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做县令》 里正沐青天 成化二十三年,八月己丑,帝崩。九月乙卯,上尊谥继天凝道诚明仁敬崇文肃武宏德圣孝纯皇帝,庙号宪宗。 同年,皇太子朱佑樘继皇帝位。次年春,改年号弘治。 “公子,寅时三刻了。” 躺在床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镶着金线的房梁,目光有些呆滞,好像还没怎么清醒过来。 侍女听到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就知道主子已经醒了,又问:“公子,需要奴婢替您更衣吗?” 本来已经绕到屏风后面的青年听到侍女的话后,吓得毛都炸了,手一哆嗦就把被熏得香喷喷的亵裤扔到了地上。 “不,不用了,麻烦……咳,你去帮我打盆水来就好。”他把亵裤从地上捡起来,抖了抖灰重新穿上。 “是。” 穿越过来已经有一个月了,沐青天还是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习惯,好不容易才改掉了礼貌用语,但紧张的时候还是会原形毕露。不过好在他是府里的大公子,一切都由着他的喜好,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听着侍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沐青天赶快换好衣服推开门出去,一脸的痛心疾首。 封建糟粕啊,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纯洁好男人,怎么能让个小姑娘来给他换衣服。 一个月前,他还奋战在小莲叶村抗洪抢险第一线,疏散完村里最后一户之后,他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沐青天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后脑一痛,就被打上来的浪卷进了波涛汹涌的洪水中。 沐青天挺没心没肺的,飘在自己灵堂上面,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心里想的居然是“啊,原来人真的有灵魂”。 灵堂里很安静,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沐青天飘在自己的遗照上面,一个个跟他们问好。 “李伯,搬了吧,大家都搬了,你看这洪水一来,什么都淹了。” “阿喜婶儿,国/家每月都会发残疾人补助,可别忘了去领。” 没一个人说话,就算是哭,大家也都紧紧抿着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最后进来的是一老一少。老人撑着拐杖,双腿还在颤抖着,半边身体都靠在了身边的女孩儿身上。女孩扶着自己的奶奶,手里紧攥着一支白色的菊花。她太用力了,花茎都被捏得弯曲。 沐青天知道这祖孙俩——他们是自己疏散的最后一户,老人患病瘫痪在床,女孩的父母都出去工作了,只留下她们两个人留守,是小荷叶村里的特困户。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能是他天生是个缺心眼子吧,沐青天并没有对自己的死感到什么遗憾和痛苦。他带来了专家,带来了新的技术,也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作为一个扶贫干/部,他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问心无愧。 还没等他感慨完,他就穿越到明朝了。 一开始沐青天还以为这里是哪里的影视基地,但一个月的见闻和生活无情地打烂了沐青天的脸。 这里是明朝,鼎鼎有名的大明王朝。 不过沐青天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穿越到了历史上的明朝,他是个扶贫干/部,又不是考古学家或者历史学家,对中/国古代历史的了解仅限于能把“唐宋元明清”这五个大字背下来。 洗过脸,沐青天按照记忆去了前厅,准备和他的父母一起吃早饭。 沐府是当地的富商之家,弘治元年时,皇帝将苏州府辖下一些县合并,建立太仓州,沐家也就随着合并一起迁移到了太仓州。太仓州临海,物产丰富,沐老爷依靠货物交易很快就发了家,成了当地的土豪。 明朝重农抑商,沐老爷虽然有钱,但并不受人尊敬。他已近花甲,再去种田科举也不显示,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儿子沐青天身上。 沐老爷托人,花了一大笔银子给沐青天捐了个官,希望儿子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今天早晨,沐老爷就打算说这件事。 沐青天到前厅,先给坐在主座上的沐夫人沐老爷行了礼,然后再由侍女带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青儿,多吃点。”沐夫人夹了盘中最大的肉放在沐青天的盘子里。 沐青天真的很想吐槽,“青儿”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不过他不敢说,害怕这对夫妻识破他的身份,发现他们疼爱的儿子早就换了芯。 算了,不是“小青”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是是,多吃一点。”沐老爷笑呵呵的,脸上的肉都堆了起来,挤出一群褶子在上面策马奔腾。 如果能重来,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碰那块儿肉! 早餐吃完,沐青天打算像往常一样继续回房间里躺尸一上午,下午再去城里集上打听打听消息。结果沐老爷大手一抓,沐青天就被他固定在凳子上动弹不得了。 爹,好身手,老当益壮。沐青天人都僵硬了,挣扎又挣扎不开,也不敢惹事生非暴露自己,只能坐在黄花梨木小凳上,乖乖等着听沐老爷吩咐。 “别紧张,你爹要说的是好事。”沐夫人看出儿子的紧张,出言安慰道。 “是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说着,沐老爷就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捧在手里,就像是捧着圣旨一样。 “自明里的里正辞官了,县里推举孝贤人去补位置。你猜怎么着?” 沐青天不想猜,他已经嗅到了危险。 “爹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咱家要出官老爷了!” 沐老爷和沐夫人都很高兴。这事是瞒着沐青天去做的,毕竟捐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昨天下午县衙门才派了人,把从崇明县发来的沐青天的任书送到沐府。 说来也是巧,从前没有太仓州的时候,这崇明县的事是怎么都轮不到太仓州来管的,结果皇帝一纸令下,把崇明县划给太仓州管辖,这才让沐老爷钻了空子。 “可,可是爹,我不识字啊!” 沐青天从二十一世纪来,学的写的都是简体字,对繁体字的认知只是会读,但完全写不了,更不知道古文应该怎么写。他说明朝白话都说不利索,要是去做官,那不是没几天就要被问斩?! “我沐禹石的儿子,谁敢多嘴?” 任书都下来了,沐青天也不能不从,要不然整个沐府都会受到牵连。沐老爷看着沉默的儿子,喜悦的心情也一点点凉下来。沐青天是他的独苗,他和夫人也倾尽了全部心血去宠这个孩子,从没打骂过他,放任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今天,沐老爷第一次对儿子发火。 “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把任书往桌上一甩,还没忘要避开儿子,别让纸割伤儿子。 “等我和你娘都入土了,你要怎么办!抱着这堆金子银子坐吃山空吗!” 沐青天一抖,把头埋得更低了。他不擅长跟人吵架,一到这种时候他就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等别人吵累了就好了。 沐夫人心疼儿子,但沐老爷的话提醒了他。他们俩都不年轻了,没几年活头,到时候儿子要该怎么活下去呢? “青儿,这次你就听你爹一句劝吧。”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沐老爷鼻子一歪,气得拂袖离去。 沐府的下人动作都很快,不到半天就给沐青天收拾好了行囊,也喂饱了马,随时都可以出发。沐青天拽了自己的一个小厮进屋子,拿出任书悄悄对他说:“这上面写的什么,你给我说说。” 他甚至连任书都看不懂! 小厮苦着脸,说:“公子,你这就为难福宝了,福宝不识字。” 沐青天叹气,挥挥手让小厮离开了。他不敢去问沐老爷,只能抱着任书苦恼发呆。 “自明,苏……”沐青天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再转换成自己的理解。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去这个叫“子明”的地方做官,至于“苏”和“南”是什么意思,他就两眼一翻,一窍不通了。 “难不成是俸禄?”沐青天猜测。 下午的时候,沐老爷又来了一次他的房间。沐青天学乖了,点头说自己会去做官。沐老爷欣慰地点点头,决定一家人去城中酒楼吃一顿,就当是给儿子践行。 “听说自明里的里正辞官归乡了,这祸害可算是走了。”饭吃到一半,沐青天突然听到隔壁包厢传来八卦的声音。 “何兄有所不知,这里正可不是什么‘辞官’,他是逃跑了!” 沐青天伸长了耳朵偷听着隔壁的对话。他们在谈论的“自明里”好像就是他马上要去的地方,说不定能了解些什么。 “跑?为何要跑,他在自明里不一直混得如鱼得水吗?这个鱼肉百姓的恶官!”其中一人似乎对自明里之前的里正意见很大,话里都带着气。 “还能为什么,那位,那位啊。” “原来如此。” “只可惜了自明里的人,都快饿死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没过多久就换了话题。沐老爷看儿子都快把身子贴上墙了,问他:“青儿,怎么了?” 沐青天额角微抽——您说您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沐夫人的称呼来叫他? 隔壁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沐青天坐正身体,说:“儿子只是听到有人在说‘自明里’。” 他想再从沐老爷这里套一点消息出来,没想到沐老爷听到他的话居然直接红了眼睛,一抽一抽的,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旁边的沐夫人也是拿着手帕擦眼泪,俩人就差抱在一起哭了。 “这自明里确实是苦了点,但爹会多给你点银子,别委屈了自己。” 这顿饯行饭勾起了沐老爷对儿子的不舍,再想到自明里那种鬼地方,只觉得亏欠了儿子,越发心疼了。 结合隔壁和沐老爷的话,沐青天基本断定这个“自明里”应该是个非常贫困的地方。 贫困好啊!沐青天的眼里有了光,他最擅长的就是扶贫了,当年的小荷叶村一穷二白,现在也发展成了旅游景区,全是他一手扶起来的! “爹不必担心!”想到能继续扶贫大业,沐青天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一改之前的萎靡,像是打了鸡血。 沐老爷被儿子的喊声吓了一跳,没夹住丸子烫到了嘴皮,疼得嘶嘶抽气。 “你,嘶,你愿意就好。” 一想到一个贫瘠的村子将会在他的手下焕发新生,沐青天就觉得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新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拜别了父母,带着两个小厮还有一个侍女,沐青天就坐着马车上路了。 “王爷,那人已经出发了。”客栈上房里,一个黑衣人正跪在地上向端坐在桌前的男子汇报。 “……” “王爷?”黑衣人半天没有得到回复,疑惑地抬起头。 “小七啊,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王爷的话,卯时一刻,那人走得还挺早。” “既然是卯时一刻,你为何要穿夜行衣?” …… 沐老爷财大气粗,宠儿子的名声传遍太仓州,愣是给沐青天准备了一架双驾马车,厢里还配了软垫,用的都是苏州上好的丝绸和棉花。一路上走走停停,白天赶路晚上睡客栈,生活起居又有小厮伺候着,除了无聊点,沐青天也没受什么苦。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劳其筋苦,要是穿越者过得都像沐青天这么舒服,那岂不是遍地都是穿越者了? 太仓州民安物阜,社会稳定,沐老爷做生意也不接触外面的人,从不知晓这苏州府辖下居然还有强盗。 等出了太仓州,进入官道,周边就开始变得荒凉。 “福宝,还有多久才能到下一个镇……里?”沐青天把头探出车窗问道。 福宝一脸担忧,说:“回公子的话,按这个速度,咱们今日恐怕是到不了秦安里了。” 到不了有人烟的地方,就意味着要风餐露宿。沐老爷在儿子临行前也料到这种情况,给沐青天多准备了一些吃食,以便不时之需。 “公子无须担心,福宝和福圆会保护好公子的。” 两个小厮就近捡了一些木柴,从马车上搬出一口锅,又生好火,就等沐青天把干粮拿出来做些简单的菜了。 沐青天看着只剩碎渣的布,欲哭无泪。我的好爹爹,你怎么不提前说,这些是准备要在路上吃的干粮啊! 侍女和小厮也傻眼了,但是他们不能责备公子,公子也是不小心。要是公子因为这件事内疚了,他们也要心疼的! “公子,福宝这里还有一个包子,你吃填填肚子吧。”福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昨天在上一个县里买的包子。 “那你们呢?” “公子说笑了,奴婢怎么能跟公子相提并论。”侍女俏皮地笑笑,拿了包子在干净的帕子上擦了擦,递到沐青天手边。 沐青天没说什么,接过翠竹手里包子贴在已经被烧热的锅上,又倒了一些水在锅底。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和火星噼啪的声音。沐青天盯着篝火出神,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突然做官,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是从未经历的挑战。在这里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这里不是现代法治社会,一旦走错一步,就可能被投入牢狱受到各种折磨,甚至丢掉性命。 他记得,历史上的明朝是一个复杂的朝代,锦衣卫东厂两方争权,贪官横行。现在是弘治六年,是明朝历史上“弘治中兴”的中期。现在的明朝国泰民安,可谁能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战乱,饥荒,天灾,任何一样放在古代都是很难去解决的事。 为了生存,他必须在这里深深地扎根。 沐青天叹了口气,用木棍拨了拨下面篝火。 福宝福圆和翠竹的心都揪了起来。公子叹气了,公子为什么叹气,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吗?是他们的错,他们早就该考虑到这种情况,多准备一些干粮的。 “公子不要烦恼了明日我们可以在秦安里多留两日。”福宝安慰道。 沐青天有些感动,看着真情实感担心着他的三人,觉得这个时代也不是他想得那么不好。 沐青天笑了笑,起身回到马车上拿出一个茶壶还有四只小杯子。 “晚上天冷,都喝点热茶暖暖吧。” 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在惊讶过后,翠竹更是一脸惶恐。 “奴婢们怎能与公子同食?!” 沐青天又把锅里已经热了的包子拿出来,放在手上呼哧呼哧吹着,快速分成了四份放在油纸上。 “吃!”沐青天眼睛一横,语气强硬。 这种封建糟粕实在是要不得,以后大家就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了,还整这些虚的。沐青天决心要跟身边的人都打好关系,第一步就是消除这种“主从”观念。 福宝的手都在颤,率先小心地从油纸上拿起一块包子放在嘴边,咬下了一个小角。公子对他们太好了,他发誓,只要他福宝还活着一天,就永远忠于少爷! 见福宝动了,福圆也伸手拿了包子。翠竹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沐青天柔和的面庞,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变成了“谢少爷”。 有了这件事,四个人之前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吃完饭之后,福圆和福宝负责保火和洗锅,翠竹则是上马车为沐青天铺上暖和的被子。 马车太小了,挤不下四个人。沐青天想让大家都睡被子,但翠竹是个姑娘,也不好跟他们一起。最后沐青天也不想了,嘱咐马车外的三个人晚上不用管他,睡得离火近些就好。 被子很软,里面还有翠西塞进来的暖炉暖着脚,奔波劳累了一天的沐青天很快就睡着了。半夜,他感觉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人在摸他的脸。 沐青天一挥手就把那个恼人的东西拍了下去,小声嘟囔着:“小红别吵。” 小红是沐青天以前养的一条土狗,是沐青天的得力干将和倾诉对象。 那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被拍开,之后就是气急败坏,直接把沐青天从暖和的被子里拽出来,掐住他的脖子。 沐青天被摔得眼冒金星,马车里又昏暗,他只能感觉到有人在掐着他的脖子,却看不清这个人的脸。 “好,好汉……” 沐青天被踹下马车,吃了一嘴的草,抬起头来就看到已经被塞住嘴的福宝福圆和翠竹三人。他们奋力挣扎着,看到沐青天被丢下马车更是激动。尤其是福圆,平常看起来木讷,此时却是最激动的那个,眼睛都好像要喷出火。 眼泪一下就从沐青天的眼眶里冲出来,在他脸上留下两道泪痕。他不脆弱,也不想哭,但他从小就是这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医生看了他的情况,说:“同志,你这是沙眼啊。”但沐青天很清楚这不是沙眼。 总归也不影响生活,沐青天也就没管。 福圆距离沐青天最近,看到他哭,居然冲开了嘴里塞着的布条,大声冲这些黑衣人喊道:“你们有什么冲我来!欺负我家少爷算什么好汉!” 那个欺负沐青天的黑衣人也没想到沐青天这么弱不禁风,对他更加鄙视了。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打劫!” 他早该想到的,坐着这么豪华的马车,不就是明摆着对强盗说“我有钱快来打劫我”吗?!! 沐青天冷静下来,开始跟这伙土匪强盗讲条件。 “钱你们拿走,只要不伤我们性命,拿多少都行。” 这群土匪似乎对谋财害命也没太大兴趣,抢了马车和车里的钱就走了,还好心地给沐青天留下一小袋银子和一匹马。 “好人啊……”沐青天流下了苦逼的泪水。 又过了半个月,四个人灰头土脸,总算是到了自明里的地界。结果祸不单行,一条大黄狗突然冲出来,惊到了沐青天的马。那马嘶鸣一声,转头就跑了,还扬了沐青天一脸土。 【贪官系统已激活。】 【尊敬的沐青天先生,欢迎来到明朝。】 忽然,沐青天的脑子里多了一个声音。 “什么?” 系统十分尽职地向沐青天解释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您进来那一刻起,这里就是一个新的世界了。” “也就是说,我没有代替任何人?我就是沐青天?” “是的。” …… “请问您要做什么?” 沐青天拎起包袱撒开丫子就往自明里外跑,想追上他的马。 “你不早说!我回去问我爹这书上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马肯定是追不上了,家也回不去了,不过沐青天倒是松了一口气,最后一点愧疚也随着系统的话消失了。 自明里里正沐青天,正式上任! ※※※※※※※※※※※※※※※※※※※※ 高亮:由于一些原因所以改文名了!内容不变!谢谢大噶~ 之前的文案有漏洞,稍微修改了一下~ 【补充注释:】1、开头参考《明史明宪宗本纪一二》 2、崇明县的归属和太仓州的建立及地理位置都出自百度百科。 3、本文讲的是明弘治时期的故事。 作者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难免会有不正确的地方,欢迎轻轻指出讨论,杠精勿扰。 推荐基友正在连在的种田文《回到老家开农场》,很温馨很好看~ 下面是我的现代耽美预收,有兴趣的话赏一口吧! 《你是我的星火》(电竞) 身为联盟顶级adc,井焰操作犀利,又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斯文脸,是万千电竞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 井焰很烦恼——走开,这个看脸的世界。女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焰神?是焰神吗!我是你的超超超级粉丝!能求个好友位吗qaq” 在即将到来的左转爱情和右转事业面前,井焰毫不犹豫开车驶向了“正在施工”的前方道路。 “先打,赢一把就给好友位。” 决赛失利后,井焰被迫退队停赛。舆论甚嚣尘上,井焰却在此时带着一支全新的战队flc重新归来。 中单:呦,焰哥,之前追你的那个辅助妹子呢? 井焰面无表情地把站在他旁边的男孩往前一推。 “这儿呢。介绍一下,我们的首发辅助,wood。” 巅峰已去,王座永恒 “flc.spark,正在连接” “flc.wood,正在连接” 下马威 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开衙门,立规矩,在当地树立起自己的威望。福宝身为跟在沐青天身边时间最长的小厮,在临行前也恶补过相关的礼仪。以后他就是沐大人的小厮,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他家少爷的脸面。 “奇怪,怎么还没有人出来迎接。”福宝搓搓手,抻着脖子向远处张望。 几日之前他们就找了个书生修书来自明里,告知一行四人到达的时间。照理说信应该是已经送到的,自明里的百姓也应该出来迎接他们的新里正,引着里正去住所才是,为何现在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沐青天虽然是村官,但他对名/利/场上的事见得也不少,马上就看出了端倪。 “进去吧。”再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天越来越冷了,再不进村,恐怕连暖和的被窝都睡不上。 “不成。”福圆向前一步,“公子,要是在这里认输,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福宝是个直肠子,年纪又小,最见不得他们少爷受委屈,直说:“果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一点礼数都没有!” 沐青天板起脸,不轻不重地在福宝头顶敲了一下。 “豪宫华府里住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 翠竹在一旁点点头,很认同沐青天的话。 福宝揉了揉脑袋,小心地往后退一步,说:“是福宝错了。” 不过刚一过石碑,沐青天面前就出现了两条路。路两旁没有标识,他不知道哪一条是通往自明里的路,又或者两条路全可以到达自明里。 “公子,还是再等等吧。” 自明里地处山川深处,周围全是高大的树木,杂草丛生,不远处的草甚至长到有人的小腿那么高。要是走错路迷失在深山中,再走出来就很困难了。 沐青天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之前酒楼里那两人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自明里的上一个里正,想必他的前任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这才会让自明里的百姓这么愤怒。 这样最好,要是前任太优秀,他就要花更多的努力来取得这里的百姓的信任。 他走到两条路边上,撩起下摆别别扭扭地蹲下。那群强盗土匪劫走了他的衣服,就只留了他身上穿的这件。最后一件衣服,要是破了烂了,他就只能裸/奔了! “公子要做什么,吩咐福宝他们就行。”翠竹走过去想要搀起沐青天,却发现小少爷一脸严肃地盯着地上一株草。 她拽了一下,没拽动。 抽筋了,抽筋了啊!!!!沐青天在心里咆哮,可是无人能懂他的痛。他知道现在这副身体设定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可没想到这么娇啊!! “也许公子是发现了什么,想让我们一起来看?”福圆猜测,也走过去,蹲在沐青天不远处盯着那株草看。 “是哦!”福宝一拍脑门,也跑过去蹲下。 事已至此,好面子的沐青天也不能说自己只是单纯的腿抽筋站不起来。他轻咳一声清清嗓子,语气正经,指着其中一条路严肃道:“你们看,这条路有什么?” “土?”福宝歪头。 沐青天无语地扭头看了福宝一眼,“再看。” 还是翠竹聪明机灵,先看出了沐青天想让他们看的东西。 “少爷,是车辙。” “对。” 两条路都有通行的痕迹,但很明显,左边的这条车辙更多,而右边的路虽然有一些车辙,但全都被来往的脚印压在下面,痕迹已经很浅了。 自明里是个小地方,撑死也就两百户人家,不可能有这么多车马通过。左边的路很可能是通向山后的官道,而右边的路才是进入自明里的道路。 “少爷真聪明!”福宝狗腿地使劲夸着沐青天,就差把他吹成上天入地都找不见的文曲星了。 沐青天有点小骄傲,但福宝的赞美并不能让他抽筋的腿不再抽筋。沐青天试着动了动腿,还是钻心的疼,只能抛下面子,哭笑不得地朝福圆招招手,说:“福圆,来扶我一把。” 三个人这才发觉沐青天的腿不正常地僵着,连忙站起身过去扶他。福宝福圆都特别自责,一点儿也不觉得他们少爷柔弱,反倒觉得是自己失职,没照顾好少爷。 少爷只需要貌美如花,脏活累活他们来干! 沐青天被搀到路边的大石头上坐着,翠竹蹲在他面前左右摇晃着他的腿,一点点按摩,给他疏通筋骨。虽然很罪恶,但沐青天还是想仰天长啸一声“好爽”,古代医学果然不容小觑。 休息片刻,沐青天就带着三个人继续赶路了。不知道还要走多远的路,早出发总是好的,必须要在日落之前到自明里。 沐青天的推测不错,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一行人就看到不远处天空中升起的炊烟。大家都很高兴,走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看到重点,不由都加快了脚步。 “奇怪,怎么只有一缕。”福宝走在最前面张望了一下,嘟嘟囔囔,又返回来跟沐青天报告。 “只看到一缕烟?”沐青天思考片刻,继续问:“那烟是什么颜色的,你能看清楚吗?” “是白色的。”福宝如实回答。 是白色就好,沐青天松了口气。明朝时煤炭早已经大面积推广使用,不止是烧火做饭,还有取暖、冶铁,全都需要用到煤炭。煤炭烧出的烟是白色的,是炊烟。若是黑色的烟,沐青天就要考虑考虑了。 路走到一半,远处模模糊糊传来一阵人声和马蹄声。经过上次的教训,这次福宝和福圆反应很快,马上就挡到了沐青天和翠竹前面。翠竹则是拉着沐青天闪进了旁边的树林中,掩身在一棵巨木后,静观其变。 沐青天木着脸看着自己被翠竹拉住的胳膊,挣了一下,没挣动。 不是吧阿sir,我力气没沐老爷大也就算了,怎么一个小姑娘也比他力气大啊!明朝的我到底是个什么废物啊! 翠竹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少爷,稍微松了点劲儿,但没有松开沐青天的手,压低声音说:“少爷,前面有福宝福圆挡着,一旦生变你就先跑,不用管我们。” 沐青天皱眉,“这怎么行,你们是我的人,我当然要护着。” 翠竹感激地看了沐青天一眼,真诚地说:“少爷,有你这句话,我们就算是死也甘心了。” 反正沐青天也不打算跑,他还有个有钱的爹可以求救,大不了就被土匪捉去做苦力,好歹还能活着吃饱。 随着马蹄声和人声逼近,福圆先看到了这群人的衣服。 “好像不是土匪。”他悄悄对身边的福宝说。 “小心,现在的土匪强盗可精着呢。”福宝板着脸,学沐青天的语气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少爷教我的。” 一架马车在福宝和福圆的面前停下,领头的马高高扬起蹄子叫了一声,差点就踏碎了他们的脑壳。 “来者何人!”福宝腿都在抖,但为了身后的少爷,他还是强装着镇定大声质问。 福宝的气势镇住了对面,一个穿着棉服、管家模样的人从人群里走出,到福圆福宝面前,先是朝他们作了一揖。 福宝愣住了,福圆用手肘捅了下他的腰,他才醒过来,说:“可是自明里的人?” “是,在下年顺,是自明里张府的管家。我家老爷才知晓里正大人今日到达,加急了来迎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请大人见谅。” 树后的沐青天冷笑一声。什么“才知晓”、“加急来”,这张府估计是自明里的地头蛇,专门来给他下马威的。 年顺很精明,一眼就看出福圆和福宝并不是来任职的新里正,但他还是恭敬地把客套话说全了,因为他知道这个新里正一定藏在不远的什么地方偷听着。 福宝一听对方态度这么温和,一下就有了底气,脾气也跟着往上涨,黑着脸说:“文书几日前就送来自明里,你却说今日才收到。就算今日收到,现在已近黄昏,难不成你家这马跑得比人还慢?” 沐青天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夸福宝机灵,一下就看穿了这位年管家的谎话;摇头是可惜福宝心思单纯,直接说破了谎话。 “福宝福圆,来。”沐青天笑眯眯地朝两人招手,把他们一起叫到树后面。 年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看福宝福圆的动作,说的话人应该就是他们自明里的新里正了。 “公子何事?”福宝小心地问。 “无事。”沐青天还笑着,“看树。” 年顺又等了一会儿,结果没人出来,也没人说话。这种情况并不在他的预料中,无奈他只能回到马车旁边去请老爷下来。 张富坐在马车里读着前几日早就送来的信,脸上全是阴险与狡诈。他低声呵斥了年顺,随后又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提起一身肥肉从马车车门里撞出来,由一个美貌的侍女扶下马车。 年顺站在马车边低头颔首,引着张富去了刚刚福宝和福圆站的地方。 “草民张富,拜见大人。”张富装着要跪,年顺赶紧趴到地上,让张富跪到了他的背上。 “这里风光,果然与太仓州不同。”沐青天还是不出来,接着说:“这树长得真是奇特,张老爷不来看看?” 沐青天不知道,自己和张富这次的博弈全都落入了另一棵树上的人耳中。 “有趣。” ※※※※※※※※※※※※※※※※※※※※ 黑烟是战争时木头和□□燃烧产生的烟,□□从唐朝开始在战争中使用~ 小剧场: 现代沐青天:爷能抗! 明朝沐青天:嘤,我好娇弱。感谢在2020-11-03 20:56:01~2020-11-04 19: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大加更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哎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护卫 张富看了眼长着细小尖刺的杂草丛,表情没变,一掌拍在年顺的背上,把人拍得向前一个踉跄。 “没见沐大人喜欢这木头,还不叫人来砍了送去大人府上!” “是,是。”年顺都顾不得拂去衣摆上的黄土,小跑着去了后面拽出几个人。 年顺边走还边低声呵斥着随行的下人,其中有个不小心脚步快了点,直接被年顺踹翻在地。被踹倒的年轻人也不敢说话,爬起来跪在地上给年顺磕了两个头小声求饶。 “快走!怠慢了大人,几个脑袋都不够你们掉的!” 沐青天皱眉,他当的这个官权利有这么大吗,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 翠竹面色凝重,不着痕迹地向沐青天身边靠了靠。沐府是当地的富户,家中的护院仆役下人侍女不少,但沐老爷待他们这些人都很好,公子也是从未为难于她。这张老爷如此对待自己府里的人,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这群人走近杂草丛中,竟直接徒手抓住杂草的根部向上拽,把枯草连根拔起,一点一点开出了一条通向沐青天藏身之处的路。 等杂草扒光,这些人手上都是鲜血淋漓,手掌上血泡水泡交织在一起,伤口上血液混合着草屑与尘土融成泥,看着极为可怖,又让人心疼。 他们又回到原处,搬起堆积起来的杂草堆一点点铺在黄土上,再用脚踩实。一条路就这么硬生生劈了出来。 张富满意地点头,迈开步子朝着沐青天走去。 “这纹理,粗细,的确是好木,大人慧眼如炬。”张富用力拍了拍树干,大笑两声朝沐青天作揖。 生活在现代法制社会的沐青天从没见过这种折磨人的手段,脸色有些发青。 张富看沐青天的表现,心下更是不屑,吩咐不远处候着的下人说:“天不早了,快去找石头把这棵树凿断搬回去!” 那些人身子一抖,马上向四周散开,在草丛里和道路旁找着尽可能锋利的石头。如果天黑前干不完,他们不仅没有饭吃,连回都回不去,什么时候把树砍断,什么时候才能回自明里。 “再好的东西,沾了血也就不好了。”沐青天蹲下身捡起一块刚刚被人舍弃的、不够锋利、沾着人血的石头在树上划了一道,冷冷地看着张富,而后把石头扔得老远。 “您瞧我这脑子,您说的是。” “张老爷有自己的苦衷,本官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太阳已然下山,还是带路吧。”沐青天给了张富一个台阶下,化解了福宝之前对他的指责,也向他释放了休战的信号。 “大人请。”张富微微弯腰,伸手请沐青天先行。 “沐大人心疼你们,还不快谢谢大人!”等沐青天走出草丛,张富又是一喊,那些人齐刷刷地在沐青天面前跪下,高呼“谢大人”。 沐青天没让他们站起来,反倒是蹲下,和他们一样高。 “本官姓沐,不姓谢。” 跪在地上的人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有些错愕地抬头,然后又迅速低头,害怕沐青天降罪。 “都起来吧。” 张富热情地邀请沐青天上马车同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架马车空间本就小,塞他一个已经是极限,这下沐青天坐进去,只觉得自己被肥肉裹得密不透风。 沐青天往右边的窗口那儿缩了缩,透过帘子下的一点儿小缝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树上的男人见车队走远,朝天放了一只哑炮。很快,一个白衣男子就出现在树下。 “主子,已发现李参石的踪迹。” 男人跳下树,扫了一眼男子的白衣,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这次没穿夜行衣。” 而后他又收起不正经,严肃道:“继续盯着,别把人弄死了,本王亲自审。” “是。” 沐青天实在是受不了张富马车里的熏香味道,无奈只能撩开车帘向外看。张富挺着肚子喋喋不休的,有用的话却没有几句,大多都是对沐青天的赞扬还有对前任里正的惋惜。 “前任里正姓李名参石?”沐青天搜索了一下记忆,对这个名字陌生得很。 “李大人可真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啊。”张富叹了口气,眼中全都是对这位李里正的怀念。不过随后他又摆上笑脸,拍沐青天的马屁:“大人肯定是比李参石要好的。” “既然李大人这么好,为何不干了?”沐青天旁敲侧击,“本官听说他是自己辞官的。” 张富的眼睛转了几转,沐青天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好几种微表情。气愤、遗憾、怀念,这俩人的关系倒是有意思。 “官是好官,但不知大人听过一句俗话没有,‘穷乡僻壤出刁民’啊。” 一天之内接连两次听到这句话,沐青天发觉这样的观念似乎在明朝百姓的思想中根深蒂固。明□□朱元璋出身草莽,行事豪放,就连圣旨也说得通俗易懂。当年他揭竿而起推翻了元朝的统治,说难听点也是“刁民”。 既然改变不了“刁民”,就改变“穷乡”,地方富起来了,刁民也就不再是刁民了。 “难不成还是自明里百姓的错了?”沐青天继续试探。 “可不是!” “自明里这些人,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平日里邻里间摩擦不断,李大人出面协调,这些人还不乐意,总是在背后编排李大人。” “为官者,心胸肚量都应该大些。”沐青天不觉得这个李大人是被流言蜚语吓跑的。 “是啊。起初大人他也没在意,依旧为自明里的百姓想着。但是后来,不知道是哪个心思歹毒的,居然说李大人贪了银子!” 朝中重臣最怕名声不好,那要是一个不小心传到皇上耳朵里,不止是乌纱帽不保,帽子下的脖子也得去试试锦衣卫的刀利不利。相比于京城内的官,外地官员就随意许多。但这两种官员都惧怕一件事——贪污。 弘治皇帝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惩贪官除奸臣,还派了庆王微服调查各地官员,弄得朝中乃至全国官员是人人自危,生怕被庆王抓住尾巴,拖进诏狱里。 李大人要真是被人污蔑贪了银子,是该紧张。 “李大人最开始只是想找出散播谣言的人,结果其他人见他这么紧张,纷纷开始效仿,把谣言传得有声有色,要不是草民与李大人熟识,了解李大人的为人,要不也得被这言老虎给骗过去。” “可惜。”沐青天虚情假意附和了一句。 聊着聊着,马车也终于驶进了自明里。张富看他眉眼中略有疲态,也很识趣地没有拉他去自己府上吃饭,把沐青天引至自明里衙后就带人离开了。 等福宝福圆翠竹收拾好房间院落,月已上树梢。 沐青天躺在卧房里,双手垫在脑袋下面。 “贪官系统?”他突然开口。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在。” “以前我没的选,但现在我想做个好人。”言外之意,你能不能找别人去,至少找个贪官。 “对不起,不行的。” 交涉失败,沐青天只能翻身从床上起来,威胁道:“那我也可以不听你的。” “如果任务失败,将会剥夺您的味觉。” “永远?”沐青天声音发抖。 “七天。” 七天也够沐青天受的了,他喜欢吃,还喜欢吃好吃的。只吃不尝味,那是对美食的亵渎! “你一直在说‘任务’‘任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沐青天问。 “新手任务将在三天后发布,这三天是留给您熟悉环境的。” “请努力贪污,完成任务。”说完,系统就陷入了休眠。 第二天一大早,在山间浓雾还没有散去的时候,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出现在自明里外的小路上。他的长发被一条锦带高高束起,身上穿着素色短服,看料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好衣服。男人面相周正,一张国字脸由内而外透着正气。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腰间挂着的那把通体黝黑的棍子了。 “大人!大人!沐大人!” 沐青天还在梦中畅游小荷叶村,喂着他的小红。突然小红就开始说人话,还叫他沐大人。沐青天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发现小红的脸居然变成了张富! “哈!”沐青天被吓醒,摸了摸头上的虚汗。张富的喊声还环绕在耳边,原来这并不是梦。 张富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焦急,身为自明里的新人,沐青天在回笼觉和出门之间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起床去看看张富到底有什么事。 走到衙门口,沐青天一眼就看到还是那么富态的张富,还有他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 “大人,这人一早到咱们自明里,非说是您的护卫。”张富抢在男人之前开口。 护卫?说起来,他的确在任书上看到护什么来着的字,估计是跟他一样被派过来的吧。沐青天打量了下男人的身材,眼睛发亮。 张富本以为上任的只有弱不禁风的沐青天一人,没想到今早又来个护卫,打伤了他好几个打手就往自明里里闯。想到这里,张富更着急了。 “壮士,快快请进!”沐青天三步并作两步从台阶上跳下来,直接拉住男人的手。 男人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又扭头看着他们俩紧握的双手,非常冷淡地把自己的手从沐青天白白软软的手里抽出来。 ※※※※※※※※※※※※※※※※※※※※ 补:存稿箱gg了,今天发布晚了 今日小剧场: 沐青天眼泪汪汪地看着男人:“你居然不愿意跟我牵手手,我们还是不是好战友了。” 男人只能无奈地把手牵回去。 田地 “大人,这人来路不明,还是仔细再查比较好。”眼看着沐青天就要把人拖进宅子里,张富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难得的,另一人和张富的想法居然不谋而合。 “大人不查验在下的身份吗?”男人气定神闲道。 查,当然要查! 沐青天搓着手站到男人身边,说:“壮士家住哪里,之前是做什么的,一个月拿多少银钱?” …… “大人,这,您该看他的文书?”张富傻眼,没见过像沐青天这么不靠谱的人。这不像是盘问,倒像是媒婆上门? 男人也是意外,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了沐青天的问题:“在下吴停云,家住苏州吴县,之前是武馆的师傅,一月工钱一钱。” “跟了我,我一个月给你开两钱。”沐青天眯着狐狸眼睛,用手比了个“2”在男人眼前晃晃,企图贿/赂他。 沐青天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没到自明里就被土匪打劫,要是没有一个靠谱的人保护他,恐怕过不了几天他就得死在任上。为了保命,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是要好好把握。来者不拒嘛。 不过这两钱也是沐青天开的空头支票,他现在身无分文,比最穷的书生还要穷一点。反正他还有那个什么贪官系统,还有每月的月俸,总归不会发不出手下人的工资来。 “大人不必如此,停云受人所托,会用心辅佐大人。” 男人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沐青天以为他口中的那个人是他爹,害怕唯一的儿子被欺负了,所以才又找了个会武的来保护他。而张富以为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苏州府的势力,为了保住他们派下来的这个软柿子。 “如此甚好!既然你执意要求,本官也不好强迫你。”沐青天豪放大笑,“往后每月本官还是给你一钱俸禄。” 他想拍两下吴停云的肩膀以示友好,结果却感觉拍到了一堵铜墙铁壁,手心一下就泛起了红。 “……大人一言九鼎,其实二钱也不无不好。” 这下张富高兴了,眉眼间的焦虑一扫而空。一钱银子都要斤斤计较的人,也不会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好官。只要沐青天爱财,他就有办法把人拉到自己这边来。 沐青天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正好被打水回来的翠竹撞见。只见她扔了水桶,迈大步冲到沐青天身前用她比在场三人都还要娇小的身体,护住了沐青天。 “两个欺负一个,还算什么英雄好汉!” 男人和张富都一脸懵,尤其是张富,这小丫头片子冲出来之前明明是沐青天在和吴停云说话,怎么就扯上他了? “咱们这些人怎么敢欺负大人呢。”张富赔笑着,又对沐青天说:“大人,您说句话啊。” 沐青天抬头,眼睛是红的,眼角也是红的,就连上面的眉尾都被染上了一点颜色。两道泪痕还没有干,沐青天的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晶莹软润的泪珠,要掉不掉的。 “大,大人?!”张富哪儿见过这架势,都破音了。 吴停云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要二钱月钱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一点也不过分啊!才一钱,一个里正一月能收的税利都不止一钱!!这沐青天不是太仓州富户木禹石的独子吗,怎么这么抠? 张富也是震惊无比,他虽然小气,但不至于在一钱上斤斤计较,这沐大人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官,真贪啊。想着,张富不由舔了下嘴唇。贪好啊,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舒爽”一词,有银子,有大把的银子才能爽利,看来沐青天是个明白人。 “一钱就一钱吧。”吴停云看起来很嫌弃沐青天的样子,不再多说。 好耶!沐青天没想到古代人也吃他这一招,对吴停云的印象又好了一分。虽然哭很丢人,而且不受他自己控制,但不得不说,眼泪真是最好的武器,沐青天还没失手过。 “翠竹,我跟他们说笑呢。”沐青天笑着抹干净眼泪,“这么早到,肯定是连夜赶路来的吧,快进来休息休息。” 有了这个小插曲,张富和吴停云都忘了查验身份的事。 沐青天不是不知道要查,但他不识字,就算吴停云拿出任书或者是文牒文书,他也根本看不懂,还会暴露自己不识字,惹人怀疑。 吴停云跟沐青天进入里正宅院之后就找了个由头和他分开了,走到沐青天分给他的屋子里关上门后,直接踏上房梁掀了瓦片站到屋顶上,俯瞰整个里正宅院。 “三进四间,超规。” 目光一转,他又看到乐呵呵要往宅子外面跑的沐青天,眼中又多了一些玩味。 这沐青天,到底是痴傻还是精明,居然没发现前任里正留下来的宅子超出了规格。里正没有品级,他刚刚一直喊“大人”,沐青天也没有什么表示。 不管是真无知,还是睁眼瞎,沐青天作为里正,都不合格。 三日后,里正宅院里里外外总算是全都安排妥当了。福宝特意从仓库里翻出了一串炮竹,用竹竿挂在宅子前面点了,噼噼啪啪的,声音震天响。 奇怪的是,就算是这样响的声音,也没有引来自明里的一个百姓过来围观。里正衙前门可罗雀,偶尔只有几只耗子跑过。 沐青天负手站在门口,对着空空如也的空地也并没有生气。福宝在一旁为他打抱不平,挥着拳头就说要去把这群不识好歹的人全都赶过来。 “山不就我,我自去就山。”沐青天莞尔。 路上,沐青天又碰到了又来迟了的张老爷。 “行了,本官知道你有苦衷,一起走吧。”年顺开口前,沐青天就阻止了他。 “沐大人请。” 第一日到自明里的时候沐青天就发现,这里有许多荒废的田地。之所以不说是荒地,是因为这些地虽然长满了杂草,但周围界限分明,分为一块一块的长方形小格。 杂草是不可能长得这么规律的,沐青天又多看了几眼,发现其中几块地的边缘还有已经干涸的水沟,很显然是用于灌溉农田的。 这些地原本应该是农田,不知道什么原因荒废了。起初沐青天以为是自明里地广人稀,没有足够的人手来耕种,随后就荒废了。可这三天他在自明里逛了逛,数了数这里的户数,虽不足两百户,但也是一百有余,绝不会缺人口。 他偶然遇到一个百姓,可那人一听他自报家门,就快步离开了,他追都追不上。 如此多的土地被荒废,无人耕种,自明里每月的赋税从哪里来? “本官闲逛两日,发现这咱们这里有很多田都荒了,这是怎么回事?”沐青天走上一片荒田的梗坡向下望。这里至少有十亩好地,可惜了。 吴停云跟在沐青天左后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然后又把目光聚集在沐青天看着的这片地上,脸色一点点黑下来。 因为地少,所以自明里每年的田税都很少,前任里正李参石每月也都会按时按量地交上田税,以至于他为祸一方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今日一见,这自明里的土地数目完全就不是李参石上报的那样,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大人有所不知,这些田原本都是各家各户名下的土地。”张富道。 “那为何各家不耕种,平白浪费了这些好地。有地不耕,这可是犯了律的。”福宝在后面探头好奇道。 张富瞧不起福宝,但他知道福宝问的也是沐青天想知道的,只能憋下这口气回答:“自明里百姓自从李大人颁布‘划田令’后,就全都变得懒惰了。” 原来,李参石为了解决邻里间的矛盾,制定了一个“划田令”,只要是被他判为“有罪”“有错”的百姓,都会“划”到别人家的一片田。但这田却并不属于这个人,作为惩罚,他需要无偿耕种这片田地,时长根据犯错大小而定。 “许多人投机取巧,多次挑衅于他人,又强词夺理,免费让别人给自家耕种,久而久之,自明里的百姓就都不愿意去种田,全都游手好闲。” “要是不种田,这些人要怎么活下去?”沐青天觉得奇怪。 “有人饿死,那就是里正的错。”张富叹了口气,“没有办法,李大人只能拜托我帮忙,让我雇这些百姓去耕田,这样才能交得上每月的田税。” 吴停云皱眉,他听到的报告并不是这样。在张富嘴里,这李参石倒是变成了一个好官。 “草民家的田就算再多也供不起这么多人来耕,无奈,这些土地就全荒了。”张富惋惜,不过随后又笑着,说:“草民家的田都是规规矩矩种的,产量极好,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不了。”沐青天摇摇头,“本官再在这里转转。” 沐青天找了个由头把张富打发走,又让福宝和吴停云提前回里正衙门里准备今天的午饭和吃食。 吴停云对他突然的不自然有些怀疑,表面上答应他跟着福宝回去,走到半路却让福宝一人回去,他又返回去,正巧撞见沐青天和系统的对话。 ※※※※※※※※※※※※※※※※※※※※ 吴停云名字出处:青天无停云 [唐] 曹邺 《长相思》 小剧场: 庆王为了更深入地了解沐大人,决定从他的贴身侍女翠竹入手。 庆王:他对你是什么心思,有无逼迫? 翠竹:奴婢不知道公子怎么看奴婢,但奴婢对公子倒是有些感觉。 庆王:什么感觉? 翠竹:久违的母爱(性)。 新手任务 大约一刻前,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沐青天脑袋里,还带来了他的第一个任务。 【新手任务将在半个时辰后开启,请您尽快寻找没有人的地方接收任务。】 沐青天毛都吓炸了,做贼心虚地往两边看看,害怕别人也能听见贪官系统的声音。不过好在那时张富正在解释荒地的事,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也就没人发现沐青天一瞬间的异状和僵硬。 说起来,系统的确是说过三天后要来发布新手任务,只是沐青天忙着施展他的扶贫大策,忘了。 甩开身边的人,沐青天沿着荒天的小路走着,一直走到了田地边缘的一口枯井旁。 他鬼鬼祟祟地靠近枯井,一双桃花眼不住地偷瞄着来路和村子的方向,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新手任务:贪一颗白菜并提交。贪官商城已开放。】 “一颗白菜?就这么简单?”沐青天惊讶。 他本来还担心这个贪官系统会给他发布“贪十万两白银”、“成为只手遮天的历史级贪官”这种任务,没想到这么朴实无华,只有一颗白菜。 【就是这么简单。新手任务难度最低,任务难度会随着您完成任务的数量逐步上升。】 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们一声“好人性化呀”?沐青天腹诽。 “到后面不会有什么灭/国的任务吧?这我可做不了。”沐青天又留了个心眼,谨慎地问。 后世关于明朝的覆灭众说纷纭,但“贪官猖狂,宦官横行”是大家都默认的重要原因之一。尤其是现在皇上的老爹明宪宗,沐青天想,这位皇帝的朝廷简直是大型养蛊场,汪直、万安、李省孜、梁芳相互斗法,把控朝政,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他只是个小小的扶贫干/部,扶贫可以,造/反不行。 【系统尊重历史,一切都会按照历史进程发展。】 沐青天松了口气,坐到了枯井的石沿上。 “对了,你刚刚说的‘贪官商城’,这是什么东西?”他甩了甩僵硬的胳膊和腿,问。 【您每完成一次任务,系统都会发放相应的奖励和奖励积分,奖励可以直接使用,积分则可以用于兑换商城中的物品及buff。】 “这么好?”沐青天有些心动,“我现在可以打开商城看看里面有什么吗?” 【商城可以随时开启,只需默念‘开启商城’就好。每次任务结束后商城都会自动启动,奖励可累积,随用随取。】 现在沐青天是真的想夸这个贪官系统人性化了! 他赶紧闭上眼睛默念“开启商城”,下一刻,一块具有未来科技感的面板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商城面板共有十三页,每一页都是3x5的规格,也就是说每一页都有十五个道具。沐青天粗略地看了下,发现这里面居然连“如何成为养猪大王”这种实用专业书都有! “系统,为什么有些格子是灰色的?”翻到第二页后,沐青天发现第二页上大部分格子都是灰色不可见的。 【每完成一项任务,您就可以解锁更多商城道具。灰色表示不可购买,所以请努力完成任务。】 沐青天数了一下,现在已经解锁的道具只有不到二十样,后面还有上百样等着他去探索!只要他能完成任务,扶贫致富不是梦! 兴奋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之后沐青天才想起来要去看价格。现在开放的道具大多只需要十到五十不等的积分,第二页的稍贵一些,有一个需要一百积分兑换的压缩面膜。 呵!这么贵又没用的东西,谁买谁傻逼! “一次任务能得到多少积分?”沐青天问。 【完成新手任务可获得一百积分,作为初始积分。同时,贪官商城为了提升用户体验,特意推出‘赊账’功能,可以提前解锁道具使用。您一共可免费赊账三次,免费次数使用完后,后续赊账只需在规定期限内还清就好。】 o呗都没你人性化!沐青天大叫。 商场面板第一页第一个道具是棵免费的白菜,这也是为什么系统说新手任务奖励的一百积分是初始积分。 沐青天想象出一只手,在免费的白菜上点了一下。 系统立刻弹出提示:【是否花费0积分购买道具“新手赠礼”?】 “确认。” 沐青天只感觉手中一重,一颗白菜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怀里。菜叶由内而外透着诱人的绿色,上面还挂着清晨的露珠,菜帮雪白无暇,一掐就冒了汁,一看就是棵好白菜,水嫩爽脆。 【由于商城特殊性,请您每次兑换时务必要避开其他人。】 沐青天紧紧抱着白菜点点头,这他还是拎得清的。怀里突然出现一颗白菜,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 【现在请默念‘提交任务’,将白菜上交完成新手任务。系统将会在您完成新手任务后进入休眠状态,除非您的生命受到威胁,系统将不会再次启动。祝您好运。】 沐青天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纯黑的眸子。 完!蛋!了! 他太过专注,都没发现有人靠近了这里。沐青天强装镇定,和面前的这个孩子大眼瞪小眼。他不知道孩子看到了多少,有没有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青天扶贫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沐青天发现孩子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身上。孩子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畏惧,有渴望,更多的还有祈求。虽然他一直看着沐青天的眼睛,但目光时不时却飘到沐青天怀里的白菜上。 “你想要这个?”沐青天把白菜递出去一点,试探地问了下。 小孩点点头。 “乖孩子,告诉叔叔,你看见这颗白菜是怎么出现的了吗?”沐青天软下语气,眼睛里也多了些慈爱。 小孩又摇摇头。他是从后面的树林里回来的,并没有看到白菜出现的过程。 沐青天放下心,把目光落在小孩的身上。过分宽大的衣服,肩膀和胸口的破洞周围有很多修补的痕迹,看来是于事无补。一点肉色从胸口的破洞中透出来,沐青天清清楚楚地数到了小孩的四根肋骨。 他的眼眶有些酸,在最开始到小荷叶村的时候,那里的孩子也都是这样,瘦瘦小小的,全都是重度营养不良。 “你的家在哪里,家中有几口人?”沐青天把白菜放在膝盖上,把孩子的小手捂在自己怀里。 小孩还是不说话,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爹说了,这个人是个大坏蛋,他不能跟坏人说话。 沐青天不知道自明里百姓对他的抵触到底从何而来,见小孩挣扎得厉害,把脸都憋红了,也只能松开手。 “如果你告诉叔叔,为什么要这颗白菜,叔叔就把它给你好不好?” 小荷叶村大部分都是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面对孩子,沐青天还是有一套的。 果不其然,听到他说要把这颗白菜给自己,小孩的眼睛里一下就有了光。但他还在犹豫着,到底是白菜重要,还是他爹的话更重要。 过了一会儿,小孩像是做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一般,重重向沐青天那边踏了一步,说:“俺,俺家在村东头,家里七口人。娘,娘她……” 提到自己的娘亲,小孩声音哽咽起来,本就没什么精神的小脸也跟着垮下来。 “娘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自明里偏僻,百姓无田可种,家中没有屯粮,连饭都吃不饱。虽然没饿死过人,但日复一日的饥饿早就消磨了人的意志。百姓吃不饱就没力气起来耕种,不耕种就没有饭吃,只能陷入绝望的循环之中。 “抱好了。”沐青天面色凝重,把白菜放进小孩的怀里,“快带着白菜回家去吧。” 自明里的百姓不愿意和他说话,张富又一味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话,沐青天分辨不了张富说的故事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唯一真实的是自明里的百姓现在的确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解决温饱问题迫在眉睫。 吴停云赶到时,沐青天刚送完白菜,正要把手收回来。他以为沐青天要抢这孩子的白菜,想都没想就大吼一声,惊动了枯井旁的一大一小。 “啊!他掉下去了!” 沐青天本来就坐在井边沿,又被吴停云的怒吼声吓到,失去平衡直接向后栽进了枯井里。 【您,您已丢失新手任务道具。】系统平静无波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是迟疑。 沐青天躺在井底,睁着死鱼眼看着头顶圆圆的天空。 淦!!!那颗白菜是他的任务道具来着! “一颗白菜,我再去买一颗就是了。” 【请注意,任务要求为“贪”,通过交易购买或自己种植的白菜并不作数。】 “系统。”沐青天一脸悲壮,“看在是新手任务的份上,惩罚能轻一点吗?” 【……新手任务期限十天,您可以再努力努力。】 “太不人性化了!”沐青天在井底大叫,“你们就没考虑过道具丢失这种情况吗!!” 因为这么多年来被新手任务难住的只有您一个啊!!系统也忍不住开始吐槽。 “考虑什么?”吴停云的声音从井口飘下来。 ※※※※※※※※※※※※※※※※※※※※ 系统戏份不多,主要是看天宝扶贫hhh 小剧场: 负责沐青天的系统在休眠中突然被召回。它工作千年,一直兢兢业业,每年都荣获“最佳系统”的称号。这次被主系统召回,它也是一头雾水。 主系统:你怎么写的报告,连新手任务报告都能写错! 系统:我没有写错。 …… 主系统: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做新手任务做了十天?? 系统:是的。 主系统:真的? 系统:真的。 主系统:辛苦了,下次给你补偿。感谢在2020-11-06 19:53:35~2020-11-07 20:0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晶兰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受伤 “考虑今天晚上咱们吃什么。”沐青天讨好地笑笑。 吴停云挑眉,他分明听到沐青天说丢了什么东西,这人连撒谎都撒不好。 沐青天躺了一会儿,等腰椎疼痛麻痹的感觉下去之后翻了个身,一点点扶着井壁站起来。他庆幸地看向井底,还好是口枯井,又在林边,风把树叶吹进井里,经年累月形成了厚厚的一层软垫。要是水井,他早就淹死在里面了。 “不过壮士,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吴停云冷哼一声没说话,他要是没回来,岂不是就错过了这场好戏? “大人唤在下停云就好。”他抱臂站在井边,好整以暇地往下面望,“在下走到半路发现丢了个东西,这才原路返回来找,碰巧遇上了大人。” 吴停云特意把“丢”这个字念得很重,想试探沐青天。是他鲁莽了,不该这么早就跳出来。这沐青天显然是在跟什么人密谈,那个小孩估计也是被派过来打掩护的。李参石连夜出逃,但他在自明里作威作福多年,肯定还留下了自己的势力和眼线,或许沐青天和李参石也是一丘之貉? “那你找到了吗?”沐青天又问。 “托大人的福,找到了。”吴停云还是没有要救沐青天上来的意思。 “那。”沐青天有些不好意思,说:“能否麻烦停云,将我拉上去。抱也没问题的!我不介意。” 吴停云被沐青天露骨的话震住了,没站稳脚一滑,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难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沐青天打算用美人计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一张张春/宫/图在他眼前盘旋乱飞,全都是沐青天的脸。 “停云?”沐青天歪头,疑惑地叫了声。 “大人,我在。”吴停云捂着鼻子又出现在井口。 “呀!你流血了!怎么回事?” “天气干燥,可能是上火了。”吴停云瞪着眼睛看着井底害他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补了一句:“谢大人关心。”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沐青天套着近乎,“现在能拉我上来了吗,不用顾忌我,按你的喜好,怎么方便怎么来。” “你的血喷出来了!!” 吴停云友好地问候了沐青天祖宗十八代,从衣服上撕了条布下来卷成筒塞进鼻子里堵住血。他这辈子从没这么狼狈过,沐青天最好祈祷,不要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大人,这井太小了,我下去之后谁都上不来。”吴停云非常小心眼,决定公报私仇。 “啊,这可怎么办。”沐青天没有一点怀疑,犯了难。本来就是他不小心跌下来,要是连累吴停云也一起掉下来,那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要不你去找根绳子,我自己爬上去。”沐青天用手比划,估算了下井的高度,觉得他应该能拽着绳子爬上去。 吴停云挑眉,看着井壁上的苔草,说:“好,大人您稍等,我现在就去找绳子。”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沐青天脱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吓,吓死他了,吴停云可不像三岁小孩儿那么好骗,还好他机智,糊弄过去了。 “系统,任务对白菜有要求吗?” 【没有,只要是白菜就好。】 沐青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有了主意。他调出商城,选择了第一页的水晶杯。兑换的时候商城弹出提示:积分不足,是否选择赊账。 沐青天点击“是”,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就出现在他手里。沐青天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眼里没有一点贪婪。 上届小荷叶村的村委书/记就因为贪/污/腐/败被调查,最后检/察/组在他家里翻出了某老板“送”他的一只镶了几十颗钻石的水晶杯,坐实了他受/贿的事实。沐青天唏嘘不已,不就是个杯子,成分和玻璃也没差到哪里去,有人却为这些东西疯狂,不惜放弃做人的底线。 看够了,沐青天就打开商城仓库把水晶杯存进去,他暂时还用不到这个东西。正好,吴停云也找到绳子回来,朝着他大喊:“大人!我要把绳子放下去了!” 太阳已经偏西,天色渐暗,井底更是没什么光线,沐青天只能听到吴停云的声音,看到井口一个大约的轮廓。他把手放在嘴两旁作喇叭状,回道:“好——你也要小心!” 吴停云本想把绳子直接抛下去以泄私愤,等听到沐青天的声音后他才反应过来,摇摇头失笑。他何必跟沐青天这样一个小人物计较,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跟他置气,实在是太蠢了。 他小心翼翼地让绳子贴着井壁坠下去,又把另一头牢牢系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大人,你拽拽,看看结不结实!” 沐青天听话地拽了下绳子,感觉还不错,于是朝上面喊道:“结实!我现在就爬上去!” 只可惜,他高估了沐小少爷的身体素质,才刚爬了不到一丈,手心就火辣辣地疼。沐青天呲牙咧嘴,还想再努努力,没成想又踩到一块湿滑的青苔,整个人又掉回了原点。 吴停云听到沐青天的惨叫,心不由自主地一揪,赶忙扒在井边往下探,说:“大人,你没事吧!” 沐青天哭着坐起来,借着昏暗的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麻绳把他的右手割出了一道大口子,正往外冒着血。他面无表情地擦了下眼泪,笑着回道:“没事!停云啊,还要再麻烦你回村子里去借个□□过来,我实在是爬不上去。” 吴停云不信沐青天真的不疼,也有些愧疚。他明知道井壁都是青苔,普通爬上来都要废一番力气,更别说爱哭的沐大人了。 “大人你往边儿上靠靠,我这就下来。” 沐青天大惊,忙说:“别!这里这么偏,你要是也下来,到时候咱们一起被困在井里,别人找都找不到。” 回答沐青天的是从天而降的黑影。 吴停云拉紧绳子,左一步右一步稳稳地踏着井壁快速下落。等快到沐青天头顶的时候,他猛地拉住绳子,将自己悬在井壁上。 沐青天眼睛瞪得溜圆,小嘴也张开一个小洞,看向吴停云的眼里全是敬佩和崇拜。 “停云,你好厉害呀!啊嘶……”他忍不住拍手称好,一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抽了几口凉气。 吴停云皱眉,说:“大人,我要下来了。” “嗯,小心点儿。”沐青天退到最后面,软软地说。 吴停云松开绳子跳下来,稳稳落在沐青天面前,就像是来营救公子的白马王子……沐青天被自己过分活跃的想象力雷了个外焦里嫩。 靠近后吴停云闻到霉气中夹杂的血腥味,问:“大人哪里受伤了?” “手。”沐青天苦哈哈地展开右手,把伤口给吴停云看。 啧,娇气。 吴停云转过身背对着沐青天蹲下,双手托在后面。 “壮士?”沐青天咽了口唾沫,不知道吴停云想干什么。 “上来,我背你上去。”吴停云不耐烦,他堂堂……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不,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沐青天使劲摇头。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也不习惯去依赖别人。 “你去叫人……”沐青天越说声音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停云都为了他跳下来了,他怎么还说这种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沐青天最先败下阵来。他轻轻走过去趴到吴停云背上,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吴停云的心情好了一点,用手稳稳托住沐大人的屁/股,还往上颠了颠。不愧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少爷,身上哪儿哪儿都是软的。 “别,别颠!”沐青天保持不了平衡,急道。 “抱……”吴停云抿了下嘴,觉得这个字不太好,“抓好了,我们现在上去。” 吴停云背着沐青天,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稳。沐青天悄悄瞥了眼吴停云手臂上因为用力而鼓起来的肌肉,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胳膊。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很快,两人就到了井口。吴停云踩住一块大石头用力跃起,直接跳出了枯井。沐青天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和腾空吓得抱紧了吴停云的脖子,眼睛也紧紧闭着,整张脸都埋在了吴停云的后脖颈上。 “松,开!”吴停云从来不知道沐青天还能有这么大力气,勒得他喘不过来气。 “哦哦,对不起。”沐青天赶紧放手,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跳下来。 稍微整理过后,沐青天的心也平静下来。他感激地望着吴停云的背影,决定给他涨工资,一月二钱。 福宝很早就回了宅子里,左等右等都不见沐青天回来,还以为他是遇到了意外,正打算带着人去找,就看见两道人影出现在路口。 “公子!”福宝福圆眼睛一亮,急忙跑过去。 “大人受伤了,去找药。”为了防止沐青天恶人先告状,吴停云率先开口道。 “啊!公子你的手!快,公子快进来。”福宝一惊一乍,语气中的心疼自责都要溢出来了。 “福圆这就去叫翠竹姐姐来。” ※※※※※※※※※※※※※※※※※※※※ 天宝不会游泳哦~而且他现在的性格和过去的经历有关,后面就会揭晓。 庆王其实也是个好玩的人,最开始可能很自傲不讲理,但到后面就会被天宝驯服的。 小剧场: 一天夜里,庆王像往常一样从书房回到卧室,掀开被子躺进去,睡在外侧。 突然,他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而后沐青天的小脸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夫君,人家好稀饭你呀~” 庆王一个激灵,吓醒了。他坐起来,掀开被子看了下里面睡得正香甜的沐青天。 “想致富,先修路,撸起袖子加油干……” 庆王松了口气,躺回被子里。 第二天早晨,庆王把这个梦告诉了沐青天。 沐青天: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禽兽! 郎中药秦 尽管福圆很快就叫了郎中来,但因为自明里地方偏僻,所以郎中也是个半吊子,随便拎了一瓢水进屋直接就往沐青天的伤口上倒。 刚打上来的井水又冰又凉,碰到伤口上刺了沐青天一个激灵,泪水很快就又蓄满了眼眶。 郎中抬眼,笑了,说:“大人,这么怕疼啊。” 福宝在一旁看得心急,口无遮拦道:“你是不是郎中,哪儿有你这么给人看病的!” 谁知那郎中听后不仅不生气,反倒嘿嘿一笑,说:“我还真不是郎中。” 翠竹厉声道:“你竟敢欺骗大人!” “就是!”福圆脸涨得通红,接话说:“我问你这里有没有郎中,你说你就是郎中,我才带你过来的!要是治坏了我家大人,小心你的脑袋!” 郎中是他叫来的,要是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难辞其咎。 吴停云抱臂扭头站在房间的角落不发一言,心中对沐青天手下的这几个仆人更是不屑。好大的官威,一个小小的里正家的家仆都敢把“掉脑袋”这种话随便挂在嘴边,看来这沐府平日里也没少在当地作威作福。 “那我不治了。”郎中把水瓢往地上一扔,像个地痞无赖往地上一坐就不动弹了。 “横竖都是个死,你现在就打死我吧。” 福圆哪儿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还没有福宝那么机灵,嘴巴也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怎么敢杀人,那些话也是他从相识的人口中学来的,用来给公子撑场面,不让公子被欺负的。 “你是郎中。”沐青天眯起眼睛,看着矮他好几个头的年轻郎中。 “是。”郎中点点头,“大人可以唤草民药秦。” “你你!”福圆指着药秦手指颤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药秦没理福圆,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床榻上坐着的沐青天。 “大人是如何知道在下的身份的?” 沐青天被问住了,他总不能说“因为你懂消毒所以你肯定是郎中”吧?他还不知道明代有没有“消毒”这个说法,只是凭直觉和现代常识来看,这个叫药秦的年轻人肯定懂医术。 “因为你有一双诚实的眼睛。”沐青天真诚地对药秦说。 啧。吴停云莫名有些不爽地咋了下舌。 药秦也没想到沐青天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大人,您在说笑吧?” “不,我很严肃,很认真。” 药秦抬头望着一脸正经的沐青天,过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还越笑越厉害,整个人都后仰着,胸口上下起伏,笑出了鹅叫。 沐青天很无辜,他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大人,草民确实是郎中,但只能治些小病。” 沐青天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自明里的人都穷,平常请不起郎中,几十里外县城里的郎中也不愿意来自明里,所以平常大家都让草民来看,当草民是郎中。”药秦态度好了很多,坐直身板解释了误会。 “若是有人得了急症该如何?”沐青天问。 药秦无所谓地笑笑,答:“还想救的,就卖掉家当和房子筹银子去县里请郎中,没钱的就找我,死马当做活马医。” “继续治吧。” 沐青天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伸手让药秦继续给他处理伤口。自明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解决了温饱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医疗、教育、交通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每一项都至关重要,急不得,也不能一蹴而就。 这回药秦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他重新捡起地上的水瓢,回到后院把上面的土洗掉后又重新舀了一瓢井水。 “劳烦拿一块干净的布来。”药秦对翠竹说。 翠竹点点头,转身去找干净布子。 药秦从怀里拿了两个小药瓶出来,拔掉其中一瓶的红色塞子,往水瓢里倒了点药粉。很快,翠竹就拿了一块方巾过来递给药秦。 “可能会有些痛,大人忍着点。”药秦把方巾完全浸没在药水中,然后又提出来拧干,套在手指上开始擦拭沐青天的伤口。 刚一碰上伤口,沐青天的眼泪就真的憋不住了——好xx的疼啊!!! 沐青天觉得自己要重新定义一下“有些痛”,他只觉得药秦手上拿的不是布,而是一把刀,正在一片一片剐他的肉。 清理完伤口,药秦又拔开另一个药瓶的蓝色塞子,把里面的药粉倒在沐青天手心。 “两天后就可痊愈,但会留下疤。”药秦收好药,站起身行礼道。 “无事,辛苦你了。”沐青天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强扯了个笑出来,比哭还难看。 等到药秦走到门口时,沐青天又喊:“明日别忘了来!” 药秦疑惑转身,说:“大人,这药很管用,很快就能止血,也无需换药。明日若是大人有事,再派人来叫草民就是了。” “非也。”沐青天摇头,故作高深,“从明天起你就是里正衙的一员了,我是提醒你别忘了来上值。” 折腾了一天,送走药秦之后,沐青天被摆弄着洗漱完后就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不省人事了。 吴停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早就有人跪在门口候着。 “清点完了吗?”吴停云褪去脸上的面具,凌起眉峰,周身的气势一下就变了。 “是,共点出宝钞四十贯,碎银半两,合计黄金十两,五百文。”黑衣人恭敬道,把一张纸呈到吴停云面前。 “十两黄金。”吴停云看着手上的纸,面色阴晴不定。 “其余的东西呢?” “都是些衣物,还有笔墨。” “沐青天似乎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翻,把马车也拆了,仔细检查夹层。” “属下明白。”得令后,黑衣人又借着夜色摸出了房间,□□离开里正衙门。 丑时二刻,正当所有人昏睡之际,月下,一道黑影出现在沐青天卧房门口。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解开了门栓,侧身闪进屋子里。 沐青天不习惯有人给他守夜,所以现在屋内就只有他一个人。只见那黑影直奔沐青天的床榻,等走到床头时一束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这才照清了这人的真面目。剑眉,鹰目,薄唇,天庭饱满,轮廓鲜明,风流俊朗,眉眼竟是与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 他盯着沐青天的睡颜,悄悄拿起手中通体漆黑的棍子用力一拔。一道寒光闪过沐青天的脸,下一秒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沐青天还没有意识到已经到来的威胁,无意识挠了挠脸,翻身面朝着外面。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一直皱着眉头,表情还十分委屈。 朱敬守略加了一点力,剑尖就在沐青天娇嫩又脆弱的脖子上留下了一点红。 与其留着买官上任的沐青天继续为祸百姓,不如现在就斩了他,杀鸡儆猴,继续给崇明县县令施压。 “分田,分田……”沐青天小嘴开开合合的,嘟囔着梦话。 朱敬守微微低下头,想听清楚沐青天到底在说什么,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谢……壮士,田,医……”沐青天梦话说得没有逻辑,还断断续续的。 但朱敬守听清楚了第一句——沐青天居然在梦里还在感谢他? 点在沐青天脖子上的剑尖稍稍抬起了一些,朱敬守又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剑收回剑鞘中,转身离开。 罢了,让他再看看这沐青天到底还有什么本领。 沉睡中的沐青天不知道,他潜意识的梦话救了他一命。 第二天沐青天起了个大早,坐在床上伸完懒腰就麻利地爬起来。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加油沐青天,加油扶贫人,又是活力满满的新一天! 跟大家一起用完早餐后沐青天就搬着小板凳蹲到了大门口,撑着下巴观察过往的百姓。 沐青天盯得自家百姓浑身发毛,只管低头疾走,好像沐青天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一整个早晨自明里的百姓都人心惶惶,生怕新来的里正要拿人开刀。 “停云啊,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沐青天叹了口气,问过来给他送饭的吴停云。 吴停云眼皮一跳,答道:“大人长得十分俊秀。” “除了俊秀?我这张脸看着可靠吗?” “大人言出必行。” “那药秦为什么没有来呢?”沐青天又叹了口气,“明明说让他今天早点来,这都中午了,人影都没见着。” 吴停云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沐青天一定要执着一个赤脚郎中的理由。 “大人要是想见,停云可以去把他带来。” “不用不用。”沐青天摆手,“古有刘备‘三顾茅庐’,既然要请人家过来,就要表现出诚意。” 送礼吗?吴停云想,这的确是那些贪官间联络的惯用手段。 “我们去他家找他吧!”沐青天蹿起来,一脸兴奋,“顺便再让他帮我看看脖子,真是奇了怪了,这种天还有蚊子,咬了我一口。” 吴停云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沐青天脖子上的红痕。 蠢货。 ※※※※※※※※※※※※※※※※※※※※ “大明宝钞”起源于明洪武时期,是明朝专用的纸币,因通货膨胀,在明正德年间被废止。宝钞分六等:壹贯、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一贯等于铜钱一千文或白银一两,四贯合黄金一两。【资料来源:百度百科】 小剧场: 沐青天:你再骂?! 田册 沐青天想一出是一出,但福宝福圆他们不会由着自家公子乱来,听说他要见药秦,福圆拜托吴停云,让他盯着沐青天好好吃饭,自己小跑着去把药秦叫了过来。 “你吃了吗?”沐青天蹲在门口,端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瓷盆子迅猛进食,吃到一半才想起来关心一下下属。 “在下还不饿。”吴停云撒了个小谎。 实际上,从他来到自明里,他就没有在这里吃过一顿饭,每日的吃食都是潜入宅子里的侍卫给他提前备好的,虽不如之前精致,但也是出自苏州名厨之手,色香味俱全。 每次沐青天来叫他吃饭,他不是找理由混过去,就是先一步离开,总之绝不跟沐青天他们一起。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沐青天抬起脸批评道,“等着,我去厨房给你端一碗。” “大人不……”吴停云的指尖只碰到了沐青天的一缕头发,刚刚还坐在门口的人就跑没影儿了。 沐青天为了拉进和吴停云的关系,建立坚实且稳固的友谊,他特意舀了三大勺糙米饭,还用木勺使劲压了压,把每一粒米都压实,不留一点儿空隙。 等他回来的时候,吴停云却已经不在门口了。沐青天端着碗又跑去了他房间,也没找到人。这时福圆急匆匆跑过来,说:“大人,药秦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堂内等您呢。” “停云也在吗?”沐青天问。 “吴大人吗?吴大人也在,他和药秦一起进来的。” “那咱们也快过去。”沐青天端着碗就要往大堂跑。 福圆看沐青天还端着碗,以为他没吃完饭,说:“大人,也不急这一时,您还是先吃饭吧。药秦有吴大人看着,跑不了的。” 沐青天脚步没停,回头对福圆说:“这是停云的饭,他还没吃。” “大人小心脚下!” 大堂里,药秦和吴停云对坐无言,互相打量着对方。吴停云不喜欢药秦略带探究的目光,又想起昨晚上沐青天说他有双诚实的眼睛,心中更是不喜。 吴停云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自认看人很准,他倒是没看出来药秦身上有什么可取之处,可见沐青天的确是草包一个,居然招揽这种人。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药秦被吴停云盯得如坐针毡,率先开口想要化解压力。 “吴。”言简意赅。 “大人对草民似乎有些意见?因为沐大人?” 吴停云皱眉,这和沐饭桶有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被沐青天左右想法。 “并不是。”吴停云否认。 药秦现在确定这位吴大人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给两个人都找不自在。 好在这时候沐青天和福圆终于赶了过来。听到脚步声,大堂里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回头向门口看去。 “大人,您这是?”药秦目瞪口呆。 沐青天浑身散发着饭味儿,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散开了,发丝里还夹着糙米和菜的汁水,整个一副落汤鸡模样。最奇怪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碗。 沐青天目不斜视,自信地走了进来,坐到两人中间。 吴停云和药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打算开口问,就看见沐青天举起手掌狠狠往桌子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 药秦吓得一抖,差点要滑到地上去。吴停云也被沐青天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不过他定力比药秦要好得多,只是微微动了下手指。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沐青天下一步动作。 疼,疼死了!!!沐青天抽抽鼻子,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他可怜巴巴抬起自己的手,果不其然,整个手掌都红了。 他挂着一身菜汤过来见人本来就很丢人了,为了掩饰尴尬给自己充场面他才拍桌子的,谁知道这桌子这么硬!! 不过沐青天这个举动倒是真的震慑住了药秦,言行举止越发恭敬谨慎起来。 “草民知错,草民以为大人只是说笑,所以今晨并没有前来,请大人恕罪。”药秦起身撩起衣摆跪在沐青天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沐青天还是习惯不了古人动不动就跪的礼仪,连忙把药秦扶起来,说:“下不为例。” 药秦本以为自己免不了皮肉之苦,没想到沐青天这么通情达理,顿时感动得不行。他师父就是被一个官老爷打死的,李参石和张富更是不把他当人看。 师父临死前还在劝他要普济苍生,可他心中只有兔死狐悲的凄凉。我救济苍生,苍生却不善待我,何其可悲。沐青天是除了师父以外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没什么想法,只是想要报答这份心意罢了。 “大人,您需要草民做什么,草民一定尽全力去做。” 吴停云更加不爽,心道这沐青天果然好手段,没付出一点代价就收买了人心。还有药秦,果然也是禁不起打的软骨头。 “很好。”沐青天笑着拍手,“那整理田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之前三天沐青天不止是熟悉了里正衙门内的环境,他还去书房里翻了翻上一任里正李参石留下来的名册和书籍,想了解自明里的情况。只不过他翻了两眼就没继续看下去了,因为里面全是繁体字,还都是正式的行文,沐青天想读都有心无力。 药秦是个郎中,既然是郎中就肯定要看方子、给人写方子,他一定识字。沐青天看上药秦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想让他做文书的工作而已。 “是大人。”药秦点头应下。 吴停云全程都没有说话,一直在思考沐青天口中的“田册”。他此行的目的不止是调查沐青天,还要找到李参石和崇明县县令勾结的证据。他已经翻遍了整个里正衙门,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信件。沐青天倒是提醒他了,当时他翻书房的时候也看到过田册,但没有仔细去看里面的内容。 自明里不足两百户,田地总共也不过三千亩左右,根本不需要帮手来清点。除非,这些田册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没有声张,心下有了计较。 “我先去换件衣服,福圆,你带着药秦去书房。”沐青天站起来说。 “是。” 等沐青天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他洗了整整四遍才把头上的菜油全都洗干净,又在腰间挂了两个香囊才从浴房里走出来。 药秦左等右等都没见沐青天来,闲来无事就把所有的田册都搬出来仔仔细细擦掉了灰,还按照新旧排好顺序全都整理了一遍,整整齐齐摆放在书柜上。 沐青天一进门就看到已经收拾齐整的书架,夸赞了药秦几句。 “大人,还有什么需要草民做的吗?”药秦立在一旁问道。 “你在说什么?”沐青天扭头疑惑道,“这还没开始呢。” “还有,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官的人了,不必自称草民,随意点就好。” 沐青天抽出书架上第一本田册递到药秦手里,对他说:“把上面的名目都念给我听。”然后他转身回到红木书案前,提起笔架上的一支笔准备好要写。 “大人。”药秦不知所措,“草民看不太懂这上面写的东西。” 沐青天不耐烦地用笔杆敲敲桌上的砚台,说:“我不喜欢‘草民’这个词。” “大人恕罪。”药秦很机灵,顺从地改了自称,“我没上过学堂,只能看懂部分。” “你不是郎中吗?!”沐青天震惊。 “我只跟着师父学着识了些字,正规的文书是看不懂的。”药秦实话实说,觉得有些抱歉。 沐青天像个皮球一样泄了气,烦躁地挠了会儿头发之后抬起头对药秦说:“没事,能看懂多少念多少。” “是。” 药秦没问沐青天为什么不自己读,他不想自找麻烦。毕竟是里正,有人伺候着也是应该的。 沐青天和药秦一起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整理出了一本田册,剩下还有十二本完全没有记录。沐青天伸了个懒腰,小心地把写好的纸张收进柜子里,又上了一道锁,这才跟药秦一起离开书房。 他前脚刚走,后脚吴停云就溜了进来。其余的柜子上都没有锁,唯独藏着纸的那个柜子上突兀地挂着一把小铁锁,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吴停云又嘲笑一句,轻而易举地开了锁,从里面拿出沐青天写了一下午的记录。 “这是什么?暗号吗?”吴停云翻来覆去看着,怎么也看不懂纸上的符号。 半天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吴停云只能把这沓纸放回柜子里锁好,准备让属下过来拓印,拿回去找精通暗语的人来破解。 不过这下他更加确定,沐青天身上果然有秘密。 晚饭后,沐青天想到书房里厚厚的册子,脑子就嗡嗡作响。 “唉。” “大人何故叹气?”吴停云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发现是沐青天之后就走了过来。 “我本以为药秦识字,没想到他居然不会读。”沐青天又叹了口气,完全没把吴停云当外人。 吴停云思绪转得飞快,难道今天下午沐青天是叫药秦去读田册? “大人,在下识字。” 吴停云说完后抬头,看着沐青天诧异的样子,只觉得拳头痒了。怎么,他看起来难道还没那个药秦有学问吗? “你不早说!”沐青天一扫之前的颓废,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大人先前也没问在下。” “是我的错,我不该以貌取人。”沐青天十分谦虚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那明日你随我来书房,给我念田册。” 吴停云笑得人畜无害,说:“是,大人。” 还真是好骗。 ※※※※※※※※※※※※※※※※※※※※ 小剧场: 沐青天看到昨天的评论,他很伤心。 沐青天:你们什么都不在乎,你们只在乎那颗白菜!要不是那奸贼良心发现,我就成剑下亡魂了! 朱敬守:? 【今日春风和煦,天光正好,沐青天将我送给了一个孩子。然后我被煮了吃了。】 ——《白菜记》 明朝官田与民田一样可以买卖、继承,只是官田的田赋负担极重,每亩高达八斗以上(占收获量的30%—50%)。明朝中期军田(屯田)基本转变为民田,明初规定,凡军户(世袭为兵的人户)都授予一份屯田,一户约五十亩(低时仅二十亩,最高不过一百二十亩),文中田地数量参考屯田数。 赏菜宴 有了吴停云帮忙,清点田册变得顺利了许多,仅仅一个上午,他们就点好了两本田册,统出了差不多三百亩的田地。 沐青天放下笔,面色凝重。 “五百余亩,八成都是私田,归在张富名下。” “民田租重,官田税重。”吴停云在一旁提醒沐青天。 太/祖初立,极为痛恨以张士诚为首的“大/周/国”,下令抄没其成员的家产及土地,收归官有,称“没官田”。除此之外,还有宋、元两代留下的旧额官田,全都并为大明官家所有。 其中,以苏州府抄没官田数量最多,共三百八十多万亩,基本都是与“大/周/国”有关。如此庞大数量的官田,全都被划分至苏州府各县管辖,再经过县衙分到乡里,由各里里正负责征收田税。 太/祖出身贫农,深知百姓疾苦。为了改善民生,特意减少了民田的赋税,每亩三升三合五勺。而苏州府、松诸府等地所谓的“官田”,在太/祖眼中就是“罪田”,因此赋税极重,没官田每亩一斗二升,普通官田五升三合五勺。 此举虽减轻了农民赋税,但当时仍有许多土地掌握在地主豪强手中,百姓为了种田,只能向地主上交高额的租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太/祖又下令,将重租田的赋税升至八升五合五勺。 按旧田册来算,自明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的土地都是官田,需要收取至少百石田税,这还是没有算上民田税的数额。可据吴停云所知,自明里每季上交的赋税从未达到这个数目。 “这样算下来,张富还真是‘日进斗金’啊。”沐青天感叹道。他见过贪的,没见过这么会贪的,如果不仔细去查,根本发现不了错处。 张富早就和他说过,是自明里的百姓不愿意耕种,所以上任里正才把这些田地全都划归到他名下,他再雇佣百姓来耕种。可这样就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份租费,直接进了张富的腰包。 吴停云不着痕迹地向沐青天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在纸上写的还是那些看不懂的鬼画符。不过这次他一直在沐青天身边站着,沐青天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沐青天在写的时候有意避着吴停云,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写的是明朝还没有推广使用的阿拉伯数字和近现代才出现的简体字。但很可惜,他不知道吴停云留在他身边的动机本就不纯。 吴停云发现,当他念数字时,沐青天就会在纸的下面添上几个符号。他还注意到,当他念到“壹”时,沐青天就会写一个“1”。这个符号倒与“一”有些相似,只不过是倒着的。 “大人觉得应该如何?”吴停云问道。 沐青天向后靠在椅背上,呆呆地望着房梁发愣,叹气说:“如何啊……” 不管自明里的百姓愿不愿意耕种,他都必须把这些土地归还给农民,再从思想上改变。可他初来乍到,只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就算背后有沐府撑腰,那也是天高皇帝远,没办法和张富这种地头蛇相比。 硬碰硬不行,狗急还会跳墙,引来杀身之祸。他必须找到一个方法,让张富心甘情愿地交出这些土地来。 沐青天这声叹息让吴停云误以为他是畏惧张富,不想管李参石留下来的烂摊子,得过且过。 “不如先办个‘赏菜宴’吧!” “什么?!” 土地不急于一时,可他的新手任务只剩下七天时间了,他必须赶快贪到一颗白菜。从自明里的百姓手上抢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那就只能让张富放放血了! 沐青天命福宝福圆和药秦挨家挨户去敲门,告知他要举办“赏菜宴”的消息,让有兴趣参加的人家准备好一颗白菜,于七日后准时来到里□□。当然,不打算参加的百姓也可以赴宴,他们将作为评委来评选哪一颗白菜获胜。 至于举办宴席的钱,当然是沐青天自掏腰包——他从仓库里搜刮出李参石留下的几颗碎银子,正好派上用场。 “赏菜宴”消息一出,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每家每户都在讨论这件事,无一例外都是不满,但又对免费的宴席心动不已。 “好!好!”张富从管家年顺那里得到赏菜宴的消息之后,高兴得连连叫好。 他果然没看错人,这沐青天和李参石都是一路货色。 “去,把仓库里那件翡翠白菜拿出来。”张富吩咐道。 “老爷,是不是有点太贵重了?”年顺小心翼翼地问。 这件翡翠白菜是张富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本来打算上供给朝廷里那位,结果崇明县县令看完后直接给他退了回来,说这东西配不上那位大人。无奈,张富只能自认吃个哑巴亏,把翡翠白菜放在仓库里落灰。 张富也觉得肉疼,但为了以后的舒坦日子,他也豁出去了。 “还敢顶嘴了!你是老爷我是老爷!”张富看着年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仓库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 “老爷息怒,小的知错,老爷息怒!”年顺吓得直接跪到地上不停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就磕出了一片红。 “快滚!” 相比于张府的鸡飞狗跳,里□□倒是风平浪静。 “停云?停云?你怎么不理我啊。”沐青天追在吴停云屁股后面小跑着问。 他从大堂追到了书房,又从书房追到了茅房,吴停云就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大人,这里你也要跟进去吗?”吴停云转过身,面带寒霜。 他就该在几天前直接了解沐青天的性命,再亲自挑一个学识品行都过关的人来担任自明里里正。什么“赏菜宴”,可笑至极!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却只顾得享乐,如何称得上是“父母官”! “你进去,嘿嘿,我在外面等你。”沐青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开茅厕的门让吴停云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几天停云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念田册的时候也不提醒他,也不跟他说话了。 沐青天想破脑袋都没想出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位壮士了,只能缠着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些。 “唉,哪里的官都不好做啊。”沐青天蹲在茅厕口长叹一声。 吴停云在里面听到沐青天的声音,手一哆嗦,尿歪了……看着湿了一片的鞋尖,吴停云觉得是时候悄无声息地做掉沐青天了。 距离赏菜宴还有三天的时候系统再次出现。 【距离新手任务截止还有三天,请加油。】 沐青天还坐在小院外面的石凳上看星星呢,被突然出现的系统音吓了一哆嗦。 “系统,商量个事,下次出现之前能不能搞个铃声提醒一下,这大半夜怪慎人的。” 【好的,下次我会注意。】 “之前你说,购买或者自己种都不行,那交换可以吗?”沐青天问。 【可以,但交换的物品必须存在差价。】 “怎么判断差价?” 【由系统断定。请放心,系统是很公平公正的。】 沐青天咽了口唾沫,又问:“那一颗白菜和水晶杯等价吗?” 【不等价。】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 【在自明里,水晶杯价值不如白菜,若是交换,则判定为“贪”,任务完成。】 好耶!这下沐青天彻底放了心,跟系统道别之后就放松回房间睡觉去了。 与此同时,黑衣人再次潜入了沐青天的书房,把他记录的文字全都誊抄一遍后借着夜色离开,连夜赶往苏州府知府处。 ※※※※※※※※※※※※※※※※※※※※ 明代凡官民犯法,被抄家没产者,土地概归入于官。明初在苏州府抄没的田土最多,达三百八十多万亩,占全府田土的三分之一以上。抄没的对象,主要是张士诚“大周国”的成员,以及被明□□视为不法的“富民”。【资料来源:百度文库】 小剧场: 沐青天:新手任务就上交一颗翡翠白菜,不愧是我! 系统:……那您真的是好棒哦。感谢在2020-11-10 20:57:16~2020-11-11 20:5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们都好会起名字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沐青天的决心 三日后清晨,一行车队趁着雾气驶入了自明里。福宝早就在自明里村口候着,和车队的管事互相确认信物后就领着车队进了村。 沐青天提前三天派药秦去崇明县,把县中酒楼问了个遍,最终选了“福寿堂”,既有能力承办能容纳下至少一百人的宴席,价格又是几家酒楼里最合理的。 药秦按照沐青天的吩咐把要求和福寿堂的东家一说,订下了十张楼里最大的圆桌,再带三个厨子,还有碗筷食材调料,一并送来自明里。 一些百姓听到动静,穿好衣服聚集到村口围观。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道两旁就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着车队指指点点,压低了声音和身边的人讨论。 “这么大阵仗,怕是要不少银子吧?” “俺听说这里正是太仓州某个富商家的公子,这点钱人家都不放在眼里呢。” “嘘!小点儿声,看那边!你不要命啦!” 那人立刻噤声,小心翼翼地往朋友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 沐青天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其实也就四个人,威风堂堂地出了里正府,站定在街口迎接福寿堂的车队。 沐青天在乎这点小钱吗?他当然在乎!那天药秦回来的时候高高兴兴对他说:“大人,银子没花光,还剩了一百文呢!”他听完后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他他他,他给了药秦至少四颗碎银子,本来以为只需要花一半,怎么就只剩下一百文了!!要不是那伙土匪截了他的马车,他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扣扣搜搜。那么多银子,能买多少种子肥料和小鸡啊! 心痛!总之就是非常心痛! 不知不觉车队就到了街口,百姓也随着车队移动着,刚刚说话的那人正是看见了沐青天,才提醒同伴不要多嘴,小心祸从口出。 不过看到福寿堂的车队之后沐青天抽痛的小心脏倒是舒坦了一些,好歹银子花得值,福寿堂拿一分钱做一份事,没有偷工减料。这浩浩荡荡的车队,可太长他沐青天的面子了。 张富起得晚,宅子也建在清净的地方,所以没那么快听到消息。小/妾伺候他穿好衣服后,张富就像往常一样出了门,去庄子里看看那些贱骨头有没有好好给他种地。 “人呢!年顺!你给我滚过来!” 田上没有一个人,农具也都好好摆在茅草房里。张富大声吼叫着,腆着肚子就要去找那些好吃懒做的乡民算账。 等了半天都没见年顺人影,跟在张富身边的小厮战战兢兢地,说:“老爷,小的这就去找年管家。” 他可不想留在这里做张富的出气筒。 张富冷哼一声,说:“找到了之后告诉年顺,一刻之内老爷我见不着他的人,那他就自己滚去种地吧。” “是,是。” 年顺起得比张富早,要打理张富上下的事物。他听说沐青天请的人到了,思索再三还是放下手中的活,跟着去了村口看看是什么情况。他算盘打得很好,反正张富起得一向很晚,他只需要在张富起床前赶回来就好。这样他又不耽误伺候,又探到了消息,说不定还能得点赏钱。 只可惜沐青天虽然喜欢哭,但眼神和脑子却是好用的,几乎是过目不忘。他眼尖地从人群中发现了年顺,还强把他拽过去一起迎接车队。 “今日赏菜宴,年管家可一定别忘了。”沐青天暗示道。 “大人放心。”年顺以为沐青天在说礼物的事,恭敬道:“我们家老爷听说赏菜宴后就开始准备了,还赞扬您真是奇思。” 站在最后的吴停云听到年顺的话,不屑地哼出一口气。 “大人,您肚量真大。”年顺皱眉,眼睛横了横吴停云。 一个小小的武夫,算什么东西,敢跟他年顺叫板?还真以为傍上沐青天这棵大树就万事无忧了吗? 沐青天笑笑,伸手拍拍吴停云的肩膀,手指抵住他的嘴角向两边拉。 “来,别那么严肃,你看百姓们都被你吓着了。” 吴停云心中的杀意起起落落,甚至都考虑到当街杀/人要怎么善后了。好在沐青天人怂,看到吴停云表情不好之后就悻悻松了手,转过身去继续跟年顺说话。 “你懂的,男人每月总有那么几天。”沐青天自以为小声地说,还欲盖弥彰回头瞄了一眼吴停云,“我们要宽容大度,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吴停云:吾好当街杀/人!专杀沐青天!!! “这位就是?”说着说着,车队的管事就已经带人来到了沐青天面前。他看向药秦,询问道。 “沐青天。”沐青天下意识报上名,伸出手想要和管家握手。 周围一片寂静,不止是福寿堂管事,就连福宝他们也不懂沐青天此举是什么意思。 “诶呀!蚊子!”沐青天尴尬地把手一挥,顺势收了回来。他忘记了,古人不兴握手……差点就露馅儿了,好险好险,还好他机敏! 福寿堂的管事也是人精,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微微颔首说:“沐里正,请您随我清点货单。” “好好好。” 沐青天每走一步,周围的百姓就齐刷刷向后退一步,谁都不敢出声,除了一个小姑娘。 “凉酿,娘……”清脆的童声在静默的人群中显得非常突兀,“香香,包纸。” 牵着孩子的妇人瞪大了眼睛,急忙蹲下用手死死捂住孩子的嘴,紧张地向四周张望着,就是不敢看沐青天,生怕得罪了他。 小姑娘被捂得喘不上气来,用力挣扎着,小手使劲想要扒开她娘的手。这么一闹,这对母女在人群中反而更加显眼了。 沐青天注意到她们,皱起眉头,推开人群就往那边走。妇人见沐青天径直朝她们走来,腿都开始颤抖,终于扛不住呜咽一声跪到了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童言无忌,她还是个孩子!要罚您就罚奴家吧!” 沐青天脚步顿住,心里很复杂。他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视他如蛇蝎,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做。这次赏菜宴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他还借着这个名头请全村的人吃了一顿饭。为什么自明里的百姓对他还是万分防备。 他转身朝车队走,妇人在他身后也狠狠松了口气。正当她准备带着孩子离开的时候,沐青天去而又返,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这包子是昨天下午蒸好的,是厨子们的吃食,和其他食材一起摆在板车上。 “想吃吗?”沐青天撩起衣摆蹲下,和小姑娘一样高。 小姑娘从出生起,就只吃过一次包子。但就是那一次,让她清清楚楚记住了包子的滋味,很香,很好吃,还能吃得饱饱。 她还被捂着嘴,但眼睛却是亮的,透出了渴望。 吴停云也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这边,万一沐青天出手,他还能救下这个孩子。 “可是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沐青天继续说,视线却移到了妇人身上。 “奴,奴家有钱!”妇人听后,自以为是地开始掏口袋,想从里面拿出钱来换她小女的命。 “不必。”沐青天抬手制止妇人的动作,继续柔声问小姑娘:“本官想用这个包子换你的红绳,可以吗?” 如果他沐青天会被这点小挫折吓倒,那他也不会去做基层扶贫干/部。扶贫不止是让人富起来,更重要的是让思想也“富”起来。就算这里的百姓不喜欢他,只要他做得够多,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小姑娘话说不利索,但却是很聪明的。她听懂了沐青天的意思,纠结一会儿后,恋恋不舍地解下了手腕上的红绳,捧在手心里递给沐青天。 “红绳我收下了。”沐青天眉眼更柔和了,“现在,包子是你的了。” 小姑娘捧着包子,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吃了两口,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娘亲,又把包子送到她嘴边,牙牙道:“娘,七!” “谢大人,谢大人!” 吴停云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沐青天了,明明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在待人上却能做到滴水不漏。到底是真傻,还是城府极深? 清点完货单,确认无误后,沐青天就带着车队去准备布置赏菜宴了。他还想抓年顺这个壮丁一起帮忙,不巧的是张富派来的人正好到了。年顺听完小厮的话后如遭雷击,匆匆和沐青天告别后就赶回了张府。 福寿堂带来的伙计腿脚极为麻利,不到正午就布置好了一切。因为是宴请全自明里的百姓,沐青天特意把宴席桌排在了大路上,这样所有人都能参与进来。 正午,陆续开始有人入场了。稍微有钱一些的、家中还有存粮的百姓来得最早,也带了自家精心挑选的白菜,想要讨好沐青天。 看着一颗颗水嫩的大白菜,沐青天嘴角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 接下来入席的则是来吃饭的百姓,他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一句“大人好”,动作都很拘谨。 最后到来的是张富,排场很足,身后一堆莺莺燕燕,简直要闪瞎所有人的眼。年顺没有过来,代替他的是另一个沐青天没有见过的年轻人。只见他捧着一个用红布盖起来的台子,慢慢放到了赏菜的台子上。 沐青天和张富虚与委蛇后就请他落座。所有人都已经到齐,沐青天鼓起胸膛走出来。 “赏菜宴,开席!” ※※※※※※※※※※※※※※※※※※※※ 由于一些原因所以改文名了!内容不变!谢谢大噶~ 一个小细节,福寿堂的管事并没有叫沐青天“大人”哦~) 小剧场: 沐大人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厚德载物,平易近人,助人为乐,与人为亲,实在是百年难遇的美男子,千年一逢的文曲星,万年不见的父母官!五毛一条,括号删掉 翡翠白菜 福寿堂不愧是崇明县数一数二的酒楼,做出的菜不单讲究味道,还在摆盘上下了功夫,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沐青天没有大领导的架子,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坐下。席上的百姓眼观于心,等沐青天动筷子后才纷纷端起碗开始夹菜。十张桌还是容不下自明里快六百多口人,很多人家都自备了板凳和碗筷,或是轮流上席。 “在下敬大人一杯。”吴停云突然端着一杯酒站起来,对着沐青天那边。 酒后失言,正好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试试沐青天的酒量。 沐青天一抖,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诶,怎么回事,前几天还爱搭不理的,怎么这会儿要给他敬酒了?! 中/国的酒桌文化自古就有,沐青天深受其害。当初为了给小荷叶村拉投资,不得不陪着笑脸去跟那些老板喝酒,虽然喝得不狠,但沐青天酒量实在是不行,每次回去都吐得稀里哗啦,以至于后面落下了慢性胃炎的毛病。 上辈子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已经让沐青天很痛苦了,现在穿越到平行世界的明朝,虽然身体没有以前强壮,但好歹胃是健康的。他发过誓,这辈子再不碰酒,一定要尝遍天下美食。 沐青天端起左手边的小酒杯,也站起身。周围的百姓都停了筷子,既好奇又害怕。 只见沐青天手腕一翻,杯中的佳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地上和黄土融为一体。 “这一杯,敬江山,敬天子。”沐青天面不改色。 这招可谓是滴水不漏,吴停云不可能在“天子”二字后继续逼迫沐青天饮酒,只能黑着脸把自己杯中的酒也倒在了地上。 “敬天子。”吴停云倒是希望沐青天是真的敬畏远在千里外的皇帝。 张富看到后停了筷子,也装模作样站起来泼了一杯酒在地上,对当今圣上的赞美之词张口就来,说得还挺有文采。 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主桌这三位在打什么哑迷。但最有权威的沐大人和张老爷都发话了,他们也不能视而不见,也要学着他们把桌上的茶水或是酒水倒在地上。 “你们在做什么!”沐青天一声怒吼,震住了所有人。 离他最近的福宝受惊吓最大,杯子直接脱手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茶水也理所当然洒了个干净。 “福宝。”沐青天面色不好,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我曾经和你们说过什么?” 福宝从没见沐青天发这么大火,脑子一片空白,话都说不出来,更不知道沐青天曾经说了什么。福圆坐在福宝下手更是紧张,低头稍稍思考一下就明白了他家少爷的意思。 “一粥。”福圆悄悄怼了福宝一下。 一粥,什么一粥?福宝大脑放空,没反应过来。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药秦在旁边解围。 沐青天倒酒是迫不得已,他实在喝不了酒,可其他人倒酒倒茶就没有一点道理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浪费食物,这是沐青天从小养成的习惯。孤儿院里有那么多孩子,没有多余的饭给你吃,你浪费多少,就饿多少肚子。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吴停云默默在心里把这句话念了一遍。 太/祖为了充实国库,加强边/防,推行了以粮换盐的盐引法,收效颇好,极大改善了民生,让久经战/争的百姓稍稍有了喘息的时间。粮食富足,京城里那些人就逐渐忘记了过去受元/人压迫时的饥寒。不止是京城,就连苏州府,攀比浪费的行为也是随处可见。 盐引法自上年开始改变,若是百姓一直浪费下去,总有一天国库中的粮食会入不敷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土地里种出来的粮食,怎可以随意浪费?” 沐青天没有用现代那套理论来教育自明里的百姓,因地制宜不是一句空话,既然在明朝,就要按古时候的规矩来。 “好。”张富捧场道,“沐大人一片赤诚心,想必今上也能感觉得到。” 再看看席上的百姓,也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们平常也不会浪费,只是看别人这么做,自然而然地就跟着学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对不起上天。 吴停云掩去眼中对张富的鄙视,先不说皇兄在顺天府,就算微服私访,也绝不会注意到沐青天这样一个小小的里正。不过沐青天能说出这种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但他心里的偏见还是没有减少——谁知道这话是沐青天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教他的? 一杯不成,吴停云没有放弃,又重新倒好了酒举杯。敬完天子,现在他总没有理由推脱了吧? 沐青天狡猾地一笑,他就等着吴停云这招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壮士现在肯定是在公报私仇。他很想跟停云和好,但酒和美食是底线,他不能让步! “稍后本官还要处理大小事物,不宜喝酒。”他笑着站起来走到吴停云旁边,“不如停云代本官,与百姓尽兴!” “好!!”张富拍手,完全沦为无情的叫好工具。 吴停云眼神沉下来,落在沐青天的身上。 沐青天怂得要命,但为了美食他可以一往无前!反正事后再去道歉认错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减停云的月钱,他还就不信停云能一直跟他呕气! 见吴停云半天没有动作,沐青天大着胆子主动伸出罪恶的爪子,握住了吴停云拿着杯子的那只手。 吴停云眯起眼睛,看向肤色不同上下叠着的两只手。京城女人他见得多了,个个娇滴滴的,腰肢不盈一握,肤如凝脂——沐青天到底怎么长的,手比那些女人还要白? 他早些年征战沙场,手心手背都有很多茧子,乍一被这么柔软的东西贴上,心忍不住跳得快了两下。 “大家都看着呢,停云就给我个面子吧。”沐青天贴过去,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小声求着吴停云。 这一刻,吴停云似乎有些明白沐青天身边人的心情了。 “我一杯,大家随意。”吴停云转身一饮而尽。 “大家随意!大家随意!”沐青天松了口气,换上笑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停云肯帮他解围,那就是原谅他了! 经过这一茬,沐青天吃得更香了,吴停云却是没了胃口。他吃了一点之后就放下筷子,观察着沐青天,发现他没吃几筷子菜就要喝掉一杯茶。主桌上的茶壶都见了底,沐青天就让福寿堂的伙计又上了一壶。 “大人,多喝伤身。”吴停云越过张富,把手搭在了沐青天手腕上,又没忍住捏了两下。 沐青天感动得不行,听话地放下了茶杯。可他又吃了几口菜,嘴唇和嗓子都干得不行,还是忍不住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吴停云皱眉,问:“大人是觉得这饭菜不合口味吗?” “不是不是。”沐青天摇头,“好吃是好吃,只是太咸了点。” 崇明县的酒楼为了拉客,做的菜都是重盐重油,尤其是盐,自从变法之后,各地酒楼都增加了每道菜中盐的用量。 吴停云是支持叶淇变法的,听到沐青天这么说,有些不太高兴。 “人人都称道叶大人变法,沐大人倒是与众不同。” 沐青天噎住,什么叶大人变法,他不知道啊! “叶大人之法,功在一时。”没想到搭话的居然是药秦。 “哦?”吴停云挑眉,“朝堂上的事,你又知道了?” “太监李广家人市私盐,这是人人皆知的事。” 药秦和吴停云交手,沐青天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李广他知道,是弘治时期唯一能叫得上名的贪/官,也在历史书上留名了。可叶淇变法并没有被记载在教科书上,沐青天又不关心朝政,也就没有打听。 “大人,你看大家吃得都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开始了?”张富坐在旁边悄悄对沐青天耳语。 “对,都这个时辰了,再不开始就要耽误下午的事了。”沐青天站起来打断了吴停云和药秦的辩论。 带了白菜的人家各派一个人上去介绍自家的白菜,还有福圆在一旁拿着秤称量白菜的重量。酒足饭饱之后,自明里百姓也放开了一些,纷纷开始点评白菜。 最后只剩下张富带来的白菜了。 张富使了个眼色,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就走到台子旁边,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此菜名为,翡翠吉祥!”说完,他就掀了红布。 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菜出现在众人眼前,不愧“翡翠吉祥”的名字,张富带来的就是一颗用翡翠雕刻而成的白菜。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就连吴停云也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只有一个人并不是那么高兴,甚至还有些惊恐。 “系统系统!翡翠白菜怎么算!跟水晶杯比呢!”沐青天装作筷子掉了,蹲到桌子下面紧急呼叫系统。 【叮铃。】系统十分贴心地为沐青天装配了铃声。 “别叮铃了!急事!大急事!!” 【换算市价,翡翠白菜三十两,水晶杯二十九两半,合格。】 沐青天:系统!我爱你! ※※※※※※※※※※※※※※※※※※※※ 弘治六年叶淇变法改变了明朝盐引制度,稍后文章和作话会介绍。 太监李广家人市私盐至济,畏应期,投盐水中去。【出自《盛应期传》】 小剧场: 沐青天很苦恼,他发现朱敬守似乎把他当儿子养。 沐青天:虽然我很体谅你想要儿子的心情,但我真的不想有你这么年轻的爹! 然后他就被抓去庆王府爆炒了。 呜呜呜小天使们评论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评分,喜欢的话就留2分,别点错了!感谢在2020-11-12 20:44:44~2020-11-13 21:0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日流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任务完成 翡翠白菜一出,刚刚还在议论的百姓霎时间鸦雀无声。 “哈哈。”张富让身边的小妾为他擦了擦手,站起来说:“大人只说是白菜,又没有说是什么白菜。这翡翠白菜也是白菜,你们说是不是啊。” “正是~”小妾用帕子捂住嘴,娇笑一声就倒在了张富身上。 她目光暗暗扫过其他几桌的人,眼里全是鄙夷。穷酸的白菜也敢拿出来比试,真是不识好歹。 再好的白菜,在翡翠面前都不值一提,更何况张富这尊“翡翠吉祥”雕刻精美,将每一片叶子的褶皱和轮廓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菜心甚至还有一条肉滚滚的小虫。 其他几户带了白菜的人纷纷扭头避让,用酒杯掩饰窘迫。他们早就料到张富会在赏菜宴上大出风头,他们带来白菜也不是为了跟张富争个高下,只是想在新里正面前露露脸,好为以后图个方便。 知道翡翠白菜也可以提交之后,沐青天的脸色才稍霁。这样也好,他用一只水晶杯换新手任务,还换到了张富的信任,之后分田会更加容易。 吴停云眼神划过和小妾笑做一团的张富,心中万分鄙夷。再看看只能坐在下手的张富的其他姬妾,吴停云更是觉得恶心。 先帝专宠万贵妃,却做不到一双人。自古最是帝王家无情,先帝后宫妃嫔数不胜数,可先帝留下的子嗣却只有皇兄和他两人。 想起自己和皇上幼年时的遭遇,吴停云慢慢握紧了隐在桌下的拳头。 “要妾身说,只有老爷您的白菜才配得上这赏菜宴呢。”小妾又开口道。 沐青天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这俩人,年龄相差估计都有二十岁了,张富真是禽兽不如。那姑娘也是,年纪挺小,却已经学会了仗势欺人。 上一秒小妾还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下一秒发现沐青天在看她,连忙换上一副小女儿娇羞的姿态,低下头说:“大人,您觉得妾身说的可对?”说完,她还冲沐青天抛了个媚眼。 沐青天心里一咯噔,连忙移开了视线,说:“姑娘自重。” 张富身边的女人都是一顶一的漂亮,但这种“美人”他实在是无福消受。 张富看到沐青天的动作后拉下脸,狠瞪了一眼揽着自己胳膊的小妾,一把把她推开,骂道:“贱/婢!” 小妾有些慌张,连忙跪到一旁认罪求饶。她听闻沐青天是太仓州沐府的公子后的确是存了勾/引的心思,可没想到沐青天居然不上钩,还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她越想越气,竟是恨上了沐青天。 其他姬妾看到张富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想坐到那里去。在沐青天眼里,简直就是群魔乱舞,让人不忍直视。 最后张富点了个扭得最欢的过来,那人一坐过去就像是被抽了骨头,直接靠在了张富身上,青葱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张富的肩。 张富暗暗观察沐青天的表情,心里面有了谱。 “闻香。”张富突然唤道。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应声从他身后走出。 “去,伺候大人赏菜。” 那贱/骨头倒是提醒他了,沐青天身边没有女人,正好是个机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沐青天还是草包,只要美人钱财给足了,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揉搓? “不不不。”眼看那姑娘就要走过来,沐青天猛地站起来后退几步,连连拒绝。 他可是有操守的扶贫人,绝不会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 吴停云有些意外地挑眉,默不作声地端了杯茶细细品着。虽然不如宫里的贡茶柔顺,但别具一格,是苏州特有的风味。 闻香就像没有听见一样,还要上前。张富眼珠子一转,大声喝道:“没听见大人的话吗?回来!” 妖的不要,纯良的也不要,这沐青天到底喜欢什么? 没等张富想出个所以然,沐青天就逃到了台子旁边,装模作样地开始观赏白菜。他一颗颗仔细看过去,忍不住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想当年他胃不好的时候,唯一能敞开了吃的也就是白菜。他还自创了很多白菜料理,与白菜结成了深厚的情谊。 反倒是张富的翡翠白菜,沐青天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要不是能完成任务,他都不会看上一眼。 最终结果不出意料,张富的翡翠白菜艳压群芳,夺得了头筹。百姓看着张富把翡翠包好送给沐青天,面上不喜不悲,收拾好碗筷就各回各家了。 “张老爷,不妨留下一叙?”沐青天叫住张富。 “大人请。” 吴停云本来要去帮着一起收拾,但看到沐青天和张富一道,就找了个借口离开,跟着一起到了书房。 “张老爷这礼物实在是贵重,本官收不起。”沐青天深谙官场之道,装作为难的样子,把翡翠往张富面前一推。 吴停云蹲在墙角,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大人,这是草民的一片心意,您不必放在心上。”张富笑着又把白菜推回去。 “本官今日只是为了与民同乐,张老爷还是拿回去吧。”沐青天又推。 “既是‘乐’,大人就更该收下了。”张富笑眯眯的,“大人收下,草民就高兴。” “这……”沐青天舒心地笑了,顺着张富的台阶下去,说:“这样,本官也不好意思白拿……” 沐青天的声音越来越小,吴停云就只听见这句话。他捅破窗户纸,正巧看见沐青天从怀里拿出一只水晶杯递给张富。 “张老爷好意本官心领了,之后还要仰仗张老爷多多照顾。”沐青天挂上自己的招牌假笑,成功骗过了张富。 “哈哈,那是自然!”张富睁大了双眼,不停翻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水晶杯。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离开书房,吴停云见状赶忙闪到一旁的柱子后面,目视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沐青天怎么会有水晶杯,看成色,甚至不亚于番邦进贡上来的贡品。这还不是首要的,他明明已经派人劫了沐青天的马车,还拿走了全部的东西,这水晶杯是从哪儿来的?! 什么赏菜宴,分明是借着赏菜的名号行受/贿之实!吴停云怒不可遏,觉得自己完全被沐青天愚弄了。装得一副柔弱清高,没想到也是烂到骨子里的小人。 送走张富之后,沐青天使劲拍了拍自己快笑僵的脸,痛快地大喊一声。忙活了十天,终于把新手任务做完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心上好锁后就叫出了系统。 【请问您是否要提交‘翡翠吉祥’?】 “是。”沐青天点点头,还有些意外。系统居然知道这颗白菜的名字? 【提交成功。】 紧接着,沐青天就看到任务栏里“新手任务”的标志暗了下去,旁边多了一个红色的勾。 【恭喜您完成新手任务,请再接再厉。进阶任务一:贪十个鸡蛋,时限三个月。】 “等等,任务奖励呢?”沐青天问。 【稍后将发放至商城,请自行查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沐青天总觉得系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欣慰。 【系统将在一分钟后陷入休眠,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沐青天摇头。 【祝您好运。】 随着系统消失,商城面板立刻弹了出来。沐青天注意到仓库图标的右上角有一个小红点,他打开之后发现之前存放的水晶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蓝色的水晶。 沐青天用手点了一下水晶,面板左侧就弹出了介绍。 【新手任务奖励:加倍药剂。使用方法:单击取用,可以加倍任意数量物品(不包括任务物品)。】 看到前半段的时候沐青天还挺高兴,以为只需要一个鸡蛋就可以完成进阶任务一。 “唉,想也是,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他叹了口气。 手握一百个积分还有加倍药剂,沐青天一时间竟想不出来要怎么完成进阶任务。张富肯定不缺鸡蛋,但他不想欠人情,也不想被张富拿住把柄。药秦说里正的俸禄要等每季收完田税后县衙统一发放,现在也不可能拿到。 他又打开商场翻了翻,现在能买的道具也都没什么用。 纠结着,刚刚吃饭时喝下去的一壶茶终于有了动静。沐青天捂着裆飞奔到茅厕,正巧遇上了吴停云。 “壮士,挺有料的嘛。”沐青□□下看了一眼,打趣道。 男人嘛,拉进距离其实很简单。沐青天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吴停云不可置信转过头看着沐青天,手抖了第二次。 难怪他拒绝了张富送过来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断袖! “诶停云,这就走了?”沐青天看着利落提起裤子落荒而逃的吴停云,疑惑不解。 吴停云一刻都不想多待,听到沐青天的话之后更是加快了脚步。 他低下头,嘿嘿一笑。壮士肯定是不好意思了,他能理解的。 当晚,吴停云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沐青天光/着/身/子躺在他床上! “哈——嗯?早上好啊停云……” 不是梦啊!!! ※※※※※※※※※※※※※※※※※※※※ 正在争取恢复原文名,希望可以成功!求个祝福~ 小剧场: 沐青天:咦?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朱敬守:没有。 沐青天:真的没听见吗? 朱敬守:真的。 沐青天:那就对了,父爱无声。 …… “你放我下来啊!!!!” 盐引与醉酒 事情还要从昨天下午说起。 “总算是收拾完了!”福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对身旁的福圆说。 “嗯。” “实在是辛苦两位小兄弟了。”福寿堂的管事走过来,态度很是亲和。 宴席散了之后,本该是由福寿堂的伙计收拾残局,但沐青天看了下天色,随后叫来福宝悄悄耳语。 福宝福至心灵,点点头就去找管事,把沐青天对他说的话一字一句重新说了一遍。 “什么?”管事皱眉,“竟有这等事?” “那伙土匪不伤人性命,只贪钱财,但保不准有什么意外。我家大人心善,怕你们回去的时候赶夜路不方便。若是半时辰后出发,天黑前就能到下一个村子,不至于露宿在荒郊野岭。” “可是,最近并未有什么盗匪害人的消息传出。”管事还心存疑虑,“里正的好意咱们心领了,但半个时辰咱们也收拾不完这些东西。” 他们何尝不想尽快回到崇明县,可是既然收了银子,就必须要善始善终,把事情做好,这是福寿堂一直以来的规矩。 福宝听后嘿嘿一笑,说:“所以我家大人派我们来帮忙。” “这怎么使得?!” 福宝摆摆手,并不在意那么多。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愿意去做这些事,觉得是辱没了沐府的身份。但跟在沐青天身边久了,他渐渐也不把身份地位看得那么重,性格也平和了许多。 “大人都这么说了,管事就莫要再推辞。我马上叫其他人过来,需要我们做什么也不要客气,直说就好。” “那……”管事犹豫片刻,而后笑着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人心细如发,爱民如子,假以时日必将拜相封侯,直步青云。” 福宝听了很高兴,对管事的态度更亲近了一些。 “借管事吉言。” 虽然福宝说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但管事也没有蠢到真的让沐青天的贴身小厮去做脏活粗活。他拜托福宝去收敛酒壶,福宝没有异议,挽起袖子开始收拾。 沐青天下血本定了五坛桥酒,宴席散了之后剩下一坛没有开封的,还有半坛没喝完的。有了沐青天的好意在前,管事十分善解人意地退了这坛酒的银子,也给两方结了善缘。那半坛酒则是被沐青天拿去借花献佛,悄悄放进了吴停云的房间里。 福宝爱酒,这次赏菜宴却没有喝太多,怕耽误了事。在收拾酒壶的时候,他发现每一壶里都会剩下一点。耐不住胃里酒虫的躁动,福宝偷偷把桌上所有酒壶里剩下的酒全都倒进了里□□的茶壶中,打算回去找个坛子封起来,每日饮一小杯过过嘴瘾。 “福宝!过来搭把手!”药秦在远处喊道。 “来了!” 福宝直接把装满了酒的茶壶扔到了桌子上。 放完水的沐青天从茅厕里走出来,一身轻松。他背着手晃晃悠悠就转到了前院,看着忙碌的伙计们,也想上去一展身手。 “咦,这不是我的茶壶吗?” 福宝走之后,福寿堂的伙计麻利地收掉了桌上的碗筷和酒壶,只留了茶壶在桌子上,十分显眼。 沐青天走过去掂了一下茶壶,里面的水咣当咣当晃着,几乎是满的。沐青天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拎着茶壶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福宝回来之后发现桌上的茶壶不见了,连忙拉住一个路过的伙计,问:“你有看到之前桌上放着的茶壶吗?” 伙计态度也很好,说:“那茶壶不是我们福寿堂的,所以管事就没让收。后来沐里正路过,顺手就收走了。”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福宝呆愣在原地,半天都没从悲伤中回过神来。 福宝的表情实在是太狰狞,连伙计都觉出了不对,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福宝只能尴尬地笑笑,放走了伙计。 要是不敢去要的,公子要是知道他想偷偷藏酒,肯定会罚他扫一个月的茅厕! 福宝叹了口气,在心里宽慰自己两句之后就又去帮忙了。 送走福寿堂的人之后,沐青天给了福宝福圆他们一人十个铜板以示奖励。赏罚分明,手下的人才愿意服从。 “药秦,你随我来一下。” “是。” 进阶任务还有三个月,沐青天倒是不太着急。但有一件事他非常在意,必须要现在搞明白。 以前他没事的时候也喜欢看看电视剧,但凡是古装剧,总是会提到“盐引”。良臣被冤枉,绝对会有“贩私盐”的罪名;奸臣被除,也与“盐”脱不了干系。 在现代,盐作为一种调味料是司空见惯的,而且价格也很便宜。可在古代,盐的重要性不亚于军/防,获得渠道和贩卖都有严格的要求。沐青天不希望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触犯了大明的律令,还没施展宏图抱负就香消玉殒……哦不,是英年早逝。 “今日宴席上,你与停云讨论的‘变法’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不知?”药秦有些意外。 “沐家不做盐引生意,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沐青天搬出沐府做挡箭牌,顺便试探了一下药秦。 如他所料,药秦听到“盐引生意”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见现在盐引是可以私人贩卖的。 药秦对沐青天的话深信不疑,说:“原来是这样。大人想从哪里听起?” “从叶大人说起吧,我听你们提到了许多次。” “是。” 太/祖/起/兵,赶走了元/人,建立明朝。为了防止元/人卷土重来以及外族进犯,太/祖在军/防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来保江山稳固。从洪武开始,一直到去年叶淇变法,大明实行的一直是“以粮换盐”的盐法。 粮草是行军打仗的基本,可明朝初建,百废待兴,国库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粮食来供给军/队使用。于是太/祖下令推行“开中法”,将盐引发放给各地屯军,百姓则需要向屯军上缴粮食来获得盐引,继而去官府换盐。 这样的做法保证了粮草的绝对充足,也顺利帮助大明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可到后来,尤其是成化年间,随着钞价衰落以及军/屯的减少,百姓仍像以前一样纳粮,但国库已经没有余盐支出了。 国库空虚,今上又迫切想要解决盐引的问题,于是户部尚书叶淇上书提出“折色法”:盐引不再由屯/军控制,而是由商人直接出银购买,再卖给百姓。 “‘折色法’虽缓解了国库的压力,但却抬高了盐价。商人以低价从朝廷手中购得盐引,再高价出售给百姓。像福寿堂这样的大户并不受盐价影响,反倒加倍购买盐引来吸引食客。”药秦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可普通百姓却遭了殃。”沐青天面色凝重。 盐价由官府管控,明面上不允许商人通过盐引获取暴利。但现在官商勾结,商人从盐引中获的利有一部分也要交给当地的官/员,最终吸的都是百姓的血。 “正是。”药秦恭敬道。 “太监李广的家人仗着他的势力作威作福,哄抬盐价,还好有盛大人,才没让他们得逞。” 听到这里,沐青天疑惑地扭头看着药秦,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药秦莞尔,说:“是草民疏忽了,还未向大人表明身份。” “草民的师父曾是御医,草民早些时候也随师父一起住在宫中。” …… 看沐青天一脸吃屎的表情,药秦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大人,有何不妥吗?” “没有。”沐青天摇摇头。 御医的徒弟,医术居然这么差劲,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师父得罪了万贵妃,全家被流放至此。”药秦抬头,回忆起过去。 “师娘病死在半路,小师妹和小师弟也都没能幸免,最后到达自明里的,也就只有师父与草民两人。” 沐青天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药秦,最后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说:“逝者已斯,往事如烟,要活在当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药秦低下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沐青天,认真说道:“大人说的对,都已经过去了。” “时辰不早了,今天辛苦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沐青天亲自把药秦送回去,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屋子里,沐青天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他和药秦说了快一个时辰的话都没喝一口水,又走了那么远的路,嗓子早就冒烟了,嘴唇干干皱皱的。 沐青天坐下,随手从桌子上捞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嗝。” 别人是千杯不醉,沐青天是一杯就倒。他一头撞在桌子上,过了半晌才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被磕红的额头,脚步平稳地站起来推开门,径直朝外面走去。 在花园里游荡了半个时辰,沐青天终于碰到了第一个活人。 “大人,这么晚了您还没有睡吗?”吴停云驻足问道。 “本官看这月色甚好,所以出来看看。”沐青天一脸严肃。 吴停云眼睛一转,拉住沐青天的手,说。 “在下也觉得这月色极美,大人不如来在下房里,边饮边赏。” ※※※※※※※※※※※※※※※※※※※※ “户口食盐累岁未支给。”出自《明实录》 “不给食盐而纳钞如旧。”出自明朝地方志 小剧场: 朱敬守:小子,眼睛往哪儿看呢?!他是本王的! 嗯……没错,可以稍微剧透一下,药秦是庆王情敌来着。 戒备 “好极。”沐青天重重地点点头,抬脚就往吴停云屋子的方向走。 此时的吴停云怎么也没想到,沐青天已经醉得不清醒了。他还在想怎么灌醉沐青天,撬开他的嘴。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沐青天十分豪气地捞了一杯酒,对着天上的月亮一口闷了。 三人?吴停云眼皮一跳,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仔细打量着双颊微微泛红的沐青天。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呢? “大人,这里只有你我,并无第三人。” “胡说!”沐青天嘟起嘴,满脸的不高兴。 他抬手往身后一挥,嘴上还说着“小王,来。”动作自然又熟练,就好像他身后真的站着什么人。 吴停云背后发凉,目不转睛地盯着沐青天身后的墙壁,既紧张又兴奋。 沐青天自顾自翻开一只小杯子倒满了酒,推到无人坐着的位置前,眼神迷离望着半空,语重心长地说:“小王,我知道你是大学生,不喜欢做这种事。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真正的,脚踏实地为人民做些什么。” 小王是沐青天带的徒弟,是上面委派下来的大学生村官。沐青天手把手地教,就是希望将来他不在的时候,小王也能独当一面。 窗外忽然吹进来一阵风,吹得桌上烛火摇曳,火焰明明暗暗的,更是把沐青天的脸衬得晦暗不明。 吴停云眼皮一跳,伸手在沐青天眼前晃了两下。 “呵呵,小红你又不乖了。”沐青天眼睛发直,一把抓住吴停云的手垫在自己脸颊下蹭了蹭。 吴停云听不懂沐青天嘟嘟囔囔半天都说了什么,但他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大学,小王,还有小红。从沐青天的动作来看,小王和小红应该是两个人。再看名字,小王或许是沐青天的心腹,而小红很有可能就是沐青天的枕边人。 《大学》是义经的必考科目,可之后加一个“生”字,吴停云是闻所未闻。他思考着,竟忘了把手抽回来。 “嗯?”蹭着蹭着,沐青天疑惑地抬起头,抓住吴停云的手腕左右翻看着。 “小红,谁给你把毛剃了啊?” 吴停云眉毛抽搐,轻轻一推就把沐青天按在了桌子上。他脸黑得像是刚刚从墨池里出来一样,眼中的杀气显露无疑。 沐青天是个好龙阳的,没想到口味居然这么重。中原之人体毛皆是稀疏,只有番邦之人才会浑身长满了毛。他还记得之前在宫中和皇兄一同接待番邦使臣的时候,那些大汉手上浓密的毛发,剃下来都能做毛刷子了。 吴停云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也不想继续跟沐青天纠缠,起身就要离开。谁知道醉酒的沐大人力气出人意料的大,直接挣脱了他的桎梏,咸鱼翻身把他压在了桌面上。 酒杯被碰到,淳澈的酒液顺着桌子慢慢流动着,沾湿了吴停云的发尾。 吴停云心头一颤,怒道:“大胆!” “别叫。”沐青天不耐烦,直接伸手捂住了吴停云的嘴,另一只手竟然放到他胸口上摸索着。 “我都跟他们说了。”沐青天撅起嘴满脸委屈,“不能剃小红的毛……”冬天把脚埋进小红肚子的毛里,可暖和了。 就在沐青天即将解开吴停云的衣带,顺着边沿摸进去的时候,吴停云腰上突然用力,抓着沐青天调了个个儿。 他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沐青天竟敢!他竟敢!万贵妃还在时,他和皇兄在宫中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终日,受尽了苦难。等皇兄登基,他也加封庆王,他发誓再不会受人欺辱。可沐青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着他的底线! “谁在那里!”吴停云猛地转头,看向半开的窗户。 半晌后,一只手从窗外伸进来,拉住窗框慢慢地把窗子关上。 吴停云松开沐青天,整整衣服越过桌子来到门口,用力推开门,只见一个黑衣人正恭敬地跪在外面。 “属下知罪。”黑衣人悄悄往里面瞄了一眼,“主子您继续,属下明日再来。” 殿下不近女色,连太/后都着急了,明着暗着给殿下张罗亲事,办赏花会,挑选各家小姐与殿下相看。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你在看什么?”吴停云语气危险。 “非礼勿视。”他捂住自己的眼睛。 “非礼勿听。”他又捂住自己的双耳。 “非礼勿言。”最后,黑衣人在嘴前划了一道,安安静静闭嘴了。 “出去说。” 黑衣人噤声跟在吴停云身后,还贴心地帮沐青天关了门。 两人走到里□□的一处角落,黑衣人随后端正地单膝跪在吴停云面前,说:“属下们拆了马车的板子,并未发现夹层中藏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李参石呢?” “还在小柒的控制中。属下们前日截获了一封送往崇明县的书信,请您过目。” 吴停云接过纸张仔细看了一遍,又递回给黑衣人,说:“派人把信送到崇明县县令手上,让小柒不要再盯着李参石了。” 黑衣人意外地抬头,问:“主子,李参石已是强弩之末,为何要在此时?” “李参石只是饵,本王要用李参石钓更大,更肥的鱼。”吴停云勾起一抹邪笑。 “殿下英明。” “还有,去查沐青天身边有没有姓‘王’的人,再查查他的官是从谁手上买来的。” “是。” 目送着属下安全离开里□□之后,吴停云揉了揉眉心,眉间全是散不开的阴郁。沐青天藏得太深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与李参石或是崇明县县令有关系的证据,查了这么久,全是白费功夫。 “青天无停云……好一个青天。” 吴停云望着水面倒映出的皎月,终究是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房里。 等等,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吴停云推开门的一瞬间,沐青天就从里面扑了出来,端着酒壶怼进了他嘴里。 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酒,吴停云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沐青天骑在他身/上,俨然一副醉酒撒酒疯的模样,一点机会都不给,把满满一壶酒都灌进了吴停云的肚子里。 “月色真美!喝!”沐青天打了个酒嗝,倒在吴停云身上吐了一地。 回忆结束,吴停云揉着因宿醉疼痛的脑袋,掀了被子蒙在沐青天头上,打算把他直接闷死。 沐青天扑腾着,一脚踹在了吴停云胯/下。 …… “壮士。”沐青天察觉到不对,哭丧着脸从被子里抬起头,说:“是你先动手的。” 吴停云怒极反笑,狞笑着抓住沐青天的脚踝就往自己这边拖。 “打人不打脸!”沐青天尖叫。 “在下怎敢对大人不敬。”吴停云看着沐青天脚腕上被自己攥出的一圈红痕,心里的愤怒稍稍平息了一点。 沐青天从吴停云这边捡了一条命回来,但他并没有连滚带爬跑回自己的房间里,而是穿好衣服去了书房。 “福宝,叫药秦过来。”沐青天从福宝手中接过一杯茶,说。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福宝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说:“福宝这就去叫他,大人稍等片刻。” 沐青天很疑惑,为什么一路上别人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难不成他把衣服穿错了? 直到药秦到书房,沐青天才终于明白,福宝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哭笑不得地跟药秦解释了半天,但在药秦眼里却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大人。”药秦微笑,“大人以后若是想赏月或者喝酒,可以找草民,药秦随时奉陪。” “好,哈哈,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啊。”沐青天摸摸脑袋蒙混过去,并没有看见药秦深沉的目光。 “说正事。” “药秦,你去过自明里周围的山上吗?” “去过。”药秦答,“山中有许多草药,草民大约半月就上山一次。” 沐青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期待地看着药秦,说:“那你能带我去摘一些草药回来吗?” “大人受伤了?”药秦皱眉一下就想到了什么不纯洁的事。 “啊?没有没有。” “我就是想摘些药材去换点新鲜的菜。”沐青天解释,“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一定要保密。” 药秦低沉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郑重地对沐青天说:“大人放心,草民就算是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好,那过段时间我找个理由,和你一起上山。” 沐青天清醒之后回忆起了昨晚的一些事,包括吴停云推开门后,外面跪着的那个黑衣人。他不知道吴停云的身份,但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再去找吴停云帮忙,只能找到药秦来帮他做这些事。 多亏了昨天的酒,他梦见了一个奇妙的东西。如果能做成,张富不仅会将名下的土地拱手送上,还不会有任何怨言。不管百姓愿不愿意种这些地,他都必须先从张富手里把属于官府和百姓的地全都拿回来。 与此同时,吴停云拿着一条小了不止一号的亵裤,在房里诅咒沐青天。 ※※※※※※※※※※※※※※※※※※※※ 有关明孝宗幼年的奇妙经历,我会在后文和作话里介绍。有兴趣的小天使也可以自己去查查~ 小剧场: 药秦:诶呀,看来我的呼声很高啊! 朱敬守:呼声再高有什么用,这又不是买股文,你终究只是个男配。 沐青天:嘿呀,本官向来一视同仁,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你们都是本官的左膀右臂! 朱敬守:你闭嘴!感谢在2020-11-15 20:49:37~2020-11-16 21:0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真香!沐青天如是说 渡过第一个难关之后,沐青天就开始了他的“微服私访”旅程。上门走访是必须的,可他现在身无分文,只有一个没什么卵用的翡翠白菜。第一次空手上门,沐青天还有些紧张。 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让药秦跟着一起走访。他和吴停云都不是本地人,对当地的习俗也不是很了解,万一冒犯了别人,就本末倒置了。 “大人,咱们最好酉时再去。”药秦听完沐青天的计划之后,提议道。 “为何?” 酉时临近日落,他最多只能访上两户就该回来了。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住在别人家,蹭吃蹭喝的。 “鸡鸣时大家就都上田耕种了,这是张老爷定的规矩。辰时早食,大多数人也并不回家,直接在田上吃带的干粮。” 沐青天点点头,紧接着问:“申时前后呢,只需避开用饭的时间就好。” 药秦微微一笑,说:“大人有所不知,从张老爷手上租田的百姓,必须从日出劳作到日落。就算是夕食,他们也不能回家,而是聚在一起等张府放饭。” “七个时辰?!”沐青天惊讶,在心里默默换算成了小时,就是整整十四个小时无休! 药秦没继续说,留沐青天自己去想。 张富和李参石联手侵吞了百姓的土地,再假装慈悲雇佣大家上田劳作。虽然有月钱,但这些月钱大部分都用去交了田租,百姓实际能拿到手的,一月不足十钱。 最重要的是,大家如此辛勤地劳作,田地里的粮食却是一分也不属于他们,全都归张富所有。 这些事药秦看在眼里,他可怜自明里的百姓,却从没有想过帮他们。人各有命,师父的死是命,自明里的百姓被张富欺压,这也是命。 如果不是沐青天的到来,他还是会像之前一样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沐青天给了他活下去的目标——报恩。师父捡了他,他最后给师父收了尸,这份恩情就算了结了。等到将来某一天,沐青天不再需要他的时候,这份恩情他也会铭记在心。 “那就酉时。”沐青天越想越不对劲,决定还是先听药秦的,悄悄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大人今日就要去吗?” “嗯。”沐青天点头,“自明里每户每家的情况我也不甚知晓,药秦觉得先去哪一家会比较好?” “村东有一户还算富裕的人家,姓何,家里一共五口人,有自己的田地。大人不如从这一家开始,这样申时前大人就可以前往。”虽然是建议酉时再去,可药秦还是贴心地给沐青天选了一户不是那么难对付的。 “好。” 吴停云很奇怪,现在已经是申时,往常这个时候沐青天早就该敲着碗过来叫他去吃饭,今天怎么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他走到书房,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又去了前厅,还是没看到沐青天,还有药秦。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他必须时刻盯着沐青天。 福宝正在院子里打扫落叶,吴停云便走上去,问道:“大人呢?” “公子和药秦出去了。” 吴停云听到药秦的名字,微微皱了下眉,又问:“去哪儿了?” 或许是吴停云语气太过咄咄逼人,像是在盘问,福宝也有点不高兴,说:“公子去哪儿也不用跟咱们报备。” 这几天的不顺让吴停云胸中一直憋着一口气,不能对沐青天发泄,可对区区福宝,他还没有大度到让他爬到头上撒野。 吴停云蔑视地乜了福宝一眼,转身就走。他特意在脚下用了力,带起一阵风,把福宝刚刚扫成一堆的叶子全都吹了起来。 “你!你!”福宝站在原地跳脚,又忌惮吴停云的气势和功夫,不敢硬碰硬。 “你等着,我去告诉公子!” 吴停云讥诮笑笑,倒开始期待,沐青天听说之后会怎么评判这件事。是护亲,还是公正?毕竟最开始出言不逊的是福宝,不是他。 此时的沐青天正在何家,并不知道里□□后院“起火”了。 沐青天神情严肃,每过一会儿都要整理下衣服,抚平上面的褶皱。 “药秦,你看我的衣服没穿反吧?” 药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妥,强忍着笑意走到沐青天旁边说:“大人,这已经是您第六次问草民这个问题了。大人放心,您穿得很好,没穿错,也没穿反。” 沐青天哀怨地侧头看着药秦,说:“有六次吗?” “没有。”药秦很识时务。 临到门口了,沐青天却退缩了,干站了快一刻钟也没敢上去敲门。自明里的百姓不喜欢他,现在他还是不请自来,也没带点伴手礼,等下万一被人用扫帚揍出来,那多没面子! 药秦也不催促,陪沐青天一起站着,直到何家老大回来。 “秦老弟?你怎么在这里?”何家老大放下手里的锄头迎上来。 药秦救过何家小弟的命,所以何生财对他很是亲和,仅凭背影就一眼认出了他。 “这位是?”何生财看着沐青天问。 “沐大人,咱们的新里正。” 沐青天正打算跟这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打招呼,就看到他腿一抖,“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大人,草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靠着这些田过活,求大人手下留情!” 沐青天欲哭无泪,差点也给跪了。这里的人都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他长得有那么吓人吗?动不动就是“手下留情”“大人饶命”的,他受不起啊……都说一跪减寿十年,这么算下来,他都没几年可活的了! “快起来,地上凉。” 药秦观察着沐青天的脸色,顺势把何生财扶了起来,悄声道:“何大,沐大人和咱们想的不一样,等会儿你该说什么就说,别跪,大人不喜。” 何生财感激地看了药秦一眼,点头借力起身,又敬又惧地站到一旁。 “前几日赏菜宴吃得可好?”沐青天放慢语速,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 “回大人的话,草民一家都吃得很好。”也是第一次吃得这么饱。后面的话何生财没有说出来。 “本官自知是外人,但既然来了自明里,做了这里的里正,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不敢。”何生财嚅嚅说。 在门口聊了几句,沐青天觉得何家老大还是十分拘谨,于是提出要去他家里坐坐,希望何家老大在熟悉的环境里能稍微放开一些。 “大人请。” 一进门,沐青天就被角落里堆着的一堆小白菜吸引了注意力。何生财刚一回头准备请沐青天坐下,就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给震住了。顺着视线看过去,他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人。”何生财尴尬地笑着,“这些是今晨刚收上来的白菜,准备屯着过冬吃的。” 张富派打手毁了他家的田,稻子全都被连根拔起,土也被毁了大半。再种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连夜去另一片田里收了油菜,准备拿一小半去县里换钱换米,剩下的晒干屯起来过冬。 这堆菜是他们一家老小的命,绝不能交出去。 “好,呵呵,好,白菜好。”沐青天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寒舍简陋,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何家五口挤在一间破旧的砖房里,房与房之间只架了几扇老旧的屏风用作间隔。桌子摆在房间的正中央,沐青天和药秦一进来,整个房间就变得拥挤不堪。 起初何生财还很拘束,直到沐青天看到悄悄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的小孩子。沐青天招招手,那孩子就抱着一只布老虎小步跑出来。 何生财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坐到了沐青天的腿上,惊悚程度不亚于半夜见鬼。沐青天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成功取得了何生财的信任。何生财把这些年张富勾结李参石干的好事全都说了出来,提到自家的田地时,纵然是七尺男儿,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申末,何娘子端了几碗粥出来。摆在沐青天面前的碗里只有薄薄一碗底米,而何生财的的碗里却有厚厚的一层。 何生财心中一惊,目带责备地看向自家娘子。谁知何娘子一点儿都不在意,还隐晦地瞪了沐青天一眼。 “拙妇无知,大人见谅。”何生财连声赔罪。 “无妨。”沐青天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沐青天本来就没打算蹭百姓的饭,见已经到了饭点,客气几句后就带着药秦离开。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沐青天和药秦走出几百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大人!大人!”何生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请大人收下。”他摊开手,一把小白菜静静地躺在手心上。 沐青天心里五味杂陈。他收下了小白菜,郑重许下了诺言。 “三个月,三个月后本官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一路上沐青天都没有说话,药秦尽职尽责地跟在他身后,保护他的安全。 回到自己的房间,沐青天迫不及待地调出了系统商城,翻到第二页,选择“压缩面膜”。 【是否使用一百积分兑换压缩面膜?】 “是。” 沐青天之前以为这是商城里最没用的东西,还说谁买谁傻逼。 哎嘛,真香! 沐青天满意地查看仓库里多出来的压缩面膜,再次开口。 “赊账。” 【是否赊账购买保鲜药剂?】 “是。” ※※※※※※※※※※※※※※※※※※※※ 再有几章庆王的脸就要被打肿了,他也会放下偏见,第一次正视沐大人~不要不喜欢小朱嘛,他本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骨子里的傲气还是有的,所以才会有些霸道。 大噶可以猜猜压缩面膜是干什么用的hhh 小剧场: 沐青天:停云停云,该吃饭啦! 吴停云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拒绝了沐青天想要一起发胖的好意。 无情 一天后,沐大人私访的消息就经由何娘子的嘴传遍了自明里。 “何老大家的,你别是匡俺们呢。”河边,和何娘子一同洗衣的老妇并不相信她的话。 “就是,狗官在自己府上吃得好睡得足,干嘛非要来咱们的破草屋。” 何娘子眼珠一翻,气势汹汹地说:“你们不信就不信,别等他找上门了再来我这里哭。” 那两人见何娘子这么笃定,心里也开始打鼓。难不成是真的? “那大人去你们家,都做了些什么?”老妇小心翼翼地问,“你看看你,生什么气嘛,俺们又不懂,你多担待着。” 见她们示弱,何娘子才顺了顺气,哼哼着把自己听到见到的说了一遍。 “药秦就是个没心的白眼狼,看不过我家相公过得比他好,竟然引了里正来。瞧瞧他那副样子,就差给里正跪下当奴才了。” “都说新里正是太仓州一家富户的公子,我看倒不像。”何娘子撇撇嘴,“一进门就打上了我家菜的主意,还装模作样的,比之前那狗官还要可恨!” “呀,竟有这等事?”老妇惊讶道。 何娘子声音大,周围洗衣的妇人姑娘都好奇地抬头往这边张望。得到了关注,何娘子越来越骄傲,添油加醋地说着沐青天的坏话。 “我家相公也是老实的,迫于狗官的威胁,最后还是送他了一捆菜。那可是我们家过冬的菜!” “太过分了。” “就是。” “狗官!猪狗不如!” 大家七嘴八舌地骂着,把平常积攒的怒气全都发泄在沐青天身上,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愤恨,就好像沐青天真的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纵使她们中的许多从未见过沐青天一面,甚至还受了赏菜宴的恩情。 等何生财知晓这件事的时候,谣言已经传成了“沐青天抢光了何家的菜,打算饿死何家的人,强占何娘子。” 何生财扛着锄头站在门外,何娘子滔滔不绝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 “我,我生是何家的人,死是何家的鬼,绝不会屈服于那个狗官的!”何娘子字字泣血,好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 他拉下脸推开门,把锄头重重扔在地上,惊到了里面的两个人。何娘子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僵笑着迎上来,说:“相公回来啦,饭备好了,就等你吃。” 何生财没有应声,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原本和何娘子对坐的那个妇人见情况不对,收拾好自己的布包,跟何生财寒暄两句之后就溜出了何家。 “为何要说这种话。”何生财忍着怒气,尽量平静地问自家娘子。 他和何娘子是青梅竹马,年少夫妻,这么多年来一直如胶似漆。他愿意宠着何娘子,什么事都依她,家里的钱财也都交由她保管。 “说甚?快进来吃饭,菜都要凉了。”何娘子心虚,拉着何生财的袖子想把他往里拽。 “我问你为何要诋毁沐大人。”何生财稍稍拔高了声音,完全没了平常老实憨厚的样子。 何娘子从没被这么对待过,登时也火了,甩开何生财尖声道:“我说什么了我?!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沐大人何时对你起意,你昨日又是如何对大人的!”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意思!”谎言被揭穿,何娘子有些无地自容。她在何生财胸口上狠推了一把,骂道:“你成天只知道种那一亩三分的破地,何尝在乎过我的感受!你知道我每天照顾你那个瘸了腿的弟弟有多辛苦吗!当年我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个没用的。” “要是当初我应了岑员外的聘,现在怎么也该是岑夫人了!” 何娘子吼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要挽救,却碍不过面子,只是小声说了几句谁也听不见的话。 何生财的心凉了个彻底。他顶着张富的威胁,每日辛勤耕作,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能让所有人都吃饱。当年小弟受伤时,她也曾依偎着,柔声安慰说会照顾小弟,大家一起度过难关。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人心已经变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而后看向何娘子,声音苦涩:“岑员外,并非良人……那时他已经有两房小妾,你就算嫁过去也会受委屈的。” 何娘子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何生财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蹲下去抱住了她。 沐青天听福圆说了谣言的事之后,吓得没敢再去上门。古人诚不欺我,三人成虎,他只是上了个访,怎么就成了欺男霸女的恶棍了? 不能家访,沐青天只能把进山的事提上了日程。他借口说染了风寒,要闭门几天,只用药秦照顾。翠竹的心最细,沐青天把家里的事托付给她,顺便让她帮自己打个掩护。 翠竹有些担心,但她还是答应沐青天帮着一起瞒住其他人,反复叮嘱药秦一定要照顾好她家公子。 “大人要去哪儿?”吴停云抱胸靠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半截身子卡在墙里的沐青天。 沐青天一抖,尬笑着抬起头,说:“啊哈哈,好巧啊,停云也来看风景吗?” 他特意告诫翠竹和药秦一定不要走漏风声,尤其是对吴停云!他不惜爬墙洞,就是为了躲开吴停云。 摔!如果被发现的话,他爬狗洞,哦不墙洞,岂不是亏大发了!! 吴停云看着沐青天风云变幻的的脸,心情极好,笑着说:“大人的品味还真是非常人所能及。” “哈哈,哈,过奖。” 吴停云像是信了沐青天的话,真的开始跟他聊起了风景,不给他一点从墙洞里出来或者是退回里正/府里的机会。 沐青天咬牙切齿,头一铁豁出去了,扭着腿从洞里钻了出来。吴停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目光全聚在沐青天晃晃悠悠的屁股上。 药秦在约好的地点等了半天都没见沐青天的影子,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正想回府去看看的时候,就看见沐青天和吴停云一起走了过来。 “停云说也想去看风景。”沐青天扭过头,不情不愿地说。 药秦虽有不满,但没有在沐青天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眯起眼睛对吴停云说:“山上多猛兽,可要小心点。” 三人行,怎么行怎么不对劲。沐青天被药秦和吴停云夹在中间,只觉得他们两个的明枪暗箭快把他射成筛子了。只是意见不合而已,距离赏菜宴都过去几天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谁也不让谁。 药秦不喜欢吴停云看沐青天的眼神,那里面夹着怀疑和很强的侵略性。而吴停云只是单纯看不惯和沐青天走得太近的人。 有吴停云跟着,沐青天也不敢捡太多东西,只能把任务全都交给药秦,跟在他后面帮忙背竹筐。 “大人对男女之事怎么看?”傍晚生完火,药秦突然问沐青天。他对谣言很在意,只是一直没问,先下正是个好机会。 沐青天思考了一番,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一点想法都没有。以前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推脱说自己还年轻,不急。仔细回想起来,从小到大,他似乎真的没有对任何一个女性动心过。 吴停云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看似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实则正聚精会神地等着沐青天的答案。 想了半天,沐青天决定还是对药秦实话实说。 “我并未与女子相处过,所以也不清楚。” 吴停云无声地笑了。药秦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沐青天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好了,时辰不早了,睡吧。” 在山上待了两天,差不多采够了新鲜的蔬菜和草药,沐青天就带着吴停云和药秦下山了。 当然,回去的时候没再爬墙洞,是叫了翠竹接应,偷偷从后门溜进去的。 沐青天又把翡翠白菜交给药秦,让他赶去崇明县把白菜卖了换钱,买一匹马、一架驴车,还有尽可能多的稻种。 “找个书生写告示,招五个会武的人回来。”沐青天说,“最后去福寿堂问问,愿不愿意把他们的潲水卖给我们。” “大人,这潲水由粪夫处理,不用买。”药秦疑惑道。 “按我说的去做就好。”沐青天现在暂时不打算解释,“全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一路小心。要是遇到歹人不要恋财,保命要紧。” 吴停云派手下暗中跟着药秦,阴差阳错地帮他挡过了几波劫匪,顺利“护送”他到了崇明县。 福寿堂的管事还记得药秦,以为又有生意上门,直接带他去了后院见老板。老板一听药秦的来意,愁容竟消了许多。 原来,他们接了沐青天的生意,引得其他酒楼嫉妒,联起手来抬高了粪夫挑潲水的价格。福寿堂的生意本就不是很红火,这么一打压,竟是有些捉襟见肘。 “麻烦这位小兄弟转告您家里正。”老板感激地拉住药秦的手,“我们福寿堂愿意把潲水都送去自明里,也不收银子。” 最后药秦和福寿堂老板商量好,每桶潲水福寿堂付给沐青天十文,价格远低于崇明县粪夫挑一桶三十文的价格。 ※※※※※※※※※※※※※※※※※※※※ 啊哈!都猜错啦!下章揭晓答案! 小剧场: 朱敬守:本王早就知道你有余桃断袖之癖! 沐青天:是又如何? 朱敬守:没什么,夫人亲亲~感谢在2020-11-17 20:36:06~2020-11-18 20:3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岚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万物生长 药秦又去武馆,花一两银子雇到了五个壮汉。因为价开得高,这五个人很是勤快,给药秦指了熟人的牲畜店,用十分实惠的价格买到了一辆驴车。 有了驴车,药秦带着人返回福寿堂,先装上七桶潲水,又在福寿堂老板的介绍下买好了稻种。仔细清点完沐青天吩咐给他的任务,确认无误后,药秦让其中一个壮汉驾上驴车,趁着夜色返回自明里。 “潲水?”第二天晚上,吴停云得到属下回报,有些不解。他注意到原本放在书房博古架上的翡翠白菜不见了,于是就派人跟上药秦,看看他要拿着翡翠白菜去哪里。 “是。到崇明县后,药秦很快就卖掉了翡翠,看样子很急,被掌柜的狠狠宰了一笔。”黑衣人说。 “不,不一定。”吴停云思索。沐青天不是那么蠢笨的人,他肯定知道翡翠白菜的价值。卖掉白菜不可能是药秦的主意,沐青天或许对他说了什么…… “继续。” “潲水是从福寿堂得来的,主子您让小柒回来之后,是他负责盯梢福寿堂。” “可有异常?” “并无,小柒去翻过潲水桶,没发现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吴停云可疑地沉默了一下,说:“多买点皂角和香囊给小柒。” 小伍想起那天板着臭脸来跟他交换信息的小柒,嘴角忍不住就往两边咧。好在他还蒙着面,可以偷偷笑,不会被王爷发现。 “谢主子关心,属下会如实转告小柒。” 吴停云点点头,刚想让小伍退下,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又接着问:“之前太仓州私开海运的事,最近怎么样了?” 皇兄派他过来查苏州府贪/污之事,等他到苏州后,当地商贾私自与外族通商的风声也传到了他耳中。虽然这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让小叁去打听情况。 “据小叁回报,情况属实。主子,是否要将这些违反海禁律的人抓起来?” “不急。” 苏州府地幅辽阔,属南直隶。他一到这里就听说了私开海运的事,想必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皇兄一直关注着苏州府的动向,没理由会不知道这件事。 既然皇兄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静观其变,那他也就当没听过就是了。天下是皇兄的天下,他身为庆王,很清楚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 药秦顺利带着货回到了自明里,沐青天整理好衣装亲自出来迎接。他吩咐的所有事,药秦都圆满地完成了。 沐青天看着药秦眼下因为连夜赶路泛起的青黑,心里既愧疚又感动。他走上前拂去了药秦肩膀上的尘土,抬头认真地看着药秦的眼睛,说:“一路上辛苦你了,谢谢。” 药秦愣了一瞬,随即移开视线,说:“大人过誉了。” 这双眼睛里没有一点杂质,澄澈清亮,光是看着他,就让他无地自容。沐大人说他有一双诚实的眼睛,或许是因为那时候,他的这双浑目里只映出了大人的身影。 药秦没有邀功,手脚麻利地给其他五个人都安排好了房间之后才去休息。 沐青天想给药秦放个假,没想到被拒绝了。他左思右想,觉得用钱做奖励是侮辱了药秦的赤诚之心,最终还是决定给药秦做一顿饭。 “大人,君子远庖厨,真的不必如此。”药秦站在伙房门口哭笑不得地劝说沐青天。 福宝福圆一左一右坐在地上抱住沐青天的腿,大有一副只要他跨进厨房一步,他们就去死的架势。 “福宝福圆,撒手!”沐青天瞪着圆眼呲牙说。 “不放!公子要进去,先从福宝的尸体上踏过去吧!”福宝抬起头紧闭双眼,豁开嗓子喊。 吴停云站在不远处看着厨房门口的闹剧,心里竟生出了一丝久违的孤独感。他的身边有很多人,从小壹到小玖,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该会感觉到孤独的。 最后,在福宝“以死相逼”下,沐青天打消了下厨奖励药秦的想法。可这样的话,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来报答药秦的心意呢? 药秦看出了沐青天的纠结,思考片刻后走上前,笑着说:“那日我偶在书房见到大人作画,很是喜欢。不知大人可愿赠药秦一幅墨宝?” “好说!”沐青天长舒一口气,大笑着用力拍了拍药秦的背。 谁能想到他居然会穿越到古代,还好以前跟院长爷爷学了点国画,算是他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休息一天后,沐青天就带着新来的五个人开始干活。里□□加上他,现在一共也只有十一人,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他不喜欢养花,后院里种着的花花草草无人打理,全都枯萎了,剩下一片泥地。 沐青天让他们用农具把这片地翻开,再把潲水全部倒进去拌匀沤肥。福宝福圆干完手上的活儿也过来帮忙,原本冷清的后院一下变得热火朝天。 那五个壮汉觉得热,问过沐青天得到同意之后就脱了上衣接着翻土。从远处望去,满眼都是精壮的躯体和覆满油光的肌肉。 吴停云差点被这仿佛淫/窟一样的画面闪瞎了眼。沐青天不算高,站在五个大汉旁边就显得更娇小了…… “不知廉耻!”吴停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瞪了一眼笑得正欢的沐青天,转身就走。每一步还踏得特别重,不一会儿就扬起一溜儿的尘土。 如此十天过去,沐青天都一直在做这件事,积攒了很多肥料,足够铺满自明里的废田。 时机已至,是时候大展身手了。 沐青天从系统仓库里拿出压缩面膜和加倍药剂,把加倍药剂分成两份,一份撒在药秦买回来的、已经被他撒上保鲜药剂的蔬菜上,另一份撒在了压缩面膜上。 三麻袋菜一下变成了六麻袋,几百颗压缩面膜也翻了倍。 “停云,你在吗?” 吴停云正在打坐,听到门外沐青天的声音后收回了气息,穿鞋下床开门。 “这么晚了,大人有什么事吗?” “停云,今晚你和药秦跟我上山,我有事要请你们帮忙。”沐青天回头看了看两边,确认没人之后闪入了吴停云的房间。 吴停云挑眉,他好像没让沐青天进来吧?还真够自觉的。 沐青天本来不想找吴停云,但有了上次的事,他隐隐约约感觉吴停云似乎在监视他。如果他再瞒着跟药秦一起上山,很可能会加重吴停云的怀疑。与其偷偷摸摸,不如正大光明地请吴停云一起走。 反正谁也不认识压缩面膜是什么东西,就算被发现,他也可以蒙混过去。 说明来意后,吴停云没有任何异议就答应了沐青天的请求。虽然有些意外沐青天居然会主动来找他,但这也是意料之中。再蠢的人都该注意到了,他不相信沐青天还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大人,换上夜行衣吧。”吴停云从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一件衣服。 晚上行动比较显眼,他不怕在沐青天这里暴露,但不希望打草惊蛇,让张富也觉察到什么。 沐青天也不扭捏,接过衣服当着吴停云的面开始换。 白皙得不像话的皮肤,如新月般的腰线……吴停云眼皮一跳,欲盖弥彰地小声咳嗽了一下,转过身去不再看沐青天。 祸水。吴停云突然想到这么一个词。 “停云,衣服不太合身。”沐青天拉住裤腰带努力往上提,可裤脚还是垂在地上。 好气哦,凭什么他们都长这么高,就我这么矮。 吴停云回头,不到一瞬,马上就又转回去,摆摆手说:“没事,不影响。” 沐青天“哦”了一声,又关心地问:“停云你的眼睛怎么了?” “……烛火太亮。” “那下次还是少点两支吧。”沐青天点点头,“咱们现在就去找药秦,越快越好。” 吴停云和药秦一人拿了一把锄头,沐青天则是背着一筐子蔬菜,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潜入了自明里南面的山里。 沐青天随便指了一块地,吴停云和药秦就拿起锄头开始翻地。 “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药秦站在田埂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 不止是药秦很好奇,吴停云也想知道,大晚上的,沐青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过几日你们就知道了。”沐青天狡黠地一笑,月光撒在他脸上更是增添一股神秘感。 他走下翻好的地,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 吴停云看着沐青天把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圆片铺在地上,更加迷惑了。那东西看起来像北方常吃的奶糖,可沐青天把糖埋进地里做什么? 放好压缩面膜,沐青天把背篓里的蔬菜全部倒出来,一棵棵准确地摆在压缩面膜上。再用土固定好,留下一点缝隙,不会太松,也不会让蔬菜倒下。 药秦从未见过这种种田方法,还以为沐青天是不懂,好心上来提醒道:“大人,这样种,菜是活不了的。” “谁说我要种菜了?”沐青天勾起嘴角。 天亮之前,吴停云和药秦在沐青天的指挥下在这片地上又盖了一层土,把所有的菜都埋进了地下。 ※※※※※※※※※※※※※※※※※※※※ 揭晓答案! 万物生长创意餐具,结构分上下两层,下层为压缩面膜,上层为土。压缩面膜接触到水后会迅速膨胀,把事先埋在土层里的植物顶出来,制造“浇水后植物快速成熟”的假象。 庆王表面正经,其实是lsp了:) 小剧场: 很多年后,朱敬守突然想起来沐青天曾送给过药秦一幅画。庆小心眼子王 千岁一下醋了。 朱敬守:媳妇媳妇,快起床,起床我们一起画画! 沐青天:? 之后朱敬守把沐青天初学者水平的画挂满了庆王府。 朱敬守:王大人,看看这幅。 王大人不明所以,但为了讨好庆王,只能绞尽脑汁去欣赏墙上的画。 王大人:……庆王殿下,臣明白了。西北军/费的事,臣会再去想办法。 朱敬守:?感谢在2020-11-18 20:39:48~2020-11-19 22:1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是人还是妖? 沐青天往所有的蔬菜草药上都洒了保鲜药剂,就算埋在土里也不会腐烂,直到它们破土。只是一块田还不够,接下来几天,沐青天又带着药秦上山去继续翻地埋菜。 吴停云前几天跟他告了假,说是太仓州的家中出了一些事,需要回去看看。 “还好吗?需要银子的话你只管跟我提。”沐青天担忧地问。 吴停云知道沐青天卖掉翡翠白菜得了不少钱,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要了十两银子。他不缺钱,此行也并不缺银子,只是想最后试探沐青天一次。 沐青天很爽快地拉开荷包,数了数里面的余钱,发现正好有五块二两的银子,于是摘了荷包,连着里面一些碎铜板一起递给了吴停云。 “这些钱你拿好,千万别装到别的地方去。”沐青天叮嘱道。 被抢过一次,沐青天聪明了许多,换下之前一直佩戴的锦绣荷包,自己扯了块灰麻布让翠竹又缝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这样可以大大降低被土匪强盗盯上的几率。 吴停云没想到沐青天这么大方,微微一愣,而后接下钱袋,说:“谢大人好意,在下会小心的。” 山上的地还要翻,吴停云不在,除了药秦以外沐青天又不太相信新来的五个人,所以没有找人去顶替吴停云,只是带着药秦继续干,晚上不眠不休,白日昏睡不醒。几天下来,两人都憔悴了不少。 “哈——”山下传来鸡鸣声,沐青天放下锄头打了个哈欠,看着已经全部翻完的地,成就感满满。 药秦抹去头上的汗,笑着对沐青天说:“大人这几日真是辛苦了,快下山歇息吧。最后这点土我来填就好。” 没有吴停云的打扰,几天的相处,药秦在沐青天面前逐渐能放得开了,两人关系也是更进一步。 “没事。” 手上全是土,沐青天只能用力眨眨眼睛把哈欠带出来的眼泪挤掉。这只是第一步,还不能松懈,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接下来才是重头,和张富的周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虽然雇了五个打手以防万一,但保不准张富会仗着自明里偏僻做出什么事来。 与此同时,吴停云脱下面具快马加鞭赶到苏州府,召见苏州府知府。 之前送去苏州府让人辨认的笔迹前日有了消息,而且是苏州知府亲自上书一封,交给小柒连夜送来自明里。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苏州知府在信上并未说太多,只是阐明情况复杂,能否请他亲自去苏州府一趟商议。 能让一州知府如此紧张,吴停云自觉不是什么小事,于是也顾不得再监视沐青天,派小柒先行告知苏州知府他不日便到。 “庆王殿下!”挥退了所有人后,苏州知府猛地跪到地上,整个身子都趴匐着。 朱敬守皱眉,并没有让史候简起身,端坐在主座上,厉声说:“陈大人为何如此惧怕本王!” 已经年近花甲的史候简听到朱敬守的话后身体一抖,已是恐惧至极。 “臣有罪,殿下恕罪!”他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是对死亡的惧怕。 “说!” 朱敬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苏州知府不打自招,那他就听一听,为什么沐青天写的东西会让史候简惧怕至此。 “殿下送来的拓印……”史候简咽了口唾沫,“不是暗号,而是南洋传来的数字!” 横竖都逃不过一死,他绷紧头皮,心一狠全都说了出来,只求庆王能对他法外开恩。 “臣找来了苏州府懂夷语的商人,据他们说,拓印上的符号是番邦使用的数字,这是对照表,请殿下过目。” 史候简从袖子里抽出锦布卷轴,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 禁海运的规矩从太/祖以来久而有之,除宫内的译官外,寻常百姓甚至是官员都接触不到番语,更别说习识。史候简这么说,相当于坐实了苏州府纵容海商的罪状。 他以为庆王发现了什么,才把这封拓印送来苏州府,让他不要不识趣,赶快从实招来。 “番语……”想到沐青天手上的水晶杯,朱敬守突然把这一切都串连了起来。 恐怕沐府的确是在做着违律的生意,私自与外族通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沐青天会番语,为什么他有那样一件成色不错的水晶杯。 “上面的字呢,也是番语?”朱敬守还想知道更多,压低声音继续向史候简施压。 “上面的字,臣与苏州府官员一概不知!”史候简惊恐地说。 通商已经是重罪,要是再被庆王殿下误会通/敌/叛/国,十族都要跟着他一起命丧黄泉!! 朱敬守又翻着看了几眼手上的锦书,过了很久才慵懒地靠在扶手上,挑起眼对下面跪着的史候简说:“史大人,本王念在你是初犯,这么多年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政绩也还算不错,就不追究了。” 史候简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请庆王过来的,没想到居然能捡回一条命,赶紧磕头谢恩。 “不过——”朱敬守拉长声音,“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请殿下降罪。”史候简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罚俸十月。苏州还需要你坐镇,锦衣卫事物也繁忙,就由本王的侍卫代罚三十鞭吧。” 史候简简直要喜极而泣了,高呼“谢庆王殿下”。 负责行/刑的是小捌。他原本是锦衣卫的校尉,在一次出巡中被朱敬守看中,就去做了庆王的侍卫。因是锦衣卫出身,小捌沉默寡言,对各类刑/罚了如指掌,知道怎么才能撬开人的嘴。平常朱敬守都把审讯的任务交给他。 朱敬守不会杀史候简,一则他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二则就是皇上的态度。越俎代庖,这不是一个掌权者愿意见到的事。 解开拓印谜团后,朱敬守又在苏州府逗留了几日,梳理和李参石有关的线索,终于摸到了他和李广亲眷的一线联系。 为了不加重沐青天的怀疑,十五日后,朱敬守重新换上面具,骑马返回自明里。 沐青天焦急地等着吴停云的消息,可到了第七日,吴停云仍然没有回来。再等下去就会错过最后一次播种的季节,即将到来的雨水也会使压缩面膜失效,沐青天只能开始自己的计划。 他先是在府里的仓库找了几把武器,让五个护卫操练起来,随后又命福圆和药秦往外散出消息,说他最近神神秘秘,总是往返于里正衙门和自明里南边的山里。 消息很快就传到张府。 “老爷,沐青天有动静了。” 张富正准备和小妾好好白/日/宣/淫/一把,听到年顺这么说后咒骂一声,作势披上衣服要起身。 那小妾是最近才进府的,不懂张富的规矩和脾气,撒着娇想挽留张富。她的手刚抚上张富的肩膀,抬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张富阴沉着脸,说:“滚。” 说完,他也不顾小妾有没有穿上衣服,穿上鞋就要去开门。 小妾急忙裹好衣服,在年顺进来的一瞬间惶恐地从房间里冲出去。 “沐青天又做什么了?”张富被年顺打断了好事,对他也没什么好脾气。 “他最近一直往山里跑,每天回来都是一身的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张富用手撑着脑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 李参石溜得急,跟火烧屁股一样,他也是第二天才知道李参石出逃的消息。李参石在自明里做了这么多年里正,吞了不少的油水。可他后来歹人去搜府,连块金子都没看见。 难不成李参石把财宝全都埋进了山里,碰巧被沐青天发现了? 张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下急了。李参石的宝贝也有他一份,决不能让沐青天偷了去! “去,派人悄悄在后面跟着,看看沐青天到底在做什么。”张富说。 “是。”说完,年顺就要退出去。 “等等。”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年顺卑顺恭敬地低头站在门口。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耳朵上多了一道疤。 “刚刚那个女人,处理了,我不想在府里再看见她。” “是。” 沐青天每天都心惊胆战地往山里跑,还时刻注意着张富的人有没有跟上来。终于,这天中午,沐青天拎着一小壶水,敏锐地听到了身后树枝截断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装作不知道有人跟着,继续哼歌上山,走到之前翻好的地,挑了个光线很好,能让后面的人看清楚的位置,把壶里的水一点点浇在田里。 听到背后慌张的脚步声,沐青天就知道这事成了。他把从地里“冒”出来的菜全都捡好放进背篓里,心情愉快地下山。 “老爷!老爷不好了!”跟踪沐青天的小厮跌跌撞撞跑回来,直奔张富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说谁不好呢!”张富狠踹了一脚地上的人。 “小的说错话了,该打。”他扇了自己一巴掌,而后又抬起头,神色惊悚。 “那沐青天不是人,是妖啊!!” ※※※※※※※※※※※※※※※※※※※※ 明代只有京畿和南北设有府尹官职,比如顺天府府尹和南北直隶府尹。下属的州府长官统称为“知府”。 弘治九年时苏州知府为史候简。【资料来源:明代“廉石”碑和它的主人(百科)】与庆王有关的剧情皆不属于真实历史。 我已经很努力查资料了嘤嘤嘤,如果有不足请轻轻指出,我会虚心接受的。 今日小剧场: 朱敬守:呼!哈!哼!嘿! 沐青天: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外面鬼叫什么呢?? 朱敬守:……你变了,以前在自明里的时候,你还夸过我功夫好。 沐青天:院子里练一晚上还是回来睡觉,选一个。 朱敬守:咳,既然王妃已经暖好床榻,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深布陷阱 “什么人不人妖不妖的!我叫你去打探消息,不是让你编话本来哄骗我!”张富怒道,掀翻了手边的果盘。 “老爷,老爷这不是话本啊,小的所说句句属实,沐青天他真的不是人!!” 沐青天搞的名堂,就算是放到现代,让不知情不知原理的人来看,也会觉得惊奇,更何况是愚昧迷/信/鬼/神的古人。 没人能让植物一夜生长,只有传说中的妖才能做到。底层人民平日里没有太多的娱乐手段,最喜欢捕风捉影听些八卦趣闻,越骇人听闻的那种越是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一如何娘子。张富的奴仆想不出沐青天是怎么让这些菜长出来,只能归因于鬼神之力,把沐青天和妖挂上钩。 “竟有这等事?”张富听奴仆讲完山上发生的事后,眉头紧锁,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千真万确,那妖只是把水浇进地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菜就全从地里冒出来了!”奴仆惶恐地跪在地上。 他尽全力想让张富相信自己的话,因为如果沐青天真的是妖,只有张富有钱能请道士来作法除妖,他们这些人才能活下来,不至于成了妖的盘中餐。 张富越想越觉得不可能,眼睛一横,说:“老爷还就不信,沐青天能有这么大能耐?” 他见多识广,胆识也比自明里其他人高许多,更看不起府里蠢笨的下人。李参石听到风声连夜出逃,他却镇定自若,仍旧留在自明里。对于鬼神之事,张富更多的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他一生杀了那么多人,也没见有魂魄入梦,鬼魂索命。 “今晚上山,如果事情不是你说的这样,小心你的脑袋!” 张富赶走了奴仆,又叫年顺过来准备夜晚行动要用的衣服和物品,要亲自探一探沐青天的虚实。 年顺听说张富要自己上山,不甚赞同道:“老爷,夜深露重,山上又有许多猛兽,您千金贵体,还是由小的代劳吧。” 上次赏菜宴的事他已经得罪了张富,受了大刑,还被夺了管家权。那个新得宠的黄毛小子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咽不下这口气! 年顺很会审时度势,又是张富最忠心、贴心的狗。他跟着张富嚣张跋扈半辈子,熟知张富的秉性。现在正是讨好张富,重新夺回管家权的时候。 张富眼珠一转,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一个小小的沐青天,不值得他亲自去处理。山路湿滑,万一不小心跌下去,家里的财产不就全都便宜了这些贱/民? “此事我再想想,你去把吉祥叫过来。” 吉祥就是顶替年顺的年轻人,现在是张府的暂代管家。 年顺见张富没有应下他的建议,反倒是让那个黄毛小儿过来,登时有些慌张,说:“老爷,小的愿意随您进山。” 张富不耐烦地摆摆手,说:“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是,小的告退。”年顺咬紧后槽牙,不甘心退了下去。 吉祥正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干活,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见年顺黑着脸从大门走进来,更是神气,也不迎上去,不紧不慢站在原地等年顺自己走过来。 “哟,年管家……”吉祥笑笑,而后故作懊恼地说,“看我这脑子,都忘了你已经不是管家了,哈哈。” 年顺漠然地看着吉祥小人得志的样子,原本愤怒的心居然平静下来。 如此蠢货,过不了几日就会自掘坟墓,被老爷厌弃。 “老爷叫你过去。”年顺说。 “什么?”吉祥把手放在耳边,伸长了脖子凑过去。 “老爷叫你去院子里议事。”年顺假装不知道吉祥的意思。 吉祥见年顺不识好歹,拉下脸说:“你还当自己是府里的管家呢?好好看清现在到底是谁做主!” “这府里,从来都是老爷做主。”年顺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吉祥被年顺的气势震慑住,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他局促不安地环视四周,发现他和年顺说话时旁边居然有不少人。 “看什么看,干活!小心老爷抽你们鞭子!”吉祥一个个瞪过去,威胁道。 那些下人见状赶忙低下了头,表面惶恐,心里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了。 被年顺耽误了一会儿,吉祥才想起来老爷叫他,风风火火的赶到院子里,迎面就被泼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吉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都是那些贱骨头,成天不好好干活,小的多敲打了一会儿,这才耽搁了。” “哦?”张富收回手,又让侍女续了一杯。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他掀开茶盖,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吉祥以为张富在夸奖他,心中狂喜,抬起头殷勤道:“不辛苦,小的都是为了老爷,也仰仗老爷的光。” 张富听后没什么表示,让吉祥站起来立在旁边,问:“今夜我要上山,你去准备准备。” “是。”吉祥没想太多,直接应下。 张富眯起眼睛,看着吉祥,语气不虞地说:“若是我明日早晨没有回来,你知晓该如何做吗?” “这个……”吉祥想了一瞬,“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会为您打理好府上的一切,恭迎您回来。” “滚!”张富震怒,举起茶杯摔到吉祥脚边。 好个为他“打点好府上”,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恐怕就盼着他死在山上永远不要回来,好吞了他的家产! 吉祥不知道张富为什么发火,只能重新跪到地上求饶。 “小的对老爷一片忠心,老爷,老爷明鉴!” 突然,他又想到之前的事,抬起头愤懑委屈地对张富说:“是不是年顺,他肯定和您说了什么。” “小的得老爷恩赐暂代管家一职,年顺这歹人觉得小的抢了他的位置,心中不平,处处排挤为难于小的,请老爷明鉴啊!” 吉祥这句话还提醒张富了。 “来人。”张富疲惫地招招手,让人把吉祥拖了出去,顺手夺了他管事的权利。 “告诉年管家,晚上进山打探沐青天的消息。” 小厮听到张富对年顺的称呼后眼皮一跳,低眉顺目应下。府里的风向又变了,年管家手段还是不一般,这么快就除掉了吉祥。以后要跟着谁,不言而喻。 谣言很快就从张府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把沐青天说得神乎其神,什么“长着五头七臂”、隐山巨妖、以人精魄为食……沐青天听得不亦乐乎。 他很清楚,张富不会被偶然一次发生的事骗过,更不会轻信别人的说辞。以张富的性格,必定要眼见为实。所以昨晚回来后,他就在里正/府里盯着张富那边的动向,准备给张富最后一击。 “大人,山上太危险,还是让药秦代你去吧。”药秦放下田册,担忧地对沐青天说。 沐青天不想让身边的人也被谣言蛊惑,把药秦福宝福圆和翠竹全叫过来,演示了一遍压缩面膜的用法。 福宝福圆和翠竹一直忠心耿耿,从没怀疑过自家公子,就算心中惊骇,面上还是不澜不惊,守口如瓶。药秦看完后则是惊叹不已,知道沐青天埋进地里的那些白色圆片绝非俗物,当场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药秦想,反正只是浇水,他去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他比沐青天更了解山里的地形,如果遭袭也有把握脱身。但沐青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想这么快就给第二个恩人收尸。 “谣言已成,现在再让你去,就是本末倒置。”沐青天摇头拒绝,“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傍晚,沐青天吃完饭后又背上背篓拎着水壶,大摇大摆从里正/府里出来,往山上去。 盯梢的人见他出发,马上返回张府告知年顺。 “走,跟上。” 这次沐青天带了支火把,想辨认身后跟着的人是不是张富。他按照之前刻下的标记左拐右拐,成功甩开了身后的人,绕道到他们侧面。 “啧。”发现领头的是年顺,他轻轻咋了下舌,用水熄灭火把,原路返回。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就算到了古代,沐青天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次,年顺也亲眼见到了沐青天让植物瞬间生长的“神力”。他还算镇定,悄悄带着人退下了山,等到了山脚才迈开腿疾奔,生怕身后的妖追上来。 “什么!”张富一拍桌子,“不可能!” “老爷,不止是小的,同行的下人都看见了。” 张富这时才有些心慌,不自觉地把手塞进嘴里啃着指甲。沐青天真是妖?还能让种子瞬间发芽? “去,备衣,明晚我要亲自去看看。” 不管是人是妖,他张富还能怕了不成! 张富阴沉沉地笑着,眼中没有一丝惧怕。如果沐青天真是妖,他有的是办法逼他就范,为他所用。能让种子发芽、植物生长?正好!自明里这么多地荒着,全都让沐青天种上,一日就收获,岂不是有数不清的粮食可以拿去换银子?还有灵芝人参一类的,全都能种! ※※※※※※※※※※※※※※※※※※※※ 在沐沐面前,莽夫不值一提:) 小剧场: 沐青天:呜哇!我死得好惨啊——死得惨啊——惨啊—— 朱敬守:你是什么鬼? 沐青天:诶? 朱敬守:本王问你是什么鬼? 沐青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不确定地说。 “艳,艳鬼?” 朱敬守:那来吧。 沐青天:来什么? 朱敬守:艳鬼不是吸人精气吗?来!别客气!多吸点!本王管够! 感谢在2020-11-20 21:45:42~2020-11-21 20:2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大大加更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以肥换地 第二日清早,张富就带着府上的打手把里正/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铜锣使劲敲,一时间锣鼓声宣天,把还在睡梦中的自明里惊醒。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要造反不成!”福宝和福圆早就得了沐青天的指令,抄起棍子带着五个护卫去了门口。 “妖人,还不速速现身!”张富抽出年顺手上捧着的桃木剑,直指里正/府大门。 没想到沐青天真的有妖力,能催动植物生长。昨晚亲眼所见,他受了不小惊吓,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引起了沐青天的警觉。 乌云密布,沐青天慢慢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 “呵……” 张富听见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萦绕在耳边,更是紧张,不敢再看,带着手下飞快下了山。 做了一晚上噩梦,午夜被吓醒时张富竟放松了许多。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他张富都有办法逼沐青天就范。妖化作人型行走于人世,想必原来的沐青天已经进了他的肚子。若不是不想暴露妖的身份,何必塑人骨取人/皮。 自以为拿捏住沐青天的弱点,张富决定先发制妖,让沐青天为他所用。 好处嘛……张富眼珠奸邪一转,沐青天要食人,他最不缺的就是人。 沐青天还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被锣鼓声吵醒之后揉揉眼睛,一睁眼就对上了药秦放大的脸。 “啊!”沐青天吓得往床角一缩,看清是谁之后松了一口气。 药秦不知为何有些慌张,猛地向后退上几步,欲盖弥彰地用手挠了挠鼻子,说:“大人您总算醒了。” 一切都如沐青天预料的,张富果然在今早过来找麻烦。药秦在心里对沐青天的敬佩又上了一层,感叹他料事如神。除去倾慕,药秦还有一丝担忧。 他见过张富折磨人的手段,不知道沐青天到底能不能抗过去。 在门外转了一刻,外面越来越喧闹,药秦左等右等不见沐青天出门,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焦急的冲开门进去。 “大!……”在看到沐青天的一瞬,药秦硬生生压住了声音。 他悄悄撩开门帘,一步一步放轻了脚步走到沐青天床边。 即将入秋,天气也凉下来。沐青天为了省钱并没有让翠竹给他准备火盆,想着熬过这段时间之后再去县里做一床厚被子。他把自己蜷成一团,只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外面,一口一口呼出白气。 药秦蹲在床边,仔仔细细观察着沐青天的面貌。他眉眼间没有那些贵人嚣张跋扈的气焰,唇角微微上勾,是生来的笑面,单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真不像是哪里来的小公子……药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没想到沐青天正好醒过来。 “药秦怎么在我的房里?”沐青天松开被子下床。 “大人,那张富果然带着人来了,现在正在府外面闹。” 闻言,沐青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睡得太死了,没听见,多亏药秦你来叫我。” “大人日夜操劳,若不是张富不长眼睛,我也想让大人再多睡一会儿。” 说完,他转身走到屏风旁把沐青天的衣服拿下来,整齐放在床边。 “多谢。”沐青天也没太多讲究,拿起一件就要穿。 药秦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背过身去,说:“大人先洗漱,我去门口帮福宝他们。” 年顺扯着嗓子在外面嚷嚷,招来了一堆看热闹的百姓。张富见沐青天久久不出来,以为他是害怕了,指挥着人就要往里正/府里冲。 “闲人退散!”五个护卫其声高喝,放开气势一字排开,把手上的铁棒重重杵到地上。 张富府里的打手以前都是自明里的地痞流氓,没怎么见过世面,倚仗着张富作威作福,还从来没碰到这样的铁板,登时起了退却之意。 年顺悄咪咪瞥了一眼张富的表情,抬脚踹在前面打手的膝盖窝上,呵斥说:“一群饭桶,给我上!” “哟哟哟,这大清早的,是做什么呢?”药秦不紧不慢地晃晃悠悠走过来。 护卫见药秦出现,自觉地在正中间给他让了个位置。药秦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吊儿郎当地说:“张老爷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莫不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想与我家大人相看?” “药秦。”年顺沉下眼睛,死死盯着他警告说:“我家老爷一直记挂着你的师父,对你也是爱屋及乌。识相点就赶快让开,不要与妖邪为伍。若你执迷不悟……”年顺回头看向张富。 “你师父走了很多年,但他应该也不介意老爷我教育教育他这个不孝的徒弟。”张富说着,眼神中没有一点对药秦师父的尊敬。 周边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小声讨论着,对年顺口中的“妖邪”很是惧怕。 “新来的里正真是妖?”一个看热闹的妇人拽了拽何娘子的衣袖。 何娘子脸也是吓得惨白,万分后悔之前编排沐青天的事。 “张富都说他是妖了,这还能有假?” 何生财皱眉,打断两个无知妇人的对话:“好了别说了,张富是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沐大人是个好人,不该遭此劫难。” 他想帮沐青天,可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挪动不了。 何娘子奇怪地看了自家相公一眼,说:“你不会是被那个……我可告诉你,只要你敢偷腥,我就回娘家!” 她没压着声音,站在他们旁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侧头打量着何生财。 “看着老实,没想到也是个坏心眼的。” “那可不一定,就何娘子那个脾气,他能忍到现在也是条汉子。” 自明里就这么大地方,家家户户都相识。何生财脸涨得通红,何娘子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不忠了。 “你要回就回吧!”何生财撂下这么一句话后,扔下何娘子,愤怒地拨开人群往家走。 “你,你!”何娘子没想到何生财真的会跟她生气,顿时委屈起来,红着眼睛坐在地上撒泼。 “好你个负心汉!被妖精迷住了眼睛,不分是非黑白!” “张老爷,您可一定要为乡里的百姓做主,除了这妖魔!” 药秦冷眼看着无理取闹的何娘子,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的嘴用布条塞住。 “大家也都看到了!”年顺趁机喊道,“妖邪一日不除,自明里就永无宁日!” “年管家这么说,实在是伤本官的心。”沐青天徐步走出,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容。 见沐青天终于出现,张富心里的石头落地。他怕的就是沐青天不出来,不愿受他挟制。现在看来,虽然是妖,但沐青天还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加重语气说:“沐青天,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看见了!” 沐青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诶嘿,我慌了,我装的! “不知张大人说的是什么事?”他依旧笑着,“不如入府一叙?” “好。” 年顺不知道张富的计划,连忙阻拦,说:“老爷,这是陷阱啊。” “多嘴!”张富眼睛一瞪,扔下身后所有的人,像变脸一样换了一副面孔,有说有笑地和沐青天进了里正/府。 护卫也跟着进去,重重地关上门,留围观的百姓和年顺面面相觑。 “都看什么看!”年顺对人群大吼,“地种了吗!还不快去!一个个都是懒骨头,贱骨头!” 进书房前,药秦站在侧面花园中担忧地望着沐青天。沐青天注意到后,安抚地冲他笑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鱼已经上钩了,他不信张富能禁得住诱惑。 “这事也是我的错。”一坐下,沐青天就率先开口,“没想到居然让张老爷误会了。” 张富眯着眼睛,并不顺着沐青天的话说,步步紧逼道:“是不是误会,不是沐大人说了算。” “唉。”沐青天叹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张老爷了。前几日我梦到土地爷,他给我一张方子,能让种子一夜就发芽。” “方子?”张富摆明了不信沐青天的说辞。 “只要按方子来配肥,什么东西都能种。”沐青天眼里闪着光,把早就准备好的“万物生长”花盆搬出来,当着张富的面给他演示了一遍。 “不需要翻地,一浇水……”沐青天随手从桌子上拿了茶壶灌在花盆里,不一会儿,一颗鲜亮的小白菜。 “真有这么神奇?”张富松动了一点,警惕道:“我不信,你再拿一盆来,我要亲自浇水。” “随你。”沐青天装作有些生气,又拿了一盆土,还有一袋臭气熏天的肥料。 张富屏住呼吸打开袋子,嫌弃地揪起一个角把肥料全都倒进了花盆里。又特意捧着花盆去外面,用井水浇灌。 “奇!真是妙极!”张富看着手里的蘑菇,惊叹道。 “本官本想着成功后第一时间就告诉张老爷你,没想到居然被认成是妖怪。”沐青天见张富上钩,一下就有了底气。 “是草民的错,嘿嘿。”张富连忙赔笑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罢罢。”沐青天甩甩手,开始收网。 “本官与你也算是朋友一场,有福就该同享。可在梦里,土地爷再三叮嘱本官不可将方子外泄……” 张富很识时务,连忙说:“大人放心,草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样,您说个价,草民把这些肥料都买下来。” 沐青天狡猾一笑,说:“本官要你手上的地。用地,来换肥料。” ※※※※※※※※※※※※※※※※※※※※ 估计错误,小朱应该是下章才能出来英雄救美了。 气温骤降,脆弱的作者被寒冰魔法击倒了!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哦~ 小剧场: 住到应天府后,上门给沐青天说媒的人都要把他家门槛踏破了。 沐青天:啊!我这张脸,真是红颜祸水~好用! 庆王很不高兴,哀怨地透过窗纸盯着与人交谈甚欢的沐青天。 “礼部侍郎,工部尚书,校尉……” 庆王大人的记仇小本本又多了几页。 英雄救美? “沐大人,这不合适吧。”张富和沐青天打着太极,“咱俩谁跟谁,您不必客气,说多少银子就是多少,我张富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沐青天料到张富不会轻易把手上的地交出来,早就做好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 “张老爷都这么说了,那本官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银子,你我都是不缺的。”说着,沐青天煞有介事地往张富那边凑了凑,“听说‘那位’已经到崇明县了……” 张富面色一凛,干咳一声,说:“大人在说什么,草民怎么听不懂。” “看来是本官误会了。”沐青天作势要把两个花盆收回来。 张富眼疾手快按住了其中一盆,而后又缩回手,轻轻在沐青□□袖上讨好地拂了拂,说:“大人恕罪,没弄疼您吧。” 说完,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庆王手段一向狠厉,大人突然提起他,草民也是吓了一跳。” 沐青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本官知道,所以才会与张老爷商谈。” 虽然不知道这个庆王是什么来历,也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一号人,但沐青天从药秦那里稍稍了解一番后就打算借一下庆王的光,用来恐吓张富。 “土地爷给本官的方子实在是神奇,饶是你一开始也将本官当做是妖怪。”沐青天别有深意地看了张富一眼。 张富悻悻一笑,说:“大人乃天星下凡,草民愚昧无知,还望大人海涵。” “本官并未生气,但张老爷,你仔细想一想。” “如此神奇的事,是绝对瞒不住的。你信本官,不代表那些百信也会信本官。一传十十传百,总有一天会传到庆王的耳朵里。” “谁敢在背后乱嚼舌根,草民就把他们的嘴缝上。”张富一脸的恶毒相,朝沐青天比了个手势。 “众口铄金。”沐青天叹气,“就算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可咱们突然拿出这么多粮食去贩卖,岂不是更容易引起庆王殿下的注意。” “到时候庆王殿下来查,发现自明里竟然没有一亩官田,本官又该如何解释?就像之前说的,本官信你,但庆王殿下未必就会信咱们两个的说辞。” 沐青天两句话把张富堵死,说得他哑口无言,也紧张起来。 “大人有何高见?” “以肥换地,一劳永逸。” 沐青天深谙做人之道,打了张富一棒子,再给他一个甜枣。 “张老爷放心,本官说‘要地’,要的不是正在耕种的地,而是已经荒废的废田。只要把这些田划到官田里,谁都没有损失,也能应付庆王。” “这……” 沐青天也不急于求成,不逼张富马上就做出决定,而是留给他充足的时间去思考。他好整以暇地呷着茶,顺便观察张富一秒一变的脸色,就差把“幸灾乐祸”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想了一刻左右,张富终于下定决心,对沐青天说:“大人深明大义,草民自愧不如。明日草民就会命管家将田册送来里正/府给大人过目。” “哈哈,爽快!本官果然没看错,张老爷也是聪明人。”沐青天大笑两声,一脸赞同地拍了拍张富的肩膀。 等到第二天年顺上门,沐青天就叫了药秦去比对田册,看张富把哪里的地让了出来。 “大人!”药秦拿着张富的地契,怒气冲冲找到沐青天。 “嘘——”沐青天把食指放在唇边,轻佻地侧目看了药秦一眼。 “让我猜猜,张富给我们的地,全都是五年以上无人耕种的荒田。” 药秦燥怒的心一瞬就被沐青天安抚下来,变得平静。 “大人早就猜到了?” “张富这种人,要是真把好田给出来,我不敢接呢。”沐青天从躺椅上起来,伸了个懒腰,接过药秦手上的田册翻看。 “所以大人才会叫我去福寿堂,把潲水买回来沤肥!”药秦忽然明白过来沐青天之前做的这些事的道理,一时间钦佩无比。 “好了,该去给这些地松松土了。” 沐青天带着药秦在这些地里又埋下了压缩面膜,把上好的肥料铺在上面,盖上干草静待肥料和干涸的土地慢慢融合在一起。 “老爷,发了,发了!” 张富生性多疑,特意挑了早就结板的地交给沐青天,看看在这种地上,沐青天还能不能种出东西。年顺的回报让他彻底打消了疑虑,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老爷,不如把地全都分下去,让那些贱骨头来种。您收租,收翻倍的粮,岂不是一举两得。”年顺建议道。 先前他和李参石为了控制自明里,用田地来打压百姓。现在有了肥料,种得多就收得多。权衡威望和银子后,张富选择了银子。反正这些贱骨头早就习惯被奴役了,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 “好,留下最沃的地,剩下的全交给沐青天,收租。” 沐青天满意地看着年顺呈上来的田册,当着他的面把一些比较偏僻的地划进了官田里。 “大人,这租?”年顺问道。 “本官心里有数,绝不会亏待了张老爷。”沐青天笑眯眯地合上册子,“年管家可以转告张老爷,明日我与府上的人就会去铺肥。只不过兹事体大,还希望张老爷提前把人清出去。” “这是自然。大人若是无别的要紧事,草民就告退了。” “去吧。” 沐青天给张富的田里铺了四次压缩面膜,直到手里的蔬菜草药和压缩面膜全都被用完。之后,他再也没管过张富那边的事,把目光聚集在之前施了肥的几块地上。 “大人,这些田都已经可以耕种了。”药秦查看完田地回来报告说。 “好。” 这几天,他走访了许多有青壮劳动力的百姓家,请他们出来耕种。 沐青天坐在小板凳上,支着下巴眼巴巴看着别人家篮子里的鸡蛋。好圆的篮子,啊不,好精美的鸡蛋…… “大叔,这鸡蛋,能给本官一个尝尝鲜吗?”沐青天搓着自己的苍蝇爪子跟这户的主人套近乎。 那中年人原本还沉浸在有田可种的喜悦之中,听到沐青天这么说,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这地俺不种了!你给俺出去!俺一粒米也不会给你!”他自感被欺骗,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了勇气,恶狠狠地冲沐青天大吼,还从旁边拿了一把扫帚,要把沐青天往外赶。 扫帚带起的尘土迷了沐青天的眼睛,他稍稍后退几步,低下头等眼泪把灰尘冲干净后,才上手揉揉,睁着红眼睛抬起头来。 “我,我就是想要一颗鸡蛋,之后会还你的……” 中年人辛苦操劳了一辈子,还从没见过男人能哭得这么可怜的。看看这梨花带泪的小脸,端的让人心疼。 妇人闻声从里间出来,看着怂巴巴缩成一团站在门口的沐青天。听自家相公说完来龙去脉后,她走到蛋篓旁边,从里面拿了三颗最干净的,递给沐青天。 “大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是您真能把地要回来,别说一颗,就是一百颗,民妇也愿意给。” 男人不愿意,伸手拽了一下自家娘子,说:“你对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沐青天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说:“不用这么多,一颗就好。” 接着,他又严肃起来,一字一句说:“张富为祸乡里多年,本官势必要铲除他这颗毒瘤。” 回家的路上,沐青天美滋滋调出系统,发现进阶任务一已经变成了(1/10)。 “加油嗷!!” 被沐青天选中的百姓正如火如荼地播今年的最后一波种,片刻都不敢耽搁,希望能在冬天来临之前收获。 反观张府这边,过得就不是那么顺心了。 “今天呢,种出来了吗?”张富阴沉着脸问道。 年顺两股战战,抖着声音说:“没,没有……” “好你个沐青天,竟敢欺骗我!” 十天前,沐青天交给他最后一份肥料,说让他试着自己种一种。他欣喜若狂,赶紧种下了一堆名贵的药材,每天浇水。不仅如此,他还给了沐青天一锭金子……一开始没长出来,他并没有怀疑,只是派人去问,这个小人推脱说是天时不好,让他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十天! “把土全都给我翻开!给我翻!!”张富猛地站起来,大声咆哮。 年顺连滚带爬带着人去地上,翻完之后所有人都傻了眼。幼苗不仅没有长大,反倒因为过于频繁的浇水,根都被泡烂了。 张富听到消息之后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他赤红着眼,不顾身体还没有好利索,直接带人打上了里正/府。 沐青天坐在大堂之中,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强迫自己镇静。 “大人,他们快挡不住了,还是让我护送您出府吧。”药秦捂着手上的胳膊冲进来,焦急地说。 “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沐青天握紧菜刀。 张富这次下了狠心,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惊动了自明里的百姓。那些分到田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守在里正/府门口,再加上沐青天招的五个护卫,抵抗张富的打手。 纵然是这样,双拳难敌众手,他们还是节节败退。 眼看着张富的人马上就要冲进大门,突然,一声高亢的马鸣从路口传来。 吴停云刚一进自明里就听到震天的打斗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赶往里正/府。没想到却看见张富正在带人冲门。 顾不上考虑沐青天和张富是怎么反目的,他下意识勒住缰绳,用马的嘶鸣声震慑住两边的人。 年顺率先认出他,邀功似的对张富说:“老爷,这人跟沐青天也是一伙的!” “给我上!” 吴停云皱眉,从腰间解下令牌,气沉丹田,不怒自威。 “苏州府知府令牌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张富愣了一下,还想继续叫人冲。可其中一个打手举着棒槌刚到吴停云马下,就被他抽刀一击毙命。 “叩,叩见大人!”年顺率先跪下,身后的人也接二连三放下武器,顺从地跪在吴停云面前。 吴停云骑马走到里正/府门前,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满脸泥污的福宝手上,迈开长腿往大堂走去。 “在下护卫不及,请大人恕罪。”吴停云见到安然无恙坐在主座上的沐青天后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来了就好……” 下一刻,沐青天脖子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 急性肠胃炎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去医院打吊针,只能吃药orz 小剧场: 沐青天:哇!苏州府知府的令牌诶!好帅! 朱敬守:……早知道他就拿王爷令牌出来了。 懦夫与暗斗 沐青天这一晕吓坏了所有人。吴停云反应最快,箭步冲上去接住沐青天即将滑落的身体,稳稳抱在怀里。他放低肩膀,好让沐青天可以靠在上面。 药秦捂住手臂,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和福宝一起在前面开路,送沐青天回自己的房间里。 “药秦,你还站着干什么,快给大人看看啊!”福宝看药秦进来之后就杵在门口,什么动作都没有,急得不成样子。 “我……” 吴停云转头看向药秦,而后直接略过他,对福宝说:“会骑马吗?” 福宝点点头。 “骑上我的马去邻近的村子里请郎中。”说完他又看向福圆,“你带上银子,去崇明县请大夫。” “是。” 沐青天一倒,所有人都没了主心骨,现在还算镇定的吴停云就成了大家的依靠。福宝福圆对他的话没有一点异议,片刻都不耽搁。福宝出门时还故意撞了药秦一下,把他怼到了门框上。 要是平常,药秦肯定会和福宝争上几句,可现在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他也像没感觉一样,紧紧抓着伤口。 吴停云接过翠竹手上打湿的头巾搭到沐青天的额头上,对药秦说:“这里人太多了,让大人静一静。” 药秦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被外面的阳光刺伤了眼睛。 跟随师父为宫中的贵人诊治时,他没有怕过;流放路上,他没有怕过;师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交代后事时,他也没有怕过。可现在,他怕了。 在看到沐青天倒下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自卑与畏惧。他不敢靠近沐青天,甚至不敢为他诊脉。 他不是师父,只是个半路出家的赤脚郎中。 福宝动作很快,而且幸运,正好碰见一位在当地还算有名的郎中在隔壁村子义诊,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人请了过来。 老郎中先是为沐青天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说:“湿气入体,思虑过重体虚劳累……” 福宝紧张地问:“先生,我家大人没事吧?” “哈哈,小疾,并无大碍,待老夫写张方子,每日服药,注意静养,不日便可痊愈。” “谢先生,先生这边请。”福宝大喜过望,连忙请老郎中出门写药房。翠竹跟着出去,从钱袋里掏出一颗碎银包好递给老郎中。 自明里没有药铺,唯一有药材的就是张府。可沐青天刚刚坑了张富一把,想必张富是如何都不愿意拿药出来。福宝灵机一动,把驴车拆了,准备骑着驴去追福圆,和他一起去崇明县。一个人去请郎中,一个人去抓药,骑着驴子还能节省些时间。 傍晚的时候,沐青天悠悠转醒,浑身无力,脑袋烧烧的,呼出的气就跟烧火风箱吹出的火风一般。 “大人,你醒了。”吴停云注意到沐青天的呼吸变化,端着水盆走到床边,为他换了一条头巾。 “咳咳,停云?怎么是你在这里,药秦呢?” 吴停云皱眉,说:“大人病了,还是不要想再旁的事,好好休息。” “嗯。”沐青天烧得难受,听到吴停云的话后也不坚持,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吴停云退出房间,慢慢合上门,而后朝着药秦房间的方向走去。沐青天突然病倒,他也没来得及问今天早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药秦清醒过来之后就处理了自己的伤口,也悄悄去看了沐青天一眼,没想到半路撞上福宝,只能折路回来。他正看着烛火出神,忽然听到敲门声。 “是你?”药秦看到门外的吴停云后有些惊讶,请他进来。 “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今早张富为何带人冲撞里正/府?”吴停云开门见山地问。 药秦一五一十地把沐青天是怎么把站回复耍得团团转、顺利分田的事情告诉他,说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绷起脸说:“你怎么会有苏州知府的令牌。” 一天下来兵荒马乱的,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沐青天牵着,只有药秦还记得早晨吴停云用苏州知府令牌吓退张富的事情。 “你不需要知道。” 吴停云心中五味杂陈,波涛汹涌。他处处看不起沐青天,还暗自揣度。没想到他只是离开半月,沐青天非但没有与张富狼狈为奸,还把地抢了回来分还给百姓。 张富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人,能从他嘴里夺食,沐青天肯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代价。如果他今天没有赶回来,张富很有可能会直接冲进里正/府杀人,再弃/尸/荒/野伪装成意外。 怪不得沐青天瘦了这么多,还生了病…… 从前对沐青天的轻视在这一刻全都化作钦佩和欣赏,还有一直被压抑一丝喜爱,全都迸发了出来。 “你是庆王的人。”药秦笃定地说。 吴停云还沉浸在与沐青天的回忆中,被药秦突然打断,顿时心生不满。他本想继续隐瞒,但想到之前药秦与沐青天的互动,以及药秦看向沐青天的眼神中若有若无的爱慕…… “大胆,殿下名号岂是尔等可直呼的。”吴停云冷下脸,站起身睥睨药秦。 药秦压下愤怒,说:“草民知错,请大人恕罪。” “怎么?”吴停云挑眉,“你似乎还有不满?” 药秦抬起头,咬着牙问:“既然是庆王殿下派来的人,为何不护沐大人周全,使大人身陷险境。” “还是说,大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保护而来。” 药秦其实很清楚,就算沐青天是沐府的少爷,也不至于能入了庆王的眼。吴停云来这里的理由只可能是一个:李参石。 吴停云被药秦拆穿,脸色也渐渐变得阴沉。 “殿下做事,与尔何干?” “再说,一个懦夫,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本官。” 药秦沉默了,颓丧地沉下肩膀。吴停云说得对,他是最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人。 吴停云冷哼一声,拂拂衣袖准备离开,回去沐青天的房间继续照顾。走到门口,他扶住门框,背对药秦说:“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地不知,明白吗?” “大人放心。”药秦苦笑,“草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算你识相。吴停云冷漠地推门离开。 走到半路,药秦突然又追了上来。吴停云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了一双不同于刚刚的,明亮又坚定的眼睛。 “吴停云,沐大人所做之事大家有目共睹。想必那位也不想伤害一个好官,你说对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的确是个懦夫不错,但沐大人是我的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果有人要对大人不利,药秦不介意豁出这条命。” “呵。”吴停云转过身,“但愿你能做到。” 两人的暗斗无人知晓,包括昏睡中的沐青天和煎熬的张富。 张富发誓今天一定要取沐青天这个混蛋的项上人头,把他扔进山里喂狼,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个吴停云一而再再而三地坏他的好事,还拿着苏州知府的令牌,实在可疑。 “查到了吗?” 年顺小心地奉上一张纸,说:“查是查到了,可……” “可什么可!”张富正烦躁不堪,听年顺支支吾吾的声音,想起他早晨利索的一跪,更是火起。 “老爷息怒!” “说!” “吴停云到自明里后老爷您就派小的去查过一次,与他本人所说并没有出入。小的今日又派人去问,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这吴停云是苏州吴县生人,是武馆的师傅。” “不可能!”张富尖叫,“一个小小的武夫,怎么可能有苏州知府的令牌。” “说不定那令牌是假的?”年顺讨好地说。 张富冷笑,慢慢把脚踩到年顺的肩膀上,问:“既然是假的,那你上午怎就跪了?!” 年顺被一脚踹翻,滚出去了老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又膝行回来,匍匐在地上哭着说:“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行了行了,滚滚滚!”张富听着年顺的声音就心烦,让人把他拖了出去。 他不怕沐青天,也不怕苏州知府。天高皇帝远,一个知府怎么能管到自明里。怕就怕,这个吴停云的身份不简单,甚至和庆王有些关系。 第二天,沐青天在鸡鸣时就起来了,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他伸了个懒腰,放下手时突然摸到旁边被子下有个凸起。低头一看,吴停云还在睡着。 什么嘛,原来是停云…… “你怎么在我床上?!!!”沐青天抽了被子大声叫着。 吴停云被吵醒,有些不爽。一睁眼看到是沐青天,一下就释怀了。 “昨晚大人一直喊冷,抱着在下的胳膊不放手,在下只能与大人同床共枕。”吴停云神色自然地下床,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暧昧无比。 偏偏沐青天单纯,还信了。 “啊,对不起啊,我可能睡糊涂了。” 吴停云莞尔,说:“无事。大人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耶?怎么感觉,停云突然变得好温柔啊。 ※※※※※※※※※※※※※※※※※※※※ 上一章的修改是改错字,可以不用回去看~ 小朱颜狗,一开始就挺喜欢沐沐的,结果误会他是个小人,为了大义只能压抑喜欢。现在真相大白,小朱只会一步步继续沦陷~ 最近看了一个好甜好甜的日剧,好想写一个暗恋的故事啊!!! 小剧场(明日预告): 药秦:大郎~~~喝药了~~~~ 沐青天:等等! 药秦:大郎~~喝了药病才能好~~ 沐青天:要是喝了,能算工伤吗?能带薪休假吗? 番椒 翠竹得知沐青天醒来后很高兴,只是看到吴停云后脚从她家公子房里出来的时候,稍微有些疑惑。 公子向来不喜欢睡觉时有人在房里守着,也不喜欢与人同住。如果是吴停云来找公子,这大清早的,也说不过去。难不成公子昨晚让吴停云宿在自己房里了?真是奇怪。 吴停云注意到翠竹探究的视线,快步跟上沐青天,把手虚虚地搭在他的腰上。 “大人,您受累了,在下给您揉揉腰。” “啊?哦。”沐青天回头看着吴停云,也没想太多。睡了一天,他的确是浑身都不舒服。 停云好不容易对他好了点,又亲和又善解人意的,他可要趁机享受一下,说不定就没下次了。 吴停云得意地回头,想看翠竹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张欣慰无比的脸。 翠竹的心思很简单,只要公子过得好,她就好。她不像其他贴身侍女,没有做凤凰的梦。不如说,如果有一天公子说想要她,她可能还会吓一跳。 在太仓州,她就注意到公子并不喜欢与人交往,也没有什么朋友。人生在世,怎么能没有一两个知心的朋友,她一直很担心公子会不会觉得孤独。现在好了,公子与吴停云的关系越来越好,甚至能同住,她就放心了。 吴停云收回视线,落在沐青天的侧脸上。撇去偏见后,他才发现沐青天身边的这些人也都与常人不同。女人他见得多了,太后塞进他府里的、费尽心思觊觎他正妃之位的、萍水相逢想和他春风一度的。她们空有一副皮囊,却生了一颗贪婪的心。 像翠竹这样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 沐青天打起精神去看望了下昨天出血出力的五个护卫,又给了他们一人一块碎银子,作为补偿和鼓励。 五个壮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跪下。 沐青天见状就要去扶,却感觉胳膊上一紧。 他不解地回头,只见吴停云对他摇摇头,拉着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大人。”其中一个护卫抬起头说,“您是个好人,也是位好官。要是大人不嫌弃,我们五人愿意永远追随大人。” “本官当然不会嫌弃你们,快快请起。”沐青天感觉胳膊上的力量松了一些,连忙挣开吴停云的手,上前想要扶起他们五个人。 只不过他大病未愈,不如说愈了也根本拽不动这五个大汉…… “你这样,我真的很尴尬。”沐青天和护卫僵持在一起,干笑道。 吴停云也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大人恕罪,但我们五人还有一个请求。大人不妨先听听,若是同意,再让我们起来也不迟。”护卫很贴心地给了沐青天一个台阶下。 “嗯咳,那本官就听听你们的诉求。” 五个人相互看看,然后齐声说:“请(求)大人赐名!” 沐青天愣住了,说:“赐名?这……你们都有自己的姓氏与名字,为何要让本官赐名?如果只是想跟随本官,大可不必如此。” 现代的姓名文化已经淡泊了许多,但古人对姓氏和家族看得很重,这点沐青天还是知道的。一般只有皇帝为非皇族的人赐名赐姓,比如明初“三宝太监”郑和,就是被明/成/祖朱棣赐了“郑”姓。 吴停云走上前为沐青天解释道:“武夫粗鄙,大多都身在奴籍。武馆里的打手也都是从小被馆长买回来的,只有馆长给的奴名与奴姓。” 说完,他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五个人,语气严厉地说:“尔等难道是打着攀附大人脱去奴籍的主意吗?” “并非如此!”另一人急忙澄清,“我们只是想求大人赐名,从未存着脱去奴籍的心思。既然决定要追随大人,我们就想着,应该舍弃过去,重新开始,心无旁骛地一心一意辅佐大人。” 吴停云点点头,退到后面去问沐青天:“大人觉得如何?” 沐青天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更没想到还牵扯出了“奴隶”这个沉重的话题,当即做出了决定,说:“新名字新开始,本官觉得不错。” 吴停云勾唇,之前果然是他看走眼了,沐青天是个单纯又温柔、甚至没有被俗世凡尘污染的人。 “让本官想想,起什么名字好呢?”沐青天一手支着下巴,努力思考。 “大人不必如此认真,随心就好。”吴停云劝道。老郎中说沐青天思虑过重,他不想让这件事再消耗沐青天的心神。 “好。”沐青天合掌,从左往右开始点人,“你叫绿水,你叫青山,你叫九十,你叫金山,你叫银山。” 被叫“九十”的壮汉呆呆抬起头,指着自己问:“大人,为什么我和他们不一样?” 别人都是“山水金银”,怎么到他这里就只剩个“九十了”?难不成大人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你把你们的名字连起来读一遍?”沐青天微微弯下腰,眯起眼睛说。 “连起来?” “绿水,青山,九十,金山,银山?”金山抢先答道。 吴停云爷在心里默默把他们五个人的名字按顺序念了一遍,忽然明白了“九十”的意思。 不仅是他,剩下四个人在金山提醒之后也很快反应过来:“九十”与“就是”同音,连起来就变成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这样既可以证明你们五个人是一体的,是本官的人,又有个好寓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沐青天很满意自己给他们起的新名字。 “当然,你们如果不喜欢,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有顾忌。” “怎么会!”九十提高声音,“谢大人赐名!九十对天发誓,从今往后只认您一个主子,绝不会背叛大人!” “谢大人赐名!” 看望完“保护环境”五人组之后,沐青天就有些撑不住了。翠竹准备好了饭菜,但沐青天没什么胃口,嘴巴里也苦苦的,只喝了一小碗米汤就被吴停云扶着回房间休息了。 帮沐青天脱去外衣,揽着他躺下,再掖好被子。在沐青天昏昏沉沉的时候,吴停云还是没忍住,问:“大人,绿水青山如何才能变成金山银山?” “有山有水,才有人……”沐青天迷迷糊糊说完就睡了过去。 吴停云被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江/山/社/稷,才有家/国,百姓才能定居于“山水”中。若是没有“山水”“百姓”,空有龙椅帝印又有什么用? “本王先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吴停云轻轻扫了扫沐青天额前的碎发,脸上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软。 辰时刚过,福宝福圆带着崇明县一家医馆的郎中回到了自明里,还买好了之前老郎中方子上写的药材。 郎中为沐青天诊脉,得出的结论和老郎中差不多。福宝把药方递给他查看,他也只是添了一味清心的药后就离开了。 “药秦呢?怎么今日一日都没见到他?”到了煎药的时候,翠竹突然想起药秦来。 “谁知道,管他呢。”福宝撇嘴,用扇子扇着药炉,“指不定躲在哪儿偷懒。” 翠竹不甚赞同道:“大人早就告诫我们要与人为善,你又忘了。” 等药差不多要煎好了,药秦才姗姗来迟。他一身泥土,衣服也破了几个口子,进门后就闻着空气里的药味儿找到厨房。 “把这个放进去。”他放下背篓,小心翼翼从里面掏出一串红彤彤的东西递给翠竹。 “干什么干什么!”福宝尖叫着伸手就要去拍。 药秦眼疾手快地收回了手里的东西,面带愠色说:“我走遍附近的山才找到这么一串,小心一点。” 翠竹还算稳重,问:“药秦,这是什么东西?” “番椒。” 听到“番”这个字,翠竹不由皱起了眉。 “药秦,这是给大人煎的药,你应是知道的。方子上并没有写什么‘番椒’,你要做什么?” “方子上当然不会写。”药秦不屑。这是只有宫里贵人能用的药材,乡野郎中怎么可能会知道。 “信我。”药秦摘下鲜红的番椒果实洗净递给翠竹。 药煎好后就被趁热送去了沐青天的房里,正好吴停云也在。 药秦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上前,轻声对靠坐在床上的沐青天说:“大人,该喝药了。” 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沐青天还是乖乖接过碗准备一口闷了这碗中药,早死早超生。 “呕!!!” 刚喝一口,沐青天直接呕了出来,碗里的药也撒了大半。好辣!为什么这么辣!又苦又辣!舌头,舌头呢?!舌头麻了!!! 吴停云发觉不对,箭步上前夺过沐青天手里的药碗放在鼻下一嗅,随即变了脸色,抽剑架到药秦脖子上。 “说!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眼看两个人就要打起来,沐青天忍着口腔剧痛,抬起手说:“咳,咳咳,我没事,都是自己人……嘶呼,停云把剑放下。” ※※※※※※※※※※※※※※※※※※※※ 今天的作话有点长!抱歉!! 武馆设定是我胡诌的,弘治时期武将地位一直很低。 辣椒在明朝传入中/国,最开始只是作为药物,且只供上层贵族使用。 评论说得没错,就是30岁魔法师!太好看了,我朋友都说要把她这颗柠檬切了给他们助兴hhhhh暗恋梗的新文已经想好了,周五放文案! 小剧场: 沐青天:用辣椒入药,真有你们的古代人! 朱敬守:这麻辣喇蛄味道还真是不错。 沐青天:你你你!你滚呐! (沐大人因为肠胃娇弱,所以只能馋着庆王殿下的麻辣,吃着自己碗里的蒜香,允悲) 我的现代耽美预收:《你是我的星火》(全息电竞) 《穿进我和死敌竹马的同人文》求收藏~ 推荐基友闲椅枝的种田文:《回到老家开农场》 高烧后曲迟意外获得能滋养植物的特殊能力,辞职回到老家开了家农场,享受起悠闲的田园生活,顺便改变了近几年越发荒凉的家乡。 种草种树种庄稼,养鸡养鸭养鱼虾,闲着没事撸撸兔子,做做美食,顺便投喂下隔壁的帅邻居。 若干年后,曲迟接受了采访,看见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熟悉的电视节目上。 “财富无处不在,行动成就理想,欢迎收看今天的《致富经》。” ****** 某次饭后,天天跑来蹭吃蹭喝的男人突然说:你养的兔子好像是我丢的那只。 曲迟:当初到处找兔子主人的时候你没出现,现在说兔子是你的…… 大型碰瓷? “或者我归你,兔子也归你。” “……好。” 这个瓷,让你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