惕。 齐国和赵国关系紧张。 如今进入齐国营内,自是不能放松的。 进入营帐。 韩国、魏国和燕国的将帅各自落座。 然而,刘宣和赵奢却落在最后。 刘宣和赵奢发现了这一问题,两人相视一望。旋即,刘宣一步站出来,他忽然捂着肚子,一副痛苦表情,沉声道:“田大夫,在下的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仓促之下,恐怕不能再议事了。赵将军,我站不稳,快,快扶我回营地。” 赵奢听了这话,心中好笑。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一副紧张模样,朗声道:“军师,这是怎么了?” “走,我们回营。” 赵奢搀扶着刘宣,便往营帐外走去。 主位上,田懿脸色绷紧,一副冰冷神色。 赵国位置在最后,是他故意安排的,但田懿没想到,刘宣会直接发难。 田懿道:“赵将军,刘大夫的身体不适。本官会马上安排军医治疗,如今五国要商谈出兵之策,你留下吧。” 赵奢闻言摇头。 扶着刘宣,赵奢正色道:“本将临行前,我王曾说,虽然本将是军队的主将,可一切得询问刘军师的意见。刘军师不舒服,本将不能留下。” 郭隗看在眼中,心中冷笑田懿愚蠢。 田懿此人,真是蠢笨。 作为燕国的老臣,更是燕王最核心的谋士,他知道燕国接下来要攻打齐国。 如今,田懿为难赵国,正好加剧赵国和齐国的冲突。 郭隗微笑道:“田大夫,依老夫看,现在刘军师身体不适,还是押后再议吧。赵国是攻打秦国的主力,焉能没有赵国。” 田懿袖口中的手,直接捏紧了。 可恶的刘宣。 他原本想要借机羞辱刘宣一番,没想到又被刘宣打脸。 田懿看着营帐中的坐席,再看着刘宣,怎么都觉得刺眼。 刘宣却不多言,直接离开了。 田懿组织的第一次会议,便彻底泡汤了,至少田懿半点威望都没能树立起来。 田懿也不干休。 隔了两天,田懿又派人通知各国,再一次召集各国议事。 然而,刘宣却说还在病中。 因为刘宣的缺席,赵国便不在,田懿第二次召集各国再一次失败。 两次失败,齐国更是颜面无存。 齐国营地。 大帐中。 田懿和孙启相对而坐。 田懿面色凝重,忧心忡忡的道:“孙启,现在不能攻打秦国。至少表面上,不能出兵攻打五国。齐国颜面丢失,这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田懿喝骂道:“都是那该死的刘宣。” 如果不是刘宣,田懿已经组织各国议事。 商议后,才能定下攻打秦国的计策。 如今刘宣屡次空缺,导致迟迟不能商议事情,这毫无疑问影响到了齐国的威望。 孙启说道:“田大夫,为今之计,恐怕只能认栽了。田大夫召集各国议事,把赵国的座次排在最后,刘宣心头不喜。如果不给刘宣一个说法,刘宣不会罢休的。” 田懿冷冷道:“你让我去道歉?” 孙启道:“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田懿闻言,胖乎乎的脸顿时绷住。 让他向刘宣道歉,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刘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稷下学宫士子,即使如今是赵国的上大夫,但也还是稷下学宫的士子。让他向刘宣道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孙启正色道:“田大夫,大王意图攻打宋国。虽说大王发起五国联合,是要削弱秦国,再转移各国注意力,以攻打宋国。” “可是,这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要让世人知晓的,是大王决议伐秦,而宋国见齐国后方空虚,袭击齐国。” “然后,大王讨伐宋国。” “这样的消息,这样的结果,才不会导致大王威望受损。” 孙启说道:“一旦迟迟不能议事,各国就可能抨击大王,说大王讨伐秦国,是故意削弱各国,而田大夫也是故意刁难刘宣,故意让内部出现矛盾。” 田懿听后,犹如吃了苍蝇般。 他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向刘宣道歉? 田懿看着孙启,道:“孙启,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孙启摇头道:“没有!” 田懿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尽是不甘的表情,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不得不低头认错。 思虑后,田懿道:“罢了,老夫去便是。” 孙启道:“田大夫英明。” 田懿神色无奈,道:“你看本官哪里英明了?现在的情况,真是越折腾越倒霉。” 田懿心中很是后悔,却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安排一番,让人准备了钱财,便带着两名亲随,超赵军的营地行去。 来到营帐门口,士兵立即去通知。 很快,士兵来到营帐门口,道:“田大人,请!” 田懿微微颔首,跟着士兵一道进入。 来到中军大帐,刘宣看到走进来的田懿,笑吟吟道:“喲,这不是想要召集列国的田大夫。田大夫日理万机,怎么想到来赵军营地了?” 戏谑的话,打击着田懿。 田懿脸皮购厚,不急不躁的道:“本官听闻刘大夫身体还没有大好,特来看看。” 此时的刘宣,神采飞扬,很是自信。 那脸上连丁点患病的模样都没有,令人忍不住要怀疑。 田懿知道刘宣是故意的,他双手合拢,拱手行礼道:“刘大夫,事关攻打秦国的大事。还请刘大夫拨冗时间,前往参加列国会议,商讨出兵的计策。” 第229章低声下气 刘宣正色道:“田大夫,你看我红光满面的,其实有伤在身,疾病在肺腑,所以不能显现出来。” 田懿一听,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有病在肺腑? 他娘的,你活蹦乱跳的,哪点像有病在肺腑? 田懿也知道,刘宣是故意如此。 故意让他难堪的。 田懿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怒意,再一次道:“刘大夫,还请拨冗时间,参加五国会议。” 刘宣说道:“身体不适,不能参加。” 一句话,便拒绝了田懿。 田懿在齐国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遇到这样的羞辱。 可眼下,刘宣又扼住他的命门。 田懿心头恼火,但是又拿刘宣没有办法,只能低声下气的道:“刘大夫,你要怎么样才参加五国会议?” 此刻的田懿,已经压下心中傲气。 五国会议迟迟不召开,五国联合一事就不成立。 至少,要召开会议才行。 刘宣嘴角上扬,田懿终于说到重点,说到关键地方。 刘宣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跪在我的面前道歉,否则绝不参加。” 刷! 田懿脸色大变。 跪下来道歉? 这不仅仅是向刘宣道歉,更是承受刘宣的羞辱。 这样的条件,田懿焉能承受。 田懿咬牙盯着刘宣,眼眸中闪烁着森冷神色,愤怒不已。 刘宣斜眼一瞅,淡淡道:“田懿,赵国参与,是齐国的国相苏代一力促成的。反正,赵国不在乎能否攻破秦国,大不了各回各家。总之,我赵国是无所谓的。” 田懿闻言,身子都颤抖了一下。 可恶的刘宣。 他不是傻子,听出了刘宣的言外之意,这是威胁他。 刘宣一抖衣袍,继续道:“不过五国联合攻打秦国,如果还没有出兵就内讧,恐怕你这个齐国的上大夫,难以回去交差吧。至少得做做样子攻打秦国,否则现在就各自散了,你承担得起责任吗?” 田懿眉头皱起。 刘宣的话,命中了他的软肋。 如果联盟现在就崩溃,各国都率兵离开,齐国攻打宋国的计划,肯定会受到影响。 田懿咬牙道:“刘宣,换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说出这话,不啻于他向刘宣认输了。 田懿的内心,仍是怨恨冲霄,恨不得杀了刘宣。 可暂时,他必须忍耐。 等五国联合后,出兵攻打秦国,他再考虑对付刘宣的办法。 刘宣笑吟吟盯着田懿,心中无比的畅快。 昔年,田懿让他家破人亡。 如今,田懿却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俯首。 这一切,只是开始。 仅仅是让田懿俯首认输,不是刘宣的目标。 刘宣说道:“换一个条件也可以,你走出中军大帐,绕着赵国军营内跑三圈。一边跑,一边大喊田懿是猪,只要人不停,声音就不息。你认为呢?” 田懿直搓牙花子,暗骂刘宣狠辣。 他在赵军的营地内跑三圈,还大喊田懿是猪,这消息就传遍了。 一旦传到齐国,齐王肯定收拾他。 因为,田懿在公开的场合,代表的是齐国的脸面。 刘宣问道:“田大夫,这个条件不难,你能达成的。现在,请出营帐左拐,然后奔跑吧。” “咕咚!” 田懿咽了口唾沫,摇头道:“这个条件,我办不到。” 刘宣面色一冷,沉声道:“你是戏耍我吗?如果办不到,就别随便许诺。” 田懿道:“刘大夫,请你再换一个条件。” 他一招手,随行的士兵捧着一口檀木盒子走上来。 檀木盒子打开,里面全是金银玉器,还有一摞一摞的钱财,全是值钱的物件。 田懿摆手让士兵把盒子放在案桌上,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刘大夫,还请你给一个轻松一点的条件。” 刘宣看着金银玉器,他收起盒子,道:“钱财本军师收下了。只不过,在跪下和奔跑中,你只有一个选择。” 田懿气得青筋暴起。 钱财他给了,可刘宣收钱却不办事。 田懿道:“刘宣,你不要太过分,差不多就得了。” 刘宣神色平淡,摆手道:“慢走不送!” 田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中在不停的挣扎着。 刘宣道:“你不走,我走。” 说完话,刘宣直接就站起身,要往外走。 田懿见状,顿时急了,扑通一声跪下,郑重道:“刘大夫,我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请刘大夫参加五国会议。” 刘宣这才停下,看着田懿,颔首道:“这才对嘛。” 他站在田懿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田懿,道:“不错,不错!想当初,你也曾这般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只是如今,却换了位置。” 田懿跪着,心中却在滴血,愤怒不已。 刘宣的话似尖刀一般,捅在他心中,令他万分难受。 田懿却只得咬牙忍着。 跪在地上,田懿低下头,不敢看刘宣的眼睛。 刘宣轻拍田懿的肩膀,道:“起来吧!” 田懿松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刘大夫,你看什么时候参加会议?” 刘宣道:“明天吧。你明天重新召集各国,我赵国自会前往。这一次,记得安排好位置,别再耍小聪明,否则后果自负。” “是,是!” 田懿点了点头,便转身告辞。 刘宣看着田懿离去的背影,他知道田懿肯定对他怨恨。 可惜,刘宣不在乎。 刘宣心中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折腾田懿。昔年田懿对他造成的伤害,他会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次日。 大清早,便有齐国士兵来传信,请赵国参加五国会议。 这一回,刘宣并未拒绝。 刘宣和赵奢一道,两人联袂朝齐军营地行去。 两人到时,坐席已经安排妥当。 魏国是东道主,坐在第一位的;赵国势力强大,坐在第二位。燕国和韩国分别坐在下面,韩国是排在最后的。 陈垣虽然对排位不爽,但韩国实力最弱,他只能认了。 田懿端坐在正上方。 他看着刘宣和赵奢稳当当的落座,心中松了口气。 这一回,刘宣终于没折腾。 田懿目光环视众人,最后收回目光,道:“燕国抵达,五国军队便已经齐聚。接下来,是五国联合出兵的时候了。诸位对于这一次攻打秦国,有什么想法呢?” 第230章推诿 涉及到五国联合,田懿不能专断。 刘宣能捏住他,其余各国也能捏住他。 不过,田懿不在乎。 田懿需要的是出兵攻打秦国,只要出兵就行。至于最后成不成,那又是另一回事,已经不再田懿的考虑范围。 一旦出兵,就开始攻打秦国。 开弓没有回头箭,至少,各国就不会轻易的退走。 到那时,纵然各国各有心思,也不会影响到齐国攻打宋国的计划。 郭隗微微一笑,正色道:“燕国没有什么异议,田大夫安排了就行。” 陈垣也道:“韩国也没有异议。” 事实上,韩国实力弱,只能随大流。 众人做什么,韩国就做什么,陈垣只能尽量保证韩国的利益。 这时候,便只剩下赵国和魏国。 赵国是强国。 魏国是东道主,熟悉地形,势力也不弱。 刘宣淡淡道:“田大夫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说。田大夫说出来,我们再商议一番。” 魏无忌道:“刘军师言之有理。” 众人目光,又纷纷落在田懿的身上。 最后的决定权,又回到田懿身上,得靠田懿来决定。 田懿吩咐道:“来人,拿地图来。” 话音落下,就见士兵拿着一副巨大的地图摆在营帐中。 不过地图很粗糙,没有详细地图。 田懿摆手道:“这是临晋关外,通往秦国栎阳县的……” “等一等!” 忽然,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刘宣的话。 说话的人,赫然是刘宣。 刘宣一开口,田懿嘴角抽了抽,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他心想,莫非刘宣又要针对他? 田懿头皮发麻,心中紧张起来。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竟是有些怕刘宣。 田懿道:“刘军师有什么要说?” 刘宣手指着地图,道:“这一副地图,是地图吗?根本看不出山川关隘,看不出河流走向。” 他看向魏无忌,道:“无忌公子,这是在魏国境内。贵军必然有详细的地图,可否请无忌公子拿一副详细的地图来,以便查看。” 魏无忌道:“当然!” “来人!” 魏无忌吩咐一声,隶属于魏国的士兵进入营帐中。 魏无忌吩咐道:“去拿一份临晋关的地图来。” “喏!” 士兵得令,立即就下去了。 刘宣看向田懿,道:“田大夫,抱歉。现在,你继续。” 田懿点头道:“既然有详细的地图,那等详细的地图拿来后,本官再做协调。不妥的地方,诸位都说说,我们商量着办。” 刘宣笑道:“田大夫这话,有高士风范。” 此话一出,田懿笑了笑,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刘宣名面上是夸奖。 可是在田懿心中,总觉得别扭。 魏无忌把刘宣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他觉得刘宣是故意的。不过,刘宣的举动也挑不出刺。 不一会儿,士兵拿着羊皮地图来。 这一幅地图很清晰,是临晋关附近的详细地图。 从临晋关到秦国栎阳县,沿途的关卡关隘,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刘宣仔细的打量着地图上,看到了从临晋关通往栎阳县的官道。 此去栎阳县的道路,沿途有两座关卡。 只有穿过这两座关卡,才能直达栎阳县。而栎阳县又是秦国的旧都,四通八达。一旦栎阳县遭到攻打,秦国又能轻易调集军队应对。 攻打栎阳县,并非明智之举。 不过这回攻打秦国,本就是勾心斗角的事情。 纵然攻打栎阳县不妥当,影响也不大。 刘宣笑眯眯的道:“田大夫,现在可以说了。在座的诸位,都等着你的安排。毕竟,齐国是主导这一场战争的。” 田懿点了点头,道:“从地图上看,通往栎阳县,需途径天山关和熊隘两地。” “天山关,是通往栎阳县的第一座关卡。” “熊隘,则是通往栎阳县的第二座关卡。” “穿过这两座关卡,才能一鼓作气,杀往栎阳县。” “五国联军出击,离开临晋关后。必然要涉及到先锋开路,得让先锋军前往天山关。” “所以现在要定下的,是哪一国的军队担任先锋军。” 田懿看向众人,一副征求的模样。 刘宣说道:“田大夫,既然是你主导,你安排便是,说说,你打算让哪一国先去?” 这话是给田懿台阶下。 可是,田懿怎么都觉得刘宣不怀好意。 田懿原本是想让赵国出击的,可现在,他觉得直接安排赵国,恐怕刘宣又要撅蹄子踹他,还是绕绕圈子为好。 田懿心思转动,看向陈垣,道:“陈将军,韩国作为先锋军,打头阵可好?” 陈垣闻言,脸色大变。 韩国是一个小国,而且和秦国接壤。 如果韩国作为先锋出兵,率先得罪秦国,那就不妥当了。 万一秦国事后算账,该怎么办呢? 陈垣心思转动,他微笑道:“田大夫,韩国兵力不多。如果现在就出兵,一旦遭到秦军精锐,恐怕抵挡不住。” “先锋军直接被挫败,影响联军士气。” “本将认为,既然是先锋,就该是精锐之师。” “否则,便失去了先锋的本意。” 陈垣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道:“在攻打天山关时,韩国愿意随各国一道,联合攻打天山关。所以,请田大夫体谅。” 田懿听完,心中按说陈垣上道。 在田懿的心中,并不希望韩国作为先锋。 他不是为了韩国着想,是想让赵国作为先锋,让刘宣率先出兵。 田懿道:“陈将军考虑的理由,本官也赞同。五国联合,自然是需要五国一起。如果韩国在攻打秦军时,遭到灭顶之灾,恐怕就少了一路军队。也罢!” 陈垣松了口气,道:“多谢田大夫理解。” 燕仓坐在陈垣的身后,也是如释重负。 田懿目光转动,思索片刻,看向了郭隗,道:“郭先生,燕军精锐。此战的先锋军,由燕军担任可好?” 这时候的田懿,没有丝毫骄横的气息。 给人的感觉,很是好说话。 郭隗一张老脸上神色凝重,道:“田大夫,燕国军队作为先锋,自然是可以的。” “甚至,燕国军队很荣幸。” “只是燕国的士兵久居北方,刚到临晋关,竟是有些水土不服。” “如今,许多的士兵都身患重病。” “士兵身体不适,战斗力不足,如果作为先锋,恐怕难以起到作用。” 郭隗正色道:“还请田大夫三思。不过,如果真的需要燕军作为先锋,燕国责无旁贷,绝不会推辞。纵然士兵身体不适,也愿意前往。” 第231章各有各的盘算 郭隗的话,说得无比漂亮。 话里话外都表明燕国的军队愿意作为先锋。 实际上,却是推辞的话。 田懿说道:“郭先生一番热忱心思,令人赞叹。不过燕国士兵身体不适,如果强行担任先锋,也难以胜任。罢了,便不用燕国士兵为先锋。” 郭隗道:“多谢田大夫体谅。” 田懿这个时候,表情有些凝重了起来。 事实上,田懿内心无比兴奋。 韩国和燕国都拒绝了,就只剩下赵国和魏国,他得让赵国同意才行。 田懿目光转动,看向魏无忌,道:“无忌公子,让魏国军队作为先锋军,你看如何?” 魏无忌道:“田大夫,无忌倒是十分愿意作为先锋的。” “只是无忌担任主帅时,父王曾有提醒。” “父王说,各国的将军、主帅都是谋略超群之辈,都是经验丰富的人。” “父王让无忌向诸位前辈学习。” “无忌毕竟没带兵上过战场,骤然作为先锋,恐怕不妥。” “一旦无忌在战场上失败,岂不是丢人现眼吗?” 魏无忌微笑着,道:“先锋军的事情,无忌恐怕是难以接下,请田大夫见谅。” 说这番话时,魏无忌心中都觉得无奈。 他的内心,是想率领魏国士兵作为先锋的,想要建功立业。 可魏王和他一番话后,魏无忌知道了魏国的态度。 这一战,魏国可以参与,但绝不会出兵。 所以,魏无忌必须拒绝。 田懿听完魏无忌的话,反而更是欣喜,因为只剩下赵国了。田懿安慰了魏无忌一番,便径自说道:“这一战的先锋军至关重要,必须是能征善战,必须是智谋出众的人。” “否则,便不利于五国联军。” “本官考虑了一番,众人当中,赵奢将军大破秦军,更俘虏司马磐,功勋赫赫。” “刘军师智谋出众,深受赵王器重。” “如果二位率领赵国士兵作为先锋军,必然能一展五国威风。” 田懿看向刘宣,道:“刘军师,你意下如何?” 这个时候,田懿抛出了意图。 让刘宣和赵奢带兵前往,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刘宣的身上。 赵奢并未开口,他相信刘宣不会胡乱答应,也不会意气用事。 刘宣的心中,也在盘算着。 田懿的意图,刘宣心如明镜,知道田懿不怀好意。 只是,刘宣却也有所考虑。 如果和燕国、韩国、魏国和齐国的军队一起,这一战,赵国的军队无法脱颖而出,也无法取得利益。 想要夺取利益,作为先锋军是必须的。 至于田懿向暗算他,同样的,刘宣也打算暗算田懿。 刘宣说道:“赵国军队作为先锋军,也不是不可以。” 田懿惊喜道:“刘军师答应了吗?” 刘宣道:“本军师有三个条件,只要田大夫同意,赵国军队就作为先锋。” 田懿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条件?” 刘宣道:“第一,赵军鱼远道而来,准备三万精锐一个月的粮草,安排辅兵随行押送。” 第一个条件,是要粮食。 如今在魏国境内,没有赵国的补给,全靠后方。 如果赵国军队作为先锋,可后方突然掐断了粮食,赵军立即就会陷入困境。这样的结果,是刘宣不愿意的,这也是杜绝田懿在粮食上作梗。 田懿想都不想,直接道:“好,本官同意。” 他答应得快。 可实际上,田懿内心有些失落。 刘宣率领赵国军队作为先锋,他其实想在粮食上作梗的。 没想到,刘宣率先提出了。 田懿压下心思,道:“第二个条件呢?” 刘宣又道:“第二,补充足够的弓箭和器械。” 田懿道:“没问题!” 军中士兵的弓箭、器械,这一点,田懿能做主。而且武器上,田懿也不好做手脚,答应刘宣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田懿道:“第三个条件呢?” 刘宣正色道:“赵军一出发,在前面开路,齐国、魏国、燕国和韩国军队,必须紧随其后,随时接应。因为一旦赵国军队不敌秦军,就需要接应。” 田懿嘴角微微上扬,道:“这没问题。” 田懿答应得迅速。 只是田懿的内心,却想着到时候要接应,那就是接应的事情了。 早一点接应是接应,晚一点接应也是接应。 战场上局势变化莫测,一丁点的时间,都可能有巨大的区别。这里面,田懿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刘宣眸光明亮,说道:“粮食和器械准备妥当,赵国便出兵。” “好!” 田懿大声的交好,很是兴奋。 没想到会这么的轻松。 刘宣竟然只提了简单的三个条件。 田懿说道:“刘军师不愧是赵国的名士,本官佩服。一天之内,本官会把粮食和武器准备妥当,再送到赵军营地。” 刘宣说道:“多谢田大人。” 田懿确定了先锋,便马上商量后续的计划。 所谓的后续计划,便是四国军队跟在赵军后面,一起出兵。 其余什么都没有提及。 会议结束后,田懿便结束了讨论。 刘宣和赵奢联袂离开营地,往赵军营地行去。 刚走出齐国的军营,魏无忌走了上来,他拱手向刘宣行了一礼,道:“刘军师。” “无忌公子。” 刘宣微笑着还礼。 魏无忌正色道:“刘军师,您不该主动担任先锋的。” 刘宣问道:“为什么?” 魏无忌说道:“从燕国和韩国的举动看,恐怕他们都各有心思。我见他们不出兵,我也保守拒绝了。” “尤其是田懿,自始至终不提齐国作为先锋,我认为田懿也有私心。” “所以,我认为刘军师太草率了。” “一旦赵国陷入困境,局面会很不利的。” 魏无忌表情严肃,一副认真为刘宣考虑的样子。 他主动和刘宣说这番话,是为了交好刘宣,和刘宣搞好关系。或许刘宣看出了,或许刘宣有应对的计策,但魏无忌必须要说。 刘宣微笑道:“多谢无忌公子的提醒。只是五国联合攻打秦国,总得有人去做。赵国愿意做这个先锋。” 魏无忌闻言,便不再多说,拱手告辞。 刘宣和赵奢一道,回到营帐。 两人落座。 赵奢神色平静,说道:“军师,今天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呢?” 刘宣的决定,赵奢是无条件信任的。 赵奢相信刘宣不会意气用事,肯定是深思熟虑的。 第232章阴暗面 刘宣微微的笑了笑,说道:“我做决定时,考虑的是赵国的利益。” 赵奢皱眉道:“可谁都知道,一旦作为先锋攻打天山关,会遭到秦国最猛烈的攻打。我们去攻打秦国,虽说赵国不惧秦国,但两虎相争,我们的兵力必会削弱。” 刘宣道:“将军的分析有道理,一旦和秦国交战,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但我们作为先锋,为什么不联合秦国呢?” “啥?联合秦国?” 赵奢瞪大了眼睛,神色无比的震惊?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联合秦国? 赵奢咕咚咽了口唾沫,震惊的表情久久才平复下来。 他思来想去,都没料到还有这一步棋。 赵奢深吸口气,仔细的思考一番,正色道:“我们刚和秦国打了一仗,还俘虏了司马磐。和秦国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现在要联合秦国,几乎不可能。” 刘宣道:“国与国之间,利益为重。司马磐被俘,但在秦国的利益面前,司马磐的事情可以忽略。所以我们成为先锋军,有操作的空间。” 赵奢道:“可是五国联合攻打秦国,赵国却联合秦国,这是不是不妥。” 赵奢清楚政治上的龌龊,可是如今是五国联合。 一旦赵国背弃联盟,过程中出现了任何的差池,后果难以估量,甚至会遭到各国攻讦。 后果很严重。 赵奢心中难免担忧。 刘宣神色从容,不急不躁的道:“也罢,我为将军分析一番。” 赵奢道:“本将洗耳恭听。” 刘宣说道:“第一个是齐国,将军也知晓齐国的计划。” “齐国联合四国攻打秦国,意在削弱秦国,更为了转移各国的注意力而攻打宋国。” “齐国方面,怀揣着另外的心思。” 刘宣说道:“齐国是倡导联合的主导国,却暗藏心思,这样的联盟,有什么意义呢?仅此一点,便可以说这次联盟是一场闹剧。” 赵奢点头。 齐国心怀叵测,他是知晓的。 好好的战事,在齐国操作下,却藏着无数的阴暗,赵奢忍不住叹息。 刘宣继续道:“再说魏国。” “齐国、赵国、魏国、燕国和韩国,五国当中,齐国的实力最强,赵国其次,魏国排在第三。” “魏无忌是魏军的主帅,但魏无忌能做的有限。” “反倒是魏王,专程挑拨离间,挑拨齐国和赵国的关系,令联盟内讧。” “堂堂一国之王,做这样下作的事情。” “为什么呢?必定是魏王得了秦国的许诺。” “纵观魏国的历史,历代的魏王,曾数次因为秦国许诺的利益,而背弃东方各国的联盟。”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刘宣说道:“这就是魏国,也是我们的盟友,也暗藏心思。” 赵奢面色绷着,眼神无奈。 太令人失望了。 赵奢心中有了好奇心思,问道:“燕国呢?” 刘宣正色道:“可以说,在五国中。燕国是最没有心思讨伐秦国的。因为齐国会攻打宋国,是燕国一力促成的。” 赵奢道:“这怎么可能?” 对于苏代的身份,赵奢并不知情。 刘宣也不隐瞒赵奢,如今的赵奢,已经进入赵国核心。 得了赵胜提携,又有赵何器重。 赵奢的前途不可限量。 刘宣正色道:“齐相苏代,是燕王的人。” “啊!” 赵奢惊呼。 他平日里素来比较镇定。 但今天和刘宣聊天,屡屡被刘宣惊到,因为刘宣爆出的消息太震惊。 先是要联合秦国。 现在连苏代都是燕王的人。 赵奢表情肃然,说道:“苏代已经是齐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何必要冒着风险,为燕国效力呢?” 刘宣道:“这就是事实。” 多余的缘由,刘宣也并未解释。 要解释苏代的事情,会涉及到燕王、苏秦等,是个麻烦事。 刘宣话锋一转,继续道:“燕国的目标,一直是齐国。昔年,齐王险些灭掉燕国,燕王要报仇雪恨,所以有一连串的计划。燕国同意攻打秦国,是给齐王创造攻打宋国的机会。燕国虽然参加,但不可能全力以赴。” 赵奢赞同。 得知了苏代是燕王的人,赵奢就明白了。 只是赵奢心中,更觉得复杂。 刘宣继续道:“剩下的韩国,国力不强,只能随波逐流。韩国拒绝不了齐国,也拒绝不了魏国,只能跟着攻打秦国。但在秦国面前,韩国也是弱国。实际上,韩国哪边都不想得罪。” 赵奢说道:“军师一番剖析,本将明白了。五国联合攻打秦国,各怀心思,都各自考虑自己的利益。我们赵国,也得考虑自己的利益。” “对,赵国也要考虑自己的利益。” 刘宣说道:“这一战,我们要削弱齐国、韩国、魏国和燕国。” 赵奢道:“如何操作?” 刘宣说道:“接下来的安排,我们这样做,这样做……” 详细的计划,在刘宣的口中阐述出来。 赵奢听完后,道:“军师的计划没问题,但军师却要以身犯险,恐怕不妥。” 刘宣解释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秦国不会杀我。” “而且五国联合,秦国的压力很大。我代表赵国,给秦国一个削弱各国的机会,秦国不会拒绝的,这是秦国的利益决定的。” “而且司马磐还在邯郸,秦国更不敢轻举妄动。” “俘虏我没有意义。” “杀我也没有意义。” “将军的担忧,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刘宣很是镇定,一点都不担心。 秦国虽然强,但是在五国的面前,只能避其锋芒。除了五国外,楚国还在南边虎视眈眈,一旦秦国出现疲态,楚国也会介入。 所以一旦面临各国攻打,秦国也会紧张。 赵奢思虑后,郑重道:“军师一定要小心,安全为上。” 刘宣道:“将军放心。” 对于赵奢的担忧,刘宣一点不担心。 两人商量着,定下了详细计划。 这一天,粮食和器械等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军营中。 辅兵迅速行动,装载粮食。 一天过去。 次日,赵奢和刘宣率领赵国的三万精锐离开临晋关,直奔天山关。 第233章大秦司马错 (第二更) 天山关。 这道关卡位于栎阳县的东面,是栎阳县东面的第一道防线。 关卡据山而建,两侧是陡峭山峰。 周遭又都是崇山峻岭,要绕开天山关前往栎阳县,根本不可能。 秦军扼守天山关,栎阳县便安全无虞。 城楼上。 一员大将傲然而立。 此人年近五十,身材魁梧高大,国字脸,燕颔虎须,端的是气势雄浑。他一站在城楼上,便仿佛定海神针般,令人不自觉的镇定。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的客卿司马错。 在秦国军中,司马错威名赫赫。 纵然是白起,也是司马错的后辈。 虽说白起崛起很快,官职也比司马错更大,但在司马错的面前,也得执弟子之礼。 此番五国攻秦,秦国内部也是人心浮动。 昔年,齐国联合各国攻打秦国,攻入函谷关,最终秦国割地求和。 如今,齐国又来了。 这样的事情,秦国举国上下,都很是震惊。 为了抵挡各国的联军,秦王特意调遣司马错,让司马错率军坐镇天山关。 司马错双手撑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眼中也有忧虑。 五国联合,气势汹汹。 这样的大阵仗,纵然司马错不惧,也感到了沉重的负担。 “哒!哒!”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关外传来。 战马嘶鸣,风驰电掣。 说时迟,那时快,一转眼,人已经到了关外。 城楼上自有士兵验明对方的身份,然后打开关门,放任士兵进入。 骑马而来的士兵,是司马错安排的哨探。他入关后,径直就来到城楼上,走到司马错面前,抱拳道:“将军!” 司马错道:“有什么消息?” 哨探道:“五国联军出兵了,打先锋的是赵国军队。根据打探到的确切消息,赵军主将是赵奢,军师是刘宣。这两人,曾指挥了太原郡一战。” 司马错闻言,瞳孔一缩。 赵奢、刘宣! 这两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 司马错的儿子被俘虏,他脸上也没有光彩。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刘宣。 司马错又问道:“赵军有多少士兵?” 哨探道:“粗略估计,三万余人。而后续跟着的四国军队,总数约莫十万余人。” “嘶!” 司马错闻言,也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近十三万精锐。 五国的大军杀到天山关,纵然天山关是天险,易守难攻。但五国的士兵太多了,司马错心中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司马错道:“再探!” “喏!” 哨探转身离开。 这时候,又有一个文士走了过来。 文士名叫王充,是司马错的军师,替司马错出谋划策。 王充也听到哨探的话,他说道:“将军,五国联军十数万。如果硬碰硬,我们难以占到上风,而天山关多半也守不住。” “眼下的情况,唯有智取。” “寻找对方的破绽,然后一击破敌,瓦解五国联盟。” “否则这一战,会很难打。” 王充的脸上,也有着忧虑的神色。 一旦天山关丢失,那栎阳县的压力就更大,而秦国也会面临巨大压力。 司马错道:“军师,要运作这件事不容易。不过如今五国刚刚出兵,我们难以发现对方的弱点。所以现在要做的,便是以守为攻,静观其变。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再给予致命一击。” 王充道:“将军英明!” 相比于司马磐,司马错冷静太多。 司马错虽然事事都要询问王充,可实际上,他心中早有定论。 之所以询问,是征求王充的意见,听听王充的看法。 “哒!哒!” 忽然,又有马蹄声自关外奔驰而来。 又有哨探飞奔回来。 哨探抵达关卡下,接受检查后,入关来到城楼上。 哨探抱拳道:“将军。” 司马错道:“有什么消息?” 哨探恭敬的道:“将军,赵军将领让小人传信,明晚子时,对方将来拜访。” 司马错盯着哨探,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扑通!” 哨探跪下,道:“将军,小人靠近对方摸清楚,却被对方的哨探拿住。被抓后,赵国的将领让小人回来传信。” 司马错道:“废物!” “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军棍。” 司马错大手一挥,便有士兵拖拽着哨探下去。 哨探也并未求饶。 二十军棍算是轻的,没杀他就不错了。 王充看向司马错,道:“将军,赵国竟然主动约时间。看样子,五国联盟也并非一团和气。这其中,也有不少的猫腻。只是赵国的人要来,或许是赵奢,或许是刘宣,将军准备怎么对待呢?” 司马错道:“自是接见。” 王充道:“或许,可以拿下对方。毕竟将军之子,还在邯郸城内。” 司马错瞪了王充一眼,道:“军师,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这是不能混淆的。涉及到秦国的大局,岂能乱来。如果能瓦解五国联合,那就得见对方。至于司马磐被俘虏,那是他无能。” 王充闻言,脸上却是神色钦佩。 司马错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军人,是一心为秦国的军人。 正是如此,司马错才深受秦王器重。 王充抱拳道:“将军大义,在下佩服。” 司马错摇头笑了笑。 脸上的笑容,却尽是无奈的神色。 司马错道:“本将何曾不想换回司马磐,可军令如山,法纪森严,岂容本将乱来。军师,你下去准备一番,这样安排,……,既然赵军的将领要来,总得让他见识一番,我秦军的森严气度。” 当即,司马错说了安排。 他不能救回司马磐,但可以给司马磐出出气。 刁难一下来人,也是可以的。 王充笑道:“将军安排,在下马上就去准备。” “嗯!” 司马错点了点头。 王充转身离去,司马错也返回房间中。 时间流逝。 一天时间转瞬过去。 赵国的大军,距离天山关越来越近,不过赵军却放缓了速度。距离天山关还有十里时,赵军停止前进,暂时扎营。 军队驻扎,赵军并未急着进攻。 这一夜,月明星稀。 一轮圆盘般的月亮横挂天空,照亮了夜色。 赵军营地门口。 一道人影策马而出,直奔天山关而去。 这人赫然是刘宣。 他在约定的时间之前,悄然朝天山关行去,准备一会天山关的守将。 第234章随遇而安者,天不能困! 刘宣策马来到天山关外,正好抵近子时。 月上中天,月色朦胧。 皎洁的光芒,笼罩着天山关。 在光华笼罩下,天山关更显壮阔,仿佛一头盘踞在此的凶兽。 刘宣抵达了关外,在关外打量一番,心中暗暗的估量。如果赵国真要强攻天山关,三万人精锐未必能攻克这座关卡。 这是一座雄关! 刘宣策马慢行,来到关外停下。 抬头望去,刘宣看着灯火通明的城楼,朗声道:“在下赴约而来。” 一句话,表明了身份。 司马错早就已经在城楼上等待,他听到声音后,吩咐道:“开城门。” 士兵得令,立即安排。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 刘宣牵着马,信步往天山关内行去。 在刘宣入关的同时,司马错身着甲胄,摁剑而行,往城楼下走去。 司马错站在城中,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仔细打量。 眼前的人,面如冠玉,剑眉朗目。身着一袭白衣,卓然而立。其风度翩翩,气度更是鹤立鸡群,令司马错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一个俊朗的青年人。 刘宣止步,面带笑容。 纵然身处天山关,刘宣亦是神色丝毫不变。 司马错道:“阁下是军师刘宣?” 刘宣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在下刘宣,见过司马将军。” 司马错眉头上扬,问道:“你见过本将?” 刘宣回答道:“将军和司马磐的面相,有七分相似,身材更相差无几。再看将军的年龄,应当是司马磐的父亲无疑。” 这是装逼的话,故意糊弄司马错。 真实的情况,是赵国士兵抓住秦国的哨探后,询问了天山关的情况。 所以,刘宣才知道司马错。 赵奢得知守关的人是司马错,是不同意刘宣来的。 刘宣坚持要来,最终说服了赵奢。 虽说刘宣没从哨探的口中挖出什么有利的消息,但他知道了天山关的守将是司马错,这也是巨大的帮助。 司马错冷冷道:“刘军师真是好胆色,孤身一人进入天山关,不怕本将杀了你吗?” 话音落下,司马错面色冷酷。 无边的杀气,自司马错身上涌出,仿佛令人置身尸山血海。 强横气势,令人心惊。 司马错的气势,是在战场厮杀积累的,咄咄逼人,凶威赫赫。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却不受影响。 他参与了攻打胡人的战事,见惯厮杀,更亲身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事,早已处变不惊。 司马错虽强,不至于让刘宣望而生畏。 刘宣淡淡说道:“司马将军倘若要杀人,在下阻拦不了。既然敢来,就做好了被杀的准备。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司马错道:“哼,嘴硬!本将杀你祭旗,顺便为司马磐报仇。” “请!” 刘宣干脆的说话。 吓唬人的伎俩,刘宣就没放在心上。 司马错道:“押上城楼。” 两名面色狰狞的士兵走来,便要动手。 刘宣道:“且慢!” 司马错心头一笑,不屑道:“刘军师莫非是怕了?” 刘宣嗤笑两声,昂着头道:“怕了?真是笑话。在下有什么好怕的,顶多一死而已。不用他们动手,在下自己登上城楼。” 司马错有些错愕。 他原以为刘宣会惧怕,没想到是这番回答。 司马错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 刘宣于敌国中挥洒自如,这份气度颇为不凡。 刘宣走在前面,司马错紧随其后。 两人登上城楼。 刘宣站在城楼上,眺望关外的情景,忍不住感慨道:“天山关雄踞于此,易守难攻,屹立不倒啊。” 司马错回答道:“刘军师转移话题,也免不了被丢下城楼。” 刘宣耸肩道:“要动手,请随意。” “既然来天山关,在下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所以在下不惧。” “如果司马将军诚心的洽谈,便收起这些无用的小伎俩。” “这些手段,对在下无用。” 刘宣侃侃而谈,很轻松的说道:“在下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惧死亡。随遇而安者,天不能困。进入天山关,便随心所欲,不受恐吓威胁。” 一番话掷地有声。 司马错闻言,讪讪一笑,刁难刘宣的计划是失败了。 想威胁刘宣,没想到被刘宣连削带打,三两下化解了威胁。 反倒弄得他自己很尴尬。 刘宣看着司马错,继续道:“司马将军,可否谈正事了?如果不谈,要杀变杀。不杀,在下便出关回营,准备洗洗睡了。” 司马错郑重道:“请!” 一摆手,司马错带着刘宣往房中行去。 进入房间,宾主落座。 王充也来了,在房间中落座。 司马错不再刁难刘宣,询问道:“刘军师所为何来?” 刘宣道:“为秦国的安危而来。” 司马错不屑一笑,自信说道:“本将坐镇天山关,即使五国联军有千军万马,也休想攻破天山关。刘军师,你危言耸听了。” 双方进入了谈判模式。 这时候,各自都要打压对方,更占据优势。 刘宣说道:“司马将军名震列国,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司马将军能征善战,但在五国联军面前,区区天山关不值一提。大军抵达,关破人亡。” 司马错摇头道:“刘军师夸口了。” 刘宣道:“敢问将军,天山关比函谷关如何?” 司马错闻言,眉头皱起。 刘宣既然开口询问,料想会有后话等着他。 司马错没有急着回答,仔细思考。 刘宣微笑着,继续说道:“论驻扎兵力的多寡,函谷关更多;论关卡的坚固程度,函谷关更甚一筹;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函谷关是秦国东面的门户,扼守紧要,更是重要。” “不论是兵力,亦或是城池的高矮坚固,还是地理位置。” “都是函谷关更甚一筹。” “将军却犹豫不定,是不愿意回答吗?” 刘宣话语咄咄逼人,言辞犀利。 司马错听后,也不得不说道:“函谷关更重要。” 函谷关是秦国东面的门户。 函谷关外,则秦国在。 函谷关丢失,则秦国危险。 天山关和函谷关,函谷关更重要。 刘宣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十年前,齐王联合魏国、韩国出兵,三国兵临函谷关,打破了函谷关,威逼秦国。” “十年后,齐王联合魏国、韩国、赵国和燕国,五国联军逼近天山关。” “如今的兵力,更甚于十年前。” “相比十年前,天山关的防守却更弱。” “司马将军认为能守住吗?” 刘宣的一番话,另辟蹊径的反驳司马错,没有直接说天山关的防守如何如何?而是拿函谷关作为比较。 三国联军连函谷关都能攻下。 如今五国联军,何况是一座小小的天山关。 司马错不认同,说道:“刘军师的话是强词夺理。十年过去,秦军强盛了不知多少倍。如今的秦军,岂能和昔日相比。” 刘宣顺势说道:“如今各国的军队,也强盛了数倍。尤其是赵国,近十年的时间,实力增长之快,恐怕秦国都没有预料到。” 顿时,司马错又落入下风。 王充见司马错落败,连忙开口岔开话题,正色道:“刘军师,进入正题吧。” 刘宣哈哈一笑,颇为得意。 能在言语上打压司马错,这感觉真是不错。 刘宣言归正传,正色道:“刚才在下已经说了,在下来天山关,是给司马将军一个挽救秦国危局的机会。” 这话仍然把姿态挂得很高。 似乎刘宣不是来谈判的,是来帮秦国的一样。 第235章司马错的条件 (第一更) 司马错盯着刘宣,眉头微皱。 眼前的刘宣,颇有依仗,让他有种很难下手的感觉。 直接威胁刘宣,可刘宣简直和一般的文士不同,宛如滚刀肉一般,不惧威胁。 而言语交锋,刘宣一张嘴无比犀利。 总之,司马错很是无奈。 最重要的是,五国联合攻打秦国,令秦国震动。 秦王以及大秦太后对这件事很关注,让司马错务必要平定战事。 司马错深吸口气,问道:“刘军师倒是说一说,如何挽救秦国的危局?” 到这个时候,司马错也不再纠缠了。 他直奔主题,看刘宣怎么说。 刘宣神色镇定,不急不躁的道:“在下给秦国一个机会,一个击溃齐国、魏国、韩国和燕国军队的机会。” 司马错道:“怎么操作?” 涉及到战事排布,司马错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 作为秦国大将,司马错在行军打仗方面,当之无愧的是行家。 刘宣所谓的机会,必然涉及到战事。 刘宣笑道:“任由赵国军队攻克天山关,同时,本官给秦国制造击溃四国军队的机会。” “嘶!” 司马错闻言,神色惊讶。 刘宣的条件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以其余四国换取天山关。 这可是出卖盟友的事情,刘宣竟然说得如此的轻描淡写。 司马错眼眸眯起,心中盘算着。 王充冷静的道:“刘军师,谁能保证,你不是故意设下陷阱。第一步,让秦国军队放水,任由赵国军队攻占天山关;第二步,秦军出兵袭击四国军队,却遭到埋伏。” “最后,天山关易主。” “秦国的军队,也彻底被五国击败。” “司马将军驻扎天山关,便扼守通往栎阳县的要道。” “天山关在,栎阳县安全无虞。” “一旦天山关丢失,而司马将军也陷入危机,栎阳县必定危险。” 王充的眼中,有着不相信的神色。 两国交兵,考虑的永远是最坏的情况。 总往好的方面考虑,那叫天真。 王充不相信刘宣是善男信女,刘宣在太原郡设下圈套,伏击了司马磐,更生擒司马磐。这样的人,绝不是什么手软的人。 王充盯着刘宣,等着刘宣的解释。 司马错道:“刘军师,王充的分析,本将军也赞同。” “表面上,你让赵国攻克天山关,是让赵国军队扬名。” “可实际上,一旦这是计划中的一环。” “那么连环计中计,这就恐怖了。” “想一想,当初你和赵奢率军在栖凤谷伏击司马磐,不也是连环计吗?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最后伏击成功。” 司马错掷地有声的道:“本将如何相信你?” 此刻,王充和司马错都提出异议。 面对两人的怀疑,刘宣忽的笑了起来,啧啧两声摇头。 司马错道:“刘军师冷笑是什么意思?莫非,被本将戳穿了心中所想。” 刘宣道:“在下之所以发笑,是因为司马将军名震列国,是一等一的大将,心中自有韬略。只可惜,连这点胆魄都没有。君不闻,富贵险中求吗?” 司马错摇头道:“本将驻守天山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把五国联军挡在关外,时间一场,联军不攻自破。” 刘宣道:“如此一来,在下便没什么说的了。计划已经说明,司马将军不愿意付诸行动,在下只能告辞。” 他站起身,拱手揖了一礼便往外走。 刘宣的心中也有些没底。 如果司马错不愿意,那赵国军队抵达天山关,就只能按兵不动。 让赵军强行攻打天山关,那是不可能的。 刘宣一步步往外走,他走到门口时,忽然,身后传来洪亮声音:“慢着!” 这声音,赫然是司马错的。 刘宣脸上笑容绽放,顿时便多了笑容。 看来还有机会。 刘宣转身看向司马错,道:“司马将军,改变主意了吗?” 司马错摆手道:“刘军师请坐。” 刘宣回到坐席上坐下。 司马错盯着刘宣,道:“刘军师睿智通达,却在赵国,可惜了。” 对于刘宣的提议,司马错的确心动。 虽说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也想要击溃来犯的五国联军。一旦击败五国联军,不仅是秦国危机化解,他也就立下了赫赫战功。 司马错说道:“刘军师的计划,本将原则上同意。但是,本王有条件。” “什么条件?” 刘宣询问道。 只要司马错同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商量。 事实上,刘宣还真没坏心思。 在如今的情况下,算计司马错没有意义,尤其是他不可能帮助齐国削弱秦国。纵然秦国强盛,但现在攻克秦国,对赵国没有半点好处。 司马错道:“第一,立下字据。” 刘宣道:“不可能!” 司马错的提议,刘宣直接否决。 留下字据,便留下了破绽。 五国联合攻打秦国,这是五国的大方针。纵然五国有什么私下里的交易,或者是有什么私下里的意图,那都是各自悄悄行动的,绝不可能留下证据的。 如果刘宣留下证据,那就代表赵国首先背叛盟约。 这对赵国不利。 同时,也容易给予东方各国攻讦赵国的理由。 现在刘宣要和司马错合作,司马错不会拿出他的字据威胁。可一旦双方合作停止,刘宣留下的字据,就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这样的事情,刘宣根本就不可能答应。 司马错听到刘宣的话,道:“刘军师,你不留下证据,本将如何相信你。” 刘宣道:“司马将军,字据的事情不可能。你刚才说的是第一个条件,必然还有第二个条件,说说第二个条件。” “既然双方有合作的意向,我们就可以慢慢商量。” “一切都可以谈。” “所以,先说第二个条件。” 刘宣此刻倒是很有耐心,一点都不着急。 只要司马错愿意谈判,条件就可以慢慢的商榷。 司马错郑重道:“第二个条件,刘军师作为人质,留在秦军营地中。刘军师对赵国至关重要,有刘军师在,料想赵国不会和其余四国联合陷害秦国。” 这一条件,是司马错的底线。 如果刘宣连人质都不同意,司马错就真的怀疑了。 刘宣是不是挖坑要陷害秦国? 司马错目光灼灼,死死的盯着刘宣,等待着刘宣的答复。 第236章人质 司马错的心中,甚至生出了杀意。 如果刘宣什么条件都不同意,在某种程度上,刘宣就是来骗他的。 最终目的,自是为了攻破天山关,为了击败他。 既然双方是敌人,司马错就不会手软。 秦国和东方列国本就敌对。 如果杀了刘宣能削弱赵国,他不介意背负两军交战斩杀来使的罪名。 司马错的杀意,暗藏心中。 刘宣察觉到司马错话中深沉的含义,淡淡道:“司马将军要杀我吗?” 一丝戏谑神色,在刘宣眼中掠过。 司马错道:“刘军师果然睿智,竟然能看出本将心思。的确,如果刘军师没有合适的理由。本将认为,刘军师就是来算计本将的。既然刘军师没有诚意,杀了又何方?” 刘宣叹息道:“幸好在下是怀揣着诚意来的。” 司马错道:“既然刘军师诚意十足,那就请留在天山关作为人质。” 刘宣道:“显然不行!” 司马错呵呵笑了起来,道:“看样子,刘军师是认为老夫年老体衰,心思迟钝,所以是故意来欺诈老夫的。” 无边杀意,自司马错身上涌出。 这一种军人的气势,难以言明,但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 刘宣说道:“司马老将军,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此话说出,司马错身上气势消失。 司马错道:“刘军师是什么意思?” 司马错和刘宣之间,双方都在拿捏,都在掂量对方。 只是刘宣略胜一筹。 在五国的联军面前,秦国处于下风,这是司马错底气不足的地方。 刘宣笑了笑,不卑不亢的道:“在下如果留在天山关作为人质,道理很简单,和留下字据一样,也留下了证据。” “在下愿意作为人质,但不是在天山关。” “只能在天山关外面。” “司马将军可以派遣和在下一起,跟着在下一起。” “如此,在下也在司马将军的手中。” “而在下也不会留下证据。” 刘宣面带笑容,道:“司马将军认为如何呢?如果赵国真的埋伏秦军,不需要将军下令,只需要消息传开,将军留下的人,就会杀掉在下。关系到在下的性命,在下也不会以身犯险。” 司马错闻言,陷入沉思中。 刘宣的提议具备可操作的空间。 只要刘宣在他的手中,不论是在天山关,亦或是天山关外,结果都一样。 王充也是微微颔首。 他仔细推演了,也认为计划可行。 王充看向司马错,微微点头,他表示赞同。 不过司马错仍然没有表态。 司马错很谨慎,他并不急着答应。他看了刘宣一眼,道:“刘军师,你且下去休息一个时辰。本将思考一个时辰,然后再和你商谈。” 刘宣的提议,司马错要仔细思考。 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做决断。 刘宣道:“司马将军要考虑,当然是可以的,在下静候佳音。” 司马错喊来士兵,便让人带着刘宣下去休息。 房间中,只剩下司马错和王充。 司马错表情肃然,正色道:“王充,刘宣的提议是可行的。只是我的心中,总觉得有不妥当的地方,但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王充正色道:“将军,只要刘宣在我们的手中,赵国就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错道:“会不会,刘宣准备了人救他?” 这是司马错暂时想到的破解之法。 刘宣要算计天山关,要算计司马错,机会只能是找人营救。一旦刘宣不受秦国士兵控制,而司马错又中计,秦军必定溃败。 王充摇了摇头,道:“将军安排士兵控制刘宣,纵然刘宣有办法,但也不可能把人救走。这一点,我认为是没问题的。” 司马错闻言,也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纵横沙场数十年的老将,这一点自信,司马错还是有的。 只是,司马错能想到的唯有这一点。 要破局,关键就在刘宣身上。 司马错眼眸眯了起来,他仔细思考着。 夜已经深了。 司马错和王充坐在房间中,还在不断思考,不断推敲破绽。 实在是刘宣的提议太大胆。 赵国本是联军一方的,现在却要来联合秦军,要削弱四国。 而且司马错出兵,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司马错脸上的表情纠结无比,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忽然,司马错道:“王充,本将做一个假设。” “如果赵军攻克了天山关,而秦军击败了四国联军。” “在这个时候,秦军突然杀回来,赵军在天山关就成了孤军,尤其是刘宣还在本将的手中。” “届时,刘宣便是人质。” “赵军又在天山关,会遭到内外夹攻。” 司马错眼中精光闪烁,他眸光愈发的明亮,掷地有声的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军相当的危险,甚至会面临被全歼的可能。你认为,刘宣考虑到这一点没有?” 王充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他没有往这个方面推演,没有考虑这一理由。 现在看来,这是有猫腻的。 王充眼眸眯了起来,道:“将军的分析,说到了关键处。这才是关键,这是刘宣的底气,刘宣肯定还有后手。” 司马错道:“那么,刘宣的后手是什么呢?” 王充摇头说道:“未知!” 到这一步,王充也想不明白,刘宣还会有什么后招? 司马错仔细的推敲一番,也没有答案,便说道:“不考虑了。既然我们发现了这一点,便把刘宣喊过来,看刘宣还有什么要说的。” 王充点头,赞同司马错的意见。 司马错当即喊来士兵,让士兵去把刘宣带来。 刘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吗?哎呀,这真是太快了。” 司马错道:“刘军师能睡着?” 刘宣哈哈一笑,道:“在天山关睡觉,就是睡得踏实。” 司马错道:“刘军师,本将有一个问题请教你。赵国攻克天山关,赵奢得以扬名,赵军得以名震列国。” “而这时候,本将也会攻破四国联军。” “一旦本将取胜,调转方向来攻打天山关,赵军如何抵挡?” “天山关内外都是秦军,赵军孤立无援。” “甚至刘军师也在本将的手中,赵军可谓是陷入困境。到时候,赵军如何自处?刘军师如何自保?” 司马错盯着刘宣,提出了最大的问题。 刘宣闻言,颇为惊讶。 这一步的考虑,是刘宣最深次的谋划了。 没想到,司马错竟然推延到这一步,还真是不简单。 第237章联合之议 (第三更) 刘宣拱手道:“将军不愧是秦国大将,竟然洞悉了在下最后的谋划。” 一番恭维的话,出自刘宣真心。 司马错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是不简单。 司马错嘴角轻轻的抽搐,表情淡然,道:“刘军师不过是赵国的上大夫,一个简单的谋划,竟然还藏有更深层次的意图。本将很疑惑,刘军师会如何破局?保证自身的安全。如果刘军师没有破局的办法,恐怕说不过去。” 刘宣正襟危坐,道:“如果我说,是真没有破局办法呢?” 司马错道:“当本将三岁顽童吗?” 刘宣谈了口气,道:“也罢,在下便说一说。” 司马错道:“本将洗耳恭听。” 此时的司马错,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和刘宣交谈,说不定,哪里就是刘宣布下的坑,或者是刘宣埋下的线索。 司马错不能放松。 司马错双手搭在大腿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刘宣见此,笑了笑,便说道:“司马将军,秦国对齐国态度如何?” 一句不相干的题外话,从刘宣口中传出。 司马错眼神凝重,道:“齐国背弃盟约,自是秦国的敌人。” 秦国上下,尤其是秦王和太后,对齐王憎恨无比。 虽说,秦王尊奉齐王为东帝,有把齐王架在火上烤的嫌疑,但齐国和秦国各自在一方称帝,两国都各有得利,而且两国是大国,各自称霸一方,天下局势便受两国左右。 忽然间,齐王放弃称帝。 秦王没办法,也值得放弃帝号,又恢复了王号。 而齐国还联合燕国、韩国、魏国和赵国攻打秦国,这更是背叛之举。 为此,秦王非常恼怒。 当时,秦王得到齐王组织五国讨伐的消息,气得曾说要讨伐齐国。 只可惜五国杀来,秦王也有些畏惧。 司马错心中更是疑惑,刘宣怎么会询问这样的问题。 刘宣说道:“如果我说,下一步,赵国又会和秦国联合,转而攻打齐国,将军相信吗?” 司马错张开嘴,彻底震惊了。 刘宣来联合秦国陷害其余四国,司马错就已经很震惊。 现在,刘宣又说秦国和赵国可能联合。 这可能吗? 五国联合攻打秦国,转瞬间,赵国和秦国又要转而攻打齐国? 真是荒谬! 司马错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 王充坐在下方,也是彻底迷乱,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了。 刘宣是什么意思? 王充忍不住道:“刘宣,赵国和秦国在太原郡刚厮杀了一阵;如今,五国又联合攻打秦国。这样的大势之下,秦国和赵国可能联合吗?” 对于刘宣的话,王充持怀疑态度。 司马错道:“刘军师,请你解释解释。” 到了这个时候,司马错彻底没了脾气,他只想知道刘宣的答案。 刘宣说道:“这就不能说了。” 一句话,司马错顿时噎住。 都到这个份儿上,刘宣突然来一句不能多说,令司马错彻底搞不清楚状况。 刘宣继续道:“司马将军分析得很清楚,这一次联合坑四国联军,是有利于秦国的事情。” “在下也在司马将军手中,司马将军是掌握主动权的。” “所以,司马将军不应该担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马将军何必再深究呢?”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该说的时候,在下自会告知将军。到时候,赵国和秦国联合,说不得,我们还会并肩作战。” 司马错一脸无语的表情。 太坑人了。 他只想要一拳打在刘宣的脸上,让刘宣不准再卖关子。 不过总体而言,只要刘宣承认作为人质,司马错就是占据主动的,秦国就利于不败之地。 这一点,让司马错放心了。 司马错见刘宣不愿意说,也就不再询问。 最后,总会揭晓的。 司马错问道:“既然刘军师诚意十足,本将代表秦国,同意和赵国联合。再过联合前,本将倒是好奇。刘军师如此谋划,等以后消息传出,不怕影响自身的名望吗?” 刘宣说道:“对君王而言,谁有用便用谁。在下有用,他们自然有求于我。再者,在下是赵国的官员,为赵国谋划是理所应当的。” 各国都有心思,刘宣谋划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齐国的事情更恶劣。 司马错直接道:“既如此,请刘军师说说计划,何时行动。” 刘宣道:“接下来,赵军会驻扎在天山关外。” “大军驻扎,暂时不会进攻。” “只是启动的时间,暂时不定,请将军等候在下的通知。而秦国攻打四国的计策,是这样的,……,……” “只要如此安排,秦军必胜,四国军队必败。” 刘宣神色笃定,说道:“将军认为在下的计划如何?” 整个计划,到这里才全盘托出。 司马错听完后,说道:“齐国让赵国作为先锋,真是最大的错误。” 刘宣道:“将军谬赞了。” 司马错说道:“希望刘军师能尽快传达消息,以便本将行动。” 刘宣道:“会尽快的。” 虽说整个计划都阐述出来,但最关键的一环,还掌握在刘宣的手中。司马错想要一举击溃四国的军队,还得有刘宣的帮助才行。 如此以来,这一战的主动权又都在刘宣手中。 刘宣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谈妥的,都已经谈妥了。司马将军,在下是否可以离开了。” “请!” 司马错站起身,神色尊敬。 刘宣是一个有智慧有胆魄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虽然对方是赵国的,但司马错也很尊敬。 司马错送刘宣离开后,回到城楼上,看着刘宣策马远去,感慨道:“赵国有刘宣,不啻于拥有一军啊。” 王充道:“何止是一军,他孤身如天山关。凭借一张嘴,一个计划,便调动了秦军。而且整个计划,都在他的掌控中。” 司马错点了点头。 王充道:“等计划启动时,务必要让士兵看死了刘宣,不能让他有任何机会。” 司马错道:“这是肯定的。” 经过了晚上的谈判,司马错充分认识到刘宣的厉害。 顿了顿,司马错道:“司马磐摆在刘宣和赵奢的手中,不冤枉。” 王充没有接话。 涉及到司马磐的事情,他不方便开口。 王充道:“这一计划,是否要派人回咸阳请示呢?” 司马错摇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果派人回咸阳请示,容易横生枝节。尤其是朝堂上,争斗太厉害,到时候,反而误事。最重要的是,如果在外面行军打仗,还事事向大王请示,会让大王生出不好的印象。” 王充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刘宣策马快速的奔跑,顶着月色赶路。 他走了一段路程,范屠便带着哨探出来保护刘宣,和刘宣一道返回。 回到军营。 刘宣径直往中军大帐行去。 此时,赵奢还没有休息。 赵奢看到刘宣回来,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下,感慨道:“军师,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去,便耽搁这么长的时间,让人担心啊。” 刘宣是赵何的心腹,而且刘宣还有一重身份,是赵何认下的弟弟。 如果刘宣也有什么不测,赵奢担待不起。 刘宣笑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这不是安全的回来了吗?” 赵奢道:“事情成了吗?” 刘宣道:“事成了,司马错同意和赵国联合。明日一早,我们大军拔营,往天山关靠近些。然后,驻扎下来等待时机。” 赵奢点头。 对于刘宣的谋划,赵奢是不怀疑的。 刘宣的计划,赵奢也赞同。 两人又说了其余细节,只是提到刘宣要作为人质的事情,赵奢又紧张起来。 赵奢说道:“军师,你这又是冒险啊。” 刘宣道:“是极为安全的事情,不存在冒险,将军不必担心。” 赵奢神色无奈。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阻止了。 两人商量完事情,刘宣便告辞下去休息。 次日一早,赵军再一次启程,军队行进到距离天山关只有六里的地方扎营。 六里路的距离。 说远不远,说不远也需要一些时间。 驻扎在这里,便随时能攻打天山关。 不过赵军驻扎下来后,却并未行动,始终都按兵不动。在这个时候,齐国、魏国、燕国和韩国的联军也离开临晋关,在赵国军营后方三十里外扎营。 军队扎营。 四国的主将都在等待消息。 可惜的是,迟迟没有赵国攻打天山关的消息。 田懿便有些急了。 田懿派人把魏无忌、郭隗和陈垣请到中军大帐,商议事情。 第238章田懿的算计 天气有些炎热。 营帐中,更是闷热难耐。 田懿身体肥胖,他虽然穿得单薄,但在这个天气下,仍是汗如雨下,背脊上的衣衫,早已经被汗液打湿。 下方,魏无忌、郭隗和陈垣分别落座。 田懿扭动两下身体,看向三人,满脸横肉的脸绷着,一副担忧神色,正色道:“诸位,赵国军队抵达临晋关后,迟迟不发起进攻。长此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攻破临晋关。” 郭隗捋着胡须,笑问道:“田大夫打算怎么办?” 郭隗一个人精,明白田懿的弦外之音。 只是他没有顺着田懿的往下话,没说勒令赵国进攻,而是询问田懿怎么办。 一句话把问题抛给田懿。 田懿暗骂郭隗老狐狸,目光却看向魏无忌和陈垣。 魏无忌也不傻,尤其得了魏王的吩咐,他更不会随意搀和,正色道:“田大夫身为齐国的上大夫,深受齐王的器重,更是齐王的智囊。对于这件事,想必田大夫已有考虑。” 陈垣道:“田大夫,本将洗耳恭听。” 不论是郭隗,亦或是魏无忌,还是陈垣。 三个人把问题都抛了回去。 田懿听完三人的话,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这三人真是滑不留手。 他想让三人表态,借此督促赵国。 可惜失败了。 田懿颇为无奈,如果是绕圈子,在座的谁都会。他绕圈子,郭隗、魏无忌和陈垣也会绕圈子,始终都不能进入正题。 田懿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道:“本官决定派人前往督促,诸位意下如何?” 郭隗道:“老夫同意。” 魏无忌道:“在下也同意。” 陈垣也道:“本将也赞同。” 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田懿笑了笑,顺着往下道:“派人的问题……” 这话刚一开口,郭隗就开口打断。 郭隗面色肃然,不容置疑的道:“齐国是联盟的主导国,发号施令理当是齐国,派人当然也是齐国。老夫认为,田大夫派遣一名官吏前往传令即可,老夫赞同田大夫的决定。” 魏无忌和陈垣闻言,都开口赞同。 田懿听后,心头更是窝火。 这些人都是口头上同意,涉及到实际的行动,却都躲开了。 田懿不甘心,但他也没有办法。 五国联合,名义上齐国为主,实际上却一盘散沙。 各国之间,各自为政,无法令行禁止。 田懿召集郭隗、魏无忌和陈垣,便是想联合三家,一起给赵国施压,让赵国攻打秦国。 如今看来,三家都不同意。 田懿思索一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吩咐人拿来笔墨竹简,迅速的写下了一道政令。 这一道政令,是督促赵国攻打临晋关的。 田懿看向郭隗等人,表情肃然的说道:“诸位既然同意,便都请在竹简上签下名字。如此,表示四国共同议定的结果。” 这一安排,是把田懿个人的意见合法化,成为各国的意见。 即使刘宣有意见,也挑不出刺。 田懿心头,喜滋滋的。 他就是聪明啊,一挥手,田懿让士兵把竹简递给郭隗。 田懿道:“郭大人,请。” 郭隗面带笑容,拿起笔迅速的签下名字。不过是签字而已,不需要动用燕国的人,郭隗并不在意。至于刘宣怎么想,赵国怎么安排,那是赵国的事情。 士兵又拿起竹简,摆在魏无忌的面前。 魏无忌也犹豫,拿起笔签下名字。 郭隗和魏无忌都签字了,陈垣不可能拒绝,跟着签上名字。 这一道政令,涵盖了四国的意见。 郭隗满意的收起政令,下令道:“来人!” 一名士兵走进来,抱拳行礼。 郭隗用袋子将竹简装好,递到士兵的手中,吩咐道:“立即送往临晋关,告知赵奢,让他尽快的攻打临晋关,不得拖延。” “喏!” 士兵接过袋子,便转身离去。 田懿说道:“诸位,本官设宴,我等畅饮一番如何?” 之所以安排宴席,是要和各国搞好关系。 郭隗摇头道:“田大夫,燕军有诸多的政务要处理,老夫告辞。” 魏无忌道:“在下也有事物在身,告辞。” 陈垣也起身道:“田大夫好意,本将心领了,下次吧。” 三人纷纷起身,毫不客气的离去。 田懿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下来,暗骂给脸不要脸,便只能搁下此事。 齐国军营外。 魏无忌看向郭隗,微笑道:“郭大人请留步。” 郭隗微笑道:“无忌公子有何事?” 对于魏无忌,郭隗还是颇为礼敬的,对方毕竟是魏国的公子。 虽不是太子,身份也非同一般。 魏无忌微笑着,不卑不亢的道:“郭大人,田懿和刘宣矛盾由来已久。如今田懿下令,催促赵国进攻,恐怕会引起赵国反弹。” 郭隗说道:“在营帐中,无忌公子怎么不说呢?” 魏无忌轻笑道:“齐国是主导国,无忌人微言轻,难以左右田大夫的判断。” 郭隗道:“那无忌公子找到老夫,又是什么用意呢?” 魏无忌道:“在下担心田懿和刘宣的事情闹大,导致联盟破裂,所以来请教郭大人。” 郭隗瞅了魏无忌两眼,嘴角似笑非笑。 魏无忌被看了眼,却是心中发虚。 郭隗缓缓道:“无忌公子放宽心,联盟不会破裂的。” “至于田懿和刘宣的争斗,最多是田懿吃点亏,但田懿也不敢惹急了刘宣,否则赵国撤军,田懿如何自处?” “这人啊,得有自知之明。” “可惜,田懿就没有。” “田懿作为齐国的主帅,想申明齐国主导的地位,想敲打一下刘宣。只是,刘宣哪是这么容易敲打的。” “殊不知,连齐国的国相苏代,也曾在刘宣手中吃过亏。” “一个小小田懿,不值一提。” “无忌公子出面询问,老夫便给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燕国哪一国都不想得罪,也不想得罪秦国。” “只是燕国是齐国的附庸,齐国出兵,燕国就必须出兵。” 郭隗眼神渐渐锐利起来,道:“至于这一仗最后,是什么样子,老夫管不了。无忌公子不用再试探老夫,这就是老夫的态度。依老夫看,魏国也是言不由衷,心思不热切。” 魏无忌闻言,面色有些尴尬,是被郭隗拆破了心思的尴尬。 他主动询问郭隗。 表面上,是担心各国的联盟破裂。 实际上,是想试探燕国对攻打秦国的态度。 魏无忌面色肃然,拱手道:“郭大人的一番话,无忌受教了。” “告辞!” 郭隗大袖一拂,转身离开。 魏无忌心中有底了,也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第239章欠收拾 临晋关外,赵军营地。 士兵驻扎后,并未轻举妄动。 军营中。 赵奢正在巡视士兵的训练。 虽然暂未攻打临晋关,但赵奢并不放松。 士兵的战斗力必须保持,训练是最佳的办法。 “都给本将听好了,平日多训练。战场上,尔等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杀敌立功,才能尽可能的保住性命。谁偷懒,小心本将的鞭子不认人。” 赵奢的手中拎着一根鞭子。 手一抖,‘啪’的一声,马鞭在空中响起。 士兵听到鞭子抽响的声音,不少人都打了个寒颤。 士兵偶尔有偷懒的,被赵奢发现,便是一鞭子抽下去。赵奢不会留手,一鞭子下去就是皮开肉绽。 挨过打的士兵,便再也不敢偷懒。 久而久之,再无人敢偷懒。 赵奢在训练士兵时,一名亲卫快速的跑来,禀报道:“将军,有一名士兵从后方来的,说是来传达命令的。” 赵奢点了点头,吩咐道:“带到中军大帐,再请军师到大帐中。” “喏!” 亲卫闻言,转身去通知。 赵奢扫视了一眼训练的士兵,道:“都给本将打起精神,不准偷懒。” 说了一通话,赵奢便离开了。 抵达中军大帐时,刘宣已经抵达,还有一名士兵站在营帐中。 赵奢落座,看着士兵,询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士兵从怀中取出袋子,捧在手中,恭敬的道:“赵将军,这是田大人给予的命令。” 命令二字一出,赵奢眉头皱起。 赵国可不是齐国的下属。 不过,赵奢也没有表露什么。 士兵上前两步,把袋子放在赵奢的案桌上。 赵奢取出竹简看了一遍,脸上的神情就冷了下来。旋即,赵奢把竹简递给刘宣,语气郑重的说道:“军师,你也看看。” 刘宣也看了一遍。 看完后,脸上也露出不愉神色。 刘宣盯着士兵,吩咐道:“田懿的话,本军师知道了。好了,你回去吧。” 士兵闻言,却摇了摇头。 刘宣嘴角上扬,好整以暇的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士兵回答道:“命令下达,但刘军师还没给答复。小人怎么向田大人交差呢?” 刘宣道:“你的意思是,本军师必须给你答复?” 士兵点头道:“是!” 说话时,士兵昂着头,一副傲娇的模样,很是自信。 刘宣道:“本军师不给答复呢?” 士兵提起一口气,朗声道:“田大人说了,如果赵国不给答复,不去攻打临晋关,就是不服从联军的安排。” 士兵的话极为强势。 刘宣盯着士兵,仔细的审视着。 如果是普通的士兵,在他的面前,恐怕没有这份胆量。 眼前的士兵,神色镇定,丝毫不乱。 刘宣说道:“你的身份不是普通士兵,说吧,你是田懿麾下的什么人?” 士兵道:“小人只是一个什长,就是一个普通人。” 刘宣想了想,忽然戏谑的笑了笑,说道:“看样子本军师不给你一个答复,你是不会回去的。” “是!” 士兵朗声回答。 刘宣大袖一拂,吩咐道:“既如此,本军师给你答复。” “来人!” 刘宣直接下了命令。 两名士兵进来,站在营帐中抱拳行礼。 刘宣面色冷肃,吩咐道:“拖下去,杖责三十。行刑完毕后,给他一匹马,将他赶出营地。” “喏!” 两名士兵得令,上前架起齐国的士兵就往外走。 齐国士兵倒是硬气,一声不吭。 不多时,营帐外响起了齐国士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是打齐国的士兵。 所以赵国士兵全力以赴,极为用心。 赵奢听着齐国士兵惨叫的声音,也不放在心上,他正色道:“军师,三十军棍下去,齐国士兵至少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打了齐国士兵,等同于打了齐国的脸,你怎么交代呢?” 刘宣神色从容,笑吟吟的说道:“需要交代吗?田懿插手攻打临晋关的事情,如果答应了田懿,他不得飞上天去?” “他要伸手,我就打断他的手。” “他要伸腿,我就打断他的腿。” “想要插手赵国军队的军务,想要安排赵国士兵,那是不可能的。” 刘宣话语强势,透着强大信心。 五国虽是联盟,但各自的军队,仍由各自调遣。 田懿的命令是四国主帅签字,很显然,是意图联合韩国、魏国和燕国逼迫赵国出兵。 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赵奢道:“军师的想法是正确的,只是打了田懿的人,事情会闹大。” 刘宣笑道:“事情交给我,将军尽管放心。而且,我还嫌事情不够大。” 一句话,刘宣把事情揽过去。 赵奢无奈道:“好吧!” 两人说着话,外面的惨叫声也停止了。 时间不长,就有士兵走进来,抱拳道:“将军,三十军棍打完。齐国的士兵,也已经直接撵出军营。” “好!” 赵奢点头,挥手让士兵退下。 赵奢道:“军师,如今还没有消息,看来攻打临晋关的计划要延迟了。” 刘宣说道:“反正不着急。” 话锋一转,刘宣道:“将军,我得回后方的大营一趟。” 赵奢眉头一挑:“军师要回去?回去做什么?” 刘宣说道:“当然是兴师问罪。” 赵奢有些担忧的道:“军师,真的要把事情闹得更大吗?” 刘宣道:“当然,得给田懿一个教训。这一回,让他彻底的记住教训。” 赵奢说道:“我安排士兵护送军师。” 刘宣又和赵奢说了其他的事情,便带着一队士兵离开营地。刘宣赶路的速度不快,因为刘宣得让受伤的齐国士兵先行。 受伤的齐国士兵,是趴在马背上赶路的。 他屁股受伤,不能骑马。 赶路的时候,整个身体都趴在马背上,随着战马的奔跑,他整个人颠得厉害。 从赵军营地回到大营,他浑身都快散架了。 一抵达军营,身体竟是在战马上稳不住,不受控制的滚落在地上,摔得惨叫一声。 尤其屁股撞在地上,疼得凄惨。 士兵被搀扶着,进入军营中。 第240章强势的刘宣 田懿看到传令士兵的惨状,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士兵苦着脸道:“大人,刘宣不给任何答复,还打了小人三十军棍。” “混账!” 田懿一听,怒骂一声。 刘宣打了他的士兵三十军棍,这是对齐国的挑衅,更是对四国联合命令的挑衅。 虽然愤怒,但田懿心中反而有些高兴。 刘宣越是嚣张,越能衬托刘宣刚愎自用的一面。 虽说田懿不能号令各国军队,但刘宣罔顾燕国、齐国、魏国和韩国的决定。 这一点,足以针对刘宣。 田懿看向受伤的士兵,吩咐道:“你且下去休息。” “喏!” 士兵得令,转身便退下。 田懿一个人坐在营帐中,嘴角噙着笑容,思考着对付刘宣的计策。 如今刘宣主动的递上把柄,田懿就有了针对刘宣的机会。 思虑许久,田懿已经有了想法。 “来人!” 田懿吩咐道。 士兵进入营帐中,道:“大人。” 田懿道:“安排士兵,请魏无忌、郭隗和陈垣来。” “喏!” 士兵应下。 “报!” 正当此时,慌张的声音传来。 一名士兵跌跌撞撞的跑到营帐中,慌慌张张的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刘宣带着一队士兵,要强闯进来。我们的士兵阻拦,和赵军发生了冲突,双方正在对峙。” “嘶!” 田懿倒吸一口凉气。 他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更有着惊骇的表情。 刘宣强闯齐国的军营。 这厮也忒大胆了。 田懿这个时候也坐不住了,他也没心思再安排对付刘宣的计策,急吼吼的就离开中军大帐,朝营地门口跑去。 来到营地门口,一队赵国士兵,正和齐国士兵对峙。 双方剑拔弩张。 那情形,似是随时都可能发生冲突。 在田懿抵达后,魏无忌、郭隗和陈垣等人也到了。 各国的人聚集起来,目光都落在刘宣身上。 刘宣怡然不惧,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道:“田懿,有本事别躲在齐国军营,你给本军师出来,看本军师不打死你。” 嚣张的话,自刘宣口中传出。 赵国士兵纷纷发笑。 其余燕国、魏国和韩国的士兵闻言,也难掩笑意。 昔日,刘宣和田懿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发生冲突,当时刘宣猛踹田懿,打得田懿浑身是伤。 如今,刘宣竟是直接喊话要打死田懿。 这份嚣张,令田懿脸面无存。 田懿冷着脸,沉声道:“刘宣,本官未曾招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宣道:“你问我什么意思?本军师倒是要问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攻打临晋关,你齐国是主导国,没有作为先锋攻打。” “反倒是本军师体谅你,率领赵国军队前往。” “本军师帮助齐国作为先锋,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来函说赵国战斗不利,迟迟不进攻。” “我呸!” 刘宣一口痰吐在地上,不屑道:“出兵的时候,没见你积极。” “如今,你倒是积极了。” “秦国军队骁勇善战,天下皆知。” “临晋关是一座雄关,是个人都知道。” “我赵国的军队刚刚驻扎下来,连地形都还没有摸清楚。你倒好,你就开始指手画脚,要让赵国军队强攻了。” “你田懿厉害,你怎么不率领齐国的士兵冲啊?” 刘宣神色鄙夷,愤怒道:“还让本军师给你答复,我答复你一脸。” “赵国虽然是联军之一。” “但是,赵国可不像燕国,是齐国的楚国,任由齐国差遣。” “我赵国行军打仗,自有赵国的规矩和安排,你来指手画脚的,你算老几啊?” 刘宣大袖一拂,道:“今天,本军师把话撂在这里了。你如果再指手画脚,赵国军队立即退出联军,你们要攻打秦国,你们便去攻打秦国。” 刘宣的话强势无比。 当着齐国、魏国、韩国和燕国的面,不给田懿留丝毫的情面。 田懿闻言,咕咚咽了口唾沫。 他听完刘宣的话,看向刘宣时,心中暗恨。 田懿说道:“刘军师,让赵国进军,不仅仅是齐国的决定,也是燕国、魏国和韩国共同的决定。” 他的目光,看向了郭隗等人。 当初他之所以让几人签字,就防备着的。 如今刘宣来闹事,他得把这些人搬出来,让这些人一起扛。 郭隗微笑道:“刘军师,我等是受田大人的安排。让赵国出兵这件事,田大人提出的。燕国只是听从命令签字罢了。” 这话一出口,田懿脸色大变。 郭隗的话,无疑是给了田懿一刀,捅得田懿鲜血长流。 魏无忌开口道:“刘军师,魏国也是如此,是听从齐国命令。” 之前,他就找了郭隗。 听到郭隗的分析,郭隗认为田懿不是刘宣的对手。 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刘宣虽然是士子,是一个读书人。 但现在带着士兵堵在齐国军队的门口,那一副骂街的样子,简直如同滚刀肉一样。 有智慧,还能嚣张放肆。 这样的人,很难对付。 魏无忌心中,更是暗暗告诫自己,没事千万别招惹刘宣。 陈垣说道:“刘军师,韩国也是如此,韩国也是听从田懿大人的安排。” 燕国、魏国和韩国。 这三个国家,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田懿的本意是要绑架三国,可现在看来,反而被三国坑了。 刘宣盯着田懿,道:“田大夫,这件事你怎么说?” 田懿道:“赵军迟迟不进攻,本就应该催促。本官做出决定,有什么不妥的吗?” 刘宣耸了耸肩,道:“当然没什么不妥的。只是田大人心中急切,那么,田大人派遣齐国的士兵去攻打临晋关便是,对赵国指手画脚做什么?” “赵国军队,凭什么听从你的指挥。” “本军师和赵奢领兵在外,从邯郸城出兵时,就向我王讨了专断之权。” “纵然是王命,本军师也可以不管。” “你一个小小的齐国上大夫,算什么东西。” “你要指挥赵国,可以啊,只要齐国率先攻下临晋关,为五国做出表率。本军师二话不说,听从齐国的安排。” 刘宣盯着田懿,反问道:“田大夫认为如何?” 这番话中,隐含着激将法。 激将让齐国攻打临晋关。 刘宣知道田懿不可能出兵的,所以激将法最后的目的,便是削了田懿的面子,逼迫田懿做缩头乌龟。 第241章致歉 田懿哼哼两声,道:“刘宣,你强词夺理。” 在刘宣的面前,田懿难以反击。 他倒是想要反击刘宣,可刘宣言辞犀利,更处处反驳他。尤其是让他带着齐国的士兵攻打临晋关,这根本不可能。 刘宣不屑道:“田大夫敢攻打临晋关吗?只要田大夫敢带兵去,本军师承认是强词夺理。” 田懿哑口无言。 齐国的重点在宋国,他不能攻打临晋关。 一旦攻打临晋关,出了差池,田懿承担不起责任。 刘宣冷笑两声,继续追问道:“田大夫能攻克临晋关吗?只要田大夫能攻克,本军师听从调遣,绝无二话。” 田懿又是无言。 攻克临晋关,那更不可能。 刘宣气势愈发高昂,更是掷地有声的道:“田大夫不敢出兵,也不能攻克临晋关,却要指手画脚,这是什么道理?” “这件事,必须得给赵国一个说法。” “否则,众人不服?” 刘宣大袖一拂,昂然立在赵国士兵前方。 他的气势,一时无两。 所有人的光彩,都被刘宣夺去。 “齐国的田大人,你得给我们赵国一个说法。” 赵国的士兵起哄道。 “给说法。” “必须给一个说法。” 士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赵国士兵起哄,让田懿陷入两难的境地。 郭隗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他盯着刘宣,心中暗道刘宣厉害。刘宣利用田懿传令的事情,连削带打,既削弱了田懿的影响力,又让齐国颜面尽失。 魏无忌看着刘宣,眼中毫不吝啬的流露出赞赏神色。 如果刘宣能为他所用,那该多好。 有刘宣为他出谋划策,他争夺魏国太子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陈垣看在眼中,则是颇为欣羡。韩国在各国当中是小国,一向谨小慎微,不敢胡来。他羡慕刘宣能如此强势,他不可能像刘宣一样。 刘宣抬手下压,赵国士兵顿时安静下来。 这一刻,刘宣是中心。 刘宣盯着田懿,咄咄逼人的道:“田大夫,今天的事情,必须给一个说法。” 田懿道:“你要怎么办?” 此刻的田懿,心中倍感愤怒,更觉得无比的屈辱。 五国联合,齐国是主导国。 但他这个齐国主帅,却没有半分威严。 他之所以苦心顾虑的让刘宣打头阵,就是要削一削刘宣的风头,更打压刘宣。 没想到,刘宣作为先锋军了,还如此的嚣张。 并且把他逼到墙角。 田懿这一回,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宣朗声道:“很简单,你当着齐国、魏国、燕国、赵国和韩国士兵的面,宣布自此不再插手赵国的行动。否则,赵国宁愿撤兵。” 刘宣无比强势。 当着各国的面,直接逼迫田懿。 事实上,刘宣之所以敢强势,能够如此的强势,是因为刘宣掐着田懿的脉。 刘宣清楚齐国攻打宋国的目的,齐国的主战场在宋国。一旦田懿导致五国的联盟破裂,势必影响到攻打宋国的计划。 无奈之下,田懿只能忍辱负重。 有这一条底线。 刘宣就能够肆无忌惮的打压田懿。 众人目光,又落在田懿身上。 谁都知道如果田懿同意,田懿则威名扫地,齐国也失去威信,再难以号令各国。 然而,田懿却只能咽下苦果。 如果田懿不同意,一旦赵国撤军,势必影响到攻打宋国的计划。 田懿承担不起责任。’ 相比于影响攻打宋国的计划,田懿丢脸不算什么。 田懿深吸口气,环视众人,张了张嘴,但又闭上嘴,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口。 刘宣笑吟吟道:“田大夫,赵国的去留由你决断。” 田懿沙哑的道:“本官不再插手赵国行动,赵军自行决断。”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哄闹起来。 各国士兵纷纷议论,甚至连齐国的士兵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盯着田懿,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认为田懿没有一丁点的骨气和霸气,竟然轻轻松松被刘宣威胁了。 刘宣拂袖到:“田大夫,好自为之,告辞。” 话音落下,刘宣带着赵国士兵离开。 郭隗走上前,微笑道:“刘大夫,可否赏脸到燕国军营一叙?” 刘宣微笑道:“当然,请!” “请!” 郭隗摆手,便带着刘宣扬长而去。 其余各国的人纷纷散去。 田懿看着郭隗和刘宣离去的背影,恨得怒气冲霄。只是他却没有办法,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面咽。 却说郭隗带着刘宣回到军营。 宾主落座。 郭隗面带笑容,夸赞道:“刘军师真是年轻俊杰啊。” 刘宣道:“郭大人谬赞了,在下在郭大人的面前,还是年轻后辈。” 郭隗道:“刘军师的智慧,郭某不及多矣。” 刘宣笑道:“郭大人,你我这样吹捧,恐怕是来来回回难以结束了。” “哈哈哈……” 郭隗笑罢过后,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向刘宣,试探着问道:“刘军师对齐王有什么看法?” 此话一出,刘宣心中却是笑了起来。 郭隗也是燕国的重臣,必定知晓燕国最终要谋划齐国的计划。而现在,郭隗却询问他,明显是试探他对齐国的意思,或许下一步,便是拉拢刘宣,进一步拉拢赵国,而攻打齐国。 只是刘宣通过苏代,就有了判断。 郭隗不知道苏代和刘宣之间具体的事情,或许苏代也没说。 总之,郭隗不知道刘宣知情。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齐王刚愎自用,蛮横霸道,更野心勃勃。这样的人,迟早会陷入万劫深渊的。” 郭隗一听,心中大致有底了。 郭隗试探一番,便不深究,而后转移话题:“刘军师对攻打秦国怎么看?刘军师驻军临晋关,是真的要攻打吗?” 刘宣道:“当然要攻打,只是在下还在筹备。要攻克临晋关,强攻会死伤惨重。所以,暂时还在准备中。” 郭隗道:“赵国军队尽是精锐,如果要攻打,倒也能攻下。” 赵国要攻打,郭隗也没有劝阻。 毕竟,这是赵国的事情。 郭隗谈事情,大多都是零散的,而且都是点到为止。 刘宣和郭隗谈事情,也察觉到了,只是刘宣没有点破。 两人谈了许久,刘宣便起身告辞。 郭隗道:“刘军师,老夫在军营设宴,还请刘军师赏脸。” 刘宣道:“前线还有要事,在下不便逗留。郭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等攻打秦国的事情结束后,再畅饮不迟。” 郭隗道:“也好!” 当即,郭隗送刘宣出营地。 刘宣离开燕国的军营,没有在四国军队的大本营逗留,带着士兵往前线去。他这一趟,成功的让田懿服软,已经赚够了。 第242章时机到了 赵军营地外。 一匹战马快速的飞奔而来。 马蹄践踏,地上烟尘飞扬。 一名身着黑色武士服的人策马来到军营外。他抬头看了眼军营,便翻身下马,往营地门口行去。来到营门口,他开口道:“我奉王命而来,求见军师。” 士兵一听王命,哪敢耽搁,立即去通传。 不多时,身着黑色武士服的人进入营帐中。 见到刘宣,他恭敬的抱拳行礼,道:“拜见刘大夫,在下陶祝,奉大王之命,前来传达消息。” 刘宣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陶祝从衣服中取出一卷布帛,递到刘宣的手中。 布帛上只有四个字。 齐已攻宋! 刘宣看到布帛上的消息,顿时大笑了起来。 等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来了。 刘宣等待的消息,便是齐国攻打宋国的消息。 不过因为消息传递的缓慢,真正要传到魏国这边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刘宣之所以能提前得到消息,是因为他早就告知赵王,密切关注齐国和宋国之间的事情。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有了这一消息,刘宣便可以运作削弱四国的事情。 刘宣吩咐道:“你且下去休息。” “喏!” 陶祝恭敬的退下。 刘宣吩咐士兵去请赵奢来。 等赵奢进入,刘宣开门见山的道:“将军,齐国攻打宋国了。” 赵奢兴奋道:“消息确定了?” 刘宣道:“确定!” 赵奢眼中有兴奋神色,正色道:“军师,攻打临晋关的计划可以启动了。” 刘宣道:“将军备战吧。” “明天上午,赵国攻打临晋关。” “而今天晚上,我会前往临晋关,告知司马错后续的安排,开始执行计划。” “这一战,开始了。” 刘宣的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芒。 他制定计划,绸缪这么长的时间,如今要启动了。削弱四国,再打出赵国的威名,这就是刘宣的目的。 赵奢知道刘宣的计划,正色道:“军师,一定要注意安全。” 刘宣笑道:“将军放心,我会小心的。” 两人商量了其他事情,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时间渐渐流逝。 入夜后,月上中天。 一轮残月高挂,散发着皎洁的月光。 刘宣一袭白衣,一个人策马离开军营,朝临晋关行去。 此时的临晋关上。 一支支火把噼啪的燃烧,照亮了整座城楼,驱散了黑暗。 房间中。 司马错和王充正在弈棋。 王充的棋艺更好,一步步棋,令司马错疲于应付。 司马错棋艺平平,更是臭篓子。在王充的面前,他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偶尔取胜,都是悔棋无数,才换来的胜局。 此时司马错正挠头搔耳,他死死的盯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表情凝重,忽然说道:“咦,不对,不对啊!王充,本将下错了一步棋,来,你把你的棋子收起来,本将重新落子。” 说着话,司马错行动了。 伸手便把王充的棋子拿起来,然后重新落子。 王充愤怒道:“将军,您这样下棋,会没有棋友的。” 司马错无所谓道:“有你足矣!” 王充道:“我不想有我,和你下棋真是倒霉。” 两人这般打趣着。 一个无赖,一个无奈,消耗着时间。 王充落子后,忽然说道:“将军,这都进入九月了。刘宣连丁点消息都没有,长时间的拖延,临晋关虽然没丢失,但国内舆论四起。这对我们而言,压力很大啊。” 司马错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即使有压力,也得担着。尤其是刘宣的计划,值得等待。” 王充点了点头,赞同司马错的说法。 刘宣给予的条件,的确优渥。 一旦击败四国的联军,秦国必然得利。 王充话锋一转,道:“事到如今,在下也想不通,刘宣有何倚仗,不怕我们击败四国联军,再掉头来攻打赵国,” 司马错说道:“刘宣谋定而后动,必然有依仗。不过不用管他,车到山前必有路。” 王充点了点头。 忽然,王充面色大变,大声:“将军,你怎么又悔棋。” 他气哼哼的,很是愤怒。 司马错憨憨一笑,理直气壮的道:“本将是一时间没想清楚怎么落子,发现落子错误,自然要重新落子。哎呀,你别唧唧歪歪的,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做啥。” 王充一听,顿时无语了。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司马错,棋品真是不怎么样。 “报!” 忽然,房间外传来士兵声音。 士兵跟着走进来,抱拳道:“将军,刘宣来了。” 司马错闻言,蹭的就站起身,然后往房间外走去。王充也撇下棋盘,跟着一起出去。司马磐来到城楼上,往下看去,赫然看到了城外的刘宣。 “开城门!” 司马错下达了命令。 城门打开,刘宣进入关卡内。 不多时,刘宣来到城楼上。 刘宣面带微笑,道:“司马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数日不见,司马将军仍是老当益壮。” 司马错道:“刘大夫再不来,本将的耐性都要没有了。” 刘宣道:“这么说,在下来得还算及时。” “请!” 司马错摆手道。 “请!” 刘宣摆手。 两人走在前面,王充跟在后面。 三人进入房间中,宾主落座。 司马错正色道:“刘大夫,本将要怎么击败四国联军。”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说道:“在下恰巧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联军粮草囤积的地点。有了这一消息,司马将军能否一举击溃四国的联军。” 司马错闻言,瞪大眸子。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军队之所以能稳定,粮草是最根本的物资。一旦军营的粮草丢失,四国的联军顿时就陷入困境,必定大乱。 王充闻言,也无比的错愕。 他怎么都没有料到,刘宣会提出这样的一个计策。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王充看向刘宣,眼神中更多了忌惮。 刘宣看着惊讶的司马错和王充,继续道:“明天上午,赵国将会攻打临晋关。届时,当赵国的士兵夺取了临晋关,在下就告知四国联军粮草所在的地点。” 司马错道:“好!” 刘宣道:“请司马将军准备一处休息的地方,明天一早,司马将军派人带我离开临晋关,在关外等着。等临晋关被赵军占据,司马错将军就可以开始行动。” “行!” 司马错应下。 羁押刘宣的地点在关外,是事先就商量好的。 这一点,没什么犹豫的。 司马错吩咐士兵带刘宣下去休息,然后开始和王充商量明天要安排的事情。 事情处理完,司马错也早早的休息。 第243章攻破临晋关 (第一更,明天开始爆发) 清晨。 天有些阴沉,北风呼号。 一大早,刘宣已经被司马错的士兵架着离开,往关外行去。 而司马错麾下精锐,也抽调离开。 如今的临晋关,只留下不多的士兵驻守。 “咚!咚!” 雄浑战鼓声,忽然从关外传来。 马蹄急促,践踏地面。 漫天的烟尘,骤然在地面升腾而起,竟是铺天盖地,浩浩荡荡。 这一支军队,赫然是赵奢率领的赵国士兵。 大旗飘扬。 战马嘶鸣。 浩浩荡荡的气势,透着金戈铁马的锐气。 军阵前方,赵奢一马当先。 赵奢率领军队抵达,并未有任何的停顿,拔剑斜指着临晋关,下令道:“攻城!” 一声令下。 赵国的士兵发起进攻。 头一批进攻的士兵,有三千精锐。 这三千士兵准备了云梯、撞车,不断朝临晋关进攻。 赵奢看在眼中,神色并无半点紧张。 按照刘宣的计划,这一次攻打临晋关,只是和司马错做了一个交易。所以攻城战,其实是做做样子。 李牧跟在赵奢身边,他左右打量,没看到刘宣。 李牧道:“将军,老师呢?” 赵奢解释道:“军师有事在身,不再营中。” 李牧哦了一声,便不再询问。 李牧的目光,落在临晋关上,他看着临晋关上的厮杀,眉头略微皱起。 自从跟随了刘宣,李牧眼界大开。 对军中战事,也颇为了解。 只是他看到临晋关上的情况,却是一头雾水。 李牧又看向赵奢,道:“赵将军,临晋关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赵奢笑道:“哪里不对劲。” 李牧道:“临晋关是通往栎阳县的第一关,临晋关在,则栎阳县安稳无虞。” “临晋关破,栎阳县虽然还有熊隘一关,但也面临危险。” “所以,临晋关守军应该很多才是。” “但将军请仔细看,临晋关上的秦军很少,似乎也不怎么抵抗。这才刚刚开战,我们的士兵竟是轻松攀上临晋关,开始占据优势。” “这哪里是开战,分明是儿戏。” “所以小子认为,临晋关上恐怕有诈。” 李牧的眼中,闪烁着精明神色。 他不知道刘宣的详细计划,但看到关卡的情况,察觉到了问题。 赵奢有些惊讶。 虽说临晋关露出的破绽很明显,但李牧能看出,也足见不凡。 赵奢道:“这一切,都是你老师安排的。” 李牧听到这一则消息,瞪大眼睛。 老师安排的? 要知道,这可是临晋关,是秦国的关卡。 老师能勒令秦军撤退吗? 李牧心中惊讶无比,怎么都想不明白。 赵奢看着一头雾水的李牧,并未解释器刘宣的计划,正色道:“战事结束后,你会知道军师计划的。” 李牧重重的点头。 他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老师是怎么说服秦军撤兵的? 这是关键。 李牧心思重重,目光又落在关卡上。 这才短短的时间,赵军已经冲上了临晋关,掌握了主动权,更有赵国士兵打开大门。 临晋关的大门打开。 赵奢看到关门大开,又派遣三千士兵上前,直接控制关卡。 虽说秦军主动放弃临晋关,虽说司马错同意计划。 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赵奢担心有埋伏,所以谨慎的派兵前往控制局面。 半个时辰后。 临晋关上,再无一个秦军士兵,所有的秦军士兵都撤退了。 而赵军士兵,已经在关卡上插上赵国的大旗。 一员小校走出关门,来到赵奢面前,抱拳道:“将军,末将派遣哨探查探,临晋关内十里外,聚集了一批秦国士兵。” 赵奢道:“这是正常的。” 确认了消息,赵奢不再犹豫,便率军进入临晋关。 大军一占据临晋关,赵奢在关内和关外分别布置了军队。 如果秦军从关内袭来,赵奢有士兵抵挡。 如果秦军从关外袭来,赵奢也有士兵抵挡。 总之,赵奢掌控了临晋关,便已经做好了抵抗秦军的准备。 赵奢安排好一切,便派遣士兵往后方大营去报信。田懿汲汲营营的想攻取临晋关,现在赵奢攻克了临晋关,田懿又是什么表情呢? …… 临晋关外。 一处山谷当中。 司马错麾下的精锐,尽数汇聚在此。 刘宣也被羁押在此。 虽然深处敌军,刘宣面色平静,却没有一丝畏惧。 这份坦然,令司马错都为之赞赏。 司马错盯着刘宣,道:“刘军师,本将思来想去,一直都没有想到,你到底有何凭证?能在本将袭击了四国粮仓后,还能让本将听从你的安排。” 他盯着刘宣,目光炯炯。 关于刘宣的底气,司马错和王充也商量过。 两人联手推演,也没有想出缘由。 刘宣说道:“将军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等你拿下四国军队的粮仓,击败了齐国、魏国等的军队,调转方向返回临晋关时,在下就会告知你的。” 司马错哼声道:“故弄玄虚!” 刘宣道:“你说故弄玄虚也罢,说装神弄鬼也行。总之,能凑效就好。” 司马错闻言,也不再多言。 他静静的坐着,等待着消息。 “踏!踏!”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来。 前来传信的士兵,是赵军的士兵。 士兵来到刘宣的面前,抱拳行礼道:“军师,赵将军已经攻克临晋关。” “好!” 刘宣点头,挥手让士兵退下。 司马错看过来,说道:“刘军师,现在可以说了吧。” 对于四国军队粮草的位置,司马错也很好奇。 刘宣微笑着,取下插在发髻上的簪子,然后从簪子中,取出一卷丝绸,道:“这上面是粮仓的地图,司马将军顺着路前往即可。在下就在这里,等待将军的好消息。” 司马错查看了地图后,吩咐士兵控制好刘宣。 对司马错而言,刘宣在手,赵军就不敢轻举妄动。 即使赵军知道刘宣的位置。 可是,刘宣在他的士兵手中,赵军也没办法。 司马错带兵离开,直扑四国军队囤粮的所在而去。 刘宣望着赵奢离去的方向,笑容灿烂。临晋关破了,赵军扬威,而各有心思的四国军队也将会被削弱。 这一回的计划,算彻底完成了。 第244章四国震惊 四国军营。 齐军营地中。 田懿坐在中军大帐中,正在喝闷酒。 他心中,有着无尽的郁结。 原本,他作为齐军的主帅,要号令五国军队的。 可在第一次见到刘宣时,他就遭了刘宣殴打,被打得向刘宣求饶。可是说,他的第一次亮相相当失败。 紧接着,燕国抵达。 他想要召开五国会议,准备攻打临晋关,刘宣竟然不配合。 最终,他低声下气求刘宣。 到了最后,他还被刘宣堵在齐军营地门口,当着各国主将的面,申明不插手赵军事宜。 这一切,都给他造成巨大伤害。 齐军威严尽失。 他脸面无存。 虽然齐国是主导国,但连半点话语权都没有。 “唉……” 田懿极为无奈,脸上表情无比失落。 孙启坐在下方,看着田懿一杯一杯的喝酒,表情很是无奈。他也没有料到,田懿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孙启道:“大人,不能再喝酒了。你这样整日醉酒,也无济于事。” 田懿豪饮一口,拍拍大肚子,道:“不饮酒又能如何?” 孙启闻言,顿时哑然。 齐国无法指挥各国,而齐国也不会全力进攻秦国。 这样的局面,就导致齐国很尴尬。 孙启正色道:“大人,临晋关是雄关,秦国大军驻扎。赵国军队驻扎在关外,一天不攻打可以,两天不攻打也说得过去,时间一长,就说不过去了。” “我们现在,只需要在后方看着就是。” “刘宣和赵奢长时间不攻打临晋关,丢人的是赵国。” “可一旦攻打临晋关,光凭赵国的军队,想攻克临晋关,那是痴人说梦话。” “在下认为,只需静观其变,不理会刘宣便是。” 孙启表情肃然,正色道:“与其整日醉酒,大人不如多去燕国、魏国和韩国走走,和各国的主将搞好关系。大人和各国有了联系,等回到齐国,也会受大王器重的。” 一番话是老成持重之言。 更处处为田懿考虑。 孙启也是不希望田懿再颓废下去,否则田懿处境会更尴尬。 田懿听完,搁下了手中的酒樽。 他眼中目光闪烁,意动道:“先生言之有理,虽然刘宣辱我太甚。但我继续堕落,只能让人更加的看不起,与其如此,不如结交各国的人。” 孙启松了口气,拱手道:“大人英明!” “报!” 忽然,洪亮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一名士兵冲进来,道:“大人,大喜,大喜啊!” 田懿看着士兵,眉头皱起,问道:“有什么喜事?” 士兵神色兴奋,高声道:“临晋关破了,赵奢攻破临晋关,已经夺取了临晋关。” 士兵兴奋着,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田懿闻言,面色顿时僵住。 他原本都打算去结交各国的人,再静观刘宣失败。 可是现在,临晋关竟然破了。 “混账!” 田懿忍不住大怒,大袖一拂,把案桌上的酒壶、酒樽全部掀翻在地上,站起身愤怒道:“可恶,可恶啊。” 咆哮的田懿,仿佛暴怒的野兽般。 这一刻,田懿快爆炸了。 士兵看在眼中,顿时愣住,更一副不解的表情。 临晋关破了,对联军不是好事吗? 孙启知道田懿的心思,他挥手让士兵退下,然后静静等着田懿发泄。 大吼大叫声,不断从营帐中传出。 田懿无比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刘宣又攻破了临晋关。 这秦国的士兵,都是废物吗?竟然被赵国轻易攻破。 好一会儿后,田懿才发泄完,他坐下来,脸上神色有愤怒,但更多的是绝望和颓然。 孙启看在眼中,道:“大人,你得振作啊。” 田懿喃喃道:“振作,本官要怎么振作?要如何振作?” 孙启思考一番,说道:“赵奢和刘宣立功,但影响不了齐国。大人在齐国地位依旧,何必在乎他呢?” 田懿说道:“如何能不在乎呢?” 田懿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本官一个人呆会儿。” “喏!” 孙启颇为无奈的离开。 他的心中,也是有些颓然。 曾经的刘宣,虽然在齐国大放异彩,颇为有名,但也不至于如此的难对付。 如今的刘宣,却很难对付。 堂堂齐国的上大夫,被刘宣逼得暴怒,可见一斑。 …… 燕军。 大营中。 郭隗也得到了攻破临晋关的消息。 郭隗也很惊讶。 临晋关不是一般的关卡,是一座雄关。 没想到赵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一鼓作气夺取了临晋关。 坐在营帐中,郭隗思考着这一事情的处理。 对于五国联军而言,夺取临晋关,也是一件好事,能够打压势头强盛的秦国。 以后和秦国合作,也更加的有利。 郭隗吩咐道:“来人!” 一名士兵进入营帐中,抱拳行礼。 郭隗吩咐道:“准备上等的酒肉,给赵国军队送去。记住,这是我燕国送的。” “喏!” 士兵闻言,转身就下去安排。 郭隗派人去犒劳,并未是彰显什么,只是和刘宣搞好关系。 …… 魏军。 大营中。 魏无忌也得到了消息。 魏獒一副震惊神情,道:“公子,这赵国也忒厉害了。仅凭三万赵军,竟然就攻克了临晋关。要知道,我魏国曾发兵六万攻打,都不曾前进分毫。” “如今,临晋关竟然被赵国占据。” “不得不说,赵军厉害。” “昔日赵奢和刘宣联手破掉秦军,更生擒司马磐,末将还觉得有内情。如今看来,这是真实的消息,司马磐是真真切切被赵奢击败的。” “如此厉害的人,如果是魏国人就好了。” “可惜不属于我魏国。” 魏獒是一个军人,他崇拜强者。 赵奢攻克了临晋关,令魏獒也是心生好感,很想结交赵奢。 魏无忌笑了笑,说道:“赵奢是主将不假,但刘宣这个军师更不容忽视。” 魏獒闻言,眉头有些皱起。 对于刘宣,魏獒心中没有太多的好感。 魏无忌看到魏獒的神情,道:“怎么,你不赞同刘宣?” 魏獒回答道:“末将是觉得,刘宣太嚣张了。他先是殴打了田懿,后来田懿召集五国会谈,他又摆架子。最后因为勒令赵军进攻的事情,刘宣直接杀到齐国的军营,令田懿威严扫地。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魏无忌摇头轻笑,却并未过多解释。 魏无忌道:“魏獒,从酒窖中拿出一批好酒来,让士兵送往临晋关。” “喏!” 魏獒抱拳应下。 魏无忌摆手,魏獒便转身退下。 第245章粮仓告破 (第3更) 韩军。 大营中。 陈垣也得到了消息。 一样的,陈垣的心中也很震惊。他惊讶于赵国的实力,惊讶于赵奢的速度。 这才没多长时间,赵军竟然就攻克了临晋关。要攻克临晋关,不仅是需要实力,更需要足够的智慧。 “呼!!” 营帐的门帘卷起,燕仓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燕仓向陈垣行了一礼,落座后,道:“将军,在下看到魏国和燕国,都分别派人送酒水前往临晋关。他们要结交赵国,我们不送吗?” 陈垣思考了一番,摇头道:“不送!他们能送,我们不能。” “为何?” 燕仓有些不理解。 赵国打了胜仗,风头正盛。这时候,正是结交赵国的时候。 送酒水前往,是情理之中的。 陈垣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燕国和魏国送了,但齐国有所表示吗?” “没有!” 燕仓摇头道。 燕仓也知道田懿和刘宣交恶。 在这样的情况下,田懿不可能派人去祝贺。 陈垣说道:“齐国都没有表示,我们表示什么?我们不送酒水,赵国不一定会嫉恨咱们。可我们送了酒水,就容易遭到齐国嫉恨。” “燕国表面上,是齐国的蜀国,而燕王也曾向齐王称臣。” “可实际上,如今的燕国实力已经很强。” “纵然是齐国,也不能轻辱燕国。” “所以郭隗纵然派人给赵国送去酒水,田懿知道后,也没什么影响。” “至于魏国,本就不惧齐国的。 ” “魏无忌要结交赵国,派人送了酒水也是能理解的。” 陈垣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我们不同,我们韩国在夹缝中生存,哪一边都不能得罪。” “不能得罪齐国,也不能得罪赵国。” “所以,便不送酒水了。” 陈垣的话语中,有着浓浓的无奈。 如今情况,陈垣也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行事。 燕仓听完陈垣的分析,握紧拳头,最后又松开,道:“将军的分析有道理,这一回,便不送礼了。” 陈垣点头道:“你还是要密切关注各国情况,不能懈怠。” “喏!” 燕仓拱手应下。 …… 在四国联军的后方,西南十五里处。 一座大营屹立在这里。 这座营地,赫然是联军的粮仓所在地。 驻守营地的将领名叫徐盛,是田懿麾下的将领。 徐盛身体魁梧,是一员齐鲁壮汉。 在军营中,徐盛整日都无所事事,便时常饮酒。前线的战事轮不到他,仗也打不到这里来,所以他只是看管着粮仓。 宿醉后,徐盛便躺在营内休息。 总之,他的日子,便是极为轻松自如的。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 营地中,点燃篝火,一支支火把点亮,驱散了黑暗。 在营地不远外。 司马错率领士兵抵达了。 司马错麾下士兵,全都是精锐,而且一个个身上都带着晒干的蒿草,是要准备在营地内防火的。 夜幕下,司马错带着人缓缓逼近。 当距离营地不足百丈时。 司马错立在马上,下令道:“骑兵就位!” 一声令下,骑兵全部列阵。 秦国的骑兵素来精锐,如今骑兵全部上马,已经摆开了阵势。 司马错又道:“冲啊!” 刹那间,最前面的骑兵策马冲出。随着骑兵不断的往前冲,地面遭到骑兵践踏,轰隆隆作响,顿时引起了营地内守军的惊讶。 “敌袭!” 在营地门口,放哨的士兵大喊。 “铛!铛!铛!!” 铜锣被敲响,声音在军营内回荡着。 营地内巡夜的士兵,都迅速集合,然后朝着营地门口奔来。 “咻!咻!咻!” 忽然间,破空声响起。 伴随着声音,就见营地外有无数箭雨落下。 一轮箭雨射落下来,刹那间,便有无数的守军倒在弓箭下。 营地内的守军迅速的汇聚。 然而弓箭过后,却又有骑兵策马冲了过来。 徐盛主持粮仓的防守,因为没有遇到袭击,也不担心遭到袭击,营地之外,连简单的拒马这等防御工事都没有。 骑兵一出现,简直长驱直入,直接就冲到营地门口。 一个冲刺,骑兵冲破了营地门口的防守。 骑兵往营地内冲,而驻守营地的守军,也开始迅速的抵挡。 徐盛也被惊醒过来,他胡乱的穿上甲胄,带着头盔,便杀出营帐,组织士兵抵抗。 “快,快,给本将冲,挡住敌袭。” “集合,快传令集合。” 徐盛大吼着,不断的召集士兵。 他翻身上马,领着麾下的士兵就往秦国骑兵冲去。 不多时,便已经交战。 而营地中,许多秦国士兵点燃蒿草,四处纵火,使得营地中燃烧了起来。 营地内囤积的都是粮食。 粮仓易燃,被点燃后,便冒起滚滚浓烟。 徐盛看到这一幕,更是大怒,吩咐士兵迅速的抵抗。 一旦粮草丢失,他必然性命不保。 徐盛带着士兵不断抵挡,只是他麾下的士兵缺乏训练,在司马错麾下的精锐面前,根本是不堪一击。 而徐盛白天晚上都喝酒,身体都被掏空了,他骑兵厮杀,两个冲锋后,便被秦军士兵寻了一个空隙,把徐盛一矛捅死。 粮仓的守军,很快就全线失守。 秦军在粮仓中肆虐,不断的纵火,导致火势越来越大。 滚滚浓烟,冲销而起。 那火红的光芒,方圆十余里都能看见。 所有秦军都已经撤出营地,回到粮仓的营地外。 司马错看着被焚烧的粮仓,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这一战,胜利了。 而这一战竟是来得如此的轻松。 当然,这一切是刘宣的谋划。 司马错眼神肃然,吩咐道:“粮仓失火,齐国、燕国、魏国和韩国坐不住了,必然发兵来救援。休息两刻钟,然后朝四国联军杀去。他们来救援,我们再杀去。狭路相逢,一鼓作气,击溃四国军队。” “喏!” 军中士兵得令,停下来休整。 他们白天走小路,一直都没有停下来休息。 现在,终于能休息片刻。 火光照耀下,司马错把身边士兵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士兵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笑容。 这是胜利的喜悦。 两刻钟转瞬便流逝。 司马错站起身,下令道:“出发。” 一声令下,司马错率领士兵调转方向,朝着四国联军的方向奔去。 第246章大火起 某处山坡上。 一堆篝火,噼啪的燃烧着。 刘宣坐在火堆旁烤火,和看守他的秦国士兵聊天。 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他都一个人说,秦国士兵很少说话。 忽然,刘宣抬头朝远处望去。 远远望去,看到远处的天空红彤彤一片。 因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通红的天空。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看向秦国的士兵,微笑道:“看到了吗?粮仓起火了。联军的粮仓被焚毁。接下来,齐国、燕国、魏国和韩国前往救援,必然兵败。” 秦军士兵盯着刘宣,忽然问道:“你不怕联军败了后,司马将军杀你。” 刘宣呵呵一笑。 这个问题不新鲜,司马错之前已经询问过。 刘宣道:“在下自有考虑,在司马将军面前,有自保的办法。” 秦军士兵闻言,又不说话了。 刘宣拨弄着火堆,脸上有着期待的神色。 …… 四国联军,军营。 夜幕下,各国营地中的士兵都早已歇息。 一队巡夜的士兵,在营中转悠。 韩军营地。 陈垣坐在营帐中,翻阅着收集上来的消息。 作为韩国的主将,陈垣压力很大,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一阵凉风吹来,营帐的门帘卷起。 森森凉意,在营帐弥漫开。 陈垣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踏!踏!”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燕仓直接冲了进来,他脸上有惶恐神色,不安的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我想到一件事没做完,便走出营帐准备找你。可刚走出自己的营帐,就看到粮仓方向,冒起了漫天的火光。” 陈垣闻言,蹭的站起身。 此刻陈垣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惊恐。 粮仓是联军的命脉。 一旦粮仓被毁,必然造成巨大影响。 联军的总人数,多达十数万人,每一天都要消耗无数的粮食。 一旦粮食被焚毁,后果无比的严重。 陈垣直接就冲出营帐,站在营帐外打量。抬头一看,却见黑夜下的远方,早已经通红一片,仿佛是火烧云,又仿佛有无尽血色萦绕,整个夜空猩红一片。 看到这一幕,陈垣心中肯定了。 能有这么大的动静,必定是粮仓失火。 唯有粮仓出了问题,才会有这般大的动静。 燕仓站在陈垣的身旁,忧心忡忡,但还是侥幸的认为道:“将军,虽然是粮仓的方向,但这情况,会不会是其他地方着火呢?” 陈垣冷着脸道:“你认为呢?” 燕仓默然。 他的心底深处也认为是粮仓,只是有些不愿意承认罢了。 燕仓问道:“将军,怎么办?” 陈垣直接道:“擂鼓,让齐国、燕国和魏国的士兵都起来。然后,你分别派人去他们的营地告知情况,请他们出各自的营地,在营地外汇合。” “喏!” 燕仓立即去安排。 “咚!咚!” 片刻后,雄浑的战鼓声想起来。 鼓声雷动,响彻不断。 这声音传遍军营,令燕国、魏国、齐国的士兵都惊醒起来。 与此同时,韩国士兵抵达通传消息。 郭隗、魏无忌、田懿也纷纷醒来,然后穿上衣服跑出营帐。 三人刚出营帐,就听到燕国士兵汇报,然后都出了各自的营地。 陈垣和郭隗等人汇合,他抬手指着粮仓的方向,面色肃然,说道:“诸公,你们看粮仓的方向。看那火势,绝对是粮仓起火无疑。粮仓中本就有守军,如果起火,必然能够扑灭。可既然有这么大的火,恐怕是粮仓遇袭了。”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骇然。 田懿第一个不相信,因为驻守的将领,是他安排的。 田懿冷冷道:“陈将军,请慎言。本官安排的守军,也不是孱弱士兵。即使遇到袭击,也一定能抵挡的。” 陈垣顿时噎住。 齐国是大国,田懿如此说,陈垣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郭隗盯着远处的天空,道:“田大夫,请你正视现实。” 一句话,给田懿戳了回去。 魏无忌也说道:“田大夫,涉及到各国粮食的问题,不可不慎重。粮仓起火,现在必须派人救援。尤其是我们的粮仓骤然遭到袭击,一旦粮食全部被毁掉,后果不可估量。” 田懿嘴角抽搐。 眼前的两个人,竟然都针对他。 田懿道:“你们说怎么办?” 郭隗正色道:“马上调遣士兵救援,这是毋庸置疑的。” 魏无忌道:“还有一个问题,秦军袭击粮仓。如今临晋关在赵军手中,而秦军出现在粮仓。” “可以判定,秦军是故意让出临晋关,借以麻痹我们。” “虽说,秦军袭击粮仓成功。” “可是如今的司马错,却成为了一支孤军。” “一旦我们击败了司马错的军队,便足以扭转局面。毕竟,临晋关在赵国手中。” 魏无忌眼中,闪烁着睿智神色。 对于眼下的情况,魏无忌心中也是很快有自己的判断。 可惜的是,他没有猜到,这一切是刘宣的谋划。 郭隗听了魏无忌的分析,正色道:“无忌公子的分析有道理,司马错大举出兵,已经是孤军。司马错的下一步,估计就是我们。一旦击溃我们,赵国占据的临晋关就是孤军,司马错夺回临晋关易如反掌。既然司马错摆出了阵仗,我们也不能弱了。老夫建议,四国调遣大军,直扑粮仓方向,和秦军交战。” 虽说燕国有所谋划,并不想真正攻打秦国。 可眼下的局面,不得不出兵。 再不出兵,后果更严重。 陈垣道:“本将也赞同郭大人的分析。” 魏无忌道:“本公子也赞同。” 田懿仔细的想了想,如果这一战取胜,那么他好歹也能立功。 田懿直接就答应下来,道:“好,本官也同意。本官调遣一支齐军作为先锋,先一步朝粮仓赶去。然后,我们都起大军,和秦军决战。” 粮仓一旦彻底告破,是齐国的责任。 毕竟,驻守粮仓的士兵,是齐国的士兵。 如今出兵,田懿也没有推诿,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众人很快就达成了统一的意见,然后齐国先锋先一步赶路,而四国大军紧随其后。 大军浩浩荡荡行进,直扑粮仓。 而这个时候,司马错也带着秦国的精锐杀来。 双方相向而行,正不断的拉近距离。 第247章狭路相逢 司马错顶着夜色,带着秦国士兵不断的赶路。 赶路时,他还派遣斥候,往四国联军营地的方向去打探消息。 浩浩荡荡的秦兵,此刻亢奋无比。他们虽然长途奔袭,虽然已经颇为疲惫,但一想到要击溃四国联军,就都如同打了鸡血般,无比的兴奋。 士兵上阵杀敌,一是保家卫国,二是建功立业。 如今,他们就在杀敌立功。 “哒!哒!!” 马蹄声阵阵。 一匹战马,飞奔而来。 这是司马错派遣的哨探,哨探来到司马错的身旁,抱拳道:“将军,四国派了一支先锋军,正朝我们杀来。四国的先锋军,距离我们还有八里路。在先锋军的后面,还有各国的联军。” 司马错听到,心中大定。 四国带兵救援粮仓,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司马错道:“传令,停止前进。” 命令传递下去,大军停下。 司马错脸上挂着笑容,又下了一道命令:“所有士兵原地休息,等候敌军抵达。” 所有的秦军士兵,在原地停下来休息。 所有的火把熄灭,士兵隐藏在黑暗中。 所有人都明白,战事即将来临。 司马错在最前方,他也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的等待。 八里路,不算远。 长途奔袭的情况下,这更耗费不了多长的时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在时间溜走时,一波一波的哨探回来传递消息。 禀报后,哨探又继续去打探情况。 司马错静静等着,心思平静,没有半点的焦急。越是这样的大战,司马错越能冷静下来。 六里路! 两里路! 从司马错坐着的位置看去,虽然看不到四国的先锋军,但已经能看到一片火光。 火光驱散黑暗,不断潜行。 距离越来越近。 司马错静静的等着,他那张粗犷的面颊隐藏在黑暗中,但一双眸子却愈发明亮。 一里路! 一百丈!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到了能发起远程进攻的距离。 司马错蹭的站起身,站在路边,下令道:“大秦骑兵,冲锋!” 号角声,骤然响起。 呜呜的号角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希律律!!” 一匹匹战马嘶鸣着,甩开四蹄冲了出去。 秦军的骑兵,迅速冲锋。 “杀!” 秦军士兵呐喊着。 “杀!” 雄浑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 这声音仿佛是雷霆炸响,更透着无尽杀气。 赶路的齐国先锋军听到突然传来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一个个抬头看去,看到了前方的秦军。 齐军的将领名叫鲁犇,此人是齐国的一员虎将。他手持一杆长矛,抬头看到前方杀来的战马,听到秦军的喊杀声,却是丝毫不乱。 长矛扬起,鲁犇下令道:“狭路相逢,勇者当先。给我杀!” 一支支火把照耀。 无数的骑兵,迅速的往前冲。 齐国士兵冲锋,转瞬便和秦军相遇。 双方一交锋,就开始厮杀。 秦军冲锋的将领名叫薛盘,是司马错麾下的大将。 他带着士兵冲锋,看到了火光中的鲁犇。 见鲁犇连杀数名秦军士兵,薛盘怒目而视,提着一杆大枪冲了上去,薛盘大吼道:“贼将休得猖狂,看枪。” 枪出如龙,大枪刁钻扎出。 噗噗几声,挡在薛盘身前的齐国士兵,纷纷被杀。 鲁犇也发现了薛盘。 他冷哼一声,调转马头,迎着薛盘而来。 “贼将死来!” 鲁犇手中的长矛直接捅出。 长矛走中线,直奔薛盘的心口。 这一位置,不论身体往左或者往右偏转,都不方便躲避。薛盘却是神色镇定,身体忽然后仰,避开鲁犇的一击。 薛盘低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刺了出去。 “扑哧!” 锋锐枪尖,刺入鲁犇座下的战马。 战马吃痛,仰头嘶鸣,更是愤怒抖动身体,把鲁犇从战马上摔下去。 薛盘见状,眼中一亮。 机会来了! 薛盘果断的策马上前,长枪探出。 “噗!” 一枪探出,刺入了鲁犇的身体,把鲁犇钉死在地上。 枪尖收回,薛盘看也不看鲁犇,便继续冲杀。对薛盘来说,偷袭鲁犇的战马并非可耻的事情。只要能击败敌人,管他是偷袭还是光明正大的杀。 能够取胜,就可以去做。 “不好了,鲁犇将军死了。” 忽然间,齐军士兵中,响起齐军士兵的大喊声。 “鲁犇将军死了。” “快逃啊,鲁犇将军死了。” 齐军竟是自己乱了起来,纷纷逃窜。原本奋力厮杀的齐军,骤然失去战斗力。 战场上,主将是主心骨。 一旦主将被杀,军队很容易就会陷入困境。 齐国士兵大乱,薛盘抓住机会,带着士兵不断的掩杀。 “立功就在今日,杀!” “儿郎们,随我杀。” 薛盘大吼着,率领着士兵冲杀。 秦军士兵也看到齐国士兵逃散,杀气高涨,士气大振,不断掩杀。 一时间,秦军气势如虹。 司马错率领大军坐镇后方,看到秦军占据了优势,神色欢喜。 不过,司马错没有阻拦薛盘掩杀。 这是掩杀的大好时机。 四国联军在后方,当这一股先锋军撤退后,遇到了赶来的四国联军,必然影响四国联军的阵型。 秦军趁势掩杀,正好能掩杀四国联军。 司马错率领大军跟在薛盘后面,掩杀散落的齐军士兵。 此时,司马错吩咐士兵点燃火把。 大军蜿蜒着,犹如一条长龙在官道上行进。 薛盘率领着军队掩杀,他不断的追赶。渐渐的,薛盘看到逃窜的联军前方,出现了通红的火光,这是四国联军。 薛盘的心中,骤然明白了过来。 再看逃窜的齐国士兵,薛盘的内心一片火热。 这一批逃窜的士兵,足以打乱四国联军的军队阵型。而薛盘率兵直接杀上去,一个冲刺,就有机会破开四国联军的防守。 “儿郎们,敌人的大军来了,随我杀。” 薛盘一马当先,冲在前方。他长枪在空中挥舞,斗志昂扬。 “杀!” “杀!” 连续的喊杀声,不断的响起。 秦军气势汹汹,锐不可挡。 而另一边,田懿、郭隗、陈垣、魏无忌正率领联军杀来。 忽然间,他们听到了喊杀声,也看到了逃窜回来的齐国士兵。 田懿的脸黑下来。 鲁犇这废物! 他派遣鲁犇前往抵挡秦军,可鲁犇竟然败了。 田懿心中愤怒,但没有考虑该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 陈垣精通兵法,看到逃回来的齐军越来越近,神色大变。 陈垣连忙道:“田大人,不能让逃兵接近我们。一旦他们和我们相遇,必然影响到我们的士兵。到时候,大军会混乱的。” 田懿一听,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鲁犇已经败了。 不能让鲁犇影响大局。 “杀!” 田懿下达命令。 命令传下,刹那间,齐国的士兵杀了上去,迎着逃回来的齐军冲杀。 第248章败四国联军 郭隗看到后方源源不断的秦军,也跟着下令道:“所有燕军听令,杀!” 燕国士兵紧随其后,也浩浩荡荡杀了上去。 魏无忌借着火光,仔细打量周围地势。 这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地方,周围地势平坦,没有山川树林,没有河流途径,一片平坦。 魏无忌下令道:“魏獒,率领魏国士兵,从左翼掩杀秦军。” “喏!” 魏獒得令,领兵杀出。 陈垣看到三国出兵,知道不可能退缩,也吩咐韩国士兵从右翼掩杀出去。 一时间,四国的精锐扑杀上去。 四国士兵进入战场,迎着逃窜的齐军杀了上去。原本齐国的士兵要撤回的,但是当他们要逃回去时,齐国和燕国士兵挥刀就杀了上去。 一阵砍杀,逃窜的齐国士兵尽数被杀。 齐国、燕国、韩国和魏国的精锐,很快和秦军厮杀。 薛盘率军面对四国联军,怡然不惧。 “杀!” 薛盘大吼着,率领秦国士兵往前冲杀。 秦军也是如此,悍不畏死的冲锋。 双方厮杀,秦军以命搏命,全是彪悍之辈,没有后退半步。 司马错在后方列阵,他看着厮杀的秦军和四国联军,没有动用所有的兵力。唯有薛盘抵挡不住时,才调遣一点士兵前往支援,确保战事不会落败。 司马错盯着战场,静静的等待着。 战场厮杀,不断持续。 辽阔的地面上,战场仿佛是绞肉机。 喊杀声此起彼伏。 而一具具尸体,也在不断的倒下。 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早已经把地面沾染得一片血红。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粮仓方向的火光,都还在熊熊燃烧着,把天际映照得一片通红。 天色开始蒙蒙亮了。 一抹鱼肚白,在东边的天际升起。 天色渐亮。 司马错盯着战场,看着仍在死死抵抗的秦军士兵,面色冷峻,没有一丝的变化。战场上,永远是强者生存弱者死亡的地方,没有半点侥幸可言。 王充站在司马错的身旁,也是面色肃然,说道:“将军,薛盘麾下的士兵要挡不住了。恐怕,又得安排士兵上前了。” 司马错摇头道:“不,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战场上的一丁点时间,都可能是决战的关键。 多一点时间,就多一分胜算。 司马错又等了一刻钟,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司马错看到秦军士兵被四国联军压制,脸上露出一抹厉色,传令道:“传令所有的秦军士兵,冲锋。” “呜!呜!” 悠扬浩荡的号角声,突然响彻起来。 这号角声带着独特的韵律,是秦军冲锋的号令。 数万秦军在这一刻,杀了上去。 薛盘带着秦军死死的抵挡,他的前方和左右两翼,都被四国联军的士兵压制,已经没有半点扭转局面的机会。 忽然间,号角声响起。 秦军全部出击,局面立即就要扭转。 “杀!” 薛盘兴奋了起来,提着手中大枪,无比亢奋:“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杀!” “杀!” 薛盘大吼着,不断的往前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杀!” “杀!” 秦国的士兵不断往前冲杀。 司马错最后的一股力量派遣上去,原本占据优势的四国军队就被压制住。 局面反转,骤然变化。 齐国军队的主将看到秦军凶猛,脸色大变,他更是抵挡不住。厮杀一阵后,就直接调转士兵撤退。 齐国一撤退,燕国的士兵独木难支,也开始撤退。 燕国退走,在左右两翼的韩国和魏国士兵,也开始撤退。 战场的局势,彻底变化。 四国联军败退,而秦国的士兵却是悍勇无双。 田懿看到齐国的士兵败了,看着齐国的士兵正不断的撤回来,心中叹息一声。但这个时候,也不能再逗留了。 田懿直接喊道:“撤!快撤退。” 齐国撇开了魏国、韩国和燕国,单独撤退了。 这一撤退,让魏国、燕国和韩国难办,三国现在局面不利,挡不住秦军。 魏无忌看向郭隗,道:“郭大人,撤吧。” 郭隗看着田懿离去的方向,面色冰冷,最终道:“撤!” 陈垣下令道:“撤!” 四国的军队撤退。 秦军死追着不放,不断的掩杀。 这一路掩杀,四国的士兵死伤无数,无数人在中途被冲散。 司马错率领骑兵追杀,杀到了四国联军的军营,又连续的追杀,一刻不停。最后,竟是把四国的联军,逼到了魏国和秦国接壤的边缘。 等四国的军队撤出秦国,司马错才停止掩杀。 司马错整军休整,然后清点损失。 王充面色兴奋,他来到司马错的身旁,禀报道:“将军,这一战的战果,已经清点清楚。虽然我们战死了一万人,但俘虏的四国士兵,却多达两万余人。” 司马错点头,眼中也有着不可遏止的兴奋。他看向王充,吩咐道:“撤军,回天山关。” “喏!” 王充兴奋的去下令。 这个时候,王充想到了刘宣和赵奢。 如今的刘宣和赵奢,已经是孤军,刘宣要怎么翻盘呢? 司马错心中也有疑惑,但他也猜不出来,便和王充率领着秦军和俘虏往天山关返回。 …… 魏国境内。 一处空旷的山谷。 逃回来的四国军队,在此驻扎。 一个个都狼狈不堪,无比的疲惫。不论是田懿,亦或是郭隗,还是魏无忌、陈垣等人,都是叫苦不迭。 郭隗黑着脸,盯着田懿,愤怒不已。 粮仓是齐军驻守,因为齐军的疏忽,粮仓丢失了。 齐军为先锋,前往阻击秦军,又失败了。 齐军抵挡秦军时,率先撤退,导致四国联军崩溃,也是齐军造成的。 这一切,都是田懿这个废物造成的。 郭隗冷着脸,哼了声道:“田大夫,四国联军十数万人,在你的睿智指挥下,竟然全部崩溃。这一战,我们可要扬名天下了。” 田懿听着讽刺的话,心中也不好受,哼了声说道:“这一战失败,也不能全怪本官。秦军凶猛,你们不也没有抵挡住吗?” 郭隗道:“齐军不先撤退,我等会撤退吗?” 田懿哼声不说话。 陈垣叹息一声道:“粮仓被焚毁,我们被秦军击败。赵国虽然占据天山关,但已经是孤军。恐怕,赵军要步我们的后尘了。” 众人一听,面色凝重起来。 一旦赵国败了,他们就全线失败了。 魏无忌眼中有着希冀神色,说道:“赵军是精锐,之前拿了足够的粮食,暂时不缺粮食。又有刘大夫和赵奢,恐怕不会轻易失败。” 田懿闻言,冷哼了声,却没有发表意见。 “但愿吧!” 郭隗叹了口气。 众人休整后,开始朝魏国的临晋关行去。 第249章倚仗 天山关外。 某处山谷中,刘宣看向一旁士兵,道:“走吧,到关外去,等候司马将军返回。算算时间,差不多要回来了。” 士兵摇头道:“不,就在这里等。” 刘宣道:“你这么不听话,司马将军知道吗?” 士兵道:“我很听话。” “你……” 刘宣一阵无言。 眼前的这秦国士兵,根本不怎么说话。 如今刘宣吩咐,他也是不同意。 刘宣等着士兵,这士兵也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宣。 “唉……” 刘宣叹了口气。 刘宣道:“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一丝不苟的回答道:“在下王横。” 刘宣道:“王横,我记住你了。” 王横道:“小人也记住你了。” 刘宣一听到这话,险些被噎住,眼前的这士兵一声不吭的,这骤然说话,真是让人险些噎死。 “哒!哒!!”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名秦国士兵飞奔而来,来到了山谷内。 秦国士兵吩咐道:“司马将军有令,带刘宣去关外,等候大军抵达。” “喏!” 王横得令,便带着刘宣往外走。 刘宣笑吟吟道:“王横,你看,这就是你没听我的话。” 王横道:“我只听将军的命令。” 刘宣嘴角轻轻抽搐。 他出道以来,从来都是他打压对方的,没想到眼前的士兵,竟是让他有些支拙。 有些意思。 刘宣轻笑,但也不放在心上。 一行人来到关外,而王横和秦国士兵看着刘宣,没让刘宣到关卡上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这时,官道上烟尘四起。 轰隆隆的马蹄声,浩浩荡荡的杀来。 占在地上,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刘宣泰然自若,看着奔袭而来的秦国骑兵,脸上神色平静。 当距离拉近到一百丈,骑兵开始停下。 所有秦军停下,而司马错和王充两人,策马朝关外而来。 司马错来到刘宣的面前,翻身下马,看向刘宣,笑吟吟道:“刘军师,四国联军已经退回临晋关。如今的赵军,已经是一支孤军。而且在天山关内,本将还埋伏了秦军。只要本将一声令下,天山关的赵国士兵,就会彻底覆灭。所以,刘军师可以说一说,你到底依仗了什么。” 刘宣微微一笑,道:“在下有一点要申明。” “就算天山关内外,有着司马将军的秦军,但真要交战,司马将军未必能占据优势。” “你有准备,难道赵军没有吗?” “所以,司马将军太自信了。” “在下能让你击败四国联军,也能将你大落尘埃。” “司马将军认为取胜了,就可以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那就大错特错了。” 刘宣不卑不亢,可言辞却透着锋芒。 犀利的言辞,令司马错皱起眉头。 司马错忽然笑了,说道:“刘军师见谅,是本将唐突了。那么,现在言归正传,说说刘军师的倚仗吧。” 刘宣笑说道:“在下的倚仗,是齐国攻打宋国了。截止现在,估摸着,已经快攻克宋国了。齐国的实力,再一次增强了。” 嘶! 司马错倒吸了口凉气,眼神震惊。 司马错并非单纯的军中将领,他有着睿智的头脑。 对于政治上的事情,司马错也能看清楚。 齐国吞并宋国,势力大增,一旦不遏制齐国,对秦国将有巨大的威胁。 不过,司马错心中却不会表露。 司马错笑了笑,说道:“齐国灭掉宋国又如何?眼下赵国成为孤军,本将灭掉你们,便能极大的削弱赵国。” 当着刘宣的面,司马错自是不会说出心中所想。 刘宣说道:“司马将军,在下还得纠正。真要厮杀,最多,你能杀了我,能杀掉一部分赵军。但赵奢将军未必会输给你。你有准备,赵奢将军没有吗?” “至于齐国灭掉宋国,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去年,秦国和齐国联盟。” “可惜的是,齐国单方面撕毁盟约,更联合赵国、燕国、魏国和韩国攻打秦国。” “这等耻辱,秦王能咽下去?” “如今齐国攻破宋国,不论是燕国,还是魏国,亦或是韩国,对齐国都极为忌惮。” “这个时候攻打齐国,可是最佳的时机。” “秦王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兵,一扫耻辱吗?” 刘宣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司马将军放了在下,再任由赵军离开。那么,赵国便可以联合秦国,以讨伐齐国。” 司马错闻言,却是大笑了起来。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刘军师算计天山关,为赵国树立威严。” “刘军师算计四国联军,削弱四国的兵力。” “如今,刘军师又来算计齐国,真是不遗余力啊。” 司马错盯着刘宣,眼中神色无比忌惮。 他一直没有猜透刘宣的倚仗,如今听到刘宣说齐国攻打宋国,也是惊讶。 事实上,司马错认可刘宣的话。 齐国背叛联盟,更攻打秦国。 这件事情,秦王非常恼怒,更是恨不得攻打齐国。只是秦国为东方列国忌惮,秦国要联合各国,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秦国能联合东方各国,能和各国缓和关系,是秦王乐见的。 因为缓和了关系,秦王才能图谋东方各国。 司马错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但他的心中,却是不愿意承认的。 刘宣说道:“司马将军,考虑得如何?” 司马错道:“齐国势力强大,恐怕各国也不愿意讨伐齐国。” 刘宣自信一笑,说道:“这件事不劳司马将军费心,在下还可以向将军透露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司马错盯着刘宣。 他有时候,都想要掰开刘宣的脑子,看看刘宣的脑袋中,还有什么消息。 刘宣道:“燕国将会是攻打齐国的先锋。” 司马错断然道:“不可能!” 刘宣道:“为什么不可能呢?” 司马错正色道:“燕国是齐国的属国,齐国指到哪里,燕国就打到哪里。刘军师的话,简直错得离谱。” 刘宣道:“是司马将军错得离谱。” 司马错盯着刘宣,等着刘宣解释。 刘宣继续道:“司马将军忘记了一件事,齐国有灭燕之仇。” 一句话,司马错顿时恍然。 第250章说服司马错 (第一更) 司马错作为秦国的大将,自是了解齐国攻破燕国的仇恨。 拿秦国来说。 齐王一开始和秦国联盟,双方称帝,无视周王室。可齐国背弃了齐、秦的联盟,更纠集赵国、燕国、韩国和魏国的军队,再一次攻打秦国。 这件事被秦王铭记在心,当作莫大耻辱。 秦王心中记恨齐王,恨不得调遣大军攻打齐国。 这等事情,秦王都视为耻辱。 何况是燕国的破国之仇。 齐国趁燕国内乱,出兵攻破燕国。 如果不是燕王忍辱负重,向齐国称臣附庸,燕国难以保存。 破国之仇,燕王不可能忘记。 司马错明白刘宣的意思,正色道:“就算刘军师算准了燕国会进攻齐国,更判定燕国作为攻打齐国的先锋,但以燕国的实力,能打赢齐国吗?” 刘宣不急不躁,说道:“燕国实力不够,不还有秦国吗?” “齐国背弃秦国,秦王颜面尽失。这件事,秦王必定会讨回面子的。再者,齐国强大起来,秦国必须削弱齐国。否则齐国强大,秦国的日子不好过。” “抛开秦国,也还有魏国、韩国等。” “东方列国,不会坐视不理。” 刘宣神色笃定,一副笃定自信的表情。 司马错闻言,眸子死死盯着刘宣。 他的心中骤起杀意。 刘宣胆魄十足,更智谋出众,留着刘宣,对秦国有极大的威胁。 刘宣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司马将军想杀我吗?” “如果有这想法,请将军打消掉。” “因为,将军不能杀我。” “一旦司马将军杀了我,赵国就不会再攻打齐国,会转而进攻秦国。” 刘宣说道:“只要赵国从中作梗,列国就难以攻打齐国,秦国也不能削弱齐国。齐国强大,秦国会坐立难安的。司马将军,要考虑大局啊。” 司马错道:“齐国强大,也不符合赵国的利益。” 刘宣道:“但在下受我王器重,就算赵王不为我报仇,但为了礼贤下士,为了招揽贤才,赵王也会出兵的。否则,谁还敢替赵王效力。再者,赵国脸面往哪里搁呢?” 司马错哑然。 刘宣的理由很多。 涉及到各种各样的理由。 司马错记住了两个理由。 第一,齐国强大起来后,不符合秦国的利益。 第二,秦王要报仇雪恨。 这两个理由,足以让司马错董尧,不能诛杀刘宣。 毕竟得讨伐齐国。 司马错心念及此,继续道:“刘军师,你确定会攻打齐国?” 刘宣道:“确定!” 顿了顿,刘宣解释道:“不是赵国牵头,而是燕国。” “司马将军诚意十足,在下便再透露一个消息。燕国绸缪这一天,已经很长时间了。” “齐国攻破宋国,不论是魏国,亦或是韩国等,都忌惮齐国。” “这,就是燕国攻打齐国的最佳时机。” 刘宣说道:“至于在下如何得到的消息,恕不能告知。” 司马错长叹道:“刘军师,你赢了!” 刘宣笑道:“不是在下赢了,而是司马将军顾全大局,为秦国着想。否则在下纵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以劝说将军,也难以活命。” 司马错哈哈一笑。 话锋一转,司马错说道:“刘军师,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刘宣大袖一拂。 司马错道:“关于犬子,请刘军师高抬贵手。” 不杀刘宣,司马磐也是一个缘由。 一旦司马错杀死刘宣,秦国和赵国关系僵持,被羁押在赵国的司马磐,就彻底没了生机。 留着刘宣,能让刘宣帮忙。 刘宣眉头皱起,说道:“司马将军应当知道,司马磐已经被送往邯郸,交由我王处置。” 司马错道:“只要刘军师愿意出手,这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司马错道:“这是本将保守秘密的条件之一。” 所谓秘密,是刘宣算计四国的秘密。 刘宣不屑一笑,说道:“将军,秦国是东方各国的敌人。” “纵然司马将军把消息传出,说在下算计列国,谁会相信呢?而且在下完全能辩解,说这是秦国的离间计。” “尤其是各国之间,也存在着竞争和争斗。” “在下算计各国,也在情理之中。” 刘宣掸了掸身上褶皱的衣袍,说道:“君不见,齐国攻破了燕国吗?各国之间,可不是一团和气的。” 司马错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刘宣这话什么意思? 不帮忙吗? 司马错眉头皱起,神情凝重起来。 刘宣继续道:“不过司马将军托付,在下自当竭尽全力。只要司马磐没有被杀死,在下会说服大王释放司马磐的。” “多谢刘军师!” 司马错脸上有着一抹庆幸。 有了刘宣的允诺,司马磐必定能保住性命。虽说司马磐有了儿子,司马家的血脉不会断绝,但司马错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宣看着司马磐麾下的士兵,正色道:“司马将军,可以让出道路了吗?” “当然!” 司马错微笑着应下,挥手道:“让路。” 秦军士兵得令,便纷纷让开。 刘宣招手,天山关城楼上的赵军迅速出来。 赵奢率领着赵国的大军离开天山关,来到刘宣的面前。他身着甲胄,昂首而立,目光盯着司马错,不卑不亢的道:“司马将军,赵奢久仰大名了。” 司马错说道:“本将也久仰赵将军的大名。赵国先有廉颇,后有赵奢,赵国的人才何其多也。” 赵奢道:“秦国先有司马将军,后有白起,人才何其多也。” 司马错捋须一笑,挥手道:“请!”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 赵奢吩咐士兵撤退。 大军穿过秦军后,赵奢和刘宣才告辞离去。 司马错望着离去的赵军,眼眸幽深,不知道心中思考些什么。 王充来到司马错身旁,建议道:“将军,赵军撤退,后方即使有防备,也不值一提。现在攻打赵军,是绝佳的好机会。” 司马错似笑非笑的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王充道:“不是吗?” 司马错眼眸眯起,解释道:“你如果这样想,便轻看了赵奢和刘宣。” “本将可以断定,在天山关外有赵军的伏兵。” “一旦本将下令攻打赵军,埋伏在暗中的赵军就会杀出,以接应赵奢。” “即使我们能击溃赵军,也难以拿下赵奢和刘宣。” 司马错说道:“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离去。” 王充闻言,点了点头。 司马错下令道:“走,回天山关。” 如今再回到天山关,司马错却是立功之臣。他率领大军出战,焚烧了四国联军的粮仓,又击溃四国联军,再夺回天山关。 秦军重新驻扎,赵奢和刘宣则快速的撤退。 两人带着士兵一路急赶。 大军没有在秦国境内耽搁,出了秦国境内,便进入魏国。 稍作休整,大军直奔临晋关。 当刘宣回到临晋关时,看到了齐国、魏国、燕国和韩国的军队。四国军队遭到司马错的掩杀,损失惨重,战斗力不复存在。 刘宣和赵奢返回,便扎营休息。 时间不长,田懿派人来请赵奢和刘宣前往齐军营地。 刘宣没拒绝,和赵奢一道前往。 第251章冲突再起 刘宣和赵奢一道来到齐国的军营外。 恰巧,郭隗也到了。 郭隗面带笑容,他正色道:“刘大夫,幸好你们安全回来了。” 刘宣道:“郭大人,粮仓安排了守军?怎会突然被袭击。我和赵将军在天山关,都看到了燃起的大火。如果不是赵将军见机不妙,提前撤退。恐怕,我赵国的军队,就要彻底栽了。” 郭隗道:“这一切,都怪田大夫啊。” 刘宣眸光闪烁。 郭隗此时,直接把责任推卸在田懿身上。 这是翻脸的节奏。 莫非郭隗也得到了齐国攻打宋国的消息? 刘宣心中思虑,但脸上却是好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田懿究竟做了什么。” 郭隗说道:“田懿安排齐国将领徐盛驻守,疏于防守,导致军队被攻破。” “前往救援时,田懿派遣齐国将领鲁犇作为先锋。” “没想到,鲁犇还是败了。” “等四国联军碰到秦国军队时,四国攻打秦军,可是关键时候,田懿又率先跑了。” 郭隗一副愤怒表情,道:“刘大夫,你说说,这不是田懿的责任吗?” 他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似乎对田懿有很大的意见。 这个时候,陈垣和魏无忌也来到营地外。 他们都是受田懿邀请,来议事的。 魏无忌听到郭隗的话,愤怒不已,说道:“刘大夫,我四国联军十数万。论兵力人数,绝对是远超秦军的;论士兵的战斗力,也不输给秦军。可偏偏田懿撤军,才导致联军溃散。田懿这个主导人,实在是难辞其咎。” 陈垣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却没有开口说话。 燕国和魏国能指责齐国,但韩国不能。 至少,陈垣不能急着表态,他只需要跟随大流即可。 刘宣微微一笑,道:“诸位,在下明白了。走吧,我们去见一见田懿。” 郭隗摆手道:“刘军师请。” 刘宣点头,便走在前方。 郭隗、魏无忌、陈垣等人跟在后面,一行人朝中军大帐行去。 中军大帐内。 田懿端坐在上方,孙启坐在下方。 刘宣、郭隗等人抵达后,便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坐下。 田懿面带微笑,道:“刘大夫,此番撤回临晋关,赵国军队可曾有损失?” 刘宣道:“并没有。” “说起来,如果不是晚上看到粮仓方向的大火,我们肯定被秦军围攻。” “看到了粮仓的火光,赵将军认为是粮仓被焚烧。” “所以,赵将军当机立断,直接撤军。” “幸好我们撤退及时,否则等司马错带着大军抵达天山关,赵军必然遭到夹击。到时候必败无疑。” 刘宣眼眸眯起,道:“田大夫,你不给一个说法吗?” 田懿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刘宣的话里面,已经是带着杀气,咄咄逼人。 田懿道:“给什么说法?” 刘宣好整以暇的掸了掸长袖,便说道:“我赵国的士兵,在前线打生打死的,各个都豁了命的攻打天山关,才夺下天山关。” “嘿,你倒好,一转眼把粮仓丢了。” “一转眼,又让各国败了。” “你是五国联军的主导者,不找你找我吗?” “如果不是赵将军果断撤出天山关,恐怕我赵国的士兵,都已经全部葬送在天山关。在下能不能回来,也是两码事。” “在下怀疑,你这是故意为之,故意要陷害我赵国。” “借刀杀人,以杀掉我。” 刘宣脸上表情愈发平静,可越是如此,却越是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田懿咕咚咽了口唾沫。 刘宣太狠了。 一上来,竟然就给他扣了一顶大帽子。 这样的事情,田懿是不可能承认的。他摇头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者,司马错是秦军名将,摆在司马错手中,不丢人。” 众人闻言,都同情的看着田懿。 田懿的这张嘴,真不会说话。 刘宣说道:“田大夫的意思是,败给了司马错,是你的荣幸了吗?” 田懿辩解道:“我当然不是这意思,齐国士兵也努力了。虽然没能守住粮仓,但齐国士兵付出了最大的努力。而且面对秦军,齐国士兵是挡不住才撤退的。这不能怪齐国。” 在刘宣面前,田懿抗争着。 刘宣扣下的罪名,田懿是不会承认的。 刘宣正色道:“田大夫真是干脆,一举尽力了,就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田懿道:“这是事实。” 刘宣哦了一声,道:“好一个事实,好一个无能之辈的话。田懿,遇到你这样的蠢货,在下如果再和你合作,那真是瞎了眼。我赵国,退出五国联盟。” 轰!! 田懿瞪大眼睛,眸子中尽是惊诧神色。 刘宣竟然要退出五国联盟? 田懿冷着脸道:“刘宣,齐国和赵国联合,是齐王和赵王的决定,你说退出,就退出吗?” 刘宣摇头道:“你真蠢得可怜。” 田懿道:“哼,你这么做,影响到了齐国和赵国联盟,赵王不会饶你。” 对于刘宣,他可不认为刘宣有这能量。 退出五国联盟,可不是轻易的事情。 田懿看向郭隗,道:“郭大人,你同意赵国退出吗?” 只要郭隗站在齐国一边,再加上魏国和韩国,四国势力足以震慑赵国,令赵国不敢轻举妄动。 郭隗眸子中,却闪烁着沉吟神色。 刘宣突然提退出,这一事情,郑重郭隗下怀。 他已经得到齐国攻打宋国的消息。 以齐国的兵力,足以在短短时间就攻破宋国。 到了这一步,五国组成的联盟已经没有必要,所以就算是刘宣不说,郭隗也会推动此事,令五国联盟破裂。 刘宣的话,反而令郭隗更容易安排了。 只是刘宣怎么考虑的,郭隗有些摸不透,看不穿刘宣的想法。 郭隗思考着,没有急着给答复。 田懿脸色骤然就阴沉了下来,燕国是齐国的附属,郭隗作为燕王的臣子,在他的面前,严格说是低一等的。 现在郭隗竟然不回答。 田懿心中,怒火顿时升腾了起来。 田懿呵斥道:“郭隗,你莫非也要退出?哼,燕国是齐国的附属,如果燕国胆敢胡来,那么齐国一旦出兵,恐怕燕国将朝不保夕。” 郭隗听得田懿嚣张的话,顿时大怒了起来。 田懿算什么东西? 一个狗仗人势的废物,不过是齐王恩宠,田懿才能官居上大夫一职。 否则,田懿就是一个废物。 第252章破裂 郭隗昂着头,正色道:“老夫也赞同刘军师的做法,恳请田大夫给一个说法。这一战失败,都是田大夫错误所致。不给一个说法,燕国将退出联盟。” “你……” 田懿伸手指着郭隗,愤怒不已。 郭隗竟然违抗他的命令? 田懿道:“郭隗,看样子燕国是不想存在了。” 郭隗说道:“燕国的事情,不劳田大夫费心。” 刘宣接过话,表情肃然,说道:“田懿,本军师再说一举。大军出征时,大王授予本军师专断之权。所以本军师说退出,赵国就会退出。你的威胁,没有用。” 郭隗又道:“田大夫,老夫也想说,你的威胁没有用。” 两个人先后说话,田懿气得浑身颤抖。 可恶啊! 这些人竟然联合起来逼迫他。 田懿眼中目光愤怒,他又看向魏无忌,道:“无忌公子,魏国怎么说?” 魏无忌微微一笑,道:“魏国也退出。” 一开始,魏王就告诉过他,不需要联合攻打秦国。 反正,魏国已经得了好处。 如今五国联盟崩溃,那就干脆崩溃算了。 尤其是魏无忌也不屑田懿的能力,在田懿麾下做事,他心中不喜欢。 田懿闻听魏无忌的话,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竟然遭到联合抵制。 田懿心中愤懑。 他看向陈垣,道:“陈将军,你是什么意思?” 陈垣淡淡说道:“田大人,赵国、魏国、燕国都退出联盟,本将的意见还重要吗?” 一句话给没答复。 但是隐藏的意思却也明白。 联盟奔溃了,再纠缠五国是不是联盟,已经没有了意义。 田懿碰了软钉子,收回目光。 他的心中,有些烦躁。 五国联合起来攻打秦国,如今却崩溃了,他回去该怎么交差呢? 田懿目光最后又落在刘宣身上,恶狠狠的道:“刘宣,你一定会后悔的。” 刘宣不屑道:“本军师从不后悔,倒是五国兵败,而齐国士兵也损失惨重。田大夫,想想回去后,该怎么交差吧。” “告辞!” 刘宣也不纠缠了。 他站起身,便直接往外走。 赵奢见状也站起身,跟着刘宣一道离开。 随着刘宣的离开,郭隗、魏无忌、陈垣等人纷纷起身离开。 营帐中,很快就只剩下田懿和孙启。 田懿哭丧着脸道:“孙启,联盟一夕之间崩溃,你说该怎么办?” 孙启道:“田大夫,我们离开临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离开临淄时,大王就已经调兵遣将,前往攻打宋国。事到如今,恐怕已经成功。只要大王夺取了宋国,我们这便是否获胜,倒也不重要。所以,我们现在慢慢的返回临淄。等回到临淄,估摸着攻打宋国的事情已经结束。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会有事情的。” 田懿点了点头,道:“但愿吧。” 孙启问道:“大人,我们何时撤军?” 田懿道:“不着急,要撤退,也是等赵国撤退后,我们再离开。这样一来,便是赵国退出导致联盟破裂的。” 孙启笑道:“大人英明!” 田懿苦笑两声,现在的情况,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 燕军营地。 中军大帐中。 郭隗端坐着,思考着此番退出联盟的事情。 刘宣直接退出联盟,不可谓不大胆。 不过,赵国和齐国交恶,对于燕国攻打齐国,却有着极大的帮助。至少,赵国不会反对。 尤其是有刘宣劝说,赵王也更加容易说服。 郭隗思考着。 他在考虑,要不要马上去见刘宣,告知讨伐齐国的事情。 现在前往是一个契机。 只是郭隗又担心,一旦走漏了消息,会极为不利。 “齐王对刘宣,有破家之仇。田懿对刘宣,有断腿之恨。单独找刘宣谈,应该没有问题。” 郭隗的心中,最终下了决定。 他站起身,便带着一个随从朝赵军营地行去。 此时赵国军营中,士兵正在收拾行囊。 郭隗在中军大帐见到了刘宣,拱手揖了一礼。 刘宣道:“郭大人请坐。” 郭隗拱手道谢,然后坐下来。 刘宣心中知道郭隗这一次,或许就是为了燕国攻打齐国的事情。 这件事,刘宣自是乐见其成的。 刘宣也想要向齐王报仇。 郭隗正色道:“刘军师怎么看田懿?” 刘宣神色鄙夷,不屑道:“一个佞臣罢了,只知道邀功请赏,只知道谄媚国君,却没有半点能力。从这一次攻打秦国来说,就能看得很清楚。” 郭隗道:“刘军师睿智,田懿此人,的确是不学无术。” 话锋一转,郭隗又道:“刘军师怎么看齐王?” 刘宣心中知道关键来了。 郭隗的询问,便是在试探刘宣的态度。 刘宣说道:“齐王继承齐国后,虽然振兴齐国,但轮起来,齐王刚愎自用,为人忠奸不分。这样的国君,虽然有能力,但也难成大事。尤其是齐王贪婪成性,最终,他必然毁在他自己手上。” 郭隗听了后,心中有底了。 从刘宣的话语中,依稀的能感受到,刘宣仍是抵触齐王的。 郭隗不再犹豫,开门见山的道:“刘军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老夫这一次来,是询问刘军师,可有讨伐齐国的想法?” 刘宣早知此事。 这时候,刘宣却得端着架子。 刘宣眉头皱起,道:“郭大人,讨伐齐国,恐怕不容易。周边列国,也不会同意的。” 郭隗道:“不,他们会同意的。” 刘宣道:“为什么?” 郭隗盯着刘宣,掷地有声的道:“齐王攻打宋国了,估摸着,已经攻破宋国。” 刘宣脸上佯装出震惊神色,道:“此事当真?” 刘宣的表情,便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在郭隗的面前,刘宣暂时没有必要暴露,只需要表达出惊讶即可。 郭隗正色道:“消息属实,是真的。” 刘宣说道:“如果消息属实,东方各国对齐国必定忌惮。在这个前提下,要讨伐齐国,各国也不会拒绝,甚至会出兵反对。” 郭隗道:“刘军师睿智。” 郭隗问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军师可愿意和魏国联手,攻打齐国?” 刘宣微笑道:“在下纠正一下郭大人的说法,是燕国和赵国联合,一起攻打齐国。” 第253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郭隗一听,顿时明白了。 刘宣这说,是有十足的把握劝说赵王。 只是郭隗怎么都想不到,刘宣根本就不用劝说。 昔年和赵何聊天时,刘宣就给赵何定下了计策,要削弱齐国。如今齐国自己作死,有了削弱齐国的机会,赵何是不会错过的。 郭隗说道:“既如此,老夫便派人通知我王,派人前往赵国,和赵国订立盟约,再约定攻打齐国的时间。” “可以!” 刘宣点头应下。 刘宣说道:“郭大人现在,是打算劝说魏王吗?” 郭隗说道:“既然在魏国,在下自当劝说魏王。如今齐国攻打宋国,料想魏王得到了消息后,也不会拒绝的。” 刘宣问道:“韩国呢?” 郭隗自信说道:“韩国随波逐流,各国都讨伐齐国,韩国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刘宣道:“那么,在下便祝郭大人早日劝说魏国、秦国,然后攻打齐国。” 郭隗知道刘宣是明白人,也不多说,便告辞离开。 郭隗离开后,赵奢来到营帐中。 赵奢说道:“军师,所有士兵已经全部收拾好行囊。如果要撤军,现在就可以行动了。” 刘宣站起身道:“赵将军,郭隗已经来了,说了联合赵国攻打齐国之事,我们走吧。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交给燕国,而不是我们。” 赵奢点头,更佩服刘宣的判断。 一切都如刘宣所料。 赵奢当即就调集军队,然后率军离开。 赵国的军队离开临晋关,北上朝赵国行去。 而在赵国的军队离开后,田懿也带着军队离开了。 田懿的离开,标志着五国联盟,彻底崩溃。 在田懿离开后,韩国也相继离开。 大军北上。 赵奢和刘宣一道赶路,赵奢说道:“军师,田懿此人可恨。如果是要算计田懿,或者是要弄死他,只需要稍微派遣一支军队,伏击田懿即可。你不想杀死他吗?” 刘宣说道:“我当然想要杀田懿,但不是现在。” “现在是在魏国境内。” “如果伏击田懿,魏国很容易发现,也容易判断是我们出手。” “所以,干脆不伏击。” 刘宣眼中有着仇恨神色,道:“再等一等,等到燕国讨伐齐国时。到时候,我要亲自进入临淄,然后杀死田懿,报仇雪恨。” 田懿和刘宣的仇恨,早已经不可化解。 刘宣不可能放了田懿。 只是现在的时机不成熟,所以刘宣能等待。 这么长的时间刘宣都等了,现在的这点时间,刘宣不着急,他有足够的耐心。 两人率军赶路,一路疾驰。 最后,大军离开魏国境内,进入了赵国太原郡。 进入太原郡后,大军往邯郸行去。 而与此同时,刘宣和赵奢凯旋归来的消息,也已经传开了。 赵奢大破秦国天山关的消息,也透露了出去。虽然最后因为齐国原因,导致联盟破裂,但这丝毫不影响赵奢和刘宣的功绩。 邯郸城内。 王宫中,缪贤正一阵小跑,朝大殿行去。 外面传回的消息,先传到了缪贤的手中,他得到赵国大胜的消息,便急着去报信。 进入大殿中,缪贤喜不自禁的道:“大王。” 赵何听着缪贤欢喜的语气,眉头一扬,道:“缪贤,有什么好消息吗?” 缪贤道:“回禀大王,刚得到消息。赵奢将军和刘子已经在返回路上,他们和韩国、魏国、燕国、齐国联合出兵,四国被秦国大将司马错击败,唯独我军攻占秦国天山关,险些威胁秦国。因为四国兵败,我军才不得不撤出天山关,和四国联军汇合。只是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所以联盟破裂了。” 赵何闻言,振奋不已,道:“好,好,好!” “大破秦国天山关,此乃大胜。” “赵国先败司马磐于太原郡,再败秦军于天山关,天下各国,谁还敢轻视我赵国?” 赵何无比的兴奋。 他父亲赵武灵王没有办到的事情,他办到了。 这是他赵何的功绩。 缪贤感慨道:“可惜四国太弱,如果四国不兵败,恐怕这一战,会取得更大的胜利。” 赵何道:“眼下的胜利,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五国联盟破裂,应该是先生操作的。” “啊!” 缪贤闻言,听得是一头雾水。 赵何笑了笑,也不多解释。 齐国攻打宋国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 如今齐国犯了众怒,那么接下来,便是削弱齐国的事情。 所以刘宣让五国联盟破裂,也在赵何意料中。 缪贤也没有询问其中的缘由,他正色道:“大王,预计再有五天路程,赵奢将军和刘子就会返回。到时候,该如何接待呢?” 赵何吩咐道:“赵国的儿郎凯旋而归,本王自当亲自迎接。” 缪贤道:“既如此,老奴便安排好。” “嗯,你下去吧!” 赵何拂袖,他也是喜滋滋的继续处理政务。 …… 后宫,王后寝宫。 田欣正在逗弄她的儿子赵丹。 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丫鬟绿柳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站定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田欣见状,朝奶娘挥手。 当即,奶娘就带着赵丹离开了。 田欣说道:“绿柳,又有什么消息?” 绿柳回答道:“回禀王后,刚刚有消息传回。赵奢将军和刘宣大破秦国天山关,取得了大功。如今,正在凯旋路上。大王得到了这一消息后,非常高兴。” 田欣听后,感慨道:“刘宣此人,还真是厉害。幸好,他以后应当会教导我儿的。” 顿了顿,田欣道:“绿柳,挑选两件上等的玉器给田瑾送去。然后,把刘宣取胜的消息告诉她。” “喏!” 绿柳闻言,当即就下去安排。 田欣坐在宫殿中,心中却是情形。 幸好她和刘宣的恩怨早已经化解,否则惹怒刘宣,对她非常不利。 …… 丞相府。 赵胜正在处理公务。 一名宦官来到府上,在书房中见到了赵胜。 这名宦官,是缪贤派出的。 宦官见到赵胜,恭敬行礼道:“见过丞相。” 赵胜道:“什么事?” 宦官道:“宦者令大人派遣小人告知丞相,赵奢将军和刘子攻破了秦国天山关。如今,正在凯旋返回的路上。大王决定要亲自出城迎接大军,到时候,请丞相参加。” 赵胜点头道:“本相知道了。” 宦官告辞离开。 赵胜喊来了侍从打探消息。 很快,赵胜就清楚了所有的消息。 赵胜得知大军取胜,心中也是无比的欢喜。 因为赵奢是他举荐的,赵奢在这一战当中绽放光彩,赵胜的脸上也有荣光。 第254章英雄凯旋 时间匆匆流转。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 邯郸城的西门外,禁止百姓出入。 西门内外,早已经被官兵镇守,任何百姓都不能闯入。 西城内的百姓看到这一阵仗,都颇为惊讶。 许多百姓,云集在此,在远处观看。 有好事的人问道:“官兵怎么突然控制了西门,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人道:“这事儿你都不知道?你真是孤陋寡闻。” “到底是什么消息。” 又有百姓询问,一副好奇的模样。 知道消息的人解释道:“听说是赵奢和刘宣凯旋归来,他们率领大军前往同五国会盟,而我赵军一鼓作气,攻克了秦国栎阳县外的天山关,险些就要兵临秦国。可惜,燕国、韩国、魏国和齐国兵败,托了后退,导致赵军功败垂成。如今大军凯旋,大王要亲自迎接。” 百姓听到消息,都无比的振奋。 一个个亢奋不已。 这是身为一个赵人的骄傲。 百姓聚集在街道两侧,然后静静的看着。 “哒!哒!!” 忽然,不急不慢的马蹄声,从城内传来。 却见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这辆马车,是赵何的王驾。 在赵何的马车后面,跟着赵国的文武百官,全都跟着赵何出城迎接凯旋的军队。 赵何一出现,赵国百姓更是激动。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赵何也从马车中下来。 如今是十月下旬,天气渐凉。 缪贤拿着一件裘袍给赵何披上,道:“大王出城迎接,已经是对凯旋而来的将士最大的敬意。大王不必下马车的,凉风习习的,大王还是在马车上等着吧。” 赵何拂袖道:“本王又不是孱弱之人,无妨!” 缪贤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赵何问道:“大军还有多长时间抵达?” 缪贤回答道:“约莫还有一刻钟。” 赵何道:“快了!” 此时此刻,赵何的心中,也是无比的激动。 想到这一战取得的丰硕成果,赵何的心中就忍不住激动。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一刻钟转瞬即逝。 忽然,缪贤惊喜道:“来了,大军回来了。” 赵何抬头望去,看到了邯郸城外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黑压压的军队。军队正迅速的赶路,朝着邯郸城而来。 大军赶路,赵奢和刘宣在最前面。 当两人得到消息,赵何亲自出城迎接,心中也是颇为激动。 廉颇吩咐将领主持军队,便和刘宣策马往前赶。 赵何亲自迎接,两人不能让赵何等着。 马蹄践踏,赵奢和刘宣先行一步,很快就来到城门外。 两人距离赵何还有三十步远时,就已经是翻身下马,然后快速的来到赵何面前,单膝跪地道:“末将赵奢(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走上前去,托起两人道:“快起来,快起来,英雄回家,好,好,好!” 赵何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赵奢被夸奖,心中也是激动不已。 刘宣压制着心情情绪,保持着平静。 赵何打量着两人,道:“这一次出征,你们都清瘦了许多。” 赵奢听到这话,顿时眼眶都热乎乎的。 刘宣也是笑着应答。 等大军抵达,赵何打量了一下列阵的赵军。 “赵国万胜!” 忽然间,在军阵前方,有一员将领带头,大胜的呐喊。 “赵国万胜!” “赵国万胜!” 紧接着,三万余赵军精锐大胜的呐喊。 这声音雄浑激昂,回荡在城内外。 金戈铁马的声音当中,又有着无尽的自豪,以及无尽的兴奋。 赵何听在耳中,看在眼中,脸上笑容灿烂。 他很满意这个效果。 这是赵国的军队,是他通知下的精锐。 待声音平息后,赵何吩咐道:“赵奢、刘宣,随本王上马车,回城。” “喏!” 赵奢和刘宣同时回答。 两人此刻,都是非常的兴奋。 赵何的马车是王驾,只能赵何乘坐的。 唯有立下了卓越功勋,才有机会伴随王驾。如今赵何让两人乘坐马车,这一份荣耀可想而知。 赵国的官员看着刘宣和赵奢进入马车,都是无比欣羡。 不多时,王驾启动,缓缓往城内行去。 赵胜、廉颇等文武百官,则跟在王驾的后面,开始返回城内。 随行的军队,也跟着入城,要进入军营休整。 马车中。 赵何一脸好奇的神色,兴奋的看着赵奢,道:“赵奢,这一战很不错。能夺取天山关,可谓是扬我赵国神威。” 赵奢笑了笑,却是看向刘宣。 这件事是刘宣谋划的。 刘宣却是笑了笑,说道:“大王,赵国的确夺取了天山关。不过其中,是有内情的。” 赵何眉头一挑,道:“有什么内情?” 刘宣说道:“当时在魏国的临晋关,五国会盟。” “齐国上大夫田懿,安排赵国打头阵,让赵国去攻打天山关。” “不论是齐国,还是魏国,亦或是燕国,都不愿意攻打天山关。因为天山关易守难攻,又有秦国的大将司马错坐镇,很难攻打。” “田懿此举,其实是向让赵军打头阵,让赵军吃苦头。” “在下思虑后,便想了一个办法。” “当时,在下是这样谋划的,……,……” 刘宣侃侃而谈,把夺取天山关的计划说了一遍。 然后,刘宣道:“赵国夺取天山关,得到声望,而司马错击败四国联军,缓解秦国危局。然后我们回到临晋关,便借口田懿无能撤军,导致联盟崩毁。” “如今,燕国已经开始行动了。” “燕国的郭隗联系了臣,他代表燕国请求和赵国联盟。” “除此外,郭隗还联系魏国、秦国。” “因为齐国攻打宋国的事情,燕国攻打齐国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刘宣神色肃然,道:“接下来,便是攻打齐国了。” 赵何听完后,点了点头。 他以为是强行攻下的天山关,没想到其中有这样的猫腻。 刘宣说道:“臣擅自做主,请大王责罚。” 赵何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你谋划得当,本王为何要责罚你。倒是你的计划,着实太危险了。一旦司马错要杀你,可就糟糕了。先生,不该如此冒险的。” 刘宣正色道:“要削弱燕国、齐国等人,唯有如此。” 赵何道:“下不为例。” 刘宣道:“臣遵命。” 赵何有看向赵奢,和赵奢交谈了许多,也没有冷落赵奢。 一切听完后,赵何对整个战事已经了若指掌。 王驾回到王城内,在大殿外停下。 赵何下了马车,竟是牵着刘宣和赵奢的手,进入大殿。 紧接着,文武百官也进入大殿中。 第255章封侯 众臣行礼,然后落座。 赵何目光扫过下方,沉声道:“太原郡一役,刘宣、赵奢领兵全歼入侵秦军,俘虏万余秦军,生擒秦将司马磐,功在社稷,扬我国威。” “五国联合攻打秦国,齐、魏、燕、韩四国皆。” “唯独我赵国攻克天山关,一展风采。” “如若不是四国兵败,我赵国将会取得更丰硕的战果。” “但不论如何,赵军获胜了。” 赵何声音激昂,道:“本王治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刘宣、赵奢立下功勋,诸公认为,该给予何等赏赐?” 赵何的这番话,在众臣的意料中。 两战两胜,如果不赏,难以令下面的人心服。 赵胜听在耳中,他却是眼眸眯起,思忖着赵何的话。 大军出动,赵奢是主将,刘宣是军师。 按理说,赵奢功勋更大,因为赵奢才是军中的主将。可赵何的话很有意思,先提刘宣的名字,再提赵奢的名字。 无形中,已经把两人的功劳定性。 刘宣在先,赵奢在后。 这是赵胜的理解。 不过赵胜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赵胜此前从未领兵打仗。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赵奢是一个新手,资历浅,功勋不够。而刘宣看似只是军师,是协助赵奢的,但其实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是专门为赵奢把关的。 大殿中的众人,一个个都小声议论着。 涉及到刘宣、赵奢的赏赐,他们也不敢冒然开口。 赵何看向赵胜,道:“丞相,你看该如何赏赐?” 赵胜站起身,拱手道:“回禀大王,赵国历次和秦国交战,皆难以取胜。如今刘宣、赵奢取得大胜,臣认为应当重赏。只是臣愚钝,也想不出合适的赏赐,请大王恕罪。” 涉及到具体的赏赐,赵胜没说。 这样的事情,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赵何必然有了决定。 所以,赵胜只提重赏。 赵何微微颔首,摆手让赵胜坐下,又询问了其余官员。 一个个都说该给予赏赐,也都不提具体该如何赏赐。 最后的问题,又回到赵何身上。 赵何微微颔首,道:“诸公既然都说该给予重赏,本王倒也不能太过小气了。” “赵奢何在?” 赵何的目光,落在赵奢身上。 “末将在!” 赵奢一步站出来。 此时的赵奢,仍是甲胄在身,威武不凡。 赵何面色肃然,掷地有声的说道:“你统兵出战,败司马磐,夺天山关,功勋赫赫。本王今日,拜你为赵国司马。” “谢大王。” 赵奢抱拳应下,心中却是兴奋了起来。 赵国司马是实权官职,负责赵国军事上的日常行政事务。 廉颇是赵国上将军,是军方代表,但廉颇更多是统兵作战,是军中统帅。而赵奢担任司马,则是处理行政事务,低廉颇一头,相当于军方的二号人物。 经此一战,赵奢可谓是一步登天。 赵何看到赵奢激动的表情,心中也微微颔首。 赵奢是个有能力的人。 不仅能处理日常的政务,还能行军打仗,这是相当了不得的,是一个全才。 赵何目光一转,看向刘宣:“刘宣听令。” “臣在!” 刘宣也站起身,拱手行礼。 此时刘宣的心中也颇为期待,赵何会给予他何等赏赐呢? 赵何盯着刘宣,眼神中尽是赞赏,道:“雁门之战,先生稳定北地局势,助廉颇大破胡人;太原一战,先生运筹帷幄,助赵奢挫败秦军;五国会盟,先生扬我赵国威名。先生之功,功在赵国,功在社稷。” 这番话的褒奖,不可谓不重。 大殿中的官员听到这番话,也不觉得奇怪。 赵何欣赏刘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刘宣神色不卑不亢,谦卑的道:“大王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赵何神色肃然,说道:“你不敢当,谁能敢当?刘宣,本王任命你为赵国守相,赐封邑平邑县,封平邑侯。” 哗!! 朝堂上,官员顿时议论纷纷。 赵何给予刘宣的赏赐,实在是太大了。 赵国的丞相有三种。 第一是丞相,是实实在在的丞相,辅佐帝王,总揽一国政务。 除丞相外,还有假相和守相。 所谓的‘假’,有兼理、暂代的意思,假相便是兼任丞相。 所谓的‘守’,指试用的意思,守相是试用性质的丞相,相当于预备役。 赵何直接把刘宣提拔为守相,很显然,刘宣只要不出意外,以后就是赵国的丞相。 赵胜对此,并不意外。 北地襜褴人作乱时,赵何把刘宣从邯郸令一职调任,当时他和赵何交谈,就知道赵何有培养刘宣的想法。 赵胜有些意外的是,赵何封刘宣为平邑侯。 封侯拜将,那都是极为慎重的。 刘宣被封为平邑侯,自此成为赵国的勋贵阶层。 刘宣也是愣了下,他旋即就恢复过来,双手合拢,长身揖了一礼,拱手道:“臣谢大王隆恩。” 赵何的赏赐,刘宣也是激动不已。 一朝封侯,自此便不同了。 赵何挥手让刘宣回到坐席上,目光环视麾下的官员,道:“赵国不会埋没人才,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望诸公以赵奢、刘宣为榜样,戮力同心,兴盛赵国。” 大臣们闻言,纷纷出言附和。 一个个看向赵奢、刘宣,都有着欣羡神色。 赵何把事情处理完,便告知百官晚上举行国宴,庆贺赵国取得的大胜。 朝会结束,百官各自散去。 刘宣、赵奢、赵胜、廉颇等百官,便往外走。 赵胜看向刘宣,微笑道:“先生,恭喜了。” 刘宣道:“多谢丞相。” 廉颇捋须道:“本将就知道先生非池中之物。” 众人纷纷前来道贺,刘宣、赵奢耐心的道谢。 离开王城,刘宣乘车返回府邸。离开邯郸数月,刘宣早已思念家人,他的心思早已飞回家中,恨不得马上见到田瑾,然后一诉衷肠。 马车快速行驶。 在府外停下,刘宣撩起马车门帘,下了马车。 “大人回来了。” 刘宣一出现,府邸门口就传出大喊声。 刹那间,整个府邸仿佛活了过来。 田瑾带着丫鬟走出来,看向刘宣,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田瑾微笑着道:“夫君一路辛苦了。” 刘宣道:“不辛苦,走,入府。” 一行人朝府内行去。 第256章国宴 在刘宣回府后不久,墨苍生、李牧都回来了。 一家人团聚,很是热闹。 热闹的团聚后,众人散去。 后院。 田瑾偎依在刘宣身旁,静静坐着。 感受着刘宣的心跳,田瑾的心在这一刻,无比的沉静。 有刘宣在,她便安心。 田瑾低声道:“夫君,你不在的时候,王后时常派人来探望,送些绸缎玉器等。” 刘宣道:“王后要送,你收下便是。” “嗯!” 田瑾点了点头。 刘宣捡了些这一次出战的事情说。 不过刘宣说的,大多都是轻松的所见所闻,没有涉及太多危险的事情。 两人诉说着,聊着相思之苦。 不觉时间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刘宣洗漱一番,换上白色长袍,捯饬一番后,便出了府,乘坐马车往王宫行去。 晚上的国宴,刘宣可不敢迟到。 刘宣抵达宫城门口,看到赵胜、廉颇等人也来了。 刘宣上前打招呼,然后众人一起下了马车,往宫内行去。 此时,百官对刘宣的称呼也发生变化。 不再是上大夫,不再是先生,不再是刘子,而是刘相。 虽然是守相,可也是丞相啊。 刘宣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轻松自如的应对。 众人进入大殿,在侍从的引领下,来到各自的坐席坐下。 “大王到!” 忽然,宦官的声音传来。 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正交头接耳小声说话的官员,全都噤声不言。 众人目光看去,只见大殿门口,赵何头戴九旒冲天冠,身着袍服,大步走来。缪贤微弓着背,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跟着赵何往王座走去。 待赵何坐下,众臣坐直身体,拱手行礼。 赵何道:“诸公免礼。” 众人这才坐下。 赵何说道:“今夜国宴,不为其他,只为我们取胜的将士庆贺。来人,上酒菜。” 一道命令下达,侍从鱼贯而入。 一壶一壶的美酒、菜肴摆放在案桌上。 赵何率先端起酒樽,道:“先生、赵卿,本王敬你们。” “多谢大王。” 刘宣和赵奢连忙端起酒樽回礼。 赵何先敬酒后,又说了一番话,便又有歌姬起舞,乐师奏曲。 一时间,大殿中气氛热络。 而这个时候,大臣之间也开始相互敬酒。 虽说有赵何在上方,但气氛也渐渐热络了起来。 国宴持续到深夜,才彻底结束。 朝臣散去。 不过,赵胜和刘宣却被留下来。 两人跟着赵何,往偏殿行去。 落座后。 侍从端来了醒酒汤,刘宣和赵胜都喝了,脑袋也清醒不少。 赵何正色道:“先生,苏代来赵国时,你便预见到了齐国攻打宋国之事。最新传回的消息,齐国已经攻破宋国。下一步,便是讨伐齐国。关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赵胜闻言,也坐直身体。 作为赵国的丞相,他也知道这件事情的。 赵胜看向刘宣,等着刘宣说话。 刘宣沉吟片刻,缓缓道:“ 大王,燕国攻打齐国势在必行。从郭隗联系臣,让臣告知大王,便可见一二。不过这一次出兵,恐怕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赵何道:“为什么?” 赵胜也道:“时间拖长了,对燕国也不利。” 刘宣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要攻打齐国,就需要足够的时间准备。” “目前来说,仅仅是燕国一国的力量,肯定不可能击败齐国。甚至光靠燕国的力量,反而会败给齐国。” “所以,燕国必须借助各国的力量。” “但涉及到各国一起出兵,就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各自为政,各有心思。” “譬如五国联合攻打秦国。” “齐国上大夫田懿让燕国出兵,燕国推脱;让韩国出兵,韩国推脱;让魏国出兵,魏国也推脱……” “这样的情况,便无法令行禁止。” “在不能统筹所有兵力的情况下,各国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反而容易内讧。” “燕王睿智,而燕国的大臣也是有见识的人。” “所以,燕国势必会解决这件事。” 刘宣侃侃而谈,说起来没有丝毫的停滞。 攻打齐国,的确是燕国的事情。 可是对刘宣来说,攻打齐国,也是他的事情。 齐王对刘宣有破家之仇,刘宣也恨不得彻底攻破齐国,所以从临晋关离开后,刘宣一路上也在思考攻打齐国的事情。 刘宣的脑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情况。 刘宣继续说道:“在下思虑后,要解决各国军队各自为政的情况,唯有出兵不出将。” “譬如,赵国出三万精锐,但赵国不出大将,士兵听从燕国指挥。” “而魏国、韩国等也出兵,但也听从燕国将领指挥。” “唯有如此,才能令行禁止。” 刘宣说道:“而涉及到这件事,便是相当复杂的事情。各国的君主,都会有各自的考量。这件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解决。” 赵何听后,微微颔首。 换做是赵何自己,如果让他派遣士兵交由燕国安排,赵何也不乐意。 凭什么燕国安排,而不是他赵国安排。 燕国有大将,赵国也有大将。 所以,这就是最为矛盾的地方。 赵胜听完刘宣的话,道:“刘相,如果是赵国出兵,适合出多少士兵呢?” 刘宣说道:“多则三万,少则一万,数量不定,看燕国怎么安排。毕竟,攻打齐国是燕国牵头,而且还得看燕国派遣的人,能否有说服力。” 赵何道:“先生言之有理,这件事便暂时缓一缓。” 顿了顿,赵何说道:“丞相,你说说邯郸郡的事情吧。” 邯郸县是赵国腹心,邯郸郡也是赵国最核心的郡,毕竟是赵国的国都所在地。 赵胜点头,表情肃然。 刘宣眉头微皱,莫非邯郸郡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宣看向赵胜。 只听赵胜说道:“刘相,事情是这样的。邯郸郡守自去空缺,大王连续派遣了几个官员前往,最终都没能掌控局势。郡守的命令,始终不能贯彻下去。几个有能力的官员,最后都束手束脚,反而陷入其中,难以有所改变。” 刘宣一听,便知道他可能要处理邯郸郡的事情。 否则,赵何不会让赵胜说。 刘宣问道:“丞相,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赵国人才济济,也不缺有能力的人。一个邯郸郡,不应该让连续的官员陷入其中。” 第257章勋贵云集的地方 赵胜解释道:“大王派去的郡守之所以掣肘,是因为邯郸郡的各县,聚集了大量的赵国勋贵。” “这些勋贵子弟,都是赵国的勋贵。” “或是王室的后嗣,又或者是功臣之后。” “他们是有功之人,打不得,动不得,所以很难处理。” “甚至各县的县令,都是他们扶持的人。” 赵胜神色颇为无奈,解释道:“大王是赵国之主,赵国要优待勋贵,要善待功臣,就不能对付他们。” “否则,大王会遭人诟病,攻讦大王不体恤王室子弟,不照拂功臣之后。” “请刘相商议,便是需要刘相处理此事。” 赵胜道:“大体的情况,就是这样。其余事情,倒也不多。” 刘宣听完后,表情僵住。 这是烫手的事情。 如果赵何全力支持,不需要刘宣前往,任何一个官员都可以。因为只要赵何一道命令,就足以横扫各县的勋贵子弟及王室子嗣。 偏偏赵何顾忌名声,不愿意动手。 正是如此,勋贵才肆无忌惮。 赵何盯着刘宣,询问道:“先生意下如何?可愿意担当重任。只是这一回,本王不能出面,得靠先生一力谋划。” 刘宣道:“臣自当竭尽全力,不负大王厚望。” 话说到这个地步,刘宣无法拒绝。 刘宣是赵何的臣子,得为赵何分忧,否则赵何要他何用? 赵何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释然道:“有先生前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先生担任守相,再兼任邯郸郡守,把各县的问题梳理一遍,不能再让勋贵子弟为患。” 刘宣道:“臣遵命!” 赵何说道:“明天一早,本王会颁布诏令,任命先生为邯郸郡守。” 刘宣话锋一转,说道:“大王,送回邯郸的司马磐可曾处置?” 司马错的请求,刘宣并未忘记。 既然允诺了司马错,刘宣不会言而无信。 赵何笑了笑,道:“司马磐还活着,暂时羁押在牢房中。先生提及司马磐,是打算处置此人吗?” 刘宣道:“在下提及司马磐,是请大王释放他。” “哦,先生怎么考虑的?” 赵何眼眸眯起,眸子中有着审视神色。 司马磐的能力一般,并非什么能力出众的人。可是,司马磐的父亲司马错却不一样。司马错是秦国的大将,留着司马磐,能牵制司马错。 刘宣不急不躁的解释道:“臣请大王释放司马磐,有三个原因。” 赵何道:“哪三个原因?” 刘宣回答道:“第一,这是臣和司马错约定的条件。” “臣为了攻占天山关,和司马错谈了一系列的条件,司马磐是条件之一。” “虽然攻打秦国一事已经结束,但臣不能言而无信。” 刘宣继续说道:“第二,把司马错留在邯郸,甚至是斩杀司马磐,只能令司马错嫉恨赵国,更激起司马错对赵国的愤怒” “司马磐在赵国无用,只能羁押着。而司马错在秦国,却是一员将领。以司马磐的能耐,他在秦国军中任职,只能影响秦国,而不会帮助秦国。所以秦国重用司马磐,反而对我们有利。” “第三,借司马磐之事,离间秦王和司马磐。” “司马磐被擒,秦王不闻不问,至今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反倒是司马错,主动找了臣,让臣转圜一二。” “大王释放司马磐,再放出消息说司马错主动为司马磐求情。” “试问,秦王得知消息后,会怎么看司马错?秦王不可能处置司马错,但秦王的心中,至少会有疙瘩。” 刘宣说道:“臣一番妄言,请大王定夺。” 关于司马磐的事情,刘宣尽力而为。 不过一个小小的司马磐,刘宣相信,赵何不至于死死扣着。 赵何听完后,脸上有着沉吟神色。 他在考虑刘宣的提议。 刘宣的前两个原因,赵何都不放在心上。 唯独是第三个原因,赵何心动了。 当然,刘宣主动提出释放司马磐,赵何不能坐视不理。 赵何倚重刘宣,更需要刘宣处理邯郸郡的事情。刘宣提出要求,只要不太过分,不影响赵国的根本,赵何也不会因为这事儿,影响他和刘宣的关系。 赵胜忽然道:“大王,臣认为可以释放司马磐。” 赵何听后,也不再犹豫,说道:“本王明日就传令,释放司马磐。不过俘虏的秦军士兵,却是不可能的,这些人早已充作奴隶。” 刘宣拱手道:“多谢大王。” 司马磐释放,刘宣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赵何摆手道:“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准备好赴任。” “喏!” 刘宣应下。 他和赵胜告辞离开,一道离开王城。两人往外走时,刘宣询问道:“丞相,关于邯郸郡的问题,只是勋贵吗?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赵胜闻言,停下脚步。 刘宣看着赵胜,眼中神色期待。 他这几个月都在外面,不清楚邯郸郡的情况。 赵胜解释道:“邯郸郡的问题,的确只是勋贵和王室子嗣造成的。一切的源头,就在于勋贵。只要刘相把勋贵安排妥当了,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刘宣道:“多谢丞相。” 两人往外走,出王城后,刘宣径直回府。 休息了一晚上,次日上午。 一大早,缪贤带着赵何的王命来了,还给刘宣带来了官袍和郡守印绶等。 刘宣接过后,送走缪贤,然后把墨苍生喊来。 刘宣看着墨苍生,道:“兄长,我原本考虑的,是借攻打秦国的机会,处理秦国墨家的事情。不过时间紧急,也没有机会,请兄长见谅。” 墨苍生道:“无妨,暂时把赵国墨家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墨苍生主持赵国墨家的事情,一直忙碌。 刘宣说道:“兄长,我即将出任邯郸郡守,现在两眼一抹黑,需要兄长的帮忙。” 墨苍生道:“什么事?” 对于刘宣,墨苍生是很感激的。 目前赵国建立了墨家,墨苍生的麾下,也有了一股力量。这对墨苍生来说,这就是极大的进步。至于一统墨家的事情,墨苍生没想过一步到位,慢慢的谋划就是。 刘宣正色道:“邯郸郡局面复杂,我却一头雾水。我需要了解邯郸郡各县的勋贵,以及王室的子弟。烦请兄长调动墨家的人,帮我查看各县的勋贵子嗣。” “好!” 墨苍生想都不想,直接答应了下来。 第258章初次立威 郡守府,大厅。 府衙的大小官员尽皆云集于此,小声议论着。 “大王让刘相兼任邯郸郡的郡守,看样子,大王要动真格的了。” 一名官员开口说话。 “刘相如果能处理好邯郸郡的事务,一切都好说。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也得灰溜溜的离开。谁不知道大王不愿意和勋贵撕破脸,刘相处理不好,日子一样不好过。” “就看刘相的能力了。” “要我说,刘相出手,问题应该不大。刘相毕竟是赵国的守相,能力出众。现在兼任邯郸郡守,处理邯郸郡的勋贵,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刘相可不是普通人。” “但愿吧,刘相不是普通人,各县的勋贵又是善茬吗?” 一个个议论着。 郡守府的官员,都知道刘宣的过往。 只是赵国的勋贵子弟,那也是出了名的难管束,打不得骂不得,不敢轻易得罪。 有人支持刘宣,有人又不看好刘宣。 府衙中乱糟糟的,没有一个郡守府该有的威严。 忽然,一阵脚步声急促传来。郡守府的士兵快速的跑来,禀报道:“诸位大人,刘相的马车到了,马上就到府衙门口。” “走!” 在官员中,一个中年人开口说话。 此人生了一副国字脸,额头宽阔,眼神明亮,鼻梁挺拔,颇有威严。 此人名叫许游,是郡守府的文官。 文官当中,以许游为首。 众人跟着许游一起离开大厅,来到郡守府的大门口等待。他们刚来到大门口,恰巧,马车在郡守府外停下。 马车的门帘卷起,刘宣从马车中走下来。 许游拱手行礼道:“见过刘相!” “见过刘相!” 其余众人纷纷行礼。 所有人称呼刘宣,都是称呼刘宣守相的身份。 刘宣颔首道:“诸位不必多礼,随本官入府。” 许游侧身让开一条路,而门内的官员也纷纷退开,让刘宣先行。 刘宣走在前面,许游等人跟在后面。 进入大厅,宾主落座。 刘宣目光环视众人。 一个个的表情举动,都落在刘宣眼中。只是刘宣看向许游时,多看了一眼,因为他从进门开始,许游就是一副官员之首的姿态。 很显然,这是郡守府的官员之首。 刘宣说道:“本官初来乍到,不清楚情况。简单一点,诸位自我介绍一番,简单的说说各自负责的情况。” “喏!”: 众人回答,目光都落在许游身上。 许游不急不躁,很从容的站出来,拱手道:“在下许游,为邯郸郡的文书,职责是协助郡守处理邯郸郡的政务。” 刘宣点头。 许游退回坐席上,其余人便纷纷起身。 众人介绍一番,然后回到坐席上,在座的人足有二十余人,一个个起来,然后又坐下,简直令人眼花缭乱,根本记不清楚情况。 许游看在眼中,眉头微皱。 刘宣这样做的意义不大,因为人多了,不可能记住所有人。 下面的官员,也有这样的想法。 一个个都知道刘宣的事迹,但此时和刘宣相处,心中都有所考虑。 刘宣听完后,微微颔首。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左起第四人身上。 刘宣伸手指着那人,说道:“卫庸,你负责的是监狱诉讼这一块。牢房中,可有未曾判定之人,平日里百姓诉讼,又是怎么样的流程?” 卫庸听到自己的名字,蹭的站起身。 他有些惊讶。 因为刘宣记住了他的名字。 卫庸拱手道:“回禀刘相,监狱中确有未曾判定的人。羁押的人,大多都是勋贵子弟,不好判决,又不能释放,所以只能羁押。至于百姓诉讼,先是邯郸县处理,再交由郡守府。” 刘宣点头,挥手让卫庸坐下。 卫庸回到坐席上,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会被突然交到。 刘宣又看向坐起第六人,指着那人道:“葛正,你负责的是粮仓。邯郸郡的粮仓,时隔多长时间检查一次?” 葛正听到喊声,也连忙站起身,道:“回禀刘相,三月检查一次。” 刘宣颔首,又摆手让葛正坐下。 许游坐在左侧的首位,他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莫非刘宣过目不忘,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 刘宣又看向右侧第三人,道:“严休,你负责的是赋税。近三个月的赋税,呈增长态势,台式呈下降态势。” 严休不敢怠慢,起身道:“回禀刘相,呈下降态势。” “坐下吧!” 刘宣摆手。 严休坐下,他心中也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莫非他们说了一遍,刘宣就把所有人都记下来了。 刘宣又指着右侧的第八个人,道:“贾环,你负责的是马政,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也不容忽视,知道吗?” 贾环连忙道:“卑职谨记刘相教诲。” 此刻,大厅中忽然萦绕着一股气氛,一个个看向刘宣,都神色敬畏。 刘宣让他们各自介绍。 原本一个个认为刘宣是走过场,看下人的情况而已。 可是刘宣接连的点名字,更指出谁在哪个位置,这就很恐怖了。 很显然,他们说了一遍,刘宣就已经记住了所有人。 这样过目不忘的本领,令人敬畏。 这本就是一种能力。 刘宣看着在场众人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道笑容。他匆忙来邯郸郡赴任,自然有所准备,否则会被人看轻。 而今天的效果,还算是不错。 刘宣道:“本官新上任,很多还不清楚,还请诸位多多协助。” 众人连忙附和回答。 一个个看向刘宣时,再无轻蔑神色,都很是尊敬了。 刘宣挥手道:“许游留下,其余人散了。各司其职,处理自己的事情去吧。” “喏!” 众人起身退下。 大厅中,只剩下了刘宣和许游两个人。 刘宣的目光落在许游身上,道:“许游,你可知,本官担任邯郸郡守的任务?” 许游道:“下官知晓,大王安排刘相来,是为了解决邯郸郡勋贵的问题。” 刘宣说道:“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此刻,刘宣抛出了问题。 刘宣很清楚他自己的情况,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清楚。这个时候,有一个帮他的下属,有一个熟悉情况的人,刘宣才能更容易找到切入点。 而刘宣选择的人,便是许游。 第259章拉拢许游 (第一更) 许游的情况,是刘宣借助墨家打探的消息。 墨苍生负责赵国的墨家,有赵王扶持,在这段时间的发展,可谓是相当的迅速。 时至今日,已经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墨家打探到的消息中,许游并无背景。 恰恰是如此,刘宣更加重视。一个没有半点背景的人,能屹立在邯郸郡的府衙不倒,更成为官员之首,这本身就是能力的体现。 此前的几任郡守倒下,许游也不曾受半点影响。 说他会自保也好,说他能力出众也好。 总之,是许游能力的体现。 刘宣初来乍到,需要许游的帮忙。 只要许游成为他的助手,邯郸郡的事情处理起来,会容易很多。 许游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道:“刘相,在下才疏学浅,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直接推拒了。 刘宣却是不着急,他如果一开口,许游纳头便拜,刘宣又要怀疑许游了。 刘宣道:“许游,本官是兼任的邯郸郡守,你明白吗?” 此话一出,许游眼中精光闪烁。 刘宣没有言明,许游却听明白了刘宣的弦外之音。刘宣身为赵国守相,兼任着邯郸郡守,意味着不会一直在邯郸郡守的位置上呆着。 或许勋贵的事情处理完,刘宣就会卸任。 刘宣离去,空缺出来的邯郸郡守一职需要人填充。 许游清楚刘宣的意思,他投效刘宣,帮助刘宣,等刘宣离开的时候,会举荐接任。 这是两人之间的交易。 刘宣没有说透,却恰恰是这个意思。 许游是一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他想明白后,果断的站起身,双手合拢,拱手道:“在下许游,愿为刘相效力。” 刘宣颔首,笑了起来。 以利相诱,许游果然心动了。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足够的利益,就能打动许游。 刘宣摆手道:“坐!” “谢刘相!” 许游坐下,脸上多了一抹激动。 刘宣和以往的任何郡守不一样。首先,刘宣是赵何跟前的红人,随时能见到赵何;其次,刘宣是守相,官职显赫;最后,刘宣本身就才智出众。 搭上刘宣的这条线,对他以后有很大的好处。 许游不等刘宣发问,主动说道:“刘相要解决邯郸郡的勋贵和王室子弟,在下认为,首先要做的,斩掉勋贵和王室一臂。” 刘宣道:“你所言的勋贵臂膀,指的是什么?” 许游道:“各县的县令。” 刘宣眼眸眯了起来,审视着许游。 对付各县的县令,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如果对付一两个县令,刘宣不觉得困难,他一道命令下达,就能强势压服县令。 可是邯郸郡下辖各县,要针对各县的县令,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刘宣等着许游解释。 许游不急不躁,解释道:“刘相,如今在任的各县县令,但从能力上说,都没有问题。” “甚至,都是能力出众之辈。”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和各县勋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或是出身勋贵,或是是王室宗亲的人。” “总之,双方有利益关系。” “因为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勋贵和王室的影响,郡守府的政令,难以贯彻下去。所以下官认为,断掉勋贵和王室的臂膀,是极为有必要的。” “在下建议,这样安排,这样……,……” 当即,许游把详细计划说了出来。 许游的计划很严谨,每一步都清晰无比。 刘宣听完许游的计划后,脸上也流露出了笑容,一副赞赏的神色。 许游的计划很不错。 只要计划顺利实施,的确能断掉勋贵一臂,因为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刘宣赞赏道:“许游,你很不错。” 许游道:“刘相谬赞了。” 虽然是郡守府的文书,但许游的志向可不止这点。 刘宣大袖一拂,吩咐道:“计划是由你提出,所以,计划的执行,由你全权督办。尽快安排,但记住不能出现纰漏。” “下官明白!” 许游听到刘宣的话,颇为兴奋。 刘宣直接放权,他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刘宣挥手道:“退下吧。” “喏!” 许游拱手退下。 刘宣起身离开大厅,往办公署衙行去。 到了房间中,他仔细的查看邯郸郡过往的资料和情况。 邯郸郡不是一直就有,是近些年设立。 所以,邯郸郡守的威信不够。 刘宣看完后,对邯郸郡的情况愈发的清晰。 一天时间,转瞬便过去。 刘宣回到家中不久,墨苍生来到书房。 墨苍生拿着三捆竹简,摆在刘宣案桌上,正色道:“二弟,邯郸郡主要的勋贵和王室宗亲,都已经查清楚了。你看一看。” 刘宣道:“多谢兄长。” 墨苍生道:“你我兄弟,何必言谢。” 顿了顿,墨苍生继续道:“二弟,我在调查中发现。之前的历任邯郸郡守当中,曾有人死于任上,是被刺杀的。” “虽然没有查出刺杀的凶手,但我估计,多半和勋贵有关。” “你要对付他们,恐怕不安全。” “赵国墨家成立后,事情太多,我天天都去墨家,没办法跟在你身旁。所以,我从墨家抽调了两个剑客,保护你的安全。” 墨苍生说道:“你如果同意,我就让他们在府上住下,保护你出入。” 刘宣拱手道:“多谢兄长。” 墨苍生道:“保护你的安全,本该我亲自来的。只是实在没时间,才出此下策。” 刘宣道:“兄长能替我安排,已经足够了,多谢兄长。” 墨苍生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刘宣道:“不过是一些勋贵子弟,能翻出什么浪花。” 墨苍生又说了些事情,才离开。 等墨苍生离开后,刘宣拿起竹简仔细的阅读。 看完后,刘宣的心中大概有底了。从目前收集到的情况来看,邯郸郡的勋贵主要有三家最强,王室主要有四脉实力不容忽视。 这三家勋贵,分别是邯郸县金家,平阳县赵家,武安县杨家。 四脉是赵国王室的四个分支,都在邯郸县。 刘宣思索一番后,便收起了竹简。 接下来的事情,主要由许游操作,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就是。 处理完事情,刘宣开始给李牧授课。 授课结束,已经是深夜。 刘宣回到后院时,房间中还亮着灯火。他走进去,看到田瑾正在刺绣,笑着道:“都这么晚了,白天忙吧。” “嗯!” 田瑾点头,便吩咐婢女打水给刘宣洗脚。 忙完后,两人相拥而睡。 第260章被打上门了 刘宣担任邯郸郡守后,大多数时候都留在郡守府处理政务,清理以往留下的案件等。 偶尔赵何相召,刘宣便入宫去。 许游忙着处理勋贵和王室子弟的事情,几乎少有歇息的时间。 时间就这样匆匆流逝。 一晃进入十二月。 十二月的邯郸,天寒地冻的,大雪纷飞。 屋外面,早已是白皑皑一片。 屋子中,因为有火炉,倒也不觉得冷。 这一日,上午。 刘宣坐在火炉旁,烤着火,听着郡守府的官员禀报相关的政务。抵达年关,各项事情都要核查清算,所以事情比较繁忙。 “踏!踏!”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名侍从神色慌张,飞也似的冲进房间中。 众人听到声音,都抬头看去。 刘宣道:“什么事?” 侍从仓促的行了一礼,禀报道:“刘相,大事不好了。许大人被打了。” 刘宣眉头一挑,许游被打,谁敢打许游,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侍从摇了摇头,禀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许大人在返回郡守府的路上,被平阳县赵家的人拦住,然后把许大人打了个半死。” “人呢?” 刘宣蹭的站起身。 上任的一个多月,刘宣在郡守府一切顺利,并不辛苦, 这一切,离不开许游的全力配合。 一旦许游出了个三长两短,刘宣的处境也会很糟糕。 侍从说道:“人就在郡守府的门口。” 刘宣直接就往外走去。 在房间外等候刘宣的剑客,见刘宣直接出来,竟然没有披着大氅,连忙拿了件大氅给刘宣披上,然后跟着往外走。 来到郡守府门口,刘宣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许游。 眼前的许游,鼻青脸肿,头发散乱,脸上到处是鲜血,衣衫更乱糟糟的。他蜷缩在地上,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嘴中还在呻吟着。 可想而知,受伤必然极重。 刘宣不敢耽搁,吩咐士兵把许游背回府内,请来医师诊治。 医师诊治后,留下许游一个人在房中休息。 刘宣问道:“情况怎么样?” 医师眼神凝重,回答道:“情况有些严重,他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内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内伤,背脊也有所损伤。还能够活着,已经算是不错了。依照目前的情况,吃药调养,两三个月后能恢复,但不能恢复如初。伤筋动骨后,想要恢复过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刘宣道:“知道了,多谢了。” 刘宣派人送医师离开了,他回到房间中,让人给许游洗漱一番,又给许游换了衣服。 火盆摆在房间中,让许游不至于受凉。 刘宣让人退下,在许游的身旁坐下。 此刻的许游,虽然清洗了一番,但面部红肿,眼眶充血,模样很是凄惨。 额头上斑斑血痕,更是显眼。 看到这一幕,刘宣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中流露出冷厉神色。 欺人太甚! 平阳县赵家的人公然殴打许游。 这不仅是打许游,更是削他刘宣的脸面。 刘宣面色肃然,正色道:“许游,我听侍从说,打你的人出自平阳县的赵家,是不是?” “是!” 许游点头。 当时的情况,他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不认识打他的人,但对方自爆来路,他不会记错。 刘宣说道:“我会为你报仇的。” 此前,刘宣采纳了许游的计划,打算以堂堂正正的阳谋谋划。 如今看来,许游的谋划太慢了。 许游听到刘宣的话,连忙阻止道:“刘相不可,不能为我报仇。我没事的,这点伤。养一养就好了,不碍事的。” 刘宣闻言,摇头拒绝。 许游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刘宣掷地有声的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郡守府的人,是本官的人。你在外面行走,代表的是本官。你挨了打,本官当缩头乌龟,如何让人信服?” 许游有些焦急,他身体一扭动,便疼得出声。 “刘相,这是勋贵和王室宗亲的阴谋。” “他们打我,是故意的。” 许游忍着身体的痛楚,继续道:“他们打了下官,便削了刘相的脸面。”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激将刘相。” “在下已经把各县县令的情况摸清楚,也开始调整官员。” “只要计划完成,勋贵和王室宗亲的力量就会受到影响。” “如果刘相出手,便中了对方的计谋。到时候,一旦刘相陷入里面,后果不堪设想。整个计划,也会受到影响的。” 许游的计划简单却又复杂,是要交换县令的任职地点。让县令不再主政原来的地方,让其到另外的地方任职。 具体的调动,才刚刚开始。 因为许游要保证一个县令到另一个县时,不会和当地的勋贵勾结。 这需要时间,得缓缓图之。 只要计划进行下去,各县的勋贵和世家宗亲失去了官府庇护的力量,就等于失去了一条臂膀,不可能似往日那般嚣张。 刘宣摇了摇头,这件事他不可能咽下来。 他一退,勋贵和王室宗亲的子弟更为嚣张。 到时候,刘宣更是掣肘。 刘宣心中有决断,正色道:“你挨打的事情,本官会处理妥当的。你的计划,本官会持续下去,不会让计划受到影响。” 许游一听,更是焦急。 他就怕刘宣冲动。 许游忍着痛出,再一次道:“刘相,切莫冲动啊。” “对方是有备而来的,我们仓促还击,这本就不妥。” “下官只是挨了一顿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游强打起笑容,说道:“从下官挨打的事情看,计划的确有用,官员的调动已经触及到勋贵的痛点,否则他们不会出手。刘相,三思而后行,切莫冲动啊。” 他不断的劝说。 许游不希望计划告破。 而且这也是他的野望,他想等刘宣离开后,成为新一任的邯郸郡守。 只要刘宣把事情处理妥当,他就有机会。 可事情办砸了,他就失去了机会。 刘宣神色平静,仍是肯定的道:“该怎么办,本官自有主张,你不必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好好的休息调养,早日把身体养好。” “你休息吧,本官去处理事情。” 说完,刘宣转身就往外走。 许游张了张嘴,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不希望刘宣冒险,不希望刘宣冲动,更不想刘宣影响计划的进行。可刘宣强势的为他讨个说法,要为他报仇,许游却也打心底的感激。 最终,许游叹息了一声。 事情如此,他难以插手,只能静观其变了。 第261章棘手的情况 刘宣离开了房间,便径直来到大厅中。 他喊来府衙的士兵,让士兵去赵家抓人。 打了人,总得给一个说法。 如果赵家敢抵赖,刘宣就能顺势抓住机会反击。如果赵家不反抗,刘宣可以继续探寻赵家的底细。 当然,刘宣猜测许游只是一个开始。 赵家是勋贵之后,颇有势力,既然敢殴打许游,肯定做了周密安排。 而且动手了,必然有一连串的计划。 刘宣现在要做的,是以静制动,一点一点把赵家的手段逼迫出来。 半个时辰不到,去赵家抓人的士兵回来了。 士兵来到府衙的大厅,眉头皱起,说道:“刘相,打伤许大人的人已经带回来。此人对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打了许大人,但他说那是酒后发疯,不是故意为之。” 刘宣闻言,脸色冷下来。 酒后发疯? 好一个理由啊。 只是打了许游的人主动认罪,便有些难办。 刘宣可以肯定,认罪的人是赵家故意推出来的,就是要让许游无法主事。 没了许游,刘宣便等于断掉一臂。 刘宣面色肃然,吩咐道:“把抓回来的人关押好,后续再审。” “喏!” 士兵躬身退下。 刘宣望着士兵离去的背影,心中思忖着。 抓回来的人都认罪了,即使现在审问,没有任何的意义。 对方已经承认,还怎么审问? 刘宣换了一身衣服,带上两个随从,便离开府衙,径直朝墨家的驻地行去。 靠府衙的力量,有些捉襟见肘。 情况越来越复杂,得靠墨苍生麾下的墨家。 墨家中,来来往往,颇为热闹。 如今的墨家,是邯郸郡暗中的第一大力量,不容忽视。这不是刘宣第一次来,管事的人也认识刘宣,看到刘宣后,直接把刘宣带到墨苍生的房间中。 房门关上。 房间中,只有刘宣和墨苍生两人。 墨苍生面带笑容,问道:“二弟来墨家,有什么事情吗?” 刘宣道:“请兄长帮忙。” 墨苍生豪气说道:“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刘宣简单说了许游被打的事情,然后道:“邯郸郡的勋贵和王室开始出招了,我料定许游被打的事件只是一个开始,对方后续肯定还有后手。” “郡守府的力量不够,难以用起来。” “我需要兄长安排墨家的人,帮我盯着勋贵和王室宗亲,再继续调查这三家四脉的消息。”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不信他们没问题。” “尤其是三家四脉在邯郸郡横行霸道惯了,不可能没问题的。” “只要查出了他们的问题,我就能找到切入点,撬动三家四脉的根基,然后解决邯郸郡的问题。” 刘宣拱手道:“请兄长帮忙。” 在打探消息方面,墨家中三教九流很多,容易打探消息。 这是官府不及的地方。 除非刘宣调动赵何的探子,但那不可能。 所以,只能靠墨苍生。 墨苍生笑了笑,直接说道:“二弟,光是调查他们有用吗?是否要我派人出手,拿下三家四脉的人。” 只是调查,墨苍生认为用处不大。 墨家发展迅速,已经整合了邯郸郡的游侠儿。 在力量上,颇为不凡。 刘宣神色平静,摇头道:“兄长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墨家不能出手。” “一旦墨家对付勋贵和王室的后嗣,会遭到官府打压。在某种程度上,墨家是民间的势力,属于江湖势力,一旦墨家对付勋贵,那就越线了,犯了忌讳。” “到时候,大王也难以庇护墨家。” “要对付勋贵和王室宗亲,只能是以堂堂正正的手段,从官府的角度打压。” “这也是大王让我插手的缘故。” “以大王的身份,他要对付勋贵,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大王不出手呢?因为大王得善待勋贵,得照拂赵国王室的宗亲。” “否则,会影响到大王的名望。” 刘宣说道:“兄长只需要替我调查和盯着他们即可,其他方面我会安排。” 墨苍生道:“行!” 顿了顿,墨苍生说道:“需要墨家出手的时候,说一声就是。” 刘宣拱手道:“多谢兄长。” 墨苍生道:“你我兄弟,何须说这些。” 刘宣道:“兄长,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便不打扰了。” 墨苍生起身道:“我送你。” 刘宣离开了墨家驻地,又往郡守府行去。 他一进入郡守府,来到了大厅中。这时候,郡守府的诸多官员都聚集在这里。 刘宣在厅中坐下,道:“怎么回事?” 负责监狱诉讼这一块的卫庸站起身,他神色有些歉疚,拱手向刘宣揖了一礼,无奈的说道:“刘相,下官请求辞官,请刘相批准。” 刘宣眉头一挑,露出惊讶的神色。 卫庸要辞官。 只是刘宣还没有询问,就又有负责粮仓的官员葛正站出来。葛正表情肃然,拱手道:“刘相,下官也请求辞官,请刘相批准。” 刘宣目光看向其余人。 一个个纷纷站出来,全都是准备辞官的。 刘宣眼眸眯起, 他早就料到邯郸郡的勋贵和宗亲会有后手。 如今果然来了。 只是这样的手段想刁难他,那就太看轻他了。 刘宣神色平静,道:“你们要辞官,本官拦不住。说吧,怎么回事?” 卫庸并不隐瞒,直接说道:“不瞒大人,下官遭到了威胁。如果下官不辞官,许游大人就是前例,而且下官家人也会遭到威胁。如果辞官,下官却能得到一笔钱财。下官不想辞官,却也不得不辞官。” 刘宣看向其余的官员,道:“你们也是吗?” “是。” 其余的官员,全都承认。 刘宣神色不变,正色道:“既然都考虑妥当了,本官不阻拦。” “多谢刘相成全。” 众人拱手道谢。 众人有说了不舍的话,便纷纷离开。 刘宣看着空荡荡的郡守府,心中冷笑。 这些勋贵和王室的宗亲,真够狠辣的,竟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可惜,他不会认输。 这才刚开始。 刘宣离开了大厅,再郡守府的各房转了一圈,官员都走空了。不过当刘宣来到负责诉讼监狱的房间时,里面还坐着一个中年人。 此人相貌普通,却有着一股沉稳的劲儿。 他端坐着,八风不动,在认真的处理邯郸郡的政务。 刘宣看到后,脸上多了一抹笑容。 他撩起衣袍走了进去。 中年人听到脚步声响起,抬头望去,看到刘宣来了,连忙起身行礼道:“下官姬鸿,见过刘相。” 刘宣问道:“官员都离开了,你留下来不怕死吗?” 第262章突破点 姬鸿笑了笑,正色道:“刘相,下官一个人,没什么好担心的?其余的人拖家带口,顾虑太多,在下省了这些麻烦。” 顿了顿,姬鸿又道:“患难之际,方显人心。下官之所以留下,也有私心作祟。” 刘宣笑道:“你是一个坦荡君子。” 姬鸿道:“大人谬赞了。” 刘宣道:“许游患病,本官身边也没人处理文书。你可愿意,到本官身边来?” “下官愿意。” 姬鸿拱手应下,心中激动了起来。 富贵险中求,虽然他也遭到了威胁,但这个时候,他如果退缩了,便一辈子都这样,以后仍是碌碌无为。 赌一把,他就有机会搭上刘宣这一条线。 姬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刘宣是堂堂守相,是赵王器重的人。 就算再怎么不行,不还有赵王在背后撑腰吗? 姬鸿收拾了下,便跟着刘宣而去。 刘宣询问了姬鸿的情况,得知姬鸿能处理日常政务,就把事情都交给了姬鸿处置。 有了人协助,刘宣才稍稍放松下来。 “报!” 忽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刘相,宫中来人。” “请!” 刘宣吩咐一声。 然后,刘宣去了大厅,见到了来人。 来的人不是别人,赫然是缪贤。 刘宣脸上挂着微笑,道:“宦者令怎的亲自来了?” 缪贤道:“大王宣你觐见。” 刘宣摆手道:“请!” 两人联袂离开郡守府,登上马车往王城行去。 刘宣道:“宦者令,大王宣召我,可有什么事情吗?” 缪贤犹豫一番,便道:“刘相,老奴也不瞒你,是关于邯郸郡的事情,有朝中官员上奏大王,说邯郸郡官员纷纷请辞。大王得知此事后,颇为关心,所以请你入宫。” 刘宣闻言,冷笑道:“还真是快啊。这邯郸郡的官员刚请辞,马上就有人把事情捅到了大王的耳中。” 缪贤道:“所以说,邯郸郡守是一个烫手的位置。” 刘宣自信道:“宦者令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在缪贤的面前,包括在赵何的面前,刘宣都不会有任何的露怯。 更不会说自己就败了。 如果现在承认,后续还怎么办? 再说了,勋贵和王室的人出招了,他还没有动手,怎么能认输呢? 缪贤看着刘宣的面庞,正色道:“刘相已有定计,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莫名的,缪贤也松了口气。 刘宣崛起以来,虽然曾遇到一桩桩事情,但都化险为夷。 如今情况,相信难不倒刘宣。 马车在宫城门口停下,刘宣和缪贤联袂往王宫行去。 进入大殿,刘宣行礼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摆手道:“先生请坐!” “谢大王。” 刘宣拱手道谢,然后撩起衣袍坐下。 赵何脸上带着一抹忧虑,道:“本王听闻,邯郸郡守府的官员纷纷请辞,可有此事?” 刘宣笑道:“有!” 面对赵何,刘宣不卑不亢。 既然早已经知道,他更是不慌乱。 而且他是为赵何办事,本就是和赵何一个阵营的,所以更不着急。 赵何说道:“先生能破解邯郸郡的局面吗?” 对于邯郸郡的勋贵和王室宗亲,赵何是不愿意亲自出手的。一旦他亲自动手,便会传出赵何苛刻功臣的闲言闲语。 这消息传出,谁还会替他卖命? 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赵何也不会不干涉。 两害相权取其轻,赵何肯定是选择损失更轻的一种。 那就是对付勋贵。 只是现在,还没到这一个地步。 刘宣神色自信,不急不躁的说道:“回禀大王,臣心中早有定计。许游被打,官员辞官,也都在臣的预料中。” 赵何眼中有着喜色,正色道:“先生想到办法了?” 刘宣道:“腹中早已计策。” 赵何说道:“愿闻其详。” 刘宣左右看了看,道:“大王只需静观其变就是,臣如果说出来了,大王介入进来,反倒是不美。” 赵何闻言,有些愕然。 没想到,刘宣会拒绝他的询问。 旋即,赵何也释然了,道:“罢了,既然先生已有定计,本王就不插手了。” 刘宣拱手道:“多谢大王。” 赵何道:“只是如今官员辞职,日常工作能开展吗?” 刘宣轻笑道:“请大王放心,一切顺利。离开一部分人,未必不是好事。如此,在下才能看清楚情况。哪些人是真正有能力又忠心的,哪些人是见风使舵的。” 赵何道:“患难见忠臣,倒也是如此。” 他大袖一拂,道:“见先生自信从容,本王也就放心了。” 刘宣道:“累大王担心,臣之罪。” 赵何挥了挥手,道:“尽量小心,安全为上。” 刘宣道:“臣身边有墨家的剑客保护,倒也无妨。请大王再给臣一些时间,臣会给大王一个满意的结果。” “好!” 赵何应下。 刘宣没有多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大殿中。 赵何看向缪贤,道:“缪贤,你看先生能在多长时间解决邯郸郡的问题。” “老奴也不知。” 缪贤摇了摇头。 赵何笑了笑,道:“再有禀报关于邯郸郡的事情,都压下。” “喏!” 缪贤应下。 …… 刘宣离开了王宫,便径直往墨家去了。 来到墨家,刘宣见到了墨苍生。 墨苍生一脸的喜色,道:“二弟,这勋贵子弟和王室的宗亲都不是什么善茬,欺男霸女的事情常有。这些事情,都已经查出来了。” 刘宣道:“这些都是消失,难以定罪,也难以给他们致命的打击。兄长,还要深挖,再打探更细的消息。如今郡守府的官员受他们威胁,一个个都辞官了。郡守府的力量受到极大的削弱,只能靠你替我打探消息。” 墨苍生有些惊讶道:“郡守府的官员辞官?这恐怕有些严重啊。” 刘宣道:“无妨,还影响不到我。” 顿了顿,刘宣道:“还有一事,替我查一查如今留在郡守府的姬鸿,看看此人的情况?” 墨苍生道:“此人是什么人?” 刘宣道:“是我准备培养的人,官员纷纷离去,唯独姬鸿留下。虽然我准备培养,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却需要调查。一旦他是勋贵安排的人,岂不是引狼入室吗?” 墨苍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该调查的。” 当即,墨苍生唤来了墨家的人,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墨苍生正色道:“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很快就会有消息。” 刘宣点头应下。 墨苍生带着刘宣在墨家转悠,小半天的时间,就有人递回了消息。 墨苍生把消息交给刘宣,道:“二弟,你看看。” 刘宣打开竹简,仔细的查看了一遍。 竹简上的消息,详细记载了姬鸿的情况。 刘宣收起竹简道:“姬鸿是可以信任的人。如此,我才能对他委以重任。” 墨苍生道:“那就好!” “报!” 忽然,又有一名剑客来到墨苍生的面前。 剑客恭敬行礼,道:“巨子,刚查到了一则关于赵家的消息。” 说着话,剑客递上了竹简。 墨苍生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惊喜,连忙就递给刘宣,道:“二弟,你看看这一则消息,是否能作为突破口?” “好!” 刘宣接过竹简,仔细的看了一遍。 看完消息,刘宣脸上笑容灿烂,露出了喜色。 这一局的突破点,终于出现了。 第263章愤怒的赵臻 竹简上记载的消息,是关于赵家嫡长子赵臻的。 有了赵臻的消息,刘宣相信能撕开一条口子。 刘宣收起竹简,正色道:“兄长,事情有了转机,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府上安排。” 墨苍生道:“你去忙吧。” 刘宣起身就匆匆离开,回到了府衙。 他在书房中落座,喊来了姬鸿。 姬鸿行礼道:“刘相!” 刘宣道:“姬鸿,本官给你一个任务。你前往赵家,去见赵家的嫡长子赵臻,说本官在今天晚上,在邯郸城的望月楼请他一叙。” 望月楼,是邯郸城的一座酒楼。 姬鸿听了后,道:“刘相,赵臻如果拒绝呢?” 对于刘宣邀请赵臻的理由,姬鸿并未询问,只是询问失败了的后果。 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宣眼神肃然,说道:“如果赵臻拒绝,你大可以告诉赵臻。如果他不来,他的消息,将会满城风雨。” 一句含糊的话,令姬鸿心中疑惑。 到底怎么回事? 姬鸿倒也没有询问,便拱手应下。 他深吸口气,便离开府衙,朝赵家的府邸行去。 赵家是勋贵侯爵,封地是在平阳县。 不过,赵家的祖宅却在邯郸。 赵臻作为赵家的嫡长子,也在邯郸。 姬鸿知晓赵家的位置,他一路前往,心中虽然相信刘宣,但也有忐忑。他去见赵臻,也不知道赵家的人会作何反应? 来到赵家门口。 他刚以下了马车,来到大门口,顿时就有门房拦路。 门房拦着姬鸿,昂着头,道:“你是谁?” 姬鸿说道:“在下姬鸿,奉赵国守相刘宣之命,特来拜访赵臻。” 门房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大公子不见客,你走吧。” 赵家和刘宣的矛盾,门房也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他拒绝姬鸿,也不会遭到苛责。 姬鸿却是好整以暇,不急不躁的道:“你一个小小门房,还真是胆大包天。哼,刘相和赵家的矛盾,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横加阻拦,到时候迁怒于你。恐怕,你可承受不起。别看刘相和赵家现在是敌对的,但说不准,明天就和好如初。你可要想清楚了。” 门房一听,愣了愣。 姬鸿的话是在理的。 现在,赵家和刘宣之间处于敌对状态。 一旦双方关系缓和,刘宣如果转过来对付他,后果他承担不起。 “咕咚!!” 门房咽了口唾沫,表情凝重。 姬鸿正色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门房,上头的事情,你可不要擅作主张。否则,你承担不起后果。去传话吧,本官要拜访赵臻。” 门房咬了咬牙,最后哼了声。 他一转身,便往府内行去。 不多时,门房出来了,看了姬鸿一眼,道:“跟我来!” 姬鸿嘴角噙着笑容,便进入府内。 穿过前厅,绕过回廊,姬鸿进入后院,来到了一座院子外。 门房道:“大公子就在里面,进去吧。” 说完,门房转身就走了。 姬鸿整了整衣衫,转身就进入院子中。 来到房门外,姬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二十出头,相貌堂堂的青年端坐在房间中。 这人便是赵臻。 姬鸿大步走了进去,行礼道:“见过赵公子。” “做!” 赵臻摆手。 姬鸿坐下,开门见山的道:“赵公子,刘相请您一叙。” 赵臻想都不想,挥手道:“不去,没时间。” 赵臻的拒绝,姬鸿并不觉得意外。 如今邯郸郡的局势,谁都知道是勋贵和王室宗亲占据优势,而刘宣势弱。在这样的情况下,赵臻不去见刘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赵臻抬头盯着姬鸿,道:“你回去告诉刘宣,让他自己来。” 面对姬鸿,赵臻很是自信。 如今的刘宣,不足为惧。 尤其是邯郸郡的官员都跑完了,没人给刘宣当差处理政务,刘宣肯定是捉襟见肘的。 姬鸿微微一笑,道:“赵公子,刘相说了。如果赵公子不去,恐怕你的消息,会传得满城风雨。” 赵臻瞳孔一缩,脑中想到了什么? 赵臻问道:“什么消息?” 姬鸿微微一笑,道:“赵公子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记不得了?你的消息,自然就是你的消息,还需要我点明。” 事实上,姬鸿也不清楚。 只是,姬鸿却是模模糊糊的回答。 这样的话,反而让赵臻觉得心头没底。 赵臻阴沉的盯着姬鸿,他的眼眸深处,竟是闪烁着杀意。 姬鸿察觉到赵臻的神情,心中更是有了底气。看样子,赵臻的确是有问题。 姬鸿拱手道:“既然赵公子不愿意,那就作罢,告辞。” 没有任何的犹豫,姬鸿果断的退走。 这样的情况,更是令赵臻忌惮。 赵臻沉声道:“站住!” 姬鸿停下,转身看向赵臻,道:“赵公子想通了吗?” 这个时候,姬鸿心中更是大定。 很显然,赵臻有把柄在刘宣的手中,只是这到底是什么消息,目前还是未知的。但从这情况看,刘宣明显开始反击了。 只要刘宣能取胜,姬鸿最后必然获利。 姬鸿催促道:“赵公子,想好了吗?” “好!” 赵臻问道:“地点呢?” 姬鸿眼珠子转动,道:“在城内的望月楼。” 赵臻又问道:“时间呢?” 姬鸿道:“今天晚上。” 赵臻烦躁的拂袖道:“本公子会准时前往。” “告辞!” 姬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转身就离开了。 在姬鸿离开后,赵臻站起身,他在大厅中来回踱步,但脸上却是面色阴沉,充斥着愤怒。可最终,他还是颓然坐下,然后思考着晚上的事情。 姬鸿回到郡守府。 来到书房,姬鸿兴奋道:“刘相,成了,赵臻答应了。” 刘宣道:“他肯定会答应的。” 姬鸿眼中却是很好奇,但他却没有询问。 刘宣也并未解释,说道:“去忙你的事情吧,晚上的时候,你忙你的,不用和本官前往。” “喏!” 姬鸿应下。 他并不觉得奇怪。 如今刘宣不信任他,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宣很快就处理完了府衙的事情,然后准备一番。 入夜后,刘宣带着身边的两名剑客,乘坐马车,就往望月楼行去。 第264章威胁 刘宣进入望月楼,在提早预定的雅间坐下,静静等候。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刘宣却并不急,因为他有赵臻的软肋。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嘎吱!!” 房门打开,一个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青年赫然是赵臻。 他斜着扫了刘宣一眼,撩起衣袍坐下,道:“说吧,什么事?” 刘宣抬头看了眼雅间的房门。 房门关上,又有随行的剑客守在门外。 刘宣这才说道:“赵臻公子,本官兼任邯郸郡守,要治理邯郸郡,更需要王室的宗亲和勋贵规规矩矩做事。” “要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拿人立威。” “所以,本官找到了你。” “只要赵臻公子配合,本官认为,拿人立威不是难事。” “当然,立威的对象可以是赵家,也可以不是。这一切,取决于你。” 刘宣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 这笑容落在赵臻眼中,却是讽刺无比,他心中更是怒火升起。 赵臻道:“刘宣,你威胁我没用。你的消息,是什么消息?” 虽说赵臻心中也有猜测。 可赵臻却没有点破,而是反过来询问赵臻。 刘宣说道:“一旦本官说破,万一隔墙有耳,对赵臻公子不利。这件事,还是不说破了吧。只要赵臻公子帮助本官,赵臻公子的秘密,就是永远的秘密,不会被人知道。” 赵臻冷冷道:“哼,你空口白话诈我,怎么可能?” 刘宣道:“有必要吗?” “罢了,罢了,既然赵臻公子要点明,本官也就说了。” “本官得到消息,赵臻公子爱好特殊。” “不喜未破身的女子,唯独喜欢他人的妻妾,尤其还是撬自家人的墙角。” 刘宣说道:“赵臻,这消息如何?本官可都是遮遮掩掩的,也还没有点破。就算隔墙有耳,恐怕对方也听不明白。现在,赵臻公子愿意帮助本官吗?” 事实上,刘宣得到的,是赵臻勾搭其父小妾的消息。 赵臻的父亲是赵家的家主。 因为年轻时在战场上厮杀,身体不怎么好,却又经常纳妾,都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 偏偏赵臻勾搭上了一个,始终处于隐秘状态。 墨苍生麾下的墨家涵盖了三教九流,打探消息极为厉害,碰巧查出了赵臻的消息。 赵臻听到刘宣的话,咕咚咽了口唾沫。 只是刘宣说得不清不楚的,赵臻哼声道:“你不过是凭空诈唬而已。” 刘宣正色道:“那女子的名字,名叫瑶娥。” 刷! 赵臻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他长袖中的手骤然紧握成拳头,眼中闪烁着杀意。 瑶娥是赵臻父亲的女人。 他身为人子,却勾搭了自己父亲的女人。 这一消息传出后,会对他极为不利。 赵臻心头急躁,但此刻面对着刘宣,他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刘宣,你不过是得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如何作数?” 刘宣说道:“无风不起浪,就算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在本官运作下,也足以把事情坐实。更何况,这本就是事实。” “涉及到瑶娥的事情,就算是谣传,赵臻,你知道后果吗?” “消息传出,瑶娥会死。” “至于你是赵家的嫡长子,你父亲没有亲眼所见,倒也不会杀你。但你是男人,你父亲也是男人。你认为他得到消息,还会让你继承赵家吗?” “到时候,你再无丝毫风光。” “尤其是本官确切的掌握了证据,所以你根本没有狡辩的机会。” 刘宣笑吟吟的道:“赵臻公子,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此刻的刘宣,自信从容。 赵臻心思转动,思考着事情的应对。 眼下这情况,对他极为不利。 如果不答应下来,他无法摆脱刘宣,只能暂时稳住刘宣。等回了府上后,他便动手收拾了瑶娥,杀人灭口,刘宣就不可能再要挟他。 赵臻说道:“本公子配合你。” 刘宣道:“换做是本官遭到要挟,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服软。” “本官肯定会想办法破解。” “破解的办法,自然是杀人灭口,寻找机会弄死瑶娥,便再无证据。” “赵臻,你是这么想的吗?” 刘宣眼眸眯了起来,审视着赵臻。 此时赵臻一听到刘宣的话,嘴角轻轻抽搐,眼中神色骇然。 刘宣此人,竟然猜到了他的心思。 赵臻摇头道:“刘宣,你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本公子不可能杀掉瑶娥。” 刘宣说道:“本官不在乎你杀不杀,因为本官有证据。” “本官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刚刚勾搭瑶娥时,曾经写了一些情话跳动瑶娥。这些情话,如今在本官的手中。” “你说说,这些如果暴露出来,会是什么结果?” “赵臻,你想清楚了吗?” 刘宣再一次询问。 赵臻此时,脸上再无一丝的血色。他以前勾搭瑶娥的时候,的确写了很多露骨的话给瑶娥,更有他的允诺和山盟海誓。 可恶啊! 赵臻的心头,愤怒大吼。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般被要挟。 尤其是刘宣掌握了证据,他就始终受到刘宣的胁迫。 刘宣淡淡道:“赵臻公子,本官只是要拿人立威而已,暂时胁迫你,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你配合本官,这些证据都会永远消失。所以,你不用担心遭到胁迫。本官不过是暂时兼任邯郸郡守,这一回是恰巧需要你的配合。以本官赵国守相的官职,会和你长期打交道吗?” 赵臻听了后,眉头一挑。 刘宣的话倒也有理。 刘宣是赵国的守相,前途远大,未来是要执掌赵国的。 这样的人,和他没什么交集。 赵臻长长的舒了口气,道:“好,本公子协助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消息。” 刘宣说道:“本官需要的消息,自然是能对付勋贵和王室宗亲的。你作为勋贵三大家之一的嫡长子,不会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吧。这样的事情,对你而言,应该不算难事。” 赵臻摇头道:“我不知道,涉及到别人的隐私,我怎么可能轻易知道呢?刘宣,你这漫无目的的,我很为难。” 刘宣说道:“如果赵公子为难,那便请回。本官就用赵公子来搅浑这滩水。” “你……” 赵臻气急,他狠狠盯着刘宣。 刘宣却神色平静,道:“赵公子,想到了吗?” 第265章赵臻的消息 赵臻心头愤怒,但也无济于事。 面对刘宣,他很无奈,因为对方捏住了他的死穴。 如果给他一点时间,他完全有机会处理了瑶娥,然后把一切痕迹都抹掉。 可是,刘宣把这一切想到了。 赵臻说道:“有,有消息。” 刘宣道:“好。” 顿了顿,刘宣道:“来人!” 一名侍从走了进来,刘宣便吩咐侍从喊了一名文书进来,让稳住摆好笔墨,准备好竹简等,准备誊写赵臻的话。 刘宣道:“赵公子,一切就绪,请。” 赵臻瞪大眼,一副愤怒表情。 他没有想到,刘宣竟然还要派人誊写他的话。 赵臻道:“刘相,有必要这样吗?” 此时对刘宣的称呼,已经从直呼其名,开始称呼刘宣守相的官职。 刘宣道:“很有必要,等写完后,还需要赵公子签字画押。如此,才能妥当。当然,赵公子放心,本官不会把你推出来的,这只是留存的证据,以免你矢口否认。” 赵臻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赵臻愤怒不已,但却无济于事。 赵臻说道:“我知道一则关于邯郸县金家的消息。金家的嫡长子金睿,曾经杀过人。” 刘宣摇了摇头,道:“这不行。” “为什么呢?” 赵臻愤怒说道。 他已经说了知道的事情,刘宣竟然说不行。 刘宣解释道:“金睿杀人,自然得有杀人的时间,杀人的地点,杀人的动机缘由,以及最后的处理结果。你直接说一个金睿杀人,本官如何处理?纵然是去抓人,也会因为理由不足,而无法处置的。” 赵臻仔细的思考着,道:“赵臻杀人的时间,是一年前,是去年二月十六,这一天我记得很清楚。” “杀人的地点,就是在望月楼。” “金睿杀死的人名叫乔鹤,此人是一个皮货商人。” “乔鹤经常往返于北地和邯郸之间,将邯郸的粮食等贩卖到北地胡人中,然后从胡人手中购买皮货。” “因为乔鹤有渠道,金睿就想要收服乔鹤,让乔鹤为他所用。” “只是这乔鹤咬死不松口,竟是不同意。” “金睿恼怒之下,便杀了乔鹤,然后把乔鹤弄成醉醺醺的样子,便带着乔鹤离开了。” 赵臻说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金睿身边的随从,和我身边的随从关系好。金睿的人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 刘宣听了后,眉头微微皱起。 金睿杀人的事情很重要,可是要证明金睿杀人的证据,却根本没有。 刘宣问道:“证据呢?” 赵臻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也没有证据啊。刘相,我也是听身边随从说的,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件事。你问我要证据,我从哪里弄来呢?” 刘宣说道:“本官不管,没有证明金睿犯罪的证据,那就你自己倒霉。只要你能拉人下水,你就是安全的。所以,你明白吗?” 赵臻听了后,心中叹息一声。 看样子,是躲不了了。 刚才提及金睿的事情,赵臻都还有所保留。 他的心中,藏着一丝的侥幸。 可是刘宣的话,瞬间就打破了他的侥幸,让他再无一丝的侥幸心理。 刘宣盯着赵臻,眼神冷肃。 赵臻说不知道,刘宣不会相信。 赵臻和金睿都是勋贵子弟,而且都是嫡长子的身份。这样的人,必然是呼朋狗友,赵臻说不知道,刘宣是不相信的。 总之,赵臻拿不出真凭实据,那就得承担后果。 赵臻仔细的思索一番,忽然道:“哎呀,我想到了。” 刘宣道:“说!” 赵臻回答道:“在邯郸郡守府的监牢中,羁押着一个名叫霍丕的人。此人是一个游侠儿,就是他出手,替金睿制住了乔鹤,然后金睿杀死了乔鹤。霍丕此人,也掌握着金睿杀人的证据,甚至还有其余的证据。” 刘宣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干货。 刘宣看向文书,片刻后,文书抬起头道:“刘相,已经记录完毕。” 刘宣继续道:“赵臻公子,继续说。” 赵臻嘴角抽搐着,道:“还能说什么?没什么说的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全部说了。刘相,你就别为难我了。有了金睿的消息,还不够吗?” 刘宣摇头道:“不够!” 果决的语气,令赵臻神情一滞。 赵臻垂下了脑袋,脑中仔细的思考着,神情很是为难。 片刻后,赵臻道:“我还知道一则关于金睿的消息。” 刘宣挥手道:“不需要了,有了金睿杀人的消息,金睿的事情,本官自会深挖的。现在,本官需要王室宗亲的消息。” 赵臻面色大变。 涉及到王室宗亲的事情,那可就不一样了。 赵臻道:“刘相,我是真的不知道。” 刘宣道:“刚才说金睿的事情,你也说不知道。赵臻公子,到了这一步,何必再遮遮掩掩的呢?你已经和本官站在一条船上,想要下去是不可能的。赵公子,如果你肯配合,你或许可以直接成为赵家的家主。” 赵臻一听,眼中顿时闪烁着汹汹光芒。 作为赵家的嫡长子,赵臻的权势颇大,但这都是他父亲给他的。 如果他稍微行差踏错,他手中的权势会全部消失。 因为能继承赵家的人,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赵臻眼中有贪婪的神色,道:“刘相,你当真能助我执掌赵家?” 刘宣道:“只要赵公子愿意配合,这都不是问题。” “好,我同你合作。” 赵臻毫不犹豫的回答,眼中有着期待神色。 他早就看不惯他的父亲了。 只是,赵臻没有机会反抗罢了。 如今刘宣愿意帮助他,赵臻便毫不犹豫的同意。至于刘宣要打压勋贵和王室宗亲,但也不可能打压所有人,也要拉拢人。 赵臻眼神明亮,道:“我知道王室宗亲中,有一人名叫赵启,此人是安平君赵成的儿子。赵成是辅佐大王平定沙丘叛乱的功臣,赵成死后,赵启继承家业。只不过,赵启此人,对大王多有微词。” 刘宣心头一跳,身子微微前倾,道:“赵启不满大王吗?” 第266章真正的突破口 此时刘宣的心中,有了一丝的波澜。 说起赵成,此人是赵何稳王位的功臣之一。 昔年,沙丘宫变,长公子赵章作乱,便是赵成和李兑联手平叛,并困死了赵武灵王。 赵启作为赵成的儿子,袭爵享受着荣华富贵,可谓应有尽有。 没想到,赵启竟然心有怨恨。 刘宣盯着赵臻,赵臻沉默了半响,道:“可以说是不满。” “如何不满?”刘宣问道。 如今的赵臻,把柄在刘宣的手中,又被刘宣勾起贪欲,只能顺着往下走。 赵臻说道:“赵启此人虽然爵位,但没能做官。昔日的赵成,不仅封为安平君,更是赵国丞相。而到了赵启这里,他什么都没有,认为大王处事不公,亏待了他赵家。说赵启心有怨恨,也不为过。” 刘宣问道:“具体的证据呢?” 要拿下赵启,必须有证据。 毕竟赵启是赵国宗室中的一脉,也是功勋之后。 赵臻正色道:“我所知道的,赵启一直和齐国有所往来,意图借助齐国的力量,进而获取权势。” 刘宣说道:“赵启不满大王,结交齐国以谋取权势,并非什么大罪。” 赵臻道:“如果他要推翻大王呢?” 刘宣道:“他如果要推翻大王,太子之乱时,赵启为什么没有动手?当时的情况,可谓是命悬一线。” 赵臻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只是赵启私下里的言谈,很不满大王。至于其他的证据,我是真的不知道。” 刘宣看着赵臻。 那眼神,令赵臻解释道:“刘相,我说的是真话。” 对于赵启的事情,赵臻是真的不知情。 刘宣说道:“本官相信你。” “呼!” 赵臻长舒了口气。 刘宣话锋一转,道:“金睿杀人之事,以及赵启密谋之事,本官会详细的查证。现在,我们来说一说你家的事情。” 赵臻道:“我家有什么事情?” 刘宣眼眸中掠过一道光芒,道:“你不想继承家主之位吗?” “当然想!” 赵臻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刘宣笑道:“你既然想,那本官要如何帮助你呢?如果你父亲什么事情都没有,本官也难以拿下他。不能拿下他,你就难以继承赵家。” 赵臻一听,也是点了点头。 刘宣要对付他的父亲,说到底,也是对付赵家。 可是他要继承赵家,为了继承赵家,即使赵家受到一些影响,也没什么问题。 赵臻说道:“我知道家父的罪证。” 刘宣道:“只要你能拿出切实的证据,本官就能让你继承赵家。” 赵臻拱手道:“多谢刘相。” 刘宣道:“你我互惠互利,相互帮助而已。” 顿了顿,刘宣继续道:“另有一事,你父亲倒下,赵家的人当中,必然有不服你的人。这些人,你打算怎么解决?” 赵臻一听,顿时愣住。 刚才他思考的,只是他父亲倒下,他作为嫡长子,理应成为赵家的家主。 可这件事,却没有考虑到。 赵臻皱起眉头想了想,又抬头看向了刘宣。 既然刘宣提出来,必然有解决的办法。 刘宣说道:“每一个家族中,都有老一辈的人。赵家当中,自然也有。你父亲倒下,你继承赵家,恐怕以你的年龄,难以掌控这些人。” “他们不服你,甚至会掌控你。” “如果你想要处理他们,就罗列出名单,以及他们的情况、罪证。” “本官乐意帮助你。” “毕竟,你我之间是盟友关系。” “当然,你如果不愿意,本官也不强迫,随你的便。” 刘宣神色很轻松,并不着急了。 有了突破口,刘宣就能顺着突破口,一点一点把勋贵和王室宗亲撕裂。 赵臻毫不犹豫的道:“我会给你名单的。” 刘宣的意图,赵臻明白。 拿下他的父亲,再处置赵家的宿老,这也是拿着赵家立威。可是赵臻需要一个能掌控的赵家,所以不得不同意刘宣的条件。 刘宣笑道:“赵公子是一个聪明人。” 赵臻道:“不敢和刘相相比,在下在刘相的面前,犹如三岁顽童。” 刘宣摇了摇头,道:“赵公子自谦了。” 赵臻继续道:“三天时间,我会把一切准备妥当,然后把名单、证据等交给你。希望刘相遵守诺言。” 刘宣说道:“本官有骗你的必要吗?” 赵臻点了点头,便说道:“告辞。” 刘宣道:“赵公子,望月楼里面的酒水等可不便宜,难得来一趟。不如,你我畅饮一番如何?” 赵臻摇头道:“刘相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还得安排后续事情,事情繁杂,所以就不逗留了。” 他倒不是不愿意留下喝酒,只是怕露底。 在刘宣的面前,他总是不自在。 喝了酒后,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就不好了。 刘宣惋惜道:“既如此,本官也不勉强了。赵公子,慢走。” “告辞!” 赵臻拱手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刘宣一个人坐在房间中,思考着赵臻提及的各项讯息,把各项讯息梳理清楚。 在望月楼喝了点酒,刘宣便起身离开,带着人往郡守府行去。 这几天事情繁忙,刘宣很多时候都在郡守府。 抵达郡守府,刘宣先去探望了挨打的许游。他在许游的身旁坐下,脸上带着笑容,道:“许游,本官已经安排好各项事情。万事俱备,很快就会为你报仇了。” 许游露出一抹笑容,道:“多谢刘相。” 刘宣道:“你受了重伤,本该是本官向你说致歉的。” 许游摇了摇头。 刘宣道:“你好好休息。” 和许游简单说了些事情,刘宣就回到他办公的房间中。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姬鸿走了进来,他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进入房间中,姬鸿行礼后,把竹简放在刘宣面前的案桌上,道:“刘相,下官清查税收,发现平阳赵家存在不缴纳赋税的情况。这件事,能否作为打破赵家的突破口。” 刘宣微笑道:“你查到的这一点,记录下来,后续有用。至于赵家的问题,已经有人替我深挖,很快就会有消息。” 姬鸿道:“下官明白了。” 刘宣道:“如今郡守府没人帮忙,能忙得过来吗?” 姬鸿自信说道:“没问题,都不是难事。” 姬鸿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处理邯郸郡的日常,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 刘宣说道:“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好好调整一番,要准备反攻勋贵和世家了。” 姬鸿有些惊讶道:“这么快?” 刘宣点了点头。 姬鸿心中也是兴奋了起来,他并未询问具体的,便告辞下去休息。 第267章序幕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刘宣调动了墨家能调动的所有力量,调查消息。 与此同时,赵臻也送来了讯息。 所有涉及到赵家的问题,都摆在刘宣的案桌上。 而金睿的问题,赵启的证据,也都收集好。 一切就绪,只欠最后的安排。 这一日,清晨。 刘宣乘坐马车去了王城一趟,逗留了些时间,就出了宫门,回到了郡守府。 郡守府中,除了士兵,也就剩下姬鸿和许游。 这几天的修养,许游身体也恢复了些。 日常行动无碍,只是身体容不得有大幅度的动作。 刘宣把两人都喊到书房中,看向两人,道:“这段时间的准备,不仅是朝堂上,亦或是民间,都有唱衰的论调。” “春秋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如今,也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削去勋贵和王室宗亲力量的战役,从今天开始打响。” 刘宣面色一肃,下令道:“姬鸿听令。” 姬鸿拱手道:“卑职在!” 刘宣道:“本官命你,调集邯郸郡守府所有士兵,整军准备出发。” “喏!” 姬鸿并未询问,转身就下去安排。 姬鸿此刻,也隐隐期待。 如今的郡守府官员,只剩下他和许游两个人,一旦刘宣高升后,他至少不会再是现在的官职,必然有所提拔的。 姬鸿离开了,房间中只剩下刘宣和许游。 刘宣继续说道:“许游,你随本官一起前往邯郸赵启家。” “喏!” 许游拱手应下。 此时的许游,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感激。 他最先为刘宣效力,但也挨了打,遭到了重创。但现在看来,这是值得的,因为刘宣待他却是不薄。 刘宣道:“走吧!” 刘宣起身走出房间,许游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郡守府的府衙门口。 此时,姬鸿已经调集了士兵集合。 郡守府的士兵并不多,也就百余士兵,这是郡守府能调动的所有力量。 不过邯郸县是王城脚下,邯郸郡守即使只能调动百余士兵,但也已经足够了。因为一旦发生冲突,城中马上就有军队会赶来支援,所以说百余士兵足够了。 刘宣目光扫过所有士兵,下令道:“众将士听令,前往城北赵启府邸,出发。” “喏!” 一众将领和士兵轰然回答。 刘宣、许游和姬鸿进入马车中,然后率领着士兵,直奔城北赵家而去。 赵启是贵族,住在城北。 刘宣带着郡守府的士兵,浩浩荡荡的出动,消息顿时传开了。 邯郸城各大家族,都得知了消息。 百姓得知后,是看热闹。 然而,邯郸城各大家族却是等着看笑话。 刘宣在这段时间内,一直都没有动作,被认为是早已平庸无能。刘宣突然的动作,让人认为这是刘宣的孤注一掷。 一开始,各大家族还不知道刘宣的目标。 偌大的邯郸城,勋贵和宗亲无数。 随便一个小地方,或许都是勋贵之后,或者是王室的宗亲。 随着刘宣带着士兵距离赵启的府邸越来越近,各大家族的人终于判断出刘宣的矛头指向。 他们得知刘宣要针对赵启,都是冷笑。 赵启是谁? 赵启是安平君赵成的儿子。 赵成有大功于赵何,不论赵启有什么罪过,至少赵何都会庇护赵启。 偏偏,刘宣选择了赵启。 这样的选择,是最不利的选择。 各大家族认为刘宣会撞墙的时候,刘宣率领的士兵,距离赵家也越来越近。 赵家,大厅中。 赵启端坐在正上方。 下方,坐着赵家的一众门客。 赵启三十出头,国字脸,八字眉,一副面庞颇为凌厉。他端坐在上方,便自有一股威严气度。 “报!” 忽然,大厅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侍从走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家主,刘宣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一刻钟的路程。” “知道了!” 赵启大袖一拂,侍从便退下。 赵启目光扫过下方,道:“诸公,刘宣明显是针对本侯来的,你们有何建议?” 如今的赵启,虽然继承爵位,却只是安平侯。 赵成昔日是安平君,在赵国名声赫赫。 赵启如今,却是降了几个档次。 “侯爷,在下有一良策。” 在门客中,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士站起身,拱手行礼。中年文士名叫孙彦,是赵启麾下的头号幕僚。 赵启微笑道:“孙先生有什么良策?” 孙彦回答道:“刘宣带着士兵来,分明是要抓捕侯爷。” “如果是上门问话,或者是查证消息,不至于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可带着士兵,分明是怕侯爷抵抗。” “不管刘宣给侯爷冠以什么样的罪名,在下建议,侯爷听凭安排,任由刘宣带到邯郸郡守府羁押。” 孙彦的眸子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只是他这一提议,顿时遭到了其他门客的反对。 一众人都不同意。 赵启脸上却有期待神色,挥手令众人安静,问道:“孙先生,下一步计划呢?” 孙彦回答道:“侯爷进入府衙后,在下便联络其余的王室宗亲,以及其余的勋贵家族,联名去觐见大王,请大王给侯爷一个公道。” “刘宣以守相的身份,兼任邯郸郡守。” “这一安排,明显是针对王室宗亲和勋贵来的。” “如今刘宣来了,正好将计就计。” “事情闹到了朝堂上,到时候以王室宗亲和勋贵的力量,足以让刘宣彻底败北。” “经此一事,刘宣必定声望扫地,再难以在赵国立足。” 孙彦眼眸中有着厉色。 他的计谋,可以说是釜底抽薪,要直接断掉刘宣的后路。 赵启听了后,看向其余人。 一众门客听完孙彦的计划,也都不再反对,纷纷同意。 赵启点了点头,道:“众人都同意,那本侯就按照孙先生的计划行事。这一回,看刘宣能怎么办?请神容易送神难,本侯进入了郡守府,要再让本侯出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孙彦道:“侯爷英明!” 赵启又和孙彦等众人商议,时间流逝。 “报!” 忽然,又有侍从跑进来,禀报道:“侯爷,刘宣到了,带兵堵在了府外。” 赵启站起身,道:“诸位各自去忙吧,孙先生随本侯出府看看。” “喏!” 孙彦起身,跟着赵启一道,往大门口行去。 第268章朝堂上的争锋 赵启带着孙彦来到大门口,他一抖身上长袍,略带一丝倨傲,正色道:“刘相带着士兵包围了本侯的府邸,意欲何为?” 刘宣面带微笑,正色道:“本官来此,请侯爷到郡守府坐一坐。” 虽是和风细雨的,却是不容置疑。 赵启虽然定下要离开的计划,却没有立即同意,冷笑道:“刘相的坐一坐,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邯郸城内,谁都知道刘相出手,一向是断人后路。” “昔日的赵宪,后来的赵悝。” “以及秦国墨家的相里信等人,都栽在刘相的手中。” “如今,刘相让本侯前往郡守府,恐怕是没安好心。” 赵启眼神冷肃,道:“你刘相如此的可怖,你说说,本侯敢随你去吗?” 刘宣道:“赵侯爷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赵启道:“本侯不怕归不怕,可是,也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 在刘宣的面前,赵启气度俨然。 好歹他是昔日赵国丞相的儿子,如今也是赵国的侯爷,威势还是有的。 刘宣笑了笑,从袖口中取出一封帛书,道:“赵侯爷,本官接到揭发,说你赵侯爷涉及到贪污,贪污事小,可涉及到赵侯爷府上的清誉,所以需要赵侯爷协助调查才行。” 赵启听后,也不再端架子。 按照孙彦原本的计划,赵启就是要跟着刘宣一起走的。 如今刘宣提出,赵启顺势说道:“涉及到本府的名誉,的确不容忽视。也罢,本侯随你走一趟。只是刘相如果不给一个说法,这事儿就说不过去了。” 刘宣摆手道:“赵侯爷,请!” 赵启哼了声,看向孙彦,微微点头,示意孙彦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然后,赵启跟着刘宣离开。 赵启一到了郡守府,刘宣提审了赵启,询问相关问题,但赵启都矢口否认,最终,刘宣下令暂时把赵启羁押起来。 遭到羁押,赵启不怒反喜。 刘宣的这一举动,只能是给刘宣自己添堵。 因为,一切都在孙彦计划中。 夜色深沉。 孙彦代表着赵启,往赵臻所在的赵家行去。递上名刺后,很快在书房见到赵家的家主赵翼。此人不到五十,却已经垂垂老矣,浑身透着暮气。 孙彦行礼道:“见过赵侯爷。” 赵翼在赵武灵王时期,也是立过功的,有侯爵的身份在身。 赵翼声音沙哑道:“孙先生代表赵启来,有何事?” 孙彦正色道:“刘宣今日前往侯府,把侯爷请到郡守府协助调查。” “原本侯爷是打算拒绝的,但想到刘宣一直针对王室宗亲和勋贵,便定下了将计就计的计策。” “侯爷此去,定然无恙。” “而侯爷要做的,便是算计刘宣。” “侯爷希望赵侯爷牵头,联合勋贵和宗亲,在朝堂之上弹劾刘宣。一鼓作气,把刘宣打落尘埃。” 孙彦大袖一拂,竟是有一股肃杀之气。 作为赵启麾下的头号幕僚,孙彦也并非泛泛之辈。 赵翼浑浊的双眸中,闪烁着冷厉光芒。 孙彦的提议,他有些动心了。 孙彦继续道:“在下听闻,刘宣已经开始针对贵府的公子赵臻。赵侯爷,各大勋贵之家和宗亲各脉,都有些不大不小的问题。老是被刘宣针对,也是一件麻烦事。” 赵翼也微微颔首。 赵臻被刘宣约见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 赵翼深吸口气,道:“只要其余的勋贵都同意,老夫没有意见。下一次朝会的时间是两天后,如果两天后,其余勋贵和宗亲都同意,老夫自当参与。” “好!” 孙彦起身道:“既如此,请赵侯爷静候在下的消息。” “告辞!” 孙彦拱手行礼。 赵翼道:“慢走不送!” 孙彦转身离开了,他离开了赵翼的家,并未回家,而是又往金家、杨家行去。金家本就是邯郸县的勋贵,而杨家是午安县的,只是杨家的宗祠设在邯郸。 孙彦依次递上名刺,见到了两家的家主。 他道明来意后,金家和杨家都赞同了孙彦的计划。 说服了主要的勋贵,孙彦又前往其余宗亲各脉,分别去拜访。 一圈下来,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 孙彦已经说服了宗亲和勋贵,也又派人给了各家答复,联合各家在举行朝会时,统一向刘宣发难。 时间流逝。 转眼间,到了朝会之日。 这一日,刘宣穿戴整齐,乘坐马车往王城行去。 他来到王城外,天刚蒙蒙亮,城门还没有打开的。 赵胜也来了,他来到刘宣面前,脸上神色肃然,道:“刘相,本相得到了消息,勋贵和宗亲可能会发难。今天的朝会上,你可要小心了。” 刘宣微微一笑道:“多谢丞相,在下已有准备。” 对于各家联合的事情,刘宣早有耳闻。 尤其是赵臻早已经倒向他,在他的一边,所以刘宣知道各家联合的事情。 各家联合发难,恰好,这也是刘宣期待的。 宗亲和勋贵想要在朝堂上发难,而刘宣也一样如此,想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彻底解决邯郸郡的隐忧。 忽然,赵胜道:“他们来了!” 刘宣目光一转,看向了一辆辆马车。 只见各脉的宗亲,以及勋贵,也跟着来了。 宗亲一脉,有赵广、赵攸、赵辰跟着来了,至于赵启则还在郡守府羁押着。 勋贵方面,金灿,赵翼、杨安三人。 这六个人联袂而来,六个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刘宣的身上。 赵翼微笑道:“刘相担任邯郸郡守,真是威风啊。抓了安平侯赵启,至今没有释放,真是厉害。” 刘宣淡淡道:“本官只是依据律例行事。” 赵翼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赵胜看着这一幕,他心中叹了一口气,眼下的局面,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他自然是希望刘宣取胜的,只不过他也是宗亲。 “嘎吱!!” 忽然,城门打开了。 大门打开后,便有内侍高喊百官入宫。 赵胜、廉颇、刘宣等人依次进入,然后所有人在大殿中站着。 “大王到!” 随着内侍高喊一声,赵何头戴九旒冲天冠,一身华服,踏步而来。在赵何的身后,则跟着亦步亦趋的缪贤。 随着赵何在大殿中落座,他大袖一拂,吩咐道:“诸卿,坐!” “谢大王。” 百官道谢,然后在大殿中落座。 第269章弹劾 “大王,臣有本奏。” 官员纷纷落座后,忽然间,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说话的人,赫然是赵翼。 他起身站在大殿中,略微佝偻着背,仿佛一个暮年老者。可是他的声音中,却透着锐利和锋芒,令人心底一紧。 刘宣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冷冷一笑。 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是赵翼。 刘宣脸上表情平静,并未有任何的动作。 赵何大袖一拂,说道:“赵卿有何事要启奏?” 赵翼禀报道:“回禀大王,臣弹劾邯郸郡守刘宣,公器私用,违法乱纪。” 刘宣是赵何跟前的红人,这是谁都知道的。 赵翼清楚这一点。 可是,赵翼却也明白和刘宣没有化解的余地。 眼下的情况,勋贵和宗亲必须联合,然后把刘宣大落尘埃,否则勋贵和宗亲必然遭到重创。 这是两个立场。 纵然赵翼也知道会得罪赵何,也必须去做。 赵何眼眸眯起,他并未马上询问,而是目光灼灼的审视着赵翼。 赵何的举动,是表明着赵何的态度。 赵翼也并不慌乱。 这样的情况,他早有预料。 好一会儿,赵何缓缓道:“说说看,先生如何公器私用,违法乱纪了。” 赵翼听到这句话,心中松了口气。 赵翼担心的,是赵何不接受谈和,直接拒绝。 如果是那样的情况,不论他们怎么弹劾,都会很麻烦。 赵何要庇护刘宣,他们也没办法。 然而,赵何开口询问,赵翼心中就有底了。 赵翼尽量让自己挺直身体,正色道:“大王,刘宣身为赵国守相,兼任邯郸郡太守,却利用职务之便,大肆的打压邯郸游侠儿,为墨家墨苍生提供庇护,让邯郸墨家独大。” “大王,墨家独大,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墨苍生的强大,便是刘宣公器私用的结果。” “如果没有刘宣提供保护,提供便利,墨苍生不可能如此的迅速扩张。” 赵翼眼中有着冷色,提出了第一条反对的证据。 近大半年的时间,墨家极具的扩张,这是邯郸人所共知的事情。 墨家势力的扩张,积压了其余势力的生存空间。许多的游侠儿或是进入墨家,或者是被逼的退缩,包括勋贵的势力,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赵翼知道刘宣和墨苍生的关系,才提出了这一理由。 刘宣听了后,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赵翼选择这样的理由,着实是一招败笔。 刘宣并未反驳,赵何继续道:“第二点,违法乱纪呢?” 赵翼见赵何没有说,而刘宣也并未反驳,心中更是大定,有些兴奋起来,朗声道:“刘宣身为赵国的守相,兼任邯郸郡守。然而,刘宣所在的邯郸郡府衙,至今官员纷纷辞官。” “这些人辞官,都是刘宣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他们遭到刘宣打压,尤其是刘宣行事,从来不按照律例法纪来。” “刘宣在任上,动辄喝骂官员,打压官员。” “刘宣对付邯郸郡的官员也就罢了,更肆意的将安平侯赵启羁押。赵启乃是安平君赵成之后,是赵国的宗亲。” “赵侯爷一向遵纪守法,却被刘宣以莫须有的罪名羁押。” “至今,也不得释放。” “大王啊,刘宣就是一个佞臣,他在您的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但一担任邯郸郡守,就肆意妄为。” 赵翼双手合拢,长身拱手道:“请大王罢黜刘宣,将其逐出赵国。” 赵翼声音中,很是激动。 几天的准备时间,就是为了今朝。 只要刘宣被罢黜,被逐出赵国,今后担任邯郸郡守的人,谁还敢和他们做对? 赵翼说完后,便看向其余人。 金灿站出来,他也是揖了一礼,道:“请大王罢黜刘宣,将其逐出赵国!” “请大王罢黜刘宣,将其逐出赵国!” 杨安也跟着站出来。 紧接着,宗室方面的赵广、赵攸、赵辰也跟着站出来。 三人也请求赵何罢黜刘宣。 六个人站在大殿上,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以六个人为首,官员当中,又有少数的官员站出来,也请求赵何罢黜刘宣。 这些都是同一个利益共同体的人。 赵何看在眼中,眸子中掠过一丝冷色。 赵何环视麾下的官员,目光最后落在了刘宣的身上,道:“先生,赵翼说你违法乱纪,公器私用。对此,你怎么说?”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落在刘宣身上。 赵胜站在最前方,他看了看刘宣,又看了看赵何。 这两人都很平静。 尤其是赵何一如既往的信任刘宣。 赵胜不清楚刘宣怎么对付勋贵和宗亲,但是此刻看到刘宣的镇定,再加上在往城外,刘宣让他安心的话。 由此看来,恐怕刘宣和赵何是通了气的。 赵胜看向赵翼、赵广等人,心中轻叹了声。 刘宣站出来,他拱手行礼道:“大王,关于赵翼的指责,臣不敢苟同。” 赵翼哼了一声道:“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刘宣,在大王的面前,你还想狡辩,那是痴心妄想。” 赵广不屑道:“刘宣,你别想再欺骗大王。” 金灿说道:“刘宣,你再怎么信口雌黄,也掩盖不了事实。” 一个个人纷纷开口,全都指责刘宣。 面对众人的指责,刘宣表情仍然是很平静,他看向赵何,道:“大王,是否需要给赵翼他们一点时间,等他们噼噼啪啪说完了,臣再说不迟。” 赵何大袖一拂,道:“先生说话时,旁人不得打岔。” 一句话,官员噤声。 赵翼等人哼了声,也都看向刘宣。 刘宣微微一笑,道:“关于赵翼所指责的两点,臣不敢苟同。不过既然赵翼都指出来了,臣便一一的阐述清楚。” “首先是公器私用。” “赵翼弹劾臣利用职务之便,帮助墨苍生组建墨家,帮助墨家扩张。” “可事情不对啊。” “墨家的事情,是大王全力支持的。墨苍生身上的官职,也是大王授予的。墨苍生明明有大王的支持,哪里还需要舍近求远,要我刘某人的帮助呢?” 刘宣看向赵翼,冷声道:“赵侯爷,你说说,墨苍生有是大王亲自任命的,是大王安排组建墨家的,需要本王照拂他吗?” 轰!! 赵翼的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墨苍生归顺赵何的事情,并没有真正公开。 知道的人,也仅仅限于少数人。 赵翼认为墨家是刘宣全力扶持起来的,却没有料到是赵何准许的。他指责刘宣扶持墨家影响邯郸,这不是打赵何的脸吗? 赵翼嘴角轻轻抽搐,道:“刘宣,违法乱纪你又怎么解释?” 此时,赵翼只能避重就轻,避开墨家的事情。 第270章强势的反击 (第2更) 刘宣听到赵翼的指责,冷笑了两声。 赵翼这么一提,正好落在刘宣的意料中。 赵启的事情,在朝堂上才能闹大。 唯有如此,才能毕其功于一役。 刘宣表情肃然,拱手道:“违法乱纪的事情,按照赵翼赵侯爷的说法,第一是欺压邯郸郡的官员,第二是赵启的事情。” “这两件事都很重要,所以臣得一一阐述。” “先说欺压邯郸郡守府官员的事情。” “大王,臣恳请带邯郸郡守府的官员许游、姬鸿入大殿作证,两人正在王城外。” 刘宣直接就进入正题。 赵翼有准备,刘宣同样是有准备的。 尤其是刘宣准备充分。 赵何大袖一拂,道:“准了!” 当即,赵何吩咐了下去,侍从去传令。 赵翼听在耳中,脸上神色不变,刘宣让许游、姬鸿作证的事情,他并不放在心上。 勋贵和宗亲威胁郡守府的官员,是没有留下证据的。 纵然刘宣弹劾,也没有用处。 时间补偿,许游和姬鸿被带来了。 两人都是郡守府的官员,没有参加朝会的资格。此刻站在大殿中,看到了赵何,连忙行礼,说话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赵何看向刘宣,道:“先生,人带来了。” 刘宣颔首,便看向许游和姬鸿,道:“你们两人,详细阐述郡守府官员被威胁的情况。赵翼赵侯爷指责本官刚愎自用,导致官员纷纷辞官,当着大王的面,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许游率先道:“大王,小人名叫许游,是郡守府的文书。” “小人执行任务时,便遭到勋贵和宗亲的人威胁。” “他们让小人辞官,不准再帮助刘相。” “小人不同意,便遭到殴打,以至于肋骨都断了两根,至今身上还有伤痕。” “刘相兼任邯郸郡守期间,对待下属,一向是视如亲人一般,从未有欺压之举。” 许游正色道:“小人如有欺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大殿上官员颇为肃然。 在这个时代,发誓是很慎重的事情,因为都相信鬼神。 姬鸿紧跟着说道:“大王,小人名叫姬鸿,是郡守府的佐吏。郡守府的官员遭到威胁后,他们又能得到钱财,所以纷纷辞官。小人因为一个人,没有家人拖累,所以留下来了。事到如今,县衙都只有许游和小人两个人。其余人,都承受不住压力离开了。威胁我们的,就是勋贵和宗亲的人。” 两人开口证明,朝堂上的诸多官员,都表情凝重。 事情显然是闹大了。 已经摆在大殿上来争论,这已经是不死不休。 刘宣和勋贵、宗亲之间,必然要分出个死你我活,才会有结果了。 刘宣看向赵翼,道:“赵侯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翼冷笑,他昂着头道:“找两个官员作证,谁不会呢?” 他又看向赵何,正色道:“大王,老臣认为,这是刘宣随意找的人作证,这是伪证。以刘宣的身份,他要在县衙安插两个人,并非难事。如果刘宣连一两个心腹都没有,那便不是刘宣了。所以,刘宣的辩解,老臣不接受。” 赵何微微颔首道:“赵翼,刘先生的辩解你不接受。同样的,你也无法证明。郡守府的官员,就是被刘宣排挤离开的。口说无凭,你连证据都没有。” 刘宣拱手道:“大王圣明!” 对于赵何的话,刘宣心中更是笑了起来。 赵何和他早已议定计划。 如今,是引导着赵翼一步步的往下面钻。 赵翼浑然不觉,他正色道:“大王,老臣自然是有人证的。” 赵何道:“人证在哪里?” 赵翼正色道:“老臣带了两个人在王城外,一人名叫谢穹,一人名叫柴郭。此二人,都是受到刘宣的排挤,才不得不离开的。其余官员也遭到排挤,但两人作为代表,老臣带着他们来了。请大王准许他们进入大殿,以证明老臣所言不虚。” “准!” 赵何又吩咐了下去。 内侍又前往王城外请人。 赵翼冷冷盯着刘宣,脸上有着不屑神色。 刘宣想到了带人证来,他作为赵家的家主,焉能想不到? 赵翼和郡守府的官员没有瓜葛,是没有利益关系的。现在郡守府的官员指责刘宣,那么这件事至少证明刘宣是有问题的。 刘宣看着得意的赵翼,表情平静。 此时,其余的勋贵和宗亲,一个个都表情得意。 他们的共同目标是刘宣。 或者说,他们的共同目标是赵何,只不过,并非要推翻赵何,只是让赵何对邯郸郡的勋贵和宗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间不长,谢穹和柴郭被带入大殿中。 这两人也是战战兢兢的向赵何行礼,然后毕恭毕敬的站着。 赵翼看着两人,正色道:“当着大王的面,你们说清楚,是不是刘宣欺压排挤你们,导致你们不得不离开府衙。” “扑通!” 忽然,谢穹直接跪下了。 “扑通!” 紧跟着,柴郭也跪在了大殿中。 赵翼看着两人,有些发愣,没安排两人跪下啊。不过,赵翼毕竟是老谋深算的人,他表情肃然,继续道:“在大王的面前,你们不必担心。有大王在,定然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谢穹以头叩地,道:“大王,小人有罪。小人收了赵家的好处。” 柴郭也道:“小人也有罪,小人也收了赵家的好处,请大王降罪。” 此话一出,顿时就引发了一阵议论。 朝廷中的官员,纷纷看向谢穹和柴郭,神色惊讶。 谁都没料到,两人会直接请罪。 赵翼也是愣在了原地,他本就佝偻的背,更是微微的往下弯曲下来,眼神愤怒,道:“谢穹、柴郭,当着大王的面,不可妄言。” 这个时候,赵翼心中有些慌乱了。 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金灿、赵广、杨安、赵辰等人,一个个脸上表情也颇为古怪。 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全都傻眼了。 金灿大声道:“柴郭、谢穹,你们当真记清楚了吗?” 赵广也道:“当着大王的面,可要想清楚了。” 一个个开口威胁。 谢穹和柴郭跪在地上,表情郑重。 赵何脸上的表情,透着一抹轻松,道:“柴郭、谢穹,你二人所说,可有凭据?你们可曾记清楚了,没有说错吗?” 第271章新的证人 (第3更) 谢穹跪在地上,正色道:“大王,小人绝无半句虚言。如若有假,愿遭千刀万剐。” 嘶! 此话一出,一阵倒吸凉气声音在大殿中传出。 赵广、赵辰、金灿等人,一个个面色惊骇。 赵翼站在一旁,脸上表情也无比凝重,因为事情失控了。 赵翼连忙看向赵何,大声道:“大王,这两人,必定是收了刘宣的好处,才故意污蔑的,请大王明鉴。” 这个时候,赵翼心中紧张无比。 情况发生了变化,赵翼的心中很是担忧。 赵何笑了笑,道:“赵翼,谢穹和柴郭二人,是你喊来的。” “你让他们指认刘宣。” “可是现在,他们反过来指认你,你却说他们收了先生的好处。” “这话站得住脚吗?” 赵何语气渐渐严厉起来,道:“莫非你认为本王是三岁顽童,这么好欺骗吗?” 赵翼身子一颤,连忙道:“臣不敢。” 赵何哼了声,便看向柴郭和谢穹,道:“你二人既然是请罪,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是收了好处,那就说清楚。” “喏!” 谢穹恭敬的应下。 谢穹说道:“刘相兼任邯郸郡守后,许游大人被殴打重伤。” “小人也遭到赵家和其余世家的威胁,如果不辞官,许游大人就是先例。而如果辞官,就还能得到一定的钱财。” “小人收下的钱财,至今分毫未动。” “请大王明鉴。” 谢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 柴郭也是跪在地上,大声诉说郡守府的情况,点明是遭到了威胁。 两个人的证词,再加上许游和姬鸿的话,洗清了刘宣的责任。 刘宣笑吟吟道:“赵侯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今不仅是本官麾下的官员指认你,连你带来的人也指认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翼黑着脸,神色愤怒。 他没想到,竟然会被刘宣算计。 很显然,这些主动辞官的人,也是刘宣的人。 否则,不可能在大殿改变口风。 赵翼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他抬头看向赵何,双手合拢,长身揖了一礼,正色道:“大王,老臣认为,这谢穹和柴郭二人,也是收了刘宣的好处,才故意污蔑老臣,故意污蔑勋贵和宗亲。” “刘宣此人之狡诈,可见一般。” “这样的人,继续留在赵国,那就是留下了一个祸害。” “请大王明鉴。” 赵翼倒是很光棍儿,一句话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他说是刘宣操作的,便推卸了责任。 赵何听了后,表情平静,目光又看向刘宣,询问道:“先生啊,赵翼刚才的话虽然站不住脚。但仔细想想,倒也有一定的道理。” “万一,是你算计赵翼呢?” “而且谢穹和柴郭的话,也难以作为证词,毕竟他们口说无凭,没有证据。” “先生可还有证据?” 赵何很是平静,顺着话往下说。 要收拾勋贵和宗亲,就必须是让对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用谢穹和柴郭来给赵翼定罪,倒是没问题。 只是,就显得赵何霸道了。 这样的事情,肯定是难以令国人信服的。 刘宣不急不躁,正色道:“回禀大王,卑职的确还有一个人证。” “谁?” 赵何询问道。 赵翼、金灿、赵广等人,也纷纷看向刘宣。这些人的心,骤然就悬在了半空中。 他们是要利用朝会的机会,借机罢黜刘宣,将刘宣逐出赵国。 可刚一交锋,刘宣就掌握了主动权。 而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对付刘宣,而是刘宣反过来针对赵翼。赵翼和其余的勋贵、宗亲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赵翼被处置,他们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一个个都很紧张。 刘宣回答道:“回禀大王,臣的认证是赵侯爷府的大管家赵参。” 赵翼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赵参作为他府上的大管家,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赵翼一想,却又放心了。 赵参是赵家的大管家,他不担心赵参。 赵何沉声道:“赵参何在?” 刘宣道:“回禀大王,赵参正在郡守府中。请大王准许带赵参入大殿,以验明真假。” 赵何大袖一拂,道:“准!” 涉及到从郡守府调人的事情,缪贤亲自安排了下去。 大殿中,骤然一下寂静了下来。 赵翼盯着刘宣,眼神森冷。 刚才他还能端着架子冷静,因为他相信赵参。可是听到赵参竟然在郡守府,赵翼顿时就坐不住了,心中开始担心。 赵翼的举动,落在了金灿、赵广等人的眼中。 一个个见此,心中也开始担心。 赵何看在眼中,心中却是无比的畅快。在他的眼中,他是极为厌恶勋贵和宗亲的,可碍于勋贵和宗亲的身份,不能亲自处置这些人,导致情况很麻烦。 如今却不同了。 刘宣出手,果然拿捏住了所有人。 赵何看向赵翼,淡淡道:“赵翼,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 “回禀大王,老臣没有。” 赵翼摇了摇头。 他不可能因为刘宣的一句话,就马上认输了。 现在的情况,还不明了。 赵何眼眸微冷,他点了点头,便端坐在上方,静静坐着。赵何不开口,下方的官员一个个都噤若寒颤,全都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踏!踏!”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大殿外传来。 一个相貌清癯,身材瘦削的老者,略微佝偻着背走了进来。 这个人,赫然是赵参。 赵参进入大殿后,一阵快走,然后扑通跪下,道:“小人赵参,拜见大王。” 赵何微微颔首。 旋即,赵何看向刘宣,道:“先生,人已经到了。” 刘宣便看向赵参,道:“赵参,当着大王的面,你且说清楚,赵家和其余勋贵、宗亲是否参与了威胁郡守府官员,并给予钱财让他们辞官的事情。” 赵翼听到刘宣的话,他哼了声,沉声道:“赵参,你这一脉世代都是赵家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话语中的威胁,尽展无疑。 赵翼也不清楚刘宣给赵参说了什么,但他还得敲打一番。 赵何说道:“赵参,如是说来。” “喏!” 赵参应下,他虽然畏惧赵翼,可他现在只能站在刘宣一边。 第272章翻盘 赵参跪在地上,禀报道:“回禀大王,赵翼的确威胁了郡守府的官员,迫使郡守府的官员辞官。同时,赵翼也和赵启、赵广、赵攸、赵辰、金灿、杨安一起,派人殴打了许游,然后划拨钱财给辞官的官员,让他们辞官,给刘相制造困难。” “混账!” 赵翼听了后,大骂一声。 此刻,赵翼心肝都不停的颤抖着,因为赵参的指认太恐怖了。 赵参是赵家的人。 如今,赵参却帮助刘宣指认赵翼和其余各家。 这样的后果,赵翼承担不起。 赵翼看向刘宣,正色道:“大王,赵参这狗奴才是乱说的,这是子虚乌有的。大王,一定是刘宣收买了赵参,一定是这样的。” 赵参道:“大王,小人句句属实,小人也有证据的。” 赵翼闻言,脸色变得苍白。 赵参是赵家的大管家,知道了太多的事情。 如今赵参背叛,赵翼顿时失去立足之地。 金灿、赵广、赵攸等人也一样,一个个面色苍白,但好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至于失去理智。 赵何道:“证据何在?” 赵参从长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捧在手中,道:“大王,这是小人记录的证据。” “这份竹简中,详细记录了各家出钱的情况,以及出人的情况。” “除此外,还有辞官的官员收下的钱财数量。” “请大王阅览。” 赵参说话时是低着头的,他脸上表情肃然,但眼眸深处,却有着一抹兴奋神色。 赵参之所以背叛赵翼,不是刘宣许诺,是赵臻许诺。 赵参是赵家的人,能给赵参好处的唯有赵臻。 刘宣找了赵臻,让赵臻出手,所以有了赵参的配合。 缪贤接过了竹简,然后递到了赵何手中。 赵何仔细的看了一遍,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眼眸森冷,目光扫过赵翼、赵广等人,冷笑道:“好,好,好得很啊!” 冷厉的话语,令赵翼几人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啪!” 赵何手一扔,就把竹简仍在了地上。 赵翼背脊微微佝偻着,他上前捡起竹简,看了一遍竹简上的内容。 刹那间,赵翼脸色苍白。 果然,一切都记录在竹简上的。 包括赵翼什么时候和各家商议,商议的内容是什么?除此外,还有孙彦来拜访的事情,也就是今天弹劾刘宣的事情。 一切都记录清楚,容不得赵翼辩驳。 这一刻,赵翼再也撑不住了。 “扑通!” 赵翼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声道:“大王,臣知错了,请大王降罪。” 赵广、赵攸、金灿等人见状,一个个也稳不住了。 “大王,臣等有罪。” 一个个都跪下请罪,但神色却并无多少惶恐。 他们毕竟是赵国的功勋之后,也是赵国的宗亲,即使有意针对刘宣,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赵广跪在地上,道:“大王,臣等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刘宣一上任,就处处针对勋贵和宗亲,他这么乱搞,会搞垮赵国的。大王,请您三思啊。” 事到如今,赵广直接反咬一口。 先咬定刘宣胡来,然后,他们才开始针对刘宣的。 此时,一双双目光盯着赵广、刘宣等人。 眼下的情况太复杂。 许多官员弄不清楚,便作壁上观看戏。 赵何听了赵广的话,淡淡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刘宣,道:“先生,赵广说了。他们之所以针对你,包括赵翼之所以针对你,也是因为你要搞垮赵国,你认为呢?” 刘宣正色道:“大王,这都是无稽之谈。臣受大王隆恩,恨不得赵国一统天下,怎么要搞垮赵国呢?这样的污蔑,真是荒谬。” 刘宣神色从容。 到了如今的这一步,刘宣已经掌控了主动权。 赵广、赵翼、金灿等人想反扑,已经晚了! 刘宣继续道:“大王,赵翼的事情,臣已经解释清楚了。可以证明,赵翼对臣的指控,都是子虚乌有的。而现在,臣要弹劾赵翼,请大王准许。” 赵翼一听,眉头抖动。 如果赵参没有背叛,赵翼倒也不担心。 可是,赵参背叛后,赵翼的一切都将暴露出来。 在刘宣面前,赵翼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赵何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赵翼,心中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看向刘宣,询问道:“先生要弹劾赵翼什么?” 刘宣朗声道:“臣弹劾赵翼欺压百姓,擅杀官吏。” 说话时,刘宣从长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捧在手中道:“赵翼欺压百姓,擅杀官吏的证据,都记录在竹简上,请大王过目。” 缪贤又拿起竹简,递到赵何的手中。 赵何看了后,脸上神情变得无比的愤怒。他猛地把竹简砸向赵翼,喝骂道:“赵翼,你还真的是不错啊,不仅杀人,还杀害我赵国的官吏。莫非,你准备造反吗?” 赵翼赶忙捡起竹简。 竹简上,详细记载了赵翼犯下的罪证。 杀的人,以及其他的证据。 所有的证据罗列清楚,连时间、地点、参与人等,都无比的清晰。 赵翼看完后,冷汗涔涔。 这一刻,赵翼再也稳不住,他的老底被掀翻,再也无法保持强势。他跪在地上,以头叩地,道:“臣有罪,请大王原谅。” 刘宣听在耳中,脸上没有表露情绪,心中却非常欢喜。 赵翼彻底败了。 不过,刘宣不仅要拿下赵翼,还要针对其余的几个人。 既然有了机会,刘宣不会放过和赵翼有联系的人。 所有人都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刘宣抬头看向赵何,继续道:“大王,臣还有一件事没有阐述清楚,是关于赵启的事情。不论是赵翼,亦或是其余的人,都认为臣羁押赵启犯错,认为臣太过了。” “但实际上,最该死的人就是赵启。” “赵翼虽然处处针对下官,虽然他欺压百姓,虽然他杀了人。” “可是赵翼还是赵国人。” “赵启却不一样,赵启是已故安平君赵成的儿子。大王继位后,赵启只有侯爵在身,不满大王的安排,便和齐国勾结,意图谋害大王。” 刘宣仔细的说道:“赵启心怀叵测,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臣羁押赵启不释放,是为了查证清楚。” 赵何眼眸微冷,道:“先生,你确定吗?” 刘宣道:“臣万分确定。” 赵何大袖一拂,吩咐道:“传令,带赵启上殿。” “喏!” 一名侍从得令,便飞快的下去传令。 第273章车裂 此刻的勋贵和宗亲,脸上的神情都无比凝重。 一个个心中惊讶。 谁都没有料到,局面会演变到这一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弹劾刘宣,可现在,却变成刘宣对付他们。 局势扭转的速度,令他们猝不及防。 尤其是赵启竟然密谋对付赵何,这可是找死的事情,一点都不能沾上。一旦沾上,就彻底完了,所以一个个的心中,都很是担心。 他们跪在地上,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这次对付刘宣太仓促了。 仓促的代价,是他们陷入困境。 这个时候,进退两难的不仅仅是赵广、赵辰、金灿等勋贵和宗亲,还有闻风而动的朝堂官员,这些人神色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赵翼等人弹劾刘宣,廉颇、赵奢等一干将领没有任何举动。然而部分文官却站在勋贵一方,纷纷站出来指责刘宣。 如今刘宣扭转局势,他们全都陷入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宣不管这些人,他不会对这些人发善心。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赵翼、金灿等人依旧跪在地上,大殿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士兵押送着赵启,进入了大殿中。 赵启跪在地上,他以头叩地,一副哽咽的模样,大声哭诉道:“大王,刘宣滥用私刑,擅自对臣用刑,更一直羁押臣。请大王为臣做主啊。” 赵启毕竟是赵成的儿子。 赵成虽死,但在朝堂上还有一定的余威,也有一定的关系网。赵启跪下求情,便是借助赵成的魏王,迫使赵何处置刘宣。 只是,赵启却不清楚他自己的处境。 赵何听到赵启的话,冷笑两声,眼中流露出冰冷杀机。 他的王位,谁都不能觊觎。 谁觊觎,谁就要死。 昔日,他的兄长赵章为了王座,不自量力的起兵造反,被他杀了。 昔日,他的父亲立他为王后,却还贪恋权势,被他借刀杀人弄死了。 如今来了个不自量力的赵启,赵何心底的杀机被引诱了出来。他盯着赵启,冷冷道:“赵启,刘宣指认你勾结齐国,意图谋害本王,可有此事?” 赵启闻言,眸子中瞳孔一缩。 他的眼中流露出震惊神色。 赵启和齐国有联系的事,是极为隐秘的事情。 怎么会被刘宣知道? 赵启心中紧张,但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摇晃着脑袋,情真意切的说道:“大王,刘宣是信口雌黄,是故意污蔑臣,请大王明察。” “先父赵成,忠于大王,为大王立下汗马功劳。” “先父亡故时,谆谆教导,让臣尽忠职守,为大王效力。” “臣不敢有丝毫违背,日日三思。” “臣这些年,也是忠心耿耿,为大王效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启肃然道:“请大王明察。” 当着满朝文武和赵何的面,赵启再怎么都不能承认和齐国勾结。而且这属于不能承认的事情,一旦承认,必然被杀。 赵何微微颔首,但眼中杀机未减分毫。 赵何善待臣子,胸襟宽阔。 可是,赵何也有底线,也有逆鳞,那便是他的王座。 谁都不能觊觎。 赵何看向刘宣,一副鼓励的神色:“先生,赵启不承认,你有什么证据?” 赵启一听赵何的口吻,暗道不妙。 赵何话里面的意思,分明已经认定了他谋逆。 这可就不妙了。 赵启看向刘宣,他期待着刘宣拿不出证据,而且他行事隐秘,不可能暴露的。 纵然刘宣发现了端倪,也没有用。 赵启的心中,强自镇定着。 刘宣表情很平静,不急不躁的回答道:“大王,赵启的罪证,臣已经查清楚。臣斗胆,请宦者令缪贤带队,让宦者令带人前往寻找墨苍生,让墨苍生带路,他清楚赵启的罪证所在。” “准!” 赵何直接同意了。 赵何吩咐道:“缪贤。” “老奴在!” 缪贤弓着腰,恭敬的行礼。 赵何吩咐道:“带上一百禁军,找到墨苍生后,直接包围赵启府邸,搜查罪证。如有抵抗者,杀无赦。” “喏!” 缪贤应下,急匆匆的离开了。 赵启跪在地上,看着离开的缪贤,心中却忽然有些忐忑了起来。 而赵翼、金灿等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们算计刘宣,可现在的情况来看,其实是刘宣算计了他们。 当着赵何的面,他们难以有所举动。 尤其是所有人都在王宫内,命令和消息无法传出去,导致刘宣动手,而他们的人根本就无法做出应对。 赵何盯着赵启,道:“赵启,你现在招供,本王还可以网开一面。” 赵启道:“臣无罪,请大王明察。” 赵何哼了声,眼眸凶狠。 刘宣静静的站在下方,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翼、赵启等人,心中古井不波,计划在一点点的往下执行。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大殿外,再次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缪贤带着人回来了。 随着缪贤一起进来的,还有墨苍生。 墨苍生神色平静,行礼道:“臣墨苍生,拜见大王。” “免礼!” 赵何挥手。 赵何看向缪贤,说道:“缪贤,查到了证据没有?” 缪贤恭敬的行礼,说道:“回禀大王,老奴查到确切的证据,有一些书简和几套冕服。” “书简上的内容,多是和齐国往来的信函。” “书简上的字迹,老臣也进行了确认,和赵启日常撰写的字迹一模一样。” “至于冕服,则是一国之君的冕服。” “除了冕服外,还有一尊印玺。” 缪贤语气坚定,声音洪亮,朗声道:“所有的证据,都藏在机关密道之中。幸好有墨苍生在,才能全部查出,否则难以找到。” 缪贤一挥手,士兵就拿着书简、冕服和印玺上前。 赵何先是查看了印玺,又看了看冕服中的九旒冲天冠,冷笑了起来。他站起身,盯着赵启,杀气腾腾的道:“赵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启此刻,已经彻底慌了神。 完了! 他真的完了。 赵启心念急转,连忙解释道:“大王,这是栽赃,这是刘宣的栽赃。” 刘宣说道:“赵侯爷,此时证据确凿,你的辩解太苍白了,没有说服力。你不满大王赐予的官职和爵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赵何面色冰冷,心中杀机早已按捺不住,下令道:“来人!” 一声令下,士兵冲了进来。 赵何道:“将赵启拖出去,处以车裂之刑。” 赵启闻言,登时就吓得瘫坐在地上,裤裆都湿了。他面色惶恐,连忙说道:“大王饶命啊,臣是受了齐国蛊惑,是被蛊惑的。” 此话一出,赵何更是愤怒,杀赵启之心更加的坚决。 赵何挥手,赵启被拖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赵翼、赵广等人,却更是噤若寒颤。 眼见着赵启被拖走,他们都开始怕了。 第274章一个个的收拾 大殿中,寂静无声。 无人说话,一个个都被赵何的动作吓到了。 赵何是一个明君,通达贤明,这么多年过去,百官鲜有看到赵何处置官员。 如今看到赵启被扯裂,都冷不禁背脊发寒。 他们骤然想起,眼前的这位君王,手上是站满了鲜血的。 刘宣目光扫过在场的官员,心中却是冷笑。 现在开始怕了? 可惜晚了。 刘宣上前一步,拱手道:“大王,臣弹劾金灿之子金睿滥杀无辜。” 说着话,刘宣又从长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缪贤连忙接过,然后小跑到赵何的面前,递上了竹简。 赵何看完后,脸色依旧铁青,啪的一声把竹简扔在金灿的面前,道:“金灿,先生对你儿子的控告,你看看吧。” 金灿心头咯噔一下。 自家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金灿是知道的。 只是他们是赵国功臣,虽然杀了人,但稍微处理一下也就过去了。 今天却不一样。 赵启被杀。 赵何暴怒。 而刘宣又是有备而来,不可能善了。 金灿心思转动,思考着解决之法,他心中一万个不愿意让金睿被处死,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金睿死不死那么简单。 稍不注意,恐怕他也要卷进去。 因为刘宣的目标,本就是勋贵和宗亲。 赵启只是一个开头。 金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忽然道:“大王,金睿有罪,理应按照国法处置,臣并无异议。” “哦,……” 赵何长长说了声,却没有给出答复。 刘宣看在眼中,道:“大王,关于金灿……” 此刻刘宣又开口,金灿吓得心头一颤,连忙道:“大王。” 他打断了刘宣的话。 万一刘宣再说,恐怕他就真的要卷入其中,不能让刘宣再弹劾。 赵何说道:“金卿还有什么要说的?” 金灿以头叩地,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道:“回禀大王,金睿肆无忌惮,滥杀无辜,理应问罪。臣作为金睿之父,却没能约束金睿,致使其犯罪,臣也有罪。” “臣自请辞官去爵,请大王恩准。” “臣愿意告老还乡。” 金灿这个时候,直接把最后的底线说出来了。 金家这么多年的积累,早已有积攒了无数的钱财。 只要金灿能活着,一切就都能享受。 如果金灿再和刘宣做对,再死撑着,恐怕赵启的下场,就是他的先例。 金灿现在是看明白了,赵何不便于对付他们,所以有了刘宣出手。如今刘宣堂堂正正的出手,赵何彻查处置他们,就没有人敢指责攻讦。 赵何听到金灿的话,脸上多了一抹笑容,问道:“你所说,可是真心?” 金灿道:“臣所言,句句属实,句句真心。” 在这个时候,金灿是心中泪流满面了。 这一回,是彻底栽了。 他曾经看不起刘宣,更威胁邯郸郡的官员辞官。 如今再看刘宣,却觉得恐怖。 对方一直是没有动作,如今一出手,简直是雷霆手段。 赵何拂袖道:“你且起身吧。” “多谢大王。” 金灿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松了口气。 赵何让他起来,意味着他保住性命了,只要能活着,至于其他的都以后再说了。 刘宣扫了金灿一眼,并未再纠缠金灿。 事已至此,已经令金灿失势了。 刘宣的目光扫过其余宗亲和勋贵,他再一次说道:“大王,臣弹劾记赵广、赵攸、赵辰、杨安,此四人贪赃枉法,祸害百姓,哄抬物价,罔顾国法。” 这个时候,刘宣又从长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赵广等人一看,心中咯噔一下。 一个个心头都大骂,你这从长袖中取出多少卷竹简了? 到底还有多少啊? 只是心头骂归骂,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眼见着竹简递到了赵何的手中,赵广率先道:“大王,臣有罪。” 此时的赵广,还未打开竹简。 赵何微微一笑,道:“赵广,你犯下什么罪?” 赵广主动道:“臣没能约束府上的人,导致府上的人横行霸道,更犯下重重罪行。臣有罪,臣甘愿辞官去爵,告老还乡,请大王恩准。” 有了金灿的先例,赵广也主动求饶。 这是一种交易。 他们放弃权柄,放弃权力,然后不再插手地方上的事情。 赵何听后,似乎是有些犹豫。 盯着赵广,赵何道:“你所言,当真是发自肺腑?” 赵广迫不及待的道:“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王。臣以后定然约束家人,绝不再犯。” 赵何拂袖道:“罢了,念在你是赵国之后,起来吧。” “谢大王。” 赵广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起身站在一旁,背脊上却是冷汗涔涔。 这一回太险了。 他如果不主动的递上权柄,恐怕也要步赵启的后尘。 刘宣看在眼中,心中笑了起来。 短短几天的时间,彻查赵启、赵翼、金睿的事情,已经耗费了刘宣太多太多的精力,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再细查赵广等人。 递上去的调查情况,也并不详尽。 没想到因为赵启的事情,竟是把这些人吓破了胆。 如今主动辞官去爵,一切就好办了。 在赵广又站起身后,赵辰、赵攸、杨安也稳不住了,三个人也跟着效仿,全都主动的辞官去爵,全都告老还乡。 他们交出爵位,交出权利,意味着便再无法插手政务。 邯郸郡的局面也将发生改变。 赵何看到这些人纷纷求饶,也并未赶尽杀绝,都同意了这些人的请求。 这时候,只剩下赵翼了。 赵翼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他身体本就不好,如今看到一个个辞官去爵,心中也惶恐不安。赵翼以头叩地,战战兢兢的道:“大王,臣有罪,臣也愿意辞官去爵。” 此话一出,赵何冷笑了两声。 今天牵头的人是赵翼。 作为牵头的人,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赵何盯着赵翼,道:“赵翼,你犯下种种罪行,更迫害赵国官员,本王岂能容你?” “念在你没有叛国之罪,更是功勋之后。” “本王给你体面的死法。” “来人。” 赵何吩咐一声,便有士兵进入大殿。 赵何让士兵准备了一杯毒酒,然后让侍从灌入赵翼的口中。 赵翼挣扎着,求饶着。 然而,赵何要立威,怎么可能还留着赵翼呢? 赵翼吞下毒酒,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再没有一丝的气息。 金灿、赵广等人见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惊恐神色。幸亏他们主动辞官退出,否则必然是一样的下场。 一日之间,赵启被扯裂,赵翼被处死。 这已经令百官震撼。 刘宣看着死去的赵翼,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心中却畅快。不论是赵翼,亦或是赵启,还是其余勋贵,此前都嚣张无比,如今却再也嚣张不起来。 第275章卸任 “扑通!扑通!!” 忽然,跪地声音响起。 先前支持赵翼、赵启的官员跪下了。 一个个口中请罪,神色惶恐。 他们本是想要弹劾刘宣的,可没想到,现在却无比尴尬,反而陷入了进去。 刘宣看在眼中,却并未说话。 该怎么处置,得看赵何的决定,他没有决定权。 赵胜看在了眼中,轻轻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果不搀和进来,什么事情都没有。 赵何冷笑着。 看着跪在地上的官员,眼神愤怒。 这群废物。 只是这些官员他也不能一竿子全打翻了,否则会影响到朝政的运转。 赵何道:“既然跪下了,就跪着吧。天黑之前,别起来了。” 此话一出,官员们实则心中松了口气。 罚不责众! 他们毕竟人多,赵何也难以处罚。 跪着就跪着,反正不会掉半斤肉就是了。 赵何处理完了今天的事情,又看向赵辰、赵广等人,再敲打了一番,就解散了朝会,让赵辰、赵广、金灿等人离开,站着的官员也都离开了,留下了跪下的官员。 赵何带着赵胜、刘宣来到偏殿中。 宾主落座。 赵何看向刘宣,脸上怒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笑容:“先生这一局,堪称精彩。这一回,邯郸郡的勋贵和宗亲,便再也不能嚣张,政令也能贯彻下去了。” 刘宣道:“仰赖大王信任,臣才能完成此事。” 整个计划,刘宣是告知了赵何的。 因为在此之前,刘宣曾进宫一次,把计划告知了赵何。 赵何知道后,刘宣才能运作。 两人配合,处决了赵启、赵翼,又令勋贵和宗亲辞官,可谓是大获全胜。 刘宣话锋一转,道:“大王,邯郸郡的事情,接下来就是扫尾了。没有了赵辰、金灿等人掣肘,即使没有臣,也能很好的运转。臣兼任的郡守一职,可否另择贤能。” 赵何笑道:“先生这是要撂挑子了吗?” 刘宣笑吟吟的道:“臣是怕忙于公务,冷落了家中娇妻。” 赵何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虽是玩笑话,赵何却颇为欣赏。 不论是哪一个君王,都喜欢有能力,既忠心却又不恋权的人。 事实上,刘宣不是不留恋权势。 只是一个邯郸郡守,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担任赵国的守相,这就足矣。 即使担任守相,实际上并未处理多少政务,但已经足够了。有了这一身份,以后攻伐齐国时,刘宣能够参与其中,这就足够了。 赵何看向赵胜,道:“丞相,关于邯郸郡守的人选,你怎么看?” 赵胜道:“大王,要治理邯郸郡,还是需要熟悉的人才行。” “需要熟悉的人,就得问刘相了。” “毕竟,刘相主政一段时间。” “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足以了解邯郸郡守府官员的情况。” 赵胜面带微笑,把问题抛给了刘宣。 这是给刘宣示好。 让刘宣举荐,便能举荐刘宣的人。 赵何微微颔首道:“丞相之言,倒也有礼。先生,你有什么人选?” 刘宣想了想,也毫不犹豫的道:“大王,臣举荐许游接任邯郸郡守,再举荐姬鸿担任郡守府的文书。” “官员遭到威胁,纷纷辞官。” “唯有这二人,不惧威胁,忠于赵国。” “这样的人,虽然没有武艺在身,但臣认为,这却是勇士。” “所以,臣希望提拔此二人。” 刘宣对于许游和姬鸿,都还是比较赞赏的。虽说许游是他许诺拉拢的,但许游并未辜负刘宣,而姬鸿也一直忙前忙后。 如今刘宣卸任,理当把两人提拔起来。 最重要的是,两人是站在刘宣一方的,许游和姬鸿上位,才能继续执行先前的政令。 赵何听完,也点了点头。 赵何道:“先生之言,的确在理。既如此,本王便下令,提拔此二人。” 当即,赵何就撰写了诏令。 诏令盖上印章后,交给了刘宣。 赵何说道:“先生前往交接时,便一并安排了。” 刘宣道:“多谢大王。” 赵何呵呵笑了笑,道:“谢什么?此番解决邯郸郡的顽疾,是本王要感谢先生才是。不过这段时间先生忙于公务,恐怕还真是怠慢了家中娇儿,也罢,本王就不挽留你了。” 刘宣起身道:“臣告退。” 赵胜也起身告退。 两人离开了王宫,出了王城。 赵胜笑说道:“刘相,若有闲暇,可到我府上来游玩一番。” 刘宣道:“一定!” 两人各自分来,刘宣则登上马车。 此时,许游和姬鸿都坐在马车中。 马车轱辘辘的行进。 刘宣看向许游,正色道:“许游,大王已经下令了,由你接任邯郸郡守一职,而姬鸿则接任许游的文书一职。” 说着话,刘宣把诏令递给了许游。 许游心中激动,连忙道:“多谢刘相成全。” 姬鸿略微有些失望,但也是道:“多谢刘相成全。” 两个人都有升迁。 刘宣却并未考虑两人之间的配合,这已经不是刘宣考虑的问题。 马车抵达郡守府,刘宣交接了事情。 接下来,事情就是许游处理了。 两人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重振郡守府的威严,以及重新招揽官员进入郡守府。 这些也不是刘宣考虑的。 刘宣心中轻松,径直就往墨家去了。 进入墨家,刘宣在后院见到了墨苍生。 刘宣道:“兄长,多谢你了。这一次如果没有你帮忙,难以彻底解决勋贵和宗亲的事情。” 墨苍生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言谢。” 顿了顿,墨苍生道:“你这几天一直在府衙处理事情,弟妹都快有意见了。你回府吧,我晚些回来。” “好!” 刘宣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墨家。 回到府上。 后院中,刘宣见到田瑾,笑着和田瑾聊天。 只是田瑾脸上,却又一丝忧愁。 刘宣看到后,说道:“瑾儿,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田瑾欲言又止。 这情况,令刘宣更是好奇。 这是怎么了? 他这几天忙得是脚不沾地的,没怎么照顾到田瑾。 刘宣脸上带着笑容,道:“瑾儿,这几天很忙,是我疏忽了你。我已经卸任邯郸郡守的官职,接下来,我留在府上陪你。” 田瑾道:“夫君,瑾儿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 刘宣闻言,愣了愣。 不是这事儿,那是什么事情呢? 刘宣道:“到底怎么了?” 田瑾有些拘谨的说道:“妾身和夫君成婚已有一段时间了,至今还未怀上,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刘宣一听,心中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事儿。 刘宣开解道:“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 “你想想啊,我们成亲以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没怀上很正常。” “之前没怀上,夫君这就努力一点。” “来,来,夫君这就帮你。” 刘宣嘿嘿笑着,一把抱起了田瑾,便往房间中走去。 田瑾羞得面红耳赤,大白天的,刘宣竟要抱着她进行房事,实在是太乱来了。只是她挣扎两下无用,便放弃了。 一会儿的时间,房间中响起哼哼啊啊的娇喘声。 云消雨散后,两人竟是相拥而眠。 第276章齐王举动 齐国,临淄。 王宫中。 田懿跪在地上,一副痛哭流涕模样。 他刚刚回到临淄。 因为前线失败,所以早早来到齐王勉强请罪。 田懿跪在地上道:“大王,臣无能,导致齐国大军损失惨重,请大王责罚。” 齐王端坐在上方,审视着田懿。 齐王中等身材,但一双眸子狭长,眸子中,透着冷厉光芒。 他的相貌,便给人一众咄咄逼人的感觉。 端坐在上方,更是不怒自威。 齐王手抬起轻轻敲打着案桌,正色道:“五国联合攻打秦国,本王不是让你小心应对,尽量不出兵吗?怎么会有此惨败。” 田懿正色道:“大王,这都是刘宣那小兔崽子造成的。” “刘宣??” 齐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 他贵人多忘事,一时间,没想到刘宣的事情。 田懿道:“大王,就是稷下学宫出身的刘宣,曾经被大王逐出临淄,然后流落到赵国,得到赵王器重的刘宣。” 齐王一听,眼中掠过一道冷光。 他向来是乾纲独断。 如今,刘宣竟然在赵国风生水起,等于是打他的脸。 齐王沉声道:“和刘宣有什么关系?” 田懿道:“大王,当时刘宣率领赵国的士兵在前方,而秦国司马错却出其不意的袭击我们的粮仓。四国率军去救援粮仓,中途遭到埋伏,以至于损失惨重。然而,刘宣明明得到了消息,却不来支援,导致我们兵败退入魏国。最终,不欢而散。” 齐王听了后,脸色冷了下来。 他是相信田懿话的。 田懿是他的心腹,说的必然是实话。 齐王沉声道:“起来说话。” “谢大王。” 田懿松了口气,眼中掠过一抹笑意。 虽说兵败,但齐王不惩罚他,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田懿沉声道:“大王,臣在魏国临晋关时,和刘宣多有交谈,但每一次,臣都被刘宣针对。依臣看,刘宣恐怕是心怀叵测,想要报复大王的。” 齐王冷笑两声道:“本王一国之主,何惧小小的刘宣。” “刘宣算计齐国的事情,本王记下了。” “只是如今攻打宋国,还在扫尾中,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 “等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后,再来考虑刘宣的事情。” 齐王自信说道:“刘宣现在能嚣张,只是本王不针对他罢了。一旦本王真的要对付他,他岂能逃得掉。” “大王英明!” 田懿拍着马匹。 想了想,田懿话锋一转,道:“大王,还有关于燕国的事情。” 齐王说道:“燕国怎么了?” 田懿回答道:“这一次攻打秦国,燕国也参与了。只是接触中,臣却感觉燕国有些自大了,竟然不听从号令。尤其是这一次燕国主帅郭隗,说话不阴不阳的。” 齐王听了后,沉吟片刻。 涉及到燕国的事情,齐王比较慎重。 如今齐国正在攻打宋国的档口,要全部吞并宋国,还需要些时间。 齐王吩咐道:“来人!” 话音落下,一名士兵急匆匆带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 齐王吩咐道:“召苏代觐见。” “喏!” 士兵应下,便下去传令。 田懿脸上表情微微发生变化。 苏代是齐国的丞相,官职比他更显赫,更深受齐王的器重。 尤其是,苏代主张和燕国搞好关系。而现在田懿给燕国上眼药,要状告燕国,苏代恐怕是不会同意的。 只是齐王决定了,田懿也没有办法。 时间不长,苏代来到大殿中。 苏代拱手行礼道:“臣苏代,拜见大王。” 苏代行礼,极为恭敬。 他的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 齐王看在眼中,脸上挂着笑容,道:“苏相,刚才田懿说,五国联合攻打秦国是,燕国似乎是觉得这些年势力强大了,所以不怎么听话,尤其是郭隗,更心思叵测。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代听后,眉头一扬。 他看向田懿,眼中带着审视的神色。 旋即,苏代就正色道:“大王,对于这件事,臣倒是有些想法。” “说!” 齐王大袖一拂。 苏代说道:“臣认为,此次五国讨伐秦国,之所以燕国不听号令,有三个原因。” “第一,的确是燕国也恢复了些底气。” “这些年,因为大王照拂,也要利用燕国牵制赵国,所以燕国势力恢复了些。” “燕国有了点力量,有些许心思,也属于正常。” “否则,燕国就不是燕国了。” 苏代一番话,说得齐王连连点头。 如果苏代不说这一点,齐王又要怀疑苏代了。 苏代这么一说,齐王对于苏代的分析,便无比的信任。 苏代继续道:“不过第一点,不是最重要的原因。燕国恢复了些元气,但是在齐国的面前,那就相当于是鸡蛋和石头的差别。” “宋国被剿灭的消息传出,燕国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否则,宋国就是燕国的前车之鉴。” “至于第二点原因,则是郭隗此人,本就是名扬天下的名士。” “毫不客气的说,郭隗在天下的地位,是远远高于田大夫的。田大夫想要指挥郭隗,恐怕是有一定的难度。” “所以,郭隗才会阳奉阴违。” “人的名,树的影,郭隗是一个有大才的人,也可以理解。” 苏代又分析了一番。 齐王点头道:“苏相的分析,的确是有道理。换做是让燕国指挥齐国,本王也不会搭理燕王。” 田懿听在耳中,嘴角轻轻抽搐。 这个苏代,竟然三两句话就把他的话否决了。 苏代继续道:“大王,前面的两点缘由,都不是最关键的。臣认为最关键的是第三点,因为燕国看穿了齐国的计划,所以不愿意出兵。” “齐国攻打宋国,能瞒住其余各国,却难以瞒住燕国,因为距离太近了。” “燕国明知道齐国的真正目的,明知道攻打秦国是幌子,还怎么可能听从调遣,前往攻打秦国呢?” “尤其是,燕国也不敢彻底的得罪秦国。” “所以,郭隗才阳奉阴违。” 苏代又长身揖了一礼,正色道:“臣所说,句句是臣的看法,请大王斧正。” 齐王笑道:“苏相谦虚了,本王也赞同你的分析。” 对于苏代的分析,齐王是很认可的。 田懿听后,心中叹了口气。 他把燕国的事情说出来,是想要敲打燕国的,没想到失败了。 苏代继续道:“大王,虽然燕国有各种理由。但是,燕国是齐国的属国,只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臣建议,还得派人传信,送到燕国,敲打燕王一番。” 齐王笑了起来道:“苏相此言,本王也赞同。” 当即,齐王便撰写了一封信,递到苏代手中,道:“苏相,尽快安排送出。” “喏!” 苏代拱手应下。 田懿看着苏代离开,叹了口气,又禀报了些事情,也离开了王宫。 第277章乐毅赴赵 十一月的蓟城,已经大雪纷飞。 地面上,到处都是冰块。 道路结冰,而整座城池,都已经是银装素裹,进入一片雪白世界。 有钱的人家,使用者上等的火炭取暖,不觉天气寒冷。 没钱的人家,却只能穿厚实一点。 好在如今的燕国富庶,国力远非昔日可比,百姓也不贫苦。 所以,燕国倒也一片繁荣。 在燕王宫中。 偏殿中。 几盆炭火燃烧着,驱散了寒冷。 燕王四十出头,已经年近五十了,却精神矍铄。 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却并非壮硕大汉,相貌清瘦,面容柔和,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只是那双眸子中,却闪烁着睿智光芒。 燕王继位之初,燕国凋敝,一切都乱糟糟的。 经过燕王的励精图治,如今终于恢复了过来。 “踏!踏!!”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内侍走了进来,行礼道:“大王,郭隗大人回来了。” “宣!” 燕王神色期待。 等内侍离开,燕王从坐席上起来,走到了殿门口等待。 不一会儿,郭隗来了。 郭隗走到门口时,燕王当即就走了上去,替郭隗取下披在北上的大氅,道:“先生辛苦了,外面冷,到屋子里面烤火。” 郭隗拱手道:“多谢大王。” 内侍接过了燕王手中的大氅,燕王才和郭隗进入房中。 宾主落座。 燕王说道:“先生,五国联合讨伐秦国,具体情况如何?” 郭隗道:“自然是内讧,而且闹得很凶。我们的士兵,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当即,郭隗把天山关的战事,详细说了一遍。 燕王听完后,仔细的捋了一遍。 燕王说道:“我们去的士兵本就不多,失败了影响也不大。” “不过按照先生的说法,刘宣和齐王之间的仇恨,我们应该是低估了。尤其是田懿在齐国,刘宣对齐国更是愤恨。” “刘宣才华出众,齐王这是又多了一个敌人。” “尤其是,刘宣深得赵何器重。” “这是好事情。” “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齐王如此的霸道,这一次齐国攻打宋国,不仅触怒了赵国、魏国、韩国等,更让秦国恼怒。” 燕王脸上有着期待神色,道:“我们发兵攻打齐国时,必胜。” 郭隗说道:“大王英明!” “踏!踏!!” 一阵脚步声,又从大殿外传来。 一名侍从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王,乐毅将军来了。” “宣!” 燕王吩咐了一声。 不多时,一员相貌儒雅,俊逸不凡的将领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气度不凡。 这个人,赫然是乐毅。 乐毅进入殿内,拱手行礼道:“臣乐毅,拜见大王。” “将军请坐。” 燕王摆手示意乐毅落座。 乐毅落座后,脸上表情流露出一丝凝重,道:“大王,秦国方面传来消息,联合秦国失败了。恐怕联合秦国方面,得重新派人了。” 燕王闻言,脸色微变。 郭隗也是皱起眉头,道:“乐将军,老夫在天山关时,就派人前往接洽。当时谈得还不错,怎么突然就不同意了呢?” 乐毅摇头道:“具体消息也不知,只知是秦国的太后芈八子干涉了。” 郭隗说道:“秦国虽是秦王执政,但真正的权利,掌握在芈太后的手中。看样子,得重新派人前往游说了。” 乐毅抬头看向燕王,道:“大王,臣愿意前往。不过臣得先前往赵国,彻底把赵国的盟约结缔下来,然后再前往秦国。只是,韩国、魏国方面,还需要大王再派人游说。” 郭隗道:“大王,老臣便走一趟韩国和魏国,再去一趟。” 燕王听了后,颔首点头。 郭隗和乐毅都是人才,他相信两人足以完成。 燕王正色道:“先生、将军,联合各国攻打齐国,关键在于能否拧成一股绳。” “如果还是松散的,最终肯定失败。” “所以,必须说服对方派遣士兵,交由将军指挥。” “如此,才能为今后奠定基础。” 燕王正色道:“两位,辛苦你们了。” 郭隗道:“这是老臣的分内之事。” 乐毅抱拳道:“为大王效力,末将不辛苦。” 燕王脸上也洋溢着笑容,道:“先生刚刚才去了魏国,如今又去魏国,又要奔波,切记要注意身体。” 郭隗笑道:“大王放心,老臣无事。老臣还等着燕国大破齐国的那一天。” “嗯!” 燕王眼中,也尽是期待。 这样的事情,他同样是无比期待。 三人一起商量事情。 各项事情确定下来后,郭隗和乐毅才离开。 出了王宫,郭隗看向乐毅,道:“乐将军,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乐毅微笑道:“先生请说。” 燕国能有今日,郭隗功不可没。 乐毅在郭隗的面前,也恭恭敬敬的尊称先生。 郭隗正色道:“乐将军和赵王是认识的,加之有刘宣主站,赵国问题是不大的,肯定能联合。而且,此前老夫已经告知了刘宣联合的事情,刘宣也同意了。” “此去赵国,问题不大。” “最关键的地方,还是秦国。” “要说服秦国,老夫相信乐将军能完成。” “只不过,乐将军一个人,难免势单力孤。而刘宣这个人,老夫所有人接触。这是一个极为善辩的人,而且也是极为睿智的人。” “如果能拉上刘宣一起劝说秦王,事情会更轻松。” “有备方能无患。” 郭隗笑了笑,说道:“当然,老夫也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具体执行,全看乐将军的。” 乐毅拱手道:“先生教诲,在下铭记于心。此去赵国,在下会和刘宣会面的。如果合适,在下会邀请刘宣一同前往。” 郭隗道:“祝将军马到功成。” “多谢先生!” 乐毅拱手道谢。 两人简单闲聊了几句,便各自登上各自的马车离开。 乐毅回到府上收拾了一番,便顶着风雪离开。 如此大的风雪,是很不利于赶路的。 只是时间紧迫,乐毅不得不在这个时间离开蓟城。乐毅离开后,便一路往邯郸方向行去。当乐毅抵达邯郸时,已经用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进入新的一年了。 二月初,天气已经开始回暖。 这个时候,有许多百姓早早的松土准备耕种。 乐毅在邯郸住下,然后便派人前往禀报,以求见赵何。 第278章初见乐毅 乐毅一派人给赵何通穿,赵何便知道了。 赵何和乐毅,曾经是有交集的。 昔年,赵何曾想要发兵攻打燕国,是乐毅作为使节劝说的。 乐毅虽然是将领,却是儒将。 他不仅善于带兵打仗,更是才学出众。 所以,赵何也很是欣赏乐毅。 赵何甚至想要将乐毅收为己用,可偏偏乐毅死心塌地的为燕国效力,赵何也是无可奈何。 赵何安排人通知乐毅觐见,乐毅穿戴整齐,便入宫去了。 进入大殿,乐毅见到了赵何。 乐毅拱手行礼道:“燕国使臣乐毅,拜见赵王。” 赵何微笑道:“乐将军不必多礼,坐。经年不见将军,本王甚是想念呐。” 乐毅道:“多谢大王挂怀。” “在下在燕国时,也时常听闻赵国的消息。” “赵国北抗胡人,西击秦国,一连几个大仗,真是漂亮万分。” “赵王励精图治,如今终有了效果。” “在下听到了消息,也是打心底的为赵国欢喜。” 乐毅一副敬仰的表情,但话从他的嘴中说出来,却是不卑不亢,很令人信服。 谈笑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 这是乐毅的气场。 赵何听了乐毅的话,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乐毅的话,正中赵何的高兴点。 不论是在雁门抗击胡人,还是在晋阳击败秦国,都是赵何得意的地方。 赵何说道:“乐将军谬赞了。” 话锋一转,赵何问道:“将军,燕王如今如何?” 事实上,燕国和赵国也是有一定矛盾的。 昔年燕王的父王死后,燕国内乱,赵国也是插了一脚的,扶持了燕国的一名王子继承王位,只是最后被燕国的百姓杀死。 而后,才有燕王的继位。 不过相比于齐国的破国之仇,这不算什么。 乐毅回答道:“我王励精图治,整肃朝堂,训练军队。如今,我燕国总算恢复了些元气。我王派遣在下来,是正式提出和赵国结盟。” 赵何道:“联合攻打齐国之事,本王已经知晓。原则上,本王是同意的。” 乐毅道:“多谢赵王。” 顿了顿,乐毅继续道:“只是此番联合攻打齐国,在军队上,由燕国统一指挥。” “所以,赵国派遣的军队,得听从燕国调度。” “不知道,赵王派遣多少士兵?” 乐毅提出了问题。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也是最危难的问题。 把军队交给乐毅指挥,意味着,自己的军队很可能成为炮灰。 赵何沉声道:“乐将军,本王虽然信任你。只是,涉及到出兵一事,并非一件小事。” 乐毅正色道:“赵王,如果攻下了齐国城池。届时,自有赵国一分。” “好!” 赵何答应了下来。 赵何要的就是这个允诺,没想到乐毅直接应允了。 乐毅说道:“敢问赵王,派遣多少士兵呢?” 赵何想了想,道:“本王给你一万精锐,听从你指挥。为了让将军能调动军队,本王到时候,将赵国相印给你,任你为赵国丞相,领兵杀敌。” “多谢赵王。” 乐毅听后,也是忍不住一阵感激。 赵何把赵国的相印给乐毅,有了相印在手,乐毅要调动赵国的士兵就更顺理成章了。 如此才不会出现阳奉阴违的情况。 乐毅感慨道:“赵王依旧如昔年一样啊,一样的气度磅礴,气概无双。” 赵何捋须笑了笑。 他之所以把相印给乐毅,也并不是就真的如此相信乐毅。 这是赵何的投资。 赵何和乐毅曾经就有交情的。 如今,又有了交集。 乐毅虽然是忠于燕国的人,但花如百日红,谁又能知道以后乐毅还是否为燕国效力呢? 一旦以后乐毅和燕国发生冲突,他就能顺势招揽乐毅。 这是为以后打算。 赵何说道:“燕国联合各国攻打齐国,准备什么时候出兵?” 乐毅摇了摇头,正色道:“时间暂时没定下,因为还没有得到各国具体的答复。这一回,在下走了赵国,还会前往秦国一趟。而大王也派遣了郭隗,让郭隗又前往韩国和魏国。” 赵何道:“嗯,燕王的安排倒也合理。” 乐毅话锋一转,道:“在下在燕国时,郭隗先生对刘宣大力称赞。在下对刘宣,倒是颇为好奇。敢问赵王,刘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何笑道:“将军也对先生感兴趣吗?” 乐毅道:“传闻刘宣在赵国,智辩公孙龙,又北抗胡人,西击秦军。如此之人,在下岂能不好奇。赵王麾下有如此才智之士,真是令我王都欣羡不已。” 赵何哈哈大笑了起来。 燕王欣羡。 这很好。 赵何说道:“本王这就召先生入宫,让将军也见一见。” “来人!” 当即,赵何吩咐了一声。 一名内侍进入大殿。 赵何吩咐道:“传令,召刘宣入宫。” “喏!” 内侍得令,便转身下去安排。 赵何笑说道:“乐将军,先生是睿智之人,你也胸藏沟壑。你们两人见面,定然能聊得来。” 乐毅道:“大王谬赞在下了。在下才疏学浅,哪能当得起大王盛赞。” 赵何正色道:“将军当得起。” 乐毅岔开了话题,和赵何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他事情。 时间溜走。 不久后,一阵脚步声从大殿外传来。 一道颀长俊逸的身影,自大殿外走了进来。 来人赫然是刘宣。 刘宣接到诏令时,询问了传召的宦官,知道是乐毅来了。刘宣进入大殿中,看了一眼乐毅,他心中也暗赞一声。 乐毅此人和赵奢有共通之处。 都是儒将风采。 刘宣拱手行礼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摆手道:“先生请坐。” “谢大王。” 刘宣径直在坐席上落座。 乐毅也打量着刘宣,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刘宣。 眼前的刘宣,丰神俊朗,姿态从容,一副洒脱自若的姿态。这份气度和自信,也令乐毅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 盛名之下无虚士。 刘宣此人,的确是不凡。 乐毅打量刘宣时,刘宣微笑道:“大王,这位就是燕国乐毅将军吗?” 赵何道:“正是。” 刘宣拱手道:“乐将军,宣有礼了。” 乐毅道:“先生有礼了。” 对于真正的智者,乐毅是极为尊敬的,连郭隗都推崇刘宣,乐毅也不敢小觑。不过乐毅此时心中,却还有着考校的想法,想要试一试刘宣的斤两。 第279章智者交锋 刘宣微笑着点头示意。 对于燕国来的乐毅,刘宣自是尊敬的。 毕竟,接下来要攻打齐国,还需要燕国的全力以赴。 赵何看在眼中,笑道:“乐毅将军,本王给你一万精锐,虽然由你指挥。但是,先生将作为这一万赵军的军师,随行前往。” 刘宣道:“多谢大王。” 对于攻打齐国,刘宣一直是心心念念。 如今,终于到了这一步。 乐毅也说道:“先生要前往,自然可以,大王安排便是。” 忽的,乐毅道:“大王,在下恳请和先生弈棋一局。” 赵何一听,有些愣住。 弈棋一局! 这个要求着实是有些怪异。 如果私下里的场合,乐毅提出弈棋,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今在大殿中,却有些怪异了。 刘宣听后,眼眸一下眯了起来,审视着乐毅。但见乐毅的眼神,竟是毫不相让,仿佛有争斗的意思。 两人之间,顿生锋芒。 乐毅提出弈棋,也是有所考量的。 当着赵何的面弈棋,虽然格格不入,却能试探刘宣的能力。 弈棋如战场,一样是布局。 从弈棋的手法,便能看出刘宣的手段。 同时,也能估量刘宣的能耐。 如果刘宣的棋艺不堪一击,乐毅对刘宣的尊重,就会削弱几分。 这样的弈棋,却是别开生面,也不至于把试探刘宣的想法公之于众。 至于胜败,也影响不大。 赵何何等的精明,当即就明白了过来,笑吟吟问道:“先生意下如何?” 刘宣自是不会拒绝的。 乐毅要挑战,他岂能怕了乐毅。 尤其是,刘宣在弈棋方面,也有独到之处。 刘宣拱手道:“乐毅将军有这个雅兴,臣自当奉陪到底。” 赵何当即道:“缪贤,拿一盘棋过来。” “喏!” 缪贤应下。 不一会儿,缪贤就带着两个内侍进来。 缪贤道:“大王,这棋盘怎么摆呢?” 赵何吩咐道:“放在大殿中间,乐毅将军和先生往前挪就是。” “喏!” 缪贤当即指挥内侍摆放棋盘。 刘宣和乐毅分别落座。 赵何也是兴致高昂,他倒是想要看看,乐毅和刘宣之间谁更厉害。 刘宣和乐毅之间没定谁先落子,而是猜棋落子,最后是刘宣先落子的。 和昔日廉玉下棋一样,刘宣落子位置在于天元。 这一位置,令乐毅都愣了下。 下棋这么多年,走天元这一位置的人不是没有,但很少能走出妙棋的。 刘宣一上来,就落子天元。 “有些意思。” 乐毅笑了笑,并不受影响,按照自己的步骤落子。 两人落子的速度极快,乐毅棋风稳健,步步为营,可谓是正奇并用,很是厉害。 刘宣的棋风,却多了诡谲和飘逸。 两人交手,竟是互不相让。 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多,渐渐的,两人落子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赵何看在眼中,也在估算着。 虽说赵何是一国之主,事务繁忙,但他也精通弈棋之道,能判断棋盘上的局势。 这个时候,局面胶着不已。 乐毅微笑着,神色不变,但是他额头上,却多了一丝丝的汗珠。 进行到收官阶段,对一个人的长考计算能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乐毅走一步棋,要计算后续的,自然会很费心力。 刘宣神色有一丝凝重,却也不受影响。 两人交手,可谓是半斤八两。 刘宣在推断着棋盘上的局面,目前来说,他没有看到输棋的可能。 只是,却也难有胜局。 赵何见两人都一直思考,忽然开口道:“乐将军、先生,这一局棋,就到这里吧。再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出结果。” 乐毅是赵何欣赏的人。 刘宣是赵何的心腹。 两个人下棋争斗,不论谁赢了,对赵何都没益处。 反倒是两人和棋结束,反而最好。 此时是轮到乐毅落子,刘宣道:“乐将军,你看和局结束如何?” 乐毅忽然笑了笑,道:“可以!” 赵何一挥手,缪贤便走上来收起了棋盘。 乐毅神色肃然,正色道:“先生棋艺高超,乐毅佩服。” 刘宣道:“将军谬赞了。” 此时刘宣心头,却也没有多少欢喜。他是想要击败乐毅的,不过乐毅棋艺高强,最终刘宣也没能取胜。 乐毅又看向赵何,道:“大王,在下有一个请求。” 赵何道:“将军请说。” 乐毅直接道:“刘先生才智卓绝,辩才无双。此番前往秦国,在下想要借助刘先生的智慧,请他协助,恳请大王应允。” 赵何听后,却是沉吟不语。 片刻后,赵何看向刘宣道:“先生言下之意呢?” 刘宣此刻明白了。 乐毅之所以和他对弈一番,是要考校他,然后提出要求。 只是刘宣认为,乐毅的考校真是别开生面。 刘宣说道:“大王,臣愿意。” 之前相里信被杀,秦国墨家群龙无首,刘宣没能处理秦国墨家的事情。如今乐毅请求,那么刘宣就能以官方的身份前往,这反而是最妥当的办法。 赵何说道:“先生既然同意,那就和乐毅将军一道吧。只是此去秦国,切记注意安全。” 对于刘宣的安全,赵何是极为重视的。 如果刘宣前往秦国,却遇到了危险,导致陷入险境,赵何宁愿刘宣不去。 刘宣说道:“大王放心。” 乐毅笑了笑,说道:“请赵王安心,先生既然和在下一同前往。那么,先生的安全,乐毅一力保全。如果先生出了任何差池,乐毅提头来见。” 赵何说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刘宣开口道:“大王,此去秦国,臣想要带上兄长墨苍生。” “准了!” 赵何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墨苍生的身份,赵何自然是知晓的。 昔日,刘宣专门和赵何讨论过,如今刘宣带着墨苍生前往,正好处理墨家的事情。 赵何话锋一转,不再纠缠去秦国的事情。 他当即就安排人准备宴席,为乐毅接风洗尘。 乐毅也是欣然接受。 赵何有把朝中的重要官员全部喊来,有这些官员作陪,可谓是给足了乐毅面子。 宴席结束,宾主散去。 乐毅离开王城回驿站歇息,而赵何却留下了刘宣。 第280章秘密 大殿中,只剩下赵何和刘宣。 刘宣端坐着,他知道赵何留下他,必然有事情吩咐。 赵何道:“先生此去秦国,因为司马磐和司马错的事情,恐怕会有波折。” “原本,本王是不打算让先生去的。” “奈何先生执意要去。” “此去,先生一定要小心谨慎。” 赵何的言谈中,透着对刘宣的关心。 乐毅是赵何欣赏的人,但乐毅仍然是效力于燕国的。 刘宣却是直接效忠他的。 所以赵何很关心刘宣的安全。 刘宣一副感激神情,正色道:“大王放心,臣会注意的。墨苍生也会跟着臣一起去,有墨苍生保护,臣的安全无虞。” 赵何颔首道:“缪贤!” “老奴在!” 听到赵何的喊声,缪贤从殿外走了进来。 赵何吩咐道:“拿秦国探子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再拿一枚猛虎令。” “喏!” 缪贤应下,转身就下去了。 刘宣听在耳中,却是有些好奇。 猛虎令是什么? 赵何也并未解释,等了一会儿,就见缪贤拿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恭敬递到赵何手中。赵何打开了袋子,从取出一块令牌,以及一卷竹简。 令牌有三指宽,上面刻着一头下山猛虎。 赵何道:“先生,这是给你的。” 刘宣连忙接过了令牌,以及一卷竹简。 赵何解释道:“竹简上记载的,是秦国咸阳探子的联系人和联系方式。你知道了联系的方式,一旦有需要,凭借猛虎令,就能调动秦国咸阳的探子。” 刘宣听了后,也是感动不已。 “多谢大王。” 刘宣连忙道谢。 他摸索着手中的这一块令牌,在令牌的正面是猛虎下山图,背面有一个秦字。 这是独属于秦国探子的令牌。 刘宣收起令牌,然后快速的浏览了竹简。 看完后,刘宣记在脑中,便归还了竹简。 赵何说道:“先生,秦国墨家的事情,能成则成,不能成不要勉强。毕竟是在咸阳,切莫逞强。” 刘宣正色道:“大王放心,臣明白。” 赵何道:“你去吧!” “臣告退。” 刘宣站起身,便离开了大殿。 出了大殿,外面早已经灯火辉煌,天色也暗了下来。 刘宣离开王城,乘坐马车返回。 回到府上,刘宣询问了墨苍生的情况,但墨苍生还未回来,刘宣就径直往后院行去。 来到后院中。 屋子中,仍然亮着灯火。 站在院子中望去,却见窗户旁,一个俏丽佳人的影子映现出来。 看着影子的动作,田瑾应当是在缝补什么。 刘宣走了进去,便看到田瑾正在做衣服。 田瑾看到刘宣来了,马上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道:“夫君回来了,正好,我刚刚做了一件衣服,夫君来试一试。” “好!” 刘宣脱掉了外袍。 田瑾新做的一件衣服,颇为华丽,穿在刘宣身上,更多了华贵气度。 刘宣审视了一番,笑道:“夫人的针线,就是没话说。” 田瑾脸上也是喜滋滋的,娇嗔道:“就你会说。” 刘宣道:“此番我出使秦国,就穿这一身衣服了。” “啊!” 田瑾闻言,惊呼一声,有些愣神。 刘宣道:“怎么了?” 田瑾眉宇间有一抹担忧,道:“又要打仗吗?” 刘宣笑道:“不是打仗,是出使秦国。放心吧,这一次我是作为协助的人,和燕国的将军乐毅一道,一起去秦国,没其他的事情。” 田瑾听了后,却是有些心事重重的。 毕竟,刘宣回来的时间不长,这又要出去了。 田瑾的心中,总是不舍。 刘宣转身拥着田瑾,笑吟吟道:“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 田瑾点了点头。 刘宣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事情。” 他盯着田瑾。 目光灼灼,更透着贪婪的欲望。 田瑾反倒是被盯着不好意思了,脸上多了一抹红晕,有些娇羞。 刘宣一低头,便吻了上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是干柴遇到了烈火。 灯火摇曳下,两人到了床榻上。 一番云雨后,便歇下了。 次日一早,刘宣早早起床了,他在院子中晨练完毕,吃过早饭,就询问墨苍生的消息,得知墨苍生回来了,刘宣径直就去找墨苍生了。 走到墨苍生的院子,恰好墨苍生往外走。 刘宣道:“兄长要出去吗?” 墨苍生说道:“二弟,墨家事情多,我得去看着。” 刘宣道:“兄长老是这样亲力亲为,也不是个办法,你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把大部分的事情安排下去。” 墨苍生皱眉道:“这刚刚组建,我不放心啊。” 刘宣道:“慢慢习惯就好了。兄长,你安排一下,然后准备和我去秦国。” 墨苍生眉头一挑,道:“真要去秦国了?” 刘宣嗯了声回答。 墨苍生搓了搓手,笑道:“好,我这就去把事情安排好。” 刘宣道:“尽快完成。” “知道了。” 墨苍生点了点头,然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刘宣回到院子,田瑾也已经起来了,她看到刘宣,嗔怪的看了刘宣一眼,道:“夫君早上起来,竟然不叫醒妾身。” 刘宣道:“这不是你昨晚上累了,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田瑾闻言,脸顿时就羞红了。 想到昨晚上的疯狂,田瑾也不由得娇羞,她哼了声,便仓促的离开了。 刘宣看着田瑾急匆匆的身影,轻笑着往书房行去。 刚到书房坐下,侍从就禀报说乐毅来访。 乐毅来了,刘宣在大厅中会见。 宾主落座。 刘宣道:“乐毅将军登门,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乐毅轻笑两声,道:“刘相的府邸,一般人可进不来。在下能进入,却也是倍感荣耀。” 刘宣笑了起来。 花花轿子抬人,乐毅也是个中高手。 话锋一转,乐毅道:“刘相打算何时启程?” 要联合秦国出兵,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乐毅自然是希望越早完成越好。 刘宣说道:“最多再等两天,此番前往,我要带上墨苍生。不过现在,墨苍生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最多两天的时间。” 乐毅道:“也可以,两天就两天。” 刘宣道:“乐毅将军,韩国和魏国方面,可有把握说服?” 乐毅笑道:“郭隗先生前往,应当没有问题。” 刘宣点了点头,也没有问更多。 乐毅却道:“如今闲来无事,不如你我再对弈一局。” 刘宣说道:“固所愿也!” 当即,刘宣就带着乐毅去书房,两人在书房中弈棋打发时间。 第281章密谋 邯郸城西,赵家。 此赵家,是宗亲赵辰所在的赵家。 此前刘宣兼任邯郸郡守,借助赵翼、金睿等人,一举撬动了邯郸勋贵和宗亲,使得所有的宗亲、勋贵都老实了下来,再不敢有丝毫逾越。 毕竟,赵翼等人的例子在前面,谁都不敢再胡来。 只是遭到如此重大的打击,宗亲和勋贵心中,都有着怒火。 赵辰也是如此。 书房中,赵辰正在看书。 他读的书并非经典,只是野史传记。 “踏!踏!”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书房外传来。 赵辰的管家进入,行了一礼,道:“家主,刚刚得到一消息,是关于刘宣的。” 赵辰道:“刘宣怎么了?” 对于刘宣,赵辰也是相当的忌惮。 能设下计谋,把勋贵和宗亲玩得团团转,刘宣绝非善类。 管家道:“家主,刚得到宫中传出消息,说刘宣即将陪燕国乐毅出使秦国。不过任务是什么,就不得而知。据说,是燕国乐毅请求的。” 赵辰听了后,思虑了起来。 刘宣离开了邯郸,可就不再邯郸城内。 一旦刘宣出了什么差池,也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联。 赵辰吩咐道:“去请赵广、赵攸、金灿来。” “喏!” 管家得令,转身就下去安排。 赵辰坐在书房中,眼中却闪烁着精光。 若说他对刘宣没有怨恨,那是假的。 因为刘宣,勋贵和世家失去了所有的全力,遭到极大的打压。 而今的赵家,虽然有钱,也衣食无缺,但这样的情况,却并非赵辰想要的。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赵广、赵攸和金灿都来了。 三人行礼后落座。 金灿看向赵辰,道:“赵侯爷请我们来,有什么事?” 赵辰道:“金兄,你儿子金睿之事,忘记了吗?” 此话一出,金灿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金睿的事情,是金灿心中的伤疤,如今赵辰直接说出来,令金灿颇为不喜。 作为一个当爹的,竟然没能庇护儿子。 何其可耻! 金灿引以为耻辱,却被赵辰当众提及。 金灿说道:“赵侯爷提及犬子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赵辰道:“金兄难道就这么算了,刘宣给金家造成偌大的伤害,莫非金兄真的就老老实实认栽。” 金灿听后,脸上神色不愉,却也颇为无奈:“刘宣的情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王无比的器重刘宣,在这个时候,谁招惹刘宣,谁就是和大王过不去。” 赵广和赵攸听了后,也是点头赞同。 如今的情况,他们是明白的。 刘宣正当红,饱受赵何的器重,他们和刘宣争斗,对他们是极为不利的。 赵辰微微一笑,道:“最新的消息,刘宣将跟随乐毅一道,出使秦国。你们说,如果刘宣在出使秦国途中,遇到了个三长两短的事情,能怪我们吗?” 此话一出,金灿等人都明白了过来。 金灿道:“赵侯爷,一旦派人对付刘宣,事情可就闹大了。” 赵辰道:“闹大了又能如何?” “这件事天知地知,以及我们知晓。” “如果我们守口如瓶,谁还会知道呢?” “大王如今倚仗刘宣,我们半点作用都没有。如果还不出手,我们会被压制得更惨的。先除掉刘宣,斩掉大王一条臂膀。” “没了刘宣,事情就好办多了。” “诸位,你们认为呢?” 赵辰的眼中,闪烁着灿烂耀眼的精光。 如今是对付刘宣最佳的时机,赵辰是不愿意错过的。 金灿道:“赵侯爷,你考虑了最好的结果。可是,一旦失败呢?如果失败后,消息传回邯郸,大王定然会彻查的。” 赵广道:“对啊,斩草不除根,定然会牵连我们。尤其是以大王器重刘宣的姿态,我们动了刘宣,恐怕就不是辞官这么简单的事情,被问斩都是有可能的。” 赵攸道:“赵辰,事情得慎重。” 几个人都表示担忧,但都没有反对。 因为在他们眼中,刘宣是大敌,他们也想要除去刘宣。 赵辰心中早已经有了腹稿,笑吟吟道:“要操作这件事情,难道还不简单吗?我们只需要暗中赵人接洽杀手,让杀手完成任务即可。至于我们自己,都不露面。如此一来,即使是刘宣有所发现,也难以找到我们。” 其余几个人听了后,都暗暗赞赏。 赵广道:“刺杀的人选,可曾选定妥当?” 赵辰道:“已经考虑妥当,是信得过的游侠儿,武艺高强,剑术精湛,尤其擅长于刺杀。如果让他出手,刘宣难逃一死。” 金灿问道:“请人出手的钱呢?” 赵辰笑了笑,直接道:“自然是我们几家均摊。这样的事情,我一家出手也不合适。诸位,对吗?” “对!” 金灿点了点头回答。 赵广和赵攸,也跟着答应了下来。 金灿话锋一转,继续道:“该出钱的地方,则出钱。该出力的地方,则出力。如今我们再一次联手,务必要把事情办妥。” 赵广和赵攸,也点头赞同。 赵辰微微一笑,道:“诸位全力支持,在下自当全力以赴。” “在下认识秦国墨家的人。” “恰巧,刘宣又杀了秦国墨家的巨子相里信,以及其余的墨家人。” “在下派人前往告知消息,再出钱请他们出手。” “在秦国境内,秦国墨家出手,刘宣必死无疑。” “只要刘宣死在了秦国墨家的手中,便查不到我们的头上。” 赵辰的眼中,有着期待神色。 弄死刘宣,他们受到的屈辱才会洗刷掉。 金灿听到赵辰的计划,也是笑了起来,说道:“不错,不错。秦国墨家和刘宣有仇。让秦国墨家出手,再合适不过了。” 赵广道:“我们就恭候赵侯爷的佳音。 赵辰笑着道:“诸位放心,此次对付刘宣,必胜!” 对于他自己安排的计划,赵辰很是放心。 这一次,必定万无一失。 赵辰又和金灿、赵广和赵攸商量了其他的事情,然后才让众人离开,而他得到了众人的允诺,也开始调集几家的人,发动消息让秦国墨家准备对付刘宣。 第282章西往秦国 刘宣说是两天,实际上没有用到两天时间,墨苍生就完成了交接。 事情安排妥当后,墨苍生便回到府上。 刘宣和乐毅联袂向赵何道别,出了宫门,回到府上后,便拿着行囊启程。 乐毅此行,本就有车队的,也有士兵保护。 刘宣直接和乐毅乘坐一辆马车,而墨苍生则骑马和士兵一起。 这一回,刘宣没带李牧一起。 一行人离开邯郸,就西行赶路,往秦国方向去。 如今已是三月,农忙时节。 所过之处,百姓都在忙碌着,进行春耕。 赵国虽然边境压力大,但这些年势力愈发强盛,国内倒是一派安定。 所以百姓的日子颇为轻松。 乐毅看着沿途百姓,感慨道:“刘相,赵国百姓殷实,由此可见,赵国的实力。如今赵国的实力,只怕是仅次于齐国了。” 东面诸国,以齐国为尊。 齐桓公时期,齐国的势力冠绝诸侯,称霸春秋。 即使自齐桓公后,齐国实力屡有衰弱,但齐国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尤其是赵、魏、韩三家分晋后,齐国实力又跃居第一。 到了当今齐王这一代,败燕国,破秦国,退楚国,势力也是颇为强盛。 饶是赵国励精图治,有赵武灵王改革,又有当今赵王休养生息,但论起来,仍然是齐国的国力更胜一筹。 刘宣笑了笑,道:“乐将军此言差矣。” 乐毅眉头一挑。 他看向刘宣,眼中露出古怪神色。 齐国的国力强大,这是不容辩解的问题。 莫非刘宣有什么高论。 乐毅道:“刘相,在下愿闻其详。” 刘宣一抖衣袍,正色道:“如今的齐国,看似强盛,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 乐毅道:“愿闻刘相高论。” 对于刘宣的看法,乐毅倒是有些新奇。 刘宣道:“在下说齐国外强中干,不堪一击,有三点理由。” “第一,国君无道。” “齐王在为,刚愎自用、穷兵黩武、拒听谏言、任用奸相,可谓人主之大忌。” 说到这里,刘宣停顿了一下。 乐毅马上就道:“刘相一口气就说了四点,在下更是好奇了。” 刘宣说道:“所谓刚愎自用,这其实不难解释。” “秦王称帝,尊奉齐王为东帝,秦王的本意,是要让齐王分担压力,使得东方各国不逼迫秦国。” “齐王明知问题,却自信能压住局面,故而称帝。” “哪知道刚称帝不过月余,便局势汹汹。” “最终,灰头土脸去掉帝号。” “如此,不是刚愎自用是什么?自以为是,妄自尊大,看不清楚形式。” 刘宣看向乐毅,道:“乐将军以为如何?” 乐毅说道:“刘相言之有理。” 刘宣微微颔首,继续道:“齐国隐隐为东方六国主导,本应联合各国,团结一致,以抗衡秦国的。” “然而,齐王却攻打宋国。” “此举一出,顿时陷齐国于不利处境。” “此一事,可否称穷兵黩武。” 刘宣再一次询问。 他盯着乐毅,脸上神色自信。 乐毅又点头说道:“刘相之言,句句在理。” 对于齐国攻打宋国一事,看似是对齐国有利,实际上,对齐国是极为不利的。 刘宣又说道:“在下曾谏言齐王不称帝,然而,却被齐王一番重罚。齐国稷下学宫中,类似在下的人才,不可胜数,向齐王谏言,也不被采纳。” “齐王喜欢他的,是阿谀奉承之言。” “这样的人,说他拒听谏言,都已经是轻松了。” “至于任用奸相,这就更简单了。” “因为齐王用的丞相苏代,本就是燕国的人。堂堂齐王,却任用忠于燕国的苏代,如何不是任用奸相呢?纵然苏代有才华,更对燕王忠心耿耿,但从苏代的角度看齐王,齐王可以说是任用奸相。” 刘宣看向乐毅,道:“乐将军,然否?” 乐毅眼眸眯了起来。 他审视着刘宣。 对于苏代的身份,是极为保密的事情。 乐毅是燕王的嫡系核心,所以知道苏代的事情。 乐毅没想到,刘宣竟然也知道。 刘宣说道:“乐毅将军,很多事情,在下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透露罢了,否则,你真的认为赵国会如此配合燕国。要攻打齐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王知道些事情,才会全力支持你带兵前往的。” 乐毅闻言,骤然笑了起来。 刘宣的话倒也在理。 乐毅道:“刘相一番分析,的确是正确的,在下也深为佩服。” 刘宣笑了笑,道:“既如此,在下便吩咐第二点。” “第二个缘由,国有佞臣。” “不可否认,齐王刚刚继位时,励精图治,败秦国,拒楚国,实力强大,也任用贤能。” “可太多的胜利,早已冲昏了齐王的脑袋。” “如今的齐国,可有忠臣贤士?” “没有了。” “邹忌一开始在齐国,后来去了燕国。” “稷下学宫曾经为齐王献言献策,如今也是不再进言。” “反倒是田懿之流,横行无忌。” “朝堂上下,尽是这等佞臣,齐国纵有势力,又有何惧之?” 刘宣掷地有声的道:“至于第三点,便是齐国霸道,失去盟友,更得罪秦国,内无忠臣,外无援军了。” “各国忌惮齐国,连秦国也是如此。” “所以,才有如今燕王振臂,要联合各国讨伐齐国。” 刘宣笑吟吟问道:“这样的齐国,不是外强中干是什么?只要一支劲旅,一鼓作气,便有机会直捣齐国,令齐国根基垮塌。乐将军,你认为呢?” 乐毅听后,心中已经是百般信服。 之前和刘宣对弈,乐毅已经见识了刘宣的厉害。 尤其是后来在刘宣府上,和刘宣交谈。 通过乐毅观察,发现刘宣的确不俗。 如今听到刘宣的一番分析,这可以说和郭隗的判断不谋而合。 可见刘宣的能力。 乐毅心悦诚服的道:“刘相的一番分析,令在下佩服。赵王得刘相之助,当真是如虎添翼。” 刘宣说道:“乐将军谬赞了。” 两人聊着天,畅谈着天下局势,逐渐的往西边行进着。 第283章插曲 马车一路西行,来到了赵国和秦国边境。 在边境,双方都驻扎着军队。 刘宣和乐毅在赵国边境军队走了一遭,打了招呼后,就往秦国行去。 进入秦国境内,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座关卡在前方。 关卡边,有着军队驻扎。 一员秦军将领站着,对进入秦国的人进行检查。 刘宣一行人抵达的时候,人并不多。 乐毅撩起马车门帘,吩咐道:“康粟,你去交涉。” “喏!” 康粟闻言,抱拳应下。 康粟是队伍中的将领,领着一队士兵保护乐毅。 除此外,一应住行,也都是康粟安排。 康粟很快就来到关卡处,他抱拳行礼,正色道:“在下康粟,燕国人。此番奉燕王之命,护送燕国乐毅将军出使秦国,还请放行。” 说着话,康粟递上了国书。 所谓国书,便是一卷布帛,上面记载了出使的使者,以及加盖了印绶。 秦军主将扫了眼,哼了声道:“乐毅呢?” 康粟道:“正在马车中。” 秦将眼眸眯起,道:“怎么,既然是乐毅出使,人都不下来吗?本将没见到人,如何放行?” 康粟说道:“国书已经验明,将军何必刁难?” 以往前往他国关卡,道明来意,验明国书,便直接放行了。 如今,对方却是要刁难。 秦将昂着头,沉声道:“本将可不管国书,没看到人,就是不能放行。谁知道燕国是不是假意派出使者,然后暗藏祸心。” 康粟道:“你……” 秦将强势道:“你什么你?还不去通知。否则,别想过关。” 康去无奈,只得来到马车旁,禀报道:“将军,秦军要您亲自前往交涉。末将无能,请将军责罚。” 马车门帘撩起。 乐毅看向刘宣,道:“先生稍等,在下去处理。” 他下了马车,径直来到关卡旁。 乐毅看向秦军将领,道:“在下乐毅,奉燕王之命前往咸阳,还请将军放行。” 秦将道:“你就是乐毅?” 乐毅微笑道:“如假包换。” 秦将微微颔首,道:“本将倒是知道你,只是你前往咸阳,有何要事?” 乐毅道:“涉及到燕国和秦国大事,你该问吗?” 秦将说道:“本将执意要问呢?” 乐毅笑了笑道:“将军执意要询问,在下却并不会说。如果将军不放行,我燕国也有把法把消息送到咸阳。一旦燕国的人见到秦王,说边关将领阻拦燕国使者。将军担得起吗?” 秦将一听,面色微变。 别看乐毅面带微笑,但话语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一番话,更有威胁的意思。 秦军将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一番,道:“本将刚才看到马车中还有人,那是何人?让他也下来,本将要盘查一番。” 乐毅冷着脸道:“将军,请你自重。” 秦将道:“本将不能阻拦你们进入咸阳,但盘查身份,乃是分内职责。” 乐毅闻言,也难以反驳。 盘查身份的确是边关将士的指责。 乐毅看向身边士兵,道:“请先生来一趟。” 康粟立即走到马车旁,再一次道:“先生,秦国的将领刁难我们,要盘查我们的身份。所以,得麻烦您也去一趟。” “知道了!” 刘宣应下。 旋即,刘宣也下了马车。 一路长途跋涉,刘宣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微笑着来到了关卡旁,拱手道:“在下刘宣,见过将军。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秦将一听刘宣,眉头一挑。 他盯着刘宣,沉声道:“你就是赵国的刘宣。” 刘宣并未回答,反而是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秦将道:“你问我姓名作甚?” 刘宣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因为知道了将军的姓名,等我们抵达了咸阳后。乐毅将军才能告知秦王,说是将军在边关刁难。所以,请将军能告知姓名。” 秦军将领听了后,嘴角轻轻抽搐。 刘宣的话,更是威胁。 乐毅听到刘宣的话,也是暗赞一声。 刘宣的话才是命中要害。 一旦知道了对方的名字,等到了咸阳后,轻易就能算计对方。 秦军将领闻言,面沉如水。 眼中流露出忌惮神色。 眼前的刘宣,一句话就令他忌惮。 刘宣看到对方的神色变化,微微一笑,正色道:“在下的确是赵国刘宣,此番奉我王之命,协助燕国乐毅将军。抵达了秦国后,在下也要代表赵国觐见秦王,商谈事情。” 顿了顿,刘宣道:“将军还未说名字呢?” 咄咄逼人的姿态,令秦军将领为难。 对于刘宣,秦军将领也是极为忌惮的。 要知道,刘宣可是和赵奢一起,攻破了天山关,更生擒了司马磐的人。 这样的人,他招惹不起。 原本他是打算刁难一下刘宣,给刘宣一点颜色看看。 没想到,对方如此厉害。 秦军将领微微躬身,抱拳道:“末将楚蒙,见过刘相。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请刘相见谅。刘相、乐将军,请。” 这时候,楚蒙直接认怂了。 这个时候不认怂,一旦捅到了秦王面前,他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刘宣微笑道:“楚将军是个聪明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能结识楚将军,也是缘分。今日的事情,不过是将军尽忠职守盘查罢了,不是大事。乐将军,你认为呢?” 乐毅笑道:“正是。” 对于刘宣的手腕,乐毅算是见识了。 所谓打蛇打七寸,刘宣掐死了楚蒙的要害。 乐毅也是威胁楚蒙,也震慑住了楚蒙,但架不住楚蒙搞小动作。 刘宣则是令楚蒙就范了。 楚蒙感激道:“多谢刘相,多谢乐将军。” 顿了顿,楚蒙说道:“此去咸阳,还有一段路程。为避免生出事端,末将派遣一队士兵,护送两位前往咸阳如何?” 乐毅说道:“可以!” 有秦军护送,反而少一些麻烦。 刘宣也点了点头。 楚蒙当即就调遣了军队,安排了一支军队护送刘宣一行人,然后又安排士兵先一步返回咸阳通传消息。 燕国和赵国有使节,自然要提前安排。 一番插曲后,乐毅和刘宣马车。 队伍进入秦国境内,在秦国士兵的护送下,朝着咸阳进发。 这一路便顺畅了许多。 秦国境内,比起赵国来,却是没有这么的繁荣。 不过秦国民风彪悍,各个都遵奉法纪,相对来说,权贵的力量被极大的压制。虽说不够繁荣,但百姓的日子倒也过得去。 第284章魏冉 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 这里是秦国的国都。 其修筑时间距今,也不过六十余年。 这一座城,是商鞅在秦国时修筑而成,宏伟雄壮。 其规划也是相当出色。 城内街道参差有序,商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繁华喧嚣。 这便是秦国的都城。 城北,靠近王城所在。 一座壮阔巍峨的府邸,屹立在城外。 这一座府邸,是秦相魏冉的府邸。 魏冉此人,乃是宣太后异父同母的弟弟,是秦王的舅舅。 在秦惠文王时,魏冉在军中任职。 秦惠文王赢驷驾崩后,嫡长子赢荡继承王位。可惜赢荡好勇斗狠,最后在周王室举鼎而死。因为赢荡没有儿子,赢驷诸子争夺王位。 魏冉在军中任职,实力强大,便拥立了秦王赢稷继位。 因为拥立时,秦王年纪不大,由宣太后和魏冉主持朝政。 魏冉因为拥立的功劳,被拜为丞相,更加封穰侯。 实际上,秦王如今三十开外,是年仅四十的人,但依旧是宣太后和魏冉执政。 府邸中。 书房,魏冉正在处理政务。 魏冉四十出头,虎背熊腰,身材精悍。 一双眸子,更透着锐利神色。 他作为秦国的丞相,不仅是要处理国政,还要处理军政。 可以说,魏冉是军政大权集于一身。 只不过调动军队,得秦王下令。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书房外传来。 一个器宇轩昂,身材颀长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中年人名叫徐周,是魏冉幕僚。 徐周行礼道:“丞相!” “坐!” 魏冉摆手,作为一个军人出身的丞相,魏冉处理政务时,也是正襟危坐,含胸拔背,透着军人的铁血气势。 徐周落座后,开口道:“刚得到边关传来消息,燕国大将乐毅、赵国守相刘宣,联袂进入秦国,正往咸阳来。” 魏冉道:“所为何来?” 徐州摇了摇头,解释道:“士兵的简报上,并未提及,只说是联盟而来。” “在下推断,应当是此前燕国联合秦国攻打齐国之事。” “上一次,燕国派人游说联合。” “最终太后发话,秦国没有和燕国结盟。” “如今再一次来了,应当是结盟之事。” 徐周脸上神色从容镇定。 对于燕国联合秦国的事情,徐周自是清楚的。 上一次,燕国派人来游说联合,因为芈太后的干预,秦国直接拒绝了。 这一次,便又有人来。 魏冉听完徐周的分析,眉头皱起,道:“姐姐不喜和燕国结盟,如今对方再派人来,你认为该如何?” 徐周微笑道:“丞相,现在判定为时尚早,何不见一见呢?刘宣在赵国风生水起。他更是和赵奢俘虏司马磐,又游说司马错,联合摆了东方各国一道。这样的人,您不想见一见吗?至于芈太后那里,相信她也想见一见刘宣。” 魏冉听完,脸上露出笑容:“先生之言,甚为有理。本相这就入宫,请姐姐定夺。” 徐州点了点头,便站起身退下。 魏冉起身离开了丞相府,乘坐马车往宫内行去。 魏冉进攻,不需通传,一路畅行。他来到芈太后的宫殿外,询问了宫女,得知芈月正在殿中,让人去告知一声,便跟着进入了。 进入殿中,魏冉笑道:“见过姐姐!” 芈太后摆手道:“坐!” 芈太后年过五十,但保养得极好,轻抹淡妆,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风采。她的这个年纪,在这时代算是高寿,可芈太后的头发却是乌黑发亮,人也极为精神,像是四十左右的女子一般。 “谢姐姐!” 魏冉笑着坐下,扫了眼大殿中的宫女。 芈太后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魏冉一个人。 芈太后道:“冉弟,你可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来见我,有何事?” 魏冉笑说道:“看姐姐说的,弟弟哪有这么不堪。” 芈太后道:“你的脾气,我能不知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作为魏冉的姐姐,芈太后熟知魏冉的性子。 魏冉拱手告饶道:“姐姐目光如炬,弟自愧不如。边关刚传来消息,燕国大将乐毅、赵国守相刘宣,联袂自赵国进入秦国,正往咸阳来。其来意,应当是联合攻齐。” 芈太后听后,眉头皱了起来。 联合燕国攻打齐国,对于此事,芈太后并不怎么热衷。 齐国太远了。 攻打齐国,得不到什么好处。 芈太后说道:“冉弟,齐国位于东海之滨,和燕国一起攻打齐国,对我们而言,益处并不大。何必要劳师远征呢?再者,攻打齐国是燕国提出来的,自然是燕国为主。我大秦,凭什么听从燕国的调遣?” 魏冉听了芈太后的话,微微一笑,却并不着急。 既然来了,他就有把握劝说芈太后。 魏冉正色道:“姐姐,攻打齐国的确是劳师远征,这件事暂时不谈。” “对于赵国刘宣,姐姐不是时常提到吗,说此人有能力。” “如今他们来了,何不见一见呢?” “等刘宣抵达后,姐姐召见刘宣,听刘宣怎么说。” 魏冉不急不躁的说道:“刘宣说得在理,再联合不迟。如果刘宣没有合适说辞,那就作罢。至于燕国乐毅,虽说不怎么出名,但来者是客,先见一见。这对我大秦,也没有什么影响。” 芈太后听后,仔细思索了一番。 作为秦国的太后,她是有足够政治智慧的。 思索片刻,芈太后便说道:“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魏冉抱拳道:“姐姐圣明!” 芈太后摇头轻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圣明的。关于燕国和赵国使节来的事情,你也去一趟大王那里,把消息告知大王。” “喏!” 魏冉应下,便起身道:“弟这就去觐见大王。” 芈太后摆手,魏冉便离开了。 魏冉在秦王的心中,也是极有分量的。尤其是昔年秦王作为人质流亡在外,魏冉曾多方帮助,再加上魏冉的拥立功劳,秦王很信任魏冉。 魏冉说了乐毅和刘宣的事情,秦王便同意了,让魏冉全力操办。 得了秦王命令,魏冉便离开了王宫,返回相府。 第285章初见魏冉 一辆马车,缓缓靠近咸阳城。 马车中坐着的,赫然是刘宣和乐毅。 因为有秦军士兵的保护,一路顺畅,而且又有粮食补给,可谓是无比轻松。 马车抵达城门口,刘宣撩起了马车门帘。 远远望去,咸阳城巍峨壮阔,透着一股浩荡雄壮之气。 刘宣是第一次来秦国。 在齐国时,刘宣从师长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秦国的消息。 可那些都比不上亲眼见到。 刘宣感慨道:“乐将军,秦国民风彪悍,法纪森严,不愧是虎狼之国啊。” 乐毅一路走来,也见识到了秦国的民风民貌。 对秦国也有了认知。 乐毅点头道:“秦国的确是不一般,实力的确强大。” 马车轱辘轱辘的往城内行去。 不久后,便在城内驿站停下。 刘宣一行人,全部住在驿站,等候秦王的召见。 一路走来,一行人也是颇为辛苦。 抵达的当天,都没有人出去,而刘宣和乐毅也在调整状态。 休息了一天,两人精神都恢复过来。 房间中。 刘宣和墨苍生相对而坐。 刘宣道:“兄长,我们此番不仅要促成赵国和秦国的联合,还有秦国墨家的事情,也需要处理妥当。只是眼下的消息,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现在得靠你来打探消息,负责联络。” 墨苍生道:“当仁不让。” 刘宣取出竹简,在竹简上写了一个地点,把竹简交给了墨苍生。 然后,刘宣又拿出猛虎令,递到墨苍生手中。 墨苍生道:“二弟,这是什么?” 对于这一块令牌,墨苍生也是一头雾水。 刘宣解释道:“这一块令牌是猛虎令,负责调动赵国安插在咸阳的探子。你先按照地点去找人,找到后,让他们打探墨家的消息。如果对方不同意,你再亮出猛虎令。如果直接给了你答案,猛虎令就别使用了。” 墨苍生道:“明白了!” 如今的墨苍生,虽然性格依旧有些桀骜,却比昔日好了很多。 毕竟,墨苍生在墨家也在历练,也有成长。 刘宣道:“我去找乐毅,你忙你的,注意安全。” “明白!” 墨苍生也起身离开。 刘宣来到乐毅的房间中,行礼后落座。 刘宣道:“乐毅将军,我们休整了一天,状态已经调整过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乐毅眼眸眯起,他摇了摇头,一副严肃的表情,很认真的说道:“我们抵达的消息,必定已经传到了秦王的耳中。现在,静等秦王的召见即可。” 说出这番话时,乐毅期待的望着刘宣,想看刘宣如何接话。 来秦国后的安排,乐毅自然有所考虑的。 他的心中,早有成熟的计划。 只是这一路走来,两人相处融洽,但乐毅始终没能有难住刘宣的地方。 这一回,乐毅又想试一试刘宣。 刘宣听出了弦外之音,忽然呵呵一笑。 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 乐毅道:“先生这一笑,是何用意?” 刘宣道:“乐将军何必要考校呢?罢了,既然乐将军觉得等待合适,那就等着吧。在下初来乍到,趁着这时间四处走走看看。” 说完后,刘宣拱手就往外走。 乐毅看到刘宣要离开,眉头一挑,有些意外,连忙说道:“先生且慢!” 刘宣停下,回头道:“乐将军有什么要说的吗?” 乐毅笑了笑,解释道:“先生坐下说,坐下说。刚才,在下只想试一试,看先生有什么合适的想法。没料到,先生反应这么大。唉,早知道先生是这样的脾气,在下不会轻易试探的。” 刘宣仍是站着,淡淡说道:“乐将军这话,是说刘某人小肚鸡肠了?” 乐毅道:“没有,这肯定是没有了,先生误会了。” 刘宣说道:“可是在下就感觉到了。” 乐毅见刘宣还是绷着,他双手合拢,拱手道:“请先生见谅,先生,请坐。” 一句道歉的话,自乐毅口中传出。 到了咸阳城,进入秦国的腹心,乐毅还需要刘宣的帮助。 他本想试一试刘宣,看刘宣会说怎么办。 没想到刘宣直接翻脸,根本就不按常理出招。 刘宣袖袍一抖,重新坐下。 看着乐毅,刘宣语气严肃,郑重说道:“此番联合秦国,以燕国为主。攻打齐国,也是以燕国为主。如果乐将军有所打算,请说出来,没必要试探猜疑。你我双方,精诚合作对双方都有利。相互试探,相互猜忌,徒增内耗。” 乐毅道:“先生言之有理。” 此刻,乐毅却是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不一样了。 一路走来,乐毅和刘宣虽然时常较量一番,但相处颇为愉快。眼下双方谈及秦国的事情,乐毅一试探,刘宣大耳刮子直接打了过来。 这变化忒大了。 似乎,没了往日的平和。 刘宣神色恢复平静,继续道:“乐将军,说说吧,你是怎么考虑的?你作为燕王派遣出来的正使,必定有所准备的。” 乐毅也不隐瞒,道:“在下的考虑,是先去拜访魏冉。” 魏冉! 刘宣听了后,仔细思索,心中也暗暗点头。 虽说是第一次来秦国,但刘宣对秦国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的。 魏冉作为丞相,权倾朝野。 秦国的大小事情,都越不过魏冉,得经过魏冉这一关。 所以拜访魏冉,是最明智的决定。 刘宣说道:“将军准备何时前往?” 乐毅道:“今日就前往。” 刘宣起身道:“那就走吧。” “好!” 乐毅点头。 两人出了府,便联袂往魏冉的府邸行去。 来到丞相府外,乐毅地上帖子。 站岗的侍卫进入通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人走出来。这个人赫然是魏冉,他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目光一扫,落在了乐毅和刘宣身上。 魏冉盯着乐毅,似笑非笑,道:“这位便是刘宣,刘守相吧。” 乐毅道:“魏相缪矣,在下乐毅。” 他摆手指着刘宣,道:“这位才是刘宣,刘守相。” 魏冉呵呵一笑,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道:“抱歉,抱歉,竟是认错了。”这个时候,魏冉才看向刘宣,道:“粗鄙之人,见过先生。” 刘宣回礼道:“宣,见过魏相。” 魏冉能作为秦国的丞相,而且执政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粗鄙之人。 如果真把魏冉当作粗鄙之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冉似乎是忽略了乐毅,和刘宣寒暄一番,就领着乐毅和刘宣进入府内。 第286章较量 乐毅看在眼中,却并未说什么? 魏冉这样的挑拨手段,他还是分得清的。 再者,如今他和刘宣是一条船上的,刘宣能成事,联合秦国的事情自然能成。 进入府内,宾主落座。 魏冉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笑吟吟道:“刘相,本相对你可是久仰大名啊。太原一战,司马磐被俘,司马磐回国后,详细陈述了太原郡的战事。你和赵奢配合,打得司马磐毫无还手之力。兵法堪称正齐相间,本相也是自愧不如。” 刘宣笑道:“魏相谬赞了,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魏冉道:“如果这是雕虫小技,那本相还真想不到什么是真正的计谋?” “抛开太原一战不提,天山关一战,堪称经典。” “先生和司马错配合,先生取天山关,司马错破四国联军。” “各取所需,各得其利,妙哉!” “所谓纵横捭阖,当如是!” 魏冉笑眯眯的说着话。 这番话却是在漏刘宣的底子,把刘宣和司马错联合的事情捅了出来。 尤其是当着乐毅的面。 挑拨离间的意图,更是明显。 果然,乐毅眉头微皱,似乎是审视的看了刘宣一眼。 魏冉察言观色,看到乐毅的神情,微微一笑,等着刘宣的回答。他倒要看看,他泄了刘宣的底子,看刘宣怎么向乐毅交代。 刘宣心中暗骂魏冉毒辣,但脸上神色却平静如常。 那神情,丝毫不受影响一般。 刘宣正色道:“魏相,五国联合攻打秦国,乃是齐国发起。” “赵国虽然参与,但赵国有赵国的考虑。” “尤其是田懿刚愎自用,如果赵国不为自己考虑,最后只能跟着挨打。” “再者,田懿让赵国单独攻打天山关,意在削弱赵国。田懿心思不纯,我赵国,凭什么要听从齐国田懿的吩咐呢?” “既然结为联盟,自当守望相助,互助互利。” “然而田懿自私自利,罔顾他国利益。” “视我为友者,我自当引为知己;视我为敌者,我自当刀斧相待。” 刘宣神色平静,微笑着回答。 他说话时,也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乐毅一眼。 话语中,更含着敲打意思。 燕国和赵国联盟,如果燕国要搞小动作,赵国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就是刘宣的回答。 乐毅听了后,忽然一笑:“刘相言之有理。” 魏冉闻言,眼眸中掠过一抹惊讶。 刘宣的回答有意思,竟是抓住了田懿的缺点,然后进行反驳。 魏冉本想挑拨,却不了刘宣反而是敲打乐毅。 有意思了。 魏冉捋着颌下的虬髯,道:“此番刘相来秦国,所为何来?” 刘宣神色坦然,微笑着说道:“在下出使秦国,意在促成秦国、赵国、燕国联盟。” 魏冉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魏冉目光看向了乐毅,正色道:“乐毅将军此来,所为何来?” 乐毅道:“为燕国、赵国、秦国、韩国、魏国联合攻打齐国而来。” “哈,好大的气魄。” 魏冉冷笑一声,道:“敢问乐毅将军,有何显赫功绩?” 乐毅道:“暂无!” 如今的乐毅,受燕王器重,得赵王赏识,但却是没有显赫的战绩拿出手。 魏冉道:“既然没有显赫的功绩,如何达成五国攻齐?又如何攻破齐国。燕国一小国耳,想要攻破齐国,真是痴人说梦。” 乐毅听了魏冉的话,却是丝毫不怒。 此情此景,早在他预料中。 乐毅也知道此行不会那么顺利,早有心里准备。 乐毅微笑道:“魏相莫非是忘记了,昔日秦国,不也是边陲一小国,历代秦君励精图治,方有今日之景象。” “如今之燕国,在我王励精图治下,国富民强,早已强盛起来。” “再者,攻打齐国,并非燕国一国之力。” “有赵国、秦国、韩国和魏国合力,攻破齐国,指日可待。” 乐毅不卑不亢的一席话,倒是让魏冉有些惊讶。 眼前的乐毅,倒是有些本事。 魏冉道:“乐将军一番话,倒也有些道理。只是知易行难,真正要操作,就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了。” 乐毅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行军打仗,易事耳!” 话语中,展露强大自信。 乐毅本就是研习行军布阵的,对领军打仗,自有独到的见解。 魏冉笑了笑,道:“将军真有如此自信?” 乐毅道:“身为行伍之人,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便枉费一身所学了。” “好!” 魏冉点头赞许。 话锋一转,魏冉道:“既然将军如此的自信,本相倒是要考校考校了。不如将军随本相一起入军营,和本相麾下将领较量一番?” 乐毅眉头一挑。 魏冉的提议来得好突然。 直接就要较量。 如果乐毅输了,后果相当的严重,至少表明他不如秦军将领。 刘宣看在眼中,眉头略微皱起。 魏冉先是挑拨他和乐毅关系,然后又要准备为乐毅下马威,这分明是要打压他们。 这样的情况,令刘宣也觉得有些棘手。 魏冉来者不善啊! 刘宣看向乐毅,轻轻摇头,示意乐毅不答应。 然而,乐毅却道:“魏相相邀,在下岂能不答应。不知道如何较量呢?” 魏冉道:“去了便知!” “走吧,既然有这个雅兴,就随本相去军营。” 魏冉直接站了起来。 乐毅和刘宣见状,也跟着站起身。 两人跟在魏冉后面,刘宣看向乐毅,压低了声音道:“乐将军,不该如此鲁莽的。我们还不清楚魏冉的意图,就匆匆答应,对我们不利。” 乐毅低声道:“魏冉掌权,我们迈不过他这一关。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出招,我们接招便是。走吧,纵然在下不敌,不也有先生吗?” 刘宣听后,嘴角轻轻抽搐。 这是拉他下水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聊着。 出了丞相府后,魏冉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而刘宣和乐毅乘坐一辆马车。 在军队护送下,往军营行去。 秦军在城外有一处军营。 一行人出了城,官道上空荡荡的,马车疾驰,很快抵达了军营。 魏冉、刘宣和乐毅下了马车。 站在军营外,魏冉大袖一拂,伸手指着军营,笑道:“刘相、乐将军,请看我秦军大营,你看我秦军如何?” 眼前的秦军营地,营盘森严,士兵精悍,透着一股赫赫凶威。 秦军彪悍,展露无遗。 刘宣扫了一眼后,也是赞叹道:“精锐之师!” 乐毅脸色有些不好看,因为秦军展现出来的,的确是赫赫威风。 秦军凶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各国都是知道的。 乐毅深吸口气,说道:“的确是百战之师!” 魏冉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走,随本相入军营。从外面看去,无法窥其全貌。只有进入,才能知道秦军真正的凶悍。” 第287章箭术较量 一行人进入军营,直接来到校场中。 军中将领也走了过来,在魏冉的面前抱拳行礼,然后恭敬站在一旁。 魏冉在行伍数十年,威望高,功勋大,军中将领都听他的。包括秦国声名鹊起的白起,都是魏冉一手提拔起来的。 在秦国,即使是司马错,也没有魏冉的威望。 魏冉看向乐毅,道:“乐毅将军,身为将者,排兵布阵是必须懂的。” “但一个主将,如果连基本的挽弓搭箭都不行,不能挽大弓,不能降住烈马,不能上阵杀敌,那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谋士。” “本相的第一场考验是射术。” “射术对任何一个武将来说,都是基本功。” “想必,乐将军不会陌生。” 魏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微笑着道:“如果乐毅将军能胜了本相麾下的箭手,第一场,便是乐毅将军获胜。” 乐毅毫不犹豫的道:“可以!” 对于自己的箭术,乐毅有足够的自信。 他看上去温文尔雅,给人是一种儒将的感觉,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能够挽大弓降烈马的。 刘宣插嘴说道:“魏相,在下还有问题。” 乐毅看向刘宣,眼中带着疑惑。 这个时候,刘宣插嘴做什么? 而魏冉笑眯眯的盯着刘宣,不急不躁的道:“刘相想说什么?” 刘宣道:“既然是较量,总得有一个规矩。较量分为几场,是三局两胜,亦或是一战定胜负。该怎么较量,得说清楚。否则,这事儿也没有个规矩。” 乐毅附和道:“刘相言之有理,魏相认为呢?” 魏冉说道:“也好!” 刘宣道:“魏相提议到军营较量,是早有定计,请魏相明示。” 魏冉嘴角噙着笑容,说道:“刘相开口询问,本相便说一说。此番的较量,有箭术、武艺和战阵排布三项。每一项的比试,一局定胜负。” 刘宣道:“魏相英明!” 魏冉笑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刘宣道:“魏相稍等,在下还有几句话要和乐将军说。” 魏冉正色道:“请便!” 刘宣道:“乐毅将军,我们旁边说。” 乐毅点头,跟着刘宣走到一旁。刘宣不清楚乐毅的本事,开口询问道:“乐将军,在射术和武艺方面,你实力到底怎么样?论排兵布阵,我不担心。但射术和武艺较量,却并非一日之功,需要常年累月的积累锻炼。” 乐毅道:“刘相放心,在下必胜。” 强大的自信,从乐毅身上流露出来。对于这一战,乐毅有着强大的信心。 他相信自己能赢。 刘宣听了后,再一次说道:“确认能赢?” “能!” 乐毅毫不犹豫的回答。 刘宣道:“既如此,我们将计就计,倒逼魏冉。” 乐毅道:“刘相打算怎么做?” 刘宣道:“将军且看着就是。”他带着乐毅回到魏冉的身旁,微笑着说道:“魏相,在下和乐毅将军商量了。如果是单纯的武艺较量,也没有什么意思。既然要较量,便加一点彩头如何?” “哈哈哈……” 魏冉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更有着自信和不屑。刘宣向他讨彩头,准备和他厮杀,真是不自量力。 魏冉道:“刘相要对赌,要什么彩头呢?” 刘宣眸子中精光一闪,说道:“如果乐毅将军获胜,请魏相同意秦国、赵国、燕国联合攻打齐国。” “不行!” 魏冉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虽然魏冉出身行伍,却不是鲁莽之辈。 能执掌秦国朝政,担任秦国的丞相,魏冉有自己的智慧。他如果答应了刘宣,就等于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万一麾下的人输了,不值得。 刘宣听到魏冉的回答,不觉得奇怪,表情平静的道:“魏相让人和乐毅将军较量,却不愿意付出彩头,实在说不过去。魏相乃是秦国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身份,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决定吗?” 魏冉脸皮厚实,打哈哈道:“本相作为秦国丞相,自然可以决定。但凡事有个规矩,本王不会越权。联合攻打齐国一事,得征询太后和大王的意见。当然,如果乐将军胜了,本相允诺,带你们入宫觐见太后。” 虽说魏冉答应了芈太后,要召见刘宣几人。 可是,他并未透露消息。如今正好用来作为赌注,反正都要引荐刘宣和乐毅的。 可见魏冉心计。 刘宣不清楚魏冉的算计,但他知道魏冉背后便是芈太后。要促成联合一事,的确要见到芈太后,劝服芈太后同意联合。 刘宣看向乐毅,道:“乐将军,你认为呢?” 说话时,刘宣微微点头示意。 乐毅道:“魏相给出了条件,在下自当奉陪到底。” “等一等!” 这个时候,魏冉又插手了。 魏冉一副不满的样子,说道:“本相给出了彩头,你们却没有,这恐怕不妥。” 刘宣昂着头,很郑重的道:“魏相,我们的彩头已经有了。如果乐毅将军失败,您就不会替我们引荐太后。在秦国,百姓都知道魏相掌权,如果没有魏相的引荐,想见到太后难如登天。所以,失败就是对我们的惩罚。当然,我们不可能失败。” 魏冉听了后,道:“刘相好犀利的一张嘴,但在本相看来,有些强词夺理了。” 刘宣道:“魏相谬赞。” 顿了顿,刘宣道:“在下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只能观战。魏相,可以喊人来了。” 魏冉也不再阻拦,吩咐道:“来人,请顾川来一趟。” 顾川是军中的神箭手,箭无虚发。 此番和乐毅对赌,魏冉要彻底打消乐毅的自信,从而掌握主动权。所以一上来,魏冉就调遣了最强的士兵。 不多时,顾川来了。 顾川的身材不怎么魁梧,也不高,中等身材,但是他双臂修长,手掌心遍布茧子。来到魏冉的面前,顾川抱拳行礼道:“卑职顾川,拜见丞相。” 魏冉微微颔首,摆手指着乐毅,解释道:“这是本相军中的弓箭手顾川,这一轮交战,是他和乐毅将军较量。你们二位,用同样的弓,同样的弓箭,每个人五支弓箭。于百步之外,看谁的命中率更高。如此,可有异议?” 说完后,魏冉直接看向乐毅。 乐毅微笑道:“可以!” 魏冉吩咐道:“来人,准备箭靶,拿弓箭来!” 命令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士兵取来弓箭,然后在百步外摆放着箭靶。 魏冉道:“来者是客,乐毅将军,先请。” 乐毅神色平静,淡淡说道:“虽然在下是客,但我为将,顾川是兵,岂能先他一步。顾川先射,在下稍后。” “也好!” 魏冉直接替顾川答应,他看向顾川,郑重道:“顾川,看你的了。” 顾川猿臂修长,神色精悍。 他站在一旁,肃然道:“请丞相放心,末将定然不辱使命。” 接过铁胎弓,顾川挽弓搭箭,箭头对着百步之外的箭靶。他箭术精湛,动作更是熟稔,箭搭在弓弦上的瞬间,也不瞄准,直接就射出。 “咻!” 弓箭破空,在空中留下一道影子。 转瞬间,便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弓箭命中箭靶! “正中红心!” 忽然,站在箭靶旁边的士兵,高声回答。 魏冉听到声音,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既然让顾川上场,必然有顾川极为出众的地方。乐毅托大,他正好借此机会,狠狠的打压打压一下乐毅。 刘宣看在眼中,眉头微微皱起。 虽说刘宣不参与较量,但不代表刘宣就没眼力。 可以看得出来,顾川箭无虚发。 这样的人不容易对付。 刘宣看向乐毅,却见乐毅微微一笑,仍是自信从容。见此,刘宣也稍稍安心。只要乐毅还能保持镇定,这一局就还是有机会的。 “砰!砰!!” 顾川接连射箭,每一支弓箭命中靶心。 五支弓箭射出,箭无虚发。 魏冉捋着颌下的胡须笑了笑,很不谦虚的问道:“乐毅将军,顾川五箭命中,你认为顾川的箭术怎么样?” “还行!” 乐毅微微一笑。 魏冉闻言,面色一僵。 顾川的箭术已经是百步穿杨,是他麾下最厉害的的神射手。然而,乐毅只是淡淡说了句还行,让魏冉颇为不高兴。魏冉本想炫耀的,却不想乐毅是这样的反应。 魏冉大袖一拂,道:“本相到要看一看,乐毅将军是如何的厉害。” “请!” 魏冉摆手道。 第288章一箭破一箭 刘宣的心头,说实在是有些紧张的。 他在军中呆过,知道能达到百步穿杨的地步,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箭术。 顾川的箭术,可谓精湛绝伦。 乐毅要击败顾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乐毅却是泰然自若,他从士兵手中接过了一柄铁胎弓,拉弦试了试,微微颔首,便来到指定的位置站定。 捻起一支弓箭搭在弓弦上,乐毅瞄准了箭靶。 此刻的乐毅,儒雅的面庞上,更多了肃杀神色。 一股杀伐之气,自乐毅身上弥漫开来。 乐毅是军中的将领,他文武双全,才能得到赵何欣赏,得到燕王器重。 箭术只是他的一项本事。 “中!” 乐毅低喝一声。 “嗡!” 手松开弓箭的瞬间,弓弦震动,弓箭已经犹如一道流光一般脱弦而出,直接就飞射了出去。 箭如流光,一往无前。 “砰!” 弓箭撞在了箭靶上,强大的力量撞击,使得箭靶都微微晃动。 一旁士兵看到了后,也是有些惊讶。 这一箭的力道,比顾川射箭的力量反而更强。 “正中靶心!” 士兵大喊了声。 声音传回,乐毅轻轻一笑。 百步距离射箭,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魏冉看在了眼中,笑了笑,道:“这才第一箭,乐将军,请继续。” 顾川看着乐毅,眼神平静。 总共是五箭,要五箭全部命中,这并非容易的事情。 才开始而已。 顾川盯着乐毅,这个时候,乐毅捻起了第二支弓箭,搭在弓箭上。 所有目光盯着乐毅,只等乐毅放箭。 此刻的乐毅,依旧沉稳镇定,他瞄准了百步之外的箭靶,眉头一扬,手中的弓箭瞬间松开了。 弓箭脱险而出,直奔箭靶而去。 这一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弓箭急速飞奔,转瞬间,距离箭靶已经不足一丈的距离。 “嚓咔!” 弓箭命中了上一支弓箭的箭杆,直接就破开了箭杆。强大的力量自箭头上爆发出来,竟是从中破开第一支弓箭的箭杆,砰的一声命中靶心。 站在一旁的秦国士兵,看到这一幕,也是瞪大了眼睛。 他的眸子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惊讶! 震惊! 百步之外命中靶心,还要破开上一支弓箭的箭杆,这太厉害了。 咕咚! 士兵咽了口唾沫。 他深吸口气,大声道:“命中靶心,且破开第一支弓箭。” 声音传回,魏冉、顾川都有些错愕。 刘宣站在一旁,他也是颇为惊讶,但有的更多是惊喜。 乐毅可谓是真人不露相。 这一回,算是一鸣惊人了。 魏冉看着乐毅,眼中也有赞许神色,他也欣赏有能力的人。不过这才第二箭,还不算结束。 魏冉道:“乐毅将军好箭术。” 乐毅道:“魏相谬赞了,不过是手熟而已。” 一句话,道尽了乐毅箭术的来历。 因为练得太多,才能手熟。 乐毅专心的拿起第三支弓箭,再一次开弓射箭。 第三支弓箭,毫不意外的又命中了第二支弓箭,破开了第二支弓箭的箭杆,最后命中靶心。 一箭破一箭,如此箭术,堪称神乎其技。 这样的箭术,纵然是顾川也甘拜下风。 魏冉看向顾川,这个时候,顾川也是苦涩一笑,他没有这般能力。 要连续命中箭杆,需要心细如发的控制力。 目前的顾川,还做不到。 魏冉见此,微笑道:“乐毅将军,这第一局的较量,顾川甘拜下风认输了。不提后面两箭的结果,仅此两箭,顾川就达不到。” 刘宣笑了起来。 第一局获胜,算是开了个好头。 乐毅道:“魏相请稍等,既然开头了,容在下射完最后的两箭。” 魏冉嘴角轻轻抽搐。 乐毅这是要把他的脸打到底啊。 “请!” 魏冉压着心下不快,笑嘻嘻的说话。 乐毅又捻起弓箭射击,最后的两支弓箭射出,仍是后一箭破开前一箭的箭杆。 五支弓箭,全部命中靶心,而且全部是命中前一支弓箭的箭杆。 这一幕,令人叹为观止。 乐毅把铁胎弓交给了秦国士兵,便看向魏冉,笑道:“魏相,承让了。” 魏冉道:“这是乐毅将军应得的。” 乐毅说道:“这第一局已经结束,开始下一句吧。第二项挑战,乃是武艺较量,请魏相安排一名武将来较量。” 魏冉道:“顾川,通知蒙兇来校场。” “喏!” 顾川下去传信。 魏冉说道:“乐将军,比武较量和射术较量不同。射术不会伤及对方,但比武较量,稍有不慎,便是非死即伤。所以你们蔡邕木制武器交锋,乐毅将军意下如何?” “可以!” 乐毅点了点头。 对于武艺较量,乐毅仍然是信心十足。 他虽然不是什么腰圆膀阔之辈,但一身的武艺却相当的惊人。 不一会儿,一个魁梧巨汉来了。 此人面貌粗犷,狮口阔鼻,身长九尺有余,双臂粗壮,胸前更是肌肉鼓起。 举止间,透着一股凶唳气息。 他站在魏冉的面前,便仿佛是一头人形凶兽一般。 “蒙兇拜见丞相。” 蒙兇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他的声音浑厚沙哑,更给人一种压迫感。 魏冉道:“起来吧!” “喏!” 蒙兇站起身,便站在一旁。 魏冉看向乐毅,轻笑两声道:“乐毅将军,你看到了蒙兇,还要再战吗?” 乐毅也是身材颀长的,但在蒙兇面前,却差了很多。 双方个子,完全不再一个等级。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乐毅的身上,等着乐毅回答。 魏冉继续说道:“乐将军,蒙兇双臂天生神力。他曾经手撕虎豹,乃是名副其实的大力士。这小子就是杀性太强了。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 一番话透着威胁和震慑。 刘宣站在一旁,脸上神情也有些紧张。 看完了乐毅的箭术,他对乐毅还是蛮有信心的。可此刻看到了蒙兇,纵然乐毅说武艺精湛,但蒙兇简直是人形凶兽。 和蒙兇交手,绝对是极为不利的。 这一次是来结盟的。 一旦乐毅和蒙兇交手时,出现了三长两短,结果就大大的不妙了。 刘宣劝说道:“乐将军,总共是三项挑战。不如,这一局放弃吧。” 胜利固然重要,但乐毅也重要。 乐毅看着魁梧的蒙兇,笑了笑道:“个子大,却并不意味着就强。外强中干的人,大有人在。此战,在下应下了。” 第289章战场无侥幸 蒙兇一听乐毅的话,眼中闪烁着凶光。 无边杀气直扑乐毅。 作为沙场喋血的将领,蒙兇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身上更有一股煞气,可谓是一个凶人。 这样的人骨子里、眼神里,有着癫狂。 听到乐毅的话,他受不住激将。 蒙兇舔舐了一下嘴唇,眼中杀意湛然,瓮声瓮气的道:“乐毅,老子不杀你。但是,肯定在你的身上留点印记。来了秦国,不留下点什么,那怎么能行呢?” 乐毅笑了笑,很平静的说道:“嘴上逞能的人,一般都外强中干。” “你找死……” 蒙兇听到乐毅的话,更是受到刺激。 他是武将,受不得激将。 他的性格,更是暴烈。 听到乐毅的话,蒙兇内心早已翻腾,控制不住怒火。 乐毅看向魏冉,不急不躁的说道:“魏相,沙场争锋,骑兵为最。秦国擅在骑兵方面,也是闻名遐迩的。今日,在下和蒙兇进行马战,在马上厮杀。请魏相准备实战武器,在下的武器是一杆长矛,至于蒙兇的武器,他自取便是。” 魏冉一听,眉头一挑。 之前定的是木制兵器,用木质的武器较量,不会有伤害。 用实战的武器,那就是生死搏杀。 这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乐毅是燕国的使节,魏冉虽然故意刁难乐毅,但也希望能联合燕国攻打齐国,以免齐国继续嚣张。如果比武的时候,乐毅有个三长两短,情况就不同了。 魏冉道:“乐将军,木制兵器比较妥当。” 乐毅轻笑道:“魏相放心,在下定然留下蒙兇性命,不杀他便是。” “自大!” 蒙兇握紧了拳头,道:“丞相,实战就实战,末将绝不会输。” “住嘴!” 魏冉是军人,但更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权衡利弊得失,是他要考虑的。 他盯着乐毅,冷静说道:“乐将军,你可知道蒙兇武艺,你们实战交锋,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向燕王交代?” 乐毅道:“此战,在下必胜。在下全权代表燕王,也能做决定。” 魏冉一听这话,心头再怎么都有一些疙瘩。 合着你乐毅真以为能赢? 魏冉笑了笑,说道:“既然乐毅将军要实战,那就实战吧,在下期待乐毅将军一展风采。来人,牵两匹战马来,再拿武器来。” 士兵牵来了两匹战马。 乐毅和蒙兇也各自选择了武器。 乐毅的武器是长矛,这是军中最普遍的武器,几乎很多士兵都会使用。 蒙兇使用的一柄开山大斧,斧刃熠熠生辉,透着冷光。 两人各自上马,相隔五丈站立。 魏冉看着这一幕,他一声令下,乐毅和蒙兇便策马杀向对方。 魏冉道:“刘相,你看谁能赢?”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道:“自然是乐毅将军,此战,乐毅必胜。” 魏冉呵呵笑了笑,并不回答。 乐毅自大,而刘宣则过于自信了。 校场中。 乐毅和蒙兇已然交战。 两人都是骑在马上,你来我往的厮杀,斧光闪烁,破空带着锐啸声,透着漫天杀气,更令人胆战心惊。 校场周围,已有围观的士兵。 士兵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都激动不已,为蒙兇鼓劲儿助威。 乐毅一杆长矛在手中,忽近忽远,招式凌厉,竟是不遑多让,丝毫不落下风。 “死来!” 蒙兇连连出手没能劈杀乐毅,大吼一声,抡起斧子劈下。 这一斧子下来,劈的是中线。 从乐毅正中心位置劈下,即使劈不中乐毅,可一旦乐毅躲避,乐毅骑着的战马,便会遭殃。 这一幕,看得周围士兵热血沸腾。 乐毅并未直接抵挡,他手在马背上一撑,身体轻灵侧身。 整个身体,竟是侧身在马背右侧。 右手握着的长矛,随即探出。 矛尖锋锐,直戳蒙兇的心窝。 斧子在劈下,而矛尖也直奔蒙兇的心窝子去。 如果蒙兇执意要劈了战马,但最后的接过,他必然被扎一矛,身体遭到重创。 这样的结果,蒙兇自然是不乐意的。 蒙兇哼了声,落下的斧子顿时止住,直接横拍。 “啪!” 斧面拍打在长矛上。 强大的力量撞击,使得长矛转向,不再对准了蒙兇。 这一刹那间,乐毅已经又跨坐在马背上,而被拍打的长矛转向,只见乐毅手一搓,长矛在空中借势一转,长矛的末端转向,对准了蒙兇。 这不过是眨眼功夫的事情。 长矛末端,直接抽出。 “啪!” 这一矛,抽打在蒙兇的脑袋上。 “啊!” 蒙兇惨叫一声。 他被长矛的矛杆抽中脑袋,尤其是太阳穴的位置遭到撞击,脑袋一阵眩晕,眼前模糊,身体也不受控制,在马背坐不稳,轰然倒在地上。 蒙兇摇晃着脑袋,挣扎着站起来。 他手拍了拍脑袋,摇晃两下。 蒙兇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下一刻,矛尖却已经对准了他的面庞。只要长矛再往前探出三寸,就足以贯穿他的脑袋。 乐毅骑在马上,身姿英武,灿然笑道:“蒙兇,你败了!” 轰!! 蒙兇脑中轰然炸响,一脸愕然。 他败了! 他天生神力,力量十足,他的武艺都还没使出来,怎么就败了呢? 蒙兇不甘心。 蒙兇握紧了拳头,想要再厮杀。 乐毅却不给蒙兇机会,他翻身下马,扔掉手中长矛,道:“战场厮杀,不是比拼谁更魁梧,不是比拼谁的力气大,而且厮杀技巧。你在战场上,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冲阵的将领。要让你斩将夺旗,你差远了。” 一番话令蒙兇面色愤怒。 蒙兇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锤死乐毅。 可是他败了。 蒙兇落寞的走到魏冉面前,跪下来抱拳道:“丞相,末将失败了,请丞相责罚。” 败了就是败了! 蒙兇不甘心这样败给乐毅。 但他真的败了,只能请罪。 魏冉很惊讶的看着乐毅,他也是沙场出来的,看得出乐毅招式取巧,是利用招式和厮杀时的机会取胜,而不是在力量上压过蒙兇,但蒙兇终归是败了。 魏冉说道:“乐毅将军武艺高强,你败在他的手中,倒也正常。怎么样,现在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平日里,你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今日,还有什么要说的?” 蒙兇昂头道:“末将败得不服?” 魏冉一脚踹在蒙兇身上,喝骂道:“不服?有什么不服的?” “如果在战场上,你早死了。” “战场上,会给你机会,让你全力实战吗?敌人会和你拼力气吗?” “自己去领五十军棍,一棍都不能少。” 魏冉听着蒙兇的话,很是愤怒。 虽然乐毅是取巧,但战场上没有侥幸的说法,只看结果。 蒙兇站起身,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魏冉说道:“想不到乐毅将军不仅箭术精湛,连武艺都如此的厉害。令人佩服,难怪燕王派遣乐毅将军来,不简单,不简单啊。” 乐毅道:“魏相,第二场已经打完,现在进行第三场吗?” 刘宣闻言,目光也落在了魏冉身上。 第290章宴会上的交锋 魏冉看着取胜的乐毅,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他本以为武斗能取胜的,没想到蒙兇竟然不敌乐毅。 这是出乎意料的。 如今连斗两场都败了,如果再斗下去,一旦再失败,脸上就挂不住了。 魏冉心中也在思虑。 考虑再斗下去的利益取舍。 乐毅是燕国的大将,甚至一眼看去,便是儒将。 这样的人,武艺和箭术反而是其次。反倒是自身的统兵能力,才是最根本的本事。 换句话说,乐毅排兵布阵方面,才是最擅长的。 魏冉心中思虑后,道:“两战两败,乐毅将军风采,本相可算是见识了。” “接下来的第三局,便没有必要了。” “见识了乐毅将军的风采,足矣!” “此次赌斗,便就此中止。” 魏冉笑道:“乐将军、刘相,本相择日会带着两位入宫觐见太后。” 魏冉也是干脆,洒脱面对。 乐毅道:“多谢魏相。” 刘宣也是微微拱手,脸上多了一抹笑容。 这一回,可算是大获全胜。 魏冉摆手道:“两位辛苦了,走,随本相回府。本相府上,早已经准备好了酒水,为两位接风洗尘。” 刘宣和乐毅应下,又和魏冉离开了军营。 出了军营,一行人往丞相府行去。 回到丞相府,众人宾主落座。 魏冉当即吩咐人,把丞相府的门客全都请来了。 作为秦国丞相,魏冉麾下的门客也是极多的,全都是为他出谋划策的人。 只是这些人当中,为首的人是徐周。 以徐周为首,一个个进入大厅中向魏冉行礼,然后恭敬落座。 丞相府的侍从端着酒菜鱼贯而入,摆在案桌上。 人齐了,魏冉端起酒樽,看向乐毅和刘宣,道:“此番燕国乐毅将军,赵国守相刘宣来此,来,我们敬两位一杯。” “请!” 魏冉仰头一饮而尽。 刘宣、乐毅也不客气,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魏冉开场后,又简单介绍了乐毅和刘宣,便有魏冉的门客来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候的气氛,已经渐渐热络了起来。 这时候,徐周站了起来。 徐周峨冠博带,一身华服,他脸上带着笑容,拱手道:“粗鄙之人徐周,见过刘相。听闻刘相在赵国时,破北胡,败司马磐,更夺取天山关,可有此事?” 刘宣眉头一挑。 刚才魏冉介绍的时候,第一个介绍的就是徐周。 很显然,徐周是魏冉的首席谋士。 如今徐周一开口,就提及刘宣的曾经,料想是要考校一番了。 正所谓文人相轻。 如今刘宣来了,魏冉麾下门客不可能没动作的。 此前在军营之中,考校的是乐毅。 如今则是针对他了。 刘宣神色平静,他呷了一口酒,微笑道:“确有此事。” 徐周颔首,捋了捋颌下的胡须道:“在下倒是有些好奇,心有疑惑,望刘相解惑。” 刘宣正色道:“徐周先生客气了,请说。” 徐周说道:“行军打仗,一向是主将决断,以大军主将为主。” “刘相随军,不过是一介军师。” “为何历次大战,功劳并不是归功于廉颇、赵奢,反而是归功于刘相呢?” “在下窃以为,莫非是刘相抢了功劳,才有今日之名声。” “论功,主将位列第一。” “偏偏刘相在短短时间,从一介布衣,到了赵国守相的位置。这其中,真是令人不得不怀疑啊。在下心中揣测,或有不妥之处,还望刘相能包涵。” 徐周眼中闪烁着精光,他死死的盯着刘宣,郑重说道:“这一疑问,只是在下的疑惑。还请刘相解答。” 这话等同于怀疑刘宣的人品了。 这是相当重的怀疑。 魏冉也清楚刘宣的事情,但此时,也想听听刘宣的回答,看刘宣如何应对。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刘宣身上。 目光中,更带着质疑。 乐毅坐在刘宣的下方,他神色如常,一点都不担心刘宣。这一路走来,他早已经领教了刘宣的辩才,知道这难不倒刘宣。 魏冉端坐在上方,却是呵斥道:“徐周,来者是客,不可造次。” 徐周道:“丞相,刘相刚才也说了,让在下尽管提问。当然,刘相如果不愿意回答,在下也不会强求的,就当是没问过这番话。” 魏冉微微颔首。 他目光看向刘宣,一副关切的表情道:“刘相,下面的人不懂事,请刘相别放在心上。徐周的问题,不必理会。” 刘宣听了魏冉的话,却是冷笑。 这话听着忒别扭。 太假了! 徐周作为魏冉麾下的首席谋士,如果没有魏冉的允许,徐周不敢乱说话。 如今魏冉扮好人,令人不齿。 刘宣大袖一拂,泰然自若的道:“丞相不必苛责徐周先生,所谓理不辩不明,事情说清楚了,自然就没有疑惑。徐周先生有疑惑,在下解释一番就是。” 这个时候,刘宣站了起来。 刘宣身材颀长,一袭白衣在身上,气度不凡,风姿勃发。 可谓是剑眉朗目,器宇轩昂。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拱手道:“徐周先生的问题,本相仔细的考虑了。总结下来,也就是一点,认为本相冒领了廉将军、赵将军的功劳,夸大了自己的功劳,从而加官进爵,才有了今日之景,可对?” 一番反问的话,把事情直接摆在了台面上。 更直接了! 简单直白的阐述了出来。 徐周道:“刘相这么说,倒也是一样的,在下就是认为刘相夸大了自身的功劳。击败胡人之战,太原郡一战,都是大战役,主将功劳理当第一。” 刘宣心中,已经在思虑着。 徐周的话里面,其实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徐周质问刘宣是否冒领了功劳。 而第二层意思,却是更为阴毒,是要离间刘宣、廉颇和赵奢。 如果刘宣说历次的战事,都是刘宣功劳最大,都是刘宣自己出力最多。 那么,廉颇和赵奢会怎么想? 这一目的是隐藏的,稍不注意就会被迷惑住。 刘宣却是心如明镜,他神色平静,淡淡道:“本相认为,徐周先生的这番话是大错特错,一点都没有了解到情况。说得严重一点,更是无中生有。” 徐周说道:“刘相的解释,站不住脚。” 刘宣道:“在回答徐周先生之前,在下先说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下的守相身份。很多人认为在下出任守相,是一步登天了,但事实上,在下也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初时,在下乃是廉颇将军门客。” “得了我王器重,委任为邯郸令,主政邯郸县。” “后为军中军师,随廉颇将军北上雁门。” “从雁门返回,方有晋升,成为了赵国上大夫。” “太原郡一战,天山关一役,本相才成为了赵国的守相。” “这一步步走来,并非一步登天,而是一步步往上的。” 刘宣说道:“相比于苏秦一夕之间,陪六国相印,成为六国丞相,在下却是差多了。所以一步登天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当然,提到战事,就回到了徐周先生的问题。” “说在下冒领功劳,才得以步步高升。” “这一点,在下更是不赞同。” 刘宣抽丝剥茧的阐述,一步一步的深入。 所有人都看着刘宣,等着刘宣最后的解释,因为冒领功劳这才是最关键的。 徐周眼含期待,他希望刘宣说出立功最大的话。 第291章谁刁难谁? 刘宣看着众人神情,不急不躁的道:“说到功劳,这就更有趣了。” “本相不清楚徐周先生为什么认为在下冒领功劳。” “本相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刘宣下颌微微上扬,道:“北地雁门郡一战,廉颇将军被加封上将军,为赵国军方第一人。” “曾经的廉颇,虽为军中重将,但并非唯一。” “如今成为赵国上将军,为军中柱石,赵国擎天柱,如此嘉奖,可有亏待廉颇将军?” “这样的提拔,恐怕秦国也不多见。” 刘宣笑吟吟盯着徐周,道:“徐周先生,你认为呢?” 对于廉颇的提拔,这是前所未有的。 昔日雁门之战,刘宣从五大夫成为上大夫,这样的提拔很常见。 而廉颇的提拔,却不同了。 徐周听到刘宣的话,脸色微微变化。 刘宣的反击太过犀利。 尤其是,这番话丝毫不涉及到廉颇,让徐周也难以运作。 徐周却也是脸厚之人,他颔首道:“刘相解释,倒也过得去。但太原一战和天山关一役呢?刘相借此一事,成为赵国守相,一步登天。” “哈哈哈……” 刘宣一听,更是大笑了起来。 徐周略微不喜,问道:“刘相何故发笑?” 魏冉也道:“本相很期待刘相的答复,听刘相畅言,本相可谓是大开眼界。” 刘宣说道:“太原郡一战、天山关一役,赵奢将军立下大功,这是不争的事实。” “彼时的赵奢,初入军中,毫无资历。” “唯大王慧眼识才,拔擢赵奢,用赵奢为将。” “最终,赵奢却也未辜负大王厚望。” 刘宣说道:“回到邯郸时,赵奢将军被大王任命为司马,主持赵国的军务。赵国军中,除廉颇将军外,赵奢可谓是一人之下。” “如此嘉奖,可曾亏待赵奢将军。” “不论是赵奢,亦或是廉颇,都得到重重赏赐。” “这样的赏赐在秦国,可有先例?” “徐周先生的话站不住脚,询问本相,徒增笑谈耳。” 刘宣神色淡然,没有半点慌乱。 徐周要挑拨他和赵奢、廉颇的关系,但刘宣早已看出来。 既然清楚,处理起来自然简单。 徐周听完刘宣的话,眼中掠过一抹赞赏。 他一番话暗藏机心,没想到刘宣竟是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而且刘宣没有一丝的骄傲。年少得志,很容易得意忘形,妄自尊大。 徐周在刘宣身上并没有看到,这很是不错。 徐周道:“刘相睿智,在下佩服。听得刘相一番话,在下心中疑虑尽去,谢过刘相。” 一番话滴水不漏。 更是轻描淡写的揭过,丝毫不提意图刁难刘宣的事情。 徐周面带笑容,双手合拢,再一次拱手行礼道:“听君一席话,才知赵王拔擢臣子,自有章法,可见赵王非同一般。” 刘宣嘴角微微上扬,心头冷笑。 徐周还真是狡诈。 刁难后再不轻不重的一番话,就直接揭过。眼看着徐周回到坐席上,刘宣也回到坐席上。 徐周并未纠缠,刘宣也没有穷追猛打。 “刘相,老朽王敖,有一事情请教刘相。” 忽然间,又有一人站起来。 此人年逾五旬,头发灰白,一身青衣,清瘦儒雅。他的脸上布满了褶子,透着苍老之态。但一双眸子却熠熠生辉,明亮无比。 刘宣盯着王敖,也从坐席站了起来。 徐周刚坐下,又有王敖来。 明显是宴无好宴啊! 刘宣却是丝毫不惧,正色道:“王先生有何疑问?” 王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在胸前,在大殿中来回的踱步。片刻后,他停下来,盯着刘宣,正色道:“老朽听闻刘相和乐毅将军来秦国,是为了联合秦国攻打齐国的,可有此事?” 刘宣说道:“确有此事。” 联合秦国之事,在魏冉的丞相府不算秘密。 王敖知道也是正常的。 王敖声音微微提高,沉声道:“齐国,东方之大国。当代齐王锐意进取,开疆拓土,可谓是雄主。” “西方有秦国,东方有齐国,两国立于天下,为天下的两座柱石。” “不论是燕国,亦或是赵国,还是魏国、韩国等,要攻打齐国,都并非易事。而我秦国距离齐国路途遥远,如果要攻打齐国,那也是劳师远征。” “当然,秦国力强,有足够的把握击溃齐国。” “只是齐国如此之遥远,击败了齐国后,也只能便宜东方的各国,对我秦国有何益处?” “故而,秦国不会和赵国、燕国结盟。” 王敖冷笑两声,理直气壮的说道:“刘相来秦国寻求结盟,居心叵测。依老朽看,早日离开秦国为妙,以免自取其辱。” 一番话直接打击刘宣。 话语中,更透着强势,以及对刘宣的蔑视。 王敖干瘦的手在空中一挥,郑重道:“老朽不知,刘相有什么底气来寻求联盟?” 话传入刘宣的耳中,刘宣冷冷一笑。 王敖的话是妇人之见。 这样刁难的话,简直更是笑话。 刘宣心思一转动,已经有了腹稿,知道该怎么回答,开口说道:“阁下的问题,实在是太过简单,纵然是赵国的三岁孩童,也能知晓答案。不过阁下想知道,本相可以释疑一二。但在此之前,在下也有几个问题,想询问阁下。” 王敖眼眸眯起,皱眉道:“是老朽在询问刘相。” 被刘宣反过来询问,王敖有些不适应。 毕竟,是他先发问的。 刘宣微微一笑,一副浑然不在意的神态,说道:“阁下身为魏相门下的门客,应当是才学出众的人。本相不过是几个小问题,莫非阁下不敢回答。本相说了会回答你的问题,便不会赖掉。稍稍延迟而已,阁下怕了吗?” 王敖明知刘宣是激将法,还是沉声道:“哼,老朽岂会惧怕,尽管说便是。”刘宣名满赵国,但王敖自认为才学出众,不惧刘宣。 只要刘宣问完了,就该刘宣回答。 一旦刘宣回答不上来,那么丢人的可就是刘宣了。 徐周看在眼中,眸子中忽然掠过一抹担忧。不知怎的,他竟是有些替王敖担心,怕王敖被刘宣刁难了。 第292章舌战王敖 刘宣笑了笑,问道:“敢问阁下,出身于哪一家?” 诸子百家,士子无数。 但凡一个士子,必有传承。 刘宣第一句询问王敖出身哪一家,是在探寻王敖的底细。 当然,这是很简单的询问。 王敖昂着头,道:“老朽一身所学,出自儒家。” 刘宣哦了一声,似是有些惊讶。 王敖道:“听闻刘相,乃是荀子弟子,此事当真?” “当真!”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作为荀子的弟子,他以有荀子这样的老师为骄傲。 王敖抬起手捋着颌下的胡须,下颌微微上扬,神情中多了一抹傲然,朗声道:“老朽出身儒门,和荀子在同一辈,年龄更年长于荀子。刘相虽然官职比老朽大,但见了老夫,也得尊称一声师伯。” 此刻的王敖,脸上相当欣喜。 能力压刘宣一头,这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打压刘宣,等同于在魏冉面前露脸。 刘宣神色平静,道:“阁下论年龄,的确是年长于家师。” “但据本相的了解,家师并无师兄弟。” “既如此,阁下所言‘师伯’二字,恐怕是子虚乌有,是你往自己的老脸上贴金。” “儒家之中,各有所擅,各有所长,传承不同。” “阁下仗着年龄,便倚老卖老,让在下尊称你师伯,恐怕是胡来了。” “家师这一门,代代显赫,各个出众。” 刘宣语气平淡,可话语中,却有着强大的自信和骄傲。 他学自荀子,年少成名。 对于自己的师承,刘宣是极为骄傲的。 王敖倚老卖老,刘宣连一丝的余地都不留,强势反驳。 “如家师荀子,早早便扬名列国,更一直主持稷下学宫,受各家各派尊崇,可谓是名冠天下。” “家师这一门中的人,在下都认识。” “反倒是阁下籍籍无名,怎能和家师相提并论。” “王敖先生,本相敬你年长,尊称你一声先生,但你说出身儒家,便倚老卖老,徒增笑耳。” “这样做弄虚作假,起不到打压本相的作用,反倒让人看轻了你,认为你名不副实。” “治学之人,要有谦逊之心。” “最忌讳心思不纯。” “阁下不精研学问增强自身能力,只想着靠打压别人获取赏识,是舍本逐末。往阁下三思。” 刘宣双手合拢,长身揖了一礼。 然后,刘宣便看向魏冉,道:“倘若魏相门下,都是这般之人,真令人失望。” 王敖要打压他,要踏着他作为晋身之资。 既如此,刘宣也不会客气。 刘宣的话强势无比,更把王敖的脸皮扫尽了。 魏冉听了后,面色也颇为不愉快,瞪了王敖一眼。 王敖咽了口唾沫,道:“刘相,你这是强词夺理。老朽出自儒家,和荀子同辈。如何不是你的长辈。” 他心中也有些紧张。 没想到刘宣的反击如此之霸道。 刘宣冷笑,不屑道:“如果任何一个出自儒家的人,都说是家师同辈,那么普天之下,本相的师伯恐怕就太多了。阁下太狂妄了,要攀上关系,也不是这样攀关系的。” “你……” 王敖听到刘宣的话,气得面色通红。 刘宣道:“罢了,不纠缠这个问题。” “你是魏相的门客,既然魏相认可你,本相不该置喙。” “既然阁下出身儒家,敢问阁下,治何经典?” 第二个问题抛出。 所谓‘治何经典’,通俗的说,是询问王敖精研儒家哪一本书。 这是探寻王敖的底子了。 王敖大袖一拂,想都不想,直接说道:“《书经》。” 如今的儒家,主要有六大经典。 六大经典之说,来自于孔子。 孔子治《诗经》、《书经》、《乐经》、《仪礼》、《周易》、《春秋》,方有儒家六经的说法。 儒家六经,既诗、书、礼、乐、易、春秋。 王敖说《书经》,是他主要研究《书经》这一系列的书。 在汉代以后,《书经》改称为《尚书》。 如今,以《书经》称谓。 事实上,《书经》是一部上古皇室档案的书籍汇编,是一系列的丛书,有《虞书》、《夏书》、《商书》和《周书》。 几本书汇成一个系列,统称为《书》,或者是《书经》。 刘宣听到王敖的话,却是笑了起来。 刘宣面带笑容,正色道:“《尚书》学说,记载古代帝王之事,教人行圣人之事。研习这本书,是学者所为之事。然阁下反对秦国攻打齐国,却是两国政事。” “阁下不去研究经典,却抛开经典,插手国事。” “这是不是本末倒置呢?” 刘宣眼中精光闪烁,继续质询王敖。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刘宣的身上,都等着刘宣出丑。 偏偏刘宣不。 刘宣要通过这一次辩论,借此立威,同时在秦国扬名。 王敖听到刘宣的话,讽刺道:“古为今用,老朽研习《书经》,是为了能更好的将圣人的道理传播出去,同时用圣人的道理解决问题。” 即使刘宣咄咄逼人,但王敖也没有退让。 事关颜面,王敖不会怯弱。 刘宣哂笑两声,理直气壮的说道:“《书经》中记载的圣人之道,有上古帝王唐尧和虞舜的禅让之道,有商汤消弭干戈的正义之道,有周公摄政大魄力之理……” “所有事情,只为正义。” “这本书是教导人伸张正义,是让人行圣人之事的。” “如今,齐国倚仗自身的势力,欺凌宋国,这是欺凌弱小。按照王敖先生一身所学的学说,当劝说魏相伸张正义,出兵讨伐齐国才是。” “为何阁下要阻拦呢?” “本相窃以为,阁下之所以阻拦,是为了打压本相。” “因为,你想踩着本相扬名。” “为了权利,为了名利,阁下抛弃自身信念,枉为儒家之人。” “依本相看,阁下陷入名利场难以自拔。” 刘宣摇头叹息一声,感慨道:“阁下一身所学,都已抛弃。阁下的做法,本相不齿。欺世盗名之辈,本相不屑与之说话,退下吧。” 大袖一拂,刘宣背对着王敖。 那姿态,更加蔑视王敖。 此刻的王敖,面色更是铁青。 他盯着刘宣,胸膛起伏不定,更是气愤不已。刘宣兜兜转转的绕了个大圈子,最终借助他的学说反驳了他。 这是堂堂正正的反驳,是利用王敖的所学来反驳为什么要攻打齐国。 这样的反击太犀利了。 王敖本就佝偻的背,更是垂下。 他张嘴还想辩驳,却无从开口,回到坐席,羞愧的低着头不说话。 第293章捧杀 此刻的魏冉,脸上神情柔和随意,但眸子中却有一抹失望。 徐周失败了! 王敖失败了! 连续两次失败,这意味着他麾下的人都被给了刘宣。 这对魏冉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刘相,在下孟参,特向刘相讨教。” 忽然间,又有一名青年站起身。 青年的年龄和刘宣相差不多,也是二十出头。 这人便是孟参。 他也是魏冉麾下的门客。 大厅中坐着的,除了一部分人身上有官职,但大部分人都只是门客。 战国时期,豢养门客是极为盛行的。 如齐国公子孟尝君豢养了三千门客,为一时之最,为人称道。 魏冉门下也有许多门客。 孟参能从这些人当中脱颖而出,也是有一定本事的人。 刘宣抬头一瞅,笑道:“阁下要讨教什么?” 孟参正色道:“在下今日,想要向刘相讨教忠与不忠。” 刘宣哦了一声,嘴角含笑。 对于这样的讨论,刘宣是极为熟悉的。 涉及到讨论这样的话题,必然是以对手作为讨论的人,在讨论的时候,借机攻讦对方,从而达到压倒对方的效果。 孟参要讨论‘忠’与‘不忠’,便是要借机攻讦刘宣。 这样的方式,并不稀奇。 刘宣摆手道:“请!” 孟参站在大厅的中央,他环顾周遭,最终目光落在魏冉身上,道:“论及‘忠’之一字,在下便以丞相为例。” “扑哧!” 刘宣听到的瞬间,骤然笑了起来。 孟参道:“刘相何故发笑?” 魏冉也看向刘宣,道:“先生何故如此?” 见识了刘宣的辩才和机智,魏冉对刘宣也是颇为尊敬,一副敬重神情。 只是刘宣的笑,令魏冉有些莫名其妙。 刘宣道:“魏相,孟参在您的麾下,应该颇受器重吧。” 魏冉点了点头道:“不错,孟参颇有能力。” 刘宣眼中掠过一道精光,沉声道:“本相倒是认为,先不提孟参的能力,光是他这捧人的本事,便是一等一的。” “论及‘忠’,以魏相为例,这是正面形象。” “辩论时,无形中捧了魏相一把。” “论及‘不忠’,恐怕就是以在下为例,这是反面形象。” “辩论时,要打压本相。” 刘宣说道:“这样聪颖的人,得到器重,也是理所应当的。” 魏冉听到了刘宣的分析,面皮微微抽搐。 刘宣的这话,令魏冉也不好下台。 孟参听后,却是极为不赞同,更是怒火升起,正色道:“刘相说在下捧魏相也好,要打压您也好。” “这些事情,在下不愿意去辩解。” “在下要说的是,在下所提出的事情,都以事实为根据。” “所谈及事情,不是无中生有的。” 孟参眼神很是锐利,强势道:“至于闲言碎语,在下并不在意。世人如何看我,我并不在乎。我所在乎的,是我阐述的都是事实和道理。” “好!” 徐周听到后,率先交好。 王敖和其余人,也是纷纷抚掌称赞。 所有人都为孟参的这番话鼓劲儿,心中都倍感畅快。 这番反击的话,着实是痛快。 刘宣当着魏冉及丞相府的人面前,呵斥徐周,斥退王敖,一个个的心头都颇为憋屈,都很不舒服,如今孟参的一番反驳,令人心头畅快。 魏冉看在眼中,面无表情,但心头也颇为欢喜。 他也希望孟参力压刘宣一头。 乐毅盯着孟参,再看了刘宣一眼,隐隐担忧。 秦国人才何其多也,刘宣以一己之力,挑战丞相府的这些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能赢吗? 乐毅也不知道。 此刻的乐毅,也只能静观其变,等待着刘宣的答复。 刘宣看着大厅中一个个的表情,神态自如,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想当初,他在赵国的贤人坊和公孙龙辩论,有无数人在场,他也未曾惧怕半分。 更何况是如今的刘宣。 他在赵国的官场历经磨砺,更是成熟。 刘宣抚掌称赞道:“孟参先生的话,在下听了后,也是感觉热血沸腾。” “说得好,的确是有理有据。” “从你的思路看,本相认为你比徐周、王敖应当更强。” “本相一向喜欢和强者辩论。” “能和你辩论,是本相的荣幸。” 刘宣目光扫过徐周和王敖,笑道:“本相不以击败了徐周、王敖为荣,而是以能和孟参先生这样的智者论道为荣。今日能和孟参先生辩论,足矣!” 一番话把孟参捧得很高。 在捧孟参的同时,却又打压了徐周和王敖。 孟参听在耳中,暗骂刘宣狡诈。 刘宣表面上是在捧他,可事实上,却是在捧杀他,是在离间他和徐周、王敖的关系。 这样的意图,孟参也是能判断出来的。 孟参并未接着刘宣的话往下,因为他如果接下了刘宣的话,就等于认可了刘宣的一番话,会给人以他比徐周、王敖更强的印象,容易遭到嫉恨。 孟参道:“刘相怎么想,在下不在意。刘相,可否开始辩论了。” 刘宣说道:“请!” 孟参一听这话,心中也松了口气。 面对刘宣,孟参也颇为忌惮。 孟参正色道:“论及忠,丞相随太后自楚国来,为秦国效力。” “先王惠文王在世时,丞相尽忠职守,随司马错将军定巴蜀,随惠文王败义渠,战功赫赫,为秦国之大将。” “先惠文王崩,武王继位。” “武王继位时期,任用孟贲、任鄙等人为大将。” “这时候的丞相,可谓是饱受打压,军权屡屡被削,饱受苦楚。” “君上如此,丞相并未自暴自弃,也未曾弃秦而去。” “及武王举鼎重伤病逝,方有今日之大王继位。而丞相才苦尽甘来,一展所长,尽展抱负。” “如此之人,难道不是忠贞之人?” “丞相之忠,为大忠;丞相之勇,为大勇。” 孟参极尽夸赞,看向刘宣,道:“刘相认为,在下所言对否?” 这一番话,全是设计魏冉的事情。 这样的论调,刘宣自是不会反驳的,否则会引起魏冉的不满。 这是不能反驳的论调。 刘宣笑了笑,说道:“孟参先生的一番话,本相是赞同的。秦国能有今日之光景,魏相功不可没。” 魏冉听到刘宣的回答,也是笑了起来。 连刘宣都赞同,足见他的功劳。 刘宣话锋一转,说道:“关于忠的论调,本相是赞同的。那么不忠呢?孟参先生请,本相洗耳恭听。” 第294章反击 提及‘不忠’的论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孟参身上。 孟参微微一笑,道:“不忠之人,便是刘相。” “果然!” 刘宣轻笑一声,笑容中却有鄙夷。 这样的论调果然不出意外。 孟参要反驳他,要令他哑口无言,最大的可能是拿他做文章。 刘宣摆手道:“本相洗耳恭听!” 孟参道:“敢问刘相,是否出身齐国?” “是!” 刘宣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样的问题,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可能。 孟参又道:“刘相的一身所学,是否是在稷下学宫学成的?” “是!” 刘宣回答道。 孟参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继续道:“刘相身为齐国的臣民,劝谏齐王,是否理所应当。” “不应当。” 刘宣眼眸中,掠过一道精光。 前面两个问题是固定答案,但这个问题却不同。 这是可以否定的。 孟参听到刘宣的回答,反而笑了,道:“刘相回答得好,这就是在下要论及的忠和不忠。” “彼时武王当政,任用奸佞,国政艰难。” “然而,丞相忍辱负重,最终苦尽甘来,才有今日之尊贵。” “这一切的前提,是丞相忠于秦国。” “如果丞相不忠于秦国,一遇到困难,便逃离秦国,哪有今日之光景?” “这一切,是丞相用忠心换来的。” 孟参慷慨激昂,大义陈词。 刘宣听在耳中,心中却是摇头。 孟参此人有一些才学,但拍马屁的功夫更厉害。可惜的是,孟参遇到了他。 孟参想踩着他上位,选错了人。 刘宣强势说道:“阁下一开口,便吹捧魏相。魏相的功绩,人人都知道,没必要再提。这捧了好几次,都腻歪了。你这废话太多,太浪费时间了,入正题吧。” 孟参眼中掠过一抹阴沉。 他盯着刘宣,眼中有着无尽野心。 今天,他要借此扬名。 孟参昂着头道:“相比于丞相的忍辱负重,刘相在齐国做了什么呢?” “劝谏不成,便逃离齐国。” “到了赵国邯郸后,施展手段得到赵王的器重,便处处和齐国做对。” “你生于齐国,长于齐国,学于齐国,一身尽是齐国赐予。” “如今却反过来要攻打齐国。” “这不仅是不忠于齐王,更是不忠于齐国。” 孟参意气风发,拔高了声音,朗声说道:“如果因为君王一时的过错,便愤懑抱怨,心怀怨恨,这不是为臣之道。” “齐王在临淄城称帝,但最终也明白称帝的错误,自去帝号。” “也算知错能改。” “纵观齐王这些年的政绩,败燕国,退楚国,功勋赫赫,并非昏庸之主。” “如果刘相能忍辱负重,今日也必是齐国的栋梁。” 孟参道:“在下所言,刘相是否赞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刘宣身上。 孟参看着刘宣,甚是得意。 只要刘宣难以辩驳,今日就是他扬名的时机。 刘宣啧啧两声,摇头惋惜道:“妇人之见。” 孟参脸一黑,道:“强词夺理。” 刘宣慢悠悠的说道:“昔年秦国势弱,商君奔秦,得秦孝公的重用,方有秦国变法;其后各国联合抗秦,有张仪赴秦,得惠文王任用为相,才化解秦国的困境。” “不论是商君,亦或是张子,都不是秦人。” “秦国的衮衮诸公,大多数人,也并非秦人。” “这些人中,有许多是不得志,然后到了秦国,才有机会一展抱负的。” “想不到你孟参的想法,是要人吊死在一棵树上。” “按照这么说,在座诸公当中,许多人是不是应当回到各自母国,然后抑郁而终呢?” 刘宣看向坐在大厅的一众人。 这些人是魏冉门客,并非都是秦人。 他们听了刘宣的一番话,再看向孟参,都黑着脸,面色不怎么好看。 孟参顿时急了,道:“刘相,你这是狡辩。” 刘宣摇头道:“狡辩吗?真是笑话。” “唉,想不到丞相的门下,竟有你孟参这般的无耻之徒混入其中。” “依本相看,如果秦国的官员,尽是你孟参这样的人,不用东方的各国进攻,秦国自然土崩瓦解。” 刘宣错措辞越来越严厉,强势无比。 孟参冷笑道:“刘相的判定,无凭无据,难以令人信服。” 刘宣道:“你不服气啊?” 孟参道:“自然不服。” 刘宣掸了掸身上褶皱的衣衫,继续道:“罢了,本相为你解惑。” 此时的刘宣,神态自若。 徐周看在眼中,见孟参被动起来,心中跟着紧张。事实上,徐周也不赞同孟参的话,认为孟参的论调站不住脚。 刘宣说道:“孟参所言,重点在于让本相隐忍。” “按照他的意思,齐王要打断本相的腿,本相该乖乖的把腿伸出去。” “齐王要杀本相,本相就该把脑袋伸过去。” “这是孟参的隐忍,是孟参的建议。” “而且按照孟参的说法,本相不该离开齐国,得留在齐国等死。” 刘宣的话更是直白。 孟参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刘宣继续道:“孟参还说了,如果因为上位者一时的错误,便心怀愤懑,就不是为臣之道,是叛逆之人,是不忠之人。” “本相想说的是,本相因为一番谏言,便被断了腿。家中双亲,也惨遭被杀。” “如此之君王,值得本相效忠吗?” “君无道,为臣者岂能盲从。” “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刘宣侃侃而谈。 “按照你孟参的说法,商君在魏国遭到挫折时,该忍辱负重,不该进入秦国。” “张子在魏国不得志时,也该日日反省,不该投奔秦国。” “如果人人都如此,秦国还是今日的秦国吗?还能有今日的强盛吗?秦国之所以强盛,不正是广纳各国贤才的结果吗?” 刘宣盯着孟参,道:“孟参先生,你认为呢?” 孟参咕咚咽了口唾沫,袖口中的手握紧成拳,心头愤恨无比。 没想到刘宣竟如此辩驳。 孟参道:“刘相所说的一切,都建立在齐王昏聩上,齐王并不昏聩。” 刘宣道:“齐王不听纳谏,欺凌弱国,罔顾臣民,不是昏聩之主,那又是什么?” “本相想不出哪一点理由能证明,齐王并非昏主。” “齐国破秦国虎牢关,是因为彼时的秦国君王交替,国内空虚,齐王趁火打劫才能取胜。” “齐国破燕国,是燕王被杀,燕国内乱,齐王是趁火打劫。” “齐国破宋国,是宋国内政不稳,齐王还是趁火打劫。” “你提及的齐王功勋,都是齐王如此得到的。” “这样的齐王,暴虐昏庸。这样的君主,值得效忠吗?依照在下看,孟参先生很适合在齐国,应当赴齐国求官。” 刘宣一番话,把孟参的路堵死了。 孟参本想历数齐王的政绩,但没想到刘宣会如此反驳。 刘宣拂袖道:“你一张嘴,便是妇人之见。退下吧,本相和你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你……” 孟参心高气傲,被刘宣如此的羞辱,心中大怒。 可他却不知如何辩驳了。 魏冉看在眼中,知道孟参这一次输了,吩咐道:“孟参,还不退下。” “喏!” 孟参不情愿的退下。 刘宣笑了笑,又回到坐席上,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 徐周败了! 王敖败了! 孟参败了! 现在还有人敢开口吗? 第295章魏冉的拉拢 一场辩论下来,魏冉麾下的人纷纷败北。 没人敢再站出来。 一个个低下头,不敢正视刘宣的目光。 谁都看出刘宣不是软柿子,不是个容易任人拿捏的人。这时候出头,必定被刘宣辩驳得哑口无言,甚至被骂得狗血临头。 刘宣笑说道:“诸位,还有要讨教的吗?” 众人哑口无言。 没人再敢站出来说话。 刘宣目光看向魏冉,笑道:“魏相,看样子今天的辩论,便到此为止了。” 魏冉笑说道:“刘相在赵国贤人坊,智辩公孙龙,令公孙龙哑口无言,可谓是舌灿生花,论辩无双。” “一场论辩,令无数人折服。” “正是如此,本相麾下的人才想借此机会,向刘相讨教一番。” “平日里,他们仗着本相的身份,仗着才学不凡,眼高于顶,不把天下士子放在眼中。” “本相对这事儿,看在眼中,也有心无力。” “毕竟本相是行伍出身,是一个粗人,难以化解这个问题。” “如今他们和刘相辩论一番,纷纷败在刘相的手中。这一回,他们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方知自己是坐井观天。” 魏冉双手合拢,拱手向刘宣行礼,道谢道:“本相要多谢刘相,经此一事,他们才知道自身的不足,才能戒骄戒躁。” 这一番话听起来很漂亮。 对刘宣的夸赞和吹捧,更是无与伦比。 然而,对魏冉麾下的门客来说却相当严厉了。 一个个羞愧不已,愧疚难安。 如果他们取胜,魏冉就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正所谓君辱臣死! 他们是魏冉的门客,在某种程度上,魏冉就是他们效忠的君上。 他们失败,魏冉便丢了脸面。 刘宣笑了笑,淡淡说道:“魏相严重,在下不过是逞口舌之利,何足挂齿。” 魏冉端起酒樽道:“刘相就是太谦虚了。来,本相敬刘相一杯。这是本相代他们向刘相道歉的一杯酒,请刘相不要把刚才的不愉快记在心上。” 刘宣端起酒杯回礼道:“丞相严重了,丞相请。” 两人饮酒,都是一饮而尽。 辩论的事情揭过,众人都不提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个个表面上谈笑着饮酒。 一场宴席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宾主尽欢。 魏冉最后定下时间,明日上午,他亲自带着乐毅、刘宣入宫觐见芈太后。 这一事情定下,乐毅和刘宣都松了口气。 秦国虽有秦王执政,但权利依旧掌握在芈太后和魏冉手中。 这两人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刘宣和乐毅离开,便直接回到了住处。 房间中。 刘宣和乐毅相对而坐。 乐毅庆幸道:“先生,今天真是太凶险了。魏冉麾下所有门客挑衅,幸好你一一击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宣说道:“乐将军在军营挑战,不也一样吗?” 两人相视一望,都相视一笑。 今天的事情,明显是魏冉设下的考验。 很显然,两人都过关了。 乐毅沉声道:“明天觐见芈太后,才是真正的关键。上一次燕国请求联合,便是芈太后阻拦,才倒是了结盟失败。明天的觐见,相当的关键。届时,还请先生不吝帮忙。” 刘宣道:“本相来此,本就是协助乐将军的。这件事,义不容辞。” 乐毅叹息道:“不过我这心中实在是没底。” 刘宣道:“见招拆招,将军不必多虑。” 乐毅点了点头。 只是事关燕国的大计,乐毅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两人商议了一番,乐毅便回去了。 时间流逝,到了晚上,天气透着丝丝的寒意。 刘宣看了会儿秦国的相关资料,便搁下书籍,更换衣服准备休息。 “咚!咚!”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 一名士兵进入,恭敬向刘宣行礼,道:“刘相,魏冉派了一辆马车到门口,请您去丞相府一趟。” “好!” 刘宣应下。 士兵退下,刘宣则更换衣服。 他并未通知乐毅,便一个人离开,登上马车朝丞相府行去。 坐在马车中,刘宣思考着魏冉的意图。 大半夜的请他前往,是何用意? 马车抵达了丞相府门口,刚一停下,就见徐周从门内走出来,摆手道:“刘相,里面请。” 刘宣颔首,在徐周引领下来到魏冉的书房。 宾主落座。 徐周退出并关上门。 书房中,只剩下魏冉和刘宣两人。 刘宣面带笑容,道:“魏相大晚上的请在下来,有何要事?” 魏冉说道:“本相诚邀先生入秦为官。” “哈哈哈……” 刘宣听到这一则消息,顿时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有着不信,更有着诧异。 魏冉邀请他入秦为官,这实在是令人出乎意料。 魏冉看着大笑的刘宣,语气平静,正色道:“先生莫非是不信本相?” 对于刘宣的才华,魏冉已然知晓。 再者,又有刘宣在赵国的各项事迹,魏冉便动了拉拢刘宣的心思。如果刘宣肯为秦国所用,为秦国效力,一方面是对秦国有利,另一方面是削弱赵国。 此消彼长,赵国将更处于弱势。 这便是魏冉的谋划。 刘宣摇了摇头,他盯着魏冉,拱手道:“魏相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魏相可知,在下在赵国已有不凡的地位。既如此,在下何必要入秦国呢?” 魏冉正色道:“秦国丞相,如今只有本相一个人。” “但曾经的秦国,曾设有左相和右相两个官职,共同主持秦国的政务。” “如果先生愿意来秦国,秦国拜先生为右相。” “先生在赵国,不过是一介守相。” “虽然看似是丞相,但实际上赵胜在一天,先生就难以真正的执掌赵国。” “而到了秦国,先生便能大展拳脚。” 魏冉看着刘宣,诚挚说道:“先生,你可愿意入秦为官?” 此刻的魏冉,眼中含着期待。 如果有刘宣入秦为官,为他分担一二,那么魏冉会轻松很多。再者,因为刘宣是他引荐提拔的,自然是他的人。 刘宣是秦国右相,但也是他的谋士。 有刘宣替他出谋划策,魏冉相信他的权势会更加的稳如泰山。 第296章君恩 刘宣听到魏冉的话,拱手道:“承蒙魏相看重,在下诚惶诚恐。” 魏冉道:“先生有这个能耐。” 刘宣眼眸转动,他那明亮的眼中,却是流露出沉湎神色,缓缓道:“魏相可曾遇到过困境?” 魏冉道:“当然!” 对于刘宣的询问,魏冉直接回答。 只是他的内心,却升起一种预感,要拉拢刘宣很难。 刘宣道:“在困境时,或许一碗水、一碗粥,便是救命之恩。这样的恩情,换做是魏相,能不报答吗?” 魏冉顿时明白了。 昔年刘宣流落到邯郸,落魄无比。 是廉颇把刘宣举荐给了赵何。 然后,是赵何给了刘宣如今的一切。 对于刘宣来说,赵何不仅是一个主君,更是恩人。 魏冉自是不愿意撒手的,他沉声道:“本相也不得不承认,赵王对先生有恩,更对先生器重有佳。” “论当今雄主,赵何能算一个。” “但赵国底子还是弱了,难以和秦国相提并论。” “先生留在赵国,绝对是屈才了。” “再者,先生北上太原郡,和廉颇联手灭掉襜褴人,又和赵奢夺回太原郡。” “如此战果,早已报答了赵王。” “先生应当为自己考虑,为后世子孙考虑。” 魏冉虽然是武将,但他更是一个政客,口中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的劝说。 徐周虽好,却少了格局和眼界。 王敖虽好,却过于保守。 他麾下的门客虽然多,但真正能顶用的人不多。 刘宣微笑道:“魏相的一番话,的确是在理。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在下会答应魏相,入秦国为官。但大王对于我,远不止于此。” 魏冉皱眉道:“还有什么?” “兄长!” 刘宣掷地有声的说出两个字。 魏冉一听,有些意外。 兄长二字,令魏冉很是讶异。 魏冉笑了笑,说道:“刘相,你恐怕是过于天真了吧。把一个君王当作兄长,哈哈,这天下间谁都可以做你的兄长,唯独一国之王不行。君王权衡利弊,只在乎一国的利益,没有亲情的。尤其是赵王,那可是连父兄都能诛杀的人。” 赵何的人生履历中,他虽然并未亲手杀死父兄,但父、兄都间接死于赵何之手。 这是赵何最不光彩的地方。 刘宣说道:“大王有大王的考虑,我有我的坚持。” “至少目前,大王未曾有半分对不起我。” “大王为了让在下娶妻,特地赐赵,认我为弟,这是大王的恩情。” “魏相说身为君王,眼中只有利益,并无私情,在下也赞同。在下也不会天真的把大王当作兄长。” “但恩情是在的。” “君不负我,我必不负君。” 刘宣眼神坚定。 赵何对他极为器重,更让他摆脱了曾经的困境,这都是赵何给他的。 锦上添花,总是比不上雪中送炭的。 曾经,刘宣陷入苦境。 因为有了赵何的器重,他才有今日。 魏冉听罢刘宣的一番话,看向刘宣时,眼中却有着钦佩之色,道:“先生真乃贤士也,恨不能和先生共事。” 刘宣轻笑道:“秦国、赵国、燕国等联合攻打齐国,难道不是共事吗?虽然不在一国,但在下和魏相,仍然是一起共事的。” 魏冉道:“关于联合攻打齐国一事,最后得太后决定。” “目前来说,太后不愿意兴兵出征。” “毕竟,齐国太远。” “出兵攻打齐国,是劳师远征。” “再者,秦国位于西面。东方各国联合起来攻打齐国,双方厮杀,最后打得两败俱伤,获利的只能是秦国。”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取得好处,秦国何必出兵呢?” 魏冉看向刘宣,道:“先生明白本相的意思吗?” 刘宣道:“明白!” 很显然,芈太后是不打算出兵的。 要说服芈太后很有难度。 刘宣话锋一转,说道:“魏相,在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魏相被秦王封为穰侯,封地原本是在穰县,后来又加封了陶邑县,对吗?” “对!” 魏冉点头。 作为秦国的丞相,他被秦王封为穰侯,封地不是一块,而是两块,这是魏冉颇为自得的地方。 这样的待遇,在秦国是绝无仅有的。 刘宣感慨的叹息一声,说道:“可惜的是,陶邑县不在秦国。” 提及此事,魏冉脸色略微冷下来。 陶邑县是加封的,以示对魏冉功勋的褒奖。 可事实上,陶邑县隶属于宋国。 如今宋国被齐国攻破,陶邑县也即将落入齐国的手中。 刘宣打量着魏冉的神色,见魏冉面色微冷,继续道:“陶邑县是魏相的封地,但陶邑县在宋国,如今却又落入齐国之手。魏相甘心看着自己的封地被齐国占据吗?” 魏冉闻言,面色更是阴沉。 这事儿本就是他的心病。 作为秦国的丞相,他自然不希望是名不副实的,他也想得到陶邑县。 魏冉深吸口气。 他调整了心态,轻笑道:“先生的这张嘴,真是犀利。不经意间,便被先生说服。” 刘宣说道:“魏相,再犀利的嘴,再善辩的人,不遵从事实,只是诡辩,也难有成果,难以令人信服。在下阐述的是事实,魏相封邑在陶邑县,甘愿看着陶邑县落入齐国之手?” 魏冉道:“本相自然想夺取陶邑县。” 刘宣道:“既如此,还望魏相鼎力相助。如果有魏相帮忙,以魏相和太后数十年的姐弟情谊,必然能说服太后。在下遍观秦国,能令芈太后改变主意的,也就魏相了。” 魏冉听到后,哈哈大笑起来。 魏冉心中颇为得意。 因为他和芈太后的姐弟情谊,的确是亲密无比。 姐弟两相互扶持,才能有今日。 魏冉说道:“明日觐见姐姐,本相会适时帮忙的。但根本上,还得你们自己劝服姐姐。否则,任凭本相如何劝说也没用。” 刘宣微微一笑,拱手道:“有魏相的帮助,大事成矣!” 魏冉笑道:“先生言重了。” 刘宣道:“魏相,夜已深了,在下就不叨扰了,明日上午,在下和乐毅在登门等候。” 魏冉道:“本相送先生。” 刘宣拱手道谢,然后在魏冉的带领下离开了丞相府。 魏冉站在府门口,看着刘宣登上马车离去,脸上神情若有所思。最后,却是叹息一声。 刘宣的确是一个人才,可惜无法为他所用。 魏冉回了府,也没有再处理公务,直接往后院去休息了。 第297章觐见芈太后 刘宣回到住处时,天已经漆黑。 周遭都寂静无声。 他进入房中,紧跟着,墨苍生也进入了房间。 墨苍生坐下后道:“二弟,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再,你去哪里了?这是秦国咸阳,没事儿不要乱走,容易遇到危险。” 刘宣笑道:“魏冉请我单独去一趟,没事儿。” 墨苍生颔首应下,却并未多问。 话锋一转,墨苍生道:“我依照你给的讯息,找到了赵国在咸阳的人。” 刘宣道:“结果怎么样?” 墨苍生眼睛骤然明亮了起来,道:“这一回,真是意外之喜。” 刘宣一听,也有些好奇了:“什么意外之喜?” 墨苍生兴奋说道:“大王安排在咸阳的接头人名叫王蔺,是一个商人。但王蔺下面的人当中,却有一部分是秦国墨家的人,而且有的人还有一定的权利。我也是说了来意,他才告知我说墨家有赵国的人。如此一来,我们要收服秦国墨家,就更容易了。” 刘宣听到后,情绪也有些激动。 有内应在秦国墨家,事情会方便很多。 刘宣道:“兄长,如今秦国墨家的情况,你可曾打探清楚?” 墨苍生道:“大致清楚了。” 刘宣问道:“主事人是谁,墨家主要的人有哪些?” 墨苍生回答道:“目前的秦国墨家,主事人名叫相里桓,此人是相里信的弟弟。相里信在赵国被杀的消息传回,他就趁机上位,夺取了位置。” “原本,相里桓不会这么容易的。” “只是相里信的弟子也死在赵国,相里信这一脉没了人,所以相里桓才成功了。” “相里桓麾下有三个心腹。” “一个名叫黄瓒,一个名叫任威,一个名叫霍祗。” “这三人都是相里桓的心腹。” “而这三个人当中,任威是我们的人。” 墨苍生想到墨家竟有隶属于赵国的人,心中就激情澎湃。 有任威在,谋划起来会更容易。 刘宣仔细的想了想,道:“兄长,关于控制秦国墨家的事情。如今我们清楚了情况,但接下来,还得仔细考虑计划。这件事暂时押后,等明天我和乐毅入宫觐见芈太后。待联合的事情定下,再来考虑墨家的事情。” “可以!” 墨苍生直接点头。 论及谋划的本事,墨苍生是万万不及刘宣的。 所以,他得等刘宣来谋划。 刘宣又问道:“我们抵达的消息传出,墨家有动作吗?” “暂时没有!” 墨苍生摇了摇头。 刘宣道:“我知道了。” 顿了顿,刘宣说道:“兄长也辛苦了一天,你下去休息吧。” 墨苍生嗯了声,便转身退下。 刘宣更换了衣服,便躺下休息。 只是躺在床榻上,刘宣的脑中却在思考着觐见芈太后和墨家的事情。 这两件事都是要处理妥当的。 不知不觉中,刘宣睡着了。 次日一早,刘宣起床后,简单的晨练了一番,便洗漱吃早饭。 他和乐毅碰头后,两人就乘车往丞相府行去。 今天是觐见芈太后的时间,两人都不敢大意,得小心应对。来到丞相府门口,刘宣安排人去通报了一声,就和乐毅在府外等候。 小半个时辰后,魏冉身穿锦衣华服,头戴进贤冠,大步走了出来。 刘宣和乐毅下马车迎接。 魏冉道:“本相来吃了,二位就等了。” 刘宣微笑道:“我们也刚到不久。” “嗯,那就走吧。” 魏冉也不多言,径自登上他的马车。 一行人直奔王城行去。 秦国王室的王城恢弘壮阔,极为雄壮。 马车在宫城门口停下,魏冉、刘宣和乐毅下了马车,便朝着王宫内行去。 一行人走了一刻钟多,来到一处宫殿外。 这里便是芈太后居住的宫殿。 魏冉上前,让芈太后身边的丫鬟禀报,不一会儿,便得到召见的命令。 魏冉道:“先生、乐将军,一会儿说话谨慎些。” “喏!” 刘宣和乐毅同时回答。 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在芈太后的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三人进入宫殿中。 魏冉很随意,他拱手行礼道:“姐姐!” 刘宣和乐毅同时道:“刘宣(乐毅),见过太后。” 芈太后目光落在刘宣、乐毅身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旋即,她又盯着刘宣,道:“你就是刘宣?” 刘宣拱手道:“是!” 芈太后点了点头,道:“听说你年纪不大,还不满三十。” “是!” 刘宣又回答。 芈太后问了两句话,便看向乐毅,说道:“你是乐毅?” “是!” 乐毅抱拳回答。 芈太后呷了一口茶水,有些慵懒的说道:“你们两个来秦国,都是为了联合秦国,然后攻打齐国的吗?” 刘宣道:“太后英明!” 乐毅道:“回禀太后,正是如此。” 芈太后思索片刻,道:“秦国和齐国,一西一东,距离遥远,秦国为什么要攻打齐国?” 乐毅闻言,却看向了刘宣。 这样的问话,他认为刘宣来回答最为合适。 刘宣面上神色平静,不骄不躁的回答道:“回禀太后,秦国攻打齐国有三点原因。” 芈太后眉头皱起道:“说来听听。” 虽说芈太后在后宫之中,但秦国朝政是她把关。 对于太原郡一战,天山关一役,她都是知道的,也知道刘宣涉足其中。 如今刘宣亲自站在面前,她很想看看刘宣这个人。 刘宣拱手行了一礼,便说道:“在下要说的第一点,秦国如果不攻打齐国,将会再现齐、楚、燕、韩、赵、魏联合抵抗秦国的局面。” 芈太后眼中瞳孔一缩,呵斥道:“一派胡言。” 刘宣正色道:“太后还未听在下解释,为什么就说一派胡言呢?太后执政秦国,眼光有独到之处。但人无完人,太后未必能全盘考虑清楚。何不听在下阐述完,再下论断呢?” 芈太后冷着脸道:“好,你继续说。” 说到这里,芈太后稍作停顿道:“如果是胡言乱语,你们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刘宣道:“多谢太后。” 对于刘宣来说,只要芈太后给他机会阐述,他有把握说服芈太后。 不管芈太后多么厉害,都只是一个女人。 而且是一个老女人。 刘宣很重视芈太后,但也不惧怕芈太后。 第298章智激芈太后 刘宣说道:“为什么说东方六国会重新联合?” “要论及此事,得说一说秦国立场。” “太后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东方六国两败俱伤的时候,秦国从而获利。” “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六国相互攻伐,各国都会遭到不用程度的削弱,尤其是齐国,因此齐国独大的局面被打破。” “形成的,是六国皆衰弱的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国攻伐任何一国,另外的各国碍于自身利益,必定联合起来抵抗秦国。” “因为任何一国被秦国攻破,对他们来说都是灾难。” “就算是齐国,也不例外。” “所以秦国的强大,反而会再一次促成六国联盟,进而一起抵抗秦国。” 刘宣神色坦然,看向芈太后,道:“太后以为然否?” 芈太后一张妩媚的脸上,却透着一丝森冷。 刘宣的话,令芈太后的心沉了下去。 一直以来,芈太后的想法都是要作壁上观,等六国拼杀完毕后,秦国再派兵扫荡各国,占据便宜。 刘宣的分析,芈太后没有思考过。 刘宣一点破后,芈太后便明白了过来。 作为秦惠文王的女人,尤其是执掌秦国数十年,芈太后并非一般的妇人。 她有足够的大局观。 虽说是一个女人,却是一个极其精明的老女人。 芈太后仔细的思考后,也想不出能辩驳刘宣的话。他看向魏冉,道:“冉弟,你怎么看?” 魏冉对芈太后是相当的了解。 芈太后一问,他就知道刘宣的第一个理由说服了芈太后。 魏冉抱拳道:“姐姐,弟弟也赞同刘宣的分析。东方各国图谋齐国,如果我们不参加,的确会形成各国势弱的局面。各国势力衰弱,便会再一次联合起来。” 刘宣继续道:“太后,秦国加入进来攻打齐国,有了秦国的精锐,攻破齐国更是不在话下。这对秦国来说,也是一大胜利,因为东方又少了一个能抗衡秦国的国家。甚至于,又少了一个国家的存在。” 芈太后颔首道:“刘先生一番话,的确在理。” 对于刘宣的称呼,芈太后有了变化。 芈太后道:“第二条理由呢?” 刘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继续道:“第二点理由,曾经的齐国和秦国,结为盟友,守望相助。” “然而,齐国为了一己之私,撕破联盟,更联合各国攻打秦国。” “昔年,齐王联合各国攻破虎牢关。” “如今,齐王又联合各国攻破天山关。” “秦国立国至今,日益强盛,可齐王如此对待秦国。难道,芈太后就任由齐王欺辱不成?” “以德报怨是仁德,但以直报怨也并非不可。” 刘宣侃侃而谈,说道:“芈太后执政数十年,威望无匹,难不成甘愿受齐王的欺辱?” 芈太后闻言,脸色更是阴沉。 齐国背弃盟约之事,在秦国曾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秦国纵横天下,难有敌手。 如今的秦国,具备了攻伐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 不论是哪一国,都不敢在秦国面前嚣张。 然而齐国却是直接撕毁盟约,更联合各国攻打天山关,使得秦国民心沸腾。 芈太后狭长的眼眸透着丝丝寒光,沉声道:“齐王欺吾秦国太甚,朕自当讨一个公道。”(注:秦始皇之前,朕是我的意思,并非专指皇帝。) 刘宣道:“如此说来,太后也赞同在下的第二点。” 芈太后点了点头。 刘宣正色道:“既如此,在下便说第三点。不过在下阐述这一理由,还请太后息怒。” 芈太后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什么意思? 是关于她的吗?竟然让她息怒。 芈太后道:“为何让朕息怒?” 刘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张了张嘴,但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芈太后看到这幅情况,心中反而愈发的古怪。 到底是什么消息? “说!” 芈太后沉声道。 “喏!” 刘宣拱手应下。 乐毅把刘宣的动作看在眼中,心头竟是有一丝的担忧。 刘宣要说什么,事先是没告诉他的。 如今刘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令乐毅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刘宣说道:“在下在齐国时,曾听齐王鄙视秦王,说秦王三四十岁的人,却还未亲政,仍然是太后执政,说秦国是牝鸡司晨。” “齐王欺人太甚!” 芈太后听了后,大骂了一声。 牝鸡司晨,寓意女人像男人一样掌权,是有贬义的意思。 显然,这是讽刺芈太后的话。 魏冉站在一旁,听到刘宣的话,也觉得头皮发麻,眼皮子直跳。他作为秦国的丞相,作为芈太后的弟弟,很了解自家姐姐的性情,这是一个不输给男儿的女子。 甚至于,芈太后自认为比男儿更强。 如今齐王如此讽刺芈太后,芈太后焉能忍得住? 魏冉看了刘宣一眼,眸子中却是掠过一道精光,他不知道刘宣所说事情的真假,但刘宣却是抓住了芈太后的软肋。 刘宣看到芈太后的反应,心中也笑了起来。 果然,女人也有弱点的。 刘宣连忙行礼道:“在下妄言,请太后见谅。” 芈太后脸色铁青,沉声道:“刘先生,齐王果真说了这样的话?” 刘宣点头道:“回禀太后,齐王的确说了这样的话。不仅如此,齐王还点评了燕国、赵国、韩国等国君。” 芈太后一听,顿时就相信了。 因为还涉及到了其余各国的国君。 一时间,芈太后更来了兴趣。 芈太后身子微微前倾,摆手道:“说来听听,齐王究竟是如何点评各国君王的。” “喏!” 刘宣回答一声,道:“齐王曾说,燕王犹如他的儿子一般。” “哈哈哈……” 芈太后听了,顿时大笑了起来。 乐毅站在一边,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作为燕王的臣子,听到这样的话,乐毅难以忍住。 乐毅沉声道:“刘相,还请慎言。” 芈太后扫了乐毅一眼,道:“乐将军,本太后却是好奇,为什么齐王要说燕王犹如他的儿子一般?这是什么原因呢?” 第299章取信 刘宣并未急着回答芈太后,而是看向乐毅,道:“将军,在下只是阐述一个事实,并未捏造事实。” “譬如燕国,齐王之所以说燕王如他儿子一般,是因为燕国向齐国称臣。” “既然燕国是齐国的附属,说燕王乃是齐王之子,倒也不为过。” “乐毅将军认为呢?” 刘宣询问的话,令乐毅握紧了拳头。 燕国向齐国称臣,这是燕国的耻辱,是燕王及燕国上下群臣的耻辱。 燕王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就是要一雪前耻。 芈太后看着有些情绪失控的乐毅,忽然间笑了起来。 她被齐王喝骂,燕王也在内。 芈太后的心态有些怪,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被骂,她会怀疑,更会愤怒。可是齐王骂的人很多,所以芈太后心头又舒坦了。 芈太后轻笑道:“乐毅将军息怒,齐王作死,你何必跟一个作死的人怄气呢?” 乐毅点了点头。 忽然间,乐毅眼眸微微睁大,然后又恢复正常。 他听到了芈太后的语气,才骤然察觉到,芈太后在不经意间,已经转变了态度。 这才是刘宣最厉害的地方。 乐毅看向刘宣,心中也暗道刘宣厉害。 在不经意间,已经劝服了芈太后。 芈太后神情期待,朱唇轻启,柔声问道:“刘先生,齐王是怎么评价赵王的呢?” 此刻的她,严厉之气尽去,更显妩媚。 刘宣正色道:“齐王评价我王只有四个字。” 芈太后道:“哪四个字?” “不过尔尔!” 刘宣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四个字中,隐含的轻蔑清晰无比。 任谁一听,都能品出四个字中的意思。 很显然,齐王也没把赵王放在眼中,更认为赵王不怎么样。 刘宣是赵国的臣子,他这样说赵王,芈太后听了,更是认为刘宣并未说谎,是说的实在话。 魏冉站在一片,看着刘宣挥洒自如和自家姐姐说话,心中感慨。 昨天他见了刘宣,认为刘宣是一个极为难得的人才,想要招揽刘宣,然后收为己用。如今再看到刘宣,他更是发现刘宣不简单,更是厉害。 魏冉也曾和芈太后讨论过攻打齐国的事情。 当时,芈太后一口回绝了。 魏冉根本没能劝说芈太后,甚至觉得无从下手。 魏冉甚至觉得刘宣会碰壁。 最终的结果,却是刘宣轻易说服了芈太后,还引起了芈太后的兴趣。 芈太后兴致盎然,道:“齐王评价赵王不过尔尔,那么,齐王又怎么评价楚王的呢?” 楚国是芈太后的母国。 当今的楚王,乃是芈太后的侄子。 对于楚王的评价,芈太后也是很感兴趣的。 刘宣在大殿中走了两步,停下来道:“齐王对楚王的评价,也只有四个字。” “哪四个字?” 芈太后好奇的问道。 这个时候,不仅是芈太后,连魏冉、乐毅都有些好奇了。 刘宣拂袖说道:“守土之贼!” 此话一出,芈太后、魏冉和乐毅都愣了愣。 如今的楚国,虽然没有楚威王时期的强盛,但楚国占据南面大片区域,不可小觑。 然而,楚王竟被评价为‘守土之贼’。 实在令人惊愕。 惊愕的同时,也显露出齐王的狂妄。 芈太后眉头微皱,问道:“楚国强盛,不亚于齐国,为什么齐王评价楚王为守土之贼?”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说道:“早在齐王刚刚继位之初,楚国因为内优外患,为了稳住齐国,楚怀王派遣了当今的楚王,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横到齐国作为人质。” “后来,秦国攻占了楚国的八座城池。秦王约楚怀王在秦国的武关会面。” “楚怀王不听屈原等人的劝告,决定前往武关,最终被秦国扣留。 “太子横得到消息后,向齐王请求回国。” “齐王便趁机要挟太子横,说如果太子横割让楚国东面的五百里地给齐国,就释放太子横。” “最终,太子横同意割地。” “齐王放人后,太子横回到楚国,因为秦国再插手,齐王的计谋没能得逞。” “经此一事,齐王认定当今的楚王能力平平。” “齐王没有得到土地,认为楚王欺骗了他,更认为楚王为贼。” “故而,是守土之贼。” 刘宣的一番解释,令芈太后、魏冉等人相信了。 芈太后眼中有不屑神色,说道:“如今的齐王,真是嚣张狂妄啊。” 刘宣道:“齐王的确狂妄,更刚愎自用。” 芈太后又问道:“齐王有怎么评价魏王的呢?” 刘宣道:“齐王评价魏王也是四个字——冢中枯骨。” “嘶!!” 芈太后等人一听,更是倒吸了口凉气。 如今的齐王,真是嚣张到家了。 魏国竟有魏惠王时,达到了鼎盛时期。虽说传到这一代的魏王魏遫身上,国力有所下降,但也并非没有战斗力。 齐王评价魏王为冢中枯骨,更是藐视魏王。 芈太后听到了这些评价,心里面好受了许多,更觉得他魏王、楚王才惨。 魏冉接过话问道:“剩下的韩王呢?” 刘宣笑说道:“齐王说,天下君王,皆为韩王父。” 芈太后听到后,顿时大笑了起来。 齐王这话忒恶毒了。 但芈太后也不得不承认,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韩国是列国当中实力最弱的,任何一个国家的君王,都能欺负韩王。 魏冉、乐毅听了后,都是轻笑两声。 只是乐毅心中,却是心有戚戚焉。 韩国弱小,燕国也是如此。 唯一的区别在于,燕王励精图治,而且燕国地处北面,也不像韩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芈太后道:“刘先生的话,朕相信了。” 刘宣见已经取信了芈太后,顺势道:“太后,如今齐王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更有争霸天下的意图。这样的齐国,对秦国是极为不利的。” “秦国、赵国、燕国等国联合,共同讨伐齐国,才能令齐王不再嚣张。” “于太后而言,也能一扫耻辱。” 刘宣道:“请太后明鉴。” 到了这一步,芈太后也没有了阻拦的理由。她思索了片刻,道:“明日朝堂议事,刘先生和乐毅将军,代表各自国家递上国书,秦国同意结盟。” 刘宣拱手道:“太后圣明!” 芈太后微微一笑,她一挥手,刘宣和乐毅便往外走。 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刘宣和乐毅接下来,要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 第300章初见秦王 大殿中,只剩下芈太后和魏冉两人。 芈太后慵懒之态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精明之色。 她盯着魏冉,道:“冉弟,你看刘宣刚才的话,可信度有几分?” 魏冉一听,便明白芈太后刚才其实不怎么相信。 毕竟,齐王不敢如此评价各国君王。 魏冉在这时候,却也不愿意拆刘宣的台,道:“姐姐,齐王狂妄,的确是人尽皆知的。尤其是齐王遏制楚国,攻破燕国,又击败了我秦国,骄傲自满,他对各国有这样的评价,也并不稀奇。” 对于刘宣刚才的话,魏冉也觉得有水分。 只是现在,他却要帮刘宣说好话。 芈太后听了魏冉的话,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了。 话锋一转,芈太后道:“出兵齐国,你认为该派遣多少士兵?” 魏冉道:“少则两万,多则四万。” “既然要攻打齐国,就要派遣精锐出战。” “再者,这一战会有其余的国家参加,我们不派遣精锐,岂不是被人看轻?” “所以这一战,要彰显秦国威风。” 魏冉神色多了锐利和锋芒,道:“关于刘宣剖析秦国参战的事情,弟弟也颇为赞同。齐国如果被削弱,六国可能再度联合。所以我们参战了,就务必要一战而击溃齐国,拿掉一个对手。” 芈太后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安排,便下去准备吧。” “喏!” 魏冉站起身,便转身退下。 他刚刚走出了宫殿大门,准备去追赶刘宣,却得到内侍禀报,说秦王派人把刘宣请了过去。 乐毅是一个人离开的。 魏冉得到了消息,也不再强求,便一个人离开。 而秦王的大殿当中。 刘宣和秦王相对而坐。 秦王年逾四十,但保养得极好,看上去相当的年轻,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 秦王嬴稷神色柔和,正色道:“先生之名,本王也是敬仰万分。” 刘宣神色谦逊,道:“秦王谬赞了。” 秦王说道:“本王今日请先生来,是望先生能为本王出谋划策。” 刘宣道:“在下力所能及的,自当竭尽全力。” 眼前的人虽不是秦国执政的人,但毕竟是秦国的王。 在秦王面前,刘宣很是谦逊。 秦王听到了刘宣的话,却忽然审视着刘宣,道:“本王能相信先生吗?” 刘宣道:“出大王之口,入在下之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王的意图,刘宣暂时不知道。 但眼下的情况,刘宣也只能应和着,以安抚秦王。 秦王说道:“事关太后和魏相,先生也能助本王一臂之力吗?” 说出这番话的秦王,眼神锐利如刀。 这一刻的秦王,竟是和刘宣初初见面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负之前的柔和,更有了咄咄逼人之态。 刘宣微笑道:“在下说了,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自当竭尽全力。” 秦王闻言,有些沉默。 力所能及。 这就限定了范围。 秦王沉声道:“本王想要亲政,不知先生可有办法?” 刘宣眉头一挑。 秦王话里面的讯息量太大,亲政意味着要剥夺芈太后手中的权利,这已经涉及到秦国的权力争斗。 一直以来,各国的君王都只知道芈太后,并不把秦王放在眼中。 事实上,秦王不愿意做一个傀儡,想要亲自执政。 刘宣脸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秦王拱手道:“请先生教我!” 刘宣叹息道:“秦王,这涉及到权力争斗,在下也无能为力。再者,秦王麾下也有谋士,何不让他们出谋划策呢?” 对于权力争斗的事情,刘宣不怎么想卷入其中。 一旦卷入里面,结盟之事就会受到影响。 秦王盯着刘宣,沉声道:“如果先生不愿意帮忙,那么秦国和燕国、赵国联盟之事,本王势必要从中阻拦。虽说本王不理政事,但一旦本王阻拦,料想这件事也不容易了。” 刘宣一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的眸子中,更有一抹冷色。 秦王竟然借此事要挟,实在是令人不耻。 秦王继续道:“先生,本王清楚你和齐王的恩怨。你想要促成联盟,然后攻打齐国,报仇雪恨。这样的事情,是你最在乎的。一旦联盟失败,你想要报仇雪恨,恐怕就有难度了。” “本王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请先生出谋划策。” “具体事情,本王不需要先生插手。” “所以,请先生不吝赐教。” 秦王的眼中,流露出期待神色。 他年近四十,坐在秦王的位置上也已经十数年。 他已经长大了。 可是,所有的政务都还是他的母亲处理。 这样的事情,秦王不愿意。 秦王双手合拢,拱手行礼道:“请先生不吝赐教。” 刘宣盯着秦王,最终叹了口气。 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选择,只能同意。 刘宣面色肃然,道:“秦王,以如今的局面,除非穰侯站在你的这边,否则你是不可能成功的。” 秦王正色道:“丞相是母后的死忠,他只忠于母后的。” 刘宣道:“秦王的谋士,怎么建议的呢?” 秦王大袖一拂,道:“他们的建议都没用,没有意义,请先生赐教。” 刘宣闻言,沉默了下来。 秦国人才济济。 刘宣不相信秦王的人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或许是想出的办法,达不到秦王的标准罢了。 秦王静静的看着刘宣,也并未打扰。 许久后,刘宣道:“在下为大王提供上、中、下三策。” 秦王眼中一亮,道:“先生请说,本王洗耳恭听。” 对于秦国的权利,秦王很想抓在手中,但实际上,他又不想和芈太后闹翻,因为他很敬重自己的母亲。 刘宣道:“在下的上策是秦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亲情打动太后。只要太后同意归还权利,那么大王自然能掌权。” 秦王听了后,摇了摇头。 这种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他和芈太后的亲情固然重要,但对芈太后而言,权利反而是更重要的。 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根本就不可能。 这样的事情他早就做了,但没能成功。 秦王说道:“先生的中策呢?” 第301章谋划相里桓 刘宣道:“中策是秦王培植亲信,形成一股势力,让他们在朝堂上弹劾魏冉的人。再进一步,便逼迫太后放权。” “不妥!” 秦王摇头拒绝。 逼迫芈太后放权,弹劾魏冉,那就等于是撕破脸了。 这样的事情,秦王不愿意。 最重要的是惹怒了芈太后和魏冉,他的王位都可能保不住。 这是秦王畏惧的。 秦王看向刘宣,脸上神色有些失望,叹息一声道:“先生的下策呢?” 此时的秦王,已经有些失望了。 上策和中策都不行,下策他更不抱希望了。 刘宣也是叹息一声,感慨道:“上策和中策都行不通,就只能采用下策。在下的下策,是秦王在军中培植亲信,逐步取代丞相在军中的势力。” “然而要培养一个军方上将,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需要时间来磨砺和培养。” “当然,好处也是明显的。” “只要掌控了军队,话语权就在秦王手中。” “目前,白起在秦国如日中天,这是秦王拉拢的对象。” 刘宣神色平静,说道:“只是要拉拢白起,再把白起培养成亲信,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这需要耐心,更需要足够的时间。” 秦王听到后,眼睛一亮。 这一办法可行。 一旦他掌控了军权,就不会有被废除的危险,也能直接掌控权利。 到时候,他要接管权利,就可以接管权利。 至于耗时很长,他并不在意。 数十年时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朝一夕的时间吗? 秦王拱手道:“多谢先生。” 刘宣听了后,有些愕然,这是刘宣认为的下策,可似乎秦王很满意。 刘宣说道:“秦王选择下策吗?” 秦王脸上挂着笑容,道:“这不是下策,对本王来说这是上策。” 刘宣道:“既然秦王同意,在下就放心了。” 秦王微笑道:“先生放心,本王绝不会阻拦的。” 刘宣道:“多谢秦王。” 两人又简单聊了聊一些趣事,刘宣就起身告辞,离开了王宫。 出了王宫,刘宣回到住处。 墨苍生跟着进入房间,他落座后,正色道:“二弟,觐见芈太后的结果如何?” 刘宣道:“成了!” 墨苍生闻言,心中大喜。 联盟的事情成功,意味着接下来会处理墨家的事情。 墨苍生脸上挂着笑容,正色道:“墨家的事情,二弟打算怎么办?” 刘宣道:“兄长,关于接下来一统墨家的安排,我是这么考虑的,……” 当下,刘宣阐述了详细的计划。 墨苍生听完后,眼中有着一抹震惊,神情肃然,沉声道:“二弟,你这是以身犯险。施行这样的计划,你会有风险的。一旦你有什么差池,大王必定震怒。” 刘宣提出的计划,墨苍生有一些担心。 当然,他也知道一旦计划启动,秦国墨家就不足为惧。 刘宣轻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兄长,我们在秦国咸阳,这是秦国的国都。很多事情,都不容易运作。所以只能这么做,而且你在我身边,我的安全没问题。” 墨苍生听了后,重重的点头:“好,就这么办。” 刘宣道:“兄长去安排吧,时间定在今夜。等明天朝堂上正式结盟时,我才好运作。” “明白!” 墨苍生点头,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走出住处,墨苍生直接往王蔺的住处行去。 他递上拜帖,进入王蔺的住宅。 书房中,宾主落座。 王蔺对墨苍生颇为尊敬,沉声道:“墨兄前来,有什么事情吗?” 墨苍生微微一笑,道:“我这一次来,是传达刘相的命令。请王兄给任威传达消息,让他劝说相里桓,在今天晚上袭击刘相。袭击的人,最好没有任威的人。” 王蔺眸子一亮,顿时明白了过来。 没有任威的人,意味着,这是一个圈套。 王蔺道:“刘相想借此机会,斩杀相里桓等人吗?” 墨苍生回答道:“能斩杀相里桓最好,但失败也无妨。只要相里桓带人前往袭击,事情就成了。这一次,刘相会推任威上位,再掌控秦国墨家。” 王蔺道:“在下明白了。” 墨苍生道:“既如此,在下告退。” 王蔺道:“墨兄慢走,墨兄此去,还请在刘相的面前,替在下美言几句。” 墨苍生微笑道:“阁下放心,一定办到。” “告辞!” 墨苍生抱拳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墨苍生离开后,王蔺派人约见任威,把任威请到王家的商铺中见面。 任威和王蔺本就有联系。 两人见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任威坐在王蔺的对面,正色道:“大人,有什么命令吗?” 王蔺眼神肃然,说道:“刘相传令,让你煽动相里桓在今夜动手。只要相里桓今夜带着人去袭击刘相,秦国墨家就要变天了。而你,将成为秦国墨家的主事人。” “卑职一定办到。” 任威闻言,也兴奋了起来。 只要相里桓死掉,剩下的黄瓒等人不足为惧。再者,晚上袭击刘宣时,黄瓒等人也会参与。如果这些人死在袭击当中,他上位就更容易了。 任威眼珠子一转,忽然道:“大人,这次的事情办妥后,是否有嘉奖啊?” 说到这里,任威嘿嘿一笑。 作为赵国人,他一直在秦国这边做事,也想加官进爵。 唯有显赫富贵,才能衣锦还乡。 王蔺说道:“收服墨家不是一件小事,是大功一件。事情解决后,大王会给予嘉奖的。到时候,你也会有所晋升,尽管放心便是。” “多谢大人!” 任威嘿嘿笑了笑,眼中尽是期待。 王蔺道:“任威,事情一定要办妥,绝不能有任何的差错,明白吗?” “明白!” 任威重重的点了点头。 作为秦国墨家的一个头领,任威也有一定的威望。 要劝说相里桓前往,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任威拱手道:“大人,在下这就去安排。” “嗯!” 王蔺点头,目送任威离开。 等任威离开了后,王蔺也没有再逗留,直接回了府,然后派人去通传了消息,把事情告知了墨苍生,以便墨苍生转告刘宣。 一切安排妥当。 而刘宣这边也是如此。 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 第302章煽动 咸阳城,城西。 这一片区域颇为偏僻,是穷苦人家汇聚的地方。 在这片区域中。 有一处极为宽敞的大宅。 这里是秦国墨家聚集的地点。 相里信在赵国被杀,相里桓以雷霆手段夺取了位置,便掌控了局面。 相里桓个子不高,却面向凶狠。 他给人的印象,便如同一条疯狗一般,令人畏惧。 房间中。 相里桓正饮酒作乐。 相比于相里信野心勃勃想一统墨家,相里桓也有野心,只是没有相里信那么大而已。 他左右拥抱,一手揽着一个女子。 而女子坐在他的怀中,正唯他饮酒。 “巨子,来嘛,饮一杯。” 女子端着酒杯,嗲嗲的说话。 “巨子,您千杯不醉,真是厉害,来,再来一杯。” 另一名女子也开口劝说。 两人劝说着。 相里桓享受着,和两个女子调笑着。 这时,一名内侍走了进来,在相里桓的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相里桓闻言,便看向两个女子,挥了挥手。 两名女子见状,都恭敬的退下。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了房间中。 这个人赫然是任威。他来到房间中,恭敬的向相里桓行了一礼,道:“见过巨子!” “坐!” 相里桓吩咐道。 旋即,相里桓道:“你来有什么事情?” 任威道:“巨子,刘宣到了咸阳。” 相里桓顺道:“刘宣到了咸阳又能如何?” 对于刘宣,相里桓心中很是记恨的。因为刘宣杀了墨家的巨子,使得秦国墨家遭到重创。 然而,相里桓也感激刘宣。 如果不是刘宣杀了相里信,相里桓也不可能取得墨家巨子之位,这又是感激刘宣的地方。 任威自然清楚相里桓的想法,他身子微微前倾,正色道:“巨子,您不是经常说,墨家当中有人不服您,更是阳奉阴违吗?如今,便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机会。” 相里桓听了后,眼眸一下眯了起来。 他的脑中,思考着任威提及的事情。 任威并未打扫相里桓,坐在下方,静静的等待着相里桓思考。 片刻后,相里桓道:“你有什么想法?” 任威心头一喜。 只要相里桓开口询问,意味着机会来了。 任威沉声道:“巨子,刘宣诛杀前任巨子,对我秦国墨家大不敬。这样的人,必须诛杀,以彰显我秦国墨家的威严。” “如果刘宣在邯郸,我们没办法。” “纵然想杀刘宣,也是无能为力。”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刘宣到了咸阳,这是羊入虎穴,主动送到了我们的口中。这是诛杀刘宣的好机会。一旦刘宣离开,恐怕就难了。” 任威蛊惑着相里桓。 他要劝说相里桓,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相里桓道:“诛杀刘宣,等同于得罪赵国,后果也非常的严重。” 任威道:“好处也是不可估量的。” 相里桓道:“什么好处?” 任威继续蛊惑道:“一直以来,都有秦国墨家的宿老认为您不够格。” 说到这里,任威稍作停顿。 他观察着相里桓的表情,果然,相里桓脸上神情冰冷,一副阴冷表情。 这是相里桓的心病。 任威继续道:“如果巨子能诛杀刘宣,为前任巨子报仇,这就意味着巨子是更强于前任巨子的。而且巨子杀了秦国墨家的仇人,谁还敢不服?” 相里桓闻言,叹息了一口气:“任威啊,本巨子何尝不想这么做。奈何刘宣是赵国的守相,一旦杀了他,后果非常的严重。” 任威道:“巨子错了。” 相里桓道:“怎么说?” 任威解释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诛杀刘宣,虽然得罪赵国,但影响也不大。” “第一,诛杀刘宣,得秦国好感。” “巨子能杀了刘宣,等于是帮秦国诛杀了一个大敌,秦国会感激巨子的。因为刘宣对秦国威胁太大,巨子做了秦国不敢做的事情。” “第二,赵国无力反击。” “赵国距离咸阳路途遥远,而且墨家在咸阳实力强大,纵然赵王恼怒,也不能给巨子造成任何的影响,巨子不惧赵王。” “第三,彻底掌控墨家。” “诛杀刘宣后,秦国墨家上下,必然尊巨子为首,这是谁都能明白的。至此,巨子才能真正的掌控墨家。” “第四,彰显威风于天下墨家。” “如今墨家分裂,各国皆有墨家。巨子诛杀刘宣,便能彰显巨子威风。天下墨者,一讨论起巨子,必然敬仰万分。” 任威脸上有着憧憬,道:“巨子,这虽然有危险,但收到的好处,却更是不可估量的。” 相里桓盯着任威,眼神审视。 任威颇为聪明,是他的心腹。 如今,任威给他的提议,有些胆大了。 任威嘿嘿笑了笑,正色道:“巨子威名在外,卑职也能得到好处。巨子,这是难得的机会,别错过了啊。” 任威这么一说,相里桓点了点头。 任威是他的心腹。 他手中的权势越大,任威得到的也越多。 相里桓顺道:“任威,你可打探到了刘宣的住址?” 任威笑道:“巨子,这根本就不是秘密。刘宣在咸阳,并未隐藏行迹的。” 相里桓听了后,眼中闪烁着精光。 按照任威所言,的确好处多多。 这是值得一拼的。 相里桓握紧拳头,下令道:“任威!” 任威道:“卑职在!” 相里桓吩咐道:“你去调集其余人,把我们的人带上,今天就行动。嗯,晚上夜深人静,正是杀人的好时机。就远在晚上行动!” “喏!” 任威抱拳应下。 他原本还要劝说相里桓定下晚上出击的,没想到相里桓直接定下了,让他少了不少的事情。 任威又和相里桓说了些其他事情,便告辞离开。 他先是派人给王蔺传信,传达了消息,然后再开始调集墨家的人。相里桓麾下不仅有任威,还有黄瓒和霍祗。 如果只是任威的命令,不可能调动这两人。 然而,有了相里桓的命令则不同。 任威打着相里桓的旗号,把黄瓒和霍祗的人都调动起来。 所有人集合后,开始为晚上准备。 第303章恩情 夜色渐浓,初春的夜晚,春寒料峭。 清冷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 这辆马车中,坐着的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刘宣。 夜幕降至时,刘宣就悄然离开了。 晚上的计划,是让任威、相里桓等人袭击住处,但最关键的还在于刘宣这里。 刘宣要去拜访魏冉。 等相里桓劫杀时,墨苍生再派人求救,而刘宣和魏冉在一起,魏冉自然会出兵。 计划是借刀杀人。 借助魏冉的手,诛杀墨家的人。 刘宣的安全不会有风险,却有着被魏冉看穿的风险。 一旦被魏冉洞悉整个计划,后果就不堪设想。 毕竟魏冉是秦国的丞相。 被刘宣利用,心中肯定不好受。 不过刘宣和秦国墨家有着恩怨,巧合之下遭到袭击,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刘宣在咸阳力量不足,也不能调动赵国安插的人。 所以,只能冒着得罪魏冉的风险。 马车在丞相府外停下。 刘宣下了马车,随行侍从则上前去敲门,递上了拜帖。 门房前去通传消息。 不一会儿,魏冉披着一件披风,身上很是凌乱,随意穿着衣服就出来迎接了。 魏冉道:“先生,仓促之间,衣衫不整,还请见谅。” 刘宣摇头,一副感动神情,道:“魏相为迎接在下,如此急切,足见对在下的重视。打扰魏相了。” “请!” 魏冉捋须微笑。 他急切的出来,本就是为了彰显对刘宣的重视。 两人进入书房中,宾主落座。 刘宣道:“深夜叨扰,打扰魏相休息,实在是抱歉。” 魏冉挥了挥手,道:“本相一向睡得晚,不碍事。先生连夜来,可有要事?” 刘宣道:“的确是有一件事情要和魏相商议。” 魏冉正色道:“先生请说!” 刘宣道:“在下来,是商讨秦国出兵事宜的。本来今天要和魏相商议,但离开太后寝宫时,突然被大王叫去。等在下离开的时候,魏相已经离开了。回了住处,忙起来后,这事儿有忘了。如今才想起,请魏相见谅。” 魏冉闻言,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秦王长大了,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秦王想执政,也是人所共知的。 那么秦王请刘宣去,又商谈了什么内容呢? 魏冉好奇的是这一事情。 魏冉道:“大王请先生前往,咨询了什么事情呢?” 刘宣看着魏冉,似是欲言又止。 对于秦王,刘宣没什么好感,因为秦王竟然要挟他。 刘宣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为秦王守口如瓶。 当然,刘宣也不可能直接就说。 魏冉见刘宣欲言又止,他心中活泛开了,沉声道:“赵国、秦国、燕国的联盟,本相是站在先生这边的,本相也把先生引为知己。” 刘宣叹息了一口气。 魏冉道:“先生如果不愿意说,本相也不勉强。” 说出这番话时,魏冉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 刘宣说道:“罢了,在下也没有必要忠于秦王,毕竟在下和丞相是好友。” 魏冉大喜道:“多谢先生。” 刘宣道:“秦王让在下出谋划策,助他亲政掌权。” 魏冉脸色一下就黑了。 一旦秦王掌权,他这个舅舅的权利会削弱,秦相的权利也会削弱。 魏冉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怎么回答的?” 刘宣道:“在下给了秦王一策,让秦王在军方培植亲信,然后逐渐掌握军权。最后,再借助军权来掌握朝政。” “这是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八年才能完成的事情。” “魏相一旦知悉,要阻止就很容易了。” “不过具体怎么做,便是魏相的事情了。” 刘宣说得很干脆,只说了秦王采纳的计策,并未提及其余的计策。 魏冉道:“大王答应了吗?” 刘宣点头道:“秦王同意了,他会执行这样的计策。” 魏冉似乎是有些不相信,道:“先生就没有提及其余的计策吗?” 耗时如此之久的计策,魏冉还是有些怀疑。 刘宣说道:“在下如果给了秦王其余计策,便是对不起魏相和太后,所以并未给予其余计策。再者,在下和秦王言谈举止中,秦王对太后、魏相很是敬重,他首先就限定了条件,不希望和太后、魏相关系破裂。所以,在下只能提出长久谋划的计策。” “呼……” 魏冉闻言,长长的舒了口气。 既然是长久谋划的事情,魏冉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 尤其军队是他掌控的,魏冉完全可以利用此事进行谋划。 魏冉拱手道:“先生大恩,本相铭记在心。” 刘宣道:“丞相客气了,不必如此。” 顿了顿,刘宣道:“言归正传,涉及到出兵的事情。” “这一次燕国提出联合攻打齐国,我王将赵国的相印,交到乐毅手中,让他统一指挥赵国的军队,部署攻打齐国之战。” “不知道秦国,会如何安排?” “魏相是军旅出身的人,知道下面的军队不受管辖,将无法令行禁止。” “到时候攻打齐国,会出现很多问题。” “在下来,便是为了解决此事的。” 刘宣正色道:“魏相,既然要攻破齐国,自当全力以赴,不应当走走过场。对秦国来说,一旦攻破了齐国,东方就失去了能抗衡秦国的大国。” 魏冉点了点头。 他仔细的思考着如何安排的事情。 思索一番,魏冉道:“出兵时,本相会安排好,让秦军将领听从乐毅指挥。这一点,先生放心。” 刘宣面带微笑道:“有魏相保证,在下就放心了。” 事情大致确定了下来。 只是,刘宣却还未离开,又商谈着其他的事情。 “报!” 忽然,一名内侍急匆匆跑进来。 内侍单膝跪地,看向魏冉道:“丞相,门外来了刘相的人,有急事求见。” 魏冉道:“带进来。” 刘宣却是眉头皱起,道:“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急事儿?” 魏冉笑道:“先生见一见便知道了。” 得了刘宣的消息,魏冉对刘宣的好感度蹭蹭上升。 这个时候,自是站在刘宣这边。 不一会儿就有士兵进入书房,士兵身上竟有鲜血,大声道:“刘相,我们被围攻了。墨家的人正围攻住处,墨大人请您去找救兵。” 刷! 刘宣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魏冉闻言,也是眉头皱起。 在咸阳城内,竟然有人敢围攻赵国和燕国的使节,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304章重创 刘宣转身看向魏冉,拱手道:“魏相,在下初入咸阳,身边也就一队士兵保护,没有其余的人。恳请魏相调拨士兵,救我赵国使团。” 此时的刘宣,一副悲怆模样。 赵国使团和燕国使团遭到攻击,刘宣很是担忧。 魏冉道:“此事,本相责无旁贷。” “来人!” 魏冉一声令下。 一名侍从走了进来,抱拳行礼。 魏冉下令道:“传令,调集所有府兵。” “喏!” 侍从闻言,直接下去安排。 魏冉作为秦国丞相,府上自有士兵。 魏冉摆手道:“先生,我们到府门口等待。然后,本相陪你一同前往。” 刘宣道:“这怎么好,岂不是更麻烦丞相了。” 魏冉道:“本相也无事可做,走吧,本相倒要看看,墨家的人怎么敢围攻使团。” 两人往外走。 一边走,刘宣一边道:“说到底,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说?” 魏冉问道。 刘宣解释道:“昔日,秦国墨家的主事人相里信曾带着人潜入邯郸,意图劫持我兄长墨苍生。” “墨苍生此人,他是墨翟后人。” “这一身份在墨家,是有着相当地位的。” “正如儒家当中,孔子的后人一般。” “相里信想控制墨苍生,然后借助墨苍生统一各国的墨家。” “只可惜,相里信等人最后被我一网打尽,全部斩杀了。” 刘宣耸了耸肩,道:“所以,在下就和秦国墨家结仇。料想是墨家的人得到了我的消息,故而来为相里信复仇的。” 魏冉听到后,脸色阴沉,道:“一群刁民。” 刘宣道:“这一次幸亏有魏相,否则在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冉道:“先生放心,本相自会为你讨还一个公道。” 两人聊着天,来到了府门口。 不一会儿,府兵集合。 魏冉调集了一百人,一行人离开丞相府,便骑马赶路,直奔住处。 而此时,在住宅处。 乐毅、墨苍生带着使团的人抵抗。 乐毅没看到刘宣,加之使团的人已经渐渐不支,道:“墨苍生,刘先生呢?” 墨苍生道:“刘相去拜访魏冉,确定出兵的事情。” 乐毅环顾一拳,住宅周围尽是墨家的人。 这些墨家的剑客一个个招式狠辣,全都凶猛无比。 纵然乐毅武艺高强,加之有墨苍生在,两人能抵挡,但麾下的人却损失惨重。 墨苍生说道:“乐毅将军,已经有人去求救。我们再等一等,很快就会有援军赶来。” 乐毅重重的点头,只是脸上深色却颇为凝重。 两人死死抵抗,维护着局面。 不过相比于乐毅全力以赴,墨苍生其实并没什么问题。 因为和墨苍生交手的人是任威。 两个人交手完全是假打。 相里桓带着黄瓒、霍祗出手,正全力进攻。 乐毅艺高人胆大,他提着一口剑,便杀向霍祗,剑光霍霍,逼得霍祗不断后退。 “死!” 乐毅低喝一声,剑锋直刺。 “扑哧!” 锋锐的剑锋,刺入了霍祗的胸口。 一剑穿胸。 殷红的鲜血自霍祗胸口流淌出来,滴落在地上。 霍祗惨叫声,随着剑抽出,霍祗轰然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两下,便彻底失去了气息。 黄瓒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没想到乐毅如此的厉害。 他们杀了许多使团的人,可始终没能杀死乐毅和墨苍生。 甚至于,他们的人许多都死在乐毅和墨苍生手中。 相里桓也看到霍祗死了,他大吼道:“杀,给我冲。杀光他们。” 所有的墨家剑客,正全力拼杀。 黄瓒见墨苍生和任威交手不分上下,他眼睛一亮,便直接冲了过来,要协助任威斩杀墨苍生。 黄瓒一加入战团,他剑光刷刷刺出。 这个时候,墨苍生一招逼退了任威,剑光调转,直接就杀向黄瓒。 一剑刺出,剑光森寒冷。 “咻!” 剑光在空中刺出,竟是挂着锐啸声。 “噗!” 剑锋刺入黄瓒的肩膀,一剑就重创了黄瓒。 黄瓒不敌,立即就后退。 相里桓也在出手,只是他针对的不是墨苍生和乐毅,而是使团的其余士兵。 厮杀时,相里桓没有遇到半点危险。 黄瓒后退,墨苍生追击。 他追了上去,三两剑招刺出,轻易杀死了黄瓒。 霍祗和黄瓒被杀,相里桓的心腹便死了两个人,只剩下任威一个人。 任威似乎是被吓破了胆,也和相里桓一起,两人率领着墨家的剑客,围攻墨苍生和乐毅。 此时官道上,一阵阵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一队士兵迅速的杀来。 这一队士兵,赫然是魏冉麾下的士兵。 任威看到了这一幕,吓了一跳,连忙道:“巨子,有官兵来了,快撤。” 相里桓听到这一则消息,再回头看去,果然有官兵出现。 面对官兵,相里桓没有一丝的底气。 如果和秦国的官府做对,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撤!” 相里桓下令,他带着墨家剑客快速的撤退。 任威也跟着一起撤退。 撤退的时候,官兵迅速的追了上去。 任威跟着相里桓一起,他眼看着官兵追来,尤其是官兵竟有弓箭射来。他一个侧身跑到前面去,避免被弓箭波及。 “咻!咻!咻!” 弓箭密集入雨,直接杀来。 “扑哧!” 忽然,一只弓箭射在相里桓背上。 弓箭力量极大,直接令相里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任威看到相里桓中箭,眼中掠过喜色。 这时候,他靠近相里桓,然后带着相里桓迅速的撤退。 墨家的人在咸阳城内,是极为熟悉的。他们一路逃窜,往小巷中窜去,很快就摆脱了追兵,然后才停下来喘息。 此时的相里桓,背上早已被鲜血染红。 他背脊上中的弓箭,几乎是贯穿了肩胛骨,受创很重。 “咝!咝!!” 相里桓倒吸着凉气,冷冷道:“我们连刘宣的面都没见到,竟然损失这么多人。可恶,实在是可恶。” 任威搀扶着相里桓,道:“巨子,先回去处理了伤口再说。” 此刻的任威,一副担心样子。 任威继续道:“如果不是官兵,我们马上就要取胜了。谁知道,官兵竟然突然杀出来。” “唉……” 相里桓听到后,也是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官兵出现,他们虽然损失了一些人,但必定能成功。 相里桓休息片刻,便往墨家的据点行去。 第305章借你脑袋一用 使团住处。 魏冉看向回来的士兵,得知围攻刘宣的墨者逃走了,大发雷霆,勒令追查此事。然后,魏冉看向刘宣,道:“先生,今夜的事情,是本相失职了。” 刘宣摇头道:“说起来,这都是在下惹的祸,岂能怪魏相。” 魏冉道:“先生要注意安全。” 刘宣道:“经此一事,料想他们也不敢再乱来。” 魏冉点了点头。 他环顾地上死去的人,再一次道:“先生放心,本相会彻查此事的。” 刘宣道:“多谢魏相,劳烦魏相了。” 魏冉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明日早上要缔结盟约,先生早些休息吧。” 刘宣道:“魏相辛苦了。” 刘宣亲自送魏冉离开,然后吩咐人清扫住处。 一具具尸体拖走,地面也冲刷掉。 这一次的损失,刘宣方面也有,但损失并不大,最主要的还是乐毅使团士兵损失了许多。 刘宣看向乐毅,道:“将军,此番我连累你了。” 乐毅道:“秦国墨家的人,怎么会突然袭击我们呢?” 刘宣解释道:“说起来,这都是我造成的。昔年秦国墨家的巨子相里信带人到邯郸,意图带走兄长,但被在下一网打尽,相里信等人尽数被诛杀。” “故而,秦国墨家怀恨在心。” “这一回,他们是想要杀我,可没想到我根本不在。” 刘宣说道:“乐毅将军,十分抱歉。” 乐毅听完后,道:“刘相,即使如此,你得小心了。” “多谢将军挂怀。” 刘宣点头说道。 乐毅带着麾下的士兵,径直就离开了。 刘宣朝墨苍生点了点头,两人也回到了房间休息。 计划已经启动。 接下来,就看任威的了。 …… 墨家区域。 相里桓带着任威等人返回后,任威立即安排人给相里桓取箭。 然而,相里桓背上中箭,伤势太深,受创颇大。 尤其是今夜死伤的兄弟很多。 黄瓒、霍祗的死亡,更是令相里桓的力量遭到削弱。 任威站在相里桓的面前,垂头道:“巨子,此次我们没能杀了刘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相里桓背上中箭,坐也不是,趟也不是,便站在房间中。他听到任威的话,怒道:“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建议,也不至于如此。” 任威道:“都是卑职的错,请巨子责罚。” 相里桓道:“罢了,事已至此,再责罚你也没有用。你去安排一下,把所有兄弟撤回来。我们袭杀刘宣未果,又有官府参与。这一回,肯定会遭到打压的。先忍一忍,等这个风头过去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喏!” 任威离开了房间。 他关上门时,嘴角上扬,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黄瓒、霍祗被杀,现在相里桓只能依靠他。 任威离开了房间后,便迅速召见了墨家的其他宿老,商议着接下来的事情。 第二天,咸阳令开始调动士兵彻查。 咸阳县令是直接得到丞相府传令的,魏冉亲自下令,咸阳令不敢耽搁。 官府士兵发动,开始搜捕墨家的人。 这一情形,使得秦国墨家陷入了困境中。 即使昨天晚上又有一些墨者藏起来,但也有大批的人被抓了。 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了任威和其余墨家宿老耳中。 任威召集了其余的墨家宿老。 所以人聚在一间房间中。 任威看向其余人,道:“诸公,官府大肆的通缉墨家,该怎么办?” 其余的墨家宿老都慌了神。 这些人是宿老,在墨家有威望,但很少管事了。 骤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个个心中很紧张。 一名老者道:“任威,这一回的事情,是相里桓整出来的。你去告诉相里桓,让他出面解决好,纵然是向刘宣道歉也在所不惜。” “对,必须平息此事。” “墨家好不容易在咸阳扎根,竟被相里桓一夜毁掉,他脱不了责任。” “你们这一脉,必须负责。” …… 一个个宿老纷纷开口,全都一致的针对相里桓。 所有人,都巴不得马上平息事情。 任威环视所有人,道:“诸公,关于这一次的事情,在下倒是能够解决。只是解决了这件事,你们要推举在下主事。你们觉得怎么样?” “哗!!” 顷刻间,房间中传出一阵议论声。 一个个都惊讶不已。 谁都没有想到,任威竟然直接跳了出来。 任威轻咳两声,他扫视房间中的人,说道:“当然,诸位当中有人能解决,在下也认同他,也奉他为秦国墨家的主事人。你们认为如何?” 众人闻言,却又沉默下来。 他们已经很多年不管事了,他们根本解决不了事情。 “任威,如果你能解决事情,我们自当奉你为秦国墨家的主事人。” “对,前提是你能解决。” “如果不能解决,你再有野心也无用。” 一个个开口,但都统一了口径。 所有人都站在任威这边,已经把相里桓抛弃了。 任威点头道:“好,诸位静待好消息便是,一天时间,官府抓捕墨家的行动会停止。” 说完后,任威起身离开了。 他出了房间,便带着两个心腹,往相里桓的房间行去。 心腹站在院子外,不准任何人进入。 任威却是腰悬佩剑,进入屋子中。 相里桓虽然肩膀中了一箭,身体受到创伤,但依旧不忘享乐,房间中仍有两个女子伺候着。 任威进入,道:“巨子。” 相里桓挥手,两名女子离开了房间。 相里桓问道:“今天情况怎么样?” 任威恭敬的站着,神情肃然,道:“情况非常的不乐观,官府在大面积的抓捕墨者。如今,墨者已经被抓了许多,事情很严重了。” 相里桓闻言,面色铁青。 这一回,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相里桓说道:“你素来多智,这一次的事情,你可有解决之法?” 任威道:“卑职却有一法,能解决墨家的危机。” 相里桓听了后,眼中有着喜色,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任威道:“借你脑袋一用。” 第306章平息事态 相里桓有些惊讶,道:“你说什么呢?” 任威道:“接你脑袋一用。” “铿锵!” 话一落下,任威拔剑出鞘。 一道寒光在空中掠过,呲啦一声,剑锋划破了相里桓的喉咙。 “噗!” 鲜血喷溅,犹如泉涌一般。 相里桓捂着喉咙,他张嘴瞪大了眼睛,想说话,但是喉管被割裂,嘴中发声是嗬嗬作响,吐字不清楚。 “你……” 相里桓指着任威,先是愤怒,但紧接着,昏沉侵袭着他的神经。 他的脑子变得混混沌沌的,眼前也逐渐暗淡。 任威淡淡道:“巨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赵国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昨天晚上袭击刘宣,本就是我们的计谋。” “啊……” 相里桓听到声音,大吼了一声。 声音拔高,然后戛然而止。 相里桓的身体轰然倒下,汩汩鲜血自他的脖子流出,染红了地面。 任威看着死去的相里桓,嘴角勾起了笑容。 相里信死了! 相里桓也死了! 黄瓒、霍祗也死了。 如今,该他执掌秦国墨家了。 不过对于秦国墨家,任威并没有太多的喜欢。他想要回到赵国,想要进入朝堂为官,那里才是他希望的地方。 任威走出了房间,他喝道:“来人!” 一声令下,随行的心腹来了。 任威道:“把相里桓的尸体抬出来。” “喏!” 心腹一进入房间中,把相里桓抬了出来。 随着任威带人抬着相里桓出现,顿时引起了轰动。 然而如今的墨家,一众宿老站在任威一边,而其余大部分的墨者都是任威的人。 相里桓的死,并没有站住来反对任威。 所以,任威堂堂正正的带着相里桓的尸体离开。 出了墨家区域,任威带着人往赵国和燕国的使团驻地行去。他抵达时,在住宅附近已有士兵驻扎。 任威前往拜谒时,刘宣已经从朝堂上回来。 因为秦王、芈太后和魏冉都同意结盟,所以结盟的事情,很快就通过了。 正式缔结了盟约,也确定了秦国出兵的人数。 秦国出兵两万人,主将是司马错。 同时,司马错受乐毅调遣。 对于这一情况,刘宣和乐毅都接受了。只是两人都清楚,秦国表面上手乐毅调遣,可一旦发生了涉及秦国利益的事情,司马错未必会受乐毅调动。 不过,总归解决了一件事情。 士兵去禀报,很快就得到了刘宣接见任威的消息。 任威抬着相里桓进入,在房间中见到了刘宣和墨苍生。 房间中,除了死去的相里桓,只剩下刘宣、墨苍生和任威。 任威拱手道:“卑职见过刘相、墨大人。” 刘宣道:“坐!” 任威道谢后坐下,正色道:“刘相,相里桓已经诛杀。如今,恳请刘相收回命令,不要再搜捕墨家的人了。卑职也会率领秦国墨家,归入赵国墨家。” “好!” 刘宣点头应下。 刘宣道:“任威,这一次你做得不错。等回到赵国后,本相会为你请功。” “多谢刘相。” 任威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 任威道:“卑职考虑的是,把秦国墨家迁入赵国。” 刘宣说道:“如果你能把探子安插妥当,迁入赵国也不无不可。只要探子安插妥当,本相才能为您说话。” 任威道:“卑职明白!” 刘宣点头道:“你回去吧,相里桓的尸体也带走。本相立即去丞相府,把这件事压下去。” “喏!” 任威应下,便躬身告辞。 他得了刘宣的允诺,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好处。 等任威带着相里桓的尸体离开后,刘宣便乘坐马车,往魏冉的丞相府行去。 进入丞相府,刘宣在大厅中见到了魏冉。 魏冉笑道:“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盟约缔结,先生准备要离开了。” 刘宣道:“盟约缔结,出使的任务已经完成,在下的确要准备离开了,不过还得等几日。在下这次来,是再一次麻烦魏相,撤销对墨家人员的缉拿。” 魏冉一听,眉头微微皱起。 今天才开始缉拿墨家的人,怎么马上就要撤销了。 魏冉道:“先生,为什么要撤销?” 刘宣闻言,却是叹了口气。 然后,刘宣说道:“之所以要撤销,其实都是在下兄长墨苍生的缘故。” “朝会结束后,在下回到了住处。” “不久,墨家的人来了,找到了在下的兄长。” “对方为了自保,已经杀了秦国墨家的主事人相里桓。不仅如此,秦国墨家的人主动道歉,表示过往一笔勾销。” “魏相也知道在下的兄长墨苍生,他是墨翟的后人。” “见秦国墨家做到这一步,便心软了。” “所以,兄长向我求情,希望事情就这么算了,毕竟秦国墨家也损失了不少。” 刘宣一副无奈的神情,道:“兄长求情,在下也不好拒绝。再者,秦国墨家也道歉了,如今可谓是元气大伤。所以,在下才赶来向魏相求情。” 说到这里,刘宣拱手道:“魏相,实在是抱歉,还请见谅。” 魏冉思索一番后,吩咐道:“来人!” 侍从进入,魏冉吩咐侍从去请徐周来。 等徐周来了后,魏冉道:“徐先生,你走一趟县衙,让咸阳令撤销对墨者的缉拿。抓捕的人,找个理由放了。” “喏!” 徐周应下,便告辞去安排。 刘宣拱手道:“多谢魏相。” 魏冉微微一笑,拂袖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先生即将离开秦国,返回赵国了。” “本相此前和你说的话依旧作数,只要你来秦国,本相给你右相之位。” “这个承诺,只要本相在一天,就一直有效。” 魏冉看向刘宣,眼中有着期待。 他对刘宣很是欣赏。 如果刘宣能够来秦国,能够辅佐他,那么他坐镇秦国更是安枕无忧。 刘宣说道:“魏相好意,刘宣心领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在下会来秦国的。” “好!” 魏冉听到刘宣的话,笑了起来。 如今刘宣在赵国如鱼得水,自然不会离开赵国。 可谁能保证以后呢? 他抛出了拉拢刘宣的条件,只要时机到了,刘宣自会来秦国的。 第307章尴尬的田单 刘宣也并未急着离开,和魏冉聊着事情。 魏冉虽然处理朝政,但最感兴趣的莫过于行军布阵。 因为,魏冉本就是行伍出身的人。 军队中的事情,魏冉兴致浓郁。 恰好,刘宣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见解,他和魏冉交谈,从行军布阵,到带兵打仗,到兵法谋略,两个人可谓是相谈甚欢。 越是交谈,魏冉对刘宣的赞赏便越多一分。 在魏冉看来,刘宣就是人才。 虽说刘宣在真正的带兵上,还是有浮于表面的理解,但刘宣毕竟不是沙场上的战将,能有这样的见识,已经非同一般。 中途,徐周回来了。 徐周禀报道:“丞相,命令已经下达,咸阳令已经放人了。” “知道了。” 魏冉点头,挥手让徐周退下。 魏冉来了兴致,留下刘宣用饭,下午又继续交谈。 书房中。 两个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再者,刘宣也知道魏冉从军数十年,经验丰富,也想要学习,所以两人交谈起来,仿佛是多年知己故友一般。 “踏!踏!!”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书房外响起。 一名内侍走了进来,拱手向魏冉行礼,道:“大王,齐国使节田单求见。” 魏冉道:“什么事?” 齐国派遣使节来,魏冉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昔年,为了劝说齐王称帝,更为了促成秦国和齐国的联盟,魏冉亲自去了齐国,最后令齐王称帝,更促成两国的联盟。 然而,齐王撕毁盟约,攻打秦国。 这样的事情,使得魏冉的心中也恼怒不已。 他这一次支持刘宣,支持秦国和赵国、燕国结盟,不仅是基于秦国利益,不仅是为了陶邑县,也是为了能出一口恶气。 他是堂堂秦国丞相。 毫不夸张的说,他跺跺脚,整个天下都要晃动。 所以对齐国,魏冉没有好脸色。 刘宣听到田单的名字,脸上却骤然多了一抹古怪神色。 齐国田单,这可是他的老丈人。 田单是田瑾的父亲。 当然,也难以保证此田单,非彼田单。 刘宣按捺住心思,脸上没有任何表露,只是静静的没有插话。 而禀报的侍从回答道:“回禀丞相,田单说此来是准备和秦国结盟的。” “结盟?” 魏冉听了后,冷笑两声。 齐国都已经撕破了脸,已经攻打了秦国,先在再派人来结盟。 当秦国好欺负吗? 魏冉拂袖道:“把人撵走,本相不见客。” “喏!” 内侍应下,转身就去安排。 魏冉看向刘宣,有些怒气,道:“先生,齐国或许已经知道了各国联合的事情。否则,齐国不会派人来再结盟的。齐国是想要再结盟,以削弱各国的攻势。” 对于齐国的意图,魏冉心中有猜测。 当然,魏冉不会再结盟的。 刘宣笑了笑,道:“魏相,不论齐王开出什么条件,甚至是割让城池也好。在下任威,齐王这么做的本质,都是打秦国的脸。” 魏冉道:“此话何解?” 刘宣道:“齐国先撕破脸,联合燕国、赵国等国出兵,一起攻打秦国。等战事结束了,也或者是发现各国联合要攻打齐国了,再派人来结盟。” “这是齐王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不论齐王派人寻求结盟是否成功,在任何人看来,齐国都轻蔑了秦国。” “站在齐国的立场,齐国人肯定心想,我随时都可以打你,然后随时可以再和你结盟。” “这不是轻蔑是什么?” “齐王根本没把秦国放在眼中,才会如此的随意。” 刘宣眼中闪烁着精光。 对于齐国乃至于齐王,刘宣都抱着敌视的姿态。 刚才的一番话,是给齐国上眼药。 魏冉闻言,重重的点头,他的眼中更有着怒火。 魏冉清楚刘宣的话有离间的意思,可事实上,刘宣的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不是齐王轻蔑秦国,也不会先打了秦国,再来寻求联盟。 这是没把秦国放在眼中。 魏冉捋着胡须,正色道:“先生,赵国和秦国既然结缔盟约,就不会反悔。” 刘宣道:“魏相的决定,在下自是放心。” 话锋一转,刘宣起身道:“魏相,时辰不早了,在下告辞。” 魏冉道:“本相送一送先生。” 当即,魏冉送刘宣离开。 刘宣登上马车,然后往住处行去。 魏冉却把徐周请到了书房中,他看向徐周,正色道:“徐先生,下午有侍从来禀报,齐国派遣田单来寻求结盟,你有什么看法?” 徐周说道:“丞相是打算同意吗?” 魏冉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和齐国联合的想法。” “毕竟,是齐国率先撕毁了盟约。” “如果本相马上就同意结盟,齐国怎么看秦国,秦国的百姓又怎么看本相。” “只是本相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齐国愿意割让城池呢?” 魏冉的眼中,掠过一抹期待。 涉及到割让城池的事情,魏冉还是有些心动的。 秦国这么多年,一直在开疆拓土,一直寻求拓展疆土。 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取城池,对魏冉来说,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徐周思索了一番,道:“诚如丞相所言,齐国最大的诚意,就是割让城池。” “可以肯定的是,齐国结盟,是为了应对各国联合。” “换句话说,齐国不是真心结盟的。” “然后回过头来看,齐国割让城池,真的对我们有用吗?仔细分析一下,其实用处不大。因为齐国位于东面,齐国割让的城池,秦国难以掌控,也难以收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国寻求结盟就是虚的。” 徐周侃侃而谈,道:“在下还是认同联合伐齐,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彻底重创齐国,甚至是攻破齐国,然后为秦国争取再次削弱各国的机会。” 魏冉听后,重重点头。 对于徐周的分析,魏冉也颇为赞同。 魏冉心思转动,道:“齐国田单再求见,就再拒绝。如是再三后,如果对方还求见,本相再见一见他。如果他走了,就不管了。” “喏!” 徐周应下。 第308章暂缓离开 刘宣乘坐马车回到了住处。 他一进入房间,乐毅就走了进来。 乐毅坐下后,正色道:“刘先生,如今盟约已经结缔完成。我们在秦国的任务达成,何时准备返程呢?” 涉及到燕国出兵之事,乐毅很是急切。 因为暂时只是结缔盟约。 从结缔盟约,到最后真正的出兵,也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准备。 等真正出兵的那一天,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所以,乐毅向早些赶回去。 刘宣正色道:“乐将军,原本在下也打算今日启程返回。只是今天在魏冉的府邸中,骤然得到了一个消息,齐国派遣使节求见魏冉,意图和秦国结盟。” “一旦齐国再和秦国结盟,对我们极为不利。” “甚至会导致攻伐齐国的计划失败,所以暂时得留下。” “至少,不能让齐国和秦国结盟。” 刘宣看向乐毅,道:“乐毅将军认为呢?” 乐毅听后,嘴角微微抽搐。 他的眼眸中,也是流露出一抹凝重,没想到齐国竟然派人来秦国寻求结盟。 这真是意外之事。 乐毅正色道:“先生所言,甚为有礼。我们暂时押后离开的时间,等处理了齐国寻求结盟的事情,再来考虑离开不迟。” 刘宣闻言,嘴角也多了一抹笑容。 乐毅起身道:“先生忙吧,本将便下去了。” “请!” 刘宣摆手。 等乐毅离开后,墨苍生才进入房间中。 墨苍生道:“二弟,墨家的事情如何了?” 刘宣道:“兄长放心,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咸阳令已经放了抓捕的人。” 墨苍生闻言,也是激动了起来。 秦国不再追究墨家的罪责,那么秦国墨家也能保留下势力。 刘宣话锋一转,道:“兄长,还有一件事,要你派人处理。” “什么事?” 墨苍生问道。 刘宣说道:“齐国派遣了我的岳丈田单,作为使节来咸阳结盟。今天,他已经前往求见魏冉,但魏冉拒绝了。” “齐国既然派遣使节,就不会轻易离开的。” “接下来,我那岳丈还会前往。” “我也不清楚他住在何处,所以只能麻烦兄长,请兄长派人去魏冉府外看着。” “一旦田单再一次求见,便派人请他来一趟。” 刘宣的眼中,也有一抹迟疑。 这即将见到田单,刘宣的心中甚至还有些忐忑。 毕竟,田单是田瑾的父亲。 墨苍生说道:“二弟放心,这件事我会办妥的。” 刘宣点头。 墨苍生起身离开了房间,便准备往王蔺的所在行去。他不打算直接去找任威,因为容易暴露讯息,找王蔺比较合适。 …… 城内,一处驿站中。 田单和随行的使团士兵住在一起。 只是他这一回出使,随行士兵不过几个人。 规格不高。 待遇也不怎么好。 但田单却也是一丝不苟的做事。 田单的年龄和魏冉相当,他相貌儒雅,面容坚毅。一张国字脸,更透着些许威严。可惜的是,田单随时齐国的宗室,但官职很低。 这一次出使秦国,明摆着是极为难啃的硬骨头。 是很困难的事情。 在齐国的宗室成员中,根本就没宗亲愿意接下任务。 最后,就落到了田单的头上。 房间中。 田单和使团的另一名官员相对而作。 官员名叫伏离,也是一个小官。 不过名义上,伏离还是齐国使团的副使。 伏离面色肃然,正色道:“田兄,我们前往拜见魏冉,直接被拒绝。很显然,齐国攻打秦国后,导致秦国上下对我们有意见。如果见不到魏冉,别说是签订盟约,就算是见到秦王都不可能。” 伏离的眼中,流露出担忧神色。 田单道:“贤弟不必忧虑,如今的情况,走一步算一步。再者,我们这才初次拜见,等明天一早,我们再去拜见就是。” 伏离叹息一声。 这一回的事情,还真的不好操作。 田单看着伏离担忧的神态,道:“贤弟不必担心。” “我们初来乍到,还不清楚情况。”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咸阳城的消息,以及有关魏冉的喜好等。” “等摸清楚了情况,我们投其所好,还是有机会的。” “大王安排我们作为使节,也并未确定最终的时间。只要能完成任务,一切就没问题。” 田单脸上挂着笑容。 事实上,田单的心中也担心。 可是如果田单都表露出了怯懦情绪,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田单必须要稳住情绪。 伏离听了后,也点了点头。 “踏!踏!!” 一阵脚步声,突然从房间外传来。 房门打开,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恭敬的向田单和伏离行礼。 田单问道:“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士兵神色忧虑,回答道:“回禀大人,关于魏冉的喜好,听人说,魏冉喜好兵书,更喜好钱财。” “而如今咸阳城,百姓谈论一件大事。” “燕国、赵国和秦国结盟了。” “据说,秦国已经准备要发兵攻打齐国。” 士兵说着话,脸上忧心忡忡。 如今情况,对他们非常的不乐观。 田单听了后,抿着嘴唇,那一张严肃的面庞上,神情也是无比的凝重。 伏离更是叹息道:“田兄,我们这一回是难以成功了。” 田单却是没有放弃,他说道:“话虽如此,但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明日一早,我还会再去拜访的。” 伏离道:“随你吧。” 听到秦国和赵国、燕国结盟的消息,伏离已经自暴自弃了。 秦国都同赵国和燕国结盟了,齐国还能做什么? 田单又看向士兵,问道:“燕国和赵国的使团使节,分别是谁?”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即使燕国、赵国和秦国结缔了盟约,但田单也不放弃。 如果对方有破绽,他就要行动。 所以,必须知道对方的使团人员情况。 士兵回答道:“回禀大人,燕国的使节是乐毅,赵国的使节是刘宣。” 田单闻言,剑眉一扬。 他的面庞上,掠过了一丝不自然的神情。 以及,一抹不适。 田单是齐国的人,更是刘宣的叔叔辈,自然知道刘宣。 尤其是刘宣在齐国时,刘宣的父母和田单关系很好,两家人很亲近。正是如此,才有田瑾和刘宣青梅竹马。 只可惜,刘宣犯事后去了赵国。 后来,他的女儿也作为齐国的公主,被嫁往赵国。 田单后来也得到消息,是刘宣娶了田瑾。 兜兜绕绕一圈下来,刘宣和田瑾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如今的齐国和刘宣是敌对的。 田单忠于齐国,他一直以齐国王室的血脉自居。 如果要见刘宣,田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实在是令人糟心。 田单深吸了口气,压下乱糟糟的情绪,又听士兵说了些关于刘宣、乐毅的事情,便让士兵退下。 伏离并不清楚情况。 他也没猜到田单的情绪,只当田单为结盟事情发愁。 和田单说了几句话,伏离就离开了。 第309章翁婿见面 田单一个人坐在房间中,却是整整发呆。 田单膝下无子,只有田瑾一个女儿。 女儿嫁到了赵国,嫁给了刘宣,田单的心中也挂念,只是他不能去赵国,所以只能压下这份思念。如今刘宣在秦国,他有了和刘宣见面的机会,也想问问田瑾的情况。 只是,田单的情绪五味杂陈,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他静坐着,到了很晚才躺下休息。 次日一早,田单早早的吃过早饭,更换了衣服,就往丞相府行去。 田单是准备喊伏离一起去的。 只是伏离拒绝了。 秦国和赵国、燕国都结盟了,不可能再和齐国结盟。 甚至,秦国没杀他们都不错了。 田单一个人往丞相府行去,他到了丞相府外,再一次递上拜帖,请丞相府的侍从通传消息。但得到的接过,魏冉不见他。 再一次的拜访,田单再一次失败了。 田单在府外准备离去时。 忽然,一个青年朝着他走了过来。 青年行礼道:“敢问阁下是齐国田单吗?” “是!” 田单直接回答。 青年道:“在下奉赵国守相刘宣之命,请您前往一会。” 田单听了后,有些惊讶。 因为青年称呼的是赵国守相。 田单清楚刘宣娶了田瑾的事情,也清楚刘宣得到赵何的器重。 只是,田单不知道刘宣做到了何等官职。 见刘宣已经是赵国守相,田单的确是很惊讶。 刘宣年纪轻轻,已经担任守相,可谓是春风得意,少年得志。 田单摆手道:“带路。” “您请!” 青年摆手,领着田单登上马车。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马车由慢到快,开始快速的奔跑。 马车中,田单的情绪也有些乱糟糟的。 不知不觉中,马车停下。 青年下了马车,道:“田先生,请!” 田单下车,跟着青年一起进入院子,来到了刘宣的房间外。 青年敲响房门,道:“刘相,田先生到了。” 声音落下,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房门打开。 刘宣目光落在了田单身上,拱手行礼道:“小婿刘宣,见过岳丈。” “请!” 刘宣摆手。 田单微微颔首,进入房间中。 房门关上。 刘宣和田单宾主落座。 田单看着刘宣,见刘宣成熟了,眼中有着欣慰神色。只是见到刘宣两鬓的银白发丝,心中又有些许心疼。 田单是看着刘宣长大的。 如今,看到刘宣如此,他作为长辈,免不了有些感慨。 田单说道:“你如今很好,刘兄夫妇,他们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刘宣听到这话,呵呵一笑,道:“岳丈,齐王仍在,田懿犹在,小婿爹娘岂能瞑目。若非齐王凉薄,若非田懿派人追杀,小婿父母怎会死于非命。” 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怨恨。 怨恨齐王。 怨恨田懿。 更怨恨齐国。 田单听了后,顿时沉默了。 发生在刘宣身上的事情,田单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话锋一转,田单说道:“所以,你促成了秦国、赵国和燕国联盟,然后准备和其余各国一起,讨伐齐国。” 刘宣说道:“岳丈心知肚明,何必多问?如果不是齐王察觉各国联合,想必也不会派遣你来秦国,意图和秦国修复关系。只可惜,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田单捋着颌下胡须,道:“还未抵定结果,焉能说不会成功。” 刘宣道:“那岳丈拭目以待吧。” 田单闻言,沉默下来。 涉及到齐国的事情,刘宣话语中带刺。 这样的事情,田单也无可奈何。 因为,田单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去劝说刘宣放弃仇恨。 田单能做的,就是谨守他自己的立场。 田单话锋一转,道:“瑾儿在赵国可好?” 提及田瑾,刘宣脸上的怒容消去,道:“岳丈放心,瑾儿一切安好。或许不久后,我会带着瑾儿前往齐国的。到时候,再拜会岳丈和岳母。” 田单大喜道:“你们要回齐国吗?” 刘宣道:“不是回齐国,是可能会代表赵国,出使齐国。当然,短时间是不可能的。” 田单点了点头。 想到田瑾,田单感慨道:“瑾儿被选为公主,我这当爹的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她嫁往赵国。只是没想到,最后能嫁给你,也算是她的机缘。” 刘宣道:“仰赖我王的帮助,才能终成眷属。” 田单说道:“如今见到你安康,我也就放心了。如果无事,我便告辞了。” 坐在刘宣的面前,田单明明有许多话要说。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尤其是刘宣对齐国、齐王有着怨恨,谈到齐国的事情,刘宣怨气很大,根本说不下去。 故而,田单准备离开了。 刘宣正色道:“岳丈,小婿再奉劝您一句。齐国想要和秦国结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您昨天前往求见时,小婿恰好在丞相府中,恰好和魏冉交谈。魏冉已经表了态,不可能和齐国结盟。纵然是齐国割让城池,秦国也不会同意的。” 田单听了后,心中一沉。 齐王给他的条件中,是没有割让城池这一条款的。 最多是赔偿些钱财等。 魏冉连割让城池的条款都不同意,事情的确难办。 但不管如何,田单不会放弃。 田单正色道:“你有你的坚持,也有你的立场。但我身为齐国使节,却不能因为魏冉拒绝,就不前往拜见了。这件事,我还会前往的,我也自有打算。告辞。” 刘宣道:“我送岳丈。” 当即,刘宣站起身,和田单往外走。 一边走,刘宣一边说道:“岳母在临淄,身体可好?” 田单说道:“一切都好。” 刘宣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瑾儿时常挂念你们二老。瑾儿还说,希望你们二老到邯郸生活。” 田单闻言,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盯着刘宣,田单正色道:“田氏一族,乃是齐国宗亲。纵然我这一脉没落了,但身上也流淌着田氏的鲜血,焉能到赵国去。你告诉瑾儿,让她好好生活便是,不用挂念我们。我们只会在临淄,不会离开齐国的。” 刘宣道:“小婿明白了!” 田单这才继续往外走。 刘宣送走了田单,才回到了房间中。 只是田单还不死心,刘宣却是没有办法,他也只能等消息。 第310章离开秦国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刘宣和乐毅暂时还留在咸阳。 对于此,魏冉没说什么。 魏冉也清楚刘宣和乐毅留下的意图,是要看秦国和齐国能否结盟。 因为刘宣等人还在,魏冉一直拒绝不见田单。 然而,田单却是锲而不舍,不断求见。 如是反复。 最后,魏冉也有些不耐烦了。 原本的魏冉,是打算拖个两三次,然后再和田单见面。因为刘宣、乐毅逗留,他多次拒绝。但田单能如此锲而不舍,也令魏冉有些诧异。 魏冉在大厅中接见田单。 宾主落座。 魏冉看向田单,道:“田单,你所为何来?” 田单不卑不亢的回答:“回禀魏相,在下奉齐王之命,特来和秦国结盟。” “混账!” 魏冉一听,勃然大怒。 此刻,魏冉怒发冲冠,眼中杀气腾腾。 作为一个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将领,魏冉一发怒,自有一股磅礴沛然的气势。 田单坐在下方,却端坐着不动。 纵然魏冉杀意湛然,但田单却是怡然不惧。 魏冉见到田单的神态,微微颔首,齐王倒是派了个有些胆色的人来。 魏冉沉声道:“秦国、齐国缔结盟约,守望相助,是本相一力促成的事情。原本,本相认为会是不错的事情。” “没想到,齐国竟然翻脸不认人。” “齐王撕破盟约,联合赵国、魏国、燕国和韩国,一同攻打秦国。” “齐王背信弃义,可谓无耻。” “如今,齐王面临危险了,却又舔着脸来求结盟。” 魏冉语气森冷,道:“田单,换做是你。你还会结盟吗?齐王没把秦国放在眼中,和秦国又何必把齐王当作朋友。如果和齐国结盟,指不定哪一天,又要被齐王捅一刀。” 田单闻言,面上神色平静,心头却是叹息。 这都是齐王造的孽。 如果不是齐王朝令夕改,也不会惹怒秦国。 田单缓缓道:“魏相,齐国之所以攻打秦国,也是因为佞臣蛊惑。齐王受了蛊惑,才会做出不当事宜。对此,齐王如今也倍感歉意。” “哈哈哈……” 魏冉听了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尽是嘲讽。 笑声中,尽是不屑。 如今齐王知道抱歉了,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魏冉冷声道:“田单,你的这话等同于,你捅了本相一刀,然后说声对不起。你觉得,这样的道歉有意思吗?齐王现在被蛊惑了,当时他就没被蛊惑?哼,真是笑话。” 田单闻言,也是一阵面红耳赤。 田单深吸口气,道:“齐国犯下的错误,齐国愿意弥补。” 说着话,田单从长袖中取出一卷竹简。 他递到魏冉案桌上,道:“魏相,这是齐王给予的弥补,请魏相过目。” 魏冉听了后,拿起了竹简。 田单眼中流露出期待神色。 竹简上记载的,都是齐国给予的珠宝玉器,以及齐国特有的一些绫罗绸缎等,全都是上等的货物。 最重要的是,主要都是给魏冉。 至于给秦国的补偿,则另外罗列出来。 魏冉看了后,直接把竹简扔到地上,不屑道:“本相身为秦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缺这点绫罗绸缎吗?齐王真是儿戏。本相还以为齐国会割地赔钱,以化解干戈。如今看来,齐王没有诚意啊。” 如今最通用的,便是割地缓和关系。 譬如秦国要联合魏国时,便归还占有的魏国城池。 亦或者,魏国要求得太平,便割让几座城池给秦国,求得秦国不攻打。 像齐国这样拿出些珍宝玉器、绫罗绸缎等,就想要化解干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田单正色道:“魏相,条件还可以再谈。” 魏冉咄咄逼人道:“谈什么?本相就一句话,齐国割让几座城池?” 田单顿时哑然。 临行前,齐王嘱托了田单,钱财等可以随便给,但疆土一丝一毫都不可能给秦国。 魏冉看到田单的神情,拂袖道:“齐王做错了事,连道歉的基本诚意都没有,还谈什么再结盟。你回去吧,本相不想再见到你。如果明天这个时候,你们还未离开咸阳,休怪本相手辣了。到时候,你们便永久留在咸阳。” 说到最后,魏冉脸上多了一抹杀意。 在魏冉看来,齐王就是在羞辱他。 区区一点钱财,就想赔礼道歉了,真是够天真的。 田单还是不死心,他纵然知道自己接的是苦差事,但还是想完成,又说道:“魏相,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秦国和赵国、燕国等联合攻打齐国,对秦国没好处的。” 魏冉听了后,冷笑两声。 攻打齐国,对秦国来说绝对是有利的。 只要运作好了,对秦国吞并东方各国,将会有极大的便利。 如果任由齐国坐大,才是真的失策。 魏冉没了耐心,吩咐道:“来人!” 一声令下,一名士兵快速的走了进来,抱拳行礼。 魏冉道:“把田单给本相赶出相府。” 田单听到魏冉的语气,知道魏冉态度坚决,他站起身,拂袖道:“不用劳烦,在下能自己走。” 田单脸上正气凛然,却是心头失落。 此番任务失败,回到齐国,还不知道如何向齐王交差。 尤其是齐王性格反复,更霸道无匹。 他任务失败了,必然遭到惩罚。 田单走出了丞相府,心中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回到住处,田单喊来了伏离。 田单一脸无奈的神情,道:“贤弟,和秦国联盟不可能了。魏冉的条件,至少是割让城池。大王不会同意的,苏相也不会同意。走吧,我们今天就启程离开。再不走,魏冉也要赶人了。” “好!” 伏离根本就不抱希望的。 一听田单的话,二话不说,迅速的去收拾行囊。 一行人收起好行礼,便离开了咸阳。 刘宣一直关注着田单的动静,得知了田单带人离开咸阳,他心中也放心了。刘宣和乐毅一道,去了丞相府和魏冉道别,而魏冉也设下酒宴,为刘宣践行。 一夜休息。 第二天清晨,刘宣和乐毅一行人,便启程离开。 墨苍生跟着刘宣一起离开,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因为任威已经认他为巨子,把秦国墨家纳入赵国墨家,并听从墨苍生的调遣。 这一趟出行,墨苍生达成了目的。 一行人离开咸阳后,便加快了速度,全速的赶路。 第311章逗留 官道上,马车快速行事。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迅速行驶。 马车中。 乐毅看向刘宣,道:“先生,在下打算往魏国走一遭。在下来秦国时,郭隗先生去的魏国,也不知道郭隗先生结盟成功没有。所以,在下想去看看。从魏国北上,再往赵国去,也是可以的。在下希望先生和我一道,先生意下如何?” 有刘宣在,很多事情更好办。 毕竟,刘宣在各国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 虽说刘宣不是大儒,不是名扬列国的诸子各家流派代表人。 然而,刘宣为赵国立下赫赫功勋。 这是实打实的能力体现。 各国的君王,都喜欢更需要这样的人才。 所以刘宣跟着一起,乐毅之行会更顺利。 尤其是出使秦国,乐毅庆幸自己带了刘宣的,才能顺利缔结盟约。 刘宣轻笑道:“将军邀请,在下不胜荣幸,自当前往。” 各国缔结盟约,一起攻打齐国。 乐毅受燕王的器重,乐毅将会统帅大军讨伐齐国。 刘宣也有结交乐毅的意图。 乐毅道:“多谢先生。” 刘宣道:“将军客气了,不必言谢。” 两人聊着天,马车一路往东走。 出了咸阳后,离开函谷关,不久后,就进入魏国境内。 时间进入五月。 天气虽然渐渐炎热了起来,但并不酷热。 中午时分。 刘宣、乐毅一行人停下来休息。 随行的士兵埋锅造饭,准备中午的吃食。 这一路上,士兵都是一路采买,使得使团队伍粮食充足,顿顿有肉,顿顿有酒,可谓是衣食无忧。 坐在石头上,一阵凉风吹来。 透彻心扉的凉意,在心底弥漫了开来。 乐毅笑道:“先生,进入五月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时候,要是来一点小雨就好了。” “一点小雨,不影响我们赶路。”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 乐毅感慨,他和刘宣从赵国赶赴秦国时,天寒地冻的,甚至还冒着大雪赶路。 如今春天过去,已经进入夏季了。 刘宣抬头看了眼天空,这时候,却是乌云汇聚。 一簇簇乌云聚集,掩盖了太阳。 天空一下阴沉了下来。 刘宣笑道:“将军,你的愿望很快就要达成,快要下雨了。” 凉风习习,乌云汇聚。 这天气一看,就是下雨的前奏。 乐毅抬头瞅了眼,看向做饭的士兵,道:“加快速度,快要下雨了。” “喏!” 士兵回答一声。 埋锅造饭的士兵尽量加快速度,好歹抢在下雨前做好了饭。 一行人吃了饭,又继续赶路。 不过这次赶路是为了找落脚的地方。 雨水降至,不适合赶路。 所以,得找到休息的地点。 “滴答!滴答!!”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 这个时候,刘宣和乐毅一行人都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 士兵只得拿出蓑衣,带上斗笠,然后冒着雨赶路。 “哗啦啦!!” 大雨磅礴,已经成了瓢泼大雨。 地面上升腾起水雾,使得视线都有些模糊。 刘宣撩起马车的窗帘,看了眼外面,道:“这雨太大了。” 乐毅道:“夏天的雨水,该是如此。” 刘宣点了点头。 只是随着雨水越来越大,道路湿透后,道路变得泥泞起来。 这个时候,马车不便于赶路。 走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落脚的村落。 一行人只得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路边碰到了一处破庙。 破庙中,空无一人。 好歹有了遮雨的地方。 随行的士兵赶紧把粮食等搬入破庙,然后所有人进入破庙避雨。 刘宣喊来了墨苍生,道:“兄长,兄弟们淋了雨。你让我们的人接点水,熬点姜汤出来,让兄弟们都喝点,别感染了风寒。” “喏!” 墨苍生应下。 这一回离开咸阳,墨苍生带了十个秦国墨家的人离开。 这是为了保护刘宣的安全。 当日相里桓带着人袭击住处,不论是刘宣的人,亦或是乐毅的人,都损失很大。 故而,墨苍生带了十个墨家的剑客。 而乐毅也找到了燕国在秦国的人,也补充了使团的士兵。 乐毅身边的士兵也有十个人。 双方合的士兵起来,拢共有二十人。 墨苍生吩咐人熬姜汤,时间不长,便熬了一大锅出来。 墨苍生吩咐人给乐毅准备了,又给刘宣盛了一碗,便吩咐随行的人喝汤。他拿着姜汤到刘宣的面前,道:“二弟,你身子弱,先喝点汤。” “谢谢兄长!” 刘宣接过陶碗。 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下肚,浑身都暖和了。 看着刘宣喝完,墨苍生脸上才露出笑容,拿着碗离开了。 刘宣坐在破庙中,看着外面升腾起来的水雾,道:“将军,你期盼着小雨,可现在老天爷给你的是大暴雨。这一回,可是给得太多了。” 乐毅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大,唉,真是乌鸦嘴。” 刘宣哈哈一笑。 话锋一转,刘宣道:“我们如今进入了魏国境内,距离魏国都城还有多远?” 乐毅道:“至少还有半个月的路程。” 刘宣点了点头。 半个月的路程倒也不远。 主要是山道并不好走,使得赶路的速度慢。 尤其是马车行进,更降低了速度。 雨一直下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甚至是更大了,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好在破庙不漏雨,在破庙中躲雨还不错。 刘宣看着外面的雨,脸上神色却一点点的变得凝重了起来,沉声道:“这雨水越来越大,看样子短时间不会停歇。乐将军,如果这大雨今天不停歇,而且一直是瓢泼大雨,恐怕我们的行程要耽搁了。” 乐毅看在眼中,道:“这也是无奈的事情。” 对于连绵不断的大雨,乐毅也是叹息。 乐毅道:“好在我们一路采买,有足够的粮食,管他是下个三五天,还是十天半个月,我们也不愁没有吃的。只是,得呆在这里了。” 刘宣点头。 只要有粮食在,一切都不愁。 如果下着大雨,而又没有了粮食。 这二十余人要填饱肚子,那就面临大问题了。 到了傍晚时分,雨一直下着。 刘宣见没有缓和的趋势,知道不可能赶路,便吩咐人在破庙中铺上地铺,准备在破庙休息。 第312章流匪 (第2更) 一夜过去,大雨仍然在继续。 破庙外面的道路,已经有了积水。 好在破庙地势较高,不至于因为大雨而受到影响。 雨一直这么下着。 刘宣和乐毅一行人,暂时留在破庙中。 一天过去! 三天过去!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五天。 五天时间,大雨偶有停歇,但不久有又是大雨。 这一场大雨连绵不断。 破庙外面四处都是积水,四处都是水泊。 刘宣和乐毅坐在破庙当中,两人脸上的神情,却是都有些严峻了。 现在已经是第五天。 而且,雨水还未停歇,仍在下雨。 连续五天的大雨,不知道会有多少的百姓受灾,甚至是流离失所。 刘宣说道:“将军,这大雨持续的下着,魏国必然遭灾。如果再有河流决堤之类的,将有无数百姓成为流民。咱们这一回前往魏国,恐怕不那么顺利。” 魏国如果遭到了大灾。 整个魏国,必然全力赈灾,处理水灾的事情。 到时候想和魏王谈及其他事情,不一定能顺利。 乐毅道:“如果郭隗先生之前就办妥了事情,我们就不愁了。至于魏国怎么样了,承受了多重的灾情,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提到了魏国,乐毅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开口说道:“先生可知,上一次以齐国为首的五国联军攻打秦国,魏王被秦王骗了,颜面丢尽。” “怎么回事?” 刘宣有些好奇的问道。 乐毅回答道:“五国攻打秦国时,秦国也担心抵挡不住。” “私下里,秦王派人联络魏王,允诺只要魏王不全力攻打天山关,并促使联军内讧,秦国就割让城池给魏国。” “秦王一向是唯利是图,背信弃义的,偏偏魏王相信了。” “当时先生也在,五国联军很快就败了。” “最终,各自退走。” “魏王心心念念着秦国的城池,见秦王一直不兑现,就派人前往讨要。哪知道魏王派遣的使节到了咸阳,连秦王都没见到,被打了一顿,然后被逐出秦国。” 乐毅脸上带着笑容。 笑容中,更有着不屑和鄙夷。 战场上交锋,拿到手的利益才是真正的。 魏王相信秦国的允诺,是真傻子。 刘宣听到后,顿时笑了起来,道:“将军如此一说,就能理解当时魏王的动作了。当时齐国、赵国都在的时候,魏王故而挑拨在下和齐国的关系,促使内讧。” “料想,这是魏王收了秦王的好处。” “可惜的是,魏王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真是自作聪明了。” 刘宣感慨道:“秦国是一头恶虎,和秦国做交易,等同于与虎谋皮。魏王自恃聪明,却不料秦国的君臣更狡诈。” 乐毅点了点头。 对于秦国的君臣,他也是极为忌惮的。 两人聊着天,再看外面,依旧是雨水不断。 忽然,乐毅正色道:“先生,在下还有一个疑惑,往先生能指点。” 刘宣道:“将军请说。” 乐毅盯着刘宣,正色道:“当日在秦国,先生曾说齐王认为赵王、燕王、韩王、魏王等如何如何,齐王对各国君主的评价,真是齐王说的吗?” 对于这件事,乐毅还是有些疑惑的。 虽然齐王刚愎自用,自大狂妄,但齐王恐怕也说不出这样的评价。 乐毅心中有猜测,但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宣笑了笑,正色道:“将军,这番话自是齐王说的。” 当着乐毅的面,刘宣义正言辞的说话。 乐毅道:“只是,在下怎么觉得,这像是先生的风格,像是先生的点评。” 刘宣摇头道:“将军缪矣!” 对于这样的事情,刘宣是不会承认的。 即使是他说的,他也不会承认。 乐毅盯着刘宣的眼睛,仔细的审视着刘宣,可刘宣神色平静,丝毫不露出破绽,让乐毅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宣轻笑道:“乐毅将军,何必要追求真假呢?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有什么区别呢?总之,将军知道这是齐王说的,就足够了。” “哈哈哈……” 乐毅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乐毅道:“好,好一个真真假假。” 刘宣微微一笑,并未继续齐王的这个话题。 两人都是不提这话,说着其他的事情。 一天过去。 到了晚上,雨水渐渐变小了。 次日,清晨。 金灿灿的光芒,自东边天际洒落下来。 整个大地,骤然出现了阳光。 阴沉了五六天,忽然有阳光出现,心情一下都美好了起来。 刘宣起身走到了破庙门口,看着破庙外的积水,看着官道上一处处水泊,脸上多了笑容。 看样子,应该是放晴了。 下了五六天的雨,终于不再下雨了。 吃过早饭后,墨苍生来询问道:“二弟,我们耽搁了五六天,什么时候启程?” 刘宣说道:“再等半天。” “如今是夏季,太阳出来后,道路虽然有积水,但干得很快。” “等路面稍稍收水了,我们再赶路。” “否则,也难以赶路。” 刘宣直接下了决定。 下了五六天的雨,官道早就松软无比,马车不可能前进的。 乐毅也是点了点头。 都等了五六天,也不急这一两天的时间。 进入五月中旬后,太阳更是热了。 半天时间,路面的水泊渐渐水位减少了。 到了下午,偶尔可以看到有行人在官道上走过,只是走过的人都一副悲怆模样。 这五六天的大雨,给魏国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金灿灿的霞光渲染天际,使得云霞漫天,更是绚烂多彩。 刘宣站在门口,欣赏着这绚丽的落日。 忽然,刘宣眼角的余光,落在了破庙外面的官道不远处。在不远处的官道上,有一群衣衫褴褛,却是颇为精壮的中年人来了。 这些人面上神色略显凶恶,手中还拿着武器。 有的人拿着剑,有的人拿着长棍,有的人拿着斧子…… 流匪! 刘宣的脑中,忽然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连绵不断的大雨,使得许多百姓失去家园,成为流民。而一旦流民失控后,渐渐的就成了四处乱窜的流匪。 刘宣下令道:“所有人戒备。” 他一声令下,麾下的人全都戒备起来。 乐毅和墨苍生有些惊愕,怎么刘宣突然下令戒备呢? 第313章乐毅挑战 乐毅问道:“先生,怎么回事?” 刘宣道:“有流匪来了。” 此话一出,乐毅脸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在天灾中出现的流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为了粮食什么都能干出来。 乐毅少年时,曾遇到流匪杀人吃人的。 他深知流匪的可怕。 如今流匪出现,如果人少倒也不影响,一旦人多,后果会很严重。 乐毅直接到了破庙门口,入眼处,一个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却凶神恶煞的百姓朝着他们走来。 这已经不是百姓,而是流匪。 乐毅粗略估计了一番,对方的人数至少有五六十人。 他站在门口,道:“先生,你去庙里面等着,不要出来。” 刘宣退回破庙中。 墨苍生安排人保护刘宣,走到了门口。 不论是乐毅麾下的士兵,亦或是墨苍生麾下的剑客,都到了破庙门口。 所有人在门口等着。 而官道上的流匪,已经朝着破庙来了。 为首的人名叫庄臣,此人身长九尺,体态魁梧,他手中提着一口剑,大步走了过来。 在庄臣的身后,跟着一个个流匪。 一共有六十余人。 庄臣把剑扛在肩膀上,他走到破庙外,昂着头,斜眼盯着乐毅。 眼眸中,尽是不屑神情。 庄臣声音嘶哑,缓缓道:“老子是庄臣,识相的,交出你们的粮食,老子就当没看到你们。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乐毅道:“本将乃是燕国大将乐毅,此番前往魏国求见魏王。庄臣,你如果自己离开,本将就当没看到你。如果你执意动手,哼,等魏王追究起来,你逃不掉。” 此时乐毅并未直接动手。 如果对方慑于魏王的威势自愿离去,那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对方不愿意,那就只能硬碰硬。 庄臣听到乐毅的话,果然,脸上表情一僵。 对方是燕国的人,来魏国求见魏王,明显是燕国的使节。 如果杀了乐毅,恐怕会引发滔天大祸。 庄臣回头看向身边的人,见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犹豫神色。 他带来的,都是有力气更杀过人的人。 庄臣哼了声,大吼道:“乐毅,老子还是那句话,交出粮食,老子就当没看到你。如果不交出粮食,管你是什么人,照杀不误。” “杀了你,得罪魏王又能怎么样?” “这一路走来,我们杀死的人,也有百八十个了,不缺你们这点人。” “真要被魏王抓了,就算没杀你们,也是死路一条。” “反正我们要去秦国,去了秦国,魏王想拿我们也不可能了。” 庄臣一开口,顿时又鼓舞起了麾下人的士气。 一个个豁然想到,自己早都杀了人。 就算不杀乐毅,被官府抓住后,也是死路一条。 一个个眼中的忌惮神色褪去,脸上又闪烁着凶狠神情,全都是杀气腾腾。 乐毅看到这一幕,眉头皱起。 眼前的庄臣,不是一个易与之辈,是一个狠角色。 刘宣走到了破庙的门口,站在乐毅的身后,道:“将军,对方杀人无数。这样的人该死,不杀,对不起死去的百姓。不杀,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必须杀了这些人。” 如果没有碰到,刘宣也就不管了。 如今碰到了,刘宣不能放过这些人。 该杀之人,必须得杀。 乐毅眉头皱起,道:“对方人不少,真要拼杀,即使我们的都是精锐,到最后,我们的人也会损失惨重的。” 刘宣低声道:“将军,如果单对单,你有把握杀掉庄臣没?擒贼先擒王,如果斩杀了庄臣,这群流匪不足为惧。” 乐毅闻言,眼中眸子一亮。 豁然,他明白了刘宣话里面的意思。 乐毅说道:“先生,我明白了。” 乐毅目光一转,落在了庄臣的身上。 只是不等乐毅开口,庄臣又率先道:“乐毅,老子麾下有六十余人,你那边最多也就三十人,甚至没有三十人。” “真要杀起来,你的人不够看。” “当然,老子麾下的人也会损失惨重。” “不如这样,你拿出一半的粮食和钱财,老子掉头就走。” 庄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 他的眸子中,掠过狡诈的神色,他想要先得到些粮食,再来逼迫乐毅。 他身边的人不懂,连忙道:“首领,咱们不怕死。一个字,干!三个字,不能怂!咱们杀就是,杀了再说。” “闭嘴!” 庄臣呵斥一声。 顿时,其余想开口的人,都不再说话。 庄臣看向乐毅,道:“乐毅将军,你看怎么样?” 乐毅摇头道:“不好!” 庄臣听后,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给脸不要脸,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乐毅看到发怒的庄臣,神色平静。 一个个小小毛贼,吓不倒他。 乐毅所担心的,是厮杀起来后,他麾下的人会无辜惨死,而刘宣也可能遇到危险。 这才是乐毅忌惮的。 乐毅神色平静,不急不躁的到:“庄臣,本将倒是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庄臣问道。 乐毅道:“虽说本将的人少,但本将麾下的人,那都是战场上的精锐,杀人不眨眼的凶悍士兵。” “纵然人数不多,但也不惧你。” “当然,你也有优势,你的人多。” “真要是双方拼杀,恐怕也是两败俱伤,谁也占不了便宜。” “当然,如果你武艺差,那就另说了。” “你我较量一番,如果你能击败本将,那么,本将心甘情愿的拿出一半粮食给你。” “如果你败了,带着你的人离开。” 乐毅眼中有期待,道:“你可敢一战?” 这是挑战。 同时,也是激将法。 当着所有流匪的面,乐毅相信庄臣不敢怯弱。 一旦庄臣装孬,谁还会服他呢?然而,只要庄臣同意挑战,乐毅就有杀死庄臣的机会,能完成刘宣所说擒贼擒王的目的。 这是阳谋! 就看庄臣是否同意。 庄臣听了乐毅的话,舌头舔舐了干裂的嘴唇。 眸子中,尽是疯狂神色。 庄臣道:“老子也曾是军中的人,也有武艺傍身。” “若不是在军中杀了人,也不会离开军营。” “乐毅,你要较量,老子答应你。” “只是刀枪无言,如果杀了你,嘿嘿,那就不关老子的事儿了。” 庄臣的言语中,有着浓浓的自信。 他在众人中,是武艺最强的。 而且,他对自己的武艺有自信。 乐毅挑战,或许是想要杀他,但庄臣也一样如此,他也想杀了乐毅。如果能斩杀乐毅,对方就没了主将,他夺取粮食就更轻松了。 第314章杀庄臣 (第4更) 乐毅拔剑出鞘,往前走了两步。 他左手伸出,朝庄臣招了招手道:“来!” 庄臣手中剑在空中划过,他站在距离乐毅一丈外,眼眸中杀机升腾。 这是乐毅的机会。 也是他的机会。 他要斩杀乐毅。 “杀!” 庄臣低喝一声,猛然踏步上前。 纵然破庙外的地面泥泞,却丝毫不影响庄臣,他剑光洗练,剑尖破空,转瞬就到了乐毅的身前,直刺乐毅的胸膛。 乐毅凝神以对,挥剑格挡。 “铛!!” 兵器撞击,迸发出一溜璀璨的火星。 两人交手,速度越来越快。 刘宣和墨苍生站在门口,而周围士兵也在观战,也在戒备着。 刘宣看向墨苍生,问道:“兄长,墨家的剑客有弓箭没?” 墨苍生道:“没有弓箭,但他们都带了小型的手弩。不过手弩不大,一个人也没几支弩箭。用手弩杀人,恐怕不可能。” 刘宣点了点头。 用手弩射击,必须出其不意。 因为手弩少,且弩箭少,而且弩箭不适合大范围攻击。 刘宣目光转动,又看向乐毅麾下的士兵,询问道:“你们可曾带着弓箭?” 一路走来,刘宣没过问这样的事情。 如今遇到厮杀,刘宣才问及。 士兵点头回答道:“回禀刘相,我们的士兵都配备了弓箭。” “因为我们只有十个人,没有多余的弓箭,只有十柄弓。” “如果靠十柄弓箭射击,不可能扭转局面,也挡不住外面的人。尤其是双方的距离很近,一旦对方靠近,弓箭就失去了作用。” 士兵也懂些军略。 眼下的情况,他们人数太少,难以形成威胁。 刘宣闻言,眼中却闪烁着精光。 乐毅和庄臣厮杀,如今杀了个难分高下。 显然,庄臣不一般。 墨苍生盯着厮杀的两人,眼睛明亮,他压低声音道:“二弟,乐毅的情况有些怪。他没有出全力,是压着武艺和庄臣较量的。” 刘宣抬头看去。 只是这样的厮杀较量,刘宣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墨苍生有了判断,刘宣相信。 而且,刘宣能据此推断。 刘宣心思转动,分析道:“乐将军如此,是因为他怕全力以赴,吓得庄臣退走。他如此拖延,应当是在等机会,等一击必杀的机会。既然乐毅有把握击杀对方,我们就该准备了。” 刘宣的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刘宣看向乐毅麾下的士兵,道:“兄长,你的人负责戒备。” “喏!” 墨苍生招手,让墨家的剑客全部站在门口。 刘宣让乐毅麾下的士兵退后,沉声吩咐道:“你们拿出弓箭,全部藏在破庙中。我一下令,你们就放箭。” “喏!” 十个士兵得令,立即准备。 墨家的剑客守在门口,而十个士兵藏在破庙内。 十个士兵弯弓搭箭,箭头已经瞄准了破庙外。 只要刘宣下令,就会放箭射击。 刘宣安排好一切后,目光又落在破庙外厮杀的两人身上。 乐毅和庄臣还在较量。 庄臣剑锋狠厉,剑招凶狠,咄咄逼人。 在庄臣看来,乐毅已经处在下风,只要他抓住机会,就有把握将乐毅诛杀。杀死了乐毅,燕国的使团没了主心骨,他夺取对方的粮食就轻而易举。 “杀!” 庄臣大喝一声,手中青铜剑劈下。 “咻!” 剑刃破空,挂着锐啸声,劈向乐毅的肩膀。 乐毅抡剑格挡。 “铛!!” 兵器再度撞击。 然而,这一回乐毅却是蹬蹬连退了三步。 在他稳住身形的刹那间,庄臣手中的长剑已然刺出。 这一剑,直刺乐毅的心口。 而这个时候的乐毅,似乎是刚才和庄臣硬碰硬受了伤,反应竟是慢了一拍。 庄臣的剑锋,已然逼近了乐毅心口。 这一刻,庄臣脸上尽是笑容。 庄臣咧开嘴,露出了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杀死乐毅的场景。 剑锋距离乐毅越来越近。 忽然,乐毅动了。 乐毅骤然侧身,这一个小动作,恰好使得乐毅避开了剑锋。 庄臣的青铜剑,从乐毅身前擦过。 而这个时候,庄臣的剑招已经用老,仓促间难以换招。 “糟糕!” 庄臣的心中,骤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而在这时,乐毅手中的剑一收,然后猛然刺出。 “扑哧!” 剑锋刺出,直接刺破了庄臣的肌肤,贯入庄臣的心脏。 “噗!” 鲜血迸溅,染红了乐毅的衣衫。 “啊!” 庄臣惨叫,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自他的心口传来。 乐毅一招得手后,拔剑出鞘,瞬间后退。 庄臣立在地上,身体摇晃了两下,眼中尽是不甘的神色。但他心脏被刺穿,脑中意识渐渐模糊,更是无法呼吸。 “砰!” 庄臣的身躯,轰然倒在了地上。 此刻,庄臣被杀。 乐毅提剑而立,目光掠过流匪。 刹那间,贼匪一个个都后退一步,全部被乐毅吓到。 庄臣是谁? 庄臣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庄臣是他们中武艺最高的人。 然而,庄臣死了。 而且庄臣是他们的主心骨,失去了庄臣,流匪一下失去了主心骨,竟是有些惶惶不安起来。尤其是面对着官兵,更是如此。 刘宣看到这一幕,脸上也多了笑容。 庄臣被杀,时机来了。 刘宣抓住机会,果断的下令道:“弓箭手,放箭!” “咻!咻!!” 十支弓箭破空,瞬间就从破庙的窗户中射出。 弓箭刺破了空气,挂着锐啸声,直奔破庙外的流匪。 六十余流匪距离破庙,只有十五步左右的距离。 这么短的距离,弓箭射出,绝度是箭无虚发。 “扑哧!扑哧!” 十支弓箭,全部命中了流匪。 第一轮弓箭射击后,十个士兵继续射箭,第二轮弓箭又命中了流匪。 两轮弓箭,带走了十多个流匪的性命。 这个时候的流匪,才一下反应了过来。 “快跑,对方有弓箭。” “首领死了,快逃啊。” “快跑啊!” …… 一个个流匪惶惶大吼,转身飞快的逃窜。 刘宣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笑容,他的眼中更有一抹不屑。 流匪终究是流匪,一群乌合之众。 乐毅先杀庄臣,令流匪丧胆。 然后,刘宣把握机会,让士兵用弓箭射击,再一次重创流匪,令流匪更是惧怕。 两步计划,确保了流匪不敢进攻,更失去胆量。 刘宣看到退走的流匪,下令道:“墨苍生,带人掩杀。” “喏!” 墨苍生得令,一步迈出,带着墨家的剑客杀出。 乐毅也紧随其后。 一众人杀出,虽然只有十二个人。 可是流匪看到庄臣被杀,看到刘宣有弓箭手,已经被吓破了胆。他们看到乐毅、墨苍生带人杀来,瞬间就做鸟兽散,四处逃跑。 乐毅和墨苍生带人掩杀了一阵,不久后就回来了。 所有流匪,都被杀散了。 第315章路遇魏无忌 墨苍生带出去的十个墨家剑客,一个都没有损伤。 乐毅笑道:“先生,六十多个流匪,被杀了至少大半,他们即使逃窜了,恐怕也不足为惧。有魏国的官府缉拿,他们逃不掉的。” 刘宣点头道:“辛苦将军了。” 乐毅道:“仰赖先生运筹帷幄。” 刘宣道:“就算我再怎么谋划,如果将军不斩杀庄臣,也难以令流匪丧胆。我们休息一晚,明天早晨赶路。” 太阳晒了一天,道路已经好了许多。 再休息一晚,赶路就不难了。 乐毅收了剑,又把身上带血的衣服换掉,在破庙中坐下。 吃过晚饭,乐毅加派了人手守夜。 有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乐毅担心晚上遭到袭击。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刘宣和乐毅吃过早饭后,便启程离开。 已经是五月下旬了。 太阳一出来,照在身上,不似春天的太阳暖和,多了火辣的感觉。 马车在官道上也能走了。 刘宣和乐毅乘坐马车,一行人又往魏国都城行去。 魏国的都城在大梁。 曾经,魏国的都城是安邑,到魏惠王时期,迁都大梁。 故而,魏国也有梁国的称呼。 刘宣一行人,距离大梁也越来越近。 这一路上,没有再遇到流匪,可官道上时常遇到奄奄一息的百姓。 这些百姓都是遭了灾的。 百姓受灾后,粮食物价飞涨,许多百姓买不起粮食。 官府虽然在赈灾,但收效甚微。 故而,魏国甚至出现路有饿殍的情况。 这些情况,刘宣和乐毅看在眼中,虽然心痛,但也没有办法解决。两人一个是赵国的人,一个是燕国的人,都无法插手。 刘宣看向乐毅,道:“将军,如果燕国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如此治理不力吗?” 一路走来,已经用了十来天时间。 时间已经进入六月。 然而,这都十多天过去了,百姓仿佛没有改变,官府仿佛没有应对。 这样的应对,刘宣是极为不满意的。 乐毅轻轻一笑,道:“刘相,如果在燕国,不用十来天,最多五天就能解决。” “事实上,这样的天灾不是事儿。” “燕国地处北方,年年大雪。” “每一年,都有无数的百姓遭到雪灾。” “每一年,大王都会赈灾,然后迅速的安抚百姓。” 乐毅的脸上有着骄傲神色,道:“在大王的调动下,燕国上下一心,轻轻松松就度过了雪灾,并未有任何的不妥。哪像是魏国这样,估摸着,应当是官员不力。” 刘宣道:“燕王励精图治,的确是明君。燕国在燕王治理下,方有今日之盛景。” 乐毅闻言,脸上也露出笑容。 对于自己效忠的燕王,乐毅是极为钦佩的。 燕国内乱后,民生凋敝,军队混乱,要军队没军队,要粮食没粮食,完全是一个烂摊子。燕王继位后,却生生扭转了局面。 “无忌公子出巡,闲杂人等退让。” 忽然,官道的前方,响起魏国士兵呐喊的声音。 刘宣和乐毅听到了喊声。 驾车的马夫靠边停下,在一旁等着。 刘宣撩起马车门帘看去,只见前方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这辆马车只有顶篷遮挡太阳,而魏无忌则站在马车中,正在巡视。 刘宣看到魏无忌,眼中精光一闪,笑吟吟的说道:“将军,我们真是好运气,在这里碰到了魏王的儿子魏无忌。正巧,可以向他询问郭隗的情况。” 乐毅道:“先生认识魏无忌吗?” 刘宣道:“五国攻打秦国时,魏无忌是魏国军队的主将,所以和魏无忌有所接触。” 说着话,刘宣下了马车,站在官道旁。 魏无忌距离刘宣,也越来越近。 魏无忌左右巡视打量,他一路走来,看到饿得奄奄一息的百姓,心中十分难过。明明国库已经拨款赈灾,也调集粮食赈灾,但百姓还是如此贫苦。 忽然,魏无忌的目光不动了。 他死死盯着前方。 前方官道旁站着的人,不是刘宣又是谁? 魏无忌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确认了是刘宣站在官道上。 尤其是,刘宣已经向他拱手行礼。 魏无忌更是确认了。 魏无忌吩咐侍从加快速度,然后在刘宣的面前停下。他从马车中下来,脸上挂着笑容,拱手道:“无忌见过先生。先生怎会在魏国呢?” 这个时候,乐毅也下来了。 刘宣摆手指着乐毅,道:“无忌公子,这是燕国乐毅将军。在下和他一道出使秦国,和秦国缔结盟约,联合攻齐。” 魏无忌目光看向乐毅,道:“乐毅将军有礼了。” 乐毅也抱拳还礼。 魏无忌兴奋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先生,真是缘分。” 刘宣笑道:“在下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无忌公子。” 魏无忌问道:“先生和乐毅将军出使秦国,结果怎么样?是否已经成功了?” 刘宣道:“秦国同意攻打齐国。” 顿了顿,刘宣道:“无忌公子,在下向您打听一则消息。” 魏无忌正色道:“先生尽管说。” 刘宣道:“燕国派遣客卿郭隗出使魏国,寻求结盟,以攻打齐国,不知道结果如何?” 魏无忌道:“父王同意了,而且郭隗先生已经离开了魏国。” 乐毅听到这一则消息,顿时松了口气。 郭隗代表燕国和魏国缔结盟约,事情就妥当了。 至于剩下的韩国,乐毅不放在心上。 赵国、燕国、魏国等国都要攻打齐国,韩国不敢不从,也只能随大流。 刘宣道:“多谢无忌公子。” 魏无忌挥手道:“不客气。” 刘宣又道:“无忌公子出巡,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魏无忌微微一笑,道:“不到哪里去,就奉父王的命令,巡视各地的灾情,看看灾情是否已经遏止住。” 刘宣说道:“既然无忌公子还要巡视,在下就不打扰了。” 魏无忌摇头道:“无妨,在下也要返回大梁。” “既然碰到了先生,就和先生一道返回。” “正巧,在下也向先生请教。” 魏无忌对于目前的情况,早已经了解清楚。只是他的心中却有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如今碰到刘宣,正好询问。 刘宣说道:“既如此,便一同上路。” “请!” 魏无忌摆手。 刘宣道:“请!” 双方各自回到马车中,然后往大梁的方向行去。 魏无忌坐在马车内,却在思考着向刘宣询问的事情。 第316章夜谈 一行人抵达附近的城镇,在城镇中落脚。 用过晚饭,各自歇息。 刘宣所在的房间中,灯火摇曳。 刘宣穿着一件单衣,手中拿着一卷竹简,正在读书。 这是他的习惯。 有闲暇时间,便读书增长见识。 “咚!咚!” 忽然,房间外响起敲门声。 “谁啊?” 刘宣放下手中竹简,开口询问。 “先生,是无忌。” 魏无忌的声音,自房间外响起。 刘宣起身打开门,摆手道:“无忌公子,请!” 魏无忌道:“多谢先生。” 进入房间中,宾主落座。 刘宣微笑道:“无忌公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魏无忌脸上神态严肃,双手合拢,直接揖礼到地,惶恐道:“请先生救我魏国百姓?” 刘宣道:“无忌公子何出此言?” 作为魏王的儿子,尤其是魏无忌深得魏王的宠信。 在魏国,魏无忌是极有权势的。 虽说魏无忌有兄长在前,但等魏王百年后,他未必不能继承魏国。 魏无忌如今,不一定非得找刘宣帮忙。 魏无忌眸子明亮,正色道:“先生从秦国一路走来,想必见到了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 “这些人,都是魏国百姓。” “如今,他们却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在下奉父王之名,巡视各地。在下出发时,国库已经拨款赈灾,也开仓放粮,以缓解百姓的危急。” “可在下一路走来,偏偏百姓仍是狼狈无比。” “长此下去,不知有多少百姓受苦。” “在下不知该如何处理,请先生教我。” 魏无忌拱手行礼,一副迫切神情。 刘宣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魏无忌见状,满腹疑惑的问道:“先生何故发笑?” 刘宣掸了掸身上的衣衫,看向魏无忌,道:“无忌公子真的不知道其中缘由吗?” 国库拨款,粮食下放。 然而百姓却没有得到丝毫,这样的事情不稀奇。 稍微一思考就能明白。 魏无忌询问他,明显是故意如此。 刘宣作为赵国的官员,不愿意搀和魏国的事情,所以反问魏无忌。 魏无忌道:“在下确实不知,请先生教我。” 刘宣听到魏无忌的话,心头冷笑,语气平淡的说道:“无忌公子都尚且不知,在下就更不知道了。无忌公子,恕在下无能为力,请回吧。” 魏无忌表情顿时僵住。 他深夜来访,就是想让刘宣替他出谋划策的。 没想到刘宣直接回绝。 魏无忌说道:“先生,还请看在流离失所的百姓面上,助我一臂之力。” 刘宣审视着魏无忌,并不说话。 魏无忌神情尴尬。 一时间,房间中的气氛份外的怪异。 魏无忌的内心,也是犹豫了起来。 刘宣开口道:“无忌公子,真的不知道其中缘由吗?” “唉……” 魏无忌叹了口气,道:“先生睿智。” 刘宣淡淡道:“并非在下睿智,而是如此简单的问题,随便找个人询问都清楚。你魏无忌也是才学出众的人,岂会不知道个中缘由。” 魏无忌说道:“事实上,在下也调查了。调拨的粮食和钱财,被官员层层克扣。到了百姓手中,已经几近于无。” “此番水灾,魏国无数百姓遭殃。” “如果不解决,百姓的死伤还会持续下去。” “在下虽然知道情况,却无能为力。” “而且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无法禀报,父王也不会相信的。” 魏无忌双手合拢,道:“请先生助我,救百姓一命。” 对于魏国受灾的百姓,魏无忌看在眼中,痛在心中。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太多死去的人。 除了他看到的,还有无数是他没有看到的。 刘宣仍是摇头道:“无忌公子,恕在下也无能为力。在下不了解魏国的情况,更不清楚这层层克扣涉及到了多少魏国的勋贵。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解决这件事,难如登天。” 魏无忌道:“先生也没有办法吗?” 刘宣摇头道:“在下只是一个人,也有力竭之时。当然,其实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也是很简单的。” 魏无忌眼睛一亮,道:“如何处理?” 刘宣道:“抓住最大的人,杀鸡儆猴,下面的人自然乖乖听话。或者,抓住最小的人,顺藤摸瓜,一个个全部抓出来。”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容易。” “真要操作起来,几乎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没有魏王的支持,这就是不可能处理的事情。” “无忌公子,你明白吗?” 刘宣简单说了情况。 涉及到贪墨克扣的事情,这是有关于魏国官场的事情。 刘宣也没有办法,这里毕竟是魏国。 魏无忌枯坐着,表情为难。 刘宣提及的办法,他自然也考虑过。可实际上,他虽然有权势,但不代表可以任意妄为。 要把魏国的官场掀翻天,魏无忌还不敢去做。 故而,魏无忌才求助于刘宣。 魏无忌仍是不死心,道:“先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刘宣肯定的道:“没有办法。” 顿了顿,刘宣说道:“无忌公子真要救助百姓,便多想办法开设粥篷,多找一些大商贾吧。尽人事,听天命。” 魏无忌道:“多谢先生。” “告辞!” 魏无忌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刘宣关上门,回到房间中坐下。 对于魏无忌的情况,刘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姑且不说这件事的复杂性,单是魏国官员腐朽不作为的情况,就决定了这件事难以操作。 刘宣坐着继续看书。 一开始,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平静。 毕竟魏国如此多的百姓受灾,可他的确是难有解决的办法。 不一会儿后,刘宣便恢复了平静。 看书到深夜,刘宣收了竹简,熄了灯火便休息了。 次日一早。 刘宣和乐毅吃过了早饭,准备启程时,魏无忌也来了。他来到刘宣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正色道:“先生,在下思虑一夜,仍是没有办法。恳请先生助我,只要先生助我。攻打齐国时,在下必然让魏国士兵全力以赴,为先生报仇雪恨。” 刘宣见此,眉头皱了起来。 魏无忌真是不死心啊。 似乎就认定他了。 要知道,刘宣在魏国没有丝毫根基,根本就难以运作。 而且魏王本身就不是一个明君。 要处理这样的事情,刘宣一旦卷入其中,便等于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刘宣眉头皱起,道:“无忌公子,你先起来再说。” 魏无忌仍是跪着,道:“请先生助我。” 刘宣看着跪在地上的魏无忌,他心底其实有些触动。魏无忌身为魏王的儿子,身上没有娇纵之气,也肯为民谋福,是一个不错的人。 为了百姓,甘愿下跪。 这样的人值得尊敬。 刘宣叹息一声,道:“起来吧,在下为你谋划便是。但在下只提供方案,之后的一切,得你自己去运作。而且接下来,我们便分道扬镳,各自赶路。在下不会在魏国逗留,和乐毅将军直接离开。” 魏无忌一听,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站起身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刘宣道:“无忌公子,你身边的谋士没能想出解决之法吗?” 魏无忌叹息道:“他们都劝我不要搀和,一个个都不希望让我卷入其中。” 刘宣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必呢?” 魏无忌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为国为民,岂能考虑私人的祸福荣辱。在下是魏王之子,为国之表率,更不能因一己之私,就漠视百姓生死。” 第317章倒逼魏王 乐毅道:“你们聊,在下出去准备。” 刘宣颔首,目送乐毅离开。 然后,刘宣道:“无忌公子,坐!” “谢先生。” 魏无忌心中激荡,撩起衣袍坐下。 他昨天晚上回去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要找刘宣出谋划策。 他麾下的谋士门客,都不愿意助他。 因为这件事牵连太多了。 一旦搀和进去,或许就会使得魏无忌前程尽失。 刘宣也佩服魏无忌的胆量,明知不可为,明知会波及自身,都还愿意站出来。 这样的人值得钦佩。 刘宣郑重道:“无忌公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魏无忌道:“在下考虑清楚了。” 对于个人的得势,魏无忌并不放在心上,既然去做了,他就不怕遭到攻讦。 刘宣说道:“无忌公子要处理这件事,得善于利用百姓的力量。” “百姓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又不可思议的伟力。” “在下认为,无忌公子要分为三步走。” 刘宣提出了看法。 魏无忌道:“愿闻其详。” 刘宣道:“不论如何操作,不论如何琢磨,归根结底,还是需要切实的证据。所以你要做的第一步,收集证据。” “但凡参与进来的官员,不论大小,都要查清楚情况。” “有证据在手,你的话才有说服力。” “否则,不论怎么运作,到最后真刀真枪拼杀时,你却没有切实的证据。” 刘宣看向魏无忌,道:“想必这一点,对无忌公子不是难事。” 魏无忌点头道:“不瞒先生,在下已经调查了一部分,手中掌握了一些证据。不过,却是零星的,还难以构成真正的证据。接下来,在下会全力彻查的。” 以魏无忌的身份和势力,要调查不是难事。 刘宣点了点头,道:“第二点,统计死伤百姓,统计多少户家庭受灾。然后,将此事扩大化,派人散布消息,说赈灾的钱粮并未放下去。” “消息的散布,不仅是在乡间,不仅是各县,还有魏国大梁。” “造起声势,才会有人重视。” “否则,魏王不重视,也无济于事。” “散步消息的好处在于,逼迫魏王不得不处理这件事,不得不追查这件事。” 刘宣眼中闪烁着精光。 这一步,是以百姓逼迫魏王,逼迫魏国群臣。 但凡魏国君臣还有所忌惮,还有一丁点的良知,都会处理这件事。 当然,魏王漠视百姓那就另说。 这不在刘宣的考虑范围。 魏无忌听到第二步后,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他脸上神情肃然,眼中更有一抹惊恐,有些惶恐不安的道:“先生,这一步计划会不会太胆大了?一旦民怨沸腾,百姓声势浩荡,恐怕会引起动乱。如果秦国或者其他各国趁虚而入,恐怕会令魏国政局不稳。” 对于刘宣的第二步计划,魏无忌清楚带来的后果。 他并不傻,相反,他相当的聪慧。 刘宣耸了耸肩,说道:“具体该怎么做,是否要执行,那是你的事情。在下只负责出谋划策。如果不利用百姓倒逼魏王和朝中官员,难以达到效果。” 魏无忌面色不断的变化。 他思考着,他的内心也在纠结。 片刻后,魏无忌道:“先生,第三步呢?” 刘宣继续道:“第三步计划,让魏国的百姓请愿。准备一摞一摞的竹简,把贪官污吏的事情阐述清楚,再让百姓摁上血手印。让他们到大梁城请愿。” “百姓请愿,声势浩荡。” “届时,消息必定传出魏国,各国也会知道。” “魏王不论有多么的想要掩盖下去,但都必须给一个说法了。” “否则,天下士子如何看待魏国?” “如果魏王不处理妥当,天下的士子,恐怕都不会再进入魏国。” 刘宣脸上挂着笑容,道:“这个时候,贪官污吏的事情一查证,全部都会下狱,都会被处理。魏国官场大清洗,而百姓也怨气也发泄出来。当然,整个过程,你是否要打头阵,或者是隐藏幕后,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整个计划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 就是利用百姓的怨忿,利用魏无忌的力量,把声势闹大。 最后,倒逼魏王。 魏无忌听了后,重重的点头。 他虽然得到了解决之法,但魏无忌的心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 按照刘宣的计划,的确能起到作用。 可是启动了计划,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让魏国的朝政动荡。 这是魏无忌最担心的事情。 刘宣察言观色,明白魏无忌的担心,道:“无忌公子,该说的,在下已经说了。该怎么做,是你的事情了。接下来,你我各自赶路,在下要往赵国去,而你也该忙你的了。” 魏无忌回过神,双手合拢,又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郑重道:“先生之恩,无忌铭记于心,多谢先生。” 刘宣站起身,便往外走。 魏无忌跟着一起出来,他看着刘宣和乐毅登上马车,拱手送行。 然后,他也登上马车,命令士兵返回大梁。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快速的往前赶路。 刘宣看向乐毅,笑道:“将军难道不好奇,魏无忌怎的突然下跪吗?” 乐毅道:“在下猜测,有两个可能。” “第一,魏无忌请先生相助,帮助他夺取魏国的太子之位。” “第二,魏无忌请先生助他解决百姓问题。” “第一条么?恐怕还不至于。毕竟魏无忌麾下也有门客和谋士,自有人为他谋划。而且如今魏无忌也没有到争夺魏国太子的地步。” “所以,第一条不可能。” “唯一可能,就是第二条了。” 乐毅说道:“堂堂的魏国公子,为了百姓甘愿下跪。这样的人,的确是不错。相比于魏王,魏无忌的确是不错。将来如果他继承魏国,或许天下局面会改变。” 刘宣笑道:“将军真是慧眼如炬。” 顿了顿,刘宣说道:“只是在下认为,魏无忌难以继承王位。” “为何?”乐毅问道。 对于魏无忌的情况,乐毅也是知道一些的。 魏无忌深受魏王的宠爱,一旦魏王意动,让魏无忌继承王位,也并非不可能。 刘宣笑了笑,道:“魏无忌太过妇人之仁,太过理想化。” “他明知到为了受灾的百姓,会触动魏国勋贵阶层的利益,却不惜一切代价要去做。” “仅仅是这一举动,就足以令他失去大量的人脉。” “再者,他的心不够狠。” “身为上位者,任用贤能很重要,从善如流很重要,亲贤臣远奸佞很重要……然而,心如铁石也很重要。” “这就是上位者。” 刘宣感慨道:“魏无忌并非魏王的嫡长子,他如果有嫡长子的身份倒还好,可他是次子,出身不好。再加上他的心性,难以继承王位。” 乐毅听完后,拱手笑道:“先生睿智,在下佩服。” 刘宣笑道:“你乐毅难道不明白?哼,少在我的面前装傻。” “哈哈哈……” 乐毅闻言,也是大笑了起来。 两人乘坐马车全速赶路,不再去大梁,而是径直往赵国行去。 第318章返回邯郸 (第四更) 九月的邯郸城,多了一抹萧瑟。 王城,宫殿内。 赵何正在处理公务。 到了下半年,他手上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批阅完呈递上来的政务,赵何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缪贤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正色道:“大王,这是王后亲自给您熬的汤。” 赵何接过来,喝了几口,便递给了缪贤。 侍从端着参汤下去,缪贤则立在一旁。 赵何忽然看向缪贤,询问道:“缪贤,先生和乐毅去秦国寻求结盟,如今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可有消息传回?” 缪贤摇头道:“暂时没有。” 赵何感慨道:“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缪贤轻笑道:“刘相才能出众,乐将军智勇过人。他们前往秦国,必然是马到功成。这一件事情,绝对不是难不住他们的。” 赵何笑道:“你倒是会说话。” 缪贤呵呵笑了笑,一脸欢喜的模样。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宫殿外走了进来。 内侍进入,禀报道:“大王,丞相求见。” “宣!” 赵何吩咐道。 内侍喊话传下去,不一会儿,赵胜便进入大殿中。 赵胜行礼道:“臣赵胜,拜见大王。” 赵何道:“不必多礼,坐。” 赵胜依言落座,他看向赵何,道:“大王,刚收到两个好消息。” 赵何道:“说来听听。” 赵胜回答道:“第一个好消息,是秦国方面的消息,秦国同意和赵国、燕国结盟,已经结缔了盟约;第二个好消息,刘相和乐毅将军已经从魏国境内,进入赵国境内。不久后,两人就会返回邯郸。” “好!” 赵何听到后,也是精神一阵。 如今和秦国缔结了盟约,那么攻打齐国就容易了。 赵何吩咐道:“丞相,立即安排人,沿途接应,不得怠慢。” “喏!” 赵胜应下。 此时的赵胜,心中也是感慨。 刘宣在赵何的心中,地位的确是非比寻常。 换做是其他人,绝不可能沿途派人接应,唯有刘宣才有这样的待遇。 随着赵胜安排了下去,刘宣一行人沿途可谓是无比轻松。 走一路,就有人接应一路。 这样的待遇,令乐毅都有些眼红了。 乐毅看着刘宣,感慨道:“先生,赵王待你,真是以国士待之。这般待遇,论赵国上下,恐怕也就你一人独享了。” 刘宣微笑道:“这都是大王器重。” 顿了顿,刘宣说道:“将军在燕国,不也是得到燕王器重,被燕王以国士待之吗?” 乐毅哈哈一笑。 事实上,燕王对待他的确是没话说。 两人一路急赶。 在九月下旬,终于回到了邯郸。 刚一进入城内,就有内侍前来迎接,将刘宣和乐毅一行人迎入宫中。 赵何亲自设宴,为刘宣、乐毅接风洗尘。 一场盛宴,可谓是宾主尽欢。 等朝臣散去后,乐毅等人也离开了,赵何又留下了刘宣。 赵何脸上神情肃然,道:“先生,如今秦国已经同意攻打齐国。这就意味着,各国联合攻打齐国已经成了定局。只是接下来的局面,却是有些错综复杂了。” 赵何虽然坐镇宫中,但对局面看得很清楚。 下一步,便是攻打齐国。 虽说赵何器重乐毅,但乐毅毕竟是燕国的人。 而攻打齐国,不仅仅是为了削弱齐国,甚至是攻破齐国,更重要的,是要为赵国攫取利益。 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宣说道:“大王提早筹谋,微臣佩服。” 赵何道:“关于攻打齐国,各国联盟,齐国不可能取胜,是必败的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本王考虑了两种结果。” “第一,攻破齐国。” “第二,灭掉齐国。”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齐国被削弱,但也还存在。这样的局面下,齐国独大的局面不存,反倒是我赵国将脱颖而出,能号令各国了,以赵国为首来抵挡秦国。”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齐国被灭掉,那么各国势必会争强齐国疆土。到时候,只怕是各国忙于争夺疆土,会陷入内耗,从而让秦国得利。“ “所以本王的想法,是削弱齐国。” 赵何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道:“先生认为呢?” 这一结论,是赵何和麾下的人商议出来的。 虽然一致的认为留下齐国更好,但赵何也需要询问刘宣的意见。 而且,这也是赵何的考验。 一直以来,齐国都是刘宣的心魔。 刘宣想着报仇雪恨,如果不能覆灭齐国,只能是削弱,那刘宣会如何选择呢? 这是赵何的顾虑。 赵何目光炯炯的盯着刘宣,等着刘宣的回答。 刘宣想了想,沉声道:“大王英明,臣也赞同削弱齐国。” “如今各国同意攻打齐国,一旦真正的出兵,齐国必败。如果选择了灭掉齐国,燕国会得到太多的利益。” “同时,各国也会争抢齐国的疆土。” “到时候秦国伺机而动,很容易对各国各个击破。” “所以,臣也赞同削弱齐国的建议。” 刘宣对于赵何的提议,并没有任何的异议。 削弱齐国,并不意味着会饶了齐王,会放过齐王。 齐国在,齐王未必就在。 这里面,是有很大区别的。 尤其刘宣作为赵国军队的军师,刘宣也将前往攻打齐国,这就有了操作的空间。只要让刘宣前往,刘宣就满足了。 至于是削弱齐国,还是灭掉齐国,刘宣不怎么在意。 赵何看着刘宣,忽然笑了起来。 他的眼中,尽是赞赏神色。 赵何面色柔和,笑吟吟的说道:“先生带兵前往齐国,最终的任务是削弱齐国。但齐王的生死,本王并不在意。” 这一句话,是赵何早都想好的。 当然,前提是刘宣配合。 刘宣也赞同削弱齐国的建议,赵何投桃报李,给予了允诺。 刘宣拱手道:“多谢大王。” 有了赵王的允诺,刘宣心中也放心了。 如此,他到了齐国,便不用顾忌赵王的想法。 该怎么做,刘宣就会怎么做。 赵何安心了,也不再挽留刘宣,微笑道:“先生从秦国返回,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大半年。早些回去休息,弟妹还在等你。” “喏!” 刘宣应下,便告辞离开。 出了王宫后,刘宣坐在马车中,也是归家心切了。 第319章叙话 刘宣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回家。 离开邯郸时,还是大雪纷飞。 如今,却已经是落英缤纷,进入秋风萧瑟的秋天。 大半年没见到田瑾,刘宣自是想念。 马车在府宅外停下,刘宣下了马车,往大门口走去。 府门口。 看门的门房,看到了刘宣,顿时大喊道:“大人回府了,大人回府了。” 喊着话,他径直往府内跑去了。 刘宣见此,轻轻一笑。 他进入府内,刚走到大厅中,田瑾就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墨苍生和李牧。 墨苍生在晚宴结束,就先一步回来。 如今刘宣回来,他也跟着来迎接。 李牧拱手道:“弟子见过老师。” 大半年不见,如今的李牧,长得丰神俊朗,愈发的有神采了。 刘宣道:“不错,不错。” 田瑾欠身道:“夫君。” 刘宣微微颔首,脸上尽是笑容。 所有思念,所有的念想,都全部涵盖在这一笑容中。 刘宣看向众人,道:“都已经是晚上了,下去休息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喏!” 众人闻言,纷纷告退。 所有人散去,只剩下刘宣和田瑾。 刘宣走上前去,握着田瑾的手,打量着田瑾,道:“我没在家,怎么清瘦了,这可不好。” 田瑾道:“夫君也是瘦了。” 两人牵着手,便慢悠悠在府上转。 回到后院。 田瑾让丫鬟烧了热水,然后遣散了丫鬟,一个人在房间中伺候刘宣洗澡。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尤其是,两个就别的小夫妻。 洗着洗着,房间中便传出一阵娇嗔的声音。 不久,便有阵阵呻吟声响起。 一切平息下来,浴桶中的水都有些微凉了。 刘宣和田瑾穿上了衣衫,田瑾站在一旁,有些嗔怪道:“夫君真是的,这传出去,还让妾身怎么做人?” 刘宣刮了一下田瑾的鼻子,笑道:“你我夫妻,如今又是晚上,发乎情止乎礼,有什么错?再说了,丫鬟们都跑了,不碍事。” 田瑾脸上修得通红,似是火烧火燎一般。 出了房间,便回到卧室。 田瑾伺候刘宣更衣后,她也脱下衣裳躺在。 刘宣抱着田瑾,却是心思又浮动起来。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 如今的刘宣,在外面忙了大半年回来,佳人在怀,哪里忍得住。 又是一番混战。 一切平息下来,已经是深夜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房间外。 秋天的太阳,失去了夏天的火辣,照进房间中,令人暖洋洋的,分外舒服。 刘宣因为一直在外,每日都早起的缘故。 到了时间点,便醒了过来。 反倒是田瑾还睡着,昨天晚上几番云雨,她也是累着了。 不过,她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刘宣在,她的心就踏实。 刘宣忍不住吻了一下田瑾的额头,田瑾也醒了过来。 田瑾慵懒一笑。 刹那间,百媚生。 刘宣也是看得心动,不过听到院子中已经有脚步声,便熄了心思。 两人起床洗漱,吃过早饭便在府上休息。 院子中。 刘宣和田瑾偎依坐着。 刘宣述说着这一行的见闻,都是些有趣的事儿。 至于一些惊心动魄的,则是直接忽略。 “踏!踏!” 一阵脚步声传来。 却是李牧走了进来,他进入院子中,恭敬行礼道:“见过老师,师娘。” 刘宣道:“什么事?” 李牧说道:“乐毅将军来访,他来告辞的。” 刘宣道:“请到大厅,我随后就来。” “喏!” 李牧应下,当即就下去安排。 刘宣去换了一身衣服,便往大厅中行去。 来到厅中,刘宣行礼道:“乐将军,一路舟车劳顿,昨晚上可休息得好?” 两人落座。 乐毅道:“到了邯郸,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如今事情办妥,在下也要返回燕国,向我王交差了。” “这一行,多亏了先生。” “此番前往秦国,如果没有先生的帮助,真不知是什么结果。” 乐毅双手合拢,拱手道:“多谢先生了。” 刘宣道:“乐将军,你我是否是朋友?” 乐毅略微惊讶,但马上道:“当然是朋友,先生智慧通达,能有先生这样的朋友,是乐毅的福分。” 对于刘宣,乐毅是极为尊敬的。 和刘宣相处了大半年,他早已相信郭隗的判断。 这是一个有大才华的人。 不愧是荀子的弟子,不愧是稷下学宫出身的人。 刘宣笑道:“既然是朋友,何必言谢。或许将来,在下还有需要借助将军的地方,到时候,望将军能助我一二。” 乐毅说道:“如果真有那一日,在下定不推辞。” 话锋一转,乐毅道:“在下返回燕国后,便会着手调兵遣将。” “然后,燕国会发檄文讨伐齐国。” “届时,各国便会出兵。” “赵国的军队有先生,在下期盼着,和先生再见之日。” 乐毅眼中有着期待。 攻打齐国有了刘宣的参与,料想会顺利许多。 刘宣笑了笑,道:“在下也万分期待。” 乐毅和刘宣聊了些话,也不多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告辞。” 刘宣起身相送。 到了府门口,刘宣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乐将军此去,在下遥祝一路顺风。” “多谢先生,告辞。” 乐毅拱手回礼,然后就登上马车离开。 乐毅离开燕国已有近一年时间。 如今踏上返回的路程,已是归心似箭。 燕王绸缪多年,燕国更是一直忍辱负重。如今,终于到了要反攻的时候。作为即将指挥大战的乐毅,自然也是期待万分。 刘宣转身进入府内。 回到后院,田瑾笑说道:“夫君送走乐将军了吗?” 刘宣道:“送走了。” 话锋一转,刘宣笑吟吟道:“其实在秦国时,我遇到岳丈。” 田单的事情,刘宣却是没说的。 如今,单独拿出来说。 “啊!” 田瑾闻言,有些惊讶。 她心中关切,连忙问道:“父亲可安好?他一直在齐国的,怎么去了秦国呢?父亲去了秦国,可曾见到母亲,她老人家的身体可好?” 一连串的问题,竟是问得刘宣有些懵。 不过也可以理解田瑾的情绪。 田瑾嫁到了邯郸,和家人就极少联系。 顶多,也就是书信往来。 只是从赵国到齐国,路途遥远,书信也不好传递,所以田瑾不清楚田单的情况。 刘宣一说,她自是万分的关心。 第320章月儿的婚事 (第2更) 刘宣轻拍田瑾的肩膀,道:“别激动,没事儿,一切都好。” “呼!” 田瑾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她身在邯郸,不能在临淄为二老尽孝。 如今听刘宣说一切都好,一个悬挂在空中的心,也就放下了。 刘宣解释道:“当时我在咸阳,只见到了岳丈。” “岳丈的身体不错,一切很好。” “听岳丈说,岳母的身体也不错,二老都不错。” “岳丈之所以去咸阳,是代表齐国出使秦国的,是作为使节前往。” “我离开咸阳时,岳丈也离开了。” “当时,我曾劝说岳丈,希望岳丈他们二老一块儿来邯郸定居。只可惜,他们都不愿意。” 刘宣脸上挂着笑容,道:“好在他们的身体都不错。” 田瑾道:“父亲和娘亲身体好,就足矣。” 赵国和齐国即将开战的消息,田瑾也听一些人说了。 尤其是刘宣身份不同。 一旦刘宣去齐国,会有诸多的不变。 所以,田瑾也不能去齐国。 如今得到双亲身体挺好的消息,她也就放心了。 刘宣揽着田瑾的肩膀,道:“放心吧,终有一天,我们能光明正大的前往齐国,前往拜会岳丈和岳母的。” “嗯!” 田瑾重重的点头。 忽然,田瑾道:“夫君,妾身有一事,不知该如何说。” 此时田瑾的神色,变得颇为严肃。 她的眸子中,却有一丝忐忑。 刘宣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到田瑾眼中的神色,笑说道:“你我夫妻,相识这么多年,有什么不能说的?直接说就是。” 田瑾道:“是关于月儿的事情。” 月儿是田瑾的丫鬟。 同时,也是田瑾的陪嫁丫鬟。 刘宣面带笑容,问道:“月儿怎么了?” 田瑾解释道:“月儿是妾身的陪嫁丫鬟,按道理说,月儿应该给夫君侍寝,成为夫君房中的人。只是我们成婚后,夫君专宠于妾身一人,当时也没来得及安排。” “后来夫君去了秦国,事情便搁置了。” “在夫君赴秦期间,月儿这丫头出去采买物资时,却偶然遇到了一人。” “没想到,两人却是相恋了。” “虽说月儿是妾身的陪嫁丫鬟,但却也亲如姐妹。” “如今出了这一档子事情,妾身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一方面是夫君,一方面是月儿。” 田瑾叹了口气,说道:“夫君是一家之主,请夫君做主。” 对于小丫鬟月儿,田瑾是极为喜欢的。 毕竟,月儿在齐国就陪伴着她。 刘宣笑了起来,他握着田瑾的手,郑重的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就这事儿啊。在我心中,有你一人足矣。既然月儿心有所属,你安排便是。” 田瑾道:“夫君当真不在意?” 刘宣正色道:“你我相知十数年,你还不了解我吗?”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有你足矣!” 刘宣眼中,有着款款深情。 他和田瑾青梅竹马,自小便认识了田瑾,更喜欢田瑾。 对于田瑾的丫鬟,他并没有任何心思。 有田瑾足矣! 田瑾听完刘宣的话,脸上也洋溢着笑容,道:“多谢夫君,妾身替月儿谢谢夫君。” 刘宣想了想,又嘱托道:“月儿虽是丫鬟,但也是府上的人,是你身边的人。她的婚事,你来负责,好好操办一番。” “嗯!” 田瑾脸上有了笑容。 刘宣和田瑾聊着以前的趣事儿,吃过午饭后,刘宣忙事情去了。 田瑾喊来了月儿,和月儿交了底。 月儿闻言,也是喜笑颜开。 她是田瑾的人,便是刘府的人。 如果刘宣不放人,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如今刘宣同意,她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月儿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谢谢夫人。” 田瑾扶起月儿,道:“你我虽然是主仆,但情同姐妹。如今你心有所属,我也为你高兴。好了,你忙你的事情,我去替你走一趟,探探董家的口风。” 月儿喜欢的人名叫董朴,乃是太史董偃之子。 田瑾在邯郸城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已经认识了邯郸的贵妇们。 董偃的夫人,她也是认识的。 月儿一听,更是大喜,连忙又道:“夫人大恩,月儿铭记于心。” 田瑾笑了笑道:“好了,别忙着谢了,去给我准备马车,我前往董府做客。” “喏!” 月儿应下,转身就下去准备。 田瑾乘坐马车前往董家拜会,而刘宣则在府上看书。 傍晚时分,田瑾回来了。 只是田瑾脸上神色,却有着一丝凝重。 月儿看到田瑾回来后,连忙道:“夫人,情况怎么样?” 田瑾摇了摇头。 月儿一见,顿时就慌了起来:“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田瑾解释道:“我前往拜会董夫人,提到了董朴和你的事情,也说了你们两情相悦。” “可是,董夫人却顾左右而言他,避开婚事。” “而且董夫人还说了,子女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没有给一个准话,不是不拒绝,是顾忌夫君。” “董夫人那里,其实是不同意的,毕竟董偃是赵国的太史,董家书香船家,乃是名门望族,董朴是董家的儿子,身份也不一般。” 田瑾叹了口气,说道:“月儿,你和董朴的事情不好办。” 月儿一听,顿时就哽咽了。 她和董朴因为一次偶然相遇而结实,之后便两情相悦。 她喜欢董朴,而董朴也喜欢她。 月儿是一个丫鬟,她没有办法,只得看向田瑾,道:“夫人,求求你了,帮帮奴婢吧。” 田瑾眉头皱起,仔细的思考着。 片刻后,田瑾道:“你放心便是,这件事,我找夫君商议一番。” “以夫君的身份,如果夫君出面。” “这件事或许就容易了。” “月儿,不要急。” 田瑾安慰着月儿,她说服不了董夫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期待刘宣能帮上忙。 安抚了月儿,田瑾便起身离开了。 和刘宣吃晚饭时,田瑾并未提及月儿的婚事遇阻。 等刘宣晚上忙完,回到房间中歇息,两人闲聊时,田瑾才开口道:“夫君,月儿的婚事不好办,有些困难。” “怎么回事?” 刘宣询问道。 田瑾也不隐瞒,把董朴的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田瑾道:“董朴的母亲反对,这件事不好处理。” 刘宣听了后,哼了声,沉声道:“丫鬟怎么了,丫鬟也是我刘府的人。”他看向田瑾,轻笑道:“夫人放心,事情有我,交给我处理可好?” 涉及到田瑾的事情,刘宣责无旁贷。 田瑾道:“会不会让夫君为难?毕竟是女人家的事情。” 刘宣摇头道:“放心,一切由我。” 田瑾闻言,脸上也露出笑容。 第321章董家的态度 董府。 入夜后,房间中点亮了油灯。 “嘎吱!” 房门推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此人生了一副国字脸,八字眉,相貌颇为严厉。 这个人,赫然是太史董偃。 他进入房间中,就见夫人董氏走过来,替董偃宽衣。 董偃躺在床榻上,董氏坐在一旁,则为董偃捏捏腿,按摩一番。 两人是老夫老妻了,少了激情。 董氏说道:“夫君,今日瑾公主来了一趟。” 董偃思索一番,不知道赵国哪里有一个瑾公主,道:“哪位瑾公主?” 董氏手上不停,撇了撇嘴道:“还能是哪位,刘相的妻子,齐国来的那位瑾公主。” 董偃闻言,一下坐了起来。他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然后看向董氏,沉声道:“咱们家和刘府,素来没有瓜葛。本官和刘相,也没有往来,她来做什么?” 董氏道:“为了朴儿来的。” 说到这里,董氏却是冷笑两声,说道:“田瑾是打算来结亲的。” “据田瑾说,咱家朴儿和田瑾的丫鬟两情相悦,她打算把丫鬟嫁给朴儿。” “妾身思虑着,我董家世代书香世家,世代为赵国史官。” “虽然不显赫,但也是名门望族。” “朴儿是您的长子,如果娶一个丫鬟为妻,岂不是笑话吗?所以,妾身便压下了这件事。妾身没有直接拒绝,以免得罪她。想来,她也明白妾身的意思。” 董氏说完后,心中仍是有气。 她的儿子才华出众,生得是一表人才。 她的儿子,得娶名门望族的女子,岂能娶一个丫鬟。 董偃点头道:“你处理得不错。” 虽说刘宣炙手可热,是赵王的心腹。但董偃身为史官,却不用巴结刘宣。而且董家名门望族,董偃也不希望儿子娶一个丫鬟。 董氏听到董偃的话,放下心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有了董偃的话,董朴的婚事成不了。 董偃忽然道:“你问过朴儿了吗?” “没有!” 董氏摇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关于田瑾提及的事情,我们定下了即可,不必告知朴儿” 董偃想了想,摇头道:“涉及到刘相,得和朴儿通气才行。” “来人!” 董偃吩咐道。 一名丫鬟走了进来,恭敬行礼。 董偃吩咐道:“请公子来。” “喏!” 丫鬟应下,转身就离开了。 董氏伺候董偃穿上衣服,在房间中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个身长八尺,器宇轩昂的青年走了进来。 这人便是董朴。 他进入房间中,行礼道:“儿子见过爹爹、娘亲。” 董偃摆手道:“坐!” “喏!” 董朴坐下,他问道:“爹爹晚上找儿子来,有什么事吗?” 董偃神色肃然,缓缓道:“你娘亲说,刘相的妻子瑾公主今天来了,打算和咱们董家结亲。不过瑾公主提及的女子,却是她的丫鬟。这件事,你娘亲和为父都不同意,所以推拒了。” “啊!” 董朴闻言,惊呼一声。 他当初逛街时,撞到了月儿,然后才和月儿有了交集。 对于月儿,董朴是真心喜欢。 董朴神色急切,连忙道:“爹,月儿虽然是丫鬟,但她知书达理,聪慧贤淑,是一个极好的女子。儿子是真的喜欢月儿,求爹爹准许。” 董偃冷着脸道:“她可是一个丫鬟。” “你是董家的长子,是要继承董家家业的。” “你娶一个丫鬟为妻,让为父的脸面往哪里搁?让别人怎么看待董家。” “这件事,为父不允许。” 董偃大袖一拂,道:“为父喊你来,就是要告诫你。自今日起,不准再见刘家的人。” 董朴听到这番严厉的话,一颗心凉了下去。 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董朴眼珠子一转,道:“爹爹,您这样得罪刘相,值得吗?” 他也不傻,知道刘宣的身份。 如果能利用刘宣压住父亲,他的婚事就成了。 当然,他也只是抱着一丝的希望。 毕竟月儿只是一个丫鬟,在刘宣府上没有地位的。但他就喜欢月儿,喜欢月儿的一颦一笑,他觉得和月儿在一起,便是最快乐的事情。 董偃嘴角上扬,哼了声道:“为父作为史官,何惧刘宣?再者,那丫头只是一个丫鬟,刘宣会为一个丫鬟出头吗?” 董朴闻言,心中一片冰凉。 董偃拂袖道:“下去吧,这几天没事儿就不要出去了。” 董朴道:“爹……” 他期盼的望着董偃,希望董偃能改变主意。 董偃道:“下去吧。” “喏!” 董朴转身离开,出了院子,便径直往自己的住处行去。 回到房间中,董朴躺在床上,心中冰凉。 他翻来覆去的思考着,但父母不同意,他没有解决的办法。 “难道要以死相逼吗?” 董朴的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只能行此下策,以逼迫父母。 不知不觉中,董朴睡了过去。 清晨时分,他醒来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昨夜辗转反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所以有些头痛。 董朴思虑道:“瑾公主昨天来拜访,被拒绝后,月儿肯定知道了消息。她得了消息,肯定无比的伤心。不行,我得去安慰她,告诉她我的想法才行。” 作为一个男人,董朴得站出来。 如果因为父母反对,他就退缩了,那还是男人么? 董朴振作精神,吃过早饭后,就准备出去。他刚刚准备往外走时,他的书童快速来了,低声道:“公子,小人接到一封书信。” 董朴闻言,精神一阵。 他从书童的手中接过袋子。 打开袋子,里面放着一根竹简。 竹简上有七个字——贤人坊,不见不散。 董朴见此,精神一震。 他脸上有了笑容,道:“走,我们出去。” 书童摇头道:“不行的,小人听说夫人下令,这几日严禁您出府。” 董朴眼珠子转动,道:“这件事好办。” 他收起竹简,径直往董氏的院子行去,见到董氏后,道:“母亲,儿子要去贤人坊。昨天就约了几个朋友,今天要去贤人坊听听论辩。” 董氏皱眉道:“你不是去见她?” 董朴道:“母亲说了,儿子自然不会去见她的,儿子听母亲的话。” 当着董氏的面,董朴撒谎不眨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322章刘宣的考验 (第四更) 董氏仍是有些不相信,道:“真的吗?” 董朴拍着胸脯道:“娘亲,您还不相信儿子吗?儿子经常去贤人坊,您也是知道的。贤人坊里面大有才华出众的人,儿子去了,也能多结交些朋友。您不是说了,要多交朋友,多认识人,增长见识,增加人脉吗?儿子是按照您吩咐做的。” 董氏一听,顿时就心软了,道:“罢了,去吧,你去吧。” 董朴道:“娘亲最好了。” 他离开董氏的院子,回到自己院子,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书童直奔贤人坊。 在赵国,贤人坊名气极大。 尤其是,刘宣在贤人坊智辩公孙龙,更令贤人坊人来人往。 无数士子汇聚在此,各抒己见。 在这里面,不论是儒家,亦或是道家,或者纵横家、阴阳家、墨家等学派都能各展所长。 只要能说服人,那就能扬名。 所以往来的人很多。 贤人坊后院,大厅中。 刘宣坐在里面,正喝着茶。 在刘宣对面,坐着贤人坊的主事。 两人聊着天,气氛融洽。 如今刘宣身居赵国守相一职,已经是权势赫赫。刘宣愿意来贤人坊,贤人坊的主事自是乐见其成的。 两人聊着天,说着趣事。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李牧走了进来,道:“老师,弟子看到他来了。” 董朴的相貌和年龄,月儿都说了一遍。李牧记在心上,他在贤人坊中看着,见到人来了,便连忙来禀报。 刘宣闻言,道:“把人带进来。” “喏!” 李牧闻言,便转身下去了。 “在下也告辞了。” 贤人坊的主事也是人精,知道刘宣等的人来了,立即提出告辞。 刘宣道:“不送!” 他目送贤人坊的主事离开,静静的等待。 不一会儿,董朴进入了房间中。 当董朴看到刘宣时,见到刘宣两鬓略微泛白的银发,便赫然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刘宣年轻,唯独两鬓有些许白发。 一直以来,刘宣也未拔掉。 这已经是刘宣的象征。 董朴连忙疾走两步,双手合拢,拱手道:“在下董朴,见过刘相。” “坐!” 刘宣不冷不热的开口。 “谢过刘相。” 董朴依言坐下。 刘宣盯着董朴,道:“本相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别再纠缠月儿了。哼,董家的门楣高,我刘宣府上的人高攀不上,不敢高攀。” 刷! 董朴的脸色,顿时大变。 原以为,会是什么好事儿。 没想到一听到的,就是刘宣强势的话语。 董朴深吸口气,他压下心中慌乱的情绪,整理好思路,沉声道:“刘相,在下是喜欢月儿的。纵然父母反对,纵然您反对,在下仍然不改初衷。在下喜欢月儿,也要将她娶回家。” 刘宣啧啧两声,道:“你的父母嫌弃月儿的出身,你拿什么给月儿幸福?” 董朴道:“我能保护好月儿。” 刘宣身子微微前倾,一副聆听的模样,道:“本相倒要听听,你怎么保护。不说别的,就说你的父母,你怎么说服?” 董朴眼神一凛,道:“如果父母不愿意,在下便私奔。虽说在下不敢和刘相相提并论,但在下读书十多年,也有微末本事。没了父母依靠,一样能安稳度日。” 刘宣摇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董朴道:“再难也得做。” 刘宣说道:“你当真考虑清楚了,为了一个丫鬟,真的要放弃父母?” “你母亲十月怀胎,任由无尽痛苦,才生下了你。” “你父亲教导你,令你成才。” “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却要放弃父母,你真的狠得下心吗?” 刘宣的眼中,有着执意神色。 所谓私奔,说起来容易,真正到了那一步,却千难万难。 一方是父母,一方是爱人,是极难抉择的。 董朴握紧了拳头,沉声道:“董家除了我,还有我弟弟,他能在父母膝下尽孝。再者,我虽然私奔,却并非不顾父母。等我和月儿安定下来,成亲生子,有了孩子后,纵然父母反对,也无济于事了。到时候,他们也只能认了。” 刘宣闻言,心中暗暗点头。 董朴这小子有想法,而且不迂腐,倒是不错。 通过简单的交谈,刘宣认可了董朴。 刚才的交谈,如果董朴有任何的犹豫,刘宣都绝不会同意。 刘宣心思转动,思考了一番,道:“你所说的,都是你考虑的。但是,你怎么说服本相呢?私奔不是一个人,也要涉及到月儿。如果本相不同意,月儿能离开吗?” 董朴闻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相信刘宣有能力阻拦。 一旦刘宣插手,他和月儿的婚事必然告吹。 董朴眼中神色坚定,正色道:“刘相,在下能给月儿幸福。在下并非纨绔子弟,靠一身本事,也能过好日子。在下非月儿不娶,望刘相成全。” 在刘宣的面前,他只能示之以诚。 他唯有用诚意打动刘宣。 因为再多的花言巧语,也不可能蒙混过关。 他是真心喜欢月儿。 刘宣看着诚恳的董朴,忽然笑了起来,颔首道:“你不错,你们的婚事,本相同意了。” 董朴道:“多谢刘相,在下会待月儿好的。” 刘宣话锋一转,道:“不过不用你们私奔,你们的婚事,本相会运作。” “你只要留在董府,做好准备便是。” “其余的,你不用插手。” 刘宣的脸上,有着笃定的神情。 要让董家的人同意婚事,这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董朴听到刘宣的话,也明白了过来。 刚才刘宣是在考验他。 刘宣的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计,确定了他的心意后,刘宣说出了事情。 董朴双手合拢,拱手一揖到地,郑重道:“刘相之恩,董朴铭记于心。” 刘宣道:“不必如此,善待月儿,本相就满足了。” 董朴正色道:“一定!” 刘宣道:“好了,本相不留你了。该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去。” “在下告退。” 董朴站起身,脸上有着诚挚的感激。 他正焦愁着如何劝服父母,如今有了刘宣谋划,他也就轻松了,再也不用担心和月儿的婚事。 等董朴离开后,李牧道:“老师,我们回府还是?” 刘宣道:“去贤人坊转转,难得来一趟。” “喏!” 李牧应下。 两人出了院子,就往前厅的贤人坊行去。 在贤人坊内转了一圈,听了许多的名士辩论,快到中午时,两人才离开。 第323章一点情愁 刘宣一回到府上,田瑾就来了。 落座后,田瑾正色道:“夫君,情况如何?” 对于刘宣前往贤人坊见董朴的事情,田瑾是知晓的。 如果董朴可托付一生,田瑾也乐见其成。 如果董朴无用,田瑾也会阻止。 刘宣一副惋惜模样,道:“唉,外面这么辛苦,连一口茶都没喝啊。” 田瑾白了刘宣一眼。 “夫君辛苦了,妾身这就备茶。” 她亲自去煮茶。 好一会儿后,田瑾才端着煮好的查进入房间中。 给刘宣斟茶,道:“夫君请用。” 看着刘宣,田瑾心中一阵好笑,刘宣竟是和她耍赖皮了。 刘宣呷了口茶,道:“好,好茶。” 喝了茶,刘宣见田瑾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便不再开玩笑,连忙道:“董朴这孩子,的确是不错。有自己的想法,是个有主见的人。重要的是,他真喜欢月儿。” “呼!” 田瑾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她和月儿随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如今刘宣见了董朴后,认为董朴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他也就放心了。 田瑾问道:“夫君,接下来怎么做呢?” 刘宣笑了笑,道:“接下来,给月儿弄一个身份出来。” “什么身份?” 田瑾炸了眨眼,有些不解。 刘宣从案桌上拿起一卷竹简,递到田瑾手中,道:“这是为夫写的请帖,你也看看。” 田瑾打开来看,看完后,田瑾也笑了起来。 她的眼中,更有感动。 田瑾心中感激,道:“多谢夫君。” 刘宣道:“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何必言谢。我还得运作这件事,你去后院安抚一下月儿。这几天看着她,别让她出去私会董朴。如果这几日横生枝节,事情就不好办了。” 田瑾正色道:“切身明白!” 她又给刘宣斟了一杯茶,才转身离开。 刘宣坐在房间中,拿出一卷卷竹简写好,然后又装在一个个袋子中。 忙完这一切,天都已经快黑了。 刘宣搁下手中的笔,起身往后院行去。 月儿见到刘宣,真心实意道:“月儿见过大人,多谢大人。” 刘宣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 他让月儿退下,便径直来到田瑾的房间中。 两人吃过晚饭后,在府上的后院转了转,便早早的歇息。 次日一早。 刘宣吃过早饭,便让李牧准备马车。 不过,刘宣却是先去了廉颇的府上拜谒。 廉颇得知刘宣前来,很是欢喜。 两人是知己好友。 廉颇把刘宣引入大厅中,落座后,廉颇正色道:“先生在外面忙碌了大半年,真是辛苦了。如今回到邯郸,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刘宣道:“将军说的是。” 顿了顿,刘宣道:“将军,小恒在军中怎么样?” 如今的廉恒,早已经在军中为将。 只不过廉恒是基层的小官,官职几乎不值一提。 提到廉恒,廉颇脸上有着一抹自得之色,欢喜道:“小恒这臭小子,自从跟了先生,听从了先生的教诲,一改往日的惫懒,懂得专心做事了。如今他在军中,也算有些大人的样子。” 廉恒是廉颇的儿子,家学渊源,精通兵法,更通晓人情世故。 这小子在军中,可谓是如鱼得水。 刘宣道:“如此最好,小恒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廉颇捋须道:“承蒙先生吉言了。” 父母都关心子女。 廉颇同样如此,刘宣夸赞廉恒,廉颇也是倍儿有面子。 廉颇说道:“先生近日来,有何要事?” 刘宣道:“十月初三,请将军前往我府上赴宴。” 当即,刘宣取出请帖。 他的请帖,便是一卷卷写好的竹简,都是装在袋子中的。 廉颇取出看了眼,有些惊讶。 不过,廉颇没有多问,直接道:“十月初三,本将一定到。” “多谢将军捧场。” 刘宣微笑着说话。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先生来了吗?先生在哪里。” 忽然,清脆悦耳的声音,自大厅外传了进来。 人未到,声音先到。 刘宣听到这声音,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昔年他出入廉颇府上,刚在府上落脚时,廉玉也是这般人未到声音先到。 片刻后,一道靓丽身影出现在刘宣的视线中。 这女子赫然是廉玉。 时隔两年多,廉玉是真的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乌黑的头发梳着马尾,身上穿着武士服,苗条身材展露无遗。她额头上,还有些许香汗,走路时,呼吸都略微急促。 她在后院练武,听到丫鬟说刘宣来了,便急匆匆来了。 见到刘宣,廉玉倍感高兴。 虽然廉价和刘家仅仅是一墙之隔,但刘宣大多数时候在外面,廉玉很少见到刘宣。 尤其是,她也不想去刘宣府上,就更少见到刘宣了。 如今见到,心中喜滋滋的。 “见过先生!” 廉玉进入大厅中,恭敬向刘宣行礼。 刘宣笑了笑,微微颔首。 廉颇把女儿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却叹了口气,他冷着脸,呵斥道:“玉儿,看看你的样子,哪点像女儿家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男孩子,还不下去。” 廉玉听到呵斥,顿时不高兴了。 撅着嘴,很是委屈。 她只是想看到先生而已,并未想太多。 刘宣看到廉玉今天的模样时,心中也掠过一抹惊艳。时光在廉玉身上流过,把廉玉镌刻得越来越精致了。 这想法,他转瞬就压下了。 刘宣神情柔和,道:“玉儿,将军说得在理,忙你的去吧。” 廉颇道:“为父和先生还在谈事情,退下吧。” “喏!” 廉玉点了点头,委屈的离开了。 刘宣看在了眼中,心中有一丝的不忍。但他并非不懂廉玉的心思,但刘宣是有妇之夫,而且廉玉又是廉颇的女儿。 所以,刘宣只得压下心中不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刘宣便任由廉玉离开了。 小姑娘心思,也就一段时间,过去就好了。 刘宣觉得再呆着也尴尬,便起身道:“将军,我还得前往丞相府送请帖,告辞。” 廉颇道:“我送先生,等哪天空闲了,我们再畅饮一番。” “一言为定!” 刘宣应下。 刘宣起身往外走,廉颇则亲自送刘宣出府。 站在廉府的大门口,廉颇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口气,背负着手转身回府。 第324章董偃的尴尬 刘宣和李牧离开了廉颇的府邸,就往赵胜的丞相府行去。 去拜访了赵胜后,刘宣又拜访了赵奢,以及其余一些交好的官员。 走了一圈下来,已经抵近中午。 刘宣和李牧回到府上。 吃过午饭,午休后,刘宣又带着李牧离开。 这一回,是往董偃的府上行去。 来到董偃的府外。 李牧下了马车,便前往敲门。 董府的侍从一得到消息,连忙去通传。 董偃只是一个太史,这是一个极为清闲的官职,没有半点权势。 然而,刘宣却不同。 刘宣是赵国守相,更深受赵何的器重。 在赵国官场,刘宣就是跺跺脚,官场也得震动两下。 毕竟,赵何信任刘宣。 这就是刘宣位高权重的原因。 不一会儿,董偃亲自出来了,他见到刘宣,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礼道:“下官董偃,见过刘相。” 对于刘宣的来意,董偃心中有一点猜测。 或许是为了董朴和月儿的婚事。 毕竟,他和刘宣从无往来。 如今刘宣骤然登门,不是为了婚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纵然是刘宣亲自来拜访,亲自来提亲,董偃也不打算同意。 如果他真的同意了,别人会怎么说? 到时候,会传出风言风语,说他董偃为了攀附权势,甘愿让自己的儿子娶刘宣府上的丫鬟。 如此,他一辈子的清誉就毁了。 这是董偃不愿意的。 故而董偃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和刘宣翻脸的打算。 刘宣不清楚董偃内心的想法,他微笑道:“董太史,本相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董偃道:“刘相客气了,刘相能来,寒舍蓬荜生辉。” “刘相,里面请。” 董偃摆手。 “请!” 刘宣也摆手示意,就往府内行去。 进入大厅,宾主落座。 董偃客客气气的道:“刘相今日来访,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是试探了。 如果刘宣是来提亲的,直接就会说出来。 刘宣道:“却有一件事。” 说着话,刘宣一招手,李牧便取出带着装着的竹简。 刘宣说道:“董太史,这是本相的请帖。十月初三,本相在府上宴请宾客,也请董太史赏脸光临。” 竹简递到了董偃手中。 董偃看了后,眉头一扬,国字脸的脸上有一抹诧异。 刘宣要收一个妹妹。 十月初三,刘宣收一个义妹,然后请董偃赴宴。 董偃心中思虑,他也是浸淫官场的人。 虽然董偃接触的人不多,而他所处的位置人心也不复杂,但董偃却明白了过来。 所谓的妹妹,或许就是月儿。 就是董朴喜欢的女子。 刘宣这么做,分明是要打他董偃的脸。 董偃看不起月儿的出身,刘宣马上就收月儿为义妹。 刘宣不仅是赵国的守相,更是被赵何赐予赵姓的人,也是赵国宗亲。月儿成为了刘宣的妹妹,直接成为人上人。 有了这一层身份,在某种程度上说,董朴还配不上月儿了。 毕竟,刘宣权势滔天。 董偃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他忽然觉得事情难办了。 本来,他都想好拒绝刘宣的。 可是刘宣不提婚事,反而是来递请帖的。 偏偏这样,董偃才是真正的难办。 去了,恐怕是尴尬无比。 不去,又要得罪刘宣。 一时间,董偃进退两难,感觉手中的请柬烫手无比。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淡淡说道:“怎么的,董太史在十月初三有事情吗?如果董太史不愿意赏脸,那也就罢了。” 董偃闻言,深吸了口气。 压下心中慌乱,董偃渐渐平静下来。 他不想得罪刘宣,但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也就无可奈何了。 眼下还不是得罪刘宣的时候。 去了再说。 董偃微笑道:“刘相,十月初三,在下会准时前往赴宴。” 刘宣点了点头,提醒道:“十月初三的那一天,不论是赵丞相,还是廉颇将军等人,都会带着家眷前往。到时候,董太史也带着家人来吧。” “一定,一定!” 董偃嘴角轻轻的抽搐,点头应下。 刘宣说道:“本相还要去下一家,便告辞了。” “刘相慢走。” 董偃起身送刘宣离开。 眼看着刘宣登上马车离开后,他才回到了后院。 把请柬扔给董氏,董偃怒道:“才刚刚拒绝朴儿的婚事,刘宣的反击就来了。这一回,真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董氏看了竹简后,道:“不就是被刘宣收为义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董偃白了董氏一眼,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如果刘宣官职一般,也就罢了。” “可是,他和丞相交好,和廉颇是知交好友。” “而且,他还深受大王的器重。” “这样的人收一个义妹,能简单吗?你真是猪脑子,怎么就想不通呢?” 董偃气哼哼的,愤怒不已。 在刘宣的面前,董偃不敢发火,这个时候,一股脑儿的发火。 董氏被骂了,也不生气,劝说道:“夫君,生气也没用。到了十月初三,看刘宣能搞出什么名堂。” 董偃仍是不解气。 他直接派人把董朴喊来,让董朴跪在了面前。 他手中拿着一根藤条,怒道:“混帐东西,如果不是你,老夫焉能进退两难。” 董偃抡起藤条,就抽了下去。 啪啪啪几下,抽得董朴身上直哆嗦。 然而,董朴却是一声不吭。 虽然身体疼痛,但他更是好奇,猜测刘宣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等董偃不再动手,董朴深吸口气,忍着疼痛问道:“爹爹把儿子喊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阵乱抽。儿子也没犯错,不知道哪里惹怒了爹爹。” “都是你干的好事,自己看吧。” 董偃抓起请柬,就扔到了董朴的面前。 董朴捡起来,看了一遍,看到刘宣要收义妹的事情,他顿时了然。 这必定是刘宣的动作。 董朴眼珠子转动,道:“爹,这不过是刘相收义妹而已,也没说要收谁?和儿子有什么关系。您这样气恼,更牵连儿子,儿子不服。” 此话一出,噎得董偃更是大怒。 他抓起藤条还要再动手,这可吓坏了董氏。她连忙抱住董偃,让董朴赶紧离开。 董朴离开,心中却喜滋滋的。 他知道刘宣的安排,是为了他和月儿的婚事。 没想到,刘宣竟是要收月儿为妹妹,这可真是下了血本。 回到院子,董朴喜滋滋的让书童拿来药酒,擦拭身上的伤痕。看到了希望后,他不觉得痛苦,心中反而充满了期待。 第325章十月初三 王城,宫殿中。 赵何正处理公务,他是一个极为努力的君王。 递上来的奏折和需要处理的政务,赵何不会假手于人,都要亲自处理。 故而,他相当繁忙。 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政务。 “唉,终于处理完了。” 赵何批阅完最后的一份奏折,一挥手,便有侍从进来,抬着一摞一摞的竹简下去。 这都是赵何批阅过的奏折。 缪贤走了过来,道:“大王累了一天,出去走走吧。如今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再过几日,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天气了。” “也好,出去走走!” 赵何伸了个懒腰,便往外走。 出了宫殿,阳光正好。 十月的太阳,失去了火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道路两侧,大树枯黄,到处都是落叶。 一眼望去,多了萧瑟之感。 赵何脸上带着笑意,问道:“缪贤,最近宫外有什么趣事儿。” 作为赵何的耳目,缪贤知道的事情很多。 一听赵何询问,缪贤道:“要说趣事儿,恐怕还得数刘相。” “哦,先生有什么事情?” 赵何驻足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事关刘宣的,他倒是颇为好奇。 缪贤说道:“听说刘相要收瑾公主的贴身丫鬟为妹妹,还请了丞相、廉将军、赵奢将军,以及其余的官员,这件事都传开了。” 赵何眼中闪烁着好奇心思,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怎的突然收丫鬟为妹妹。莫非是瑾公主嫉妒,迫使先生收丫鬟为妹妹。” 这个时候,赵何已经开始猜测了起来。 他的眼中,尽是猎奇神色。 缪贤听到赵何的话,心中腹诽赵何,心想,大王真是会猜测。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的。 缪贤解释道:“大王,是瑾公主的丫鬟月儿,她和太史董偃的儿子董朴相恋了。” 赵何眉头一挑,道:“怎么牵扯到了董朴?” 他顿了顿,道:“你个狗东西,别卖关子,直接说清楚。” “喏!” 缪贤应下,仍是不急不躁的道:“瑾公主的丫鬟和董朴相恋,瑾公主便上门提亲,向和董家结亲。” “没想到,董家嫌弃丫鬟出身,便委婉拒绝了。” “这事儿过后,刘相就广邀宾客,大张旗鼓的要收丫鬟为妹妹。” “十月初三,便是宴请宾客的日子。” 缪贤脸上挂着笑容,道:“最好笑的是,刘相还邀请了董太史。到时候,董家的人也要前往。那场面,真是颇为尴尬哟。” “哈哈哈……” 赵何闻言,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的是刘宣性子不饶人。 也笑董偃小瞧人。 缪贤道:“大王,这样有趣儿的事,您要不要也去瞅瞅?” 赵何摇头道:“不去了。” 刘宣宴请宾客,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赵何一旦献身,就会使得宴会变味儿,会有替刘宣撑腰的嫌疑,也有打压董偃的意图。 这样的局面,是赵何不愿意看到的。 刘宣和董偃之间的事情,赵何不参与。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缪贤笑了笑,便揭过此事,不再提刘宣的事情。 …… 时间一晃,便到了十月初三。 这一日,刘府门外,一辆辆马车汇聚,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丞相赵胜大人到!” 门口唱诺的侍从,看到了赵胜后,连忙高声唱诺。 赵胜送上礼物,便进入府内。 “上将军廉颇到。” 廉颇抵达时,侍从又高声的唱诺。 “太史董偃大人到。” “司马赵奢大人到。” …… 一声声唱诺,不断有官员抵达。 一个个官员进入了府内,在大厅中坐下聊天。 各个官员的女眷,自有田瑾陪同,而官员们则是刘宣陪同。 整个场面,颇为热闹。 董偃坐在其中,却是颇为尴尬。 作为赵国的太史,他官职不高,而今天来的人,大多都是赵国的权臣大将,如赵胜、廉颇、赵奢等人,都是在赵国排得上号的。 反倒是董偃自己官职低,认识的人也不多。 再者,他也不是擅长交际的人。 所以其余人热闹的聊天,反倒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刘宣和宾客聊天时,也注意到了董偃。 他看在眼中,心头却是冷笑。 董偃是赵国的史官,官职芝麻大小,却端着架子。 他今天广邀宾客,就是要打压董偃的气焰,让董偃知道什么是权势。 刘宣没搭理董偃,依旧和宾客聊天。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对其他官员而言,他们难得来刘宣的府上做客,巴不得和刘宣多几句话。 可是,董偃却枯坐着,觉得倍感煎熬。 尤其是他听到刘宣和官员聊天的内容,都是些很重要的消息。 一时间,他心头更不是滋味儿。 赵胜一开始不知道情况,后来听管家说了,知道刘宣收义妹的事情。他看了董偃一眼,心中摇头。 赵国上下,官员都巴不得和刘宣搭上关系。 反倒是董偃,却还自恃身份。 在刘宣的权势面前,门第算什么? 丫鬟又如何? 这些在赵胜看来都不是事儿。 赵胜脸上带着笑容,正色道:“先生,今天是大好的日子。” “可是只看到你,却不见令妹呢?” “令妹到了婚嫁的年龄,我们这些人中,有的人家中有适龄的孩子,有的年龄和令妹相当。” “依本相看,不如请令妹出来,也好让诸公看一看。” “说不定,当场就有看对眼的。” 赵胜也添了一把火。 他不知道刘宣到底打算做什么。 但这时候,把事情弄得热闹一些,给董偃添一点堵,他还是能做到的。 其余的官员纷纷附和。 在他们眼中,娶了田瑾的丫鬟,就和刘宣搭上了关系。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几个适龄的年轻官员一听,也是眼中冒着精光。 董偃看到这一幕,嘴角轻轻的抽搐。不知怎的,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中有七分恼怒,却又有着三分的后悔。 刘宣笑了笑,看向身旁的李牧,问道:“小牧,还有多长时间到时辰?” 李牧道:“老师,还有一刻钟。” 刘宣点了点头,道:“你去后院,让月儿准备一下。” “喏!” 李牧急忙离开了。 刘宣要收一个妹妹,该有的礼仪自然得有,否则就太假了。 第326章收个刘妹妹 一刻钟时间,转瞬过去。 随着司仪喊了声时辰到,就见大厅外,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赫然是月儿。 今天的她,打扮得体,端庄典雅,贤淑大气。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董偃的目光,也落在月儿身上,他一眼看去,八字眉皱起,脸上表情有些纠结。 他一眼看去,第一印象很好。 这是个具有书卷气的女子。 事实上,月儿跟在田瑾的身边,也读书识字,通宵精义。 平日里打扮不同,便不一样。 今日专程打扮了一番,自身的气质便显露出来。 众人看到后,都纷纷点头。 刘宣看着众人的反应,脸上也是倍有面子。 月儿娉娉婷婷的走进来,她知书达理的向刘宣行礼,然后立在大厅中。 接下来,便是各项礼仪。 月儿要成为刘家的人,要拜刘宣为兄长,得依照礼仪进行。 在司仪指导下,月儿犹如木偶般,跟着安排进行。 足足用了一刻钟多的时间,礼仪才结束。 “礼成!” 随着司仪的一句话,正是宣告月儿进入刘家的门,成为刘家的人。 刘宣看着月儿,沉声道:“自今日起,你就是刘月,我便是你的兄长。你有了委屈,你遇到了难事,做兄长的责无旁贷,自当帮你。” 一番话说出,厅中的一个个官员纷纷看向董偃。 这些都是人精,听出了弦外之音。 董偃坐下了下方,表情却是有些尴尬。 尴尬的同时,董偃的心头却是升起淡淡的悔意。 刘宣扫了董偃一眼,目光收回,又落在刘月的身上,继续道:“你遇到难事,兄长会为你撑腰。” “但是,你身为刘家的人,自当恪守本分,不得有逾越之处。” “如有违背,我定不轻饶。” “刘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诗书传家。” “作为刘家的人,当时日日自省,上不愧于君王,下不愧于祖宗。” 刘宣沉声道:“你可记下了?” 刘月双手合拢,恭恭敬敬的道:“月儿谨记兄长教诲。” “好!” 刘宣满意的点头。 他看向李牧,伸出手,就见李牧拿着一个檀木盒子,放到刘宣手中。 刘宣微笑道:“这是给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盒子中装的是一对龙凤玉镯。 刘月又恭敬的道谢,然后她才恭恭敬敬的退下。 如此,刘月便成为刘家的人。 等刘月离开了后,大厅中见证的官员都沸腾了起来。 抛开刘月是刘宣的妹妹不提,单单是刘月的气质,以及刘月展现出来的知书达理,都足以令很多人心动。 赵胜瞅了董偃一眼,他再一次道:“先生,敢问令妹可曾婚配?” 刘宣微笑道:“不曾婚配。” 赵胜呵呵笑了笑,道:“本相府上,倒是有适龄的公子。如果合适,倒是可以促成一番。” 刘宣听着赵胜的话,一番谦虚。 当然,赵胜的提议,他也就听听而已,不会当真。 赵胜是谁? 那是赵国的宗亲,是赵国的丞相。 这是真正的豪门贵胄。 赵胜的儿子,是不可能迎娶刘月的,纵然刘月是刘宣认的妹妹。 随着赵胜一开口,其余人也纷纷开口。 这些人都得到了消息的,也都只是说说而已,并未真的打算要结亲。毕竟,谁都知道刘月和董朴两情相悦的事情。 偏偏这些话传入董偃的耳中,更令董偃心头不舒服。 董偃坐在大厅中,心中乱糟糟的。 他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等中午宴席散去,他才起身离开。 而这个时候,他的夫人董氏也出来了。 董氏灰头土脸的,神色很是落寞。 作为赵国太史的妻子,她的身份很普通,甚至搭不上话。 整个过程,她都是听人说话了。 她和董偃登上马车后,就迫不及待的道:“夫君,妾身在后院看到了刘月。这女子谈吐不错,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董偃没好气的道:“老夫看到了。” 在大厅中,他也看到了刘月。 董氏压低了声音,道:“夫君,既然朴儿和刘月两情相悦,何不促成这桩婚事呢?” 见识了朝中勋贵妻子的情况。 董氏的内心,已经开始躁动了起来。 她想接触到更高的层面,而刘月和董朴成婚,她就有了机会。 董偃瞪了董氏一眼。 一开始,是董氏拒绝的。 如今,董氏竟要同意。 但董偃的内心深处,也有一些的意动。 见识到了刘宣的能量,再考虑到如今刘月的身份,他自然是有些意动的。 董偃道:“回府再说。” 董氏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活泛了起来。董偃既然没有反驳,那么这件事,就还有操作的空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刘府内。 宾客已经走完了。 后院中。 刘宣、田瑾和刘月坐在一起。 田瑾脸上挂着笑容,道:“夫君,你都不知道。董氏今天在后院时,她看着我们聊天的样子,她时不时的张嘴想插话,可又插不上话,也没人搭理她。” “那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估摸着,她肯定受到了刺激。” “等她回去后,说不定会回心转意的。” 田瑾想想董氏的样子,心头就欢喜不已。 当日,她亲自前往拜会。 可董氏端着架子,始终不提婚事,甚至顾左右而言他拒绝。 如今却不一样了。 刘宣脸上挂着笑容,道:“都一样的,董偃今天在大厅中,也受到了刺激。整个过程,他都板着脸,但又不得不带点笑容。” “那样子,霎是好看。” “见识了今天的阵仗,他们会意动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月儿底子好。” “月儿跟着你读书识字,知书达理,这才是最根本的。” 刘宣的眼中,有着期待的神色。 他料定今天的事情后,董偃和董氏都不能保持平静了。 刘月坐在一旁,脸上尽是感激神色,感激道:“多谢大人。” 刘宣道:“还称呼大人?” 刘月灿然一笑,道:“多谢兄长。” 刘宣郑重道:“既然收你为妹妹,就真的把你当作妹妹,不是弄虚作假的。以后,你就是刘家的人。” 刘月重重的点头。 田瑾说道:“夫君,万一董偃他们还是不同意呢?” 刘宣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当然,纵然董家还是不同意,我还有其他的办法,有的是办法让董偃屈服。” 田瑾闻言,灿然一笑。 有了刘宣的保证,她也就放心了。 月儿坐在一旁,心中也是无比的踏实。 第327章董偃登门 董府,后院。 董偃和董氏相对而坐。 董氏眼中有着期待的神色,道:“夫君,刘宣给刘月撑腰,但不意味着就拒绝婚事了。依妾身看,这件事还是大有可为的。” “虽说刘月是丫鬟出身,但秦国太后,不也是丫鬟出身么?” “有刘宣撑腰,又被刘宣收为妹妹。依我看,婚事还是可以的。” “朴儿娶了刘月,一方面是对朴儿有好处。” “另一方面,两家是姻亲,刘宣总会照拂夫君一二的。如此,夫君也有了机会。夫君才学过人,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缺少了机会。” 董氏滔滔不绝的说话。 她见识了田瑾在一众贵妇人中的地位,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心头期待无比。 董偃见董氏墙头草,没好气的道:“当时,你不是反对么?” 如今局面,颇为尴尬。 董偃的心中,隐隐有后悔。 他自恃身份,认为儿子不能娶一个丫鬟。 可如今,丫鬟飞上枝头变凤凰,令他也是颇为后悔,没想到刘宣竟然舍得收一个丫鬟为妹妹。 董氏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的道:“夫君,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刘月身份不同了。如果她还是丫鬟,是配不上朴儿的。如今正式成为刘家的人,又不一样了。” 董氏眼中有着精光闪烁。 如今和刘家结亲,对他们是极有利的事情,董氏自是想促成婚事的。 董偃道:“既如此,你去走一趟吧。” 董氏摇头道:“夫君,还得您走一遭。” 董偃像是尾巴被踩着,反应极大,哼声道:“让我去,不行。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我是不会去的。要去,你自己去。” 董氏叹息道:“夫君,只能您去才行。” 董偃不情不愿的道:“为什么?” 他好歹是赵国的太史,人大面大的。这个时候去拜访,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这样的事情,董偃是不愿意的。 董氏道:“夫君,妾身一介妇人,能有什么用。妾身去了,恐怕也会惹怒刘宣,让他认为我们没有诚意道歉,也让他认为我们没有结亲的诚意。还得您亲自走一趟,再带上朴儿。这样一来,才算是彰显诚意。您认为呢?” 董偃听了后,有些犹豫。 他带着儿子去拜访,消息一旦传来,他的脸面往哪里搁呢?别人怎么看他,会不会认为他趋炎附势,去攀附权贵呢? 董氏和董偃几十年的夫妻。 一看到董偃的表情,就知道董偃的心思和想法。 董氏说道:“夫君,您这一去,不是为了走关系,也不是攀附权贵,是为了儿子婚事。朴儿和刘月两情相悦,您去促成婚事,也是让小辈终成眷属,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呢?” 董偃听了后,连连点头。 董氏的这番话,还是有道理的。 他去拜访,还带着儿子去,是为了儿子的婚事。 董偃心中主意笃定,道:“就这么办,明日一早,我便带着朴儿走一遭。” 董氏闻言,心头激荡了起来。 只要两家达成了婚事,她的身份也就不同了。 一时间,董氏竟是期待无比。 …… 王宫中,大殿内。 已经是傍晚,大殿中已经点上油灯。 昏黄的灯光摇曳,微微晃动着。 赵何仍在处理政务。 今天递上来的奏折有点多,他一直忙碌着处理,还没来得及休息。 缪贤走了进来,道:“大王,该吃晚饭了。” 赵何伸了个懒腰,笑道:“刚处理完事情,也该吃饭了!” 他和缪贤一道,往膳房行去。 赵何一落座,膳房的大厨们纷纷端上酒肉汤菜,一一摆放在赵何的面前。 赵何一边吃,一边问道:“今天先生收妹妹,结果怎么样。” 缪贤回答道:“大王,听说瑾公主的丫鬟知书达礼,温婉贤淑,是个不错的女子。当时,连丞相,廉将军等人,都纷纷要提亲呢?唯独董太史,一个人干坐着,也没人搭理他。” 赵何笑道:“赵胜他们,无非是凑热闹罢了。先生的这一出戏,是为了刺激董太史啊!” 缪贤躬身道:“大王英明,一眼就看穿了刘相的意图。” 赵何又道:“后续呢?” 缪贤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后续,宴会结束后,就各自散场了。” 赵何闻言,一脸的惋惜。 这情况,是在是无趣。 还以为会有冲突,或者是董偃直接求亲的。 赵何想了想,道:“缪贤,多关注下这消息。挺有意思的,本王相信还有后续。先生这个人,虽然识大体,懂进退。可是涉及到他自己的私事,他不会这么罢休的。至少,得促成婚事才行。” 缪贤道:“大王英明。” 等赵何吃完饭,两人才离开膳房,往后宫去了。 …… 初四的清晨。 朝阳璀璨,照耀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董朴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昨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今天要和父亲一道刘宣的府上拜见。 董朴是知道事情的。 他知道父亲今日去,是为了他的婚事。 一旦婚事成了,他和月儿就能长相厮守。 收拾妥当,就等着人来通知。 没过多久,侍从来通知。 他和父亲一道离开,乘坐马车往刘府行去。 来到刘府门口,董朴递上了拜贴。 侍从去通知,不一会儿,就有侍从出来,道:“随我来!” 侍从领着人来到大厅门口,摆手道:“请!” 董偃和董朴进入大厅中。 刘宣坐在大厅中,脸上挂着笑容。 董家终究是动心了。 否则,董偃是不会带着儿子来的。 董偃走上前,行礼道:“见过刘相。” 刘宣微笑道:“董太史请坐。” 董偃和董朴坐下。 这一刻,董偃反倒是有些拘谨了。 他毕竟是脸皮子薄,不是真正的政客。 刘宣见此,心头一笑。 这实在是有些好笑,眼前这位董太史到了大厅中,还是没勇气说出话。 刘宣问道:“董太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董偃深吸口气,道:“回禀刘相,在下这一次来,是为了犬子的婚事。犬子爱慕令妹,非她不娶。老夫也自知董家门第低,配不上令妹。但犬子确实是爱慕令妹。老夫也劝不听,故而特来为犬子求亲,还望刘相能成全他们。” 说出这番话,董偃心头都在滴血。 他一生清高,到头来,竟是要如此巴结刘宣。 而且,还得贬低自己。 第328章敲打董氏 刘宣听到后,嘴角笑容更甚。 董偃已经屈服了。 这时候,董朴道:“刘相,在下是真心喜欢月儿,请刘相成全。” 刘宣看到这一幕,知道婚事差不多妥了。 只是,还得敲打一下董家。 董偃服软,还有董氏。 董朴是喜欢月儿,但月儿嫁过去,还有董氏这个婆婆在,也得敲打董氏才行。 刘宣目光扫过,道:“本相如何相信你们?” 董偃松了口气。 刘宣终于松口了。 董偃面色笃定,正色道:“请刘相放心,朴儿一定会对月姑娘好的。” 董朴道:“刘相,在下不对月儿好,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董偃闻言,面色微变。 董朴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他非月儿不娶,他敢发这样的毒誓。 刘宣也是点头。 对于董朴,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刘宣说道:“关于月儿的婚事,本相是没意见的。不过月儿的婚事,得由内子做主。所以,董太史回府后,明天让尊夫人来和内子谈吧。” “好!” 董偃想都不想,直接应下。 涉及到婚事的事情,他也不想谈,忒麻烦了,交给女人谈最合适。 刘宣顺道:“本相就不挽留你们了。” “告辞!” 董偃顺势起身。 他也不想留下,这实在是尴尬。 董朴感激的看了刘宣一眼,跟着董偃离开了。 刘宣回到后院,把消息告诉了田瑾,顺道:“瑾儿,关于董氏明天来洽谈婚事,你这么安排一番……哼,董氏这女人的心思多。明天上午,她会再来谈婚事。等她到了后,你再敲打一番,让她老老实实的。” 刘宣说了明天的安排。 田瑾停了后,笑嘻嘻道:“夫君这一招,恐怕要让董氏紧张一阵儿了。” 刘宣感慨道:“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真要是等月儿嫁人了,就得靠她自己,毕竟过日子的是她。” 田瑾道:“妾身明白!” 月儿坐在一旁,感激道:“让兄长操心了。” 她只是田瑾的丫鬟,但刘宣如此待她,可谓是仁至义尽。 刘宣笑道:“你是我的妹妹,我不操心,谁来操心。” 月儿重重的点头。 …… 董偃带着董朴往回赶。 马车上,董偃看着董朴,哼声道:“你小子,平日里不是挺会说的吗?怎么到了刘宣的府上就成了哑巴,一声不吭。” 董朴嘿嘿一笑,道:“爹爹和刘相说话,儿子哪里插得上嘴。” 董偃哼了声,便不说话了。 马车回到了府上。 董朴心中欢喜,屁颠屁颠的回自己的院子。 如今心想事成,董朴也是欢喜无比。 董偃回到后院。 董氏连忙就迎了上来,道:“夫君,结果如何?” “没成!” 董偃没好气的说道。 董氏一听,顿时有些慌了,道:“怎么回事呢,刘月和朴儿情投意合。莫非,刘宣要强行拆散他们不成?” 董偃摇头道:“倒也没说要拆散朴儿和刘月。” 董氏道:“那是怎么回事?” 董偃摇了摇头,叹息道:“刘宣让你去提亲,让你和田瑾说朴儿的婚事。依老夫看,你得做好撞墙的准备。我今天去拜见,刘宣就有些冷脸。” “明白了!” 董氏闻言,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总之没有拒绝婚事,一切就好说。 至于撞墙的事儿,纵然被刁难,也没什么大事儿。 董氏放下心来,便走了董朴的院子一趟,询问了两人的进展,得知两人一个是非君不嫁一个是非她不娶,董氏更是放心。 只要两人情投意合,一切就好说。 至于其他的,不是问题。 一夜过去。 次日,天有些阴沉沉的。 乌云汇聚,冷风习习。 董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她一个人出了府,乘坐马车往刘府行去。 这一趟前往,并未带上董朴。 她乘坐马车到了刘府的门口,目光一扫,看到门外停靠着三辆马车。 见此情况,董氏也并未放在心上。 董氏递上拜帖后,就有侍从领着董氏进入大厅中。 侍从微笑道:“董夫人,公主正在接见客人。所以,还请稍等一会儿。” 董氏一听,心头却活泛了起来。 客人? 是什么客人。 董氏连忙打听道:“是什么客人?” 说话时,董氏不着痕迹的从袖口中,取出一个袋子,给了侍从。 侍从掂量一下,便收了钱袋子。 侍从往大厅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为了月姑娘来的。” 刷! 董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是要枪她的儿媳妇啊。 奈何,董氏人微言轻,她也只能等待着。 侍从端来了茶水,人就离开了。 董氏一个人坐在大厅中,焦急的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一刻钟! 两刻钟! 半个时辰! 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看到侍从来通传消息。无奈之下,董氏又喊来了侍从询问,得到的结果是来人没走。 董氏无奈,只得继续等着。 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侍从急匆匆的来了。 侍从道:“董夫人,公主在后院等您,请随我来。” “劳烦了。” 董氏焦急的心终于放下。 她站起身,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便起身往后院中行去。 再一次来到后院。 此时,董氏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刘宣认妹妹的那一天,她坐在后院中,没有人搭理她。如今这一次来,她情绪激荡不已,因为她这一次来,是想要打通关卡。 进入院子中,董氏脸上挂着微笑,欠身行礼道:“见过公主。” 田瑾摆手道:“董夫人,坐!” “谢过公主。” 董氏道谢后落座。 田瑾一副抱歉的神情,道:“董夫人,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董氏连忙道:“无妨,不碍事的,也没等多久。” 足足一个多时辰。 她屁股都坐麻了,但在田瑾的面前,她可不敢放肆。 田瑾微微颔首,不急不缓的道:“自从夫君认了月儿为妹妹,朝中的一些勋贵,或是想迎娶月儿,或是向为子嗣求亲。所以这两日来访的人很多,耽搁了些时间。” 董氏笑说道:“月姑娘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是一个贤惠的姑娘。这样的姑娘,谁都想娶回家中。妾身这一次来,也是来替儿子董朴求亲的。” 田瑾听到后,柳梢眉微微皱起。 第329章气焰全无 董氏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到了田瑾的眉头皱起。 见此,她的心咯噔一下,顿时沉到谷底。 董朴和刘月两情相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主动来提亲,是为了促成两个小辈婚事。 可是田瑾表现出来的神色,似乎不愿意。 董氏心思转动,她联想到自己曾拒绝了田瑾。如今田瑾如此,必然是还记恨当日的事情,才会如此做派。 董氏眼珠子转动,继续道:“瑾公主,朴儿和月姑娘是两情相悦的。” “他们成婚,是天作之合。” “虽说妾身这个当母亲的,曾横加阻拦,有不妥的地方。” “妾身如今知道错了,愿意向瑾公主道歉。” “请瑾公主念在两个小辈相恋不易的份儿上,成全他们。” 董氏说话低声下气的。 在田瑾的面前,董氏没有一点优势。 如今又有求于田瑾,更是底气全无。她的所有嚣张气焰,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完全一副渴求的神态。 田瑾看在眼中,心中好笑。 按照刘宣的法子,果真凑效,打压得董氏服服帖帖的。 曾经晾着她的董氏,现在失去了威风。 田瑾表情肃然,她还是没松口,不急不缓的说道:“董夫人,董朴和月儿的事情,我也知道。他们两人,的确是两情相悦。” “可你是过来人,知道相恋时火热朝天,你侬我侬。” “可是成婚后,便是柴米油盐的事情。” “到时候,哪还有现在的顺从。” “月儿承蒙夫君收为妹妹,加之她洁身自好,也肯用功学习,是个温婉如玉的女子。” “可她毕竟是丫鬟出身。” “董太史有门户之见,不喜欢月儿这样的人。” “董夫人你也一样,也有要求。” “月儿这样的出身,她嫁过去后,恐怕没好日子过。” “即然是这样,干脆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断了。以夫君的身份和权势,要为月儿找一个不计较她出身,能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并不困难。” 田瑾缓缓说话,话语中透露的消息,是不愿意同意婚事。 她所有的话像锥子一般,刺入董氏的心。 董氏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已经够低声下气的,只求促成婚事。 如果失败,岂不是一切都白费了。 田瑾注意着董氏的神色变化,看着董氏一副后悔神态,她冷冷一笑。 现在后悔,早干什么了? 田瑾按照刘宣说了的事情,继续说道:“当然,我答应董朴和月儿的婚事,也并非不可以。如果月儿以后过得不如意,分开便是。” “以夫君的身份,愿意对月儿好的,大有人在。” “不过我考虑的是,一旦成婚了,对女子毕竟是有影响的。” “所以,我希望找一个合适的人,找一个愿意真心实意对月儿好的人。” “月儿嫁过去,不会处处受气。” 田瑾语气强势,沉声道:“我和月儿虽是主仆,但却情同姐妹。当姐姐的,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小妹过得好呢?” 董氏说道:“瑾公主言之有理。” 话锋一转,董氏道:“瑾公主,当日妾身婉拒,是不知道月姑娘的情况。” “到刘相收妹妹那一日,才见到了月姑娘。” “妾身看到过的丫鬟,个个都牙尖嘴利,全无半分温婉的气质。” “然而,月姑娘不同。” “月姑娘温婉如玉,知书达理,是个很好的姑娘。” 董氏神色笃定,保证道:“只要瑾公主同意两个小辈的婚事,妾身保证,董家一定会好好的待月姑娘。朴儿也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喜欢月姑娘,一定会对月姑娘好的。” 田瑾问道:“当真?” 话语中,带着怀疑。 然而话语中,却有着一丝的松动。 董氏听到田瑾的话,顿时看到了希望,立即趁热打铁的说道:“瑾公主,妾身保证,一定不会让月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她看到了促成婚事的希望,接连保证。 田瑾沉默了下来。 好半响后,田瑾喊道:“来人!” 一名内侍进入。 田瑾吩咐道:“去请月姑娘来一趟。” “喏!” 内侍得令,转身就去通知。 不一会儿的功夫,刘月便走了进来。 刘月欠身向董氏见礼,又向田瑾行礼。 田瑾盯着刘月,缓缓道:“月儿,董家的人来提亲了,董朴想娶你为妻。在你答应婚事之前,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吗?以夫君的身份,他贵为赵国的守相,深受大王器重,他随便都能为你找一个更好的,也能找到更愿意对你好的人。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董氏一听,心中既紧张,却也期待。 紧张的是,怕刘月改变主意。 期待的是,等着刘月同意。 刘月撩起衣袍跪下,眼神决绝,掷地有声的道:“公主,我只喜欢朴公子,我非他不嫁。” “呼!!” 董氏闻言,长长的舒了口气。 田瑾听到刘月的答复,不怎么满意。 她审视着刘月,片刻后,却是妥协了,挥手道:“罢了,你下去吧。” “喏!” 刘月退下。 田瑾看向董氏,道:“董夫人,刘月既然决定了,我也不阻拦。再者,你董家也有诚意。你回去后,请好媒人,然后再登门商议婚事。成亲的一应礼仪,半点不能少。” “当然,这是肯定的。” 董氏的内心欢喜了起来。 和刘家结为姻亲,对董家有好处,对董朴有好处,对她也有好处。 董氏说道:“妾身这就回去准备。” “嗯!” 田瑾点了点头。 目送董氏离去,田瑾则往后院中行去。 院子中,刘宣、刘月都在。 田瑾脸上尽是笑容,她坐下来,欢喜的说道:“夫君,多亏了你的谋划和指点。您都不知道董氏多乖巧,一个劲儿的道歉,一个劲儿的保证,说一定待月儿好。” 刘月道:“让公主费心了。” 田瑾哼声道:“还继续叫公主吗?” “是,嫂嫂!” 刘月轻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神情。 刘宣神态从容,道:“董偃是清高,但他并不傻,知道让董朴娶月儿的好处。” “再者,董氏也不甘寂寞,也想着搭上线。” “我们这一回,敲打了董偃和董氏,他们才知道月儿的身份不简单,才明白我们很重视月儿。” “如此,月儿过去后,才不至于被刁难。” 刘宣笑说道:“当然,一切还得靠月儿自己,你处好了关系,一切都好。” 刘月道:“多谢兄长,月儿明白的。” 一家人谈笑着,其乐融融。 第330章一年的平静时光 一天后,董氏带着媒人来了。 商谈婚事,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聘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这些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纳采,是男家请媒人向女方提亲。 如今便是董家请了媒人,专程向刘家提亲。 然后是问名,女方答应议婚后,男方请媒人询问女子的名字、生辰,占卜以定凶吉。 从纳采到最后的亲迎,都是极为繁复的程序。 这和田瑾到赵国是不同的,田瑾是被牺牲的牺牲品。 刘月出嫁则极为郑重。 商谈到最后,刘月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十八。 这一日,董朴亲自来迎亲。 田瑾不舍的送走了刘月,才回到后院中坐下。 只是她的情绪不高。 刘宣坐在一旁,安慰着田瑾。 对田瑾来说,刘月出嫁后,她身边又少了一个亲人。 这是人之常情的。 刘宣握着田瑾的手,笑着说道:“大喜的日子,你该高兴才对。月儿虽然不在你的身边,但她还在邯郸。你想她了,去探望她就是。咱们的那位亲家董夫人,可是眼巴巴的等你去。” “扑哧!” 田瑾闻言,顿时一笑。 她嗔怪的看了刘宣一眼,心情恢复了许多。 两人聊着天,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入夜后,有下人回来回报,说刘月婚事极为隆重,一切顺利。 第二天上午。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刘府外。 只见董朴和刘月下了马车,两人联袂来到府门口。 府上侍从认识刘月。 见刘月来了,门房连忙安排人去通传,然后领着两人往大厅行去。 如今刘月出嫁,来者是客。 所以,必须在大厅接待。 两人在大厅中等候,不一会儿,刘宣和田瑾联袂来了。 小两口向刘宣行了一礼,然后在大厅中落座。简单聊了聊,田瑾就带着刘月去后院说话,刘宣也带着董朴到了书房中。 董朴双手合拢,郑重的道:“此番能迎娶月儿,全赖刘相的帮助。刘相厚恩,董朴感激不尽。” 他对刘宣的称呼,仍然是以刘相相称。 毕竟,他也不清楚刘宣的态度。 贸然称呼刘宣为兄长,难免有攀附的嫌疑,用官方的称谓比较合适。 刘宣看破了,却并未点破。 董朴人不错,但没有真正让刘宣认可。 同意婚事,是刘月喜欢董朴,而董朴也喜欢刘月。 刘宣面色肃然,缓缓道:“男儿成家立业。如今,你娶了月儿,算是有了稳定的家。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何打算?” 如今的董朴,还未出仕为官。 董朴说道:“如果不出意外,在下会子承父业。” 董家是赵国的史官世家。 董朴的父亲是太史,董朴的祖父是太史,乃至于曾祖父也是如此。 一门上下,都是赵国的史官。 这样的例子很常见,因为家学渊源,家中是这样传承的。 刘宣盯着董朴,继续道:“你祖上是史官,你父亲是史官。本相问你一个问题,论学问和见识,你比得上你的父亲吗?” 董朴摇头道:“比不上!” 论及学术上的成就,他差远了,他是个喜热闹的人,不似他父亲能静下来做学问。 刘宣道:“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做史官呢?” “在一个不可能超越你父亲的领域,有什么前途呢?” “子承父业是好事,但你难道没有野心吗?” “或者说你生下来后,就认为,自己应该子承父业,继续做史官?” 刘宣盯着董朴,目光炯炯。 相比于董偃,董朴性子更圆滑,也有自己的主见。 这不是个书生意气的人。 这样的人,反而容易栽培。 如果是董偃,刘宣想提携一把都难,毕竟董偃太清高。 董偃在官场中,本身就难以合群。 董朴闻言,沉默了下来。 作为史官世家出身,他清楚史官的情况,这是个没有实权的官职。甚至撰写史册时,一旦写了不妥的地方,还会得罪君王。 董朴知道刘宣询问,必然有目的,他拱手道:“请刘相指点。” 刘宣微微颔首,说道:“如今是大争之世,要升迁,在战场上是最迅速的。” “战场虽然危险,却有着无数的机遇。” “想封侯拜相,唯有上战场。” “至于一直留在朝堂上,就想身居高位,就想封侯拜相,那是极困难的事情。除非,你是王室出身,你有贵人提携。” “可是,你显然没有。” “你没有纵横家纵横捭阖的本事,没有名家舌灿生花的嘴,没有法家的学说……” “要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就必须去拼。” 刘宣盯着董朴,微笑道:“当然,选择权在你,路要怎么走,得看你自己的选择。你想留在邯郸,本相不反对。你想博一个一世富贵,本相也支持。” 董朴闻言,张嘴欲说话。 然而,刘宣却打断了董朴,道:“别急着回答。” 董朴闻言,有些愣住。 刘宣继续道:“要离开邯郸博一个一世富贵,并非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这是你董家的事情。” “你父亲怎么想,你母亲怎么想,月儿又怎么想,最后才是你自己怎么想。” “这一切都是你要考虑的。” “本相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你再来。” “到时候,你给本相一个答复。” 刘宣神色肃然。 既然董朴娶了刘月,那和刘家也有了关系。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宣也希望董朴以后能走出董家现有的圈子,不再拘泥于史官的身份。 董朴深吸口气,道:“多谢刘相。” 两人聊着其他的一些杂事,气氛倒是热络了许多。 尤其是董朴性子活泼,对邯郸的事儿了如指掌,倒是告诉了刘宣不少的小道消息。 许久后,刘宣才带着董朴去了后院。 一家人吃了午饭,下午又逗留了些时间,董朴和刘月才离开。 三天后,董朴和刘月又来了一趟。 董朴告诉刘宣,他要博一把。 刘宣听到董朴的答复,倒是高看了董朴一眼。董朴甘愿放弃现在的安逸,前往战场上拼命,这是需要一定胆量的。 刘宣让董朴多研读些兵书,让董朴等着。 等讨伐齐国时,刘宣带着董朴一起。 这一允诺,对董朴来说,便是极大的提携。他跟着刘宣一起去,刘宣稍稍照拂他,他就有了立功的机会。董朴把消息告诉了董偃等人,董家上下也兴奋无比。 刘宣安排了董朴的事情,便暂时不管了。 进入年底,开始繁忙了起来。 在忙碌当中,又一年过去。进入公元前285年,天下各地小战不断,忽悠摩擦。不过秦国和各大国之间,暂时休止兵戈,没有发生大的战事。 各国都准备着讨伐齐国。 随着时间流逝,这一年的八月,燕国发檄文讨伐齐王。 燕国乐毅统帅大军出战,奔赴齐国。 消息传出,赵国、韩国、魏国、秦国纷纷响应。 九月,赵国以刘宣为军师,赵奢为主将,出兵奔赴齐国。 十月,韩国、魏国出兵。 十一月,秦国以司马错为主将,出兵奔赴齐国。 时间流转,进入公元前284年2月。 冬去春来,燕国、赵国、秦国、韩国、魏国五国于定陶县汇合。 定陶县,是宋国的疆土。 宋国被齐国攻破后,这里成了齐国的领地。 乐毅率领燕国的军队夺下定陶,而四国抵达,联军汇合,驻扎在此。 第331章齐王的野望 以燕国为首的燕、赵、秦、韩、魏国联军,在定陶县汇合。 与此同时,齐王也亲自率军赶到了。 齐王是御驾亲征。 作为齐国的君王,他并非泛泛之辈,他也是个征战杀伐的人,熟悉战事,对战场不陌生。 齐王带兵迎战,更有击溃联军的心思。 这一战,风险很大。 可一旦此战获胜,好处也将是巨大的。 届时,齐国称霸天下,恢复桓公霸业,指日可期。 试想一下,连秦国都扛不住各国联军的攻打,而齐国却挡住了各国联军,这是什么概念?到时候,齐王的威名必将传遍天下。 这是齐王的野望。 他想通过这一战,定鼎霸业。 齐军驻扎的地点,也在定陶县境内。 大军在极为空旷的地方扎营,这里不易遭到袭击。 军营中。 齐王的大帐内。 齐王端坐在主位上,下方坐着苏代、田懿等人。 苏代是齐国丞相,他也参与了这一战。 苏代眼神肃然,正色道:“以燕国为首的五国联军,已经在定陶县落脚。各国的军队刚刚抵达,人马疲惫,臣建议以雷霆之势,直接攻打。” 齐王闻言,并未表态。 虽说齐王刚愎自用,但他对于用兵之道,也颇有心得。 齐王看向田懿,问道:“田卿,你怎么看?” 田懿在兵法韬略上,稀松平常。 他一听齐王发问,立即说道:“回禀大王,臣赞同丞相的建议。联军一路赶来,舟车劳顿,正是人马俱疲的时候,趁他们还没有恢复。我们以雷霆手段,一鼓作气,击溃联军。” 齐王闻言,摇了摇头。 苏代的提议,以及田懿的话,他都不怎么满意。 带兵正面进攻,并非上上之策。 齐王搁置了出兵的事情,问道:“苏相,各国领兵的主将有哪些?” 苏代神色恭敬,回答道:“回禀大王,燕国主将为乐毅,赵国为赵奢,秦国为司马错,魏国为魏獒,韩国为陈垣。五国的主将,都是沙场宿将。” 此时,苏代心中警惕起来。 他想劝说齐王出兵,没想到齐王竟然拒绝了。 以至于,他的盘算落空。 齐王感慨道:“是啊,各国的将领都是宿将,都不是易与之辈。这样的军队,如果正面交锋,齐国占不到便宜。” 苏代听着齐王的话,吃不准齐王的打算。 齐王话锋一转,问道:“五国的人,你可有熟悉的?” 苏代眸子一亮。 他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明白了齐王的意图。 苏代正色道:“大王是打算合纵连横,离间各国,然后再各个击破吗?” 齐王脸上挂着笑容,道:“知我者,苏代也。” 齐王虽然刚愎自用,但他清楚要从正面击败各国,难度非常大。 齐王要做的,是击败列国的联军。 至于是哪一种方式击败,都不重要,只要最后的结果是齐国取胜。 苏代沉吟片刻,缓缓道:“回禀大王,各国当中,臣最熟悉的人,当属刘宣。” “臣在赵国时,和刘宣有所接触。” “而这一战,刘宣是赵国的军师,协助赵奢领军。” “不过臣虽然和刘宣有过接触,但知道刘宣对大王极为敌视。” 苏代神情虽然,说道:“要让刘宣趋向我们,恐怕难如登天。而且这个时候,也不容易见到刘宣。” 齐王眼眸眯起,缓缓道:“刘宣敌视寡人,这不打紧。” “刘宣的父母,终究是齐国人。” “你前往约见刘宣,说寡人真心实意的想与他和解。” “为表明诚意,只要他约束赵国的军队,愿意不进兵,事后,寡人亲自向他道歉,并亲自为他的父母立碑扶灵,重建坟冢。” 齐王说道:“只要是能打动刘宣的,你尽可以许诺。” 苏代急切的说道:“大王不可,您是一国之君,焉能向刘宣道歉。” 田懿和刘宣不对付。 两者之间,也是敌视的关系。 田懿听到苏代的话,也开口说道:“大王,臣也反对。刘宣算什么东西,大王竟要亲自道歉,还要扶灵下葬。一旦开了此例,对大王的威望必然不利。” 齐王捋着颌下的胡须,轻笑道:“谁说寡人要向刘宣道歉了?” 此话一出,苏代和田懿怔住。 齐王解释道:“寡人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稳住刘宣。等齐国的大军击败了各国联军,齐国再无后顾之忧,是否道歉,不过是本王的一句话而已。到时候,杀了刘宣都能办到。” 苏代和田懿闻言,都松了口气。 只是苏代心中却是冷笑,凉薄卑鄙如齐王。 这是一个极为狡诈的国君。 苏代心思并未暴露,正色道:“大王英明,臣明白了。” “不,你还没有明白。” 齐王摇了摇头。 苏代一副疑惑的神情,道:“大王,臣怎么没有明白呢?大王要拉拢刘宣,再分化瓦解联盟,这有什么错误吗?” 齐王摇了摇头,笑眯眯道:“你派人约见刘宣,要稳住刘宣。” “一方面,你向刘宣许诺,拉拢刘宣。” “另一方面,你约了刘宣后,再悄然约见秦国的人。” “只要刘宣松口,你就借助刘宣松口带来的契机,再撬动秦国。” “秦国是大国,更是这一战的主要力量。” 齐王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说道:“如果秦国和赵国有了别样心思,两国的人都不再和燕国齐心协力。这一战,我们就胜券在握了。” 苏代闻言,心中惊讶。 没想到齐王竟是用连环计,以瓦解五国的联合。 可惜,齐王没料到他的身份。 苏代明白了整个计划,又清楚了齐王的意图,接下来就更好操作了。 苏代抱拳道:“请大王放心,臣必定完成任务。” “好!” 齐王点头。 这个时候,齐王眼中尽是期待。 齐王拂袖道:“苏相,寡人等着你的好消息。一旦赵国和秦国作壁上观后,齐国就攻打燕国。只要击溃了燕国,没了燕国这个牵头的,剩下的魏国和韩国,就不足为虑了。” 苏代道:‘大王英明!“ 田懿也连忙道:“大王运筹帷幄,此战必胜。” 齐王听着两人吹捧的话,心中喜滋滋的。 苏代拱手道:“大王,臣这就去安排。” “去吧!” 齐王挥了挥手。 等苏代离开了后,齐王又看向了田懿,道:“田卿。” “臣在!” 田懿拱手回答。 齐王吩咐道:“你去传令,命令三军备战。一旦时机到了,便准备出战。” “喏!” 田懿得令,也离开了营帐。 齐王一个人坐在营帐中,神色期待。 各国联军强势,但也并非一条心。 只要他运作得好,能瓦解五国的联合,这一战他未必会输。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击败联军,让天下各国,见识齐国的强大。 第332章乐毅定军心 齐王抵达定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联军当中。 虽然齐军抵达,但乐毅作为联军的主帅,却暂时压制,并未急着出兵。 一方面,各国军队需要休整。 另一方面,各国各有心思。 如果出兵之前,不能统一想法,消解隔阂,等到和齐国开战,容易滋生大麻烦。 譬如魏国和韩国,对秦军极为惧怕。 譬如秦国,因势力强大,不把韩国和魏国放在眼中。 总之,各国都有各自的心思。 在这样的情况下,乐毅首先要做的,是统一各国的意见。 否则,这一战难以为继。 燕军营地。 中军大帐内。 乐毅把刘宣请来,开门见山的道:“先生,在下需要你的支持。” 在刘宣的面前,乐毅颇为自谦。 刘宣问道:“将军需要在下怎么支持?” 乐毅回答道:“各国军队抵达了定陶县,现阶段,各国各自心思,难以拧成一股绳。” “攻打齐国之前,在下想整合五国联军,使之令行禁止。” “同时,消弭各国相互戒备的心思。” 乐毅微笑道:“故而在下希望,赵国站在我这边,能毫不保留的支持我。”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说道:“将军,大王将赵国的相印给你。虽说没有任命你为赵国丞相,但相印在手,你就是赵国的丞相,赵国自然全力助你。” 乐毅摇头道:“先生何必欺我。” 刘宣神态自然,不急不躁的道:“在下何必要欺骗将军呢?” 乐毅道:“赵王将相印给我,让我有权调动赵国的军队。但在下知道,一旦遇到大事,赵国的军队仍然以先生之命为准。故而,在下需要先生的大力支持。” 刘宣道:“将军还没说,需要在下怎么支持?” 乐毅说道:“一旦开战,我会派遣赵国的军队出战,希望先生不要推辞。当然,在下也不会让赵国军队打头阵,不会让赵军正面和齐国军队交锋。” 刘宣道:“赵国自当全力以赴。” 对于攻打齐国,刘宣不会退避,他对这一战,势在必得。 击败齐军,是刘宣梦寐以求的。 乐毅听到刘宣的允诺,松了口气,说道:“既如此,在下请各国的主将来议事。” “可以!” 刘宣点头。 对于乐毅的担忧,刘宣也明白。 乐毅需要强有力的支持,才能凝聚各国的力量。 乐毅安排下去。 不久后,赵奢先一步进入营帐中。 紧接着,司马错、魏獒和陈垣也来到营帐中。 众人全部抵达,各自落座。 乐毅看向众人,眼神肃然,这是他第一次把各国的主将聚到一起。 第一次议事,至关重要。 乐毅表情肃然,沉声道:“诸位带兵来赴会,是为了覆灭齐国,消弭齐国带来的危机。” “但要覆灭齐国,非得精诚合作才行。” “如果各怀心思,最终,只能是被齐王各个击破。” “故而在出兵前,本将有些话要说。” “在座诸位都是沙场宿将,都是经验极为丰富的人。恰恰是这样,容易各自行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仗风格,都有自己的想法。” “而这一战,需要的是精诚合作。” “所以,本将希望,诸位能够以大局为重。” 乐毅侃侃而谈,说道:“人心齐,泰山移。唯有我们齐心协力,方能击溃齐国。” “齐国的疆土,广袤无垠,繁华富庶。” “一旦拿下了齐国,各国都能分一杯羹,占据齐国的疆土。” “想分一杯羹,就得击败齐国的军队。” “目前,齐国的军队抵达了定陶县,已经在定陶县境内驻扎下来。所以我们目前的第一任务,就是击溃齐王的军队。” “齐王为挡住联军,举全国之力抵挡。” “只要击败了齐王的这一支军队,齐国将再无抵挡的力量。” 乐毅眼神炙热,朗声道:“本将可以做主,一旦击败了齐国的军队,本将不再约束诸位,任由诸位率军在齐国攻城略地。但在此之前,诸位得听从本将的调遣。” 乐毅的话,就是先联合击败齐王。 之后各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绝不约束各国的军队。 赵奢道:“我赵国同意。” 对于乐毅的安排,赵奢不反对。 再者,刘宣也向他点头示意。 赵国表态后,秦国司马错也是微微一笑,说道:“秦国没有意见。” 魏獒道:“魏国没有意见。” 陈垣道:“韩国没有意见。” 一时间,各国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乐毅松了口气,脸上洋溢着笑容,微笑道:“诸位都赞同,那本将就安排接下来的兵力排布。” “请将军下令。” 众人齐齐开口。 这一战以乐毅为主将,众人都听从乐毅的安排。 乐毅眼神锐利,说道:“这一战的前军和先锋军,由燕国军队充当。” “两军厮杀,燕国正面和齐国抗衡。” “赵国的军队位于左翼,袭击齐国军队的左侧。” “秦国军队走右翼,袭击齐军的右侧。” “魏国和韩国的军队居中,随时听从本将的调遣,策应战场。” 乐毅简单做了安排,说道:“诸位可有意见?” “没有!” 众人齐齐回答。 乐毅把燕国的军队作为先锋,这样的排布,谁都心服口服。 乐毅见众人都应下,彻底放下心来。 战术安排顺利达成,接下来的调兵遣将,就会轻松许多。 刘宣忽然道:“乐毅将军,我们何时出兵?” 出兵的时间还未定下。 乐毅想都不想,直接说道:“各国刚刚抵达,还是疲惫之师,先休整一番。等各军的战斗力都恢复了,再行出兵。我们要以最强的战斗力,一鼓作气击溃齐军。” 刘宣点了点头,并未再多问。 至于乐毅的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刘宣不相信。 因为刘宣知道燕国有大间谍苏代在齐国,乐毅之所以迟迟不出兵,必然是等苏代的消息。 司马错道:“乐毅将军,本将还有一事。” 乐毅道:“司马将军请说。” 司马错问道:“攻打齐国的过程中,缴获的战利品如何划分?”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乐毅。 齐国富庶,人所共知。 一旦击败了齐王,接下来,必然能缴获无数的战利品。 怎么划分战利品是相当重要的。 乐毅笑了笑,微笑道:“我们组成联军,按理是,所有的战利品该统一划分。但各军分属各国,在下做主,各军抢到的战利品,各自安排,不必报备。” 众人一听乐毅的话,一个个纷纷夸赞乐毅。 他们都清楚自己处置战利品的好处。 这样一来,各国的军队,都能获得无数的利益。 第333章约见 乐毅和各国主将定下了攻打齐国军队的计策,统一了意见,稳定了人心。 一切就绪,只等开战的命令。 乐毅却不急着开战,约束各军暂时驻扎。 刘宣和赵奢回到军营。 宾主落座。 赵奢眼神肃然,正色道:“先生,齐国的军队已经进入定陶县境内。齐国的大军到了,乐毅为什么迟迟不出兵呢?” 对于乐毅的心思,赵奢没猜透。 刘宣解释道:“乐毅迟迟不出兵的原因,是在等苏代的消息。” 赵奢闻言,恍然明白了过来。 苏代的事情,他也清楚,一时没考虑到罢了。 赵奢神色轻松,微笑道:“有苏代作为内应,这一战不难打。尤其是,苏代是齐国丞相。” 刘宣点头。 燕国绸缪多年,如今倾尽国力打这一仗,准备足够充分。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营帐外传来。 一名士兵走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营地外面,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了一支弓箭。弓箭上绑着用火漆密封的信函,请将军阅览。” 赵奢接过弓箭,挥手让士兵退下。 他并未急着取下用火漆密封的信函,而是仔细的端详着弓箭。 片刻后,赵奢道:“先生,这一支弓箭是齐军的。” 弓箭上面,刻有齐国的字。 刘宣起身走到乐毅身旁看了一遍,看到箭杆上的字,也赞同赵奢的判定。 赵奢取下信函,摊开后,布帛上只有一行字。 “明日巳时,恭请刘相于军营西方的小树林见面。” 剪短的一行字,透露出了讯息。 时间、地点、人物,都一一齐全,一个不落。 最重要的,是指名点姓的要见刘宣。 赵奢眉头皱起,正色道:“先生,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齐国的人故意请你去,然后借此机会对付你。” 对于这样的邀请,赵奢不相信。 至少值得怀疑。 刘宣笑了笑,回答道:“将军,在下认为没危险。” “齐国方面,苏代跟着齐王出征。” “这一回的约见,或许是苏代要见我。” “当然,来的人也可能不是苏代。” “但可以肯定的是,齐国派人约见我,应当是打算拉拢我。” “如果齐国派人用这样的计谋杀我,赵国的主将还在,接过只能刺激赵国。而且韩国、魏国等国得了消息,会坚定各国攻打齐国的决心。” “所以不管是不是苏代,对方都不会有恶意。” 刘宣神色从容,问道:“将军认为呢?” 赵奢思索了一番,说道:“关于齐国约见先生的意图,本将也赞同先生的分析。”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个闪失。” “先生的安全至关重要,不容许有任何的闪失。” “先生前往赴会,本将会安排士兵随行,确保将军的安全。” 赵奢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沉声道:“今天夜里,本将会安排士兵悄然前往小树林,埋伏在树林外。一旦有任何情况发生,自有士兵策应先生。” 对于刘宣的安全,赵奢相当的重视。 刘宣不容有失。 刘宣摇头道:“将军,没必要搞得这么郑重的。” 赵奢却不赞同,郑重说道:“先生有先生的看法,但本将有本将的考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先生不必再劝。” 刘宣见状,也不劝说。 赵奢这么做,也是为了他的安全。 刘宣拱手道:“多谢将军。” 赵奢笑道:“只要先生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切就好。” 两人聊着事情,然后去营中巡逻。 军队驻扎在定陶县,除了士兵日常的训练,没有太多的事情。 时间流逝。 次日一早,阳光灿烂。 初春时节,虽然春寒料峭,但阳光照在身上却暖洋洋的。 刘宣吃过早饭,就带着几个士兵离开了营地。 刘宣离开,没有引起注意。 军队驻扎在定陶县后,本就没有什么事情。 偶尔离开营地打猎,或者做些其他的事情,都是很正常的。 刘宣带着士兵来到小树林,他径直就进入。往树林中走了不到小半刻钟,只见前方的道路上,有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大氅披风的人站着。 这个人,赫然是苏代。 刘宣让士兵停下,他径直走了上去,双手合拢,拱手道:“苏相!” 苏代笑吟吟的看着刘宣,回礼道:“见过刘相。” 两人相互见礼。 刘宣环视周围,见周围并无齐国的士兵。 刘宣说道:“苏相不约见乐毅将军,反而约见在下,是何道理?” 苏代一捋颌下的胡须,道:“这是齐王的安排。” 刘宣道:“齐王让苏相约见我,有何意图?” 苏代微笑道:“齐王让老夫不惜一切代价拉拢刘相。齐王甚至许诺,只要刘相心向齐国,搅乱联盟,便公开向你道歉。甚至,齐王允诺,亲自为你的父母扶灵下葬。” 刘宣一听,冷笑了起来。 齐王刚愎自用,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这样的人会道歉吗? 这是不可能的。 刘宣神色不屑,一副鄙夷的口吻,笑吟吟说道:“齐王依旧是这么自负,他就这么笃定的认为在下会中计。或者说,齐王认为,在下是三岁孩童吗?” 苏代说道:“或许齐王认为能成呢?” 刘宣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这么说苏相今日约见,只是走一个过场。” 苏代摇头道:“齐王让老夫约见你,又让老夫约见秦国司马错。齐王说,约见了司马错,就告诉他刘宣和齐国联合,意图让秦军离心。” 一番话,把齐王的底全部漏了。 刘宣笑道:“齐王瞎了眼,才让你来运作此事。苏相不会约见司马错,那么,苏相怎么向齐王交代呢?” 苏代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告诉齐王,说你看破了计谋,以至于约见司马错失败。” “妙哉!” 刘宣竖起大拇指。 苏代的这一手,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苏代又道:“其实也有一件事。” 说着话,苏代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卷羊皮地图。 苏代缓缓道:“刘相,这是齐国粮仓所在地的地图。齐军的粮食,都囤积在粮仓中。你回去后,和乐毅将军商议,决定出战的安排。该怎么运作,老夫相信你们会圆满完成。” 刘宣接过来看了眼,颔首道:“苏相放心,有了你给予的粮仓地图,齐王在劫难逃。只是齐国即将兵败,苏相不考虑后路吗?” 苏代微笑道:“等燕军击败齐国,在下顺势投降即可。” 刘宣道:“苏相顺势投降,却不公开在齐国为燕国谋划的身份。等回到了燕国,你就仅仅是降臣,难以得到重用。” 苏代闻言,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神情肃穆,郑重道:“能击败齐国,老夫心愿达成,再无所求。是否得到重用,又有什么关系呢?老夫以降臣的身份入燕国,燕王反而更要厚待老夫,这就足够了。” 刘宣闻言,佩服苏代的取舍。 苏代公开身份,势必会成为燕国的英雄,得到无尽的荣光。 然而,苏代甘愿以降臣身份回归燕国。 这样的决定不容易。 刘宣拱手揖了一礼,正色道:“苏相,告辞。” “告辞!” 苏代颔首,转身进入林中。 刘宣带着士兵离开,出了小树林,外面埋伏的士兵也出来了。 一行人保护着刘宣,往赵国军营行去。 第334章讨价还价 刘宣回到军营,赵奢亲自出来迎接。他和刘宣回到营帐,急忙问道:“先生,发生了什么情况?你见到的人是谁?” 刘宣回答道:“在林中见到的人,正是苏代。” “齐王安排苏代约我见面,是想拉拢我。” “齐王允诺,说只要我拆散了五国联军,就向我道歉,还亲自为我父母扶灵下葬。” 刘宣冷冷一笑,道:“齐王自负,估摸着,认为我好骗吧。而苏代则借此机会,把齐国军队粮仓所在的地图给了我。” 说着话,刘宣把地图递给赵奢。 赵奢迅速的看了一遍,眼中闪烁着精光。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任何一支军队,粮草都是至关重要的物资。 粮草出现闪失,军队一切皆休。 赵奢搓了搓手,兴奋的说道:“先生,我们知道了齐国军队粮仓的地点,这一战,我们必胜。依本将看,开战的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刘宣微微颔首,说道:“将军,我们去找乐毅。” “走!” 赵奢兴奋的应下。 两人离开营帐,直奔燕国军营。 进入军营,两人径直进入了乐毅的大帐中。 乐毅有些惊讶,刘宣和赵奢竟然一起来了。他摆手让刘宣和乐毅坐下,询问道:“两位联袂而来,有何要事?” 刘宣开门见山的说道:“齐王让苏相在军营外约见我,想拉拢我,拆散联盟。苏相借着这个机会,把齐军的粮仓地图给了我。” 说这话,刘宣拿出地图,递给乐毅。 乐毅看完地图,也是兴奋了起来。 知道了齐国军队粮仓的所在地,这一战他有十成的把握。只要派遣一支军队,悄然潜伏到齐国军队的粮仓外,一鼓作气拿下齐军的粮仓,此战必胜。 刘宣郑重道:“虽然我们知晓了齐军的粮仓所在地,但齐王并非泛泛之辈。” “齐国镇守粮仓的士兵,也必定是精锐。” “要攻破齐国的粮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刘宣侃侃而谈,郑重说道:“在下认为,这件事得好好的商议。策划好了,便于一鼓作气,拿下齐国的粮仓,击溃齐国的大军。” 乐毅闻言,点了点头。 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既如此,本将召集各国的主将,前来商议出兵的事情。” 刘宣道:“将军且慢。” 乐毅看向刘宣,道:“先生想说什么?” 刘宣说道:“攻打齐国,燕国是铁了心的,毕竟燕国绸缪多年,不容有失。” “同样的,在下也是。” “因为在下要复仇,要覆灭齐国,令齐王为昔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但秦国、魏国和韩国,却不一定这么想。” 刘宣语气中透着一丝慎重,缓缓道:“韩国实力最弱,一向是墙头草。他们愿意攻打齐国吗?未必。因为韩国就算攻占了齐国的领土,也站不住脚。” “韩国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捞取些好处。” “至于魏国,素来唯利是图。” “如果齐国给予了足够的利益,魏国很可能会倒戈。” “当年五国攻打秦国,魏国不就是那样么?” “至于秦国,在下猜不透秦国的意图。毕竟,秦国是最强大的诸侯国。秦国要做什么,也不受我们的指挥。” 刘宣阐述了一遍,乐毅脸上神情,变得凝重无比。 他刚才想把探听到粮仓位置的消息,告诉各国的主将,以商议出兵计策。 现在看来,不宜告知其他国家。 一旦消息走漏后,就再难以找到齐国粮仓的位置。 乐毅沉声道:“先生认为,该怎么办呢?” 此时,乐毅有些疑惑。 刘宣一方面说攻打粮草不容易,却又阻拦召集各国商议。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缓的道:“虽说攻打粮仓困难,但赵国士兵都是精锐。” “这件事交给赵国,保证完成得妥妥当当的。” “接下来,依旧按照之前的安排,由燕国的军队从正面进攻齐国,吸引齐国的注意力。秦国和赵国从两翼接应。” “这个时候,赵国分出一支军队,袭击齐军的粮仓。” “如此,不影响之前的计策。” “一旦奇袭成功,消息传回后,齐国军心动荡,大军便能一鼓作气,击溃齐国的军队。” 刘宣脸上带着笑容,继续说道:“至于赵国单独袭击齐国粮仓的缘由,自然是赵国的哨探发现了齐国的粮仓。” “然后,赵国出骑兵,一鼓作气,夺取粮仓,奠定的取胜的基础。” “如此,各国也不会有意见。” “至于苏相,他的身份也不会暴露。” “在下和苏相交谈时,苏相说齐国兵败后,他会以齐国降臣的身份归降燕国,不暴露之前的身份。” 刘宣侃侃而谈,笑眯眯的道:“苏相希望,平平静静的回归燕国。” 整个计划,从刘宣嘴中说出。 乐毅听完后,脸上露出了沉吟神色。 对于攻打齐国这一战,他有自己的考虑,也有自己的想法。作为战场指挥的主将,他并未泛泛之辈。 而且,想到刘宣的安排,他心中有些古怪。 刘宣这么做,是有所企图。 乐毅忽然说道:“赵国夺取了齐国的粮仓,粮仓中的粮食该如何分配?” 此前曾确定了规矩,各国夺取的物品,各国各自安排。 赵国夺取粮仓,必然得到无数的粮食。 这就涉及到粮食的划分了。 刘宣笑了起来,不急不躁的说道:“赵国夺取到的粮食,自然归赵国所有。乐将军,难不成这一点粮食,你都看得上眼吗?” 乐毅哼了声,说道:“齐国粮仓中囤积了无数粮食,是一点粮食吗?” 刘宣寸步不让,强势说道:“赵国分粮食给燕国,其余各国来讨要怎么办?一旦分了粮食给你们,司马错、魏獒和陈垣就会看出猫腻。到时候,会影响攻打齐国的大方针。” 乐毅闻言,眼眸眯了起来。 虽说乐毅和刘宣有私交,但双方分属不同的阵营。 一旦有利益冲突,必然各为其主。 两人此时,有些针锋相对了。 乐毅语气微冷,正色道:“先生,你是在威胁我吗?” 刘宣轻笑,缓缓说道:“在下并不是威胁将军,也不是针对将军,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不过是一点粮食,燕国何必挂怀。” “燕国为了这一战,已经绸缪多年,既然不缺粮食,何必要为了这点粮食,就闹得双方不高兴呢?” “再者,燕国作为先锋军,击败齐王后,长驱直入,必然得到无数的珍宝玉器,以及无数的钱财和粮食。” “如果再攻下临淄城,得到的会更多。” 刘宣叹息一声,说道:“将军,何必要因小失大,和赵国争这点粮食呢?” 站在赵国的立场,刘宣必须争夺粮食。 乐毅盯着刘宣,感慨道:“先生啊,你当真是狡诈无比。但是,既然知道粮仓的位置,本将也可以安排一支军队攻打粮仓呢?赵国军队,作为左翼即可。” 对于齐国的粮食,乐毅同样眼红。 为了粮食,他得试探刘宣。 如果轻易松口,以后再和刘宣瓜分利益,他会处处掣肘。 刘宣不紧不慢的说道:“将军,你何必要这样呢?” “你这样做,会令赵国为难。” “赵国攻打粮仓,燕国也攻打粮仓。这样一来,恐怕消息会走漏的。” “一旦消息走漏,就失去了攻打齐国的机会。” “乐毅将军,在下想覆灭齐国,想报仇雪恨,但相比于燕国,在下可以再等一等。现在不能覆灭齐国,以后还有机会。” 刘宣盯着乐毅,掷地有声的道:“可是,燕国不能等。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等齐国缓过气来,燕国能挡得住齐国吗?机会只有这一次啊。” 乐毅一听,心中叹息。 刘宣不仅精于谈判,更有一些无赖,竟是如此的威胁他。 恰恰,这掐住了他的七寸。 乐毅深吸口气,说道:“你赢了,攻打齐国粮仓的事情,由赵国来办。你赵国夺取的粮食,由赵国安排,本将不插手。” “好!” 刘宣闻言,脸上洋溢着笑容。 刘宣代表的是赵国,他既要报仇雪恨,也要为赵国谋取利益。 乐毅道:“本将这就召集各国的主将,安排出战事宜。” 刘宣道:“将军请。” 乐毅道:“来人!” 一声令下,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乐毅吩咐道:“请魏国魏獒,韩国陈垣,秦国司马错来营帐中议事。” “喏!” 士兵得令,转身便去安排。 第335章苏代的惊讶 时间不长,众人来到了中军大帐。 众人各自落座。 而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乐毅的身上。 乐毅召见,必定是打算出兵。 乐毅神色肃然,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时至今日,各国士兵该休整的,差不多也已经休整好了。” “本将认为,是该出兵了。” “再拖延时间,容易影响大军的士气。” “本将决定明天清晨,大军出动,攻打齐国的军营。” 乐毅杀气腾腾,掷地有声的道:“这一战,燕国的军队作为先锋,赵国和秦国从两翼出击。魏国和燕国作为中军,随本将压阵前往。诸位可有意见。” “没有!” 刘宣和赵奢率先回答。 两人也谋划着这一战,乐毅宣布出战,他们自然没有意见。 司马错抱拳道:“秦国必定完成任务。” 其余人也点头。 这一战的安排很简单,直接定下了。 乐毅拂袖道:“诸位都没有意见,本将便不耽搁诸位的时间,请诸位下去做好准备,准备开战。” “喏!” 众人齐齐回答,然后起身告辞。 …… 齐国军营。 苏代风尘仆仆赶回了齐国大营,这时,已经是下午。 他进入营中,直奔中军大帐。 见到了齐王后,苏代神情悲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请罪道:“臣有辱使命,请大王降罪。” 齐王皱眉道:“苏相,莫非拉拢刘宣失败了?” 苏代道:“大王英明。” 齐王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对刘宣,齐王极为厌恶。 因为刘宣活得越滋润,越是活蹦乱跳的,越彰显他的污点。 当初,刘宣上书劝谏。 齐王被帝位迷了眼,不仅没理睬刘宣的谏言,还处置了刘宣。 以至于,刘宣家破人亡。 到如今,刘宣更是汲汲营营的想报仇。 齐王眼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道:“苏卿,起来说话。” “谢大王。” 苏代站起身,微弓着背,双手合拢站立,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态。 演戏演全套。 作为一个老而弥辣的人,苏代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齐王问道:“你见到刘宣后,刘宣说了什么?” 苏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旋即,苏代诚惶诚恐的道:“臣不敢说。” 齐王见此情形,知道刘宣肯定说了狠话,甚至是极为恶毒的话。 想到此处,齐王怒气更甚。 齐王沉声道:“说,寡人恕你无罪。” 苏代看了眼齐王,齐王果然是怒气勃发,一副气哼哼的姿态。 这是他故意为之。 他就是要刺激齐王,如此才能交差。 苏代微微欠身,正色道:“臣见到刘宣后,依照大王所允诺的,说只要刘宣愿意帮助齐国瓦解联军,刘宣可以回到齐国,大王甚至会亲自向他道歉,还会拜他为相。” “哪知道,刘宣那厮竟然说不需要大王的道歉。” “他说要血债血偿。” “他还说五国联合,齐国挡不住,他定要覆灭齐国。” 说到这里,苏代停顿了一下。 他语气,渐渐转为低沉。 “刘宣更放出狠话,说等击败了齐国,他抓住了大王后,要狠狠的羞辱大王,让大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宣说进入临淄城,还要一把火烧了齐国的宗庙。” “他要让齐国就此断绝。” 苏代声音从低沉略微拔高,带着愤怒说道:“大王啊,刘宣此寮,已经不可拉拢。他恨透了齐国,他不死,齐国难安。” 苏代添油加醋,胡编乱造。 刘宣没说这些话。 苏代为了刺激齐王,编了这些话出来。 偏偏齐王相信了。 因为刘宣家破人亡后,一直敌视齐国。 苏代的话,齐王不怀疑。 齐王握紧拳头,眼中杀意沾染,不屑说道:“区区一个小贼,本王岂会怕他?他还真的以为,能够击败齐国,能够击败寡人吗?痴人做梦。寡人这一回,定要杀了刘宣,以绝后患。” 苏代道:“大王英明,唯有杀死刘宣,才能斩草除根。” 顿了顿,苏代继续道:“见了刘宣后,臣原本想着,再去拉拢秦国司马错,离间各国。” “哪知道,刘宣看穿了臣的想法。” “刘宣说老臣用离间计不可能成功,因为各国的营地外,有赵国的探子。” “一旦各国的主将离开,刘宣马上就会知晓。” “届时,他会阻止各国的主将。” 苏代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继续说道:“除此外,刘宣还威胁老臣,说老臣如果不离开,他会直接杀了老臣。刘宣嚣张的说,之所以留下老臣一命,是为了让老臣回来,转述他所说的话。大王啊,刘宣此贼,已经是狂妄得没边儿了。” “混账!” 齐王听完后,一巴掌拍在案桌上。 盛怒之下,齐王心中的杀意彻底沸腾了起来。 不杀刘宣,他誓不罢休。 苏代看到齐王的神情,心中松了口气。 借助刘宣,他洗刷了身上的嫌疑,博取了齐王的同情。 苏代眼珠子转动,继续道:“大王,刘宣狡诈无比,我们想施展离间计,已经是不可能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不立即出兵呢?” “联军刚到,士兵还未休整好。” “我们趁其不备,以雷霆手段攻打联军,方能凑效。” 苏代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态,说道:“如果拖延的时间太长,一旦联军彻底休整好,他们一鼓作气杀来,对我们将极为不利。” 打心底,苏代还是希望齐王早日发兵。 如果是硬碰硬,各国不惧齐国。 甚至,齐国反而会陷入危机。 齐王闻言,摇了摇头。 苏代道:“大王是怎么考虑的呢?” 齐王眼中精光闪烁,沉声说道:“不论五国的联军休整好没有,各国联合的力量,绝对是强于齐国的。” “正面交锋,对我们很不利。” “即使本王运筹帷幄,从正面击败了各国联军,也得不到好处。” “但对各国而言,他们全军覆没,也没损失多少兵力,而寡人却是举国之力出战,损失后再难抗衡各国。” “所以这一战要取胜,得防守中有进攻。” “这一战,得出奇制胜。” “只有在不损失太多兵力的情况下,击溃了联军,各国才会惧怕,才不敢再兴兵。” “本王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等。” 齐王侃侃而谈,他有着全盘的打算,笑吟吟说道:“只要联军动了,齐国就有机会。而且本王早已经定下计策,只要联军出兵,本王就能抓住机会挫败联军。” “啊!” 苏代惊呼一声,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旋即,苏代感慨道:“大王睿智,臣不及多矣。” 这番奉承的话,令齐王哈哈大笑。 齐王一抖袖袍,捋着颌下的胡须,笑眯眯的说道:“苏相善于治国,善于梳理政务,但论及行军布阵,还是差了些。” 苏代一副崇敬模样,正色道:“大王自继承齐国,便征战杀伐。大王打仗的经验,臣的确是望尘莫及。” 齐王一笑,很是自得。 事实上,齐王在战场上的确颇有建树。 他执掌齐国后,破燕国,败秦国,退楚国,压赵国,颇有功勋。 故而,齐王野心才越来越大。 苏代眼珠子转动,询问道:“大王,如果联军发兵,大王有什么计策能稳胜呢?” 作为一个间谍,他必须知晓齐王的安排。 只有知道了齐王的安排,他才能能把消息传出去。 第336章齐王的奇兵 齐王听到了苏代奉承的话,得意无比。 苏代是他的丞相,也是他的心腹,既然问到了,齐王也不打算隐瞒。齐王坐直身体,沉声道:“本王从临淄城出兵时,除了大张旗鼓赶路的这一支军队外,还有一直潜藏的奇兵。” “这是本王暗中派遣的军队。” “这一支军队,如今藏在定陶县的附近。” “等乐毅率领联军杀来,本王会派兵迎战。” “待双方纠缠厮杀,隐藏的奇兵便会出动,直奔联军后方的大营。” “一旦联军的大营被毁,奇兵再调转方向,从后方杀来,和本王夹击联军。” “如此,一战定乾坤。” 齐王眼中神色期待,笑眯眯的说道:“所以这一战,本王必胜。不论乐毅如何安排,做了什么精巧的计划,本王都以不变应万变。” 苏代听后,眼中瞳孔一缩。 他没有想到,齐王竟然有如此安排,还留了一手。 幸好他打探出了消息。 试想,如果没有苏代指点齐国粮仓的位置,没有苏代作为内应。 联军和齐国交锋,未必能讨到好处。 苏代心中松了口气,他得到了消息,乐毅就可以从容应对。 苏代脸上,一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表情,他长身揖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大王坐在中军大帐中,却运筹帷幄,老臣佩服。此战过后,联军兵败,齐国称霸诸侯指日可待。甚至于,大王称帝也未尝不可。” “哈哈哈……” 齐王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称帝是他一直的野望。 昔年,秦王和他共同称帝,他为东帝。 然而局势变化,他不得不自去帝号,恢复王号。 可这回不同,一旦齐国击溃了各国的联军,而齐国又没什么损失,保存了国力,齐国的威望将达到最高。 到了那时候,谁还敢阻拦齐国?谁还敢阻拦他称帝? 齐王脸上带着笑容,说道:“丞相言之有理,寡人期待那一日。” 两人又商议了些其他政务,苏代才转身退下。 离开营帐后,苏代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他并没有急着传达消息,静静等着。 时间流转,夜色漆黑。 初春的晚上,寒风习习。 苏代的营帐中,灯火摇曳。 这时候,苏代才喊来他身边的心腹士兵,吩咐一番后,就让去传达消息。 士兵的武艺极好,没有惊动巡夜的齐国士兵,就悄然离开了大营。 夜色中,士兵直奔联军的营地而去。 到下半夜,士兵终于抵达了赵国军队的营外。他依照上一次射箭的方式,依葫芦画瓢的用弓箭绑着布帛,射入了赵国军营的营地内。 弓箭上的布帛,用密封了的。 士兵藏在营外的暗处,见赵国的士兵捡起弓箭,就去禀报消息,他松了口气。 他并未离开,在原地等待着。 不久后,他见赵奢走了出来。 赵奢的手中,拿着刚才射入营地内的弓箭。 士兵见此,知道事情办成了,转身离开。 赵奢站在营地中,往营地外看去。他目光看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并未看到人。 好一会儿后,赵奢才回到营帐中。 赵奢取下弓箭上的布帛,拆掉火漆。他看完了布帛上的内容,吩咐道:“来人,请军师来一趟。” “喏!” 士兵得令,立即去传话。 不久后,刘宣睡眼惺忪的来到营帐中。 刘宣身着白色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大氅。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坐下后说道:“将军,大晚上的找我有什么事情?” 赵奢把布帛递过去,说道:“先生一看便知。” 刘宣接过来看了一遍,有些惊讶的说道:“齐王竟然还留了一手,果真是狡诈。” 赵奢感慨道:“齐王老谋深算啊。” 齐王的安排,赵奢也是佩服。 两军对峙,都以为齐王的军队全部驻扎在一起。 谁能料到,齐王一开始就准备了一支奇兵呢? 赵奢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不清楚这一支军队藏在何处。”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道:“不管这一支军队藏在何处,只要他们来攻打我们的大营,就必然遭到埋伏。毕竟,我们已经掌握了消息,掌握了主动权。” 赵奢却是眉头微皱,说道:“先生,这一消息,应当是苏代传来的。苏代身为燕国的人,为什么不告诉乐毅,反而告知我们呢?” 刘宣想了想,说道:“依我看,估摸着有两个原因。” “第一,苏代见了我一次,他再重复派人射箭到营地中,士兵不会奇怪。” “消息很容易就送入营中,不会节外生枝。” “第二,相比于燕国军队,赵国军营没这么多人关注。弓箭如果射入燕国的军营内,其他各国的探子或许会发现,甚至被齐国的探子发现。反倒赵国,不是主导国,不会引人注目。” “其实,苏代如果安排一个人进出营地,就不会这么复杂。” “不过安排人不容易,所以他选择了这样的方法。” 刘宣说道:“大致缘由应该是这两点,至于其他的,我也猜不透。” 赵奢点了点头,说道:“消息要告知乐毅呢?” 得到了这一消息,如果赵国安排士兵埋伏,一样能伏击齐军士兵的突袭。 到时候,立功的就是赵国军队。 刘宣的手摸索着布帛,思考许久后,摇头道:“不,伏击齐国军队的机会交给乐毅。” “我们出兵前,大王曾说过,他不关心齐王的生死,但齐国不能灭。” “这一战,我们必须击败齐国。” “然而,却不能灭了齐国。” “最好的办法,是乐毅接连立下赫赫大功,让乐毅成为功勋卓著的人。” “到最后,乐毅会被各国忌惮的。” “燕国太过于强势,各国也会敌视燕国。” “一旦燕国被各国防备后,即使联军能击溃齐国,但单凭燕国一己之力,无法灭掉齐国。” 刘宣侃侃而谈,他有着自己的看法。 覆灭齐国,刘宣没有兴趣。 刘宣的目标是齐王,他要杀的人也是齐王。 赵奢也赞同刘宣的分析,说道:“既如此,我立即派人把消息送过去,转交给乐毅。” 刘宣摇头道:“我亲自走一趟吧。” “也好,先生小心。” 赵奢点头。 刘宣拿起布帛,在士兵的护送下,往燕国军营行去。 他是燕国军营的常客,一进入营地,就已经有士兵先一步去通知乐毅。等刘宣抵达时,乐毅也从床榻上起来,到营帐门口迎接。 乐毅微笑着,说道:“先生连夜前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刘宣把布帛拿出来,放在乐毅的案桌上,道:“将军请看。” 乐毅看了一遍,神色惊讶。 就连乐毅也没有想到,齐王还留了一手。 “嘶!” 乐毅吸了口气,郑重道:“先生,这一则消息太及时了。莫非,这是苏相派人送来的?” 刘宣道:“对,今夜收到的消息。” 乐毅捏着布帛,不断思考着。 这一则消息相当的重要。 如果利用好了,能重创隐藏在暗中的齐国奇兵。 刘宣微微一笑,说道:“要让齐王更确信攻打大营一本万利,明日联军出兵后,将军可以再派人运些粮食到大营。消息传到齐王的耳中,他更会动心的。至于将军如何布下伏兵伏击齐国军队,将军心中必然有数。” 乐毅眼睛一亮,微笑道:“多谢先生,本将明白了。” “告辞!” 刘宣没有久留,直接离开了。 乐毅起身送刘宣离开,便回到了营帐中,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如今,他有两处战场。 第一处,是和齐国正面交锋的战场。 第二处,便是联军大营。 这一次交锋,乐毅要确保两处战场都取胜。 第337章以守为攻 次日,清晨。 五国联军大营。 乐毅早早的就起床了,他吃完饭洗漱后,就命令士兵擂响战鼓。 鼓声如雷,响彻军营。 这声音浩浩荡荡,在各国军营中回荡着。 这是聚兵的号令。 擂鼓聚兵,各国的士兵迅速集合。 乐毅以五国联军主将的身份命令出兵。 一声令下,各军出发。 燕国的军队作为先锋军,率先离开了大营,直扑齐国的大营。 燕军出动,赵国和秦国紧随其后。 三路大军开拔,最后是魏国和韩国的军队。 联军的动静,很快被齐国的探子发现了。 探子快马加鞭的赶路,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递到齐王的案桌上。 齐王得了消息,把苏代和田懿喊到王帐中。 齐王的眼中闪烁着精光,正色道:“本王刚得到消息,乐毅发兵了。乐毅以燕国军队为主,秦国和赵国护卫两翼,正朝我们的营地杀来。” 苏代面带微笑,道:“大王早有准备,乐毅这一回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齐王笑了笑,神色自信。 对于这一战,齐王相当的重视,但也有足够的信心。 齐王看向苏代和田懿,说道:“接下来的交锋,也需要你们参与。” 苏代和田懿一听,都有些惊讶。 两人都是文官。 在行军打仗上,两人都不怎么擅长,尤其不能上战场厮杀。 苏代一副不解的神情,问道:“老臣一把老骨头,能做什么呢?” 田懿挪了挪肥胖的身体,拍着胸脯道:“大王要臣做什么,臣自当奉命。只要是大王下令,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臣也无所畏惧。” 苏代闻言,心中鄙夷。 田懿就是这样的人,善于阿谀奉承。 反倒是齐王听了田懿的话,一脸欣慰的神情。 齐王捋着胡须,不紧不慢的道:“燕国的大军抵达,可能会叫阵,可能不会叫阵。” “但不管如何,本王需要拖延时间。” “你们两人,都是口舌犀利的人,届时,由你们两人策马出营,用你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搅乱燕国军队的军心。” 齐王说道:“如果不能搅乱燕军的军心,不能扰乱对方,也要激将燕国人,令燕国人失去章法。” 苏代道:“臣自当全力以赴。” 田懿道:“大王放心,臣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同时回答。 齐王见两人都同意,摆手道:“好了,下去吧。” “喏!” 苏代和田懿便退下。 齐王眼珠子转动,仔细的思索着。 他之所以要拖延时间,是为了给奇兵争取时间。同时,也希望苏代和田懿能战前立功,曾用三寸不烂之舌,令燕国军队退走。 齐王思虑后,又喊来军中的主将,安排了大营的防守。 初次交战,齐王不打算全力以赴。 齐王采取的策略是以守为攻,采取防守的策略抵挡联军。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日上中天。 快到中午时,一员将领来到了王帐中。 此人名叫田战,是齐国的大将,深受齐王的器重。 田战身长八尺有余,体态魁梧,虎背熊腰。他站在营帐中,便犹如铁塔矗立,不怒自威。 “大王!” 田战抱拳行礼。 齐王道:“什么事?” 田战回答道:“刚接到消息,燕国的前军距离我们,已经不到五里路。目前,燕军驻扎下来,正埋锅造饭。如今的燕军,正处于戒备松懈的时候,要不要立即攻打。” 齐王冷笑,道:“在你看来,这是燕军虚弱的时候?如果,这是乐毅故意露出的破绽呢?燕军往我们的大营杀来,岂会没有防备。” 田战一听,顿时不再言语。 齐王拂袖道:“下去吧,不必急着出战。这一战,本王有的是耐心。” “喏!” 田战抱拳躬身,退出了营帐。 在齐国大营五里外,燕国军队驻扎在此。 负责的燕国大将名叫谢桐。 此人是乐毅麾下的头号大将,统帅燕军攻打齐国军营。 此时,一口口大锅正散发着喷香的饭香。 士兵煮好了饭,正在让士兵吃饭。 谢桐靠着一棵大树坐着,大口大口吃饭。谢桐吃完后,便看向一旁的人,问道:“我们驻扎下来,齐国没有动静吗?” 小校摇头道:“回禀将军,齐国没有动静。” 谢桐冷笑道:“齐王这个老狐狸,还真沉得住气啊。” 对于齐王,谢桐也是有所了解的。 作为燕国军中的一员将领,他对齐王有着切肤之恨。 当年,齐王带兵杀入燕国,搅乱燕国。 当年的他,只是一个刚入军营的小兵,只能眼睁睁看着燕国遭到攻打。作为当年活下来的人,他亲眼见证了齐军在燕国境内烧杀抢掠。 他痛恨齐国,更痛恨齐王。 如今,他已经是军中的一员大将。 他恨齐王。 他的心中,想击败齐军。 因为他是燕国人。 小校提醒道:“将军,乐将军说了,齐王狡诈,让我们谨慎行事。” 谢桐道:“本将知道。” 他站起身,巡视了一番后,才回到坐下的位置。 休整了半个时辰,谢桐下令启程。 如今是春天,即使是中午,太阳也不晒人,反而暖洋洋的。 谢桐领着士兵进发,时间不长,就来到齐国大营外。 齐国大营连绵一片,而周遭地势平坦。 齐国的大营外,又摆放着拒马等防止战马进攻的器械。 谢桐策马站在军营外,他目光眺望着齐国的大营,眼眸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终于到了! 他终于到了齐国军营外。 这一战的序幕,由他拉开序幕。 忽然,谢桐的目光落在齐国军营的大门口。只见齐王身着甲胄,腰悬佩剑,大步走了出来。 在齐王的身边,还跟着苏代、田懿、田战等人。 齐王道:“苏相、田懿,你们谁先去?” 田懿理直气壮的道:“大王,丞相舌灿生花,是一等一的策士。不如让丞相先请,丞相上前去,或许燕军就退走了。” 如今,两军对峙。 一旦贸然上前,万一对方不讲道理,直接来个万箭齐发。 他一上去,就会被射成筛子。 故而,田懿毫不客气的把苏代推了上去。 苏代暗骂田懿狡诈,但他并不拒绝,微微一笑,说道:“大王,既然田大夫要压轴,那就由臣抛砖引玉。” 齐王道:“苏相尽管去,寡人安排亲卫护卫你。” 他安排了两名亲卫,护卫着苏代上前。 苏代策马缓缓前进,往营地外走去。 这一幕,落在了谢桐眼中。 谢桐心中疑惑,心想齐国要搞什么? 小校策马立在一旁,询问道:“将军,齐国派了个人出来,我们要不要放箭射杀此人?” 两军对峙,燕国可以直接开战。 一般的厮杀,大多都是如此,会直接厮杀。 不过,谢桐也不着急。他摇了摇头,不急不躁的说道:“等一等,等齐国的人来了,看他说什么?” 小校闻言,便勒令士兵不得轻举妄动。 第338章反驳 苏代距离燕军还有五十步时,停了下来。 五十步的距离,已经相当危险。 如果燕国派遣神射手放箭,足以威胁到苏代的性命。 然而,苏代却不得不上前来。 这是齐王的命令。 苏代深吸口气,朗声道:“乐毅何在?” 谢桐一抖马缰,便要策马上前。 小校连忙阻拦道:“将军,不可上前。万一,齐王耍诈呢?” 谢桐不屑一笑,自信说道:“齐国敢派人来喊话,本将何惧之有?再说了,在齐国的军营外,他们能有什么埋伏?是要放冷箭射杀本将吗?齐国没有这样的本事。” 小校闻言,不再多言了,只是安排了士兵随行保护。 谢桐策马上前,他距离苏代十步远时停下。 这时候,苏代身边侍卫警惕着。 而谢桐身边的亲卫,也是小心的戒备着。 双方剑拔弩张。 反倒是苏代和谢桐,两个人神色平静,并未怎么紧张。 谢桐昂着头道:“阁下是谁?找乐将军何事。” 苏代神色不卑不亢,说道:“本相乃是苏代,齐国丞相。你派人去通知乐毅,本相要和他说话。” 谢桐冷笑道:“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和乐将军说话的。” 苏代听到谢桐讽刺的话,也不生气。 这样的话,还不能令他动怒。 苏代说道:“本相和你们乐毅将军是旧识,和燕国郭隗也熟识。” “甚至,本相曾多次见过燕王。” “当初燕国面临覆灭危险,是本相劝说齐王,才让燕国度过难关,才有今日之燕国。” “如此大恩,你说本相够不够资格见乐毅?” 苏代大袖一拂,掷地有声的道:“你不够资格,把乐毅喊来,本相和他说话。” 谢桐盯着苏代,眼中带着审视的神色。 他知道苏代,只是没接触过。 当年,燕国风雨飘摇,举步维艰。 苏代劝说燕王向齐王称臣,最终,燕国才得以保全。 在某种程度上,苏代有恩于燕国。 然而,燕国也是颜面尽失的。 谢桐想了想,忽然道:“苏代,你就不怕本将放箭,将你乱箭射杀吗?” 苏代昂着头,朗声道:“本相虽然是为齐王效力,但对燕国,却有救国之恩。你如果要射杀本相,本相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燕王杀我苏代,恩将仇报,此事传开,恐为天下贤士嗤笑。” 这话一出,谢桐面色微变。 这时代是大争之世,也是一个舆论时代。 一旦传出某国君德行有失,某某国君嫉贤妒能,各国贤士会抵制。 如果得不到人才辅佐,国家就容易陷入困境。 因为你得不到人才,而他国得到人才,便是此消彼长,实力区别很大。 谢桐听了苏代的话后,神色中多了忌惮。 他倒是可以杀了苏代。 可是在两军阵前,他直接杀了苏代,恐怕会为燕国抹黑。 燕国讨伐齐王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齐王曾破灭燕国。 然而对燕王有恩的,对燕国有恩的,燕王也得恭敬对待才是。 谢桐看向一旁的亲兵,吩咐道:“立即去中军,向乐毅将军禀报消息,请乐毅将军决断。” “喏!” 亲兵得令,快速的离开了。 苏代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放松了下来。 只要眼前的人不乱来,那么接下来他的安全就无虞了。 因为乐毅知道他的身份。 只要乐毅在,燕国的军队就不会妄动,不会给他造成威胁。 这也是苏代上来就喊乐毅来的缘由。 苏代静静骑在马上,并未开口。 谢桐也没有急着开战,而是在原地等待着。 这一幕,落在了齐王和田懿眼中。 田懿见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而苏代一直都没有回来,道:“大王,都快一刻钟了,苏相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齐王微笑,道:“不管说些什么,能拖延时间就是好的。寡人相信,苏相会即将燕国军队的。” 田懿点了点头。 他想着等会儿自己也可能上去,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燕国军队后方,士兵陆续分开,空出了一条道路。 来的人,赫然是乐毅。 他得到了苏代要见他的消息,赶了过来。 乐毅策马上前,他来到苏代的面前,拱手道:“苏相。” 他神态不卑不亢,也并没有什么尊敬。 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燕国。 所以他流露出来的,就只能是和苏代的泛泛之交,不能流露出他知道苏代心在燕国的情况。 苏代微微颔首,道:“乐毅,本相有两个问题,想要向你讨教。” 乐毅道:“苏相请说。” 苏代沉声道:“当年燕国濒临灭国,是谁在齐王面前劝说,最终保住了燕国江山。” 乐毅道:“是苏相。” 苏代继续道:“当年的燕国,民生凋敝,百姓穷苦。又是谁劝说齐王,开仓赈灾,安抚燕国的百姓?” 乐毅再一次道:“是苏相。” 苏代哼了声,他一下拔高了声音,掷地有声的道:“既如此,燕国为什么要来攻打齐国?还要纠集列国,一起攻打齐国。这是不是背信弃义,是不是狼心狗肺?” 这一问题,堪称犀利。 齐王安排保护苏代的士兵,也是暗暗叫好。 乐毅摇了摇头,道:“苏相,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苏代开口询问到。 苏代对乐毅是有所了解的,乐毅文武双全,而且为这一战准备良久,必然能应对自如。 乐毅道:“攻破燕国的,是齐王。” “令燕国内乱的,也是齐王。” “令百姓艰苦的,还是齐王。” “带给了燕国百姓无数苦难的人,是齐国的齐王。” 乐毅越说越是激动,他声音慷慨激昂,道:“而对燕国有恩的,是苏相;令燕国度过难关的,也是苏相。” “恩是恩,仇是仇。” “大王不会恩将仇报,该还的恩情,不会吝啬。但该报的仇,一点都不能少。” “苏相放心,攻破齐国,我王愿意接纳你。” 乐毅拔高了声音道:“只要苏相愿意,我王愿意拜先生为燕国丞相,只为报答苏相昔日的恩情。” 这一番话强势无比。 并且,更说出了燕国如今的态度。 苏代心中暗暗为乐毅喝彩,他脸上流露出为难神情。 旋即,苏代哼声道:“乐毅,你如果真的认为,纠集了赵国、秦国、韩国和魏国,就可以攻破齐国,那就大错特错了。” 乐毅大袖一拂,道:“苏相,本将敬你对燕国有恩,故而留情。你且退下吧,要再是胡搅蛮缠,本将绝不客气。” 他大袖一拂,丝毫不留情面。 苏代闻言,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苏代的心中反而是松了口气,因为他有了台阶下。 苏代调转马头,直接就回到营地门口,他拱手道:“大王,臣无能,不能即将乐毅,反倒是让乐毅说得哑口无言。” 跟去的亲卫,复述了一遍乐毅的话。 齐王听后,也未责怪苏代,但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第339章开战 苏代是个能言善辩的人,舌灿生花,甚至能一言灭国。 可苏代不仅没成功,反而被乐毅说得哑口无言。 这样的结果,齐王不满意。 再者,乐毅说对燕国有恩的是苏代,这也令齐王无比的愤怒。 是他饶了燕国。 是他给了燕国机会。 可惜,燕国却是狼子野心,不知好歹,着实可恨。 齐王目光一转,落在田懿的身上,冷冷说道:“田懿,接下来看你了。你也是齐国的智者,你上前去,本王希望不再是一无所获。” “臣遵命!” 田懿苦着脸应下。 他一点都不愿意上去,不想和乐毅说话。 战场上很危险。 一旦对方放冷箭,他就可能命丧黄泉。 可齐王下令,他不能也不敢拒绝。 苏代看着田懿策马上前,嘴角掠过一抹冷笑。他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是因为他和乐毅熟识,且对燕国有恩,更因为他是燕国的人。 田懿则不同。 田懿是齐国的臣子,上去后,不可能有他的待遇。 当然,田懿也有两名亲卫保护。 田懿策马往前,距离乐毅还有二十步左右,就勒着马缰停下,朗声道:“乐毅将军,本官乃是齐国的上大夫田懿。” 乐毅冷笑道:“田大夫,怕本将吞了你吗?跑这么远。来,近一点说话。” 田懿说道:“这距离足以说话。” 乐毅哼了一声,讽刺道:“田大夫隔着这么远,莫非怕本将杀你。” “你放心,本将没杀你的心思。” “如果真的要杀你,别说是二十步远,就算再多二十步,本将也能杀你。” “所以,近一点和远一点是一样的。” “而且隔着二十步的距离,也着实不便于交流。” 乐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笑容是嘲讽,更有不屑。 他不认识田懿,但知道田懿的名字,知道田懿迫害了刘宣。 田懿听了乐毅的话,再回头一看,齐王正盯着。他如果做出不利于齐国的事情,令齐国丧失颜面的事情,也难以交差,而且,他不能表露出惧怕乐毅的神态。 田懿深吸口气,一咬牙,双腿一夹马腹,就策马上前。 最终,他在距离乐毅十步的位置停下。 乐毅又戏谑说道:“田大夫距离本将如此的近,不怕本将暴起杀人吗?” 田懿昂着头道:“本官何惧之有?” “好!” 乐毅大声叫好。 “锵!!” 犹如龙吟般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乐毅拔剑出鞘,对准了田懿。 田懿身边的护卫见状,也跟着拔剑出鞘。 紧接着,乐毅的护卫也拔剑了。 双方顷刻间就剑拔弩张,姿态无比的紧张。 田懿跨坐在马背上,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甚至有转身逃跑的冲动,但想到齐王在后方压阵,他不敢临阵退缩。 即使害怕,但也得强打起精神应对。 田懿忍着畏惧,强势道:“乐毅,你要做什么?” 乐毅笑眯眯的道:“本将要杀你。” 田懿道:“你敢吗?” 说出这番话,田懿心中都是忐忑的。 乐毅眼眸眯了起来,狭长的眸子审视着田懿,不屑说道:“本将有什么不敢的,尤其是你田懿如此愚蠢,杀了你,齐王能奈我何?” “不怕告诉你,和你站在一起说话,本将都觉得难受。” “你这般佞臣,是国之蛀虫。” “和你多说一句话,本将都觉得呼吸困难。罢了,你不走,本将自己走。” “走!” 乐毅大袖一拂,收剑转身后退。 田懿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一副不解的神情。 怎么回事? 乐毅吓了吓他就离开了,搞什么鬼? 忽然,田懿明白了。 乐毅不和他说话,是瞧不起他,不打算和他说话。 如果这样,他更丢人。 田懿不再是正面的对着乐毅,他也有了些胆气。 眼珠子一转,田懿计上心来。 田懿昂着头,破口大骂道:“乐毅,你个胆小如鼠的懦夫。莫非你怕了本官,才不敢和本官面对面的交谈?” “乐毅,本官告诉你,我王横扫宇内,所向披靡。” “你燕国自作孽,那是自找死路。” “如果你下马投降,倒也能保住你一条狗命。” “否则,待大王击败燕国,扫荡联军,必然会覆灭燕国。” 田懿的话,强势无比。 他的声音极大,是故意让后方齐王听到的。 这是他在表忠心,赚信任。 乐毅听到田懿的大骂声,策马转身,抬头朝田懿看去。 刹那间,田懿不再说话。 田懿内心,对乐毅还是有一丝惧怕的。 乐毅冷笑,大喝道:“田懿,看箭。”话音落下,乐毅直接从马背上拿起一柄铁胎弓,又捻起了一支弓箭搭在弓弦上。 箭头,瞄准了田懿。 一股肃然杀气,从乐毅身上弥漫开。 “啊,救命啊!” 田懿一看,吓得魂飞天外,无比惊恐。 他身边的亲卫立即冲上来。 乐毅看在眼中,冷笑一声,手一松,手中的弓箭就脱弦而出。 “咻!” 弓箭破空,直奔田懿身边的亲卫。 “噗!!” 弓箭贯入了亲卫的心窝,一箭射杀了田懿身边的一名亲卫。 田懿见状,更是吓得胆战心惊。 乐毅不急不躁,再一次捻起一支弓箭,朗声道:“田懿,再看箭。” “快跑!” 田懿这一回,是真的怕了。 他身边就两名亲卫,乐毅出手就射杀了一人。 乐毅要杀他,他自是害怕。 再也顾不了这么多,管不了脸面,只想着能够保住性命。 乐毅瞄准田懿。 只是他的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刘宣。现在射杀了田懿,刘宣报仇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得留着田懿的性命。 “罢了,留你一命。” 乐毅暗暗心想,手中的箭稍稍的偏转,然后松手放箭。 “咻!” 弓箭刺破空气,在空中划过。 “扑哧!” 弓箭命中田懿的背后。 “啊!” 凄厉的惨叫声,自田懿的口中传出。 田懿大声惨叫,心中恨意冲天。 他没有想到,乐毅如此之狠。 不一会儿,田懿策马回到军阵前,但抵近屁股的伤口却是鲜血流淌,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翻身下马,但靠近屁股的箭伤疼痛,使得他直接摔倒在地上。 齐王看在眼中,一脸不满神色。 “废物!” 齐王喝了声。 士兵上前,架着田懿下去诊治了。 齐王脸色铁青,情绪很不好。 他的原意,是想拖延时间,搅乱燕国的军心。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眼看着乐毅回到军阵前,齐王的怒气上涌。 不过齐王压下了怒气,他在等待,等着乐毅的下一步行动。 在齐王看来,这一战避免不了。 乐毅回到军阵前,脸上神情肃然,再一次拔剑出鞘,大喊道:“燕国的儿郎们,前面便是齐国的军队,最前面的人就是齐王。” “昔日,是齐王带兵攻破了燕国,令你们妻离子散,令你们家破人亡。” “今日,便是雪耻之日。” “儿郎们,你们敢和齐王拼命吗?” 乐毅高声呐喊着。 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鼓动,他要鼓舞士气。 “敢!” 燕国最前排的士兵呐喊着。 一开始,声音有些杂乱。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进来,纷纷呐喊着。 浩荡声音,足以斩钉截铁。 乐毅手中的剑劈下,断然下令道:“杀啊!” “杀!” 最前方的士兵杀了上去。 谢桐作为军中的大将,他策马冲锋,身先士卒的提着剑往前冲。 “杀!” “杀!” …… 浩浩荡荡的呐喊声,不绝于耳。 越来越多的燕国士兵,提着武器往前冲,朝着齐国杀去。燕国数十年的耻辱,数十年的仇恨,今日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燕国士兵嗷嗷叫着,不断的冲锋。 第340章各出手段 乐毅派遣出战的都是步兵,骑兵和兵车暂未派遣。 浩浩荡荡的步兵冲上去,直扑齐国的大营。 齐王看到后,带着众人回到营地。 当燕国的士兵正面冲到齐国大营外,齐国军营中的士兵开始反击。 一个个弓箭兵,迅速上前。 弓箭上弦,而后放箭。 “咻!咻!!” 密集的弓箭,从齐军营地内-射出,落在燕国士兵身上。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收割着燕国士兵的性命。 而燕国的士兵冲到了营地门口,正开始往营地内冲。 虽有箭雨,但阻止不了燕国士兵。 燕国的士兵,在训练时,都会被灌输报仇雪恨的想法。 再者,许多士兵的家的确是被齐国破坏的。 故而,燕国士兵很敌视齐国士兵。 双方厮杀,燕国士兵很是凶猛。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燕国士兵悍不畏死的冲锋,终于破开了营地门口,杀入营地内。 战火,蔓延到营地中。 田懿不善战事,他见燕国士兵杀入,慌张说道:“大王,燕国士兵杀进来了。” 齐王冷笑道:“不过是几个燕国士兵,不值一提。” “田战!” 齐王下令道。 “末将在!!” 田战抱拳回答。 齐王吩咐道:“依照计划,阻击来犯的燕国军队。” “喏!” 田战得令,他接过了指挥权。 齐王在,自是齐王为主。 如今齐王授权,他便毫不客气的指挥。 即使有源源不断的燕国士兵进入营地,田战却丝毫不乱,下令道:“长矛兵,出战!” 一声令下,令旗晃动。 令旗不断的晃动,消息传出,在营地内列阵的长矛兵迅速杀出。 一波一波的长矛兵,直扑燕国士兵。 长矛兵以阵型迎敌,一杆杆长矛锋锐无匹。 这股生力军出现,顿时就遏止了燕国士兵的攻势,缓解了齐国士兵的颓势。 长矛阵善守。 田战这么做,就是要阻击燕国士兵。 燕国步兵,齐国弓箭手、长矛兵和步兵,在营内混战厮杀。 局面僵持起来。 这一情况,很快就被乐毅察觉。 乐毅看着齐国军营内厮杀的一幕,冷笑两声,下令道:“传令,让兵车出击,彻底攻破齐国的大营。” “喏!” 传信兵立即去下令。 这时代,兵车还是很重要的兵种之一。 三名士兵站在马车上,战马拖着马车迅速的往前冲。 即使前方有长矛兵,但战马冲刺下,足以攻破长矛兵的防守。 再者,马车上的士兵都是用长矛。 长矛探出,更是犀利。 “轱辘!轱辘!!” 战场上,兵车快速的行驶着。 在战场步兵两侧,一辆一辆的兵车往前冲,快就冲到了齐军的营地外。 军营外的拒马等,早已被清除。 兵车长驱直入,进入了齐国的营地。 战马冲刺,战车冲锋,一时间,所向披靡,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田战看到这一幕,吩咐士兵抵挡。 然而,在燕国兵车的冲锋下,齐国的士兵节节败退。 田战也没有认输,指挥士兵拼死抵挡。 时间不断流逝。 不知不觉间,天已接近傍晚,天色暗了下来。 齐王看了营地内的情况,带着苏代和田懿,说道:“走吧,撤!” 苏代道:“大王,我们还没输,怎么要撤退?” 田懿也跟着附和。 齐王嘴角噙着笑容,道:“这是计划中的事情。。” 苏代和田懿都有些惊讶。 田懿眼珠子一转,立即改了口风,吹捧齐王睿智英明。他身上的伤已经包扎了,行动虽然有些不方便,但影响不大。 苏代也夸赞齐王睿智,他的心中却是讶异,没想到齐王还有安排。 这是他都不清楚的。 齐王带着苏代和田懿退走后不久,田战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大军撤退,迅速撤离。 乐毅坐镇后方,看到齐国的军队撤退,眼眸眯了起来。 “故意撤退吗?” 乐毅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厉芒。 在乐毅看来,齐王这一撤退,是故意的。 因为齐国的战斗力,不止于此。 不过乐毅不怕,他手中的力量足够多,所以任由燕国军队追击。 军队追赶,死死拽着齐国军队的尾巴。 这个时候,天黑暗下来。 已经是晚上。 双方一追一逃,仍在交锋。 齐国撤退时,秦国的司马错开始出击,攻打齐国的左翼。齐国的左翼,是护卫齐国中军的一股力量,只要齐国取胜,齐国便折断了一臂。 与此同时,刘宣也下达了出兵的命令,赵国军队开始攻打齐国的右翼。 三处战场,三处混战。 夜空下,无数的火把晃动,使得夜晚犹如白昼一般。 田战知道齐国的左右翼遭到袭击,也不焦急。 这个时候,聚集济水西面越来越近。 济水河,流经定陶县。 当齐国的大军退到背靠济水的西面时,黑暗中,忽然有一支大军杀出来,袭击进攻的燕国军队。 这支军队杀出,挫败了燕国的攻势,甚至开始反攻。 因为齐国生力军的加入,使得战事焦灼。 乐毅见局面如此,当即,他调动了魏国的军队支援。 魏国支援,局面又稳住了。 厮杀当中,齐国的军营后方,又有一支军队杀出。 乐毅看到这一幕,也惊讶于齐王的能耐,他只能再调遣韩国军队出战。 双方厮杀,战事焦灼。 天一点点亮了。 当东方天际出现了一抹鱼肚白,黑暗消退。 这个时候,联军开始有了优势。 然而这一优势,却不是压倒性的,齐国仍是兵强马壮,联军无法一鼓作气击溃齐国。 尤其是秦国和赵国方面,两翼始终没能突破。 因为这一情况,五国的军队迟迟不能会师,不能一鼓作气击溃齐国。 见此情形,乐毅下令收兵。 这一战,乐毅是想一鼓作气取胜的。 如果这一战取胜,其余的一切安排都不用考虑了。 不能一战而竟全功,意味着之前定下的计划还得继续。 乐毅收兵,齐王也松了口气。 齐王为这一战,也准备了诸多的手段。 可惜,乐毅麾下实力足够强。 而且他的两翼,也没能取得胜利。 如果齐国的两翼取胜,齐王就能扭转局面,可惜只是稳住了局面,他也有些失望。 现在这样子,还得继续谋划。 不论是联军的士兵,亦或是齐国的士兵,都在清点损失,重新备战。 济水西面,齐国军队驻扎。 大军驻扎下来后,重新安排防守。 这一次的防守,更加森严。 之前齐国驻扎的大营,不是大本营,而齐王也是有意撤退,所以没有太多的防御工事。 这里是齐王选定的真正大营。 故而,防守森严,防御工事齐备。 中军大帐。 齐王把苏代、田懿和田战喊来了。 田战神色肃然,抱拳说道:“大王,联军在距离我们六里外扎营。探子回报,联军此前的大营仍在使用,而且还运送了一批粮食囤积在里面。大王,是否调动奇兵袭击?” 齐王点头道:“准!” 末将立即安排。” 田战兴奋的应下。 双方厮杀,没能击溃联军,必须动用这一支奇兵。 第341章赵奢行动 联军大营。 乐毅及各国将领汇聚。 一战失败,不论是魏獒,亦或是陈垣,还是司马错,脸上神情都不怎么好看。 毕竟,这一战失败了。 这一战投入的兵力,已经是各国的全部。 然而,各国还是失败了。 这样的结果,是令众人失望的。 乐毅目光扫过众人,见众人情绪低落,神情有些担忧。 纵然他心中有底,但现在还不能透露。 因为,乐毅也不确信在座的几人是否可信。 乐毅脸上强自打起笑容,道:“诸位,虽然我们和齐国硬碰硬的一战打了个僵持的局面。但这一战,齐王已经是兵力尽出,手段全都使出来了。” “论兵力,齐国只有一国之力,而我们是五国联军。” “甚至在齐楚边界,楚国也虎视眈眈。” “论谋略,在座诸位,都是一等一的大将,精通兵法。” “不论如何,都是我们占先。” 乐毅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战已经开始,如果不能取得辉煌的成果,不能击溃齐王,诸位回国后,如何面对自己的主君呢?” “虽然这一战没能取胜,但我们还有的机会。” “今天,也只是僵持而已。” “故而,请诸位能打起精神,随我攻破齐国。” 乐毅说着话,为众人鼓劲儿。 他不希望联军人心溃散,所以必须稳住局面。 刘宣见状,缓缓道:“在座的诸位,不论是魏獒将军,亦或是司马错将军,还是陈垣将军,都是沙场老将,应当明白战场上,不到最后,是难以分出胜负的。” “而且今日之战,我们没有输。” “即使如此,为何一副丧门星的脸呢?” “莫非是诸位认为我们败了?” 刘宣冷笑两声,激将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在下也无话可说,看来各国的实力也是名不副实。尤其是秦国,人称虎狼之国,兵锋所向,无人能挡。怎的,今日没能突破齐国军队一翼,就失去了信心?” “当然不是!” 司马错想都不想,直接说话。 他瞪了刘宣一眼,因为刘宣竟然来激将他。 他做出这番的表情,是故意为之。 他想试一试,乐毅会怎么办。 没想到,刘宣竟然开口了,将毛头对准了他。 刘宣颔首,又看向魏獒,道:“魏獒将军,也认为抵挡不住了吗?” “魏国还能再战。” 魏獒回了一句。 昔年五国攻打秦国时,他跟在魏无忌的身边,见识了刘宣的犀利,他可不愿意被刘宣针对,故而直接回答。 刘宣看向陈垣,陈垣也道:“韩国也能再战。” 刘宣目光收回,笑吟吟道:“各国都能再战,我赵国一样。” 司马错忽然扫视了刘宣一眼。 他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讶。 因为赵国的主将是赵奢,可今日却没有看到赵奢,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司马错没有询问,这毕竟是赵国自己的事情。 乐毅见众人表态,心中松了口气。 好在有刘宣帮衬。 乐毅说道:“诸位都下去休息吧,休整一番,然后再战。” “喏!” 众人闻言,便纷纷告辞。 在众人离去时,乐毅却是留下了刘宣。 大帐中,只剩下两人。 乐毅拱手道:“今日多谢先生了。” 刘宣摇了摇头,道:“纵然没有我协助,将军也能稳住局面。” 乐毅轻笑。 虽说各国主将垂头丧气的,但他也不是没办法。 然而,刘宣出手,事情却容易了许多。 乐毅说道:“赵将军没有返回大营,他已经行动了吗?” “嗯!” 刘宣点头。 攻打齐国军队时,赵奢悄然带着一队士兵离开,奔着齐国的粮仓去了。 乐毅道:“希望赵将军能尽快成功,齐王粮仓丢失,必然军心大乱。届时,便可以一鼓作气,击溃齐王的大军。” 刘宣道:“此战必胜。” 对于和齐国的战事,刘宣有足够的信心。 各国联合,他不信齐国能挡住。 但是刘宣也得承认,齐国的军队的确是强悍,竟然硬生生挡住了各国的第一波进攻。 可见齐王麾下的齐国士兵有多精锐。 刘宣又道:“齐王第一战失利,接下来,就是他动用奇兵之时。将军,准备好了吗?” 乐毅微笑道:“一切就绪,都准备好了。” 望已经布下,就等着齐王的人马钻进去。 刘宣道:“时间不早了,乐将军早些休息,在下也告退了。” 乐毅道:“先生慢走!” 刘宣起身离开,回到营地后休息。 …… 济水西岸,某处。 这里矗立着一座大营,营地布置森严。 这里,赫然是齐国屯放粮食地方。 这一地点,距离济水西岸的齐国大营,有二十五里的距离,且周遭地势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故而,齐王把这里设为粮仓。 驻守大营的将领名叫孙宁,是齐国的勋贵出身。 这一次,孙宁驻守营地,很是尽心。 他不饮酒,不放纵,仔细安排营地防守。 营帐中。 孙宁正在处理军务。 他涉及的都是些反锁的事情,但孙宁确实一点都不急,耐心的处理着。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 一名小校走了进来,抱拳道:“将军,下一批的粮草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话,小校递上了记载资料的竹简。 孙宁看了后,点头道:“不错,下去吧,等着下一批来领取粮食的士兵。他们到了后,发放粮食便是。” “喏” 小校应下,便转身退下了。 …… 粮仓大营五里外。 这里有一处山林。 一支军队藏在里面。 这一支军队,赫然是赵奢率领的士兵。 他依照地图,已经找到了粮仓的位置。然而,赵奢前往查看了后,发现齐国的粮仓大营,防守森严,很难攻破。 尤其是赵奢麾下的士兵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很难正面强攻。 故而,赵奢只能寻觅机会。 窸窸窣窣! 一阵脚步声响起。 一名士兵快速的走开,兴奋道:“将军,我们刚查探到一支齐国的粮草兵,正朝着齐国的粮仓来了。这一支军队,距离我们还有六里路。” 赵奢一听,眼中有着精光闪烁。 来了! 终于来了一支齐国的粮草兵。 赵奢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士兵顺道:“对方的人数,约莫有两百人。” 赵奢喃喃道:“两百么?” 两百人的队伍,在赵奢面前,自是不够看的。 要剿灭这一支兵力不难。 然而,他不能暴露行踪,还得利用这一支粮草兵攻打粮仓,这就需要赵奢费些心思了。 第342章全灭 粮仓兵距离赵奢有六里路,再加上赵奢距离粮仓的位置。 这一距离,足有十余里。 十余里的路程,足够赵奢发起一次攻击。 唯一要注意的是,一旦动手,就必须一鼓作气,彻底把前来运送粮草的两百齐国士兵拿下,不能走漏丝毫的消息,否则便彻底失败了。 赵奢思索片刻,吩咐道:“拿地图来!” “喏!” 士兵得令,递上了附近的地图。 这是一张羊皮地图。 这张地图,是赵奢带着士兵抵达了后,安排探子查探出来的情况。 赵奢接过地图,仔细审视着地图。 地图上,标注清楚了附近的山川河流。 而赵奢的目光,落在了一处山林。在赵奢后方的两里处,有一处山林。山林中,更有济水河的支流穿过,是齐国粮仓兵必经之地。 如果要动手,山林是最合适的地点。 赵奢推演了心中的想法,不久后,就下了决定。 齐国的粮仓布局森严,要强攻会很难。 凭他的一千士兵,无法成功。 所以,必须出其不意。 赵奢喊来了麾下的几个小将,仔细的安排了一番,把众人的任务分别确定下去。 这一战,赵奢要一鼓作气吞掉齐国的粮仓兵。 然后再谋划齐国的粮仓。 “出发!” 赵奢下令。 他带着士兵迅速行动,悄然朝山林行去。 赵奢和齐国的粮草兵是相向而行。 然而,山林的位置离赵奢更近,尤其是,赵奢的士兵都是精锐,行动迅速。而齐国的粮仓兵,却还带着一些辎重车辆,赶路的速度并不快。 赵奢先抵达了山林,埋伏好后,粮仓兵都还未抵达。 负责运送粮草的人,名叫梁纮。 此人是军中的一名屯长。 他是勋贵出身,只因家道中落,才地位很低。索性他的姐姐做了田懿的妾,他占了田懿的光,才能在军中做个没危险的粮草官。 对于押送粮草,梁纮不觉得有任何的危险。 这是后方,没有战事。 梁纮带着士兵不紧不慢的赶路,距离山林越来越近了。 山林中的这条路,梁纮走了很多次。他带着士兵进入山林,一副轻松自在的神情。 时间不长,两百余人的队伍,全部进入山林。 赵奢藏在林中,他盯着官道上,当视线中,出现了齐国的粮草兵,尤其是看到梁纮等人全部进入伏击圈,下令道:“放箭!” 刹那间,在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队士兵。 这队士兵,全都手持长弓,一个个取出弓箭,瞄准了正前进的齐国士兵。 “咻!咻!” 密集的弓箭,脱弦而出。 “扑哧!扑哧!” 弓箭如雨,落在了梁纮麾下的粮草兵身上。 走在最前面的粮草兵,全都被射成了筛子。 还好梁纮的应变迅速,躲在士兵中,才没有被射中,但他脸色却已经是苍白无比,被吓得够呛,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有埋伏!” 梁纮大吼,神色急切。 这一刻,梁纮暗暗叫苦。 这是军队后方,怎么突然遇到埋伏呢? 可遇到了伏击,尤其是对方有弓箭射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梁纮没什么能耐,他没有办法组织士兵抵挡。 想都不想,梁纮下令道:“撤,快撤退!” 随着梁纮的命令,所有人迅速撤退。 可惜的是,在密集的弓箭射击下,梁纮麾下的士兵死伤惨重,损失巨大。 一个个士兵倒下,都被弓箭射杀。 梁纮看着凶残的敌人,心中胆寒,带着人快速的往后退。 “快跑,快跑。” “只要我们出了山林,就能甩掉敌人。” 梁纮大吼着。 此时梁纮的心中,无比的焦急。 正当梁纮后退,往山林入口奔跑时,在进入山林的入口,又冲出了一队士兵。 这些士兵也是手持弓箭,瞄准了正后退的粮草兵。 弓箭招呼,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吾命休矣!” 梁纮见到入口被堵住,心中大呼,更是紧张不已。 他麾下的士兵,也是大乱。 押送粮草的都是普通士兵,不是战场上的精兵。被弓箭连续的射击,所有人都慌了,一个个紧张不已,四处逃跑。 “快逃啊,快跑!” 呐喊声,从一个个士兵的口中传出。 这个时候,士兵如同鸟兽散。 梁纮也跟着跑,他看到前面和后面都有伏兵,招呼士兵往旁侧的树林跑去。 刚跑出两步,就见林中也有弓箭手冲出。 这一片区域,四处都有伏兵,四处都是弓箭手。 “咻!” 一支弓箭破空,朝着梁纮射来。 梁纮见状,吓得大惊,便准备躲开,可他的动作却慢了一步。 来不及躲避,弓箭已经近身。 “扑哧!” 锋锐的弓箭,贯穿了梁纮胸膛。 一箭穿胸! 梁纮身子一怔,惨叫了一声,身躯就轰然倒地。 他至死都不明白,怎么死的。 其余的齐国士兵,纷纷中箭。 不到小半个时辰,两百余粮草兵伤亡殆尽,一个都没有逃出去。 赵奢带着士兵出来了,转了一圈。 弓箭射击,射杀了无数齐国士兵,但也有许多人没死。 赵奢审问了中箭却未死的士兵,询问粮仓的情况,以及梁纮的情况。问清楚了一切,赵奢就吩咐人把所有齐国的士兵斩杀。 不论死没死的人,都补上一刀。 做完这一切,又扒掉了粮仓兵的外套,全部抛尸处理掉。 之所以补刀,是担心有侥幸不死的。 抛尸是为了遮掩痕迹。 山中的血迹清扫掉,弓箭也全部回收。 赵奢带着士兵回到之前潜藏的地点,挑选了一百六十名精悍的士兵,换上齐国粮草兵的衣服,又给一个个士兵包扎一番,做出受伤的样子,避免被人看出没有受伤。 做完这一切,抵近黄昏时分,赵奢带着人靠近粮仓。 赵奢让多余的士兵藏在粮仓外的草丛中,他亲自带着一百六十名士兵往粮仓行去。 换了装的赵奢,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的背脊都微微弓着,步子有些颤颤巍巍的,一看就是遭到袭击的人。赵奢带着士兵走在官道上行走,他们靠近粮仓时,粮仓营地门口的士兵立即戒备起来。 士兵立即把事情禀报给了孙宁。 孙宁作为驻守粮仓的主将,他一得到消息,相当的重视。 他亲自来到营门口,审视着外面的士兵。 来粮仓领取粮食的将领,孙宁都认识,至少是混了脸熟的。可随着距离的拉近,孙宁一眼看去,却觉得外面的人陌生,看不到认识的将领。 然而这一批人,又穿着齐国士兵的衣服。 奇怪了! 孙宁眉头皱起,吩咐道:“都给本将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孙宁能做的,便是让士兵戒备。 距离不断的拉近。 不多时,赵奢带着一百六十余残兵到了粮仓的大营门口。 第343章闪电出手 孙宁望着走来的赵奢等人,眼中有浓浓的戒备。当赵奢和他还有十步的距离是,孙宁伸出手,呵斥道:“来人止步!” 赵奢停下,抱拳道:“见过孙将军。” 此前,询问押送梁纮麾下的粮草兵时,赵奢通过士兵的描述,知道了孙宁的情况。虽然他没见过孙宁,但通过相貌、身形,以及孙宁的穿着,他能判断出孙宁的身份。 孙宁一听对方的称呼,眉头一挑。 对方竟认识他。 听到这一喊声,孙宁心中的戒备少了一丝。 如果是敌人,不可能直接认出他。 孙宁问道:“你是谁?” 赵奢微弓着背,禀报道:“回禀孙将军,小人名叫赵大,是粮草兵中的屯长。梁纮大人身死,所以由小人来押解粮食。” 孙宁听到梁纮身死的消息,有些惊讶,不解的说道:“梁纮作为押送粮草的人,他怎么会被杀。莫非你们来粮仓的路上,遭到了伏击?” 说出这话时,孙宁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他这话是有陷阱的。 如果五国联军都到了粮仓的附近,必定直接攻打粮草,不会去伏击押送粮草的士兵。 一旦联军的大军出现,粮仓是守不住的。 只要赵奢说路上遭遇伏击,孙宁即使不能判定对方是敌人,但会觉得赵奢可疑。 赵奢叹息一声,无奈的道:“回禀孙将军,梁纮大人是在前线厮杀时,战死沙场的。” 这一方案,是在路上才考虑出来的。 他考虑了几种方案,都觉得不妥,最终想到了这一方案。 孙宁断然道:“不可能。梁纮怎么可能死在战场上。” 赵奢抬头瞅了孙宁一眼。 双方的距离有十步之远,而孙宁的身边还有士兵。 在这个时候动手,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一旦失手,就彻底没戏了。 赵奢压下心中的躁动,回答道:“回禀孙将军,您是不知道,前线的厮杀之惨烈啊,已经是倾尽一切了。” “五国联军杀来,大王调动了所有的士兵抵挡。” “如今,能用上的都已经用上了,连押送粮草的辅兵,也都派遣了上去。” “孙将军在后方,不知道前线的惨烈啊!” “这一战,乐毅派遣五国的士兵杀来,这些人不要命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前冲。” “为了抵挡,大王调动了全部的士兵。” “虽然挡住了五国的攻势,但齐国的军队也损失惨重。” “您看我们身上的伤,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唉,本来意味辅兵不上战场,没生命危险,现在看来,却是躲不掉了。” “押送粮草回去,还得再上战场。” 赵奢说话的时候,身子都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 似乎,他真正经历了战事。 孙宁听完赵奢的话,再看着赵奢麾下的一个个士兵,见这些人也狼狈无比,浑身更是脏兮兮的,甚至脚上的鞋都破旧不堪,叹息了一声。 前线战场的惨烈,他早有预料。 毕竟是五国联合攻打,而齐国以一国之力抵挡,自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如果五国的攻势不强,就真的有问题了。 孙宁的戒心,却是放下了。 毕竟,这是从前线来的士兵。 孙宁脸上多了一抹笑容,摆手道:“走吧,随本将入营。” “喏!” 赵奢回答一声。 他的心中终于送了口气。 第一关过了。 接下来,他便是要拿下孙宁。 赵奢上前走了一步,然后停下,抱拳道:“孙将军,在下还有一事。” “什么事?” 孙宁问道。 赵奢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孙宁一看,便明白对方有话要私下里说,吩咐道:“你随本将来。” “喏!” 赵奢疾走两步,朝着孙宁的身边行去。 当距离孙宁只有一步之遥时,赵奢眼眸睁大,面色冷肃,闪电般出手。 这一出手,快若闪电。 一眨眼的功夫,赵奢的手已经掐住了孙宁的喉咙。 与此同时,赵奢欺身而上,拿住了孙宁。 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孙宁被拿住,还有些发懵,愤怒的大喝道:“赵大,你做什么?” 赵奢冷冷一笑,道:“孙将军,你说本将要作什么呢?本将名为赵奢,乃是赵国将领。现在,你明白了吗?” 孙宁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赵国的赵奢。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赵奢呢? 孙宁咽了口唾沫,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赵奢掐着孙宁的脖子,看着营地门口的齐国士兵,呵斥道:“所有人都给本将听着,放下武器,蹲在地上。” 孙宁开口道:“不……” 他一开口,赵奢就掐紧了脖子。 顷刻间,孙宁便说不出话。 赵奢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神色。他眼神凶厉的扫过齐国士兵,借着孙宁缓缓的往前走,再一次说道:“怎么,都想要看着孙宁死吗?” 一个个士兵,面面相觑。 驻守粮仓的士兵,都是孙宁的部下,都以孙宁为首。 如今孙宁被抓,他们也是忐忑不安。 一个个脸上的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奢掐着孙宁缓缓的往前,这个时候,他带着士兵进入了营地之内。 “把我们的人喊出来。” 赵奢进入了营地,心中就安心了。 他一下令,便有士兵传令。不多时,在营地外草丛中的士兵,全都冲了出来,一个个迅速的进入营地内。 近千士兵汇聚,掌握了粮仓营地的营门口。 而驻守粮仓的齐国士兵,也都汇聚起来。 一个个都站在营地中,小心翼翼的戒备着,但还没有人放下武器投降。 赵奢看在眼中,沉声道:“孙宁,让他们投降。” 说着话,赵奢松了些力道。 孙宁这时候能说话了,他刚才被赵奢掐着脖子,可谓是生不如死,都快要窒息了。孙宁知道败了,也不再抵挡,说道:“都听着,放下武器投降。” 如果不投降,他必死无疑。 只能投降。 他知道赵奢说了谎话,前线肯定没有这么的惨烈。 这个时候,孙宁别无选择。 一个个士兵得了孙宁的命令后,都是投鼠忌器,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赵奢见状,脸上露出了笑容。 事成了! 赵奢下令道:“把所有的武器收缴起来,所有的齐国士兵,全部统一羁押。” 驻守粮仓的士兵也不多,有一千两百人。 所有士兵被羁押起来,赵奢迅速的接管了粮仓。 赵奢夺取了粮仓的控制权,就吩咐麾下的士兵搬运粮仓中的粮食。他不是要马上把所有的粮食运往赵国的营地,而是往不远处的地方搬去藏起来。 夺取了粮仓,这些粮食自是要藏起来。 事后再来处理。 一天的时间,赵奢的一千士兵把粮食搬完了。 这时候,赵奢却迟疑了。 因为还有一千余齐国的俘虏。 一千多俘虏在手中,很是麻烦。一是不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二是不利于粮食消息的保密。 赵奢思虑再三后,下了屠杀的命令。 这一命令,赵奢知道残忍。 但这是战场,在战场上,本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地方。 一千余齐国士兵,尽数被杀。 最后,孙宁也被赵奢一剑斩杀。 赵奢做完了这一切,命令士兵把营地内的柴草全部拿出来,所有的柴草等都撒在营地内。 然后,酒水也洒在地上。 柴草、帐篷、衣物等,全都堆在营地内。 一切安排妥当后,赵奢下令点火。 一把大火,熊熊燃烧。 齐国粮仓大营本就宽阔无比,即使粮食搬空了,但里面还有很多器械,还有很多营帐等杂七杂八的,火势燃烧了起来,使得大火绚烂无比,染红了整片天空。 第344章陶应中计 联军大营。 这一处大营中,只剩下百余士兵把守。 其余的联军士兵,都随着乐毅开赴前线,在前线和齐国军队厮杀。 营地中,士兵来回巡逻着。 不过士兵的巡逻,都是做做样子,并未真正巡查。 毕竟这是后方。 军营内,堆放着柴草,以及帐篷、酒水和粮食等。 许多的粮食,都从这里调拨。 这一情况,成功的麻痹了齐国探子,让齐国的探子误认为,这是粮仓,有无数的粮食。 距离营地十里外。 一支齐国的军队,正悄然的赶来。 这一支齐国的军队,领兵的人名叫陶应,是齐王麾下的大将。 从临淄出发时,陶应就单独带兵,隐藏起来。 他的这支兵力,是齐王的奇兵。 兵力虽然只有一万人,但这一万人,却都是精锐,敢打敢杀,悍不畏死。自从陶应得了齐王命令,让他袭击联军大营,陶应就快马加鞭,带着士兵昼伏夜出的赶路。 如今,终于快抵达联军的大营了。 四月的夜晚,星光灿烂。 虽然是夜晚赶路,但有着月光和星光,没有影响赶路的速度。 陶应在晚上深夜时分,抵达了联军大营外。 他躲在暗中,喊来了探子。 探子是他出兵前,就先一步安排来打探消息的。 陶应问道:“联军的大营是什么情况?” 探子神色兴奋,回答道:“回禀陶将军,小人观察了一天,发现联军营地内的人数不多,估摸着,也就百余士兵,而且都不是精锐。唯一需要注意的,他们在营地外面设置了拒马、壕沟等,这些会阻拦我们前进。” “好!” 陶应脸上笑容灿烂。 陶应意气风发,拂袖道:“一些拒马而言,不足为惧。” “本将麾下有一万士兵,一鼓作气杀进去,再搬空营地内的粮食、酒水和器械等,然后再一把火烧掉大营。” “这一战,我们就胜了。” “乐毅在前线和大王厮杀,自以为得计,殊不知,他早已陷入大王的算计中。” 陶应站起身,下令道:“全军听令,杀!” 命令下达,陶应带兵杀出。 试想,一万名士兵浩浩荡荡的杀出,阵容何等的强大。 这阵容攻打联军营地,是杀鸡用牛刀。 营地内巡逻的燕国士兵看到后,都吓得不知所措。 “有敌袭,快跑啊!” “敌人太多了,快撤。” “撤,快撤。” …… 驻守的士兵大吼着,一个个转身就跑,没有一个人留下来抵挡。 驻守的兵力不过百余人,抵挡是死路一条。 陶应带着士兵往前冲,他还未杀到营地时,就看到营地内的联军乱作一团。见到这一幕,陶应顿时大笑了起来。 眼下的局面,实在是有趣。 这一战太轻松了。 陶应根本没考虑会遭到埋伏,因为他的行踪一直是保密。 再者,乐毅和齐王厮杀,想不到后方会遭到袭击。 陶应带着士兵清除了营地外的拒马,便大摇大摆的进入了营地中。 营地内,四处都是帐篷。 除此外,到处都堆放着粮草,以及装着粮食的草垛子。 一万士兵涌入,占领了军营。 陶应扫视了一眼营地,吩咐道:“搜,先搜营地内的金银玉器钱财,再搜查粮食、酒水和器械。” “喏!” 一众将领得令,迅速行动。 士兵分散开,在营地内四处搜查。 在陶应和麾下士兵行动时,大营的正中心,忽然燃气了大火。 火势冲霄,驱散黑暗。 当正中心大火燃烧后,营地的左、右两侧,前、后营也出现了失火现象。 火势蔓延,速度极快。 短短时间,营地就四处起火,已经是不可控制了。 大火的蔓延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陶应看到这一幕,脑海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中计了!” 陶应失声道。 他想着自己行踪保密,也是突然袭击,认为不会中埋伏。现在看来,营地内的确没有燕国的伏兵,但营地内,却留下了少数执行任务的士兵,这些人是要火焚烧营地。 “撤,撤退,撤出营地。” 陶应这个时候,心中急了起来。 必须往外撤退。 他带着士兵就往外跑。 刚跑到营地门口,准备往外冲的时候,忽然间,在军营外的四周,直接出现了一支一支的火把。 火把燃烧,驱散了黑暗。 黑暗中,一支军队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这一支军队的士兵,一个个手持弓箭,瞄准了营地门口的方向。 “放箭!” 洪亮的声音响起。 “咻!咻!咻!!!” 近千支弓箭脱弦而出,在空中划过。 密集的弓箭刺破了空气,带着刺耳的锐啸声射出。 这一幕,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眨眼间,密集的弓箭,已经直接朝着营地内-射下。 “快躲啊!” 陶应大吼着,他瞪大眼睛,眸子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扑哧!扑哧!!” 无数的弓箭落下,刚刚冲出营地的士兵,尽数被射中,没有一个人避开。 或是被射杀,或是重伤…… 一波箭雨下来,带走了无数的性命。 第一波弓箭过后,转瞬间,又是第二波弓箭射来。 陶应看到这一幕,他想从这里突围,但要突围出去,难度太大,最重要的是,即使突围出去,也会死伤惨重。 “走,我们从大营的左侧突围。” 陶应思考一番,带着士兵往大营的左侧奔去。 偌大的营地,总有突围的地方。 他不信四处都有弓箭手。 陶应带着士兵往大营的左侧冲去,当他抵达了营地的左侧,准备往外冲时,豁然发现,这一方向的外面,也已经有着无数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他刚准备突围,就有无数的弓箭射来。 密集的弓箭,掐断了他的退路。 陶应看到这一幕后,仍然没有突围,他还是不甘心,又往后营奔去。 到了后营,他准备杀出去时,发现后营外面,也是有无数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整座大营,早已被包围。 四处都是敌人,四处都是弓箭手。 “将军,不能再等了,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往外冲。营地内的火势彻底成型,我们再不往外冲,全部都要死在这里。” 随行的将领劝说道。 此时,营地内的大火早已经连成了一片。 浩浩荡荡的大火,汹涌无比。 一片火海,开始席卷整个大营。 陶应麾下的许多齐国士兵,没能摆脱大火,都葬身火海,彻底沦为一个火人。 阵阵惨叫声,此起彼伏。 无数的齐国士兵,大喊大叫着挣扎,凄惨无比。 陶应麾下的士兵士气全无,也是乱了起来。 一个个都焦急不已,不断的往前拥挤。越是如此,队形越是混乱。 陶应知道时间不等人,他没有时间耽搁了。 再不往外冲,他也得葬身火海。 “冲,往外冲!” 陶应下了命令,麾下的士兵一个劲儿的往外冲。 陶应也在士兵的簇拥下,往外面突围。 “咻!咻!咻!!” 弓箭射来,收割着齐国士兵的性命。 一个又一个齐国士兵,死在箭下。 这一幕,刺痛了陶应,令陶应愤怒无比。然而,他无可奈何。他气得咬牙切齿,却没有办法反击,只能快速的往外奔跑。 这时候的陶应,只求避开弓箭,突围出去。 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第345章剧辛的谋划 军营中,火光滔天。 无数的齐国士兵,陷入了生死之地。 这一幕,对齐国的士兵来说,是莫大的危机,是生死关头。 但对燕国的士兵来说,这是他们发泄怒火的时候,是他们报仇雪恨的机会。 齐国击破燕国,导致无数人家破人亡。 如今,他们大仇得报。 燕国士兵拼命的拉弓射击,射杀一个个齐国士兵。 在燕国士兵的后方,站着一员将领。 此人名叫剧辛。 剧辛四十出头,身体壮硕,但他却又有一股儒雅之气。 这是一员智将。 此人出身法家,是法家人物,但他又常年在军中任职。 赵武灵王时,剧辛在军中任职。 赵武灵王饿死沙丘宫,赵武灵王时期的许多官员,纷纷被闲置,不再被重用。 一朝天子一朝臣。 赵何主政,重用的都是忠于赵何的人。 剧辛得不到赵何的重用,便离开赵国,前往燕国。 燕王求贤若渴,剧辛一到了燕国,便得到燕王的重用,得以在燕国为将。 此番攻打齐国,剧辛也在军中,是主要的将领之一。 虽然剧辛的权势不如乐毅,但也举足轻重。 剧辛身着甲胄,腰悬佩剑,昂首而立。他看着陶应率领着士兵突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到了这一步还想要逃走,怎么可能呢? 他为了这一战,做足了准备。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让对方逃走了,他便不用领军了。 剧辛眼眸转动,传令道:“传令,减弱东北方向弓箭的射击,加强其余方向的弓箭。逼迫齐国的军队,往东北方向突围。” 命令传达下去,很快就得到执行。 东北方向的弓箭力量开始弱下来,其余的方向都加强了。 这一情况,陶应很快就发现了。 陶应没有时间去怀疑,因为他没有选择。 见东北方的弓箭更弱,陶应直接带着士兵往东北方向突围。他从东北方向突围,麾下的士兵还是损失了无数,才得以突围出去。 一万士兵,损了绝大多数。 官道上,空旷得很。 陶应担心遭到掩杀,也不敢停歇,继续赶路。 这一方向,是朝着济水河方向的。 他只要顺着这一方向赶路,最终,必定能够抵达济水河附近,抵达齐国的大营。 队伍赶路,时间也在一点点流逝。 天都蒙蒙亮了。 奔逃了一晚上,陶应的士兵遭不住了,掉队的人很多。陶应看到这一情况,又仔细听了听后方的动静,发现后方没有追兵追来,才吩咐道:“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军队停下来,原地休整。 这个时候,陶应有了清点损失的时间。 陶应安排人清点人数,等全部清点后,陶应脸都黑了,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他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跟随他逃到这里的人,只剩下九百余人。 一千人都不到。 昨天晚上的厮杀,他麾下的士兵损失惨重,加上一路的逃跑,许多士兵也跑散了。 最终,只剩下九百余人。 陶应握紧拳头,心中叹息。 他此刻心情复杂,可谓是无比的落寞。他在这时候,没有心情去关心死去的士兵,脑子里面考虑的,都是如何向齐王交差的事情。 一万精兵,在他的手中,最后是十不存一。 这一损失太大了。 “唉……” 陶应叹息一声,脸上尽是沮丧神情。 怎么交差啊! 陶应心中思考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齐王交差。要知道,齐王是打算借助焚烧掉联军的大营,再一鼓作气摧毁联军的士气,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他败了,便破坏了齐王的计策。 陶应心中烦躁,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休息了两刻钟左右,陶应恢复了些体力,他下令道:“启程!” 纵然心乱如麻,也得赶回去。 一个个士兵唉声叹气的起身,准备继续赶路。 “哒!哒!!”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这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而且声音的来源,不是从后方传来的,是从前方传来的。 陶应心中咯噔一下,抬头往前看去。 只见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 这条黑线快速的蠕动着,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起来。 浩荡的烟尘,漫天飞舞。 而烟尘的下方,赫然是一支骑兵。 这一支骑兵的穿着打扮,是燕国士兵的装扮。 骑兵为首的人,正是剧辛。 昨天夜里,剧辛故意把陶应逼到这个方向,是因为他知道有一条小路能绕过来。 大军在后方慢悠悠的赶路,截断齐国士兵的退路。 他带着骑兵绕道杀来,彻底阻断其前路。 如此,齐国士兵进退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 剧辛很快带着士兵来到陶应二十步之外。 他下令停止前进。 一千燕国骑兵停下,整齐列阵。 剧辛策马上前,目光扫过齐国军队,沉声道:“本将乃是燕国剧辛,齐国领兵的主将是谁?出来说话。” 所有的齐国士兵,都看向陶应。 陶应不得不站出来,他站出来后道:“在下陶应。” 剧辛微微颔首,继续说道:“陶应,你的后方还有追兵杀来,退路已经被堵了,不可能再后退的。” “如今,本将带着一千骑兵杀来,堵住了你的前路。” “这一回,你逃不掉了。” 剧辛很是得意,说道:“昨天晚上,本将就可以率领骑兵掩杀你,彻底将你斩杀。你可知道,本将为什么没有掩杀你,而是绕道跑到你的前面,堵住了你的前路。” “为什么?” 陶应开口询问。 陶应的心中,也是非常的好奇。 明明可以掩杀的,但剧辛却选择了绕道阻拦。 剧辛下颌微微上扬,拔高了声音,说道:“因为本将要你投降,要活捉你和你麾下的士兵。” “大晚上的掩杀,容易误杀。” “如果在乱局中,你被骑兵斩杀,岂不是可惜。” “之所以如此费尽周折,就是要生擒你。” 剧辛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再者,逃跑了一晚上的你们,精疲力尽,再无抵抗之力。这个时候堵住来你们的去路,更能不费一兵一卒取胜。” 活捉的功劳,显然是更大的。 剧辛如此的大费周章,是为了生擒陶应。 想一想,他押解着陶应到前面的大营,当着齐王的面,把陶应抛出来,那才是有趣。 如此,才能彻底打击齐王。 剧辛继续说道:“陶应,生死取决于你一念之间。你如果投降,能保住性命。你如果不投降,本将只能杀了你。” “我投降!” 陶应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到了这一步,他无法再战。 他麾下的士兵都已经精疲力尽,没了再战之力。 更何况,眼前的都是骑兵。 双方厮杀,他麾下的士兵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住。 陶应投降后,他麾下的九百余齐国士兵也全部投降,都扔掉武器跪在地上。 齐国士兵跪在地上,低着头,再无一丝骄傲。 如今的他们,都是败军。 剧辛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剧辛吩咐士兵上前去收缴武器,然后把投降的齐国士兵控制起来。 一切处理妥当,剧辛停下来等待。 约莫到了中午时分,后方的大军上来了,大军也押解着一个个俘虏的齐国士兵。 剧辛询问了一番,俘虏的齐国士兵多达两千人。 而其余的大部分齐国士兵,或是被火烧死,或是被弓箭射杀,还有一些逃散了。 这一战,剧辛俘虏近三千人。 剧辛大获全胜,欣喜道:“启程,回营。” 这一战大胜,剧辛押解着麾下的士兵,往前线联军的大营奔去。 第346章双喜临门 济水河,西岸。 齐国的军营,驻扎在此。 抵达了这里后,齐王按兵不动,没有主动出击,而是选择死守不出。 齐王如此,是在等待陶应的消息。 一旦陶应取胜,齐王便会趁胜出击,击溃联军。 齐王有算盘,而联军方面同样如此。 乐毅也在等待着。 交战的双方,都‘默契’的暂停战事。 齐国死守不出,没有任何的影响。不过联军中,韩国、魏国和秦国方面,却有一些意见。 燕国主导这一战,可燕国攻打了一阵,就不再攻打了? 这算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乐毅是联军的主将。 这一战,由乐毅指挥。 各国的主将发发牢骚,倒也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 这一日,乐毅来到赵国军营。 大帐中。 乐毅和刘宣相对而坐。 乐毅开口询问道:“先生,可有赵奢将军的消息?” 赵国方面,由刘宣指挥。 很显然,赵奢是去袭击齐国的粮仓,否则不可能不再营地。 刘宣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估摸着快了。” 乐毅闻言,轻叹了声,说道:“按照苏相的消息,齐王会有一支奇兵,去袭击我们的后方。只是现在,剧辛也没有消息传回,不知道齐国的奇兵什么时候出动。” 刘宣微笑道:“乐将军,急也急不来,暂时按兵不动吧。” 乐毅道:“暂时也只能这样。” “踏!踏!”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抱拳道:“军师!” 刘宣道:“何事?” 士兵看了眼乐毅,一副犹豫的神情。 乐毅一眼就明白了,他开口说道:“既然有要事,在下告辞了。” 刘宣摆手制止,微笑道:“乐将军不必回避,在下所料不差,应该是有赵将军的消息了。”他抬头看向士兵,道:“可是赵奢将军的消息?” 士兵点头,禀报道:“军师英明,赵将军派遣了一队士兵返回,还带回来了十颗头颅,是齐国粮仓主将的。” “好!” 刘宣称赞一声。 拿下了齐国粮仓的主将,意味着已经夺取了齐国的粮仓。 这一战,大局抵定。 “报!” 忽然,又有士兵走了进来。 士兵抱拳道:“军师,燕国的士兵求见,说有急事请乐将军回去。” 刘宣抬头看向乐毅,他眼珠子转动,正色道:“乐将军,能如此急切的,估计是剧将军凯旋回来了。两个消息一起传回,可谓是双喜临门。” 乐毅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赵奢取胜。 意味着齐国大军断了粮草。 一旦剧辛取胜,这一战就更轻松了。 乐毅说道:“但愿是剧辛回来了,先生,本将先回去,稍后再商议战事。” 刘宣颔首,目送乐毅离开。 等乐毅离开后,刘宣派人把刚回来的士兵召进营帐中。 刘宣看向士兵,询问道:“赵将军派遣你们回来,除了护送齐国粮草主将的头颅,还有什么吩咐没?” 为首的士兵从身上取出竹简,递到刘宣的手中。 刘宣拿出来看了一遍。 看完后,刘宣微微一笑,他赞同赵奢临机应变的安排。 要扩大战果,赵奢安排是合适的。 刘宣吩咐道:“既然回来了,便不用再出去,你们留在大营内。” “喏!” 十个士兵应下,便转身下去。 刘宣起身查看了用石灰处理过的齐国将领头颅,便安排人把所有头颅装好。 一旦和齐国交锋,这些齐国将领的脑袋,都是要派上用场的。 刘宣留在营地,处理着事情。 而乐毅回到营帐中,看到了凯旋而归的剧辛。 这一刻,乐毅的心安定了。 乐毅迫不及待的问道:“剧辛将军,情况如何?” 剧辛眼中也尽是兴奋的神色,说道:“乐将军,此战大获全胜。” “这一战,齐国的奇兵有一万人。” “两军交锋后,我们斩杀了六千余齐国士兵,俘虏了近三千人。” “不仅如此,末将还抓住了齐国军队的主将陶应。” 剧辛说道:“试想一下,一旦和齐国的军队交战,我们把陶应拿出来,将会造成何等的影响,齐王会何等的恼怒?” “妙啊!” 乐毅兴奋了起来。 这一战进行到这里,可以开始收官了。 齐国必败。 这已经是定局。 乐毅话锋一转,开口道:“说来也巧,你回来的时候。赵国的赵奢,也派人传回了消息,他也成功的夺取了齐国的粮仓,斩杀了齐国粮仓的主将,把齐国粮仓主将的头颅送回来了。” 剧辛笑道:“真乃天助我燕国。” 顿了顿,剧辛说道:“既然一切就绪,可以开战了。” 乐毅道:“本将这就召集各国的主将。” “来人!” 乐毅直接下令。 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抱拳行礼。 乐毅吩咐道:“通知司马错、魏獒、陈垣和刘宣来议事。” “喏!” 士兵下去通知。 乐毅又和剧辛商议了一番。 两人确定了接下来的计策,两人的心中,都是满心期待。 时间不长,众人全部到齐。 乐毅的目光扫过魏獒、司马错、陈垣和刘宣,最后缓缓说道:“今天请诸位来,是因为本将决定和齐国决战了。” 司马错闻言,皱起眉头说道:“乐毅将军,时机成熟吗?” 对于和齐国的厮杀,司马错并不看好。 联军虽强,但齐国也不弱。 双方硬碰硬的厮杀,无法轻易击败齐国军队。 到最后,自己也会损失很多。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是什么好办法。 魏獒和陈垣也看向乐毅,等着乐毅解释。 乐毅笑了笑,不急不躁的道:“司马将军,现在的时机,的确成熟了。” 司马错哦了一声,笑了笑,很不以为然。 司马错是沙场上的宿将,他亲自去查看了齐国军营的安排,看了齐国士兵的状态。如今齐国的士气依旧高昂,齐国士兵都是精锐。 要击败齐国,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在司马错看来,趁着对峙的时间,可以运作一番,搅乱齐国的后方,促使齐国内乱。 一旦齐国后方乱了,前线的军队自然阵脚大乱。 然而,乐毅没有这么做。 乐毅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说道:“不瞒诸位,本将刚得到了两则消息。” “第一则消息,是齐王派遣了一万奇兵,悄然去袭击我们后方的大营。我燕国的大将剧辛驻守后方,一举击溃了齐国军队,并俘虏了三千齐国士兵,还俘虏了齐国的主将陶应。” 乐毅说完,目光看向众人。, 此刻,众人惊讶无比。 谁都没有料到,后方的大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齐王袭击后方竟然失败了。 司马错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道:“第二则消息了呢?” 对于第一则消息,司马错认为不错。 但如果想借助这一则消息的影响,就认为能击败齐国,那太天真了。 齐国损失一万人,不过是损失了一小部分兵力。 这一点损失,齐国能承受得起。 乐毅微微一笑,摆手看向刘宣,说道:“第二则消息,便由刘军师说吧。” 对于赵奢的动向,刘宣要怎么说,交由刘宣阐述。 第347章临阵决战 刘宣接过话,他看向司马错,不急不躁的说道:“诸位将军,都是观察细致的人。” “或许,诸位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赵国的主将赵奢,这些日子,都没有和在下一起出现。” “在下要说的,是赵奢将军的行动。” “在我们奉乐毅将军的命令,从侧翼袭击齐国军队时,赵奢将军派遣出去的探子,偶然发现了齐国军队的粮仓。” “故而,赵奢将军不动声色的出兵。” “时至今日,赵奢将军派人传回消息,他已经夺取了齐国军队的粮仓,斩杀了齐国粮仓的守将孙宁,并且把孙宁等人的脑袋,一并送了回来。” 刘宣脸上带着笑容。 这则消息一出,顿时掀起波澜。 众人一片惊讶。 司马错心中震撼,他愣愣的看着刘宣。没想到,赵国竟然在不声不响中,就整了个这么大的事情出来。 司马错的内心,没有半点欢喜,反而有浓浓的忌惮。 赵奢和刘宣如此厉害。 除此外,赵国还有廉颇这等所向披靡的大将。 文官上,又有赵胜这样的人。 赵国崛起的势头,似是难以阻挡了。 司马错心思转动,内心当中,则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走向。 魏獒看向刘宣,也是无比惊愕。上一次五国联军攻打秦国,刘宣和赵奢就出尽风头,不仅令田懿吃瘪,还夺取了天山关。 如今,刘宣和赵奢又取胜了一回,轻易夺取了齐国的粮仓。 至于陈垣,他皱起了眉头。 秦国是强国,赵国也是强国,连燕国也成了强国。 唯独韩国,势力孱弱。 这些强国对韩国,都有极大的威胁。 听到刘宣的消息,陈垣很是忌惮。 不提众人的心思,刘宣看向乐毅,示意乐毅接着往下说。 乐毅接过话,微笑道:“诸位,齐王的奇兵败了,损兵折将;齐王的粮仓被端了,再无粮食。这一战,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失败呢?” “现在,是该决战的时候了。” “请诸位回到各自营地,调集士兵。” “待本将的战鼓擂响,大军出动,杀向齐国军营。” “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乐毅看向众人,开口询问。 这一战,乐毅已经有十足的把握。 如果这样都败了,乐毅便不用混了,他直接拔剑自刎算了。 魏獒抱拳道:“魏国遵命!” 司马错正色道:“秦国遵命!” 陈垣道:“韩国遵命!” 刘宣道:“赵国遵命!” 乐毅环视众人,意气风发的下令道:“既然众人都没有意见,便请吧。请各自调集军队,等候出战的命令。” “喏!” 众人闻言,转身退下。 一个个离开,营帐中空了下来。 乐毅下达了调集士兵的命令,他身着甲胄,来到营地门口。 两刻钟后,乐毅下令雷响战鼓。 燕国的大军离开军营,一杆杆大旗随风飘扬,马如虎,人如龙,浩浩荡荡,兵威汹汹。 在燕国大军出战时,魏国、赵国、秦国和韩国也跟着出来。 五国大军离开大营,直扑齐国的军营。 在五国大军行动时,消息很快被齐国的探子发现,把消息传了回去。 齐国大营。 齐王得到了消息后,并不惊讶,也不惊慌。 齐国的大营,一直都戒备着。 五国的军队杀来,齐国的军队随时可以出战,足以抵挡联军进攻。 不过,齐王还是把田战喊来,又把苏代和田懿喊来了,来到了大营的门口。所有的人汇聚在门口,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战鼓声。 鼓声如雷,浩荡不休。 只见营地外面的官道上,一批一批的大军杀来。 五国联军的军旗大纛,随风飘扬。 “来了,五国的联军来了。” 田懿开口道。 田懿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担忧。 毕竟是五国联合。 齐国以一国之力抵挡,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苏代看在眼中,眸子中有着兴奋之色。 作为燕国安插的间谍,他在齐国多年,为燕国付出了良多。 这一日,终于来了。 苏代清楚燕国此前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是还没有成功。如今乐毅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杀来,必然是计划成功了。 不多时,联军在大营百步外停下。 与此同时,乐毅策马上来。 在乐毅的身旁,还有一队士兵随行,保护着乐毅的安全。 乐毅策马而立,高声喊道:“齐王何在?” 齐王听到乐毅的高喊,他不能露怯,让士兵保护着走出营地。 不过,齐王距离乐毅足足三十步。 这一距离,加上齐王的身边,有足够多的士兵保护,足以保证齐王不会遭到偷袭,足以确保齐王的安全。 齐王笑了笑,提高了声音,朗声道:“乐毅,本王在此。” “乐毅小儿,凭你手中的乌合之众,想击败我齐国的大军,那是痴人做梦。” “你燕国一个弹丸小国,如果不是本王昔年手下留情,燕国早已覆灭,燕王的宗庙也早已化作一剖黄土。” “没想到,燕王竟是狼子野心,竟是一个白眼狼。” “本王处处照拂他,竟然筹谋者要杀本王。” “哼,真是可恶啊。” “乐毅,你且放心,待各国的联军退走后,本王会好好的对待燕国。” “昔年,本王能攻破燕国。如今,本王也能再次攻破燕国。” 齐王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这一回,不会再有上次的好事儿了。上一次,本王饶了燕国的王室,让他们苟延残喘。这一回,本王必定将燕国王室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哈哈哈……” 乐毅闻言,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尽是嘲讽。 笑声中,尽是不屑。 乐毅看着猖狂的齐王,他的眼中有着不屑。 时至今日,齐王还是如此猖狂。 乐毅身为燕国的大将,深刻明白燕国和齐国的仇恨。 这一战,燕国必定雪耻。 乐毅笑罢后,继续道:“齐王,你之所以死守不出,应该是在等陶应的消息。你的心中,是不是想着,只要陶应袭击了本将后方的大营,你就趁势出击?” 刷! 齐王的脸色顿时大变。 他的脑中,也有一瞬的空白。 怎么会? 乐毅怎么会知道陶应呢? 齐王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盯着乐毅,哼了声道:“你说什么?” 乐毅嘿嘿笑道:“本将说什么,难道齐王不知道吗?罢了,本将让你见一见陶应。你见到了陶应,就明白了。来人,把陶应带上来。” 命令下达,士兵押解着陶应出来。 陶应此刻佝偻着背,神色狼狈,他甚至不敢看齐王。 因为他败了! 乐毅手中提着马鞭,指着陶应,说道:“齐王啊齐王,你真够狡诈的,死守不出的同时,竟然悄然安排了一支奇兵,让陶应带着士兵袭击本将后方的大营。” “如果不是本将早有准备,恐怕真的会让你成功。” “可惜,本将周全安排,你的打算落空了。” “本将告诉你,陶应麾下的一万齐国士兵,被斩杀的多达六千人,被生擒的多达三千余人。” “陶应,也是被我燕国的士兵生擒。” “现在,你还有什么诡计呢?” 乐毅昂着头,神情畅快,朗声道:“陶应被抓了,你安排的奇兵失去了效果。齐王啊齐王,你还有什么把戏呢?还有什么诡计呢?你还能怎么办呢?” 连续的发问,乐毅心头畅快。 齐王此刻,心中是怒气冲霄。 陶应这个废物。 陶应是齐王准备的杀手锏。 可是现在,陶应败了,导致齐王的许多计划都无法施行。 陶应被俘虏,也会影响齐国士兵的士气。 齐王眼珠子转动,朗声道:“乐毅,陶应被俘虏,那是他愚蠢。” “陶应率领的士兵,也不过一万人而已。” “这一点损失,我齐国损失得起。” “没了这一万人,本王一样不惧你,本王还能再战。” 齐王昂着头,他不会认输,他朗声道:“这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认为俘虏了陶应,击败了一万齐国士兵,就想着能击败本王,那是大错特错。” 乐毅冷笑。 到这个时候,齐王还死鸭子嘴硬。 乐毅回头看向刘宣,微微颔首,就见刘宣策马走了出来。 第348章齐王兵败 齐王看着策马走来的刘宣,狭长的眸子中,尽是冰冷神色。 他嘴角上扬,冷笑道:“刘宣,你竟然还没死。” 对于刘宣,齐王很厌恶。 第一,昔年他称帝时,刘宣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指责他种种不是。 第二,五国伐秦,刘宣从中搅和,令齐国损失惨重。 第三,他派遣田单出使秦国,意图瓦解秦国和各国的联合,没想到刘宣也在秦国,还促成了燕国和秦国的联合。 第四,他昏聩之名,出自刘宣之口。 种种事情,都源自于刘宣。 齐王盯着刘宣,心中很后悔,后悔当年没有杀了刘宣。 可惜,刘宣竟成了气候。 刘宣脸上挂着笑容,微笑道:“齐王都没有死,在下岂能死在你的前面。至少,在下要看着你死了,我才能瞑目。” 齐王愤怒道:“放肆!” 刘宣轻笑,不急不缓的道:“在下放肆了,齐王能奈我何?莫非,齐王要再一次打断我的腿吗?可惜,你是自身难保。” 齐王一听,昂着头,自信从容的说道:“笑话。寡人的军队,所向披靡,谁能败我齐国?” 对于陶应损失的一万士兵,齐王极为心痛。 毕竟,是他安排的奇兵。 可是陶应败了,齐王也不会气馁,也不会绝望。 他麾下兵力十足,陶应的一万士兵,只是他所有兵力中的一部分,他足以抵挡联军的进攻。 刘宣啧啧两声,道:“齐王依旧刚愎自用,真不知你哪里来的底气。” 齐王闻言,眼神森冷。 刘宣这该死的人。 刘宣继续道:“对于你齐王来说,损失了陶应的一万精兵,的确不算是大事。毕竟,你麾下还有无数的士兵。” “有这些士兵,你能守住大营。” “这是你的底气。” “可惜,本军师把你的底气掐住了,我掐断了你最后的救命稻草。” 刘宣眼中带着笑容,挥手道:“来人,把本军师为齐王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话音落下,十名士兵捧着一口口盒子走出来。 十名士兵,一共十口盒子。 刘宣吩咐道:“给齐王送过去。” 十名士兵上前。 随着这十名赵国士兵上前,护卫齐王的士兵戒备了起来。 一个个拔剑出鞘,严阵以待。 齐王盯着走来的十名士兵,眼中也有着忌惮和小心。 在战场上,小心使得万年船。 刘宣摇头轻笑,讽刺道:“齐王,本军师没打算暗算你。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属不应该。当然,这是你的作风,你一贯如此。” 齐王冷着脸。 曾经的刘宣,恭敬谦逊,不敢有丝毫逾越。 如今,竟是牙尖嘴利。 不多时,十名士兵把十口盒子放在地上。 赵国士兵退下,齐国士兵上前。 为首的士兵打开了第一口盒子,顿时惊呼出声。 这一幕,令众人惊讶。 其余的士兵上前,一个个看到盒子中装的透露,神情都无比的凝重。 士兵回到齐王的面前,禀报道:“回禀大王,盒子里面装的是脑袋,别无其他。” 齐王看向刘宣,道:“刘宣,你什么意思?” 刘宣解释道:“齐王,这是本军师给你的礼物。这十颗头颅,都是齐国将领的。第一颗头颅,是孙宁的,其余脑袋是孙宁下属的。孙宁这个人,齐王应该不陌生吧。” 刷! 齐王的角色,顿时微变。 瞳孔中有着一抹担忧。 他自然知道孙宁,他亲自安排了孙宁驻守粮仓。 齐王看向刘宣,咽了口唾沫。 他的眼眸中,仍是有着不信的神色,怀疑这是刘宣的诡计。 刘宣笑着,不急不躁的说道:“齐王,你犹豫什么呢?疑惑什么呢?担心本军师骗你?本军师告诉你,孙宁的确是你齐国的粮仓主将。” “你之所以有倚仗,无非是粮草充足,士兵强盛。” “可是现在,齐国的粮仓被夺了。你麾下的大军失去了粮食,没了吃的,还能再战吗?” “哈哈哈……” 刘宣朗声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无比畅快。 他抬头望着灿烂的天空,心中想着,他终于要为父母报仇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刘宣道:“齐王,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说完,刘宣调转马头,回到军阵前方。 乐毅接过话,说道:“齐王,这一战,真正开始了,你能挡住吗?” 齐王脸色铁青。 粮仓被夺了。 可恨啊! 但是齐王的心中,又惊恐了起来。 没了粮食,军队守不住。 乐毅调转马头,回到了军阵前方,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一批一批的弓箭手站出来,都是挽弓搭箭,瞄准了齐国的大营。 齐王已经回到军营中,他下令死守。 挡住这一关,才有回转的余地。 一旦现在就撤退,军心会彻底涣散,后果更严重。趁着粮仓丢失的消息没有传开,利用可以利用的军心,守住这一战。 “放箭!” 乐毅下令。 “咻!咻!咻!” 密集的弓箭,犹如箭雨搬,洒落在齐国军营。 一波一波的弓箭,不断射出。 齐国士兵使用盾牌抵挡,而弓箭漫天飞舞,射入营地中。 “快看,弓箭上帮着布帛。” “不好了,布帛上写的,是我们的粮仓被拿下了。” “粮仓被夺,孙宁也被杀了。” …… 接连的声音传出。 越来越多的士兵,得到了粮仓丢失的消息。 忽然,弓箭停止。 联军的士兵列阵,又大喊齐国粮仓被夺的消息。 这一消息,才彻底的传开了。 齐国士兵全部听到了消息,都面色大变。 齐王看着这一幕,脸上神色冰冷。他没有想到,乐毅竟然会采用这样的手段,先行散播消息,先瓦解他麾下士兵的军心。 随着消息传开,军心再也稳不住了。 乐毅看着动乱的齐国大军,目光看向司马错、陈垣、魏獒、刘宣四人,重重的点头。 到这一步,计划成了。 该进攻了。 乐毅下令道:“擂鼓!” 士兵得令,迅速的擂响了战鼓。 “咚!咚!!” 鼓声如雷,浩浩荡荡,响彻在空中。 “杀!” 乐毅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命令下达,燕国、秦国、魏国、韩国和赵国的士兵,全都杀了出去。 总决战开始了。 无边无尽的联军士兵强势冲锋,转眼间,杀到了齐国军营外。 齐国军营内,军心开始不稳。 后方的粮仓都被夺走了,他们还怎么挡得住? 齐王看着人心浮动的齐国士兵,咬紧牙关,下令道:“挡住,挡住!”他不断的下令,希望麾下的士兵挡住联军的进攻。 然而,在联军的攻势下,齐国士兵根本挡不住。 片刻后,齐国士兵便纷纷溃败。 第349章分歧 乐毅策马而立,他坐镇军前,关注着战场上的局势走向。见齐国兵败如山倒,他再次督促士兵冲锋,下令道:“活捉齐王,赏万金,封侯拜将。” 为了刺激士兵,为了拿下齐王,乐毅拼了。 赏万金! 封侯拜将! 这都是极大的赏赐。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燕国和各国的士兵听到传来的命令,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如狼似虎一般,直扑齐国的军营。 联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反倒是齐国的士兵,士气越来越低迷,已经无心抵抗。 齐国大营的门口,已经被攻破。 联军士兵,悍然杀入。 厮杀了一阵后,许多的齐国士兵开始四下逃散。 齐王把这一切看在了眼中,他眉宇间尽是忧愁和愤怒。 败了! 这一战是真的败了! 陶应投降! 孙宁被杀! 这两件事,令他兵败如山倒,再也无法稳住局面。 齐王深吸口气,下令道:“撤!” 下达了命令,齐王不再犹豫,带着士兵快速的撤退。 齐王撤退后,齐国的士兵奔逃着。 齐王在田战的保护下,快速退走,而田懿和苏代也跟着一起撤退。 到了这一步,苏代已经完成任务。他再跟着齐王逃窜,再为齐王效力,已经没有意义。在五国联军的进攻下,苏代不认为齐王还有翻身的余地。 这一战,齐国败了! 苏代跟着齐王等人奔逃时,悄悄的故意落后。 渐渐的,他脱离了保护圈。 虽是落后,但苏代也没有停滞不前,他还是在士兵簇拥下往前赶。 只是,赶路的速度比较慢。 等他看到燕国士兵杀来,而诸多的齐国士兵跪地投降,苏代也跟着跪下投降。 如此,他顺利的被俘虏。 乐毅率领大军掩杀。 这一掩杀,杀得是天昏地暗,足足杀到了晚上才结束。 大军不再追杀,原地驻扎歇息。 各军的损失,在快速的统计。 俘虏的齐国士兵,也在最短的时间统计出来。 中军大帐。 乐毅和各国主将齐聚。 这时候,众人都是喜笑颜开。 取得了大胜,他们回去后,也能交差了。 乐毅环视众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沉声道:“诸位,此战能大获全胜,仰赖诸位通力合作。这一战,多亏了诸位。” 司马错微笑道:“这一战,还是仰赖乐将军运筹帷幄。乐将军之才华,司马错佩服。” 这一战,司马错并不看好的。 没想到燕国的剧辛,拿下了齐国的陶应,而赵奢也夺取了齐国的粮仓。 两件事情叠加,扭转了战局。 陈垣神情肃然,正色道:“乐毅将军指挥若定,本将佩服。” 众人一阵夸奖,都吹捧乐毅。 乐毅话锋一转,说道:“为了攻破齐国,诸位辛苦了。接下来,便是攻打齐国的城池,如今齐王兵败,联军必定是所向披靡。诸位都下去休息吧,休整后,明日再出兵。接下来攻打城池获得的战利品,本将一律不过问。” 众人闻言,纷纷告辞。 所有人离开后,营帐中只剩下乐毅和剧辛。 剧辛说道:“将军,我们的士兵来禀报,追击齐国士兵时,俘虏了苏相。” “快请!” 乐毅一听,脸上洋溢着笑容。 苏代为了燕国忍辱负重,如此之人,值得他敬重。 剧辛安排下去,不多时,苏代被带进来了。 乐毅让士兵退下。 乐毅站起身,双手合拢,长身揖礼道:“乐毅,见过苏先生。” 剧辛行礼道:“见过苏先生。” 苏代见状,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两位将军折煞老夫了。” 乐毅摇头道:“苏先生的付出,值得本将一礼。” 三人重新落座。 乐毅说道:“本将听刘宣说,先生不欲声张为攻破燕国所做的一切。这样一来,先生的功劳,便难以彰显,岂不是一切都要淹没吗?” 苏代轻笑道:“无妨,老夫也不想出头,就这样挺好的。” 对于苏代来说,他完成了使命。 其他的,他不愿意多想。 乐毅也不多言,苏代的事情,得交由燕王处理。乐毅和苏代说了一番话,就吩咐人带着苏代下去休息。 营帐中,只剩下乐毅和剧辛。 剧辛表情肃然,缓缓说道:“乐将军,五国联军一鼓作气击溃了齐国,击败了齐王。经此一战,齐国必然元气大伤。接下来,乐毅将军打算怎么安排?” 乐毅不假思索的道:“休整一晚,明天早上,追赶齐王,杀奔临淄。” 乐毅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 要击败齐国,就得彻彻底底的击败齐王。 夺取临淄,才算是成功。 剧辛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一抹犹豫神情。 乐毅问道:“剧将军有什么想法?” 剧辛听得乐毅询问,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乐毅将军,要长驱直入杀到临淄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末将认为,不如逼迫齐王割让城池。” “我们不再追赶,而是派遣使节前往临淄,和齐王谈判。” “如此,功劳得了,城池也获得了。” 剧辛看向乐毅,说道:“乐毅将军以为如何?” 剧辛采取的办法,是守成之法,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各国厮杀交战,少有灭国的。 一般都是对方战败后,对方割让城池求和。 齐国战败,逼迫齐王割让城池,再罢兵言和,这是最正常的做法。 乐毅闻言,眼眸却眯了起来。 剧辛的做法,乐毅不赞同。 男儿大丈夫,得立万世功业,要扬名立万。 如今,他好不容易执掌五国联军,好不容易有了彻底击败齐国的机会,焉能放过齐国,放过齐王。 错失机会,便再无破灭齐国的机会。 等齐国缓过气来,受害的是燕国。 乐毅摇了摇头,郑重说道:“剧将军,机会难得,我们有机会长驱直入,有机会夺取临淄。昔年,齐王破燕国,打破燕国的国都。如今,燕国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唉……” 剧辛闻言,叹了口气。 他还是希望乐毅以稳妥为主。 乐毅神色坚定,继续道:“剧辛将军,这一战的安排,早在燕国的时候i,本将就已经和大王商讨过。” “大王也希望能一鼓作气,捣毁齐国。”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故而,我不会错过,大王也不会错过。” 乐毅神色坚毅,斩钉截铁的说道:“齐国想要用区区几座城池,就要化解干戈,是不可能的。这一战,是必要打到底。” 剧辛听了后,道:“末将明白了!” 乐毅微笑道:“今天和齐国厮杀,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喏!” 剧辛站起身离开了。 乐毅坐在营帐中,处理完公务才躺下休息。 次日一早。 乐毅率领五国联军继续进发。 大军浩浩荡荡,往齐国临淄城的方向开进。 第350章伏击 青石山,此地位于济水河的后方,因青石山的石头是青石而得名。 青石山的山坡下,是一条弯弯绕绕的道路。 这一道路,通往临淄方向。 从定陶县的济水河岸离开后,要前往青石山,就得途经此地。 而青石山上,山林中。 赵奢带着一千士兵藏于此地。 赵奢之所以没有和联军汇合,便是为了伏击兵败的齐王。 如果齐王一战而败亡,被乐毅捉拿,赵奢的安排会失去作用。但齐王并非泛泛之辈,齐国的军队也不是孬兵,即使齐王遭到算计,但赵奢判定齐王有撤退的机会。 在齐王撤退时,他半路伏击,就有机会拿下齐王。 此时正值中午。 春日的阳光,洒落下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赵奢带着士兵躲藏,晒着太阳,颇为舒服。 “窸窸窣窣!!” 一阵脚步声,在林中响起。 一名探子快速的跑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齐王的军队来了。目前,齐国军队距离青石山,还有九里路。” 赵奢询问道:“齐王的兵力如何?” 探子回答道:“初步估测,齐王的兵力只有一万左右。” 赵奢点了点头。 这次联军和齐王厮杀,齐王调遣的兵力多达十余万。 如今,齐王身边只剩下一万人左右。 这样的损失,可谓巨大。 可以推断,齐王在五国联军的攻打下,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如今剩下的一万兵力,不过是残兵败将罢了。 赵奢吩咐道:“再探!” “喏!” 探子继续去打探消息。 虽说赵奢麾下只有一千士兵,但有心算无心,他早早的在青石山布下埋伏,有极大的机会取胜,尤其是齐国士兵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国士兵失去了战斗力,不足为惧。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已经过了中午。 远处的官道上,有一支军队出现了。 这一支军队,赫然是齐王率领的。 齐王带着军队逃窜,在五国联军的掩杀下,麾下的士兵损失惨重,逃的逃,降的降,死的死……时至今日,剩下的士兵不多了。 最终,只剩下一万余士兵。 尤其是军队暂时摆脱了五国联军后,齐王整军的时候,忽然发现苏代不见了。 很显然,苏代掉队了。 苏代作为齐王的丞相,是齐王的心腹。 这样的重臣掉队,必然成为俘虏,齐王的恼怒可想而知。 齐王把保护苏代的士兵骂了个狗血淋头,一番暴怒后,怒气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然而,齐王仍是很不高兴。 田懿、田战等人都在,唯独苏代掉队,实在是可惜。 齐王带着士兵赶路,距离青石山越来越近了。 “报!” 忽然,一名哨探自后方赶来。 哨探来到齐王的身旁,禀报道:“大王,乐毅率领的联军又出兵了,开始追赶我们。” “混账!” 齐王听后大怒。 乐毅这厮真是可恶,竟然还不罢休。 但恼怒归恼怒,齐王也担忧。 一旦被乐毅追上,他麾下的士兵根本抵挡不住。 田懿脸上带着无奈的神情,劝说道:“大王,我们兵败后,兵力越来越少,士气越来越低落,而联军气势汹汹,我们恐怕是难以抵挡。大王,该怎么办?” 齐王盯着田懿,道:“你有什么办法?” 田懿沉默了片刻,道:“大王,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割让城池求和。” 刷! 齐王的脸色,顿时大变。 割让城池,意味着他向五国联军认输。 这是丧权辱国的事情。 这是颜面尽失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齐王骨子里面不愿意。 齐王的眼眸中闪烁着怒火,他眼神凶唳,恨不得斩杀了提出求和建议的田懿。 可眼下的局面,对他确实是极为不利。 割让城池,或许是最合适的办法。 齐王思考了一番后,沉声道:“再等一等,我们撤退后,组织兵力抵挡。如果能够挡住各国的联军,就不用割让城池求和。如果挡不住,便再考虑求和。” “喏!” 田懿闻言,便不再劝说。 气氛有些凝重。 众人都不再说话,静静的赶路。 大军进入青石山的官道。 青石山的官道弯弯绕绕的,导致军队蜿蜒绵长。 山坡上。 赵奢躲在山坡上,看着进入山道的齐国士兵,还在等待,因为齐国的士兵还没有全部进入。 足足近两刻钟后,一万余齐国士兵全部进入了青石山下。 赵奢看在眼中,他脸上挂着笑容。 终于来了! 这一刻,终于等到了。 赵奢站起身,下令道:“擂鼓!” 命令下达,在青石山最高处,很快响起轰隆隆的战鼓声。 “咚!咚!!” 鼓声如雷,浩荡不休。 这声音回荡在青石山的这一片区域。 刹那间,就见青石山的两侧山坡上,有着燃烧的巨石滚落下去。石头的表面,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布条,还浸染了油脂等。 点火后,轰隆隆的滚落下去。 从进入青石山的入口,到最前方齐王所在的位置,都有燃烧的石头滚落。 大石滚落,声势骇人。 “轰隆隆!!!” 石头滚落下去,很快撞到齐国士兵身上。 在巨大的石头面前,齐国士兵被撞到后,直接被碾压成肉饼。 一时间,齐国士兵死伤无数。 原本成了惊弓之鸟的齐国士兵,突然被袭击,都乱了阵脚,快速的往奔逃。 齐王在前方,他看到燃烧的巨石落下,神情也无比惊慌。 “快跑,加快速度跑!” 齐王下令,神色紧张不已。 齐王一跑,田懿、田战等人也跟着快速的逃跑。 山坡上燃烧的石头滚落后,紧接着,又是一批一批的弓箭飞射下来。 弓箭射下,犹如箭雨落下。 密集的箭雨,更是令齐国士兵混乱不已。 在奔跑中,有许多的齐国士兵因为相互拥挤,导致倒在地上,直接被践踏。 赵奢看着齐国士兵溃散的一幕,命令士兵用滚石攻击。 近一刻钟左右后,赵奢下令道:“吹号角,冲!!” “呜!呜!呜!!!” 悠远的号角声,忽然间响彻了起来。 这时候,不再投放石头,青石山两侧山坡上的士兵,尽数杀出。 赵奢不仅让麾下的士兵杀出,还在山道上方的林中,安排了士兵摇旗呐喊,故意的壮声势,营造出伏兵无数的假象。。 如此一来,便不止一千人的士兵。 这一动静,更吓得齐国士兵不敢抵挡。 赵奢率领着士兵冲杀,一边长驱直入,一边大喊:“降者不杀!” 他一边冲杀,一边招降。 所过之处,一个个齐国士兵不敢抵挡,纷纷跪下投降。 赵奢麾下只有区区一千士兵,却杀得齐国的士兵丢盔弃甲,快速的本逃跑。这一伏击掩杀,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赵奢才停止掩杀,收兵返回。 一番统计下来,赵奢清点了战果。 这一战,赵国士兵损失不足两百人,俘虏的齐国士兵却多达六千余。遗憾的是,没有抓住齐王,让齐王逃了。 第351章齐王求和 赵奢整军后,在原地等待。 约莫小半天的时间,后方的官道上,有着一支联军的先锋军杀来。 赶来的军队,赫然是乐毅率领的燕国士兵。 在先锋军后面,才是联军士兵。 赵奢率军来到乐毅旁边,抱拳道:“末将赵奢,见过乐毅将军。” 乐毅说道:“赵将军辛苦了,战果如何?” 这个时候,赵奢也不再赶路了。 消息传到后方,司马错、刘宣等人,很快就撵了上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赵奢身上。 司马错、陈垣、魏獒等人,都看着赵奢。 赵奢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末将在青石山伏击撤退的齐王,此战,虽然没有抓到齐王,但齐王麾下的大军,彻底被末将击溃。齐王麾下有一万士兵,一战交锋后,被俘虏的人多达六千余。时至今日,齐王身边的士兵,最多不过两千人。” “好!” 乐毅昂着头,脸上尽是笑容。 赵奢干得好。 这一仗,打得实在是漂亮。 而且赵奢也抓住了时机,掐准了齐王的弱点。 有了赵奢的胜利,接下来再往齐国杀去,也就更容易了。 齐王十数万大军,一战损失如此惨重。 乐毅再杀往临淄,有了彻底击溃齐国的机会。 刘宣看向乐毅,微笑着说道:“有了赵奢这一战的胜利,接下来攻打齐国,乐毅将军就更顺利了。” 乐毅微笑道:“的确是,多亏了赵奢将军。” 乐毅看向其余人,说道:“诸位,随我掩杀齐王,活捉齐王。” 在这个关口,众人自是不拒绝。 一个个答应下来,调集自己麾下的士兵,迅速追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到了晚上,大军才停下来休整。 追了一天的时间,一路所向披靡,但还是没有追上齐王。 在联军停止前进时,正快速逃窜的齐王,带着麾下的残兵败将到了一座县城。 齐王没有入城,命令县令运送粮食和器械出城。 他率领的士兵在城外驻扎休整补给。 他并不打算据城而守,而是想返回临淄。 毕竟,临淄是国都。 齐国的国都,城池坚固,能够借助城池防守,而他也可以再召集大军,然后再抵挡联军。 营帐中。 齐王、田懿和田战相对而坐。 三人脸上神情,都颇为凝重。 一战失败,齐国损兵折将,损失了无数的士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王虽然可以再号召勤王之师抵挡,但终究是陷入了困境。 田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劝说道:“大王,如今的情况,已经陷入困境。微臣认为,再想要抵挡联军的进攻,已经是非常的困难。微臣斗胆建议,向列国求和。否则,我们难以抵挡。” “求和?” 齐王闻言,脸色无比的难堪。 让他向列国求和,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 齐王心高气傲,野心勃勃,一直想称霸列国。如今,让他向列国割地求和,这是何等的屈辱? 然而,形势逼人强。 齐王眼眸中,有着犹豫神色。 纵然此前他听田懿说过求和的事情,他甚至也有求和的打算。但真正到了这一步,齐王的心中还是犹豫,觉得为难,不愿意求和。 齐国是大国。 他也是高高在上的齐王。 真要求和,他丢不起这个脸。 田战见齐王没有反驳田懿,跟着附和道:“大王,如果不能求和稳定内政,恐怕国内也会出现内乱。大王,我们没有选择了。再拖下去,对我们更不利。” 齐王听了后,叹息了一声。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选择这样的办法。 齐王的目光落在田懿身上。 既然要求和,那么得有求和的使臣,而田懿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苏代还在身边,让苏代作为使节前往求和是最合适的,毕竟苏代在各国都有名望。 然而,苏代被俘虏了。 甚至于,苏代有可能被杀了。 齐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田懿的身上。 齐王脸上带着希冀神色,说道:“田卿,此番求和,由你代表寡人前往。” “啊!” 田懿惊呼一声。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惊讶。 他甚至是有些不情愿。 一旦他作为齐国的使节前往求和,势必会碰到刘宣。 以他和刘宣的矛盾,到时候,会遭到刘宣的羞辱。 甚至于,能否成功劝说列国罢兵都另说。 田懿神色恭敬,解释道:“大王,臣和刘宣之间有旧怨,臣恐怕不合适啊。一旦刘宣从中挑拨,就会影响到求和的事情。” 齐王哼了声,沉声道:“正因为你和刘宣有旧怨,才让你去。如果刘宣针对你,你就忍着。必要的时候,你得向刘宣道歉。唯有如此,才能令刘宣消气。” 田懿听了后,脸色铁青。 让他向刘宣道歉,这是对他的羞辱。 齐王沉声道:“你放心,只要本王熬过这一关,只要齐国挺过这一劫。到时候,我们缓过气来,就发兵攻打燕国,先灭燕国,再灭赵国,为你报仇雪恨。” “喏!” 田懿听了后,直接应下。 齐王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个时候,只能答应。 否则,就要触怒齐王了。 齐王心思转动,思考着求和的事情,问道:“你去求和,你打算怎么办?” 田懿不假思索的道:“自是拜访乐毅,请他停战。” “哼,蠢货!” 齐王听到田懿的话,大骂了一声。 田懿发懵,不解其意。 齐王冷冷说道:“不论是乐毅,亦或是刘宣,都仇视齐国。他们巴不得灭了齐国,你去找乐毅,万一被乐毅杀了祭旗呢?” 田懿闻言,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乐毅仇视齐国,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想了想,田懿说道:“大王,臣应该怎么做呢?请大王赐教。” 齐王说道:“你此去求和,先不拜见乐毅,先去拜会秦国的司马错。” “秦国敌视齐国,但秦国以利益为主的。” “只要你说明来意,表明割让城池求和的意愿,请司马错代为引荐,司马错必然会答应你的。” “秦国动心了,韩国这个墙头草,自会跟着秦国的步伐。” “有了韩国跟随,魏国、赵国和燕国的结盟就受到影响。” “如此,我们才有机会扭转局面。” 齐王看着田懿,眼中闪烁着精光,问道:“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田懿重重的点头。 他并非愚钝之人,只是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齐王点拨了一番,他明白了过来。 齐王吩咐道:“下去吧,好好的休息一番。明日一早,你代表齐国前往求和。” “喏!” 田懿重重的点头。 他出了营帐,站在营地中,心中却是叹息。 这一回,要丢尽颜面了。 即使先去拜会秦国,可无论如何,他都得面对刘宣和乐毅。 到时候,必定被刁难。 他思索了一番,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最终,喟然叹息一声,田懿就回到了营帐中休息。 一夜过去。 次日一早,齐王吃了早饭后,带着大军继续赶路,往临淄行去。 田懿作为使臣,却是不再跟着,而是迎着联军的方向行去。他要去拜会秦国的司马错,以瓦解联军的攻势。 第352章抓住田懿 五国联军进发,掩杀撤退的齐国军队。 在五国士兵赶路时,迎着五国军队方向而来的田懿,很快发现了五国联军的行踪。 然而,田懿却没有急吼吼的冲上去。 五国联军的士兵正赶路,他急着跑过去求见,万一遇到刘宣,或者遇到乐毅呢? 不论是刘宣,亦或是乐毅,都仇视齐国。 刘宣更恨不得杀了他。 落到刘宣和乐毅的手中,他会死得很惨。 所以,田懿小心谨慎,没有急躁的冲上去。整个白天一天,田懿都紧跟着五国士兵,悄然追随着,不至于跟丢了。到晚上天黑后,联军驻扎下来。 这时候,田懿才出来了。 田懿带着两名护卫,来到联军的大营外。 站岗的士兵看到田懿,伸手阻拦,呵斥道:“站住!” 田懿面色肃然,昂着头,一副官员做派,趾高气昂的说道:“本官田懿,来自秦国,奉秦王之命而来。你马上通知司马错,本官要见他。” 为避开刘宣,他谎称是秦国人。 只要司马错出来,他一见到了司马错,事情就好办了。 士兵见来的是秦国人,不敢怠慢,马上进入营地内通传。 田懿站在门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打量着周围,生怕自己被刘宣发现。 他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在这里碰到刘宣和乐毅。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咦,这不是田懿吗?” 清亮的声音,自营地内传来。 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田懿的眼眸中。 他吓了一跳,惊呼道:“刘宣!” 来的人,赫然是刘宣。 今天晚上,刘宣去了一趟乐毅的营帐,谈了接下来的安排。刘宣返回自己的营帐,会途径营地门口。 路过时,他看到一个背影很像田懿的胖子。 仔细一打量,还真是田懿。 刘宣盯着田懿,看向周围士兵,下令道道:“来人,拿下这胖子。” 营地门口的士兵道:“刘军师,他是秦国的官员。” 刘宣呵斥道:“什么秦国官员,这是齐国上大夫田懿,是齐王的狗腿子。愣着做什么,还不拿下田懿。” 作为赵国军队的军师,刘宣被各国主将敬重,他在军营有很高的威信。 他一解释,士兵不再犹豫,直接冲了上去。 不容田懿分说,便把田懿押了起来。 刘宣走到田懿的面前,伸手拍打着田懿胖嘟嘟的面颊。 “啪!啪!!” 手掌打得脸啪啪作响,颇有些疼。 田懿嘴角抽搐,心中大恨。 他就怕遇到刘宣,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真让他遇到了。 刘宣笑眯眯的说道:“田懿,田大夫,你可是齐国的官员,怎么大晚上的跑到联军大营的门口,还装作是秦国的官员。嘿嘿,莫非你是来投降的?” 田懿咬牙切齿,沉声道:“刘宣,士可杀不可辱。本官是齐王的使节,你羞辱本官,成何体统。” 这个时候,他不再说自己是秦国人。 到了这一步,只得阐明身份。 刘宣面色忽然一冷,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在田懿的脸上传出。 田懿惨叫,痛苦无比。 他的脸,火辣辣的疼,无比难受。 刘宣眼中带着恨意,冷声说道:“落到我的手中,你还是齐国的官员吗?齐国都快被灭了,你拍马屁的功夫没地儿使用,是不是很失落。今天抓到你,你放心,本官会好好款待你的。” 款待二字,刘宣特意加重了语气。 这话,令田懿打了个哆嗦。 田懿和刘宣之间,本就是仇恨深结,到了这一步,已经难以化解。 田懿大声道:“刘宣,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这个时候,田懿后悔无比。 不是后悔派人追杀刘宣,而是后悔没有彻底杀死刘宣。 刘宣看着田懿,冷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求饶,早知道干什么去了? 田懿看着刘宣冷酷的面庞,心中畏惧,继续道:“刘宣,追杀你都是齐王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不关我的事。你要报仇,找齐王,不要找我。” 刘宣啧啧摇头,说道:“怎么,现在知道错了?知道推诿责任了。” “先生,怎么回事?” 忽然,浑厚声音传来,却是司马错走了过来。 司马错道:“本将听士兵说,有秦国的官员来了。” 田懿眼睛一亮,大声道:“司马将军,是我,是我啊。我是齐王的使者田懿,我不是秦国人,但我是奉齐王命令来的。齐王承认兵败,甘愿割让城池求和,只求五国罢兵。” 田懿才说出了理由。 司马错闻言,眼眸一下眯了起来。 齐王派来的使节。 齐王要割让城池求和? 司马错心中仔细的思考着,权衡利弊,也在审视着田懿。 田懿看着司马错,心中有了底气。因为他相信秦国在利益面前会动心,司马错会保住他的。 齐国割让城池,对秦国有利。 一旦齐国真的被攻破,齐国灭了,燕国、赵国、魏国等国得利强盛,对秦国也不利。 田懿转而看向刘宣,道:“刘宣,我是齐国的使臣,放了本官。” 田懿嚣张了起来。 刘宣嗤笑一声,脸上多了一抹嘲讽神色。 田懿真是自以为是。 莫非,田懿现在觉得有恃无恐了。 真是看不清楚形式的人。 刘宣看向司马错,淡淡说道:“司马将军,我和田懿的仇恨,你是清楚的,把他交给我如何?” 司马错闻言,沉默不语。 齐王派人来求和。 对于这件事,司马错还是很重视的。 这是涉及秦国利益的事情。 不过,刘宣也有一定的分量,他也不能不顾刘宣的脸面。 刘宣微笑道:“司马将军,莫非是有什么难处?” 司马错思考了片刻,便有了主意,说道:“刘军师,田懿的性命,本将保了。本将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要和田懿谈话。一句话,他不能死。” 田懿的脸色,顿时变了。 “不要啊!” 田懿歇斯底里的大吼。 他没有想到,司马错想出这样的办法。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的事情。 他落在刘宣手中,肯定生不如死。 田懿咽了口唾沫,道:“司马将军,齐国愿意割让大量的城池给秦国,只求秦国退兵。同时,齐国也愿意割让大量的城池给各国,以求取各国退兵。” 司马错看了田懿一眼,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 田懿被留在原地,一颗心凉了下去。 完了! 他怎么办? 田懿再次看向刘宣,嘴角抽搐,讨好道:“刘军师,刘守相,饶了我吧。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你把我当个屁放了。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没了司马错撑腰,田懿马上转变口风。 刘宣冷笑道:“田懿,你还真的是善于见风使舵。” 田懿厚着脸皮,继续道:“哪有,哪有的事儿。刘相,小人是真的明白错了,请刘相高抬贵手。谈判时,小人一定给予赵国丰厚的回报。” 刘宣不屑一笑,吩咐道:“把田懿带到本官的营帐去。” 他走在前面,往自己的营帐中行去。 回到营帐中落座,田懿被押解着进入营帐跪下。 第353章另有计策 田懿跪在营帐中,身体颤颤发抖。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田懿抬头看着刘宣,开口求饶,不断的向刘宣求饶。 刘宣听在耳中,神色平静,却不答话。此刻,刘宣思考着如何处置田懿。 田懿在他的手中,生死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当然,他可以一意孤行杀了田懿泄恨。 可杀了田懿,他会得罪司马错,会得罪秦国,甚至他是不顾大局。 刘宣也是赵国的官员,得为赵国考虑。 否则,如何对得起赵何的信任。 然而,报仇是必须的。 前途,也不能毁掉。 刘宣思索着,许久后,刘宣开口道:“田懿,你说本官该怎么收拾你呢?” 田懿闻言,送了口气。 只要刘宣愿意说话,他就还有希望。 田懿腆着脸,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刘相,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 刘宣说道:“不杀你,我心难安。” 田懿听到刘宣的这话,眸子中尽是愤怒神色。 可恶的刘宣! 到现在,都还要杀他。 他已经求饶了,刘宣都还不罢休。 刘宣决意要杀他,他还怕什么呢?田懿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说道:“要杀就杀,杀了我,看你如何向司马错交代。” 至少,司马错要保他的命。 刘宣看着田懿,脑中忽然掠过一道灵光。 他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刘宣笑容灿烂,不急不缓的说道:“我不杀你,确切的说,暂时不杀你。哈哈哈,田懿,你会死的,会有人杀你的。” 这一刻,刘宣年头通达。 他已经有了办法。 虽说暂时不杀田懿,但刘宣却可以收取利息。 刘宣走到田懿身旁,抬脚就踹了出去。 “啪!” 一脚踹在田懿胸膛上,饶是田懿身体肥胖,被踹中后,也是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刘宣含恨出手,力道极大,已经是手脚并用。 营帐中,田懿的惨叫声不断。 足足一刻钟后,刘宣才有些气喘吁吁的回到坐席坐下。 田懿已经是躺在地上,浑身被打得淤青,脸上也多处受伤。他强忍着身上的伤,坐在地上,看向刘宣,眼中满是惊恐。 刘宣太凶残了。 太可恨了。 田懿咬牙忍着,没有再城墙放狠话,他怕刘宣还打他。 他脑海中,回想起齐王的话。 只要齐国缓过这口气,只要齐国能挺过去,就能报仇雪恨。 他等着报仇雪恨的那一日。 刘宣盯着田懿,他对田懿的恨仍在,他缓缓说道:“田懿,有司马错撑腰,即使秦国撤兵,但燕国不会,因为燕国和齐国仇恨太深。” “这一战,还会继续。” “接下来,我会看到齐王被杀的一幕,看到你被杀的一幕。” “你一定会死的。” 刘宣的眸子中,愈发的明亮了起来。 他脑中的计策愈发清晰,想清楚了怎么对付田懿。 刘宣看向士兵,挥了挥手,吩咐道:“把田懿押解到司马错的营帐去。” “喏!” 士兵押解着田懿离开。 刘宣请来了赵奢,商议齐国求和的对策。 齐国求和,接下来肯定会商讨这件事,刘宣和赵奢得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田懿到了司马错的营帐中,他走路都跌跌撞撞的,浑身疼痛。他暗骂刘宣,但此刻见到了司马错,收起心思,行礼道:“司马将军!” 司马错看到田懿满脸的淤青,再看到田懿颤颤巍巍的样子,心中轻笑。 打心底,他看不起田懿的。 这是一个佞臣。 为了秦国的利益,司马错得和田懿接触。 田懿落座后,并未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司马将军,只要秦国退兵,齐国割让城池。甚至,齐国可以把宋国的疆土,全部赠予秦国。” 司马错听后,明白齐王是真的要放血自救了,要求和割地。 宋国的区域,繁华富庶,是膏腴之地。 这样的地方,齐王都舍得。 田懿眼珠子转动,他按照齐王吩咐,继续说道:“司马错将军,齐国一但灭亡,燕国、赵国和魏国得了利益后,都将壮大。” “届时,他们必定会联合起来抗衡秦国。” “这是对秦国不利的。” “秦国攻打齐国,原本的意图,应当是灭亡齐国,再让各国争夺齐国之地,以自相残杀。” “刘宣不傻,燕王不傻,赵王也不傻。” “维持如今的局面,秦国得了城池,而齐国再抵挡各国,对秦国才是最合适的。” 田懿强打起笑容,说道:“司马将军认为呢?” 劝说司马错的说辞,是齐王提点的。 司马错听完后,心中意动,赞同田懿的这番话。 诚然,田懿是要保住齐国,偏偏保全齐国的安排,符合秦国的利益。 齐国在,才能牵制燕国、赵国和魏国。 尤其是,燕国、赵国和魏国联合起来,几乎是灭掉齐国,齐王不会善罢甘休。 齐王还在,东方各国就会内斗。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国才能真正的渔翁得利。 司马错出兵时,魏冉有指示,安排司马错尽力配合乐毅。但魏冉也说了,要他相机行事,以秦国的利益为准。 司马错听完后,沉声道:“除了宋国之地,还不够,齐国得再割让三座城池,毗邻宋国的三座城池,都要割让给秦国。” 当即,司马错拿出地图,在地图上划线。 田懿看完后,咽了口唾沫。 这是真正的狮子大开口啊。 田懿想了想,说道:“司马将军,你要占据这么多的城池,各国能答应吗?再者,各国都把齐国瓜分了,齐国还剩下什么呢?请司马将军能高抬贵手,宋国之地,已经是很富庶了。” 司马错说道:“那就割让一座城池。” 田懿沉默片刻,咬牙道:“好,除了宋国之地,齐国割让一座城池。” 当下,双方划定了城池。 田懿话锋一转,说道:“接下来,请司马将军能助我一二。” “当然!” 司马错点了点头。 司马错站起身,微笑道:“走吧,该去拜见乐毅了。这一战,乐毅是主将,得征求乐毅的意见。他同意齐国的求和,事情才能平息。否则,会有争执。” “喏!” 田懿点头。 虽说会有争执,但田懿相信有秦国的支持,五国就再难以一条心。 司马错带着田懿往乐毅的营帐行去。 不多时,两人见到了乐毅。 乐毅看向司马错,笑吟吟的道:“司马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司马错坐下,开门见山的道:“齐王派遣上大夫田懿作为使者,前来求和。如今,齐王愿意割让城池求和。乐毅将军,召集各国的主将,商讨齐王求和的事情吧。” 乐毅脸色,登时微变。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几乎没有准备。 然而,司马错是秦国的主将。 秦国是大国,乐毅不能忽视司马错的意见。 剧辛看在眼中,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至少,剧辛赞同罢兵的。只要齐国割让城池,而燕国也能获利,这就足够了。 剧辛认为乐毅的心太大了。 这样的事情,到最后,恐怕什么都得不到。 与其如此,不如先赚取利益。 不过,剧辛没有决定权,得交由乐毅决定。 乐毅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思索了一番,摆手道:“司马将军稍等,本将这就召集各国的主将,商议齐国求和之事。” 当下,他安排人下去通知。 时间不长,魏獒、陈垣、赵奢、刘宣都来到了营帐中。 第354章内讧和妥协 这一次,五国主将齐聚。 所有人都到了营帐中,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乐毅身上。 魏獒询问道:“乐将军突然召集我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魏獒的目光落在了田懿身上。 昔日五国会盟攻打秦国,他见过田懿,知道田懿是个没能力的人。 当时因为田懿瞎指挥,导致联军兵败。 甚至,连粮仓都被司马错夺取了。 这一回来的人竟是田懿。 魏獒见田懿面目浮肿,一副惨兮兮的样子站在营帐中,他忽然想到了刘宣,便看向刘宣,猜测田懿身上的伤,是刘宣留下的。 毕竟,刘宣和田懿的仇恨人所共知。 陈垣也看到了田懿。 不过陈垣却把心思放在心中,没有开口询问。 乐毅摆手指着田懿,缓缓道:“齐王兵败,自知抵挡不住五国的联军,故而派遣田懿作为使臣,前来求和。” “对于齐王求和之事,请诸位阐述下各自的意见,以便本将确定接下来的走向。” “本将是五国君王任命的主将,但涉及到大事,得征求诸位的意见。” “否则,人心不齐,也难以调动军队。” “本将希望诸位有什么想法,都畅所欲言,都直接说出来,摆在台面上说,而不是藏在心中,在暗地里搞小动作,这没有必要。” 乐毅坦荡荡,说道:“事到如今,齐国军队兵败如山倒,齐国式微,难有反抗的机会。该怎么办,请诸位畅所欲言。” 一番话里面,乐毅说了让所有人畅所欲言,却暗暗的表明了他自己的态度。 齐国兵败,齐国式微,都说明了齐王抵挡不住联军的进攻。 话里面的意思,是想一鼓作气打到临淄城。 然后,再覆灭齐国。 在座的各国主将都是精明的人,经验丰富。 一个个听完乐毅的话,都懂了弦外之音。 司马错捋着颌下的胡须,他斜眼一扫乐毅,淡淡说道:“联军和齐国交战,进行到这里,齐国已经败了,再无力抵挡。” “事到如今,齐王甘愿割让城池求和,本将认为应当见好就收。” “同意齐王的求和,对大家都好。” “尤其是,齐王安排田懿作为使者来,是带了足够诚意的。” 说到这里,司马错稍作停顿。 司马错环视众人,话锋一转,继续道:“齐王兵败,失去了对宋国各个城池的掌控。” “齐国为了让秦国退兵,甘愿割让宋国及毗邻宋国的一座城池给秦国。” “同样的,齐国也会割让城池给列国。” “秦国不是恃强凌弱的国家,齐国求和,秦国同意罢兵。” 司马错微笑着说道:“至于齐国的其他城池,秦国一盖不要。这一次,秦国只要宋国及另外的一座城池。诸位,这是本将的态度。” 当着所有人的面,司马错表明了态度。 他这么做,为了秦国的利益着想。 司马错如果再继续攻打齐国,齐王必死无疑,齐国也会覆灭。 最后的结果,反而壮大魏国、赵国和燕国。 故而,司马错不愿意再打下去。 宋国的这片区域,位于齐国的西面,和魏国接壤。如果秦国在名义上,掌控了宋国下辖的各座城池,以后就有机会夹击魏国。 对秦国来说,这是极有利的。 田懿得了司马错的支持,也有了些底气。 此刻,他身上仍是疼痛不已。 但田懿还是昂着头,尽量让自己硬气起来,朗声说道:“诸位,我王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要求和的。” “齐国兵败,甘愿割让城池求和,请诸位罢兵。” “这一战,齐国虽然败了,但齐国也并不是就这点力量,还能召集勤王之兵。” “一旦齐国各地的兵马汇聚临淄,到时候,即使列国的联军能击败齐国,但最终,列国也会受到巨大的损失,会陷入齐国的战场。” “与其如此,诸位何不给齐国留一线生机,也顺便保全自身的实力呢?” “这一次兵败,不是齐国的实力不够,是赵国取巧夺了粮草,使得齐国士兵人心浮动,才有了一败再败的局面。” “只要我王回到临淄城,就能召集士兵汇聚,再抵挡联军。” 田懿昂着头,尽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以齐国士兵的精锐程度,纵然面对各国的军队,也足堪一战。在下认为,诸位何不见好就收呢?” 田懿的话,极具煽动性。 齐国的确不是弱国。 这些年来,齐国破燕国,败魏国,退楚国,威势赫赫,令各国忌惮。 纵然齐王败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令各国忌惮。 尤其是韩国。 韩国的实力很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秦国是大国,齐国也是大国。 秦国不再开战,韩国也不想再打了。 陈垣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看向乐毅,不急不缓的说道:“乐毅将军,我们已经击败了齐国,取得了胜利,何不见好就收呢?韩国不是大国,韩国同意齐王的求和。” 乐毅闻言,面色冷肃。 秦国是大国,秦国打了退堂鼓,影响极大。 以至于,韩国动摇了。 乐毅道:“陈将军决定了,本将尊重你的意见。” 陈垣道:“多谢乐将军。” 目光一转,陈垣看向田懿,沉声道:“田大夫,齐国和韩国距离遥远,韩国没有精力,也没有力量来经营齐国的城池。故而,韩国不要齐国的城池,只要齐国补偿足够的钱财和粮食。” “当然,齐国不会让韩国失望。” 田懿想都不想,直接答应。 接下来,田懿和陈垣商定了粮食的数量。 陈垣和田懿一番讨价还价,确定了后,便不再开口。 陈垣清楚韩国的国力,如果韩国有秦国的国力,韩国可以收取齐国的城池,也可以等战事结束后,再来收取齐国的城池,以扩大韩国的力量。 然而,韩国连自保都难,哪有分兵的可能。 故而,陈垣只能换取粮食和钱财。 田懿得了陈垣的允诺,看向魏獒,询问道:“魏獒将军,你认为呢?” 魏獒作为魏国主将,他也不傻,微微一笑,沉声道:“兹事体大,本将还需传信回魏国,请君上决断。在没有得到我王的命令之前,在下听从乐毅将军的命令。” 此话一出,田懿面色微变。 没想到在魏獒这里吃瘪。 田懿深吸口气,微笑道:“在下尊重魏獒将军的决定。” 田懿没有看向刘宣。 因为刘宣态度坚决,不会同意和解。 田懿看向乐毅,询问道:“乐毅将军,齐国求和,乐毅将军认为如何?” 乐毅沉声道:“燕国将继续出兵。” 咯噔! 田懿的内心,顿时沉了下去。 乐毅还要继续攻打齐国,这就意味着,在短时间内,赵国、燕国和魏国还会继续进兵。 这对齐国来说,也是极有威胁的。 不论是燕国,亦或是赵国,还是魏国,都是有实力的国家。 乐毅环视众人,道:“秦国和韩国的决定,本将不反对,尊重两位的决定。战事行进到现在,我们攻破齐国大营时,缴获了许多的财物。之前燕国缴获的财物,本将全部拿出来,分给秦国和韩国,以答谢两国的帮助。” “多谢将军!” 司马错和陈垣同时答谢。 乐毅能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 当然,这是乐毅的无奈之举。 秦国和韩国要撤兵,乐毅只能尊重和同意,而且他还得笑着欢送,不能发火。否则惹怒了秦国和韩国,一旦两国倒戈,对讨伐齐国的影响极大。 所以即使他想杀了田懿,也不能动手。 第355章司马错的心思 乐毅安排妥当后,看向田懿,语气冰冷的拂袖道:“田懿,你可以回去复命了。你回去告诉齐王,即使只剩下赵国、燕国和魏国,兵力有所减少,齐国也必败无疑。” 田懿嘴角抽搐。 在乐毅面前,田懿有些发怵。 面对强势的乐毅,田懿也无话可说了,拱手道:“告辞!” 在田懿离开后,司马错和陈垣也相继离开。 田懿、司马错和陈垣肯定还会商量后续事情,但不影响乐毅的安排。 只要燕国还在,攻打齐国就不会停止。 营帐中,只剩下乐毅、赵奢、刘宣和魏獒。 魏獒面带微笑,缓缓说道:“乐毅将军,齐王败退,并开始求和,意味着这一战大局已定。接下来,本将要等君上的答复,故而,本将暂时不跟和燕国军队一道前进。掩杀齐王军队的任务,恕难配合了。” 乐毅面色微变。 魏獒虽然听从命令,却是不再跟着一起前进。 这对联军影响颇大。 这样的事情,乐毅也是无可奈何。 名义上,他是各国联军的主将,能调动各国联军。 一旦利益上有冲突,结果就不同了。 乐毅思索片刻,心中有了决断,说道;“我们夺取了定陶县,击溃了齐王,但宋国境内,被齐国占领的宋国各座城池,仍然还在齐国官员的掌控中,还没有彻底平复。魏獒将军不再跟着前进,可否率领士兵攻打宋国之地呢?” 这是乐毅想出的折中之法。 魏国不再前进,那就留下来扫荡后方的齐国势力。 魏獒道:“乐将军,本将会完成任务的。” 宋国所在的区域,毗邻魏国。 对魏国而来,夺取了这一片区域,是有利于魏国的事情。 至于齐国把宋国割让给秦国,魏獒并不放在心上。 一纸国书有什么用? 占领了这些城池,才是真正的拥有。 乐毅看向赵奢,询问道:“赵奢将军,可愿意率领大军,随本将长驱直入,破灭燕国?” 赵奢回答道:“乐毅将军,长驱直入就不必了。接下来,本将愿意攻打齐国的河间之地,为乐毅将军分忧。” 河间之地,在齐国的西北部,位于原中山国的东面。 这片区域和赵国接壤。 一旦赵奢夺取了这一片区域,就能拓展赵国的疆土。 这是滔天的功劳。 赵奢为自己,为赵国,也要攻打河间之地。 再者,这一决定是赵奢和刘宣共同商讨出来的。 乐毅想了想,也不强求,说道:“赵奢将军既然有了决定,本将也同意。” 只要赵国攻打齐国,还是不错的。 接下来,便是刘宣的安排了。 乐毅看向刘宣,询问道:“先生接下来,是和赵奢将军一起去吗?”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攻打齐国,怎么能没有在下呢?再说了,乐将军配赵国相印,相当于是赵国丞相,在下身为赵臣,自当协助将军。接下来,在下和将军一起杀往临淄。” 齐王和田懿都还活着,刘宣不会罢休。 尤其是,刘宣计划还在实施。 要杀田懿,他就得再跟着乐毅一起。 “善!” 乐毅脸上露出笑容。 有刘宣协助,他更能得心应手。 乐毅压下心中乱糟糟的情绪,他说道:“大事定下,诸位便各自去准备吧。休整一晚,明日上去,军队继续开拔。” “喏!” 众人得令,便各自离开。 营帐中,只剩下剧辛。 剧辛面色肃然,说道:“乐将军,田懿大摇大摆的来军营,明明是我们的敌人,但我们却不能杀了田懿祭旗。” “甚至,连阻止田懿劝说司马错和陈垣都不能。” “如今司马错和陈垣撤军,我们还得欢送。” “这样的事情,意味着攻打齐国不再容易。” “尤其是赵国和魏国,都各有打算,只剩下我们一家攻打齐国,压力会非常大。” “末将认为,不适合再战。” 剧辛侃侃而谈,他有自己的考虑。 剧辛的出发点,是因为燕国弱而齐国强。 一旦和齐国怨恨深结,会使得齐国、燕国连年战事不断。最重要的是,剧辛不认为能彻底的灭掉齐国。 只要齐国还在,燕国就很危险。 剧辛长长的喟然叹息,道:“乐将军,请三思啊!” 乐毅大袖一拂,说道:“大王临行前,拉着我的手,神情恳切,说燕国能否一雪前耻,全在本将身上。大王要复仇雪恨,本将焉能就此罢兵。不破齐国,誓不罢休。” 剧辛轻叹,不再劝说。 …… 赵国营地。 中军大帐内。 赵奢和刘宣宾主落座。 赵奢眼神担忧,说道:“秦国和韩国撤兵,联军势力削弱。魏国有打算,咱们赵国也有打算。燕国要单独面对齐国,恐怕有风险。先生跟着乐毅前往,恐怕不安全啊。” 对于刘宣的安危,赵奢很是关心。 一旦刘宣出了任何的差池,他难以向赵王交代。 刘宣却是不以为意,轻笑着说道:“将军放宽心,在下安全无虞。” “如今的局面,还在乐毅的掌控中。” “齐国兵败,即使没有秦国、韩国、魏国和赵国的兵力,燕国也能攻打齐国。” “我跟着乐毅,也是为了能一雪前耻。” “而且我在乐毅的身边,也能影响乐毅,不至于最后真的灭掉齐国。” “齐王可以死,但齐国不能灭。” “这是大王的嘱托,是大王的底线,我一直铭记在心。” 刘宣说着话,道出了赵何的安排。 赵奢微微颔首,不再劝说。 赵何派兵攻打齐国,但不希望真正的灭掉齐国。 齐国在一天,各国的势力格局不至于发生大变化,而齐国由强转弱,赵国的势力登顶,成为东方各国最强的,才能号令各国。 赵奢笑了笑,说道:“一句话。先生万事小心。” 刘宣道:“在下明白。” 两人商议了接下来攻打河间之地的安排,才各自去休息。 …… 秦国,中军大帐。 司马错坐在营帐中。 军师王充坐在下方,王充说道:“将军,田懿求和,各国最后是怎么安排的?” 司马错道:“秦国、韩国退兵,赵国、燕国和魏国攻打齐国。” 王充点了点头,思索了一番,说道:“东方各国之中,赵国和魏国势力较强,燕国这些年也飞速的崛起。如今,这四个国家内讧厮杀,对我们秦国更为有利。将军选择在这个时候抽身撤兵,是最佳的时机。” 司马错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离开,的确是最合适的。 王充话锋一转,说道:“只是在下的心中,有一点疑惑。” “什么疑惑?”司马错问道。 王充缓缓说道:“齐国答应了割让宋国和一座城池给我们,也递交了国书。” “可是,这只是名义上的。” “我们现在撤兵,根本无法占领宋国。” “尤其是宋国毗邻魏国,魏国还在攻打齐国,魏国势必会攻占宋国的疆土。” “到最后,宋国的城池落入了魏国手中。” 王充说道:“我们名义上得了宋国,能有什么用处呢?” 对于这一安排,王充心有疑惑。 反正都得不到的,还不如换一些更实在的条件。 司马错闻言,大笑了起来。 王充道:“将军何故发笑?” 司马错解释道:“本将笑的是,军师没有看透本将的意图。事实上,本将就是要一个名义,让齐国在名义上,把宋国割让给秦国。” “如今仍是混战,但战事总有平息的一天。” “等战事结束后,各国的势力都会有一定的削弱。” “不论哪一国占据了宋国的城池,但名义上,宋国的这些城池,都是秦国的。” “本将断定,魏国占据宋国城池的可能性最大。” “战事平息之后,秦国再收回这些地方。” 司马错笑说道:“秦国要收回,魏国不同意,那怎么办?秦国不会劳师远征去攻打宋国,而是会威胁魏国,甚至是攻打魏国。” “这就是一个攻打魏国的由头而已。” “这一名义,让秦国拥有了正当的出兵理由。” 司马错眸子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笑吟吟的说道:“军师,你认为如何?” “将军英明!” 王充听完司马错的解释,钦佩不已。 王充一开始,不了解司马错为什么执意让齐国割让宋国。如今看来,司马错的目标根本不是宋国的城池,而是魏国。 一旦战事平息,秦国就可以讨要宋国城池。 到时候,秦国以正义之师出兵,其余各国便没有理由插手。 如此一来,秦国又能获取利益。 司马错看向王充,吩咐道:“军师,去收拾收拾。明日清晨,秦国撤兵。我们得到了齐国割让宋国城池的国书,可以撤军了。” “喏!” 王充站起身,便下去准备。 司马错坐在营帐中,继续处理剩下的政务。 第356章兵围临淄 齐王带着军队撤退,直奔临淄。 只有回到临淄,他才能借助临淄防守,然后召集齐国的勤王之兵,再抵御各国的军队。 半路上,田懿回来了。 田懿在联军营地,被刘宣打得鼻青脸肿。 这一路颠簸,他身上的伤,不仅没有恢复过来,反而有加重的迹象,身体快吃不消了。站在齐王的面前,田懿毕恭毕敬的行礼,说道:“微臣田懿,拜见大王。” 齐王让军队赶路,他则在一旁停下。 看着田懿脸上的伤痕,再看田懿狼狈的模样,齐王顿时明白了过来。 很显然,田懿遭到刘宣的针对。 齐王面带微笑,语气柔和的说道:“田卿,辛苦你了。待回到临淄,击退各国联军后,寡人拔擢你为齐国丞相。” “臣叩谢大王隆恩。” 田懿原本心情压抑,此番听了齐王的允诺,顿时兴奋了起来。齐国是东方的大国,强势无比,他如果能执掌齐国政务,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一想,田懿就激动不已。 齐王看在眼中,嘴角抿着一抹笑容。 他是故意如此。 田懿挨了打,他得给田懿一点好处,宽慰田懿一番,令田懿不会有其余想法。 齐王又关切道:“你前往求和,被刘宣打了吧。” 田懿听到‘刘宣’二字,神色愤懑,咬牙切齿的说道:“大王,臣被刘宣殴打事小,但刘宣此贼,扬言要和燕国一道,攻下临淄。此贼,简直该死。不杀此贼,齐国难安。” 齐王也握紧拳头,愤怒道:“刘宣此寮,确实该死。” 旋即,齐王问道:“出使的结果如何?” 田懿连忙从长袖中取出秦国和韩国的国书,道:“请大王阅览。” 齐王接过竹简,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后,齐王道:“田卿辛苦了。” 能让秦国和韩国退军,便给齐国减轻了很大的压力。 虽说,这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只要能保住齐国,不管现在付出多少,以后都可以拿回来。 齐王心思转动,沉声说道:“如今还剩下魏国、燕国和赵国,这三国的力量不容忽视。让本王意外的是魏国,魏国一向唯利是图,这一次竟然拒绝了。” 田懿回答道:“回禀大王,魏獒在魏国的权势不大,不是大将。他坐镇军中,不能全权做主。他说要禀报魏王,等魏王的消息。”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 “报!” 哒哒的马蹄声奔驰而来,一名哨探自后方策马而来。 哨探来到齐王的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骑兵大王,联军分兵了。” 齐王虽然撤退,但也安排了部分哨探打探消息。 至少,要知己知彼。 齐王说道:“怎么分兵的?” 哨探回答道:“目前,燕国、赵国和魏国各自行军。魏国的军队留在了定陶县,攻打宋国所属的区域,而赵军北上了,直扑河间之地。唯有燕国的军队,紧跟我们后方,直扑王军。” “只有燕国的军队了吗?” 齐王眼眸眯起,眸子中尽是冷酷神色。 联军分兵,对齐王来说,他的压力便减少了许多。 片刻后,齐王大笑了起来。 田懿和哨探见状,都惊讶不已。 田懿等齐王笑完后,才开口问道:“大王,何故发笑?” 齐王脸上洋溢着自信神色,说道:“本王笑的是,联军虽强,但已经各自为政,呈现出瓦解之势头。” “秦国撤退,韩国撤退,联军兵力大损。” “虽说燕国、赵国和魏国都还在继续进攻,但却是分道扬镳。” “分兵则势弱,便没有之前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魏国和赵国攻打的地方,都毗邻各国的疆土,都是各怀鬼胎。他们攻打这些地方,便会止步,不能再进攻临淄,无法和燕国汇合。” “只剩下的燕国,不足为惧。” “他们越是紧追不放,越是深入临淄,最终只能是孤军深入。” 齐王昂着头,神色自信,说道:“等本王先一步返回,拒城而守,而燕国的军队抵达了临淄城,却是疲惫之师。只要本王的勤王之兵抵达,乐毅就必败无疑。” 田懿拍马屁道:“大王英明!!” 哨探看到齐王自信,也安心不少。 齐王吩咐哨探继续打探消息,带着田懿继续赶路。 齐国的军队往临淄赶,而乐毅也带着士兵长途跋涉,紧追不舍。乐毅麾下的大军,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在齐王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乐毅所过之处,望风披靡。 双方一逃一追。 进入七月下旬,齐王回到了临淄,拒城而守。 到临淄城,齐王便发布诏令,召集齐国各地的小诸侯,勒令各地的诸侯发兵勤王,驱逐燕国军队。但命令是下达了,各地却没有音讯,一直都没有人发兵勤王。 乐毅率领的燕国军队,也跟着抵达了临淄城。 大军攻城,奈何临淄城池坚固。 乐毅发兵数次进攻临淄城无果,最终选择了包围了临淄。 时间流逝,一个月转瞬过去。 进入八月,天气依旧炎热。 燕国的军队仍在包围着临淄城,而齐王也没有等到勤王之兵。 城外,燕国军营。 中军大帐。 乐毅和刘宣相对而坐。 乐毅看向刘宣,询问道:“先生要对付田懿,时至今日,怎么还不动手呢?” 刘宣轻笑道:“从追赶齐王开始,计划就一直在进行。” “哦,本将怎的没看出来?” 乐毅有些诧异。 这段时间,刘宣一直在他的身边。 再者,刘宣身边只有一队赵国士兵,人数不多,没有多余的人,如何对付田懿?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说道:“追击齐王是计划之一,围困齐王于临淄也是计划之一……只要是对付齐王的,就是在对付田懿。如今齐王坐困临淄,却没有援兵救援。齐王灰心丧气,到了这个时候,下一步计划已经在实施中。” “下一步是什么计划?” 乐毅好奇的询问。 刘宣笑了笑,摇头道:“请将军拭目以待。” 乐毅讶然。 他的眸子中,掠过一抹凝重。 刘宣不说出计划,乐毅并不恼怒,他只是担心刘宣的计划,影响到攻打齐国。 刘宣不说,乐毅也不能追问。 刘宣目光一转,看向营帐的门帘外,往临淄城的城内看去。 在追击齐国的军队时,他早已经派人先一步赶往临淄城,潜伏在城内。就在今日,他又派人悄然潜入城内,启动下一步计划。 距离杀田懿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乐毅岔开话题,不再提田懿的事情。 和刘宣聊着攻略齐国的事情,刘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临淄城,城内。 如今的临淄城内部,已经一片紧张,气氛凝重。 昔日的繁华,早已不见。 许多的商贩和商家,都回到家中躲起来,生怕遭到战火波及。在齐国没有遇到战事时,临淄城是最富饶的地方,商人来来往往,繁华富庶。 如今,却是一片萧条景象。 城西,居住着大量的普通百姓。 在这一片区域,人员混杂,三教九流都有。 在一处院子中。 一个中年人正襟危坐,他面色肃然,神情坚毅,浑身上下,透着行伍之人的气息。 在中年人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 青年见到中年人,禀报道:“大人,军师传令,可以行动了。” “知道了!” 中年人点头。 青年继续说道:“军师让我留下,和大人潜伏在城内。” “可以!” 中年人话不多。 中年人名叫蒋石,军中的一名将领,颇为精明。刘宣为了对付田懿,先一步派遣蒋石潜伏在城内,摸清楚城内的情况,然后住下来,等候刘宣的通知。 蒋石起身更换了一身衣服,身着盛装,离开住宅后,乘坐马车往齐王宫行去。 此番,蒋石要拜见齐王。 刘宣要杀田懿,并非是刘宣亲自杀。 蒋石来到齐王宫门口,被王城门口的士兵拦住。蒋石神情不卑不亢,说道:“通知齐王,在下奉赵国守相刘宣之命,特来觐见。” 士兵闻言,哪里耽搁,当即去禀报。 刘宣的名字,在齐国可谓是人尽皆知,谁都知道刘宣了不得。 时间不长,有士兵出来,领着蒋石进入宫内。 第357章借刀杀人 蒋石昂首阔步,泰然自若的进入宫中。 在大殿中,他见到了齐王。 如今的齐王,一脸疲惫的神情,日子不好过。作为齐国的君王,他高高在上,权威赫赫,自信能掌控齐国。 然而,此番他兵败济水后,被困在临淄,他吩咐士兵去各地传信,召集各属国的君主带兵来临淄勤王。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却没有一个人来。 如此结果,令齐王心冷。 齐王心头更是大恨,恨不发兵救援他的各附属国君主。 愤怒同时,他也无奈。 临淄周围都是燕国士兵,他被困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一时间心中也是惶惶然。 这个时候,刘宣派人来了。 刘宣的人来求见,齐王心中虽然不爽,但也得接见,看刘宣到底有什么意图。 齐王盯着站在大殿中的蒋石,眼神深沉。 蒋石打量了一番齐王,开口道:“在下蒋石,见过齐王。” 齐王道:“刘宣让你来做什么?” 蒋石嘴角微微上扬,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微笑着说道:“军师派遣在下来,给齐王一条生路。” 齐王闻言,冷笑两声。 刘宣视他如仇寇,恨不得杀了他,怎么会给他生路? 故而,齐王不信蒋石的话。 刘宣有这样的好心,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 齐王冷笑,不屑说道:“蒋石,你是奉刘宣的命令,来看本王笑话的吧。” “刘宣给本王生路,绝无可能。” “刘宣在齐国受辱,被寡人逐出齐国,最终家破人亡。” “如此深仇大恨,刘宣能忍得下,能以德报怨?本王不是傻子,不会轻信于人。” 齐王说道:“刘宣会要给本王一条生路,恐怕是给本王一条死路吧。” 刘宣恨齐王入骨。 同样的,齐王也厌恶刘宣入骨。 因为刘宣,他丢尽颜面。 蒋石啧啧两声,不急不躁的说道:“来之前,军师就说齐王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当时,在下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 “昔日,军师为齐国利益,劝说齐王放弃称帝。” “奈何齐王听信谗言,吩咐士兵打断军师的腿,令军师陷入险境。” 蒋石侃侃而谈,丝毫不怯场。 站在大殿中,蒋石继续道:“如今,军师派遣在下来传信,要给齐王一条生路。” “奈何齐王又不相信,更满心质疑,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 “唉,军师两次为了齐王,为了齐国,齐王却是满腹的龌龊心思,怎能不败呢?” “你这样的君上,谁敢替你卖命。也只有田懿那样蛇鼠两端的小人,才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在齐王麾下如鱼得水,得到器重。” 蒋石摇头惋惜。 提及田懿时,更有着浓浓的鄙视和不屑。 齐王的脸色,顿时变得冷厉。 他眸子中闪烁着凶光,蒋石嘲讽的话语,令齐王很是恼怒。 如果是平时,蒋石胆敢说出这样的话,齐王直接喊来了士兵,将蒋石乱刀砍死。可是现在情势不如人,齐王心头窝火,也只得压下怒气。 各地的勤王之兵没有出现,他的手段已经用尽,再难以召集士兵抵抗燕国的军队。 刘宣给他一条生路,便是救命的绳索。 纵然齐王愤怒,也不得不耐着心思。 齐王身子微微前倾,沉声道:“说吧,刘宣派你来作甚?有何企图,有何目的。” 蒋石仍是不该口,缓缓道:“在下刚才就已经说明了来意,军师派遣在下来觐见,是来给齐王指一条生路的。” 齐王道:“让本王投降吗?” 蒋石道:“当然不是。” 齐王问道:“既如此,那是什么生路?” 蒋石回答道:“军师遭到齐王惩处,以至于家破人亡。军师恨齐王,恨入骨髓。但归根结底,是田懿派人追杀,才导致了军师的家人死于非命。军师说了,只要齐王斩杀田懿,将其尸身悬挂在城楼上,待军师看到,便会劝说乐毅,让乐毅退兵。只要燕国退兵,齐国自然保全。” 刘宣的计策,彻底呈现出来。 刘宣要杀田懿,是要借齐王的手杀田懿。 对田懿这样的小人来说,他一辈子都在讨好齐王,都在曲意奉承。 田懿追杀刘宣,是执行齐王的命令。 田懿作为齐王的心腹,最终却死在效忠的齐王手中,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是刘宣要的结果。 齐王脸上的神情凝重,眸中有意动之色。 只是,齐王却怀疑。 刘宣派蒋石来传信,不过是带了一句话。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他杀田懿。 齐王盯着蒋石,沉声说道:“刘宣想得倒好,他让本王杀田懿,但本王如何相信他?等本王杀了田懿,刘宣却反悔呢?本王不得不防。” 齐王不是傻子。 田懿是他的走狗和忠臣。 杀了田懿,而刘宣却不劝说乐毅,那又怎么说呢? 蒋石笑了,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很随意的说道:“齐王不愿意相信军师吗?也对,似齐王这样的君主,谁都不会相信。” “你所相信的,是你自己。” “只是军师说了,齐王愿意相信,就杀了田懿,把田懿的尸身挂在城头,军师自会劝说乐毅退兵。” “如果齐王不愿意杀田懿,此事就此作罢。” 蒋石神色自信,说道:“至于燕国攻打齐国的事情,军师也会全力以赴的襄助乐毅。齐王,该怎么做,随你决定,军师不强求。” 齐王闻言,眉宇间多了一抹怒容。 刘宣竟然威胁他。 刘宣该死啊! 齐王对刘宣,心中已经是杀意沛然,恨不得一刀劈了刘宣。 刘宣的条件,完全无视他。 齐王郑重说道:“本王不能相信刘宣。” 蒋石说道:“齐王不相信军师,在下也不能面前。可惜,时至今日,齐王都还没有看清楚目前的形势。” “临淄城被包围,你已经无路可退。” “燕国、赵国和魏国,都在攻打齐国,占领齐国的疆土。” “如果齐王一直困在临淄,齐国必亡。” “仅仅是为了一个田懿,值得齐王付出这么多吗?” “今日这一切,难道不是田懿造成的吗?如果没有田懿,军师的家人不会死于非命,他的怨恨不会这么强。说到底,都是田懿造成的。” 蒋石继续劝说,道:“值不值得,就看齐王怎么考虑了。” 齐王听了后,有些意动了。 只是,齐王仍是不踏实。 刘宣空口无凭,他相信了刘宣,到最后刘宣反悔,他找谁去? 齐王道:“本王如何相信刘宣?” 在齐王的心中,还是想让刘宣拿出些诚意。 蒋石微笑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怎么就如此难呢?齐王诛杀田懿,相信军师,军师自会劝说乐毅。如果齐王不愿意相信军师,就不用再多说了,浪费在下的口舌。” 齐王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 怎么办? 真的要答应刘宣吗? 万一刘宣到时候反悔,他怎么办? 刘宣摆明了是要借刀杀人,他如果答应,正中刘宣的计策。 蒋石盯着齐王,心中冷笑。 他看出来了,齐王已经意动,又吃不准刘宣会不会反悔。 万一刘宣反悔呢? 到时候,齐王还是被困在临淄城的齐王,而田懿却死了。 蒋石心中思量,觉得是逼迫齐王的时候了。 蒋石大袖一拂,说道:“既然齐王不愿意,在下告退。城破后,军师自会斩杀田懿。到时候,齐王也难逃一死。齐国传承至今,历经数百年的光景,没想到强横一时的齐国,却在齐王的手中破灭,可惜,可惜啊!” “告辞!” 蒋石拱手揖了一礼,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外走。 齐王见蒋石要离开了,顿时急了起来,连忙伸手阻拦,大喝道:“等一等!” 蒋石转身,看向齐王道:“还有何事?” 齐王深吸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本王答应刘宣的条件。” 蒋石道:“齐王睿智,死一个小小的田懿,换来齐国的复生,何其睿智。”说到这里,蒋石话锋一转,说道:“除了斩杀田懿,将田懿挂在城头上之外,军师还有另一个条件。” “什么?” 齐王瞪大眼。 一股无边的怒气,自齐王的心中喷涌而出。 还有条件? 蒋石是戏耍他吗? 齐王握紧拳头,眼神杀意沸腾,沉声道:“刘宣还有什么条件?” 第358章田懿死 恨!怒! 暴躁! 想杀人! …… 种种情绪,在齐王的心中酝酿,起伏不定。 此刻的齐王,被逼到了爆发的边缘。 蒋石看在眼中,却是冷笑。齐王不论怎么发怒,不管怎么气愤,他都笃定齐王不敢拿他怎么样?因为齐王得求刘宣,刘宣是齐王的救命稻草。 所以,齐王只能制怒。 齐王沉声道:“说吧,刘宣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不要卖关子。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本王不高兴了,先杀了你。至于乐毅,他陈兵临淄城外,也不一定能攻破临淄。” 蒋石摇头道:“齐王吓唬我么?这没有任何益处。但凡齐王还有一丁点的手段,也不会和军师合作。如今的你,还有选择吗?” 一句话,齐王哑然。 是啊! 以他和刘宣势如水火的关系,哪怕是还有一丝的选择,也不会同意刘宣的条件。 和刘宣合作,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然而,他别无选择。 所有的手段都已经用尽,他只能向刘宣屈服。 齐王恨得咬牙切齿,沉声道:“刘宣的条件是什么?” 语气低沉,喊着无尽的恨意和恼怒。 蒋石笑了笑,齐王就是欠收拾。不敲打敲打,齐王老是要端架子。 蒋石继续说道:“军师的条件很简单,你杀了田懿后,再亲自到城楼上,当着齐国士兵的面,向军师道歉,为昔日的错误悔过。军师见到了齐王的诚意,自会劝说乐毅退军。齐国得以保存,齐王还是齐王。” 轰! 齐王的脑中,刹那间竟是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齐王明白了。 这才是刘宣的意图,这才是刘宣最终的目的。 刘宣要羞辱他! 刘宣要让在齐国士兵的面前,颜面尽失。 齐王回过神来,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眼中尽是怒火。 刘宣可恨啊! 让他杀了田懿不说,还让他到在城楼上道歉。一旦齐王在城楼上公开向刘宣道歉,还有什么威望,在各国的君王中,他将沦为笑料。 齐王的手握成拳头,指节因为太过用力,咯吱咯吱的作响。 齐王拂袖道:“不可能,本王绝不答应这样的条件,本王不会答应的。” “唉……” 蒋石闻言,叹了口气。 齐王盯着蒋石,他希望还有一丝的机会。 不到最后,他绝不同意。 蒋石却是不惊讶,继续说道:“今日得见齐王,和齐王一番交谈,终于明白,齐王果然是自私自利之人。” “为了一己之颜面,宁愿让齐国覆灭。” “这样的齐王,在下也没办法。” “罢了,齐王执意不到钱,那就让齐国随风而灭吧。” 蒋石笑了笑,很随意的说道:“齐王不愿意道歉,在下似乎也没了用处。以齐王的秉性,应当会迁怒于在下,来吧,让你的人杀了我。然后,齐王便可以坐等破城,等着燕国的军队进入临淄城,等着被燕国的士兵诛杀。” 蒋石的这番话说出,齐王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蒋石的样子,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刘宣提出了这般条件,而蒋石也赴死求见,应当不是骗他的。 刘宣逼他道歉,看样子,不会骗他。 齐王心高气傲不假,刚愎自用不假,但是他在利益面前,尤其涉及到他自身的利益,涉及到齐国的利益,齐王的一切都可以抛弃。 所有的,都可以舍弃。 只要能保住手中的利益,保住手中的权益。 齐王眸光转动,他仔细的想了想,微笑道:“蒋先生为齐国考虑,本王杀你作甚。” 蒋石心中松了口气,笑道:“如此说来,齐王应允了?” “当然!” 齐王点头。 为了齐国的利益,他只能选择舍弃田懿。 蒋石说道:“时间紧迫,既然齐王同意了,就请齐王把田懿喊到大殿中。军师说了,让在下亲眼见证齐王杀死田懿,齐王亲自杀了田懿,军师才能解气。” 齐王闻言,嘴角抽搐。 刘宣的要求真多。 齐王知道刘宣是在报复他,是故意如此。 但对齐王来说,杀死一个小小的田懿,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田懿是臣子,臣为君死,理所应当。 田懿为他而死,天经地义。 齐王也不再犹豫,果断的吩咐道:“来人!” 一名内侍走进来,躬身行礼。 齐王吩咐道:“去请田懿来。” “喏!” 内侍去传令了。 齐王笑吟吟的道:“蒋先生,田懿不久后就会抵达。本王也会亲自杀死田懿。” 蒋石说道:“在下也非常的期待。” 说到这里,蒋石继续道:“齐王杀死田懿,并亲自登上城楼道歉,军师就不再追究过去之事。军师毕竟是齐国的人,齐国是军师的母国。” 齐王连忙道:“对,说得对。” 虽说齐王嘴上附和,但心中却是一肚子的怨恨和愤懑。 齐国是刘宣母国,刘宣却祸害齐国。 这些仇恨,齐王都记下了。 等他稳住了局面,等燕国的军队退走,等他恢复了元气,所有的一切,他都会一一的讨回来。尤其是刘宣,不把刘宣五马分尸,把不会罢休。 蒋石看到齐王假意露出的笑容,便知道齐王暗含怨恨。他心中也在冷笑,齐王杀了田懿,又亲自道歉后,忽然发现被戏耍了,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想到这里,蒋石怜悯的看了齐王一眼。 可怜的齐王啊。 曾经的齐国,强势无比,雄踞东方,称雄东方各国。 如今,却是无比的凄惨。 蒋石静静的等待着,不一会儿,脚步声自大殿外传了进来。 一个身材肥胖的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赫然是田懿。 田懿看了蒋石一眼,他不认识蒋石,没把蒋石放在心上。田懿目光看向坐在正上方的齐王,恭敬的行礼道:“微臣田懿,拜见大王。” 齐王看着田懿,眼中有着一抹惋惜,但瞬间就被坚定的神色取代。 不杀田懿,齐国就会灭亡。 田懿的死亡,换来了齐国的新生。 等他稳定了局面,讨回了一切,会照拂田懿后人的。 齐王下令道:“卫士何在?” 话音落下,两名士兵径直就冲了进来,站在大殿中。 田懿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 他左右张望一番,没看到什么情况,齐王怎么召集卫士呢? 齐王道:“拿下田懿。” 士兵听从齐王的命令,径直就把田懿架起,把田懿控制起来。 这一瞬,田懿大惊。 田懿挣扎着,大声道:“大王,微臣犯了何事?求大王明示。” 齐王站起身,不说话,一步步走向田懿。 蒋石看着这一幕,解释道道:“田大人,在下奉刘宣刘军师之命,来觐见齐王。只要齐王杀了你,刘军师便不再追究过往之事,并劝说乐毅退兵。现在,你即将被杀了。” 田懿脸色,变得煞白。 “铿锵!” 齐王拔剑出鞘。 剑光森冷,闪烁着刺骨的冷意。 田懿吓得心肝颤抖,连忙求饶道:“大王不可,这是刘宣的离间计,刘宣要离间我们君臣。大王杀了微臣,只能亲者痛仇者快,只能便宜了刘宣。” 齐王闻言,却是步伐不停,一步步的走来,沉声道:“田卿,寡人没有选择,只能用你的命去赌,赌刘宣会言而有信。” 田懿闻言,双腿直哆嗦。 忽然,一滩水渍出现在地上。 大殿中,一股尿臊味弥漫开来。 田懿被吓尿了。 “大王,不要杀臣。是臣冒着性命之危,才说服了秦国和韩国,令两国退走。” “即使没有刘宣,臣也能辅佐大王,稳定局面。” “大王饶命啊!” “大王……” 田懿大喊着,可齐王逐渐的走进,他越来越害怕。 田懿想挣扎,却无济于事。两名士兵架着他,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是无用功。 齐王走到田懿身前,瞪大眼睛,大喝道:“田卿,一路走好!” 长剑刺出,锋锐的剑锋,贯穿了田懿的胸膛。 一剑,刺破了心脏。 “啊!” 田懿惨叫,身体抽搐着。 “噗!” 殷红的鲜血,飞溅出来,洒落在齐王的脸上,使得齐王面庞上,多了一抹狰狞和可怖。 齐王抿着嘴唇,拔剑出鞘。 剑抽出,田懿还在挣扎,嘴中还说着求饶的话。 然而,声音却渐渐变小, 片刻功夫,田懿脑袋一歪,而士兵松开手,田懿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田懿的眸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至死,他都没有想到,会死在齐王手中。 他忠于齐王,换来的,却是齐王无情无义的一剑。 第359章见证 “杀得好!” 蒋石看到死不瞑目的田懿,抚掌大笑。 作为刘宣的下属,他清楚刘宣和田懿之间的仇恨,更知道刘宣在齐国的遭遇。 齐王为了一己之私,提剑刺死了田懿,心中一样是五味杂陈。他红着眼,咬着牙,提剑看着蒋石,杀气腾腾,那一幅姿态,仿佛要杀了蒋石一般。 齐王听到蒋石抚掌叫好的话,更是大受刺激,怒气汹涌。 蒋石面对齐王的凶狠,却是浑不在意。 一个将死之人,有何惧之? 如今的齐王,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跺跺脚,天下都要颤抖的齐王。 如今的齐王,人人可欺。 如今的齐王,落魄可怜。 蒋石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说道:“齐王,田懿是一个佞臣,没有半点才华,只知道阿谀奉承。昔日五国伐秦,不就是田懿瞎指挥,导致兵败吗?” “死一个田懿,不值得你发怒。” “而且今日的一切,也是田懿造成的。” “如果不是田懿派人穷追不舍的追杀,军师会处处针对齐国吗?答案是不会。没了军师出谋划策,以齐国的力量,就算不敌燕国,至少也能挡住。” “你说,是不是怪田懿呢?” “杀了田懿,对你好,对齐国更好。” 蒋石侃侃而谈,泰然自若的说道:“接下来,只需要将田懿的尸体立在城头上,再亲自向军师道歉,军师就会劝说乐毅,令燕国退兵。没了燕国士兵围城,齐国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齐王闻言,脸上煞气消退,背脊却微微佝偻。他的眼中,有着落寞神色。不管田懿如何阿谀奉承,不管田懿如何无能,田懿都是他的人,他亲自杀了下属。 “走吧,去城楼上!” 齐王不敢耽搁时间,吩咐了一声。 士兵扛着田懿的尸身,而蒋石则跟着齐王出宫,往临淄城的西城行去。一行人来到城楼上,齐王放眼望去,城外远处,处处都有燕国的士兵驻扎。 然而,刘宣、乐毅等人却不在。 齐王眸子眯起,询问道:“蒋石,刘宣不在,如何道歉?” 蒋石回答道:“齐王莫急,先把田懿的尸体悬挂起来。这是首要的事情,完成了这件事,再联系军师不迟。” 齐王嘴角轻轻的抽搐。 一旦田懿的尸体被悬挂在城头,必然会引起无数齐国士兵的议论。甚至于,会影响到齐王的名望和威信,因为是他下令将田懿挂起来示众的。 然而,齐王不得不做,他没有选择。 齐王下令道:“来人,将田懿的尸体挂起来。” 命令下达,士兵遵照执行。 然而城楼上驻扎的齐国士兵,一个个看过来,眼中都有着好奇的神色。田懿是齐国上大夫,深受齐王器重,是齐王的心腹。 如今被悬挂示众,犯了什么罪吗? “田懿这狗贼终于死了,他早就该死了。” “田懿媚上欺下,从不把我们的生死放在眼中。这一回,大王亲自将他悬挂起来示众,真是活该。” “田懿是大王的心腹,突然被杀了,有猫腻,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驻守城池,燕国的军队都在外面,谁能杀了田懿。” “小声点,没看到大王在吗?作死啊!” …… 一个个士兵,小声的议论着。 所有士兵的心中,都满心好奇,但一个个也觉得解气。 田懿在齐国,名声并不好,一贯的媚上欺下。齐国被燕国击败后,田懿和齐王逃回了临淄后,田懿对齐国的士兵,仍是一副颐气指使的样子,从不把驻守城楼的士兵当回事儿,以至于士兵对田懿非常的厌恶。 如今田懿被杀,士兵反而是感到畅快。 齐王听着士兵议论,脸上神情不愉。 他听着士兵的话,觉得刺耳。他亲自刺死了田懿,心中本就有着一股气,如今听到士兵的议论,烦躁起来,大怒道:“闭嘴!” 士兵们战战兢兢,不再说话。 所有人的眼珠子转动着,似乎是在以眼神交流。 齐王哼了声,心中愤怒。他看着田懿被悬挂在城楼上,目光一转,落在蒋石身上,沉声说道:“蒋石,田懿的尸体已经被悬挂起来,如何通知刘宣?” “简单!” 蒋石微笑道:“齐王只需要安排士兵擂鼓,击鼓六次为一组,击鼓六次,便暂停片刻。然后,再击鼓六次,循环往复。城外驻扎的燕国士兵听到了鼓声,自会去通知军师。” 齐王点头,当即吩咐了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响起,回荡在城内外。 当六通战鼓结束后,士兵稍作停顿,又继续擂鼓。然后,又是六通鼓,循环往复。鼓声不断的敲响,传到了临淄城外。 这一情况,很快传到了刘宣安排的士兵耳中。 士兵快速返回大营,把消息告知刘宣。 刘宣得了消息,去了乐毅的营帐中,说道:“乐毅将军,田懿被齐王杀死了。现如今,田懿的尸体被悬挂在临淄城的城头上。齐王接下来,会向在下道歉。乐将军可愿意随我前往,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啊!” 乐毅闻言,惊呼一声。 齐王亲自杀了田懿?还要在城楼上向刘宣道歉? 太阳打西边升起吗? 乐毅知道齐王的脾性,他清楚齐王是一个极为自负且自傲的人。这样的人,绝不会轻易向人俯首认输。如今齐王亲自向刘宣道歉,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乐毅盯着刘宣,一字一顿的说道:“先生,你没有开玩笑吧?齐王会向你道歉。” 刘宣微笑道:“将军,在下像是开玩笑的吗?是否会道歉,一看便知。” 乐毅闻言,便站起身道:“既如此,本将倒要看看,齐王会怎么道歉。” “请!” 刘宣摆手。 乐毅颔首,和刘宣一起离开营帐。 乐毅打算轻装简行前往,不带着士兵。然而,刘宣却不同意,建议乐毅带着所有的燕国士兵去见证。 乐毅听了刘宣的建议,想着带着军队去也不影响,便同意了。如果齐王真的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让燕国的士兵见证,也是不错的。 乐毅调集士兵,和刘宣直奔临淄城的西门。 第360章齐王道歉 城楼上。 齐王穿着整齐,他头戴九旒冲天冠,身着冕服,腰悬佩剑,气度不凡,威仪赫赫。然而,他的眸子中却有着一抹烦躁。 想到接下来要向刘宣道歉,齐王心中就难以保持平静。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齐王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等待着刘宣的到来。 蒋石静静的站在一旁,嘴角噙着柔和的笑容。他很期待齐王道歉的一幕,试想,堂堂齐国君王,放下身段,当着所有士兵的面,谦恭的道歉,那是何等的场景啊。 忽然,蒋石看到远处的官道上旌旗招展,有军队浩荡行驶而来。 “来了!” 蒋石开口道。 齐王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西城外的官道,看到了汹涌而来的军队。 一杆杆燕国的大旗,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一个个燕国的士兵,如狼似虎,直扑城池而来。 齐王站在城楼上,望着奔驰而来的燕国士兵,眼神忌惮。虽说燕国的士兵没有进攻,但他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令他忌惮,更隐隐担心乐毅直接进攻。 时间不长,燕国士兵在城外列阵。 齐王见燕军没进攻,松了口气。 乐毅和刘宣在士兵的保护下,策马上前,在城外五十步停下。一圈一圈的士兵,把乐毅和刘宣保护起来。 即使齐王放冷箭,也不可能威胁到乐毅和刘宣的安全。 刘宣抬起头,看着城楼上的齐王。 今日的齐王,身着盛装。 可惜,接下来却要向他道歉。不管穿着多么的隆重,最终,都得丧尽颜面。刘宣心中畅快,提起一口气,朗声道:“齐王,刘宣在此。” 昔日,他离开临淄城,惶惶如丧家之犬,疲于奔命。 如今,他再回临淄城,不再落魄,不再逃窜,而是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回来。 他回来了。 他回来讨债了。 刘宣盯着城楼上的齐王,眼神锐利无比。 齐王看着城外的刘宣,心底更是烦躁。在王宫中,他已经答应了蒋石,要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在城楼上向刘宣道歉。 真正到了道歉的时候,他又无比的抵触。 齐王盯着刘宣,咬牙切齿的说道:“刘宣,齐国会有今日,本王会有今日,你刘宣功不可没,本王记住你的功劳了。” 对于刘宣的愤恨,早已深入骨髓。 讽刺的话说,自齐王口中说出。 纵然局面对齐王不利,但他忍不住讽刺刘宣。 刘宣听出了齐王的讽刺,却没有放在心上,脸上神色坦然,缓缓说道:“齐王,在下能有今日,也多亏了齐王,你齐王也是功不可没。如果没有齐王的‘厚待’,在下不会去赵国,今天也不可能带着大军兵临城下;如果不是齐王,或许在下还是稷下学宫的一员。” 齐王听着刘宣的话,握紧了拳头,眼神怨恨。他可以负人,但人不能负他,这是他的准则。 齐王道:“刘宣,你说话可算话?” 面对着刘宣,齐王心头烦躁,他不想一直和刘宣绕圈子。 刘宣道:“在下说了什么?” 齐王一听这话,心头大恨。刘宣装傻充愣,假装不知道,是逼他说出刘宣提出的条件。齐王咬牙道:“你说了,只要本王向你道歉,你就劝说乐毅退兵。” “哗!!!” 这话一说出,宛如雷霆炸响,令一个个齐国士兵面色大变。 齐国士兵没想到会是如此。 齐王在齐国士兵的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齐国的天。如今,齐王却低声下气的和刘宣说话。这样的情形,令一个个齐国士兵为之错愕。 他们小声的议论着,更是面面相觑。 燕国士兵听到,哄然大笑。 齐王不过如此! 一个个燕国士兵,神色鄙夷,更尽情的嘲讽齐王。 齐王看到了燕国士兵嘲讽的样子,也听到了自己麾下士兵的议论声。他表情冷酷无比,愤怒之下,身体都轻微的颤抖着。 从出生到成为齐王至今,齐王的路,一直都顺风顺水。 在今天,他的脸丢完了。 刘宣心中冷笑,这是针对齐王的开始。 他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乐毅听到齐王的话,眉头微皱。燕国攻打齐国,是燕王定下的国策。乐毅不可能因为刘宣的劝说,就撤销对齐国的攻打。 在这时候,乐毅却没有插嘴,静静看着。 刘宣接过话,说道:“齐王,你没有把我的条件说完啊。我的条件,是让你亲自杀死田懿,再把田懿的尸体悬挂在城楼上示众。然后,你向我道歉,我再劝说乐毅退兵。你只完成了一部分,仅仅是杀了田懿。在下允诺,只要你道歉,我会遵从允诺,劝说乐将军退兵。” 此话一出,引爆了议论。 燕国士兵的笑容更甚,齐国的士兵却是觉得不可思议。 齐王亲自杀了田懿? 这一事情,令一个个齐国士兵看向齐王时,眼中多了一抹鄙夷。身为君王,却不顾下属的生死,杀死自己的下臣。 这样的君王,难以得到士兵尊重的。 齐王面皮轻轻的抽搐,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可恶! 可恶的刘宣! 他此刻明白了,刘宣是故意的,刘宣要让他身败名裂。齐王咬牙忍着愤怒,朗声说道:“刘宣,寡人郑重的向你道歉。昔日,是寡人错了。寡人对不起你,请你原谅。” 一番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字字颤抖。 身为一国君王,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刘宣啧啧两声,却摇头拒绝,说道:“就这样道歉吗?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没有半点诚意。如果随口说两句话,就能令燕国退兵,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齐王脸色大变,冷冷道:“你要怎么办?” 齐王的耐心,快用完了。 然而,齐王还忍着,因为他希望刘宣劝说乐毅。纵然齐王知道是与虎谋皮,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刘宣,只能向刘宣道歉。 刘宣说道:“很简单,你在城楼上搭建一座高台。你站在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去冕冠,脱掉冕服,三跪九叩向我道歉。如此,我接受你的道歉,为你劝说乐毅。” 齐王大怒道:“刘宣,你欺人太甚!” 无边无尽的怒气,汹涌而出。 让他搭建高台自去冕冠,再脱掉冕服,三跪九叩道歉,他还有何颜面? 这是极大的羞辱。 刘宣昂着头,一副不在意的神情,说道:“齐王,是否答应,全在你的意愿,我不强求。” “昔年,越王勾践为了苟活,为了报仇,甘愿为吴王尝粪,最终回归越国,卧薪尝胆十数年,最终破灭吴国,报仇雪恨。勾践的屈辱,才是真正的屈辱。” “我只是让你跪下来道歉,欺负了你吗?” “如果你不愿意,说一声,我转身就走,绝不强求。” 刘宣干脆的话,令齐王恼怒,却又无奈。 怎么办? 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齐王的表情一变再变,眼神更是犹豫不定,极为纠结。他的内心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怒火。但这所有种种,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齐王一咬牙,道:“寡人答应你。” 第361章三跪九叩 刘宣脸上有了灿烂笑容,一脸期待神色,摆手道:“请吧!”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城楼上的齐王身上。 一双双探寻的目光,几乎令齐王崩溃。齐王咬牙忍着,他的手死死攥着,甚至指甲都已经刺入了掌心的肌肤中,流溢出殷红的鲜血。 齐王的脑中,全是愤懑和羞耻。 他脑中充斥着仇恨,脑海中充斥着被羞辱的一幕。 齐王环视周围的士兵,愤怒下令道:“看什么看,不知道做什么吗?马上搭建高台,本王要用。本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为了齐国。本王今日付出的,他日都会一一的讨回来。” 暴怒的齐王下令,士兵不敢耽搁。 短短一刻钟,桌子、木板等堆积起来,搭建了一座简易的高台。 刘宣站在城楼下,能看到城楼上的高台。 他脸上露出笑容,再次道:“齐王,请!” 齐王面皮抽搐,心中哼了声,一撩衣袍,大步的踏上高台。齐王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城楼上的齐国士兵,看着外面小如蚂蚁般的刘宣及燕国众人,心绪却是烦闷无比。 这是他最丢人的时刻! 他深吸了口气,一抖身上的冕服,缓缓举起手。他的动作很慢,慢慢的抬起,放在了九旒冲天冠上。九旒冲天冠仿佛有千斤重,难以取下,令齐王犹豫无比。 片刻后,齐王才取下了头上的九旒冲天冠。 这是他身份的象征。 如今,却是自己取下来,搁在一旁。 齐王又缓缓的脱下了穿在外面的冕服,只剩下内中的衣服。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跪下来,朝着刘宣的方向叩头行礼。 三跪九叩,一个不少。 齐王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道:“刘宣,本王昔日不听谏言,冤枉于你,致使你家破人亡,父母故去。今日,本王诛杀田懿,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向你道歉。齐国的君王,做错了事情,即使是人主,也有胆量承担错误。本王犯下的错,请你原谅。”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道歉后的最后几句话,却是在树立形象。 至少,要挽回一点面子。 刘宣看在眼中,眼眶却是湿润了起来。 齐王道歉了。 齐王虽为齐国的人主,如今,他为昔日的过错道歉。 刘宣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泪水流淌,打湿了面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爹、娘,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吗?齐王道歉了,他为昔日的过错悔过了,他为昔日的刚愎自用付出了代价。”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刘宣的心中,此刻似是有千言万语还想说。然而,话到了嘴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城楼上的齐王,大吼道:“齐王,起身吧。” 齐王站起身,快速的下台。 士兵拿着冕服和九旒冲天冠过来,为齐王穿上。 齐王盯着刘宣,郑重道:“刘宣,本王按照你说的做了。接下来,该你了,望你言而有信。” 此刻的齐王,心中忐忑。 万一刘宣反悔呢? 刘宣说道:“齐王,本军师答应你的,一定会去做。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劝说乐将军撤退。三天后,本军师再来给你答复。” “好!” 齐王松了口气。 只要刘宣认账,一切就还好说。 刘宣看向乐毅,他的情绪还有些低迷,道:“乐将军,撤吧。” “好!” 乐毅没有反对,下令撤退。 燕国的大军撤退,齐王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蒋石站在城楼上,他知道不可能摆脱齐王,率先说道:“齐王,在下要回去休息了。齐王如果不放心,安排一队士兵护送我吧。” 名义上是护送,实际上是监视和监禁。 齐王见蒋石如此的上道,微微颔首,就挑选了一队士兵,护送蒋石离开。 这队士兵,会一直看着蒋石。 齐王吩咐士兵驻守城楼,就径直往王宫行去。至于田懿的尸体,仍然悬挂在城楼上。这是提醒齐王,让他记得今日的耻辱。 燕国士兵回营地,大军驻扎。 大帐中。 乐毅和刘宣宾主落座。 乐毅看向刘宣,语气肃然,沉声说道:“先生,燕国和齐国仇恨难消。本将奉大王之命,攻打临淄,绝不会放弃覆灭齐国。你纵然劝说,我也不会同意的。”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缓的说道:“将军退不退兵,是将军的事情。在下劝说不劝说,是在下的事情。在下认为,燕国和齐国在这一战中,得到了无数的收获。现在撤兵,巩固战果,燕国能更进一步,更加强盛。乐将军,何必再步步紧逼呢?” 乐毅掷地有声的说道:“燕国和齐国的仇恨,不死不休。本将今天饶了齐王,他日,齐王必定会兴兵复仇。故而,燕国不会罢兵。” 刘宣听完后,一副无奈的神情,感慨道:“唉,将军主意已定,在下也没有办法。既如此,在下只能如实的回答齐王,可惜令齐王失望了。” “你……” 乐毅瞪大眼睛,恍然大悟道:“你故意答应齐王的。” 此刻,乐毅明白了。 乐毅继续道:“先生乃我知己,更清楚燕王的志向,知道本将不会退兵。然而,先生故意答应齐王,在本将拒绝后,先生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告诉齐王劝说失败。到最后,齐王杀了田懿,又三跪九叩道歉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试想一下,齐王会怎么办?恐怕要发疯。” 刘宣笑了笑,却并非解释,也没有回答。 他的确是如此考虑的,但这样的话,刘宣不会说出来。 刘宣说道:“乐将军,在下有些乏了,告辞。” 乐毅道:“先生慢走!” 刘宣起身便离开了营帐,乐毅坐在营帐中,看着刘宣离开的背影,眼眸眯起。他虽然惊讶于刘宣的计划,但也看到了刘宣背脊略微佝偻的痛苦。 “唉……” 乐毅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刘宣回到营帐中,静静的坐着,却是有些神思不属。今天,他做到了,让齐王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道歉。 然而,父母已经不在了。 昔日的欢乐场景,不可能再重现。 刘宣沉默许久,伸手揉搓了有些木然的面庞,喃喃道:“不能松懈,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不能懈怠。” 刘宣深知齐王的脾性,齐王受此大辱,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一旦齐王缓过来,必然会报复。 所以,刘宣一开始就没打算就这么饶了齐王。让齐王道歉,仅仅是一个开端。从这个开端开始,刘宣会一步步的逼迫齐王,最终让齐王在悔恨中死去。 刘宣信奉的,不是以德报怨,而是以直报怨。 齐王令他家破人亡,他不会轻易罢休,唯有杀了齐王,事情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第362章吐血的齐王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对齐王来说,可谓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无比的煎熬。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确定刘宣劝说乐毅能否成功? 万一刘宣失败了,燕国军队还在临淄城外,他该怎么办?身处困境,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作什么。 这一日,清晨。 齐王洗漱后,吃过早饭就匆匆的离开王城,来到城楼上等待。 日头高升,阳光明媚。 齐王站在城楼上等待,时间也一点点的流逝。日上三竿,但城外的官道上,仍然没有看到燕国士兵的踪影,更别说看到刘宣和乐毅了。 齐王原本是满怀期待,可现在,他的一颗心,早已经沉了下去,莫非刘宣骗了他? 齐王此刻,已经是溺水的人,内心在不断的挣扎。 忽然,一名士兵道:“人来了!” 齐王瞪大眼睛,往外看去。 只见西门外烟尘四起,远处的官道上,一条黑线正快速的蠕动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齐王终于看清了军队的大旗,看到了奔驰而来的士兵和战马。 只是齐王见燕国的军队大规模列阵,他高兴了片刻,情绪就又低沉了下来。 之所以高兴,是刘宣来了。 之所以情绪低沉,是因为乐毅带着燕国的军队来了。 如果刘宣成功的劝服了乐毅,燕国的军队就不该再来,应该准备撤退。可眼下燕国的军队,杀气腾腾的列阵,令他心惊。 齐王眉头皱起,心中担忧。 时间不长,燕国士兵在城外列阵。 刘宣策马上前,在距离城楼还有五十步的距离停下。刘宣周围,依旧是士兵环绕,护卫安全。刘宣立在马上,抬头望着城楼,他清楚看到了齐王,却开口问道:“齐王何在?” “寡人在。” 齐王朗声回答。 这一刻,齐王满心期待。他甚至都听到了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只等刘宣的回答。 刘宣轻笑道:“齐王,在下刚才喊你的时候,你回答的感觉,仿佛是军中点将。在下点到谁,谁就站出来回答。” 齐王眸子中闪烁着怒火。 刘宣的意思,分明是在贬低他。 齐王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三天前,你答应本王,说劝说乐毅退兵。如今,你作何答复?” 刘宣道:“齐王,在下已经劝说了乐毅。” 齐王迫不及待的道:“结果呢?” 刘宣一副惋惜模样,无奈道:“齐王,在下纵然施展三寸不烂之舌,也没能劝说成功。乐毅铁了心要攻打临淄,要覆灭齐国。” 轰!! 齐王的脑中,一片空白。 失败了。 刘宣失败了。 齐王瞪大眸子,死死的盯着刘宣,眼中充血,有无边的愤怒。齐王双手死死的抓着城墙,满脸怒容,嘶吼道:“刘宣,你欺我太甚。你明明答应了本王,如今却出尔反尔。” 刘宣看着齐王歇斯底里的一幕,神色不屑。 齐王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存。 这一切,是齐王应得的。 刘宣当着所有人的面,继续说道:“齐王,在下肯定的告诉你,在下确确实实劝说了乐毅。你杀掉田懿,三跪九叩的道歉,在下也是感念你的诚意,故而劝说乐毅。但乐毅说了,燕国和齐国的仇恨,燕王放不下,乐毅也放不下。乐毅不罢休,在下无能为力。” 在无数士兵的面前,刘宣不会承认自己算计齐王的意图,他把问题扔给乐毅。 反正,乐毅是铁了心要开战。 乐毅策马立在军阵前,摇头轻笑,却并未说什么。 齐王身为一国之主,刚愎自用,更嫉贤妒能,甚至霸道无比。但是,齐王不是庸才,也不是傻子。他听到刘宣的话,很快就明白了。 刘宣是故意的。 这是刘宣的算计,刘宣是故意针对他。 齐王咬牙切齿的道:“刘宣,你背信弃义,你必然会遭到天谴的。” 刘宣说道:“在下是死过一遭的人了,区区天谴,有何惧之?” 想当初,他逃亡时,吃了多少苦?如果不是遇到贵人相助,他早已经是一堆枯骨,哪还有今日?齐王说他遭到天谴,刘宣根本不放在心上。 齐王听到刘宣的话,气得更是气血上涌。 这一刻,齐王满心愤恨。 恨刘宣欺骗了他。 更恨自己当初没有彻底的杀死刘宣。 他为了苟活,放弃了所有的尊严,更亲手杀掉田懿,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齐王看向身旁的士兵,下令道:“来人,将蒋石带上来。本王要当着刘宣的面,将蒋石千刀万剐,让刘宣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人死去。” 士兵得令,立即去执行命令。 齐王转而看向刘宣,继续道:“刘宣,你今日施加在本王身上的耻辱。本王记住了,待他日,本王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刘宣说道:“在下等着便是。”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断的言辞交锋。 很快,士兵来到了齐王身边,面色有些凝重,道:“启禀大王,蒋石不见了。今天一早,我们都还看到人的。但现在,没看到人了。” “混账!” 齐王大怒,他没有想到,蒋石竟然不见了。 齐王再转头看向城外,看着城外的刘宣,仿佛看到刘宣嘲讽的笑容。 “刘宣,你可恨啊!” 齐王大怒,接连的消息,令齐王愤怒不已。 他心中堵得慌,气血翻涌不已。 齐王死死拽着城楼上的墙头,眼中充血,歇斯底里的大吼道:“刘宣,本王和你势不两立。不杀你,本王誓不为人。” “噗!” 话音落下,齐王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他眼睛一闭,直接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这一瞬,城楼上的将领都慌了神,连忙把齐王带下去救治。 刘宣看到齐王吐血的一幕,他脸上挂着笑容,不急不躁的回到军阵中。他看向乐毅,说道:“乐将军,齐王吐血,现在是攻打的最佳时机。” 乐毅点头,下令道:“进攻!” 燕国士兵,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的进攻。 刘宣看在眼中,看着一个个燕国士兵进攻,摇了摇头。临淄城是齐国的国都,城池坚固,城内还有军队驻扎。 短时间内,想攻破临淄不可能。 也正是如此,刘宣才任由乐毅去攻城。 刘宣心中清楚记得赵王的命令,齐王可以死但齐国不能灭。 事实上,燕国士兵进攻,厮杀了一整天,也没能攻破城池。 最终,乐毅下令收兵。 大军回到军营,又驻扎下来,继续包围临淄城。 第363章田单的坚持 城内,王宫中。 齐王悠悠转醒,脸上表情苍白,透着无尽的疲惫。 被刘宣骗了,他心中气结。他自出生到现在,还从未承受这样的欺辱。尤其是,欺辱他的人,竟是齐国的人。 齐王睁开眸子,周围顿时传出一片欢呼声。 “大王,你醒了!” 田战终于松了口气。 他统帅城内的士兵抵挡,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挡住了燕国的进攻。 如果再来几次,他肯定挡不住了。 齐王看向田战,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田战道:“回禀大王,燕国军队进攻,被末将打退了。” “嗯!” 齐王点了点头。 齐王咬牙切齿的道:“刘宣这贼子,本王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不杀他,本王誓不为人。” 田战叹息道:“大王,如今的情况,恐怕临淄城守不住了。最多再有十天,十天之后,临淄城恐怕就会告破。末将认为,我们必须准备撤退了。” 齐王闻言,一阵叹息。 临淄乃是齐国的国都,他却要撤出临淄。 这一撤退,如何对得起田氏一族的列祖列宗? 田战见状,再一次道:“大王,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还能再战。故而,末将建议撤退。只要大王还在,就还能有翻盘的机会。如果大王死守临淄,到最后,玉石俱焚,那齐国才是真正的灭亡了。大王在,齐国就在。大王在哪里,齐国的国都就在哪里。” 齐王听着田战的话,道:“田战,你是忠臣啊!” 话锋一转,齐王说道:“只是乐毅包围了临淄,恐怕他不会轻易让我们撤退的。” 田战道:“末将已有计策。” “什么计策?” 齐王询问道。 作为齐王麾下的大将,齐王相信田战的能力。 田战眸子中闪烁着精光,说道:“为了安全且顺利的撤退,在下有三步计划。” “第一,抓住田单,利用田单威胁刘宣,让他请乐毅让出一条道路。田单此人,忠诚于齐国,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不会反对我们的计划。而刘宣为了田单,必然会同意的。如此以来,我们就有了撤退的机会。” “第二,派遣使节前往楚国,请求楚国救援。如今楚国态度不明,甚至是要攻打齐国。可楚国也是唯利是图之辈。只要我们给予足够的利益,楚国自然会协助我们的。” “第三,传令莒县、琅琊县等地的诸侯,准备迎接大王。大王撤出临淄后,只能往东走,到时候,只能往莒县、即墨县、琅琊县等地而去。到时候,大王便可以借助各县诸侯的兵力,从而再凝聚军队,然后借助楚国兵力,一举光复齐国。” 田战说道:“大王,这是末将思考的计划,请大王斧正。” “妙!” 齐王颔首,脸上多了一抹笑容。 齐王说道:“田单此人,是忠于齐国的,以他来威胁刘宣,倒也是不错的办法。哼,本王需要他为齐国效力,哪里需要通知他。你直接派人出城,通知刘宣,让他让出一条道路。否则,本王便杀了田单。” 田战一听,嘴角轻轻抽搐。 田战和田单是认识的,两人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而且,田战深知田单能力出众,是一个有才学有能力的人。 田战说道:“大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大王您越是重用田单,田单越死心塌地为齐国效力,而刘宣才不敢轻举妄动。在下认为,还是和田单通气一声,让田单有心理准备。如此,才能有利于接下来的安排。” 齐王听了后,拂袖道:“罢了,田将军,你安排吧。” “喏!” 田战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齐王道:“本王累了,城中一应事情,都由你全权处理。” “喏!末将告退。” 田战抱拳应下,恭恭敬敬的退下。 出了王宫,田战乘坐马车,径直往田单居住的住所而去。 田战是田单府上的常客,他直接进入府内,在书房中见到了田单。他坐下来,说道:“田兄,今日的事情,听说了吗?” 田单捋着颌下胡须,叹息道:“没有听说,但老夫已经知道了。” 田战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田单语气很平淡的说道:“我那女婿,派人来接我离开,担心我遭到你们的胁迫。但是,老夫拒绝了。身为齐国的宗亲,老夫自当和齐国共存亡。既然刘宣都派人来接老夫了,可想而知,齐王肯定被骗了。至于刘宣劝说乐毅退兵之事,必然是假的。” 田战听了后,肃然起敬。 这是田战最敬佩田单的地方。 纵然田单不受重用,甚至是遭到排挤,但田单从未抱怨。 这种品行,并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田战双手合拢,长身揖了一礼,正色道:“田兄,请受我一礼。” 田单挥手道:“不必,老夫也是齐国人。” 田战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田兄,你猜对了,刘宣却是欺骗了大王。大王气愤之下,更是气得吐血。本将这次来找你,是要利用你一番。本将准备派人去通知刘宣,让他劝说乐毅让出一条生路,否则便以你的性命威胁。然后,我们撤出临淄。” 田单无奈一笑,道:“老夫早就预料到了,老夫不走,必然会被齐王利用的。老夫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其他的,老夫也无能为力。可惜的是,老夫对不起他。” 他,自然是刘宣。 田单在国和家之间,只能选择国。 一旦选择了家,他就背弃了自己的母国,这是他不愿意的。 田战深深佩服田单,站起身,长身揖了一礼,正色道:“多谢田兄理解。如此,在下也能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时间紧急,告辞。” 田单点头,目送田战离开。 坐在房间中,田单望着田战离去的背影,神色却是有些落寞。 他膝下就一个女儿,嫁给了刘宣。 可惜的是,如今他为了齐国,却成了刘宣的绊脚石,成了刘宣的阻拦,令刘宣陷入两难中,这是他最无奈的地方,但他没有选择,因为他有自己的坚持。 他的坚持,让他只能选择走这一条路。 第364章为难 “踏!踏!” 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 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裙,身材颀长的妇女走了进来。女子年近四十,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她的相貌虽不是特别的漂亮,但身上气质却恬淡静谧,令人非常的舒服。 她便是田单的妻子王氏,是田瑾的娘亲。 王氏进入后,欠身行礼,淡淡的道:“夫君,妾身刚才看到田战将军来了,又离开了。” 田单知道自己的妻子聪慧,见田战来了又离开,肯定有所猜测。他也不隐瞒,说道:“田战来,说将会以我的性命来威胁刘宣,让刘宣劝说乐毅让出一条生路,供大王突围。我同意了田战的请求。而且田战来之前,刘宣派人来接我们离开,被老夫拒绝了。” “唉……” 王氏闻言,轻叹了口气。 坐在田单身旁,她轻声说道:“夫君一生处事,都为齐国着想。夫君一身正气,俯仰无愧于天地,妾身支持夫君。” 田单都做了决定,她唯有支持。 再多说,也无济于事。 田单听着王氏温婉的话,不知怎的,心忽的圈乱了,情绪乱糟糟的,感慨道:“老夫的确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齐国。老夫对不起的,是瑾儿和刘宣。然而,老夫既已许国,再难顾家。如今齐国都将不复存在,老夫不能坐视不理。即使被利用,也心甘情愿。” 王氏重重点头,只是王氏的内心,却是难掩的失望。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只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上幸福的日子。 …… 城外,燕国军营。 中军大帐。 乐毅和剧辛相对而坐。 剧辛面色肃然,沉声道:“乐将军,刘宣欺诈齐王,气得齐王吐血。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全力进攻,都没能攻克临淄。依末将之见,是否停止此战,同意齐王求和。战事进行到这里,燕国的消耗也是巨大的,负担很重。” 乐毅摇头,态度坚决的道:“不行!” 话语中,透着不容质疑和商量。 “为什么?” 剧辛不满的质问。 长时间的厮杀交战,会给燕国造成很大的负担。 这样的厮杀,剧辛认为不妥。 一旦把燕国存积多年的积蓄损耗掉,将是巨大的损失,这是难以承受的。万一燕国和齐国僵持时,再有他国插手,要护住齐国,也会令燕国进退两难。 种种原因,令剧辛不认可现在的策略。 乐毅看了剧辛一眼,掷地有声的说道:“剧将军,本将已经阐述过攻打齐国的理由。大王命令本将带兵,是要报仇雪恨,是要攻破齐国,不是打一半就不打了。” 剧辛还要再说,却被乐毅强行打断道:“好了,不必再说。剧辛将军,本将才是主将,你做好本分的事情即可。” “喏!” 剧辛无奈的应下。 军队中,乐毅是主将,他是副将,没有决定权。 剧辛忿忿不平,不再插手。 乐毅望着剧辛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没有放在心上。覆灭齐国,是燕国上下的愿望。为了覆灭齐国,燕王多年忍辱负重,甘愿向齐王称臣;苏代作为燕王的心腹,却甘愿潜伏在齐国多年,甚至还有无数士兵,磨砺操练多年…… 所有人上下一心,只为覆灭齐国。付出了这么多的艰辛,杀到了临淄就掉头,乐毅不甘心,麾下的士兵也难以甘心。 …… 刘宣所在的营帐中。 刘宣出尽恶气后,心中畅快,但他的内心中,却也没有太多的欢喜。 坐在营帐中,他等待着消息。 之前把蒋石安排到城内,不仅是要算计齐王,也是为了救出田单。此时此刻,刘宣还在等待着,等蒋石回来。 脚步声,在营帐外传来。 士兵进来了,禀报道:“军师,蒋石回来了。” 刘宣直接道:“请。” “喏!” 士兵去通知,不一会儿,蒋石就进来了。蒋石一脸惭愧的神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军师,卑职失败了,没能把田单一家带出城,请军师降罪。” 刘宣的脸色,微微一变。 田单不愿意出城,意味着刘宣就会受到掣肘。 发了疯的齐王,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如果齐王迁怒于田单,事情就大大的不妙了。 刘宣道:“就算他不出城,你不会打晕了强行带走吗?” 蒋石神色无奈,解释道:“卑职根本没有机会,卑职见到田单时,他直接拿着匕首搁在脖子上,说如果卑职强行带他离开,带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而且,田单铁了心和齐国共存亡,不愿意背离齐国。” 刘宣闻言,叹息了一声。 犟脾气的田单啊,都已经到这时候了,田单还不愿意离开。 蒋石说道:“现在怎么办?” 刘宣摇了摇头,挥手道:“他不愿意来,而且防着你用强,没办法了。暂时,走一步看一步。你潜入城内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喏!” 蒋石躬身应下,转身离开了。 刘宣一个人坐在营帐中,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 田单不配合,事情很不好处理。 刘宣必须想好对策,以应对齐王,否则会很被动。 在蒋石刚离去后不久,又有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恭敬的禀报道:“军师,齐王派遣了一名使节。如今使节在营地门口,他要见您。” “请!” 刘宣吩咐一声。 他有些惊讶,齐王的速度如此之快。刘宣心中明白,这必然和田单有关系,因为齐王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多时,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 中年人是田战派来的使节。 此人名叫高瞻,是齐国的一名文官。高瞻出城来见刘宣,心中其实有些担忧,怕刘宣杀了他。但他的妻儿都在临淄城内,作为使节即使有风险,他也得来。 高瞻见到刘宣,行礼道:“齐国高瞻,见过刘军师。” 刘宣道:“齐王派你来,所谓何事?” 高瞻回答道:“回禀刘军师,齐王派遣在下来,是请刘军师劝说乐毅,让乐毅让出一条生路,以供我王带兵撤离临淄城。” “真是笑话!”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回绝。 刘宣语气生硬,沉声说道:“本军师和齐王仇恨难消,我恨不得将齐王扒皮抽筋,怎么会给齐王一条生路?” 高瞻微微一笑,神色泰然。 他昂着头,不急不躁的道:“刘军师,这一次,你是必须劝说乐毅。因为刘军师的岳丈田单在城内,已经被控制起来。如果刘军师不劝说乐毅,田单一家的安全,就难以保证。田单是尊夫人的父母,一旦他们死了,这就是永久之殇。刘军师,你愿意看到田单夫妇被杀吗?” 刘宣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早早就预料到了田单的事情,如今发生了,令他颇为被动。 刘宣想了想,冷声说道:“本军师答应齐王的请求,但齐王带着士兵出城时,必须将田单交出。” “不可能!” 高瞻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高瞻冷笑了一声,沉声说道:“我王带兵刚出城,就释放田单夫妇,乐毅完全可以趁势掩杀。到时候,陛下无法摆脱燕国的追杀。刘军师,你是智者,知道这样的结果。你想换回田单后,再掩杀齐王,那是不可能的。” 刘宣面色阴沉如水。 没想到,高瞻此人颇为精明,很不好对付。 第365章强硬 刘宣面色严肃,强势说道:“本军师如果任由你们带着田单离开,恐怕就陷入你们的圈套了。到时候,你们随时可以再威胁我,当本军师是傻子不成?” 高瞻摇头,一副笃定的表情,回答道:“我王一国之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会不讲信用的。在下可以保证,只要燕国的军队让开一条路,大王撤退后,自当释放田单。” “我不相信!” 刘宣直接回答,脸上表情阴沉如水。 听高瞻的话,齐王是吃定了他。可越是如此,刘宣越不能答应,不能让齐王得逞,否则刘宣以后将再无宁日,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齐王都能借此威胁刘宣。 高瞻眼神锐利,逼迫道:“刘军师不愿意,田单夫妇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刘宣皱眉,没有再回答。 仓促间,他还没有想清楚该如何应对。 高瞻见状,继续逼迫道:“刘军师不愿意答应,在下便告辞了。刘军师不同意的事情,在下也会转告田单的。” “告辞!” 高瞻拱手,便转身往外走。 在高瞻的心中,他笃定刘宣会同意的。 毕竟,刘宣是田单的女婿,涉及到田单的性命,刘宣不可能不管,这也是高瞻的底气,也是齐王能胁迫刘宣的缘由。 只是当高瞻走到营帐门口时,身后还没有传来声音,高瞻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急了。他看似强硬,实际上,也是相当的被动。 齐王的优势,都建立在刘宣在乎田单生死的基础上。 如果刘宣真的破罐子破摔,齐王也没辙。 高瞻见刘宣不开口,他又不能真的走出营帐,便厚着脸皮停下,转身看向刘宣,再一次询问道:“刘军师,当真不顾田单的生死吗?” 刘宣坐在营帐中,面无表情。 这举动在高瞻看来,完全是装傻充愣不回话,是故意如此。 高瞻心中大骂刘宣,心性如此的凉薄。 可是,他没能劝服刘宣,就无法完成任务,难以交差。两手空空回城内,齐王饶不了他。 高瞻又厚着脸皮,继续道:“刘军师是田单的女婿,在某种程度上说,是田单的儿子。身为人子,却不顾田单性命,心性何其凉薄?” “你不顾田单生死的消息传出,如何立足?” “届时,你如何面对赵国上下君臣,如何面对同床共枕的瑾公主呢?名声毁了,你也再难以在赵国立足。” 高瞻劝说道:“为了一件小事,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值得吗?” 刘宣眼皮子抬起,看了高瞻一眼,还是没有开口。 “你……” 高瞻气得险些要破口大骂。 刘宣真是油盐不进。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大袖一拂,转身出了营帐。眼下的情况他不能做主,得回去禀报田战后,再考虑怎么办。只是高瞻出了营帐,走在营地内,心中却是连连叹息。 原本,高瞻觉得事情不难。 如今却是难如登天。 以刘宣展现出来的态度,想利用田单的性命来威胁刘宣,肯定是不可能了。刘宣如此的薄情寡义,利用情义绑架刘宣,这条路走不通。 走到营地门口,高瞻就准备出营。 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洪亮的声音:“高瞻,等一等!” 高瞻一听,心头大喜。他当即停下,转过身。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仍然是绷着,没有露出丝毫欣喜。他看着士兵跑过来,沉声道:“何事?” 士兵道:“军师请您前往一叙!” 高瞻骤起眉头,讽刺道:“刚才我说话时,刘宣爱理不理的,如今怎么想说话了。” 士兵强硬道:“军师说了,你不愿意再聊一聊,可以直接离开。” 高瞻面色微变,嘴角抽搐。 在士兵的面前,他还准备端架子的。一听到士兵转述的话,心中叹息,便不再说话了,往刘宣的营帐中行去。进入营帐中,高瞻行礼道:“刘军师!”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说道:“刚才和你交谈时,本军师有一些事情没有想透。现在请阁下回来,便是再商议商议。” 高瞻坐下,态度强势。 他直接道:“刘军师,我王的态度很坚决,你劝说乐毅退兵,而大王率领军队撤退,然后再释放田单一家。田单的安全,请刘军师放一百个心。田单是齐国的宗亲,我王不可能对他怎么样。刘军师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大可以直接同意。” 刘宣冷笑,嘲讽道:“一个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苟活于世的君王。甚至,敢亲手杀死自己心腹的人,能相信吗?” 高瞻道:“这都是你诱导的。” 刘宣道:“虽然本军师诱导,但归根结底,是齐王心性凉薄。” 高瞻反驳道:“一派胡言。” 刘宣继续说道:“田懿是齐国的佞臣,这是人所共知的。然而,抛开田懿的能耐不谈,不可否认,田懿对齐王忠心耿耿。连田懿这样的心腹,齐王都能直接杀死,何况是区区田单。所以,齐王必须释放田单,否则,本军师不会劝说乐毅的。” 高瞻据理力争道:“刘军师,田单的安全,你不用担心。试想一下,我王在城外就释放了田懿,乐毅却带兵追杀,你又无法阻止,我王怎么办呢?我王的考虑,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你得到了田单夫妇,就可以过河拆桥。” “不,你的话是谬论。” 刘宣摇头,否定了高瞻的话。 高瞻道:“什么意思?” 刘宣解释道:“一开始,本军师被你误导了,没能想清楚。齐王在城外释放田单,乐毅不可能追杀齐王的。” “因为本军师在,我必须阻止乐毅出兵。” “为什么说本军师必须阻止乐毅呢,这是田单性格所致。” “我那岳丈,忠于齐国,人所共知。” “如今齐国风雨飘摇,他却不愿意离开,要和齐国共存亡,他是个可敬的人。本军师安排了人去救他,都安排好一切,只要他同意,就可以离开临淄。” “偏偏,他拒绝了,不愿意离开临淄。” “以至于,我如此的被动。” 刘宣继续说道:“只要齐王在城外释放了田单一家,田单虽然不再齐王的手中,但田单会要求我,让我遵守诺言,并约束乐毅的士兵。” “这一结果,是田单的秉性和忠心决定的。” “以田单的刚烈性格,如果本军师不按照约定办,恐怕田单不会苟活的。” “所以,本军师得依照和齐王的约定,让齐王带着士兵大摇大摆的离开临淄,不必再被乐毅的燕国士兵围困。” “这一点,是本军师才想清楚的。” 刘宣抬起右手,竖起食指,沉声道:“除了任由齐王离开,本军师可以允诺,在齐王离开临淄后,给他一天的撤退时间。一天后,乐毅会开始追杀。一天的时间,足够齐王撤退。如果齐王不愿意,就此作罢。如果齐王愿意,在城外释放田单夫妇。” 高瞻听了后,眉头皱起。 刘宣的话,令他有些怀疑真假。但高瞻仔细的想一想,也觉得刘宣一番剖析,是极有道理的,田单就是这样的人。 刘宣大袖一拂,道:“你回去吧,如果齐王同意,你再来通知一声。不同意,事情就此作罢。本军师尽力了,无愧于心。” 高瞻拱手道:“在下这就回去禀报。” 刘宣提出的方案,高瞻做不了主,得回去禀报田战后才知道。 第366章乐毅的条件 高瞻离开营地,便急匆匆往城内而去。 刘宣起身走出了营帐,往乐毅的营帐行去。要让燕国的士兵放开缺口,让出一条生路,还得乐毅同意,否则事情难以成功。 刘宣进入乐毅的营帐中,在营帐中落座,正色道:“乐将军,在下这次来,是来向将军求助的。” 乐毅是个聪明人,和乐毅绕圈子没有必要。 甚至,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刘宣单刀直入,直接道明了来意,说找乐毅帮忙。 乐毅脸上挂着微笑,正色道:“先生遇到了什么难事,但说无妨。只要本将能完成的,自当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刘宣说道:“我需要将军调整布防,让士兵空出一条生路,任由齐王撤退。在齐王逃走一天后,将军方可以下令追杀齐王。” “为什么?” 乐毅皱起眉头,很是不解。 以乐毅对刘宣的了解,乐毅和刘宣势如水火,矛盾无法化解。刘宣是铁了心要对付齐王,不可能任由齐王逃走的。 否则,刘宣也会戏弄齐王,气得齐王吐血。 刘宣说道:“就在刚才,齐王派人了一名使节来,以在下岳丈田单的性命作为威胁。如果燕国的士兵不放出一条生路,齐王就要诛杀我岳丈一家。我提出条件,齐王出城时,释放我岳丈一家,就任由齐王先逃一天。然后,将军再下令追杀。” 乐毅眼眸转动,心中思忖着。 刘宣既然来找他,自然是打定了主意的。 尤其是事关田单性命,不能马虎。 旋即,乐毅正色道:“在齐王释放田单后,本将为什么不下令追杀齐王呢?” 刘宣摇头道:“我那岳丈,脾气不是一般的犟。” “事实上,我定下计策欺骗齐王时,就预料到齐王会借助田单的性命威胁我,故而,我早早的安排了人入城。” “一切都准备好,带着他离开即可。” “可事到临头,他拒绝了,还以死威胁。” 刘宣叹息道:“如果齐王带兵出城,释放了他后,乐毅将军要追杀齐王,恐怕就会逼死我那犟脾气的岳丈。唉,这个犟脾气,令人头疼。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他是齐国的忠臣。” 乐毅点头,他终于明白了过来。 乐毅也犹豫。 一天的时间,齐王会跑出很远的距离。甚至齐王离开临淄后,便可以借助齐国其他附属国的力量抵抗,会令乐毅更棘手。 刘宣看着乐毅,缓缓劝说道:“乐毅将军,一天时间,不影响大局。而且齐国地域辽阔,任由齐王带着士兵跑一天,将军也有足够的把握追上他。最后,无非是换个地方围困齐王。” 乐毅打量着刘宣。 如果他真的拒绝刘宣,无异于必死田单。恐怕他和刘宣之间的关系,就会到此为止,甚至可能影响到赵国和燕国的结盟。 这是乐毅不希望看到的。 要攻打齐国,暂时还需要赵国的力量。 乐毅思考了一番,沉声道:“本将可以答应先生,但先生得答应我一条件。” “什么条件?”刘宣问道。 乐毅说道:“燕国的大军长驱直入,夺取了齐国数十座城池。但各地的齐国百姓,皆有抵触情绪,纷纷抵抗燕国士兵。长此以往,不利于覆灭齐国。本将的条件是,先生为本将想一计策,稳定齐国局面。” 刘宣笑了,这相当于是一场交易。 这也好。 如此一来,他也不欠乐毅的情。 刘宣仔细思索片刻,片刻后,缓缓道:“乐将军要治理齐地,要稳定局面,就必须广布恩惠,招揽人心。在下认为,可以有三步计划。” “哪三步计划?” 乐毅问道,他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刘宣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必然有卓越的见解。 乐毅也有想法,但想听听刘宣的建议。 刘宣面色平静,沉声说道:“第一,禁止燕国的士兵祸害齐国百姓,任何打、砸、抢的行为,皆可重罚。至于发生奸淫掳掠的事情,直接处死,甚至连带士兵的上官也一并处置。” “秋毫无犯,这是根本。” “唯有树立起燕国士兵的形象,才能彰显燕国士兵的纪律。” “齐人不怕燕人,齐国的百姓才不仇视燕国。” 刘宣继续道:第二,拉拢一部分齐国的勋贵,收为己用。” “掌控齐国,并不一定是燕国的官员掌控,依旧是齐国的人掌控。将军夺取了这么多的城池,可以拉拢各城的齐国勋贵,让他们来替你管理齐国。” “齐人治齐,才能令齐国太平,因为齐国人才了解齐国人,齐国百姓心中才踏实。” “如果以燕国将领治理齐国,只能加剧冲突。” “最重要的是,齐国勋贵在齐国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们倒向燕国后,齐国就垮了。最终受益的,反而是燕国。” “倒向燕国的勋贵,也得不吝官爵赏赐,封君、封侯皆可。” 刘宣述说着他的计策。 在刘宣的心中,早有着详细的安排,现在只是说出来罢了。 刘宣继续道:“第三,废除齐王的暴政,让齐国的百姓休养生息。” “齐王这些年威风赫赫,齐国也颇为强势。” “但这一切,都是表面功夫。” “实际上,齐国的一切,都建立在盘剥百姓的基础上。齐国的百姓,很是艰苦,日子很艰难。你掌控了齐国各城,废除齐王的暴政,必然会得到齐国百姓的拥戴。” “有齐国的勋贵为你治理地方,再有百姓拥戴,何愁齐国不定?” 刘宣侃侃而谈,阐述完了三步计划。 乐毅听完,笑容灿烂。 刘宣的一番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令他许多困惑迎刃而解。 乐毅想了想,兴奋的说道:“先生,除了你提出的三步计划,本将还有一个想法。本将想恢复齐桓公的旧政,然后在临淄城外,公开的祭祀齐桓公和管仲。” 刘宣眸子一亮,称赞道:“将军提出的这一计策,可谓是釜底抽薪。” 如今的齐国,虽然称之为齐国,根子却不同。 最初的齐国,出自姜太公这一支,称之为姜齐。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太公的后人越来越差,到齐康公这一代,齐国大权旁落,彻底被齐国的田氏一族把持。 公元前391年,田和自立为齐君,并流放齐康公于海岛,彻底取代了姜太公这一支。 故而,称之为田代姜齐。 而齐桓公,则是姜太公的后代。 乐毅公开在齐国祭祀齐桓公和管仲,就是为了推翻齐王的合法性,让齐国的百姓不再认可田氏一族,不再认可田齐。 同时,也能让百姓减少对乐毅的敌视。 这样的计策,可谓是釜底抽薪。 一旦齐国百姓都倒向燕国,齐王将再没有任何机会。 乐毅微微一笑,继续道:“先生认同这一计策,那么,本将的计策和先生的三策并用。如此以来,必定稳定齐国的局面。” 刘宣点头赞同。 只要乐毅同意了,田单的安全就妥了。 不过,刘宣也在考虑赵何的安排。赵何不希望齐国覆灭,如果乐毅真的灭了齐国,又该怎么办呢?刘宣也有些头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等换回了田单,再考虑诛杀齐王,然后保住齐国的事情。 第367章凉薄心性 高瞻急匆匆的回到城内,一刻都不敢耽搁,径直去拜见田战。当着田战的面,高瞻将刘宣的条件详细转述了一遍。 田战听完,起身道:“走,随本将入宫,觐见大王。” “喏!” 高瞻恭敬应下。 两人联袂进入宫内,田战上前道:“大王,高瞻回来了。” 简单说了一句,田战摆手示意高瞻开口。 高瞻往前走了一步,恭敬道:“大王,臣出城和刘宣谈判。最终,刘宣答应劝说乐毅退兵,给我们让出一条生路。但刘宣开出了条件,刘宣说大王出城时,必须释放田单一家。届时,刘宣会给大王一天的时间撤退,然后乐毅会带兵掩杀。” “不可能!” 齐王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作为一个精明的人,齐王知道释放田单的后果。 齐王握紧拳头,冷冷道:“一旦释放了田单,刘宣杀来怎么办?乐毅带兵杀来,我们又拿什么抵挡?” “所谓的条件,是可以直接撕毁的。” “至于一天的时间,更是荒谬。” “没有了田单作为掣肘刘宣的条件,我们如何抵挡刘宣和乐毅的进攻。在城内,我们还有城池和田单,令刘宣忌惮。出城后,我们失去了抵挡的城墙,也失去了掣肘刘宣的田单一家。” “到时候,就成了刘宣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刘宣宰割。” 齐王愤怒不已,呵斥道:“高瞻,你是怎么和刘宣谈判的,混账东西,竟让刘宣提出如此荒唐的条件。” 高瞻嘴角抽搐,扑通跪下。 在齐王面前,高瞻战战兢兢的,只能抬头往田战看去,希望田战帮他。 田战劝说道:“大王误会高瞻了。” 齐王看向田战,询问道:“田卿,你有什么建议?” 田战回答道:“大王,依末将看,其实刘宣提出的条件是可行的。”他先前知道了消息,心中早已经有了盘算,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齐王道:“怎么可行?” 田战沉声道:“田单此人,忠心耿耿,是齐国的忠臣。即便大王出城时,将田单一家交给了刘宣,田单依旧忠于大王。” “这是田单的秉性决定了的。” “故而,末将建议,请大王纡尊降贵,亲自去拜会田单,请田单出面,为大王拖延一天的时间。大王见到了田单,也无需多说,只需要说出刘宣的条件,拜请田单帮忙,田单自然会同意的。” 田战正色道:“以田单的聪慧,他会有计策拖延刘宣的。” 齐王闻言,眉头皱起。 对于田战提出的计策,齐王不怎么认同。 一旦这么做了,他就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了田单的手中。一旦田单有二心,他的安全就保不住了。出了城,就没有了防御的措施,这对齐王来说,是相当冒险的。 田战见齐王犹豫,明白齐王的担心。 田战再一次劝道:“大王,这是唯一的办法。如今,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死守临淄,有各地的诸侯前来勤王,那可以死守。” “问题是,各地的诸侯都不发兵。” “我们继续留在临淄,只能是苟延残喘,死路一条。” “再逗留一段时间,临淄城必破。只要我们出了城,即使是一天的时间,我们也能摆脱乐毅的追兵。而且末将还想到了一条计策,我们出城后,便派遣士兵前往楚国,再一次催促楚国发兵救援。” 田战说道:“楚国为了利益,能站在燕国一方。如今,楚国也能为了利益,站在我们这边,为我们解决燕国的军队。” 齐王听后,忍不住叹息:“看样子,只能这么做了。” 田战见齐王意动,再一次劝说道:“大王亲自去,田单一定会同意的。” “不,寡人不去。” 齐王摇头拒绝。他虽然知道田单是忠臣,但一想到刘宣的存在,齐王的内心就无比的愤怒,甚至连田单都不想见。 田战惊愕道:“大王不去,那怎么办呢?” 作为君王,齐王礼贤下士的前往拜托,才是最合适的。 如果齐王不去,达不到效果。 齐王目光盯着田战,目光灼灼,沉声道:“田将军,寡人知道你和田单是好友。这一次,由你代寡人前往劝说,希望田单能为了齐国,拖住燕国大军一天。待寡人逃出生天,光复齐国后,会迎他回齐国的。寡人允诺,到时候,会奉他为齐国上大夫。” 田战摇头,心中叹息。 如今的情况,齐王亲自去最合适。 田战仍是不甘心,道:“大王,如今这件事,您亲自去一趟最合适。” 齐王大袖一拂,语气严厉的说道:“田卿,寡人让你去,你尽管去就是。这一回,由你亲自代表寡人去,寡人相信你一定能完成的。” “喏!” 田战一听,知道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齐王盯着田战,郑说道:“田卿,齐国的存亡,就靠你了。” 田战道:“大王放心,末将必定完成任务。” 他躬身带着高瞻离开大殿。 两人往外走时,高瞻感慨道:“田将军,要劝说田单,还是应该大王去的。要让人家死心塌地的卖命,岂能不礼贤下士的尊敬。大王此举,太过儿戏了。” 田战叹息一声,没有多说。 两人出宫,便各自分开。 田战乘坐马车,径直往田单居住的地方行去。 来到田战居住的院子外,田战推门而入,见到了在院子中读书的田单,田战强打起笑容,拱手行礼道:“兄长,在下又来叨扰了。” “坐!” 田单摆手。 搁下手中的竹简,田单说道:“说吧,这一次来,又有什么事情?” 田战讪讪一笑,却是有些欲言又止。他和田单是知交好友,如今却要让田单劝阻刘宣,可以说,是对田单极为不公平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纵然是田战也开不了口。 田单眼眸眯起,沉声道:“莫非,齐王要让老夫出城劝说刘宣?”如今田单的一家子都在城内,让田单一个人出城劝说,也仍然能威胁刘宣。 “不是!” 田战摇头回答。 田单正色道:“那是什么?你田大将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到了老夫的家中,怎么就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一般了呢?” “唉……” 田战叹息道:“兄长,我对不住你啊。这一回,又要让你为难了。” 田单盯着田战,片刻后,他也叹息了一声,说道:“老夫既然选择留在城内,就料到了后续的麻烦。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了齐国,老夫愿意去做。” 田战闻言,起身向田单长身的揖了一礼,一脸感激神色。 第368章不给面子 田单挥手道:“坐下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见田战摆出这样的阵仗,田单有些惊讶。他和田战相交多年,知道田战的秉性。能让田战如此,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田战坐下,面色肃然。 沉默了半响,田战才开口说道:“临淄城周围尽是燕国的士兵,已经不可驻守,大王准备撤离。但城外有燕国的士兵驻扎,以临淄城的兵力,即使突围出去,也难以逃过乐毅的追杀。故而,大王和刘宣达成了条件。” 刘宣道:“什么条件?” 田战解释道:“大王领兵出城时,将会释放田兄一家。为避免出城后遭到燕国乐毅的掩杀,田兄回到刘宣的身边,请务必要劝阻刘宣,令刘宣阻止乐毅出兵。田兄,这事情不好办,也相当的难办,辛苦你了。” 田单听完,眉头皱起。 诚如田战所言,这一事情真的是不好办。 他只有一己之力,无兵无权,也无权干涉乐毅出兵,如何能阻拦刘宣和乐毅。田单仔细的思量一番,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个时候,田单终于想清楚了田战为什么向他鞠躬行礼。 很显然,田战是想明白了的。 只是田战仅仅是说了要求,没有说让田单怎么做。因为田单是聪明人,略微思考,就明白要阻拦乐毅出兵该怎么做。 田单苦涩一笑,正色道:“老夫知道了,老夫会完成任务的。” 田战道:“多谢田兄!” 田单摆手道:“你事情多,回去吧,出城的时候通知老夫。” “在下告辞!” 田战起身,怀着歉疚离开了。田单愿意留下和齐国共存亡,而他为了齐国,却又不得不抛下田单。否则,齐王一直滞留临淄城,最终会死在临淄的。 唯有突围,才有活命的机会。 田战回到宫内,立即觐见齐王,禀报道:“大王,田单同意了。末将立即安排高瞻出城,也请大王收拾一番,准备出城。我们这次突围,必须轻装简行,不能带太多的东西。” 齐王郑重道:“寡人清楚,你去吧,明日一早,从临淄城的东门撤离。” “喏!” 田战出了王宫,径直就找到了高瞻,吩咐高瞻出城通知刘宣。 高瞻身负重任,他出了城,急匆匆往燕国的军营行去。见到了刘宣,高瞻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道:“刘军师,我王同意你的条件。明日一早,我王会率领大军出城,离开临淄。请刘军师通知乐毅,撤掉东门外的包围,我王将从东门离开。” “知道了,你回去吧。” 刘宣面无表情的点头,眼眸冷肃。 “告辞!” 高瞻不愿意多呆,转身就往外走。 刘宣起身往乐毅的营帐中行去,见到乐毅后,刘宣正色道:“乐将军,齐王派人来传信了。明日一早,齐王会从东门离开。请乐将军撤掉东门外的士兵,让齐王带着士兵撤退。” “好!” 乐毅答应了下来。 当即,乐毅就喊来士兵,吩咐士兵传下命令,撤掉临淄城东门外的包围圈,不再镇守。 乐毅看向刘宣,想了想,郑重说道:“先生,其实齐王出城,是伏击他的大好机会。如今,你还可以改变主意。借此机会,伏杀齐王。只要你同意,本将会安排妥当。” 刘宣神色坚定,摇头道:“不,在下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如果伏杀齐王,等同于逼死我的岳丈,这是不能做的。乐将军,暂且让齐王多苟活一段时间。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齐王。齐王不死,我心难平。杀齐王,是你和我共同的愿望。” “好,本将信你。” 乐毅点头,不再多言。既然刘宣决定了,乐毅也不会去拆台。在未来的一定时间内,乐毅都需要刘宣的帮助。 刘宣告辞离开后,便回了营帐。 时间流逝,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刘宣起床洗漱,吃了早饭,就等待着消息。在刘宣等待时,军营中,响起了轰隆隆的战鼓声。 乐毅身着甲胄,调集士兵集合。 所有的士兵列阵完毕,乐毅和刘宣一道,带着麾下的士兵出营,浩浩荡荡的往临淄城的东门行去。大军在东门外驻扎,森严列阵。而在城楼上,齐王、田战和田单等人早已经到齐了。 在城内,也有无数的士兵列阵。 这些士兵都是齐王麾下的精兵,是齐王最嫡系的士兵。 所有的士兵,轻装简行,背上背着干粮,其余的物品几乎没拿。这一次离开临淄,齐王也没有带什么,因为时间不允许,他带不走临淄的贵重物品。 临淄是齐国的国都,更是东临大海,地理位置很重要。临淄城的商业繁华,人来人往,无比的富庶。齐王的国库内,藏着无数的奇珍异宝。 然而,齐王都拿不走。因为藏在国库的珍宝,他都难以运走。一旦带上这些,就无法快速的赶路,所以齐王明知留下来会便宜乐毅,也只能咬牙忍着。 齐王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列阵的燕国士兵,眉头皱起。 城外有这么多的士兵,他如果打开了城门,刘宣会说话算话吗?齐王的心中有担心,大喊道:“刘宣何在?” “本军师在此!” 刘宣策马上前走了一步,抬头盯着城楼上。他的目光,落在了齐王和田战身上,他看到了田单,看到了那瘦削的身影。 齐王说道:“你的允诺,作数否?” 刘宣道:“临淄城东面的士兵全部撤出,现在,你可以出城了。” 齐王说道:“既然任由本王出城,为什么会有大军列阵?” 刘宣哼了声,不屑说道:“乐毅将军带着大军在城外列阵,有何不可?齐王如果不相信在下的允诺,大可以继续留在临淄城内,等到山穷水尽的一天,再考虑离开。至于本军师和乐将军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何须向你齐王解释?” 犀利的话语,宛如手掌打在齐王的脸上。 齐王脸色微变。 可恶的刘宣,竟是如此的嚣张,丝毫不给他脸面。 他是齐国的王,高高在上。 如今询问刘宣一番话,却被刘宣夹枪带棒的针对,齐王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可齐王却没有选择,他也精于战事,知道在短时间内,还能依靠临淄城驻守。可时间一长,久守必失,长时间留在城内,越到最后,越难以突围。 齐王咬牙道:“本王暂且相信你一回。” 刘宣道:“在下不需要你的相信。你出不出城,是你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以田单一家的性命威胁,本军师岂会让你离开?废话不多说,要出城赶紧的,别唧唧歪歪的废话。” 齐王闻言,面上挂不住。 刘宣的回答,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走,我们出城!” 齐王心中嘀咕,不相信刘宣,但他别无选择,直接下了命令。他一转身,田战、田单、高瞻等人也跟着下了城楼。 城内的军队,士兵列阵。 如今的临淄城东门的城楼上,一个驻守的士兵都没有。各方的城池,也没有了士兵。所有的齐国士兵,都已经撤出,不再防守,部在城内列阵。 “嘎吱!” 城门打开,齐王率领着麾下的士兵,往城外行去。 第369章一定会杀你 大军出城,和燕国军队对峙。 刘宣看向齐王,眸子深处,有着狠厉杀意,但是他脸上神情,却平静无比,犹如一汪死水一般。他淡淡说道:“齐王,该放人了。” 齐王拂袖,理直气壮的道:“该放人的时候,本王自会放人。本王信不过你,得先让本王麾下的一部分士兵走了再说。” 话音落下,齐王向田战点头示意。 田战得了命令,吩咐一声,军中的一部分士兵便先一步离开。 刘宣见状,神色很是不屑,说道:“齐王,你这等小人行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军师一言既出,说了不掩杀你们,就绝对不会掩杀。” 齐王道:“本王不相信你。” 刘宣啧啧两声,摇头说道:“本军师今天,还真没有杀你的打算。让你先跑一天,然后再行追杀。这就像是猫捉老鼠,你是老鼠,我们现在是追你的。” “即使你先跑一天,最终,还是会被追上。” “你会死的。” “你肯定会死的。” 刘宣重复了一声,眼中神色坚定。纵然让齐王先走,但刘宣仍有把握,他相信能杀了齐王,而且也必须杀了齐王。 齐王听在耳中,嘴角轻轻的抽搐。 他感受到了刘宣话语中的坚定和狠辣。刘宣对他的仇恨,没有因为他跪下道歉就消解,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宣更是仇恨他。 齐王也不是怕事的人,冷冷回答道:“刘宣,纵然是你死了,本王也不会死。今日,本王离开临淄城,便是龙飞九天,再不是被困住的龙。” “走!” 齐王说完,策马离开了。 随着齐王的离开,又有一支军队快速的绝尘而去。 田战留下了,他没有离开。 在田战的身边,还站着田单一家子。 田单的妻子王氏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刘宣。当她看到刘宣时,很是惊讶,眼中更有着一抹怜悯和悲恸。 刘宣相貌依旧俊朗儒雅,英姿不凡。 只是王氏的目光,却清楚看到了在刘宣乌黑发亮的两鬓,看到了风霜之色。那一抹银白色,是如此的刺眼,令王氏的心一阵一阵的疼痛。 田单和刘宣的父亲是知交,两家是世交。 正是如此,刘宣和田瑾自小认识。 而王氏,也是看着刘宣长大的。刘宣如今名扬各国,有一定的名望,但刘宣的年龄,也就二十出头。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两鬓隐隐有了风霜之色,这是什么概念?王氏完全能想象,刘宣失去双亲的痛苦,以及流落他乡时的那种孤苦。 “唉……” 王氏忍不住叹息一声,神色很是悲伤。 田单站在一旁,看到妻子的神情,心中无奈。这一回,他令刘宣为难了。刘宣明明都为他安排了退路,偏偏他不识好歹,拒绝了刘宣,甚至以死威胁。 刘宣面带微笑,看向田战,正色道:“田战将军,齐王已经离开了。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吗?齐王不敢放人,莫非你也不敢?” 田战一言不发,直接挥手下令。 羁押田单一家的士兵,全部散开,任由田单一家离开。 田战正色道:“田兄,保重!” 田单道:“保重!” 说完后,田单带着妻子和随从离开了齐国士兵的军阵,来到刘宣的身旁站着。田单一家的人不多,除了田单夫妇,就只剩下一个侍从和一个婢女。 他们站在刘宣的身旁,静静的等待着。 刘宣道:“田战,你可以走了。” 田战道:“告辞!” 田战策马离开,他麾下的齐国士兵,也跟着迅速的离开。在田战率领士兵离开后,临淄城外安静了下来。刘宣看向乐毅,正色道:“乐将军,你可以领兵入城了。只是这是临淄城,一切小心。除此外,你想在临淄城立足,想立足齐国,约束好麾下的士兵。” 乐毅笑了笑,说道:“先生请放心,相关的命令,本将早已传达了下去。大军进入城内,秋毫无犯,绝不会影响百姓生活。” 刘宣道:“既如此,将军忙去吧。” 乐毅点头,带着燕国的士兵,浩浩荡荡的进入临淄城内。因为乐毅早已经打了招呼,更三令五申告知所有的士兵,严禁士兵扰民。 故而,燕国士兵进入城内,都规规矩矩的。 进入城内,乐毅派兵掌控了城楼,然后往官府的县衙和齐王的王宫奔去。 田单看着燕国的士兵全部进入府内,他愣了下,莫非乐毅真的任由齐王离开?田单有些怀疑,甚至是不可置信的说道:“难道乐毅真的不追杀齐王?” “不会追杀的。” 刘宣话锋一转,说道:“岳丈、岳母,我们入城吧。” “好!” 田单夫妇回答一声。 一行人往临淄城内行去,这是刘宣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临淄城。城内的一切,没有太大的变化。街道依旧,房屋依旧,只是人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刘宣和田单一行人去的,不是别处,正是田单的住所。回到家中,在府宅外面,有一队士兵驻扎,保护田单一家的安全。 大厅中,宾主落座。 刘宣嘱托道:“岳丈,燕国士兵入城,恐怕临淄会有动乱发生。你们这段时间留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走。” 田单嗯了声。 他仔细的打量着刘宣,许久后,叹息道:“你受苦了。” “不苦!” 刘宣笑了笑。 时至今日,他早已经把昔日的苦楚深藏在心,不会轻易表露出来。而且过去承受的苦楚,也造就了他现在的坚韧。 刘宣和田单夫妇聊天,没说田单不配合的事情。他提及的,大多是田瑾的事情,说了在邯郸田瑾的事情,也说了些趣事。 总之,一家人还算是相谈甚欢。 只是田单的心中,却隐隐叹息。因为他不配合的原因,才令刘宣掣肘,让齐王从容的离开了临淄。打心底,田单对刘宣存有歉疚,他却又无奈。 刘宣陪着一家人聊天后,心绪也渐渐平息下来。 一番交谈后,刘宣站起身说道:“齐国的战事平息后,岳丈和岳母可以往邯郸去,看一看瑾儿,再四处走走悄悄。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嗯,你也小心一些。” 田单夫妇站起身,送刘宣离开。 出了田单的住宅后,刘宣站在府外,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回到临淄城,有很多的人要去拜访。因为在临淄城内,有着他的知己和师长。刘宣掉转方向,乘坐马车往稷下学宫行去。 在稷下学宫,还有他的老师。 刘宣这一次前往,就是要去拜访他的老师荀子。时隔多年,他对荀子也甚是想念。马车一路行驶,来到了稷下学宫外停下。 如今的稷下学宫,多了一抹冷清和苍凉。因为齐王刚愎自用,导致稷下学宫的许多人才,都离开了,留下的人不多。 又因为战事波及,使得大多数人离开。 时至今日,留下的人不多。 刘宣下了马车,站在稷下学宫外,打量着偌大的稷下学宫。 他的眼眸中,有着怀念。 他在稷下学宫中读书,又拜荀子为老师,最终又执教于稷下学宫。他对稷下学宫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的熟悉。昔年,他被齐王驱逐,惶惶如丧家之犬离开临淄。如今,他回来了,以胜利者的方式,再次回到稷下学宫。 “刘宣,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洪亮声音,自稷下学宫内传出。 一个身长八尺有余,国字脸,眉目严肃,一袭蓝色长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此人名叫端木祯,是稷下学宫的教习,曾是刘宣的同僚。 两人一同在稷下学宫执教的时候,关系还不错。 如今,却恶语相向。 刘宣看到端木祯,听到端木祯的恶言,轻轻一笑,没有放在心上,淡淡的问道:“端木兄为何不欢迎我?” 第370章何为忠? 端木祯昂着头,眼神轻蔑,掷地有声的说道:“你生于齐国,长于齐国,受教于齐国,学成于齐国,而今,你却带着他国的军队,攻破齐国,杀入临淄。此等行径,于禽-兽何异?你如此背弃道义,你还有什么面目回到齐国,再回到稷下学宫。” “说得好!” 刘宣抚掌叫好。 端木祯闻言,却是愣了下。他眸子微微睁大,一副看不懂刘宣的样子。他心想,难道刘宣是知错了,才不反驳,反而夸赞他说得好的。 端木祯哼了声,继续道:“你认为主动认错,我会饶了你吗?不可能。你是稷下学宫出身,是齐国人,却襄助燕国攻打齐国。如此行径,我是看不上的,羞与你为伍。” 刘宣道:“端木兄,我何曾认错了?” “你……” 端木祯怒目而视,一副怒目金刚的样子。刚才他听到刘宣的话,对刘宣的怒意稍稍褪去,还认为刘宣已经有所悔意,打算改过自新。 现在看来,刘宣没有任何的变化。 刘宣神色平静,不急不躁的道:“端木兄,在下夸你说得好,是多年不见你,而你依旧性如烈火,令在下不甚欣喜。只是,依照你的说辞,是指责我不忠于齐国吗?” “然也!” 端木祯回答道。 刘宣说道:“对于端木兄的指责,在下有三个疑问,请端木兄释疑。” “说!” 端木祯背负着双手,一副你尽管问的模样。 刘宣眼眸眯起,说道:“齐国稷下学宫,人才无数,有各国的人,也有齐国的人,但都相继离去了。而离去的人当中,就有邹衍先生。邹衍先生离开齐国,去了燕国,得到燕王的器重,全心全意为燕王谋划攻打齐国之事。按照端木兄的意思,邹衍先生也是不忠于齐国吗?” 端木祯脸色大变。 端木祯的师承,便是邹衍,他是邹衍的弟子。 邹衍是齐国人,精于道家学说,却是开辟阴阳学一脉。而端木祯的学说,也是阴阳学。邹衍因为齐王不听劝谏,最终离开了齐国。 端木祯是齐国人,他不愿意背井离乡,所以没有跟着邹衍离开。端木祯更认为他的一身所学,应当为齐国服务。只是他一直在稷下学宫中,始终没有得到齐王的任用。 让端木祯批判邹衍,他万万做不到。 端木祯咬牙道:“老师离开齐国,是为求推广阴阳学,并不是对齐国不忠。” 刘宣讥讽道:“按照你的解释,在下一身的所学,也要有所施展。齐王不用,在下为赵国效力,有何不可呢?为什么邹衍先生可以为燕国谋划,在下就不能为赵国谋划。端木兄,你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啊!” 端木祯哑然,顿时词穷。 刘宣继续说道:“在下的第二个疑问,在下在齐国时,可有对齐王半分不忠?” “没有!” 端木祯开口回答。 昔年刘宣在稷下学宫中,处处为齐国考虑,可谓忠心耿耿。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刘宣劝谏齐王的一幕,最终导致了悲剧发生。 刘宣一抖衣袍,他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激昂的说道:“既是如此,在下还有第三个疑问。” “端木兄提及的忠,莫非是齐王要杀我,而我就该引颈就戮吗?” “齐王不贤,在下就得奉承吗?” “如果这就是忠,在下宁可不要。这哪是什么忠,分明是愚忠,吾不屑为之。” “更何况,齐王令我家破人亡。” 刘宣说道:“齐王是齐国的王,他犯下错误,难道我就该忍辱负重,不能报仇吗?端木兄,你该庆幸我不是伍子胥一般的人。如果我是伍子胥一般的人,以齐王和我之间的仇恨,我必然会刨掉齐国历代君王的陵墓。” 春秋末期,伍子胥之父伍奢,是楚平王儿子的太傅,因为费无极的陷害,伍奢和长子伍尚一同被楚平王杀害。 伍子胥逃出了楚国,成为吴王阖闾麾下的重臣。在公元前506年,伍子胥协助孙武,攻入楚国都城,伍子胥直接掘开了楚平王的王陵,鞭尸三百,以报父兄之仇。 端木祯闻,也是面色微变。 如今的刘宣,能掘开齐国君王的陵墓。 端木祯深吸了口气,大声道:“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想法。你的理论,我不认同。” 刘宣笑道:“端木兄宁愿困坐瓮中,在下不强求。” “让开吧,在下要去拜见老师。” 刘宣吩咐了一声。事到如今,齐国在燕国士兵的掌控下,刘宣如果要杀端木祯,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他和端木祯之间,不过是理论不一致罢了,刘宣不会因为端木祯拦路,就对端木祯如何。 端木祯握紧拳头,最终松开了,叹息道:“你去吧!” 对于刘宣,他怜悯其身世坎坷。然而,端木祯却不赞同刘宣攻打齐国的做法,但想一想,连他的老师邹衍都离开了齐国,何况是刘宣呢? 刘宣看着端木祯,轻轻摇头。 进入稷下学宫,里面已经少有士子往来。昔日的稷下学宫,内中一片繁华,有无数的大儒讲经论道,各抒己见,畅谈治国之策,畅谈兴国之道,可谓是热闹无比。 然而,如今的稷下学宫,却已经是一片萧瑟。 刘宣沿着稷下学宫的道路,往荀子居住的院子行去。 走了小半刻钟,来到了一座院子外面。 这一座院子,便是荀子居住的地方。 刘宣站在院子外面,望着静谧雅致的小院子,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情形,都是他昔日在荀子门下求学的一幕幕。 时隔多年,他又回来了。 昔年,他遭到齐王的处罚,荀子曾上书为刘宣开罪。然而齐王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根本就没有采纳荀子的意见。 对于荀子,刘宣无比尊敬。 “你是谁啊?” 忽然,一个小童走了出来,望着刘宣,一脸疑惑。小童的年龄在十二岁左右,眨着大眼睛,盯着刘宣道:“先生这段时间不见客,你请回吧。” 刘宣不认识眼前的小童,料想是他离开稷下学宫后,荀子才找的小童。刘宣深吸口气,正色道:“烦请你通知老师,不肖弟子刘宣求见。” “你是刘宣?” 小童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 刘宣道:“如假包换。” 小童重重点头,说道:“你稍等,我马上去通知。”说完,小童转身往院子内跑去,而刘宣并没有进入院子中,站在门口静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道清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这个人,赫然是荀子。 荀子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眸子中有探寻,更有着关切。 “扑通!” 刘宣撩起衣袍,直接在荀子的面前跪下。他以头叩地,几乎是俯伏在地上,哽咽的说道:“不肖弟子刘宣,拜见老师。” 荀子看着这一幕,感慨不已。 他走到刘宣的面前,弯腰搀扶起刘宣,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的声音中,也有一丝丝的颤音,很是激动。 刘宣站起身道:“这些年,老师一切安好?” “都好,都好!” 荀子打量着刘宣,脸上也露出笑容,道:“长大了,你如今真的长大了。老师在稷下学宫中,也听说了你在各国的事情。” 刘宣道:“老师谬赞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随我入书房一叙!” 荀子摆手,和刘宣往书房行去。 第371章连下七十城 书房中,刘宣和荀子聊天。 两师徒多年未年,如今再见面,有很多的话要说。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刘宣在说,而荀子在认真的倾听。 荀子知道刘宣的成就,更引以为荣。 但涉及到刘宣的诸多具体细节,他却不了解。听着刘宣娓娓道来,荀子才对刘宣这几年的遭遇,有了详细的了解。 听完后,荀子喟然叹息一声。 刘宣能有今日,不容易! 荀子缓缓道:“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此言诚不虚也。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有你自身的发奋图强和天资聪慧,但没有这样的绝境,也早就不了你。齐王害了你,却也造就了你。” 刘宣神色有些低沉,摇头道:“老师,弟子宁愿不要这样的造就。父母在,比什么都重要。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荀子点头。 父母故去,的确是人生惨事。 话锋一转,荀子道:“齐王离开了临淄,齐国被破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刘宣道:“杀齐王。” 荀子捋着颌下的胡须,郑重道:“齐国的都城被攻破,齐王出逃,破灭至此。你真的打算覆灭齐国吗?这毕竟是你的母国啊。” 刘宣闻言,却是沉默。 荀子继续道:“为师主持稷下学宫,并未出仕,也不参与政事。但为师知道,你是齐国人,你的根还在齐国。不论你怎么做,都抹杀不了这一点。你如此做法,对你不利啊。” 刘宣明白荀子的关心,一旦齐国真的覆灭,齐国的百姓会责怪燕国,但也会将怒气倾泻在他的身上,因为他也参与了攻打齐国。 刘宣微笑道:“老师放心,齐国不会灭的。” “此言何意?” 荀子眸子眯了起来,他审视着刘宣,脑中掠过诸多的想法。 刘宣笑着解释道:“我和赵奢出兵时,我王下了命令,齐王可以死,但齐国不能灭。这一决定,谁都不知道。老师询问,弟子便说了。” “好!好!好!” 荀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更有了一抹笑容。 刘宣继续道:“老师,弟子再回来,稷下学宫清冷了许多,门可罗雀,再不复曾经的繁荣昌盛了。” 荀子闻言,叹息一声。 曾经的稷下学宫,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是最鼎盛的文风圣地。稷下学宫以道家学说为首,汇聚诸子百家的人,流派无数,文风鼎盛,可谓是天下闻名。 如今,却凋零了。 而恰好是他担任祭酒时凋零的。 荀子叹息道:“说起来,稷下学宫的凋零,是从你被迫害开始的。你劝谏齐王放弃称帝,最终被齐王处置。” “你被逐出临淄后,曾有诸多稷下学宫的贤士上书谏言,希望为你平凡。” “然而,却被齐王镇压了。” “各家学派的人,因此而对齐王不满,都心生离去之意。当时情况不妙,为师出面劝说,把事情压了下来。” “可是燕王在北方求贤,邹衍直接去了燕国。” “邹衍的离去,彻底引发了稷下学宫的危机,各家学派的人纷纷离开,往各自心仪的各国去了。” “时至今日,稷下学宫人很少了。” “尤其是燕国的大军包围了临淄城,齐国危在旦夕,稷下学宫的士子更是纷纷作鸟兽散,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以端木祯为首的少数几个人。” 荀子神情无奈,说道:“为师作为稷下学宫的祭酒,主持稷下学宫的事宜,却不能离开。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栖身之地足矣。” 刘宣说道:“老师,随弟子去赵国吧。” 对于荀子,刘宣极为尊敬。 如今齐国成了是非之地,荀子留在临淄城,存在一定的风险。如果荀子跟着刘宣去了赵国的都城邯郸,那就不一样了,必然安全无虞。 而且赵王求贤若渴,荀子去了,必然能得到重用。 荀子听了后,却是轻笑着摇头道:“为师不去赵国了,为师要留在稷下学宫。这里的一草一木,有了感情,不想离开了。” 刘宣又劝道:“老师……” 话刚一开口,荀子就打断道:“在短时间内,为师是不会离开的。至少,不是在稷下学宫凋零的时候离开。” 刘宣一听,顿时明白了。 老师之所以不愿意离开,是不愿意稷下学宫就此凋零。在所有人都离开稷下学宫时,唯独荀子不能离开。 刘宣明白后,便不再劝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宣都留在稷下学宫中陪荀子。偶尔,刘宣也离开稷下学宫,去田单的府邸看望田单夫妇。 时间飞转,进入九月底。 天气开始转凉。 这一日,刘宣在稷下学宫中,正陪着荀子整理藏书楼中的竹简。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 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来到刘宣的面前,躬身揖了一礼,压低声音说道:“先生,将军请您去一趟,又要事商量。” “知道了,我随后就来。” 刘宣回答一声,士兵便转身退下。 距离刘宣不远的地方,荀子正整理着散乱的竹简。刘宣走到荀子的面前,躬身道:“老师,乐毅有情,弟子要离开了。” 荀子搁下手中的竹简,沉声说道:“你本就是有事情在身的人,能在书院呆上一月有余,已经不错了。你忙你的,不必挂念书院的事情。” “是!” 刘宣躬身揖礼,告辞离开。 出了稷下学宫,刘宣径直往乐毅驻扎的地方行去。虽说乐毅占据了临淄城,但乐毅并未入驻齐王宫,而是在城内扎营,处理各项事情。 刘宣乘坐马车来到军营外,下了马车,径直就往中军大帐行去。进入营帐中,刘宣微笑着拱手道:“将军!” 乐毅道:“先生这一个多月在稷下学宫,清闲无比啊。” 刘宣道:“难得清闲。” 乐毅脸上神色凝重,说道:“先生,燕国的军队遇到了难事,需要先生出谋划策。” 刘宣道:“什么事?” 乐毅解释道:“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本将依照先生的计策,颁布了诸多的法令,在齐国施行仁政,安抚民心,同时拉拢齐国勋贵,稳定了动荡的局面。” “除此外,本将兵分五路,攻略齐国各地。” “一个多月的时间,连下七十余城。” “原本,本将的军队已经把齐王逼到了即墨县和莒县,只要夺下这两地,就能彻底剿灭齐王,覆灭齐国。” “可是在我们攻打莒县时,楚国突然出兵了。楚王派遣大将淖齿进入莒县,和齐王联手。淖齿的存在,令我们难以剿灭齐王。” 乐毅盯着刘宣,道:“先生,你有什么办法?” 楚国是南方的强国,原本楚国是燕国的盟友,约定一起攻打齐国。可是现在,楚国忽然变了方针,令乐毅也感到难办。 如果不妥善处理,事情将会非常的棘手。 刘宣听了后,微微一笑,说道:“可有淖齿的资料?” “有!” 乐毅点头,吩咐人把关于淖齿的消息递上来。一卷卷竹简搁在刘宣的面前,任由刘宣查阅。 第372章亲往莒县 在稷下学宫的一个多月,刘宣虽然足不出户,但对外界的消息,依然是知道的。楚国派遣大将淖齿前往莒县的消息,刘宣也早已经得到了。 对于淖齿的情况,刘宣有所了解。 只是刘宣有刘宣的渠道,乐毅有乐毅的渠道。刘宣向乐毅讨要资料,就是想看看乐毅掌握了淖齿的哪些消息。 翻开竹简,刘宣仔细的翻看着淖齿的资料,一卷一卷的往下看。 乐毅坐在一旁,并未开口打扰。 如今的乐毅,掌控着齐国七十余座城池,政务和军事都要他处理,忙得是脚不沾地。如果刘宣能为他分担一二,他能轻松许多。 而在这一个多月,乐毅拿下齐国七十余城池的消息传回燕国,燕王大喜,更是亲自离开燕国的国都,赶到济水北岸,用酒肉犒劳军队将士,并奖赏了所有将士。 除此外,燕王还把齐国治下的昌国封给乐毅,封乐毅为昌国君。而乐毅攻占临淄后,封存了齐王宫,得到无数的珍宝玉器。 面见燕王时,乐毅把在齐王宫夺取的所有战利品交给了燕王。 这一举动,更令燕王大喜。 燕王回了燕国,让乐毅留在齐国,全权处理政务,继续进攻没能拿下来的齐国城邑。 乐毅原本认为难度不大,可是现在楚国插手,却有些困难了。不解决楚国的问题,要灭掉齐国,不是一件能轻易完成的事情。 足足小半个时辰后,刘宣才看完了所有的竹简。搁下竹简,刘宣沉声说道:“乐将军,现在的问题在于淖齿,对吗?” “对!” 乐毅点头回答。 只要解决了淖齿的问题,或者说除掉淖齿,齐国的威胁自然消失。而他再攻打莒县,将易如反掌。 刘宣想了想,缓缓道:“淖齿此人,精明无比,是战阵上的大将,要对付他不容易。不过现在,真的得对淖齿动手,才能解决问题。” 乐毅道:“先生计将安出?” 刘宣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声道:“乐将军,我会为你除掉淖齿。” 乐毅道:“怎么除掉?” 对于刘宣的提议,他希望听到的是详细的执行计策。有了万全之策,即使不用刘宣亲自动手,乐毅也可以安排人完成。 刘宣正色道:“我作为赵国守相,将前往莒县,亲自一会淖齿。” “不可!” 乐毅听后,直接拒绝。 刘宣是赵国的守相,是赵王的心腹。楚国发兵救援齐国,明显站在齐国一方,和燕国、赵国等国成了敌对。 刘宣亲自去莒县一会淖齿,万一被淖齿杀,麻烦就打了。到时候赵王发怒,一旦赵国改变了策略支持齐国,燕国覆灭齐国的希望必然不存。 故而,乐毅不赞同刘宣犯险的。 乐毅深吸口气,一副不赞同的神情,郑重说道:“先生,你只需要说出计策即可。具体的执行,由本将安排人前往,不需要你亲自去。” 刘宣摇头,说道:“我欲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说淖齿除掉齐王,然后再除掉淖齿。这样的事情,乐将军能让人做到吗?” 乐毅顿时哑然。 要劝说淖齿诛杀齐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纵然你有才华,可嘴巴不利索,说不定那一句话不对,反而会惹怒淖齿,被淖齿一刀砍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宣要做的事情,是纵横家,或者说名家才能的事情。 一般人,不能完成。 乐毅思索着麾下能用的人,仓促间,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乐毅说道:“先生若是遇险,我如何向赵王交代?” 刘宣微笑着,神色坦然,不急不躁的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前往莒县,淖齿没有杀我的理由。再说了,齐王失去了兵力,已经在淖齿的掌控下。” 顿了顿,刘宣又道:“淖齿虽然帮助了齐王,但实际上和燕国没有真正的敌对。我前往劝说淖齿诛杀齐王,没有什么危险的。至于对付淖齿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不让自己犯险的。” 乐毅说道:“可齐王在莒县。他若是知道你去了莒县,必然不会罢休。” 刘宣道:“淖齿会保护我的安全。” 乐毅摇头道:“还是不妥当。” 刘宣说到:“乐将军是关心则乱,其实只淖齿活着,他就不会让齐王杀我。否则,燕国和楚国,赵国和楚国,就真正的对上了,淖齿不会如此不智。最重要的是,从乐毅将军给予的资料上看,淖齿此人有野心,这就是可以利用的。等到诛杀了齐王,我便隐于幕后了,不会给淖齿杀我的机会。” 具体如何利用淖齿,刘宣并未说明。 乐毅也没有追问。 乐毅叹息一声,说道:“先生主意已定,本将便不劝说了。先生此去,务必要小心。” 刘宣道:“将军放心。” 乐毅道:“先生何时启程?” 刘宣想了想,说道:“时间紧迫,在下先回家一趟,收拾好行囊,就马上离开临淄城。离开的时间,就在今日。” “告辞!” 刘宣不多留,径直离开了。 乐毅起身相送,送走了刘宣,才回到了营帐中。 剧辛走了进来。 剧辛落座后,说道:“乐将军,刘宣怎么说?” 对于眼下燕国遇到的情况,剧辛是知道的。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乐毅连下七十余城。一方面,借助了齐国权贵的力量;另一方面,也用了大量的燕国士兵。 燕国士兵四处驻扎,兵力有所分散。 如今乐毅的手中,兵力并不多,要强行攻打莒县,和楚国的大将淖齿厮杀,有很大的难度。正是如此,乐毅才派人把刘宣请来了。 乐毅笑了笑,回答道:“刘宣将作为使节,亲自前往莒县,说服淖齿杀掉齐王,解决楚国干涉我们的事情。然后,刘宣会设下计谋,再对付淖齿,解决楚国的威胁。” 剧辛道:“刘宣前往,能成吗?” 对于刘宣此去,剧辛仍是怀疑。 乐毅摇头道:“刘宣才能出众,尤其是那张利嘴,无往而不利。但此去莒县,危机重重,而且身处敌营,本将也不知道刘宣能否成功。不过,不管如何,本将都希望他能成功归来。只有解决了淖齿的事情,燕国才能真正的覆灭齐国。” 剧辛点头赞同。 事到如今,剧辛也不坚持他见好就收的意见。乐毅连下七十余城池,名震天下。剧辛作为乐毅的副将,也跟着涨了一把名气,天下人都知道剧辛的名字。 两人商量了后续的安排,剧辛才离开了营帐。 第373章两全之策 刘宣离开了乐毅的大营,便径直往田单的住宅行去。他即将前往莒县,离开之前,得把田单接下来的安排布置妥当。 刘宣清楚田单的性格,这是齐国的死忠,真要让田单去赵国发展,田单肯定不愿意。如果刘宣真的覆灭了齐国,田单的心中必定留下迈不过去的坎。 即使田单知道刘宣是受害者,但田单心底,仍然心心念念着齐国。 正是如此,刘宣必须解决这件事。 而在稷下学宫的这段时间,刘宣心中已经思考清楚。他考虑好了对田单的安排,既能让刘宣报仇,也能达成田单的心愿。 回到住宅,刘宣在书房中,见到了田单。 刘宣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坐下,缓缓道:“岳丈,我即将远行,前往莒县。” “莒县?” 田单闻言,手不自觉的握紧。 虽说田单也在临淄城内,但他对齐国的局势,一直关注着。齐王在莒县得了楚国大将的帮助,令燕国寸步难行。 刘宣去莒县,是解决楚国的事情。 田单盯着刘宣,沉声道:“你这次去莒县,是为了令楚国撤兵,然后杀掉齐王,再彻底的覆灭齐国吗?” 刘宣没有回答田单的问题,反而询问道:“岳丈,齐王兵败,齐国到了眼下的这一步,您愿意随我去邯郸吗?” 打心底,刘宣希望田单去赵国。 如此一来,事情好办多了。 田单摇头说道:“老夫不会去赵国的,至少目前不会去。老夫是齐国的宗室,齐国面临危机,老夫不能离开。贤婿,你不一样,齐王对不起你,你有离开的理由。但老夫不同,齐王虽然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但并没有对不起老夫。你不用劝说,老夫不会去邯郸的。” “唉……” 刘宣听后,叹息一声。 这个结果,他的心中已经预料到了。只是刘宣不甘心,还是希望田单去赵国养老,故而才有了请求。 现在看来,他的劝说不成功。 刘宣顺势道:“既然岳丈不愿意去赵国邯郸,那么岳丈接下来的路,在下已经为岳丈安排妥当了。” “什么路子?让老夫为赵国效力吗?”田单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很坚定的说道:“老夫宁愿留在齐国,也不会为赵国效力的。” 刘宣道:“岳丈误会了!” 田单眉头扬起,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忽然间,田单摸不清楚刘宣的想法,不明白刘宣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刘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岳丈,你接下来,便带着岳母离开临淄,往莒县而去,去投奔齐王的儿子,准备扶持他们上位。” 田单略微一思索,就恍然明白过来,说道:“你要杀了齐王,报仇雪恨。然后,再让老夫扶持齐王的子嗣,再立齐国,对吗?” “对!” 刘宣点头。 田单想了想,道:“你要杀齐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莒县在楚国大将淖齿的掌控中,他掌控了莒县,保护齐王。你想杀齐王,可谓是难如登天。” 刘宣深色自信,说道:“能否杀齐王,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岳丈不愿意去赵国,如今也只能这般,岳丈愿意吗?” 田单道:“老夫自是愿意的,只是,因为老夫的立场,为难了你。” 田单知道他的立场,令刘宣难办。 故而,刘宣才想出这样的计策。 刘宣轻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岳丈无需自责,我要杀齐王报仇,但我本来就没有想要覆灭齐国,而且这也是赵国的立场。赵国愿意攻打齐国,却不愿意看着齐国被燕国覆灭。” 田单也是一个有智慧的人,明白赵王的顾虑。 正如现在,乐毅连下齐国七十余城,天下震惊,燕国的实力大增。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齐国还有城池抵抗燕国,乐毅就无法撤兵,还得继续维持目前的局面。 反倒是齐国一旦灭了,燕国就真的吞并了齐国,再无齐国。 届时,燕国将庞大无匹。 所以刘宣保存齐国,也是为了赵国的利益。只要齐国还有人抵抗,齐国就不算灭国,就还能继续抵抗燕国的进攻,从而牵制燕国。 田单思来想去,微笑道:“好,老夫答应你。” 刘宣道:“岳丈离开临淄,还得小心一些。毕竟,乐毅知道您的重要性。以岳丈在临淄的关系网,要悄然离开临淄,料想不难。” 田单自信道:“你放心,老夫想要离开,自然能顺利的离开。” “好!” 刘宣点头。 刘宣起身道:“我今日就会启程前往莒县,离开之前,我得回稷下学宫,向老师道别。岳丈后面离开,请小心一些。” “你放心便是。” 田单点头,起身送刘宣离开。 他看着刘宣离开,回到房间中,一颗心又火热了起来。事到如今,乐毅已经放弃了齐王,管不了齐王的生死,只想着如何延续齐国。 刘宣乘坐马车,往稷下学宫行去,很快就来到荀子的书房中。 “弟子拜见老师!” 刘宣走上前,跪下来行礼。 荀子摆手道:“起来吧,你行此大礼,莫非要离开了?” 刘宣道:“老师睿智,弟子此番将前往莒县,和齐王结束恩怨。” 荀子捋着颌下胡须,沉吟许久,才说道:“刘宣啊,你去莒县杀齐王,等同于斩断了齐国的国祚。此情此景,让你的岳丈田单作何想?你虽然要报仇雪恨,但人死不能复生,你父母已经故去,应该考虑一下你岳丈他们的感受。” 刘宣微笑道:“老师教诲,弟子铭记于心。不过岳丈那边,弟子已经安排妥当。关于齐王一事,岳丈不会插手,也赞同弟子的决定。” 荀子闻言,很是惊讶。 刘宣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弟子不是告诉老师,不会覆灭齐国吗?弟子前往莒县后,岳丈也会离开临淄,去莒县扶持齐王的儿子。如此,齐国的国祚还在,齐王也不会覆灭。” “妙哉!” 荀子听完,脸上露出笑容。 如此,既全了刘宣的报仇之心,也全了田单的报国之心。 荀子放松下来,摆手说道:“你有你的事情,你忙你的,不必挂念为师。为师在稷下学宫挺好的,而且稷下学宫是清静之地,不会有人打扰。” “是!老师保重。” 刘宣叩头行了一礼,才起身离去。 出了稷下学宫,刘宣深吸口气,带上他麾下的士兵乘坐马车,往莒县的方向行去。 莒县位于齐国的东面,从临淄前往莒县,还是有一段的路程。不过沿途各地,都在乐毅麾下军队的掌控中,倒也一切安全。 刘宣前脚离开,乐毅后脚启程。 一旦刘宣完成了任务,除掉了齐王和淖齿,乐毅也得出兵策应刘宣,完成燕王下达的命令,彻底的覆灭齐国。 第374章淖齿为相 莒县,城内。 一座临时的行宫中。 这里居住的,正是从临淄城逃到莒县的齐王。从临淄城撤离后,齐王带着仅剩不多的士兵一路奔逃,他最先抵达的是卫国。 卫国是齐国的属国,是一个小国,兵少将寡。 当齐王带着士兵抵达卫国,卫君不敢阻拦,更畏惧齐王,故而恭恭敬敬的向齐王称臣,把齐王迎入国内,以上宾之礼对待。 按理说,齐王落魄无比,能有接纳他的一国,齐王对卫君应当感激涕零。 然则齐王安定下来,自持身份,仍然以大国之王自居,对卫君呼来喝去,肆意的指使卫君,动辄对卫国的士兵喝骂。 齐王的举动,惹怒了卫国群臣。 消息在卫国传开后,更是激起了卫国百姓的怨忿。无数的卫国百姓大怒,百姓和官兵聚集起来,包围了齐王的宫殿,让齐王滚出卫国。 齐王从临淄撤离,乐毅让齐王逃跑了一天就开始追杀,一路追杀,齐王到了卫国的时候,兵力已经不多了。 在卫国百姓冲击下,齐王根本挡不住。 即使齐王大怒,恨百姓造反,但最终,齐王也还是狼狈的离开了卫国,不得不继续的流浪。离开卫国后,齐王没有马上就选择莒县,而是又去了齐国的属国邹、鲁等国。 因为有了卫国的前车之鉴,各国厌恶齐王,更看穿了齐王外强中干的事实,已经不足为惧。所有邹国和鲁国紧闭城门,拒绝接纳齐王。 无路可走的齐王,最终才流落到了莒县。 好在楚国军队及时赶到,才化解了莒县被燕国攻破的危机。 齐王的安全,暂时得到了保障。 大殿中,齐王正处理公务。这段时间的齐王,每天都在阅览政务,处理事情,确保对所有局势的通盘了解。只是他看到了许多递上来的信息,脸上神情凝重,眼眸中有着一抹不愉。 楚国大将淖齿救了他,但淖齿却很嚣张。 淖齿在莒县境内,强掳妇女,更肆意打骂百姓,弄得莒县的百姓对淖齿意见很大。作为齐国的王,淖齿的所作所为,齐王是相当愤怒的。 然而齐国需要淖齿,纵然淖齿嚣张,但齐王打碎了牙齿也得咽下去,不敢有任何的意见。 “踏!踏!!” 一阵脚步声,自大殿外传来。 田战大步走了进来,他神情肃然,抱拳行礼道:“大王!” 齐王道:“卿有何事?” 田战面色肃然,沉声道:“大王,淖齿在莒县横行霸道,肆意的掳掠女子。今天,淖齿又殴打了一名莒县的商人,抢走了商人的钱财。事情传开后,影响颇大,事情不好办啊。” 对淖齿的行为,田战是相当愤怒的。但田战和齐王一样,他也清楚齐国需要淖齿,没有淖齿麾下的楚国精锐,莒县挡不住燕国士兵的进攻。 齐王叹息道:“田卿,寡人也没有办法啊。” 一声叹息,代表齐王的无奈。 齐王作为齐国的王,曾经威风赫赫,威仪天下。他甚至曾称帝号令天下,更曾经联合各国组成联盟。事到如今,竟是虎落平阳,被一个小小的楚将欺负,心情可想而知。 “都是那该死的刘宣,如果不是刘宣,本王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齐王破口大骂。 在心底,齐王认为是刘宣造成的。 如果不是刘宣的所作所为,齐国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 田战说道:“大王,必须解决此事才行。” 齐王道:“你有什么建议?” 对于淖齿的事情,齐王也考虑过,但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化解目前的局面。 田战神色无奈,说道:“如今淖齿是楚国的将领,故而对我齐国的百姓不甚关心,甚至是肆意的欺凌。” “但是,如果淖齿成了齐国的官员就不一样了。” “末将建议,大王召见淖齿,再任命他为齐国丞相。淖齿既是楚国的将领,也是齐国的丞相。他成了齐国的丞相,料想会收敛一些,毕竟作为齐国丞相,应当有所表率和担当。” 田战说道:“或许,淖齿会为齐国百姓考虑一番。” 齐王皱眉道:“这样的计策能行吗?” 田战道:“不管行不行,如今都必须试一试。如果失败了,再想其他的办法。毕竟,卑职也想不到其他的计策。我们拿淖齿没有办法,不能威逼,只能因势利导,引导淖齿,让淖齿为我们所用。” 齐王点了点头,道:“你去请淖齿来!” “喏!” 田战应下,当即就去请淖齿。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田战和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此人身长八尺有余,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一双眸子充满了侵略性。这个人,赫然是楚国的大将淖齿。他一身的甲胄,腰悬佩剑,端的是气势不凡。他进入房间中,昂着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斜眼一扫齐王,道:“找本将来,有什么事情吗?” 齐王见到淖齿傲慢的态度,嘴角轻轻抽搐。 淖齿太嚣张了,直接无视他。 齐王却不得不脸上挂着笑容,正色道:“淖齿将军,请坐!” “嗯!” 淖齿也不道谢,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他看着齐王,声音轻佻傲慢的道:“齐王,本将事情很忙的。你有什么事情,别浪费时间,赶紧说!” “是!” 齐王陪笑着,心头却怒火冲霄。 如果有足够的实力,他先砍了这厮,免得这厮在他的面前嚣张跋扈。 齐王深吸口气,缓缓道:“本王请淖齿将军来,是准备拜淖齿将军为相,主政齐国,将军意下如何?” 淖齿眸子明亮无比,熠熠生辉。 在楚国,淖齿只是一员大将,并不是不可取代的。 在楚国境内,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他想成为楚国的丞相,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如今,齐王拜他为相,他的身份地位瞬间就有了变化。 “多谢齐王了。” 淖齿脸上洋溢着笑容。 有了齐国丞相的身份,他在齐国行事,就更加的方便了,而且也算是名正言顺。 齐王见淖齿露出了笑容,顺势说道:“丞相啊,关于莒县城内的百姓,还请丞相照拂,毕竟这是齐国的根基,也是我们立足莒县的根本。” 淖齿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他脸上的笑容隐去,眸子中多了一抹阴鸷,大袖一拂,道:“齐王的嘱托,本相记下了。” 他一句话回了齐王。 然后,也不愿意再多说,从齐王的手中接过相印和任命书,就直接离开了。 这一幕,令齐王和田战都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拉拢淖齿的举动,能否让淖齿收敛一点?两人的心中,都是有些摸不准。 第375章猖狂 城内,楚国军营。 中军大帐内。 淖齿身着锦绣长袍,衣着华丽。他坐在营帐中,左拥右抱,两边各有一名风姿妖娆的歌姬陪伴,享受着齐人之福。 在营帐中,还有歌姬翩翩起舞。 丝竹悦耳,歌舞动人。 一股靡靡之音,在营帐中弥漫开。而歌姬跳的舞,也是楚国独有的舞蹈,供淖齿欣赏。 如今正值九月,进入了秋高气爽的时节,酷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凉爽。跳舞的歌姬,一个个都身穿薄纱,肌肤若隐若现,令人热血沸腾。 在营帐的左右两侧,也坐着淖齿麾下的一个个将领。 每个人的身旁,都有一名女子陪伴着。 这些歌姬和女子,都是淖齿从莒县城内抢来的。所有的女子,都是齐国莒县的女子,一个个风姿绰约,各有特色,都是长得很漂亮的女子。 淖齿端着酒杯,昂着头,脸上神色兴奋,朗声说道:“诸位,本将今天去见了齐王。如今,齐王任命本将为齐相,主持齐国的政务。” 话语中,带着猖狂和自傲。 在淖齿的阐述中,是说淖齿去见齐王,而不是齐王召见。 这顺序是有讲究的。 淖齿去见齐王,是淖齿为主;齐王召见,是齐王为主。 在淖齿心中,就没把齐王放在眼中。在淖齿看来,齐王如今有求于他,更被他控制着,是他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他宰割。 他坐镇莒县,可以源源不断的从齐王身上获取利益。 一名将领饮了一杯酒,说道:“可惜的是,齐国只剩下莒县和即墨县。齐王让将军主持齐国的政务,听着好听,实际上,没有太大的用处。如果齐国全境光复,那样的情况下,将军作为齐国的丞相,倒是不错,必然是权倾天下。” “不对,不对!” 这时候,幕僚沈磬开口了。 沈磬一副士子打扮,他唇上有着八字胡,下颌三缕山羊胡,脸上布满了褶子。 他年逾五十,尽显老相。 沈磬不急不躁的道:“对将军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现在为齐王夺回了多少疆土,而是有了齐国丞相的名义。” “为何?” 淖齿一听,脸上有了好奇神色。 一个个将领也都看向沈磬。 淖齿作为楚国的大将,此番出征齐国,沈磬既是淖齿的幕僚,也是淖齿的军师。 在淖齿麾下,沈磬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沈磬捋着胡须,不急不缓的道:“回禀将军,如果您没有齐国丞相的这一官职,不论将军为齐王光复了多少的城池,都是无用功。” “因为,您始终是外人。” “可是现在,将军被齐王任命为齐国的丞相,主持齐国的政务,就有了大义和名分。即使现在只有莒县和即墨县,但以将军的英明睿智,必然会击败乐毅。” “一旦将军替齐国光复所有的城池,将军就为齐国立下了赫赫功勋,可谓是齐国的中兴之臣。” “到时候,齐王至少要拜相封君。” “将军不封君,都说不过去。” “而将军大胜的消息传回楚国,楚王也必定因为将军的大胜而欣喜。” 沈磬神色期待,说道:“到时候,将军在齐国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赫赫;而将军的地位对楚国来说,也是极为不错的消息,有利于楚国。” 淖齿微微颔首,却没有说什么,他的心思没有轻易的表露,也没必要彻底的表露。如今的情况,正朝越来越好的方面发展。 其余的将领,也是纷纷附和。 所有人都在恭贺淖齿。 淖齿的发展越好,他们跟着淖齿,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沈磬想了想,却是有一个疑惑,开口说道:“将军,我们在莒县有一段时间了。以我们的兵力,有足够的实力反攻乐毅,是否抓紧时间发起反攻呢?” “不!” 淖齿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现在就进攻乐毅,是淖齿不愿意的事情。 其余人的目光都落在淖齿身上,脸上有着疑惑的神色。 淖齿解释道:“理由有二。” “第一,我们能守住莒县,也有足够的粮草,可以不着急。早出兵,晚出兵,都是一个样。但乐毅是深入齐国腹地,拖延的时间越长,他的负担越重。” “所以现在,我们不急。” “第二,一个小小的齐国丞相,只是一个虚名而已,不值一提,本将还需要更大的好处,也要为你们争取更多的好处。封侯拜相,封君许国,这才是本将需要的。诸位同本将一起,也将得到更多的好处,更多实实在在的好处。” 淖齿的野心,彻底暴露了出来。 但这一番话却是七分真三分假,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沈磬和其余的将领听后,却是激动了起来,脸上尽是兴奋的神情。他们听到的,是淖齿要为他们争取最大好处。 这也是所有人追随淖齿的目标。 淖齿环视众人,见众人意动,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他麾下的人动心了,有了目标,才能众志成城,听从他的安排和命令。 淖齿说道:“我们不急,乐毅着急,而齐王更是急切。齐王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我们越是按兵不动,他许诺的好处就越多。我们再等一等,从齐王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然后再出兵不迟。” “将军英明!” 沈磬双手合拢,拱手吹捧道。 “将军英明!” “将军英明!” “将军英明!” 其余的人,也纷纷开口,都夸赞着淖齿。 “哈哈哈……” 淖齿朗声大笑,他豪饮一口酒下肚,伸手揽过一名女子,眼中绽放着淫邪的目光。 这一幕对楚国的将领而言,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且淖齿麾下的这些将领,都是大老粗,觉得这才是男儿所为。 一个个都激动起来。 淖齿已经热血澎湃了,不再逗留,站起身说道:“该行乐时,要及时行乐。本将先走一步,及时行乐去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揽着两个女人,淖齿直接离开了。 这一幕落在诸将的眼中,他们都争相效仿,带着身边的女子离开,往自己的营帐去了。如今无所事事,正是寻欢作乐的大好时机。 沈磬坐在营帐中,看着还在起舞的歌姬,叹息一声,让众女子退下。 他也遣走了身边的女子,脸上有一丝丝的失落。 淖齿身为大将,如此做法有所妥当。 毕竟,这是军营。 不过沈磬清楚淖齿的性格,说一不二,独断专行,无比的强势。他不能谏言,能做的就是替淖齿处理好政务,不让淖齿分心。 其余的方面,沈磬无能为力。 沈磬离开了中军大帐,就往城楼走去。他得巡视城楼,安排防守等,不能有松懈。众将都在寻欢作乐,沈磬必须担起重任,否则容易乱套。 第376章刘宣的准备 莒县,城外六里。 这是一处很僻静的村庄,村子三面环山,村中只有十来户百姓。事到如今,村中的百姓都已经走光了,剩下了一排排空荡荡的房屋。 齐国被攻破,齐王兵败,齐国各地战火纷纷,四处都在厮杀。许多的百姓离开去逃难,或者干脆躲在深山老林中,准备等战事过去后再出来。 在村子外,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行驶而来。 这队人马,赫然是刘宣一行人。 刘宣途径村落时,看了眼村子的情况,吩咐随行的士兵停下。刘宣喊来蒋石,询问道:“我们距离莒县,还有多远的距离?” 蒋石说道:“回禀军师,约莫还有六里。” 六里路,已经不远了。 刘宣没打算立即去见淖齿,而是吩咐道:“我们在村子中落脚,你们去村里看一看,找村子中的百姓借宿。” “喏!” 蒋石应下。 当即,蒋石带着两名士兵,往村子中行去。 一炷香的时间,蒋石回来了。 蒋石神色有些凝重,说道:“军师,村子里面没人。这村子的人不多,就十来户。但家家户户都空了,没有人居住。” 刘宣道:“走吧,就在这里借宿。” 这一路走来,许多村子的百姓都离开了,是这场战争引起的。 对此,刘宣也无奈。 各国实力不均衡,有强有弱,战事本就频繁,刘宣阻止不了。他也只是参与这一战,只能顺势而为。 一行人往村子中行去。 进入村子中,在一家稍微大一点宅子住下。 在士兵准备吃食时,刘宣喊来了蒋石,吩咐道:“蒋石,等今天晚上的时候,你带人潜入城内,查看莒县城门的驻守情况。切记,一定要摸清楚掌控城楼的是楚国士兵,还是齐国士兵?除此外,还有齐王在城内的处境,以及淖齿的所作所为。” “喏!” 蒋石抱拳应下。 话锋一转,蒋石说道:“军师是赵国的使节,怎么不直接拜见淖齿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料想淖齿也不敢拿您怎么样。” 刘宣白了蒋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如果莒县只有淖齿的士兵,事情倒也简单,本军师直接去即可。” “问题是,在莒县城内,还有齐王的士兵。” “本军师大摇大摆的去求见淖齿,如果先遇到齐王的人呢?” “那就等于找死了。” “要去拜见淖齿,得先摸清楚四方城门的驻守士兵中,有没有齐王的人。如果是淖齿的人,就没有问题,就怕遇到齐王的人。” 刘宣侃侃而谈,说道:“先打探莒县的情况,是为了知己知彼。唯有如此,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才能有针对性的劝说淖齿。所以你入城后,搜集的讯息越多越齐全,本军师去拜见淖齿时,就越有把握,明白了吗?” 蒋石正色道:“卑职明白了!” 接下来,蒋石又向刘宣询问了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吃过饭后,蒋石带着两个士兵离开了,刘宣则留在村子中,和士兵住下,等待着蒋石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色渐晚。 村子中,更是静谧无声。 院子中篝火燃烧,驱散了黑暗。刘宣和几个士兵围坐在火堆旁,烤着火,闲聊打发时间。在刘宣烤火的时候,也安排了两名士兵在村口警戒,以免出现意外。 已经到了凌晨,蒋石还没有回来。 刘宣也知道不可能如此快就得到消息,安排好士兵轮流守夜,就令众人休息了。 次日,蒋石还是没有回来。 到了这一天的深夜,刘宣已经歇息了,才有士兵进入房间中,禀报道:“军师,蒋石回来了。” “好!” 刘宣翻身起来,穿上衣服来到院子中。 蒋石抱拳道:“军师!” 刘宣摆手示意蒋石坐下,询问道:“莒县城内,是个什么情况?” 蒋石回答道:“回禀军师,如今的莒县,被淖齿掌控了。在莒县的四方城楼上,都不是齐王的士兵,全是淖齿麾下的楚国士兵。” “齐王龟缩在城内,兵力不多了。” “在齐王的行宫周围,竟然遍布了淖齿的士兵。相当于,齐王被淖齿变相的软禁,失去了自有。” “而淖齿在城内掳掠女子,肆意行乐。” “如今莒县城内的齐国百姓,对淖齿恨之入骨,巴不得淖齿去死。” 蒋石的讯息很详细,仔细的道:“卑职曾在城内听到一则消息,说是齐王拜淖齿为齐国丞相,但淖齿不满足,还想要更多,对齐王也没有半点尊敬。只是这一则消息,不知道真假如何。” 一些详细的小事情,蒋石也都说了一遍。 刘宣听完后,脸上有了笑容。 在临淄时,刘宣从乐毅手中的资料分析,就知道淖齿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如今整合了蒋石在莒县得到的消息,判断就更清晰了。 淖齿虽然是楚王的部下,却很有野心,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人。 恰是如此,刘宣才有游说的空间。 如果淖齿别无所求,清廉公正,忠于楚国,忠于楚王,刘宣想劝说淖齿,根本是办不到的事情。越是无欲无求,越是难以对付。只要有想法和欲望,就能对症下药。 淖齿有野心,刘宣才有机会。 刘宣心中已有详细的对策,道:“本军师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好好的休息,明日一早前往莒县。到时候,你们在城外等候,本军师去见淖齿。” “喏!” 蒋石应下。 此番出使有危险,但刘宣决定的事情,蒋石不敢反驳。 众人早早的休息,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往莒县行去。六里路的路程,不是太远。一行人没有用多长的时间,就抵达了城外,随行士兵全部藏在外面。 刘宣朝着莒县的西门。 莒县的西门,是淖齿设立中军大营的位置。 驻扎在东门、南门和北门的士兵,都是从中军大营调出的。刘宣直接往西城门去,就是要直接拜见淖齿。 今天的刘宣,一袭白色长袍,气度儒雅。 他步履从容,大步的朝着西门走去。 当刘宣距离西门不足一百步时,被城楼上的楚国士兵发现了。城楼上的楚国士兵,都盯着刘宣,更戒备起来。 刘宣抵达城楼二十步外,他说话的声音,城楼上已经能清晰听见。刘宣提起一口气,朗声道:“赵国使臣刘宣,求见楚国淖齿将军,烦请通报。” 楚国士兵听清楚了,很是惊讶。他们进入齐国境内后,听到最多的两个人,一个是乐毅,一个是刘宣。 刘宣竟然亲自来了。 这是了不得的人,不能怠慢。 楚国士兵不敢耽搁,大声回了一句:“等着!”说完,士兵直接去军营禀报。不一会儿的时间,去禀报的士兵回来了,下令道:“开城门!” 在开城门时,城楼上的楚国士兵都戒备着,担心城外突然杀出士兵,偷袭城门。 刘宣脸上有着笑容,往城内行去。 第377章吃瘪的淖齿 刘宣从西门进入城内,一边走,一边审视着城内的情况。靠近西门附近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百姓。附近的住宅,也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少有百姓出现。 莒县作为齐国东面的城池,是一座大城,繁华富庶,并非一般的小城邑,在齐国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事到如今,莒县也萧条下来。 在这段时间内,淖齿麾下的士兵,不断的抢掠,更奸淫-女子,搜刮莒县商人的钱财,早已经令百姓愤怒。 但齐王在帮着淖齿压制百姓,百姓没有牵头的人,故而一个个百姓都躲藏了起来,把所有的愤怒深藏心中,不敢露出分毫。 恰是如此,刘宣的计划越能执行。 淖齿越是猖狂,刘宣越能达成最后的目的。 刘宣来到军营外,在士兵的引领下,进入了军营内。在军营中,刘宣一共看到了三个身着甲胄的将领,搂着女子嬉笑。 看到这一幕,刘宣心中摇头。 作为法纪森严的军队,淖齿如此治军,军纪太差了。 不一会儿,刘宣来到中军大帐外。 士兵摆手示意刘宣进入,刘宣昂首挺胸,整了整身上的白色长袍,一抖长袖,大步走了进去。今天的刘宣,是作为赵国的使节进入。 身为赵国的使节,自当有赵国使节的气度。 进入营帐中,淖齿端坐在正上方。 刘宣双手合拢,不卑不亢的行礼道:“赵国守相刘宣,见过淖齿将军。” 淖齿上下打量着刘宣。 他也很好奇,刘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淖齿进入齐国境内之前,不知道刘宣这个人。对刘宣的情况,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进入齐国后,尤其在莒县驻扎下来,关于刘宣的消息满天飞。 淖齿得知了刘宣的情况,也想见一见这位颇为厉害的人物。如今看到刘宣,淖齿忍不住啧啧称赞道:“刘相如此年轻,却已经身居赵国守相一职,一表人才,令人佩服。” 刘宣说道:“将军谬赞了。” 淖齿盯着刘宣,眼中精光闪烁,话锋一转,疾言厉色的呵斥道:“你莫非不知道,楚国接受了齐王的求救,而本将也是站在齐王一边的。刘宣,你是赵国的守相,身为赵国的人,身为燕国乐毅一边的人,你还敢来莒县?” 刘宣笑了笑,缓缓道:“莒县并非龙潭虎穴,将军也不是洪水猛兽,有何不敢?” 淖齿问道:“你不怕死吗?” 刘宣轻笑着说道:“在下既然敢来莒县,再询问怕不怕死,已经没有了意义。再说了,将军乃是睿智之人,清楚在下来,必然是带来好处,怎会杀我?” 淖齿笑道:“好一个刘宣,生了一张利嘴。” 笑声停止,淖齿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看向刘宣的眼神,充斥着杀意,以及冷漠。 刘宣站在营帐中,傲然而立。 即使淖齿变了脸色,刘宣依旧不卑不亢。 作为一个使节,该有的气度和胆魄,刘宣是具备的。他既然敢出使莒县,敢深入敌营,刘宣就知道会面临刁难,会面临淖齿的打击。 这些事情,是极为正常的。 淖齿冷声道:“刘宣,你可知齐王见到本将时,提出了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刘宣询问道。 淖齿杀机迸发,沉声道:“齐王说只要本将杀了你,他就在齐国划出一块地,赐给本将作为封地。你自投罗网,本将焉能不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块封地,本将岂能错过。” “来人啊!” 淖齿下令。 刹那间,两名士兵走了进来。 两名楚国士兵,凶神恶煞的,气势汹汹。 刘宣看在眼中,却并不急躁。他听完淖齿的话,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是淡淡说道:“将军如此做法,是要自误吗?” 淖齿哼了声,不屑的说道:“杀了你,齐王会兑现诺言,给本将天大的好处。大好机会,本将岂能错过。来人,把刘宣拖下去砍了。” 士兵朝刘宣走了过来。 “慢着!” 刘宣大喝一声。 他面色冷厉,一声大喝,声音洪亮,更有着一股无所畏惧的气势。这一瞬间,竟是令两名楚国士兵停滞了一下。 两人看向淖齿,等候者淖齿的应对。 淖齿沉声说道:“刘宣,临死之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宣不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死则死矣,不足为惧。既然要死,也当从容赴死,岂能让鼠辈羁押。本相会自己离开,不用士兵挟持。一死而已,有何惧之?” 一转身,刘宣拂袖道:“走吧,带路!” 淖齿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刘宣竟然甘愿赴死,一句话都不说。 这不按常理出牌啊? 淖齿皱起眉头,他喊来士兵,本意是打算吓唬刘宣,让刘宣害怕,而后直接求饶,最后说明来意。可惜的是,刘宣大义凛然的一番话,竟是气势滔天,令他也懵了片刻。 淖齿的计划,被打乱了。 淖齿眼珠子转动,再一次道:“刘宣,你真的不怕死?” 刘宣道:“死有何惧?” “你……” 淖齿差点要破口大骂,他是第一次遇到刘宣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刘宣就是一副我不怕死的样子,令淖齿无比为难。 偏偏,淖齿本就不是真的要杀刘宣,只是做做样子。而且淖齿的心中也很好奇,刘宣作为赵国使臣来拜见,到底带来了什么好处? 淖齿最看重的,是他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没弄清楚之前,淖齿不会杀刘宣。 刘宣心中清楚淖齿的想法,所以不惧。因为淖齿如果真的打算杀他,不会唧唧歪歪的说这么多废话。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逼迫他,令他屈服。 可惜,刘宣不不会让淖齿如意。 刘宣昂着头,很不屑的说道:“淖齿将军,在下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且来之前,在下也安排妥当了,要杀就杀吧。” 淖齿嘴角抽搐,他很有骂娘的冲动。 刘宣犟上了。 这一回,反倒是他颇为难堪。 淖齿深吸口气,他不再端着架子,脸上挂起一抹柔和的笑容,缓缓说道:“刘相误会了,本将听说了许多刘相的传奇故事,对刘相很好奇。” “所以,才有了这一遭。” “许多人都说刘相经历过生死,不惧死亡,而且都说刘相是一个极为睿智的人。本将不信邪,故而想要试探一番。” “没想到,撞在石墙上。” “如今看来,刘相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 淖齿笑吟吟的道:“刘相快请坐下,接下来,你我好好的谈一谈。”他抬头看着站在营帐中的两个士兵,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滚下去?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喏!” 两个士兵被骂得晕头转向,转身退出。 营帐中,只剩下淖齿和刘宣两人。 刘宣重新落座,他笑吟吟的看着淖齿,说道:“将军接下来,不会再试探本相,也不会再如此恐吓在下了吧。” “绝不会再试探,请刘相放心。” 淖齿点头,毫不犹豫的回答。只是他一开口,就后悔了。因为刘宣的话中说了一个‘再’字,分明是戳破淖齿刚才的试探。 淖齿嘿嘿笑了笑,把事情揭过去,不再提及。 第378章利诱淖齿 淖齿话锋一转,转变话题,正色道:“刘相以身犯险来莒县,有何赐教?” 刘宣笑了笑,正色道:“赐教不敢当,在下这次来莒县,是代表赵国,是代表了赵王,给淖齿将军一个天大的好处。” 淖齿‘哦’了一声,眼眸眯了起来。 天大的好处? 什么天大的好处,能比齐王给的好处大吗? 淖齿捋着颌下虬髯,正色道:“刘相一席话,倒是勾起了本将的好奇心,刘相能给本将什么好处?要知道,本将属于楚国,受楚王管辖。再者,就算本将以齐国丞相的身份,也得受齐王的管辖。不管如何,赵王难以施恩给本将。莫非刘相要代表赵王,给予本将些许好处。” 刘宣说道:“可以这么说。” 淖齿道:“什么好处?”说出这话时,淖齿有些心不在焉。区区赵王给予的好处,而且赵王在邯郸,能给什么好处? 淖齿不放在心上,觉得不值一提。 刘宣察言观色,看到了淖齿的神色变化,却并不急切,不急不躁的说道:“淖齿将军,在下有两个疑问,可否请淖齿将军释疑?” 淖齿摆手道:“直说!” 一听刘宣有疑问,淖齿大概明白了,刘宣是话中有话。 所谓的好处,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 否则,刘宣也不会问他。 淖齿是军中的将领,是一个粗人,但也清楚读书人的套路,喜欢弄些什么发问之类的,以及讲什么故事之类的,总喜欢弯弯绕绕一大堆的旁敲侧击。 淖齿也是没什么事儿,也想听听刘宣有什么疑问,耐着心思。 刘宣问道:“淖齿将军可知,三家分晋之事?” “当然知道!” 淖齿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三家分晋,乃是曾经发生的重大事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春秋末年,晋国仍是五霸之一。但到了公元前453年,晋国被赵、韩、魏三家瓜分。赵、魏、韩三家立国,晋国则名存实亡。 到公元前403年,周天子正式承认赵、魏、韩三国的地位,自此晋国真正的消亡,只剩下赵、魏、韩,再无晋国。 淖齿眼珠子转动,眉头皱了起来。 刘宣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到三家分晋的事情。 一时间,淖齿心中却没想明白。 刘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继续说道:“淖齿将军,在下的第二个问题,淖齿将军可知田氏代齐之事?” “当然知道!” 淖齿一翻白眼,很是不满意。 先是三家分晋,再是田氏代齐,这都是极为重大的事情。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发生过的这些历史事件。 如今的齐国,是田姓齐国,不是姜太公吕尚传下来的齐国。田氏一族掌握了权柄,取代齐国,最终得了周天子的认同,成为齐国正统。 忽然,淖齿眸子一亮,沉默下来。他死死的盯着刘宣,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这一刻,淖齿明白了。 他一开始不清楚,朦朦胧胧的,此时此刻,才真正的明白了。 刘宣的两个问题,不论是三家分晋,亦或是田氏代齐,都是篡位自立的事情。而如今的齐国,被燕国攻破,齐王也成为丧家之犬,齐王势力弱小,再难翻身了。 淖齿控制了莒县,掌控着军队,完全有能力也有实力取代齐王,成为齐国的王。甚至淖齿击败了乐毅,就能拓展疆土,自立一国。 淖齿本就有极大的野心,他不甘人下,想谋取更大的利益。刘宣的一席话,正中淖齿的下怀,令淖齿怦然心动。 “扑通!扑通!” 淖齿的心,都加速跳动了起来。 他之前有野心,但从来没有想过杀死齐王自立,只想要得到更多的权柄和好处。可是现在,这一念头浮现出来后,淖齿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滋生出来的贪念。 脑海中,尽是杀死齐王的想法。 不过,淖齿也不傻。 略作思考,他明白了刘宣的意图,沉声说道:“刘宣,你是借刀杀人啊!”刘宣和齐王的恩怨,淖齿是知道的。 刘宣的意图,分明是要借他的手杀掉齐王。 刘宣微笑着,也不抵赖,很坦然的说道:“将军睿智,在下的确存了借将军之手,杀掉齐王的心思。” “可是,这是有利于将军的。” “只要将军杀掉了齐王,齐国就是将军的。” “将军在楚国,只是一个将领而已。在齐国,也只是一个丞相,都居于人下,受人指使。如今将军有了机会,为什么不自立一国呢?” 刘宣言语诚恳,丝毫不遮掩。 恰是如此,方显真诚。 淖齿思索一番,反驳道:“自立一国,可不是儿戏,也不是嘴皮子说说,就可以达到的。如果真是这样,立国的人可就多了。” “刘宣,本将不傻。” “本将若是杀掉齐王自立,会面临燕国、赵国和楚国的围攻。” “以本将的力量,能抵挡吗?” 淖齿一副精明的模样,说道:“本将不是傻子,不会被你忽悠。你有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说活。但本将不会中计,本将清楚眼下的局面。” “哈哈哈……” 刘宣听了后,却是大笑了起来。 笑声令淖齿觉得怪异。 淖齿沉声道:“刘相,何故发笑?” 刘宣收敛神情,继续道:“将军忘记了在下的身份吗?在下不仅代表自己,更代表赵国,代表了赵王。在下的话,等同于赵王的命令。” 淖齿眸子一亮。 他刚才思考自身的处境,漏掉了这一环。 刘宣是赵国的使节。 这一身份,的确有可操作的空间。 淖齿身子前倾,迫不及待的道:“你说说,一旦本将诛杀齐王自立,赵国将是什么态度?” 刘宣说道:“赵国,自是支持你的。” “攻打齐国的赵国军队,由赵奢统帅,正攻打河间之地。我王的条件,我们攻取的河间之地,划入赵国境内,成为齐国的疆土。” “同样,赵国承认将军的地位,承认将军立国。” 刘宣侃侃而谈,说道:“为避免燕国势力增长太多,赵国接下来,会着手反制燕国,令乐毅不得不撤军,不会让乐毅继续屯兵齐国。” “如此一来,将军没有了赵国和燕国的掣肘。” “至于魏国,一向唯利是图。” “只要将军的条件合适,魏国不会插手,也会承认将军的地位。唯一的问题,是将军的母国楚国。不过我相信以将军的能耐,这应当不是问题。” 刘宣说道:“如果将军连楚国方面的威胁都不能妥善解决,就当在下刚才的话白说了。因为将军连楚国无法妥善处置,肯定稳不住局面。” “咕咚!!” 淖齿咽了口唾沫,神色欣喜:“刘相,此言当真?” 刘宣冷笑,很强势的说道:“在下有必要欺骗你吗?以将军的睿智,站在我王和赵国的角度来分析,赵国愿意燕国强大吗?” 淖齿听后,微微颔首。 换做他是赵国的王,在乐毅连下齐国七十余城的情况下,不会坐视不理。 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永存。 别看燕国和赵国是盟友,一旦利益不均,双方有了利益的冲突,随时都可能翻脸。 淖齿道:“刘相言之有理。” 刘宣笑了,他知道事情成了。说服了淖齿后,淖齿必然会动手。尤其是以淖齿的武人性格,不会搞什么囚禁的事情,要做就是斩草除根,杀死齐王永绝后患。 刘宣话锋一转,道:“淖齿将军,在下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淖齿开口询问。 这个时候,淖齿看刘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因为他和赵国联合后,赵国不会帮助燕国,还会掣肘燕国,令乐毅撤兵。 算起来,淖齿面临的困难其实不大。 刘宣说道:“在下想见一见齐王,就在这营帐中。” “本将准了。” 淖齿想都不想,直接答应。 第379章最后的见面 如今的刘宣,是淖齿的贵宾。 见齐王的小小要求,实在是不值一提。淖齿搓了搓手,忍不住激动的说道:“刘相见了齐王后,本将顺势就斩杀齐王。如此,事情圆满解决。” “愚蠢!”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喝骂一声。 淖齿愣了下,神色不解,询问道:“刘相,本将诛杀齐王,是应了你的要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唉……” 刘宣叹息一声。 淖齿此时有求于刘宣,要借助赵国的力量。见刘宣否定,他脸上堆满笑容,很郑重的道:“刘相,你知道本将是粗人,没什么心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刘相指点。” 刘宣的智慧,人尽皆知。 故而淖齿听到刘宣骂他,虽说心中不舒服,但也没有恼怒。现在被骂,总比出了问题再求刘宣更好。 刘宣看到淖齿的姿态,心中冷笑。 淖齿被刘宣骂了,还笑着脸询问,有些城府,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刘宣阻拦淖齿,是不想现在杀了齐王。刘宣的想法是借刀杀人,借淖齿的刀,来斩杀齐王。 而刘宣自己,并不想亲手杀齐王,不想染上麻烦。 杀齐王,并非好事儿。 杀齐王容易,后续却麻烦。 齐国是一个大国,偌大的国家,总会有忠于齐国的武人。即使齐王昏聩,但可能会有人为齐王报仇,所以刘宣急忙阻拦。 只是淖齿猴急的样子,令人好笑。 刘宣思索了一番,解释道:“要齐王,得理直气壮的杀,得有充足的理由,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也不能让人有借此攻讦你的机会。诚然,齐王来了军营,你可以杀了他,甚至于,强行给齐王摁上一个袭击你的罪名。但这样做难以服众,不利于稳定局面。” 淖齿道:“请刘相赐教?” 刘宣微笑着道:“最好的办法,由将军安排士兵,和齐王麾下的人发生冲突。双方争执之下,你麾下的士兵大怒,杀掉齐王的士兵。” “死了人,事情闹大了。” “然后,你麾下的士兵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的杀入齐王的宫内,杀死齐王。” “你得到消息后,赶过去救援齐王。” “可惜,你晚了一步。” 刘宣说道:“你尽力了,但齐王还是死了。你对于齐王的死,很是惋惜,所以齐王下葬,你亲自为齐王扶灵。” “葬下了齐王,你再象征性的处置几个将领。” “如此,便树起了你的形象。” “到了这一步,你再派人传播消息,把齐王死亡的消息传开,再找一个理由继承齐国,事情就妥当了。等局面稳定下来,你就可以派人前往周王室,请周天子为你正名。” 刘宣说道:“只要周天子认可了你的地位,一切妥当,你就是齐国的王。自此,你淖齿将军就成了开国始祖,将世世代代受后人的祭祀。” “妙啊!” 淖齿听完后,激动无比。 他看向刘宣的目光,更有着钦佩,兴奋的说道:“刘相妙计,着实厉害,一环扣一环。杀了齐王,也全了本将的名声。刘相,你可愿意为本将效力。只要本将开国,你我共分天下。” 刘宣闻言,心中冷笑。 淖齿忽悠他啊。 以淖齿强势的性格,现在能同患难,绝不能共富贵。 再者,刘宣忽悠淖齿的一番分析,看似成立,实际上不可能成立。首先,赵王就不可能承认淖齿的地位,所以淖齿无法立足。 淖齿的自立,其实是空中楼阁。 刘宣正色道:“淖齿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但我王拔擢在下于微末之中,对在下委以重任,有知遇之恩。在下不能忘恩负义,不能辜负了赵王的器重。” “唉,实在是可惜。” 淖齿摇头叹息,一副惋惜的神情。 只是淖齿的心中,却是在思考怎么利用刘宣。因为刘宣不是孤家寡人,刘宣的老师和岳丈田单都在齐国。他利用这些人,就可以控制刘宣,让刘宣不得不为他效力。 只是现在,淖齿不敢这么做。 现阶段,得好好的款待刘宣,让刘宣看到他礼贤下士的诚意。 淖齿说道:“刘相,本将这就安排人去请齐王。” “多谢将军。” 刘宣拱手道谢,脸上有着期待。 淖齿安排人去通知,便又看向刘宣,正色道:“刘相要见齐王,莫非是要羞辱齐王吗?” 刘宣说道:“有三个缘由!” 淖齿有些好奇,连忙询问道:“哪三个缘由呢?” 刘宣回答道:“第一,诚如将军所言,在下见齐王,就是要羞辱他。在下要让齐王,看看他如今的落魄模样。在下想看到齐王歇斯底里,却不能杀我的狼狈模样。” “第二,让齐王对将军更加倚重。在下见到齐王后,会告诉齐王,说是来劝说将军不再帮助齐王的。齐王得了消息,不会怀疑淖齿将军,反而会更倚重你,更相信你。” “第三,再见齐王最后一面。在下和齐王恩怨深结,这应当是见到的最后一面了。” 刘宣阐述了三个理由。 只是这三个理由,第一和第三是真实的。第二个理由,纯属刘宣编造出来忽悠淖齿的。 偏偏,淖齿信以为真。 淖齿拱手道:“多谢刘相了。” 刘宣道:“在下代表赵国和将军联合,双方是一条船上的,理当同舟共济,何足言谢?只要将军立足齐国,再牵制燕国,也能缓解一下赵国的压力。” “是,是!” 淖齿接连的点头。 两人聊着天,很是热络。 如今淖齿有求于刘宣,说话很积极,两人热络的聊天,不觉时间流逝。小半个时辰过去,一名士兵大步走了进来,恭敬的抱拳道:“将军,齐王即将抵达营地门口。” 淖齿点头,挥手让士兵退下。他看向刘宣,说道:“刘相且在营帐中稍等,本将去营门口迎接齐王,再带着齐王来中军大帐,让刘相和齐王叙旧。” ‘叙旧’二字,淖齿说的时候咬字很重。 刘宣明白淖齿的意思,郑重说道:“多谢将军。” 淖齿离开中军大帐,在军营的门口等待。 时间不长,齐王的车驾来到军营门口。齐王从马车中下来,他脸上带着笑容,走到营地门口,询问道:“淖将军有何要事,竟是邀请本王到军营来?” 淖齿回答道:“有一位自称是齐王的故人,为齐王带来了好消息。所以,本将把齐王请了过来。齐王,请!” “哦,当真?” 齐王兴奋不已,很是高兴。齐王没有怀疑淖齿,因为他也奈何淖齿不得,而且他麾下的兵力很少,淖齿真要杀他,齐王挡不住。 来到中军大帐外,淖齿摆手道:“齐王,请!” 齐王撩起门帘进入,当齐王进入的一瞬间,看到了一个背朝他的修长背影,没有看到刘宣的正面。淖齿在营帐外,没有跟进来。而且淖齿还调遣了士兵,把齐王带来的士兵控制起来,不准齐王的士兵有任何的异动。 齐王盯着刘宣的背影,询问道:“阁下是?”他看着刘宣的背影,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 刘宣转身道:“阔别不久,齐王就不认识在下了吗?” “啊!” 齐王瞪大眼睛,脸上尽是惊愕的表情。 刘宣! 眼前的人是刘宣。 这里是莒县,有淖齿带兵镇守,而且城门紧闭,刘宣是怎么进入莒县城内?而且,刘宣怎么和淖齿搭上了关系。 齐王心乱如麻,无比的焦躁。 第380章踩在脚下 刘宣看着齐王脸上错愕的表情,很是高兴。他喜欢看到齐王的这幅神情,错愕、惊讶,甚至是愤怒,这最有意思。 刘宣再一次说道:“齐王,才过了一个多月,就不认识我了吗?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齐王回过神,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在莒县?” 刘宣笑眯眯的说道:“你说呢?” 齐王眼珠子转动,回头瞅了一眼,发现淖齿竟然没有跟进来。 很显然,淖齿是故意的。 淖齿邀请他进入军营,就是有意让他和刘宣单独相处。齐王的心中,立即生出要转身离开的想法,但他毕竟是心思老辣之人,知道淖齿在外面守着,即使他走出营帐,也不能离开军营。 齐王站在营帐中,审视着刘宣,冷笑着道:“刘宣小儿,你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到莒县来,本王今日就斩了你,除掉后患。” “铿锵!” 齐王眼眸冰冷,拔剑出鞘。 剑锋锐利,长剑出鞘,一道寒光在空中闪过。 “杀!” 齐王大喝,握剑直刺。 剑锋朝刘宣的胸膛刺去,如果一剑刺下去,必然会命中刘宣的心脏,刺死刘宣。齐王见刘宣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眼中更有着兴奋的神色。 齐王和刘宣,早已经仇恨深结。 当初刘宣在齐国的时候,齐王把刘宣逐出临淄城,没把刘宣放在眼中。对齐王来说,当时的刘宣只是一只不起眼的蝼蚁。 齐王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只蝼蚁竟然长大了,和乐毅一道,击败了他麾下的齐国大军,夺取了齐国的国都临淄。 甚至,令他在城楼上,当着无数士兵的面三跪九叩道歉,丢尽了颜面。 不杀刘宣,齐王心中不甘。 剑出,一往无前。 齐王眸子中,有着浓烈的恨意,更有着兴奋,他马上就要杀死刘宣了。 忽然,刘宣侧身挪动了一步。 仅仅是一步的距离,仅仅是一个侧身,就避开了齐王的剑招。齐王剑招用老,而身体还在往前冲,仓促间无法收招,整个身体惯性的往前冲去。 齐王不是常年练武之人,久居高位后,武艺早已经落下。一剑刺空,身体止不住的踉跄往前冲。 反倒是刘宣这些年勤于练武,曾经虚弱的身体,早已经恢复过来。在齐王一剑刺空的瞬间,刘宣一脚抬起,猛地踹了出去。 “啪!” 硕大的脚掌,踹在齐王的屁股上。 磅礴的力量涌出,狠狠撞在齐王的屁股上,令齐王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本就踉跄往前冲的身形,更是稳不住,轰然摔倒在地上。 “哐当!” 手中的剑,也跌落在远处。 倒在地上的齐王,侧身准备站起来。 就在齐王准备起身的瞬间,刘宣走到齐王的面前,抬脚就踩在齐王的胸膛上。脚掌犹如柱石一般,死死压在齐王的胸膛上。 剧烈的疼痛,自胸腔传出,令齐王无比的难受。 齐王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而剑跌落的地点比较远,齐王抓不到剑,只能被刘宣踩在脚下不能动弹。 齐王心中大恨,怒道:“刘宣,你该死,你竟然对本王如此。你死定了,待将来,本王一定会将你剥皮抽筋,让你碎尸万段的。”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说道:“齐王还是一如既往的色厉内荏,你还是没有变。” 齐王道:“本王会杀了你的。” 刘宣啧啧两声,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道:“你要杀我?就凭你的这点能耐,凭你现在的根基,你有杀我的能耐吗?” “济水河畔,齐国大军的粮仓被赵国夺取,齐国的大军兵败如山倒,你惶惶逃窜,犹如丧家之犬。” “临淄城头,你为了苟活,站在城楼上的高台上,当着三军士兵的面,三跪九叩向我道歉,丢尽颜面,令祖宗蒙羞。” “如今,你被我踩在脚下,连起身的能力都没有。” “齐王,你是齐国的王啊。” “曾经的你,跺跺脚,天下都要为之颤抖。可如今呢,你只是狼狈逃窜的一条死狗而已。谁都可以杀了你,我能杀了你,天下人都能杀了你。” 刘宣语气锋利,步步紧逼,强势说道:“你说,你还有什么底气呢?本军师能入城,是淖齿允许的,否则你认为,本军师能进入戒备森严的莒县吗?” 齐王一听,沉默下来。 莒县是他最后的底线,淖齿更是他复国的希望。 淖齿叛变,他就没机会了。 齐王昂着头,朗声说道:“楚国和齐国结盟,淖齿身为楚王派遣的将领,不仅是楚国大将,他更是齐国的丞相。即使你以利相诱,淖齿也不会叛变,不会助你的。” 刘宣一副轻松神情,道:“淖齿不叛变,也只是暂时的。” “现在,他还站在你这边而已。” “将来,他会改变主意的。” “虽说淖齿没有背叛,但我能安然的站在军营,你就该明白,至少淖齿已经心动了。否则,他不会留下本军师的。” 刘宣自信说道:“接下来,我会再来莒县,继续劝说淖齿。随着赵国和燕国开出的条件越来越好,淖齿现在不动心,将来会站在燕国一方。” “不可能!” 齐王咬牙,很坚定的回答。 刘宣看着齐王坚定的神情,心中冷笑。他脚下的这位齐王,依旧如此的固执,依旧是如此的自负。殊不知,淖齿早已存了杀心,想要取代齐王自立。 刘宣脚踩着齐王,力量稍稍增大,话锋一转,说道:“齐王,痛吗?” “不痛!” 齐王咬牙忍着。 可随着刘宣施加的力量增大,他忍不住惨叫出声,面色也变得涨红,眼中都充斥着血丝。 刘宣继续加大力量,道:“痛吗?” 齐王疼得‘啊啊’的惨叫,双手死死的抱住刘宣的腿,想搬开刘宣的腿。可他越用力,刘宣的力量也越大,令齐王越发的疼痛。 刘宣说道:“齐王,你主动向我求饶,我松开脚,饶你一命。” “绝不!” 齐王咬牙切齿,他不愿意向刘宣求饶。 刘宣笑了笑,又加大了力量。 这一下,齐王都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他再也承受不住了,大喊道:“刘宣,饶了本王,本王不想死。” “你还是王吗?这就是你求饶的态度,我看不出你想求饶的意思。” 刘宣眼神冰冷,直接驳回。 齐王心中大恨,但还是说道:“刘宣,饶了我!我错了,我不该处置你,我不该针对你,求求你饶了我,我不想死。” 刘宣笑了起来。 齐王也不过如此,没有硬骨头。他松开踩在齐王胸膛上的脚,但松开的瞬间,却又抡起脚,一脚踹在齐王身上。 “啪!” 一脚下去,齐王翻滚两下,疼得嗷嗷的惨叫。 “呼!呼!!” 齐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但他的脸上布满了狰狞的神情,看向刘宣的眼神中,充斥着无尽的仇恨。 刘宣回到坐席上,掸了掸衣衫,说道:“齐王,你可曾想过,你会被我踩在脚下,会如此的狼狈?” 齐王躺在地上,他身上没力气,暂时只能躺着。他不提被刘宣踩着的事情,岔开话题,咬牙切齿的道:“刘宣,你想利诱淖齿,绝不可能,本王不会允许的。” 刘宣道:“一切皆有可能!” 齐王说道:“不可能!” 刘宣笑了笑,说道:“我们走着瞧。不过想一想,今天能把你踩在脚下,看着你狼狈不堪的求饶,真是值了!” 齐王听到这话,握紧拳头,愤怒不已。 耻辱啊! 他被刘宣如此的羞辱。 昔日在济水河畔,刘宣在两军阵前羞辱他;在临淄城外,刘宣令他当着所有士兵的面,三跪九叩道歉;如今,刘宣竟是亲自动手,把他打得体无完肤。 一次比一次严重。 奇耻大辱,齐王绝不会忘记,他急着所有的仇。 第381章施计成功 齐王躺在地上挣扎了许久,身体稍稍恢复,才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他眼神凶厉,死死的盯着刘宣,一言不发。 沉默是金! 他发现和刘宣越是争执,刘宣越针对他,最终吃亏的也是他。 干脆,齐王不说话。 刘宣看到齐王的模样,笑了笑,他的气也撒过了,没心思再和齐王废话,喊道:“淖齿将军,进来吧。” “呼!” 营帐门帘卷起,淖齿大步走了进来。 淖齿看到齐王的模样,愣了下,有些惊讶。他在营帐门口的时候,清晰听到了营帐中刘宣和齐王的交谈,知道刘宣对齐王动手。 然而,淖齿没想到齐王会如此的狼狈。一身华丽的衣衫脏兮兮的,衣衫不整,头发散乱,面颊上沾满污渍。最重要的是齐王的胸口上,还有着一团脚印。 淖齿看了刘宣一眼,心说,刘宣和齐王之间的仇恨,真够深沉的,可恰是如此,淖齿才有机会从中渔利。 淖齿道:“齐王、刘军师,有礼了。” 齐王心中有一肚子的气,他神色不满,很不客气的说道:“淖齿啊,本王任你全权行事,更命你为齐国的丞相。如今刘宣在军营,你为本王抓住他,本王赐封地给你,赐你君爵。” “君”是一种爵号。 《仪礼丧服》中提及:“君,至尊也。” 封君,是对卿大夫最高的赏赐,这地位等同于后世王朝的亲王。如战国最著名的四公子,赵国的平原君赵胜、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楚国的春申君黄歇,齐国的孟尝君田文。 都是封君,这是最高的赏赐。 齐王给出封君的允诺,昂着头,话语中带着一丝颐指气使的味道。齐王刚愎自用,而淖齿却也是一个不甘人下的人。 淖齿想得到更多。 恰恰他想要的,是齐王无法给予的。 淖齿微笑着,不急不躁的道:“齐王说笑了,刘军师是赵国的使节。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本将岂能罔顾道义?杀使节不祥,请齐王不用再说。” “你……” 齐王气急。 他已经给出封君的允诺,淖齿都还不愿意杀刘宣。 这令齐王很愤怒。 齐王心思转动,忽然又利诱道:“淖齿,只要你拿下刘宣,把刘宣交给本王处置,条件随你开。只要是本王能办到的,都直接准了。” 淖齿坚定道:“不行!” 齐王大怒,眼中杀意湛然。 可惜的是,齐王如今虎落平阳,失去了昔日的权柄和军队,无法号令士兵。 反倒是齐王的举止做派,令淖齿不高兴。 刘宣看着吃瘪的齐王,淡淡说道:“齐王,别白费心机了,淖齿将军不会杀我的。一旦杀了我,赵国就会插手莒县的战事。” “赵国的军队,一直在河间之地,没有进入临淄,也没有来莒县。如果赵国的军队来了莒县,乐毅和赵奢联手,莒县能抵挡吗?” “再者,本军师和淖齿将军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淖齿将军豪爽大气,不会杀我。” 刘宣很强势的说道:“反倒是你齐王,得小心了。淖齿将军今日没有同意杀你,不愿意背弃你。但总有一日,本军师会劝服淖齿将军。” “绝不可能!” 齐王想都不想,直接否定。 淖齿如今是齐王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淖齿背叛,他就彻底没戏。不论如何,齐王都不会让淖齿站在他对面的。 刘宣不再逗留,道:“将军,在下心愿已了,告辞。” “请!” 淖齿摆手,亲自送刘宣离开。 齐王没有离开,他在营帐中等淖齿回来。齐王必须安淖齿的心,避免淖齿存了二心。他想到刘宣的话,也是一阵紧张, 淖齿现在没有动心,不代表以后不会。 故而,齐王很担心。 淖齿送刘宣到营地门口,脸上挂着笑容,很笃定的说道:“刘军师,最多三天,本将会依照你的建议完成安排。本将自立,望刘军师依计而行。” 刘宣认真的说道:“淖齿将军,随情虽然急切,但要缓办,确保万无一失,不要留下任何的把柄,否则对你不利。再者,本军师回去后,便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回赵国,请赵王下令,让赵奢调转军队,牵制燕国。” 淖齿道:“多谢刘军师了。” “告辞!” 刘宣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淖齿目送刘宣离开,看着刘宣离去的背影,心头火热火热的。他清楚刘宣是借刀杀人,借助他的手杀齐王,但这是互相利用的事情。淖齿要自立为王,他需要赵国的兵力,需要赵国为他牵制燕国的力量,争取足够的时间。 回到营帐中,淖齿见齐王还在,说道:“齐王,还不回宫吗?” 齐王沉声道:“淖齿,刘宣开的什么条件?” “没有条件。” 淖齿不松口,也不愿意和齐王说话。 齐王瞪大眼睛,没想到淖齿竟然不回话,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淖齿的回答,令齐王愤怒。如果是曾经的他,必然一道命令斩杀淖齿,敢和他如此说话,活得不耐烦了。 可如今却有求于淖齿。 齐王深吸口气,压下心中不满,缓缓道:“淖齿,刘宣能给你的,本王能给你;赵国能给你的,本王也能给你;燕国能给你的,本王还是能给你。他们不能给你的,本王同样能给你。你替本王效力,为本王守住莒县,光复齐国。你在齐国,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齐王看来,这是最优渥的条件。 可惜齐王不知道的是,淖齿的野心更大,淖齿是要取而代之。 淖齿道:“齐王,本将会考虑的。” 齐王见淖齿还是不为所动,一阵心急,连忙又要开口劝说。然后,他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就被淖齿伸手打断。 淖齿吩咐道:“来人!” 两名士兵走了进来。 淖齿大袖一拂,吩咐道:“送齐王回宫。” 士兵摆手,示意齐王先行。 齐王脸色不断的变化,眼神一变再变。淖齿这样做,丝毫没把他放在眼中。但他在莒县,全靠淖齿维持局面,他没有实力和淖齿翻脸。 大袖一拂,齐王离开了。 淖齿见齐王离去,冷笑两声,一副不屑的姿态。淖齿思考了一番,把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便吩咐士兵请沈磬来议事。 沈磬进入营帐,行礼道:“将军!” 淖齿盯着沈磬,道:“沈磬,你可愿意随本将闯出一片天地。” 沈磬听着觉得很古怪,但淖齿是军营的主将,他是淖齿的幕僚。他得按照淖齿的思路走,正色道:“卑职愿意追随将军,生死不弃。” “好!” 淖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沈磬,本将有一个想法,本将打算代齐自立!” 沈磬面色大变。 淖齿的消息,太震惊了。 沈磬咽了一口唾沫,思索一番,消化着淖齿的消息。 好半响后,沈磬开口道:“将军,以莒县的情况,齐王没有力量,将军要杀死齐王自立,是可以做到的。但杀了齐王之后呢?我们自立,楚国方面会有意见,燕国和赵国方面也还在攻打齐国。到时候,将军拿什么抵挡?” 对于淖齿的想法,沈磬不支持。 取代齐王,难度太大了。 淖齿神色从容,不急不躁的解释道:“你所提及的,都已经解决。刘宣来了军营,说赵国支持本将代齐自立,而且赵国会牵制燕国。只有楚国方面,不是大问题。” 沈磬道:“刘宣恐怕不怀好意。” 淖齿笑了起来,很自信的说道:“本将当然知道刘宣不怀好意,刘宣和齐王恩怨深结,巴不得杀死齐王。刘宣作为赵国使节来,是要借刀杀人,借助本将的手诛杀齐王。然后,刘宣又替赵国扶持本将对抗乐毅,牵制燕国等。刘宣的计划,可谓是一举数得。” 沈磬点了点头。 沈磬猜测着淖齿的意图,他继续旁敲侧击的询问了几个问题。一番试探下来,沈磬知道淖齿主意已定,不可能再改变注意。 故而,沈磬不打算再劝说淖齿。 再者,淖齿有刘宣和赵国的支持,自立也是可行。最重要都是淖齿开国,沈磬作为淖齿的首席谋士,必然是开国的丞相。 所以,沈磬也很期待。 沈磬不再反对,他和淖齿商量了接下来的安排,然后就去执行命令。 第382章铤而走险 齐王的行宫中,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大声的咆哮喝骂着。 骂刘宣! 骂淖齿! 齐王摔碎了能摔的物件,不断宣泄着心中的怒火。在齐王破口大骂的时候,房间外的侍从,都战战兢兢,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遭到牵连。 如今的齐王,犹如怨妇,他恨刘宣,也恨淖齿无情无义。齐王的心中,甚至觉得整个世界对他都充满了恶意。 齐王骂完后,气消了。他把所有的不忿和屈辱,暂时的藏在内心深处,等待着以后的某一天,再一雪前耻。 齐王枯坐着,思考现今的局面。 足足枯坐了一天,他没有出门,却始终没有想出破解的办法。 “来人!” 齐王吩咐一声。 一名侍从快速的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站着。 如今的齐王,性情乖张,性格越来越反复无常,难以琢磨,稍不注意就可能被齐王迁怒,以至于丢了脑袋,所以侍从不敢松懈。 齐王吩咐道:“请田战!” “喏!” 侍从得令,下去通知。 不一会儿的功夫,田战来到房间中,恭敬的向齐王行礼道:“大王。” 齐王摆手让田战坐下,说道:“田卿,刘宣开始游说淖齿,要劝说淖齿倒向燕国。淖齿此人已经靠不住了,我们得做两手准备。一旦淖齿不能为我所用,我们得另辟生路。” 田战神色不解,皱眉道:“莒县戒备森严,刘宣不可能混入城内。大王,您怎么知道刘宣在劝说淖齿呢?” 刘宣见淖齿的消息,并未传开。 齐王昨天回来,也没有说,只是发怒。所以至今,田战不知道刘宣进入了莒县的事情。 齐王叹息了一声,解释道:“昨天淖齿请本王去军营,在军营中,本王见到了刘宣。只是现在,淖齿还摇摆不定,没有彻底的下定决心。或者说,淖齿还在待价而沽,等燕国开出更好的 条件。同时,再楚王的答复。只要楚王不再支持我们,淖齿就会倒戈。” 自始至终,齐王没有看透淖齿的野心,不清楚淖齿的意图。 田战深吸了口气,说道:“如果淖齿真的是摇摆不定,我们的确得早备后路。陛下,末将建议前往即墨县驻扎。齐国的所有城邑,几乎都被乐毅攻克,只剩下即墨县和莒县没丢。我们去即墨县,召集齐国的义士,继续抵抗乐毅。” 齐王想了想,点头道:“你的建议不错,你来准备离开莒县的事情。” “喏!” 田战应下,但他的眉宇间,还是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谁要离开莒县啊?” 忽然,淖齿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 “淖齿将军,大王正和田将军议事,您不能进去,请淖齿将军稍等。” 房间外,有齐国士兵阻拦。 “挡我者,死!” 淖齿的声音,再度响起。 “啊!” 一声惨叫,突兀的响起。 “踏!踏!!” 脚步声响起,只见淖齿顶盔掼甲,腰悬佩剑,足蹬长靴,昂首阔步的进入房间。在他的手中,还提着一颗血淋淋流血的脑袋。 淖齿脸上杀气腾腾,把脑袋扔到齐王的面前,大吼道:“齐王,你今天得给本将一个交代。否则,本将要翻脸了。” 在淖齿身后,站着一个个士兵。 这些个楚国士兵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许多士兵剑上还沾染着鲜血。 齐王沉着脸道:“什么事?” 淖齿指着地上的脑袋,沉声道:“看到这脑袋了吗?这是你麾下的齐国将领。他今日在城内闲逛,碰到了本将麾下的士兵。” “这厮吃了豹子胆,竟然殴打本将的士兵。” “而且,大言不惭要质问本将。” “本将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说本将是你齐王的下属,得听你齐王的差遣,还说本将如果动了他,你齐王会杀了本将为他报仇。” 淖齿嚣张跋扈,说道:“本将已经把人杀了,这件事,你怎么说?” 按照刘宣的计划,淖齿得安排士兵制造冲突。 然后,趁乱杀死齐王。 只是淖齿和沈磬商议一番后,舍弃了刘宣的计划,在刘宣计划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直接制造冲突,然后淖齿杀掉这个齐国的将领,再栽赃罪名。 淖齿则提着脑袋,兴师问罪来了。 齐王看着地上血淋淋的头颅,面色愤怒,淖齿竟然杀了他麾下的将领。齐王和田战抵达莒县后,得了淖齿的襄助,曾在军中三令五申,严禁齐国士兵和楚国的士兵发生冲突。 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生事情。 如今,突然发生如此的事情,齐王不相信,更不认为自己的将领会犯错。 齐王说道:“淖齿将军,会不会是误会?” 淖齿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冷笑着说道:“怎会有误会?莫非齐王认为本将故意惹事生非吗?这是在城内发生的事情,有无数士兵可以作证,怎么会有误会。” 田战闻言,注意到了淖齿的说辞。 ‘无数士兵作证’? 作证的士兵,都是淖齿的人,这还是证据吗?田战见淖齿如此嚣张,心头愤怒。 淖齿欺人太甚! 田战忍不住开口了,他沉声道:“淖齿将军,事情发生了,我们的将领有不对的地方,且容我们查证一番。明天,明天一定会给你答复,淖齿将军认为怎么样?” 淖齿道:“你闭嘴!” 田战嘴角抽搐,神色更是不愉。他是齐国的大将,被淖齿如此的呵斥,脸面何存?田战还欲说话,却被齐王摆手制止。 齐王脸上堆起笑容,不急不缓的说道:“淖齿将军,能否给本王一天时间。待明天,本王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淖齿道:“不行!” 齐王说道:“淖齿将军想怎么办?” 淖齿嘴角抿着一抹笑容,掷地有声的说道:“鉴于齐国军队的混乱,以及他们对本将的藐视,本将认为齐国士兵需要整肃。请齐王交出齐国军权,由本将统一指挥。” “不行!” 齐王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淖齿听到这个答复,便笑了起来,说道:“齐王不愿意交出兵权,本将可就不客气了。” “你待如何?” 田战铿锵一声拔剑出鞘,杀气腾腾。 局势一触即发。 淖齿看到田战拔剑,更是笑了起来,说道:“好,好啊,一个小小的田战,竟敢对本将拔剑,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们不仁,休怪本将不义。” “刘宣要借刀杀人,想要借本将的手诛杀齐王。但本将思来想去,不能让刘宣这么快得逞,打算先让齐王交出兵权,再禅位给本将。” “现在看来,齐王不愿意配合啊。” 淖齿暴露了野心,露出了獠牙,杀气腾腾的说道:“既是如此,本将就不客气了。本将这就送你们去鬼门关报到,来人啊!” 淖齿下令,士兵全部就位。 一个个楚国士兵站在房间中,杀气逼人。 齐王瞪大眼睛,被吓到了。 淖齿要造反? 他刚才真切的听到了淖齿说要让他禅位,这一刻,他明白了淖齿的野心。齐王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淖齿,你想取代本王,绝无可能。本王的士兵何在?” 齐王喊话,房间外没有任何回声。 楚国的士兵,却是笑了起来。 齐王盯着淖齿麾下发笑的士兵,他明白了。 淖齿带着士兵到了这里,行宫中的齐国士兵,必然已经被淖齿麾下的士兵控制,或者是被淖齿麾下的士兵斩杀,齐王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怎么办? 齐王很紧张,这已经是生死关头。 齐王强自镇定,说道:“淖齿,你可要考虑清楚。只要你不造反,继续为本王效力,本王许你封地,让你拥有自己的国。” 淖齿昂着头,不屑道:“本将早就考虑清楚,你的将领侮辱本将在先。故而,本将才反击的。来人,送齐王上路。” 淖齿没有废话,下达了命令。 一个个士兵冲上去。 田战神色紧张,看到杀来的楚国士兵,他提着剑就迎了上去。 第383章齐王薨 “敢前进一步者,杀!” 田战大吼着,怒目圆睁,状若杀神。他见楚国的士兵汹涌杀来,长剑毫不留情的刺出。剑光森寒,扑哧一声,便刺入楚国士兵的胸膛。 一剑,刺死了一名楚国士兵。 可是死了一个楚国士兵,又有更多的楚国士兵杀来。田战虽然骁勇善战,但楚国士兵源源不断的杀来,令田战疲于抵挡。 加之田战还得保护他背后的齐王,有些掣肘。一时间,即使田战武艺出众,也有些支拙。 “杀!” 田战不断的出剑。 剑光烁烁,或是直刺,或是上撩,或是斜劈,或是横削…… 一剑接着一剑,不断的斩杀靠近的楚国士兵,不让楚国士兵前进分毫。可保护齐王的代价,是田战受伤无数。 短短时间,田战的身上,留下了七八处伤痕。殷红温热的鲜血,自田战的身上流淌出来,染红了衣衫,打湿了衣襟。 田战想护着齐王突围,奈何外面的齐国士兵尽皆被杀,没有援助田战的人,令田战有心无力。 只有田战一人,无力突围。 饶是如此,田战还是死死的守着,不让楚国士兵靠近齐王。 淖齿看在眼中,赞叹道:“真猛士也!” 身为武将,对田战这样敢拼敢杀,悍不畏死,更忠心耿耿的大将,淖齿也是极为欣赏的。 淖齿眼珠子一转,大声喊话道:“田战,你若投降,本将饶你性命。本将称王开国后,许你封地,赐你为君,让你家族世代享受荣宠。” 为拉拢田战,淖齿给出了条件。 赐封地! 封君! 这都是位极人臣的待遇。 田战听了淖齿的许诺,更是大怒,仿佛被羞辱了一般。他提着血淋淋的剑,抵挡着楚国士兵,嘴中死后道:“淖齿狗贼,本将生为齐国之人,纵死也是齐国之鬼。即使今日被你所杀,待来日,总有齐国的义士,为本将报仇。” “死来!” 田战看到两名楚国士兵杀来,荡开刺来的剑,手中的剑直接横削。剑光所过,割裂了楚国士兵的喉咙。 鲜血喷溅出来,洒落在田战的身上。两名楚国士兵倒地身亡,而田战的身上,沾满了斑斑血迹,犹如杀神一般。 淖齿面色冷了下来。 他为了招揽田战,给出了极为优渥的条件。田战敬酒不吃吃罚酒,简直是找死。淖齿冷声道:“给脸,不要脸。本将今日,便取你性命。让开,本将会一会田战。” 铿锵! 淖齿拔剑出鞘。 淖齿的佩剑,是楚国的匠人锻造出来的利器,锋锐无匹。长剑刺出,寒光在空中闪烁,散发着森森寒意,直逼田战。 “蹬!蹬!” 淖齿连连踏步,直奔田战而去。 楚国士兵纷纷让开,眨眼工夫,淖齿冲到了田战的身前,提剑朝田战劈下。 田战见状,挥剑格挡。 “铛!” 兵器撞击的瞬间,火花四溅。 田战立在原地,一步不退。而淖齿面色微变,手掌发麻,蹬蹬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双方实力,高下立判。 淖齿虽是战场上的武将,但论及武艺,不如田战。淖齿不敌田战,脸上无光,眼中充斥着怒火,大喝道:“一起上,给本将杀了田战。” 单挑不成,淖齿改为群殴。 在淖齿的率领下,一众楚国士兵围杀田战。 饶是田战武艺超群,剑术出众,但在一群楚国士兵和淖齿不要命的围杀下,田战纵是铁人也抵挡不住了。 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鲜血不断的流淌,更促使田战的体力下降。长时间的厮杀,流血过多,已经让田战开始支撑不住了。 田战的背后是齐王。 他不能后退! 一后退,齐王就暴露在楚国士兵的刀锋下。田战见一名士兵朝齐王冲去,大吼一声,连忙纵身抵挡。但他抽身抵挡冲向齐王的士兵时,后背露出空门。 淖齿眼睛一亮,抓住了这一机会,长剑刺出。 “扑哧!” 锋锐的长剑,贯穿了田战的后背。一剑刺入胸膛中,干净利落,贯穿了心脏。田战闷哼了声,往前的剑停下,身体骤然僵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紧接着,又有两柄剑杀来。 “扑哧!扑哧!!” 锋锐的剑,刺入胸膛,贯穿田战的身体。 三柄剑先后刺入田战的身体中,带走了田战的生机。然而,田战的脑海中,还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保护齐王的安全。 奈何,他不支了。 田战回头看去,看到了躲在房间角落的齐王,凄然一笑,有气无力的道:“大王,末将无能,请大王……” 话未说完,田战眼前一黑。 砰! 田战的身体,轰然倒地。 一代战将,护主尽忠,死于无名。 淖齿杀了田战,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带着士兵一步步的朝齐王走去。齐王站在房间的角落,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田战,握紧了拳头。他深吸口气,昂着头,沉声道:“淖齿!” 淖齿笑了起来,道:“齐王有何吩咐?” 齐王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今日必死! 然而,齐王身为齐国之主,身为一国之君,自当有王者的死法,不能任由刀斧加身。他沉声道:“本王死,也得体面的死。本王要沐浴更衣,以三尺白绫自尽。” 淖齿桀桀冷笑,说道:“看不出来,齐王挺讲究的,还想体面的死。只是田战都这样了,你体面的死又有何用?不必了,本将亲自送你一程。” 话音落下,淖齿一个箭步往前冲。 寒光在空中闪过,锋锐的剑光,直接贯穿了齐王的胸膛。鲜血自胸膛处,流溢出来,染红了齐王心口的衣衫。 齐王嘴中咳血,神色挨上。 他瞪大眼睛,没有想到最后的要求竟被拒绝。 换来的,是狠厉一剑。 这一刻,齐王脑中浮现无数。他执掌齐国,励精图治,令齐国强盛不已。但也因为刘宣之事,令齐国遭到致命打击。 这一刻,齐王后悔了。 若非昔日刚愎自用,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可惜一切已晚。 “扑通!” 齐王眼睛闭上,带着无尽的遗憾,带着无尽的后悔,身体轰然倒地。 淖齿抽出剑,看着倒地的齐王,不屑道:“本将可不会给你拖延时间的机会,杀了你,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淖齿转身,看向麾下士兵,下令道:“杀,一个不留。” “喏!” 一众士兵出了房间,斩杀行宫中的其他人。 “哈哈哈……” 淖齿看着离去的楚国士兵,再看看倒在地上的齐王和田战,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尽是猖狂和得意。 杀了齐王和田战,齐国覆灭,接下来,他就要准备开国的事情了。没了赵国和燕国掣肘,他自立一国,是有足够条件的。 在楚国士兵屠杀府上侍从和妃嫔时,一名武士从后门溜了出去。 此人名叫王孙贾,是齐王侍卫中的一人。 他因为肚子不舒服,先前去了茅房。恰是如此,才躲过一劫。他走出茅房后,发现大批楚国士兵肆意杀戮,更听到楚国士兵说齐王和田战被杀了。 奈何,行宫中士兵不多。他一个人冲进去没有用,只能小心翼翼的避开,从后门溜出。出了行宫,王孙贾思考下一步的去想。 “去哪里呢?” 王孙贾眼珠子转动,思考着下一步。 想到齐王被淖齿杀死,他心中不可遏止的愤怒。齐国的王,竟然被楚国的淖齿杀死,他不杀淖齿,决不罢休。 忽然,王孙贾想到了太子田法章。 “太子一早去了长乐坊,找太子,先躲起来。” 王孙贾想明白后,迈开步子狂奔,直接莒县城内的长乐坊奔去。这一路狂奔,他很快就到了长乐坊内。他询问后,知道了田法章的房间,径直冲了进去。 此时,田法章正和两个友人饮酒。 王孙贾走过去,手掌成刀,打在两个人的脖颈出,直接把两个人打晕了。 田法章眉头皱起,愤怒说道:“王孙贾,你这是何意?”王孙贾是齐王身边的侍卫,田法章也认识。 只是,他愤怒王孙贾打人。 王孙贾神色急切,禀报道:“殿下,淖齿叛变了,他杀了大王和田战将军。如今,淖齿正在屠杀行宫中的人。殿下赶紧躲起来,否则会被淖齿杀掉的。” 田法章的脸色,顿时变了,仓皇道:“走,我们快走。淖齿没找到我,肯定会杀了我的。” 两人出了长乐坊,逃命去了。 第384章隐姓埋名 行宫内,遍地染血。 为了彻底的斩草除根,淖齿派士兵把齐王的子嗣和嫔妃都杀了,以免留下后患。 坐在大厅中,淖齿等着消息。 “报!” 人未到,声音先到。 紧跟着,一名校尉进入大厅,抱拳行礼道:“将军,齐王的人已经全部处理干净。但我们搜查时,没有发现齐国太子的踪迹。询问后得知,齐国太子一早去了城内的长乐坊。” 淖齿瞪大眼睛,吩咐道:“你马上带一队士兵去长乐坊,务必要杀了田法章。” “喏!” 校尉得令,转身离去。 淖齿看着校尉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阴沉下来。他带着人堵住齐王的大门,就是想把齐王的人一网打尽,避免留下后患。 万万没有想到,齐国太子成了漏网之鱼。 齐王死了,如果齐国王室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从临淄城跟着齐王来莒县的齐国官员,因为群龙无首,不得不接受淖齿,他们需要一个领头的人。 然而田法章还活着,就不一样了。 这证明齐国还有继承人。 齐国官员的心思,就都会放在田法章身上,会想方设法让田法章继承齐国的王位。如此一来,淖齿就无法统一人心,不能在大义上取得优势。 因为田法章活着,就始终有一块石头横亘在淖齿的前方,令他处于尴尬的境地。 淖齿留在了行宫中,吩咐人清扫行宫,把尸体都拖下去埋了。齐王居住的行宫,如今便是他居住的地方。 不过,淖齿暂时不会立国。 淖齿要立国,得等到赵国出兵牵制燕国的消息传出,他才会采取行动。否则,他现在急吼吼的立国,会遭到各方的打击。再者,淖齿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运作楚国的事情,解决楚国的威胁。 一切就绪,才是他称王的时间。 半个时辰后,校尉回来了,校尉绷着脸,一副惭愧神情,道:“将军,我们去的时候,没发现田法章。询问后,才知道在我们去之前,有一个人先找到了田法章,打晕了陪田法章喝酒的人,带着田法章悄然离开了。” “混账!废物,你们这群废物。” 淖齿勃然大怒,追丢了田法章,对他的影响极大。 淖齿眼珠子转动着,吩咐道:“搜,在全城搜索,务必要找出田法章。莒县的四方城门关闭着,田法章逃不出去。给我仔细的搜,务必找出田法章。” “喏!” 校尉得令,赶忙下去安排。 淖齿愤怒不已,有了这一漏网之鱼,他的情绪非常不好。原本是大喜的事情,却因为田法章的漏网,使得一切不完美了。 楚国士兵搜捕田法章的消息传开后,城内风声骤然紧张起来。尤其是沈磬安排人张贴了关于齐王的告示,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一则告示,说齐王意图吞并淖齿的楚国军队,引发内斗,以至于淖齿无奈斩杀了齐王。 消息传出,城内震荡。 一个个跟随齐王从临淄城来到莒县的齐国官吏,都无比愤怒。 齐王是君王。 淖齿是楚国的将领,竟然弑杀齐王。 这是大逆不道! 然而,齐国的官员虽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只能眼看着齐王被杀,再祈祷田法章不要被抓住。 却说王孙贾带着田法章离开了长乐坊,便准备带着田法章出城。然而,四方城门紧闭,所有的关卡都在楚国士兵的掌控中,无法逃出去。 两人折回城内,已有楚国士兵在搜捕他们。 田法章更是紧张不已,尤其是他长相俊逸,身材高大,是个相貌出众的人。他跟着王孙贾一起,太引人注目。 王孙贾无奈,不得不给田法章换了一身乞儿的破烂衣服,又在田法章的脸上抹了一层泥土,再让田法章佝偻着背走路,避免引人注目。 两人不断搜寻,想找一个落脚之地。 如果是王孙贾一个人,事情倒也好办,不会有人追捕他。但田法章跟着则不行,田法章是齐国太子,一直逃窜,会非常的危险。 稍不注意,就会被抓住。 田法章六神无主,看向王孙贾,询问道:“王孙贾,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孙贾沉默,思考着解决之法。 “有了!” 忽然,王孙贾眼珠子一亮。 田法章说道:“什么办法?” 王孙贾回答道:“殿下,在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 田法章心中紧张,道:“只要能活下来,我不委屈。” 王孙贾深吸了口气,快速的道:“殿下还记得太史家吗?卑职带着太子逃跑的时候,曾从太史家的大门前路过。” “当时,太史家正在招纳侍从。” “这就是殿下的机会。” “殿下隐姓埋名,混入太史家去。以殿下的身形和谈吐,去太史家做侍从,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也能暂时躲过淖齿的搜捕。” “至于卑职,会在城内联络义士,以诛杀淖齿。” 王孙贾眼神诚恳,掷地有声的道:“待诛杀了淖齿,卑职会迎回太子。但在这段时间,请太子隐姓埋名,千万不能暴露身份,否则被人举报,太子必然性命不保。” 田法章深吸口气,郑重道:“我知道了,多谢你。” 王孙贾道:“我们去太史家。” 由王孙贾引路,田法章跟着一起,走了约莫一刻钟,就来到了太史家的大门前。太史家缺少侍从,正在招收侍从,许多的人都在应聘。 只是来应聘的,许多都是无家可归的人,长得歪瓜裂枣。 王孙贾正色道:“殿下,现在看你的了。殿下去应聘,便不必佝偻着背,堂堂正正的去。以殿下的个子,肯定能混入其中。” 田法章心中纠结。 他是齐国的太子,养尊处优。 现在,却要做侍从。 然而,田法章却也知道,他不能耽搁时间。万一楚国的士兵搜查来了,他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他深吸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田法章穿着虽然寒碜,脸上也脏兮兮的,但他五官端正,个子身形挺高大的,看上去很不错。 他一出现,顿时就鹤立鸡群。 他走了上去,很轻松的就被太史家的管家选上,混入了太史家。 王孙贾站在远处,看到田法章进入大门,心中松了口气。太史家是莒县的大家族,如今的族长太史敫,声望赫赫,颇有能力。 即使淖齿在莒县,不会得罪太史敫这样的地头蛇。 田法章躲藏在太史家,暂时是安全的。 王孙贾转身离开了,接下来,他要去联络齐国的义士,以对付淖齿。现在的他,没有半点力量,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必须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经过周密的谋划,才能对付淖齿。 第385章田单抵达 月夜下,星光点点。一轮残月悬挂天空,清冷的月光,令天色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莒县,城外六里的村子中。 刘宣一行人,住在此地。 房间中,刘宣正挑灯夜读,全神贯注的看书。他读的是《商君书》,这是法家学派商鞅所著的经世治国之书。此书的篇幅不大,却字字珠玑,蕴含经典。 其中的治国之道,更令刘宣为之赞叹。 刘宣师承荀子,传自儒家。 然而,荀子本身对道家、法家、墨家等诸子百家的学说,都并不排斥,更有所了解。正所谓,海纳百川方能成其大。刘宣作为荀子的弟子,也秉承了荀子的理念,广纳诸子百家的学说,取其精华,为己所用。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咚!咚!” 敲门声响起,蒋石说道:“军师,卑职蒋石求见。” “进来!” 刘宣搁下竹简,整了整褶皱的衣衫。 “嘎吱!” 房门被推开,蒋石大步走了进来。他恭敬的向刘宣行了一礼,禀报道:“军师,齐王被淖齿杀了。” “这么快?” 刘宣有些惊讶。 他昨天去见齐王,劝说了淖齿。而今天,淖齿就杀了齐王,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刘宣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蒋石回答道:“淖齿以齐王要剥夺他的兵权为由,带人堵住了齐王的行宫,杀入其中,斩杀了齐王及其子嗣。” 刘宣眉头一挑,道:“齐王一脉,都被杀了?” “没有!” 蒋石摇了摇头,说道:“淖齿屠杀齐王一脉的人时,太子田法章因不在行宫中,成了漏网之鱼,没有被淖齿抓住。” 刘宣闻言,冷笑两声。 淖齿心急了。 田法章成了漏网之鱼,局面被动。 刘宣沉声说道:“我给淖齿出了主意,让他稳扎稳打,利用士兵冲突对付齐王。没想到,他换了一个理由,最终跑了田法章。只要田法章活着,从临淄到莒县的官员就不会认可淖齿。” 话锋一转,刘宣询问道:“可有田法章的行踪?” “有!” 蒋石回答道:“自军师传令,我们的人就死死盯着齐王行宫。今日一早,田法章离开行宫,我们的人也跟了过去。淖齿杀掉齐王后,田法章在长乐坊被人带走。最后,他隐姓埋名,藏在太史家成为了一个侍从。” 刘宣问道:“救走田法章的人是谁?” 蒋石摇了摇头,说道:“救走田法章的人,具体是谁,暂时还未查探到。如今,此人也藏在莒县城内,只是没有和田法章一起。” 刘宣点了点头。 如今的局势,和他预料的有所不同,不过大体上,都在刘宣的预料中。 刘宣原本,是要利用淖齿杀掉齐王一家子。等田单抵达了莒县,让田单扶持其他的王室支脉再立齐国。但田法章还活着,他是正统,就只能扶持田法章。 虽有细微的差别,但影响不大。 刘宣摆手道:“你还得再入莒县,继续盯着城内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事情,立即回报。” “喏!” 蒋石起身,恭敬的退下。 在蒋石退下后,不一会儿,又有一名士兵进来,禀报道:“军师,田单到了。” “请!” 刘宣吩咐一声。 刘宣前脚离开临淄城,田单一家则是后脚离开的。不过田单离开了临淄城,就把家人安置在乡下,他则一个人来莒县。 田单知道莒县是战场,危机重重,没有带家人。不一会儿,田单进入房间中。 刘宣站起身,行礼道:“见过岳丈!” 田单还了一礼,两人在房间中落座。 田单虽然风尘仆仆,但神色急切,连忙询问道:“老夫刚到莒县境内,途径村子边,就恰好遇到了你的人。你先到莒县,说说如今的情势怎么样了?” 刘宣并未隐瞒,开门见山的说道:“齐王被淖齿杀了,太子田法章隐姓埋名,藏在了莒县城内的太史家。” 田单闻言,叹息一声。 齐王终究死了。 他看了刘宣一眼,神色无奈。以田单的智慧,再联想刘宣和齐王的恩怨,田单知道齐王的死,必然有刘宣的插手。 但田法章还活着,这足够了。 田单深吸口气,收敛了情绪,询问道:“齐王死了,你的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缓的道:“岳丈,齐王死了,我不会再针对齐国。接下来,该是您登场了。您潜入莒县,联合莒县的官员,以及忠于齐国的人,诛杀淖齿。” “杀了淖齿后,再借助莒县的力量抵挡燕国军队。” “这一结果,是我王希望看到的。” “在我来齐国之前,赵王就说了,齐王可以死,但齐国不能灭。田法章在,齐国就在。只是岳丈潜入莒县,深处敌境,危机重重,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了差错。” 刘宣说道:“如果岳丈有任何的差池,瑾儿不会原谅我的。” 田单捋须一笑,道:“你放心,老夫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为了让瑾儿安心,你能舍得老夫陷入险境,而不帮助老夫吗?” 这个时候,田单开始寻求刘宣的帮助。 齐王死了。 一切的恩怨,彻底消解。 再者,赵王不希望齐国灭亡,这就意味着,田单可以借助赵国的力量,可以请刘宣帮忙。 刘宣微笑道:“我尽力。” 田单颔首,问道:“关于淖齿的情况,你有详细的资料吗?”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田单是一个精于谋划的人,他要对付淖齿,首先要了解的,便是淖齿的为人,以及淖齿的性格等等。 刘宣拿出一卷竹简,递到田单手中。 旋即,刘宣说道:“淖齿有大野心,他想取代齐王,自立一国。只是淖齿在等赵国牵制燕国的消息,而淖齿也得处理楚国的事情。短时间内,淖齿不会称王。” 田单点头道:“老夫知道了。” 刘宣问道:“岳丈打算什么时候入城?” 田单想了想,回答道:“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夜入城。只是老夫势单力孤,得靠你安排人襄助,才能潜入城内。” “没问题!” 刘宣直接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刘宣又和田单商讨了对付淖齿的事情,才和田单一起走出房间。刘宣派人护送田单去莒县,助田单潜入城内。 回到房间,刘宣早早的休息了。 次日,清晨。 刘宣刚刚洗漱完,就有士兵来禀报,说乐毅率领先锋军来了。刘宣得了这一消息,在村口等待着。约莫一刻钟时间,乐毅率领先锋军抵达了。 乐毅这一回,亲自来压阵。他命令士兵在村外驻扎,然后策马走到刘宣的面前停下,翻身下马道:“先生,事情进展如何?” 刘宣微微一笑,摆手道:“入村子再说。” “请!” 刘宣和乐毅一道,进入村子。 第386章折返 房间中,刘宣和乐毅宾主落座。 乐毅接下腰间的佩剑,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莒县城内的情况,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对于莒县,乐毅心心念念。 临淄被攻破,齐国的各地都被拿下,只剩下莒县和即墨县。只要他攻克了莒县,就只剩下即墨县一座城邑。 即墨县独木难支,乐毅就能轻轻松松的夺取即墨县,攻占整个齐国。 刘宣不急不慢的回答道:“齐王已经被淖齿杀死,不仅如此,淖齿更是丧心病狂的杀了齐王的子嗣和妃嫔。” “当真?” 乐毅脸上的神情,很是惊讶。 齐王这就死了? 齐王是一国之主,是齐国的国君。 刘宣刚到莒县不久,这才过了多长的时间,刘宣就达到了目的,弄死了齐王,实在是厉害。若说淖齿能轻易的杀死齐王,乐毅不相信。 唯一的可能,是刘宣插手了。 乐毅盯着刘宣,目光灼灼,似是要看透刘宣一般。 刘宣道:“当真!” 乐毅思索了一番,脑中一片清明,分析道:“齐王被杀,按照如今莒县的局势,本将断定,莒县即将发生内斗。” “毕竟是淖齿杀了齐王。” “淖齿嚣张狂妄,他杀死齐王,齐国百姓不会罢休的。” “本将如果立即攻打莒县,不仅不能拿下莒县,反而令齐国百姓靠拢淖齿,令他们团结起来,消弭了淖齿的内患。” 乐毅侃侃而谈,说道:“本将现在,只需要坐山观虎斗。等齐国的势力和淖齿两败俱伤后,再全力进攻,必然能拿下莒县。” 刘宣道:“将军睿智!” 不得不说,乐毅的眼界相当睿智。 如今的莒县城内,有以淖齿为首的楚国势力,也有以太史敫为首的莒县本土势力,还有以齐国官员为首的外来势力。 几股势力都在,非常混乱。 如果乐毅强行攻打莒县,不论是淖齿,亦或是太史敫,还是齐国的官员,都会暂时放弃内斗,全力抵挡乐毅的进攻。 因为燕国是最大的敌人。 反倒是乐毅驻军城外不进攻,内斗会持续。 乐毅说道:“能有现在的局面,多亏了先生的帮忙。” 刘宣摆手,笑了笑,说道:“在下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赵国,也是为了我自己。将军不必言谢。” 乐毅仍是道:“先生功不可没。” 刘宣话锋一转,正色道:“将军,局面发展到这一步,在下没有再留下了。故而,在下准备离开莒县,往河间之地去。而且,我王也催促了,让我去协助赵奢。” “离开?” 乐毅顿时大惊。 有刘宣在,乐毅会轻松许多。 出谋划策的事情,他可以找刘宣商讨。 乐毅很是不舍,说道:“先生何不留下呢?先生在莒县,不久后,就可以和我一起破开莒县。然后,我们就可以拿下即墨县。覆灭齐国,也是赵王的意愿啊。” 刘宣心中摇头。 覆灭齐国,不是赵王的意愿。赵王的意图,是要削弱齐国,而不是覆灭齐国,令燕国一家坐大。 齐王死了,刘宣大仇得报。刘宣接下来要做的,是为赵王执行下一步安排。 扶持齐国的残存实力,抵挡乐毅。 刘宣微笑着说道:“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然则,将军是燕国的将领,在下是赵国的臣子。” “在此之前,在下和将军一起攻打临淄,而没有和赵奢将军去河间之地,是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能报仇雪恨。” “如今齐王已死,在下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如果再留下,难以向我王交代。” 刘宣说道:“如今的局面,不需要在下插手。将军主持齐国大局,一切都做得很好,尤其是齐国在勋贵的帮助下,动荡的局面逐渐安定下来。如今,到了在下离去的时候。” 乐毅闻言,很是不舍。 刘宣继续道:“将军睿智通达,是个心胸宽阔的人。但将军拿下齐国七十余城,功勋卓著,也要谨慎行事,须知功高盖主啊。” 乐毅心头咯噔一下。 他行事坦荡荡,没有任何的私心,只为燕国的强盛着想。 乐毅道:“本将相信吾王。” 刘宣点了点头,也不劝说,又说道:“燕国和赵国之间,仍是盟友。但时移世易,局势变化难以琢磨。” “上一瞬,还是盟友。” “下一瞬,就可能成了敌人。” “尤其是赵国和燕国接壤,燕国愈发强盛,赵国如芒在背。将军,他日赵国和燕国敌对,你我战场见面,在下仍然认你这个朋友,但不会因私非公。” 刘宣语气中,有着一丝感慨。 他和乐毅是知己,但接下来,恐怕就要成敌人了,因为刘宣的立场在赵国。 “哈哈哈……” 乐毅笑了起来。 只是笑声中,多了一抹苦涩。 乐毅也把刘宣引为知己,把刘宣当作朋友。但乐毅也明白燕国和赵国是不同的阵营,量过今日能结盟,他日也可能会敌对。 国与国之间,唯有利益永恒。 利益相同,会互为盟友。 利益相悖,会成为敌人。 乐毅笑声停止后,朗声说道:“先生,你我如果在战场上相见,本将也不会留手的。因为,本将是燕国的将军。但是,本将认你这个朋友。” 刘宣颔首,脸上尽是笑容,抬手竖起手掌。 乐毅也抬起右手。 “啪!” 响亮的掌声,自两人手掌撞击处传出。 两人击掌为誓,这一击掌,是两人情谊的见证,也是两人为各自立场各自国家的保证。 刘宣情绪有些萧索,不愿意再说,说道:“将军,夜已经深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你要启程去莒县,而我也要去河间之地。” 乐毅道:“先生早些休息。” 站起身,乐毅向刘宣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刘宣望着乐毅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他和乐毅是知己,但各自的立场不同。乐毅为了燕国,而他则是为了赵国。 接下来,刘宣不能再和乐毅一起,刘宣要执行赵王的命令。 乐毅回了房间休息。 只是乐毅的心中,却是觉得很古怪。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刘宣好好的,怎么突然说了这些话。 莫非是赵王有所动作,要针对燕国;亦或者,赵王见燕国得了天大的好处,准备和燕国撕破脸了。 乐毅一时间,有些摸不准。 不过乐毅眼下的第一要务,还是攻打莒县,所以乐毅也没有深究。 时间流逝,次日一早。 天亮后,刘宣洗漱完,吃过早饭,就把村子中属于他麾下的赵国士兵召集了起来,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了。 乐毅和刘宣出了村子,他亲自送刘宣离开。 走了约莫一刻钟,刘宣见乐毅还要相送,停下来说道:“将军,就到这里吧。” 乐毅望着刘宣,道:“先生此去,不论你我的立场如何,不论将来如何,你我的情谊永存。” 刘宣颔首,抱拳道:“告辞!” 乐毅目送刘宣离开,等看不见刘宣等人的背影后,才下令往莒县行去。刘宣一行人不急不慢的赶路,走了半天的路程,已经远离了莒县。 道路上,人烟稀少。 各地的许多百姓,都逃难去了。 “停!” 刘宣吩咐一声。 众人停下,所有人看向刘宣。 刘宣眼眸中闪烁着精光,吩咐道:“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下来歇息半个时辰,然后,我们返回莒县,混入城内。” 士兵们闻言,都惊愕不已。 谁都没有料到,刘宣走了半天之后,竟然又要折回莒县,还要去莒县。 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之外。 刘宣调转方向,往莒县的方向看去。他昨晚和乐毅说的话,是真话,也是麻痹乐毅的话。刘宣接下来,要执行赵王的命令,不让齐国覆灭。 如果刘宣真的离开了莒县,去了河间之地,说不定乐毅真的会拿下莒县,覆灭齐国。 第387章乐毅的坚持 齐王被杀的这两日,莒县城内可谓是腥风血雨,死人无数。淖齿以强行手段,杀了许多不服他的人。 令淖齿不满的是,他一直没有搜查出田法章的下落。找不到田法章,他无法号令齐国的官员,不能取得齐国官员的效忠。 更令淖齿担忧的,是乐毅来了。 乐毅带兵抵达,令莒县危机重重,淖齿不得不小心应对。一旦乐毅攻破莒县,淖齿的一切谋划都将付诸流水。到时候,别说是立国称王,能否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成问题。 故而,淖齿把重心转移到莒县的防守上,对搜捕田法章的关注,放松了许多,不再似之前那么密集。 城内放松搜索时,刘宣带着赵国士兵悄然潜入。 刘宣住下的位置,在城内的贫民区。任何一座城池,都有富商、贵族、达官贵人各自居住的地方。 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鱼龙混杂,人来人往难以判定身份。刘宣住在贫民区当中,容易隐藏,不容被发现。 刘宣住下后,联系了蒋石等人。 通过蒋石,然后又了解田单的一举一动。如今的田单,潜伏下来,暂时没有采取动作。 毕竟,对付淖齿不易。 对于此,刘宣没有插手。 他隐藏在暗中,不能暴露,否则容易引起乐毅的反弹。刘宣在离开乐毅前的一番话,令乐毅采取了作壁上观的计策,让乐毅选择做渔翁。 正是如此,刘宣和田单有充足的时间对付淖齿。在城内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波涛汹涌的时候,燕国军营中,发生了争执。 中军大帐。 乐毅和剧辛相对而坐。 今日的剧辛,身着甲胄,他盯着乐毅,沉声道:“将军,关于对莒县的策略。末将认为,应当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强行攻打莒县,而不是包围莒县。” “不行!” 乐毅直接否定,没有任何的犹豫。作壁上观,是乐毅定下的计策,他不会朝令夕改。 乐毅盯着剧辛,解释道:“剧辛,我们夺取了齐国的城池,采取的是安抚拉拢的计策。唯有如此,才能令齐国各城归附,才能同化齐国的官员。” “安抚民心,平稳过渡。” “这是大方针。” “如果现在强攻莒县,意味着,我们要从齐国的各地,再抽调一部分燕国士兵。如此一来,对齐国的掌控,便会削弱。” 乐毅神色肃然,说道:“一旦攻打莒县失败,后果将是不可估量的。甚至于,会引起一连串的连续反应。” “我们失败,各地燕国的兵力不足,就难以镇压各地的局面。” “届时,各地必定生乱。” “而我们现在稳扎稳打,和莒县打消耗战。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有利。等城内的淖齿和齐国的旧势力内斗消耗,最后捡便宜的必然是我们。” “我的考虑,你能明白吗?” 乐毅侃侃而谈,他对于整个局势,有清晰的考量。 别看乐毅攻占了齐国七十余城池,而且这些城池都已经由乐毅掌控。可是,一旦乐毅麾下的军队出了岔子,一旦乐毅失败了,压不住齐国的局面,局面马上就会崩盘。 这是乐毅无法承受的。 乐毅为了求稳,为了彻底拿下齐国,不能激进的攻打莒县。 剧辛对乐毅,相当的佩服。 昔日在济水河畔,他曾要求乐毅停止进攻齐国,固守已经取得的战果。因为乐毅坚定的长驱直入攻打临淄,才拿下了临淄城。 然后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夺取了齐国七十余座城池。 一时间,天下震动。 剧辛作为乐毅的副将,也有了名声。 对于乐毅的谋划,剧辛非常佩服,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剧辛组织好语言,劝说道:“乐将军,关于稳扎稳打的计策,静等莒县内斗消耗齐国力量的安排,末将也赞同,认为应当如此。可末将考虑的出发点,不是军事层面,而是政治层面。” “什么意思?” 乐毅有些不解,他心中疑惑。 剧辛继续道:“在我们攻打齐国时,连下齐国七十余座城池,兵锋无双,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莒县和即墨县是坚城,难以攻打。” “虽然我们知道这两座县城难以攻打,但国内的官员,却不是这么认为的。有了之前连下七十余城池的先例,他们认为剩下的莒县和即墨县,是反掌就能拿下的。” “而你之所以迟迟不拿下最后的两座县城,是你乐毅有了自立之心,所以才不愿意进攻。” “乐将军,末将佩服你的考虑,更清楚你的忠心。” “可是,行军打仗和政客考虑的,却截然不同。我们要考虑怎么稳健的拿下莒县和即墨县,要考虑让齐国的城池全部归附燕国。” “但国内的官员,不会这么考虑的。” “他们需要的,是结果。” 剧辛一副诚恳的表情,劝说道:“乐将军,即使攻打莒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末将认为,应当调集一部分兵力猛攻莒县。就算做样子,也得做给国内的官员看。” 一番话当中,语气沉重,透着一抹无奈。 剧辛的话,隐有所指。 乐毅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盯着剧辛,忽然明白了过来,肯定是剧辛得到了什么消息,他询问道:“剧将军,你知道什么了?”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剧辛,等待剧辛的回答。 剧辛摇头道:“我不知道。” 乐毅说道:“你肯定知道,否则,你不会劝我。你我二人配合,我了解你的性情。如果不是你知道了什么消息,不会提醒我。说吧,是怎么回事?” “唉……” 剧辛忍不住叹息了口气。 乐毅心中咯噔一下,知道真有事,询问道:“莫非国内出了什么变故?” 剧辛回答道:“末将收到了太子的命令,他让我试探你。” 刷! 乐毅脸色,登时大变。 燕太子指使剧辛试探乐毅,对乐毅来说,这是极大的质疑和不相信。 剧辛继续说道:“太子有了怀疑,除了安排我试探,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动作。我已经回信给太子,说将军忠于燕国,忠于燕王,不会有丝毫的悖逆之举。” 乐毅道:“谢谢你!” 剧辛摇头,道:“太子不似大王,太子疑心很重。他有所怀疑,接下来就会采取动作。正是如此,我才建议你强攻莒县,至少要做出表率,让国内的官员安心,让太子安心。” 乐毅陷入了沉思。 剧辛见状,也没有再劝说乐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知道乐毅是一个聪明人,只要乐毅想通了,就知道怎么做。 许久后,乐毅长长的舒了口气,掷地有声的道:“我相信大王!” 一句话,道明了乐毅的想法。 他的话一出,剧辛面色大变。乐毅话里面的意思,分明是不愿意改变,还要坚持包围莒县的策略,要继续消耗莒县的力量。 剧辛叹息道:“乐将军,你这是何苦呢?” 乐毅面色坚毅,斩钉截铁的道:“大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曾立誓,要报答大王,为大王覆灭齐国,洗刷燕国的仇恨。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我不能毁了这一切。即使大王责罚,我也不会改变,而且我相信大王。” “你啊!” 剧辛摇头,他知道乐毅下了决心,就不会再改变。他为乐毅的固执而惋惜,但另一方面,也佩服乐毅的胆魄和坚守。 第388章燕王的决断 燕国,蓟城。 王宫中。 燕王正在大殿中处理政务。 作为燕国的国君,燕王勤政爱民,礼贤下士,是不可多得的明君。因为燕王的励精图治,才有今日燕国的崛起。 最近一段时间,燕王出尽了风头。 其原因,是乐毅连下齐国七十余城,一展齐国的威风,令燕国声威大震。曾经的燕国,是一个小国。攻打齐国这一战,打出了燕国的威风,令各国看到了燕国的实力。 一直以来,燕王都忍辱负重。 如今,燕王才有挺直腰杆的感觉,他才能平视各国的君王。 这一切,是乐毅带来的。 虽说攻打齐国,是燕王和麾下群臣制定的国策。可因为乐毅联合各国,更因为乐毅长驱直入,一鼓作气夺取了临淄,拿下了齐国的王都,才有今日的盛景。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大殿外传来。 内侍走了进来,恭敬的站在燕王身旁,禀报道:“大王,上大夫岳善求见。” “宣!” 燕王吩咐一声。 他搁下了手中的笔,正襟危坐。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出头,胖乎乎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便是燕国的上大夫岳善,他相貌很普通,脸圆圆的,并非燕国的贤士。因为是燕国的勋贵,才能位列燕国的上大夫。 “臣岳善,拜见大王。” 岳善站在大殿中,躬身的行礼。 燕王微笑道:“岳卿入宫,可有要事?” 岳善的面色严肃起来,郑重说道:“回禀大王,臣岳善弹劾乐毅。” “哦?弹劾乐卿作甚?” 燕王闻言,眸子眯了起来。他看向岳善的目光,原本柔和可亲。可提到乐毅的瞬间,眸子竟宛如刀子一般,仿佛要看穿岳善的内心。 这眼神,令岳善都心头一颤。 岳善已经说出口,弓在弦上,自是不能再退缩。他昂着头,说道:“大王,乐毅在齐国境内,连下齐国七十余城,兵锋所向,势如破竹。” “如此兵锋,谁人能挡?” “可如今,乐毅却止步于莒县和即墨县,这怎有可能?谁相信呢?故而卑职认为,之所以战事僵持,是乐毅故意为之。” 岳善提出了他的看法,沉声道:“乐毅之所以拖延时间,是要收服齐国的民心,然后在齐国自立为王。” “大王,乐毅狼子野心,不可不查。” “微臣为大王考虑,为燕国考虑,请大王降旨,召乐毅回国,再派遣忠心之人,攻打莒县和即墨县。如此,必能一战而克,彻底覆灭齐国。” 岳善说到最后,慷慨激昂,仿佛乐毅就真的有了贰心。 燕王盯着岳善,道:“你真这么想?” “是!” 岳善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燕王哼了声,沉声说道:“岳善,你之所以能担任燕国的上大夫,是凭借了祖宗的蒙荫。你是勋贵出身,本王也不说什么。但你担任上大夫期间,不曾进献一策。本王安排给你的政务,你没有一件完成得令本王满意的。如今你突然状告乐毅,本王该相信你吗?” 岳善心中咯噔一下。 糟糕了! 他以为状告乐毅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看着个样子,似乎惹怒了燕王。 岳善连忙道:“大王,这都是臣的肺腑之言。” 燕王面色冷厉,陡然大喝道:“说,谁指使你的?” 岳善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摇头说道:“大王,微臣冤枉,微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都是微臣的看法,请大王明察。” 燕王冷笑,神色不屑。 对于朝中的官员,每个人才能如何,品行如何,他都了如指掌。 岳善为人,他一样清楚。 这是一个无才无德的人,但岳善出身勋贵,有一个好的出身,燕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岳善不犯事,燕王便不追究。 如今,涉及到乐毅,燕王却是不高兴了,冷冷说道:“你不愿意说,便别怪本王处置你。今日,本王赏你一百杖刑。” “啊!” 岳善脸色大变。 杖刑一百,如果一棍一棍的打实了,足以把他活生生的打死。 燕王道:“来人啊!” 话音落下,两名士兵走了进来,站在了大殿中。 士兵凶神恶煞的,看得岳善心头直跳。这一刻,岳善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说道:“大王饶命,臣是奉太子之命,来劝谏大王。太子拳拳之心,请大王明察。” “混账!” 燕王大怒,他没有料到燕国的太子参与其中,下令道:“来人,召太子觐见。” 命令下达,内侍立即去传旨。 燕王看着跪在地上的岳善,面色愈发冷肃。别人误会乐毅,不相信乐毅。但是,燕王把乐毅引为知己,他相信乐毅。 最重要的是,燕王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 时间不长,燕太子进入大殿中。当燕太子看到跪在地上的岳善,面色大变,知道事发了,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燕王大袖一拂,怒道:“孽障,还不跪下!” 扑通! 燕太子吓得面色惨白,直接跪在地上。 这一刻,燕太子心中忐忑不安。作为燕王的儿子,燕太子从未见过燕王如此的动怒。今天面对着燕王,仿佛黑云压城,令他不由自主的畏惧。 燕王怒气上涌,忍不住大声的呵斥道:“你是燕国的太子,未来的燕国君王,没有容人之心,却怀疑乐毅自立,你是要自毁长城吗?” “昔年,燕国被齐王攻破,宗庙被毁,祖宗蒙羞,是谁替燕国洗刷了昔日的耻辱?” “是乐毅啊。” “如果没有乐毅,燕国能有今日的光景吗?如果没有乐毅,燕国的耻辱能洗刷吗?你不感激倒也罢了,竟然还怀疑,真是恩将仇报。” 说到这里,燕王更是说道:“假若乐毅要在齐国自立为王,那又如何。乐毅如果有自立之心,本王立他为齐王,尊重他的选择。” 这一番话,令燕太子怕了。 由此,可见乐毅在燕王心中的分量。 燕太子没有辩驳,他直接认错了,说道:“父王,儿臣知错了。儿臣听信谗言,才误会乐毅将军,请父王息怒。” 话虽如此,燕太子的内心,却满是不满。 乐毅是燕国之臣,自当为燕国效力,岂能让乐毅自立为王?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一旦说出来,得被燕王乱棍打死。 燕王见燕太子认错的态度好,怒气消了不少,吩咐道:“你记清楚,乐卿是燕国的柱石,不可怀疑,要以礼相待。” “是,儿臣谨记!” 燕太子恭恭敬敬的应下。 燕王又说道:“你指使朝臣攻讦乐卿,自己犯下的错,自己想一想错在哪里?这一个月,就不要出门,闭门思过一月。” “喏!” 燕太子应下,恭恭敬敬的转身离开。 燕王盯着跪在地上的岳善,沉声道:“岳善,要拍马屁,得看怎么拍?如果拍错了,可是要殃及性命的。念在你没有酿成大错,本王饶你一命,自己去领二十军棍,滚吧。” “臣谢大王不杀之恩。” 岳善松了口气,连忙离开了大殿。 燕王的神情却颇为凝重,乐毅的事情,竟然闹得太子和岳善都参与,这件事必须要妥善的处理,否则会影响前线的乐毅。 燕王思索一番,吩咐道:“来人,请郭隗。” 侍从去传令,而燕王则拿起笔,蘸墨写了一封诏令,盖上了印玺。 不久后,郭隗进入了大殿中。 郭隗行礼道:“老臣郭隗,拜见大王。” 燕王微笑道:“先生不必多礼,坐。”他把刚刚写好的诏令递给侍从,让侍从交给郭隗,说道:“先生,请您走一趟莒县,替本王颁诏给乐毅。” 郭隗有些疑惑,询问道:“大王,老臣可否查看诏令?” 燕王道:“先生请看!” 郭隗打开诏令,看了一眼,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说道:“大王,这使不得啊。” 诏令上的内容,令郭隗都震惊。 燕王却是不以为意,说道:“无妨,你尽管去颁诏。乐卿的事情,在蓟城造成了一定影响,连太子都参与了。本王勒令太子闭门思过,更杖责了进言的岳善二十军棍。消息传开后,蓟城的影响会被压下去。但处在前线的乐卿,本王得安抚一番。” 郭隗略作思考,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清楚了燕王的意图。他捋了捋颌下的胡须,恭恭敬敬的道:“大王圣明!” 燕王闻言,笑容灿烂。 郭隗领会了他的意图,事情就好办了。 第389章士为知己者死 十月的莒县,秋风萧瑟,冷风吹来,多了丝丝寒意。 莒县城内,表面上仍是波澜不惊。莒县城外,乐毅仍是按兵不动。 燕国大营,中军大帐内。 乐毅身着一袭灰色的长袍,随意的坐着,不讲究规矩。在乐毅的面前,则端坐着麾下的大将谢桐。在乐毅的面前,谢桐不敢放肆,正襟危坐。 谢桐正汇报事情,他神情严肃,缓缓道:“将军,我们安排在城内的探子,查到淖齿一方面组织士兵守城,一方面还在搜查漏网的齐国太子田法章。” “除此外,齐国的官员也在寻找田法章。” “我们还发现,齐国官员以招募家丁为由,也在暗中积攒力量。目前,淖齿不愿意大动干戈,影响莒县的防守。而齐国的官员,因实力不足,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仍然维持平静。” 谢桐也是颇为精明,他断定道:“末将估测,在未来的一两个月内,不会发生内斗。他们的内斗,还无法摆上台面,仍然维持暗中较劲儿的状态。” 如今,谢桐负责打探莒县的消息。 乐毅笑了起来,不假思索的说道:“只要齐国人要和淖齿争斗,我们就可以慢慢的等。现在压抑得越厉害,等爆发的时候,就越激烈。” “到时候,我们才能一鼓作气,拿下莒县。” “我们攻打莒县,只能胜,不能败。” 乐毅眼神锐利,沉声道:“我们要夺取莒县,必须是以少数的兵力夺取,不能抽调安排在齐国各地的士兵,你明白吗?” 谢桐道:“将军的考虑,末将明白。” 乐毅颔首,继续道:“城内虽然维持了表面的平静,但一直犹如死水也不行。让我们的人在城内散布淖齿的消息,败坏淖齿,把他打死齐国百姓,奸淫齐国女子的消息,都全部放出去,加剧双方的矛盾。唯有如此,才能加快进度。” “喏!” 谢桐应下。 如今乐毅放权,任由谢桐处理莒县的事情。而乐毅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处理齐国的政务。 政务方面,消耗了乐毅太多的精力。 偌大的齐国,数十座城池,人心不齐,而且许多城池的齐国百姓还念着齐国的好。乐毅要逐渐的同化齐国百姓,令齐国上下都归属燕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得耗费无数的努力。 乐毅以刘宣的计策,拉拢齐国勋贵,奏请燕王赏赐齐国的勋贵,赐予勋贵燕国的爵位,这都是拉拢对方。 但这一切,只是表面功夫。 根本还在民心。 所以乐毅一直处理的,就是要让百姓认可燕国。 谢桐离开后,乐毅又埋下头,继续处理堆积在案桌上的一件件政务。 “踏!踏!” 一阵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 士兵走了进来,禀报道:“将军,郭隗郭大人来了。” “快请!” 乐毅眉头一扬,脸上露出欣喜神色。郭隗在燕国颇有贤名,更是促使燕国复兴的重要人物。因为郭隗的辅佐,加之燕王励精图治,才有今日的燕国昌盛。 乐毅见士兵往外去传话,他想了想,又连忙站起来,大步就往外跑去。他刚刚走出营就看到了正迈步走来的郭隗。 乐毅迎了上去,双手合拢,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乐毅见过先生!” 对于郭隗,乐毅十分的尊敬。 郭隗笑了笑,打趣道:“乐将军,你在短短时间,就拿下七十余座齐国城池,名震天下。普天下之,谁见到你,都得恭恭敬敬的。你向老夫行此大礼,老夫承受不起啊。” 乐毅摇头,谦虚道:“先生言重了。在下能连下齐国七十余城池,并非一人之功,是燕国全体将士的功劳,也是大王的威名所致。先生,里面请。” “请!” 郭隗脸上有了笑容。 从乐毅见到他展露出来的态度,以及乐毅一如期望的谦逊,郭隗知道乐毅是忠于燕王,忠于燕国。眼前的乐毅,还是郭隗认识的乐毅。 郭隗的心放下,不再担心。 进入营帐中,宾主落座。 当着郭隗的面,乐毅不再随意的坐着,正正经经的跪坐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看向郭隗,想到了国内发生的事情。 郭隗这一趟来,估摸是国内出了事情? 只是,乐毅没有表露出来。 乐毅面带笑容,正色道:“先生在国内,怎么突然来了莒县呢?” 郭隗道:“为你而来。” 乐毅问道:“何意?” 郭隗叹息一声,他没有马上拿出燕王的诏令,缓缓说道:“将军在齐国连下七十余城池,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如今,却被区区莒县抵挡,令人怀疑。以至于,国内谣言四起,人人都说将军要自立为王。老夫来莒县,就是为了这件事。” 话很重,令乐毅面色大变。 果然,国内出了变故。 乐毅深吸口气,他笑容隐去,正色道:“先生,莫非你不了解我乐毅吗?在下受大王的礼遇,受大王的器重,才方有今日。” “在下对天立誓,绝无二心。” “在下的心中,只想报答大王的知遇之恩,为燕国报仇雪恨,绝对没有任何的私心,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自立。” “如今的局面,在下可以调集燕国的所有兵力攻打莒县,但调集驻扎在各地的燕国兵力,就无法稳住已经占领的城池。” “而且莒县城内,还有楚国的军队。” “在下不是不愿意攻打莒县,而是现在的局势,不能攻打莒县。” 乐毅语气沉重,很郑重的说道:“要彻底夺取齐国,就不能妄动,只能稳住现在的局面,再慢慢的消耗莒县内部的力量。” 当下,乐毅又说了城内的情况。 郭隗是一个智者,他听了后,略微思索,也明白了乐毅的顾虑。郭隗点头道:“将军以守为攻,消耗莒县的力量,是正确的做法。不争是争,不攻打莒县,恰是在攻打莒县。等莒县内讧,将军只需要派遣一支先锋,就足以一战而下。” “呼!” 乐毅听了后,顿时松了口气。 他就怕郭隗不理解,郭隗能理解他的做法,他就能放心了。 郭隗继续说道:“将军的安排,老夫相信,大王也是相信的。只是在国内,太子质疑你,更安排了上大夫岳善弹劾你,要召你回燕国。将军,你可知大王如何做的?” 乐毅问道:“大王怎么做的?” 郭隗阐述道:“大王一听岳善弹劾,登时大怒。大王查出是太子指使的,勒令太子闭门思过一月,并公开斥责太子,还杖责了岳善二十军棍。” “下一步,大王估摸着会罢官岳善的官职。” “大王还当着太子面的说,燕国和齐国仇恨比天高比海深。是将军率军攻破临淄,为燕国报仇雪恨。大王说了,如果将军真有自立的心思,大王不会斥责,还会册立将军为齐王。” 郭隗叹息一声,说道:“大王对老夫说,他相信乐毅。” 一句‘相信乐毅’,令乐毅眼眶通红,更是有些发酸,他感动道:“大王之恩,乐毅无以为报。” 士为知己者死! 燕王待他如国士,乐毅自当以国士报之。 郭隗见乐毅感动,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拿出了燕王的诏令,站起身,沉声道:“乐毅,大王有令。” 乐毅闻言,起身跪下。 第390章行动前夜 郭隗手持诏令,当即就宣读了燕王的诏令。燕王的这一封诏令,赫然是册立乐毅为齐王的诏令,让乐毅执掌齐国。 在诏令中,燕王还交代了,承认乐毅立国。不仅如此,还说了乐毅称王立国后,燕国愿意和乐毅结盟,世代交好,互为盟友。 这一道诏令,把乐毅打懵了。 乐毅怎么都没有想到,燕王会颁发这样的一道诏令。君王下诏,盖上了印玺,便不能再随意更改,不能朝令夕改,否则影响君王的君权和威仪。 燕王的诏令,等同让乐毅自立。 郭隗宣读完了,看着乐毅,神情严肃的说道:“乐将军,接诏吧。” “末将恕难从命。” 乐毅清醒过来,他直接回绝。燕王待他如国士,信任他,支持他,为了稳定燕国局面,更责令燕太子闭门思过,还舍弃齐国的疆土立他为齐王。 这份礼遇,乐毅感动。 故而,乐毅更不能有所僭越。他跪在地上,郑重的说道:“先生,请转告大王,末将不能从命。如果大王执意如此,请撤掉末将的官职,召末将回国便是。” 郭隗一听,老脸上尽是灿烂的笑容。 这是燕王的睿智。 这也是燕王的权术。 以礼相待,不仅是睿智的体现,更是权术的运用。 燕王了解乐毅的性格,更信任乐毅的品行。故而,燕王对乐毅越是推恩,越是器重,乐毅反而会死心塌地的为燕国效力,不会有半点僭越。 郭隗收起诏令,搀扶起乐毅,叹息道:“既然乐将军执意接诏,老夫也只能回国后,再向大王禀报,请大王定夺。” “多谢先生。” 乐毅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重新落座。 乐毅不再提诏令的事情,话锋一转,正色道:“先生,关于赵国方面,请先生转告大王,务必要警惕。” “彼一时此一时,昔日,我们和赵国有共同的目标,能精诚合作,不会相互掣肘。” “可是如今,齐国七十余城池都在燕国的手中,赵国畏惧燕国强盛,恐怕会采取动作。”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早作准备,避免被赵国打一个措手不及。” 乐毅对于刘宣提及的话,一直记在心中。如今见到了郭隗,就把想法说了出来。 郭隗说道:“赵国方面,在将军连战连胜的时候,就已经采取了动作。赵奢北上,在河间之地不断的攻城齐国城池,但也加大了对燕国的戒备。” “除此外,燕国和赵国的边境,也有了赵国士兵。” “赵国举动,昭然若揭。” 郭隗侃侃而谈,显得很轻松,说道:“这些摩擦是小事,不足挂齿,也左右不了大局。真正的大事,还是齐国的局面。将军早日拿下莒县和即墨县,就能令燕国实力再上一层楼。” 乐毅郑重道:“在下会竭尽全力。” 郭隗斩钉截铁的说道:“将军,不是竭尽全力,是必须取胜。” 乐毅听出了郭隗的坚决,道:“先生,我不会令大王失望的,只是还需要时间。楚国插手,加之莒县是一座坚城,不好攻占。而我们又占领了太多的齐国城邑,兵力分散,以至于有些掣肘。但只要时间充足,我一定会取胜的。” “老夫会转告大王的。” 郭隗应下,他相信乐毅的话,也相信乐毅能取胜。 两人聊着天,述说着当下的局势,也述说着对未来局势的走向和判断。 郭隗吃过午饭后,也不午休了,直接道:“将军,老夫得赶回蓟城复命,告辞了。” 乐毅道:“我送先生。” 当即,乐毅亲自送郭隗离开军营。待送走了郭隗,乐毅回到营帐,长长的松了口气。郭隗满意的离开,意味着,乐毅不再受国内的局面掣肘。 接下来,可以按照乐毅的安排进行。 乐毅仍是在莒县外驻扎。 城内的局势,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时间匆匆,十月过去,进入了十一月后,天气转冷,寒风凛冽,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到了十二月,莒县城内开始下雪。 大雪纷飞,漫天的鹅毛大雨,遮盖了城池,使得整个莒县,变得白皑皑一片,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天气寒冷,攻城是不可能的。 城内外,乐毅还是没有进攻,依旧驻扎着。 寒冷的冬季,没有战事发生。 时间流转,一晃便进入二月。春风袭来,寒气消退,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地上的雪也已经化开,露出了莒县的真实面貌。 化雪的时候,反而更冷,许多人都不愿意出门。 这一日,夜晚。 城北,一处住宅中。 几个火盆摆放在房间中,油灯摇曳。 大厅中,有六个人坐着火盆的周围。这六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无比严肃。在这些人中,赫然有田单和王孙贾。其余的四个人,则是齐国的官员。 众人当中,田单为主。 田单在去年混入莒县后,就积极的联络齐国的官员,把松散的齐国官员组织起来。同时,田单又联系上了王孙贾,集合了一批忠于齐国的义士。 这些人都认识田单,也知道田单为了齐国,甘愿留在临淄。 田单的女儿嫁给了刘宣,但不影响田单的地位。而且有田单在,他们可以借助刘宣背后的力量,所以众人都信服田单。 其中一人名叫逢豺。 此人是齐国的官员,是一个五大夫,官职不高。 逢豺看向田单,禀报道:“田公,卑职归顺淖齿后,接连为淖齿抓捕了反对淖齿的齐国商人,取得了淖齿的信任。如今,我们要怎么办呢?” 所有的目光,落在了田单身上。 谋划数月,该行动了。 田单在这几个月的时间,特意安排逢豺打入淖齿的内部,取得淖齿的信任。 事到如今,有所收获。 田单没有马上回答逢豺的话,而是看向王孙贾,询问道:“王孙贾,你纠集的义士,训练妥当了吗?能否一战。” 王孙贾昂着头,正色道:“回禀田公,一切都已经妥当。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想到要为齐王报仇雪恨,王孙贾就激动了起来。 杀了淖齿,再迎回田法章。 淖齿掌控了莒县,虽然再没有挨家挨户的搜捕田法章,但也没有放松。 时至今日,田法章依然藏在太史家。 田单微微颔首,看向众人,沉声道:“如今一切就绪,接下来,就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这一战,我有两步计划。” “第一步,诛杀淖齿。” “第二步,掌控楚国军队。” “唯有掌控了淖齿麾下的楚国士兵,我们才能和乐毅抗衡。否则,即使杀了淖齿也无用。所以我们的任何一步,都不能出错。” “而第一步计划,得从逢豺这里开始。” 田单看向逢豺,说道:“老夫是这样考虑的,……” 当即,田单把详细计划说了一遍,然后又一一安排了每个人的任务,尤其是逢豺的任务,更再三的嘱咐。这一计划中,有人负责打探消息,有人负责率领人冲杀,有负责组织百姓的…… 总之,所有力量都被利用起来。 安排妥当,田单看向众人,沉声道:“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众人齐声回答。 田单握紧了拳头,说道:“齐国的存亡,就在此一举。为了齐国,老夫不得不再唠叨一句,希望诸位听令而行,不可轻举妄动。” “愿听田公号令!” 众人回答,一个个神色激动。 田单安排妥当,才让众人散去。他一个人枯坐在大厅中,再一次推演了计划,确认无误后,又派人请来蒋石,把计划告知了蒋石,请蒋石在暗中协助。 关键时候,或许蒋石能起到作用。 第391章利诱淖齿 漆黑的夜晚,街道上静悄悄的。淖齿掌控了莒县后,晚上禁止百姓出行,更安排了楚国士兵巡逻,防止百姓乱窜。 所以一到晚上,整座莒县就死气沉沉的,再看不到人出没。但是在城西的街道上,有一道人影快速的行进。 这个人,赫然是蒋石。 蒋石从田单的住处离开后,绕了几个圈子,然后才悄然来到刘宣的住处。他敲门进入,在刘宣的书房外,叩响房门道:“军师,卑职蒋石求见。” “进来!” 刘宣的声音,自房间中传出。 蒋石推门而入,进入书房,恭敬向刘宣行了一礼。 平日里,蒋石都不会来见刘宣。因为刘宣一直隐藏在暗中,身份不能暴露。如今涉及到齐国的大事,蒋石才来求见。 刘宣手抄在长袖中,问道:“你这次来,他们是准备采取行动了吗? “是!” 蒋石郑重点头,回答道:“田单将在明天采取行动,详细的计划是这样的,……” 当即,蒋石阐述了整个计划。 刘宣听完后后,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笑吟吟的说道:“我那岳丈,在齐国时的官职很低,可一身的才学,却颇为不简单。” “他对人心的把握,的确厉害。” “淖齿此人,有野心,而且性格急躁,更急功好利。加之他对田法章心心念念,一旦得了田法章的下落,肯定会亲自带人抓捕田法章。” 刘宣分析了一番,判定道:“淖齿只要行动,就落入圈套中。这一计策,可谓是对症下药,恰恰打中了淖齿的七寸。” 蒋石说道:“军师,田单把详细的计划告知了卑职,是否怀疑您在莒县呢?” “不可能!” 刘宣摇头,直接否定。 刘宣在莒县城内,从不外出,和外界联系,也都是极为谨慎,从来没有暴露行踪,不可能被田单发现。刘宣想了想,解释道:“他之所以把计划告诉你,是希望借助你的力量。” 蒋石闻言,便放心了。 只要刘宣的消息没有走漏,就足够了。 蒋石道:“军师,明天的行动,我们是否参与?” 刘宣正色道:“诛杀淖齿,不容有失。如果田单的计划失败,扶持齐国的计划就失败了,大王的目标就无法完成,所以我们必须参与。你把我们的人都抽调回来,明日一早,随我一起往埋伏点行去。明天的一战,我们作为最后的黄雀。” “喏!” 蒋石应下,转身去安排。 刘宣坐在书房中,又看了一会儿书,才搁下竹简,起身伸了个懒腰。如今的刘宣,经过数年的修养,他的身子骨早就恢复了,不再是曾经弱不禁风的样子。 活动了几下身体,刘宣舒展了筋骨,便熄掉油灯,去卧室休息。 次日,清晨。 天还没有亮,刘宣就起床了,吃过早饭,就带着蒋石一行人出发了。抵达预定的伏击地点,刘宣一行人分为两拨,进入街道两侧的酒楼等待。 街道左边的酒楼,名为醉香居。 刘宣的位置,就在醉香居二楼靠窗的雅室内。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 时间流逝,一轮红日东升,天空火红火红的一片灿烂。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刘宣坐在雅室内,撩起窗户的帘子往下看去。只见街道上的人群,越来越多,有卖食物的,有摆摊的,有过往的商人和百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见到这一幕,刘宣脸上露出笑容。 这些人中,许多是田单麾下的人,已经扮作不同的人,埋伏在这里。在齐国所有人抵达位置埋伏下来的时候,逢豺作为最关键的人,已经到了淖齿居住的地方。 逢豺身着官服,头戴长冠。他站在住宅外,递上名帖,请站岗的士兵通报。 淖齿居住的地方,是齐王昔日的行宫。 逢豺等待着,眸子中掠过一抹冷厉。这一座行宫是齐王的,如今却被淖齿鸠占鹊巢,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今天,必杀淖齿。 逢豺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 片刻后,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逢豺的相貌很普通,不引人注目,而他有些微胖。站在门口,他背脊微微弯着,加上脸上谄媚的笑容,完全是一副佞臣的模样。 恰是如此,他才得到了淖齿的重用,才能得到淖齿的信任。 很快,士兵请他进入。 因为天还早,淖齿还未起床。 故而,逢豺坐在大厅中,静静的等待。一刻钟过去,淖齿没有来;两刻钟过去,淖齿还是没有来。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但逢豺脸上的神情丝毫不变,依旧带着笑容。他的坐姿,也一点都没有变化。 足足半个时辰后,大厅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淖齿一听到脚步声,知道淖齿来了。他蹭的站了起来,微微弯腰,脸上更是堆起了谄媚的笑容,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片刻后,淖齿出现了。 如今的淖齿,不复去年的强壮,身体虚了很多。淖齿为人贪婪,更无酒不欢,无女不喜。他日日饮酒,夜夜笙歌,沉迷于酒色当中。 身子虚了,面色略显苍白。 可面对着淖齿,逢豺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双手合拢,九十度长身揖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卑职逢豺,拜见将军。” 逢豺行礼,是行大礼。 在淖齿的面前,逢豺一直都如此,以示对淖齿的尊敬。 淖齿满意的点头,道:“坐!” “谢将军!” 逢豺又鞠躬道谢。 等淖齿在大厅的正上方坐下,逢豺才赶紧坐下来。逢豺的态度,一直是淖齿最满意的。他看着逢豺,说道:“这大清早的,你找本将,有什么事吗?” 逢豺神色肃然,看了大厅中的士兵一眼,沉声说道:“事情机密,请将军屏退左右。” 淖齿有些惊讶,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他屏退左右。但淖齿也不怕逢豺,大手一挥,大厅中的士兵立即退下,只剩下淖齿和逢豺。 淖齿道:“说吧,什么事?” 逢豺压低了声音,郑重说道:“将军,卑职发现了田法章的下落。” “什么?” 淖齿瞪大眼睛,蹭的站起身,很是意外。 这一刻,淖齿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盯着逢豺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更有着兴奋的神色。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找到田法章,以至于田法章成了淖齿的心病。 如今,终于有了田法章的消息。 淖齿走到逢豺的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逢豺,问道:“消息当真?” 逢豺昂着头,回答道:“卑职以性命担保,绝对没错。” “好,好,好!!” 淖齿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非常兴奋。 抓到了田法章,他就可以处死田法章。没了田法章,齐国王室一脉的血脉断绝,齐国的老少官员,就再没了希望和寄托。 齐国的官员,就不得不依靠他。 淖齿脸上挂着笑容,回到坐席坐下,很满意的说道:“逢豺,你做得很好。这一次抓住了田法章,本将保证你升官发财。待本将称王立国,本将许你君爵,赐你封地” 逢豺正色道:“卑职不求升官发财,只求能追随将军,为将军鞍前马后。” 淖齿点头,笑容灿烂。 逢豺的态度,真是没得说,他百分之百的满意。 逢豺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时间紧迫,请将军调拨一队士兵,卑职带着人悄然的去,一定能抓住田法章,不会让他逃走。” 淖齿大袖一拂,强势说道:“抓捕田法章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本将。这一次,本将亲自前往抓捕。本将倒要看看,田法章是怎么躲过了士兵的搜捕。” 逢豺抚掌赞叹,道:“将军出马,必然手到擒来。” 淖齿问道:“人在哪里?” 逢豺恭敬的回答道:“田法章藏在醉香居内,是一个普通的侍从。恰是如此,才瞒过了搜捕的士兵。卑职也是去饮酒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淖齿道:“这一次,他逃不了。” 当即,淖齿就召集了士兵,领着逢豺离开,往醉香居行去。 第392章街道上的伏杀 醉香居两侧,百姓人来人往。 这一日的醉香居外,非常热闹,甚至大堂内也坐满了宾客。只是饮酒的这些宾客,没有往日的豪情自在,许多人径自饮酒,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街道上的情况,被刘宣看在眼中。 刘宣等待着,非常平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刘宣一如既往的镇定,反倒是蒋石沉不住气了。如今已经日上三竿,淖齿却还没有来,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变故? 蒋石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担心道:“军师,我们在醉香居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至今,淖齿都还没有来,莫非逢豺失败了?” 刘宣淡淡道:“等着!” 两个字,尽显刘宣的气度。 蒋石说道:“卑职不能不急啊,刺杀淖齿的计划,准备了近四个月。好不容易,逢豺才取得了淖齿的信任,去引诱淖齿上钩。一旦逢豺失败,淖齿会警惕起来。再想要刺杀淖齿,就难上加难。” 刘宣隐藏在暗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部分时间,都是蒋石在负责联系。蒋石既要负责打探关于淖齿的消息,还要和田单联络,在对付淖齿的事情上,蒋石付出了巨大的精力。 蒋石不容许失败。 刘宣看着焦急的蒋石,摇头轻叹道:“你啊,急什么?” “如果逢豺暴露,淖齿大怒之下,必然会兴师动众的搜查逢豺的同党。但现在淖齿没有任何举动,意味着一切安好。” “再者,逢豺虽然是假意的投降淖齿,得到了淖齿的信任,但淖齿只是把逢豺当作一条狗而已,没有真正的接纳逢豺。” “逢豺去求见,未必能马上见到淖齿。” “有可能,淖齿在处理公务;也有可能,淖齿还没有起床;甚至于,淖齿大早上的,就在穿上白日宣淫等。” “各种事情,都可能打乱计划。” 刘宣侃侃而谈,说道:“逢豺表面上圆滑,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外圆内方的人,有底线有原则。即使逢豺暴露,也不会供出田单等人。这一次刺杀淖齿,你尽管放心。” 蒋石听完,稍稍安心。 他在刘宣的身旁坐下,静静等待着。可即使听了刘宣的话,仍是如坐针毡,倍感紧张。 刘宣不管蒋石,静静看着。 又过去了一刻钟,刘宣目光扫过街道,忽然眼眸一亮。他透过窗户往外看去,看到了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队士兵。在士兵的最前面,有一人策马而来。 不是别人,赫然是淖齿。 逢豺是徒步行走,跟在淖齿的身旁。 淖齿领着士兵往醉香居而来,所过之处,莒县的百姓神色畏惧,纷纷站在街道的两侧,低下头,不敢正视楚国队伍。 “让开,都让开。” “谁敢挡路,格杀勿论。” 楚国士兵强势无比,大声的吆喝着。 街道上的百姓,都知道楚国士兵嚣张跋扈,敢怒不敢言,都纷纷避开。甚至于,有的百姓连忙把自己未满十岁的小女儿遮挡起来,避免被楚国士兵看到。 淖齿占据莒县的几个月,不仅搜刮百姓的钱财,更强抢莒县的女子,许多的女子都被楚国士兵抢走。以至于,街道上鲜有妙龄女子出现,都是些垂垂老矣的老妪,或者男子在街道上出现。 逢豺抬头一看,距离醉香居越来越近了。 这时,逢豺既兴奋,但也紧张。 当距离醉香居不到十五步的时候,逢豺的心悬在了半空中,脚步轻浮,略显飘忽。不过逢豺没有表露丝毫,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欢喜的说道:“将军,马上就到了。” “嗯!” 淖齿点头,神色期待。 距离一点点的缩短,百姓都往两边分开,站在街道旁侧。 十步! 六步! 一行人来到醉香居的大门外,逢豺立即就说道:“将军,卑职把醉香居的掌柜喊出来。”不等淖齿回话,逢豺直接走到了大门口。这一瞬间,他和淖齿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安全不再受到威胁,大吼道:“淖齿在此,杀!” 竭力的嘶吼声,突兀响起。 但恰是这一声音,令寂静的街道,忽然间就沸腾了起来。 “杀淖齿,杀楚人!” 王孙贾眼神锐利,他提着一口剑,从醉香居的大堂内冲出,瞬间就越过逢豺,朝着淖齿的方向冲去。与此同时,街道两侧的百姓都拿出武器,也提着剑往淖齿的方向杀去。除此外,还有周围的房屋中,也涌出了一个个齐国义士。 所有人都有一个目标,诛杀淖齿。 在莒县境内,淖齿名声败坏,早就是天怒人怨。 “淖齿杀了齐王,占我家园,夺我妻女。杀淖齿,为齐王报仇,为齐人报仇。” “杀贼就在今日。” “诛杀淖齿,为齐王报仇。” “淖齿,还我女儿的命来,受死吧。” 声声呐喊,不断的响起。 宽阔的街道上,忽然涌现出数百人。这数百人汇聚在一起,朝淖齿的方向奔去。 王孙贾更是一马当先,快速的奔跑。然而,王孙贾还没有靠近淖齿,就被楚国士兵拦住。 “挡我者死!” 王孙贾大吼,剑光烁烁,斩杀挡住他的楚国士兵。王孙贾的武艺高强,剑术精湛,手中的青铜剑在空中连连刺出,剑光闪烁,斩杀一个个楚国士兵,缩短着和淖齿的距离。 淖齿骑在马山,他先是懵了一瞬间,旋即愤怒了起来。 中计了! 逢豺欺骗了他。 “逢豺,本将必定杀你。不杀你,誓不为人。” 淖齿性格暴躁,大吼着。 这一刻,淖齿也想明白了,知道田法章在醉香居的消息是假的,是逢豺故意引他来而编造的假消息。 “杀,给本将杀。街道上的齐人,通通杀光,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淖齿残忍的下了命令。 此时,楚国士兵正和数百齐国义士交锋。 双方厮杀,激烈无比。 可厮杀了片刻后,齐国一方就处在了下方。齐国义士虽然悍勇不怕死,但一个个都没有甲胄,没有护胸,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凭着手中三尺长剑,在精锐的楚国士兵面前,难以抵挡。 街道上的情况,齐国一方很不利。 淖齿把局面看在了眼中,嘴角勾起冷漠的笑容。他麾下的楚国士兵,都身披甲胄,手持利剑,精锐无比。而且他的士兵日日食肉,体格精壮,是悍勇之士。 对付齐国的刁民,轻而易举。 淖齿捋着颌下的胡须,显得非常的镇定和自信。不过是些许刁民,他相信绝对能取胜,所以淖齿策马立在街道上,没有躲藏,也没有撤退。 在淖齿一动不动时,位于醉香居二楼的刘宣,取出了一柄弓弩。 弓弩射程远,威力大,易操作。 刘宣准备了一柄小型的弓弩,以供狙杀淖齿。他侧身站在窗户内,目光搜寻着淖齿。当他看到淖齿后,拿起弓弩,装填弩箭,瞄准了淖齿的位置。 在淖齿的周围,有士兵保护。 刘宣能看见淖齿,但因为楚国士兵的保护和角度不合适,不能狙杀淖齿。刘宣并不焦急,静静的等待着。 只要淖齿挪动位置,或者淖齿身边的士兵挪动,露出了空隙,刘宣就能射杀淖齿。 第393章砍下淖齿的脑袋 街道上,厮杀正酣。 王孙贾见局面对齐国一方越来越不利,心中紧张。他环顾左右,大吼道:“古昌、巴熊,给我开路,我来斩杀淖齿。” 擒贼先擒王。 局面不利的情况下,不能斩杀淖齿,必败无疑。 这一次的谋划,准备了几个月,费了无数的心思,才把淖齿骗到醉香居。这一次的计划,不容许失败。一旦失败了,将失去扭转局面的机会,甚至因为这一次的失败,齐国或许就彻底败了。 王孙贾准备拼命了。 纵然身死,他也要斩杀淖齿,换来齐国复兴的机会。 古昌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但杀气腾腾。他提着的一口剑,正滴答滴答的滴血,斩杀了不知道多少个楚国士兵。古昌听到王孙贾的喊声,三两步就来到王孙贾的右侧,护卫着王孙贾。 在古昌到位时,一个身材高大,体格魁梧的虬髯大汉,也提着剑来到王孙贾的左侧。 这个虬髯大汉,是巴熊。 三人形成了一个小的战阵,以王孙贾为尖锥,古昌和巴熊护卫两翼,朝淖齿的方向推进。 “杀!” 王孙贾大吼,他豁出去了。 长剑浩浩荡荡,剑势凶猛,直接荡开了楚国士兵的青铜剑,而后一剑刺出,杀死了挡在身前的一名楚国士兵。在其余楚国士兵又要扑杀上来时,古昌出手,拦住了又杀向王孙贾的楚国士兵。 没了掣肘,王孙贾继续往前。 再有楚国士兵逼近时,巴熊从左侧出手,抵挡杀来的楚国士兵。三个人联手,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和淖齿的距离,不断拉近。 淖齿看到这一幕,眸子中掠过冰冷的杀意。他并没有一丝的惧怕,反倒是杀意沸腾。因为他身边的护卫,是一等一的精锐,是真正的铁血士兵。淖齿抬起手,指着王孙贾的方向,下令道:“去,给本将杀了那三人。” “喏!” 三个护卫离开,往王孙贾三人杀去。 在淖齿身边三个护卫离开的瞬间,站在二楼的刘宣,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 机会来了! 护卫意动的瞬间,淖齿太阳穴清晰的暴露出来。 “嚓咔!” 刘宣果断放箭。 “咻!” 弩箭破空,挂着刺耳的锐啸声,化作一道一道,径直朝着淖齿奔去。正骑在马上的淖齿,忽然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却不知原由。 淖齿的注意力,都在王孙贾等人身上,没有发现弩箭。 “扑哧!” 锋锐的弩箭,贯穿了淖齿的脑袋。 一个血洞,在淖齿太阳穴的位置暴露出来。淖齿甚至来不及惨叫,中了一箭后,他只是本能的扭过头,朝醉香居的二楼看去,豁然看到了刘宣的面容。 他瞪大眼睛,神色震惊,抬起手要指向刘宣,可下一刻,刘宣隐藏了起来,藏入雅室内。而抬起手的淖齿,刚张嘴露出一个‘刘’的嘴型,身子一晃,手随机落下,身体轰然倒地。 殷红的鲜血,从淖齿的脑袋上流淌了出来。 这一幕,令护卫淖齿的楚国士兵震惊。 怎么回事? 淖齿怎么突然就死了,一个个懵了,不知所措。 在楚国士兵的心中,淖齿是擎天柱,是他们心中的中流砥柱。淖齿突然死了,他们失去了支柱,都慌乱了起来。 王孙贾冲杀时,一直关注着淖齿,他也发现了淖齿倒在地上。王孙贾大喜,来不及思考谁杀了淖齿,便下意识的大吼道:“淖齿已死,降者不杀!” 呐喊声,回荡在醉香居外。 这一喊声,令士气高昂的楚国士兵傻了眼。楚国的士兵厮杀正酣,正杀得起劲儿,可忽然间,听到淖齿被杀了。 他们的震惊,可想而知。 反倒是齐国这一边,在淖齿被杀的消息传出后,低迷的士气逆转,顿时士气高涨。所有人竭力厮杀,强势的发起反攻。 “淖齿已死,降者不杀!” 王孙贾大吼着。 “淖齿已死,降者不杀!” 巴熊跟着呐喊。 “淖齿已死,降者不杀!” 古昌也跟着大喊。 片刻功夫,齐国一方的人都在呐喊。这声音回荡在街道上,在醉香居的两侧回荡着。而这一声音,更是摧毁了楚国士兵的底气。 局面,直接扭转了。 在战场上,主将在,则军心在。 一旦主将被杀,或者是主将撤退,军队立即就乱了,难以再维持局面。尤其是醉香居这里的楚国士兵不多,能力压齐国人,一方面是势力强,都是精锐。另一方面,是有淖齿压阵。 现在淖齿死了,他们被齐国人反攻,再也抵挡不住了。 “我投降,我愿意投降!” 楚国士兵当中,有了第一个投降的士兵。 “我投降!” “别杀我,我也愿意投降。” “我投降!” 一个个楚国士兵大喊,全都跪在地上,扔掉手中的武器。局面扭转,投降的风潮犹如瘟疫一般,弥漫在楚国士兵中。淖齿带出来的楚国士兵,没有人愿意死战,全都投降。 淖齿在的时候,这些人耀武扬威,嚣张跋扈。 事实上,楚国士兵在莒县的这几个月,在温柔乡中,内心早已经被腐蚀,失去了昔日的凶悍,徒有其表而已。 全部投降后,很快被王孙贾、古昌、巴熊等人控制了起来。所有的楚国士兵被控制,不久后,田单和逢豺等人也出来了。 田单来到人群中,看到了倒地死亡的淖齿。 王孙贾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道:“田公,淖齿死得很怪。我们的人无法逼近淖齿,但突然间,淖齿被弩箭射杀了。” 田单见状,他心思转动,想到了蒋石。 在田单的心中,是蒋石的人所为。不过田单没有说出来,微笑道:“不管如何,淖齿已经死了。我们诛杀淖齿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接下来,就要掌控楚国的军队,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掌控了楚国的军队,我们有了驻守莒县的本钱。如果失败,一切皆休。” 众人闻言,都重重的点头。 所有人都看向田单,他们知道田单的计划。下一步,得靠田单的三寸不烂之舌。要劝服所有的楚国士兵,并非一般人能完成的。 田单神色肃然,吩咐道:“把淖齿的脑袋砍下来。” “喏!” 王孙贾得令,一剑劈下,把淖齿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他拎着正哗啦啦滴血的脑袋,立在街道上,宛如魔神一般。 田单环视周围一眼,吩咐道:“押着投降的楚国士兵,再带着淖齿的脑袋,我们去楚国军队的营地。” 众人得令,立即行动。 所有人一道,往楚国军营的位置行去。 从醉香居到楚国军营,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要走很长的一段时间。恰是如此,醉香居发生的一切,才不至于马上被发现,这也是田单故意为之。 第394章施恩和利诱 醉香居,二楼雅室内。 刘宣靠窗站着,他望着离开的田单,心中松了口气。田单第一步计划成功,便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以田单的睿智和老辣,要说降楚国士兵不难。 他看向蒋石,吩咐道:“收拢我们的人,撤。” “喏!” 蒋石得令,立即去安排。 一刻钟过去,田单一行人已经走远。这个时候,刘宣才带着蒋石等人,悄然离开了醉香居。 田单领着人,直奔楚国军营。 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因为众人走得快,根本没用到这么长的时间,就来到了军营外。当田单领着数百名齐国的义士出现,营地门口站岗的士兵,立即戒备起来。 “铛!铛!铛!!” 铜锣声响起,回荡在军营中。 这声音,是代表着有敌人来袭,用来召集士兵紧急集合的。 淖齿住在齐王的行宫,不在军营。 留在军营的人是沈磬,他替淖齿打理军营的政务,安排各项事情。他听到了铜锣声,快速的冲出营帐,在极短的时间,就把楚国的士兵组织起来,到了营地门口。 沈磬目光扫过营外的齐人,也看到了被抓住的楚国士兵,眉头皱起,呵斥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押着楚国的士兵,马上放人,否则淖齿将军知道,你们都将被杀。” 到现在,沈磬还不知道淖齿被杀的消息。 田单面带笑容,神态自若,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阁下便是沈磬,是淖齿的心腹吧。” “正是在下!” 沈磬昂着头,朗声回答。 作为淖齿的心腹,沈磬当之无愧。因为淖齿的事情,几乎都是沈磬在打理。 田单说道:“老夫田单,齐国一无名小卒。” 沈磬听到田单的名字,眉头一扬,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语气低沉的说道:“你叫田单,是刘宣的岳丈?” 田单回答道:“正是老夫。” 沈磬闻言,眉头中更有了一抹担忧。 田单怎么来了? 沈磬压下心中惊讶,说道:“田公,念在你是刘宣的岳丈,在下可以网开一面。只要你释放羁押的楚国士兵,我做主,不追究你们犯上作乱的责任。今天的事情,我会替你压下,也会在淖齿将军面前解释,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田单捋着颌下的胡须,不急不躁的说道:“沈先生的好意,老夫心领了。恐怕沈先生,不能在和淖齿对话了。” 沈磬问道:“你什么意思?” 在沈磬的心中,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田单道:“王孙贾,把淖齿的脑袋拿出来。” “喏!” 王孙贾得令,提着淖齿的脑袋走了上来。 淖齿的脑袋还在滴血,一滴一滴的鲜血,自脖颈溢出,在地上留下了斑斑血迹。王孙贾手上发力,把淖齿的脑袋扔到沈磬面前,沉声道:“沈磬,这是你的淖齿将军。” “嘶!” 沈磬面色一僵,倒吸了口凉气。 淖齿被杀了。 沈磬见到这一幕,一颗心沉了下去,更是情绪混乱,竟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淖齿被杀,营地内的楚国士兵失去了主心骨,人心必定动荡。 “将军死了,这怎么可能。” “淖齿将军如此厉害,谁能杀了淖齿将军。田单是刘宣的岳丈,莫非刘宣出手了。” “没了淖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完了,我们完了。” 一个个楚国士兵议论着,神色慌张。 楚国军中,人心浮动。 沈磬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弯腰捡起淖齿的脑袋,仔细打量一番,确认了是淖齿的脑袋,狠狠一咬牙,沉声说道:“田单,你杀死淖将军,我要为淖将军报仇。” “报仇?” 田单冷笑,神色不屑。 沈磬目光扫过数百齐国的义士,朗声道:“楚国的军营内,有上万士兵。你麾下,只有区区数百人,挡不住的。” 田单闻言,却怡然不惧。 沈磬没有立即进攻,这就暴露了沈磬的不安和畏惧。 所以,田单有机会。 田单缓缓道:“沈先生要杀人,老夫挡不住,也阻拦不了。大丈夫立世,顶天立地,何惧一死?但是,只要沈先生下令进攻,老夫也会让人砍杀俘虏的楚国士兵。我们要死,但也是他们先死。他们是楚国人,也是楚国的士兵,你向害死他们吗?” 沈磬闻言,顿时语塞。 如果他不管被俘虏的楚国士兵的性命,会令营中的楚国士兵心寒。 所以,沈磬是有掣肘的。 田单打量着沈磬的神态变化,见沈磬仍然没有铤而走险进攻,又松了口气。 沈磬暂时不动,他就有劝服沈磬的机会。 田单不急不躁的说道:“沈磬,老夫杀淖齿,对你而言,是为你好,更救了你一命,也救了楚国士兵一命。如果老夫不杀淖齿,待来日,你们都要死。” “笑话!” 沈磬反驳道:“一派胡言!” 田单道:“沈先生不相信,且听老夫为你道明原因。” 沈磬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说。” 田单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看向沈磬,眼神锐利,更咄咄逼人。他目光落在军营内的楚国士兵身上,朗声道:“老夫之所以说救了你们,理由有两点。” “第一,淖齿背弃了楚王的命令。” “淖齿是谁,是楚国人,是楚国的将领。楚王令淖齿进入齐国,是让淖齿救援齐王。” “可淖齿做了什么呢,他杀了齐王。” “不仅如此,淖齿还在城内大肆的搜捕太子田法章,全然不顾楚王的命令。且不谈淖齿不忠于楚王的事情,仅仅是杀了齐王,就已经触怒了楚王。” “因为莒县离楚国遥远,消息没有传回楚国,楚王才没有采取行动。一旦楚王得了莒县的消息,淖齿能抵挡楚王的怒火吗?” “很显然,淖齿挡不住。” 田单声音浑厚,朗声道:“你沈磬,以及莒县城内的楚国士兵,都帮助了淖齿,也是帮凶。这样的罪孽,楚王容不下你们。” 沈磬眸子眯起,眼中流露出忌惮的神色。 事实上,淖齿杀齐王准备自立,的确存在巨大的风险。 尤其是楚国方面,一直没有消息。 在去年的时候,淖齿就安排了人回楚国,准备说服楚王。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的音讯。一直没有得到楚国的消息,沈磬也担心。 沈磬如此,楚国士兵更加惶然。 淖齿活着的时候,他们听淖齿的命令。淖齿不再了,他们只是单纯的楚国士兵。现在听了田单的分析,他们开始怕了。 一个个议论纷纷,不断说着话。因为淖齿死亡带来的惶然不安,再听了田单的话后,心中的不安更是充斥在心中,更加惶恐。 田单看到了楚国士兵的反应,心中越发笃定。 田单继续说道:“第二,淖齿杀齐王,搜捕齐国的太子,更打压齐国的百姓,早已经是怨声载道,令齐国的百姓怨忿。” “淖齿为什么杀齐王,是因为淖齿有自立之心,想在齐国自立。” “偏偏淖齿先是杀了齐王,再是打压齐国的百姓,失去了民心。没有齐国的百姓支持,淖齿就无根之浮萍,无法在齐国立足。” “对内,淖齿得罪了楚王;对外,淖齿失去了民心。” “没有楚王的支持,没有齐国百姓的支持,淖齿是必败之局。在这样的情况下,淖齿败亡是迟早的事情。老夫杀死淖齿,是救你们,让你们不至于被杀。” 田单侃侃而谈,说了第二点理由。 沈磬闻言,心中陡然震惊。 经由田单一说,他豁然惊醒了过来。一直以来,淖齿都被刘宣的话所蛊惑,以至于杀了齐王,准备自立。可事到如今,赵国没有为淖齿分担任何的压力,也没有公开支持淖齿,反倒是淖齿杀了齐王,失去了民心。 唯有淖齿自己,一直是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沈磬摇头,忍不住喟然叹息。 田单赢了。 沈磬被田单说服了。 田单微笑道:“沈先生,你认为老夫的理由充分吗?” “充分!” 沈磬重重的点头。 在沈磬的心中,还是有些惋惜的。他承认田单的话有道理,可田单如果没能俘虏楚国的士兵,沈磬即使杀不了田单,也会杀出去,离开莒县返回楚国。 即使遭到楚王责罚,他也要回去。 但有楚国的士兵在田单的手中,沈磬不敢轻举妄动。 田单继续道:“沈先生、楚国的士兵们,淖齿是淖齿,你们是你们。老夫杀淖齿,诛杀首恶,不追究其余人的责任。” “淖齿杀了齐王,背叛了楚王。” “也因为如此,你们的处境将很艰难。现在回到楚国,会遭到处罚。” “但老夫可以帮助你们。” “老夫对天立誓,只要你们迷途知返,助齐国抵挡乐毅,助齐国太子光复齐国。等到齐国光复的那一天,老夫允诺,齐国将不吝啬对你们封侯拜将。你们当中,愿意返回楚国的,齐国也会和楚王说明你们的功劳,令楚王不追究你们的罪责。” 田单抛出了大杀器。 这才是田单拉拢楚国士兵的真正杀招,要留下楚国的士兵,不仅仅是诛杀淖齿,强行留下楚国的士兵。唯有施恩和利诱,才能挽留楚国士兵,令楚国士兵死心塌地的帮助齐国。 沈磬回头看去,一个个楚国士兵已经意动。 沈磬知道大势已去。 好厉害的田单。 一张嘴,轻轻松松的瓦解了楚国的军心,还拉拢楚国士兵为己用。 田单面带笑容,说道:“沈先生,只要你帮助太子光复齐国,待太子再回临淄之日,你也能封侯拜将。” 沈磬已经没有选择,双手合拢,恭敬的道:“田公,在下愿降。” 紧接着,楚国士兵也投降了。 淖齿被杀,楚国士兵失去了主心骨,没了再战的勇气。田单又开出了优渥的条件,在这样的情况下,楚国士兵愿意帮助齐国。 田单到这一刻,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事情成了! 有了楚国士兵的帮助,才能再和乐毅厮杀。 第395章拥立田法章 田单收服了楚国士兵,便安排将领接管楚国军营,对楚军进行整编。 王孙贾道:“田公,该迎回太子了。” 田法章一直在太史家藏着,如今淖齿被杀,莒县变了天,田法章作为齐国的太子,就不用再继续隐藏,得出来稳定大局。 田单道:“我们去太史家。” 田单领着王孙贾,以及齐国的官员,往太史家而去。众人来到太史家,请人通报消息,太史敫被惊动了。来的人太多,都是有分量的齐国官员。 太史敫不敢怠慢,亲自迎接。 刚出大门,太史敫就看到了最前面的田单,面带微笑,拱手道:“田兄,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摆出偌大的阵仗,是何用意啊?” 田单在莒县期间,认识了太史敫。面对太史敫的询问,田单直接说道:“老夫带着齐国的官员来,是为了迎会齐国太子。” “齐国太子?” 太史敫皱起眉头,面颊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太子不在他的府上。 可是,田单怎的带着人找他? 太史敫说道:“田兄,齐国太子失踪几个月了,无人知道太子的消息。如今,你到我的府上找太子,是不是有些荒谬。再者,淖齿还在,你却大动干戈,不怕淖齿杀了你?” 田单解释道:“淖齿被杀了,楚国的士兵也已归顺。故而,为兄才会来你府上迎接太子。先王被杀时,太子逃了出来,混入贤弟府内做佣人。 太史敫闻言,有些震惊。 在莒县,论权势和力量,淖齿最强,无人能撼动淖齿的地位。而以田单为首的齐国人,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最弱的一方,连太史家的力量都比不了。偏偏田单能诛杀淖齿,收降楚国的士兵,这份能耐,令太史敫惊讶。 太史敫压下心中的惊讶,稳定情绪,询问道:“太子化名何人?” 田单回答道:“太子化名齐平!” “齐平?” 太史敫没有印象。 太史家的佣人太多,太史敫不可能都记住。他喊来管家,请管家去查实。 太史敫说道:“田兄,请入府一叙。” 田单摇了摇头,拒绝道:“贤弟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淖齿被杀,我等要拥立太子,事务繁忙,不能入内了。等忙完后,老夫一定亲自来拜访。这段时间,蒙贤弟照拂太子,待太子继位后,也会登门道谢。” 太史敫点头,没有强求。 莒县的城头变换大王旗,一切百废待兴,太史敫能理解。时间不长,田法章走了出来。当田法章看到田单、王孙贾、逢豺,以及其余齐国官员的刹那间,脸上露出狂喜神情。 齐国的官员,终于来接他了。 “臣田单,拜见太子!” 田单双手合拢,长身恭敬的向田法章揖了一礼。 王孙贾道:“臣王孙贾,拜见太子。” “臣拜见太子!” 齐国的官员,纷纷向田法章行礼。 田法章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然后看向田单,询问道:“田公,淖齿呢?” 田单神色平静,回答道:“回禀太子,淖齿已经伏诛,楚国士兵也已经归顺。臣等请太子回宫,主持朝局。” “好!” 田法章终于松了口气。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太史家作佣人,吃尽了苦头。曾经的田法章,是齐国太子,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愁吃穿。但在太史敫的府上,他是下等佣人,吃的是糟糠腌菜,穿的是粗布麻衣。 如今,终于熬出头了。 田法章知道是田单谋划了诛杀淖齿的事情,他走到田单的面前,长身揖了一礼道:“田公大恩,法章感激不尽。” 田单连忙道:“太子不可,折煞臣了。” 田法章道:“田公当得起一礼。” 田单不再接话,看向太史敫,正色道:“贤弟,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时间,便告辞了。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太史敫道:“慢走不送!” 田单摆手示意田法章先行,一行人回到行宫中。 众人分列左右,拥立田法章为齐王。 田法章也知道要论功行赏,不管有没有实权,先给麾下的人加官进爵,允诺好处。安排了嘉奖的事情,田法章把政务悉数交由田单处理。 一切很快就平稳下来。 城内的消息,也被燕国的探子发现,快速传了出去。 城外,燕国军营。 谢桐面色凝重,急匆匆的进入中军营帐。 向乐毅行了一礼,谢桐禀报道:“将军,城内发生剧变,淖齿被杀,楚国士兵归顺,齐国官员拥立了田法章为齐王。这是详细的消息,请将军过目。” 谢桐拿出竹简,递到乐毅手中。 乐毅看完后,脸色铁青。 他一直在等齐人和淖齿内斗,没想到等来了这样的结果。乐毅眼中带着愤懑的神色,沉声说道:“如果本将没有记错,田单应该在临淄城内,他怎么到了莒县城内?” 谢桐摇头道:“末将不知。” 乐毅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田单诛杀淖齿,收服了楚国士兵,更拥立田法章为王。消息传出,齐国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马上就会生出波澜。忠于齐国的齐国旧人,肯定会趁机掀动波澜的。这一情况,对我们极为不利啊。” 乐毅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谢桐恨恨的说道:“都怪田单,他竟然来了莒县。” 乐毅吩咐道:“来人!” 士兵走了进来,乐毅吩咐道:“请剧辛来议事。” “喏!” 士兵去传令,不一会儿的时间,剧辛走了进来。他向乐毅揖了一礼,便坐下来。乐毅把竹简递给剧辛,道:“这是刚得到的消息。” 剧辛看了一遍,也是神色凝重。 思索了片刻,剧辛叹息道:“田单在临淄时,宁愿被齐王胁迫,也不愿意接受刘宣的安排,以至于刘宣被齐王要挟。如今,田单又潜入城内,密谋杀了淖齿,收下淖齿的楚国士兵。田单此人,真是齐国的死忠啊!” 对于田单,剧辛也是佩服。 佩服田单的中心。 同时,也佩服田单的才华和能力。 乐毅道:“剧辛,田法章继位为王,齐国有了正统,对我们极为不利,你有什么看法?” 剧辛说道:“将军,莒县有田法章,更有楚国的一支精锐,而且莒县城池坚固,易守难攻。” “要夺取莒县,绝非易事。” “末将建议,留下一支军队看着莒县即可。然后,把主要的兵力放在即墨县。虽然即墨县的城池也很坚固,但即墨县没有田法章,也没有田单,兵力也不足。只要我们率先拿下即墨县,莒县就是一座孤城。” 剧辛眸子明亮,说道:“一座孤城,还不好对付吗?” 乐毅推演着剧辛的计划,他觉得可行,也不犹豫,直接就说道:“就按照你的计划,调遣士兵,转向即墨县。” 坐山观虎斗的计划失败,乐毅很是惋惜。 但不管如何,得往前看。 接下来,就看即墨县的战事是否顺利了。剧辛见乐毅采纳了他的计划,也是颇为激动,起身去调集军队。 半个时辰后,大军拔营,往即墨县行去。燕国军队行动的消息,很快被刘宣安排在城外的探子发现。探子跟着查了一阵,确定了乐毅的动向,才潜入城内,往刘宣的住处行去。 第396章诏令 书房中,哨探急匆匆的进入。 哨探行了一礼,抱拳道:“卑职拜见军师。” 刘宣看了眼哨探,这是他安排在城外监视乐毅动向的探子,询问道:“城外有什么动静?” 哨探说道:“回禀军师,乐毅调集大军,往即墨县的方向去了。” 刘宣眉头一扬,神情肃然。 如今的齐国,只剩下莒县和即墨县。两地毗邻接壤,如果莒县丢失,即墨县会被孤立。同样的,如果即墨县丢失,莒县也将成为孤城。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对齐国的影响都极大,甚至影响到田单帮助田法章复国的计划。 刘宣让哨探退下,他一个人坐在房间中思考应对之策。莒县不容丢失,而即墨县也不能丢失的,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房间中,静悄悄的。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忽然,一阵脚步声在房间外响起。紧接着,便响起敲门声,蒋石站在门口道:“军师,卑职蒋石求见。” “进来!” 刘宣吩咐道。 房门嘎吱一声,蒋石走了进来。他拿着一个袋子,递到刘宣的面前,说道:“这是大王派人送来的消息,请军师阅览。” “知道了。” 刘宣接过来,蒋石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门。 刘宣打开袋子,把竹简取出来看了一遍。他叹息一声,忍不住挠了挠头。赵何的这一道命令,是召刘宣回邯郸的。 去年的时候,赵何知道了刘宣的计划,清楚刘宣要借助田单的力量,扶持田法章光复齐国。刘宣的计划拟定后,是由田单执行的。 在赵何看来,有田单足矣。 即使刘宣回了邯郸,田单光复齐国的计划也不受影响。再者,赵何之所以急着让刘宣回邯郸,是接到楚国的邀请,楚国希望和赵国联姻。 赵国和楚国联姻,意味着赵国和楚国结盟。对赵国来说,这是大事。所以,赵王才在这个时候,把刘宣召回邯郸。 “来得太急了啊!” 刘宣叹息一声。 如果没有赵何的这道命令,刘宣可以留在莒县,继续帮助田单光复齐国。眼下得了赵何的命令,他必须回去,接下来的一切,得靠田单自己。 “蒋石!” 刘宣喊了一声。 “卑职在!” 蒋石走了进来,说道:“军师有何吩咐?” 刘宣吩咐道:“你派人去见田单,请他今天晚上来一趟。记住,以你的名义约见,不能透露我的消息。” “喏!” 蒋石得了命令,转身就下去安排。 刘宣坐在书房中,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时间流逝。 入夜后,刘宣在院子中等待。 只是,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田单迟迟没有来。对于此,刘宣能理解,也不担心田单不来。如今的田单,刚刚主持莒县的政务,是个大忙人,要处理的事太多,未必能抽身。 所以,刘宣耐心的等着。 快到凌晨,住宅外的街道上,来了一个人。 这人赫然是田单。 他站在门口敲门,蒋石打开门,道:“田公随我来。” “多谢!” 田单微笑着道谢。 蒋石引着田单到了书房外,但他不进入,而是摆手让田单进入。见此情况,田单的心中忽然有了猜测。 田单推门而入,看到了刘宣。 这一刻,田单笑了,他的脸上更有着一抹感激。田单明白了,在醉香居射杀淖齿的人,必然是刘宣。因为刘宣及时出手,才能顺利的诛杀淖齿,稳定局面。 刘宣起身道:“小婿见过岳丈!” 田单微微颔首,他先接受了刘宣一礼,然后他双手合拢,九十度躬身向刘宣行礼。 刘宣见状,连忙道:“岳丈,你这是作甚?”刘宣伸手搀扶田单,不让田单行礼。田单是刘宣的岳父,是长辈,刘宣可不敢让田单向他行礼。 田单态度坚决,郑重说道:“贤婿,这一礼,是老夫代齐国的百姓,向你道谢的。” 刘宣闻言,他也知道田单说一不二的性格,便坦然的受了一礼。 然后,两人各自落座。 田单面带笑容,缓缓说道:“老夫以为你不再莒县,没想到你竟然躲在城内。” 刘宣无奈道:“我不躲起来,如果被乐毅发现,他会恼羞成怒的。到时候,不利于岳丈诛杀淖齿。” 田单郑重道:“多谢你。” 刘宣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田单话锋一转,询问道:“你找老夫,有什么事情吗?” 刘宣道:“我刚得到消息,乐毅领兵往即墨县去了。” 田单眉头一挑,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如果乐毅在莒县城外,甚至是乐毅进攻,田单都有足够的力量和乐毅周旋。但现在,乐毅忽然调转方向去即墨县,明显是要另辟蹊径,先灭掉即墨县,再孤立莒县,然后覆灭齐国。 这消息对田单而言,不是个好消息。 一旦乐毅夺取了即墨县,莒县将独木难支。 田单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既然刘宣主动提出来,田单相信刘宣有所考虑,可能有了解决的法子。 刘宣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淖齿被杀,有田法章坐镇莒县,也有楚国的士兵助阵,莒县没有后顾之忧,岳丈只需要安排一人镇守莒县即可。” “但即墨县方面,需要人前往。” “我的建议是,岳丈从莒县带着珍宝玉器去即墨县,在即墨县招募士兵,招募百姓,然后借助即墨县的力量抵挡乐毅。” 刘宣面上有着担忧,说道:“乐毅夺取了齐国七十余城池,大势已成,再加上燕王相信乐毅,君臣和谐,难以算计乐毅。” “最重要的是,乐毅并非泛泛之辈,是一个智谋出众的将领。” “我能给岳丈的建议,是你抵达了即墨县,采取以守为攻的计策。其余方面,我暂时也没有好的办法。而且岳丈到了即墨县,能否抵挡乐毅也是未知之数。” 刘宣说道:“不过,我能肯定的是,就算兵败,以我和乐毅的关系,他不会杀你,至少性命无忧。” 田单目光盯着刘宣,沉声道:“贤婿,你能否和我一起去即墨县?” 刘宣的能耐,田单很清楚。 因为刘宣的帮助,他才能顺利的诛杀淖齿,取得楚军的掌控权。如果有刘宣的帮助,抵挡乐毅应当不是太难。 田单神色期待,再一次说道:“你到了即墨县,不用暴露身份,仍然隐藏在暗中。如此一来,你也不会难办。” 刘宣摇头道:“我去不了。” “为什么?”田单皱眉道:“先王死了,你的大仇也报了。如今的齐国,是你的母国,你忍心看着它灭亡吗?” 刘宣没有解释,而是把赵何的诏令取出,递到田单的手中,说道:“这是陛下的诏令,召我回邯郸。” 田单接过来,快速的看了一遍,只得叹息一声,没想到赵王要召回刘宣。 刘宣说道:“如果不是大王的命令,我不会急着见你。之所以约你见面,就是和你说一说即墨县的事情。” 田单重重的点头。 既然赵何有命令,田单也不强求。两人在书房中,谈论着即墨县即将面对的局面,说着各自的想法。 一个半时辰后,田单才起身离开。 第397章廉恒出谋 邯郸,城内王宫。 后宫中,殿内。 田欣端坐着,正监督儿子赵丹练字。赵丹今年五岁了,身为赵国的嫡公子,身份尊贵,极早就读书识字。在田欣的教导下,赵丹年少聪慧,很是聪明。 “母后,儿臣写完了。” 赵丹搁下手中的笔,抬起头,肉嘟嘟的脸上露出一抹期待。 那神情,仿佛说快夸奖我。 五岁的赵丹,有些婴儿肥,脸上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眸子乌黑明亮,很是逗人喜欢。赵丹的相貌,有七分神似赵何。 恰是如此,深受赵何的喜爱。 田欣道:“母后看看。”拿起赵丹书写的竹简,田欣看了一遍,脸上露出赞许神情,夸赞道:“丹儿写得真好,不愧是大王的儿子,有嫡公子该有的表率。” “真的吗?” 赵丹脸上洋溢着喜色,倍受鼓舞。他抬起手,又拿起笔,很是欢喜的说道:“儿臣再写一篇,肯定能写得更好。” “踏!踏!” 正当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丫鬟绿柳走了进来,她来到殿中,恭敬的行礼道:“奴婢绿柳,见过王后、公子。” 田欣扫了绿柳一眼,顿时就吩咐道:“丹儿,你还小,不能一直练字,要劳逸结合,先去玩一会儿,然后再回来读书练字。” “好!” 赵丹连忙站起来,毕竟是孩童心性,想到能玩耍,恨不得马上就去。 “公子,走吧。” 殿内等候的内侍走来,带着赵丹离开。 大殿中,只剩下田欣和绿柳。 田欣问道:“什么事?” 绿柳面色严肃,回答道:“回禀王后,奴婢得到消息,刘宣即将返回邯郸。此番负责赵胥婚事的人,正是刘宣。大王的意思,是安排刘宣作为使节,前往楚国求亲。” 赵胥,是丞相赵胜的长子。 楚国希望和赵国联姻,赵胥的年龄相当,又是王室宗亲。不论是出身,亦或是身份,赵胥都是最合适的。 田欣眼神严厉,声色俱厉的呵斥道:“没大没小的,提到刘宣时,你要称呼刘相。在宫里直呼其名倒也罢了,如果传出去,成何体统?一旦大王知晓,处罚你倒也就罢了。到时候,还是归咎于本宫管教无方。” “奴婢知错。” 绿柳连忙回答,神情有些拘谨。 田欣颔首,面色稍缓,继续道:“刘宣才华卓越,能言善辩,他作为赵国的使节前往楚国求亲,确实合适。不过刘宣回了邯郸,丹儿拜师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曾经,本宫向大王提过,让丹儿拜刘宣为师,但一直没有正式的行拜师礼。把这件事定下,是最重要的。” 绿柳道:“您说刘宣害死了齐王,怎么还让公子拜刘宣为师呢?” 田欣冷哼了声,心中有愤懑之气。她神色冷漠,很平淡的说道:“昔日,苏代出使赵国,无视本宫,全然不顾本宫的处境。” “本宫当时明白了,想依靠母国,是靠不住的。” “父王从未考虑我的处境,只是把本宫当作一件货物罢了。如果父王真的挂念亲情,苏代在邯郸时,就不至于看着本宫难堪。” “当然,父王被淖齿诛杀,肯定有刘宣的参与。只是如今的刘宣,深受大王器重,他权势炙手可热,不能为敌。” 田欣语气低缓,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本宫不能和刘宣做对。诚然,本宫不喜刘宣,但刘宣对丹儿有用,所以本宫甘愿对刘宣礼敬三分。只要丹儿能拜刘宣为师,以刘宣在大王面前的话语权。丹儿成为太子,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田欣的眸子中,闪烁着期待之色。 她作为赵国的王后,齐国的事情,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只希望赵丹能成为赵国的太子。至于她得知齐王被淖齿杀了,有些悲伤,却不会想着为齐王报仇。 绿柳听后,恭敬道:“奴婢知道了。” 田欣微微颔首,正色道:“下去吧,准备一些礼物,给田瑾送去。” “喏!” 绿柳恭敬的应下。 …… 廉颇府邸,后院。 廉颇背负着双手,气哼哼的从廉玉的院子走出来。他眉头紧皱,面色不愉,一副要喷火的样子。他来到大厅中坐下,一个人生闷气。 “踏!踏!” 脚步声响起,廉恒走了进来。 如今的廉恒,不再是昔年的小子,已经长大了,更是剑眉朗目,英气勃发。 廉恒恭敬的道:“父亲怎么了?” 廉颇大袖一拂,忿忿的说道:“还能怎么,自是你姐姐的事情。为父准备给她说一门亲事,这死丫头又拒绝了,说什么宁死也不嫁。你说说,天底下哪家的姑娘,像我廉家这么令人头疼的?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接嫁人了。偏偏我廉颇的女儿,如此倔强。” 廉恒神色平静,微笑着说道:“这都是父亲宠爱姐姐,咱们家中,谁不知道父亲宠爱姐姐呢。” “这死丫头。” 廉颇愤愤然,拿廉玉没有办法。 廉恒眼珠子转了转,正色道:“父亲,要我说,姐姐是心中有人。” 廉颇问道:“谁?” 廉恒道:“父亲不是明知故问吗?” 廉颇叹息了一声,神色无奈,说道:“你说刘宣吗?唉,为父何尝不知道。可是,他已经娶妻了。本将的女儿,怎么能嫁过去做妾呢?” “而且就算本将为玉儿的幸福着想,宁肯退一步,但玉儿能插足进去吗?你也知道,刘宣连田瑾的丫鬟月儿都收为妹妹,把刘月嫁了出去。” “田瑾的丫鬟,相当于是陪房,是要做刘宣小妾的人。” “刘月尚且如此,何况是玉儿。” 廉颇摇头,一副惋惜的神情。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刘宣入府,导致廉玉情根深种。廉颇虽然是军中的将领,但他对自己女儿的心思,也是清楚的。 可老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廉玉都是年满二十的人,是一个老姑娘,再不嫁出去,怎么得了。 廉恒嘿嘿一笑,说道:“爹,如果您不反对,把事情交给儿子来办。保管您宽心,姐姐安心。总之,让姐姐心想事成。至于其他的,管不了这么多了。” 廉颇不屑道:“你个臭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廉恒道:“父亲看不起儿子吗?” 廉颇盯着廉恒,好半响后,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罢了,你来安排吧。去后院安慰下你姐,老夫刚才说话有些重。老大不小的人,还让人这么操心。” “是,儿子这就去。” 廉恒笑嘻嘻的站起身,往廉玉的院子行去。 第398章游说 后院中,廉玉枯坐着。年满二十的廉玉,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艳绝伦。她还没出嫁,算是老姑娘了,但廉玉不后悔,她不愿意嫁给不喜欢的人。 只是廉玉的选择,令廉颇为难。 这件事,令廉玉心生愧疚。 她知道廉颇宠着她,才没有强迫她嫁人。换做其他人家的女儿,直接就是三媒六聘,选定日子成婚,不会征询女子的意见。 忽然,脚步声传来。 廉玉抬头看去,见廉恒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道:“你来做什么,莫不是爹爹让你来劝我?让我嫁给那谁谁?” 廉恒在廉玉的身旁坐下,道:“爹让我来安慰你。” 廉玉顿时哑然。 她的父亲脾气有些火爆,但怒气过后,仍然关心她。 廉恒见廉玉的情绪有些低落,话锋一转,笑眯眯的道:“姐,我考虑了一个问题。如果你以后真的嫁给了先生,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论呢?到时候,就不能再称呼先生了。” 廉玉面色一变,哼声道:“你皮痒了吧,竟敢打趣我。” 廉恒佯装躲避的样子,然后说道:“哪敢啊,不敢打趣姐姐。但话说回来,我们只是尊称刘相为先生,没有真正的拜师,年龄也相差不多,本就是同辈人。” 廉玉不再接话,忍不住叹息一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心属刘宣,又能如何呢?她没有想到,刘宣有青梅竹马的人。她除了等待,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廉玉天性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连兵法和谋略都研习。 可是自己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办。 廉恒看到姐姐伤心的神情,宽慰道:“姐,我有办法。只要你同意,保证你心想事成。” “什么办法?” 廉玉眸子一亮,颇为期待。 廉恒笑了笑,说道:“给我一万钱,我帮你解决婚姻大事,怎么样?” 廉玉哼了一声,说道:“你又讨打是吗?” 廉恒连忙又岔开话题,道:“开个玩笑而已,你天天强装欢乐,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都快闷死了。” 顿了顿,廉恒继续道:“我考虑的办法,分为两步。先生即将返回邯郸,在先生回来之前进行第一步。我代表姐姐,去先生的府邸拜会瑾公主,把她的工作做通。瑾公主比较好说话,只要她不反对,后续的那排,就就容易多了。” 廉玉皱眉道:“真要求她吗?” 廉恒耸了耸肩,道:“你如果嫁给先生,天天都得面对着瑾公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除非你不愿意嫁给先生,如果是这样,我马上告诉爹爹,让他为你说亲。” 廉玉道:“行,你继续说。” 廉恒说道:“说服了瑾公主之后,第二步和先生有关,我是这样考虑的,……” 当即,廉恒说了详细的安排。 廉玉听完了整个计划,有些犹豫,更有些怀疑,询问道:“这能行吗?” “能行!” 廉恒拍着胸脯保证,说道:“只要你听我的,肯定没问题。行不行,给个准信儿。如果你愿意,一切交给我来操作。如果不行,就准备嫁人吧。” “行!” 廉玉重重的点头。 廉恒轻松的起身,自信说道:“好,我这就去见瑾公主。” “嗯!” 廉玉点头同意。 廉恒出了府,走了几步就到了刘宣的府外。刘宣的府邸,和廉颇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廉恒到刘宣的府上求见,侍从通报后,廉恒在大厅中见到了田瑾。 侍从退下,大厅中只有廉恒和田瑾。 廉恒站起身,在大厅中站着,双手合拢,九十度躬身向田瑾行了一个大礼,郑重的道:“瑾公主,在下有一事相求,请瑾公主能应允。” 田瑾说道:“廉公子行此大礼,折煞我了。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廉恒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道:“在瑾公主和刘相成婚之前,家姐认识了刘相。在刘相客居廉家的这段时间,家姐和刘相朝夕相处,已然倾心刘相。” 话语中,廉恒不再称呼刘宣为‘先生’,而是称呼刘相。 这是摆明身份。 把双方上下的辈分除掉,说明双方是一个辈分的人。 田瑾闻言,手也不自觉的握紧。 廉玉的事情,她清楚,只是没有提出来。刘宣不说,她就当作不知道,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廉恒直接提了出来。作为一个女人,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男人分享出去。 打心底,田瑾不愿意廉玉入门。 田瑾心思转动,微笑着说道:“玉儿姑娘倾心夫君,这是夫君的荣幸。但具体事情,得询问夫君的意见。” 廉恒摇头,继续道:“内宅之事,由瑾公主做主。” 田瑾道:“只是夫君让我打理家务而已。” 廉恒继续说道:“家姐已经是二十出头,父亲为她了张罗婚事,但家姐宁死也不愿意嫁人,因为她倾心刘相。在下厚着脸皮来,是希望瑾公主不反对家姐入刘家之门。” 田瑾闻言道:“夫君不反对,我自然不反对。” 刘宣是一家之主。 田瑾不好直接回答,把刘宣推出来作为挡箭牌。 廉恒对此,也不意外,他继续说道:“瑾公主,男儿大丈夫,一辈子这么长,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刘相名扬各国,倾慕他的女子多了去。” “现在,刘相只是赵国的守相,以后可能是丞相。” “作为主持赵国国政的人,为了稳定局势,或者是平衡利益,甚至是拉拢官员,双方联姻的事情多了去。” 廉恒语气凝重,说道:“等到以后,刘相权势越来越重,府上势必会再增加女子。瑾公主出身名门,应当清楚这一点吧?” 田瑾闻言,心中叹息。 作为名门出身的女子,她赞同廉恒的话。身居高位的人,利益联姻尤为重要。而且刘宣才能出众,更加引人注目。 廉恒继续说道:“家姐嫁给先生,以家姐和瑾公主的情谊,至少是站在一起的。家姐进入刘家,也能为瑾公主分担许多压力。” 后院是非多。 女人多了,容易生出事端。 田瑾作为刘宣明媒正娶的妻子,等刘宣娶回家的人多了,她不能孤零零一个人,得有一个阵营。田瑾不愿意把刘宣分出去,但廉恒的话确实有理。 这是事实,也是现实。 田瑾说道:“玉儿姑娘喜欢夫君,我不反对。夫君这一关,得你们自己考虑。” 田瑾赞同,却不会帮助廉玉。 成不成,那就是廉玉和廉家人的事情,和她无关。 只要刘宣接纳了廉玉,田瑾不会说什么。一个男人娶妻纳妾,是很正常的事情。 廉恒闻言,道:“多谢瑾公主,在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田瑾道:“不必谢我,一切在于你们自己。” “告辞!” 廉恒拱手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田瑾目送廉恒离开,叹息一声。作为一个女人,对于刘宣纳妾的事情,田瑾知道很正常。 第399章英雄归来 阳春三月,惠风和畅。 碧蓝如洗的天空中,红日高挂。绿油油的大地,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片春日景象。在这一时节,出门踏青,畅游于山水之间,是最舒服的事情。 许多的士子,都会在这时候踏青,增长见识。 刘宣进入赵国境内后,在往邯郸的路上,遇到了许多拖家带口游玩的,也遇到了孤身一人的游子,畅游于山间,休憩于林中。 看着赵国的一草一木,刘宣倍感亲切。 在赵国,他更有归属感。 因为在邯郸中,有刘宣的亲人,也有刘宣的朋友,更有刘宣奋斗的事业。在齐国呆了很长的时间,再回到邯郸,自是有些亢奋。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马车快速的往前。 驾车的人是蒋石,其余士兵随行,保护刘宣的安全。这一趟回来得比较急,以至于刘宣返回赵国之前,都没能抽出时间去临淄探望荀子,也没有时间去军中见赵奢,径直就往邯郸赶。 “哒!哒!!” 马蹄声急促,由远及近传来。 官道上,一名赵国士兵策马飞奔而来。不一会儿,士兵在刘宣乘坐的马车旁停下,骑马跟上马车的速度,抱拳道:“军师,大王领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您。” “知道了!” 刘宣回答了一声,就吩咐道:“蒋石,加速赶路。” “喏!” 蒋石一抖马鞭,催促马儿赶路。 刘宣坐在马车中,心情有些激荡,更是觉得暖洋洋的。他不是第一次回邯郸,而赵何也不是第一次亲自领着官员到城门口迎接。如今他从齐国归来,赵何领着文武百官到城门口迎接,可见对他的器重。 这份器重,在赵国独一无二。 一刻钟左右,马车抵达了邯郸城外,距离邯郸城只有百步的距离。刘宣撩起马车的门帘,看着越来越近的邯郸城,已经迫不及待了。 距离在一点点的缩短,当距离城门口只有六十步远的时候,刘宣清晰的看到了城门口的情形。在城门口,站着一排排的人。而众人的最前方,有一个头戴九旒冲天冠的人。 此人,正是赵何。 马车继续又走了二十步左右,刘宣说道:“停车!” “吁!” 蒋石勒住马缰,马车停下。 刘宣从马车中走了下来,加快步伐,快速的往城门口行去。赵何作为君王,礼贤下士的亲自出城迎接,是赵何对刘宣的礼敬和器重。 然而,刘宣不能得意忘形。 如果马车在赵何的面前停下,那是对赵何的不敬,并非臣子的为臣之道。所以,刘宣提前下了马车。来到赵何的面前,刘宣双手合拢,长身揖了一礼,郑重道:“臣刘宣,拜见大王。” 赵何托起刘宣,微笑道:“先生不必多礼,一路走来,辛苦了。” 刘宣道:“臣不辛苦。” 赵何一招手,刹那间,赵何的王驾行驶而来,停在赵何的面前。 “先生,请上车。” 赵何说了声,带着刘宣登上马车。 “哒!哒!” 马蹄踏动,赵王的座驾行驶起来,往城内行去。其余的文武百官,只能跟在后面。朝中的官员看到这一幕,都颇为欣羡。 能和赵王同乘一车,倍儿有面子。 一名官员撇撇嘴,看向赵胜,酸溜溜的说道:“丞相,大王对待刘相,真是恩重如山啊。” 赵胜盯着官员,哼了声,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刘相有这份待遇,是他为赵国立下了赫赫功勋。你如果能为赵国开疆拓土,一样能得到大王的器重。明白吗?” 官员闻言,面色僵住。 原本他是想挑拨赵胜和刘宣,没想到碰刺儿了。 廉颇哼了声,看向刚刚说话的官员,脸上有不屑的神情,郑重说道:“丞相的话有道理,有本事自己挣功勋。酸溜溜的说,还带着刺,令人鄙夷。” 官员掩面羞愧,赶忙退开了。 赵胜和廉颇相视一望,脸上挂着笑容,领着百官跟着马车走。 马车中,垫着毯子,非常的舒服。 刘宣和赵何相对而坐。 刘宣端坐着,不急不躁的说道:“大王,臣离开莒县时,齐国方面的事情,已经全部处理妥当。我们的预期目的,也已经达成。” “当真?” 赵何有些惊讶。 他所知的,就是齐王死了,而淖齿还掌控着莒县。距离赵何定下的要扶持齐国,牵制燕国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仅仅是诛杀淖齿,就不容易。 杀了淖齿,还要再稳定莒县的局面,甚至要抵挡乐毅的军队,是需要谋划很多的。即使有计划和安排,也需要一步步的进行。 刘宣点头,解释道:“楚国的将领淖齿,在上个月被杀死了。田单、王孙贾等齐国的官员,已经在莒县拥立了齐国的太子田法章为齐王。” “以田法章为首的齐国,正抵抗乐毅的进攻。” “因为莒县易守难攻,城内也有大量的兵力,加之田法章坐镇,莒县人心稳定下来,乐毅久攻不下,就调转了方向,往即墨县去了,想要夺取即墨县,孤立莒县。” “为此,田单去了即墨县。” “有田单主持即墨县的大局,乐毅想要夺取即墨县,并非容易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所以如今齐国的局面,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目标。” “齐国虽然有田法章主持局面,但齐国只剩下莒县和即墨县两座城池,半死不活的,被极大的削弱。燕国虽然占领了齐国的七十余城池,但始终不能灭掉田法章,维持着僵持的局面。燕国的大军,就一直被掣肘。” 刘宣面带笑容,说道:“削弱齐国,牵制燕国,两大任务都已经顺利的完成。” “好!” 赵何闻言,忍不住抚掌大笑。 原本赵何抽调刘宣回邯郸,心中还有一丝的顾虑,怕齐国的局面失控。只是赵国和楚国联姻的事情很重要,赵何不得不把刘宣抽调回来。 如今齐国的局面稳定下来,不至于被灭掉,而乐毅被牵制,燕国的军队陷入齐国不能撤回,这是最好的结果。 通过讨伐齐国这一战,赵国也攻占了许多城邑。 这一战,赵国收获颇丰。 赵何眼睛明亮,抑制不住的兴奋流露出来,夸赞道:“先生之谋划,当真举世无双。赵国有先生,幸甚!幸甚!” 刘宣谦虚道:“大王谬赞了,微臣仰赖大王的威名,才能有今日。因为有大王的信任和支持,微臣才能全力施为。” 刘宣的态度,令赵何满意。 胜不骄,败不馁。 这是一个智者具备的基本素质。 赵何笑眯眯的说道:“不论如何,赵国因先生而获利丰厚。先生此番回到邯郸,当得起‘英雄归来’四个字。” “大王谬赞了。” 刘宣又谦虚了一番,然后话锋一转,沉声说道:“大王,关于和楚国联姻的事情,是怎么个章程呢?赵国推出来联姻的人是谁呢?” 在信中,赵何没有说清楚。 截止到现在,刘宣也不清楚联姻的具体情况。 赵何解释道:“赵国和楚国联姻,要迎娶楚国公主的人,是丞相赵胜之子赵胥。” 赵胥? 刘宣想了想,便想起来了。 赵胥和廉恒是同龄人,两人关系不错。 刘宣说道:“去楚国迎亲,赵胥是否会亲自去呢?” 赵何摇头,沉声道:“赵胥不去,他如果去了楚国郢都,容易出麻烦。先生代表赵国前往郢都,迎接楚国公主来邯郸成婚便是。” “微臣明白了!” 刘宣点头,心中松了口气。 仅仅去楚国是迎亲,问题倒是不大。而且这一次联姻,是楚国主动提出来的,这样一来,刘宣的难度又小了许多。 马车进入王城,赵何和刘宣下了马车,往大殿行去。赵国的文武百官,也跟着进入大殿,所有人向赵何行礼,然后各自落座。 第400章拜为上卿 赵何端坐在大殿的正上方,目光扫过麾下的文武官员。 众人神情,一派肃然。 赵何沉声说道:“今日召集诸公,是准备为刘宣接风洗尘。齐国一战,虽有乐毅攻城掠地之凶猛,却也不乏刘宣运筹帷幄之功。而今,齐王被淖齿斩杀,淖齿又被齐人杀死。齐人拥立田法章为王,抗衡乐毅。齐国被削弱,而燕国的兵力又被牵制在燕国。反倒是我赵国,连夺齐国的城邑,获利丰厚,取得了极大的战果。” 众人听着,听出了话外音。 朝中的官员都是人精,知道刘宣和齐王的仇恨。 齐王之死,肯定有刘宣的搀和。至于淖齿之死,他们也或多或少得到了消息,刘宣也是在谋划。所以淖齿之死,说不定也有刘宣的暗中参与。 赵胜知道内情,知道是刘宣的谋划。 对于刘宣在齐国立下的功劳,赵胜非常的钦佩。 以一己之力,杀齐王,诛淖齿,并完成牵制乐毅的布局,如此手段,堪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然赵胜自视甚高,也望尘莫及。 “大王,臣闫罄有本奏。” 大殿中,一名官员站出来,向赵王揖了一礼。此人名叫闫罄,四十出头,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是赵何器重的官员。 赵何道:“说!” 闫罄面色肃然,一板一眼的道:“伐齐一战,刘相为赵国削弱齐国,牵制燕国,功在赵国,不可不赏。” 赵何问道:“你认为当如何嘉奖?” 闫罄回答道:“臣以为,大王当拜刘相为上卿。” 哗! 大殿中,一片议论声。 上卿是文官的最高爵位,不是丞相,却胜似丞相。因为上卿有着丞相的权利,换句话说,刘宣成为了上卿,就是隐形的丞相。当然,论及真正的权势,还是赵胜更大,因为赵胜是赵何任命的赵国丞相,统领赵国百官,辅佐赵何治理国政。 但对刘宣而言,一旦成为上卿,便位极人臣。再者,刘宣身上还有守相这一实权的官职,上卿和守相叠加,这就不得了了。 “大王,臣反对。” 忽然,人群中又有一个官员站了出来。 此人名叫裴共,也是一开始在城门口和赵胜搭讪,意图挑拨赵胜和刘宣的人。他是赵国的勋贵,家世不错。 刘宣主政邯郸郡时,打压勋贵,稳固局面。 当时,裴共配有参与赵启的事情,所以没有被牵连,依旧立在朝堂上。如今刘宣得到赵王的器重,平步青云,官职显赫,愈发的强势。 刘宣和勋贵之间,并不是一条船上的。正因为如此,裴共才主动的站出来反对,他不希望刘宣成为赵国的权臣。 赵何眼眸眯了起来,道:“裴卿,你有什么要说的?” 闫罄开口,是赵何安排的。 要给刘宣加官进爵,得有官员的提请。尤其是拜刘宣为上卿,这不是一件小事,所以赵何事先知会了闫罄。 闫罄提出,赵何再询问百官,彰显出对刘宣的认同。 没想到,裴共跳出来了。 赵何的心中不喜,但也没有表露。 裴共昂着头,理直气壮的道:“大王,刘相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赵国的守相,更被大王收为义弟,封他为平邑侯。种种待遇,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闫罄提及拜刘宣为上卿,微臣认为不妥,请大王三思。” 刘宣坐在赵胜的下方,听着裴共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作死的裴共。 这真是没有半点的眼力。 或者说,裴共就是存心和刘宣做对。 刘宣却清楚,他为赵国削弱了齐国的力量,牵制了燕国的发展,更有赵奢开疆拓土,赵何正在兴头上。裴共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与其说是反对刘宣,不如说是反对赵何。 打赵何的脸,能有好下场吗? 故而,刘宣静静的看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赵何听到裴共的话,脸色略微阴沉下来,语气冷森森的说道:“裴共,如果因为年龄的缘故,就有功不赏,赵国如何屹立于列国之中,如何招贤纳士呢?” 裴共道:“大王,臣并未指其余的贤士,单说刘宣而已,请大王三思。” 赵何大袖一拂,正色道:“裴共,你可知道赵国,为何能有今日?” 裴共面色微微变化。 他听出了赵何语气中的一丝冷意,更有一抹严厉。不过他不能眼看着刘宣高升,这对赵国的勋贵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他看向周围,向其余的勋贵求助。 然而,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都不搭理他。 一时间,裴共心凉了下去。 他之前,就和这些勋贵私下里交流了,要阻拦刘宣升官,可现在一个个竟然不支声了,只有他一个人站着。 裴共道:“臣愚鲁!” 赵何从坐席上站起来,环顾麾下的官员,正色道:“赵国之所以能有今日,是因为赵国不问出身,不问国籍,广纳贤才。但凡有才者,皆可来我赵国求官。唯有如此,赵国才能日益强盛,屹立于列国之巅,而不是沦为他国之猎物。”: 裴共被这一番打击得体无完肤。 这个时候,他知道再没有反击的余地了。 赵何盯着裴共,道:“裴卿,你眼界不宽阔,本王倒也不怪你。毕竟,你不懂治国之术。退下吧,朝堂之上,不可妄言。” 刷! 裴共面色微变,这真是被羞辱了。当着所有官员的面,丢尽了脸面。 这一回,他成了笑柄。 裴共看向其余的勋贵,把这些人都恨上了。这些人一个个口口声声,都要对付刘宣,要令刘宣难堪,不能让刘宣升迁,但最后却是他尴尬。 赵何的目光,落在刘宣身上,他正色道:“先生,本王今日,当着赵国百官之面,拜先生为赵国上卿,望先生为赵国出谋划策,令赵国强盛。” “臣叩谢大王隆恩。” 刘宣站起身,走到了大殿中,撩起衣袍跪下,向赵何谢礼。 赵何道:“先生请起!” “谢大王。” 刘宣站起身,脸上有着一丝的笑容。自此,他成为了赵国的上卿,加上守相的这一官职,刘宣在赵国,也是位极人臣的人。 第401章赵丹之师 后宫中。 田欣慵懒的坐着,此时此刻,她的情绪有些浮躁,总是冷静不下来。 看书,看不进去。 甚至赵丹来找田欣,想和田欣在一起,也被田欣打发走了,让赵丹自己去玩儿。 田欣此刻,在等待消息。 她要等的,是赵何和百官的议政结果,也就是关于刘宣的封赏。刘宣从齐国归来,为赵国立下大功。赵何领着文武百官,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田欣不在列,而朝堂议事,田欣也没有资格参与,所以只能安排人盯着。 正因为有田欣关注的事情,她才会心神有些不宁,难以静下来心做事。抬头看了眼殿外,没见到人来,她又拿起竹简看了两眼,但心思不再,‘啪’的一声扔在案桌上,叹了一口气。 “踏!踏!”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田欣闻言,急忙抬头看去,来人赫然是绿柳。绿柳刚一进入殿内,田欣就坐起身子,微微前倾,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刘宣封赏的结果是什么?” 绿柳行礼后,恭敬的禀报道:“回禀王后,大王拜刘相为上卿了。裴共曾开口反对,但被大王斥责了一通,铩羽而归,没能影响到结果。” 田欣颔首道:“区区一个裴共,要阻拦刘宣晋升,真是不自量力。刘宣被大王拜为上卿,成为赵国炙手可热的官员。接下来,便是丹儿的事情。” 田欣看向绿柳,道:“你去盯着,有了消息,立即来报。” “喏!” 绿柳转身,又转身急匆匆的离开。 田欣坐在殿中,有些焦急的等待着。她作为赵丹的母后,必须为赵丹谋划。赵丹以后的太子之路能否顺利,就看能否拜刘宣为师。 …… 大殿之上。 刘宣刚回到坐席上。 这时,又有一个官员站起身。此人名叫游昆,是赵国的中大夫,担任大司乐一职。他虽然已经三十出头,却生得相貌堂堂,器宇轩昂,给人的第一印象相当好。 他走到大殿的中央,向赵何揖了一礼。 游昆道:“大王,臣有本奏!” “说!” 赵何大袖一拂,慨然说道。 游昆身子微微弓着,缓缓道:“大王,公子丹身为嫡子,如今已经长大。但公子丹的身边,却没有名师教诲。刘相从齐国归来,正是公子丹拜师之时。” “刘相入赵国之前,是稷下学宫的教习,懂教书育人之道。更何况,刘相师承大儒荀子,可谓是学识渊源。” “如果有刘相教导公子丹,公子丹将来必成大器。” 游昆说到这里,掷地有声的道:“公子丹成才,也就意味着大王的霸业,将来也是后继有人。故而,臣请为公子丹择刘相为师。” 游昆的一番话,话中藏话。 第一,游昆点明赵丹是嫡公子出身,身份不同。 第二,游昆说赵何霸业后继有人,隐晦说赵丹要继承王位。 无形中,把赵丹放在了太子的位置上。 此话一出,殿中议论纷纷。 一个个官员都非常的惊讶。 谁都没有想到,游昆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提议让赵何为赵丹选择老师。 赵何端坐在正上方,右手搁在案桌上,轻轻的敲打着案桌,一副沉吟神色。对于让赵丹拜刘宣为师的事情,赵何的心底其实是不反对的,甚至抱着赞同的态度。 赵丹生性聪慧,和他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赵何对赵丹,也是非常喜欢。 赵何和刘宣私下里交谈的时候,曾向刘宣提过,让刘宣教导赵丹。就算游昆不提出来,赵何以后也会为赵丹考虑。反倒是游昆主动建议,令赵何一下想到了田欣。 这必然是田欣安排的。 不过想一想,田欣是为了赵丹,也算情有可原。 赵何目光扫过下方,没有答复。 游昆见状,担心事情不成,再一次说道:“先贤有云,见贤思齐焉,不贤而内自省也!公子丹正是需要人教导的时候,有刘相这样的名士教导,公子丹睿智通达。公子丹跟在刘相的身边血丝,肯定能有所收获,请大王三思。” 说完后,游昆长身揖了一礼。 游昆是被田欣拉拢的人,因为田欣有一个儿子。 游昆这么做,也是提前下注。他相信赵丹能够继承赵国的王位,以后能成为赵国的王。他积极的为赵丹谋划,是为了以后能加官进爵。 赵何微微颔首,有些意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小孩子年纪不大,正是塑造性格的时候,见好学好,见坏学坏。如果有刘宣这样的名士教导,对赵丹敌友有好处。 赵何没有马上决定,他看向麾下的官员,询问道:“游昆所言,诸公认为如何?” “大王,臣反对!” 忽然间,裴共再一次站了出来。 裴共是老贵族出身,他背后的力量,决定了他不怕赵何拿他怎么样。再者说了,他只是在朝堂上提出不同的意见,没有触犯国法,也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 尤其是游昆主动请求,赵何却没有应允。 故而,裴共的心中揣测,赵何是否不想让刘宣担任赵丹的老师呢?有了这一猜测和想法,裴共才积极的再次站出来。 最重要的是,刘宣如果成了公子丹的老师,刘宣在赵国的权势更大,更令赵国的勋贵世族忌惮,所以裴共必须反对。 裴共站出来反对时,其余没有动作的勋贵,终于有了动作,站出来反对道:“大王,臣也认为,刘相不适合担任公子丹的老师。” “大王,臣附议!” “大王,臣也赞同。” “刘相的确不适合,请大王三思。” 一个个勋贵,纷纷反对。 赵胜看在眼中,却没有参与其中。赵胜属于勋贵,而且是赵国最有身份和地位的勋贵,他不仅是赵何的弟弟,更是赵国的丞相。但恰恰是因为他担任丞相,更不能参与这些权斗。 赵何听了后,并不恼怒。 刘宣适不适合,得经过所有官员的认可,得看刘宣怎么说。 赵何看向刘宣,道:“先生怎么看?” 刘宣站起身,大步走到大殿中。他先是向赵何行了一礼,才面向裴共,以及其余反对的人,笑说道:“诸公反对本相担任公子丹的老师,理由是什么呢?诸位的理由如果能站得住脚,是有理有据的。本相自愿退出,不再担任公子丹的老师。反之,如果诸位强词夺理,那就另说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刘宣再一次被裴共等权贵针对,心中怒气升起。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别人打他一巴掌,他学不来笑脸相迎。 刘宣讲究的,是以直报怨。 裴共等权贵都打上门了,还当着文武官员的面针对他,这个时候,刘宣还龟缩着不说话,那就真的是没有半点血性了,会令百官对刘宣失望。 刘宣必须打回去。 第402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刘宣说完一番话后,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裴共等人。如果说裴共是挑衅,刘宣便是向裴共宣战。 你裴共要反对我,那好,给出足够的理由。 否则,闭嘴。 裴共此时,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一刻,至关重要。 他想打压刘宣,更要钳制刘宣的权势,只能从正面击败刘宣,因为赵何对刘宣很器重。如果赵何不信任刘宣,或者赵何容易受人影响,以裴共为首的赵国老贵族,对付刘宣就很容易。 但赵何不是庸主,是大有为之君主。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裴共为首的老贵族想构陷刘宣,几乎是不可能。 不同的人,不同的命运。 刘宣在赵国地位稳固,屈原却在楚国遭到流放。 屈原才华出众,被楚王任命为左徒。楚国的左徒,等同于丞相,执掌国政,仅次于楚国集军政大权一身的令尹一职。屈原担任左徒期间,制定各种法令,意图变法改革,振兴楚国。 然而屈原的举动,触及了楚国老贵族的利益。 最终,遭到老贵族的全部反对。 按照屈原的改革方向,楚国的老贵族将面临着和秦国老贵族一样的命运,被彻底瓦解。楚国的老贵族们说服了楚王的儿子子兰。由子兰令向楚王进谗言,楚王听信一面之词,又希望让老贵族都消停下来,便罢黜屈原,将其流放。 刘宣的处境,其实和屈原类似。 唯一的不同是,赵何沿着赵武灵王的改革之路,坚定改革,将赵国发扬光大。同时,赵何对刘宣也是深信不疑。 故而,裴共等人想诬陷刘宣,根本就无法不到。 裴共知道刘宣难缠,他站在大殿中,朗声说道:“回禀大王,臣之所以反对刘相作为公子丹的老师,有四个原因。” “哪四个原因?” 赵何问道。 这一刻,赵何都有些好奇,但赵何更觉得好笑。赵何认为刘宣是最合适的人选,偏偏裴共竟然想到了四个原因,费尽了心思。 裴共掷地有声的说道:“回禀大王,臣的四个原因,是刘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此之人,焉能作为公子丹之师。” “刘宣有才无德,唯大王圣明,方能驾驭。” “但如果刘宣这样的人教导公子丹,必定影响公子丹的成长。教导公子丹的人,必须是德才兼备,否则只能耽误了公子丹。” 裴共面向刘宣,笃定道:“刘宣有才无德,委实难以胜任。” “哈哈哈……” 刘宣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中,尽是不屑。 笑声中,更有着嘲讽。 刘宣说道:“裴大夫的一番话,是本相听到最可笑的笑话。裴大夫说本相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真是会扣屎盆子。” “废话少说,本相倒要仔细的听听,你有什么高见了。” “尤其是,你提及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刘宣目光锐利,掷地有声的道:“你且继续说,本相不打断你。等你说完后,本相再逐一的反驳。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判定的” 如果说先前,刘宣只是愤怒。 那么现在,刘宣甚至存了一丝的杀意,想弄死裴共。 在这时代,品行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之一。别说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四个大罪,仅仅是其中一条,就足以毁掉一个人,让人永世不得翻身。 如此污蔑,刘宣不能忍。 事实上,刘宣算计了齐王,算是夹了私心。但除了算计齐王之事,他从未做过亏心事。而刘宣代表赵国和齐国、燕国交锋,不管针对乐毅,亦或是针对齐王,还是针对淖齿,都是为了楚国的利益。 在私德上,刘宣没有任何的问题,他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刘宣摆手道:“裴大夫,请!” 裴共看着面沉如水的刘宣,不知怎么的,心头一跳,竟有种畏惧刘宣的感觉。 眼前的刘宣,似乎极为危险。 裴共收敛心神,压下心中的浮躁情绪,解释道:“本官说你不忠,是因为你出身齐国,即使齐王苛待于你,但你也不至于弑杀齐王。你不仅背离齐国,还弑杀齐王,可谓不忠。” 刘宣闻言,犹如看白痴一般看裴共。 这是找不到理由了吗? 用这样的理由。 赵何听了这样的理由,心中会怎么想?刘宣看向赵何,果然,赵何的神色有了一丝阴沉。刘宣离开齐国后,在为赵国效忠,在为赵何效力。 裴共的话,等同于打赵何的脸。 裴共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他昂着头,继续说道:“你的父母故去后,岳丈田单还在齐国。你在齐国的种种举动,都令田单身陷险境。身为人子,却不考虑田单的安全,可谓不孝。” “你担任邯郸郡守,处理邯郸的政务时,肆意杀戮,凶残成性,更牵连无辜,杀人无数,可谓是不仁。” “你攻打齐国时,可有考虑稷下学宫朋友的安危。临淄被攻破,他们陷入战火之中。他们都是你昔日的故友,你却罔顾他们的性命,可谓不义。” 裴共转而看向赵何,很理直气壮的说道:“大王,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不能作为公子丹的老师。” 赵胜看在眼中,心中叹了口气。 裴共无能啊! 既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就不该自视甚高,该有自知之明。可裴共能力不足,却非要来招惹刘宣。在赵何看来,裴共这是自取其辱。 对于裴共的一番言论,赵胜不屑,他都可以轻易的辩驳,何况是刘宣?要知道,刘宣连公孙龙这样的善辩之人,都能轻易的击败。 赵何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没有搭理裴共,看向刘宣,询问道:“先生,裴共说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如何应答?” 刘宣道:“大王,裴共一番话狗屁不通!” 一句话,令裴共涨红了脸。 相似的言论,刘宣回到稷下学宫时,就被端木祯阻拦质问。端木祯说了类似言论,说刘宣不忠于齐国,但被刘宣反驳得哑口无言。 裴共的问题,实在肤浅。 刘宣看向裴共,说道:“裴大夫,你一番狗屁不通的言论,令人兴趣缺缺。不过当着朝堂诸公的面,我勉为其难,为你指出所有的错误。” “第一,裴大夫说本相弑杀齐王,简直错得离谱。世人皆知,是淖齿带兵杀了齐王,和本相有什么关系?” “你这栽赃陷害的本事,倒是厉害。” “至于你说本相不忠,更是荒谬。” “何为忠?” “生于齐国,就应当为齐王尽忠吗?” “按照裴大夫的理论,老子是道家的创始人,出身陈国,最终却为周王室效力,甘愿做周王室的一个小小史官,也不愿意为陈国效力,莫非老子不忠?” “孙子是兵家的集大成者,出身齐国,却由齐至吴,为吴王效力。最终,孙子领兵大败楚国,几乎覆亡楚国,莫非孙子不忠?” “商君是法家的杰出人物,出身卫国。按照裴大夫的说法,商君应当为卫国的国君尽忠,却西入秦关,在秦国改革变法,促成秦国之强大,商君不忠吗? 刘宣侃侃而谈,一连三个询问,把裴共问懵了。 经由刘宣一反驳,裴共所谓的不忠言论,完全站不住脚。 刘宣却是得势不饶人,继续说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如果因为出身在哪一国,就必须为哪一国的君王效力,那是愚忠。”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天下士子贤达,当择明主,辅助明君,消弭战火,平定大争之世。天下的贤才,应当为天下大同而努力。” “如此,才是大忠,是忠于天下的百姓。” 刘宣盯着裴共,眼神明亮得吓人,他往前迈出两步,逼近裴共,质问道:“裴大夫,你认为呢?” “蹬!蹬!” 裴共后退两步,神色骇然。 第403章昏厥 刘宣一番话,令裴共无言以对。 不愧是舌灿生花的刘宣。 裴共心中紧张,知道情况不利于他。但他不能认输,一旦认输,便会成为笑柄。裴共打起精神,咬牙切齿的道:“刘相一番话,巧言令色而已。哼,你如何解释不孝、不仁、不义?” 赵何接过话,插嘴道:“本王也好奇先生会如何辩驳,本王洗耳恭听。” 这话明显是站在刘宣一边,属于拉偏架。 裴共闻言,脸色愈发阴沉。可不论赵何如何偏袒,只要刘宣在任何一个方面没有说清楚,他就能借机指责刘宣,让刘宣失去担任赵丹老师的机会。 刘宣说道:“裴大夫即使不提,本相也会一一的为你阐述清楚,让你知道错在何处?让你清楚这狗屁不通的言论,是如何的贻笑大方。” 强势的话语,令裴共恼怒。 裴共拂袖道:“说吧!” 刘宣说道:“裴大夫说本相不孝,纯属污蔑。说本相不考虑岳丈田单的安全,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张嘴就喷粪。” “齐国之战,你裴共人在邯郸,如何了解齐国的事情。你可知道,本相抵达齐国的时候,首先就安排了蒋石潜入临淄,准备带岳丈离开。” “然而岳丈说,他是齐国宗室,要和临淄共存亡。” “以至于,本相救人失败。” 刘宣侃侃而谈,继续说道:“等到齐王被逼入绝境,的确是无所不用其极,用岳丈的安危要挟本相,让本相劝说乐毅退兵。” “本相派遣使节谈判,和齐王达成了协议。” “齐王撤离临淄,释放田单。同样的,本相劝说乐毅,任由齐王离开临淄,从而保全了岳丈的安全,令岳丈安然的留在临淄。” “为岳丈的安危,在下说服了乐毅,令乐毅任由齐王撤离。” “如此付出,是不孝吗?” 刘宣眼神锐利,语气慷慨激昂,正色道:“裴大夫,你也是赵国的勋贵,也是读过书的,你来说一说,本相哪一点不孝了?你张口就污蔑他人,连赵国的守相你都敢污蔑,何况是对一些普通人呢?恐怕你污蔑的人不在少数了。” 裴共面色大变,愤怒道:“这是你一个人的说法,谁能证明,谁又知道呢?说不定,这都是你编造的。” “本王能证明!” 赵何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刷! 裴共面色大变,他的身子猛地打了个哆嗦。裴共没想到,赵何在这个时候插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令他难以反驳。 赵何一副确信的神态,作证道:“先生在临淄的种种安排,早就传到了本王案桌上。本王知道,也是认同的。所以先生的话,句句属实。” 这是神补刀! 裴共听到赵何的话,心中沮丧。站在裴共身旁的一个个勋贵官员,脸上神色都很难看。因为赵何完全倒向刘宣,不曾顾忌他们的颜面。 裴共又说道:“刘宣不仁呢?” 刘宣昂然而立,说道:“关于第三点,你们说本相不仁,那就不仁吧。” “哈,你无法自辩了吗?” 裴共顿时乐了,没想到刘宣主动承认。刘宣既然承认了,那么刘宣的品行就有了瑕疵,不能担任赵丹的老师。 如此,能遏制刘宣的权势。 一时间,裴共的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赵胜把裴共乐呵呵的表情看在眼中,暗骂一声蠢货。双方在朝堂上辩论争锋,刘宣怎么可能主动的认输。 这话明显是欲扬先抑。 刘宣是故意的,偏偏裴共愚蠢无知,没有半点的眼力。 刘宣走到裴共的面前,伸手指着裴共的面门,不屑的说道:“裴大夫,仔细的听清楚。本相说的是,你们要说本相不仁,那就不仁。” “这里的你们,是以你裴大夫为首的一群人。” “本相诛杀一群滥杀无辜的勋贵,诛杀一群通敌卖国的勋贵,何错之有?本相昔日不会手软,今天还是不会手软。” “如果再有发现,照杀不误。” 刘宣杀气腾腾,说道:“这样卖国违法的人,有多少就杀多少。如果诛杀一群死有余辜的人,就被认为凶残成性,本相不愿意辩驳。” “和这样的人辩驳,简直有损本相的智慧。” 刘宣语气激昂,朗声说道:“本相的仁,是对赵国千千万万百姓的仁,并非对违法乱纪的仁慈。对于一群尸位素餐,一群违法乱纪的人,谈何仁?对付这些人,唯有铁血诛杀。对你们仁慈,就是对赵国万千百姓的冷血。这样的杀戮,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得好!” 赵何端坐在主位上,抚掌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如此的心胸气魄,才是赵国上卿该有的气魄。” 刘宣向赵何道谢,再看向裴共,说道:“裴大夫,你认为呢?” 裴共愤怒,双目喷火,他的嘴皮子都直打哆嗦,说道:“你,你,你狡辩!” 刘宣道:“事实胜于雄辩!” 裴共心中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咬牙道:“第四呢,你不义于故友,作何解释?”他的面色苍白,瞪大了眼睛,很是不甘。 刘宣道:“关于不义,更是无稽之谈。” “在下是出身稷下学宫,在稷下学宫中,也有诸多的故友和知己。” “可早在五国联军攻打齐国之前,稷下学宫就已经门可罗雀,几乎没有人前往。只剩下家师荀子和几个人维持着稷下学宫。” “齐王昏聩,刚愎自用,不听谏言。以至于,稷下学宫的士子纷纷离开,去各国一展才华。” “尤其是邹衍先生的离开,导致了稷下学宫的凋零。” “稷下学宫中,只剩下家师等几人。” “连人都没有的稷下学宫,昔日的故友都离开了,本相如何不义于他们呢?至于家师,他是名扬各国的大儒,不论是谁,不可能对家师不敬。” 刘宣掷地有声的说道:“裴大夫,听明白了吗?” “你所谓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完全是你臆造的,纯属子虚乌有。你想构陷本相,却是找错了人。本相说你张嘴狗屁不通,没有说错。” “似你这样的人,站在赵国的朝堂上,令赵国蒙羞。” “本相和你同列朝堂,感到羞耻。” 刘宣最后的话,更是字字如刀,戳入裴共的心中,令裴共心都一阵阵的抽搐。裴共要针对刘宣,要置刘宣于死地,刘宣不会有任何的顾忌。 没说的,怼回去就是。 “你,你……” 裴共瞪大眼睛,一副怒容。 刘宣打断裴共的话,说道:“你什么你,裴大夫无言以对,话都说不清楚了吗?或者说,裴大夫心虚了。” “我,我……” 裴共气得直哆嗦。 刘宣再一次抢先说道:“我什么我,如果说不清楚,本相奉劝裴大夫早日告老还乡,回去养病。你留在朝堂上,只能令赵国蒙羞。” “刘宣,……” 裴共大吼一声,话刚刚喊出,他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直接昏厥了过去。 裴共倒下,其余勋贵慌了。 刘宣看向这些勋贵,不急不慢的问道:“诸位当中,还有谁反对呢?” 一个个摇头,都退了回去。 刘宣转身面向赵何,拱手说道:“大王,公子丹拜师一事,请大王三思。臣刚才愤而反驳,言辞有不妥之处,请大王降罪。” 赵何看着刘宣反击,也倍感解气,他摆手说道:“先生慷慨陈词,可谓是酣畅淋漓,说到了本王的心坎上,先生请坐。” 刘宣回到坐席坐下。 赵何看向百官,问道:“丹儿拜刘宣为师,诸位可有意见?” 众人都赞同,没人再反对。 赵何拍板道:“诸公不反对,此事便定下。等选定了黄道吉日,再举行拜师之礼。”这话一出,官员们更是惊讶。这一刻,他们更加的清楚了赵何对刘宣的器重。 一般情况下,给王室的公子择师,只需选定人选,不会举行拜师之礼。赵何让赵丹行礼,这便是定下名分。 刘宣闻言,心中颇为感动。 赵何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裴共,吩咐道:“裴卿患病在身,不宜再参与朝政。自今日起,裴卿回家养病,好好修养。来人,将裴卿带下去医治。” 士兵进入大殿中,带着裴共离开。 第404章廉颇的请求 后宫中。 田欣正在翘首以盼,等待着前面商议的结果。她从坐席上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脸上神情焦急。她从未有这般心急的时候,即使当初嫁到赵国,和赵王的大婚之夜,也没有如此。 今天的事情,太让她挂心了。 忽然,田欣耳朵一动,听到殿外有脚步声传来。她直接往门口行去,看到了来人,脸上露出喜色,因为来人赫然是绿柳。 “情况怎么样?” 田欣迫不及待的询问。 绿柳双手合拢,躬身揖了一礼,说道:“恭喜王后!” “好!” 田欣大叫了一个‘好’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回到坐席坐下,感觉身子都有些乏力,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似的。 现在,她能安心了。 田欣不急了,她好整以暇的问道:“闫罄提出让丹儿拜刘宣为师,大王是什么态度,刘宣是直接答应的吗?” 绿柳回答道:“回禀王后,大王是支持的。” “至于刘相,他还没来得及表明态度,裴共就站出来反对。当时,裴共说刘相有才无德,更指责刘相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配担任公子的老师。” “裴共的话,触怒了刘相。” “据站在门口的内侍说,大王听到裴共的话,都很愤怒的。刘相当着朝廷诸公的面,逐一的反驳裴共。尤其是刘相旁征博引,一番话说完后,竟然说得裴共当场昏厥。” 绿柳也觉得好笑,说道:“大王最后,派人送裴共回家修养,也罢免了裴共的官职。大王已经说了,等选定了黄道吉日,便为公子举行拜师之礼。” 田欣感慨道:“刘宣的这张嘴,所向披靡啊。裴共是赵国老贵族的代表,被说得当场昏厥,可见刘宣的厉害。我儿拜刘宣为师,这一步棋走对了。” 绿柳笑嘻嘻的说道:“恭喜王后,公子距离太子又进了一步。” 田欣沉声道:“这话不准在外面说。” 绿柳说道:“奴婢明白!” …… 大殿之上。 裴共被带走后,没了老贵族的搀和和捣乱,气氛渐渐融洽。众人询问齐国发生的战事,而刘宣则欣然回答,说着在齐国的所见所闻,以及齐国发生的各种战事。 傍晚时分,赵何设宴,为刘宣接风洗尘。 一桌一桌的菜肴端上来,一坛又一坛的美酒佳酿摆放在案桌上。众人推杯交盏,热闹无比。加之刘宣身为上卿,不日之后,就会成为赵丹的老师,可谓是权势赫赫。 百官奉承,不断吹捧。 一场接风宴,可谓是宾主尽欢。 宴会持续到深夜才结束,赵何没有挽留刘宣,直接派人护送。刘宣离开邯郸许久,如今回到邯郸,得回家看看家人。 只是刘宣和百官离开了,廉颇却没有离开。廉颇单独找到赵何,恭敬的行礼道:“大王,末将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何说道:“廉卿有什么事?。” 廉颇是赵何一手提拔起来的,是赵国的军中柱石,深受赵何的器重。在赵何的认知中,廉颇少言寡语,是一个实干派。廉颇有困难,会自己解决克服,不会主动请求帮助。 如今廉颇有请求,赵何心中颇为好奇。 廉颇却犹豫了。 赵何笑了笑,很轻松的说道:“廉卿,直说无妨。” 廉颇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然后咬牙说道:“末将斗胆,请大王让犬子廉恒,作为护送刘相前往楚国的主将。” “就这事儿?” 赵何很意外,这是一桩小事,甚至廉颇向相关的官员打了招呼就能办到。 廉颇看到赵何的神情,心中发虚,主动的解释道:“回禀大王,犬子一直在军中历练,但毕竟年纪小,见识不够。末将让犬子护送刘相出使楚国,一方面是让他增长阅历见闻,另一方面是让他向刘相学习。” 赵何神色古怪。 廉颇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赵何更觉得诧异。 如果换做不了解廉颇的人,听了廉颇的话,会认为廉颇为儿子考虑,是人之常情。 然而,赵何清楚廉颇的为人。 廉颇不是一个以权谋私的人,不会因为廉恒是他的儿子,就为儿子考虑。而且廉颇性情颇为高傲,为儿子谋划的事情,廉颇不会亲自找到赵何。 赵何断定,肯定有另外的原因。 赵何眼神肃然,沉声说道:“廉卿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直说。以廉卿的身份,要让你的儿子担任主将,不是难事。可是本王清楚你,你不是以权谋私,不会为了儿子的前程请求本王。说吧,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廉颇闻言,表情尴尬。 他本以为解释一番,便说得通,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赵何竟然看穿了。 他之所以请求,是廉恒的安排。 廉恒护送刘宣前往楚国,那么廉恒就能轻松的安排廉玉,能促成廉玉和刘宣的事情。廉颇舍下了老脸,都是为了廉玉。 可怜天下父母心。 廉颇为廉玉的幸福,操碎了心。 廉颇姗姗一笑,连忙道:“大王,微臣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犬子的前途,没有其他事情。” “肯定有!” 赵何笃定的说道。 他了解廉颇,廉颇肯定有事情,否则不会亲自找他。 “唉!” 廉颇叹息道:“大王英明!” 赵何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说道:“廉卿,不必忧虑,也不必担心。你遇到了事情,本王会为你做主。说吧,只要本王力所能及的,自当替你解决。” 廉颇问道:“大王可知小女廉玉?” 赵何道:“你女儿怎么了?” 廉颇解释道:“回禀大王,玉儿如今,已经是二十出头的老姑娘了。” 赵何眉头道:“二十出头,的确是老姑娘,该嫁人了。”不论是在赵国,亦或是在秦国,还是在其余的各国,对人口都相当的重视,鼓励早婚早育。 姑娘家十四五岁,就嫁人成婚。 当然也有二十好几嫁人的,毕竟是少数,不是主流。 廉颇解释道:“回禀大王,事情得从五年前说起。五年前,刘相进入末将的府上作为门客,也帮助末将教导玉儿和犬子。” “末将没有料到,玉儿对喜欢上了刘相。令末将无奈的是,刘相中途就娶了瑾公主,令小女心思落空。” “刘相毕竟娶妻了,所以末将熄了心思,这几年陆续为小女安排婚事,可是,她都直接拒绝了,宁死也不嫁人。” “末将也是为难,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办法。” 廉颇叹息道:“末将那不成器的儿子,想了其他的主意。他准备借助护送刘相去楚国的这次机会,促成小女和刘相的事情。” 赵何忽然笑了起来。 原以为是什么大事情,竟是这种小事。 男儿大丈夫,妻妾成群,本就正常,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赵何思索了一番,看向廉颇,说道:“廉卿,不如本王为他们赐婚如何?” 廉颇闻言,心中感激赵何。 然而,廉颇却拒绝道:“大王美意,末将心领了。但大王赐婚,恐怕刘相心中抵触,所以这件事,末将想顺其自然。而且,犬子已经说服了瑾公主,只要刘相接纳小女,瑾公主便不阻拦。只要水到渠成,一切就不是问题。如果大王赐婚,瑾公主恐怕会有疙瘩。” 赵何听完后,感慨道:“廉卿啊,你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任何事情无法令你折腰,但你的女儿却能让你拉下脸面求情。这份父女之情,本王佩服。” 廉颇道:“大王谬赞,末将是无可奈何。” 赵何拂袖道:“你的请求,本王准了。你们既然要自己行动,那就自己安排,实在不行,再来找本王,本王为你调和。” “谢大王!” 廉颇感激无比,心中松了口气。 赵何打了个哈欠,说道:“夜深了,早些回去吧。” “末将告退!” 廉颇站起身,向赵何行了一礼,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第405章李牧的请求 夜深人静,清冷的街道上,早就没了人影。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马蹄踏地,马车缓缓的行驶而来,在刘府的大门外停下。马车门帘卷起,刘宣从马车中走了下来。他站在府外看去,见府邸的大门敞开着,有些惊讶。 这么晚了,竟然没有关门。 “刘相,告辞。” 护送刘宣的小校,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刘宣目送众人离去后,迈步踏上自家大门口的台阶。他刚准备迈步进门,李牧就冲了出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神色,大喊道:“师娘,老师回来了。” 刹那间,一道靓丽的身影,从大厅冲出。田瑾眉梢含笑,眼含秋波,提着裙裾,急匆匆的走来,望着刘宣,水汪汪的说道:“妾身见过夫君!” 刘宣道:“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李牧嘿嘿一笑,插嘴说道:“老师,师娘在大厅等了您一晚上,您可算回来了。您们先叙旧,弟子先撤。” 李牧识趣,如风一般快速的离开了。 刘宣笑了笑,牵着田瑾的手往后院去了。田瑾知道刘宣要回来,早早就准备了热水,让刘宣洗漱。一切忙完后,两人才回到房中。 两人对坐,目光中火花四溅,气氛旖旎。刘宣在外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回到府上,真是干柴遇倒烈火,登时就点燃了。 一夜春宵,不知何时,两人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刘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洗漱后吃了早饭,整个上午,刘宣都在后院和田瑾聊天,说着前线的趣事儿,说着田单的事情。两夫妻毕竟是许久未见,有许多的话要说,你侬我侬,倒是正常。吃过午饭,刘宣才去了书房,为出使楚国做准备。 “咚!咚!” 敲门声,在房间外响起:“老师,弟子李牧求见。” 刘宣道:“进来!” 李牧推门而入,进入书房,恭敬的行礼道:“弟子见过老师!” “坐!” 刘宣摆手。 李牧在刘宣的面前跪坐下来,神情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宣问道:“有什么事吗?” 李牧沉默了半响,说道:“弟子在邯郸时常听董家的人说,董朴跟着赵奢将军在战场上,立下了许多战功。” 董朴是刘月的丈夫。 刘宣曾经向董朴允诺,让董朴参与攻打齐国的一战。不过刘宣没有亲自带董朴,只是给了董朴一个机会,把董朴扔给了赵奢,让赵奢带着董朴参加战事。 至于其他的,刘宣没有再管。 更何况,刘宣和赵奢分开后,赵奢在河间之地攻城略地,而刘宣去了莒县,隔着天南地远的,刘宣也不知道董朴的消息。 刘宣听着李牧的话,心思转动,说道:“你小子提到董朴,是有了什么想法吗?” 如今的李牧,已经年满十八,长得剑眉朗目,英姿飒爽,活脱脱的一个俊朗小伙子。 李牧道:“弟子想入伍从军!” 李牧随刘宣读书,也随廉颇研习兵法,更和墨苍生练武,可谓是文武双全。他看着董朴一介书生,都在战场上获得了功勋,心中也躁动了起来,想在战场上立功。尤其是李牧的好朋友廉恒子承父业,都已经上过战场,还立下不小的功劳,所以李牧很是眼热。 刘宣盯着李牧,神情严肃,认真的问道:“小牧,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李牧郑重道:“老师,弟子想清楚了!” 刘宣又问道:“你想要从军,准备在哪里发展呢?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 对于李牧,刘宣颇为喜欢。 李牧年少老成,非常的懂事。如今,李牧有自己的想法,想主动的上进,想要获得更好的发展,刘宣是支持的,也非常赞同。 李牧眸子中掠过炽热神色,说道:“弟子想去雁门,和胡人厮杀。老师曾击败襜褴人,击败了胡人,但胡人杀之不绝,过几年还会再来。弟子要去边关历练,在边关扎根。” 当年,刘宣在北方遇到的李牧。 李牧的家人,死于胡人之祸,这是李牧的心结。 刘宣清楚李牧的想法,但他还是不放心,再一次说道:“小牧,去雁门和胡人厮杀,可不是儿戏。稍有不慎,就有身死的危险。尤其是雁门不比邯郸,条件艰苦,更危险重重,你选择去边关,做好准备了吗?” 李牧道:“弟子做好准备了。” 刘宣继续道:“而且你去了边关,以你的年龄和资历,即使身为我的弟子,但不可能一去就是主将,不可能身居要职,要从底层做起,凭军功一步步的往上爬。” “弟子明白!” 李牧重重的点头,一字一顿的道:“弟子愿意!” “好,有志气。” 刘宣脸上笑容灿烂,道:“不愧是我刘宣的弟子,关于你的请求,为师答应了。为师去找廉将军,让他替你安排。” “多谢老师。” 李牧脸上多了喜色,很是期待。 刘宣趁着现在没事儿,而且回了邯郸,也得拜访廉颇,和廉颇叙叙旧。刘宣带着李牧出了府,往廉颇的府上行去。见到廉颇,刘宣一是叙旧,二是和廉颇说李牧的事情。 对廉颇来说,安排李牧到雁门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而且李牧得到的,不是要多重要的官职,就一个底层的小将,廉颇直接就答应了。 这一回,刘宣没遇到廉恒和廉玉。 他在廉颇的府上呆了小半天,就领着李牧回去。 回府后,吃过晚饭。 刘宣和田瑾在房间中,又是翻云覆雨,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相比于以前,田瑾这两天都很主动,令刘宣都有些诧异。 刘宣询问一番,田瑾说了想要一孩子。 刘宣抚着田瑾犹如绸缎的背脊,安慰道:“瑾儿,会有孩子的。这些年忙来忙去,也没个真正的时间陪你。等从楚国回来,应当会休息一阵子。到时候,我们努力要个孩子。” 田瑾嗯了声,她却是心头火热,又挑逗了一番。 又是一番盘肠大战,两人才睡去。 次日清晨,刘宣醒来的时候,田瑾早早就起了,然后伺候刘宣洗漱。吃过早饭,刘宣准备去拜访赵胜,因为此番迎娶楚国公主的人是赵胥。 只是刘宣还没有出门,赵胜先一步来了。 书房中,宾主落座。 赵胜脸上尽是笑容,微笑着道:“先生为小儿奔波,辛苦先生了。” 刘宣说道:“丞相严重了。” 赵胜和刘宣聊了些邯郸的事情,又说了些朝政上的事情,话锋一转,神色有些严肃起来,郑重的说道:“本相这次来,还有另外的一件事,需要先生相助。” “何事?” 刘宣开口问道。 第406章学术之争 赵胜身子微微前倾,手搭在大腿上,说道:“先生可知,我府上的门客很多?诸子百家的士子,都混杂其中。” 刘宣点头道:“丞相执掌赵国的国政,更是大王敕封的平原君,麾下有诸多的门客很正常。这一点,人尽皆知。” 赵胜道:“可是,这些门客最近令我很头疼。” 刘宣再次问道:“何事?” 赵胜缓缓解释道:“我府上的门客当中,有一部分儒家的弟子。这些人有些许才华,理念听起来也不错。虽说不堪大用,但得养着,以备不时之需。” “可儒家的弟子,有两派争论不休。” “甚至于,闹到了我的面前,让我来决断。我略通儒门的学说,但并不精通。不瞒先生,他们费尽口舌的争论,本相连一丁点的兴趣都没有。尤其是听到他们的争论,我甚至想驱逐他们,免得在我耳旁嗡嗡的争论个不停。” “可蓄养的门客,不能轻易驱逐。” “毕竟,他们没有犯错。” “一旦驱逐了他们,对我的名声有损,所以即使不耐烦,我也只能忍着。” 赵胜叹息一声,很期待的道:“先生才能出众,又是儒家门人,而且师承荀子,对儒家经典很清楚。我希望先生能助我,解决他们争论的问题。” 刘宣轻笑两声,不以为意的说道:“以丞相的身份,要驱逐几个门客,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不留下把柄,也能轻易的做到。” 赵胜摇头,说道:“先生不蓄养门客,自是不在意。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做了,总有人能看透。只要消息传出,对我就非常的不利。而且驱逐了他们,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儒家士子来投奔,说不定还会有同样的问题。所以我来请先生,助我解决问题。” 刘宣颔首道:“他们争论的是什么?” 赵胜眸子明亮,连忙说道:“一方提倡孟子的学说,支持孟子人性本善的学术;另一方支持荀子的学说,支持荀子人性本恶的学术。双方争辩,始终没有结果,令人很头疼。” 对于两派的争论,赵胜相信刘宣会插手。 因为,刘宣是荀子的弟子。 有人质疑荀子的学说,刘宣焉能坐视不理? 刘宣听了赵胜的话,却是有所顾忌。他作为荀子的弟子,必须捍卫荀子提出来的学说,不能让荀子的学术遭到侮辱。 问题是,刘宣身份不一样了。 如今的刘宣,不仅是赵国的守相,更被赵何拜为赵国上卿。如果刘宣直接介入赵胜门客之间的学术争论,容易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小人物,可以挑战大人物。 然而,大人物却要和小人物较真,那是打压后辈。 刘宣想了想,缓缓说道:“丞相,关于学术之争,我只是愿意的,更认可荀师的观点。然而,我直接介入,恐怕不好。他们毕竟是你麾下的门客,我随意插手,会被人指责的。” 赵胜笑了起来,一副你放心的神情,说道:“先生放心,我已有周密的安排。” 刘宣道:“如何安排?” 赵胜笑着解释道:“今天晚上,我请先生过府赴宴,以答谢先生替犬子求亲的事情。我宴请先生的时候,会把府上重要的门客请到。到时候,会有儒家的弟子参与。” “孟子一派的人,都知道先生师承荀子。他们和荀子一派的人争论不休,至今没有结果。而先生去了我府上,他们肯定会借机向先生讨教,从而证明他们的学术正确。” “到时候,必然是他们出言挑战。” 赵胜微笑道:“他们出言挑战,先生再迎战,便不是以大欺小了。到时候,先生就能理直气壮的击败他们,捍卫荀师的学说。先生认为呢?” 刘宣感慨道:“丞相布下了阳谋,让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赵胜正色道:“先生辩才无双,请先生助我。” “好,我答应了。” 刘宣应下。 即使刘宣知道这是赵胜的阳谋,是赵胜借助他的力量,消弭门客之间的争斗。但刘宣拒绝不了,换做是道家、阴阳家、兵家等其他各家的争斗,刘宣不会插手。可事情涉及了荀子,涉及到他的老师,刘宣不能坐视不理。 最重要的是,刘宣师承荀子,认同荀子的学术。如今孟子一派的人反对荀子的学术,刘宣也不能弱,必须予以反击,堂堂正正的证明荀子学术的正确。 赵胜拱手道:“多谢先生!” 刘宣道:“丞相客气了。” 赵胜说道:“今夜戌时,我在府上恭候先生光临。” “好!” 刘宣应下。 时间定了下来,赵胜便告辞离开。刘宣送了赵胜离开,就径直去了后院,把去赵胜府上的事情告知田瑾。晚上的宴会,不仅刘宣要前往,作为刘宣的正妻,田瑾也得前往。只是田瑾去了后,是和赵胜的妻子交流,但也是必须去的,这是基本的礼节。 赵胜回到府上,直接就宣布了晚上宴请刘宣的事情,然后派遣了麾下的侍从,通知了要赴宴的门客。 赵胜门下的门客无数,重要的门客都通知了。 儒门的人,也得到了邀请。 靠近赵胜住宅的一处院子中,这里居住的是孟子一派的几个门客。 大厅中,几个人坐着。 正上方端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此人眉目锐利,眼神明亮,给人锋芒毕露的感觉。这个人名叫朱渊,是孟子一派的人,精通孟子学说。 赵胜门客中的孟子派系,以朱渊为首。 朱渊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丞相通知我们参与晚上的宴会,这一宴会,是特地为刘宣准备的。刘宣虽然是赵国的守相,但也是荀子的弟子,是荀子一派的人。今天晚上的宴席,正是我们发难的时候,彻底解决和荀子一派的学术辩论。”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这是大好的机会,不可错过。” “荀子的学术,刘宣是正宗嫡传。刘宣词穷认输,我们孟家学说才算彻底的胜利。” “一切,就在今夜!” …… 一个个纷纷开口,全都斗志昂扬。 学术之争,不亚于战场争锋,同样是残忍无比,更是手段层出。 朱渊抬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诸位说得有道理,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孟家学说和荀子一派争论不休,丞相也没个论断。如果刘宣承认人性本善,我们就赢了。” 众人纷纷赞同。 只是一人脸色忧虑,担忧道:“朱兄,你的想法不错。可刘宣是善辩之人,连名家的公孙龙都败给了刘宣。我们要挑战刘宣,恐怕不能轻易获胜。” 朱渊昂着头,一副不屑的神情,朗声说道:“公孙龙,诡辩之人罢了,不值一提。我们和刘宣的争论是学术之争,岂能是诡辩能比拟的。” 众人又纷纷附和。 一个个的脸上,都流露出赞同神色。所有人同意了,便积极的准备着,为晚上的辩论做准备。 第407章发难 初春的夜晚,春寒料峭。 丞相府的大门外,却是车水马龙,一辆辆马车行驶而来。乘坐马车来的,大多数都是赵胜的门客,来参加答谢刘宣的晚宴。 晚上的宴席,赵胜只请了刘宣,以及他的门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毕竟会涉及到儒家的学术之争,不便于太多的人知道。 门客们递上帖子,依次进入。 朱渊和同行的儒家士子下了马车,往府内行去时,在不远处,忽然传来挑衅的声音:“哟呵,这不是朱渊么?你这么善良的人,竟然会得到丞相的邀请,真令人意外。” 朱渊听到声音的瞬间,脸色阴沉下来。他循声看去,看到了来人,冷冷说道:“景逸,管好你的狗嘴。” 景逸,是丞相府中荀子一派的人。 在丞相府,尊崇荀子学说的士子,以景逸为尊。 景逸的年龄比朱渊略小,未满三十,但言辞犀利,也精通儒学,能言善辩,令朱渊颇为头疼。唯一的区别,景逸的相貌很普通。 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在人堆里很不显眼。 景逸笑道:“朱渊,如果换做我是你,早就灰溜溜的离开丞相府,离开赵国了,哪还有脸继续留在丞相府。刘相是荀子的弟子,有刘相在,焉有你的立足之地。” 朱渊冷笑,不屑道:“刘相有治世之能,但未必就精于荀子的学说。学术之争,是对学术的精研,不是治理国政能力的考量。” 景逸叹息道:“你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脑子一根筋。今夜是丞相宴请刘相,你却参与,实在是大煞风景,怎么都觉得怪异。” “我们走着瞧!” 朱渊大袖一拂,转身往府内行去。 景逸看着朱渊气急离开,捋着颌下的胡须,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刘宣在赵国掌权,对他们这一系的人极为重要。 景逸看向身边的人,微笑道:“诸位,随我入府吧。” 众人跟着景逸,进入府内。 在一个个门客进入府内的时候,一辆马车行驶而来,最后在大门外停下。 马车帘子卷起,刘宣身着华服,头戴长冠,腰悬佩剑,下了马车。在刘宣下了马车后,田瑾衣着华丽,雅致出众,也跟着下来。 除此外,还有李牧跟着。 刘宣拜托廉颇安排李牧去边关,但暂时还没有安排妥当。赵胜设宴,刘宣带着李牧来看看,也算是开开眼界。 “刘相到!” 站在门口的侍从,看到刘宣的瞬间,激动起来,高声唱诺。 顷刻间,府内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赵胜带着赵胥,大步走来。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走到大门口,拱手说道:“刘相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刘相,请!” “请!” 刘宣摆手。 如今还有门客没抵达,没到戌时,赵胜就没领着刘宣去大厅,而是往后院行去。田瑾到了后院后,很快就被赵胜的妻子领着离开了,而赵胥则带着李牧离开,赵胜和刘宣在书房落座。 赵胜身子微微前倾,正色道:“先生,我听下面的人说了,以朱渊为首的孟子派系,已经准备在晚上发难,向你挑起学术辩论。今夜,就看先生了。” 刘宣道:“丞相放心,一切交给我。” “好,好!” 赵胜微笑着,很是高兴。 两人先聊着,等待戌时的道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房间外,响起赵胥的声音,赵胥朗声道:“父亲,时辰已到。府上的宾客,也都全部到齐。” “知道了。” 赵胜看向刘宣,吩咐道:“先生,请!” 两人联袂走出房间,带着赵胥和李牧往前厅行去。来到大厅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赵胜和刘宣的身上。 在大厅正上方,一左一右摆放着两个位置,下方才是丞相府的宾客,有公孙龙,有朱渊,有景逸,以及其他的宾客。 众人齐聚,全都看着赵胜和刘宣就位。 赵胥和李牧,只能在后面。 赵胜道:“诸位,请坐!” “谢丞相!” 众人回答,但也是等赵胜和刘宣落座后,才纷纷坐下。 赵胜环视众人,微笑着说道:“诸位都知道,我儿赵胥,即将迎娶楚国的公主。这次前往楚国迎亲的使节是刘相。故而,本相设宴,以答谢刘相。” 开篇很简洁,没什么废话。 赵胜说完,又让刘宣简单的说了两句,然后赵胜吩咐开宴。 一个个侍从、侍女,端着酒水和佳肴鱼贯而入,摆在每个宾客的案桌上。每个人面前的案桌上,都非常丰盛。 等侍从和侍女退下,赵胜拿起斟满酒的酒樽,朗声道:“诸位,我们敬刘相一杯!” 刘宣道:“多谢诸位。” 众人饮酒,气氛有些拘谨。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个纷纷来敬酒,气氛渐渐的热络了起来,相互间多了一抹融洽,少了一份生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候,气氛正酣。 朱渊按捺不住了,他忍到现在,时机差不多了。如果宴会一开始,他就直接向刘宣讨教,未免有些不合适,才生生的熬到现在。 他深吸口气,站起身,走到了大厅的正中央,拱手向赵胜行礼,再向刘宣行了一礼,正色道:“儒家朱渊,见过刘相。” 赵胜眉头一挑,看向刘宣,微微颔首。 刘宣嘴角噙着笑容,说道:“阁下有何赐教?” 朱渊稍微侧身,以面向一部分宾客,然后说道:“听闻刘相师承荀子,是荀子一脉?” 刘宣笑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朱渊微微颔首,不急不躁的说道:“刘相的出身,在下没有任何的疑问。但是在下对荀子提出的人性本恶,却是不敢苟同。” “孟子已然阐明,人性本善。” “如今,荀子却提出人性本恶,简直大逆不道。” “在下曾经数次和丞相府荀子一派的景逸辩论,对方始终胡搅蛮缠,不正面回答。纵然输了也不认账。故而在下斗胆,请刘相释疑。” 朱渊侃侃而谈,语气锐利。 刘宣的眸子当中,却是掠过一抹冷光。 大逆不道。 朱渊说荀子大逆不道,真是一派胡言。 景逸闻言,蹭的站起身,他疾走两步,来到大厅中,拱手道:“见过丞相、刘相。”他行礼后,便看向朱渊,掷地有声的说道:“朱渊,你我辩论,你何时赢过,何曾赢了?你才是胡搅蛮缠。有我在此,焉能让你冒犯刘相。” 作为荀子学说的一派,刘宣地位尊崇。 朱渊向刘宣讨教,景逸强势反驳。 朱渊轻笑,很是不屑的道:“输了就是输了,你不认账,令人无奈。” 刘宣压下即将展开争执的两人,说道:“学术之争,不辨不明。人性本善,是先贤孟子提出的学术观点。人性本恶,是家师提出的学术观点。朱渊有疑问,本相理当替家师释疑。只是既然是讨教学术,就没有身份之高下,各自畅所欲言。” 朱渊昂着头道:“刘相,在下绝不会藏私,也不会退步。向刘相请教,必然倾尽所能。” “好!” 刘宣摆手道:“你有何疑问,请!” 第408章人性本恶 朱渊没有急着发问,目光看向景逸,沉声道:“景逸,如今是在下向刘相请教,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落座吧,你静静看着即可,不要乱插嘴。” “你……” 景逸闻言,嘴角抽搐。 当着众人的面,他被朱渊羞辱,心中愤怒。他刚准备反驳,就被刘宣伸手制止。刘宣说道:“景逸,你且安坐。朱渊向本相讨教,本相也很想听听,他有什么真知灼见。” “喏!” 景逸回答一声,不情愿的坐下。 朱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非常的得意。 刘宣说道:“朱渊,请吧。” 朱渊接过话,拱手揖了一礼,一字一顿的说道:“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这番话出自《孟子》。 大概的意思,是水没有东流、西流的定向,却有上、下流淌的定向。人性的善,就如同水往下流一样。如果拍打水,令水飞溅起来,它可以高过人的额头。如果堵住水道,它会倒流,甚至可以把水引上高处,但这都不是水的本性,是形势逼迫。 同理推知,人之所以做了坏事,是人的本性受到了逼迫。 这是孟子的经典言论。 朱渊开口就引经据典,昂着头,继续说道:“人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人无羞恶之心,非人也;人无辞让之心,非人也;人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羞恶之心,义之端也。” “辞让之心,礼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朱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继续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仁、义、礼、智之心,而追本溯源,这就是人性善良的体现。这就是人性本善,既然人性本善,何来人性本恶呢?如此浅显的道理,荀子却不明白,非要哗众取宠,说什么人性本恶,实在是歪曲事实。” 他盯着刘宣,目光灼灼。 只要刘宣认输,孟子一派的学术,就彻底压住了荀子一派的学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刘宣身上。 学术之争,向来不见血,可一旦败给对方,将会遭到彻底的打压。 刘宣不能输,也不会输,他面带微笑,正色道:“朱渊,你处处引经据典,处处从孟子的言论寻章摘句。在本相看来,却是囿于规矩,你所言错得离谱。” 朱渊冷笑道:“刘相的话,难以令人信服。” 刘宣道:“既然是学术之辩论,自然要让你心服口服。且不提你洋洋洒洒的一番言论,先说你此前的论断。你说家师大逆不道,凭什么?” 要反驳朱渊,自是逐一的反驳。 涉及到荀子的荣辱,刘宣不能忍,必须讨个说法。 朱渊说道:“孟子、荀子二人,都是儒家的宗师。孟子对孔子,无比尊敬。而孟子为荀子的前辈,荀子作为后辈,不进不尊敬孟子,却为了扬名立万,全然推翻孟子的学说,此等哗众取宠之人,不是大逆不道又是什么?” 刘宣摇头说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你不怎么样。” 朱渊道:“刘相词穷了吗?” 刘宣戏谑一笑,说道:“在孟子为儒家宗师的时候,尚且没有人提出人性善恶的言论。孟子研究经典,著书立说,提出了人性本善,发现了人性中善良的一面。” “在当时,这是正确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永恒正确。” “天下大势,与时俱进,各家学说,不断推陈出新。时至今日,家师研读孟子之学说,发现孟子的谬论,方能提出人性本恶的学说,这是斧正错误。” “因为人性本恶,更契合与人性的本源。” 刘宣侃侃而谈,继续道:“孟子以水流作为比喻,判定人性本善。同样的,在下也举一个例子,以反驳你的观点。” “上古之时,人族茹毛饮血,过着野兽一般的生活。” “伏羲氏结绳为网,捕鸟打猎,令人族群居,和野兽有了不同。伏羲氏做出的改变,让人的生活习性发生变化,这是伏羲氏大逆不道吗?” “燧人氏钻木取火,让人族不再茹毛饮血,能吃熟食,能看到火光。相比于上古之时,燧人氏做出的变化,是大逆不道吗。” “仓颉观奎星环曲走势,俯看龟背纹理、鸟兽爪痕、山川形貌,最终造字著书,方有人族记事。仓颉做出的改变,莫非也是大逆不道?” “如果前人立下的规矩,后人不敢打破,天下如何发展?” “如果人人提出不同的观点,就都是大逆不道,恐怕我等现在,还是衣不蔽体,还是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 刘宣盯着朱渊,沉声道:“家师提出人性本恶,是大逆不道,实在大谬。” 朱渊闻言,面色微变。 刘宣果然诡辩,竟然用这样的理论来反驳他。 不过这没有涉及到根本。 朱渊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话锋一转,沉声道:“刘相,且算你说对了。但人性本善,才是人性之根本,人性本恶,实在是荒谬。” 刘宣轻笑道:“人性本善,在孟子时代,他刚提出来是正确的。但现在随着学术的研究,他现在错了。因为学术在发展,思想在进步,百家学说都在推陈出新。” “孟子说人性本善,更说人做了坏事,是他善良的本性遭到压迫,以至于为恶。本相是否可以理解,这是善花结了恶果?” 刘宣看向朱渊,发出了疑问。 这一问题,是依据朱渊的说法来的。 朱渊仔细的想了想,朗声说道:“自然是善花结恶果,善才是根本。之所以为恶,是因为外部的恶影响了他,导致人为恶。” “说得好!” 刘宣抚掌道:“本相再问,既然受外部的恶影响,外部的恶来自于哪里?” 朱渊道:“自然是外部的影响。” 刘宣扑哧一笑,说道:“你这话,等同于没说,等同于废话。人人都为善,人人都向善,这世间哪还有恶言、恶语、恶行。” “顺着你的言论往下,就算是外部影响。” “可外部的影响,诱发了人性中的恶,这人性中的恶又来自于哪里呢?” “事实上,是人性本恶。” 刘宣直接给了结论,说道:“人的本性就是恶的,所以才会遭到引诱,才会被诱发。如果一个人人善良,世间就没有恶,怎么会受到影响呢?” 朱渊面色大变道:“你狡辩。” 刘宣说道:“是否狡辩,众人自有判断。孟子说了,人人皆可以成尧舜,那就是每个人都是善的,人人皆为善,怎么会产生恶呢?按照这个道理,向善容易向恶难。可事实上,谁都知道向恶容易向善难。朱渊,你怎么解释。事实上,人性本恶啊!” “蹬!蹬!” 朱渊后退两步,身子一阵摇晃。 他的眼中充满了忌惮,刘宣的反问太犀利了。人性本善,外界的恶来自于哪里?一时间,朱渊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刘宣从坐席站起来,沉声道:“人性本恶,但人性向善。人出生后需要人教导,需要人引导,也因为如此,才有善恶之分。正是如此,才是向恶容易向善难。” “你……” 朱渊哑然,无从说话。 “好!” 赵胜坐在正上方,抚掌称赞。 其余的人,抚掌大笑。 反倒是朱渊,以及孟子一系的人,都愣了。截止到现在,刘宣没怎么阐述荀子人性本恶的观点,已经驳斥得他们哑口无言。 第409章大家风范 朱渊站在大厅中,脸上再没有一丝的血色,他长身揖了一礼道:“刘相,在下甘愿认输。” 在刘宣的质询之下,他无力反驳。 只得认输。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道:“主动认输,并不意味着就丢脸。所谓耻者,不足也。知不足而后勇,忍人所不能忍,为人所不能为,可成大勇。” “知耻而后勇,方能成大器。” “这一次,你输了,回去后精研孟子的学问,再推陈出新,必然有所进展。本相府上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刘宣说道:“等你学有所成,你我再进行辩论。” 一番话堂堂正正,令人心服口服。 朱渊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这一刻,朱渊被刘宣的气度所慑服。饶是如此,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学说,也坚定的认为孟子学术的正确,认为人性本善。 刘宣的气度,却令人心服口服。 刘宣已有大家风范。 朱渊面色倒是柔和了许多,正色道:“今日的辩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但在下仍然认为人性本善,待来日,在下还会再来请教。” 刘宣道:“本相拭目以待。” “请坐!” 刘宣摆手,示意朱渊落座。 “多谢刘相。” 朱渊回到了坐席,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刘宣的目光,又落在了景逸的脸上,沉声道:“景逸。” “刘相!!” 景逸站起身,神色恭敬。 他对刘宣恭敬,不仅仅是因为刘宣的权势和身份,也因为刘宣令朱渊哑口无言,大涨了荀子一派的名声。至少现在,在丞相府内,孟子一派的人不能再耀武扬威了。 刘宣语气平和,继续道:“孟子说人性本善,这是存在瑕疵的,有不完整性。” “但孟子的学说,浩瀚无边。” “人性本善,仅仅是孟子提出的一个学术观点。人性本善等同于孟子,但孟子却不同于人性本善。这其中的差别,你要区分清楚。” “孟子,仍是儒家宗师。” “不要因为你坚持‘人性本恶’,暂时取得了上风,就飘飘然不知所以。” 刘宣语气沉重,说道:“不同的武器,在不同的人手中,会有截然不同的威力。” “譬如一个普通人,即使使用了一柄绝世神弓,但因其自身影响,发挥不出神弓的威力。然而一个武艺高强的武者,即使用普通的弓,也能够百步穿杨。” “如果孟子还活着,如果他熟知了家师的人性本恶论,必定能举一反三,再糅合自身学术的精华,即使我舌灿生花,也难以企及孟子万一。” 刘宣语重心长的道:“不论何种学说,最根本的还是人,还是自身的底蕴和才学。要戒骄戒躁,努力增强自身的底蕴。” 景逸听完,心中的一丝骄傲荡然无存。 他双手合拢,心悦诚服的行礼道:“刘相一番话,如晨钟暮鼓,景逸受教了。景逸必不再和朱渊为难,定当潜心钻研学问。” “好!” 刘宣说道:“如有疑惑,可到本相的府上来。” “谢丞相。” 景逸一听,心中更是激动了起来。 其余众人看向刘宣时,更是佩服。此时此刻,不论是荀子一派的人,亦或是以朱渊为首的孟子一派,都佩服刘宣的气度和心胸。 刘宣端起酒樽,道:“来,我敬诸位一杯。” “先干为敬!” 刘宣仰头,一饮而尽。 有了刘宣带头,其余人纷纷端起酒樽饮酒。 赵胜也加入进来,频频劝酒。赵胜对刘宣更是钦佩,他找刘宣解决府上的争端,果然没有找错人。 如果是其他的人,事情可能越处理越麻烦,但刘宣开口,圆满解决了问题。虽说有了辩论的冲突,气氛却更加热络了。 酒宴正酣,融洽无比。 宴会持续到深夜才结束了,宾客各自离开。 赵胜带着赵胥,亲自送刘宣和田瑾到府门口,然后向刘宣长身揖了一礼。 刘宣连忙道:“丞相这是何意,我愧不敢当。” 赵胜执意行礼,郑重说道:“在下的这一礼,一是替胥儿向先生答谢,二是为了答谢先生解决了府上的荀、孟之争。先生,请受在下一礼。” 赵胜执意行礼,刘宣没有再反对。 刘宣和赵胜告辞,带着田瑾、李牧登上马车,往府邸行去。 马车中,李牧神色兴奋。 今天晚上的辩论,令他大开眼界。 李牧兴奋的道:“老师,您在大厅中口若悬河,真是精彩。尤其是朱渊,都被您说得哑口无言,您真是厉害。可惜在这方面,弟子难以企及您万分之一,一丁点都没有学到。” 刘宣笑了笑,说道:“小牧,你不必妄自菲薄。这些年,你所学习的是战阵厮杀和打仗。所以,没有必要事事追求完美。” 顿了顿,刘宣又道:“只要你把最擅长的领域钻研透,就足够受用终身。老师能取胜,是因为你师祖对孟子的学说无比精通,为师才能轻易的击败朱渊。明白吗?” “明白了!” 李牧重重的点头。 刘宣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你即将去边关,为师不在你的身边,不会有人照拂你,一切得靠你自己。到了边关后,认清自己的处境,多看、多听、多做、少搀和,你还在积累的阶段,要多汲取知识,不能目中无人,要能和士兵打成一片,令人心服口服。明白吗?” 李牧郑重道:“弟子明白,弟子不会令老师失望的。” “嗯!” 刘宣点了点头。 这一路,刘宣都在述说,嘱托着李牧。 对于李牧而言,他也感动。 回到府上,李牧回自己的院子去休息,而刘宣在田瑾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两人回到房中,又是一阵翻云覆雨,过了一番没羞没臊的生活,才沉沉睡去。 一宿过去。 清晨,鸟语花香,阳光灿烂。 刘宣吃过早饭,在院子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不过在这个时候,侍从来禀报,宦者令缪贤来了。刘宣吩咐侍从把缪贤请到大厅,他则换了一身衣服,往大厅行去。 进入大厅,刘宣拱手道:“见过宦者令。” 缪贤连忙道:“刘相不必多礼,折煞老朽了。” 如今的刘宣,不仅是赵国守相,更是赵国的上卿,还即将成为赵丹的老师,身份和地位孑然不动,已经是赵国最具权势的存在。 刘宣微笑道:“宦者令谦虚了,请坐!” 两人落座,刘宣道:“宦者令此来,有什么事情吗?” 缪贤回答道:“太卜已经择定了公子丹拜师的时间,定在三月二十八。三天后,公子丹正式拜师。大王说了,待公子丹拜师后,刘相启程去楚国迎亲。” 刘宣道:“多谢宦者令了。” 确定了消息,接下来的安排,就几乎定下了。 刘宣刚回邯郸不久,就得了要离开的消息。不过此去楚国,也没有什么阻拦的,只要路途顺利,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第410章赵丹拜师 三月二十八,黄道吉日。 这一日,刘宣的府上忙碌不休,侍从不断穿梭,忙着布置拜师现场。 侍从不是刘宣府上的人,是宫中的内侍。 赵丹拜师的地点,不在宫内,而是选在了刘宣的府上。拜师时,有朝中的文武官员前来观礼,赵何和田欣也会参与,见证赵丹拜师的一幕。 这样的阵仗,非同凡响。 甚至,令无数人惊讶。 赵丹作为嫡公子,选择了老师,直接定下就行,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操办。偏偏赵何安排了这一出。从这一举动中,朝中官员也看出了赵何对刘宣的器重,看出了刘宣现在的权势。 府外已经是车水马龙。 一辆辆马车行驶而来,在府外的街道停下。 朝中的官员递上名帖,依次进入。这些的官员的身份,都极为尊贵,否则没有资格观礼。 众人进入,在大厅中各自落座。 各自和相熟的人聊着天,颇为热闹。 刘宣没有参与接待,一应接待的事情,都由宦者令缪贤操持。 后院中。 刘宣和赵胜、廉颇聊天。 赵胜和廉颇说着的拜师,都向刘宣道贺。在三人闲聊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外传了进来,缪贤神色匆匆,他进入院子,向赵胜、刘宣和廉颇行礼,说道:“刘相,大王的王驾马上就到,快准备迎驾。” 刘宣连忙起身,领着赵胜、廉颇往府邸门口行去。 一行人在门口等待。 不一会儿,赵何、田欣和赵丹下了马车。 刘宣是主人,但也是臣子,他连忙迈步走了上去,行礼道:“微臣刘宣,拜见大王、王后。” 赵何道:“先生不必多礼。” 田欣颔首致意。 赵丹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合拢,恭敬的道:“赵丹见过刘相。” 刘宣道:“丹公子有礼了。” 刘宣一侧身,摆手道:“大王,请!” 赵何领着田欣和赵丹往府内行去,赵胜、刘宣和廉颇紧随其后。 一行人往大厅行去,原本议论纷纷的大厅,在赵何抵达的消息传开后,大厅中官员噤声,瞬间安静了下来。当赵何进入的瞬间,所有人都站起来,躬身迎接。 赵何没有坐正上方的位置,而是坐在了下方的首位。田欣挨着赵何落座,赵丹站在赵何的身边,反倒是刘宣,坐在了主位上。 众人落座。 缪贤站出来,他主持赵丹的拜师典礼,朗声道:“吉时到,请公子丹。” 赵丹早就得了吩咐,他知道接下来的流程。当即,他从赵何的身旁走出来,然后站到大厅中,神色拘谨,更有一抹紧张。 缪贤道:“奉礼!” 话音落下,侍从拿着一口精致的盒子走上来,递到赵丹的手中。 赵丹走上前,又把盒子递到刘宣的面前。 刘宣接过,便放在一旁。一般的拜师,都会有束脩,这是所谓的拜师礼。但在这时代,没有规定死拜师礼是什么,奉上的礼物多是肉脯,也就是腊肉。 可赵丹的身份不同,赵丹拜师,赵何准备的礼物很贵重,都是极为值钱的珠宝玉器。 “拜!” 缪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赵丹撩起衣袍,在刘宣的面前跪下三叩首,恭恭敬敬的向刘宣行礼。 “起!” 缪贤再次喊话。 在赵丹站了起来后,缪贤又喊了两次,让赵丹行完了三跪九叩之礼。 这是最重的行礼方式。 事实上,刘宣事先也知道。只是对于赵丹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刘宣认为没有必要,毕竟赵丹是嫡公子,身份尊贵。即使是拜师,一跪三叩足够了。 赵何却坚持要三跪九叩,所以才有了赵丹三跪九叩。 缪贤主持礼仪,又按照接下来的章程,一步步的往下安排。足足进行了小半刻钟,繁琐的礼仪才结束,赵丹又恭敬的站起身。 “礼成!” 缪贤郑重的脸上,掠过一丝的笑意。 这一刻,赵丹正式成为刘宣的弟子,列入刘宣门下。百官的目光都落在刘宣的身上,接下来是刘宣说话勉励赵丹的时间。 刘宣面色平静,缓缓说道:“公子丹!” “弟子在!” 赵丹恭敬的回答。 公子丹,是对赵丹的称呼,等同于称呼赵丹。但称呼‘公子丹’,又比直呼赵丹更委婉。而称呼丹公子,是对赵丹的敬称。如今刘宣是赵丹的老师,是长辈,称呼丹公子不合适,直呼‘赵丹’又不够亲切,称呼公子丹最为恰当。 刘宣正色道:“既然拜我为师,为师有三点要求。” 赵丹道:“请老师示下。” 刘宣不急不慢的道:“第一,戒骄戒躁。大王时常提及你,说你天性聪颖,将来必成大器。但小时聪慧,长大却泯然于众的人过过江之鲫,数之不尽。今日的赵丹天资聪颖,但未来的赵丹却未必能聪慧过人。唯有戒骄戒躁,用心读书,才能不辜负大王对你的期望。” 赵丹双手合拢,道谢道:“老师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赵何闻言,捋着胡须颔首。 田欣妙目转动,脸上也露出激动的神色。她的儿子,终于成了刘宣的弟子。有刘宣的照拂和教导,赵丹必然能顺利的继位。 刘宣继续说道:“第二,勤拂内心。你年纪小,还在不断的成长。在这途中,会遇到诸多的事情,不论是挫折,亦或是困惑,都要自省。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便是时常拂扫内心,不让自己犯错。不能因坏事小就去做,也不能因善事小就不做。” 赵丹又行礼道谢。 刘宣继续道:“第三,要有担当。你出身王室,是大王的嫡子,生而不凡。你生下来,肩膀上就担着赵国的未来。当今天下纷争不断,你必须有足够的担当,为赵国的崛起而努力,为赵国屹立在列国之巅而奋斗。” “老师教诲,弟子铭记于心。” 赵丹虽然聪慧,却也懵懵懂懂的。 大道理,他似懂非懂。 刘宣没有说太多,说完后,他从长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正色道:“这一卷书名为《劝学》,是你师祖荀子手书,在为师离开临淄时,他老人家所赠。为师一直带在身上,时常诵读。如今,为师赠与你,望你勤奋读书。” “谢老师!” 赵丹双手摊开,接过了荀子亲自手书的《劝学》。 第411章《劝学》 荀子之名,天下皆知。 不论哪一国的君王,在表面上,对荀子都得敬重。赵何也清楚荀子的学识,知道荀子学究天人,他对荀子亲自手书的一篇文章,心中也是非常期待。 他打断道:“先生,本王有一请求。” 刘宣道:“大王请说。” 刘宣有些意外。 在既定的流程中,没有这一安排。 赵何面带微笑,不急不缓的道:“荀子的才学,盖世无双。有荀子亲自手书的《劝学》,丹儿必定努力读书。今日丹儿拜师,不如先生带着丹儿诵读一遍,令丹儿更有印象” “臣遵命!” 刘宣直接应下,说道:“公子丹,坐到为师的身旁,跟着为师诵读。“ 赵丹上前,在刘宣的身旁坐下。他准备把竹简递给刘宣,但刘宣轻轻的摇头,示意赵丹自己拿着。如今的赵丹,虽然聪慧,也早早的启蒙读书,但年纪还笑,不可能认识所有的字,也看不懂竹简上的内容,只能跟着诵读。 刘宣对《劝学》的内容,早已倒背如流。他正襟危坐,调整好气息,微闭着眼睛,张口诵读道:“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劝学》的第一句,自刘宣的口中传出。刘宣声音极为洪亮,而且诵读时抑扬顿挫,更透着不一样的味道,非常舒服。 赵丹打起精神,跟着刘宣一句一句的诵读。 刘宣诵读一句,赵丹就跟着读一句。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 “故不登高山,不知山之高也。” “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 “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 …… “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全也。” 整篇《劝学》,全部读完。 刘宣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竹简一眼,而且他诵读极有韵律,令人不自觉的沉醉。恰是刘宣的这一举动,令在座的众人钦佩不已。 刘宣不愧是荀子的弟子。 赵何捋着胡须回味一番,感慨道:“荀子之学问,真天人也。” 赵胜道:“可惜荀子在稷下学宫,如果荀子来赵国,那就太好了。” 一众人,纷纷称赞。 刘宣听在耳中,倍感自豪。拜师结束后,接下来得开宴了。宴席开始前,刘宣起身请赵何到主位上落座,但赵何却在正上方摆放了三个位置。 一个是赵何的,一个是田欣的,一个则是刘宣的。 至于赵丹,在刘宣的身旁伺候。 宴会上,觥筹交错,推杯交盏。 尤其是田欣,她的欢喜溢于言表,也向刘宣敬酒致谢。宴会结束后,百官散去。田欣带着赵丹回宫,赵何、赵胜、廉颇、缪贤留下。 刘宣带着赵何等人进入书房落座。 赵何喝了醒酒汤,人已经清醒,正色道:“先生即将离开邯郸,但丹儿的学业,还得先生多费心。” 刘宣正色道:“臣自当竭尽所能。” 事实上,教导赵丹的不可能只有刘宣一个人。 只能说刘宣是经过拜师的。 赵何话锋一转,道:“先生刚回邯郸,才休息几天时间,本王又让先生前往楚国奔波,真是过意不去。可举国上下,唯有先生通权达变,所以辛苦先生了。” 刘宣道:“大王严重了。” 话锋一转,刘宣说道:“臣准备明日一早启程,但随行的人员,大王安排妥当了吗?” 赵何看了廉颇一眼,微笑着说道:“本王一开始,准备让廉卿随你一同前往。但考虑到赵国的边境时常有战事发生,需要廉卿坐镇邯郸。再者,此去楚国求亲,不会有大的危险,本王就让廉卿之子廉恒护送先生南下。” “多谢大王。” 刘宣听到是廉恒护送,也就放心了。 作为赵国的使节,如果护送的人和刘宣不齐心,会非常麻烦。如今廉恒护送他,刘宣的安全,就完全不担心了。 廉颇笑了笑,接着说道:“刘相,廉恒年少莽撞,性子飞扬。此去楚国,请刘相多多指点,让他能够有所成长。” 刘宣道:“将军谦虚了,廉恒天资聪慧,是可造之才。” 赵何看着廉颇,眼中掠过笑意。想到廉玉的事情,赵何很期待去楚国的路上会发生些什么。 赵何想了想,询问道:“先生,关于齐国方面的战事,你认为会怎么发展?田法章在莒县,田单在即墨县,他们能挡住乐毅吗?” 赵胜和廉颇闻言,都看向了刘宣。 齐国的战事,牵动人心。 齐国的局面,也左右着天下的大局。 刘宣沉默了半响,缓缓说道:“大王,田法章和田单能否挡住乐毅,臣也不敢断定。臣可以断定的是,在短时间内,不论是田法章,亦或是田单,都没有反攻的机会。” “然而,乐毅在短时间内夺取齐国七十余城池,意图掌控整个齐国,这就导致了乐毅的兵力分散,力量不济,也难以夺取莒县和即墨县。” “双方目前,会维持僵局。” “从目前的情况判断,燕王信任乐毅,而乐毅睿智通达,暂时没有任何的败相。” “处在劣势的,仍是齐国方面。” “长期考虑,齐国方面能维持现状就不错。只要田单和田法章能守住,以后未必没有反攻的机会。但他们能否等到反击的那一刻,又是未知之数。” 刘宣说道:“大王,微臣也难以断定。” 田单驻守即墨县,田法章驻守莒县,刘宣其实不怎么看好。 赵何眼神锐利,说道:“赵国方面,是否公开的出兵,以牵制燕国,为齐国分担压力?” “不!”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赵何道:“为什么?” 刘宣解释道:“大王,只要田单和田法章在,就牵制着燕国,燕国就还不成气候。赵国真正要防备的,仍是西面的秦国。” “在过去的几年,我们和秦国交战打了些胜仗。” “但总体而言,没有伤及秦国,而且秦国在南面不断的开疆拓土,势力日益强大。而且我们之所以取胜,是秦军的主力不在背面。” “如果不是秦国的主力布置在楚国一线,我们会很头疼。” “一旦秦国把主力放在赵国,赵国就危险了。目前来说,以赵国一国之力,挡不住秦国的兵锋。所以现在还得防备秦国,同时还得增强自身的实力。” 刘宣侃侃而谈,郑重道:“大争之世,停步就是后退,因为敌人每天都在变强。” 赵何听完,重重的点头。 听了刘宣的分析,赵何的心中有了方向。 几个人在一起各抒己见,分析着赵国目前的局势。傍晚时分,赵何等人在刘宣的府上吃了晚饭才离开。 这个时候,刘宣才松下来。 回到后院,刘宣洗漱后,在田瑾的伺候下休息了。 第412章廉玉的坚持 清晨,朝阳升起。 阳光射入屋内,驱走黑暗,天已大亮。 刘宣睁开眼,手一摸,身边空荡荡的,田瑾早已经起了。他坐起来,揉了揉发涨的腰,苦涩一笑。回到邯郸的这几天,白天赴宴饮酒,晚上夜夜笙歌。 连续下来,刘宣有些吃不住了。 好在,今天要离开了。 刘宣穿上衣服洗漱的时候,田瑾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等刘宣吃完早饭,田瑾指挥着府上的侍从,把大包小包的物件都放在家门口。 刘宣看到搁在地上的衣物等,皱眉说道:“我这是去楚国迎亲,不是外出春游,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吧。” 田瑾解释道:“正因为去楚国迎亲,才要多带点。夫君此去楚国,路途遥远,多带些衣物,也能防患于未然。” 刘宣听后,也没有反驳。 都是田瑾的一片心意。 反正有士兵护送,都搬上马车得了。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廉恒领着护送的士兵来了。今天的廉恒,顶盔掼甲,腰悬佩剑,英气勃勃,他疾步跑过来,抱拳道:“刘相,请!” 刘宣颔首,又嘱托了田瑾一番,便登上马车。 随行的士兵,把行礼都搬上马车。 廉恒看了田瑾一眼,他抱拳向田瑾揖了一礼,便来到队伍前方,下令道:“出发!” 一声令下,队伍启程。 田瑾看着离去的队伍,轻叹一声,转身往府内行去。队伍出发,因为天还早,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也不拥挤,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刘宣等人抵达城门口时,却见城门口站着一行人。 最前面的,赫然是缪贤和赵丹。 赵何没有亲自来送行,而是让缪贤领着赵丹来了。赵丹是刘宣的弟子,如今刘宣去楚国为赵胥迎亲,赵丹来送别,以示尊重。 马车停下,刘宣下了马车。 缪贤领着赵丹走了上去,拱手道:“刘相此去,一路顺风。” 刘宣道:“承宦者令吉言。” 赵丹也是一板一眼的行礼,恭恭敬敬的道:“老师此去楚国,奔波劳累,弟子惟愿老师早日平安归来。” 刘宣笑着道谢,勉励了赵丹一番。 简单叙旧后,刘宣就回到马车,队伍便继续前进。 车轮转动,马车渐行渐远。 队伍南下楚国,需要穿过魏国,然后再进入韩国境内。途径韩国,再进入楚国,往楚国郢都行去。好在如今三月阳春,天气晴朗,容易赶路,行进的速度比较快。 一天过去。 入夜后,因为没能靠近城镇,廉恒找了一处村落借宿。 刘宣吃过饭,简单洗漱后,和廉恒聊了聊南下楚国的安排,就回房间去休息了。一天都坐在马车中,即使走的是官道,但马车颠簸,一天下来,刘宣精神有些疲乏。 院子中,几个士兵警戒。 其余的士兵,都已经在房间中挤着睡觉。 院子门口。 廉恒和一个普通士兵并排坐着,这个普通士兵不是别人,赫然是廉玉。她扮作普通的士兵混在队伍中。虽说女扮男装有些不方便,但有廉恒打掩护,一切顺利。 廉恒压低声音,说道:“姐,先生已经睡了。今夜,便是你的机会。” 廉玉摇头,说道:“不,再等等。我们还在赵国,如果现在被他发现,说不定会把我赶回邯郸去。等离开了邯郸,离开了赵国,再考虑行动。” 廉恒闻言,便不再劝说。 两姐弟坐在门口轻声的说着话,不久后,廉玉起身去休息。 次日一早,队伍继续赶路。 刘宣一直坐在马车中,也没闲工夫注意士兵的情况。他这一路,都在思考抵达楚国后的安排和计划。加之廉玉也小心隐藏,一路上,刘宣都没有发现廉玉的存在。 进入魏国,刘宣出使楚国的消息,传到了大梁。赵国和魏国南北接壤,西面都是秦国,唇齿相依。魏国需要赵国抵抗秦国,对于赵国的使团,魏王给予优待。 一路上,刘宣一行人畅通无阻。 抵达黄池县后,队伍进入了城内,在黄池休整。 黄池位于魏国大梁的北面,抵达了黄池,不久就会抵达国都大梁。 入夜,一行人在驿站休息。 已经是深夜,刘宣已经休息了,随行的士兵也都睡觉了。 廉恒还没有休息,他把廉玉喊到房间中,看着廉玉,眼神凝重,语气有些严厉的说道:“咱们离开邯郸之前,就定好了计划,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为促成你和先生的婚事,我征得了田瑾的同意。只要你和刘相生米煮成熟饭,就可以进入刘家的门,一切就解决了。” “先生晚上喝的汤里面,我吩咐人加了一丁点的蒙汗药,让先生睡得更死一些。趁着先生睡得很沉,你今夜就去先生的房间。” “只要事情坐实,先生会接纳你的。” 说到这里,廉恒说道:“进入魏国后的路上,我三番五次和你说,你每次都拒绝。你一直不配合我,怎么才能得偿所愿呢?姐姐,你再犹豫不决,我可不管了。” 廉恒的想法很简单,让廉玉霸王硬上弓,直接睡了刘宣。 生米煮成熟饭,一切迎刃而解。 廉玉清秀的面庞上,却有着倔强的神情。她抿着嘴唇,眉宇间露出一抹坚定,朱唇轻启,缓缓说道:“恒弟,我仔细的想过了,不能这样做。” “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宁愿不要。” “在邯郸的时候,我脑子一头热,想着试一试,所以答应了你。” “这一路上,我都在考虑。我思来想去,不能这么自私,而且我也不愿意这么做。纵然不能嫁给他,我也不会让爹爹蒙羞,不会让人轻视廉家,不会让他看轻了我。” 廉玉盯着廉恒,说道:“弟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廉恒闻言,顿时默然。 他也清楚霸王硬上弓的后果,容易遭人诟病。为了廉玉的幸福,他别无选择,甚至他的父亲廉颇,都默许了这一做法。 廉恒道:“姐,你还有办法吗?” 廉玉咬咬牙,沉声说道:“我们此去楚国,从邯郸到郢都,再从楚国回邯郸,如果我都不能得到他的认可,我就死心了。回到邯郸,我会老老实实的嫁人。” “明白了。” 廉恒点头,却是考虑着怎么帮廉玉心想事成。廉玉不愿意依计行事,他只能考虑其他办法。 廉玉起身离开,便去休息了。 次日清晨,队伍离开黄池县,往魏国的国都大梁行去。随着距离大梁越来越近,路上的人烟多了起来,城镇也繁华了许多。 第413章薛公田文 魏国,大梁。 丞相府,书房中。 丞相田文,正埋头伏案,处理着递上来的公务。 田文四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相貌也非常的普通。然而,他的面相很亲善,眸子似是带着笑容一般,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是齐国人,出身齐国宗室,比田单的身份显赫多了。田单是偏远宗亲,而田文是齐威王田因齐的孙子,是齐宣王田辟疆的侄子,是田法章的伯父。 田文的父亲是郭君田婴,因封袭其父爵于薛国,又称薛公。 田文此人,好客养士。 他门下的食客,足有数千人,因其广纳门客,名声渐渐传达于天下,为天下各国的君王知悉。秦王嬴稷执政后听闻田文贤能,便邀请田文入秦。 田文倒是意动,却被门客劝阻。 最终,田文没有前往秦国。 随着田文的名声越来越大,已经威胁到了齐湣王的君权。为此,齐湣王想了一个办法,派田文去秦国,为齐国招贤纳士。 这是变相的放逐。 田文一到秦国,马上就被秦王任命为丞相。 然而,田文一贯的喜欢养士,在咸阳也是广招门客。他在秦国为相,声势浩大,招纳了无数的士人,触动了秦国勋贵的利益。 秦国勋贵联合起来,然后安排官员劝说秦王,说田文虽然贤能,可田文是齐王的宗室,现在田文担任秦国的丞相,谋划事情肯定先替齐国打算,然后才考虑秦国。 如此,秦国就危险了。 这一番谗言,令秦王惊悚,故而秦王罢免了田文的官职,更把田文囚禁起来,准备找个理由杀掉田文。因为田文门客众多,在门客的襄助下,田文才逃出秦国,又回到了齐国。 回到齐国后,齐湣王任命田文为相。这一任命,齐湣王不情不愿,是迫于田文的名声,不得不任命。齐湣王心中,一直思虑着对付田文。 在公元前294年,齐国贵族田甲叛乱,波及到了田文。 齐王找到了机会,就准备对田文动手。 田文见机不妙,主动装病辞官,然后离开齐国去了魏国。田文一到魏国,就得到了魏王的器重,担任魏国的丞相。 郭隗出使魏国时,劝说魏往同燕国结盟,一起攻打齐国。当时,田文也出了一份力,力劝魏国出兵,最终魏王派遣魏獒攻打齐国。 如今的田文,在魏国也是门客无数。 他的威望,依旧极高。 “咚!咚!” 敲门声响起,沙哑的声音传来:“丞相,在下冯谖求见。” “进来!” 田文吩咐一声。 “嘎吱!” 房门被推开,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走了进来。此人便是冯谖,是田文的第一心腹。在田文历次起伏中,冯谖一直追随,不离不弃,为田文立下了赫赫功劳。 冯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他进入房间中,恭敬的拱手行礼道:“丞相!” “坐!” 田文吩咐一声。 冯谖落座后,说道:“丞相,太子魏圉派人来传信,说赵国的使臣刘宣出使楚国,途径魏国即将抵达大梁。太子请丞相出手,对付刘宣,至少令刘宣声名扫地。” 如今的魏国,确立了太子。 魏无忌才能出众,但毕竟不是魏国的嫡公子,没能成为太子。 嫡公子魏圉,成了魏国的太子。 田文搁下手中的笔,捋着颌下胡须,思考了片刻,问道:“冯谖,太子为什么要对付刘宣?” 冯谖说道:“因为刘宣和魏无忌交好。” 田文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冯谖不急不躁的回答道:“回禀丞相,太子之所以紧张,之所以请求丞相出手,是因为魏无忌和刘宣的关系。” “再者,刘宣长于谋划,一旦刘宣为魏无忌出谋划策,恐怕会影响太子的地位。” “太子的请求,并不令人意外。” “不过,刘宣毕竟是名士,如果丞相暗中对付刘宣,恐怕有损丞相的威名。” 说到这里,冯谖稍作停顿,才继续又道:“刘宣抵达大梁,以刘宣的名望,魏王肯定会设宴为刘宣接风洗尘,再送刘宣离开大梁。” “既是如此,丞相可以在宴会上发难。” “只要丞相抨击了刘宣,让刘宣被文武百官认定是徒有虚名之人,太子的事情也就成了。魏王的身体大不如前,活不了多少年了。交好太子,有利于巩固丞相未来的权位。” 冯谖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 田文沉声说道:“本相可是知道,刘宣不好对付啊。” 冯谖道:“丞相此言缪矣,对付刘宣很容易。” 田文问道:“什么意思?” 冯谖解释道:“刘宣善辩,人尽皆知。但不论刘宣如何善辩,丞相只需要站在魏国的角度陈述厉害,就会令刘宣难堪。刘宣威胁到魏王的利益,魏王自然会厌恶刘宣。” 田文眼珠子转动,说道:“即使如此,本相立即去觐见魏王,陈述厉害。如此,魏王必定驱逐刘宣。” “不!” 冯谖摇头,直接拒绝了。 田文道:“先生,为何不妥?” 冯谖解释道:“君子不在背后论人是非,丞相身份尊贵,如果现在入宫觐见魏王,陈述刘宣的是非,恐怕会令魏王不喜。” “即使魏王厌恶了刘宣,但也会认为丞相嚼舌根子。” “这对丞相不利。” “所以,老朽建议等魏王设宴时,丞相再向刘宣发难。” 冯谖说道:“丞相先让魏王厌恶刘宣,再给刘宣树立一个虚伪的形象,就算大功告成。当着魏王的面,这是堂堂正正,坦坦荡荡。” 田文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想了想,再问道:“先生,本相该怎么做,才能攻讦刘宣,令魏王不喜刘宣呢?” 冯谖微笑道:“此事易耳!” 当即,冯谖向田文陈述了整个安排。 田文听完,称赞道:“先生之言辞,当真犀利。魏王听完,必然抵触刘宣,不会再善待刘宣。按理说,刘宣和乐毅攻破齐国,令齐王死在莒县,帮本相出了一口恶气。可惜太子相求,本相不得不对付刘宣,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冯谖微笑道:“都是刘宣不识时务,如果他不和魏无忌交善,也不会有今日。” 田文点头。 他和冯谖又商量了其他的事情,冯谖才告辞离开。 第414章魏无忌的处境 长亭外,古道边。 红日当空,映照天地。在古道旁的长亭中,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相貌俊朗的青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魏无忌。 他的脸上,却有一抹愁容。 望着官道远方,魏无忌的眼中又流露出期待的神色。他等待的人,是往大梁而来的刘宣。此番在长亭等候,是希望得到刘宣的帮助。 侍从见状,劝说道:“公子,您坐着等吧。” 魏无忌道:“不用!” 他看着远方的官道,忽然,眼睛骤然明亮起来。在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队伍,人影模糊,看不真切相貌,但可以确定人不少。 距离拉近,魏无忌看清楚了来人。 所有人的穿着,都是赵国军中士兵的穿着。 “来了!” 魏无忌心中大喜,连忙迈步走出长亭,来到官道的正中央等待。不一会儿的功夫,双方距离不足二十步,魏无忌双手合拢,行礼道:“魏无忌求见刘相。” 廉恒听到后,勒令队伍停下,然后策马来到刘宣的马车旁,禀报道:“先生,魏国的公子魏无忌求见。” 马车门帘卷起,刘宣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下了马车,刘宣来到魏无忌的面前,行礼道:“见过无忌公子。” 魏无忌面带微笑,摆手道:“先生,请长亭一叙。” “请!” 刘宣没有拒绝,和魏无忌往长亭走去。 廉恒领着士兵在路边等待,而刘宣和魏无忌来到长亭时,魏无忌的侍从也退出长亭,没有再留在长亭中。 刘宣看着魏无忌,他察言观色,正色道:“经年不见,今日的公子无忌,脸上多了愁容,眼中多了彷徨,不知公子遇到了什么事?” 魏无忌叹息道:“我兄长魏圉,已经成为魏国的太子。” 刘宣不急不躁的说道:“看公子的愁容,应当是魏太子是你如眼中钉了。” “先生睿智!” 魏无忌一副无奈的表情,解释道:“兄长成为太子,却极为忌惮我。尤其是我深得父王的宠爱,更令他如坐针毡。” “但凡我有任何的举动,兄长都极为敏感。” “现在的情况,虽然艰难,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之所以来见先生,是因为得了一则消息,必须要告诉先生。” 魏无忌开口解释。 刘宣道:“什么消息?” 魏无忌说道:“兄长得知刘相来大梁,已经派人传信给丞相田文,让他对付你,至少让先生在魏国不能影响他的地位。其中原因,是我和先生认识。所以先生在大梁期间,得小心了。田文此人,是一个极为狡诈的老狐狸。” 刘宣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惧田文。再者,夫唯不争,万物莫能与之争。我在魏国无所求,田文就无法针对我。” 魏无忌道:“如此最好。” 刘宣似笑非笑的看着魏无忌,笑吟吟问道:“公子特地来见本相,莫非是专程来传信的?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吗?” 魏无忌讪讪一笑,也不再隐瞒了,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来见先生,是想要向先生求取自保之策。” “此事易耳!”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开口回答。 魏无忌道:“怎么做?” 刘宣一副轻松的神情,解释道:“只要公子自污,一切都不是问题。公子或是沉溺美色,或是贪婪无度,或是以私废公,只要是自污的事情,都可以去做。在大梁乃至于魏国传出不利于公子的名声,魏太子就会认为你堕落了,不再是威胁。他放松了对你的警惕,就不会再针对你。甚至魏太子会拉拢你,毕竟,魏太子也需要人辅佐。” 魏无忌闻言,嘴角抽了抽。让他自污,他的内心有些不情愿。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望,一旦自污,就前功尽弃了。 刘宣看着魏无忌,正色道:“公子如果想再进一步,恕宣无能为力。” 夺取太子之位,那是权势争斗。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刘宣不可能帮助魏无忌夺嫡,也没有心思和时间来帮助魏无忌。而且魏国的太子已经册立,在魏王年迈的情况下,魏王为了稳固魏国的朝局,以便于将来顺利交接,也不可能轻易的废除太子。魏无忌想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甚至,基本不可能。 魏无忌听了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再追问,说道:“先生教诲,无忌铭记于心。” 刘宣起身道:“无忌公子,在下得赶往大梁,告辞了。” “先生慢走!” 魏无忌起身相送,但他没有和刘宣一起回大梁,因为魏无忌如果和刘宣一起入城,更会让魏太子嫉恨。 侍从来到魏无忌的身旁,道:“公子,怎么样了?” 魏无忌摇头,道:“我们也回去。” 两人离开了长亭,牵来战马,骑马抄小道往大梁行去。 刘宣乘坐马车赶赴大梁,队伍没到大梁城的时候,遇到了魏王派出的使节。魏王派出的使节名叫公叔衡,是魏国名相公叔座的后人。 他迎到了刘宣一行人,便领着刘宣等人进入城内,然后在驿站住下。 一切安顿妥当后,公叔衡正色道:“刘相,今天晚上戌时,大王在宫中设宴,为您接风洗尘,请刘相准时赴宴。距离戌时还有些时间,刘相可以稍做休息。” 刘宣道:“多谢了。” “告辞!” 公叔衡拱手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刘宣喊来了廉恒,吩咐道:“晚上魏王在宫中设宴,为我们接风洗尘。到时候,你随我一起去赴宴,开开眼界。” “喏!” 廉恒直接应下。 一行人暂时住下,刘宣、廉恒等人在驿站休息,而随行的士兵中,负责补给的人则外出采买去了,为队伍补充粮食等。 傍晚时分,刘宣领着廉恒离开。 两人乘坐马车抵达了王城的大门外,经由士兵验明身份,便有士兵领着刘宣和廉恒入宫,往大殿中行去。在刘宣进入大殿中的时候,殿内已经坐着许多的魏国官员。 魏国的太子魏圉,丞相田文,公子魏无忌,以及其余的魏国文武官员,都已经早早的抵达。 正上方的主位空着,魏王还没有来。 常言道,来者是客。 刘宣是客人,他的位置在右侧首位,廉恒则坐在刘宣的后面一排。刘宣落座后,魏国官员纷纷看过来,这些人看着刘宣,眼中有着探寻的目光。 田文也在打量刘宣。 以前在齐国时,田文听过刘宣的名字,却没有见过刘宣,今天是田文第一次见刘宣。 初见刘宣,他颇为好奇。 第415章怼田文 刘宣面对着魏国官员的目光,泰然自若,没有任何的紧张。 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 区区几个魏国官员的打量,他不曾放在心上。趁着魏王还没有来,刘宣打量了魏圉一眼,魏圉长相不错,剑眉朗目,但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一眼看去,没有魏无忌出彩。 旋即,刘宣的目光,又落在了田文身上。 田文早年闻名于齐国,田文只是粗略听过刘宣的名字,知道刘宣是齐国的少年才俊,但刘宣却不同,他很清楚田文的事迹。因为在刘宣年轻求学的时候,田文就已经担任齐国的丞相,名满齐国,权势赫赫,令无数人敬仰。 在刘宣的心中,他挺尊敬田文的。 毕竟,田文也是齐国人。 可是田文要针对他,这令刘宣无奈。 刘宣没有受虐的倾向,不喜欢把脸伸过去给人打。田文要对付他,对不起,刘宣必定会反击,这就是刘宣的性格。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魏王到!” 忽然,略显尖厉的声音,在大殿外响起。 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刹那间,众人噤声,一个个都闭口不言。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的往大殿门口看去,只见魏王头戴九旒冲天冠,身着华服,腰缠玉带,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魏王的精神,却不怎么好。 他进入大殿中,在正上方的主位落座,吩咐道:“开宴!” 话音落下,殿外的侍从鱼贯而入。 侍从们都拿着美酒佳肴,然后把美酒佳肴摆在官员面前的案桌上。 不久后,侍从全部退走。 魏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看向刘宣,朗声道:“刘子途径魏国大梁,是魏国之幸。本王作为魏国之主,不能失了礼仪,设宴为刘子接风。诸公,随本王敬刘子一杯。” “刘子,请!” 魏王端起酒樽,遥敬刘宣。 “谢魏王厚待。” 刘宣端起酒樽回敬,一饮而尽。 杯酒下肚后,魏王显得有些兴奋,兴致有些高昂,噼里啪啦的又说了一大堆的话,都夸赞刘宣如何如何。 言语中,对刘宣推崇备至。 事实上,魏王对刘宣也颇为的眼馋,但赵何得了刘宣,先捡了便宜,魏王也无可奈何。不过魏王有田文,倒也是颇为自豪。 在魏王不吝夸赞刘宣时,田文眼眸眯了起来。 他的心中,有一丝的嫉妒。 田文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都是议论的中心。刘宣来到大梁,就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令他失去了光彩。尤其刘宣是他的晚辈,一个晚辈却吸引无数人的注意,令田文更是不舒服。 不过,田文暂时没有发作,他静静的坐着,任由一个个魏国的官员吹捧刘宣。 田文喟然不动,但有魏王带头,气氛也非常热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候酒宴正酣,气氛也最是热络,推杯交盏后,彼此间更加熟悉。在这个时候,魏国的太子魏圉坐不住了,他非常的焦急。 魏圉早已经吩咐了田文,让田文对付刘宣,可到了现在,田文都还没有行动。 魏圉频频的以眼神示意,让田文出手。 魏圉的气量非常狭小,见不得魏无忌好。他知道刘宣和魏无忌的关系,担心刘宣帮助魏无忌说话,会对他不利,所以魏圉希望田文赶紧出手。 田文察觉到了魏圉的示意,暂时没有采取行动。 还不到时候! 田文稳坐着,径自饮酒。 这一回应,令魏圉有些不高兴。 刘宣在饮酒的时候,也注意着田文的举动,也看到了魏圉的眼神和动作。他知道今天是宴无好宴,即使这不是魏王安排的。 喝酒正酣的时候,开始有官员向刘宣讨教学问。 讨教学问,是交流的一种方式。 刘宣师承荀子的询问,是儒家弟子。官员向刘宣讨教交流儒家的学问,是颇为正常的事情。一个个纷纷开口,都开问话,人太多了,以至于刘宣有些不耐烦。 当着魏王的面,刘宣不好发作。 在一个个官员讨教的时候,忽然间,田文从坐席上站了起来。在田文起身的瞬间,向刘宣讨教学问的官员,三两下结束了询问,然后全都回到坐席上。 刘宣见此,顿时明白了。 向他讨教的魏国官员,应当是田文派来打前站的,这些人讨教也是故做样子。他们来交流询问,是为田文铺路,以便于田文能顺理成章的针对他。 田文走到大殿中,他面色肃然,双手合拢向魏王揖了一礼,正色道:“大王,臣有一个问题,想向刘子讨教。” 言语中称呼‘刘子’,却神情不屑。 刘宣年纪轻轻,如何能当得起‘刘子’的称呼。 魏王摆手道:“丞相请!” 对于魏王来说,他不觉得会出什么事情,他甚至觉得理应如此。这样的讨教,才会更热闹。田文向刘宣讨教,也能彰显魏国的软实力,让刘宣不能轻视魏国。 田文转而面向刘宣,道:“刘子!” 刘宣微笑着起身,即使他知道田文来者不善,但田文没有暴露目的之前,刘宣不能提前怼田文的,得做足了样子。刘宣还礼道:“在齐国时,在下就长长听到田相的贤明。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这是客套话。 田文听了,心中却非常的不舒服。 昔年,田文被秦王囚禁,在其门客的帮助下从秦国逃走,进入了赵国。赵人听说田文贤能,非常的敬仰,等田文离开赵国时,百姓纷纷围观。 可见到田文,却大失所望。 因为田文长相普通,甚至可以说一般。 甚至于,有百姓嘲笑田文,说:“原来以为田文是个魁梧伟岸的大丈夫,没想到竟是一个瘦小干瘪的男人罢了。” 田文大为愤怒,带着麾下的门客,杀了数百赵人才离去。 听刘宣说敬仰的话,田文不喜欢。 田文冷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子年少,却名冠列国。本相有一个疑问,刘子此去楚国,为赵国谋划,却损害着魏国的利益。如此行径,刘子为什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款待,更泰然自若的安坐在大殿中?” 魏国的官员,纷纷变色。 一个个看向田文的神色,都非常的诧异。 纵然是坐在主位上的魏王,神色也有些古怪。不过魏王回味着田文询问的话,眼眸眯起,没有开口制止。因为田文的话,是为了魏国的利益。 魏圉眸子中,掠过一抹兴奋。 来了! 田文开始针对刘宣。 魏无忌坐在下方,眼中流露出一抹担忧。刘宣能言善辩,但田文却早就闻名于列国,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刘宣神情不变,心中却是冷笑。 田文出招了。 田文把矛头指向他,他也不会客气,准备怼田文。 刘宣面带微笑,不急不躁的说道:“田相的意思,在下听不明白。不过田相说我损害了魏国的利益,请田相示下,在下洗耳恭听。” 第416章魏太子哑口 田文当着魏国文武百官的面,微微一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本相说你损害了魏国的利益,理由很简单。” “赵国变法图强,兵锋强盛。” “楚国占据地利之势,雄踞南方。” “当赵国和楚国联姻结盟后,魏国便被夹在中间。面对强势的赵国和楚国,魏国要如何自处呢?更何况,魏国西面还有虎狼秦国。” “魏国的南面、北面和西面,都被包围。” “如此情势,魏国可谓岌岌可危。” 田文侃侃而谈,郑重道:“赵王派遣刘相出使楚国,莫非要想要借联姻楚国,以逼迫魏王,意图令魏国听从于赵国的安排。或者说,赵国和楚国结盟,是想联手魏国。” “总之,赵国和楚国联姻,损害了魏国的利益。” “当今之世,天下纷争,各国图强,更吞并弱小。前进一步,就能笑傲诸侯;后退一步,便沦为他人口中的鱼肉。” “魏王仁厚,不愿攻伐赵国和楚国,但你们却联姻结盟,意图对魏国不利,本相明明看到了,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田文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呵斥道:“刘宣,你扪心自问,你明明在损害魏国的利益,却当着衮衮诸公的面谈笑风生,不觉得可耻吗?” 说到这里,田文转身面向魏王。 他双手合拢作揖,正色道:“大王,赵国和楚国联盟,强强联合,魏国已经处在风暴之中,请大王三思。” 田文的嘴角,掠过一抹笑容。 他神情颇为得意。 事实上,赵国和楚国的联姻结盟,的确给魏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不论是魏国的群臣,亦或是魏王本人,都有些忌惮,担心赵国和楚国联合后会攻打魏国。 田文和冯谖商议后,看准了这一点,才对症下药,以魏国利益作为突破口,这样对付刘宣,必定是无往而不利。 魏王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看向刘宣的眼神都有些不善,沉声问道:“刘宣,本王敬你,但你却意图对魏国不利,真是可恨。” 刘宣看着魏王,心中冷笑。 田文几句话挑拨的话,就让魏王愤怒。如此的轻信人言,毫无主见,魏王真是一个昏庸无能之主。 对于魏王的作为,刘宣极为不屑。 因为魏国在魏王的手中,没有变强,反而不断的走下坡路。反倒是魏王却沾沾自喜,自鸣得意,没有一丝的危机感。 魏王是公元前295年继位的。 在魏王元年,秦国发兵攻打魏国,夺取了魏国的襄城。 魏王二年,魏王为了报仇雪恨,主动发兵和秦国开战,兵败并丢失三里县。 魏王三年,魏王又作死,主动派兵帮助韩国攻打秦国,最终被秦国大将白起在伊阙击败,损失多达二十余万军队,令魏国的国力急剧削弱。 魏王六年,魏王挡不住秦国的攻势,不得不向秦国割地求和,将魏国河东的四百里土地全部割让给秦国。 魏王七年,秦军发兵,魏王无法抵挡,丢失大小城池六十一座。 魏王九年,秦军再发兵,魏王麾下无一人能阻拦秦国的兵锋,又丢失了魏国的新垣和曲阳两座城池。 魏王十三年,也就是一月中旬。 秦国出兵攻占了魏国的安城,长驱直入,抵达国都大梁,最后退走。 魏王的在位史,就是一部屈辱史。偏偏如此,魏王还自鸣得意,自我感觉很好。 这样的蠢人,刘宣不屑。 田文指责,魏王质问,刘宣必须予以反击。他从坐席上站起来,目光不屑的扫了田文一眼,然后面向魏王,不急不躁的道:“魏王,田相分明是一派胡言,您却轻信,令人诧异。” “常言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魏王仅仅听了田相的一面之词,就如此愤怒,令在下不解。” “在下离开邯郸时,我王曾说,魏王是当世的雄主,于魏国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稳住了魏国的局面,不让秦国肆虐。” “可今日所见,却和我王的判断略有出入。” “在下和公子无忌交善,数次从公子无忌的口中,得知魏王的事迹,听公子无忌说,魏王礼贤下士,恩威并施,是一个大有为之主,在下也甚为敬仰。” “可是为何,魏王只停田相的话,便直接发怒呢?” 刘宣微笑着,谈笑自若,缓缓说道:“这样的举动,着实有损魏王的风度。” 魏王闻言,颇为尴尬。 刘宣不愧是名士,开口就让他进退不得。刘宣字字句句的捧着魏王,都一副敬佩魏王的样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宣吹捧的话,反而把魏王架起来,令魏王不能再为难刘宣。 至少,得让刘宣解释。 魏王捋着胡须,面色凝重的道:“刘子有什么要说,尽管道来。理不辩不明,丞相提出丞相的观点,刘子也可以畅所欲言。” 田文坐在下方,面色阴沉。 不愧是刘宣。 三两句话,就漂亮的反击一招。 然而,田文却颇为自信,他相信冯谖提出的论据,足以让刘宣无力反驳。 反倒是太子魏圉坐不住了。 魏圉听完魏王的话,担心刘宣一开口,就扭转局面。他急吼吼的站起身,义愤填膺的说道:“刘宣,自你进入魏国境内,父王派人沿途照拂;当你抵达大梁,父王派人出城相迎,然后在公众设宴,给足了你面子,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说到这里,魏圉呵斥道:“你倒好,竟然要损害魏国的利益,你是何居心?禽-兽尚且知道恩义,你连禽-兽都不如。” 刘宣挑了挑眉毛,一副不屑的神态。 一切是魏圉引起的。 魏圉主动跳出来,刘宣可没有忍气吞声的打算。 刘宣笑了笑,说道:“太子,魏王明察,让我畅所欲言,听我辩解。只是你跳出来,怎么直接替魏王决定了呢?莫非魏国当家的人,已经不是魏王,而是魏国的太子。” 刷! 魏圉面色微变。 他瞪了刘宣一眼,转身道:“父王,儿臣绝无此意。” 刘宣语气平淡,继续道:“不管你有没有此意,但魏王做了安排,你却公然反驳,魏王的决定需要你置喙吗?说得简单点,你年轻不懂事;说得重一点,你目无尊卑,不懂礼数;说得狠一点,你身为魏国太子,却睁眼瞎,心无城府,脑无智慧,枉为魏国的太子,丢尽了魏王的脸。” “你……” 魏圉面色一变再变,被刘宣讽刺得面红耳涨的。他握紧拳头,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抡起拳头将把刘宣干翻在地上。 魏王见状,脸色也沉下来。 魏圉太莽撞了! 魏王大袖一拂,呵斥道:“太子,还不坐下!” “喏!” 魏圉满腔怒火,却不得不坐下。他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盯着刘宣。 刘宣察觉到魏圉的神态,却并不在意。这样莽撞无能,没有半点城府心胸的太子,他没放在心上。对于魏王册立魏圉为太子,刘宣更是不以为然。 魏无忌聪慧贤能,有明主之相,魏王却册立胸无城府的魏圉为太子,真是睁眼瞎。 魏王说道:“刘子,言归正传,请!” “谢魏王。” 刘宣道谢,不急不躁的道:“在我看来,田相的一番指责,是年迈昏聩之论。管中窥豹,今日的田相,已经老不堪用,不再有昔日的睿智了,他已经不是昔日的田文。” 第417章待价而沽 田文听完刘宣的话,勃然大怒。这么多年了,刘宣是第一个抨击他的。田文出身高贵,名满天下,受各国君王的礼敬,走到哪里,都受人敬重。 今日当着魏国官员的面,被刘宣如此的评价,怒火可想而知。 田文冷笑道:“本相倒是好奇,你刘宣的狗嘴中,会说出什么话?” 这个时候,田文直接撕破脸。 对刘宣的称呼,不再是刘子,也不称呼刘相,直呼其名。刘宣都把矛头指向他,所以田文不再留手。 魏王接过话,说道:“刘子,丞相为魏国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功勋卓著。因为有丞相的辅佐,本王才能抵挡西秦的进攻,才能不受秦国的侵扰。” 魏圉眼珠子明亮。 他看到了抨击刘宣的机会。 魏圉心中迫切,大声说道:“刘宣,你是见不得人好,见不得魏国好。你想削弱魏国,想抨击丞相,才如此狂悖。父王带你恩重如山,你却如此,令人失望。” 魏国的官员,见风使舵,一个个纷纷开口。 “刘相指责丞相,不应该。” “不论丞相的身份,亦或是丞相的出身,都是你的前辈。在丞相面前,你是晚辈,应当有尊重前辈的态度。” “刘宣,你不该如此狂妄的。” “人立于世间,不发妄悖之言,不行僭越之举。刘相今日却都犯了,你当着魏国百官的面羞辱丞相,实属不妥。” …… 一个个官员,纷纷指责刘宣。 所有的人,都站在田文的一边。 田文在魏国担任丞相多年,门客无数,更提拔了许多官员,朋党无数。朝堂上的许多官员,都依附在田文的门下。 田文遭到抨击,他们全都加入了进来,帮助田文讨伐刘宣。 一时间,议论纷纷。 大殿中声音嘈杂,宛如菜市一般。 廉恒坐在大殿中,神色愤怒。 魏国的文武百官,都指责刘宣一个人,太欺负人了。廉恒是第一次跟着刘宣出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他心中担忧,怕刘宣应付不了。在廉恒担心的时候,刘宣却神色平静。 刘宣大袖一拂,径直回到了坐席坐下。 这一幕,哄闹声更甚。 田文嘴角噙着笑容,刘宣是被吓到了,不敢再开口了吗? 魏国太子魏圉,也是笑容不断。 魏王让刘宣阐述观点,可刘宣直接坐下,也不说了,便没有把事情说清楚。魏王喝令官员噤声,大殿中的声音,才渐渐的消失,又恢复了安静。 魏王看向刘宣,说道:“刘子,丞相提出了问题,还等着你解释。你怎的回到坐席上了?” 刘宣环视一个个官员,说道:“魏王,大殿上狗吠声太多,声音太嘈杂,在下的耳边,全是嗡嗡的狗吠声,也阻止不了他们,所以暂时不说话,等他们说完后,我再说不迟。” 轰!! 刘宣的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 顷刻间,掀起了巨浪。 魏国的官员都面色大变,眼神杀气腾腾,怒气勃发。刘宣说大殿中全是狗吠声,分明是骂他们。这些官员刚安静下来,现在又忍不住了,纷纷指责刘宣,更请魏王处置刘宣。 刘宣很平静,不为所动。 魏国的国力日渐削弱,比不了赵国。 刘宣作为赵何派出的使节,魏王不敢轻易处置他。所以刘宣很镇定,一点不担心。 “肃静!” 魏王见局面有些失控,大喝一声。 官员们,又安静下来。 魏王在这个时候,也觉得有些头疼,刘宣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他听刘宣说百官说话是狗吠,心中也不高兴。魏王身为魏国的君王,不能轻易发怒。 所以,魏王只能耐着心思。 他稳定了官员的情绪,说道:“言归正传,请刘子解释丞相提及的事情。” 刘宣颔首,不再和魏国官员争吵,道:“魏王吩咐,在下自当遵从。关于田相的事情,暂且不论。先反驳了田相的指责,再来说田相的事情。” 田文这个时候,真的动怒了。 刘宣太不把他放在眼中,一开始的时候,田文只是为了完成魏圉的交代。现在,田文已经要和刘宣一较高下。 田文摆手道:“刘宣,请!” 刘宣又站起身,走到大殿中,挑衅的看了文武百官一眼,才缓缓说道:“我之所以说田相的言论荒谬,是因为楚国和赵国联姻后,魏国的地位,反而是举足轻重,甚至能待价而沽。” 一开口,刘宣奠定了基调。 刘宣继续道:“田相有一点看准了的,北面是强赵,西面是虎狼之秦,南面是楚国,这都是大国,魏国目前的国力,比不了三国。” “赵国和楚国联姻后,最得利的是哪一国呢?不是赵国,也不是楚国,更不是秦国,而是实力最弱的魏国。” “所谓赵国和楚国联合后,要吞并魏国,那是妇人之见。真不知道是脑子被驴踢,还是脑袋被门夹了,竟然想出这样的观点。” 刘宣侃侃而谈,言语中讽刺着田文。 这令田文愤怒。 田文握紧拳头,刚准备反驳,却被刘宣伸手制止。 刘宣面对着众人,继续道:“原因很简单,不论是赵国,亦或是楚国,即使有一定的实力,但都不是秦国的对手,都不敌秦国。” “当今之世,秦国是第一强国。” “秦国的兵锋,任何一国,都不可能单独抵挡。如果赵国和楚国意图吞并魏国,秦国反而做了渔翁,能够伺机得利,打破僵局。” “故而,赵、楚不可能攻打魏国。” “不仅如此,赵国和楚国联合,还得再团结魏国,把魏国拉到一起,然后一起抵挡秦国。因为楚国和赵国联姻后,秦国的压力会增大,必须要阻止。” “秦国擅长什么,擅长连横。” “一旦秦国察觉到楚国和赵国联合起来,最简单的是拉拢魏国,借助魏国的力量,然后抗衡楚国和赵国,更进一步再瓦解楚国和赵国。” 刘宣剖析着局势,说道:“不论是秦国,亦或是赵、楚,都不可能对魏国下手。秦国攻打魏国,赵国和楚国不会坐视不理;赵国和楚国攻打魏国,秦国更是乐见其成,能从中渔利。” “魏国的地位,就变得举足轻重了。” “如此一来,魏国就可以待价而沽。表面上看起来,魏国的实力最弱,但因为实力弱,可供选择的方向很多,能获得的利益最多,因为谁都要拉拢魏国。” 刘宣洋洋洒洒的一番话,是站在魏国的角度分析,是为魏王的利益考虑。 魏王听了后,眸子转动。 他看向刘宣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有了意动神色。 第418章鸡鸣狗盗之徒 魏王处在夹缝之间,从不遵守盟约,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恰是如此,即使秦国时不时的攻打魏国,从魏国夺取城池,但只要秦国露出善意,允诺归还城池,或者是秦国给予魏国好处,魏王立即就会背离东方六国的联盟,不再和秦国为敌。 这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你虐我千百遍,我待你不改初心。 可以说,魏王无能。 魏王现在也是,一听到有好处,怒气消散,取而代之的一脸的笑容,微笑着说道:“刘子的一番话,非常在理。看来,是本王误会了刘子,请刘子见谅。” 刘宣扫了田文一眼,淡淡说道:“不是魏王误会了在下,是田文误导您,更是田相污蔑我。” 田文闻言,嘴角抽搐。 他听完刘宣的话后,一颗心沉了下去,不得不承认刘宣雄辩。 赵国、秦国和楚国的实力都比魏国强,在这四国中,秦国最强,赵国次之,楚国排在第三,最后是魏国。恰是如此,魏国加入哪一方,哪一方就更占优势,能左右局面。 魏国看似更弱,实则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田文心思转动,思考着破解之策。 然而,田文搜肠刮肚,却没有想到反击的计策。他指责刘宣损害魏国利益的论断,是冯谖提出来的,他和冯谖一起商议后,最终变成了田文的话。 刘宣一反驳,田文就哑火了。 刘宣目光一转,又往魏国的官员看去,沉声道:“诸公,你们认为本相刚才的分析是否正确呢?如果有不赞同本相分析的人,请出来反驳,在下一一的解释。” 魏国官员都看到魏王的态度转变,不再说话。 只是每个人,都颇为尴尬。 刚才他们气势汹汹,纷纷抨击刘宣。现在局势反转,刘宣反过来打他们的脸,他们却不能反驳,只得忍气吞声。 被刘宣打脸的感觉,真不舒服。 刘宣问住了魏国的官员后,就不再搭理魏国的官员,又往魏圉看去,笑吟吟的说道:“太子殿下义愤填膺,口口声声说本相损害了魏国的利益,却不知本相去楚国迎亲,是有利于魏国的,更抬高了魏国的地位,令各国更重视魏国。魏太子听完本相的话,做何感想?” “哼!” 魏圉哼了声,心中很不高兴。 作为魏国的太子,他将来要执掌魏国,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今天,他被刘宣三番两次的羞辱,心中非常的憋屈。 奈何,他又反驳不了。 田文都败了,何况是他呢? 魏圉看向魏无忌,眼中流露出嫉恨的神色,这都是魏无忌造成的。 不是魏无忌,他不会被羞辱。 魏无忌察觉到魏圉恨不得吞了他的神态,神情苦涩,心中苦笑。他坐在大殿中,一句话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又被魏太子嫉恨上了,真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原本,魏无忌想向刘宣求助。 现在,却被刘宣牵连。 刘宣可不管魏圉和魏无忌的心思,见魏圉哑然,他才看向,说道:“魏王,在赵国和楚国即将结盟的时候,魏王如果大张旗鼓的派人去邯郸,亦或是去郢都,做出结盟的姿态,一旦秦国得到消息,必然担忧。到时候,秦王必定会拉拢魏王,给予利益稳住魏国。” “妙啊!” 魏王眸子明亮,欣喜不已,抚掌道:“刘子妙计,果然厉害。” 田文看着,更是嫉妒。 刘宣察觉到田文的神态,心中冷笑。他没有以德报怨的想法,更不会轻易饶了田文。田文开口刁难,如果不是他化解了危机,魏王甚至会驱逐他。 有恩报恩! 有仇报仇! 现在,是该对付田文这条老狗了。 刘宣昂着头,朗声说道:“魏王,关于损害魏国利益的说法,在下已经阐述清楚。在下曾说今日的田相老了,不堪大用。关于田相此人,在下还有一些话不吐不快。” “哦,刘子有何高见?” 魏王得了好处,顺势问了一句。 田文黑着脸,他心想,他倒要看看,刘宣能说什么话? 刘宣眼睛眯起,眸子中冷光闪烁,一字一顿的说道:“田文沽名钓誉,乃是鸡鸣狗盗之徒。” “轰!!” 仿佛是雷霆炸响一般。 刘宣的话,引爆了大殿中的议论。 一个个官员都惊呼,脸上的神色更是震惊。田文是名满各国的名士,麾下门客无数,在各国君王的面前,都颇有名望,深受各国君王的器重。 如今,竟被刘宣如此的羞辱。 田文黑着脸,神色愤怒。 鸡鸣狗盗之说,是田文心中的忌讳。 田文在秦国担任丞相,不久后,因为秦国贵族的抵触,田文被秦王罢官囚禁,只等找个借口杀掉。 而秦王的后宫中,有一个妃子最受秦王的宠爱。田文派人去求妃子襄助,妃子答应了,但条件是要田文手中最珍贵的狐白裘。 问题是,田文刚到秦国就把狐白裘给了秦王。在田文为难的时候,他麾下的一个门客站了出来,说能够拿回狐白裘。 这个门客,善于钻狗洞偷东西。 他扮狗钻洞,悄悄的潜入秦王宫中,把狐白裘偷了出来,交给了秦王的妃子。因为妃子的帮助,秦王放弃了杀田文的意图,不再囚禁田文。 田文得脱大难,连夜就带人往函谷关赶去。 此时,正是半夜。 按秦国的法规,函谷关鸡叫时开门。在半夜时分,公鸡不会打鸣。在田文再次犯愁的时候,他麾下又有一个门客站出来。 这个门客,善于学鸡叫。 他在关内学鸡叫,引起了公鸡的附和,公鸡打鸣,守关士兵虽然觉得奇怪,但根据法规,也只得打开关门,任由田文带人离开。 如此,田文才逃出了秦国。 逃出秦国后,田文很感激扮狗学鸡叫的两个门客,每次设宴,都请了两人,让两人坐在前方。可两个鸡鸣狗盗之辈安坐其中,令田文的其他门客很鄙视。 所以田文感激,却对鸡鸣狗盗之说非常的忌讳。 刘宣提出来,田文怒火中烧。 魏王也清楚不能开罪田文,沉声道:“刘子,你的话有些过了。丞相是天下名士,为魏国的稳固,立下了赫赫功勋。刘子说丞相沽名钓誉,是鸡鸣狗盗之徒,实在不妥。” 田文心中感激。 不过,他也没有马上还击,看刘宣还要说什么。 刘宣笑了笑,解释道:“魏王说我误会了田文,殊不知,是魏王被田文蒙蔽。魏王且听在下一言,让我阐述清楚。” “田文此人,出身于薛国。” “他继承薛国后,因为大肆的招揽门客,以至于名声大震。但纵观田文的为人处事,魏王便会发现,田文此人,脑生反骨,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刘宣又给田文扣了一顶帽子。 田文忍不住了,大骂道:“刘宣,你欺人太甚。” 刘宣神色显得很平静,继续道:“田相是恼羞成怒了吗?哼,你田文在齐国担任丞相,招募门客,打压异己,以至于齐国上下,只知薛公田文,不知有齐王。” “身为人臣,这应当吗?” “你只考虑自身权势,只顾一己之私,不为君上考虑,不为齐国考虑,非是为臣之道。” “最终,你被齐王放逐秦国。” “在秦国,你一开始受秦王的礼遇,被拜为丞相。然而,你仍是大肆的招揽门口,排除异己。以至于一时间内,秦国都是田文礼贤下士的声音,不知道有秦王这个人。” “最终,秦王囚禁田文。” “你被囚禁后,在鸡鸣狗盗之徒的帮助下,才得以逃出秦国。回到齐国后,你被齐王忌惮,不得不称病离开秦国,来到魏国,又被魏王拜为丞相。” “这些年,你做了什么?” “魏国上下都知道田文喜欢养士,都知道田文礼贤下士,都知道田文能抵挡秦国。可谁又知道,若无魏王的英明决策,岂有魏国的今天。” 刘宣侃侃而谈,语气也渐渐激昂起来,说道:“你田文贪恋权势,利用君王的信任,取誉乎民,更拉拢无数的朋党,真是一贼人。” “《易经》有云:‘圣人养贤,以及万民。’” “夫贤者,其德足以敦化正俗,其才足以顿纲振纪,其明足以烛微虑远,其强足以结仁固义。大则利天下,小则利一国。” “然而,田文你担任丞相,利于天下了吗?” “没有!” “你田文利于魏国了吗?” “没有!” “时至今日,魏国仍然遭到秦国的攻打。” “天下人都认为田文贤德,可是你田文招募门客,不辨忠、奸,不分智、愚,麾下尽是鸡鸣狗盗之徒。你上侮其君,下以愚其民,你是奸人。” 刘宣眼神明亮,环顾魏国官员,掷地有声的说道:“如此狼心狗肺之人,说他是鸡鸣狗盗之徒,那都说得太轻了。” 大殿中,肃静无声。 无数的官员咽下唾沫,脸上露出惊恐神色。 刘宣这一张嘴,太厉害了。 第419章痛打落水狗 田文听完刘宣的话,脸上布满了怒容。刘宣的话,仿佛锋锐的刀子一般,狠狠的戳在他的心窝上,令他无比难堪。鸡鸣狗盗,是对他的侮辱。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没有遭到如此的羞辱。 今天,却丧尽颜面。 田文环顾众人,看着众人的神态。 此时此刻,一个个魏国的官员,脸上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们看向田文的眼神中,有了质疑和戏谑的神色。 端坐在正上方的魏王,看向田文的眼神,也没了往日的柔和。至少此刻,魏王看向田文的神态,有了一丝疏离。 这一切,是刘宣造成的。 刘宣是始作俑者,刘宣令他丢尽颜面。 田文脸上火辣辣的,再也压制不住怒气,转而面向魏王,大喝说道:“大王,刘宣血喷口人,诽谤微臣。请大王为微臣做主,拿下刘宣这个狡诈之徒。此人牙尖嘴利,先拔掉刘宣的舌头,再慢慢的处置。” 魏王轻笑着摇头,道:“丞相,刘子是赵国的使节,更是名扬各国的名士。如今刘子途径大梁,本王不以礼相待,反而对刘子无礼,岂不是主动向各国的君王标明,本王不尊奉贤士吗?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依本王看,算了吧。文人之间,言辞交锋,胜败也是正常的。” 田文嘴角抽搐,暗恨不已。 没想到,魏王都站在刘宣的一边。 田文没脸再继续呆在大殿中,可这个时候,如果气哼哼的拂袖离开,亦或者直接请辞离开,又显得心虚没有气度。田文的处境很尴尬,他看向刘宣的眼神,凶狠无比,他的心中恨不得杀了刘宣,想要报仇雪恨。 然而眼下的情况,田文拿捏不了刘宣,反而是他被刘宣架在火上烤。 丢脸的人,是田文不是刘宣。 甚至于,田文被刘宣踩着身体往上爬。 在各国君王的面前,田文是老牌的名士,威望高,有手段,是中流砥柱。至少如今的刘宣,还比不了田文的名望。但刘宣在大殿上的一番痛斥,是踩着田文上位。 一旦消息传开后,传到了各国后,田文必定沦为无数人口中的笑柄。刘宣的名声,也将再上一层楼,会被各国君王奉为上宾。 “啊!” 田文眼珠子一转,他忽然捂着胸口,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 田文倒在地上,眼睛紧闭着。 他故意假装晕倒,只要晕倒在大殿上,以他的身份,魏王必然担忧,会派人送他去诊治。如此一来,他就可以避开今夜的宴会,这是田文想到的逃避之策。 田文不想面对百官的无视,躺在地上装病。 魏王见状,有些慌了,连忙吩咐道:“来人,请医师来!” “大王且慢!” 刘宣开口制止。 在刘宣说话的时候,田文躺在地上支起耳朵听着。他是装病昏倒,并非真正的昏死过去,所以能听到大殿中的话,而且他也关心刘宣又要做什么。 魏王皱眉,沉声道:“刘子,涉及到丞相的安全,不容耽搁。刘子有事情,请稍等片刻。让医师抬着丞相下去救治后,刘子再说不迟。” 田文是魏国的丞相。 田文昏倒在地上,魏王不能不管。 刘宣神色平静,不急不躁的道:“魏王,田文的病症,在下恰巧知道,略有医治的心得。田文是怒极攻心,以至于气息不顺,然后昏倒在地上。如果擅自挪动他的身体,反而不妙,容易令病情失控。请魏王让在下救治,必定令丞相醒来。” 在田文倒地的瞬间,刘宣看出了端倪。 田文倒地后,手不动,身体不动,眼皮却在轻微的抖动着,甚至耳朵也动了动。尤其是田文倒下时的状态,不像怒极攻心昏厥的状况。 刘宣心中怀疑,便仔细的观察,判定田文是故意晕倒。 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刘宣不会错过。 田文听到刘宣的一番话,心头大怒,暗骂刘宣,更恨不得杀了刘宣。但是他已经假装晕倒,即使刘宣说了什么,他也装作不知道,只能静观其变。 魏王听到刘宣的话,有些迟疑。 毕竟,涉及到田文的身体。 刘宣昂着头,正色道:“魏王,在下原立下军令状。如果没能令田文醒过来,甘愿一命抵一命。其实这是小病,不值一提。” 魏王这才松口,说道:“既然刘子能治,请吧。” 田文听到魏王的回答,心头大骂。刘宣本就不怀好意,让刘宣救治他,刘宣能安好心吗?这个时候,不搭理刘宣,直接送他离开便是。 魏王竟然答应了。 田文的心中,祈祷刘宣别下辣手。 刘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他来到田文的面前蹲下,掰开田文的眼皮瞅了瞅,然后拿起田文的右手,装模作样的把脉,接下来又查看田文的舌头等关键的部位。 最后,刘宣伸手掐田文的人中。 这一下手,力道十足。 田文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假装昏厥。可是随着刘宣加大力量,田文只觉得鼻唇沟的人中疼得痛入骨髓,一波一波的痛楚侵袭而来,但田文还得死死的忍着。 “啊!” 终究,田文承受不住了,骤然睁眼惨叫。 田文假装昏厥,被刘宣‘救醒’。 刘宣见状,起身笑眯眯的道:“魏王,在下不辱使命,田文醒了。” 田文站起身,恶狠狠盯着刘宣。此刻,他的鼻唇沟疼得不行,甚至被掐出了凹痕。田文知道不能再逗留了,他也不顾丢脸,直接道:“大王,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魏王道:“准了!” 田文又揖了一礼,然后背脊佝偻着,很失落的离开了大殿。 殿上交锋,田文完败。 在田文离开后,宴席继续。只是表面上虽然热络,可实际上,因为田文的事情,宴会失去了先前的热络。 没过多久,宴会结束。 百官离开后,刘宣带着廉恒离开了王宫。 “轱辘!轱辘!!” 马车转动,缓缓向前。 廉恒坐在马车中,神情兴奋不已,说道:“先生,今天在大殿上,您真是太厉害了,实在过瘾。田文那老狗要对付先生,却自讨苦吃,真是活该。” 刘宣笑了笑,不以为意。 区区田文,沽名钓誉之辈,不值一提。 廉恒的脸上,却又浮现出一抹担忧,说道:“田文是魏国的丞相,麾下也有势力,我们得罪了田文,恐怕他会使绊子,给我们去楚国增加困难。” “无妨,你不必担心。” 刘宣神色自信,说道:“田文此人,表面上厉害,实则徒有虚名。我们再在大梁休整一天,明天你带着使团的士兵,乔装打扮,再大梁城内散播消息,把我和田文的交锋传出去。” “然后,再谣传田文心胸狭窄,要对付我。” “只要消息在大梁城传开,田文就不敢动手对付我们。因为我陷入了困境,任何人的第一想法,就是田文派人对付我。” “田文心胸狭窄,但爱惜羽毛,他不敢轻举妄动。” 刘宣泰然自若,不急不躁的道:“即使田文恨我入骨,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田文也只能干瞪眼。” 廉恒点头道:“先生放心,我一定办妥。” …… 丞相府,书房中。 田文乘坐回到府邸后,洗漱了一番,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派人喊来冯谖,沉声说道:“先生,你调动人手,杀了刘宣。” 冯谖嘴角抽搐,很惊讶的道:“丞相,刘宣是赵国的使节,更是魏王都礼敬的人。一旦我们派人刺杀刘宣,消息传出后,影响会非常大,甚至影响到您的名望。” 田文握紧拳头,道:“不杀他,我寝食难安。” 当即,田文说了晚上的事情。 冯谖听完,也是忍不住叹息。冯谖也清楚,刘宣把田文得罪得太狠,已经触怒了田文。冯谖想了想,说道:“丞相,我去准备准备,争取在刘宣离开大梁时动手。” “好!” 田文点头应下。 冯谖告辞退下,而田文气哼哼的去休息了。 第420章憋屈的田文 清晨,院子中。 刘宣穿着一件单衣,正在晨练。这些年,不论是酷暑寒冬,刘宣都坚持练武,身体非常好,自身的武艺都有所精进。晨练结束,刘宣准备吃早饭的时候,竟是没看到廉恒以及士兵的身影,他们已经去忙了。 中午,廉恒等人也没有回来。 刘宣不担心,在驿站看书打发时间。 丞相府。 田文从早上开始,就等刘宣离开大梁城的消息。然而一上午过去,却一直没有得到刘宣离开大梁的消息。田文都急了,直接把冯谖喊到书房中,询问道:“先生,刘宣遇到了什么事吗,竟然还没离开。” 冯谖回答道:“回禀丞相,在下也不知刘宣逗留的原因。在下安排人守在城门口,一直没有看到刘宣离开。其后,在下也派人询问了驿站的官吏,得知刘宣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哼,他总会离开的。” 田文愤怒说道,话锋一转,田文问道:“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要刺杀刘宣,就必须一击即中,不能让刘宣逃了。” 冯谖神色自信,正色道:“丞相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刘宣离开了大梁城,我们的人就会动手,一举杀死刘宣。” 田文点头,吩咐道:“密切关注刘宣的动作。” “喏!” 冯谖应下,便转身离去。 …… 城内,一座酒肆中。 酒肆中的人,都是些普通的贩夫走卒。而且酒肆的酒水质量很普通,但胜在便宜,而且普通的贩夫走卒,也喝不起真正的陈年佳酿,在酒肆中坐着,无非是喝酒打发时间。 听人说所见所闻,也是一大乐趣。 在众人各自议论聊天的时候,一个魁梧的汉子站了出来。此人名叫李四,家就住在附近,是一个挑夫。他端起一碗酒饮下,很豪爽的说道:“诸位,今天,我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声音洪亮,酒肆中都听得见。 “李四,你每天都来喝酒,每天都说大事,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得了吧,省下说话的功夫,多喝两碗酒。” “听你说,不如让王麻子说偷看人洗澡的荤段子。” “李四,快坐下!“ “你一个挑夫,接触的都是家长里短的事儿。你小子嘴里面能说什么大事,那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绝不可能。” …… 一个个酒客,不断的抨击李四。 所谓的抨击,只是逗乐打趣。因为酒肆中的许多人都熟识,甚至许多人还是街坊邻居。 李四昂着头,也不恼怒。 他面对着众人,一点不怯,提起一口气,朗声说道:“我可告诉你们,我今天上午,帮一位贵人搬运货物的时候,听到了一则大消息。你们懂什么?没听过就闭嘴。” 一众酒客又是一番挤兑。 但没有人轰李四,反而等李四说话。 这是乐趣。 李四端起碗,又饮下一碗酒,笑眯眯的说道:“听那贵人说,昨天晚上在王宫中,咱们魏王设宴,为赵国使节刘宣接风洗尘。” “宴会上,丞相田文说刘宣损害魏国的利益,意图攻击刘宣。” “没想到田文一番话,引来了刘宣的反击。据说刘宣是荀子的弟子,很是厉害,他旁征博引,三两下就把田文驳斥得体无完肤,哑口无言。” “最后,还说田文是鸡鸣狗盗之徒。” 李四很是骄傲,他昂着头,说道:“听那贵人说,田文当场就气得昏倒在地上,还是刘宣救活了田文。在田文醒来后,就灰溜溜的离开了,不敢再和刘宣说话。” 此话一出,引起一阵议论。 一个个都来了兴致,脸上尽是八卦的神情。 达官贵人的小道消息,最引起人关注。酒客们纷纷开口,询问事件的详细情况。李四很满意众人的表情,继续阐述着。 在李四添油加醋的讲解下,把酒宴上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在贩夫走卒中,也有人知道鸡鸣狗盗的来历,当即挖出了田文的黑历史。 众人议论着,很是热闹。 “你们说,田文被刘宣羞辱,他能饶了刘宣?” 众人当中,忽然有人开口。 “恐怕不能,田文不是省油的灯,他身为魏国的丞相,权倾朝野,被刘宣羞辱一番,怎么能咽下这样的一口恶气。换做是我,我也咽不下。” “刘宣危险了。” “其实依我看,刘宣颇为不明智。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刘宣很厉害,但到了大梁城,在魏国境内,他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可他却招惹了田文,可惜啊。” “咱们等着看戏吧。” …… 酒客们议论纷纷,消息随之传开。 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中,四处都有人在传播消息。以至于,短短半天的时间,田文被刘宣羞辱以至于昏厥的事情,在大梁城内传遍了。 随着百姓的议论,事情的版本越来越多,而且随着百姓的描述,无数的人都认为田文会杀了刘宣报仇。 消息甚嚣尘上,不可遏止。 冯谖一直盯着刘宣,他也得到了消息。 得知消息后,冯谖略作思考,便暗道不妙,因为情况不受控制了。冯谖连忙往丞相府行去,他进入府内,来到书房中,恭敬的向田文行礼。 田文让冯谖坐下,问道:“先生,刘宣出城了吗?” “没有!” 冯谖面色凝重的说道。 田文见冯谖面色有些凝重,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冯谖叹息一声,解释道:“丞相,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在城内传遍了。无数的百姓,都知道丞相被刘宣羞辱喝骂。城内都在谣传,说丞相心胸狭窄,要杀刘宣泄恨。” 田文的脸色,登时大变。 突兀的消息,打了个田文一个措手不及。 田文也是老辣之人,他不做犹豫,直接道:“马上派人,把消息镇压下来。” 冯谖摇头,无奈的道:“消息已经在大梁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压不下去了。城内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丞相和刘宣大殿争辩的事情,都认为丞相要杀刘宣。” “可恶啊!” 田文握紧拳头,神色恼怒。 冯谖继续道:“卑职认为,消息之所以传得这么快,应当是刘宣的安排。满朝的官员,许多都是丞相提拔的,其余人畏于丞相的权势,也不可能传播。” “唯有刘宣,有最大的动机。” “尤其是魏王设宴后,刘宣本该离开大梁前往楚国,但他却留在大梁城。” “故而,卑职认为是刘宣安排的。” 冯谖忧心忡忡,正色道:“丞相,谣传您要杀刘宣的消息甚嚣尘上,百姓都知道丞相和刘宣的矛盾,也认为您会杀刘宣泄愤。” “如果在这个时候,刘宣出了任何的差池,都会认为是丞相做的。甚至于,百姓会认为丞相心狠手辣,心胸狭窄,容不得人。” “届时,恐怕魏王也会问责丞相,不利于丞相主持魏国的朝政。如今的情况,我们安排在城外准备刺杀刘宣的人,必须收回来。” “一旦杀了刘宣,丞相会非常被动。” 冯谖神情严肃,劝说道:“为了一个刘宣,赔上丞相的一世名声,卑职认为不值得。甚至刘宣被杀后,府上的门客也认为丞相无德,也会各自离开。刺杀刘宣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田文觉得无比的憋屈,他满腔的怨恨无法发泄,大怒道:“刘宣,欺我太甚!” 冯谖叹息,说道:“丞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只能暂时隐忍。等这一阵的风声过去,再考虑对付刘宣的事情。” “唉……好吧。” 田文憋屈,忍不住叹气。 他纵横半生,却栽在刘宣的手中,实在不甘心。但此时的局面,田文不敢杀刘宣,甚至刘宣在魏国境内,他得祈祷刘宣别出事儿,否则对他很不利。 田文挥了挥手,颓废的吩咐道:“你去安排,把城外的武士调回来。” “喏!” 冯谖松了口气。 只要田文愿意忍下这口气,任由刘宣离开魏国,事情就不会再扩大。 第421章送行 傍晚时分,廉恒及使团的士兵陆续回来了。 士兵回来后,径自去驿站歇息。 廉恒则来到了刘宣的房间中,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兴奋道:“先生安排的事情,已经全部完成。大梁城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谈论田文昏倒的事情,也有无数人说田文要杀您。在百姓的推波助澜下,田文要杀您的消息,已经坐实了。田文一旦得到消息,必然气得七窍生烟,真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刘宣笑了笑,缓缓说道:“田文身为丞相,但他的器量并不大。他得到了消息,气急败坏是正常的。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我入宫去觐见魏王,向他辞行。明天一早,我们启程离开。” “喏!” 廉恒应下,便离开了房间。 刘宣换了一身华服,在士兵的护卫下离开了书房,往王宫行去。 抵达王宫外,刘宣很顺利的入宫。 大殿中,魏王端坐在上方。 刘宣神色平静,不卑不亢的道:“承蒙魏王的礼遇,更特地设宴为在下接风洗尘,宣感激不尽。明日一早,在下准备启程,前往楚国郢都。” 魏王颔首,惋惜道:“刘子刚到大梁,就急匆匆的要离开了,可惜啊。本王恨不得和刘子秉烛夜谈,向刘子咨询国事。可惜刘子有要务在身,实在是惋惜。” 这话传入刘宣的耳中,刘宣一笑置之。 这是魏王的客套话。 魏国真有心思,早都行动了,不会等到现在才说。 刘宣一副郑重神情,说道:“魏王如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只需派遣一人告知,在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时辰不早了,在下告退。” 魏王喊来侍从,送刘宣离开。 刘宣离开后,魏王又下令道:“传令田文入宫觐见。” 侍从去传令。 魏王在大殿中一边处理政务,一边等待。 约莫过了两刻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田文进入大殿,行礼道:“微臣田文,拜见大王。” 魏王微笑道:“丞相请坐。” “谢大王。” 田文坐下后,看向魏王,揣测着魏王的意图。 魏王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丞相,刘宣刚刚来觐见,准备明日一早离开大梁。本王思虑一番后,决定请丞相代表本王去城门口送行。” “啊!” 田文忍不住惊讶出声,他和刘宣的矛盾,在大梁城内,已经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 魏王也知道此事。 可是现在,魏王竟然让他去送刘宣,这不是变相的折辱他吗? 田文的心中,一百个不愿意。 田文想了想,深吸口气,委婉的拒绝道:“大王,微臣的身份,恐怕不怎么合适。微臣建议,让太子前往,亦或是让公子无忌前往最为合适。” 魏王眯起了眼睛,审视着田文。 眸子中,多了一抹寒光。 田文却是不惧,再一次道:“请大王三思。” 魏王心中有一丝的不高兴,但他还是耐着心思解释道:“田卿啊,正因为你和刘宣有冲突,而今大梁的百姓都谣传你要对付刘宣。值此之时,你更应该去给刘宣送行。你亲自去送刘宣,才能化解百姓的舆论,才能彰显你的气度。” 田文一听,明白魏王知道了城内的消息。 可让他去,他还是抵触。 魏王见田文还没有表示,哼了声,冷冷说道:“田卿,你和刘宣之间的冲突,你是完败,丢尽了颜面。在这个时候,你如果还不展先气度,对你的影响将极大。为了维持名望,维持你的身份,你必须不计前嫌,否则你的处境很尴尬。所以,你必须去。” 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 田文一听魏王的语气,知道魏王隐隐怒了,他明白不能再拒绝了,只得说道:“臣田文,谨遵王命!” “好!” 魏王笑道:“退下吧!” “喏!” 田文起身离开大殿,心中闷闷不乐。魏王已经下令了,他如果再拒绝,魏王恐怕就要挪动他丞相的位置了。 回到府上,田文把冯谖请到了书房中。 田文叹息道:“先生,魏王召本相入宫,让本相明早去城门口送刘宣。” 冯谖思索一番,说道:“丞相去送一送刘宣,虽然有些委屈,但对丞相而言,是一个好事。唯有如此,才能让大梁的百姓,让魏国的百姓,相信您的气度和心胸,让他们知道,丞相没有杀刘宣的心思,也没有耿耿于怀。” 田文闻言,却是憋得慌。 他想杀刘宣。 偏偏,他却不能杀刘宣。 田文明白去送刘宣离开的好处,但心中就是不爽快,觉得万分的难受。 冯谖察言观色,劝慰道:“丞相,送刘宣离开,并不意味着向刘宣认输,丞相和刘宣有的是交手的机会。刘宣去楚国迎亲,以丞相的人脉,完全可以暗中插手,加大刘宣迎亲的难度。不杀刘宣,却未必不能给刘宣添堵,令刘宣难堪。” “说得对!” 田文心中一动,眸子明亮了起来。想到这里,他郁结的心,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田文和冯谖商议后,便下去休息。 …… 次日,清晨。 驿站中,刘宣一行人已经收拾完毕。 所有的行礼,都已经放在马车中。此去郢都路途遥远,而且越是往魏国边境,会有一段荒凉的地段,得补足粮食。 刘宣登上马车,一行人正式启程。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马车不断前行。 抵达城门口时,廉恒喝止了驾车的士兵,让马车停下。然后,连忙站在马车旁,禀报道:“先生,田文领着人在城门口,看样子是来送行的。” 刘宣撩起门帘看去,看到了城门口的田文一行人。 对于田文,刘宣没什么好感。只是,刘宣准备放下门帘,忽略田文,继续前进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周围的百姓。 田文来送别,竟有许多的百姓驻足围观。 刘宣看到了这一幕,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田文这是有备而来啊。刘宣心思转动,片刻后已有定计,他下了马车,往田文的方向行去。 来到田文的面前,刘宣双手合拢,见礼道:“田相,我们又见面了。田相一大早就在此等候,莫非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田文心中冷哼,心说,狗屁的大人物? 不过,他却尽是笑容。 送刘宣离开大梁的消息,田文早就安排人放出,吸引了许多的百姓来围观。这些百姓,就是田文的证人,是田文洗去身上污点的关键。 田文说道:“本相恭候的,是刘子。” 刘宣惊讶道:“田相一大早,等在下做什么?莫非,田相还要和在下辩论一番。” 田文嘴角抽了抽,心中大恨。 大殿上的失败,令他非常的愤怒。 田文压下心中的怒气,朗声道:“本相和刘子虽然有不同的观点,但也是各持己见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影响魏国和赵国的关系。同时,本相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针对刘子,更不会罔顾魏国的利益。本相今日,特来为刘子送行。”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更显露田文的心胸。 刘宣明白了。 田文当着无数百姓的面述说,是想借送他离开大梁的机会,扭转在百姓眼中的形象。 刘宣却不会让田文如愿。 第422章我会怕你吗? 刘宣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不急不缓的说道:“田相作为魏国的丞相,政务繁忙,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送我离开,令在下感动万分。” “丞相之恩,宣铭记于心。” “只是丞相来送行,迈出了化解你我矛盾的一步,却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派遣一队士兵护送我前往郢都呢?此去郢都,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在半路上会遇到什么事儿。” “如果,遇到了劫匪怎么办?” “我麾下使团的士兵,人数不多,一旦遇到贼匪,肯定是守不住的。” “如今满城风雨,百姓都说丞相准备在半路劫杀我。如今田相亲自来送行,主动化解干戈,谁都知道田相愿意放下干戈,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 刘宣眼中有狡黠的神色,道:“可是我离开大梁后,一旦有人刺杀我,谁都认为是丞相干的。丞相主动化解仇怨的效果,就付诸东流了。为了不再被怀疑,请丞相派人护送一程吧。” 田文闻言,面色陡变。 这一回,田文觉得冤枉和憋屈。 他听了冯谖的建议,已经调回了伏击刘宣的士兵,放弃了在魏国境内刺杀刘宣,只打算派人前往郢都,动用他的人脉,让楚国的勋贵阻拦刘宣迎亲,给刘宣设绊子。 没想到,刘宣倒打一耙。 周围的百姓听后,也不嫌事儿大,议论起来。 “刘子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丞相亲自来送行,证明他放下了和刘子的恩怨。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刘子遭遇不测,就和丞相无关。可万一这事儿,是丞相自己策划呢?”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过丞相身居高位,不至于如此吧。毕竟,丞相得考虑魏国的利益。” “谁知道呢?” “我倒是赞同刘子的话,人心不可测度,小心为妙。” …… 一个个议论的话,传入田文的耳中。 田文的愤怒,不可遏止的迸发出来。他看向刘宣的眼神,也变得凶恶起来,眼中充斥着杀意。他亲自来送行,给足了刘宣面子。 可是,刘宣竟是死缠着不放。 田文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微笑着说道:“刘子多虑了,在魏国境内,你的安全无虞,绝不会遇到任何不测。” 刘宣马上道:“田相的意思是,出了魏国就可能遭遇不测吗?” “你……” 田文哑然,很是憋屈。 刘宣的这张嘴,真的太毒辣了。 田文道:“刘子误会了。” 刘宣心中不信田文,他了解田文的事情,熟知田文的秉性。田文这个人,不是一个心胸大度的人,表面上来送行,那是做样子。 田文该出手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所以,刘宣不客气。 田文环视周围,见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再一次开始怀疑他的动机,连忙解释道:“刘子此去郢都,不论是在魏国境内,亦或者出了魏国,都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完,田文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刘宣,不要太过分了。否则,你也讨不到好处。” 刘宣道:“我过分了吗?” 田文低声道:“你揪着不放,本相舍了魏国的丞相一职,也要杀了你,让你到不了郢都。” 刘宣啧啧两声,很轻松的说道:“田相,终于暴露本意了吗?一言不合,就开口威胁。可惜的是,我不接受任何的威胁,我也不怕你。” “只是,你得考虑清楚。” “一旦你舍弃了魏国的丞相,谁还愿意接纳你?” “燕国和齐国是世仇,燕王雄才大略,也有识人之明,他不会接纳你。有我在赵国,赵国上下,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赵王也不会接纳你。” “你在秦国担任丞相,已经得罪了秦国的勋贵,而且秦王知道你贪恋权势,也不会接纳你。至于韩国,你看不上的。” “齐国岌岌可危,你回去也没有用。” “至于南面的楚国,朝政都由权贵们把持着,你去了也是空架子,不可能得到权利。没了魏国的权威,你还能怎么办?回薛国老家,更是不可能。” 刘宣俯视着田文,说道:“现在占据上风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在我的面前,收起你的威风。如果我离开大梁后,安排一出刺杀自己的戏码。你说,魏国人会怎么看你呢?” 田文嘴角直抽搐。 他忽然觉得刘宣滑不留手,非常难缠。 曾经的刘宣,田文也是有所耳闻的,是一个儒雅的实诚君子,行事中规中矩。如今的刘宣,不按常理出牌,行事更诡谲,令田文倍感棘手。 刘宣看着田文,淡淡说道:“田相,如果我是你,肯定会安排一队士兵护送的。你知道,为什么要派兵护送吗?” “为什么?” 田文眯起眼睛询问。 刘宣看了眼王宫的方向,轻声说道:“田相贵人多忘事,遗漏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在大梁城内,和我嫌隙最深的人不是你田文。你得弄清楚,谁让你对付我的?” “太子!” 田文眉头一挑,忽然说道。 刘宣颔首,笑道:“如果我是魏圉,在舆论纷纷指责你的时候,会安排人刺杀。到时候,我刘宣的死,就是你田文成替罪羊。反倒是魏圉,躲藏在幕后,达成了目的。田相,你认为呢?” 田文一听,忽然觉得背脊发凉。 刘宣的话提醒了他。 不仅是田文,连冯谖都没有考虑太子魏圉。 田文在魏国多年,清楚魏圉的为人,魏圉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刘宣羞辱了魏圉,魏圉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如今局面下,魏圉刺杀刘宣能栽赃,肯定会去做的。 田文看向刘宣,这一刻,他心底发寒。 惊叹于刘宣的算计。 惊讶于刘宣的恐怖。 散布了一则消息,令田文处于被动中。与此同时,又给魏圉制造了出手的机会。无形中,割裂了魏圉和田文的关系,还让田文得关注魏圉,防止魏圉出手对付刘宣。 明明刘宣陷害田文,但田文却必须保护刘宣的安全。 田文很是失落。 刘宣的算计,太深沉了。 田文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思虑片刻,便有了决定。田文扫了周围百姓一眼,朗声说道:“刘子言之有理,此去楚国路途遥远,本相会安排士兵,护送刘子前往郢都。” 刘宣笑了,拱手道:“多谢田相!” 两人的神态,在百姓的眼中,似乎化解了干戈。 实际上,却各怀心思。 田文看向身旁的官员,直接吩咐了下去。然后,田文看向刘宣,轻声的感慨道:“刘宣,你果然是厉害,本相甘拜下风。” 刘宣说道:“田相谬赞了,你我之间,本就没有矛盾。这一次,也是魏圉借田相之手,想要对付我,田相只是被魏圉利用了而已。” “就是此理。” 田文微笑着回答,心中却恨上了魏圉。 若非魏圉,他不至于如此丢脸。 不久后,一队士兵来了。这队士兵的人数多达百人,全都身着甲胄,手持利器,是魏国的精锐,专程护送刘宣前往郢都。 田文拱手道:“刘子,他们会护送你前往郢都。” “多谢田相,时候不早了,告辞!” 刘宣看到护送的魏国士兵,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登上马车离去。 第423章憋屈的魏太子 田文望着离去的刘宣一行人,神情有些沮丧和落寞。在这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真有老不堪用的想法。 一代新人胜旧人。 他,是旧人。 而刘宣,则是新人。 曾经,他在薛国广招门客,对门客极为礼敬,以礼贤下士而闻名天下。他不论到哪一国,都受到君王的敬重和礼遇。 无论到哪里,他都是中心。 事到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不中用了,比不年轻人。 “走,回府!” 田文很快就调整了情绪,遣散了官员,径自赶回相府。他一回到府内,冯谖就来到了大厅中,急切的询问道:“丞相,结果怎么样?” 田文叹息一声,说道:“刘宣这厮,滑不留手,而且狡诈无比。他竟然厚着脸皮让本相安排一百甲士护送。这一遭,刘宣又赚了。” 冯谖轻笑,不急不躁的道:“护送也没什么,只要刘宣在魏国境内不出事儿,就影响不了丞相的声望。相反,如果刘宣真的出了什么差池,丞相怎么都说不清。” “是这个理!” 田文点头,话锋一转,正色道:“刘宣临行之际,曾说了另一件事。” 冯谖问道:“什么事?” 田文道:“刘宣说魏圉记恨在心,可能会派兵伏击,从而嫁祸给本相。” 冯谖一听,骤然惊悚。 他这才发现,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冯谖面色凝重,正色道:“丞相,刘宣的提醒非常重要。一旦刘宣在魏国境内遭遇袭击,世人都会认为是丞相做的。” “刘宣离开,丞相特地前往送行。” “在百姓的眼中,丞相释放了善意,展现出了丞相的诚意和心胸。” “一旦刘宣离开大梁后遭到袭击,消息传回大梁,再有人暗中引导和推波助澜,百姓可能会认为丞相虚伪,表面说一套背地里又做一套。” “到时候,丞相会很被动。” 冯谖说道:“卑职建议,请丞相走一遭太子府,敲打太子。” 田文想了想,说道:“本相如果直接敲打太子,恐怕双方的关系会出现裂痕。至少,太子的心中会有疙瘩。” 冯谖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孰轻孰重,丞相应当明白。为今之计,只能敲打太子,让他不能轻举妄动。” 田文思虑一番后,点头道:“本相明白了!” 当即,田文吩咐人准备马车,往魏圉的太子府行去。 …… 太子府。 府内雕梁画栋,极为奢华。 书房中。 魏圉正听侍从禀报消息,他得知田文亲自送刘宣离开大梁的消息,脸上尽是笑容,刘宣终于离开了,现在是对付刘宣的绝佳机会。 杀死刘宣,他不会承担半分的责任。 总之,有田文背锅。 魏圉看向站在身前的侍从,问道:“田文派遣的一百护卫,战斗力如何?” 侍从禀报道:“都是精锐!” 魏圉道:“要彻底的剿灭刘宣,需要多少兵力?” 侍从轻笑,开口说道:“回禀太子,如果要剿灭刘宣,我们至少要一百精骑。如果人数过少,难以彻底的杀死刘宣。毕竟,刘宣不仅有赵国使团的士兵,还有田文安排的一百步兵护送。” 魏圉吩咐道:“你马上去安排,抽调一百精骑离开大梁,尽快剿杀刘宣。” “喏!” 侍从转身就退下。 魏圉坐在房中,脸上尽是笑容。 这一回赚到了。 刘宣当着魏国文武百官的面,肆意的羞辱他,令他颜面尽失。这样的仇恨,魏圉咽不下这口气,不报此仇,他决不罢休。 魏圉拿起竹简翻看,查看着最近呈递上来的政务。如今的魏圉,已经开始处理政务。魏王的身体大不如前,也开始培养魏圉处理政务的能力。 “报!” 忽然,管家走进来道:“太子,丞相来访。” 魏圉道:“本太子马上就去。” 他搁下手中的竹简,起身往大厅行去。 来到大厅中,魏圉见到田文,笑吟吟说道:“丞相怎的亲自来本太子的府上,如果有什么事情,派人通知一声,本太子过府和丞相一叙。” 在魏国,田文的势力很大。 即使魏圉是魏国的太子,也需要田文的支持。所以魏圉对田文,维持着表面上的尊敬。 田文笑了笑,淡淡道:“君臣有别,自当是臣来拜见太子,哪能让太子屈身前往。” 客套一番,两人落座。 魏圉道:“丞相来找本太子,有什么事情吗?” 田文捋着胡须,缓缓说道:“本相得到门客禀报消息,说太子麾下的人自作主张,准备对付刘宣。故而,本相特来劝阻,希望太子约束下人。刘宣是大王礼敬的人,不能怠慢。” 魏圉闻言,面色骤然一僵。 旋即,才恢复过来。 田文何其老辣,在魏圉神色不自然的瞬间,他就看出来了。田文暗暗庆幸,心想魏圉果然要动手,要栽赃给他。 田文只是试探魏圉,没想到真的试探出了问题。 幸亏来得及时。 魏圉微笑道:“丞相,本太子麾下的人,不会乱来。” 田文微微颔首,说道:“没有乱来,自然是好的。本相就怕某些人不长眼睛,冒犯了刘宣,影响魏国的声誉。否则到最后,影响到太子,就不好了。” 这是话中有话。 或者说,这是敲山震虎,让魏圉小心了。 魏圉心中很不高兴。 然而,如今他地位不稳固,需要田文的扶持,不可能和田文翻脸。尤其是田文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魏圉不可能再一意孤行,如果再去刺杀刘宣,就是正面和田文为敌。 一旦把田文逼到了魏无忌的一边,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他刚刚下了刺杀刘宣的命令,如今要收回,心中觉得憋屈。 魏圉心中叹息,保证道:“丞相放心,本太子知道该怎么做?本太子麾下的人,绝不会犯事,一定会规规矩矩的。” “多谢太子!” 田文抚掌一笑,起身道:“本相还有要事在身,便告辞了。” 说完,田文就往外走。 魏圉笑着回答,亲自送田文离开。他再回到大厅,面色阴沉如水,愤怒的同时更觉憋屈。 刘宣没把他放在眼中。 如今,连田文也向他施压。 魏圉愤怒,但不得不认栽,他喊来管家,让管家立即传令,停止刺杀刘宣的事情。 第424章落水 刘宣领着赵国的使团离开大梁城后,便加速赶路。 此去郢都,还有很远的路程,所以一路上,刘宣都没有耽搁,加快速度赶路。好在有田文安排的一百魏国士兵护送,一路上安全无虞。再加上人多了起来,即使道路上有个什么难以行进的地方,也有魏国士兵帮忙。 而且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的刺杀。 刘宣知道田文起了作用。 如果不是田文敲打魏圉,不会如此的顺利。 时间匆匆,进入四月。 四月的天气,空气中少了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多了一缕热气。如今还是四月,没到盛夏酷暑的时节,可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 离开了魏国境内,一行人在韩国没有耽搁时间,径直穿过韩国,然后进入了楚国境内。 楚国位于南方,原始的山林很多,且因为地处南方的缘故,气候更加的潮热。相比于北方干燥舒爽的天气,北方人初到南方,非常的不习惯。 尤其北方人才汇聚,政治和经济都更发达。南方更多是蛮夷之地,即使地域广,但城镇之外的许多地方,都是相对原始的村落,民众不开化。 恰是如此,赶路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尤其是一些士兵难以适应南方的天气,在半路上,出现了一些症状。 好在问题不大,也没有影响赶路。 四月底,雨水多了起来,时不时的就遇到大雨。大雨过后,道路泥泞,赶路更加的困难。以至于在很多时候,马车不便于行进,刘宣也只得下马走路。 时间一天天过去。 进入五月,刘宣一行人距离郢都,终于越来越近了。 再走个四五天,就能抵达郢都。 到了这一片区域后,繁华了许多,周遭也不再都是山林,道路顺畅。 这一日,夜晚。 众人在一处村落歇脚,入夜后,士兵因为白天赶路,颇为疲惫,所以早早的就歇息了。 廉恒把廉玉喊到了房间中。 廉恒盯着廉玉,脸上有一抹焦急的神色,郑重说道:“姐,咱们即将抵达郢都了,你还不打算在先生的面前露面吗?一直这样,我怕你跟着我南下一回,不会有任何的收获。” 廉玉一点都不急,很平和的说道:“慌则乱,乱则败。恒弟,现在不是我显露身份的最佳时节,到了郢都后,我会安排好我的事情。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说了,如果此行失败,回到邯郸,我会嫁人的,不会再让爹爹担忧。” “你……” 廉恒一听,有些气急。 他很焦急,反倒是廉玉一点不着急了。 廉玉轻轻一笑,宽慰道:“小弟,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廉恒盯着廉玉,好一会儿后,颇为颓废的叹息一声,说道:“你一向有主见,好吧,你自己看着办。” 廉玉本就极为聪明,而且很有主见。廉恒劝说不了,只能听之任之。 廉玉起身离开,廉恒也早早的休息。 次日一早,队伍继续赶路。 越是往郢都行去,遇到的河流越来越多了。南方水系发达,四处都是河水江水,尤其在楚国境内,河流遍布,无数的河流川流不息。 恰是如此,秦国虽然强横,甚至带兵杀到楚国郢都,也无法彻底的攻占楚国。 毕竟,楚国地域辽阔。 秦国有实力直捣郢都,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彻底吞并楚国,只能一步步的图谋楚国。 队伍前进,来到了一处江岸边。 江边没有大船停靠,只有一排排的竹筏,而竹筏上站着一个个撑船的船夫。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会走水路南下。因为两岸都是山林,需要乘坐竹筏走一段,然后再登岸往郢都行去。 这些竹筏,专门搭人渡河。 廉恒径直上前,和撑竹筏的船夫谈妥,便喊来了一艘艘竹筏,让船夫在岸边停靠,让士兵登上竹筏。 乘坐竹筏,刘宣不觉得有什么。 他自小在齐国长大,齐国东临大海,刘宣也曾去海边游水。刘宣不觉得有什么,但对赵国的士兵而言,乃至于对魏国的士兵而言,让他们乘坐摇摇晃晃的竹筏,非常不舒服。 站在竹筏上,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去似的。 还好河流不算湍急,如果河流湍急,会更加的难受。 尤其是这段时间,天气潮热,一个个心中都有些不舒服。如今再登上船,更是觉得有些难受。可不管如何,还得走水路南下。 一批一批的士兵登上竹筏,不断往下游而去。 刘宣、廉恒是最后一批登上竹筏的。 船夫乘船,竹筏顺流而下,江水不断的往后。 此时,日头高升。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江面上,景色怡人。 只是廉玉不觉得好看,廉玉也是最后一批登船。她化妆易容,也带着假胡须,坐在角落的位置,距离刘宣挺远的,不容易被认出。 随着竹筏摇摇晃晃的前进,廉玉心头闷得慌。 这段时间赶路,她很不适应潮热的天气,本就有些不舒服。如今一摇一晃的,胃里面更觉得难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那滋味儿,太难受了。 江水清澈,有的地方能看到河底,能看到鱼儿在水中游。但廉玉心头烦闷,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思,因为乘船摇摇晃晃的前进,他很不适应。 廉恒发现了廉玉的异状。 事实上,他也有些不习惯,但觉得还能忍着。 看到廉玉的样子,应当很难受,但眼下的情况,廉恒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这样的情况,不仅是廉玉一个人,其余的一些士兵也有症状,只是程度不同。 不过也有精神好的。 刘宣扫了眼竹筏上的士兵,没有正面看到廉玉。他看到众人的样子,心中叹息。现在的这情况,说到底是水土不服造成的。 赵国的士兵进入楚国后,不适应气候,有些水土不服。 竹筏一摇晃,把所有的问题引发了出来。 刘宣说道:“都凝神屏气,不要慌,不要急,不要胡思乱想。调整自己的气息,让自己适应竹筏的节奏,慢慢的就会习惯。” 他安慰着士兵。 刘宣的话,廉玉也听到了,可听不进去。廉玉只能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后退的竹筏,也不看碧波荡漾的水面。她在竹筏上,看向水面,竟会有一种人在半空无法着地的感觉。 这感觉非常难受。 许久后,竹筏还没有靠岸。 廉玉快忍不住了,她睁开了眼睛。可睁开眼睛的瞬间,周在一切迎入眼中,加上胃里面一阵翻涌,她身子往外探出,靠在竹筏边呕吐。 竹筏仍在继续,一阵凉风吹来,廉玉冷不禁的打了个激灵,眼前竟是一阵眩晕。 她重心失衡,身子突然就往前一探。 这一探,可不得了。 她的身体失去了重心,竹筏还在前进,以至于没能坐稳,直接就往前栽倒。 “扑通!” 水花四溅,廉玉跌落在江水中。 “啊!” 廉恒惊呼一声,连忙道:“船家,有人落水了,快把人救上来。” 船夫六十多岁,满脸的褶子。 他看到落水的廉玉,苦涩一笑,叹息道:“这位官爷,老汉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即使会水,下去了也不能把人救上来。让你们当中会水的人下去,赶紧把人救上来。” 廉恒一听,顿时急了。 廉玉是他的亲姐,他怎么能看着廉玉落水不救呢?问题是,廉恒不会水,他看向竹筏上的士兵,道:“谁会水,快把人救上来。” 士兵们摇头,都不会水。 而且这些个士兵,脸上的神色也不怎么不好看。他们虽然不至于眩晕,但胃里面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 廉恒见状,焦急不已。 “扑通!” 忽然,一阵水花溅起。 廉恒定睛看去,却见刘宣果断的跳下江水中,往廉玉落水的地方游去。 第425章身份暴露 “啊,救命!” 廉玉落水后,不停在水中扑腾。她不会水,越是在江水中扑腾,越是张口,吞下去的水就越多,反而是陷入其中,难以自救。 她伸手扑腾着,可一身的武艺半点用不上,挣扎着冒出了水面,但紧接着又沉了下去。 短短时间,她开始往下沉。 廉恒站在竹筏上,看着廉玉落在水中,焦急万分。 他恨不得自己跌落水中。 这时候,刘宣不断的往前游,已经靠近了廉玉的位置。当刘宣抵达时,因为廉玉不断的扑腾着,已经沉入了水中。 刘宣脑袋在江面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子一缩,就潜入水中。 江水清澈,能看清水下的一切。 刘宣目光一扫,看到了廉玉的位置。在这个时候,刘宣还不知道落水的人是廉玉。他快速的游了过去,来到廉玉的身旁后,没有任何的犹豫,左手快速伸出,从廉玉的背后穿过,然后环胸夹着廉玉,准备往上游。 刘宣此刻,只有救人的心思。 刘宣水性很好,加上廉玉很轻,没耗费什么力气,刘宣就把廉玉拽出了水面。刚出水面的廉玉,因为呛了水,加上胃里面翻涌难受,还有些晕乎乎的。 廉玉不知道是刘宣救了她。 然而,刘宣的目光看过来,当看到廉玉的面庞时,瞪大了眼睛。此时的廉玉,脸上的妆容卸去,假胡子也掉了,那张宜喜宜嗔,却带着一丝痛苦的面庞,彻底暴露在刘宣的面前。 不是廉玉又是谁呢? 察觉到是廉玉,刘宣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正揽着廉玉的腰,手掌也印在廉玉的胸上。因为得拽着廉玉,避免廉玉掉下去,所以刘宣的手一直押着廉玉的胸。 这动作搁在廉玉身上,极为不雅。 所以刘宣看到是廉玉后,手不自觉的松开。就在松手的瞬间,廉玉的身体就开始往下沉,刘宣又不得不用力夹住廉玉。 刘宣心中叹息,他只能夹着廉玉,然后往竹筏靠过去。 撑船的老者,也开始靠过来。 廉玉被刘宣夹着,她虽然呛了水,但刘宣救援及时,情况也不严重。可以呼吸后,不一会儿,廉玉就醒了过来。廉玉看向刘宣的眼神,仍有一丝的迷瞪,没有真切反应过来。 刘宣见廉玉醒来,先是欢喜,旋即面色冷肃,呵斥道:“玉儿,你竟然混在迎亲的队伍里面。廉将军如果知道了,看你怎么解释。” 廉玉骤然一惊。 她暴露了。 可是在惊讶过后,她妩媚的面庞上,却流露出一抹娇羞,以及一丝的欣喜。 刘宣救了她。 如此近距离的挨着刘宣,能感受到刘宣的力量。廉玉甚至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永不前进。廉玉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却是甜蜜蜜的。 不多时,撑船的老丈靠近了刘宣。他把撑船的竹竿往下插,让竹筏停下,不至于漂流。 刘宣一手抵着廉玉的背,一手拖着廉玉的臀部,把廉玉送上了竹筏。然后,他才登上竹筏。廉玉身上的衣衫被江水打湿,婀娜多姿的曲线暴露了出来。 女子的身份,随之暴露了。 一个个的目光,都看向廉玉。 廉恒黑着脸,冷声呵斥道:“看什么看,这是我姐姐。她跟着本将去郢都散散心,都转过头去,谁再看,本将挖了他的眼珠子。” 众士兵一听,全部恍然。 一个个撇开头去,只是众人的心中,却开始八卦了起来。廉玉喜欢刘宣的事儿,早有风声,只是没有彻底传开。如今士兵见到后,都颇为兴奋,很是觉得好奇。 反倒是这样,一个个注意力转移了,心中竟舒服了许多,不再那么难受。 刘宣上了竹筏,身上湿漉漉的。 四月的太阳晒着,一阵风吹来,刘宣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寒蝉。他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廉玉,吩咐道:“廉恒,把你的外衣脱下来,让玉儿披上。” “好!” 廉恒点头,连忙脱了外衣。 等廉玉把衣服简单的挤水后,才让廉玉披上。 刘宣身体强壮,倒也没什么。他脱下外衣,把水拧干,就这么坐着。 竹筏继续前进,走了约莫两刻钟后,开始靠岸了。一个个士兵,陆续的登岸。站在陆地上,一个个都松了口气,不再紧张。 上岸后,廉玉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刘宣也是如此。 因为许多的士兵都有些不适,暂时停止前进。 刘宣带着一个随从,去查看士兵的情况。看完了士兵的情况后,刘宣又在周围转了一圈,查看周围的环境。歇脚的地方是在山脚下,竟有山泉流下来。 刘宣看到后,正好有些口渴,喝了些泉水,才回到队伍中。 廉恒煮了姜汤,让刘宣和廉玉喝下,避免感染风寒。 刘宣才看向廉玉,他张了张嘴,想说教一番。可看到廉玉殷切的神色,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看向廉恒,沉声道:“廉恒,你小子知道玉儿在军中,对吧?” 廉恒嘿嘿一笑,一副惫懒模样,很洒脱的说道:“先生,姐姐一个人在邯郸很无聊,父亲又时不时的劝她嫁人,我才带着她出来散心的。” 刘宣一听,顿时哑然。 廉玉为什么不嫁,以他的聪慧,怎么能看不透。 只是,刘宣没有点破。 刘宣叹息一声,道:“罢了,就让你姐姐跟着吧。” “多谢先生。” 廉恒一听,朝廉玉挤眉弄眼,脸上多了一抹笑容。廉玉暴露了身份,虽然是意外,但反而有利于接下来的发展。 这也算是天意使然。 廉玉听到刘宣的话,俏丽的脸上也多了一抹笑容。刹那间,竟是艳丽无双,明眸照人。 “阿嚏!” 忽然,刘宣打了个喷嚏。 他竟是有些发冷,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廉恒有些担忧,连忙说道:“先生,再喝碗姜汤,别受了寒。”他拿碗又给刘宣盛了一碗姜汤,让刘宣喝下去。 刘宣喝了后,身体舒服了许多。 队伍在原地休整了半个时辰,又启程赶路,往郢都行去。 第426章男儿的担当 廉玉的身份暴露后,不必再藏着,也不用再易容化妆。她只是女扮男装,穿着男儿的衣服。这一路上,和刘宣相处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至少,能朝夕相处。 廉玉一路上,没有表露心思。 廉恒看在眼中,心中却更是焦急。他的这个姐姐,心智坚定,很有主见,但也害羞。虽然认定了刘宣,可毕竟是女孩子,到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以至于,刘宣和廉玉的关系颇为暧昧,似是而非的,令廉恒干着急。 不过这两天,刘宣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那模样,似乎感染了风寒。可刘宣吃了药后,却没有太多的效果。 这一日,中午时分。 队伍停下来歇息,廉恒安排廉玉去给刘宣准备午饭和汤药。 廉恒和刘宣相对而坐,他神色肃然,盯着刘宣,正色道:“先生,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刘宣因为身体不适,脸色有些苍白。 刘宣明明没有感染风寒,也不觉得受了凉,但身体总是有些乏力,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舒服。刘宣对于问题,只能归咎于水土不服,有些不能适应楚国南方的天气。 刘宣轻笑,缓缓道:“你想说玉儿的事情?” 廉恒道:“先生睿智!” 顿了顿,廉恒开么年山的道:“先生谋算无双,洞悉人心,肯定清楚姐姐爱慕先生的心思。先生在府上时,姐姐就倾心于先生。时至今日,姐姐早已情根深种。” 刘宣眉宇间,多了一抹肃然,掷地有声的说道:“等迎亲回到邯郸,我自会向廉将军求亲,求娶玉儿。” “啊!” 廉恒惊呼一声,直接愣住。 刘宣的话,让廉恒满腔的话无处诉说,所有的话都憋在肚子里面。 一直以来,刘宣避而不谈廉玉的事情。恰是如此,刘宣和廉玉之间,始终都有着一条无形的线阻隔,令廉玉饱受相思之苦,令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原本,廉恒准备了很多的话,准备劝说刘宣。甚至于,廉恒都打算告诉刘宣,他已经征得了田瑾的同意。 刘宣一开口,廉恒就无话可说。 太意外了。 廉恒根本没有想到,刘宣会主动的提出求亲。 好半响后,廉恒才恢复过来。 廉恒压下心中的惊讶,有些不解,问道:“先生明知姐姐的心思,也有求取姐姐的想法,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行动呢?这些年,姐姐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也饱受相思之苦,很不容易。” 刘宣叹息一声,解释道:“自古以来,情恩难还,情事难测。我的本心,不愿意四处留情。玉儿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没有料到,她会倾心于我。” “一直以来,我谨守规矩,没有逾越。” “毕竟,我已经娶妻。” “如果再娶玉儿,给她一个什么身份呢?玉儿毕竟是赵国上将军廉颇的女儿,身份尊贵,出身不凡。以玉儿的条件,找一个如意郎君,天下多的是。” “即是如此,为什么要嫁给我做小呢?原本我想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感情自会淡化,会随风散去。” “只是没有想到,她如此的坚决。” “可是,我就算明白她的心思,还是压下的想法。毕竟,玉儿的身份搁在那里,这并非一件易事。这一次的意外发生了,既然有了肌肤之亲,我不能不管。” 刘宣侃侃而谈,说道:“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得有担当。如果玉儿没有倾心于我,我救她虽然有肌肤之亲,但也事急从权,没什么。但她倾心与我,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刘宣心思细腻,一直都知道廉玉的心思。 可是,刘宣已经娶妻了。 再加上廉玉的身份不一般,是廉颇的女儿,身份尊贵。刘宣不能让廉玉做小,也的考虑廉颇的脸面,就一直假装不知道。 廉玉落水,他下水拯救,不该摸的摸了,不该抓的也抓了。 而且,有无数的士兵看着。 一旦消息传出,让廉玉如何做人? 如果双方是萍水相逢,都不认识,那是事急从权,刘宣可以事了拂衣去。问题是廉玉不同,廉玉本就背负着压力,刘宣再拍拍屁股走了,什么都不管,让廉玉怎么办? 让廉玉来承受所有的非议吗? 这不可能! 刘宣有自己的考虑,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刘宣也清楚廉玉的心思,所以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他这一路上,没有说出来罢了。至于田瑾方面,他也会尽力去沟通,会妥善的解决这件事。 廉恒听完,顿时笑了。 天意啊! 都是天意如此。 赶往郢都的一路上,廉恒不断的催促廉玉,让廉玉赶紧行动。没有想到,机缘巧合下的落水,反而促成了一幢姻缘。 廉恒嘿嘿一笑,非常的高兴。 为廉玉感到高兴。 这个时候,廉恒心中的芥蒂尽去,和刘宣闲聊,他也不再提及刘宣求亲的事情。既然刘宣没有告诉廉玉,他也没有必要再搀和,反正刘宣决定了要求亲。 这件事,算是圆满解决了。 不一会儿,廉玉拿着汤药过来了。汤药还冒着热气,却不是太烫,能直接饮下。廉玉把碗递到刘宣的面前,柔情无限,说道:“趁药是热的,赶紧喝了。” 刘宣接过来,却苦着脸。 连续喝了几天的药,他满嘴都是汤药的苦涩味道,实在是太难喝了。可看着廉玉的目光,刘宣只得忍着,张嘴一口喝下去。 一碗汤药下去,肚子里面涨鼓鼓的,有些不舒服。 廉玉拿出一条丝绢,递给刘宣擦嘴。 然后,廉玉才起身去洗碗。就在廉玉刚起身离开的时候,刘宣面色大变,他眉头皱起,胃里面翻腾不已,眼前竟有些眩晕。 刘宣再也忍不住,张嘴哇的就把喝下的汤药都吐了出来。 甚至于,早上的饭菜都吐了出来。 “先生,你怎么了?” 廉恒看到后,顿时慌了起来。 正离开的廉玉听到廉恒的话,转身就看到刘宣呕吐不已。她连忙来到刘宣的身边,搀扶着刘宣。 一番呕吐后,刘宣浑身发软,提不起半分的力量,眼中的视线也变得模模糊糊的,竟是一下昏睡了过去。 廉恒和廉玉见状,都吓住了。 廉恒立刻就恢复过来,问道:“姐,你确定先生的汤药没有问题吗?” “不可能有问题。”廉玉想都不想,很肯定的说道:“煎药的药渣是我亲自保管的,也是我亲自煎药,中间没有任何人接触,不可能有问题。” 廉恒的心思,快速转动。 这时候,不是追查责任的时候,得先治好刘宣的病。好在距离郢都不远,最多再有两天的路程,就能抵达郢都,附近也有一些村落,不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能够找寻医师。 第427章扁鹊之徒 廉恒当机立断,吩咐道:“来人!” 士兵走来,在廉恒的面前抱拳行礼。 廉恒面色肃然,下令道:“魏国的士兵留下,赵国的士兵去周边村落寻找医师。愿意来的人,好言好语伺候着,不可怠慢。不愿意来的,绑也要绑来。” “喏!” 士兵传令,赵国士兵快速的行动了起来。 队伍暂时休整。 廉恒让魏国士兵临时搭建了一座营帐,把刘宣安置在营帐中,廉玉则在一旁照顾。 半个时辰后,有士兵带着医师回来。 这些士兵,都各自带来了医师。只是医师们替刘宣诊治后,一个个都摇头,一副无能为力的神情,诊断不出缘由。 这情况,更让廉恒和廉玉紧张。 刘宣的安全,至关重要。 如果刘宣出了差池,此去楚国迎亲,将会非常的麻烦。 士兵在不断的寻找中,找到了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医师。此人到了营帐内,给刘宣仔细的诊脉,又是一番望、闻、问、切后。 只是,老者眉宇间尽是凝重。 廉恒问道:“老先生,病情如何?” 老者回答道:“非常的麻烦,据老夫的判断,这位大人的症状,应当是受疫病所致。” 廉恒道:“什么疫病?瘟疫吗?” 老者摇头,解释道:“并非一般的瘟疫,这是楚国特有的病症。我们楚人生活在当地,熟知当地的情况,所以几乎是不喝深山老林里面的水。” “因为深山的水看似清冽,实则有毒。” “一旦饮用后,就可能遭到疫病侵袭,从而导致身体发虚,渐渐衰弱,以至于死亡。看你们的穿着打扮,以及你们的口音,应当不是楚人。” 老者说道:“老夫行医多年,也遇到了许多并不是楚国的人。因为进入楚国后,误食了深山老林的水,或者是在深山老林穿梭,以至于患病的。这位大人,应当是这样的病症。” 廉玉问道:“能治好吗?” 这是廉玉最关心的问题。 老者说道:“很难!” 一名士兵眼睛一亮,忽然说道:“我想到了,当日我们乘坐竹筏渡河登岸后,曾在山脚下休息了一段时间。当时,刘相巡视了一番,看到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清冽,就饮用了一点。小人休息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刘相饮水。” 老者说道:“这就对了。” 廉恒看着医师,郑重说道:“您既然知道,肯定有医治的办法。即使很难,但也请您一定要治好先生。不论多少诊金,我们都愿意。” 老者摇头道:“老朽虽然知道,却没有医治的手段,实在惭愧。” 廉玉道:“老人家,求求您了。” 老者捋着胡须,缓缓道:“老夫如果有救人的本事,自然会救他。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但是,老夫确实没办法。老夫只能为你开两副药,暂时抑制病情的扩散。不过在郢都城内,有一人可以救治这位大人。” “谁?” 廉玉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老者解释道:“郢都城内,有一座医馆名叫‘越人馆’,坐镇的医师名叫子阳,此人是卢医的弟子,医术精湛。他出手治疗,这位大人的病症应当没有问题。” 廉玉一听,惊讶道:“莫非是扁鹊之徒。” 卢医,是扁鹊的自号。 扁鹊是各国百姓的称呼,他名叫秦越人,自号卢医。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言之有理,子阳医师的确是扁鹊之徒,深得卢医的真传。只是子阳医师性情乖张,不肯轻易出手。想当年,子阳医师医者仁心,不是这个样子。自从卢医被秦国太医李醯(xi)杀死后,子阳医师就变了个人似的。说起来,都怪李醯啊。” 廉玉心思转动,道:“老先生是医道中人,了解扁鹊的事迹。请老先生说说扁鹊的事迹,以便于我们到了郢都和子阳医师交谈。” 知己知彼,才能利于行动。 廉玉知道扁鹊,却浮于表面,不怎么清楚。 老者捋着颌下的胡须,不急不慢的阐述扁鹊的事情。 扁鹊此人,医术通神。 他没有为哪一国的君王效力,却带着弟子游走列国。 在赵国时,赵武灵王为增加人口,重视女子的疾病,加强对女子的防护。扁鹊抵达后,得知了这一情况,就在邯郸做‘带下医’(妇科医生),救人无数,因此闻名赵国。 后来,扁鹊取道汤阴,进入齐国临淄。 齐桓公田午(田氏齐桓公,非齐桓公姜小白)接待扁鹊,在宴席上,扁鹊看了田午的神色,就说道:“君有疾在胰理,不治将深。” 田午自觉身体很好,没有疾病,便一笑置之,说道:“寡人无疾”。 过了五天,扁鹊再见到田午,又说道:“君有疾在血脉,不治恐深。” 田午说道:“寡人无疾。” 在扁鹊离开王宫后,田午显得很不高兴。扁鹊一见到他,就咒他有病,实在是居心叵测。如果不是扁鹊医术通神,名传列国,田午肯定要杀了扁鹊。 当扁鹊再一次见到田午的时候,扁鹊很郑重的说道:“君有疾在肠胃,不治将深。” 田午大怒,干脆不理扁鹊。 等到扁鹊第四次见到田午的时候,扁鹊看了田午的神态,不再逗留,直接离开了王宫。田午恼怒于扁鹊说他有病,但清楚扁鹊的能耐,就派人追问。 扁鹊见到了使者,说道:“疾之居腠理,汤熨之所及;在血脉,针石之所及;在肠胃,酒醪之所及;其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 不久后,田午病发。 这时候,田午才想到了扁鹊,派人去请扁鹊治疗。可是扁鹊已经离开了齐国。不久后,田午病情医治无效死亡。 随着扁鹊游历,医术越发通神。 每到一国,都被奉为上宾。 公元前310年,扁鹊已经是九十七的高龄。他年纪很大,却精神矍铄,口能言,耳能听,行动矫健,完全不像九十多岁的人。 他带着弟子游历,进入了咸阳。 当时,秦武王赢荡和侍卫举鼎比赛,伤及腰部,疼痛难忍。秦国的太医李醯(xi)替赢荡诊治,治疗后却不见好转,而且更加严重。 经人举荐,赢荡召扁鹊入宫。 扁鹊观察后,给赢荡推拿了一番,又给赢荡服了一剂汤药,赢荡彻底恢复了。李醯见到这一幕,心中嫉恨,更担心扁鹊取代他的地位。 李醯在赢荡的面前进谗言,污蔑扁鹊,以至于赢荡没有重用扁鹊。 然后,李醯又派人刺客扁鹊。 扁鹊察觉到危险,迫于李醯的权势,不得不离开秦国。在离开秦国的路上,遇到了李醯安排的刺客,遇刺身亡。 子阳就是追随扁鹊的弟子之一。 他看着扁鹊被杀,看着师兄弟被杀,悲恸无比。在师兄弟的拼死保护下,子阳虽然逃过一劫,却性情大变,很是乖张。 廉玉听完后,郑重的说道:“多谢老先生,有了您的消息,我们的把握更大了。我们这就赶往郢都,请子阳医师出手。” 老者笑了笑,说道:“但愿你们能成功。” 开了药方,老者就离开了。 廉恒不敢耽搁时间,吩咐人收拾营帐,然后准备了一辆马车,把刘宣放在马车内,便加快速度往郢都赶去。 第428章楚人黄歇 刘宣服用了医师开出的药,病情暂时得到了抑制,没有再加重。在三两天内,刘宣的病情不会再扩散。可刘宣仍是昏昏欲睡,无法清醒过来。 为此,廉恒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连夜赶路。原本要两三天才能抵达郢都,廉恒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到了郢都境内。 这一日,上午。 廉恒一行人抵达了郢都城外。 郢都是楚国的国都,是南方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城池坚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廉恒策马向前,向城门口的士兵出示了身份,便进入城内。 一行人,在驿馆住下。 廉恒等人居住的,是单独的一座院子,环境清幽。 廉玉安排士兵把刘宣安置下来,又吩咐士兵去打探越人馆的位置。在廉恒和廉玉安正忙碌的时候,一名士兵来到廉恒的面前,禀报道:“将军,楚国黄歇,奉王命前来拜见。” “请!” 廉恒吩咐一声。 他看向廉玉,吩咐道:“姐,你回避一下。” 廉玉点头,往刘宣的屋子行去,去照顾刘宣。 廉恒来到厅中,等着黄歇。 不一会儿,黄歇进入大厅,他身着华服,面带微笑,拱手道:“楚国黄歇,见过廉将军。” 黄歇三十出头,相貌堂堂,儒雅俊朗。 廉恒看到黄歇的时候,有一种见到刘宣的错觉,不是相貌相似,而是双方的气质很相仿。 廉恒道:“先生请坐!” “谢将军。” 黄歇道谢,然后坐下。 如今的黄歇,官职不显,仅仅是楚太子熊元的师傅,还不是后来权倾楚国的春申君。如今的黄歇,仅是略有薄名,不受器重。 廉恒问道:“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黄歇回答道:“大王得知赵国的使团抵达,心中很是高兴,准备于今夜戌时,在宫中设宴,为赵国使团接风洗尘。大王仰慕刘相久矣,迫不及待的想一堵真容。” 实际上,黄歇也觉得奇怪。 他作为楚王的特使,前来拜见,刘宣不见他,却让廉恒负责接待,这是有些失礼的。 廉恒叹息一声,解释道:“楚王的好意,本将心领。晚上的宴会,我们无法出席。” “为何?” 黄歇更是皱起了眉头。 楚国和赵国联合,黄歇极为赞同。 这次联姻,是楚国提出来的。赵王既然同意了,也派了使臣来迎亲,就不会拒绝,怎么还不赴宴呢?尤其是他没有见到刘宣,对赵国使团的印象更差了。 廉恒面带愁容,解释道:“请先生回报楚王,我赵国的使节刘宣,进入楚国后受疫病的侵袭,至今昏睡不醒。如今,正准备去拜会越人馆的子阳医师,请子阳医师诊治。” 黄歇惊讶道:“竟有这事儿。” 对于疫病,黄歇是知道的,这是极为棘手的病症。 甚至宫中的御医,都不见得能治好。 得知是这一原因,黄歇心中的芥蒂尽去,肃然道:“刘相的病情,在下会向大王禀报。可是要请子阳医师出诊,有相当大的难度。子阳医师在郢都行医,大王盛情相邀,他也不曾搭理。不过廉将军放心,在下回去复命,会请大王派遣宫中御医替刘相诊治。” “多谢了!” 廉恒道谢,脸上升起一丝的希望。 万一楚王安排的御医,把疫病治好了呢? 黄歇知道时间紧迫,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很快就告辞离开,去王宫中复命。黄歇急匆匆的入宫,在大殿中觐见楚王。 楚王年逾五旬,两鬓早已斑白,但他精神矍铄,身体非常好。楚王坐在王位上,沉声道:“黄卿,结果如何?” 黄歇正色道:“回禀大王,刘宣进入楚国境内,因水土不服,受疫病侵袭,如今昏睡不起。所以晚上的宴会,刘宣无法赴宴。” 楚王一听,皱起眉头。 刘宣是使节,如今感染疫病,事情就麻烦了。 这势必影响到迎亲。 楚王捋着颌下的胡须,思索了片刻,沉声道:“既然刘宣卧床不起,设宴的事情暂缓。你多跑一跑,关注一下刘宣的病情。” 黄歇应下,然后说道:“大王,楚、赵联姻在即。刘宣患病卧床,微臣恳请大王调拨宫中御医,替刘宣诊治。” “准了!” 楚王点头,直接批准了。 话锋一转,楚王道:“黄卿啊,疫病不是小症状,恐怕不容易治愈。即使调遣了御医,也未必能治好。” 黄歇微笑道:“刘宣患病,大王派遣御医诊治,已经仁至义尽。能否治好,那并非大王的责任。听廉恒说,他们准备拜访子阳,请子阳出手。” 楚王听了后,面色微冷。 对于子阳,楚王也是有些芥蒂的。 楚王冷哼一声,不忿的道:“子阳性情乖张,自以为是。如果不是他医术通神,又是扁鹊的弟子,本王早就砍了他,竟然不听从本王的命令。” 黄歇微笑道:“都是大王仁慈。” 楚王摆手道:“下去吧,带着御医去驿馆。” “喏!” 黄歇拱手告退,他去征调了两名御医,然后直奔驿馆。进入驿馆,黄歇直接道明来意,指着两名御医,说道:“廉将军,这两位是宫中医术最精湛的医师,让他们试一试吧。” 廉恒心中感激,道:“多谢先生。” “请!” 廉恒在前面引路,带着黄歇一行人进入刘宣休息的房间。 两名御医先后诊脉,又仔细查看刘宣的情况。足足过了一刻钟,两个人都神色无奈,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其中一人说道:“刘相的病情暂是压制住了,但想要彻底的治好,我们无能为力。如果我们出手,最多就做到这一步,只能压制住。” 廉恒心中叹息,说道:“多谢两位。” 黄歇道:“廉将军,没能帮到你,实在抱歉。” “无妨!” 廉恒摇头道谢。 听到御医无能为力,廉恒心中更是担忧,他没有心思和黄歇闲聊,简单应付了几句话,就送走了黄歇一行人。 这时,打探越人馆消息的士兵回来了。 士兵站在廉恒的面前,禀报道:“将军,越人馆的位置打探清楚了。小人向越人馆周围的人询问了,请子阳医师出诊,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廉恒眼睛一亮,开口询问。 子阳有条件不打紧,管他什么条件,救了人再说。 士兵摇头道:“卑职不知。” 廉玉也走了出来,她听完士兵的话,果断的道:“不管什么条件,去了再说。恒弟,调集赵国的士兵,护送先生去越人馆。子阳医师配合,我们礼敬。如果不配合,那就不用客气。治不好先生的病,留他何用?” 一抹煞气,在廉玉眉宇间掠过。 “行!” 廉恒点头,转身去调集士兵。 如今驿馆内,只剩下赵国的士兵。护送刘宣的魏国士兵,在廉恒等人住下后,就已经离开了。 第429章治愈 越人馆,位于郢都的城东。这里的位置有些偏僻,周遭居住的大多是贫苦百姓。偏偏越人馆装潢阔绰,奢侈大气。远远一瞅,就能看到越人馆的位置。 廉恒和廉玉带人来,引起了轰动。因为随行的赵国士兵身着甲胄,手持武器,全都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那样子,令百姓忌惮。 居住的百姓得到消息,纷纷走出家门,在门口打量着,口中议论纷纷。 “来了官兵,莫非是要捉拿子阳医师?” “这官兵的打扮,不像是楚国的士兵。莫非又是哪一国的达官贵人患病,准备请子阳医师前往诊治。哼,这些人真会做梦,子阳医师不会出手的。” “估摸着,他们连大门都进不去,会吃闭门羹。” “又有好戏看了。” …… 百姓议论纷纷,盯着走来的廉恒一行人。 不多时,廉恒来到大门口。他大步的走到大门口,正色道:“赵国守相刘宣,求见子阳神医。” “稍等!” 门口的侍从闻言,转身去禀报。 不一会儿,侍从回来了。 侍从的脸上多了一抹恭敬,摆手道:“请!” 廉恒一挥手,士兵从马车中搬出刘宣,背着刘宣往府内行去。侍从看到这一幕,倒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来越人馆的,几乎都是求医问药。有的人带着患者来的,有的人没有带患者。 廉恒和廉玉进入大厅,把刘宣放好,然后等候着。 不一会儿,一个皓首老者走了进来。老者两鬓斑白,脸上布满了褶子,但眼睛明亮,精神矍铄,红光满面,身体非常好。 此人,便是子阳。 他年满六十,身体非常好。 子阳身上穿着宽松的粗布麻衣,和越人馆的奢华格格不入。一进入大厅,子阳左右瞅了瞅,问道:“谁是刘宣?” 对于刘宣,子阳有所耳闻。 或许,刘宣能帮他。 廉恒道:“在下廉恒,见过子阳神医。”说完后,廉恒指着刘宣,解释道:“这是刘宣,他进入楚国境内,受疫病侵袭,以至于重病缠身。” 子阳看了刘宣一眼,就没有再打量,坐下后,他淡淡的说道:“你们既然来越人馆求医,可知老夫救人的规矩?” 廉恒回答道:“听闻神医治病救人,会有一个条件。” “对!” 子阳直接回答。 他满面红光的脸上,竟有一抹煞气闪过。 廉恒问道:“请神医示下。” 子阳昂着头,沉声说道:“老夫的条件很简单,老夫替你们治好刘宣。然后,你们替老夫杀了李醯。条件很简单,就看你们是否答应。” “没问题!” 廉恒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子阳捋着颌下的胡须,却是笑了起来,神色中有戏谑之意,说道:“年轻人,别急着答应,轻诺寡信啊。” 廉恒问道:“神医还有什么条件?” 子阳缓缓道:“常言道,医者仁心,是医者治病救人,不求回报。然而,一旦医者怀有毒心,那是世间最毒,无人能治。” “老夫替你们治好刘宣,你们完成老夫的条件。” “这是规矩。” “然而,老夫救治刘宣时,会使用一味独门秘药。这味药的药效很慢,暂时不会影响刘宣的性命,但你们如果无法完成老夫的条件,时间长了,这味药就是催命符。” 子阳眼神锐利,说道:“刘宣即使不死在疫病下,也会死在老夫的手中。所以,老夫让你考虑清楚,别急着大营。” 廉恒顿时大怒,道:“子阳,你真歹毒。” “恒弟闭嘴!” 廉玉瞪了廉恒一眼,呵斥一声。廉恒看向廉玉,有些不解,姐姐怎么突然骂他呢? 子阳这老家伙,忒无耻了。 廉玉的目光盯着子阳,正色道:“神医救人一命,有条件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我们不能完成神医的条件,还神医一命,也在情理之中。神医,请替刘宣诊治。您的条件,我答应了。” 子阳盯着廉玉,问道:“你是刘宣的什么人?” 廉玉有一丝的犹豫,但下一刻,他果断的说道:“我是刘宣的女人。” “好一个巾帼女子。” 子阳脸上挂着赞许的笑容,说道:“世人都觉得老夫一命换一命有失偏颇,但老夫身怀医术,治病救人,是老夫身为医者的责任。” “老夫愿意救人,是老夫的本分。” “可是,老夫不救人,也是老夫的意愿,无人能指责老夫。” “谁规定了,有医术就得救人?” 子阳笑眯眯的,他看着廉玉,说道:“你这小女娃子倒是聪颖,能看得透。” 廉玉神色平和,不急不躁的道:“神医谬赞了,小女子哪有什么智慧,只是想着先把人救活了再说。再者,李醯因一己之私,刺杀扁鹊,人神共愤。即使神医没有治好刘宣,我们也会诛杀李醯,为扁鹊报仇。” 子阳听了后,道:“你这小女娃子,和老夫耍心眼儿,没用的。你激将老夫,却是无用。一命换一命,老夫救治刘宣,你们替老夫诛杀李醯。” 廉玉说道:“多谢神医。” 顿了顿,廉玉又说道:“神医,我们自当为您诛杀李醯,只是您治疗刘宣的时候,能否不留下后患呢?” 说了一番话,廉玉又绕了回来。 这是廉玉和廉恒的区别,廉恒准备硬来,廉玉却是软语相求。不到最后,绝不能以性命威胁子阳。 “不可能!” 子阳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这是他的规矩。 子阳盯着廉玉,沉声说道:“你这女娃子,有些心计,不简单。老夫再问你一遍,你们真的愿意答应老夫的条件吗?” “当然!” 廉玉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子阳站起身,说道:“把人背起来,随老夫去房间里面。” “多谢神医!” 廉玉脸上洋溢着笑容。 廉恒背起刘宣,往房间中走去。 三人来到了房间中,刘宣被放在床上。子阳坐在旁边,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然后又仔细的诊脉。一番诊断后,子阳捋着胡须,感慨道:“幸亏此前有高人用药,压制了刘宣的病情,否则,他早已经一命呜呼。纵是恩师还在,也救不了刘宣。” 廉玉说道:“的确有一神医用药,但只能压制。” 子阳下颌微微上扬,很自信的说道:“这病在老夫的手中,不过是小事一桩。来,脱下刘宣的上衣,把他的发髻也解开,老夫先针灸一番。” 廉玉身子一僵,脸上有一抹羞红浮现。 廉恒看在眼中,却没有插手。 反正廉玉喜欢刘宣,让廉玉为刘宣宽衣解带,虽然廉玉害羞,心里估计还是欢喜的。 廉玉见廉恒没有帮忙,瞪了廉恒一眼,快速的脱下刘宣的外袍,然后脱下上衣,又解散了刘宣的发髻,把刘宣放在了床上。 子阳取出银针,开始给刘宣针灸。 此时的子阳,全神贯注,一脸肃然的神情,没有半点分心。只见他捻起银针,一针一针的刺入刘宣的穴位中,为刘宣进行针灸。 这一治疗的过程,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子阳收起了所有的银针,脸上露出一抹疲惫的神色,吩咐道:“接下来,让刘宣进行药浴。”他又让廉恒背着刘宣,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在房间中,有着一个大浴桶。 子阳暂时让廉恒把刘宣放在床榻上,吩咐侍从准备给刘宣洗浴的汤药。等洗浴的汤药准备妥当了,他让廉恒脱掉刘宣的衣服,把刘宣放入浴桶中。 一边洗,一边加入热水维持水温。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结束了这一切,子阳吩咐道:“针灸和药浴是外在的治疗,接下来是内服汤药,让他泻掉体内的疫毒,才能慢慢的恢复。” 他开出药方,让廉玉去抓药煎药。 廉玉虽然忙碌,但心中欢喜,她煎好了药,就伺候刘宣服用。当天晚上,刘宣突然醒了过来,呕吐不止。神奇的是,刘宣呕吐过后,不再昏睡,而是清醒了。之后,刘宣又去了几趟茅房,身体更是轻松。 虽然身体有些虚弱,精神却恢复了过来。 第430章屈原 经过子阳的治疗,刘宣虽说上吐下泻,但气色恢复了些,也有了精神,不再浑浑噩噩。刘宣看向坐在一旁的廉恒和廉玉,问道:“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对于自己的病情,刘宣不懂.他进入楚国后,一切都好。也就是落水后,不知怎的,身体就开始虚弱,以至于呕吐,最终迷糊的昏睡了过去。 这情况,实在匪夷所思。 廉玉脸上洋溢着笑容,解释道:“你在楚国喝了不干净的水,以至于疫毒入体。幸亏有扁鹊之徒子阳神医的救治,才能幸免于难。” 刘宣道:“我一直挺注意的,什么时候喝了不干净的水?” 廉玉说道:“我们乘坐竹筏过河后,士兵说你巡视完士兵,曾经饮用了山中的水。” 刘宣想了想,恍然大悟,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有些口渴,就喝了从山中流淌出来的水。没想到这样的举动,竟然会感染疫毒。” 廉恒道:“楚国境内,太危险了。” 廉玉接过话,继续说道:“子阳神医救了你,解除了你身上的疫毒,但又在你的身上用了一味毒,只是短时间内不会发作。” 刘宣问道:“为什么?” 救人,又用毒,令刘宣不解。 廉玉说道:“因为子阳救你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条件,让我们诛杀李醯,为扁鹊报仇。李醯是秦国的太医,因嫉妒扁鹊,故而派遣刺客杀了扁鹊。子阳让我们杀李醯,如果完不成,你身上的药物发作,便无人能解。所以,我们必须杀掉李醯。” 刘宣听后,终于明白了。 扁鹊被杀的事情,刘宣也听人提过,知道扁鹊死在李醯的手中。 廉恒一副愤愤不平的神情,说道:“先生,子阳那老匹夫太奸诈了,没有半点医德。虽然治好了您的病,却留下了后患。” 对于此时,廉恒仍然耿耿于怀。 廉恒的心中,就觉得子阳不应该这样做。 刘宣叹息一声,说道:“子阳提出条件,也是为了给扁鹊报仇。他杀不了李醯,只能借助他人之手,我能理解他的苦衷。再者,按照世俗的观念,子阳身负医术,见人得病该救。但严格的来说,我们没有资格要求他救我。他提出条件,也实属正常。” 廉恒道:“李醯在秦国的地位不低,要杀死他,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对于李醯,廉恒也不喜。 扁鹊医术通神,治病救人,为天下人敬重。 因为李醯的嫉妒,导致扁鹊死于非命。不说扁鹊的医术,单单是扁鹊年近百岁,却为了救人四处奔波,仅仅是这一举动,李醯就不该杀人。 刘宣笑了笑,自信道:“对一般人来说很难,对我们却不难。” “当真?” 廉恒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刘宣说道:“廉恒,我骗过你吗?” 廉恒一听,嘿嘿一笑,郑重道:“我相信先生。” 廉玉坐在一旁,听完刘宣的话,也松了口气。只要刘宣能杀死李醯,为扁鹊报仇,子阳就不能再胁迫刘宣。 如此,她也能安心。 刘宣和两人说着话,了解眼下的大概情况。一切了解清楚后,刘宣有些疲惫,吩咐道:“因为我的病情,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都已经是深夜,去休息吧。” “喏!” 廉恒和廉玉闻言,转身离开了。 这几天,两人的心中都绷着一根弦,非常的紧张。如今刘宣恢复过来,总算能松一口气,不再担心刘宣的身体。 刘宣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 刘宣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这一觉睡得很香,一宿的休息,他精气神又恢复了些,气色也比昨天晚上更多了一抹红润。早上喝的是粥,刘宣喝完粥,就去拜会子阳。 如今,刘宣还在越人馆。 他在书房中,见到了子阳,拱手道:“子阳神医救命之恩,刘宣感激不尽。” 子阳捋着颌下的胡须,微微颔首,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再者,老夫虽然救了你,但也不是凭白无故的救你,是有条件的。坐吧!” “多谢神医。” 刘宣道谢,在房间中落座。 子阳眼神锐利,郑重道:“如果你想让老夫拿出解药,解除你身上的病症,那就免了。完不成任务,便一命抵一命,用你自己的命抵命。” 刘宣说道:“神医误会了,诛杀李醯这样的小人,在下义不容辞。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会让人把李醯的头颅,送到子阳神医的面前。” 子阳闻言,惊讶道:“当真?” “当真!” 刘宣毫不犹豫的回答。 子阳笑了起来,他很赞赏刘宣的爽快,缓缓道:“三个月的时间,老夫能等。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都没有放弃。如今不过三个月而已,很快就到了。” 刘宣一听这话,心中却有些发酸。 为子阳的坚守而叹息。 子阳年迈,无法报仇雪恨,唯有假手于人,只是事到如今,都还没有为扁鹊报仇。子阳的心中,必然有着心结。 刘宣有能力,愿意助子阳一臂之力。 刘宣也没有多耽搁,起身道:“神医,在下有事在身,告辞了。” “慢走不送!” 子阳点头,目送刘宣离开。 刘宣回到院子中,和廉恒、廉玉汇合,带着士兵离开了越人馆。刘宣一行人走出越人馆后,就被外面的百姓发现了。 许多百姓见刘宣恢复,全都钦佩不已。 子阳的医术,无可置疑。 刘宣没心思管百姓的想法,他回到驿馆,铺开一卷竹简,撰写针对李醯的计划。计划写完后,刘宣用袋子把竹简装起来。 喊来廉恒,刘宣把竹简交给廉恒,吩咐道:“派人快马加鞭送回邯郸,交给墨苍生,让他调动秦国墨家的力量,诛杀李醯。” 要杀李醯,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诛杀李醯将无从谈起。可刘宣和墨苍生收服了秦国墨家的势力,在咸阳有了一股力量。 刺杀李醯,不是难事。 廉恒正色道:“卑职马上去办。” 当即,廉恒转身去安排。 在中午时分,又有士兵来禀报,黄歇求见。刘宣离开越人馆的消息,一早就传开了。魏王关注着刘宣的动静,得知刘宣恢复,就再一次派遣黄歇来拜访。 刘宣在大厅中接见黄歇。 宾主落座。 黄歇神色谦卑,不急不躁的道:“大王得知刘相身体康复,很是欣喜,准备设宴为刘相接风洗尘。只是大王考虑到刘相大病初愈,还需调养几日。所以大王设宴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三天后的午时,大王在宫中设宴。” 刘宣说道:“魏王有心了,在下感激不尽。” 黄歇微微一笑,说道:“刘相自邯郸而来,跋山涉水,一路辛苦了。这三天时间,刘相可以在郢都转一转,领略下郢都的风情。” 刘宣微笑道:“在下想向阁下打听一个人?” 黄歇道:“谁?” 刘宣回答道:“屈子。” 屈子是刘宣的敬称,屈子名叫屈原,是楚国的宗室贵族。 第431章约见屈原 黄歇一听屈原的名字,面色骤变。他神色有一瞬的变化,旋即就恢复了平静,微笑着问道:“刘相找屈子做什么呢?” 刘宣发现了黄歇神色有异。 对此,刘宣并不在意。 刘宣人在赵国,但也清楚屈原在楚国的处境不怎么好。曾经的屈原,出身楚国的宗室贵族,博闻强识,才思敏捷,意气风发,深受楚怀王的器重。 可惜屈原的变法,遭到了楚国勋贵的集体抵制。即使屈原也出身宗室,但他的变法影响到了整个楚国勋贵的利益。 以至于,勋贵们都抵制屈原,认为屈原背叛了楚国。 不久后,屈原就被楚怀王疏远。 在楚怀王去世后,当今楚王继位,屈原仍是遭到打压,没有任何的话语权。不过屈原虽然没有招纳门客,但威望极高,深受楚国百姓的爱戴。 恰是如此,屈原更遭忌惮。 屈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 当今的楚王,也知道屈原有能力,是忠心耿耿之人。但楚国的令尹是子兰,以子兰为首的楚国勋贵,在楚国有很大的话语权。 楚王为稳固局势,只能妥协。 刘宣笑了笑,说道:“在下虽在赵国为官,但也知屈子才思敏捷,能力出众,是治国能臣。楚国先有吴起变法,后有屈子改革,虽说吴起身死被杀,屈子被疏远,变法都失败了。但屈子之才能,屈子之志,令人佩服。故而,在下想前往拜访。” 屈原名传列国,连刘宣的老师荀子都很钦佩。 刘宣来了郢都,自是想前往拜会。 黄歇听到刘宣的夸赞,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和自豪。旋即,他脸上的神情又被无奈取代,说道:“刘相,联姻在即,拜访屈子恐怕不妥。” “为何?” 刘宣开口询问。 黄歇解释道:“如果刘相在这个时候拜访屈子,会引起勋贵的反对,他们可能针对您。屈子在楚国勋贵的眼中,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刘宣眼眸眯起,审视着黄歇,不急不缓的道:“阁下呢?阁下怎么看待屈子?” 黄歇说道:“在下有幸,年少时曾随屈子学习,虽然算不上屈子的门徒,但屈子对我有教导之恩。可惜大势如此,屈子只能在野赋闲。” 刘宣有些惊讶。 没想到,黄歇和屈原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偏偏是这样,刘宣找对了人。如果找其他的勋贵,都不会替刘宣引荐屈原。黄歇和屈原关系匪浅,刘宣才有机会前往拜见。 刘宣说道:“屈子如今,住在何处?” 黄歇眉头皱起,正色道:“刘相,你真没必要见屈子。” 刘宣道:“你担心影响联姻吗?你放心,联姻之事,不会受到影响。楚国和赵国的联姻是大势所趋,是关系到楚国利益的。他们即使恼怒,也无济于事,不可能阻拦。” 黄歇摇头说道:“刘子前往,势必影响屈子的安全。屈子被勋贵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刘相再去拜会屈子,屈子处在风口浪尖,处境会更加的艰难。” 刘宣闻言,眉宇间多了一抹凝重。 这是他没有考虑的。 一旦他拜访屈原,的确会让屈原遭到不必要的麻烦。 真是这样,刘宣也不愿意。 刘宣仔细的想了想,心中有了打算,说道:“屈子在郢都,我还是想见他一面。为了屈子的安全考虑,我见屈子的方式,不一定得正式的拜访,可以换另外的方式,或是在酒楼,或是深夜前往。当然,屈子是否愿意见我,也得询问一番。阁下和屈子相识,可否请代为传达。” 屈原一生坎坷,大起大落。 这样的人,不论是治国之术,亦或是能力,都是极强的,只是屈原没有遇到明主,否则不至于被埋没。刘宣取得了一些成就,却不敢妄自尊大。 屈原困顿,是因为他不愿意离开楚国。 事实上,田单也一样。 齐国陷入危机,田单也不愿意离开,愿意和齐国共存亡。 以屈原的能耐,如果离开楚国,到了其他各国,未必会像眼前这样困顿不堪。偏偏屈原宁肯不被重用,宁肯被权贵针对,也不愿意背弃楚国。 这是屈原的忠心和傲骨。 黄歇听了后,叹息道:“罢了,我会替刘相转达的。” “多谢!” 刘宣拱手道谢。 能见到屈原,聆听屈原的教诲,刘宣颇为期待。 黄歇简单说了些郢都的局面,便没有再逗留,起身告辞离开。他乘坐马车,径直往宫内行去,向楚王复命后,便回到他自己的府上。 白天人多嘴杂,黄歇没有前往屈原的府邸。等天黑尽之后,黄歇才悄然离开住宅,往屈原的府邸行去。黄歇走的不是正门,而是走后门。 他敲门后,有侍从领着进入。 黄歇来到书房中,拱手道:“黄歇见过屈子。” 主位上,坐着一个白发老者。 此人,赫然是屈原。 屈原中等身材,相貌清瘦,身穿一袭褐色长袍。他年逾六旬,脸上布满了褶子,头发也斑白如霜,唯有一双眸子明亮有神。 屈原脸上的气色,比子阳差了很多,眉宇间更有一抹化不开的忧愁和郁结。 屈原一生,都在为复兴楚国而努力。 然而,他败给了勋贵们。 即使有满腔的热血和抱负,却报国无门,无法为楚国效力。 屈原摆手让黄歇坐下,道:“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黄歇正襟危坐,缓缓道:“回禀先生,在下奉大王之命去通知刘宣设宴的时间。当时,刘宣询问您的住所,想来拜访您。” 屈原眉头一扬,道:“刘宣也知道老夫?” 黄歇道:“言语中,对先生极为推崇。” 屈原惨然一笑,道:“刘宣年少得志,老夫却困顿不堪,有什么值得推崇的?” 黄歇说道:“先生一身才学,人所共知。只是,没有遇到机会罢了。”顿了顿,黄歇继续道:“一旦刘宣来拜访,会令先生的处境更加艰难,所以他先让在下询问一番。如果先生见他,刘宣会安排一番,避免被人所知,让勋贵们针对您。” 屈原听了后,捋着颌下的胡须思考着。 事实上,屈原对刘宣也很感兴趣。 屈原思考了片刻,说道:“刘宣一如赵国,便立下赫赫功勋,令赵国声势大振,如此人物,老夫也想见一见,想听一听他的高论。来者是客,让刘宣安排不妥。你来安排,让老夫和刘宣会面。” 黄歇有些担忧,劝说道:“先生,如今的您,已经极为危险。勋贵们也一直想置您于死地。一旦您有所举动,更会遭到他们的算计。” 屈原眸子中掠过精光,道:“一群魍魉之辈,老夫何惧?你安排便是。” “喏!” 黄歇见状,不再劝说。 他知道屈原的性格,虽然人老了,性格却非常的固执,也很倔强,认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阻拦得了,他只能照办。 第432章招揽子阳 翌日,清晨。 刘宣早上喝粥,吃食仍然很清淡,目前的饮食都以调养为主。上午辰时三刻,子阳背着药箱来了驿馆,亲自为刘宣复诊。 诊断一番,子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收起药箱后,微笑着道:“刘相的病情,已经没有大碍。从今天开始,可以食肉了。但酒水辛辣之物,还要稍微控制,不可过量。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彻底的根除病症,不是一两日之功,也不是一剂汤药能解决的,还需要自身的调养。” 刘宣道:“多谢神医。” 子阳捋着胡须,不急不躁的说道:“刘相客气了,你我之间,是公平的交易。老夫替你治病,你替老夫诛杀李醯,分内之事。”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救命之恩,岂是交易能比拟的。” 话锋一转,刘宣问道:“神医打算一直在楚国吗?” 子阳道:“留在楚国有什么不妥吗?” 刘宣对于子阳的医术,非常的钦佩。子阳没有在楚国做官,意味着赵国就有机会。所以刘宣想替赵王招揽子阳,让子阳入赵国。 刘宣正色道:“神医久居楚国,应当清楚楚国的局面。楚王无能,楚国的勋贵又把持着朝政,整个楚国看似强盛,实则岌岌可危,实力很不堪。” 子阳道:“这些政事,和老夫有什么关系?” 对于政事,子阳一向不关心。 他醉心于医术,只想将恩师扁鹊传下来的医术发扬光大,对于做官什么的,他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想法。 刘宣微笑,继续道:“楚国的局面,和神医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很重要。” “楚国政治紊乱,权贵当道。” “在这般局势之下,神医虽然开设越人馆,但不能真正的把医术发扬光大,最多也就是救治一些患病的百姓,尽力所能及之事。” “扁鹊带着弟子周游列国,为的是什么?” “行医济世,治病救人!” “扁鹊一生,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但行医济世,光是靠一两个人,是不可能达到的。唯有借助一国之力,才能达到最大的成效。” 刘宣侃侃而谈,言语中更有蛊惑性。 要劝服子阳,就得打动子阳。 刘宣说道:“譬如楚王,如果拜神医为官,让神医广招门徒,更开设医馆,不仅能救治更多的人,也能发扬扁鹊的医家学说。可楚王不重视医家,想让医家在楚国发扬光大,几乎不可能。而我王求贤若渴,神医去了赵国,定能一展才华,令医家学说奋起。” 子阳眼睛眯了起来,审视着刘宣。 他活了大半辈子,跟着扁鹊周游列国,见识是有的,也清楚官场的残酷,更知道官员的狠辣。譬如李醯,一个秦国的太医,竟然派人杀了他的恩师,至今还逍遥自在。 这就是官员的权利。 如果李醯不是秦国的太医,早都死了。 但医家的人做官,局限性很大。 子阳深吸口气,沉声问道:“在楚国和赵国,和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 刘宣微微一笑,一副笃定的样子。 子阳道:“愿闻其详!” 子阳不是官迷,但他也希望能做官,为医家的人寻一个出身,让医家学说发扬光大。 刘宣知道子阳意动了。 这个时候,欠缺最后的一把火。 刘宣昂着头,笃定的说道:“赵王继承赵国,对内励精图治,对外广纳贤才,用人也是不拘一格,不局限于一家一派之学说,而是广纳各家学说。” “只要有利于赵国的,便纳为己用。” “譬如今日之墨家,距离墨子时期的巅峰盛况,已经相差太远。然而,我王却拜墨子后人墨苍生为下大夫,重振墨家。” “譬如在下,出身儒家,位列朝堂之上。” 刘宣说道:“子阳神医的医术精湛,不仅能造福国人,更可以造福苍生。但仅仅靠神医一己之力,要发扬医家学说,要造福苍生,行医济世,难度太大,神医认为呢?” 子阳听了后,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一举动,令刘宣疑惑。 刘宣问道:“神医为何发笑?” 子阳嘴角噙着一抹质疑,沉声道:“刘相汲汲营营的劝说,想让老夫入赵,恐怕是担心自己身上的病。万一刺杀李醯失败,而老夫在赵国,于情于理,都不能取你性命,对吗?” 刘宣一听,面色变得严厉了起来,眼中流露出一抹愤怒。 没想到,子阳如此揣测他。 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区区李醯,刘宣不放在眼中。只要秦国墨家动手,刘宣有把握能杀了李醯。 刘宣大袖一拂,语气生硬的说道:“子阳神医,在下已经说了,三个月内,必然把李醯的脑袋送到你的面前。” “堂堂男儿,一言既出,绝不食言。” “本相告诉你,就在昨日,本相已经派人传信,动用秦国墨家的力量。以秦国墨家剑客的实力,要杀李醯,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的担忧,实在没必要。” 刘宣叹息了一声,仍是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既然子阳神医如此看我,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出我之口,入你之耳,随风而散。子阳神医,慢走不送!” 子阳听完刘宣的话,看着刘宣愤怒的神情,他心中颔首。 看刘宣的样子,真能完成。 子阳可不是年轻人,他不会冲动,试探了刘宣一番,便双手合拢,长身一揖到底,恭恭敬敬的说道:“刘相,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之至,请刘相海涵。” 刘宣见状,心中笑了。 他的怒,也是装出来的,是故意刺激子阳。 如今子阳借坡下驴,他脸上怒气散去,只是语气很平淡的说道:“神医不必如此。”话锋一转,刘宣说道:“关于入赵之事,在下替我王邀请您。去或者不去,全在神医一念之间。” 子阳正色道:“李醯死后,老夫便入赵。” “好!” 刘宣点头应下。 子阳入赵,对赵国来说,有极大的帮助。 两人又交流了其他事情,子阳才告辞离开。在子阳离开后不久,侍从又来禀报,黄歇来了。刘宣在书房中接见黄歇,黄歇见到刘宣,正色道:“黄歇,拜见刘相。” 刘宣摆手道:“不必多礼,坐!” 黄歇落座,主动道:“关于约见屈子的事情,屈子已经同意了。考虑到屈子不方便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在下把时间选在今晚戌时,地点定在我的府上。我邀请刘相过府一叙,能蒙蔽其他人的耳目。屈子则悄然在我的府上等候,到时候,刘相和屈子一叙。” 刘宣拱手道:“多谢!” 黄歇道:“刘相客气了。” 顿了顿,黄歇问道:“刘相,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刘宣道:“请说。” 黄歇面色肃然,正色道:“楚国今日之情况,刘相必然清楚。楚国看似强大,可实际上,却已经是外强中干。要振兴楚国,必须有所改变。如屈子这样的情况,屈子才能卓越,有经国济世之才,却无法得到重用,不能施展一身的抱负。敢问刘相,可有办法令屈子复起?” “没有!”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就回答。 黄歇一听刘宣的话,眉头微微皱起,觉得刘宣回答得太草率了。 根本不思考,就直接回答。 刘宣察觉到黄歇的神色,很淡然的说道:“在下是外人,不了解楚国的情况。在下能知道的情况,阁下也清楚。在下不知道的情况,阁下同样能看到。但不论是什么沉疴旧疾,归根结底,还在楚王身上。如果楚王能扫荡乾坤,楚国自然能图强。” 黄歇听完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诚如刘宣所言,目前的楚国,局势复杂,内忧外患,要改变太难了。 尤其是,楚王一方面借助楚国勋贵的力量稳定局面;另一方面,楚王也在制衡勋贵,维持一个相对的平衡。 这般君王权术,看似稳固了楚国的局面,于楚国的发展,却没有太多的益处。 黄歇拱手道:“多谢刘相。” 刘宣道:“本相不能帮助你,何足言谢?阁下客气了。” “告辞!” 黄歇不再逗留,转身就离开了。 第433章不惧为敌 黄歇离开了驿馆后,刘宣便在房中看书,静等天黑后去黄歇的府上。 和屈原会面,值得期待。 在刘宣看书的时候,廉恒快速进入房中,禀报道:“先生,令尹子兰派人求见。” 刘宣吩咐道:“请到客厅一见。” 子兰是当今楚王继位之初,就被任命为楚国的令尹的,执掌楚国的军、政大权,权势赫赫。除此外,子兰作为王室出身,更是宗室勋贵的代表,影响力极大。 这样的人,纵然是楚王,也得礼敬三分。 子兰派人来,刘宣不能怠慢。 诚然,刘宣欣赏屈原,喜欢和屈原这样有能力有才华有理想的人来往,希望从屈原的身上有所学习,能有所收获。但对于子兰这样的人,刘宣也不会拒绝来往。 只要人敬我,刘宣就不会抵触。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圆滑应对官场上的事情,是混迹官场的一个基本准则。 刘宣能力出众,也不会故作清高。 在官场清高,难以立足。紧守底线和原则很重要,但合群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刘宣来到大厅中,见到了来人。 来的人,衣着华丽,年龄五十开外,头发已经稀疏花白,但面色红润,精气神极好。 这是一个有些肥胖的老者。 此人见到刘宣,昂着头,却隐隐露出自傲的模样,双手合拢,装模作样的作揖,便很随意的道:“老夫熊平,乃是令尹府的大管家。” 刘宣一见,脸色微冷。 子兰是楚国的令尹,权势很高。 这样的人,刘宣不愿意得罪。毕竟,子兰是楚国的地头蛇。可是,刘宣却未必怕了子兰,尤其眼前的人,仅仅是子兰的一个管家。 这样的人,刘宣更是不放在眼中。 区区家奴,何足为惧怕? 刘宣淡淡道:“有何事?” 熊平同样没把刘宣放在眼中,在他看来,刘宣虽然是赵国的使节,但既然到了楚国,到了郢都,就得规规矩矩的,不能有任何的逾越,得按照子兰的规矩办事。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楚国,是子兰执政的地方,刘宣只是外来者。 熊平很骄傲,昂首道:“令尹将于今夜戌时,在府上设宴,为刘相接风洗尘,刘相请准时抵达。请刘相切记。过时不候。切记,切记!” 话语中,更有敲打的意思。 同时,也把刘宣的身份放在了子兰的下面。 刘宣一听,心中怒了。 他走遍各国,去了齐国、秦国、魏国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嚣张的恶奴。 开口邀请,竟然说过时不候,还说切记。 这让刘宣愤怒。 子兰算什么? 区区楚国的令尹,也就在楚国能称王称霸,算是一个有权势的人。可实际上,楚国面对秦国,没有一战之力,外强中干。子兰虽然是令尹,也不是什么多高的身份,也就子兰自己沾沾自喜。 甚至,连家奴也是如此。 刘宣大袖一拂,断然说道:“请转告令尹,本相初到郢都,身体不适,晚上不能赴宴。” 熊平一听,也怒了起来。 令尹邀请人赴宴,谁敢拒绝?刘宣一个迎亲的使节而已,竟然敢拒绝,真的是不自量力。 熊平眯着眼睛,问道:“刘相,你真病了?” 话语中,有一抹质疑和不喜。熊平的情绪,很清晰表露了出来,脸上憎恶分明。 刘宣淡淡道:“确实身体不适。” 人敬我,我敬人! 人欺我,我必定反击。 这是刘宣的处事风格,他一向是以直报怨。 熊平声音略微拔高,又说道:“当真?” “当真。” 刘宣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他的病已经基本恢复了过来,接下来就是调养的问题。即使刘宣身体恢复,他也不愿前往。管中窥豹,从熊平的为人处事,能看到子兰的为人。 熊平再被拒绝,眼睛审视着刘宣。 片刻后,熊平冷冷说道:“刘宣,不管你病没病,但令尹大人邀请你,这就是你的荣幸!所以,你必须去,否则就是和令尹大人做对了。” 刘宣说道:“就当做对吧。” 熊平愤怒了,犹如猫尾巴被踩了一样,呵斥道:“刘宣,令尹大人邀请,你真的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是找死啊。” “大胆!” 刘宣声色俱厉的呵斥。 尤其刘宣这一发怒,威严释放,他沉声道:“你算什么狗东西,一介家奴,也敢威胁本相。你说本相找死,依我看,你才是真的找死。” “来人啊!” 刘宣大喝一声。 廉恒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 刘宣吩咐道:“熊平以下犯上,冒犯本相。拖下去,杖责十棍,撵走了事。” “谁敢动我?” 熊平盯着廉恒,犹如暴怒的狮子。从来都是他骂人,他对付人,现在竟然轮到刘宣要对付他。 熊平面沉如水,冷冷说道:“刘宣,令尹大人看得起你,才请你赴宴。如今,你不仅拒绝,更要处罚我,这是要自绝于楚国。你得罪了令尹大人,在楚国境内,将寸步难行。” 刘宣强势说道:“本相会怕子兰,他若是敬重本相,倒也罢了。若是他要出手,本相倒要和他斗一斗了。至于你,区区家奴,敢对本相说三道四,你真是长了一对狗眼。” “拖下去,杖责十棍!” 刘宣大袖一拂,下了命令。 熊平听到后,横眉怒眼道:“好好好,刘宣你厉害。你的话,我记住了。你这是找死啊!刘宣,你打了我,必定后悔。” 刘宣看着廉恒,喝道:“拖下去。” 廉恒上前,夹着熊平下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中就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厉,凄惨无比。 不一会儿后,声音停止。 廉恒恭敬的了进来,禀报道:“先生,已经把熊平赶出驿馆了。” 刘宣道:“知道了。” 刘宣坐在厅中,思考着和子兰之间的事情。发生了这一档子事情,他便和子兰敌对上了。不过,刘宣倒也不惧,因为楚国有求于赵国,他占据主动。如果子兰动手,刘宣便要斗一斗了。 廉恒正色道:“先生,我们得罪了子兰,得提早做准备了,否则容易被动。” 刘宣正色道:“得罪了子兰,我们在楚国境内,的确要小心一些,但也不必过于紧张。你吩咐驿馆赵国的士兵,加强戒备。至于饮食,也需有专人负责,不可交由他人。总之,都谨慎些。” 廉恒抱拳道:“末将明白。” 他一脸不忿的神情,说道:“先生,这子兰也忒霸道了。纵然是楚王,也不敢如此对待先生,他以为他是谁?先生愿意前往,那是看得起他。不愿意前往,那也是先生的意愿。他自认为邀请了先生,是给脸了,真是自以为是。” 刘宣说道:“不理会他便是。” 廉恒说道:“末将明白。” 刘宣又说道:“晚上的时候,我会去黄歇的府上一趟。到时候,你留在驿馆,小心戒备,不可被人钻了空子。” 廉恒点头。 至于刘宣去做什么,廉恒没有询问。赵王任命刘宣作为使节,他只是护送刘宣的人。 刘宣有权安排廉恒,所以廉恒没有询问。 第434章子兰之怒 郢都,令尹府。 一众人坐在大厅内,议论纷纷。 这些人衣着华丽,且有一定的年纪,是楚国的达官勋贵,有很高的身份和地位。 在正上方,坐着一个年逾五旬的老者。 此人身材精瘦,峨冠博带,一身上下奢侈华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国的令尹子兰。他是楚怀王的儿子,也是当今楚王的弟弟,权势极重。 在大厅下方,则是一个个官员。 有楚国的上大夫靳馥,也有楚国的上大夫上官熙等人。 靳馥是楚国的老臣,六十开外。 曾经,楚国权势赫赫的大臣靳尚,是靳馥的堂弟。虽说靳馥一副垂垂老矣的姿态,甚至佝偻着背,但精气神很好,很是矍铄。不过他颧骨突出,两腮无肉,唇上两撇八字胡,颌下三缕山羊胡,给人奸猾的印象。 恰是此人,成了楚国的常青树。 靳馥捋着颌下的胡须,正色道:“令尹大人盛情邀请刘宣来府上赴宴,可谓是礼贤下士的典范,堪为我等的楷模。” 上官熙和靳馥是同龄人,也年满六十。他略胖一些,听到靳馥的话,也开口道:“靳大夫言之有理,令尹大人礼敬贤才,的确是我辈楷模。”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夸赞。 所有人,都是如此。 这些人都依靠子兰,不断的巴结。 子兰捋着胡须微笑,说道:“诸位谬赞了,刘宣来到楚国,而且为我楚国的利益而来,老夫作为楚国的令尹,理当设宴为刘宣接风洗尘。再者,老夫不过是打个头阵而已,真正的宴席,得让大王设宴,那才是大场面。” 众人又是一阵夸赞。 上官熙话锋一转,询问道:“令尹,赵国和楚国联姻,哪位公主嫁到赵国呢?” 对于出嫁的公主,至今没有公布。 子兰摇头,解释道:“具体是哪一位公主出嫁,还没有确定。大王膝下女儿众多,适龄的女子也不少。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确定最后的人选。” 上官熙道:“令尹言之有理!” 靳馥接过话,他转移了话题,沉声说道:“令尹啊,关于屈原此人,当如何安排?” 子兰道:“屈原又怎么了?” 靳馥说道:“屈原一直在郢都,会影响到我们的。尤其是屈原在民间的威望,不仅没有因为他被闲置而降低,随着时间流逝,屈原的威望反而越来越高。许多楚国的百姓,都怀念屈原执政的时候,都想让屈原重新主政。” 上官熙一听,眸子明亮无比,连忙道:“令尹大人,靳大夫提及的问题,必须重视。屈原此人,不能纵容。” 在楚怀王时期,上官熙就数次在楚怀王的面前进谗言污蔑屈原。 以至于,屈原被疏远。 再者,上官熙本就嫉妒屈原的才华和能力,巴不得屈原早早死去。 子兰摇了摇头,正色道:“要对付屈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如今的屈原,闭门谢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大王有袒护屈原的心思。” “如果大王站在我们的一边,只要我们安排人弹劾屈原,就能再次流放屈原,将他驱逐出郢都,令他无法影响朝局。” 子兰说道:“大王支持屈原,我们的弹劾行不通。” 事实上,子兰对屈原没了什么杀心。 毕竟,屈原已经失势。 上官熙恨不得杀了屈原,咬牙道:“不除屈原,威胁就始终存在。令尹大人,老夫建议,安排人对屈原动手,剪除后患。” 子兰听到上官熙的话,眼眸眯起,沉声道:“不到最后,不能杀屈原。他在楚国威望高,一旦刺杀屈原,将会引发动荡,甚至于会波及我们。一旦民意沸腾,大王迫于压力,说不定会调转矛头针对我们。” 上官熙无奈点头,他不敢质疑子兰的决定。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厅外传来。 “大人,您要为老奴做主啊!” 忽然,凄厉的声音,自大厅外传了进来。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令尹府大管家熊平的。他弓着背,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满是怨恨和痛苦。 被赵国的士兵杖责十军棍,他屁股疼得厉害。尤其是,他已经上了年纪,骨头稀松,哪里经得起打,十军棍下去,疼得半死,浑身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 而且,这还没有真正的打。 否则熊平的伤势更重,否则当场被打死的可能都有。 子兰看到熊平,脸色冷了下来,呵斥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发生了何事?” 熊平道:“大人,老奴被刘宣打了。” “什么?” 子兰眉头一扬,露出诧异神色。 子兰一看到熊平的情况,先入为主的认为熊平被人袭击,才会一瘸一拐的。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这是刘宣打的。 听到熊平的话,子兰觉得奇怪,刘宣好端端的,怎会对熊平下手。 子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熊平解释道:“回禀大人,老奴抵达了驿馆后,按照您的安排,邀请刘宣来赴宴。可是,刘宣竟然直接拒绝。老奴再三恳求,刘宣愤怒之下,竟然让士兵杖责老奴十军棍,然后将老奴撵出驿馆。令尹大人,您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啊。刘宣这是藐视令尹大人,太过分了。” 子兰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打狗还得看主人。 刘宣一言不合,就派人杖责熊平,处罚他府上的大管家,这等同于打他的脸。尤其是子兰好心好意的派人邀请刘宣,刘宣非但不领情,反而打了熊平,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子兰握紧拳头,道:“刘宣欺人太甚!” 靳馥起身,正色说道:“令尹不必忧虑,且让老夫走一趟,让刘宣来认罪道歉。他区区赵国使节,想在郢都猖狂,不可能的。” 上官熙心中叹息,自己晚了一步。 子兰微微颔首,脸上掠过一抹赞许,说道:“如此,便辛苦靳大夫了。” “不辛苦!” 靳馥拱手向子兰揖了一礼,便离开大厅,乘坐马车往刘宣所在的驿馆行去。 第435章晾着 “轱辘!轱辘!” 车轮轱辘辘的转动,快速前行。 靳馥身着华服,端坐在马车中,考虑着如何劝说刘宣登门认罪的事情。他在子兰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必须漂亮的完成任务,让刘宣规规矩矩的道歉。否则,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靳馥虽然阿谀奉承,但能力还是有的。 他自信,能震慑住刘宣。 靳馥闭目沉思,不觉时间过去,马车已经来到驿馆的外面。下了马车,靳馥带着随从进入驿馆,来到了赵国使团居住的院子外。 看到赵国的士兵在院子门口镇守,靳馥一挥手,随从立即上前传话。赵国士兵得知了靳馥来访,转身去通报。 不一会儿,士兵出来了。 “靳大夫,请随我来。” 士兵领着靳馥,进入了院子中的厅中落座。 士兵退下,而靳馥则坐在大厅中等候。他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见到刘宣。 驿馆的院子不大。 来往也就一会儿的时间,只要刘宣知道靳馥来访,很快就会来到大厅。偏偏他等了好一会儿,却还没有见到刘宣。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坐在大厅中,连一杯酒水都没有,这实在过分。 靳馥沉声道:“来人。” 话音落下,靳馥带来的随从自大厅外走进来,恭敬的行礼。 靳馥吩咐道:“把赵国的士兵喊来。” “喏!” 侍从下去传话,不一会儿,赵国士兵走了进来,面色肃然,抱拳道:“靳大夫有何吩咐?” 靳馥道:“刘宣呢?” 士兵不卑不亢的说道:“回禀靳大夫,刘相正在处理公务。刚才您来的时候,我已经通报。等刘相处理完事情,就会来见你,请你再稍等片刻。” 靳馥冷着脸,呵斥道:“马上去催促,就说楚国上大夫的靳馥,有要事要和他说。” “喏!” 士兵得令,转身下去了。 不一会儿,士兵来到刘宣的房间中,说了靳馥的要求。刘宣不以为意,他说道:“刚打了熊平,楚国的上大夫靳馥就来了。他这是来者不善,是准备兴师问罪。下去吧,不用理会他。” “喏!” 士兵转身退下。 廉恒笑了笑,问道:“先生,准备再晾他多长的时间?” 刘宣说道:“再等两刻钟,我反正不急。他愿意等,那就慢慢的等。如果靳馥不愿意等,自会离开。他来者不善,我凭什么要急着出去。” 对于靳馥的到来,刘宣不觉得有什么,更不觉得是大事。 而且,他还占着理。 楚国的官员,要巴结子兰,要讨好子兰,可是刘宣是赵国的官员,不是楚国的官员,没有必要巴结子兰。 尤其是,刘宣对子兰看不上眼。 楚王继位之初,就任命子兰为楚国的令尹。在子兰主政楚国的十数年间,楚国的国力没有变强,反而是江河日下,日渐的衰弱,已经被秦国打得没脾气。 这样的子兰,难以让刘宣敬重。 尤其是,子兰只知道拉帮结派,只知道维护勋贵的权势,只知道内斗。这样的人,刘宣是看不上的。而且子兰让熊平来邀请他赴宴,熊平趾高气昂的模样,更让刘宣不喜。 在刘宣和廉恒闲聊时,靳馥还在等待。 长时间等待,他无比烦躁。 作为楚国的上大夫,靳馥是楚国的老臣,权势极大。他拜访楚国的官员,对方都得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到了刘宣这里,他竟然被拖着,心中非常的愤怒。 换做是以往,他早已拂袖离开。 可是他在子兰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旦离开,就等于前功尽弃,所以不能离开。 靳馥有满腹的愤怒,但只能忍着。 “再等等,老夫再等等。” 靳馥安慰着自己,不断的按捺住即将爆发的脾气。他的心中,甚至琢磨着,等刘宣一进入大厅,他就开口兴师问罪,问责刘宣,说刘宣没有待客之道。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大厅外传来。 在靳馥的视线中,一个身穿一袭白色长袍,头戴长冠,腰悬佩剑,衣袂飘飘,相貌儒雅俊朗,宛若翩翩君子的青年走了进来。 这个人,赫然是刘宣。 刘宣面带微笑,他一见到靳馥,就拱手说道:“靳大夫,有礼了。让靳大夫久候,实在是失礼。奈何刚接到我王送来的消息,必须马上处理。不周之处,请靳大夫见谅。” 靳馥一听,瞪大眼睛,嘴角轻微的抽搐。 原本,他要兴师问罪的。 可刘宣一开口,就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让他满腹的抱怨,满腹的冤屈,满腹的愤怒,全都胎死腹中,不可能再开口指责刘宣。 毕竟,刘宣给足了理由,还一副道歉的样子,令靳馥很是无奈。 恰是如此,靳馥警惕起来。 刘宣此人不好对付。 靳馥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他缓缓说道:“刘相言重了,老夫不过是等了一会儿而已,不值一提。” 刘宣微微颔首,摆手道:“靳大夫,请坐!” “多谢刘相。” 靳馥微笑着道谢。 两人宾主落座。 刘宣看向靳馥,询问道:“靳大夫前来,有何要事?” 靳馥捋着颌下的三缕短须,不急不躁的说道:“老夫此来,是为了刘相的安危而来。” “哦,怎么说?” 刘宣表面上,一副好奇的模样。 实际上,刘宣的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不放在心上。这种说话的方式和口吻,和纵横家的口吻类似,都表面上站在对方的立场,一副为对方考虑的模样。实际上,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刘宣看穿了,却没有拆穿。 他倒要看看,靳馥这一次来,要说些什么。 靳馥面色肃然,沉声问道:“刘相初到楚国,可知楚国令尹的权势?” 刘宣道:“本相初到,不了解。” 靳馥身子微微前倾,一副郑重的样子,说道:“令尹在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般情况下,大王都不主持政务,都是由令尹子兰做主。” “大小事情,不过是令尹一句话。” “今日,刘相拒绝了令尹的邀请,已经触怒了令尹。” “老夫听闻,令尹说刘相自视清高,一副愤怒的样子。不仅如此,令尹的言语中,隐隐有阻拦楚国和赵国联姻的打算。” 靳馥一副忧心的样子,说道:“以令尹子兰的身份和地位,他不会对付刘相。可在楚国的朝堂中,有无数的官员想巴结令尹。” “他们知道刘相得罪了令尹,会对刘相不利的。” “这是要取悦令尹。” 靳馥说道:“一旦楚国的官员动手,刘相在楚国境内的境地,就非常的危险。所以,老夫此来,是为了刘相的安危而来。” 靳馥的话语中,表面上处处为刘宣考虑。 刘宣问道:“靳大夫认为,本相该怎么做,才能化解目前的危局呢?” 靳馥捋着颌下的胡须,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然后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刘宣听到,却是冷笑。 这是打哑谜啊。 可惜,刘宣不吃这一套,但他还没有拆穿。刘宣要看一看,靳馥代表子兰来拜访,要提出什么条件,或者说子兰想要怎么办? 第436章照打不误 刘宣问道:“请靳大夫指教。” 靳馥回答道:“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只需要刘相亲自登门,向令尹道歉。以令尹大人的肚量和心胸,再加上刘相的身份,令尹肯定不会再追究。晚上宴席的时候,刘相再向令尹多多敬酒,自然冰释前嫌,不会再有矛盾。” “哈哈哈……” 刘宣听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有着嘲讽。 笑声中,有些不屑。 子兰真的是狂妄,竟然要让他登门致歉。时至今日,刘宣名扬列国,受各国君王礼敬。以刘宣的身份,不可能向子兰道歉。 刘宣道歉,脸面何存? 到时候,赵国使团的脸面,又往哪里搁置? 最重要的是,错在子兰。 刘宣在郢都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个人,更影响着赵国的荣辱。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双层的含义,一层代表自己,一层代表赵国。 让刘宣卑躬屈膝,让刘宣向子兰致歉,绝不可能。 靳馥听到刘宣的笑声,眉头皱起,听刘宣发笑的口吻,似乎非常的抵触。 一时间,靳馥眉头皱起。 情况不好办啊。 靳馥深吸口气,沉声道:“刘相何故发笑?” 刘宣笑声停止,说道:“本相之所以发笑,是笑子兰愚蠢。你靳馥作为楚国的上大夫,竟然代表子兰让本相道歉。不知道是你的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子兰一把年纪天真烂漫。” 知道了子兰的意图,刘宣不再隐藏锋芒。 子兰权势大。 可是,刘宣不惧子兰。 靳馥一听刘宣的话,眸光冷肃,脸上也有了怒火。 身为楚国的上大夫,他也是身份尊贵的人。刘宣当着他的面,如此羞辱他,实在不可原谅,他冷着脸,沉声说道:“刘相,还请慎言。” “慎言?让本相如何慎言。” 刘宣语气带刺,愈发强势,呵斥道:“在你来之前,熊平那老狗来了。一进门,就趾高气昂的让本相赴宴,还做出一副施舍的样子。” “本相说晚上有事,不能前往,他竟然开口威胁本相,说什么本相会后悔?” “本相后悔什么?” “本相后悔的,是没有狠狠的教训熊平,让他能一瘸一拐的走回去。早知如此,该再教训狠一点的。” 刘宣语气森冷,说道:“一转眼,你靳馥又来了。” 靳馥道:“刘相,令尹也很繁忙。” 刘宣道:“子兰繁忙,和本相有什么关系?” 靳馥皱起眉头,说道:“令尹处理楚国的政务,日理万机。他老人家在百忙中,抽出时间设宴为你接风洗尘,殊为不易。你即使有事,也不该拒绝。” “哈,真是自以为是。” 刘宣一副嘲讽的神情,说道:“子兰是楚国令尹,是楚王弟弟,但本相是无名小卒吗?本相是赵王的义弟,是赵国的上卿,是赵国的守相。” “论权势和地位,本相哪一点输给了子兰。” “子兰是楚王之弟,本相不是吗?” “子兰执掌楚国的政务,本相没有吗?” 刘宣语气愈发的严厉,言辞汹汹,继续说道:“当今的局面,秦国强势无比。楚国在秦国的攻势下,疲于应付,更节节败退,难以抵挡秦国的攻势。” “楚国兵败,是子兰的无能。” “而赵国在西面,有廉颇坐镇,屡败秦国,令秦国不敢轻举妄动。” “论赵、楚的国力,赵国更甚一筹。” “本相身为大国的上卿,到了楚国,莫非低子兰一等吗?” 刘宣侃侃而谈,继续说道:“尤其是,本相出使楚国,是赵国的使节。来者是客,子兰不亲自来邀请也就罢了,还派人羞辱本相?莫非靳大夫认为赵国好欺负吗?” 话语犀利,令靳馥面色尴尬。 刘宣的这一张嘴,实在是厉害,令他支拙,难以应付。 靳馥道:“刘相,你言重了。” 刘宣哼了声,继续道:“本相所言,句句属实,何来言重之说。子兰如此羞辱本相,莫非是不想联姻。这一次联姻,是楚国提出来的,不是赵国提出来的。” “靳大夫,人要有自知之明。” “你急吼吼的作为子兰的说客,认为本相应该道歉,却不考虑本相的身份。本相虽然比你小个几十岁,但你一辈子没有达到的地步,本相早已经达到了。” 刘宣盯着靳馥,目光锐利。 对于靳馥这样的上大夫,刘宣没有放在眼中。 更何况,靳馥是来羞辱他的。 靳馥听完刘宣的话,更是哑口无言。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引来刘宣如此强势的抨击,令他非常的尴尬。可是仔细的回味刘宣的话,靳馥愤怒难耐。 刘宣太嚣张了。 靳馥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有被人指着鼻子呵斥。 靳馥也是怒了,说道:“刘宣,即使赵国权贵,但在楚国境内,你不向令尹道歉,你就无法完成联姻的重任。即使你带着楚国公主,也难以离开郢都。这是郢都,不是邯郸。” 刘宣听着威胁的话,眼眸愈发冰冷。 走了一个老狗。 又来了一个老狗。 先是熊平,现在又是靳馥,都是来找茬的。 刘宣冷着脸,语气更是森冷,淡淡的说道:“靳大夫,你这话,是威胁本相吗?” 靳馥道:“老夫只是提醒你。” 刘宣忽然笑了,说道:“好,好一个提醒。既然你靳馥亮出了兵刃,本相也就不客气了。你是靳馥,是楚国的勋贵,但也不能折辱本相,不能折辱赵国。” “敢来挑衅,不论是什么人,本相照打不误。” “来人啊!” 一声令下,廉恒走了进来。 刘宣吩咐道:“把靳馥拖下去,杖责十军棍。” “谁敢打我?” 靳馥昂着头,捋起了袖子,大吼道:“刘宣,老夫是楚国的上大夫。如果你的士兵打了老夫,必然被楚王处置。” 刘宣呵呵一笑,说道:“即如此,本相亲自动手,看楚王怎么处置?” 打靳馥这样的事情,刘宣不怕。 正好借此机会,试探楚王的反应,再试一试子兰的态度。 靳馥年迈,垂垂老矣,老胳膊老腿儿,根本不是廉恒的对手,轻松就被廉恒拿住。廉恒让士兵把靳馥摁在地上,看向刘宣,正色道:“先生,此人年迈,十军棍下去,恐怕会出事。” 靳馥冷冷道:“刘宣,打我吧。你如果杖责老夫,我王必定会处置你。” 刘宣神色不屑,说道:“本相也想知道楚王怎么处置。” “拿马鞭来!” 刘宣思虑一番,换了收拾靳馥的武器。 十军棍下去,靳馥挨不住。 既如此,那就换马鞭。虽说靳馥一把年纪,但靳馥敢折服他,敢在刘宣的面前张牙舞爪,刘宣照打不误。管他多少岁,只要欺负到了头上,刘宣绝不手软。 不一会儿,士兵拿了马鞭过来。 刘宣接过马鞭,手在空中一抖,马鞭‘啪’的一声响起。 靳馥看到这一阵仗,身体打了个哆嗦,但他还是咬着牙,再次威胁道:“刘宣,你如果打了老夫,我们誓不两立。” 刘宣说道:“已经势不两立了。” 刘宣收抬起,鞭子抽下。 “啪!” 鞭子狠狠的抽在靳馥的屁股上,一鞭子抽实了,靳馥惨叫一声,身体不停的颤抖。靳馥心中怨恨,恨不得杀了刘宣。 可刘宣来真的,他怕了。 靳馥心中思虑一下,就打算先低头,大声说道:“刘宣,饶了老夫,我们之间的仇恨一笔勾销,否则老夫和你誓不两立。” 刘宣听到后,心中冷笑。 靳馥这样的小人,说出求饶的话,也都这么欠抽。 第437章打上门去 刘宣拎着马鞭,问道:“靳馥,这是你求饶的态度吗?既然是求饶,就得端正姿态,放低身段,别一副欠抽的表情。” 靳馥屁股火辣辣的,道:“刘宣,你别得寸进尺。” 刘宣笑了笑,道:“我让士兵把你摁倒在地上,更抽你鞭子,已经得寸进尺了。你堂堂楚国的上大夫,何曾被人抽过鞭子。这一回,我让你永生难忘。” 话音落下,刘宣手腕一抖,马鞭从空中落下。 “啪!” 鞭子抽在靳馥的屁股上。 刹那间,靳馥惨叫。 靳馥的身体,更是不断的颤抖着,布满了褶子的脸上,尽是苦楚的神色。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却被人摁在地上,被刘宣抽鞭子,难以咽下这口气。 可是,刘宣蛮横霸道。 他也怕了刘宣,如果再和刘宣对着干,他这把老骨头就要散架了,只能委屈的求饶道:“刘宣,老夫错了。” 刘宣鞭子拎在空中,说道:“你说什么?刚才你说的话,本相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靳馥闻言,心中愤怒。 刘宣这是羞辱他。 可是靳馥如今,被士兵摁在地上,颜面丧尽。面对刘宣的蛮横和霸道,他没有底气和骨气硬抗。靳馥深吸口气,大声说道:“刘相,靳馥错了。” 刘宣听着靳馥求饶的话,知道靳馥言不由衷。 靳馥低头,是被逼迫的。 求饶的话,也是虚假的。 刘宣却不在乎,他就是要收拾靳馥。靳馥求饶后,刘宣也不再出手,扔掉马鞭,挥手让士兵退开。靳馥脱得大难,撅着屁股站起来。他整理了褶皱的衣衫,又整理了发髻和长冠,看向刘宣的眼中,有一抹忌惮和愤懑。 可是,靳馥不敢表露。 刘宣大袖一拂,淡淡说道:“靳馥,本相知道你口服心不服。你回去告诉子兰,不论子兰有什么手段,本相都接下了,看他能耐本相如何?” “告辞!” 靳馥心中愤怒,转身就往外走。 “慢着!” 刘宣忽然开口说道。 靳馥听到刘宣的话,本能的想径直离开,但摄于刘宣的蛮横,他脚下不听使唤,只得停下来,又转身回到刘宣的面前,问道:“刘相有何吩咐?” 刘宣指着地上,说道:“你腰间的玉佩掉了,捡起来带走。” 靳馥看去,果然是他的玉佩。 他弯腰捡起来,又往外走。 刘宣望着靳馥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沉吟神色。靳馥这一去,一定会在子兰的面前添油加醋一番。 忽然,刘宣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站住,回来。” 刘宣又开口了。 靳馥刚走到院子的门口,一只脚已经往外踏出,即将离开。可刘宣的话一落下,院子门口的赵国士兵目光齐刷刷看来,眼神凶神恶煞,似乎是要吞了他一般。 靳馥嘴角抽了抽,摄于形式,又不得不转身。他哭丧着脸,看着刘宣道:“刘相,你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了吧,别折腾老夫了。” 刘宣说道:“靳大夫一个人返回令尹府,难免凄凉,本相送你一程。” “廉恒!” 刘宣下令道。 “末将在!” 廉恒一步站出来,抱拳行礼。 刘宣吩咐道:“召集赵国的士兵,随本相去令尹府。” “喏!” 廉恒抱拳应下,立即去调集士兵。 靳馥眉宇间露出惊讶的神色,甚至于,他觉得古怪。子兰邀请刘宣去令尹府赴宴,刘宣直接拒绝了,还打了子兰的管家熊平,如今又打了他,可谓是扫了子兰的颜面。 现在,刘宣竟然要去令尹府。 这举动,是要打上令尹府,打令尹子兰的脸吗? 靳馥的内心,反而兴奋了起来。 这里是楚国,刘宣想在楚国逞威,想打子兰的脸,不啻于蚍蜉撼树。他屁股上仍是火辣辣的疼痛,但内心却无比的亢奋,期待刘宣去令尹府撞得头破血流。 不多时,廉恒调集了士兵。 刘宣笑眯眯的看向靳馥,正色道:“靳大夫,走吧。” 靳馥笑了笑,道:“刘相,请!” 刘宣啧啧两声,感慨道:“靳大夫听到本相去令尹府的消息,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是幸灾乐祸。靳大夫,你打算看本相的笑话吗?” “岂敢,岂敢!” 靳馥不卑不亢的回答。 刘宣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靳大夫,你可要当心了。说不定到了令尹府,你还得再受伤啊。” 靳馥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刘宣要做什么? 靳馥稳定心神,他觉得刘宣是故作声势,故意吓唬他。 一行人走出驿馆,乘坐马车往令尹府行去。刘宣倒是安坐如常,靳馥就非常痛苦了。他的屁股被抽了两鞭子,火辣辣的疼痛。 一坐下,就影响到伤口。 以至于在马车中,靳馥如坐针毡。 从驿馆离开后,有一段路程稍稍的有些颠簸,更让靳馥非常的难受。他脸上的表情不断的变换,强忍着痛苦。 马车抵达令尹府,靳馥终于松了口气。不等刘宣下马车,靳馥先一步就钻出马车,然后站在地上等候。 刘宣笑眯眯的走下来。 站在令尹府外,刘宣看着金碧辉煌,巍峨高大的令尹府,脸上掠过一抹嘲讽之色。子兰酒肉不断,生活奢侈,无忧无虑,但楚国的百姓,却常年遭到战火波及。秦国的军队,时不时的就杀入楚国,掠夺城池,令楚国风雨飘摇。 子兰作为令尹,不管百姓,只关心自己的权势。 这样的人,刘宣不耻。 “走吧!” 刘宣大袖一拂,带着靳馥,以及麾下的士兵往府内行去。他们刚登上台阶,来到令尹府的大门口时,被大门口的护卫阻拦。 靳馥开口,让刘宣一行人轻松进入。 士兵在大厅外停下,刘宣带着廉恒,手抓着靳馥后背的衣服,拎着靳馥往大厅中行去。 大厅中,官员正饮酒聊天。 忽然间,他们看到刘宣拎着靳馥来了。看到这一幕,众人一派哗然,非常的愕然。子兰也看到被刘宣拎着的靳馥,他神色古怪。 怎么回事? 靳馥要说服刘宣来请罪,怎么被刘宣拎着了? 子兰脸上的神情,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他搁下手中的酒樽,目光盯着刘宣,沉声说道:“刘相抓住靳大夫后背的衣服,这是为什么?” 刘宣笑了笑,松开了手。 靳馥的衣服被松开后,他面色愤怒,悲恸道:“令尹大人,老夫去驿馆邀请刘宣,并让刘宣来道歉。可是,刘宣穷凶极恶,二话不说就派人把老夫摁在地上,用马鞭抽打老夫。刘宣是赵国的使节,但不该在郢都行凶,请令尹大人做主。” 子兰闻言,面色震惊。 刘宣身为赵国的使节,竟然抽打楚国的重臣,实在是放肆。他脸色冰冷,呵斥道:“刘宣,你抽打楚国的重臣,作何解释?” 刘宣大袖一拂,淡淡的回答道:“抽打靳馥,是他欠抽。子兰,本相需要向你解释吗?” 第438章强势对抗 哗!! 大厅中的喧哗声,接连响起。 官员议论纷纷,无比惊讶。 子兰是谁,是楚国的令尹,是当今楚王的弟弟,身份尊贵,地位尊崇。子兰跺跺脚,楚国都要抖两下。而刘宣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句‘需要向你解释吗?’ 这等同于向子兰开战。 这是郢都,更是在子兰的令尹府。 刘宣如此的大胆,谁听了都感到震惊,更觉得刘宣狂妄无知。 此刻,靳馥的内心却是狂喜。他就期盼着刘宣向子兰开战,唯有如此,刘宣才会撞在铁板上,最终撞得头破血流,他满腔的仇恨才能倾泻。 子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看向刘宣的眼神,多了一抹不喜和愤怒。堂堂楚国的令尹,被刘宣质问,脸面哪里还挂的住。 “刘宣,你大胆。” 上官熙直接站起来,盯着刘宣,呵斥道:“刘宣,你不过是赵国派来的使节。在令尹的面前,哪有你嚣张的地步,老老实实回答令尹的问题。” 作为子兰的下属,上官熙第一个反驳。 刘宣问道:“阁下是?” 上官熙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鄙人上官熙。” “哈,原来是上官熙。” 刘宣冷笑两声,神色不屑,说道:“本相在赵国时,曾听闻楚国有两个人最为著名。第一是靳尚,此人贪婪无度,油腔滑调。第二是上官熙,嫉妒成性,心胸狭窄。” “你嫉妒屈子的才能,在楚怀王的面前谗言污蔑,以至屈子蒙冤,被楚怀王疏离。本相早就听闻你的事迹,如今你跳出来狂吠,开了本相的眼界。” 刘宣侃侃而谈,说道:“本相正和子兰说话,你不过是一个上大夫,地位卑下,却擅自插嘴,简直不懂规矩。闭上你的嘴,再胡乱狂吠,把你关起来。” 上官熙脸色一黑,怒气上涌。 狂吠? 刘宣把他当成狗了,还说要把他关起来。 可恶啊! 上官熙心头大恨,他怒目而视,咬牙说道:“刘宣,你先是殴打令尹府的大管家熊平,然后又鞭笞楚国的上大夫靳馥,现在又污蔑已故的上大夫靳尚,还攻讦本官。” “你真是没有半点涵养和气度。” “赵国的官员,莫非都如你一般,如此桀骜不驯吗?” “如果赵国尽是你这样狂妄桀骜的人,楚国和赵国的联姻,恐怕要就此作罢。楚国和赵国之间,难以成为盟友。” 上官熙眼神锐利,言语中有着威胁。 用联姻作为威胁。 “说得好!” 刘宣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一声,他笑吟吟的说道:“你说不结盟,那就不结盟,那就不联姻。反正联姻之事,也不是赵国提出来的,是楚王提出来的。上官大夫能替楚王决断,本相很佩服,本相这就收拾行囊,准备返回邯郸。” “待本相回到邯郸,会如实禀报我王。” “楚国的上官熙,替楚王决断,不愿意联姻结盟。” “试想,楚王决定的联姻,一个上大夫就直接否定了。这样的王,压不住朝堂百官,震慑不住局面,恐怕也没什么本事。” “这样的楚国,不结盟也罢。” 刘宣谈笑风生,洒脱说道:“和尊卑不分的楚国联姻,守望相助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反而会被楚国拖累。不结盟也挺好,更有利于赵国。” 一番话分外强势。 话语中,不断的攻击上官熙尊卑不分。 上官熙说不结盟,刘宣顺势而为,说上官熙替楚王决断。一旦消息传出,楚王如何自处?必定会迁怒上官熙。 刘宣看向子兰,道:“令尹,你认为呢?” 上官熙此刻,面色惨白。 他之所以说不联姻,是为了威胁刘宣。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刘宣竟然抓着不放,还上纲上线的提到了楚王。 这话传出去,楚王会迁怒他。 子兰瞪了上官熙一眼,说道:“刘相,楚、赵联姻之事,是由大王决定的,并非上官熙说了就算。他口中提及,不过是一时气话,没必要抓着不放。闲话休提,还请刘相解释,为何殴打熊平,为何鞭笞靳馥。刘相是赵国的使节,也是楚国的贵宾,但不该如此放肆。” 子兰是老奸巨猾之辈。 和刘宣争论联姻,明显不占优势,因为联姻是楚国提出。 所以,他避而不谈。 子兰提及的,是刘宣打人的事情,这是最关键的。只要刘宣在这件事上理亏,刘宣就处在了不利的位置。 “令尹大人言之有理,刘宣,别绕圈子,给一个说法。” 上官熙附和。 他被刘宣骂得狗血淋头,早已恨不得杀了刘宣。 靳馥道:“刘宣,还我一个公道。” “刘宣,这里是楚国的国都,是令尹的府邸,不是你横行霸道的地方。如果你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休想离开。” “楚国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令尹府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楚国的官员,不能任由欺辱。” “在令尹府,你嚣张不了。” “靳大夫这么大的年龄,你都能下手,果真是丧心病狂。听闻你年少的时候,曾遭遇不测,家破人亡。莫非是年少遇难,影响了你的心智,导致你凶残成性。刘宣,抛开其他的不谈,靳大夫和熊平都是老者,你对垂垂老矣的老者下手,太不应该了。” …… 声声指责,不断的抨击刘宣。 所有人都站在子兰一边。 子兰听着众人的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坐在大厅内的一部分官员,其实是尸位素餐之辈,但胜在听话,这是子兰需要的。 众口铄金,人多了,才能形成力量。 在众人的抨击下,他要看看,刘宣作何解释。 刘宣昂然而立,怡然不惧。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作为出使的使节,被刁难很正常。再者,他押着靳馥来子兰的府上,心中已经有了准备。 刘宣环视众人,道:“诸位说完了吗?” 目光扫过,气势逼人。 众人暂时没有说话,等着刘宣的回答。 刘宣继续道:“既然诸位说完了,本相来说说。本相做事,何须向你们解释?何须向子兰解释。子兰,你身为楚国的令尹,执掌一国的国政,不分青红皂白就质问本相。你如此处事,本相不难想象,你治理楚国的是非不分。” “在你问询本相之前,可曾问过熊平做了什么?可曾问了靳馥?” “子兰,做人不能太偏袒,尤其是身为执政者,基本的公平公正是根本。先反省自身,然后再考虑问责本相吧。” 刘宣盯着子兰,呵斥道:“你执政多年,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这点都看不明白吗?” 反问的话,敲击在子兰的心上。 子兰脸上无光。 在朝中重臣的注视下,被如此呵斥,子兰心头愤怒,冷声说道:“刘宣,你当真要和本相做对吗?” 话语中,已经准备和刘宣撕破脸。 刘宣大袖一拂,淡淡的说道:“不是本相和你做对,是你眼睛朝天,自以为是,不考虑本相的意见。你说要我和你做对,本相就和你做对了。” 刘宣不惧子兰。 如今的楚国,被秦国步步紧逼,如果楚国再得罪赵国,四面树敌,楚国承受不起。 子兰听到刘宣的话,冷冷道:“好一个刘宣,本相倒要看看,你有多硬的骨头。来人!” 一句话,侍从快速跑了进来。 子兰下令道:“拿下刘宣。” “喏!” 侍从得令,朝刘宣走去。 廉恒戒备起来,喝道:“赵国儿郎何在?” 刹那间,在大厅外候着的赵国士兵,顷刻间全都冲了进来,然后站在刘宣的周围,把刘宣重重保护了起来。 双方冲突,一触即发。 第439章不给脸面 刘宣环视周围,看着令尹府的侍从,再抬头盯着子兰,沉声道:“令尹,厮杀容易,但后果难料。一旦厮杀,你这大厅中的官员,恐怕会死伤许多。而且一旦动手,赵国和楚国之间的联姻,也将就此作罢。甚至,赵国也将对楚国动兵。你的做法,只能把赵国逼向楚国的对立面。” 虽然被令尹府的侍卫包围,刘宣怡然不惧。 他笃定子兰不敢动手。 子兰捋着胡须,沉声道:“刘宣,老夫纵然不要两国联姻,也让你饮恨于此。在老夫的面前,没有你嚣张的余地。” 刘宣耸了耸肩,很光棍的道:“既然令尹决定了,废话少说,动手吧!” 子兰道:“刘宣,你当真不再考虑了?” 刘宣道:“考虑什么?” 子兰沉声道:“只要你向老夫道歉,今日的恩怨,一笔勾销。” 刘宣冷笑两声,目光看向廉恒,问道:“廉恒,一旦厮杀,敌众我寡,你怕死吗?” 廉恒昂着头,掷地有声的道:“一死而已!” 说到这里,廉恒环视周围,沉声道:“再说了,就算是死在令尹府,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说不定,还能杀几个大人物。” 廉恒眼神如刀,令许多官员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说得好!” 刘宣颔首,他又看向子兰,正色道:“子兰,廉恒的话,你也听清楚了。你要战,我们便战。你如果不下令,我可要让赵国的士兵动手了。” 子兰盯着刘宣,眼神忌惮。 刘宣莫非不怕死? 到了这一地步,只要子兰一声令下,刘宣必死无疑。 偏偏,刘宣还不服输。 子兰拿刘宣无可奈何,他也不敢真的杀了刘宣,便说道:“刘相不愧是赵国的守相,不愧是名震列国的名士,这份胆量,令人钦佩。本相刚才,不过是和刘相开个玩笑而已。” 刘宣道:“令尹的玩笑,真是别具一格。” 子兰看向府上的侍卫,道:“还杵在大厅做什么,还不退下。” 一众人,全部退下。 此刻,刘宣却是心头冷笑。子兰看似强势,实则外强中干。归根结底,是楚国对赵国有所求,子兰虽然是令尹,也不可能不顾楚国的利益,这也是刘宣的底气所在。 刘宣道:“廉恒,让士兵退下。” “喏!” 廉恒挥手,一众赵国的士兵,都退出大厅。 刘宣一抖衣袍,回到坐席落座,不急不躁的道:“令尹大人既是开玩笑,动兵之事,暂且按下不提。现在,回到熊平和靳馥的事情。他们折辱本相,令尹如何处置呢?” 刚才,子兰刁难刘宣。 现在,刘宣开始反击,让令尹给一个说法。 子兰皱眉道:“刘相,这件事……” 子兰刚一开口,就被刘宣打断,刘宣强势的说道:“令尹,你可知熊平到本相居住的地方,说了些什么?他身为令尹府的大管家,在本相的耀武扬威,如此不分尊卑,不敬赵国,一旦事情传出去,恐怕会影响令尹的声望。靳馥的事情不处理,甚至会影响楚国和赵国之间的联姻。” 刘宣一得势,就得势不饶人。 子兰眉头皱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刘宣如此的难缠,还让他给一个说法。 子兰不愿意处置熊平和靳馥,打哈哈说道:“刘相已经杖责了熊平,也已经鞭打了靳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需要什么交代呢?” 刘宣说道:“本相杖责熊平,是本相的处理。可令尹府的下人和下属犯了错,令尹就不处理吗?” 官员们一听,目光都落在子兰的身上。 现在是刘宣和子兰的博弈。 子兰面色不断的变化,刘宣提出的条件实在苛刻。可是,他如果不处置熊平和靳馥,刘宣又会揪着不放。 子兰想了想,决定先稳住刘宣,说道:“刘相,关于熊平和靳馥犯下的错误,本相会仔细的查证,然后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宣戏谑一笑,道:“令尹大人,该处理的,还得尽早处理。时间拖得太长,不利于处置。一旦楚王知道了,恐怕事情会更加的麻烦。” “你威胁我?” 子兰眼眸眯了起来。 刘宣的弦外之音,便是会把事情捅出来,捅到楚王的耳中。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子兰被刘宣如此一说,心中怒火难以抑制。他已经处处忍让,但刘宣还步步紧逼,不给他脸面,令子兰无比的愤怒。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道:“如果令尹马上就处置,一切都不再是问题。而且,令人大人既然答应了要处置,早处置晚处置一个样。除非,令尹是骗我的,才如此的拖延时间。” 子兰面色微冷。 刘宣此人,当真是难以对付。 子兰深吸口气,说道:“熊平犯错,理当处罚,老夫革除他令尹府大管家之职,令其到大门口看门,你意下如何?” “可以!” 刘宣直接回答。 只要能惩罚熊平,就达成了刘宣的目的。 子兰目光落在靳馥身上,继续说道:“靳大夫有眼不识泰山,惹怒刘相,老夫罚他半年俸禄,令其向刘相道歉如何?” 刘宣道:“令尹的处置,非常合理。” 他看向靳馥,脸上带着笑容。众目睽睽之下,让靳馥向他道歉,实在是令人激动的事情。 刘宣道:“靳大夫,来吧。” 靳馥看向子兰,一副悲恸的样子。 他堂堂楚国的上大夫,当着主要官员的面要向刘宣道歉,脸面往哪里搁置? 子兰无视靳馥的神态,吩咐道:“靳大夫,道歉吧。” 刷! 靳馥的脸色,变得惨白。尤其是靳馥见到子兰的神情,知道改变不了,只得面向刘宣躬身行礼,道:“刘相,靳馥错了,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刘宣笑道:“罢了,你都已经道歉了,事情到此为止。” 靳馥松了口气,至少刘宣没有穷追猛打。 刘宣站起身,说道:“令尹大人,熊平处置了,靳馥也道歉了,事情已经处理完,在下告辞了。” 子兰挽留道:“刘相既然来了,何不留下和众人痛饮一番。” 刘宣道:“在下有事情在身。告辞。” 说完,刘宣转身就往外走。 子兰望着刘宣离去的背影,面色阴沉。他邀请刘宣,可刘宣不给脸面,还如此的强势,实在是可恶。只是眼下,楚国和赵国联姻必须推进,他有所忌惮,不能对刘宣动手。 靳馥丢尽颜面,问道:“令尹,难道任由刘宣逞凶吗?” 子兰黑着脸。 刘宣的嚣张,谁都看在眼中。 子兰也屡次被刘宣无视,怎么能有好心情呢?可惜的是,子兰也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对付刘宣。 子兰问道:“靳大夫,你有什么办法对付刘宣?” 靳馥道:“没有!” 刘宣犹如滚刀肉一般,不怕死,还占据优势,靳馥实在拿刘宣没办法。 子兰捋着颌下胡须,说道:“既然没有对付刘宣的办法,暂时不管刘宣。等联姻之事确定后,再考虑对付刘宣的事情。” “喏!” 众人闻言,齐声回答。 在座的官员都看出来了,也都知道子兰和刘宣的交锋,以子兰的失败告终。 第440章初见屈原 离开令尹府的刘宣,在士兵护送下往驿馆行去。 廉恒看向刘宣,正色道:“刘相,刚才实在是太惊险了。如果子兰不让人退下,我们和他们必有一战。一旦交手,就真的危险了,幸亏子兰刹住了。” 刘宣笑了笑,淡淡道:“打不起来的,子兰有所顾忌,不敢动手。” 对于子兰的底细,刘宣看穿了。 廉恒劝说道:“先生,身在楚国,还是要小心一点。” 刘宣颔首,并未多说。 在楚国的一言一行,刘宣都有所考量,没有莽撞行事。 一行人回到驿馆,刘宣就闭门谢客。 …… 王宫中,大殿内。 一个身穿黑色袍服,头戴长冠,发虚灰白的五旬老者,端坐在上方。 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楚王。 时至今日,楚王已经当了十三年的王。但截止到现在,楚王也没有真正的掌控权利,始终都有楚国的勋贵在掣肘。 这些楚国的勋贵,是楚国的柱石,难以撼动。 因为一旦搬到了子兰,触动了勋贵的利益,就可能令楚国动荡。 在楚王的面前,还站着一个年迈的老者。 这是楚王身边的内侍贾郑。 贾郑微弓着背,禀报道:“大王,老奴听闻令尹派管家熊平去驿馆邀请刘宣赴宴,因熊平以下犯上,不尊刘宣,反而被刘宣杖责十军棍。” “然后,靳馥又前往让刘宣去令尹府请罪道歉。” “最终,又被刘宣抽了两鞭子。” 贾郑语气很平缓,说道:“刘宣接连遭到折辱,愤怒之下,竟然带着士兵打上门去,到令尹府兴师问罪。令尹原本是要拿下刘宣的,但最终选择了息事宁人,责令熊平看守大门,又让靳馥向刘宣道歉,可谓是丧尽了颜面。” 楚王颔首道:“本王的这位弟弟啊,就喜欢自作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贾郑听着楚王的评价,没有开口说话。 楚王眼睛眯了起来,继续道:“刘宣在楚国,或许是一个机会,能打破楚国格局的机会。” 贾郑道:“大王,刘宣不好利用啊!” 楚王微微一笑,继续道:“本王当然知道刘宣不好利用,刘宣善于谋划,聪慧过人。这样的人,不容易利用的。但只要是人,就有缺点。操作好了,自然能改变楚国的格局。慢慢来吧,只要婚事还没确定,就还有时间。” “大王圣明!” 贾郑躬身而立,吹捧了一句。 作为楚王身边的内侍,他伺候了楚王数十年,知道楚王的心思。 楚王要执政,却有子兰掣肘。纵然楚王有想法,但以子兰为首的勋贵,令楚王难以放开手脚做事,所以楚王的内心,其实是想要扳倒子兰的。 楚王吩咐道:“贾郑,密切关注刘宣的事情,随时禀报。” “喏!” 贾郑闻言,恭敬的应下。 …… 时间流逝,转眼已经到了晚上。 天色黑尽,刘宣吃过晚饭,更换了一身衣服,便带着两名随从悄然离开驿馆,往黄歇的府邸行去。来到黄歇的府外,刘宣上前敲门。 顷刻间,房门打开。 一名内侍打开门,把刘宣迎入府内。侍从带着刘宣来到书房外,躬身禀报道:“大人,刘相到了。” “嘎吱!” 房门打开,黄歇出来了。 黄歇见到了刘宣,眼中有期待的神色,兴奋道:“刘相,请!” “请!” 刘宣迈步进入书房中。 一进入书房,刘宣的目光就落在了屋子中的老者身上。这名老者,发须皆白,身穿棕色的长袍,面带微笑,神态自如。他就这么坐着,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令人心折。 刘宣心知对方的身份,双手合拢,揖礼道:“儒家刘宣,见过屈子。” 屈原还礼道:“刘子,请坐!” 如今的刘宣,名气大振。 屈原以‘刘子’称呼,刘宣也当得起。 黄歇跟着坐下,但他的位置是末座,没有坐在主位上。 刘宣面带笑容,微笑着道:“在下在齐国时,就曾听闻屈子的事迹。今日一见,真是耳闻不如一见。屈子其人,真乃天人也。” 屈原微笑道:“刘子谬赞了,老夫行将朽木,何来天人之说。” 刘宣道:“屈子上了年纪,但屈子的精神,令人感佩。屈子在《离骚》中言,‘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在下每每读到此句,都深感屈子的精神。” 对于屈原这样爱国的人,刘宣钦佩不已。 屈原是真的有才华。 不论是吟诗作赋,亦或是治理国政,屈原都是如此。 屈原摇头道:“刘子,那是无病呻吟。” 刘宣却不赞同,诗以言志,辞赋也是如此。屈原的文章,体现的是屈原的精神和抱负,刘宣话锋一转,说道:“屈子才华出众,如今却郁郁不得志。屈子,为何不考虑去其他地方呢?” 屈原似笑非笑,说道:“刘子这是话中有话啊。” 刘宣道:“屈子怎么考虑的呢?” 屈原摇了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夫身为楚国人,更是楚国宗室贵族,此心早已许国,没打算去其他的地方。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楚国。” 一句话,道明了屈原的志向。 刘宣闻言,一阵默然。 似屈原这样的人,你可以认为他不懂变通,但他的坚守却令人钦佩,这是一个人的坚守。 刘宣转变话题,道:“在下此番,想向屈子讨教治国之道。” 屈原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老夫的治国之道,乃是黄老之学,是道家学说。刘子出身儒家,学的是儒门之术,恐怕难以再学习老夫的治国之道,也难以认同老夫的治国之道。” 刘宣笑道:“儒家和道家,并不对立。” 屈原微微颔首,说道:“刘子这话,倒也在理。昔年,孔子数次向老子请教学问。追根朔源,儒家学说,源自于道家,经由孔子总结发展,才开辟出今日的儒家。” 刘宣道:“屈子言之有理。” 两人席地而坐,就道家和儒家的学术进行讨论,相谈甚欢。 这一交谈,到深夜才结束。 刘宣越是和屈原交谈,越能感受到屈原高洁的品行和不屈的斗志,更深知屈原有满腔的才华,奈何有志不能伸。 刘宣恨不得和屈原秉烛夜谈,只是眼下已经是深夜。 屈原上了年纪,体力不支。 刘宣站起身,说道:“屈子,夜已经深了,在下告辞。待来日,再和屈子秉烛长谈。” 屈原道:“老夫也期待再和刘子交流。” 对于刘宣的学问,屈原也非常钦佩。刘宣年龄不大,能有这般的学问和造诣,的确不简单。甚至于,屈原对于荀子也更加的好奇。一个能教导出刘宣这般能力的人,肯定相当出众。 屈原亲自送刘宣离开,然后才回到书房。 黄歇问道:“先生认为刘宣如何?” 屈原捋着颌下的胡须,正色道:“黄歇,老夫无论如何,都难以再回到朝中。不论是楚王,亦或是子兰,都忌惮老夫。所以,老夫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多和刘宣多接触,和他搞好关系。待来日,你如果有机会执掌楚国,定要励精图治,洗去楚国的沉珂。” “喏!” 黄歇应下,心中有些悲凉。 他仰慕屈原的才学,更希望屈原能回到朝中。 可惜却难以如愿。 第441章楚王之谋 刘宣乘坐马车离开黄歇的府邸,就往驿馆行去。 抵达驿馆,刘宣一行人下了马车。廉恒站在马车旁警惕,忽然,他察觉到周围有动静,目光如刀,朝左右瞅了瞅。 目光触及处,没有看到人,而且周围黑黢黢的一片,看不真切。 刘宣问道:“怎么了?” 廉恒回答道:“先生,我觉得周边可能有人。” 刘宣轻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身在楚国,被人跟踪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毕竟,这里是楚国的国都。不仅是楚王,亦或是子兰,或者是靳馥,都可能派人盯着我们。他们想做什么,任由他们,不必管。” “喏!” 廉恒点头,领着人护送刘宣回驿馆内。 刘宣回到驿馆,洗漱后就休息了。 驿馆外,躲藏在暗中的探子悄然离开了,往王城的方向行去。这个探子,是贾郑安排的人。他回到王城中,来到了贾郑休息的房间中。 此时,已经是深夜。 因为是刘宣的事情,而贾郑让探子发现刘宣的动向,就立即禀报,所以探子不敢耽搁,敲响了房门,禀报道:“大人,卑职有关于刘宣的消息。” 不一会儿,贾郑窸窸窣窣的穿着衣服起来了。 贾郑问道:“有什么消息?” 探子禀报道:“回禀大人,卑职晚上的时候,看到刘宣离开了驿馆,去了黄歇的府邸。虽然不知道刘宣在黄歇的府邸谈了什么,但事后,我们的人曾看到屈原离开了黄歇的府邸。可以肯定的是,刘宣和屈原见面了。” 贾郑一听,眸子眯了起来。 黄歇! 屈原! 刘宣! 这三个人串联起来,就有些不同了。 屈原是楚国曾经的执政者,即使这些年被闲置,但屈原的威望依旧颇高,深受百姓的信赖。甚至于,还有许多人希望屈原再主持国政。 至于黄歇,几乎没有权势,不值一提。 可是刘宣不同。 刘宣是赵国的使节,代表赵王而来,有着一定的权利。最重要的是,刘宣精于谋划,是个极为危险的人。 贾郑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后吩咐探子继续观察,便回去休息。 大晚上的,他不可能去向楚王禀报,只能等明天一早去禀报。 一夜过去。 次日,清晨。 贾郑来到了楚王的宫殿中。 贾郑微弓着背,禀报道:“大王,老奴得到一则关于刘宣的消息。” 楚王问道:“什么消息?” 贾郑回答道:“昨天夜里,刘宣悄然离开驿馆,去了黄歇的府邸和屈原见面。老奴觉得事情蹊跷,连忙来禀报大王。” 楚王闻言,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 刘宣初到楚国,人生地不熟的,竟然已经和屈原搭上了关系。 事情有些趣味了。 贾郑看向楚王,试探着说道:“大王,刘宣和屈原接触,消息一传出,肯定会让令尹等人忌惮。这一消息,是否传出去呢?” “本王想一想。” 楚王沉吟思考着。这件事的确可以运作一番。 处理得好,便能利益最大化。 楚王思考了好一会儿,吩咐道:“不需要大范围的散布,只需要派人把消息送到上官熙的手中就足够了。” 贾郑一听,连忙道:“大王圣明!” 楚王闻言,一张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满朝的文武官员中,上官熙和屈原是不死不休一类的,而且上官熙嫉妒屈原的才学和能力,恨不得将屈原置之死地。 刘宣和屈原接触,意味着,屈原可能会借助刘宣的力量。 上官熙得了消息,肯定会针对刘宣。 如此一来,会给刘宣造成威胁。这也是撬动局面,打破格局的机会。 贾郑想了想,担忧道:“大王,如果上官熙对刘宣出手,万一局势变得不受控制呢?如果影响到楚国和赵国的联姻,就不妙了。” 楚王摇了摇头,自信说道:“有本王在,一切就在掌控中。至于上官熙要如何算计刘宣,本王不管。如果上官熙不敌,子兰插手,反而更好。局势越混乱,本王才能渔翁得利。” 贾郑道:“老奴明白了!” 楚王挥手道:“你去安排吧,把消息传递给上官熙。” “喏!” 贾郑离开了大殿,就下去安排。 他安排了一名探子去传递消息,把消息传到了上官熙府上的一名侍从手中,经由侍从之手,又传到了上官熙的管家手中。 管家得消息,来到了上官熙的书房中。 管家躬身行礼,禀报道:“大人,老朽刚得到消息。昨天夜里,刘宣见了屈原。” 贾郑传出的消息中,没有提及黄歇。 所以,上官熙也仅仅知道刘宣和屈原会面了。 上官熙一听,骤然眉头皱起,眼中闪烁着冷光,冷冷说道:“屈原这老匹夫,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不死心。刘宣初到郢都,他就和刘宣有了联系,他真想死灰复燃吗?” 言语中,透着无尽的愤恨。 上官熙和屈原是同龄人,曾经,两人都是楚国的年轻俊杰。可惜的是,屈原才华出众,光彩耀人,在任何一个方面都力压上官熙,以至于上官熙一直都是屈原的陪衬。 自始至终,上官熙都没有超过屈原。 恰是如此,上官熙才会接受子兰的指使,在楚王的面前污蔑屈原,令屈原被罢免官职。 上官熙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管家摇了摇头,回答道:“老朽也不知真假,老朽是听下人禀报的。卑职询问了,接到消息的侍从说,是一个人告知他的。而这个人之后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上官熙陷入沉思,喃喃道:“莫非,是谁要借助本官的手,来对付刘宣?” 管家道:“会不会是令尹?” 上官熙道:“或许是!” 以子兰和刘宣之间的矛盾,如果子兰把消息告诉上官熙,也是能说得通的。 上官熙思索一番,沉声道:“不管是不是子兰,涉及到屈原,老夫都不能坐视不理。刘宣和屈原有了联系,老夫便不得不对付刘宣,让他少和屈原接触。屈原想死灰复燃,绝不可能。” 屈原在,上官熙就无出头之日。 所以,上官熙必须出手。 上官熙明知有人要借助他的力量,但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和屈原之间早已不死不休。 第442章连环计 上官熙思索了片刻,吩咐道:“你去请吕诃来。” 吕诃,是上官熙的谋士。 上官熙作为楚国的上大夫,没有大肆的招揽门客,但也招揽了些智谋之辈,替他出谋划策。 管家躬身道:“老朽这就去!” 管家快速的离开了。 时间不长,一个头戴长冠,衣衫华丽,相貌堂堂,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个人赫然是吕诃,是上官熙的谋士。 吕诃进入房中,双手合拢,行礼道:“见过大人。” “坐!” 上官熙摆手。 吕诃撩起衣袍坐下,问道:“大人紧急相召,有何要事?” 上官熙没绕圈子,直接说了管家刚刚得到的消息,也说了其中的疑窦,说道:“老夫认为,背后传达消息的人,是想要借老夫之手对付刘宣。先生认为,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呢?” 刘宣和屈原深夜碰面的事情,上官熙觉得有些古怪。 一人智短。 多一个人,多一份考虑。 所以上官熙把吕诃请来,想听听吕诃的意见。 吕诃思虑片刻,沉声道:“在下也赞同大人的分析,肯定有人要借大人的力量来对付刘宣。至于背后之人,是否是子兰,其实不重要。” “如果是子兰,大人无法拒绝。” “子兰之所以隐晦的通知,是怕影响他的威望,不愿意落下口实。” “如果不是子兰,也不必深究。” “因为对方,也想要对付刘宣,亦或是想对付屈原。尤其是刘宣嚣张跋扈,在子兰的府上,也对大人不友善。最重要的是,刘宣和屈原确确实实有了联系。” 吕诃郑重道:“为避免屈原复起,针对刘宣,也是合理的安排。” 上官熙道:“如何对付刘宣呢?” 吕诃笑了笑,很轻松的说道:“刘宣虽然厉害,毕竟不是郢都人。要对付刘宣,不是件困难的事情。大人只需要买通驿馆的厨子,让厨子在饮食中做点手脚,对付刘宣自然手到擒来。” “行不通!” 上官熙摇头。 吕诃面色一僵,脸色有些挂不住,问道:“为何?” 上官熙解释道:“关于刘宣的情况,老夫也曾关注了。刘宣在令尹府和子兰发生了冲突后,在饮食方面极为谨慎。老夫得到的消息中,曾记载了刘宣几乎不食用驿馆准备的饭菜,而是专门让赵国的士兵准备。” “很显然,刘宣防备着子兰对付他。” “在这个时候,我们再想从饮食上做手脚,已经不可能。” 上官熙眸子中,有着担忧神色,说道:“如果从饮食上下手,也容易被人发现端倪,进而找到我们。先生,得另想办法才行。” 吕诃听了后,陷入沉思中。 他一开始想到的,就是饮食上用毒。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没想到,计策竟然行不通。 吕诃眼珠子一转动,微笑道:“大人,我们不能从饮食上做手脚,就直接对付刘宣。卑职有一招连环计,肯定能诛杀刘宣。” 上官熙要动手,吕诃给出了杀招。 上官熙大喜,问道:“先生计将安出?” 吕诃回答道:“刘宣住在驿馆,想在驿馆内杀他,几乎不可能。一方面,驿馆也有驻守的楚国士兵;另一方面,也有赵国的士兵。故而,我们来一招引蛇出洞。大人,我们这样做,……” 详细的计划,自吕诃的口中说出。 上官熙听完后,盘算一番,捋着颌下的胡须,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笑吟吟的说道:“好,好,好一个连环计,这一计划可行。” 吕诃道:“执行计划的第一步,大人让谁前往呢?” 上官熙问道:“聂丁如何?” 吕诃道:“大人英明,聂丁是大人麾下的第一杀手,让他前往执行第一步计划,必然能轻松的完成任务。聂丁并非是杀人,这样的任务对聂丁来说,轻而易举。” 上官熙吩咐道:“先生,你去通知聂丁,让他在两天内完成任务。除了聂丁之外,后续的安排,先生也一并安排。” 吕诃微微一笑,道:“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在下告辞!” 吕诃起身,转身离开了房间。 上官熙目送吕诃离开,脸上布满了笑容。 这一回,刘宣必定栽了。 吕诃出了上官熙的府邸,往郢都的城南行去。在城南的一处小巷中,有着一处小院子。在院子中,居住着普通的三口之家。 这便是聂丁的家。 聂丁,以及聂丁的妻儿。 聂丁身长八尺,身材精瘦,眸光锐利,是上官熙麾下的门客,擅长剑术。 吕诃进入院子中,见到了正劈柴的聂丁。聂丁见到吕诃来了,脸上打起笑容,搁下手中的斧子,起身行礼道:“先生!” 吕诃颔首道:“我们房间里说话。” 聂丁把吕诃请入大堂中,又让他的妻子端上一壶酒水进来,然后才让妻子带着儿子在院子中玩耍。聂丁给吕诃斟了一碗酒,递给了吕诃,才询问道:“先生,上官大人有什么吩咐?” 以往吕诃来,都是下达任务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所以聂丁一开口,就开门见山的询问。 吕诃饮了一碗酒解渴,直接从袖口中取出一截竹片,递到聂丁的手中,道:“这是最新的任务!” 聂丁接过来,看到竹片的内容,手猛的颤抖了一下,竹片随即跌落在了地上,竹片上内容不多,只有四个字——刺伤子阳! 这是上官熙的命令。 聂丁眉头皱起,咽下了一口唾沫,问道:“先生,子阳神医救人无数,是好人啊。虽然子阳神医的脾气古怪,得罪了无数人。但他医者仁心,为什么要刺伤他呢?” 子阳对聂丁,曾有大恩。 昔日,聂丁的妻子难产,在子阳的帮助下,聂丁的妻子才顺利的产下儿子,保全了母子性命。后来聂丁的儿子体弱,数次病危,也是子阳救治,让聂丁的儿子幸免于难。 这样的大恩,聂丁不敢忘记。 聂丁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吕诃看到聂丁的神态,知晓聂丁的心思,他并不回答,直接道:“聂丁,你是大人麾下的剑客,不论大人让你做什么,你都得遵照执行。” “如果违背了大人的命令,不仅你难以活命,你的妻儿也难以苟活。尤其是这一次,刺伤子阳事关重大,关系到大人的大计,不容有失。” “再者,这也不是让你取了子阳的性命,你应该庆幸。两天内,大人需要结果。该怎么办,你自己知道。” 吕诃说完后,起身就离开了。 他也知道子阳对聂丁有恩,但在上官熙的利益面前,这种恩情不值一提。 聂丁望着吕诃离去的背影,心中纠结。 第443章聂丁的选择 在聂丁心中纠结的时候,他的妻子走了进来。 聂氏在聂丁身旁坐下,担忧道:“夫君,吕诃前来,莫不是上官大人又安排了杀人的任务?妾身不需要夫君挣多少钱,只需要夫君好好的,我们男耕女织,足矣生活。只要能看着康儿长大,妾身就满足了。” 聂丁的儿子,名叫聂康。 康,寓意健康。 聂康的名字,还是由子阳取的。 现在,聂丁奉命要刺伤子阳,内心的挣扎可想而知。子阳对聂家的恩情太重了,让聂丁对子阳动手,他难以迈过心中的坎儿。 聂丁看着担忧的妻子,脸上强打起笑容,安慰道:“放心,这一次的任务不危险,为夫一定会安全回来。” “你每次都这样说。” 聂丁的妻子,幽怨的开口。 不过,聂丁的妻子也不询问丈夫具体去杀谁。她话锋一转,笑吟吟的说道:“夫君,妾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康儿已经九岁了,该有所安排。” “这小子自小体弱,受子阳神医的大恩,且常年吃药,对药物有些天分。” “我昨日带着康儿去越人馆,征得了越人馆的同意,把康儿送去做一个学徒,让他在越人馆学习。待康儿长大后,也能有一技之长。” “送康儿去越人馆的时间,定在后天上午。” “原本,我想到了时候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你马上就要去执行任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只能提前告诉你。” 聂丁的妻子眼神柔和,缓缓道:“让你知道我们儿子去了越人馆学医,是让你有所牵挂。不论你外出遇到什么困难,都一定要回来。康儿还没有长大,还需要他的爹爹护持着。” 聂丁的眸子中,竟是有些滚烫了起来。 越人馆! 又是越人馆啊! 子阳神医对他有大恩,越人馆对他一家恩深情重。 他怎么能对子阳下手呢? 聂丁思索了一番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深吸了口气,微笑着说道:“夫人放心,这次的任务很短暂,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到时候,康儿去越人馆,为夫也要前往。” “嗯!” 聂丁的妻子起身离开了。 聂丁端起桌子上的碗,倒满酒,仰头一饮而尽,但酒入喉中,却满是苦涩。 时间流逝。 一晃,已经入夜。 聂丁在妻儿入睡后,悄然起身离开。在他离开后,聂丁的妻子却起了,站在窗户旁,望着聂丁离去的方向,眼中难掩的露出担忧神色。 聂丁离开住宅,往越人馆奔去。 他身着黑色夜行衣,在黑夜中奔跑,速度极快。来到越人馆外,聂丁迟疑了片刻,眼神又坚定起来,翻墙而入。聂丁因为儿子的缘故,是越人馆的熟客,熟悉内中的地形和布局。他很快就绕过前厅,来到了后院。 不多时,聂丁抵达了子阳的院子外。 书房中,油灯亮着。 聂丁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站在窗户外,小心翼翼的在窗户上戳了个洞,打量了一眼屋子中的情形。 屋子中,只有子阳一个人。 聂丁心中大定,他来到房间的门口,推门而入,然后关上房门。 子阳听到推门的声音,仍在埋头整理病症的资料。他头也不抬,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是说了吗?不要打扰老夫,老夫自己会去休息。这是老师生前的著作,老夫要接着编纂整理完。” 聂丁跪坐下来,道:“神医。” 子阳一听声音,觉得有异,抬头看到后吓了一跳。 聂丁身着夜行衣,蒙着脸,看不真切情况。 子阳听着声音很熟悉,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对方是谁,开口问道:“你是谁?来越人馆做什么?” 聂丁取下脸上的黑布,露出了真容。 “聂丁!” 子阳骤起眉头,目光落在聂丁手中的剑上。他是知道聂丁身份的,也知道聂丁平日里替上官熙杀人。如今聂丁来了他这里,必然是来杀他的。 子阳惨然一笑,说道:“你一身夜行衣,还带着剑来,怎么,奉上官熙的命令来杀老夫吗?恩师死在刺客的手中,老夫也是如此,真讽刺啊。” 这个时候,子阳呵呵一笑。 他的脸上尽是嘲讽。 子阳知道聂丁剑术高超,他一个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可能挡住聂丁的剑。 聂丁摇头,恭恭敬敬的道:“神医对聂丁一家有活命之恩,恩深情重,在神医面前,聂丁不敢放肆,更不敢对神医动手。” 子阳眉头一扬,问道:“你这是?” 一时间,子阳有些糊涂了。 聂丁解释道:“神医明鉴,在下确实奉上官大人之命,来对付神医。但上官大人的命令,是刺伤神医,而不是杀死神医。在下恳请神医在未来的几天,假装遭到刺杀,装病不出。如此一来,在下回去后就能交差了。” 子阳摇头道:“老夫装病,上官熙能信你?这事儿,不是那么容易交差的。” 聂丁说道:“他会相信的。” “换做是老夫,老夫都不信。”子阳眼眸眯起,正色道:“你是一个忠义之人,有情有义,何必为上官熙这样的小人效力呢?” 聂丁说道:“在下一身所学,只有剑术,只会替人卖命。唯有如此,才能养活家人了。神医,请您一定要装病。” 说到这里,聂丁握住了剑柄。 “铿锵!” 剑刃出鞘,冷冽寒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扑哧!” 锋锐的剑尖,从聂丁的左胸贯入,刺入身体内。剑尖辱体,聂丁面色苍白,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神情,但他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不喊一声的痛。 他拔剑出鞘,鲜血喷涌而出。 聂丁道:“神医,我受了重伤回去,上官大人必然会相信的。只是神医这里,请一定要配合。他只要刺伤您,不是杀您,不会过分追究的。” 子阳看到这一幕,也震撼了。 这是忠义之人。 子阳郑重点头,说道:“老夫知道了,老夫会造出声势,营造出被刺杀的假象。明天一早,老夫会放出消息的。” 说完后,子阳赶忙拿出一瓶金创药,担忧道:“你的这一剑,真正刺在了身体里面,没有一两个月恢复不了,先敷药吧。” 聂丁摇头,郑重道:“暂时不能敷药,卑职交差后,再敷药不迟。” “也行!” 子阳感慨道:“辛苦你了。” 聂丁摇头道:“神医,在下告退。” 说完,聂丁提着剑,捂着胸口急匆匆的离开了。他离开越人馆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吕诃的住处。 聂丁见到吕诃时,吕诃吓了一大跳。 吕诃听聂丁说刺伤了子阳,确确实实相信了,因为越人馆也有高手,聂丁受伤也不意外。吕诃送走了聂丁,便躺下睡觉。 接下来,该是他的第二步计划了。 第444章谁杀谁? 清晨,朝阳初升。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下来,照耀在郢都城内,使得整个郢都,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中。临近夏日的阳光,多了一抹燥热的气息。 上官熙府邸外的街道上。 一辆马车,正快速的疾驰而来。 马车停下,吕诃身着黑色长袍,头戴长冠,从马车中走下来。他一下马车,就急匆匆的往府内行去,然后在大厅中等候。 不久,上官熙来了。 上官熙落座,神色期待,问道:“先生,情况怎么样?” 吕诃说道:“回禀大人,聂丁已经刺伤了子阳。今日一早,在下特地去了一趟越人馆。如今的越人馆上下,已经戒严了,防止再有人刺杀子阳。可惜的是,聂丁昨晚上行动时,竟然被越人馆的高手刺中一剑,伤势颇重。接下来的行动,聂丁无法参加,削弱了我们的战力。” 上官熙颔首,说道:“无妨,少了聂丁,多安排几个死士就行。不过从聂丁的刺杀判断,子阳那老匹夫的身边,也有高手保护。” 吕诃说道:“子阳在郢都得罪了这么多人,但也救活了无数人。他的身边,有高手保护也是正常的。” 上官熙吩咐道:“先生,执行下一步吧。” “喏!” 吕诃应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上官熙坐在大厅中,望着吕诃离去的背影,脸上尽是期待的神情。吕诃的计划,是先对付刘宣。而上官熙不仅要对付刘宣,更要除掉屈原,解决所有的后患。 “楚国和赵国的联姻,关我何事?” 上官熙喃喃自语,眼中掠过冷酷之色。 上官熙所考虑的,只是他自己的利益,其他的一概不管。 …… 驿馆内。 刘宣早上起来晨练后,吃过早饭,就在驿馆中看书。如今没到楚王设宴的时间,他不可能现在就和楚王商谈联姻之事,加之刘宣没有心思去城内闲逛,干脆在驿馆中看书消磨时间。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廉恒步伐极快,径直来到房间中,神色焦急,禀报道:“先生,我刚刚得到一则消息,子阳神医昨夜遇刺,已经病倒了。” “什么?” 刘宣眉头一扬,很是惊讶。 子阳遇刺!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去刺杀子阳。 子阳脾性古怪,但毕竟是医者仁心,救活了无数人的命。现在,竟然有人昧着良心去刺杀子阳,实在令人愤怒。 刘宣神色关切,问道:“子阳的病情怎么样?” 廉恒摇头道:“具体的情况不知,只知道子阳神医遇刺后,已经病倒了。”对于子阳,廉恒很是感激。因为有子阳的援手,刘宣才能幸免于难,不至于因疫毒而死亡。 刘宣道:“准备一下,我们去越人馆。” 子阳对刘宣有救命之恩。 如今子阳受伤,于情于理,刘宣都应该亲自前往探望,以表达心意。 “好!” 廉恒转身下去安排。 不一会儿,廉恒来到房间中,禀报道:“先生,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走吧。” 刘宣站起身,跟着廉恒就往外走。 来到驿馆外,刘宣看到驿馆门口身着甲胄的赵国士兵,愣了下,说道:“廉恒,我们不过是走一趟越人馆,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驿馆门口,除了刘宣乘坐的马车外,更有二十名赵国士兵身着甲胄,腰悬佩剑。 这样的阵仗,很是慎重。 廉恒笑了笑,郑重说道:“先生,我们在郢都,谨慎一些为妙。而且,这也是先生教我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先生得罪了子兰。一举一动,都必须谨慎,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也行,听你!” 刘宣赞同,没有出言反对。 如今在郢都,敌众我寡,小心没大错。 刘宣登上马车,廉恒骑马领着穿着整齐的赵国士兵,往越人馆行去。此去越人馆,约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这一段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一开始的道路,是宽阔的主街道,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只是通往越人馆的路,有一段路比较偏,人烟稀少。 这一段路,周遭是树林,少有人住。 往常走这条路,会有一两个人,毕竟是通往越人馆的必经之地。只是今天走这一条路,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人。 进入这一段路程后,廉恒警惕起来。 廉恒心中,也有不妙的预感。 廉恒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吩咐赵国士兵小心赶路。不过好歹是大白天,众人继续赶路,只要走过这段路程,就能进入郢都的人群聚集区。 忽然,一声尖厉的鸟叫声,突兀的从道路两侧响起。 声音落下,道路两侧杀出一群蒙面的人。这些蒙面人,全都手持青铜剑,人数约莫有二十人,团团把刘宣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保护刘相!” 廉恒看到后,大吼一声。 他拔剑出鞘,小心的戒备着。 刘宣撩起马车的门帘,往外看去,看到了围住马车的一群蒙面人。他面色很平静,不急不躁的说道:“诸位,刘宣初到郢都,从来没有逾越之举,不知道各位拦路为何?” 蒙面人中,却没有人回话。 刘宣继续道:“如果诸位劫道是为了求财,刘宣愿破财免灾。如果诸位要刘宣的性命,那就是是非恩仇了。请诸位说明来意,如果刘宣有不对的地方,愿意登门谢罪,化解干戈。” 刘宣的话不卑不亢。 面对包围马车的蒙面人,他没有一丝的畏惧。 有廉恒和周围的二十名赵国士兵,他丝毫不惧。一旦厮杀,谁杀谁尚未可知?刘宣心中也庆幸,幸好廉恒带足了士兵。 蒙面人中,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人站出来,他眼神锐利,沉声说道:“刘宣,我们不求才,只求杀你。得罪了,杀!” 二话不说,蒙面人下了厮杀的命令。 其余的蒙面人,立即动手。 “杀!” 廉恒见状,也是立即下令反击。赵国的士兵围在马车周围,纷纷拔剑,和蒙面人战作一团。 刘宣的目光,落在蒙面人的头领身上。 他之所以询问对方,就是要试一试,这些蒙面人中领头的人是谁。果不其然,他试探后,对方回答了一声,露出了身份。 如此一来,刘宣确定了蒙面人的头目。 廉恒心中杀意升腾,他确定了蒙面人的头领,策马就杀了过去。 双方交手,廉恒骑在马上,借助战马的力量,招式凶狠,招招夺命。然而,蒙面人头领的身法矫健,招式灵活,很轻松就避开了廉恒的杀招。 他大踏步往前,竟是直奔刘宣来了。 第445章反杀 马车的门帘已经拉开,露出了端坐在马车中的刘宣。领头的蒙面头领朝刘宣杀来,尤其是看到门帘拉开,看到了刘宣,他眼中更露出喜色。 杀刘宣,就在此刻。 廉恒策马追赶,这个时候,却看到刘宣朝他微微摇头。廉恒顿时明白了,刘宣让他不必追赶。廉恒仍是佯装追赶,但是在追赶的时候,却重点斩杀其余的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 片刻功夫,蒙面人的头领杀到了马车旁。他脚下一跺,魁梧的身躯犹如大鹏扶风起,一跃就登上车辕。他的脸上露出狂喜神色,大吼道:“刘宣,拿命来!” 抡在空中的剑,迅猛刺出。 “铿锵!” 忽然,一道状若龙吟的声音响起。 一抹寒光,在马车中浮现。 马车极为宽敞,伴随着寒光闪现,在蒙面人头领剑尚未逼近刘宣时,刘宣跪坐的身体突然往前一窜,避开了蒙面人头领的剑,提剑刺出。 “扑哧!” 剑尖锋锐,刺入了蒙面人头领的胸膛,一刹那间就贯穿了心脏。 刘宣握紧剑柄,用力一搅动,便抽剑而出。 旋即,刘宣抬脚踹出。 “啪!” 脚踹在蒙面人头领的身上,蒙面人身体如遭雷击一般,胸口喷洒出殷红的鲜血,仰头往后跌倒在地上。他倒在地上后,身体轻微的抽搐着,而粗犷的脸上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眼神更是惊诧和不可置信。 为什么? 为什么刘宣会武功。 而且刘宣的剑术,如此迅猛。 蒙面人头领自始至终,都没有料到刘宣有如此的剑术。他根本没有防备,以至于被刘宣轻松反杀。 事实上,刘宣经过这些年的修养和调理,身体早已经恢复,一身的剑术也更甚从前。 因为刘宣是谋士,很少上战场杀敌,才没有在人前显露。加之刘宣双腿曾经受了伤,所以很多人先入为主的,认为刘宣不会武功。 刘宣到了郢都,因为疫毒入体,身体受了些影响。但他这些年的锻炼,身体底子厚实。在子阳的汤药调理下,短短时间,恢复了七七八八。 提剑厮杀,并无影响。 蒙面头领被杀,周围的蒙面杀手看到后,一个个都非常惊讶。 刘宣环视周围,下令道:“你们的头领被杀了,降者不杀。否则,杀无赦。” 此话一出,乱了一众蒙面人的内心。 一个个心中惶恐,都感到担忧。他们都是死士,不达目的不罢休。虽然蒙面人头领被杀,但剩下的人,还在不断的朝刘宣杀来。 可惜还没靠近,就被赵国士兵斩杀。 刘宣见没有一个人愿意投降,只得吩咐道:“廉恒,留两个活口。” 留下活口,是为了审问。 “知道了!” 廉恒回答,他不断的挥剑出手。 刘宣长剑入鞘,又恢复了儒生模样。他没有再下马车厮杀,坐在马车中,通过马车的窗户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小心的戒备着。 不一会儿,厮杀声渐弱。 蒙面人死了大部分,只剩下四个人还在负隅顽抗。 廉恒带人包围了这四个人,勒令他们投降。可在这个时候,四个蒙面人竟然狠狠咬牙,片刻后,四个人一翻白眼,口中溢血,倒在地上失去了气息。 这四人,服毒自尽了。 刘宣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眉头皱起,颇为惊讶。宁愿死,也不愿意投降,这些人明显是死士。如果是死士,要想查证,就有些困难了。刘宣压下疑惑,看向廉恒,询问道:“廉恒,我们的损失如何?” 廉恒立即清点状况,一番统计下来,脸上笑意浓郁,禀报道:“回禀先生,我们的二十名士兵,有六个人受伤。即使是受伤的六个人,也都是轻伤,无一战死。幸亏每个士兵都身着甲胄,才不至于被命中要害。先生,我们在半路遭到刺杀,还去越人馆吗?” 发生了这一档子事情,廉恒很担心刘宣的安全。 刘宣想了想,眼神坚定,说道:“越人馆还是要去的,毕竟子阳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再看看地上的死士,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 “喏!” 廉恒又仔细的查看一番。 不论是死士身上穿的衣服,亦或是死士使用的武器,所有的查探下来,都查不出身份。 廉恒禀报道:“先生,找不出线索。” 刘宣思考了一番,心中有了决定,吩咐道:“留下一个士兵去郢都县衙报案,让楚国的官员处理。其余士兵随我,去越人馆。” “喏!” 廉恒安排了下去,又马上启程。 刺杀的事情,在刘宣脑中浮现。他初到郢都,和楚国的官员几乎没有接触,还没有觐见楚王。唯一接触了且有矛盾的,就是在令尹府和子兰的一番冲突。 如果谁可疑,必定是子兰。 或者,也可能靳馥,以及效忠子兰的官员。 刘宣也赞同靳馥见到他时说的一番话,靳馥说刘宣得罪了子兰,会有无数的楚国官员对付刘宣,借此机会讨好子兰。 恰是如此,刘宣不能确定,是否是子兰刺杀他。 刘宣把事情放在心中,准备等去了越人馆后,回到驿馆再处理刺杀的事情。他不会亲自去查探谁可疑,这种事情,交给楚王处理最为合适。刘宣身为赵国的使节,却在郢都遭到刺杀,是楚王失职,是楚王没有尽到保护报刘宣的责任。 马车快速的赶路,很快就到了越人馆外。 队伍停下,廉恒上前。 越人馆的侍从见廉恒来了,正色道:“廉恒将军,神医遇刺,不见来客。” 廉恒微微一笑,抱拳道:“烦请通报,刘相来探望神医。刘相来越人馆的路上,曾遭到刺客的劫杀,但刘相考虑到神医恩情,还是来了。刘相盛意拳拳,恳请通报。” 侍从这才仔细的打量,看到廉恒的身上有血渍。鼻子轻轻一嗅,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他点点头,转身去通报。 不一会儿,侍从出来了,微笑道:“廉将军,请刘相入内吧。” 廉恒来到马车旁边,把刘宣请下来。 士兵在越人馆外驻扎,而刘宣和廉恒进入馆内,在后院见到了子阳。当刘宣看到子阳时,神色诧异。因为眼前的子阳,面色红润,行动自如,完全不似遇刺的样子。 刘宣神色古怪,说道:“神医,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一点都不像遇刺的模样。可是,你怎么对外宣称遇刺受伤呢?” 子阳相信刘宣,才没有隐瞒。 尤其是得知刘宣为了来探望他,在半路上遭到劫杀,更令子阳心中感动。子阳捋须一笑,摆手道:“坐下说!” 刘宣拱手道谢,在院子中坐下。 子阳道:“老夫遭到刺杀,事情是真的,只是没受伤罢了。” 刘宣道:“是怎么回事?” 第446章发现上官熙的破绽 子阳也不隐瞒,说了昨晚上被聂丁刺杀的事情。他提及聂丁为取信于上官熙,宁愿挥剑刺伤自己,脸上掠过一抹感动。 聂丁是忠义之辈。 这样的人,值得子阳敬佩。 子阳缓缓说道:“聂丁虽然是刺客,但颇为忠义,他不是冷血的杀手。虽然聂丁效力于上官熙,是奉上官熙的命令来刺伤我,但老夫不怪他。刘相,如此忠义之辈,跟着上官熙可惜了。你身边是否需要人,可否收下聂丁,让他不至于再助纣为虐。” 对于聂丁的情况,子阳很清楚。 聂丁没有一技傍身,只有一身的武艺。迫于生计,聂丁不得不为上官熙效力,这是为了讨一口饭吃。如果刘宣收留聂丁,聂丁就不用再昧着良心杀人。 刘宣笑了起来,说道:“聂丁有情有义,本相也非常欣赏。但本相愿意,他未必愿意,也得征求他的意见。神医可以问一问,如果他愿意,本相给他一个出身。” “多谢刘相!” 子阳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为聂丁谋一个出身,也算报答了聂丁的恩情。 忽然,刘宣想到了一个事情,他眸子中闪烁着精光,死死的盯着子阳,郑重问道:“神医,我刚听你说,聂丁来刺杀你,不是真正的刺杀,仅仅是刺伤你吗?” “对!” 子阳点头回答。 刘宣仍是不放心,再一次道:“这是聂丁亲口所说?” 子阳道:“是。” 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子阳记得非常清楚。 刘宣眼睛眯起,眸子中掠过一道寒光,沉声说道:“如果不知道聂丁的意图,我根本找不到思路。可是上官熙派聂丁来,仅仅刺伤神医,而不杀神医,这里面就透着古怪了。神医,最近一段时间,你和上官熙可有冲突?” 子阳捋着颌下的胡须,想了一会儿,回答道:“老夫和上官熙在最近一年,都没有任何的交集。只有在前年,上官熙大病一场,老夫替他治病,敲诈了他,让他出了高价的诊金。” 刘宣眸子眯起,道:“我懂了,终于能解释为什么我在半路上遇刺了。” “为什么?” 子阳的眼中有疑惑,他还没有想明白。 刘宣解释道:“从神医遇刺,到我遭到埋伏,都是上官熙的连环计。上官熙刺伤神医,不是最终的目标,他最终的目标是我。上官熙清楚神医对我有救命之恩,当神医遇刺的消息传出后,我肯定会来越人馆探望神医。” “上官熙等待的,就是我离开驿馆。” “然后,安排人半路劫杀。” “而我今天来的路上,遇到一群死士的劫杀。” 刘宣洞悉了来龙去脉,揪住了上官熙的破绽,说道:“可惜上官熙判断失误,低估了赵国士兵的武艺,以至于他派出的死士全军覆没。上官熙为了杀我,布下连环计,一环扣一环,先引蛇出洞,再半道截杀,颇为精妙。” 子阳仔细的琢磨一番,恍然说道:“听了你的分析,的确是合情合理。只是,你和上官熙有恩怨吗?” 刘宣笑了笑,道:“论及恩怨,我和子兰、靳馥的恩怨最大,和上官熙倒没有太多。但上官熙是子兰的心腹,他可能是要为子兰出头。总之,我可以锁定上官熙了。如果没有聂丁,我找不出线索,但有了聂丁,线索清晰了。上官熙杀我的这笔帐,我记下了。” 子阳道:“这里毕竟是郢都,一切小心。” 刘宣微笑道:“多谢神医关心,我会注意的。神医既然无事,我准备告辞了。” 子阳道:“装病之事,请刘相保密。” 刘宣说道:“一定!” 说完,刘宣起身带着廉恒离开了。出了越人馆,刘宣登上马车,一行人往回赶。坐在马车中,刘宣开动脑筋,思考反击之策。来而不往非礼也,上官熙都出招了,他也得反击,让上官熙尝一尝被人怼的滋味儿。 …… 上官熙的府邸。 书房中。 上官熙自从得到了刘宣离开驿馆的消息,情绪就有些急躁,也有些心乱。等待的过程,枯燥乏味,而且既忐忑又期待。坐在书房中,上官熙无心看书,脑中浮想联翩。 杀刘宣。 然后,再针对屈原。 这是上官熙的目标。 “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上官熙蹭的站起身,眼神狂喜,吩咐道:“进来!” 房门打开,吕诃走了进来。 上官熙眼神热切,问道:“先生,有结果了吗?” 吕诃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和苦涩,他摇头道:“大人,计划失败了。” “什么,怎么可能失败?” 上官熙的脸上,尽是不信的神情。 “大人,真的失败了。” 吕诃也是非常的不甘,他费尽心思布下连环计,最终竟然失败,令他非常恼怒。刺杀刘宣,本就是打草惊蛇。一击不成,再想刺杀刘宣,就难如登天了。 上官熙面色阴沉,问道:“怎么回事?” 吕诃解释道:“刘宣离开驿馆后,在前往越人馆的途中,确实遇到了我们的死士。但双方厮杀,我们的二十名死士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据打探消息的人回报,我们的死士大部分是一剑致命,只有四个咬牙服毒自杀。在刘宣的护卫面前,我们的死士全败。” “二十死士都失败了?” 上官熙皱起眉头,更觉得震惊。 死士不怕死,在阵前厮杀,战斗力极强。可是刘宣身边的赵国士兵,竟然轻易的剿杀了二十名死士。这样的战斗力,令上官熙都无比的忌惮。 上官熙问道:“赵国士兵的死伤呢?” 吕诃面色更是难堪,说道:“现场没有赵国士兵的尸体,也就是说,双方厮杀,赵国士兵没有战死一人,全部都活着。” “可恶!” 上官熙面色森冷,一拳锤在案桌上。 如此周密的计划,竟然失败了。 上官熙咬着牙,愤愤的说道:“早知如此,就该加派人手,多派死士前往伏击。现在出了这个一档子事情,再想劫杀刘宣就难了。先生,你有其他的办法吗?” 吕诃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刘宣在郢都城内遭到刺杀,大王必定震怒,会彻查此事。在这个时候,再刺杀刘宣,极不明智,也容易暴露我们。在下建议先按兵不动,避一避风头。反正刘宣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郢都,我们的机会还很多。” 上官熙闻言,脸上尽是不甘。 然而,上官熙也明白吕诃的分析有理,再出手已经不合适了。 “也罢,你安排吧。” 上官熙纠结一番,下了决定。 吕诃脸上多了一抹笑容,说道:“大人英明,卑职这就去安排。卑职会把所有的线头掐断,让我们的人隐藏起来,避免被抓到踪迹。” “去吧!” 上官熙不耐烦的挥手。 吕诃拱手告退,去安排善后的事宜。可是,吕诃却不知道,因为聂丁的关系,上官熙早已经暴露了。 第447章收服聂丁 聂家,房间中。 聂丁面色有些苍白,正躺在床上休息。他为了取信于吕诃,自己刺了胸口一剑,虽然不是刺中要害,却实实在在刺入了左胸,受了重伤。尤其是他受伤后,没有立即诊治,而是去了吕诃的住宅,加重了伤势,即使用了子阳的药,伤势也非常严重。 聂丁的妻子坐在一旁,默默垂泪,很是痛心。 聂丁受伤,不是第一次。 每次见到聂丁受伤回来,她都心如刀割。 聂妻沉默许久,问道:“夫君,这一次的任务执行得怎么样?” 聂丁道:“顺利完成。” 聂妻微微颔首,她抓着聂丁的手,郑重道:“夫君,这一次的任务完成,但也受了伤。妾身不想再担惊受怕,不如你辞了上官大人的差事,我们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只要夫君平安,妾身就心安。” 聂丁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儿的,这点小伤,躺几天就好了。” 聂妻闻言,一阵默然。 这样重的伤势,哪是几天能恢复的。 聂丁笑了笑,继续道:“再等一段时间,我再挣点钱,就向上官大人请辞。咱们儿子要去越人馆学医,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不能现在不干。” “好吧,听你的。” 聂妻点了点头。 聂丁向来有主见,决定了的事情,他劝说不了。 “娘亲,有人来了。” 忽然,一个小孩子走了进来。这小孩是聂丁的儿子聂康,长得虎头虎脑的,眼中有些灵光,颇为聪慧。 聂妻起身道:“康儿,你留在房间,不要出来。” “娘亲放心,康儿知道了。” 聂康点头回答。 聂妻起身离开房间,来到门口,看到了两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站在门口。 这两人,赫然是刘宣和廉恒。 刘宣面带微笑,拱手说道:“在下刘宣,特来拜见聂壮士。” 聂妻只是一个在家带孩子的中年妇女,不认识刘宣,也没听过刘宣的事迹。她想到自家的男人受了伤,又看到刘宣来拜访,心中警惕,沉声道:“你们找夫君做什么?” 聂妻的姿态,一下被刘宣察觉。 这女人,防备着他。 刘宣通过子阳,以及自身的渠道,知道了聂家的情况,知道该怎么取信于聂妻。 刘宣笑了笑,不急不躁的说道:“在下听子阳神医介绍,说聂壮士忠义勇猛,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故而,,在下特来拜访,希望聂壮士能助我一臂之力。” 聂妻一听子阳,戒心散去。 她对子阳,敬若神明。 聂妻脸上堆起了笑容,热情的摆手道:“两位大人里面请,只是夫君身体偶感不适,不能亲自迎接,请两位见谅。” 刘宣道:“无妨!” 聂妻领着刘宣和廉恒进入院子,来到聂丁的屋子中。聂妻坐在聂丁的身旁,低声道:“这是神医举荐来的,说是要请你,万万不不可怠慢。” 说完,聂妻向刘宣微笑道:“你们聊,我去准备一些酒水。” 说完,聂妻领着聂康离开了。 廉恒也退出房间。 房间中,只剩下刘宣和聂丁。 刘宣眼神平静,盯着聂丁,淡淡的说道:“我叫刘宣,你的妻子不认识我,聂壮士行走江湖,应该是知道我的身份。” 聂丁皱着眉头,戒备起来,沉声说道:“阁下是赵国的守相,也是出使楚国的使节。不过刘相找聂某有什么事情?” 刘宣笑了起来,说道:“原因很简单,子阳说你忠义,说你宁愿自残,也不愿意伤他。所以,本相来了。” 聂丁心中咯噔一下。 没想到,子阳把消息告诉了刘宣。 刘宣察言观色,继续说道:“子阳告诉了本相,却没有告知其他人,你不必担忧。事实上,子阳遇刺,也和本相有关。” “什么意思?” 聂丁一脸疑惑的神情。 他奉命去刺伤子阳,怎么和刘宣扯上了关系。 刘宣解释道:“上官熙命令你刺伤子阳,不是为了报复子阳,是因为本相和子阳有旧。上官熙知道本相得知子阳重伤,肯定会前往探望。上官熙的目的,是在半路上猎杀本相。可惜的是,上官熙安排劫杀本相的死士,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全部被本相的士兵斩杀。” 聂丁一听,很是惊讶。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层的考虑。 刘宣微微一笑,继续道:“你宁愿伤己,也不愿意刺伤子阳,有情有义,是一个可造之材。子阳拜请本相,希望让本相拉你出火坑,不希望你再助纣为虐。本相也欣赏你的秉性!你,可愿意为本相效力?” 聂丁闻言,情绪复杂。 没想到子阳到现在,仍是为他考虑,让他不至于再陷入杀戮当中。 然而,聂丁却犹豫了。 因为在郢都,有他眷恋的亲人。如果他效力于刘宣,一旦刘宣无法护住他的妻儿,那就彻底失去了意义。聂丁之所以甘愿为上官熙杀戮,是能让妻儿过上好日子。 如今上官熙要杀刘宣。 如果他为刘宣效力,妻儿会遭到上官熙的迁怒,可能会陷入险境。 聂丁郑重道:“刘相,我考虑考虑。” 刘宣神色自信,不急不躁的说道:“你的顾虑,无非是家人的安全,以及你儿子的未来。本相允诺,只要你为本相效力,本相不仅给你一个出身,也让你的儿子在邯郸入学,让他能读书识字,不再从事贱业。至于你们一家的安全,本相自然会保护周全。” 百家争鸣,不论哪一家都是读书人,都有一定的身份。 士、农、工、商,士为第一。 聂丁是一介武夫,他妻子也是普通人,无法让聂康拜大儒为师,无法让聂康成为读书人,也没有教导聂康读书的能力。 刘宣的条件,令聂丁心动。 聂丁也清楚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刘宣给出这么优渥的条件,不仅仅是招揽,肯定还有其他的条件,否则不会如此恩待。 聂丁问道:“刘相需要我做什么?” 刘宣笑了笑,问道:“你刺杀子阳,是谁安排的任务?” 聂丁回答道:“上官熙麾下的谋士吕诃。” “果然是他!” 刘宣眸子中,掠过一道精光。他回到驿馆后,就派人查了上官熙的情况,知道了上官熙的大致情况,知道上官熙麾下有吕诃这么一个心腹谋士。 这一次的连环计,是吕诃提出的。 所以,必须拿下吕诃。 然后,才能对付上官熙。 刘宣眼神锐利,沉声道:“本相的条件,你替本相捉拿吕诃!”刘宣回到驿馆,就思考对付上官熙的计划。刘宣在郢都城内,人生地不熟,有计难施。毕竟,这是郢都,不是邯郸,他能调动的力量太少了。如果聂丁配合,就能轻松的拿下吕诃,从而对付上官熙。 聂丁闻言,有些犹豫。 刘宣步步紧逼,继续说道:“是继续为上官熙效力,还是跳出上官熙这个圈子,为你和你儿子博一个未来,全在你的一念之间。考虑清楚,然后再给本相答复。” 聂丁深吸口气,郑重道:“好,我帮你!”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为了儿子的未来,他愿意帮助刘宣。 第448章解决后患之忧 刘宣抚掌一笑,夸赞道:“你尽管放心,跟着本相,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本相身边,还缺少一名护卫,你剑术出众,就留在本相的身边,护卫本相的安全。” 昔日,有墨苍生保护刘宣。 可是墨苍生主持墨家的事情后,即使墨苍生安排了墨家的剑客保护刘宣的安全。但墨家的剑客,终究差了一些。聂丁有情有义,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刘宣让聂丁保护,也能放心。 对于刘宣的安排,聂丁自是乐意。 就拿上官熙的府邸来说,上官熙府上看大门的,都眼界极高,见到谁都一副倨傲的模样。更别说吕诃,以及其他上官熙身边受器重的人。 如今,他成为刘宣的护卫,对聂丁来说,这是一分荣耀,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胸口受了伤,无法起身道谢,正色道:“卑职谨遵刘相的吩咐,只是卑职受了伤,暂时不能履行职责,也难以帮助刘相捉拿吕诃。” 刘宣微笑道:“不着急,吕诃的事情,本相也有安排。” 顿了顿,刘宣道:“你为本相效力,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上官熙肯定会迁怒你的妻儿。所以接下来,本相打算让她们先一步离开郢都,去邯郸定居。等她们抵达了邯郸,就暂时在本相的府邸住下。本相会为你安排好一切,你意下如何?” 聂丁正色道:“多谢刘相。” 能解决妻子和儿子的事情,他心中非常感激。 聂丁也明白刘宣的用意。 第一,送走了妻儿后,解决了聂丁的后顾之忧,让聂丁能全心全意的为刘宣效力。 第二,聂丁的妻儿去了邯郸,变相的成为人质,聂丁不可能再反悔,不可能再背叛刘宣,只能跟着刘宣一条路走到黑。 这是权术。 不能说刘宣不信任聂丁,只是做了万全之策。 刘宣笑了笑,说道:“把你的妻子喊进来,向她说明缘由,让她们今天启程。明天中午,楚王会在宫中设宴,为本相接风洗尘。宴席结束后,就会提及赵国和楚国联姻之事。一旦联姻之事定下,本相就即将离开郢都。” “喏!” 聂丁得令,当即喊道:“夫人!” 沙哑的声音传出,聂妻迈着小步子,快速的走了进来。 聂丁摆手指着刘宣,介绍道:“夫人,这是赵国的守相兼赵国上卿——刘宣刘大人。刘相不仅能力出众,学问也很高,是大儒荀子的弟子。” 聂妻一听,无比惊讶。 荀子名扬列国。 纵然聂丁的妻子是一介妇人,也听过荀子的名声。 聂妻连忙道:“拜见大人。” 刘相受了一礼,微笑道:“不必多礼!” 聂丁继续道:“子阳神医和刘相认识,由子阳神医推荐,让我做刘相的护卫,保护刘相。我已经答应了,接下来,我会在刘相的身边做事。你和康儿,不能和使团的人一起北上,所以必须先一步离开郢都,赶往邯郸城。” 顿了顿,聂丁又说道:“等你们抵达了邯郸,刘相会安排你们的吃住。不仅如此,刘相还会安排康儿入学,让康儿读书。时间紧迫,你们今天就离开。” 聂妻听到是子阳举荐的,心中觉得踏实,而且刘宣身份尊贵,聂丁能担任刘宣的护卫,也是聂丁的福分。 唯一的缺点,时间太紧张了。 聂妻皱眉道:“夫君,这么急啊?” 马上就离开,太紧了。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聂丁微笑着解释道:“时间很紧,但也没办法,因为楚王明天就会宴请刘相,然后定下赵国和楚国联姻的事情。估计刘相返回邯郸的时间,也就这两三天内。到时候,你们如果不能跟上使团,我会担心。所以,你们先一步离开郢都,我来追赶你们。” “妾身听你的。” 聂妻听到后,也不怀疑,点头同意。 对于送聂康去越人馆学医,聂妻是很乐意的。去了越人馆学医,意味着他的儿子能学到一技之长。可是如果聂康有读书的机会,她更乐意。 读书人不同。 如果她的儿子能读书,甚至有一天,能听刘宣的教诲,那更是鱼跃龙门了。 所以,聂妻心中很欢喜。 刘宣接过话,问道:“你们这里,可有笔墨?” “没有!” 聂丁摇头,脸色颇为尴尬。 聂丁是武夫,家里也没有识字的人,所以没有准备笔墨。 刘宣吩咐道:“廉恒!” “在!” 廉恒大步走了进来, 刘宣吩咐道:“去取些笔墨和竹简来。” “喏!” 廉恒下去准备,不到一刻钟,廉恒回来了。廉恒拿了一捆竹简,和简单的笔墨,递到刘宣面前。刘宣摊开竹简,提笔蘸墨,快速的写了一封信函。 这是刘宣给田瑾的书信。 信里面,刘宣让田瑾安排聂丁的妻儿,再为聂康择师,再给聂妻安排事情做。 写完后,廉恒把竹简用袋子装好,交到聂妻的手中,嘱咐道:“这是我的亲笔信,你带着孩子抵达了邯郸,就询问刘宣的府邸,很容易就能找到。到了府上,你找田瑾,她是本相的夫人。她见到了信函,自会给你们安排妥当。不过你们北上,需要一些钱财。廉恒,拿些钱财来。” 廉恒取出一袋子的钱,递到聂妻的手中。 聂妻也不客气,直接收下。 然后,聂妻去收拾行囊。 刘宣出了房间,在院子中等待,把空间留给聂丁一家三口。 廉恒走过来,看向刘宣,询问道:“先生,区区一个聂丁,值得您这么费心吗?” 刘宣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世间,有无数种人。其中,千金难买忠义。聂丁此人,甘愿自残,也不愿意伤害子阳,足见其为人。据子阳说,聂丁剑术出众,把他留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的人,用着放心。” 廉恒点头。 半个时辰后,聂妻背着包裹,带着聂康,很不舍的离开了住处。 聂妻的悄然离开,没有引起人的注意。现在的聂丁,在吕诃的眼中还是重病之身,没有让上官熙怀疑。而聂丁的住宅周围,也没有人监视,所以聂妻顺利的离开了。 刘宣进入房间中。 聂丁表情肃然,郑重道:“刘相,我要如何配合你捉拿吕诃呢?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勉强能下地行走,但稍微用力,就会崩裂左胸的伤口,根本帮不到你。” 第449章拿下吕诃 刘宣轻笑两声,不急不躁的道:“拿下吕诃很简单,只需借用你的名义,派人去请吕诃来你家商议,自然会到你的院子里面来。到时候,我会拿下吕诃。” “全凭刘相安排。” 聂丁对于刘宣的计划,没有任何的意见。 刘宣目光一转,看向廉恒,吩咐道:“廉恒,你去外面随便找一个路人,让他去吕诃的府邸请人。记住了,别暴露你的身份。” “且慢!” 这时候,聂丁看口阻拦。 他愿意听从刘宣的安排,但一听刘宣的安排,觉得有些不妥,连忙阻拦。 刘宣道:“什么事?” 聂丁解释道:“刘相不让在下亲自去请吕诃,是对在下的照拂。但如果让廉将军去外面找人,容易露出破绽。尤其是吕诃疑心很重,心思细腻,极为精明。稍不注意,就会露出破绽。一旦吕诃起了疑心,再想让他来,就难如登天。所以,让在下出门,请邻居相助更妥当。” “也行!” 刘宣眼珠子一转,清楚最好的结果是聂丁自己找人。聂丁在廉恒的帮助下起身,穿上衣服,但脸色仍然很苍白,嘴唇也干裂了,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好。 恰是如此,才突出他病情的严重。 聂丁一个人出了院子,请了隔壁的邻居去通知吕诃。 然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回到房间中,聂丁有些疲乏,一阵咳嗽。他一咳嗽,就牵动了左胸的伤口,疼得非常难受,脸上尽是痛苦的神情。 好一会儿后,聂丁才平复下来。 聂丁又躺在床上,继续道:“刘相,如果时间快,最多半个时辰内,吕诃就会赶来。到时候,只能麻烦你们拿下吕诃了。” 刘宣颔首,道:“你放心,廉恒自会出手。” …… 另一边,聂丁的邻居鲁平,很快就到了吕诃的府外。 他找门房通报后,顺利的见到了吕诃。他恭敬的站在大厅中,道明了自己的身份,禀报道:“大人,聂丁拜托小人,请您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吕诃沉声道:“他怎么不自己来?” 鲁平一副担忧的神情,正色道:“您不知道啊,聂丁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和我说几句话,就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就没了精神。” 吕诃闻言,想到了聂丁胸口的伤。 聂丁的伤势,看样子恶化了。 吕诃知道聂丁的伤,如今听到鲁平的话,心中的疑虑尽去,吩咐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你回去吧。” “是,小人告退!” 鲁平转身离开。 吕诃坐在大厅中,思索着聂丁的事情,他喃喃说道:“看样子,聂丁受伤颇重。他为了完成任务,遭到这么重的伤,是否给他一点补偿呢?可是大人没能杀死刘宣,心中正有气。估摸着,大人不会拿出钱财补偿聂丁。毕竟,每个月都有俸禄给聂丁。罢了,去看一看再说。” 他回到后院,换了一身衣服,就乘坐马车往聂丁的住宅行去。 马车停下,吕诃下了马车,直接就推开房门进入院子。吕诃没看到聂丁的妻子,背负着双手,大摇大摆的往刘宣的房间走去。 在吕诃往房间中走去时,房间中,刘宣和廉恒躲了起来。 “嘎吱!” 吕诃推门而入。 一推开门,刘宣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聂丁。 吕诃微笑道:“聂丁,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话刚一说出口,刹那间,廉恒一步踏出,剑锋搭在了吕诃的脖子上。 廉恒面色冰冷,冷冷说道:“不准动!” “你是谁?” 吕诃震惊,可是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不让自己惊慌失措。 刘宣走了出来,关上门,看着吕诃,笑吟吟的说道:“吕诃,本相刘宣,是上官熙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刘宣。你落在本相的手中,做何感想?” “你是刘宣!” 吕诃大惊,不可思议的说道:“聂丁身份隐藏的,你怎么找到了聂丁!” 忽然,吕诃自认为明白了。 聂丁叛变了。 吕诃往聂丁看去,冷冷道:“聂丁,你竟然敢背叛上官大人?” 聂丁道:“我从未效忠上官熙,何来背叛之说?” 吕诃闻言,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左右瞅了瞅,看到刘宣和廉恒都在,加之他被廉恒控制,已经不可能离开。到了这一步,他肯定逃不掉了。 吕诃心思转动,求饶道:“刘相,你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 刘宣一听,暗骂吕诃软骨头。 他还没有动刑,吕诃直接求饶了,但恰是如此,刘宣的计划能顺利的实施。 刘宣问道:“本相问你,上官熙为什么要杀本相?” 吕诃不敢隐瞒,回答道:“上官大人之所以谋害刘相,是因为有人传了消息给上官大人,说刘相和屈原暗中见面。上官大人和屈原势如水火,担心刘相帮助屈原复起,所以才刺杀刘相。” “竟是这样!” 刘宣听了后,心中冷笑。 没想到,上官熙因为屈原的事情而动手,实在是讽刺。楚国的内政,刘宣无心插手。偏偏上官熙过于敏感,从而算计刘宣。 到如今,刘宣不愿意罢手。 即使上官熙杀他是一个误会,但上官熙毕竟做了。如果不是刘宣和廉恒准备充足,现在的刘宣,就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刘宣眼神冰冷,问道:“刺伤子阳,以引诱本相前往探望,是你布下的计策吗?” “是!” 吕诃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刘宣听到吕诃的答复,他已经明白了所有,沉声问道:“吕诃,你想要活命吗?” “想,小人不想死。” 吕诃大声求饶。 他不愿意死。 刘宣微微颔首,说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本相饶你不死。如果你抵抗到底,本相先砍了你的脑袋。” 吕诃保证道:“小人一定全力配合。” 刘宣颔首,让廉恒把吕诃羁押起来。 刘宣看向躺在床上的聂丁,沉声道:“聂丁,你受了伤,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方便。随本相去驿馆,把伤养好,再考虑其他。” “谨遵刘相之命!” 聂丁没有反驳,直接回答。 刘宣领着聂丁,而廉恒则羁押着吕诃,一行人离开了住处,往驿馆而去。回到驿馆中,廉恒把吕诃交给士兵羁押,刘宣又请了子阳来为聂丁诊治。 第450章看一出戏 时间流逝。 转眼,到了楚王设宴的这一天。 虽然设宴的时间定在中午,但一大早,楚王就召集了楚国的文武百官,以极为隆重盛大的场面,在宫中接见刘宣。 这是对刘宣的尊重。 也是对赵国的尊重。 双方洽谈的,是赵、楚联姻一事。 楚国和赵国联姻,深层的目的是结为盟友,互相帮助。但关于缔结盟约的问题,谁都没有谈,仅仅谈了联姻之事。联姻达成,就意味着两国交好,守望相助。 谁都明白,联姻结盟根基不牢固。 因为谁都可能背叛对方。 然而,谁也没有说联姻不妥,都避而不谈这件事。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双方互换国书,把联姻之事确定了下来。 接下来,楚王设宴。 楚王为刘宣接风洗尘,宫中侍女鱼贯而入。 在每个官员的面前,都摆上美味佳肴。 楚王今天的兴致很高昂,他端起酒杯,目光环视众人,很是高兴。只是他的目光扫过上官熙时,有一抹耐人寻味的意思。然后,楚王才朗声道:“诸位,我们敬刘相一杯。” “敬刘相!” “敬刘相!” 众人拿起酒樽,纷纷向刘宣敬酒。 “谢楚王!” 刘宣端起酒杯回礼,仰头一饮而尽。当刘宣看向上官熙时,他的眼眸深处,藏着一抹浓浓的冷意。上官熙意图杀他,这是既定的事实,双方已经结下了梁子,刘宣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他定下了计策,即将展开报复。 子兰微笑着起身,走到刘宣的面前,笑眯眯的说道:“刘相远来是客,老夫这一杯,敬刘相,敬刘相少年得志。” 刘宣道:“多谢令尹!” 两人目光触碰,已是针锋相对。 子兰栽在刘宣的手中,丢尽颜面。这一仇恨,子兰一直铭记于心。子兰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他把持着楚国的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就习惯了阿谀奉承,早就习惯了官员的溜须拍马,如今被刘宣一番羞辱,他恨不得杀了刘宣。可惜的是,子兰还没有找到机会,只得忍耐。 子兰回到坐席后,靳馥也来了。 靳馥一副笑面虎的样子,他正色道:“刘相,下官敬你。” 刘宣来者不拒,道:“多谢靳大夫。” 然后,上官熙来了。 上官熙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知道了屈原和刘宣的事情后,就恨不得将刘宣除之而后快。上官熙和屈原是老对头,谁和屈原站在一起,那就是他的敌人。 上官熙嘴角上扬,淡淡道:“刘相,好好享受在郢都的日子,请!” “多谢!” 刘宣笑着回答。 只是刘宣的眼眸中,却也掠过一道厉芒。 上官熙话里有话。 刘宣完成了赵、楚联姻之事,即将离开楚国。上官熙说。让刘宣好好享受在郢都的日子,言外之意是说,一旦刘宣离开了郢都,或许就是刘宣的死期。 这是暗藏的威胁。 然而,刘宣不放在心上。 在离开郢都之前,刘宣会解决威胁,去除上官熙的威胁。 来敬酒的人很多,第一轮敬酒,刘宣是来者不拒。但到了第二轮,刘宣开始推脱,不再全部接受。他只有一个人,如果被楚国的官员轮着敬酒,就算刘宣千杯不醉,在无数官员的敬酒下,他也撑不住。所以第二轮的时候,刘宣选择性的拒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候,宴席已经抵近结束。 在场的官员也喝好了。 楚王也高兴了。 刘宣看着高兴的楚王,又看了子兰和上官熙一眼,他不急不躁的从坐席上站起身,来到大殿的中央,微笑道:“楚王,在下有一事禀报。” “何事?” 楚王开口询问。 楚国和赵国结缔联姻,更交换了国书,已经是盟友。 在这个时候,刘宣提出要求,只要不是刁难人的请求,楚王都不会拒绝。 刘宣微笑道:“今日的宴会,多谢楚王盛情款待。如今,百官都喝好了,也尽兴了。在下恳请楚王移驾,带着令尹、上官大夫、靳大夫去一趟驿馆,在下有事向楚王阐述。” “哦,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就在这里?” 楚王有些好奇。 刘宣摇头,说道:“楚王见谅,请楚王容在下卖一个关子。等楚王抵达了后,自会知道。至于其余的朝臣,他们不必参与,只需要楚王、令尹、上官熙和靳馥足矣。” 楚王眸子眯起,仔细的思考着。 若说刘宣要谋害他,肯定不可能,因为刘宣谋害楚王百害而无一利。 那又是什么事呢? 一时间,楚王很是好奇。 楚王环视一眼大厅中的官员,想了想,很笃定的说道:“驿馆的地形宽阔,也不是狭窄的地方,多一些官员前往见证也无妨。刘相,都已经带上了令尹、上官熙和靳馥,就再带上朝中的重要官员。再多个二三十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刘宣摇了摇头,郑重说道:“楚王,在下提及的事情很是重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楚王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都带上。” 刘宣心中叹息,他为了楚王好,不带上楚国的官员。可惜的是,楚王偏偏要作死,这就不能怪他了。刘宣也不再拒绝,说道:“楚王要带一些人前往,就都带上吧。” 楚王见状,脸上露出了笑容。 让刘宣松口,他感觉自己获得了一场胜利一般。 当即,楚王选定了前往的官员。然后,楚王领着子兰、靳馥、上官熙,以及二十余朝中的重臣,往赵国使团居住的驿馆行去。 一行人出宫,浩浩荡荡。 这阵仗,无比隆重。 刘宣乘坐马车,跟着一起前进。当队伍在驿馆外停下后,由刘宣在前面领路,楚王、子兰一众人,进入了刘宣居住的院子。 楚王环视一眼,吩咐道:“刘宣,我们已经到了,你要说什么事情,可以说了。” 刘宣道:“楚王、诸位,请随我来书房。” 众人跟着,一起进入书房。 刘宣吩咐道:“廉恒!” “在!” 廉恒走进来,抱拳行礼。 刘宣眼中有期待神色,吩咐道:“可以开始了。” 刘宣定下的计划,可以执行了。 这一刻,刘宣心中期待。 廉恒抱拳应下,转身就下去了。 这一幕,令楚王、子兰、上官熙等人都有些古怪。刘宣故弄玄虚,到底要弄出什么把戏? 楚王又问道:“刘相,我们干坐着吗?” 刘宣微微一笑,不急不躁的道:“楚王稍等,好戏马上开始。接下来,诸位会看到一出好戏,一定非常精彩。” 众人静静的等待着。 “啪!” 忽然,响亮的鞭子声,从隔壁的房间传来。 书房和隔壁的屋子,只是一墙之隔。如果隔壁的声音太大,即使在书房中,也能清楚的听到隔壁的动静。鞭子声一出,顷刻间,吸引了楚王及其他官员的注意力。 “说,是谁指使你安排人刺杀刘相的?” 凶狠的声音,突兀响起。 声音不是别人的,是廉恒的,是廉恒在审问人。 楚王听到这质问的话,眉头上扬,布满褶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谁刺杀了刘宣?这是郢都,是楚国的大本营,谁有胆量敢刺杀刘宣呢? 楚王心中惊讶。 子兰一听,则是心中窃喜。 子兰没有刺杀刘宣,不妨碍他窃喜有人对刘宣不利。 而上官熙的心,突兀的被吊了起来。因为他安排了人刺杀刘宣,看现在的这架势,刘宣查出了线索,才带着楚王来看戏。 第451章拿下上官熙 上官熙心中发虚,因为刺杀刘宣,是他一手安排的。 一旦查实,他必定受罚。 上官熙抬眼朝刘宣看去,却见刘宣似笑非笑,也朝他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一交汇,上官熙就连忙避开,不敢正视刘宣的眼神。可是,上官熙又觉得不妥,他如果避开,等同于说自己心虚了,又连忙往刘宣看去,以显示自己的底气。 目光碰触,在刘宣的目光下,他顿时没了底气。 “快说,谁安排你的。” 书房的隔壁,廉恒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闻言,又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也想要看看,到底谁要杀刘宣。 “是上官熙,是上官熙安排的。” 吕诃的声音,在隔壁响起。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纷纷为之震惊。谁都没有想到,竟然是上官熙安排人刺杀刘宣。 上官熙懵了。 他很熟悉吕诃的声音,刚才说话的人是吕诃。 可是,吕诃怎么被抓了。 刘宣听着众人议论的声音,瞥了眼,心中冷笑,上官熙怎么也料不到,吕诃会被拿下。 这一刻,楚王佯装惊讶。 在所有人当中,楚王清楚上官熙会针对刘宣。当楚王听到吕诃指认上官熙时,就知道他的安排起了作用。上官熙开始针对刘宣了,他达成了目的。 子兰的心中,也非常惊讶。 惊讶过后,子兰又颔首点头,非常的满意,他认为上官熙之所以刺杀刘宣,是为他出气。 刘宣听着嘈杂的议论声,下令道:“请诸位安静。” 众人一听,安静下来。 这时候,廉恒的声音再次响起,廉恒沉声问道:“说,上官熙是怎么刺杀刘相的?” 吕诃不敢隐瞒,如实说道:“上官熙为了对付刘相,采用了连环计。上官熙经由小人,安排了人刺伤越人馆的神医子阳。” 廉恒问道:“刺伤子阳,和刺杀刘宣有什么关系?” 吕诃解释道:“因为刘宣和子阳有旧,一旦刘宣得到了子阳受伤的消息,必定前往探望。在刘宣探望的时候,上官熙又竟有小人安排,让府上的二十名死士在半路上布下埋伏,以伏击刘宣。可惜的是,二十名死士全部战死,连刘宣的身都没有靠近。” 话说完后,众人都明白了过来。 刘宣听到这里,下令道:“廉恒,把人带过来,让楚王见一见。” 声音传到隔壁,廉恒带人来了。 话锋一转,刘宣的目光看向楚王,沉声道:“楚王,刚才说话的人名叫吕诃,是上官熙身边的首席谋士。如今,上官熙谋杀赵国的使节,请楚王给一个说法。” 一番话,掷地有声。 话语中,更有一股肃杀的气氛,弥漫在房间中。 所有的目光,转向楚王。 这时候,看楚王如何决断?因为楚国的官员刺杀赵国使节,关系到楚国的颜面,也关系到两国的邦交,不容忽视。否则消息传出,对楚国的形象,将会有极大的影响。 嘎吱! 房门被退开,廉恒带着吕诃来了。 上官熙的目光,落在吕诃的身上。吕诃看到房间中的人,吓了一跳,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他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瞬间就明白了。眼前这一幕,是刘宣设计的,故意要让楚王听到。 刘宣再次道:“楚王,请给我一个公道。” 一句话,步步逼迫。 当着楚国官员的面,又有吕诃作证,众目睽睽下,上官熙无法辩解。 楚王看向上官熙,正色道:“上官熙,你怎么说?” 上官熙哑然。 他的脑中,不断的思考着应对之策。 有那么一瞬间,上官熙想赖账,想要死不认账。可吕诃是他的心腹,这是无法否认的,连吕诃都承认了,他无法再辩解。除此外,上官熙也想把消息暴露,说有人把刘宣和屈原见面的消息暴露出来。 这样的话,站不住脚,谁愿意相信的? 如果他一说出来,反而很容易被刘宣质疑,被刘宣再攻诘,所以上官熙只能想其他的办法。上官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他得保护他自己,得另寻他策。 刘宣也不急,淡淡道:“上官大夫,楚王在问你。” 上官熙眼珠子转动。 忽然,他有了注意,朗声道:“回禀大王,卑职刺杀刘宣,是受令尹的安排。” 刷! 子兰的脸色,顿时大变。 他心中苦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安排上官熙刺杀刘宣。可是,上官熙竟然说是他指使的,他心中觉得冤枉。 子兰面色肃然,掷地有声的说道:“上官熙,老夫没有指使你,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说完,子兰又道:“大王,这不是我做的。” 刘宣听到,却觉得有趣了。 他询问了吕诃,知道详细的情况。上官熙之所以动手,不是因为子兰的指使,是因为屈原的缘故。可是现在,上官熙不提出缘由,反而把子兰拉下水,实在有趣。刘宣略作思考,也明白了上官熙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拖子兰下水,让子兰保护他。 只要子兰被拖下水,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最后就不了了之。 刘宣心知肚明,也不拆穿上官熙,目光落在楚王身上,再一次说道:“楚王,涉及到了上官熙和子兰,楚王作何打算?” 楚王面色肃然,眸子深处,也有一抹笑意掠过。 他得逞了! 一开始,楚王把屈原和刘宣见面的消息告知上官熙,是为了让上官熙搅局,打破现在的局面。没想到上官熙完成得这么好,还把子兰拉下水,完美的达成了楚王的目标。 在这么多官员的见证下,上官熙无可辩驳,子兰也难以辩解。 楚王说道:“子兰,你有什么要说的?” 话语中,充斥着对子兰的不信任。 子兰心中大恨,急切的解释道:“回禀大王,刺杀刘宣一事,绝对和老夫无关。老夫以人格起誓,绝对没有指使上官熙刺杀刘宣,这是上官熙血口喷人。” 子兰的心中,满是愤怒。 他竟被上官熙算计了。 上官熙这狗东西,竟然敢算计他。 子兰盯着上官熙,朗声道:“上官熙,你说清楚,老夫什么时候指使你了?” 上官熙眼珠子一转,他打定了主意拖子兰下水,就绝对不会改口,沉声道:“令尹忘记了吗?就在刘宣和您起冲突的那一日,刘宣离开了,您和我曾私下里见面,授意卑职,让卑职对付刘宣。如果没有令尹的授意,卑职岂敢对刘相动手。” 子兰气得愤怒不已。 可恶啊! 问题是,以上官熙的身份,证词极为重要。被上官熙指认,他完全没有辩驳的机会,因为他和刘宣确确实实发生了冲突,也恨不得刘宣去死。 按照推理,他有嫌疑的。 上官熙亲自指认,他有口难辩。 楚王颔首道:“上官熙派人刺杀赵国使节,罪证确凿。子兰指使上官熙行凶,也是罪证可靠。如今楚国和赵国联姻,两国互为盟友,你们却刺杀赵国的使节,简直罔顾楚国的利益。” 话语中,带着厉色。 楚王决定拿两人开刀,准备处置这两人。 第452章帝王者无情 在楚王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王的身上。 楚王会如何处置呢? 是揭过? 亦或是惩罚? 全在楚王的一念之间。 楚王的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如今抓住机会,自是不会放过。他目光锐利,沉声道:“上官熙刺杀赵国使节刘宣,以下犯上,更有辱国体。本王决意,罢其上大夫官职,流放九江。” 话音落下,楚王看向子兰,问道:“令尹,可有异议?” “无!” 子兰面无表情的回答。 一想到上官熙拉他下水,更凭空泼脏水,子兰的心中就充斥着怒火。 所以,他直接说‘无’。 楚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微微颔首,又看向了上官熙,问道:“上官熙,本王的处置,你可服气?” “臣心服口服!” 上官熙闻言,面若死灰的回答。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刺杀刘宣的事情而被贬斥,还被流放。昔日,屈原曾被楚怀王流放,而屈原的流放,又是他一手促成的。时至今日,他也面临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可怜。 一时间,上官熙心如死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楚王又看向刘宣,笑问道:“刘相,对本王的处罚可满意?” 刘宣拱手道:“楚王处罚,公正严明。” 楚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今天,可以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执掌楚国多年,今日,他拿下上官熙,再扳倒子兰,将要彻底的执掌楚国。 楚王目光一转,又落在子兰的身上,沉声说道:“令尹在任多年,对楚国的功劳甚大,功在社稷。令尹虽有过错,但本王却不能重罚。令尹,自己请辞吧。” 一句话,奠定了子兰的基调。 子兰是楚国的令尹,是宗室贵族的代表,权势赫赫,不能轻易处置。如今楚王抓住了把柄,而子兰在上官熙的污蔑下,又是有口难言,想不出破解的计策。因为他和刘宣有冲突,有很大的嫌疑,所以无法辩解上官熙的污蔑。 以至于,楚王堂堂正正的处罚,子兰也无可奈何。 在这一瞬间,子兰仿佛苍老了十来岁。原本就苍老的子兰,在这一刻,变得垂垂老矣。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要倒下似的。 楚王道:“令尹,你意下如何?” 子兰声音沙哑,佝偻着背,说道:“老臣遵旨!” 楚王看向刘宣,又问道:“刘相,可满意本王的处置?” 刘宣说道:“谢楚王。” 对于楚王的处置,刘宣相当的满意。 子兰是楚国的勋贵,也是楚国勋贵中的头领。楚王以堂堂正正的姿态,让子兰致仕,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处罚。 再让楚王处置子兰,恐怕会引起子兰及勋贵的反扑。 楚王处置完子兰,问道:“刘相,还有其他的事情?” “没有了!” 刘宣回答。 忽然间,刘宣看到楚王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却有些古怪。 楚王太支持他了。 楚王的态度太坚决了。 刘宣把事情告知楚王,就是为了当着文武官员的面,让楚王处置上官熙。没想到,楚王不仅流放了上官熙,还处置了子兰。 这一举动,狠绝到了极点。 楚王看向百官,面色肃然,呵斥道:“都给本王听清楚了,刘相是赵国的使节,刘相的安全,关系到楚国和赵国的联姻,任何人不得冒犯。否则,以谋逆论处!” “喏!” 一众官员,齐齐回答。 楚王大袖一拂,回答道:“回宫!” 当即,他带着文武百官走了。 上官熙看向刘宣,咬牙切齿的说道:“刘宣,你厉害,悄无声息的拿下了吕诃,如此手段,令老夫甘拜下风。” 刘宣道:“上官大夫谬赞了。” 子兰没有看向刘宣,盯着上官熙,咬牙切齿的道:“上官熙,你个不要脸的老匹夫。老夫没有指使你,你却攀咬老夫,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上官熙不能承认,也不打算承认。 他拉子兰下水,就是想让子兰分担一部分,让他免于一死。 如今,他达成了目的。 上官熙面色镇定,冷冷说道:“令尹大人,做了的事情,何必赖账呢?纵然是你赖账,也赖不掉的。最重要的是,大王已经处置了你。” “我们走着瞧。” 子兰面色阴沉,拂袖离开。 上官熙又看向刘宣,说道:“刘宣,你如何发现老夫的破绽?” 时至今日,上官熙没有想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吕诃虽然指认他,但吕诃如何被抓的?吕诃在哪里露出了破绽,导致被刘宣抓住的呢?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刘宣说道:“这是秘密!” 聂丁的事情,刘宣不打算告诉上官熙。 如今的上官熙,即将流放九江。在这个时候,谁也无法保证,上官熙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所以不打算告诉上官熙。 上官熙咬牙道:“吕诃虽然没骨头,但不可能主动的泄密,不可能主动的告诉你。必定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你说啊。” 上官熙竭力嘶吼,状若癫狂。 刘宣淡淡道:“上官大夫,请吧。” 上官熙见刘宣不开口,而吕诃也被廉恒羁押着,只能狼狈的离开。他这一离开,接下来,就要离开郢都,要被发配九江。 所有人都离开了。 大厅中,只剩下刘宣、吕诃和廉恒。 吕诃一副求饶的神情,可怜道:“刘相,饶了我吧。” 刘宣盯着吕诃,眼神冰冷,淡淡道:“廉恒,拖下去处理了。”吕诃知道大概的情况,留下吕诃,说不定会走漏消息。与其如此,干脆处置了吕诃。尤其是吕诃这样的墙头草,心思毒辣,做事没有底线,这样的人留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给刘宣背后捅一刀,不如直接杀了。 廉恒带着人出去了。 刘宣一个人坐在房间中,陷入沉思中。 这一次的处理,他很满意。但楚王的做法,实在太干脆,刘宣觉得疑惑。 忽然,刘宣的脑中灵光衣衫。 刘宣想到了一个可能。 楚王! 背后的人是楚王。 因为这一计划,有一个最令人疑惑的地方,谁传递了刘宣和屈原见面的消息给上官熙。子兰和刘宣有冲突,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认为是子兰指使的。可是子兰的反应,刘宣认为不是子兰,因为子兰被冤枉的神情是真的。 其余的人,谁能悄无声息传信呢? 唯有楚王。 尤其是楚王处理的态度之坚决,也从侧面佐证了。 这是楚王在幕后策划。 这一刻,刘宣对楚王有了一个认知。如今,谁都觉得楚王才能一般,但从这样的情况,可见楚王的心思之缜密,布局之厉害。 一举拿下上官熙和子兰,拿下了楚国的两个权臣。 如此心计,着实厉害。 第453章利尽则人散 令尹府。 子兰回到府上后,随意的坐在厅中,一张脸冷冰冰的,面色阴沉,眼中没有半点情感,冷漠得吓人。熊平站在子兰的面前,微弓着背,大气儿不敢出。他准备来禀报府上的一些事情,但看到子兰的神情,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发生了大事情。 否则,子兰不会是这样子。 子兰不开口,熊平也不敢说话。 气氛,无比凝重。 熊平一动也不动,静静等待着。 忽然,大厅外响起一声很轻微的咳嗽声。熊平回头瞥眼一瞅,一名侍从探头探脑的朝熊平瞅了眼。熊平见状,悄然退出大厅。他出去了一会儿后,很快就进来了。站在大厅中,熊平的一张老脸上,神情更是忐忑,他通过侍从的禀报,知道了事情。 子兰这才抬头,看向熊平,问道:“什么事?” “没,没……有,有点事儿。” 熊平说话有些结巴了。 在子兰的面前,他胆战心惊。 尤其是刚得到的消息,更让熊平心中没底,以至于愈发的忐忑不安,生怕被子兰迁怒。 “说!” 子兰正在气头上,低喝一声。 见熊平如此,子兰心中的怒火更甚,眼神阴鸷。 熊平背脊又佝偻了一点,他缓缓禀报道:“回禀大人,侍从刚刚来传信,说府上的门客听闻您被大王罢免了令尹一职,一下走了大半。剩下大部分的人,也在观望中。” 刷! 子兰的脸色,更是变得铁青。 可恨! 可恨啊! 他这才被免职,他的门客就急匆匆的离开,太势力了。 子兰的内心,充斥着怨恨。 子兰也恨刘宣,但最恨的人是上官熙,恨不得将上官熙剥皮抽筋,以泄心中之恨。上官熙谋害刘宣,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刘宣制住。令子兰想不到的是,上官熙暴露后,竟然污蔑他,说是他安排的。 可是,他根本没有传令上官熙。 这是凭空污蔑。 偏偏子兰和刘宣有矛盾,以至于谁都认为,他是幕后的指使者,最终被楚王罢免官职。子兰作为楚国的令尹,执掌楚国军、政大事,知道王室的勾心斗角。 子兰也知道,楚王想统揽大权。 这一次,楚王借题发挥了。 借助上官熙刺杀刘宣的事情,顺势罢免了他的令尹一职。如果楚王相信子兰,自会查证。偏偏,楚王把他一撸到底。故而,子兰所有的怨恨,都指向了上官熙一个人。如果不是上官熙的污蔑,他不可能被罢免,不至于输得这么彻底。 “报!” 忽然,又有侍从走了进来。 侍从来到熊平的面前,又悄悄的说了一番话。 熊平阴沉着脸,侍从退下。 子兰问道:“又发生了何事?” 熊平面色尴尬,回答道:“回禀大人,又走了一部分门客。如今,府上的门客,只剩下了十余人。府上的数百门客,就几乎都请辞离开了。” 子兰眸子瞪大,眼中尽是不甘。 走了! 都走了! 子兰声音沙哑,缓缓道:“走了好,走了好啊,这些混帐东西。这些人走了,老夫也看清了他们的真面孔。有利可图,则府外车水马龙;无利可图,则利尽人散。真凄凉啊。” 子兰的话中,带着一丝自嘲。 就在今天上午,他府上还热闹喧嚣,人来人往。 现在,却是墙倒众人推。 为他效力的数百门客,竟然全都请辞离开了。 “不甘,老夫不甘啊!” 子兰竭力的嘶吼,他眼中流露出疯狂的神色。 可是想到楚王搀和了一脚,是楚王把他打翻在地上,他心中又升起浓浓的无奈。楚王继位至今,已经十多年,也有了一定的威望。如今抓住了子兰的把柄,顺势夺得了权利,不可能再把权利交给子兰,不可能再让子兰复起。 故而,子兰不抱希望。 子兰的眼中,闪烁着阴谋神色。虽说他没有了大权,却有对付上官熙的实力。子兰神色冰冷,沉声道:“熊平!” “在!” 熊平小心的回答。 子兰身子前倾,伸手指着熊平,语气严厉的说道:“上官熙被大王处罚,即将被发配九江。你安排人,在半路上劫杀他。这个老匹夫,凭空污蔑老夫,让老夫被大王处置,实在是可恶。不杀他,老夫誓不为人。杀了他,让他暴尸荒野。” “喏!” 熊平应下。 子兰下了命令,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松了口气,他却咳嗽起来。 “咳!咳!!” 子兰不停的咳嗽,因为剧烈的咳嗽,以至于面目都有些狰狞。好半响后,他停止咳嗽,但喉咙中却有一股血腥味儿了,却又被他生生压制了下去。 熊平说道:“大人,卑职去找医师。” “不必了!” 子兰面色固执,挥手道:“把老夫安排的事情办好,必须完成。” “喏!” 熊平转身退下了。 子兰望着熊平离去的背影,脸上充斥着不甘。如果楚王是十来岁的青年,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子兰被罢免了令尹一职,他必定要发动政变,再扶持新王,甚至是他来主持楚国。但如今的楚王,主政十多年,培植了不少的实力,更牢牢掌控着楚国的禁军。 子兰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是被楚王堂堂正正贬斥下去的。 “老了啊!” 子兰叹息一声,脸上尽是苍老的神色,那一副神情,已经是风烛残年。 …… 上官熙的府邸。 上官熙回到住宅中,把楚王的处置告知了府上的人。很快,消息就传开了。整个上官熙的府邸,彻底慌了起来,乱作一团。 上官熙府上仅有的即可门客,也纷纷请辞,弃上官熙而去。 以利交人,利尽则人去。 这是利益的交换。 上官熙没了权势,没了利益,门客各自离开。 书房中。 上官熙佝偻着背,盘腿而坐。他把府上的妻妾等喊来,一一吩咐了下去,让府上的人谨慎行事,不要再飞扬跋扈。等安排完了一切,上官熙才让众人退下。 “报!” 侍从走了进来,道:“大人,大王的特使来了。” 上官熙的眉宇间,升起一抹希望。 楚王派遣特使,有两种可能。 第一,催促他马上启程。 第二,另有恩赦。 如果是后一种呢? 上官熙心中怀着期望,急急忙忙的前往迎接。上官熙好言好语的迎接,特使却是面无表情,直接宣布了楚王的命令。特使带来的,不是恩赦的诏令,是责令上官熙马上启程的,甚至于看押上官熙离开郢都的士兵都带来了,令上官熙即刻离开郢都。 上官熙听完,心如死灰。 他完了! 彻底完了! 上官熙心中乱糟糟的,送走了楚王的特使,落寞的回到书房中。他收拾好了行囊,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便出了府。 在士兵的羁押下,他落寞的离开郢都,往九江行去。 此去九江,不是乘坐马车。 一路上是徒步。 对上官熙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是极大的考验。尤其是现在的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酷暑将至,徒步赶往九江,很容易中暑。再加上南方的天气闷热,上官熙能否顺利的抵达,也得看士兵怎么对待上官熙。 上官熙想不到的是,子兰已经派了人要劫杀他。 第454章点拨 王宫内,大殿中。 楚王头戴九旒冲天冠,身着华服,脸上挂着灿然的笑容,眸子明亮,显得非常兴奋。他借助刘宣的道来,挑动上官熙对付刘宣,从而扳倒了子兰和上官熙。没了子兰和上官熙的掣肘,接下来,他可以安排自己的心腹掌控朝政,从而彻底的掌控楚国。 如今,他才是真正的王。 至于靳馥,是墙头草。 楚王没打算处理靳馥,甚至于,他准备收为己用。 没了子兰,靳馥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脚步声,忽然自大殿外传来。 贾郑走了进来,他躬身行礼,禀报道:“回禀大王,内侍回报,上官熙在士兵的看押下,已经启程离开郢都。” “好!” 楚王捋着胡须大笑。 笑声中,尽是畅快。 楚王问道:“子兰那边呢?本王的好弟弟,他的情况如何?” 贾郑道:“子兰被罢免,门客都散了。” 楚王捋着胡须,更是志得意满。 贾郑一副谦卑的模样,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如今没了子兰和上官大夫掣肘,大王才能一展宏图,兴盛楚国。” 楚王眼眸眯了起来,沉声道:“拿下了子兰和上官大夫,的确该是本王兴盛楚国的时候了。但是现在,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处理。” 贾郑道:“请大王示下!” 楚王兴致颇高,道:“贾郑,你来猜一猜?” 贾郑摇晃着脑袋,回答道:“老奴愚鲁,让老奴猜测,实在是力有未逮。大王智慧卓越,才智过人,是雄略之主。老奴能为大王鞍前马后,就已经是用尽了心力。其他的,老奴猜不到。” “哈哈哈……” 楚王抚掌大笑。 听着贾郑的话,楚王很是高兴。 楚王笑罢,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接下来,你去找靳馥。让他这样做……” 当即,楚王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贾郑听完,心中惊讶。 只是在贾郑的眼中,却也掠过一抹黯然和惋惜。 贾郑脸上神色很平静,又吹捧道:“大王真是智比天人,排布的计划一环扣一环,实在是厉害,老奴佩服。” 楚王道:“下去吧!” “喏!” 贾郑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走出了大殿,贾郑的内心,却多了一抹敬畏,背脊都有些湿润了。时至今日,他忽然觉得自己才认识清楚了楚王。 …… 日暮时分,天色将晚。 驿馆外,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马车停下,马车的门帘卷起,黄歇从马车中走了下来。此时的黄歇,步履轻松,脸上洋溢着笑容,兴致很高昂。他是楚国太子的老师,也出身勋贵,知道了子兰和上官熙倒台的消息。得到消息后,黄歇率先来到了驿馆,想向刘宣请教一些事情。 侍从通报后,黄歇在书房见到了刘宣。 黄歇行礼道:“刘相!” 刘宣道:“请坐!” 黄歇撩起衣袍坐下,他正色道:“上官熙密谋对付刘相,被刘相稍作反击,上官熙就被流放了,而子兰也被驱逐。刘相如此手段,的确是厉害。” 刘宣呵呵一笑。 这可不是他的手段。 说到底,刘宣也是身在局中,被楚王利用了。 不过刘宣和楚王没有利益纠纷,楚王也没有要杀刘宣的心思。刘宣可以肯定,上官熙派人刺杀他,一旦刘宣的人抵挡不住,肯定楚王的人出来救援。 赵国和楚国联姻,不容破坏。 说到底,楚王只是利用了刘宣,所以刘宣没有针对楚王。再者,这里是楚国的郢都,刘宣力量太弱,不大可能报复楚王。 等日后有机会,刘宣或许会坑楚王一把。 黄歇见刘宣不搭话,略显尴尬。 他察言观色,知道刘宣不愿意接这个话题。 黄歇仍是面带微笑,说道:“在下来拜访刘相,是来向刘相求教的。在下想说,如果在这个时候,朝中的官员联名上奏,请大王重新启用屈子,您认为如何?” 对于屈原,黄歇极为敬重。 屈原有治国之才。 如果屈原一直闲置在家,实在是可惜。 刘宣想了想,说道:“你如果想害死屈子,尽可以找人联名上奏。” “此话何解?” 黄歇面色大变,一副震惊神色。黄歇也是极为聪慧的人,智慧通达。只是他身在局中,有时候看问题,难免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有所偏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刘宣就是旁观者。 黄歇相信刘宣不会乱说,以刘宣的身份,也不会信口开河乱说。 刘宣想到事关屈原,他也钦佩屈原的坚守,便不再保留,解释道:“子兰和上官熙,是楚国的两大权臣,是楚国官场上的巨擘,他们掌握了楚国的官场。如今子兰和上官熙被罢免,意味着横亘在楚王面前的权臣消失,楚王可以大权独揽。” “获利的人,是楚王。” “在这时候,楚王会安排听话的人上位。” “至于屈子,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刘宣稍作停顿,然后又道:“本相再告诉你一则消息,事实上,上官熙和子兰的落败,本就是楚王一手策划的,至于本相,不过是楚王的一枚棋子罢了。” “屈子威望极高,又是两朝元老。” “一旦屈子重新执掌楚国的朝政,置楚王于何地?” “楚王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权柄,怎么可能放权给屈子,这不是找不自在吗?所以你想让屈子复起,是万万不可能的。甚至于,你如果联名上奏,等于把屈子架在火上烤,令屈子的处境更难,楚王也会更加的厌恶屈子。” 刘宣说道:“你最好劝一劝屈子,想好脱身之路,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否则就算屈子无意于朝政,但他人在郢都,那就会令楚王忌惮,楚王就会想办法针对屈子。你自己考虑清楚,或许很快,楚王就会有所动作。” 黄歇听完,心中咯噔一下。 他作为太子的老师,时常入宫,和楚王有所接触,清楚楚王的为人和秉性,也清楚楚王想要掌控权柄的想法。 刘宣的分析,丝丝入扣。 是极有道理的。 黄歇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道:“刘相,子兰和上官熙的落败,怎么是楚王策划的呢?整件事,是上官熙刺杀您,然后牵扯出子兰,没有半点痕迹指向楚王。” 刘宣也不解释,道:“这是本相结合消息推断出来的,你愿意相信,就劝劝屈子。你如果不愿意相信,本相不多做解释。” 黄歇听了后,一阵默然。 接下来,怎么办呢? 黄歇脑中有些乱,他没心思再和刘宣讨论了,起身道:“刘相点拨,黄歇铭记于心。在下还有要事,告辞!” “慢走不送!” 刘宣说道:“提醒屈子,万事小心。” 对于楚国的内政,刘宣不愿意搀和太多,他是赵国的守相,为赵王效力。即使刘宣钦佩屈原的坚守,他也只能做到提点。 更多的,刘宣不能搀和。 第455章虽九死其尤未悔 夜幕下的郢都,静悄悄的,宛如沉睡的巨兽。 黄歇坐在书房中,心绪却久久难以平复。他离开驿馆,回到府上后,心中就一直乱糟糟的,难以平复下来。 黄歇怎么都没有想到,子兰和上官熙的落败,竟是楚王一手策划的,是楚王要夺权。 楚王的谋划和手段,革新了黄歇的认知。 “事关重大,得告知先生,看先生如何应对。” 黄歇思虑许久,下了决定。 涉及到屈原,得让屈考虑下一步的计划。 黄歇没有犹豫,直接就离开府邸,消失在夜色中。当黄歇抵达了屈原府外,敲门后,房门打开,由侍从领入府内。 黄歇是屈原府上的常客,轻车熟路的来到屈原的书房内。他面带微笑,恭敬的行礼道:“黄歇见过先生!” “坐!” 屈原摆手。 “谢先生!” 黄歇道谢,撩起衣袍,恭敬的落座。 屈原面色肃然,沉声道:“你最近来老夫这里有些频繁了,以后要记住,不是重要事情,不要登门。老夫是子兰和上官熙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来的次数多了,对你将来的发展不利。” 黄歇闻言,神色黯然。 他为屈原不平! 至于个人前途,黄歇没有放在心上。 黄歇道:“先生提点,在下谨记。” 屈原微微颔首,这才和颜悦色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老夫的府上,是遇到了什么事?” 黄歇回答道:“先生可知,令尹子兰被大王罢免了官职,上大夫上官熙被大王流放九江了。” “怎会如此?” 屈原很惊讶。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屈原是被贬斥的人,他一直闭门谢客,也不外出,对外界的消息不敏感。尤其是子兰和上官熙的消息,暂时没有彻底的传开,所以屈原没有得到消息。 黄歇解释道:“大体详情,是这样的。上官熙刺杀刘宣,然后……” 大概的情况,黄歇阐述了一遍。 说完后,黄歇继续道:“在下考虑到子兰倒下,事关重大,特地去拜访了刘宣,询问他的意见。哪知道,刘宣说子兰和上官熙之所以被免职和流放,不是他造成的,是大王一手策划,是大王定下计策除掉了上官熙和子兰。” 屈原眉头一扬,明亮的眸子中,有着一抹精光,问道:“刘宣为什么这么判定?” 黄歇摇头道:“在下询问,但刘宣不说。刘宣只说大王拿下了子兰和上官熙后,下一步会对先生动手。甚至动手的时间,就在近几日。刘相让先生早做脱身之策,避免身陷险境。” 屈原听完,沉默下来。 屈原的脑中,也在思考整件事情。 上官熙刺杀刘宣,被刘宣反制。然后,上官熙咬出子兰,楚王则顺势罢免子兰,流放上官熙。通观全局,得利的人是楚王。 如果从得利的人判断,应当是楚王。 但楚王怎么运作的,不得而知。 黄歇继续道:“先生,子兰已经被大王罢免。如今,朝中缺少令尹。在下打算联合朝中的部分官员上奏,请大王起复先生,让先生担任令尹,度执掌楚国,令楚国强盛。” 屈原沉默许久,才长长的叹道:“刘宣此人的眼光,的确精准。在大王的眼中,子兰和上官熙是狼,而老夫则是虎。” “大王赶走了狼,会迎一头虎回朝中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王执政十多年,虽然有话语权,但一直有子兰掣肘。如今子兰倒下,大王一朝掌握楚国的大权,不可能再放权的。接下来,大王会安排听命于他的人担任令尹。” “或许正如刘宣所言,大王接下来,即将对老夫出手了。” 屈原的脸上,有着落寞神色。 他是楚国的贵族,生于楚国长于楚国。屈原的心中,只愿楚国日渐强大。他想让楚国不再惧怕秦国,想着让楚国不再孱弱,想着让楚国能傲视各国。 可是,何时才能达成所愿呢? 黄歇想了想,问道:“先生,是否联名上奏呢?” “上奏!” 屈原面色肃然,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瘦削的身体中,爆发出无穷力量,掷地有声的说道:“即使前方的道路荆棘遍地,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老夫也要拼死一搏,为楚国拼一个未来。虽九死,老夫亦无悔!如果楚国能强大,老夫虽死无悔。” 即使楚王要对付他,屈原也甘愿承受。 他只求能让楚国强大。 趁着还有精力,还能再为楚国效力,他想再尽一份心力,想再拼搏一把。楚国如今的样子,无比衰败,不能再衰败下去了。 黄歇担忧道:“可是先生,刘相的提点?” 屈原说道:“如果以老朽一己之身,能换来楚国的强大,老朽愿意承受。只是老朽也不知,最终的结果如何?要让大王任命老夫为令尹,难如登天。” 屈原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楚国背面,有秦国虎视眈眈。 当今天下,燕国图强,燕王更是以乐毅为统帅,破齐王大军,连下齐国七十余城。 赵国持续变法,国力日增。 昔日的霸主楚国,却江河日下,屈原岂能不忧心? 黄歇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先生之意,在下已然明白。待明日的朝会,在下会联合朝中的忠义官员,请大王复起先生。” 屈原道:“辛苦你了。” 黄歇微微一笑,说道:“相比于先生,在下的作为,不值一提。先生明知即将身陷苦境,却不思己身,还要为楚国的未来拼死一搏,令人钦佩。” 屈原摇头,说道:“老朽所做,不过是想一展抱负而已。” 黄歇知道屈原这是谦虚。 黄歇话锋一转,起身道:“先生,在下这就回去安排。” 屈原颔首道:“小心行事!” “明白!” 黄歇郑重点头,起身离开了屈原的住宅。 他乘坐马车回到府上,然后马上准备联名上奏的事宜。要联名上奏,得联合朝中仍有中心的官员,这需要黄歇提前安排妥当。否则明天他突然提出起复屈原,不能得到其他官员的附和,会很容易失败。 黄歇写下计划,然后誊写下来,安排府上的人一一去通知,征询对方的答复。这一晚上,黄歇都在忙这事儿,也等待对方的恢复。 黄歇通知了十二个人。 十二个人,全都表示支持黄歇的计划。 事实上,黄歇联系的这些人,多数都是屈原主政时遗留下来的政治资源,如今由黄歇联系。在某种程度上,黄歇是屈原安排的接班人。 只是,黄歇没有拜师罢了。 时间流逝,等黄歇彻底忙完后,距离上朝的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时辰。黄歇没有躺下休息,洗漱了一番,换上衣服,喝了粥暖暖身子,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府邸,往王宫行去。 在黄歇前往王宫时,刘宣也往王宫行去。 刘宣已经递交了国书,和楚王达成了联姻。他今天入宫,是准备请辞的。联姻完成,刘宣接下来要带着楚国公主返回邯郸。 第456章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天朦朦胧胧,夜色尚未颓净。 郢都的王宫外,连续有马车抵达,官员下来马车,在宫外候着。 这些都是来参加朝会的官员。 刘宣乘坐马车抵达,下了马车后,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如今的刘宣,在楚国官员眼中,等同于是瘟神一般的存在,令人不敢靠拢。刘宣一到郢都,短短数天,子兰倒台,上官熙被流放九江,以至于,谁都不愿意和刘宣有所牵连,都敬而远之。 对于此,刘宣不放在心上。 刘宣的内心,也不愿意和楚国官员有什么瓜葛。今天的朝会,他会向楚王辞行,然后带着楚国的公主离开郢都。 楚国的权利争斗,刘宣没有半点兴趣。 “先生,黄歇来了。” 廉恒的声音,在刘宣的身旁响起。 刘宣目光一转,看到了刚下马车的黄歇。今天的黄歇,一身袍服肃然大气,翩翩卓然,俊朗不凡。在刘宣投去目光时,黄歇也把目光投过来,并且来到刘宣的身旁,行礼道:“刘相!” 刘宣点头致意。 黄歇低声道:“刘相,在下和屈子商议了,决意联名上奏。” 刘宣道:“随你们吧。” 黄歇心中有事,也没和刘宣多说,径直离开了,去和其他的官员联络。 刘宣望着黄歇离去的背影,心中叹息。 黄歇联合朝中的官员,意图让屈原进入朝中,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不论是楚王,亦或是楚国的勋贵,都不会同意。子兰虽然倒下了,但实际上,楚王才是最大的勋贵,楚王和勋贵还是一条船上的人。楚王要大权独揽,就不可能让屈原执掌朝纲。 不论如何,黄歇必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不智也! 只是,这是黄歇的选择。 刘宣敬重黄歇的决心,尊重屈原的选择。但楚国的内政,刘宣不能搀和,也没有立场搀和。他提点了黄歇,提点了屈原,已经尽了一分心力。 其余,只能听天命了。 “嘎吱!!” 城门打开,百官依次进入王宫。 官员进入大殿,各自落座。 在所有的官员抵达不久,贾郑的声音响起:“楚王到!” 贾郑的声音,阴柔尖厉,却清晰回荡在大殿中。百官连忙起身迎接,等楚王落座后,官员们才在各自的位置坐下。 刘宣是赵国的使节,受到优待,坐在最前排的。 楚王说了几句简短的开场话,就让官员上奏事情。 刘宣顺势起身,拱手道:“楚王,赵、楚联姻之事已成,在下已经准备好一切,决定明日一早,护送公主北上邯郸完婚。” “辛苦先生了” 楚王回答道:“赵国的使团北上,本王派遣一百楚国士兵随行,护卫左右。” “谢楚王。” 刘宣躬身道谢。 此去邯郸,路途遥远,楚王愿意安排士兵护送,的确方便了许多。 刘宣回到坐席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他无关了。 “大王,臣有本奏。” 刘宣坐下的瞬间,一名官员站起身向楚王行礼。此人名叫许勐,年逾五十,生得正气凛然,是朝中的中大夫。他的职位比不了上官熙、靳馥等,但也是楚国的中流砥柱。 楚王微笑道:“许卿请说。” 许勐语气平缓,不急不躁的道:“大王,子兰被罢免令尹一职,便缺少了协助大王处理政务的人。蛇无头不行,楚国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协助大王。为稳定朝局,老臣建议,请大王尽快的挑选一人担任令尹,稳定楚国的朝局。” 楚王眼眸眯了起来。 许勐是话中有话。 楚王也是一把年纪的人,更精于权术,心思缜密,他微笑着问道:“以许卿之见,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引蛇出洞。 楚王要看看,许勐提议的人是谁? 许勐道:“回禀大王,老臣认为屈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屈子虽然赋闲在家,却心有国事,乃是我辈之楷模。屈子赋闲,是子兰打压。如今子兰被罢官,正该拨乱反正,重新启用屈子。大王睿智贤明,当知屈子之贤达,当知屈子之忠心。” 楚王听完后,眸子中掠过一道厉芒。 子兰刚被罢免了官职,许勐就主动的为屈原摇旗呐喊,令楚王心中愤怒。楚国是他的楚国,不是子兰的,也不是屈原的。 任何人想插手,那都不行。 楚王握在手中的权利,绝不会松开。 “老夫反对!” 靳馥站起身,高声反驳。 楚王见靳馥跳出来,轻轻摇头,然后抬手下压,吩咐道:“靳大夫且稍安勿躁。许卿认为应当启用屈子,朝中上下,还有支持屈子起复的?” 楚王表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 那情况,仿佛支持屈原一般。 “大王,臣支持!” 楚王的话音落下后,又有人站出来支持。 毕竟,屈原有名望有能力。 在许多人的心中,还是希望屈原来执政的。 “大王,屈子才华卓越,远超子兰。如果由屈子主持国政,楚国必定国力大增。至少面对西秦的进攻,楚国不至于节节败退。” “微臣也赞同启用屈子,让屈子协助大王。” “请大王降旨,启用屈子。” “百姓都支持屈子,大王身为明君,应当顺应民意,兴盛楚国。” …… 一个个官员站出来,纷纷表态。 这些官员都是支持屈原的。 一眼看去,声势浩荡。 黄歇看在眼中,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邀请的人其实不多,可是眼下,站出来为屈原呐喊助威的官员,已经超出了他邀请的人数。 由此可见,屈原深得人心。 有这么多的人支持,屈原回到朝中执政,也是有极大希望的。 黄歇也不再犹豫,他起身走到大殿中,躬身行礼,正色道:“大王,臣也恳请启用屈子。当今的楚国,北有燕、赵等强国,西有虎狼之秦,局势岌岌可危。楚国不图强,必定为各国欺压。唯有图强,方能抵御四方之敌。屈子忠心可鉴,能力卓越,他执掌国政,必定能兴盛出国,令大王兴盛楚王,再现楚国的霸主迹象。” 这番话是支持屈原的,但也在给楚王拍马屁,为楚王画下一个大饼。 楚王看着黄歇,表情平静得犹如一汪死水。 他知道黄歇和屈原的关系。 黄歇站出来,楚王一点都不意外。楚王也清楚屈原忠于楚国,是一个大忠臣。然而,屈原的名望太高,也太有主见,不可能完全听从他的命令。 故而,楚王不喜欢。 楚王要握紧权利,就不可能让屈原这头猛虎进入朝中。 楚王环视众人,问道:“还有谁附议?” 官员中,再没有人说话了。 该站出来的人,都已经站了出来。 楚王这才看向靳馥,笑眯眯的问道:“靳大夫,你刚才有什么要说的呢?” 靳馥知晓楚王的意图和决断。 当靳馥听到楚王的话,知道时机到了,他斗志昂扬的站起身,昂着头,禀报道:“回禀大王,微臣不仅不支持屈原担任令尹一职,更弹劾屈原心怀叵测,扰乱朝纲。” 此话一出,引得官员议论纷纷。 屈原的忠心,谁都知道。 说屈原居心叵测,这绝对是凭空污蔑。 刘宣听在耳中,却不觉得意外。子兰和上官熙倒下了,靳馥却还好好的,肯定是被楚王收服了。靳馥的开口,应当是楚王的授意。 这一场好戏,才刚开始。 第457章刘宣劝谏 黄歇听到靳馥的话,当即就怒了。靳馥自己就是谄媚小人,竟然昧着良心说屈原心怀叵测,还污蔑屈原扰乱朝纲,简直是荒唐。 黄歇昂着头,义正言辞的呵斥道:“靳馥,屈子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昭彰。反倒是你靳馥,污蔑忠良,其罪当诛。” 靳馥神色不屑,说道:“黄歇,不要血口喷人。” 在靳馥看来,区区黄歇,不过是太子的老师而已,不值一提。 楚王身体好得很。 太子什么时候继承王位,尚未可知。 能不能继承王位,也尚未可知。 所以,靳馥不惧黄歇。 黄歇面向楚王,说道:“大王,靳馥污蔑屈子,请大王还屈子一个公道。” 楚王听了后,淡淡的说道:“是不是污蔑,等靳馥说完就能见分晓。黄歇,理不辩不明,让靳馥说完,你再反驳不迟。靳馥说话期间,不得打断。” “喏!” 黄歇沮丧的回答。 黄歇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从楚王的话语中,他听出了楚王偏袒靳馥的意图。很明显,楚王不愿意再起复屈原。 楚王看向靳馥,和颜悦色的道:“靳卿,说吧。” “喏!” 靳馥微微躬身。 他此刻非常的得意,更是底气十足。因为他攻讦屈原,是楚王的安排,是楚王安排贾郑找他,让他上奏的。 不论如何,黄歇等人必败。 靳馥在大殿中站定,昂着头,理直气壮的说道:“大王,臣之所以说屈原居心叵测,扰乱朝纲,是有充分理由的。” “屈原被先王免去官职,并流放外地。” “大王仁德,将屈原召回,让屈原在郢都安稳度日,颐养天年。” “然而,回到郢都的屈原,表面上闭门谢客,做出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暗中安排人蛊惑百姓,在百姓中树立起一个为国为民的形象,意图借助百姓复起。” “如此行径,不是心怀叵测,又是什么呢?” “子兰刚刚被大王拿下,屈原就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指使黄歇摇旗呐喊,意图左右大王的决断。” “如此行径,不是扰乱朝纲是什么?” 靳馥声音拔高,说道:“微臣认为,屈原虽然没有犯法,却是心思深沉之辈。如此之人,心思叵测,是乱国之臣,不能留下,必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微臣建议,赐死屈原。” 此话一出,更令无数的官员震惊。 赐死屈原。 亏靳馥想得出来。 屈原在楚国,那是有极高名望的人,一旦赐死了屈原,必定引发动荡。 黄歇听完,怒气上涌。 靳馥这个卑鄙小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黄歇清楚靳馥的背后是楚王,否则靳馥不至于如此嚣张。面对楚王,黄歇也有些无奈。他打起精神,再一次劝说道:“大王,靳馥凭空污蔑,是无中生有,请大王为屈子做主。” 其余的官员,纷纷声援。 “大王,靳馥妖言惑众,此等小人,不配立于朝堂,请大王驱逐靳馥。” “屈子忠心,绝非心思叵测之人。” “请大王相信屈子。” “屈子为楚国付出良多,他一心为楚国图强,绝非扰乱朝纲的人。” …… 一个个官员,不断的开口。 众人劝说,声音吵杂。 在这些官员劝说的时候,许多没有开口的官员纷纷开口。然而,这些开口的官员,却不是支持屈原,而是反对屈原的,都站在靳馥一边。 官员都是人精,都已经看明白了局势,摸清楚了楚王的态度。 所以,纷纷攻讦屈原。 甚至刚才支持屈原的一些官员,也在这时候改口。 一时间,黄歇一方更加的势单力孤。 楚王听着众人的争吵,见局面有利于他,面上露出一抹微笑,下令道:“肃静!” 顷刻间,百官安静下来。 一双双目光,落在楚王的身上,等着楚王的决断。 楚王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刘宣,笑吟吟的问道:“刘相,关于屈子一事,你怎么看?” 黄歇眼中,露出渴求神色。 他希望刘宣助屈原。 刘宣看到黄歇的求助,却是表情平静。 在黄歇行动之前,刘宣就已经告诫了黄歇。黄歇和屈原不听劝,他也没有办法。刘宣不打算搀和楚国权利上的争斗,回答道:“在下身为赵国的官员,初到楚国,不了解楚国的情况。故而,在下不便于发表意见,请楚王见谅。” 楚王拂袖道:“刘相但说无妨,只说你的看法,其他不论。” 刘宣道:“在下实在不了解。” 楚王仍是不罢休,再一次道:“常言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不论是靳馥,亦或是许勐,甚至是本王,都身在局中,看问题难免带有偏见。刘相初到楚国,知晓的事情不多,却是身在局外,更容易看清。请刘相能不吝赐教。” 刘宣闻言,眉头皱起。 他知道楚王的态度。 楚王的内心,不可能再起复屈原的。 楚王又做足姿态让他来回答。 这样的举动,分明是把刘宣架在火上烤。一旦刘宣支持屈原,就会卷入楚国的权利争斗中,对刘宣极为不利的。 刘宣心思转动,很快有了决断。 他不急不躁的说道:“楚王盛情,在下僭越了。屈子忠心,楚国人尽皆知。根据在下的了解,屈子是一个能为楚国赴死的人。屈子的意愿,也希望楚国日益强大。如果杀了屈子,恐怕会引发人心动荡,令百姓心寒。至于屈子是否复起,在下不懂,便不妄加评论了。” 刘宣不愿意搀和进去,但不想屈原被杀,还是帮了一把。 至少,不让屈原枉死。 楚王听完刘宣的话,仔细的思考着。 在楚王的心中,是想赐死屈原,以永绝后患的。刘宣的话,也说在了楚王的心坎上,屈原忠心可鉴,在民间威望极高,一旦赐死屈原,恐怕会令无数人心寒,导致人心向背。 楚王很快有了决定,大袖一拂,下令道:“靳馥之言,颇为有理。屈原煽动百姓,扰乱朝纲,着发配陵阳。” 陵阳,是楚国极为偏僻的地方。 这位于楚国的南面。 楚王把屈原流放出去,等同于驱逐了屈原。 黄歇心中不甘心,他准备再劝说。但他还没有开口,楚王就又说道:“再有劝谏者,和屈原同罪,流放陵阳。” “退朝!” 楚王不给黄歇机会,起身就离开了。 楚王之所以快速的离开,是不愿意听朝中大臣议论。 百官退朝,纷纷散去。 唯独黄歇的神情,颇为落寞。 刘宣看在眼中,心中摇头。楚王有心计,有智慧,格局却太小了。楚国有屈原、黄歇这等人才,却放着不用,而重用靳馥这样的人,实在是可惜。 第458章送屈原 黄歇踉踉跄跄的走出大殿,神情失落。他看到了刘宣,强打起笑容,拱手说道:“刘相援助之恩,歇感激不尽。” 依照靳馥的上奏,楚王恐怕得杀了屈原,永绝后患。 刘宣援手,楚王才改变了主意,流放屈原。 对刘宣,黄歇很是感激。 刘宣淡淡一笑,回答道:“屈子在楚国名望极高,而且忠君报国,坦坦荡荡。即使没有本相的话,楚王权衡思虑后,也不会处死屈子。本相的话,仅仅是给了楚王一个台阶,让楚王顺势流放屈子。” 黄歇郑重道:“不论如何,谢谢刘相。” 对刘宣,黄歇极为感激。 对靳馥,黄歇却满腹的怨恨。 黄歇情绪不佳,没心思和刘宣深谈,拱手说道:“刘相,大王下了诏令,屈子即将离开郢都,在下要去为屈子送行,告辞了。” “请!” 刘宣颔首,也离开了王宫。 回到驿馆,刘宣喊来众人,说了明天上午离开郢都的安排。然后,刘宣说道:“我们即将启程返回邯郸,在启程之前,还有半天的时间,你们便自由活动吧。打算给亲人采买些特产的,抓紧时间;想去郢都逛一逛的,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安排了众人,刘宣带着廉玉出去闲逛。 来到郢都的几日,廉玉一直在驿馆内,没有出去的机会。 刘宣得空,带着她出去转一转。 相比于北方,楚国地处南面,风格不同,却别具特色。 刘宣带着廉玉四处闲逛,买些小物件,也购置一些特产。不知不觉,刘宣和廉玉竟走到了屈原住处外的街道。 屈原的府邸外,有一队士兵站立。 大门口,贾郑正传令。 诏令的内容,是楚王将屈原流放陵阳。 这道命令,决定了屈原的未来。 贾郑传令后,带着人匆匆离开,留下两名押送屈原前往陵阳的士兵。这两名士兵,催促着屈原,让屈原早些启程。 时间不长,屈原背着一个包裹出来了。 如今的屈原,更见苍老。 仿佛一阵风吹来,他就会倒下似的。 屈原明知道会被楚王针对,仍是固执的让黄歇联名上奏,最终落得个再次被流放的下场。 刘宣站在街道旁,准备往屈原的方向走去时,看到了策马而来的黄歇。 “希律律!” 黄歇勒住马缰,然后翻身下马。 “先生!” 黄歇迈着急促的步子,高喊了一声。 屈原停下,回头看去。 见到黄歇,屈原布满褶子的脸上,有着一抹歉疚之色。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没有亲自见证,但根据贾郑传达的诏令,他能够推断出来。黄歇联名上奏,肯定被楚王惦记上了。即使楚王暂时没有处置黄歇,但未来的一段时间,黄歇肯定会被楚王冷处理,不可能再被楚王重用。 士兵看了黄歇一眼,根本就不管黄歇,催促道:“屈子,时间紧迫,我们还得赶路,抓紧时间走吧。” 另一名士兵道:“走吧,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屈原道:“两位,给老夫片刻时间。” 士兵眉头皱起,准备拒绝。却在这个时候,刘宣大步走了上来。他面带微笑,拱手道:“赵国刘宣,见过屈子。” 刘宣一出现,士兵眉头一挑,脸上多了敬畏神色。 刘宣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在郢都,刘宣是楚王的贵宾。 士兵见到刘宣,便不再说话阻拦,而是很自觉的走到一旁等候。 屈原心中感激,拱手道:“多谢刘相。” 刘宣道:“屈子客气了。” 黄歇来到了屈原的面前,他脸上也尽是歉疚的神色,叹息道:“黄歇无能,眼睁睁的看着先生被流放,却无能为力。甚至,眼看着奸佞污蔑先生,却无力为先生辩解,请先生见谅。” 屈原说道:“怎能怪你,这一次,是老夫拖累了你。” 黄歇却是不赞同,连忙说道:“先生缪矣,是我无能,不能令先生脱出囹圄。如果我准备更充分,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屈原轻笑,没有再纠缠此事。 事情的根结,不在屈原身上,也不在黄歇准备是否充足,而在于楚王。楚王忌惮屈原,不论黄歇怎么谋划,都不可能让屈原摆脱现在的困境。 屈原的目光却看向刘宣,说道:“刘相,老朽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刘宣道:“屈子请说。” 屈原声音有些沙哑,郑重道:“赵国和楚国联姻,理当守望相助。但各国联姻后,相互背叛的不在少数。这样的联姻,未必牢靠。老夫也不知,将来是如何局面。但楚国如果遭遇危难,刘相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请刘相能尽力襄助。” 刘宣道:“在下自当全力以赴。” 对于屈原的恳求,刘宣直接同意了。 面对一个把毕生的心血,都耗在楚国的老者恳求,刘宣不忍拒绝。 事实上,他一介文士,虽然在赵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楚国真的遭到危机,赵国也得考虑自身的立场,再考虑是否救助楚国。 刘宣只能先答应。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屈原心满意足了,拱手道:“刘相,多谢了!” 然后,屈原看向黄歇,郑重说道:“黄歇,你才学出众,能力极强。你的性格,也比老夫更圆滑,待将来,你必定出将入相,一展宏图。但如今你是鱼翔浅底,虎落平阳。老夫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切莫再冲动,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切莫张扬。” “谨遵先生教诲!” 黄歇听了后,脸上流露出悲恸的神色。 “走了!” 屈原大袖一拂,转身离开。 “扑通!” 沉闷的响声,忽然响起。 黄歇直接跪在地上,望着屈原离去的背影,心中悲恸。此去陵阳,路途遥远,屈原已经上了年纪,羸弱身躯未必能坚持。 黄歇‘砰’的一声以头叩地,双手趴在地上,高呼道:“老师,保重!” 一声‘老师’,是黄歇对屈原的敬重。 一声‘保重’,是黄歇对屈原身体的担忧。 屈原身子一僵,他驻足下来。然而,屈原却没有转身,片刻后,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不久后,消失在视线中。 黄歇俯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刘宣道:“屈子走远了,起来吧。” 黄歇这才抬起头,看向前方的街道。在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屈原的影子。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乱纷纷的情绪,站起身朝刘宣拱手揖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刘宣望着萧瑟的府邸,驻足片刻,带着廉玉离开。 第459章回邯郸 在城内逛了一天,夜幕时分,刘宣回到驿馆。 吃过晚饭,刘宣在房间中收拾行囊。因为明天上午,刘宣就要带着使团离开郢都,他在郢都买的一些书简,都得收捡起来,以便于明天带走。 “咚!咚!” 敲门声响起,廉恒禀报道:“先生,子阳神医来了。” “我马上来。” 刘宣放下竹简,到客厅见子阳。 宾主落座。 刘宣微微一笑,询问道:“神医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子阳捋着颌下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刘相初到郢都时,身患疫毒。老朽虽然替刘相治好了,却在救治刘相时,加了另外的药,留下了后患。刘相即将离开郢都,不担心吗?” 刘宣听到子阳的话,心中一动。 子阳是什么意思? 刘宣想了想,他神色平静,说道:“请神医放心,三月之约,本相还记得。虽然本将明天就要离开郢都,但诛杀李醯的事情一直都在进行。三个月内,李醯的脑袋,会准时的送到神医的面前。刺杀李醯的事情,不会出任何的差池。” 墨家派人刺杀李醯,刘宣不担心。 墨家在秦国经营了上百年的时间,有深厚的根基。杀一个心胸狭窄,嫉妒成性,毫无医德的李醯,不是什么难事。 子阳颔首说道:“老朽相信刘相。” 刘宣眉头扬起,心中更是古怪,他又试探着说道:“神医不是为了三月之约而来,莫非是下了决心,准备随我去邯郸?” 如果子阳去邯郸,对赵国大有裨益。 子阳摇头道:“老朽年逾六十,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指不定哪一天,就一命呜呼。老朽是楚国人,落叶归根,不愿意再四处奔波。所以,老夫留在郢都,看好越人馆足矣。” 刘宣此前,曾提议子阳去邯郸。 子阳的确有些心动,他也想将医家发扬光大。但是子阳思虑许久,最终选择了放弃。 一方面,他上了年纪。 另一方面,他经历了扁鹊之事,心灰意冷了。 刘宣听完,很是惋惜,子阳师承扁鹊,医术通神。这样的神医在赵国扎根,对赵国有极大的帮助。刘宣想了想,再一次问道:“即是如此,神医有何事情?” 在刘宣心中,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莫非,子阳要给他解药。 这一想法,在刘宣的心中升起。 子阳治好了刘宣的疫毒,刘宣心怀感激。但他体内有后患,也一直惦记着的。 不解决,总归不放心。 子阳点头一笑,伸手从长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正色道:“瓶子里面有六枚药丸,一日服两粒,早晚各一。三日后,刘相体内的后患即可化解。” 刘宣惊喜道:“多谢神医。” 能提前化解体内的后患,刘宣也松了口气。 子阳相貌柔和,说道:“刘相要感谢的人,不是老朽,是刘相自己。刘相在郢都的短短时间,所作所为,老朽都看在眼中。刘相言而有信,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所以,老朽相信即使给了解药,刘相也会履行诺言,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 刘宣郑重道:“神医放心,李醯的脑袋,必定会送到你的案桌上。” 话锋一转,刘宣再一次道:“神医,真不打算北上吗?” 子阳这样的神医,刘宣还是不死心。 “不去了!” 子阳摇头,很笃定的拒绝了。 刘宣叹息一声,说道:“神医不愿意,在下不再强求了。” 子阳又取出一个小瓶子,说道:“这是给聂丁的药,他自己戳了自己一剑,即使身体的底子好,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瓶子里面的药,每日服一粒,直至吃完。” 刘宣道:“让神医费心了。” 子阳起身道:“夜深了,老夫告辞。” 刘宣起身相送,等送走了子阳,他折身去了聂丁的房间,把药给聂丁。如今的聂丁,伤口已经包扎好,只要不进行剧烈的打斗,日常行走不成问题。 回到房间,刘宣收拾完后,就早早的休息了。 次日一早,刘宣及使团的人吃过早饭,就准备离开。在他们走出驿馆时,在驿馆外面,已有一队楚国士兵等候。 这些楚国士兵,护送着一辆马车。 马车中坐的,是楚国公主。 楚国士兵中的将领走了上来,面色肃然,抱拳说道:“刘相,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刘宣扫过队伍,挥手道:“出发!” 一声令下,队伍启程。 刘宣、廉玉乘坐同一辆马车,廉恒带着士兵护卫左右,聂丁也在队伍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郢都。 出来数月,如今即将返回邯郸,心中很是迫切。有了上一次来的经验,加上这次有楚国的士兵护送,一路上非常顺利,也没有遇到打劫的,顺利的离开了楚国。 进入韩国境内,刘宣顺道去了韩国的国都,面见韩王后,刘宣没有耽搁时间,领着使团的人就继续北上。 抵达魏国,刘宣谨慎了许多。 毕竟,刘宣和田文关系并不好。 甚至于,刘宣和魏圉的关系也不好。 刘宣和魏无忌的关系还不错,但如今的魏无忌,遭到魏圉的忌惮,处境也不如人意。所以刘宣一行人,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一路上很顺利,没有耽搁时间,顺利的抵达了魏国大梁。 队伍在大梁稍作停留,补给粮食等。 然后,又继续北上。 当刘宣一行人离开魏国边境,进入赵国境内后,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进入赵国,才算是安全了。 如今,已经是六月。 时隔数月,刘宣又回到了赵国境内。刘宣等人进入赵国境内,边境的士兵先一步返回邯郸禀报消息,而刘宣则不紧不慢的往邯郸行去。 六月上旬,一行人抵达了邯郸。 在邯郸南门外。 官道上。 丞相赵胜代表赵王出来迎接,赵胜之所以来迎接,是因为楚国公主来了,赵国必须给足礼节,所以赵胜亲自出面迎接。 刘宣和赵胜汇合后,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就往城内行去。 往城内行去时,廉恒领着士兵离开,去安顿士兵。 恰是如此,廉玉顺利脱离。 刘宣一行人进入宫中,他向赵何禀报了出使楚国的事情,又呈递了楚王给予的国书。赵何对刘宣办事,自是极为满意的,又是一番夸赞。 到这一步,刘宣的事情告一段落。 接下来,赵胥娶亲,刘宣便不需要再忙碌。 宫中的事情处理完,刘宣和赵胜联袂往外走。赵胜身着华服,他脸上挂着微笑,说道:“刘相出使楚国,一路辛苦了。等小儿的婚事结束,本相自当登门拜谢。” 刘宣道:“丞相客气了。” 两人聊着楚国的一些事情,出宫后便各自离开。 刘宣往府邸行去。 坐在马车中,刘宣考虑的是廉玉的事情。 他答应了廉恒,也接纳了廉玉。所以回到邯郸后,他得向田瑾说明缘由。然后,再去廉颇的府邸,向廉颇述说迎娶廉玉的事情。 第460章田瑾的智慧 刘宣的马车一靠近府门口,就被早早等候在门口的侍从看到。 侍从高喊道:“夫人,大人回府了。” 这声音,传入了府内。 田瑾听到后,连忙就出来迎接。 马车停下,刘宣走了下来。 田瑾看到刘宣,妩媚的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赶紧把刘宣迎入府内。 刘宣询问了聂丁妻子和儿子的情况,她们母子在三天前就到邯郸,如今已经在府上住下。而聂丁也在一刻钟之前进入府内,正和妻儿叙旧。 吃过饭后,刘宣和田瑾在院子中聊天。 田瑾说着这些日子,在邯郸发生的一些趣事儿。 刘宣说着此去楚国路上,发生的事情。两人交谈时,刘宣却察觉田瑾似有话说。 田瑾深吸口气,正色道:“夫君,妾身有件事要和你说说。” “何事?” 刘宣开口问道。 两人自幼相识,刘宣极少看到田瑾这样严肃的样子。 田瑾说道:“妾身要说的,是关于廉颇女儿廉玉的事情。” 刘宣眉头一扬,有些惊讶。 关于廉玉的事情,他也准备和田瑾说的。 没想到,田瑾先一步提出来。 刘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被田瑾伸手打断,田瑾主动道:“玉儿和夫君相识至今,也有好几年了。以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如今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时至今日,玉儿也没有嫁人。” “关于玉儿不嫁人的事情,妾身听说了。在邯郸城内,也有许多人说。” “妾身知道,玉儿倾心于夫君。” “所以,才一直不嫁人。” 田瑾缓缓道来,声音娓娓动听,说道:“玉儿是大家族的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如今夫君回了邯郸,事情就不能再拖了。” “妾身打算找人到廉将军的府上说媒,替夫君迎娶廉玉。” “迎娶廉玉,可以说是一箭三雕。” “第一,了却了廉玉的相思之苦,让她不至于再饱尝相思之苦。” “第二,夫君至今,只娶了妾身一人。但时至今日,妾身却一无所出。有了廉玉,也能为刘家开枝散叶。” “第三,也能令刘、廉两家关系,更加牢固,有利于夫君立足朝堂。” 田瑾说道:“妾身是这么考虑的,夫君意下如何?” “瑾儿,你……” 刘宣听完,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所有的话到了口中,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只得伸手握住田瑾的柔荑,心中感激。 田瑾见状,嫣然一笑。 她出身名门,自小读书,是极为聪明的人。 刘宣和廉玉的事情,她主动提出来,能够化解刘宣的尴尬,让刘宣不至于两难。尤其是对于廉玉的事情,田瑾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考虑。 对于廉玉的事情,田瑾面临两种选择。 第一,刘宣主动的提出来,田瑾得知后再同意,她不可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第二,田瑾主动提出来,满足刘宣的心思。 两种选择,接过却大不同。 刘宣主动提出来,对刘宣而言,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田瑾主动提出来,化解了刘宣的尴尬,与此同时,却会让刘宣歉疚,心生感激,让刘宣觉得有愧于田瑾。 两种选择的区别很大。 这是田瑾的考虑。 既然阻止不了,何不顺水推舟,卖刘宣一个好,让刘宣更加的感激她呢? 刘宣握着田瑾的手,微笑道:“瑾儿,谢谢你。” 对于田瑾,刘宣的确感激。 由田瑾来操办迎娶廉玉的事情,刘宣会少许多的麻烦。 田瑾说道:“夫君和妾身一体的,何必言谢?如果夫君真的感激妾身,就让妾身早日怀一个孩子吧。”话说完,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嫣红,很是娇羞。这样没羞没臊的事情说出来,实在是害羞。 但是,她还得说一说。 和刘宣成亲多年,她至今没有怀上。 田瑾的内心,也有些急切。 毕竟,子嗣是家族传承最重要的一环,也是两人关系的纽带。 刘宣哈哈一笑,起身一把抱起田瑾,笑道:“走,如今的时间正好。” 田瑾埋着头,低声道:“夫君,天都还没黑的,” 刘宣心头火热,说道:“这院子里面,就我们两个人,黑不黑有什么关系?距离晚上太久,现在时间正好。” 抱着田瑾进入房间中,两人那真是久旱逢甘霖,干柴遇烈火。 …… 廉家,府内。 书房中。 廉恒站在廉颇的面前,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廉颇问道:“此去楚国,有何感想?” 廉恒感慨道:“回禀父亲,儿子和先生去了一趟楚国,感触颇深。楚国是南方的大国,也曾称霸天下,是一方霸主。时至今日,楚王只知道玩弄权术,而臣子只知道谄媚君上。偏偏贤良之士,却被驱逐流放,楚国的衰败已经可以预见。” “不过,楚国的地形地貌,和北方偏差很大。” “楚国的天气,和北方也大不相同。” 廉恒眼中闪烁着精光,郑重道:“如果赵国的军队进入楚国,恐怕极难适应南方的天气,而且在南方作战,恐怕也不大可能。” 廉颇捋须颔首,夸赞道:“走了一趟楚国,增长了一些见闻,开拓了眼界,倒是有些长进。” 廉恒道:“父亲谬赞了。” 廉颇话锋一转,问道:“你姐姐的事情呢?” 这是廉颇最关心的。 廉玉是廉颇的掌上明珠,他最关切的还是廉玉和刘宣的尽展。 廉恒神色自信,笑吟吟的道:“爹爹放心,先生和姐姐之间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先生已经允诺,他会迎娶姐姐的。” “好!” 廉颇听完,忍不住抚掌一笑。 能解决廉玉的事情,他心中的大石算是落地了。 廉颇眼眸眯起,沉声说道:“刘宣这小子,虽然智谋出众,运筹帷幄,对赵国有大功。但是,他却让玉儿受尽相思之苦,他来求亲,老夫得好好的拾掇拾掇他。” 双方的身份变化,廉颇的态度又有不同。 自此,刘宣是廉颇的晚辈。 事实上双方的年龄,本就相差挺大。 刘宣要娶廉玉,那就是廉颇的晚辈。 廉恒听了后,提醒道:“爹,您可得注意分寸,别过火了。尤其是先生迎娶姐姐的事情,还不知道是怎么操作。如果是瑾公主来操办,您更得注意了。” 廉颇闻言,面颊一阵抽搐。 似乎,他得好好配合。 廉颇很不耐烦的挥手,哼声道:“老夫知道了,就你话多。” 廉恒微微一笑,拱手退下。 第461章迎娶廉玉 王城,宫中。 大殿内,赵何身着一身华服,盘腿而坐,正快速的处理呈递上来的政务。 当赵何看完一摞竹简后,眉头紧皱,眼中有着凝重神色,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郁结。如今楚国公主进入邯郸,即将嫁给赵胥。 赵、楚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赵奢又在河间之地连战连胜,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按理说,赵何理应高兴。 只是赵何看到送上来的消息,心中难免升起担忧。这一则消息,是今年入夏后,邯郸郡境内的六个县,竟然一月未曾下雨,出现了干旱的迹象。 如今,还仅仅是邯郸郡。 一旦干旱扩散,甚至波及赵国,不仅是影响秋收,连赵国都可能陷入困境。如今是大争之世,各国争雄,都纷纷用兵,在赵国的周遭,也有虎视眈眈的各国。 一旦赵国出了问题,其余的各国,绝不会作壁上观,很可能会趁虚而入。 届时,赵国将非常危险。 在如今,停滞不前就意味着落后,更别说赵国陷入困境了。所以赵何看到上奏的消息后,心中难免紧张。 思虑一番,赵何吩咐道:“缪贤!” “在!” 缪贤一直在殿外候着。 听到赵何的声音,缪贤连忙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赵何拿起竹简,递到缪贤的手中,沉声道:“这是邯郸郡守呈递上来的奏折,说是邯郸郡下的六个县,已经一月未曾下雨。如今天气日渐炎热,恐怕会发生干旱。甚至赵国的其他各地,也可能发生旱情。你调动赵国各地的人,查证一遍,看看各地的情况。” “喏!” 缪贤心中一沉。 他作为赵何身边的心腹,自是有见识的,知道大旱的影响。 缪贤此刻,也颇为紧张。 …… 六月二十四,黄道吉日。 这一日,是赵胥迎娶楚国公主的日子。 赵胥娶妻,而且迎娶的是楚国的公主,这是赵国的一桩盛事。邯郸郡虽然有干旱的迹象,但还没有蔓延开,而且邯郸作为国都,受到的影响更小。 这一日的婚事,仍是热闹无比。 赵何亲自莅临现场,刘宣、廉颇等朝中的大臣,也都前往道贺。赵国的文武百官齐聚,丞相府热闹喧嚣。 赵胥娶妻,最累的不是赵胥,是赵胜。 为了赵胥娶妻,赵胜这个当爹的忙前忙后,要招呼百官,要总揽全局,忙得脚不沾地。即使赵胜安排了很多人负责,在成婚的这一天,仍然是忙得晕头转向的。 一天过后,众人散去。 婚事结束,一切恢复了平静。 在赵胥娶妻后,田瑾作为刘宣的正妻。她请了媒人,又亲自和媒人一起去廉颇的府邸,亲自和廉颇商谈廉玉出嫁的婚事。 刘宣打算去的,却被田瑾挡了回来。 以至于,田瑾和廉颇具体谈了些什么,怎么谈的,刘宣都不得而知。最终的结果,双方很愉快的定下了婚事。 刘宣迎娶廉玉的时间,定在六月二十九。 这一消息,由田瑾公布。 消息传出后,刚刚平静下来的邯郸城又热闹了起来。 刘宣迎娶廉玉,是一件谈资,尤其是在几年前,刘宣就认识了廉颇。当时,刘宣在廉颇的府上住着,和廉玉是老相识。时至今日,廉玉都二十出头,是大姑娘了,却迟迟没有嫁人。如今廉玉即将嫁给刘宣,这其中的故事,百姓很是关心,都在谈论这件事。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谈论。 王宫内,赵何也得到了消息。 赵何听到后,为廉颇松了口气。 廉颇刚强耿直,是一个直率的大将。然而,廉颇为了廉玉的婚事,操碎了心,费尽心思,甚至让廉玉嫁给刘宣做小,实属不易。 赵何喊来缪贤,吩咐道:“先生迎娶廉玉,备一份厚礼。” “喏!” 缪贤应下。 赵何话锋一转,问道:“让你打探的消息,查清楚没有?” 缪贤面色无比的凝重,沉声道:“回禀大王,还有一些偏远的地方没有报上来。根据已经得到的消息,除靠近齐国的郡县下了些零星小雨,赵国各地在入夏后,都是滴雨未下,已有干旱的迹象。老奴询问了识得天象的人,得知天气会逐渐炎热,在短期内,不会有下雨的迹象。” 赵何听完后,面上带着一抹忧愁。 举国干旱,这不是好迹象。 赵何不再犹豫,直接下令道:“请丞相来。” “喏!” 缪贤转身去传令。 约莫两刻钟后,赵胜进入大殿中,行礼道:“微臣赵胜,拜见大王。” 赵何摆手道:“坐!” “谢大王。” 赵胜恭敬的落座。 赵何问道:“楚国公主和胥儿成婚,后续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吧?” 赵胜道:“谢大王关心,都处理妥当了。” 赵何微微颔首,他捋着胡须,话锋一转,沉声道:“本王接到奏折,赵国的各郡各县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干旱,在入夏后,都未曾下雨。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可能都没有雨。” 赵胜闻言,心头咯噔一下。 这可是大事。 一旦赵国干旱,很容易会造成动荡,甚至影响整个赵国。 缺粮,可以调拨粮食。 缺水,却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赵胜在这段时间,都忙着赵胥娶妻的事情,对于赵国的政务,疏忽了许多。以至于,他没有及时的关注到干旱的事情。 赵胜道:“微臣失职,请大王责罚。” 赵何大袖一拂,摇头道:“责罚便不必了,请你来,是商量对策的。赵国已有干旱的迹象,虽然还没有大幅度的缺水,但已经有不同程度的影响。你立即安排,让各郡各县的官员安排打井事宜,以预防可能出现的干旱。如果中途下雨,自是最好。一旦干旱持续,这些井水就是救命的。” “喏!” 赵胜应下。 话锋一转,赵胜询问道:“这件事,是否要告知刘相?” 刘宣不仅是上卿,也是赵国的守相。 于情于理,也应当通知刘宣。 赵何思考了片刻,摇头道:“先生即将迎娶廉玉,他的重心,都在廉玉身上,暂时不告诉他,等他娶了廉玉再说。毕竟,干旱还没有形成。” “喏!” 赵胜应下,立即去安排。 …… 时间匆匆,一晃就到了六月二十九。 这一日,刘宣迎娶廉玉。 早早的,已经是日头高升。红彤彤的太阳悬挂在天上,散发着滚滚热量。如今天气愈发炎热,火红的太阳,晒得人心中烦躁。 街道旁的树上,蝉也是叽叽喳喳的鸣叫个不停。 刘宣一大早就起来,穿戴整齐。 迎亲之事,是田瑾在安排。 刘宣犹如木偶般,在丫鬟的操作下,穿上了大红色的长袍,按照司仪定下的时辰出发,离开了府邸,往廉颇的住宅行去。 两家是一墙之隔。 出门后,一会儿就到。 刘宣带着迎亲的队伍出门,很快就到了廉颇的府外。 第462章洞房夜 迎亲的队伍来到廉颇的府外,非常的顺利,没有遭到刁难。 刘宣很快就迎到了廉玉,顺利的将廉玉接走。队伍回到府上,刘宣在司仪的指引下,按照成婚的步骤一步步的往下进行。 礼成后,廉玉被送入房中。 这一天,刘宣忙得晕头转向,连丁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 他迎娶廉玉,朝中大臣都来了。 甚至,赵何和田欣都安排了人来道贺。 成婚的场面,热闹非凡。 刘宣一整天都在忙碌,到晚上宴席结束,所有的宾客离开后,刘宣才算是松了口气。府上的事情,由田瑾在打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廉玉的房间中。 廉玉坐在床榻上,神色娇羞。 刘宣看向廉玉,脸上有一抹爱怜的神色。 “夫君!” 廉玉娇羞,口中低吟。 曾几何时,她是廉府的掌上明珠,意气风发,风姿独立。 遇到刘宣后,为刘宣折服。 自此,心系刘宣。 时至今日,她心想事成,终于嫁给了刘宣,成为刘宣的女人。 刘宣走了过去,在廉玉的身旁坐下,握着廉玉的柔荑,温柔道:“玉儿,辛苦你了。” “玉儿不辛苦!” 廉玉的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神色。 能嫁给刘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廉玉看到刘宣的脸上神情疲惫,她清楚刘宣迎娶她,得招呼来的客人,得招待宾客,肯定非常的疲惫。她嫣然一笑,主动说道:“夫君先躺下,我为夫君捶背,缓解一下疲惫。” “好!” 刘宣的确很疲惫。 在廉玉的伺候下,刘宣脱下外套,在床榻上躺下。 廉玉也是习武之人,她体魄健康,手上有力量,为刘宣捶背按摩,力量恰到好处,不失柔软,也不缺少力量,让刘宣非常的舒服。 近距离的接触,气氛旖旎。 刘宣鼻尖轻嗅,似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鼻尖萦绕。 闻着眼前女子的体香,刘宣的眼中,渐渐多了欲望的神色。廉玉二十出头,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有了成熟女子的风韵。今日盛装之下,更是美艳得不可方物。如今在刘宣的面前,更是粉面含羞,处处透着娇羞,增添了几分诱惑。 刘宣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佳人在眼前,刘宣哪里还忍得住,一伸手便把廉玉抱在怀中。两人情浓于水,柔情无限。两具身体贴合,一件件衣衫在房间中掠过,跌落在地上。 淡淡的喘息声,在屋子中回荡着。 不知何时,油灯熄灭。 屋子中,只剩下了淡淡的喘息声。 …… 次日清晨。 又是一个艳阳天。 金灿灿的阳光投射进窗户,洒落在地面,两个共度春宵的人醒了过来。 如今的廉玉,是刘宣的女人。 廉玉粉面含羞,眼波流转,柔情似水。她先起来了,伺候刘宣起身穿衣,然后才重新梳理了发髻,换上了简单的衣服。 在侍女的伺候下,廉玉和刘宣洗漱完,然后去找田瑾。 毕竟,田瑾是姐姐。 廉玉嫁到府上,得尊敬田瑾。 刘宣和廉玉到了后院,和田瑾一起吃了早饭。 田瑾的性子外柔内刚,也是比较好相处的。廉玉初入府内,也知道要交好田瑾。一家人在一起,倒也是其乐融融,没有出现什么矛盾。 刘宣陪着两女聊天,很是融洽。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聂丁急匆匆的进来了,禀报道:“大人,大王传令,请您立即入宫。” 刘宣面色肃然,起身道:“准备马车,马上出发。” “喏!” 聂丁立即下去安排。 刘宣和田瑾、廉玉简单说了几句,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他和廉玉刚成婚,如今新婚燕尔,赵王却急匆匆的找他入宫,应该是有重要事情。这几天忙着成婚的事情,刘宣没有时间关注朝局,不知道赵王找他何事。 出了府,刘宣乘坐马车,由聂丁驾车往王城行去。 马车在宫外停下。 刘宣下了马车后,径直入宫。 进入大殿,刘宣目光一扫,看到了赵何和赵胜。刘宣站定后,恭敬的行礼道:“微臣刘宣,拜见大王。” “坐!” 赵何摆手。 “谢大王。” 刘宣躬身道谢,然后坐下。 赵何脸上神情古井不波,淡淡说道:“先生刚刚迎娶廉玉,新婚燕尔,本王这就紧急的召你入宫,可有不满?” 刘宣摇头,正色道:“国事为重,岂能为儿女私情耽误。再者,微臣已经成婚,婚事过去,也当回到朝中来,处理朝中的政务。” 赵何微微颔首。 刘宣的态度,是他最满意的。 赵何叹息一声,解释道:“先生,本王在之前,就得到各地上奏的消息,赵国各地一月左右未曾下雨,有大旱的迹象。除此外,田间的农作物,也因为持续的干旱,出现了干枯的迹象。” 刘宣的面色,微微一变。 干旱可不是小事。 刘宣问道:“大王,可曾询问观察天象的官员,近日可有雨水?” 赵王道:“在未来的十天半个月,都没有雨。” 刘宣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细细想来,刘宣也回想到了近一个月的不对劲。 在最近的一个月,邯郸城没有下雨,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炎热,连田瑾都曾抱怨过府上的井水不够。只是当时,刘宣没有放在心上。 赵何一说,事情便明朗了。 赵何继续说道:“本王已经让丞相做了安排,通知各郡各县的官员打井取水,以准备度过今年的干旱。只是干旱迹象越来越明显,为防范于未然,必须早作准备。” 刘宣道:“大王明鉴,确需早作准备。” 赵胜接过话,正色道:“大王把先生请来,便是要询问先生,看先生对于干旱,有什么良策没有?天灾人祸,人祸容易控制。可是天灾,却是非常难以处理的事情。” 赵何的目光,落在了刘宣身上。 大体的安排,赵何已经做了。 如今,赵何要再听听刘宣的建议,看刘宣有没有更好的计策。 一人智短。 多一个人,多一份建议,便多一分机会。 刘宣道:“容微臣思虑片刻。” 涉及到这样的大事,要拿出详细的计策,不是在仓促间能解决的,刘宣必须细细思虑。 赵何和赵胜没有打扰,静静的等待。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一刻钟时间,悄然流逝。 刘宣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大王,微臣认为,要彻底解决干旱,是极为困难的事情。然而,这却是可以缓解的。” 赵何道:“先生良策,本王洗耳恭听。” 第463章先斩后奏 刘宣正色道:“臣认为缓解干旱,当有三点关键。” 赵何颔首,静等刘宣阐述。 赵胜的目光,也落在了刘宣的脸上,眼中带着浓浓的期待。赵国强,他这个丞相就有权威。赵国弱,他面上无光。 赵胜很关心旱情。 他的心中,不希望大旱影响赵国。 刘宣缓缓道:“第一,赵国边境戒严。” “赵国举国大旱,虽然如今还只是初显迹象,没有到最严重的时候。只要中途下雨,就会缓解旱情,危机自会解除。” “可是,一旦持续大旱,国内会有动荡。” “在赵国动荡时,赵国容易遭到攻打。” “雪中送炭的人有,但少之又少,尤其在国家利益面前,更是屈指可数。更多的,是落井下石,巴不得从赵国身上剐一坨肉。” “到时候,秦国、魏国、燕国等,或许会趁机而动。” “所以,这必须防备。 刘宣缓缓说道:“微臣建议,将河间之地的赵奢调回,令赵何在赵国和燕国的边境驻扎,以防备燕国。” “再调廉将军坐镇西北,戒备秦国。” “大王坐镇邯郸,一旦魏国有变,可抽调精锐抵御。” “如此一来,即使国内因为大旱而动荡,有三道防线在,赵国的边境无忧,赵国才能全力以赴的解决内患。否则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百姓受灾,赵国将腹背受敌。” 刘宣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赵国大旱,这样的天灾,不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换来雨水的。更多的,还需要人为的努力,要靠自身来缓解干旱。 只要熬过去了,便能松一口气。 赵何道:“第二呢?” 对于刘宣的第一条建议,他也有所考虑。 只是,还没有安排罢了。 刘宣正色道:“第二,开渠取水。” “赵国各地陆续的遭遇干旱,丞相已经安排了下去。但取水的事情,需要因地制宜。譬如靠近黄河附近的,靠近河流附近的,尽量的开渠引水。” “距离远的,往山势低洼的地区打井。” “不论是打井后,亦或是开沟挖渠,对于水源都要严加控制。” “干旱期间,水源紧缺,不可铺张浪费。” 刘宣郑重道:“关键的一点,在于水源的控制,必须加强调度,统筹安排,确保各郡各县都在有序的进行,确保妥善储水,做好长期抗旱的准备。” “否则干旱真的来了,将避之不及。” “只要各县各地多储水,做好长期抗旱的准备,应能在一定的程度上缓解旱情。至于田间的作物,便没办法了。” “粮食和人,只能先保住人。” “其他的,后续再考虑。” “田间的作物,也不能再用水灌溉。不能为了些许蝇头小利,而忽视大局,更不顾自己的性命。” 刘宣又阐述了一点,但也只是抛砖引玉,说了其中一些。 这是一个极为细致的事情。 要打井取水,要存储水源,说起来容易,但安排下去后,能否落到实处,却是极为难以预料的事情,这也是刘宣最担心的。 赵何颔首,道:“先生言之有理。” 赵胜也在听,也在思考。 刘宣继续道:“第三,防患于未然。” “常言道,久旱必涝。一旦干旱过后,极为容易出现长时间的瓢泼大雨。如果田间的沟渠,山涧的水道没能疏通,很容易酿成水灾,以至于百姓再一次受灾。” “接下来,还得在各地兴修水利,开沟起垄,令山涧、田间等能够流水通畅。尤其是干旱的出现,百姓会陷入困境。要开凿水渠等,官府可以以工代赈,借此让百姓度过难关。” “除了久旱必涝,更有久旱生蝗的可能。” “蝗虫在久旱的情况下,极易成灾。” “目前来说,微臣也没有合适的办法,只能建议让百姓多养家禽。不过干旱初显,还未真正成型,暂时还没到必要时刻。但也需要做好准备,有备无患。” 刘宣所能想到的,是他的眼界所及。 其他的,他无能为力。 毕竟,天灾难防。 刘宣继续道:“臣思虑不周之处,请大王见谅。” 赵何听完,脸上露出喜色,夸赞道:“先生的三点,说得非常关键,尤其是第三点,更是重要。第一和第二,本王已经有所安排。但第三点,本王却疏漏了,忘记了大旱后的影响。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早做打算,才能有所预防。只要安然度过了今年的旱灾,赵国无忧了。” 刘宣道:“大王仁德,上苍会庇佑赵国的。” 赵何想了想,郑重道:“本王会准备三牲,筑高台祭祀上苍,向上苍求雨,缓解赵国的干旱危机。” 刘宣道:“大王圣明。” 赵胜接过话,又继续道:“大王,刘相提及的第二点,是微臣已经安排下去的。但微臣细细思索后,觉得有些不妥。” “事情安排了下去,贯彻得如何,无法知道。” “甚至于,是否有官员阳奉阴违,或者借机生事,也难以预料。” “微臣建议,安排朝中要员,以大王名义,巡视赵国各地,督察抗旱的事宜。唯有如此,才能起到效果,令各地官员警醒。” 赵胜提出了建议。 赵何听完后,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刘宣身上。 刘宣嘴角微微抽搐。 赵胜是丞相,要协助赵何处理赵国的政务,是不可能离开邯郸的。赵何又看向他,显然是准备让他前往。 他刚从楚国回来,还没休息好。 如今,又要去巡视各地,实在有些疲惫。 赵何笑了笑,说道:“本王也知道先生刚从楚国回来,又刚刚新婚,再让先生去巡视各地,多有不妥。然则,先生能谋善断,处事果断。赵国面临困境,其他的官员前往本王不放心,唯有先生能交付重任。”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殊为不易。 要知道,赵何是王。 赵何以君王的身份说出这番话,是对刘宣最大的尊重。 刘宣郑重道:“大王,微臣愿往。” “好!” 赵何点头道:“本王给先生三天的时间,然后,先生再启程不迟。先生提及的事情,本王会安排丞相处理。再派人快马加鞭,告知各郡各县的官员,即将巡视的事情。” 刘宣问道:“大王,关于何人巡视?从何地开始巡视,请大王暂不公布。只需告知各地的官员,将有官员巡视即可。下面的人摸不着头脑,他们自会全力抗旱。” “善!!” 赵何点头,看向赵胜,吩咐道:“丞相,清楚了吗?” 赵胜道:“臣清楚了。” 刘宣又道:“事态紧急,臣便不耽搁了。吃过午饭后,臣就带人出发。只是臣这一去,遇到了事情,可否先斩后奏?” 要巡视各地,没有权力不行。 如果发现了问题,刘宣还需要上奏赵何,再等候赵何的意见,那就太麻烦了。 赵何一听,恍然想到这个问题,一脸惭愧神色,道:“先生不提,本王险些误了大事。” 当即,赵何从腰间接下佩剑。 然后,让缪贤递给刘宣。 赵何说道:“先生,此乃先王之剑。本王继位时,由先王亲授,本王也一直戴在身边。你持本王之剑,再领一百禁军随行。遇罔顾法令,先斩后奏,无须禀报。” “谢大王。” 刘宣心中松了口气,他双手捧着剑,恭敬的向赵何揖首行礼,郑重接下。 此行事关重大。 刘宣也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 第464章不舍 事情谈完后,赵胜和刘宣联袂离开。 站在殿外,赵胜神色严肃,郑重说道:“此前为了胥儿的婚事,先生远途奔波。本相还没来得及道谢,又让先生去巡视各地,实在抱歉。” 刘宣摇头,说道:“虽然巡视各地辛苦,但在下甘愿。赵国危难之时,我身为赵国之臣,受大王知遇之恩,享大王俸禄,自当挺身而出,为赵国效力。” 赵胜郑重点头。 两人出了宫,便各自离开。 刘宣回到府中,喊来了聂丁,吩咐聂丁去请墨苍生回家一趟。 然后,刘宣回到后院。 院子中,田瑾和廉玉正聊天。 两人在一起,倒也是其乐融融。毕竟,她们都是刘宣的女人,没什么利益冲突。 田瑾轻轻一笑,说道:“夫君去一趟宫内,又耗去不少时间。这时间,都快抵近晌午。妾身这就安排人,准备中午的吃食。” 刘宣点头。 等田瑾安排完回来,刘宣让田瑾坐下,神情转为肃然。 田瑾见此,心中咯噔一下。 她嫁给刘宣好几年了,熟悉刘宣的情况,更清楚刘宣很少在家中落脚。如今刘宣又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怕是刚回邯郸又要离开了。 田瑾试探着问道:“夫君,又要外出吗?” “对!” 刘宣点头回答。 田瑾轻叹一声,感慨道:“夫君这些年,奔波不断,从未好好的休息。或者是跟随军队去打仗,或是出使秦国,或是前往齐国,或是去楚国迎亲,从没有好好的休息。这才刚回来,又要离开邯郸,实在是不妥。夫君才能出众,但大王也该体量夫君。” 刘宣道:“国有危难,我不能不管。” 顿了顿,刘宣解释道:“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们谨记,不可忽视。” 田瑾和廉玉一听,都神色肃然。 两人都有些奇怪。 刘宣外出办事,怎么还要吩咐她们,还让她们谨记在心,这和她们都牵扯上了关系。 刘宣道:“各地上奏,赵国大旱了。” “这一消息,已经确认。” “事实上,你们仔细的想一想,如今的邯郸,也是一月有余未曾下雨。最近的天气,也是日渐炎热,取水都有些困难了。” “接下来,你们两人在家中,也要做好准备。” “从今天开始,府上要节水,更要储水,以备接下来的旱情。” “你们明白吗?” 刘宣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事实上,以刘宣的身份,他是赵国的上卿,不论如何干旱,只要还能取水,就必定会供应刘宣,不可能不管刘宣府上的人。 不过,刘宣也要吩咐田瑾和廉玉,让两人早作安排,以应对接下来的旱情。缺粮年间,有粮不慌。干旱期间,则是有水不愁。 所以,要早作准备。 田瑾听完后,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正色道:“妾身明白了。” 廉玉说道:“夫君外出,有危险没?” 刘宣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任何的危险,大王只是让我巡视各地,督促打井抗旱等,不会有危险的。吃过午饭后,我就要启程离开。” “没危险就好。” 廉玉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她不用担心。 三人交谈着,说着一些事情。然后,田瑾又吩咐侍女,给刘宣准备远行的一些衣物和食物,供刘宣路上吃。 不久后,聂丁来报,说墨苍生来了。 刘宣离开院子,在书房中见墨苍生。 宾主落座。 刘宣问道:“兄长,赵国的墨家,发展得如何?” 墨苍生粗犷的脸上,洋溢着灿然的笑容,回答道:“融合了秦国墨家的力量,赵国的墨家实力不容小觑,也在飞速的发展。在赵国境内,各地都有了墨家的弟子。除此外,我正着手处理其余各地墨家的情况,争取把其他的墨家分支,纳入赵国墨家内。” “如此就好。” 刘宣也是颇为高兴。 墨苍生是他的结义兄长,墨苍生找到了事情做,能不断的让墨家蒸蒸日上,也是刘宣愿意看到的。 墨苍生道:“贤弟找我来有何事?” 刘宣道:“赵国境内,各地一月未曾下雨,已有大旱的迹象。大王让我巡视各地抗旱的情况,我一方面身负大王的重任,另一方面也需要在各地运筹调整。所以,我需要墨家分散在各地人员的配合,让他们告诉我各地的情报。” 刘宣要去各地督察,不能是睁眼瞎。 让墨家在各地的人配合,刘宣就多了一双眼睛,能真切的了解情况,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墨苍生闻言,神情肃然道:“关于旱情一事,墨家也有人提出来了。我还想着,等旱情真正出现后,再奏请大王安排。没想到,大王已经做了部署。二弟放心,我会传令给各地墨家的子弟,告知他们密切关注你的行踪。只要你一出现,他们会主动找你,再报上当地的情况。如此一来,二弟就能督查各地,令各地的官员全力抗旱。” 刘宣道:“多谢兄长!” 墨苍生道:“你我兄弟,何必言谢?你什么时候启程呢?” 刘宣道:“吃过午饭就启程。” 顿了顿,刘宣道:“瑾儿安排了厨子准备午饭,兄长吃了午饭再离开吧。” “好!” 墨苍生直接应下。 两人又聊了些政务上的事情。 到了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一起的,还有廉颇和廉恒。刘宣又要离开邯郸,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宣把廉颇和廉恒请了过来。 廉颇得到了消息,也从刘宣的口中,知道了他接下来的动向,心中有谱后,便等着赵胜的通知。 午饭结束。 不久后,有一队士兵到了府门口。 这一队士兵有百人,都是王宫内的禁军,全都骁勇善战。 这是护送刘宣的。 刘宣带着行礼,把聂丁带上了,和田瑾、廉玉等人告别,便登上马车离开了。 府门口。 田瑾望着刘宣乘坐的马车离去,看向廉玉,郑重道:“妹妹,嫁给夫君,便经常盼着他从外面回来,以后,你慢慢的就习惯了。” “嗯,现在有我陪伴姐姐。” 廉玉微笑着说话。 两人相视一笑,便联袂进入府内。 “轱辘!轱辘!!” 马车碾过城内的青石板路,快速行驶。 禁军将领策马来到刘宣的马车旁边,禀报道:“刘相,我们离开邯郸,先去哪里?” 刘宣回答道:“先南下赵郡,去中牟县视察。然后,绕道去西北的上党郡,再往北而行,再绕行东面,最后从西南回到邯郸。” “喏!” 将领得令,直接安排了下去。 中牟县,是赵郡的治所,是赵国南面的边境。 在赵国境内,中牟县是极为重要的地点,刘宣接下来的第一站是中牟县。 第465章中牟县的大事 中牟县,是赵郡的治所。 七月的中牟县,天气愈发炎热,道路上的一些树木,都晒得蔫了,没有半点郁郁苍苍的绿色生机,反倒是开始干枯。 城内,郡守府。 府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这是赵郡太守涂焉的府邸,而今天是涂焉儿子娶妻的头一日。明天要大摆宴席,所以早早的就在忙碌。只是旱情出现,中牟县也很缺水,水源很紧张。饶是如此,涂焉仍要大肆的操办,以彰显儿子娶妻的盛况。 一桶一桶的水,送入府内储存,为明天准备。 府上的厨子,不断忙碌着。 府上的侍从,也忙碌不休。 大厅中。 涂焉和赵郡的勋贵、官员们谈笑风生。 众人聊天,都恭贺涂焉。 涂焉的儿子名叫涂渊,迎娶的女子是中牟县的望族出身。 两家结亲,等于联姻。 在涂家大肆准备的时候,刘宣的车驾悄然靠近了县城。刘宣这一路走来,虽说有赵何安排的禁军士兵保护,但为了隐藏行踪,藏匿消息,所以刘宣离开邯郸后不久,就让随行的禁军士兵化整为零,让他们跟在周围,不至于暴露刘宣的行踪。 在刘宣往中牟县行去时,已经安排人和墨家的人接洽。 毕竟,墨家的人在中牟县生活。 在刘宣乘车赶路的时候,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人策马而来。这名中年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墨家的弟子,他奉墨苍生的命令,来和刘宣碰头。 此人名叫谢颉,三十出头。 赵郡的墨家子弟,由谢颉统一安排。 谢颉来到刘宣马车的面前,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墨家谢颉,拜见刘相。” “停车!” 刘宣吩咐一声,待马车停下,他撩起马车门帘走出来,然后吩咐道:“不必多礼!” 下了马车,刘宣问道:“赵郡的旱情怎么样?” 谢颉回答道:“回禀刘相,如今赵郡各县的旱情非常严重,已经近两个月没有下雨。长此下去,赵郡很是危险。尤其最近的天气,日渐炎热,让人很头疼。最麻烦的是,中牟县城都开始大规模的缺水了。” 刘宣闻言,面色一沉。 因为事情更严重了,中牟县的县城,是赵郡的治所。 这里缺水,最容出事。 刘宣压下心中凝重的情绪,问道:“赵郡的太守,可曾派人挖沟开渠,打井储水?” “进行了!” 谢颉点头,却苦涩一笑。 这一抹苦涩,落在刘宣的眼中,他沉声道:“有什么隐情吗?” “的确有!” 谢颉点头,郑重说道:“赵郡的太守涂焉,的确响应了大王的诏令,派人挖沟开渠,派人打井储水。可是,涂焉取出来的水,没有用在百姓的身上。他宁愿铺张浪费,也不愿意给百姓。” “明天,涂焉的儿子将会娶妻。” “为了此事,涂焉大肆操办,大摆宴席,浪费无数的水。” “这几天,涂焉浪费了无数的水。” 谢颉眼中有一抹恨意,说道:“除此之外,涂焉勾结赵郡的权贵,反而借此旱情的机会,从中敛财,从不顾及受灾的百姓,也不曾视察哪些地方缺水。刘相来了,正好替赵郡除去顽疾。” 刘宣点点头,道:“本相知道了,你且回去,本相接下来会处理赵郡的事情。” 谢颉道:“在下告退。” “嗯!” 刘宣目送谢颉离开,脸上有一抹愠怒。 赵国大旱,举国沸腾。 赵王乃至于王宫中的用水,都在削减,都在全力的储水,以应对干旱。然而,赵郡的太守涂焉,竟然在这个时候,大肆的浪费水。 简直是该死。 刘宣杀意一闪而过,但是,他没有马上采取措施。 队伍停在原地等待。 跟随的随从没有催促,在原地休息。 时间匆匆流逝。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 官道上,一名魁梧的青年策马而来。青年是禁军中的士兵,随刘宣一起从邯郸出发的。在半路上,刘宣安排了部分禁军士兵易容改装,先一步去中牟县打探消息。 墨家的消息,刘宣要借助。 但是,刘宣得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保证消息灵通。 士兵来到刘宣的面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后,抱拳道:“刘相!” “嗯!” 刘宣问道:“消息查得怎么样了?” 士兵从长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到刘宣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刘相,这是赵郡的详细情况,以及赵郡太守涂焉的所作所为。” 刘宣接过来,仔细的查看。 竹简上的消息,和谢颉提及的相差不多。 不过,却有更详细的消息。 涂焉的所作所为,都记载得非常清楚。在涂焉担任太守的任上,虽然没有出卖赵国的利益,却贪婪受贿,勾结权贵,欺压百姓。尤其旱情来临后,涂焉无视百姓的生死,强行征发百姓打井取水,还不给百姓补偿,让百姓遭受苦楚,甚至借此机会渔利。 一桩桩,一件件,都令刘宣愤怒。 “混账!” 刘宣看完后,忍不住大骂一声。 涂焉此人,必须除掉。 不除掉涂焉,难以解决赵郡的问题。 赵郡是刘宣巡视的第一个地方,如果他不能秉公执法,等消息传遍了赵国,以后的巡视会非常困难。为了接下来的事情顺利,为了赵郡的百姓,刘宣必须杀鸡儆猴,给赵国各郡的官员树立一个典型,让各郡官员知道违抗命令的后果。 “来人!” 刘宣直接下令。 禁军的统领上前一步,道:“刘相!” 刘宣道:“召集禁军士兵,打出旗号,随本相入城。” “喏!” 将领得令,立即去安排。 刘宣登上马车,往县城行去。 马车往中牟县的县城行去,周遭隐藏的一个个禁军士兵迅速汇合,来到刘宣的身边。队伍往中牟县行去,半路上没有遇到阻拦。当刘宣一行人抵达城门口,也没有人来迎接,没有造成任何的波澜。 中牟县的主要官员,都去了涂焉的府邸。 刘宣入城,没有造成影响。 越是靠近涂焉的府邸,路上的马车越多,人也越来越多。在半路上,还能看到许多人挑着水往涂焉的府邸行去。 刘宣看在眼中,杀意愈发凛冽。 涂焉如此的是非不分,如此的昏庸,却担任赵郡太守,误国误民,实在是讽刺。马车抵达涂焉的府邸外,士兵列阵驻扎。 刘宣从马车中走下来,眺望人流不息的府邸。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府邸内外,人来人们,忙碌不已。不过士兵突然驻扎在外,惊动了府内的人,消息很快传到了府内的大厅中。 第466章狗急跳墙 涂焉坐在大厅中,和赵郡的官员、勋贵们聊天,说得是谈笑风生。儿子成婚的事情,他早已安排下去,自有府上的管家操心,他不用管理,只需把来到府上的贵客安排好就行。 “大人,不好了。” 忽然,急吼吼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 一名侍从神色慌张,直接冲了进来。 涂焉见状,冷着脸,沉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给老夫滚出去。” 侍从当着宾客的面慌张,涂焉很愤怒。 这是丢他的脸。 在涂焉心中,已经给慌张的侍从判定了死刑。 侍从僵在原地,脸上神情慌张,张嘴欲言,一副畏惧却又为难的样子。 坐在大厅中的贵客见状,一人主动说道:“涂兄,看他的样子,估摸着真是要事,才会如此慌张。且问一问,再让他出去不迟。” 其余的宾客,也纷纷劝说。 坐在大厅中的人,那都是人精,极为聪明。 在涂焉丢脸的时候,他们得给涂焉台阶。在众人的劝说,涂焉脸上的怒容稍稍舒缓。他沉吟片刻,问道:“说吧,发生了何事?” 侍从连忙禀报道:“回禀大人,府外来了一个青年。他带着百余人,堵在了大门口。他们来势汹汹,恐怕是来者不善。” “来人是谁?” 涂焉皱起眉头,眼中掠过一抹杀意。 他儿子即将娶妻,这是大喜的日子,却有人闹事,他如何能罢休。 侍从摇头道:“小人不知。” 涂焉闻言,更是大怒。 厅中的人闻言,都开始煽风点火了,全都为涂焉出气。 “涂兄,堂堂郡守的府邸,尤其是令郎成婚的大喜日子,竟有人来闹事,恐怕是冲着水来的。依我看,打发了才是。” “涂大人,必须重罚,以杀鸡骇猴。” “一旦任由他闹事,此例破开,涂兄府上将永无宁日。” “涂兄,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得等令郎大婚过后,再来考虑。这些刁民现在就来闹事,分明是故意掐着时间来,故意要给你难堪啊。” …… 一个个宾客,不断的劝说。 这些人都希望涂焉重处闹事的人,让百姓不敢再闹事。 如此,他们才高枕无忧。 涂焉听完众人的话,他站起身,吩咐道:“诸位,随本官去看看。哼,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本官的府外闹事,活得不耐烦了。” 儿子的婚事,涂焉很看重。 有人在关键时候闹事,涂焉的心中很不高兴。 甚至,已有杀意。 涂焉走出大厅,一众宾客紧随其后。 众人来到门口,涂焉昂首挺胸,背负着双手,目光落在刘宣的身上。他没有见过刘宣,所以不认识。涂焉也看了眼站在外面的百余禁军士兵,这百余禁军士兵,虽然全都杀气腾腾,但因为之前隐藏行踪,都没有穿着甲胄,只是穿着黑色的武士服装。 饶是如此,却也气势汹汹。 可是,涂焉却也不惧。 毕竟他是带过兵,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 涂焉冷着脸,沉声道:“尔等大胆,竟敢在本官的府外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刘宣盯着涂焉,问道:“你是涂焉?” “大胆!” 涂焉的身旁,一名官员大喝一声。 这名官员是涂焉的佐吏,他恭敬的站在涂焉身旁,却凶神恶煞的盯着刘宣,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直呼大人的名字,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大人的府上正逢喜事,不与你计较,你跪下道歉,否则,让你站着来,躺着离开。” 涂焉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刘宣,眼神傲然。 刘宣听到后,冷笑两声,根本就不理会佐吏的话,挥手道:“来人,拿下涂焉。” “是!” 禁军士兵一听,直接就冲了上去。 涂焉这一回出来,就带了府上做客的宾客和官员,没带其他的侍从,也没人保护。涂焉不觉得来闹事的敢动武,以至于对方动武,他直接被拿下。 涂焉被控制住,神情依旧高傲。 盯着刘宣,眼神杀意沸腾。 涂焉握紧了拳头,愤怒道:“大胆刁民,你如果敢动本官一根汗毛,赵国上下,没有你的立足之地。马上放了本官,否则,你必死无疑。” 刘宣来到涂焉的面前,扫了眼站在门口的宾客。 这些人被目光一扫,竟是有些发怵。 一个个眼神怪异,心头奇怪。 这人是谁? 刘宣的目光回到涂焉的身上,他淡淡的说道:“涂焉,亏得你还是赵郡的郡守,执掌一郡。大王让你主政一方,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之人。” “你,你……” 涂焉听着这样的口吻,心中古怪。 这人是谁? 忽然,涂焉的脑中浮现出一道灵光。 他想到了来人的身份。 刘宣! 这是赵国的守相刘宣,前段时间,邯郸传出了消息,刘宣代替赵王巡视赵国各地。只是刘宣出了邯郸后,就隐藏行迹,没有人知道刘宣去了哪里。 没想到,刘宣竟然带着人来了赵郡。 涂焉知道后,心中怕了。 涂焉脸上露出讨好的神情,连忙求饶道:“刘相,下官错了,求刘相大人大量,饶了下官不敬之罪,下官定当弥补过错。” 刘相! 这一称呼,传入了宾客的耳中、 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但其中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说出了刘宣的身份。其他人听到后,都倒吸凉气,一个个神情惊讶。在这个时候,一个个都心中担忧,怕刘宣把他们也一并处置了。 刘宣淡淡道:“涂焉,现在知道错了?” “错了,下官错了!” 涂焉大声的说话。 刘宣是何许人,不仅是赵王最器重的左膀右臂,更是赵王认的弟弟。 这样的人,涂焉招惹不起。 尤其是赵国许多的勋贵都死在刘宣手中,他一个赵郡的郡守,虽然主政一方,虽然有些权势,但不够刘宣塞牙缝的。 刘宣问道:“你错在何处?” 涂焉马上回答道:“下官竟然不知刘相莅临中牟县,未曾远迎,更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刘相。” 刘宣摇头道:“你无药可救啊!” 涂焉一听,浑身发抖。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刘宣眼神锐利,沉声道:“你冒犯的人,不是本相,是整个赵郡的百姓。大王早已下令储水,更亲自缩减用水。没想到你却罔顾大王的命令,铺张浪费,更让百姓缺水。” “啊!” 涂焉惊呼一声。 这个时候他反应过来了。 刘宣出巡,是要巡视各地打井储水的情况。 他为儿子娶妻,大肆的浪费水。 这等于是顶风作案。 涂焉心中害怕,大声的求饶道:“刘相,下官知道错了,求刘相开恩啊。下官一定弥补,一定不再犯错。” 刘宣道:“晚了!” 这是刘宣巡视的第一个地点,他要树立典型。 涂焉就是点醒。 再者,涂焉勾结赵郡的权贵,大肆谋利,鱼肉百姓。这些事情,也足以处理涂焉。如今刘宣抓住了涂焉的把柄,数罪并罚,一并处理了。刘宣沉声道:“赵国危难之际,你不顾大局,无视百姓生死。今日,本相代大王执行命令,将你正法,以正视听。” “你敢!” 涂焉听完刘宣的话,彻底豁出去了,大吼道:“来人呐!” 他一声大喊,侍从立即冲来。 一个个侍从凶神恶煞,全都和禁军士兵对峙。 刘宣笑道:“狗急跳墙了吗?” 涂焉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刘宣,这是你逼我的。本官虽然被抓住了,可是你如果杀了我,你也跑不掉。我涂家的人,不会放过你。” 第467章杀无赦 刘宣听到了涂焉的威胁,忍不住发笑。 有意思! 区区一个赵郡的郡守,竟敢出言威胁,这胆子挺大的。 够猖狂! 可惜,是不自量力。 刘宣大袖一拂,沉声道:“本相奉王命巡视各郡,你涂焉明知赵国大旱,却罔顾大王的命令,无视百姓的生死。罪证确凿下,更带人违抗,威胁本相。数罪并罚,你难逃死罪。” 涂焉昂着头,咬牙切齿的道:“刘宣,你神气什么?这是中牟县,不是邯郸。这是本官的中牟县,你想杀我,你也逃不了。一命换一命,你敢吗?” 强势的话语,自涂焉口中传出。 刘宣身边,不过百余人。 涂焉府上的侍卫和私兵,那都是数百上千人,这股力量足以横扫刘宣。 这是涂焉的底气。 反正都这样了,他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刘宣很平静,根本不惧涂焉的威胁。他环视周围一眼,目光扫向涂焉府上的宾客,语气很平淡的说道:“涂焉罔顾国法,尔等要和涂焉共存亡吗?” “不,老朽仅仅是来赴宴的!” 刘宣的话音一落下,就有人高声回答。 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他从大门口走下来,恭敬的道:“刘相,老朽只是来涂焉府上赴宴,只是宾客而已,和涂焉没有其他的关系,不敢和涂焉对抗赵王。” 老者的话,站在了涂焉的对立面。 这便和涂焉撇清了关系。 “刘相,在下也是来赴宴的。” “老夫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不懂政事,也不敢搀和政事。老夫只是听闻涂焉之子娶妻,才特来前来道贺,没有其他的意图,无意和官府做对,请刘相明鉴。” “刘相,在下也只是来道贺的,别无他意。” “在下和涂焉没有任何关系。” “刘相,在下支持赵王的决定,也是全力抗旱,想要让百姓摆脱旱情。” …… 一个个宾客,急吼吼的和涂焉撇清关系。 这些人,都不愿意和涂焉有牵连。这都是人精,他们或是混迹商场,或是混迹官场,都善于察言观色,能看出局势的好坏。从刘宣的话语中,他们看出了刘宣的意图。 这是要处死涂焉。 在刘宣面前,涂焉难逃一死。 虽说涂焉强势应对,但涂焉最多是自保,不可能和刘宣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涂焉真的逼退了刘宣,但刘宣把中牟县的消息一上奏,赵何得到了消息后,涂焉的官职肯定保不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和涂焉共进退。 一个个离开了涂焉的府邸,都站在了刘宣一边。原本热热闹闹的涂焉府邸,宾客散去,只剩下涂焉府上的护卫和侍从。 以利交友,利尽则人散。 涂焉以权势和利益结交的人,他遇到困难,全都如鸟兽散。 涂焉见此一幕,面色冰冷。 没想到,他竟会遇到这般的情况,竟被中牟县的人背叛,遭到中牟县的人落井下石。甚至中牟县的许多官员,都和他撇清关系。 涂焉无比的愤怒。 看向刘宣,涂焉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刘宣看在眼中,说道:“涂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涂焉握紧拳头,沉声道:“府上的宾客散去,赵郡的官员离开,也不影响本官府上的力量。只要本官的护卫还在,你就不敢动手。只要你动手,你必死无疑。” “唉……” 刘宣听后,叹息一声。 涂焉听到这一声叹息,嘴角上扬,很得意的说道:“刘宣,知道怕了吗?” 在涂焉看来,刘宣是为难了。 刘宣轻笑,解释道:“本相之所以叹息,不是为难,不是害怕,而是叹息你如此的冥顽不灵。原本,本相想着你老老实实的认罪服法,本相或许可以从轻处罚,不涉及你的家人。如今看来,涂家也难以置身之外了。” 涂焉冷笑,道:“别假惺惺了。” 他一旦倒下,涂家绝不可能幸免。 刘宣面色一肃,沉声道:“涂焉,本相现在就斩了你,看涂家敢不敢作乱?” “锵!” 长剑出鞘,剑刃森冷,透着死死的冷意。 这是赵何赐给刘宣的剑,让刘宣有先斩后奏之权。刘宣一步步走向涂焉,说道:“此剑是大王钦赐,让本相先斩后奏,不必上报。” “我……” 涂焉张嘴,话刚到嘴边,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令他忍不住凄厉哀嚎。 锋锐的剑尖,刺穿了涂焉的心脏。 “噗!” 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涂焉面目狰狞痛苦,他忍着心脏的疼痛,鼓起最后的力量,大吼道:“杀!” 一个杀字,撕心裂肺。 话音落下,涂焉的脑袋垂下,身体抽搐两下,就彻底失去了气息。 架着涂焉的士兵,也随即松手。 涂家的侍卫见状,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要逼近刘宣。只是刘宣脸上的神情却颇为平静,一点没有慌乱的迹象。 他目光扫过涂家的护卫,沉声说道:“涂焉罔顾国法,欺压百姓,收受贿赂。本相诛杀涂焉,顺天应人。尔等要以下犯上,那便是谋逆。放下武器,本相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任由你们离去。否则,杀无赦。” 此话一出,涂家的护卫迟疑了。 原因很简单,刘宣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如果涂焉还活着,他们是涂家的护卫,得听从涂焉的命令。可是涂焉已经被刘宣杀了,涂家倾倒在即,他们没必要为涂焉拼死拼活。 最重要的是,涂家肯定完了。 他们不可能吊死在涂家这棵树上。 “哐当!” 兵器跌落在地上,一名护卫大声道:“刘相,小人愿意离开。” “哐当!哐当!!!” 一件件武器,不断的跌落在地上。 涂家的护卫都愿意离开,不愿意为涂家的人赴死。护卫犹如鸟兽散,涂家热闹的门前,顿时凄凉了下来。府上为婚事准备忙碌的侍从,也纷纷离开,担心留在府上被牵连。 刘宣笑了笑,下令道:“来人,遣散涂家无关之人,拿下涂家嫡系,查封涂家。” 杀了涂焉,刘宣直接查封了涂家。 乱世用重典。 在赵国陷入困境的时候,刘宣不会用怀柔的手段,选择用最强势的雷霆手段。等涂焉被杀的消息在中牟县传开,再传到其他各郡后,赵国其他各郡的官员得到消息,自会警惕,也不敢再玩忽职守。 士兵行动起来,遣散涂家之人,又把涂焉的子嗣等全部控制起来,最后涂家的住宅查封,不允许人进出。 一天时间,刘宣处理完了涂家之事。 涂家该处置的处置,该下狱的下狱,该释放的释放,该安顿的安顿……一件件事情处理妥当后,刘宣开始梳理赵郡的示意。 刘宣提拔了赵郡的主簿,让他暂时主持赵郡的政务,等候赵王新任命赵郡的郡守。一切安排妥当,刘宣书信一封,让士兵送回邯郸,呈递给赵何。 刘宣停留了三天,就离开了。 离开中牟县,刘宣接下来将要北上,去视察赵国西面的情况。 第468章一代帝师 涂焉的事情,很快就在赵国各郡传开了。有了涂焉作为典型,刘宣接下来的巡视,倒是顺利了许多。一路所过,各郡各县的官员,都老老实实的,都在打井取水,都在开沟挖渠,积极的抗旱,为接下来的旱情做准备。 唯一的麻烦事,旱情仍没有解决。 干旱在持续。 甚至,已经越来越严重。 赵国境内都缺水,田间的农作物枯死了很多,牲畜都开始喝不上水。 人都缺水,牲畜更没办法了。 刘宣一行人,有时候也会有所影响。一路巡视过去,到了北地,环境更加的恶劣,别说是洗澡,就是洗脸的水都没有,能有一口水喝就不错。时间已经进入了正炎热的八月,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心头发慌。 这一日,天气有些阴沉。 边境,山野中。 刘宣、聂丁一行人扎营休息。 聂丁坐在刘宣的面前,面色肃然,郑重道:“大人,越是往北,旱情越是严重,甚至我们都开始缺水了。接下来的巡视,会非常困难啊。” 刘宣面色坚毅,郑重道:“不论如何困难,都得继续巡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慎重。” 滴答! 忽然,湿润的感觉,在聂丁脸上传开。 如今在西北,一直干旱的,一滴水滴落在聂丁的脸上,他反应相当的剧烈,马上道:“大人,下雨了,我感觉到雨滴在了我的脸上。” “滴答!滴答!” 连续的雨滴,洒落下来。 刘宣也感受到了雨水,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下雨了。 真的是下雨了。 “滴滴答答!” 雨水越来越密集,不断的洒落在地上,很快成了瓢泼大雨。大雨倾盆,密集的落下,很快地面上就升腾起了雾气,淹没了视线。 刘宣、聂丁一众人,根本就没有躲避。 一众人站在雨中,分外舒服。 这一路走来,一路上别说是洗澡,就连洗脸都极少。 可以说,相当的艰辛。 如今下雨了,终于有所缓解。 雨越来越大。 刘宣还是找了一个地方躲雨,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一直都是瓢泼大雨。下了三天后,才转为淅沥沥的小雨。好在之前就疏通沟渠,即使连续的大暴雨,也不会影响。 这一场大雨,可以缓解旱情了。 雨停下,天气放晴后,空气分外的清新。 八月的炎热,也一扫而空。 至少,不再是之前的那般酷热,人也舒服了许多。 刘宣等人又休整了两天,等道路干了后,才启程返回邯郸。 返回邯郸的路上,也陆续下雨。 旱情彻底缓解。 刘宣回到邯郸后,便没有再外出,而是留在了邯郸。 宦者令缪贤奉命出宫采购,偶然在街道上买了一块玉。仔细的辨认后,才知道是和氏璧。缪贤不敢藏私,将和氏璧交给赵王,可是赵王拥有和氏璧的消息却走漏了出去。 消息传到秦国。 秦王得到消息,派人前来拜见赵王,表示愿意以十五座城池交换和氏璧。赵国的大旱刚刚缓解,国力受到影响,加之赵国的实力本就不如秦国。 赵王不愿意和秦国开战,而且赵王也想要得到十五座城池,召集了刘宣、赵胜、缪贤等人商议后,由缪贤举荐了蔺相如出使秦国。 蔺相如出使秦国,以大无畏精神,最终完璧归赵。 和氏璧完璧归赵,蔺相如立功,得到了赵何器重。 赵国上下,君臣相谐。 在完璧归赵不久后,秦王又邀请赵王到渑池相会。在渑池会上,秦王意图羞辱赵王,却被蔺相如反击。在秦王准备动兵威胁赵王的时候,刘宣、廉颇领兵对峙,令秦军不敢轻举妄动。 蔺相如因此事,被赵王拜为上卿。 廉颇身为上将军,官职却低了蔺相如一等。 廉颇的功劳,是一站一站打出来的。他对于蔺相如的突兀崛起,心中不忿,处处和蔺相如做对。在刘宣的开导下,廉颇负荆请罪,向蔺相如道谢。 自此,赵国将相和。 赵国文有赵胜、刘宣、蔺相如等人,武有赵奢、廉颇等人,秦国不敢进犯。 公元前266年,赵惠王病逝。 其子赵丹继承王位,在赵丹继承王位后后,因赵丹年幼,暂时右其母赵威后执政。赵威后一朝掌权,便开始翻旧帐,因齐湣王之事疏远刘宣。 一年后,赵威后病故。 赵丹亲政后,执掌了权柄,却忌惮刘宣的身份和功劳,没有重用老师刘宣。 刘宣被疏远,辞官隐居。 刘宣带着妻儿在邯郸隐居,收一些弟子教学。 在刘宣隐居邯郸时,在赵国的秦国质子异人有一个儿子名叫嬴政。嬴政年幼,性情聪颖,因为异人和刘宣居住比较近,嬴政发现了刘宣在教学,时常到刘宣的住所外偷听。 偶然被刘宣发现后,经由刘宣准许,进入听课。 嬴政天资聪颖,得到刘宣的喜爱。 嬴政得知了刘宣的身份,拜刘宣为师,得到刘宣的倾囊相授。在吕不韦的运作下,异人离开邯郸,带着嬴政返回了秦国。 异人继位不久病逝,而嬴政年幼继位,成为秦王。嬴政感念刘宣的教导之恩,派人邀请刘宣入秦,刘宣却不愿再出仕,隐居于赵国。 (完) 书草草结尾了。 说说这本书的一些想法。 这本书写得很慢,是这么多年来,写得最累的一本书。因为书是架空的,不是穿越,得尊重历史上的历史事件,得按照主要的脉络来写。所以写起来的时候,很是费劲,总是戴着脚镣跳舞,非常的困难。 尤其是写乐毅伐齐时,就非常费力了。 因为主角是乐毅,不能是刘宣,缺少了许多的爽感,而我也只能避重就轻,把乐毅伐齐写完,自始至终很少写正面的战场交锋,是旁敲侧击。 按照进度,会写完璧归赵,会写渑池之会,会写负荆请罪等…… 然而,随着主角身份越来越高,很难发挥了。 或者说,因为架空不穿越的缘故,让主角作为正面人物,继续写下去的机会越来越少,越来越难以发挥。如果是穿越的,我可以自由发挥,不拘泥于历史事件。 这本书是架空的,注定很难。 尤其最后成为嬴政的老师,主角刘宣都是上了年纪。想想,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作为主角,代入感太差了。思来想去,不得不作此打算,只能草草结尾。 做一个交代,谢谢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