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初始化》 第一章 过不下去了（一） 宋彦哲在车库里静静坐了将近一个小时，还差五分钟十点，他应该上楼了。如果没有必要的应酬只单纯地工作，十点前归家这是他和艾米米彼此间的约定。 公司三个月前突然传出要撤资的谣传，没想到一夜之间竟一语成谶。今天十二个同事一起接到了裁员通知，这些人里有和他同年进公司的兄弟，有他一手带出来的下属，他虽然被留了下来，可心也空了。 名声显赫的世界500强企业，当年无数名牌大学生挤破头的地方。它曾经给大家带来了无尚的优越感和自豪感，可如今留给这十二个人的却只有一笔补偿金，将过去的青春和热血一笔买断。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全球业务规划中，未来公司在中国北方只留一个办事处，他会是负责人之一，可公司没了发展，最终留下来的不足100人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才三十几岁！ 辞职么？ 不仅不会有赔偿金，再找一家同样盛名，不输世界五百强企业谈何容易？如果找不到，亲朋好友会怎么想？再参加家庭聚会、同学聚会甚至孩子的家长会，大家看自己的目光，让他现在光想想都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还有艾米米，之前吵架他还掷地有声的让她辞职，说他宋彦哲又不是养不起老婆孩子，她的焦虑都是自找的，女人就应该辞职在家辅导孩子，照顾老人，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犹言在耳，可是如果辞职从头再来，他还真不能保证一个人能供的起这套160平米的新房子；养的起一辆宝马加一辆奔驰车；支付儿子每月九个补习班和全家一年两次出国游两次国内游的费用……. 再加上双方老人这几年身体都接二连三的出了问题，不知何时开始，除了养儿子是无底洞外，一直为儿女无私奉献的老人也开始要‘花大钱’了……更别提让媳妇过上更好的生活。 宋彦哲越想越烦躁，要不是不想再看艾米米那张‘生不如死’的脸，要不是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他今天真就不回家了。 这么想着，他又止住了脚步，一步也走不动了。 晚上九点十五分，艾米米从托管班接回儿子。 推开家门，她甩掉三寸高的高跟鞋，几步冲到沙发前倒下做挺尸状，低烧了整整一天，此时一动也不想动了。 “晚饭吃的行吗？作业写完了吗？有需要签字的吗？没有就去洗澡准备睡觉！” 七岁大的宋小萌麻利的跑进卧室，从抽屉里摸出ipad，打开游戏界面偷偷塞进了枕头底下。低着头大声说：“作业写完了，吃了两碗米饭，菜里的青椒也都吃了，我现在就去洗澡睡觉。” “嗯！” “我跟你说，过两天月考，你要是再考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早上送孩子上学时还反思从今后要鼓励教育，可一到晚上就是控住不住情绪，一点小事都能成为宣泄的出口。 还想再唠叨几句，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总经理亲自打电话过来，潜移默化地说了公司转型后的业务走向，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她在公司做了十多年，现在公司要主力开展海外业务，她之前的工作经验包括领导赏识的工作能力都不算数了，今年再次竞聘销售总监的位置怕是要黄了，顶替她的是一位有海归背景的同龄女性，领导打个电话亲自解释一下，一方面是希望她们之间的工作能顺利交接，另一方面安抚之余也有警告不要给脸不要脸之嫌。 连续几个月担忧的事一朝成真，艾米米心里别提多堵心了，她在公司做牛做马工作了十多年，就这么被一个空降来的女海归给拉下马了。 嫌弃她英语不好？ 这些年她除了生孩子那几个月，睁眼闭眼都是工作，哪有时间去充电？天天开会催着她要业绩的时候，公司恨不得分分秒秒把她的时间都占上，那时怎么没想着让她去学英语进修呢，怎么想不起来让她去海外培训呢？ 典型的卸磨杀驴！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打电话的总经理是她师傅啊，是她一入行就手把手带她的师傅！ 官腔打得一本正经，想到这里，艾米米的眼圈就红了。她向来不是脆弱的人，可最近却动不动就想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平心而论，她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努力生活的人，却没想到三十几岁，工作滑铁卢、夫妻感情亮红灯、精心培养的孩子成绩也不理想。从小养育自己成人的奶奶被检查出了心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万一在这个时候她不仅没能让奶奶在亲朋前扬眉吐气，还让人看了笑话？ 艾米米给宋彦哲拨电话，电话竟然是无法接通！ 十点已经过了，她的神经线一下子被扯得老高，整个人的情绪瞬间就扭曲了。 直到一条微信突兀的闯进来，让她浑身一震，以为是宋彦哲先斩后奏在外面浪得不想回家才发的，怒气冲冲的点开一看居然是宋小萌同学家长发来的。 她之前的电话打得太长，孩子已经熄灯睡下了。 微信好长一坨，密密麻麻的让她不自觉地跳起了眉头。意思大概是，宋小萌下课时把同学给揍了一顿，那孩子太老实不敢告老师，回家后妈妈发现孩子腿和胳膊都被踹青了，发微信来告诉艾米米：好好教育孩子，下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必须得给个说法。 艾米米心头一千头草泥马奔腾，想冲过去把自己熊孩子从被窝里拽出来揍一顿，又觉得这家长也简直了…… 光说自家孩子挨打，可为什么挨打一个字都没有提。 心中对这家长也不满，可毕竟是人家孩子挨打了，只能先赔礼道歉，她表示孩子睡了，明天一定好好批评教育。在外面如何强势的家长，一沾孩子学校的事，都愿意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可把道歉的微信发出去，艾米米的越想越难受，儿子除了学习差点儿，可也不是惹是生非的孩子，万一是宋小萌受欺负了呢，自己还赔礼道歉？难不成老娘的职位被撸了，孩子就得跟着受气？ 一条微信发给儿子班上好朋友的妈妈，很快前因后果就搞明白了。几个小朋友下课聊天，攀比自家的车子。宋小萌本来没有参与其中，可是这个叫孙宝奇的小朋友之前就和宋小萌闹过不愉快，非得追着宋小萌问。宋小萌说自己爸爸开奔驰，妈妈开宝马。孙毅听了就问车子的型号和价钱，然后在班里大肆嘲笑宋小萌。说他家的宝马都是200多万，宋小萌家的才30几万，是个假宝马。然后宋小萌同学被挤兑烦了，就直接用武力解决了问题。 艾米米攥着手机发狠，她也要给儿子买200万的宝马，可忽然间感觉周身的热量在一点点消失，直至整个人血液的温度都变凉了。 三十几万是最低配的宝马，可她如今被免职，就要连‘假宝马’也开不起了。 儿子在学校更得受气了！ 第二章 过不下去了（二） 宋彦哲推开家门，看到整个家漆黑一片。 老婆孩子都睡了？ 他不仅没有失落感，反而长长的松一口气。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讲过话了。他们虽然不是一所大学毕业的，但是分别都得过辩论赛冠军，谁也吵不过谁，最后就干脆不讲话了。难得在家里也能有这样的静谧时刻，他决定今晚继续睡书房，每天明明累得要死却不想睡，只有在这无人打扰的黑夜里，内心才会获得一点偷来的宁静，他舍不得睡，睡也睡不着！ 宋彦哲走到沙发前，四肢瘫痪状的坐了下去。可也几乎是同时，他忽然看见艾米米就深陷在自己旁边的沙发里，整个人瘦弱的一团，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此时这女人脸上杀气腾腾，平静下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宋彦哲越发觉得厌倦，决定就坐在那，一动不动，就等着她爆发。 偌大的房子寂静无声，淡淡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却更显幽暗，压抑得让人难受。 每次冷战是这个男人发起的，她的情绪越激动，他就越沉默。 记得刚进职场的时候，他教过她，对待敌人越是不理会、越是轻蔑的无视，越是有杀伤力。艾米米心想，他已经把她当成敌人了。 沉默和黑暗像两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他们都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对方开口的时机，看谁最先化身为怪兽，嘶吼一声毁灭这忍无可忍，又毫无希望的生活！ 砰的一声，艾米米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屏幕里正上演着一部当代婚恋电视剧，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天爷是不是特意安排她在‘危机’时刻看清男人的真面目？ 从来没空看电视剧的‘女强人’，在晚上十一点钟之后看无聊的爱情肥皂剧，幼稚、无聊，神经病，宋先生想，他当年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女人结婚？ 艾米米听到宋彦哲充满嘲讽和冷酷的轻哼一声后，她又听见自己的沙哑的声音，像一把刀在黑暗中发出金属的质感。 “为什么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都是红颜薄命、郎心似铁的爱情故事？那是因为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中，女人没有经济地位，男人用一饭之恩就能欺负女人一辈子。就好像现代的职场，客户虐你千百遍你待客户如初恋，讲真，你指着男人吃饭，能不把他一辈子当初恋吗？”她指桑骂槐。 宋彦哲烦透了！ 所有的电视剧里都是这种毒鸡汤。现下女人出轨、傍大款的多如牛毛，何曾见男人也天天无病呻吟？他嗤笑一声，继续用无声做着最猛烈的反抗。 “可到了21世纪，女人又能赚钱，又能养孩子，又能买车子，又能供房子凭什么还要委屈自己把心烦都藏在心底？” 艾米米自言自语，想着自己的生活。家里是茶米油盐酱醋茶，生儿育女补习班，职场上则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睁开眼就没有一刻内心是安宁的，她也想做一个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美女子，可现实活脱脱的就把她变成了一个女疯子。 “你可以及时修正错误啊！”宋彦哲的声音清朗，很好听，此时慢悠悠的却像魔鬼的笑声，在漆黑的夜色里张牙舞爪。 艾米米扬声：“要不是为了孩子，你以为我会继续忍受这种生活？” 宋彦哲立刻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他为了让家人过上现在的生活，连辞职都不敢，到底是谁在忍受？ 宋先生声音清冷似笑非笑：“为什么古代就能出那么多大英雄呢？那是因为古代的女人温柔贤惠、识大体明事理。雄性生物被给与足够的尊重，才能创建旷世奇功，成就千秋伟业。哪像21世纪的男人活得这样憋屈？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不说，又得赚钱、又得顾家、又要宠妻、又要带娃，天天累死累活，妻子没有半点感恩之心。他们也想在外指挥千军万马，回家跟娇妻花前月下。可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模样！” 电视里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男主动手打了女主。艾米米盯着电视的眼睛猛然睁大，整颗心都忍不住地抽搐起来。 人生如戏，谁说电视剧里演的不是真实的生活呢？ 生完孩子的女人在职场里受尽排挤，嗷嗷待哺的孩子在老人那里得不到妥善的照顾，下定决心辞职后，却发现事业攀升的丈夫有了外遇。现代女性的生活被刻画得淋漓尽致，无论生活多苦多难，竟然是退无可退。 “宋彦哲你欺骗了我的青春。”艾米米沉浸在电视剧和工作中的情绪里，红着眼睛呐喊。 “我认识你的时候也是16岁，到底谁骗了谁？”宋彦哲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烦躁的抢过遥控器换台！ 电视里播放的是一条新闻，某上市公司的管理层因为裁员跳楼身亡。人近中年，他上有老母，下有儿女。房屋贷款，亲朋舆论生生把一个从小品学兼优的‘职场精英’逼上了绝路。宋彦哲的手指猛然攥紧，心里一阵绞痛。 电视被艾米米猛的被关掉了。黑夜里最后的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宋彦哲梦地站起来指着她问：“你有病吧？”他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工作十几年的500强企业，没事撤什么资呢？ “我就是有病！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伙！”艾米米也站起来，毫不示弱的用手打开宋彦哲的手指。一份工作而已，把老娘一撸到底，大不了不干了，谁怕谁？ 宋彦哲被打落的手指狠狠地攥成拳头：“不负责任，神经错乱，看看马路上随便一个女人都比你强一万倍，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跟你离婚800次了。” 在这家500强企业十几年，他不是没想过另求发展，可高待遇、高福利让他就像温水里的青蛙，渐渐就没了危机意识。他此时骂的也不知道是艾米米，还是自己对生活的愤恨。 艾米米的脸色煞白，几个小时前‘师傅’也这么旁敲侧击她，新入行的员工比她收入低一大截，公司想招多少有多少。 “宋彦哲，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不是因为你是孩子的爸爸，你以为我还会跟你过到今天？这种生活我早就受够了！从今天起，培养儿子就是我的全部，什么丈夫，什么工作老娘都不稀罕。全都给我滚蛋！”把孩子培养成才，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破工作，她不奉陪了！ 宋先生再次冷笑，而且是哈哈大笑：“培养儿子？你儿子刚上二年级，你算过一年培养他要花多少钱吗？将来还要给他买大房、买好车，送他出国留学，你确定你能养得起？”他质问的哪里是艾米米？明明是再次警告自己别冲动辞职！ “你别威胁我，老娘就是卖肾也要把孩子培养成人上人！” 儿子不成材，老娘便杀身成仁！ “就怕你儿子会让你失望，养个混蛋气死你！”你儿子，也是他儿子，宋颜哲问的何尝不是自己？ “你少诅咒我儿子，我儿子将来…..” 猛然间，一阵突兀的游戏音从宋小萌的房间传来，像恶魔之手终于撕裂了这黑夜。 半夜十二点半，七岁半的宋小萌正蒙着头在被窝里打游戏打得正欢，他也被误点的游戏音吓坏了，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不知所措。 转眼间，房门被老爸一脚踹开。刚刚看到他凶神恶煞一样的脸，铁一般的拳头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宋小萌同学哇哇的大哭起来。 可渐渐的，他发现拳头没落在自己身上，自己的爸妈却完全陷入了战争。卧室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砸的，只听见老爸斩钉截铁的说：离婚。老妈大吼说：明天就离！ 再然后，老妈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米米？” “妈妈！” “……” 第三章 受虐成瘾 刘主任拿着ct片子讲给宋彦哲说：“你爱人突然晕倒的原因是因为情绪激动和疲劳过度，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晕倒的时候后脑撞到了重物，但是从各种片子反应出来的结果看，没有显示任何血块淤堵的迹象，应该没有大碍。” 宋彦哲长长地出了口气 “谢谢大夫，您的意思是说我老婆没什么事？” “理论上是这样的！等醒过来再观察24小时，就可以出院了。当然如果自己觉得无碍，也可以人醒来后就出院。” 宋彦哲点点头，悬了一天一夜的心完全归位。主任医生刘大夫看着面前颇为憔悴的男人，想了想又说：“你要是不放心，有空的时候可以带你爱人去看看心理科，之前也有突然晕倒的病人送来，查不出原因，大概就是太焦虑了。” 宋彦哲苦笑，如果因为焦虑就去医院，估计医院早就被挤爆了。 送走医生，宋先生坐在床边，掏出了电脑。他们的婚姻没有出轨、没有破产，可人近中年彼此不再思念，不再牵挂，生活在一起只剩下疲惫和痛苦，婚姻也便彻底走到了尽头。 他都能想象到艾米米醒来后，第一眼看到自己时那种‘生无可恋’的表情。今后的日子，两人要么继续冷战，要么继续炮火连天，与其每日里两看生厌到最后反目成仇，就该马上结束，及时止损。 宋彦哲手指敲击键盘，《离婚协议书》洋洋洒洒千字有余，一气呵成，在点开邮件就要发到艾米米邮箱的最后一刻，他下意识的去看了看病床上和自己十六岁相识，一起走过18年人生路的女人，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此时的艾米米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眼底一片青痕，长长的睫毛安静得像是一对蝴蝶的翅膀，看上去难得有些安静柔弱的样子，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虚晃了几次，竟是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突来的一阵酸涩让宋彦哲呼吸有些困难，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的食指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一个念头蹿进了脑海里反复的发出这样的声音：在艾米米醒来后，你们两个人应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哪怕是为了孩子都应该像个有担当的成年人一样，再为你们的婚姻努力一次。如果她能好好的跟你沟通，还是凑合过吧！ 宋彦哲烦躁地闭上眼睛，虽然为了孩子、为了责任他早已经太疲惫了，但是作为男人他还是应该硬着头皮去面对自己糟糕的生活。于是，宋先生一边感叹着自己的伟大，一边只保存了文档，最终也没能没有把《协议书》发过去。 艾米米的后脑一阵刺痛，缓缓的睁开双眼，措不及防的就看到一张英俊不凡却又满脸疲惫的面庞，他的目光深邃夹杂着关切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醒了？” 艾米米看着眼前的宋彦哲，听着他略显沙哑的声音，整个人都沉浸在无比的震惊之中，好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彦哲当下了然。两人之间的冷战犹如家庭便饭，要说当对方是空气，宋先生才是个中高手，只是这个时候他不想沉默，于是罕见的主动开了口。 “我现在去买早点，等你吃完了，要是觉得不难受了，咱们聊聊。” 艾米米迷茫地看着宋彦哲，然后环顾四周，觉得这里应该是医院，更加疑惑了：“我怎么会在医院？” 想起那天激烈争吵时的情形，宋彦哲的右手虚卧成拳状，放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淡淡地解释：“你晕倒了，我送你来医院。医生做了各种检查显示没事，你不用担心。” “宋，宋彦哲，谢谢你，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宋彦哲挑眉，都不知有多久了，艾女士、艾总监早就化身成一只不折不扣的‘怒胆雄狮’，会跟他致谢，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下意识的就伸过了手去，想要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发烧了吧？” 艾米米的头迅速一躲，他的手刚刚挨到了她的脸颊，就尴尬的僵在了空中。方才在发协议书时的刹那心酸和挣扎在看见艾米米睁眼后的几分钟之内，全部烟消云散了。他几乎当即就想对天明誓，要不是因为她躺在医院里，他才不会碰她一下。 “艾米米，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艾米米的情绪仿佛跟宋彦哲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她掀开被子，麻利的下床，急忙忙地穿鞋子：“我没事了，咱们赶紧去上课吧，也许还能赶得上考试。” 宋彦哲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强耐着呼吸说：“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艾米米的脸涨得通红，一股酸涩从耳际慢慢攀沿，从刚才肌肤相触带来的悸动中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像被狠狠的抽了巴掌一样，脸色更加惨白了。 “你说谁神经？” 宋彦哲一天一夜没合眼，公司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他所有的耐心在此刻全都用完了。 “艾米米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怎么跟你沟通就这么费劲呢？如果你不想再谈了，想直接去民政局，随便！” “什么民政局？我才不去呢！”艾米米急吼吼地说，“我真的不能再和你说了，这次的成绩对我很重要。还有，祝你这次考试继续全年级第一。” 宋彦哲的瞳孔猛然一抽，火气蹭蹭往上撞，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动作，咬牙说：“你能正常交流吗？” 艾米米的手臂被宋彦哲的大掌捏得生疼，用力地地甩开他：“宋彦哲你干嘛这么凶，要不你把医生找来问问，到底咱们俩谁才是不能正常交流的那个？” 宋彦哲气得呼呼直喘，狠狠地看了艾米米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就往外走：“医生，医生….” 就在宋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艾米米突然想起了什么，满脸地疑惑。 民政局，孩子….这是什么鬼？ 很快，医生护士挤满单人病房。在一系列检查后，主治医师刘医生又问了艾米米一些问题，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宋彦哲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刘主任，您说得对或许她应该去看看精神科。” “病人家属，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刘医生叫宋彦哲带着艾米米之前照的的片子叫到了办公室。他打开灯箱，仔仔细细地又看了几遍片子里的情形，对他说：“你爱人现在的状况，我们怀疑她是患了选择性失忆症。” 宋彦哲愣住了，一时间完全失去了反应，仔细咀嚼这几几个字后，觉得自己大概是听到了本世纪以来的最大笑话：“失忆，你说艾米米选择性失忆了，这失忆症还能是有选择的？” 刘主任解释说：“选择性失忆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重创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人或事物。在心理学上讲是一个防御机制，通俗地说，假如人遇到了强大的刺激，这个刺激让这个人无法接受，那么潜意识他就会选择忘掉这些事情，就会形成选择性失忆。” “那她什么时候能好，怎么才算是痊愈了呢？” 刘主任叹了口气说：“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我们没法给出准确的答复，也许会很快，也许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真是无法确定。” 宋彦哲沉默了一会儿，以他对艾米米的了解，越琢磨越觉得真相了。 “您的意思是她想记起什么就记起什么，不想记起什么就能干脆不用承认，然后想什么时候好就什么时候好，完全她自己的凭心情？” 刘医生愣住了，端详了宋彦哲好一会儿，疑惑地问：“你什么意思？” “您不用跟我说这些前缀，就直接回答我，她最终的状况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刘医生哑然：“这个，单从症状上来看，她确实是只会记得自己愿意记起的事情，如果是她自己主观上不愿意接受的，就会一直选择忘记，直到她能重新接受那些自己认为痛苦的事情，记忆才会全部恢复。” “我明白了，您和我理解的虽然字面意思不同，但是本质上异曲同工。” 宋彦哲嘴角勾起，狠狠地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强制自己平静了下来。 艾米米的头根本就没有撞到哪儿，从医院的各种片子里也没有显示血块淤堵的地方，很明显这女人是故意的伪装的，结婚这么多年，她也不是第一个耍小聪明了，要不是自己跟这女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险些就被骗到了。 “刘主任，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证明病人选择性失忆的状况其实自己装出来的？如果有请现在就告诉我方法。” “装出来的？” 刘医生今年快六十岁了，从医数十载她第一次听到有病人家属这样提出这样的问题。又见眼前这位病人家属年纪青青、相貌堂堂，一看就是所谓的‘社会精英人士’。可是自古至今，这类人群中最不缺的就是公孔雀，风流多请、到处开屏。 在医院工作了30多年，各种各样的家属她见多了，很快就在心里给这位帅哥定了位。 “病人是不是装的从医学上来讲真是无法判断，但是做人丈夫的，要不是想搞婚外情或者有了什么外心，万万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怀疑自己妻子装病的。我也有女儿的，要是遇到这种丈夫，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了。” 刘老太太继续去查房了，只留下宋彦哲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整张脸阴沉得像只锅底。 看到没有，这就是艾米米要的效果！ 她睁眼说瞎话他还不能当众揭穿，否则在别人看来就是作为丈夫的自己有外心、婚外情要害她？艾女士前半生的聪明才智都用在对付自己老公了，他刚才竟然还想跟她好好沟通一下是否离婚这个问题，简直就是脑子有病，受虐成瘾！ 第四章 赤果果的报复 艾米米也接到了医生确诊的通知，整个人都傻了，等她有了意识，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穿越了。 很小的时候，艾米米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到了如今16岁的年纪，小时的梦想逐渐淡去，她现在有两个心愿。第一个是快点长大，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奶奶过上好的生活。第二个是每天都能看到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年，让他爱上自己，然后幸福的度过一生。 她清楚的记得，高一开学第一天，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英俊少年。只是渐渐地他们之间的成绩便隔了十万八千里，他越来越耀眼，她越来越普通，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他都没有半点回应，她更没打算去触这个霉头。一学期即将结束，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就像两条平行线，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而此时，她深埋在心底的那个少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并且成为了自己的丈夫。 一刹那间艾米米的心底是说不出的欣喜。她又紧张又迷茫，却一动不敢动，真怕一眨眼自己喜欢的男人就消失不见，或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一切如常，两人再次形同陌路。这是老天爷为了弥补她月考成绩再创新低，看在她日有所思的份上，来个夜有所梦吧？ 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医院！ 自己体育课晕倒了一下，竟然就这么严重了吗？目光再次落在宋彦哲的脸上，她渐渐发现眼前的宋彦哲和以往有些不同，他对自己可能并不熟悉，可她却是每天都默默的观察他，甚至好多夜深人静的夜里也都在默默的想着他，他的样子早就刻在心里了。 如果真是穿越了，那她拿到的剧本也太好了吧？可此刻，她的喜悦正被站在自己面前的英俊男人眼底冷漠的眼神一点点地冲淡。 虽然是同一个人，他身材比少年时壮硕了不少，眉宇间是成年人才有的沉稳和锐利。虽然16岁的她没有谈过恋爱，可用脚趾头也能明白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丈夫对待妻子该有的态度。 一般穿越女都会有前世的记忆，可艾米米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自己晕倒后的生活片段。她明明记得宋彦哲根本从来不曾注意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跟他十分般配的校花蓝雪儿，两个人郎才女貌是学校里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她怎么再睁开眼睛，他们俩就一起生活了十年，还有一个七岁半的男娃娃？ 好多问题都快将脑袋撑破了，可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甚至不知道该问谁。 “我奶奶呢？” 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最亲的人，如果自己只是一个高中生，晕倒住进医院，奶奶知道了肯定会担心坏了。可是现在是18年后，她更担心的是本就体弱多病的奶奶如今怎么样了？ 宋彦哲看了艾米米好一会儿，淡淡地说：“奶奶很好，最近你也好久没过去了，不如我打个电话说你晚上过去吃饭？” 艾米米几乎就要点头，可忽然又使劲地摇头：“我现在这个样子，奶奶会担心的，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吧。”等她熟悉一下现在的生活再过去看望奶奶。 宋彦哲嘴角一勾，眼底的冷意更重了：“没问题，本来就是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艾米米久久地看着宋彦哲，男人眼底的冷意也弥漫到了她的身体里，她轻不可闻地问他：“宋彦哲，你是喜欢我的吧？” “……..” “宋彦哲，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会帮我吗？” “……..” “宋彦哲我以后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 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此时此刻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 宋彦哲一脸鄙夷的转过头，他一个字也不想回应她，回应半个字自己都觉得忍受不了，可见艾米米一直那么看着他，忽然一笑：“你很快就能全想起来了，我保证！”他没多少耐心陪她装。 宋先生心底的小想法，艾米米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愿意相信宋彦哲说的话，她一定可以很快找回失去的记忆，或许她就是穿越到了一个特别幸福的人生里来了呢！ 在出院部走向停车场的路上，艾米米和宋彦哲一直沉默着，谁也没说话。中途他接了一个单位的电话，然后心情明显越更加糟糕了。 终于走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宋彦哲走到一辆车子前停住了脚步。即便是目前只有高一的记忆，她也认得那是一辆宝马轿车，于是再一次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她惊呼：“这是你的车子？” “这是你的车，我的车今天限号，是辆奔驰。”宋彦哲脑子不在这儿，机械地回答。 在16岁的艾米米的认知里，宝马和奔驰必须得是非常非常有钱的人才能开得起的。她自己的家庭条件就不要说了，父母离异，靠奶奶微薄的退休金念书生活，就算是宋彦哲他的父母也不过是普通的小学老师，哪里会有钱资助自己的儿子买‘豪车’呢？ “车是你买的？” 阳光下，艾米米抬头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依旧俊朗如初，岁月的沉淀让他看上去越发有魅力了，单从这一点来说，岁月并没有苛待他们。 “我们一起买的。” “一起？” 这艾米米因为‘我们’两个字，心头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近乎甜蜜。 宋彦哲看着一脸呆萌地艾米米，抿了一下嘴角：“快点上车！” 坐在豪车里，艾米米感觉有些手脚无措。她家是没车的，虽然同学家有车的已经很多了，但她活到16岁还是第一次坐宝马呢。这是她的车，宋彦哲和她一起挑选豪车，那他对她应该也算是很好的吧？ 可是，宝马，宝马…..忽然之间艾米米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 “你怎么了？” “我，我头疼！” “好好的头疼什么？”宋彦哲刚才接的电话让人不胜厌烦，现在又看到艾米米故作姿态的耍花招，他觉得真是烦透了，早上到现在颗米未进，竟然还一阵反胃。 哪知艾米米却先一步说：“我觉得恶心。” “那就干脆回医院吧！”车子很快停在了路边，宋彦哲解下安全带，就静静地看着艾米米表演。 艾米米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宝马两个字一阵反胃，头也像有异物刺破一样，疼的不行。她慌乱地去接安全带，手忙脚乱的怎么也打不开，眼看就要忍不住了。 宋先生一脸狐疑地凑近身形，几秒钟后她的安全带顺利解开，可艾女士终于还是没忍住，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来。 素有洁癖的宋先生来不及躲闪，全部中招。 艾米米吓得睁大了眼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彦哲气得握紧了双拳，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这女人不仅用失忆来反悔离婚，还用失忆来黑自己，还用失忆来赤裸裸的报复他。 第五章 签个协议吧 回去的路上，艾米米的心情舒畅了不少。城市还是那座城市，可是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以前曲曲折折的小马路，现在有四车道那么宽，两边的绿植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一半是城，一半是花，所经之处都像是公园一般。 低矮的平房几乎已经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拔天而起的高楼大厦。以前在她的印象里，湘江、纽约、巴黎、伦敦，那些世界上伟大的城市于16岁的她可望而不可即，现如今她面前的这个城，远胜过画册里的摩登城市。 她都忍不住为自己的家乡、为自己的祖国在短短18年里就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感到骄傲和自豪。 很快就到家了，艾米米的嘴巴也张得更大了。这样的高档小区不是只有外国杂志上才有的吗？整个园林设计就像是一个大公园一样，全部智能化管理，单元门前的指纹识别系统比她在美国大片里看到的还要高级呢！ 走进家门，这房子也太太太豪华了吧？看上去足足有160多平米！两个卧室再加一个书房，还有衣帽间，宽敞的大厅里有一架白色的钢琴，欧式风格的茶几下铺着一条厚厚的羊毛地毯，一切都是16岁女孩对生活最终梦想的样子。 “宋彦哲，这真是咱们家吗？” 宋彦哲推开门就开始头皮发麻，竟有种一步也不想踏入，往事不堪回首的情绪弥漫全身。冷战、互嘲、没完没了的吵架、孩子的啼哭…..一时间全都回归脑海，就快要撑爆了。 “你说呢？” 正常的艾米米宋彦哲都早已不想面对了，戏精的艾米米他更是懒得搭理，索性直接去了书房拿换洗的衣服，到浴室洗澡。 听到了浴室的流水声，艾米米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也是脏得可以。她一边欣赏这座漂亮得房子，一边走进衣帽间去找换洗的衣服，当按下开关，所有衣物呈现在自己面前时，她顿时震惊了。 16岁的艾米米周一到周五穿得都是校服，平时的衣服只有几件而已，而这个衣帽间超出了她的想象。很多衣服连吊牌都没有撕，各种款式琳琅满目甚至连晚礼服都不止一件。光是鞋子就放置了好几列，她拿起其中一双，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灰姑娘的水晶鞋。 艾米米幸福得有点头晕。 等站到了主卧的浴室里，艾米米看到洗手台上放满了漂亮的瓶瓶罐罐，全都是护肤品和化妆品时更懵了。很多牌子她都不认识，但是她记忆里能叫上名字的世界顶级品牌全都赫然在列，彰显着女主人对皮肤和外貌的高要求和消费水准。 这样的生活对既让她惊喜又觉得不安。 可更不安的是，浴室和卧室之间的大门竟然无法上锁！平日里连对视一眼都会令她脸红心跳的男生就和她同在屋檐下，虽然有点甜蜜，但是万一他突然闯进来怎么办？这么一想，她整个身体更深地缩到了水下。 水汽弥漫中，艾米米除了心理上对很多事情难以适应外，她对自己的这具过于丰满的身体也是陌生的。她比一般的女孩子发育都晚，高一的身体还是一颗豆芽菜，而如今她的腰肢依旧纤细，皮肤白皙，上半身波涛胸涌，着实‘惊艳’了。 艾米米速战速决，可当将浴缸的水全部放掉后，她竟然看到放水口爬着一只肥硕的潮虫子正蹒跚着爬到了自己的脚趾上，她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无论是16岁的艾米米还是30几岁的艾米米，生平最怕就是黑色爬行动物，行动先于大脑，嘴里大喊一声，人就从浴缸里跳了出来。 宋彦哲刚刚擦干身体，听到主卧里一声惨叫，又叮当有东西打碎，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外衣都没来及穿，就奔了过来。 “啊……” 艾米米没有被虫子吓坏，却被只穿着一条平角裤的的宋彦哲吓得半死。她手忙脚乱的用一条大浴巾把自己围住，她不知道这个男人都看到了什么，情急之下眼圈都挣红了。 宋彦哲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艾米米吓成这样，打量了一下除了几瓶化妆品掉到了地上一切无恙，而这女人见自己进来的一系列反应可就不由让他觉得可笑又可气。 这女人总不会是为了不离婚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可有用吗？ 在艾米米面前，宋先生觉得自己堪比坐怀不乱的得到高僧，清心寡欲甘愿当一辈子和尚。 “你赶紧出去啊….”艾米米眼泪都掉下来了。 宋彦哲静静地看着艾米米表演，被当成登徒子推出来时，配合地说：“为了怕你儿子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家里除了大门外，其他的门都锁不上。之前你连上厕所都经常忘记关门，现在肯定不习惯，要不然我帮你联系楼下的洗浴中心，给你定个年卡？反正你也从没去过吗，可以尝试一下。” 过了好久，浴室里面竟然隐隐地竟然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真如小姑娘一样委屈又无助，宋彦哲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阑珊。 过了好一会儿，宋先生才看到艾米米走进客厅，这女人在长裤长褂的睡衣外面又套了一件厚实的浴袍，怀里还抱着一只超大的毛绒狗，毫不犹豫地走到离自己最远的那只沙发才上坐定，他顿时眼角一抽。 艾米米小心翼翼地问：“宋，宋彦哲，我想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说！” 艾米米虽然见宋彦哲也已经穿戴整齐，可还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毛绒狗：“宋彦哲，你能不能也先不要急着继续和我做夫妻？” 宋彦哲眉毛一挑，仔细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只见她坦荡地与自己对视，眼底一片澄明，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着急，你觉得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艾米米知道宋彦哲一定是误会了，脸脸颊立刻一脸火热，赶忙解释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误会。” “你什么意思自己清楚！”。 “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做夫妻，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想和你签个协议。” 宋彦哲立刻坐正了身体，挑眉看着她说：“你要和我签协议？” “我的意思是说，如今咱们肯定不可能跟以前那样生活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和他在一起究竟是怎么生活的。 “艾米米，我觉得你应该转行去做编剧。” 艾米米一阵心虚，毕竟两个人是合法夫妻，她这样确实给他添麻烦了。 “你不同意吗？” “同意！”宋彦哲知道这女人明显是在给他下套，他必须明确地表面立场。 艾米米拔掉笔帽直接在纸上写到：“第一条，在女方恢复记忆前，未经对方允许，双方均不得与对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包括偷窥但不限于偷窥等在内的不文明行为。” 艾米米习惯性地咬着笔，认真的皱着眉头，抬头的时候瞧见宋彦哲的脸色非常的难看，灯光下隐隐地有些发绿。 她赶忙解释说，“我不是质疑你的人品，你看我连自己也写进去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碰你的，我拿人格保证。”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起毒誓。 艾米米得到了保证觉得轻松了不少，可又觉得隐隐不对。宋彦哲有心再奚落两句，忽然眉峰一挑，打量着她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包括但不限于吗？” 艾米米想都没有想，从善如流地回答：“包括但不限于”是关于范围的概念，只的是后面的内容是例举的部分内容，也就是被包括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有例举出来，但是同样属于合同约定范围之内的一部分。举个例子：包括但不限于人民币、美元。指的就是所有的币种，譬如人民币、美元、欧元、越南盾等等。” 宋彦哲听完，半个字都懒得对她说了。 “第二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多久或者还能不能恢复记忆。我想你当初要娶的，一定不是我这样的人。” 艾米米本来红扑扑的脸颊一点点褪去血色，内心挣扎了好久才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所以，如果我一年之内还不能恢复记忆，那我们就分开吧！” 偌大的客厅里顿时落发可闻，隐隐只能听到钟摆滴答作响的声音。宋彦哲表面平静，内心却因为这句话激起了惊涛骇浪。 一年， 开什么玩笑？ 他有自己的承受底线，最多一个月，不不不，最多二十天，如果艾米米还为了不离婚继续装蒜，他就立刻撕掉她的假面具。 第二天早上，宋彦哲是在一阵饭香中醒来的，开门看到饭厅里没有人，卧室也早被收拾整齐了，他洗漱完毕才看见穿着运动服，梳着马尾的艾米米从楼下跑步回来。 艾米米从没见过穿着睡衣的宋彦哲，阳光从窗外照耀在他身上，似乎更帅了。艾米米脸一红，有些羞涩地问道：“你，你醒了，昨天谢谢你！” “谢什么？” 宋彦哲坐在餐桌前，心底虽然不屑，却也被桌上飘着香味的早餐吸引了。上次在家吃早饭是什么时候，他早就已经记不清了。 平时孩子在车里吃面包牛奶，家里两个大人早上吃写字楼楼下的三明治。晚饭儿子在托管班吃，他们两个人应酬多，基本上也是各自解决，周末难得不工作、不上补习班也要去看望老人，家里早就很少开火了。 艾米米轻声慢语地解释说：“本来也是你的卧室却害你睡了书房，不如今晚我去书房吧！” “随便！”签协议的是她，拐弯抹角想让他回去睡的也是她，诡计多端。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酱黄瓜和七分熟的荷包蛋。三样都是宋彦哲的最爱，他想着反正都是阴谋诡计，所以一点也不领情反而心安理得地吃得一脸香甜。 “你要是不喜欢，就直接告诉我喜欢吃什么，从明天开始早饭，晚饭我换着样儿的给你做。”艾米米‘幸福’地的看着宋彦哲，一脸雀跃。 今天艾米米醒来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重要的决定。既然喜欢一个人，又跟他成为了夫妻，那么无论她眼前面临的是什么状况，她总要全心全意地去争取幸福。她是他的妻子，那么她就要全心全意地对他好。现下的生活来之不易，实现梦想更加来之不易，幸福生活，她应该倍加的珍惜。 “你准备天天给我做早饭，还有晚饭？” “当然，不做饭我们吃什么？” 见宋彦哲一脸懵逼的样子，她忍不住问道：“难道咱家一直是你做饭？” 宋彦哲耳尖噌的红了，艾米米又是故意的，绝对！ 宋彦哲吃过早饭又去了书房，丝毫没有主动帮她恢复记忆的想法。艾米米急着见奶奶，更急着熟悉这个世界，还有那个7岁半的宝宝，她从小就缺失母爱，怎么也应该把孩子早点接回家啊。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宋彦哲头也没抬自顾的忙碌着。 “我想快点恢复记忆，你能帮我吗？”艾米米一脸恳求，她真的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宋彦哲凉凉地问：“你想怎么恢复？” “我？”艾米米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说，“我们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有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回忆，你能先告诉我一下吗？” 宋彦哲脸色一沉，麻利的关掉电脑，冷冷地说：“我没时间！” 门砰地被关上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艾米米一个人，忽然之间。她感到了一种铺天盖地地陌生感从房间的四面八方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四肢百骸的热量在一瞬间全都被抽干了，久久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六章 不一样的艾米米 作为亚洲总部、美国总公司外规模最大的工厂裁员，方圆几十里都感觉低气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宋彦哲作为主持裁员工作的负责人之一，忙碌了整整一上午，他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爆炸了。偏偏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此时他什么电话都不想接，什么人也不想对话，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待一会儿。可随意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他整个人瞬间从工作的烦闷中抽离出来，人也精神了不少。 天大地大，孩子的班主任最大，现如今作为家长都明白可以得罪天皇老子，万万不能得罪孩子的老师。 宋彦哲拿起手机，立刻就接听了电话，下意识地从老板椅上站起来，用毕恭毕敬地口气说：“王老师您好，我是宋小萌的爸爸，请问您有事找我啊？” 电话的另一头却不是儿子的班主任，传来的是宋小萌糯软地声音：“爸爸，爸爸你能来一下学校吗？” 宋先生听到宋小萌带着哭调的声音，头皮一麻：“儿子怎么了，老师为什么要让爸爸去学校？” 宋小萌在电话里抽抽搭搭地掉金豆子：“王老师要请家长，让你今天一定得来学校，要不然就不让我上学了。” “别哭别哭，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赶紧来吧，我想上学不想被开除，呜呜…..” 宋彦哲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了，赶忙问：“你现在在哪了？” 宋小萌哽咽着说：“我和王老师和孙宝奇妈妈都在办公室呢，你快点来吧。” “给你妈打电话了吗？” 宋小萌又开始哭起来：“我不敢给妈妈打电话！” “你等着，爸爸马上到！” 宋彦哲电话还没有挂，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可走着走着，他忽然就想起了艾米米，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就算艾米米再能装，可面对宋小萌的事情时，她总不能再继续演戏吧？ 那可是她亲儿子，老师的眼睛里更不揉沙子！ 有了这面照妖镜，一定能让艾米米现了原形。 艾米米接到宋彦哲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翻看相册，如今的照片都被存在了手机里，家中的相册里还有摆放在外面相框中最多的便是宋小萌小朋友的照片。 从还在妈妈肚子里的b超到刚刚出生时的闭眼照、满月照、百岁照、半岁照、周岁照、第一次旅行、第一天上幼儿园….上学前小朋友很多的精彩时刻都被艾米米认真地整理出来，一张张看得她的心都被萌化了。 只是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上学后宋小萌的照片就越来越少了呢？ 而且照片上的宋小萌看起来笑容也都没有之前那么灿烂了。 得知老师要请家长，艾米米一口气冲到车库，完全搞不懂自己怎么突然就会开车了，更不晓得自己怎么就一路来到了学校门口。早已经等在角落里的宋先生，看到艾米米轻车熟路地架势，嘴角勾起，冷冷地笑了笑。 其实艾米米进了教学楼就已经开始发懵了，好在隔着老远就听见一间敞开的办公室里传来对话的声音。 “跟王老师说说，宝奇你六日在家里都干什么？” “六日老师们会来我家别墅上课，不学习的时候妈妈就带我出去玩儿。” 曲老师惊讶的问：“老师都来你家里上课？” 宋宝奇妈妈笑了笑说：“孩子课太多，来来往往太辛苦了，六日就让我先生公司的几个司机轮流去把老师接来，然后再送回去，这样老师省力，孩子也轻松一点。” “请的肯定不是机构里的老师吧？” “都是我先生的朋友介绍的，教画画的那个老师一节课1000块。” “我就说嘛，宝奇这么优秀，家庭教育很关键。” “我就是有机会就让孩子多开阔眼界，欧洲基本上都带他去遍了，去年我们在澳洲又买了一套房子，准备今年暑假过去住一阵。我跟我先生讲，我对房子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周围的人文环境一定要好。古时候有孟母三迁一说，如果班上的孩子各方面的素质都差不多，宝奇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王老师挑了一些眉毛，没接话只对着墙角喊了一声：“宋小萌，你干什么呢，犯了错误还偷着玩，还不赶紧站那儿好好反思？” 艾米米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两大一小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另外一个小娃娃孤独自站在墙边上，低头摆弄着衣服上的小扣子，正被老师大声地训斥，一直到听到门响他才抬起头。而且孩子见到妈妈后，眼睛里完全没有一点期待的模样，甚至像是连眼底最后一点光都暗了下去。 “小萌？” “妈妈！”孩子抬起头喊了一声，眼圈瞬间就红了，可嘴巴张了又张，却是什么都没再说，小脑瓜便又垂了下去。 “宋小萌妈妈，您说您这儿子多有主意，我想直接给您打电话，他就是不让，自己拿我手机给他爸爸打电话。你们父母两人在家里都管不住他一个，我这一个班要管40多个人，能管的了他吗？” 艾米米见王老师留着一头干练地短发，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裙，脸颊消瘦，两道法令纹在讲话的时候有些明显。 王老师指了指身边的一位女士说：“这是孙宝奇的妈妈，宋小萌在学校把宝奇给打了，孩子回家后连续两晚做恶梦，还发了高烧，怕是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这件事情的性质非常严重，您得当着人家家长的面好好给个说法，要不然这事真捅到德育处曲校长那儿，问题可就严重了。” 艾米米的目光随着王老师落在这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漂亮妈妈身上，久久地打量着她。孙宝奇妈妈见惯了别人艳羡的目光，高傲地抬抬起了漂亮的下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鸽子蛋，表情倨傲。 门外的宋彦哲几乎都能想到艾米米接下来会说什么，瞬间后悔给艾米米打电话了，这种情况他就应该自己来处理。作为有素养的家长代表，艾米米从幼儿园到补习班再到现在的小学老师，她的口头禅都是：某某老师，我们小萌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巴拉巴拉啦的。 就在宋先生想要自己进去解决的时候，艾米米终于说话了。 “小萌，告诉妈妈，事情是这样的吗？” 宋小萌咬着嘴唇，眼睛看向别处，像是赌气又像是根本不信任任何人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见艾米米还看着他，只哼了一声，摇摇头。 “你看看他这态度，死不悔改！”王老师大声训斥，觉得这孩子简直没救了。 艾米米看着王老师说：“宋小萌的态度是他不承认你们说的事实，我觉得应该让他说说事情的经过。” 王老师万万没想到艾米米会这样说，眉毛立马竖了起来：“您儿子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错了，刚才一直在那儿跟我们胡搅搅，您这不是来解决问题的，是来给他撑腰的。” “当别人都欺负自己孩子的时候，作为母亲保护儿子是我的责任，如果给宋小萌再争取一次申辩的机会就算是给孩子撑腰的话，那我就是撑腰了！” “撑腰？”呵呵，孙宝奇妈妈冷笑一声，用眼角递给艾米米一个轻蔑的眼神。她随便两个手袋就能买艾米米开的宝马车，是一个阶层的人吗，这种话也敢往外吹。 艾米米看懂了对方的眼神，这女人骂她：土鳖 她立马狠狠地抛给这女人一记大白眼：暴发户。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宋小萌朋友听到妈妈说的话，先是不敢置信地愣了一下，然后冲过来搂住了妈妈的胳膊，声音大得把自己的小脸都涨红了。 “孙宝奇让全班同学都不和我玩，是他先欺负我的。” 王老师板着脸对宋小萌说：“宋小萌，别以为你妈妈来了就可以撒谎，咱们班不要撒谎的坏孩子。” “我没有撒谎，孙宝奇也打我了，打架打输了就说被欺负，他才是撒谎的坏孩子。” 艾米米鼓励：“儿子你把事实经过说出来，妈妈要听。” 王老师不是没遇到过不听话的家长，可万万没想到艾米米会是这样的人，不应该，不能够啊！ 艾米米索性蹲下来，提起头仰望儿子，继续鼓励他：“宋小萌，告诉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宋小萌鼻子一酸，金豆子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宋小萌和孙宝奇在班上开始很能玩到一起去，可是后来小孩子之间也就难免有了矛盾。小朋友们本来猫三天狗三天，吵架也不能算个事，打打闹闹就又愉快地在一起玩耍了，可当大人加入其中，事情就一点点变质了。在孙宝奇妈妈的引导下，孙宝奇开始和宋小萌比学习，比玩具、比零食、比文具什么都比。 艾米米是个争强好胜的，平日里都给孩子最好的东西，也尽自己所能让儿子接受自己认为最好的教育，但是实际上宋小萌的父母和孙宝奇的父母在经济能力如今却是相差甚远。 于是当孙宝奇一次次回家告状诉‘委屈’，对方妈妈在得知宋小萌家房子贷了好多款，两个家长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儿子竟然被这样一个家庭背景地孩子天天‘欺负’后，当下做了斩钉截铁的决定。 她直接告诉孙宝奇：以后不许和宋小萌玩儿，他们家跟咱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爸爸比你爸爸差一万倍，要想成为优秀的人只能和强者做兄弟，宋小萌这样的出身不配做你的朋友。 这些事情艾米米失忆前都是不知道的，她每天工作繁忙不仅没时间做饭，连吃饭都没工夫，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接送宋小萌来往各种兴趣班、看着孩子做各种补习班左右、逼着孩子考全班第一，想着多赚钱将来把他送进世界名校，哪有时间关心孩子的内心世界？ 宋小萌哭着说：“孙宝奇对同学说我的乐高肯定都不是正版，说我的衣服都是假牌子，我和谁做朋友他就送零食送送礼物给人家，叫大家都不要跟我玩。我自己一个人玩，他就带着一堆人来嘲笑我。班上有什么坏事都说是我做的，后来老师也都相信了，是他在说谎，为什么他不跟我道歉？” 艾米米她相信宋小萌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儿子在学校竟然一直被孤立、被排斥被人欺负。当宋小萌断断续续，哭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艾米米的心好像被放在油锅里煎一样。 艾米米站起来：“王老师，我儿子说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王老师冷着脸说：“宋小萌妈妈，您儿子把人家打了，现在叫你来解决问题，您倒来兴师问罪了？我们班最调皮的就是他，您自己看看他像是受欺负的样子吗？” 艾米米彻底爆发了：“那您觉得孩子受了欺负应该是什么样？整日沉默寡言，胆子越来越小，性格越来越孤僻最终得去看心理医生？还是被欺负怕了，变成摇尾乞怜、讨好肇事者的小哈巴狗？” 王老师一时语塞。 “什么叫强者，有钱就是强者？什么叫素质高，报的补习班贵就叫素质高？” “………” “我用心培养儿子是为了让他以后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为了让他从小就认金钱当祖宗。您是孩子的班主任，孙宝奇这种行为已经可以定性为校园霸凌，您为什么不管，就只会急吼吼地把我叫来赔礼道歉？” 孙宝奇妈妈肺都要被气炸了，从自己结婚后遇到的所有人几乎都恭敬有佳，这宋小宝妈妈嘲讽自己暴发户的眼神已经狠狠地得罪了自己，就该让她知道什么叫厉害。 “校园霸凌？简直是胡搅蛮缠，我给我老公打电话，我让他现在就找律师，就不该跟你们这种人对话。” 艾米米拉过宋小萌，扯过他的胳膊，挽起他的裤腿，一道道半消退的青痕和紫红色赫然在目。 “小萌？”艾米米的心猛地一抽，她只是觉得孩子们打群架自己儿子也有可能受伤，才为了保险起见检查一下，没想到竟然预想成真。 “孙宝奇妈妈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先去学校教导处，再去校长室，最不济我就去教育局拉横幅。听说你老公是董事长是吧，你现在就把他叫来啊，我就让给全新港的人都知道你们家教育出来倒打一耙、校园霸凌的好儿子，让你的老公一块懂懂事！” “你…..”孙宝奇妈妈拨电话的手被王老师拉了回来。这个年轻的妈妈以为有富豪老公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可她从教几十年，可不敢低估一个母亲愤怒的力量。 “行了，两个孩子都看着呢，你们两个母亲吵架时，能不能顾及一下孩子的感受。我也不是只有这两个学生，一教室孩子都等着我上课呢。”王老师跟冲她们俩吼了一通，然后蹲下来扶着宋小萌的手臂，和蔼地说：“小萌，下次这样的事要告诉老师知道吗？” 宋小萌撅起小嘴，没讲话。 王老师对艾米米说：“小萌妈妈，你看小萌到现在都不说，他不说我哪知道啊！” 艾米米冷笑：“一个班几十个学生，让您关注每个孩子不太可能。但是至少要一视同仁，不能谁给红包就照看谁，谁给的红包大，谁能给你在社会上办事，谁就是好孩子。还有也别总拿不让上学来吓唬小朋友，咱们虽然是重点校不缺生源，但是如果孩子在学校里身心不能获得健康的成长，再是重点校也是徒有其表。” 王老师不疾不徐地说，“您想太多了，好学生的标准在我这里当然是成绩好、纪律好还有品质好。两个孩子都还有很大进步的空间，以后我会对他们严格要求。” “以后？”艾米米不再看王老师和孙宝奇妈妈，拉着宋小萌的手向外走，“那我现在就去找教导处吧。” “王老师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龟裂，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宋小萌面前说，“老师错怪小萌了，王老师跟你道歉，对不起！” 宋小萌看着王老师，不敢置信地眨了眨大眼睛，真诚地说：“没关系！” 走廊里的宋先生一直到听见艾米米对王老师说要把宋小萌下午接回家这句话时才回过神儿来，赶忙沿着走廊往教学楼外走去，大概是因为情绪激动地原因，脚步踉跄了好几次，差点被自己绊倒。直到走到了校外，他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 刚开始的时候他真替儿子捏一把冷汗，大多数的家长都会跟他的想法一样，觉得孩子在人家手里，怎么都得先承认错误，给老师留个好印象，即便是同学之间有了摩擦也要各打五十大板，才能保持表面团结。 可偏偏艾米米竟然说了几乎家长们都不敢说的话，非要让事情的真相彻底露出水面。这一坚持可了不得，原来自己的孩子竟然在学校里被群殴了，还被这个有钱的同学带头孤立了很久。要知道小朋友是很容易被多数人的行为影响的，所以大人眼中看似的一件小事，就有可能导致孩子被孤立、被霸凌。如果不是艾米米，老师和家长根本不可能发现宋小萌身上的伤痕，也许这次被冤枉的经历，就会影响孩子未来的性格。 成年人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面子，可殊不知就事论事才是给与每个人最大的尊重。 艾米米领着宋小萌走出办公室，回头发现王老师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听不到里面再说些什么，嘴角扯了扯，领着孩子往前走。 “妈妈，你不生我的气吗？” 艾米米惊讶地低头看儿子：“为什么这么问？” 宋小萌撇撇嘴：“以前我和小朋友闹矛盾，你都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我的。” 艾米米惊叹自己在18年后变得缺心眼儿了吗，“那是不是你经常调皮？” “不调皮的时候也骂我，只要我和小朋友闹意见，你都骂我！” “为什么？” 宋小萌纠结地皱着小眉头，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好一会儿忽然用小拳头锤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终于想到了：“为了面子！” “……..” “爸爸说，你为了面子和稀泥，这样看上去就会像是比较有素质的样子！” 艾米米冒汗了，“胡说，妈妈要是真发现你受了委屈，会心痛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买玩具呗！” “………..” “对不起，妈妈应该跟你说对不起！” 宋小萌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艾米米，他觉得妈妈变了，变得好温柔好，美丽。 “妈妈都没发现你身上的伤，是妈妈不好！”如果发现了她自己可肯定先一步找到学校去。 “妈妈眼里除了工作，什么都看不到！” 见宋小萌嘟嘟嘴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再次鄙视了自己100遍。 走出学校，来到车子旁，宋小萌仰着头问艾米米：“妈妈，咱们家要是和孙宝奇家一样有钱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说？” “那样他就不敢总找我麻烦，小朋友们也不会听他的了。” 艾米米拉着宋小萌的手，满不在乎地说：“只要努力奋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上了车， 宋小萌看着自己的妈妈，眨了眨长睫毛的大眼睛，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妈妈，你今天真漂亮。” “妈妈以前不漂亮吗？” 宋小萌认真地点头说。“没有现在漂亮。”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就消失在了前方的路口。一直暗中跟着艾米米的宋彦哲从树后现身，他默默地看着方才艾米米和儿子对话的地方，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记忆深处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副画面跃然而出。小小的、简陋的出租屋里，自己愧疚的目光，艾米米神采飞扬的脸庞。 她说：“宋彦哲，只要我们努力奋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记忆与现实猛然重合，宋先生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他使劲儿地摇摇头，下意识地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七章 我也这么势利吗 回到了“紧张”、“刺激”的工作中，上午宋彦哲关于艾米米的情绪就被冲淡了不少，到了晚上下班时分他越发觉得自己怀疑艾米米真失忆这件事有些荒谬。 要不是宋小萌给他打了四个电话让自己早点回家，他才不会这么早就回家。孩子在学校受了委屈，他也不忍拒绝。现在时间才七点半左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个时间回过家了，真心地有点恐惧。 宋小萌虽然只有七岁半，但是总共有九种兴趣课，除去几个偶尔会请假的，一周也至少要奔走在五六个补习班之间。平日里儿子从托管班回家后，如果艾米米有空就会死盯着孩子写课外班的作业、练围棋、练架子鼓、练习现代舞的动作。反正在艾米米的眼中，宋小萌的时间犹如海绵里的水，只要挤就能有。一般情况下都是宋小萌的各种拖延反抗在艾米米的高压震慑下缴械投降，最终结果必定是母子俩不欢而散。 到了六日就更了不得了！ 艾米米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全用来服务宋小萌的补习班课程，而宋小萌的周末全被占满，没了玩耍的时间自然是各种不乐意，以前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还不明显，可自从宋小萌上学后，他只要回家，一般都是看孩子闹大人叫，鸡飞狗跳，一片狼藉。每次周末出门上课前，也大都以宋小萌眼泪汪汪，艾米米血压升高、心脏难受而告终。 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刚用指纹开了锁，就听见门缝里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他的手指僵住，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家门了。 宋小萌说：“爸爸，要不要跟我和妈妈一起联机。” 艾米米说：“你去换衣服吧，马上开饭！” 宋彦哲眉毛一挑，看见宋小萌光着小脚丫坐在沙发上，拿着手上的ipid，兴奋得浑身乱扭，而艾米米坐在他的身边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也玩得不亦乐乎。 宋先生可没失忆，清楚地记得不久前就在这个家里，自己和艾米米为了这小子半夜打游戏差点把家砸了，现在这女人竟然跟这混小子一起玩上了！ “艾米米，谁说玩游戏会近视眼，玩游戏会影响脊柱发育，玩游戏会耽误学习、玩游戏会被控制思想、网络游戏是精神鸦片….现在你和他一起玩，你脑子是真坏了吧？” 艾米米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宋彦哲：“宋彦哲，脑筋不好根本玩不了游戏好吧？”就算你是学霸不也进过游戏厅吗？你不爱玩红警、你不爱玩cs？你不是跟我们全班同学说过，劳逸结合更有助于提高学习效率吗？” 宋小萌现在心里先给妈妈大大点了一个赞，然后放下ipid，看着爸爸眼睛都瞪圆了。 “爸爸，你真说过这样的话？” 宋彦哲撇撇嘴，拿过他的ipid，扔到一边：“你现在还小，没有自控能力，所以游戏不能玩！” 宋小萌抗议：“妈妈都说了，以后只要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每个星期允许我玩两次游戏，每次一小时。我们都说好了，爸爸你不许反对！” 宋彦哲暗自咬牙，心想艾米米这是走团结群众的路线了是吧？明明平时儿子都是跟他更亲一点的。 “那你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吗？” “学校的作业写完了，补习班的英语作业也写完了，架子鼓也练过了，奥数题我已经计划好明天写了。不信爸爸你去检查！” 宋彦哲看着宋小萌红扑扑的小脸，黑溜溜冒着光的眼睛，感觉家里的氛围好像确实跟以前比有些不同了。 “你自己计划明天写奥数题？” 宋小萌听着小胸脯说：“妈妈说了，完成得越早，玩的时间就越多。妈妈最好了！” 宋彦哲瞥了一眼已经走进厨房的艾米米，心底冷哼一声，完全没了换衣服的打算，直接坐在了沙发上，葛优瘫。 很快，艾米米把饭菜都端到了桌子上，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中间一个大瓷碗，揭开盖子顿时香气从餐厅飘到了整个房子。宋小萌光着脚丫忙不迭地坐在了餐桌前，艾米米深深地吸了口香气，喊仍在沙发上发呆的宋先生吃饭。 宋彦哲凉凉地说：“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艾米米又劝了两句，见他仍旧不动弹，只好和宋小萌先开动了，她不是不想继续等他，只是等了这么久，小孩子饿了，她也饿坏了。 宋彦哲盯着艾米米，见她和宋小萌两个人你争我抢的吃饭架势，不免再次疑惑。这女人平时除去应酬，为了不发胖，一般晚上都是不吃饭的。这么个吃法，难道连最在乎的身材也不管不顾了？ 渐渐地，宋先生见这一大一小吃得不亦乐乎好像根本都把沙发上坐着的一家之主早忘得一干二净，心里别提多别扭了。他心想这女人八成是为了离婚后铺路，早巴巴地为了跟他抢儿子做准备吧！宋彦哲暗自磨了磨牙，于是为了更好地观察艾米米，他迈开长腿，正气凌然地坐在了餐桌前。 “喝点鸡汤，骨头和肉都被我钝化了，可香了！”艾米米说起鸡汤两眼冒光，就跟宋小萌提起游戏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我不爱喝汤！” “那你尝尝鸡肉？” “我不爱吃鸡肉！” “那你吃点汤里的蘑菇？” “我不吃蘑菇！” “这汤你真都不喝啊？”艾米米疑惑地问。 “嗯！” “那我和小萌把剩下的分了啊！” 宋彦哲盯着艾米米把瓷碗里的鸡汤分光，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得难受，可偏偏这时他的肚子反应比脑子更快一步，咕咕叫了好几声表示抗议。 “爸爸，你肚子好像想喝汤。” 宋彦哲的老脸红了红，拍了一下儿子的头，“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拿过饭碗，宋彦哲开始有一搭无一搭地吃了两口，可渐渐就控制不住了舌头，大概是太久没在家吃饭了，竟然觉得这四个菜格外的美味，看着已经空了的汤碗，报仇雪恨地伸出了筷子。宋小萌看见离自己最近的小炒肉已经快被老爸抢没了，顿时有了危机意识，几下把碟子里的肉都加进自己的碗里，甚至还埋到了米饭底下。 宋彦哲一阵火大：“宋小萌，你爸培养你半天，就培养成你护食的臭毛病是吧？” 宋小萌委屈地说：“家里的饭比托管班的饭好吃多了，我难得吃一次，干嘛要跟我抢？” 艾米米吃着饭，越听越觉得心酸：“宋彦哲，咱家的条件，怎么让孩子连顿家常饭都吃不上呢，而且有爹有妈干嘛要把孩子送托管班？” 一句话说到了宋彦哲的痛处，他也不知道啊，名校毕业，年薪不菲，他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但是艾米米也这样问，她好意思吗？ “因为你！”宋彦哲冷笑一声，再次沉默着板起脸。 “因为我？”艾米米愣了，自己从初一就会做饭了，她喜欢做饭，更喜欢吃饭，是什么理由让她连饭都不做了？ 还有她不做饭，宋彦哲也从不做吗？这又不是旧社会，她奶奶那一代就已经男女平等了，关门做皇帝，宋彦哲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人啊！ “小萌不想上托管班，那以后放学就回家，妈妈给你辅导作业，天天做给你做好吃的。” “耶！”宋小萌欢呼！ 宋彦哲嘴角一勾，心想艾米米这谎掰得可有点大了，等她上班他倒要看看怎么往下编。 “小萌，记着以后再在学校受欺负立刻打回去，遇到欺软怕硬的人，就是不能怂！” 宋小萌惊讶地问：“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受欺负了，是王老师给你打电话了吗？” 宋彦哲一时语塞。艾米米也很奇怪，宋彦哲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此刻她觉得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宋彦哲这句话很有问题。 “宋彦哲你说的不对！” “我说得怎么不对？”现在还能指望老师给孩子讨回公道，“当金钱站起来的时候，真理就沉默了。我总得教会孩子自保别吃亏。” 艾米米放下筷子对着宋彦哲说：“你给王老师打电话了吧？” 宋彦哲总不能说自己一直在教室门口外偷听吧，见艾米米这么说干脆下了台阶：“是啊！” “你的想法太偏激了！咱们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完全抹杀所有的老师！” 宋彦哲一阵呵呵，“我偏激，跟你比我自叹不如！” 宋小萌大声说：“妈妈说得没有错。李慧丽下学后给我发微信了，她说我走后，王老师把刘洋和李欣烁的家长都叫来了，狠狠批评他们打群架这件事，还让他们明天交检查呢！” 宋先生清咳了两声：“李慧丽对你不错啊，总给你发微信，你们还聊什么了？” 宋小萌想了想突然惊呼道：“妈妈，妈妈吃晚饭赶紧给我买十套乐高，李慧丽说周末我们班选三好生，我要送给小朋友！” “乐高？”艾米米迷惑了，她从今天下午就想问，“什么是乐高？” 宋彦哲嘴角一抽，家里宋小萌的乐高玩具足足买了几万块，艾米米还真装的下去。 宋小萌以为艾米米要耍赖，顿时不干了：“上次选小组长就是因为我送同学的礼物不够好才没选上，妈妈你答应过我，这次选三好生给我买乐高送人的，你不许反悔。” 艾米米听明白了，“宋小萌！你是要送同学礼物，拉票？” “当然要拉票啊，不送礼物就没人选，没人选就当不上三好生！” “那你就别选了！”艾米米冷下脸，火冒三丈！ 宋小萌见妈妈生气了，心里害怕嘴上又不服，嘟囔着说“上次选小组长，你不是也后悔没给我买够礼物吗？” 艾米米气得脸色铁青，大声说：“宋小萌你告诉我，你们班能选上小组长，选上三好生的全是靠送东西拉票吗？” 宋小萌见妈妈又要变回从前的样子了，又惊又吓，赶快实话实说：“也不是，有四个人是不送东西也能选上的。” “为什么？”艾米米问。 “他们四个学习好、纪律好还总帮助同学和老师，所以就算不送东西，小朋友也会选他们，老师也喜欢他们。” “这很难吗？” “当然了！”宋小萌理直气壮地说，“你以为想当三好生那么容易啊，除了他们几个，别人想当三好生就只能靠送礼物了。” 艾米米冷笑：“所以你没资格当三好生就不要当了，好好跟那四个同学学习，学好了再参加选举，让我给你买玩具拉票，想都不要想！” 宋小萌哇的大哭起来，各种撒泼、打诨衣服誓不罢休。 “这件事没的商量。班上好同学的做法不去学，专门学这些歪门邪道，今天宋小萌学会了、得逞了，明天就有刘晓萌，周小萌…长此以往都把歪门邪道当主旋律，最后坑的还不是自己？” 宋彦哲看着艾米米从头发到牙齿都正义凌然的样子，噗嗤一声，带头鼓掌。 燃烧中的艾米米疑惑地看了宋先生一眼：“宋彦哲，你什么意思？我说的不对吗？” “对，当然对！我为宋小萌妈妈具有如此优秀的品质感到光荣和自豪。” 这么明显地讽刺，傻子也能听懂，艾米米脸上一垮，心虚地问道：“难道我以前不是这么做的？” “以前啊？”宋彦哲意味深长地拖了一个长长地尾音，神神秘秘地说，“我记得上次小萌选小组长的时候，好像有个人把全班45个孩子先分成三六九等，然后按照不同情况进行筛选，挑出其中需要送礼的二十个孩子，然后再把这二十个孩子按照家庭情况了解个遍，最后在分门别类挑选不同的礼物。” 艾米米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彦哲：“还有这种势利眼心机婊，什么烂人啊？” “……….” “按照家庭条件送礼物？自己钱都不够花，送不起全班同学就见人下菜碟，太恶心了！” “………” “孩子有孩子自己的世界，大人有大人自己的舞台，孩子班上的事跟她家长有毛关系啊，她这是为了面子把孩子的空间当成自己的阵地了，她无聊不无聊啊？” “………” “气死我了，宋彦哲，你告诉我这人到底是谁？等有机会我非得会会她，别想着又欺负我儿子。” 艾米米咕噜咕噜吐槽一箩筐，见宋彦哲和宋小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小的瞪大了眼睛，大的忍着笑快憋出了内伤，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人，不会，不会，是我吧？” 宋彦哲的脸再次冷了下来：“就是你！上次这么教育孩子我坚决反对，说孩子的童年不能这么功利，你说现在大家都这样，假清高只能让孩子受委屈。现在又来装高风亮节、怀瑾握瑜，你神经错乱了吧？” 艾米米的脸涨成了紫茄子，她看向宋小萌求证，见孩子无辜地眨眨眼睛，然后重重地点点头，她觉得自己两边的脸被打得啪啪的响，恨不得有个地方钻进去别站在孩子面前丢人现眼。 “宋小萌，如果你吃完饭了，现在拿着游戏机去书房，因为你敢于揭露妈妈过去的‘恶行’再奖励游戏时间十分钟。” “那送同学乐高的事情呢？” 艾米米递给小朋友一记眼刀，于是宋小萌很识时务的飞去了书房。 餐厅里只剩下了艾米米和宋彦哲两个人后，她立刻就怂了。今天她还在儿子的学校愤世嫉俗，义正言辞的教育了老师和家长，可自己过去的做法明明和他们都是一样一样的。 “宋彦哲，我以前不会也给王老师送过礼吧？” “何止送过，你为了让人家老师收下你的红包，差点给跪了。”宋彦哲想了想，很不厚道地补刀说，“之前你也去过孙宝奇家的别墅，回来后羡慕得好几天没睡好觉。” 艾米米顿时感到一阵个天旋地转，十八年后她怎么变成了这么一个让自己恶心的人呢？太耻辱了，这一定不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艾米米被自己气得浑身哆嗦，她那与生俱来的小脾气一瞬间完全爆发了，委屈得哗哗掉下眼泪，“你是我老公，为什么不阻止我误导孩子，为什么不阻止我危害社会，为什么你就任由这种神经病一样的事情在我们家发生？” “………” “还是说，如果不是为了吵架而吵架，你骨子里也认为我的做法是对的？” “你胡说八道！”宋彦哲手上的青筋暴起，啪的一声把筷子扔在桌子上，摔门就走。 艾米米的话像是一记记耳光打在自己脸上啪啪地响。他恨极了，气急了，一个人在小区里暴走了多少圈，仍旧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地怒火。 是啊，他为什么不阻止艾米米，为什么不阻止？ 可所有人都这样，他没有立场阻止！ 他也怕孩子受委屈，他阻止什么？ “混蛋，混蛋，混蛋！”他不知道骂的是家里装失忆的女艾米米，还是他自己，还是眼前这漆黑的夜色。 第八章 人生赢家 连续几天没有睡好，宋彦哲走进电梯，感觉脑袋有千斤重。迎面走来他的助理方可儿。这位方小姐跟在宋彦哲身边已经有三年了，一个月前她就凭着女人独有的敏感，通过各种细节获悉了自己上司婚姻确实亮红灯的，她一直以为这会是他恢复单身的标志，雀跃了好久，可却听说艾米米生病了，她的上司在医院照顾了一天一夜。 “宋部长好！ ”她还想问问艾米米的病情，可见到对方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完全不想搭理自己的表情，心拔凉拔凉的。 虽然这种暗恋一直都是深埋心底的，更知道宋彦哲根本就对自己没半点意思，可青春美丽的方助理，一早上的好心情也都因此全部湮灭了。 世界500强企业安思通罗（中国）有限公司坐落于新港经济开发区，员工足有数千人之众，不仅是整个新港市的纳税大户之一，在全国的外资企业里都能算得上独占鳌头。可眼下，这几千位精英人士全都成了待宰的羔羊。人人揣着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一口气，但白色恐怖之下，也不乏有兴高采烈之人。 周部长今年已经57岁了，他在安思通罗工作了20多年，当初身边人都还赚几百块工资的时候，他的工资就按美金计算，着实风光了好多年。如今还有几年退休，不仅拿到一大笔补偿金，可以提前颐享天年了，心情别提多嗨了。 可这仅仅是个案，安思通罗百分之九十五的员工都不足五十岁。所谓的补偿金对于未来的生活不过是杯水车薪。 46岁的刘部长因为工作上突来的噩耗，短短半个月内就白了头。工作不是不能再找，可是安思通罗的待遇有口皆碑，找到同样薪酬的单位谈何容易？ “刘部长，打卡！”方可儿唧唧歪歪地没好气。 刘部长只看了这小丫头片子一眼就火撞脑门：“打卡，你让谁打卡？” “我让你打卡！”方可儿的眉毛挑得老高，眼睛瞪得贼大，喊出的几个字竟然隔着多远都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洪荒之力。 刘部长指着她的鼻尖，气得指尖颤抖。他来公司二十几年了，从基层做到部门主管，打卡这种事只用在技术工人和普通员工身上，还没听说过管理层要打卡呢，更别提像他这样的人了。 “我来公司的时候，你还在念小学，还看不懂打卡机上的英文单词呢。你管我？” 方可儿别扭得连早饭都没吃下去，现在又有人气她，必须反扑。 “这是公司的规章制度，不仅要打卡，每天还要写日报，以小时为单位详细说明自己的工作内容都是什么。您老天天闲着没事干，有精力想想一会儿日报怎么编吧，要我说你把打水、上厕所、吃午饭都写进去也凑不够数。您有本事就怼美国总部去，有本事跟迈克总裁直接叫板去，跟我一个借调到人事部的小女生喊什么啊？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不是谁嗓门大谁就能留下。简直了…..” “我不跟你说，我找你领导宋彦哲去，让他给我个说法！” 宋彦哲放下孙董的电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刘部长是自己的师父，让他出面辞退，这些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半个小时后，小会议室里传来了刘部长嚎啕大哭的声音。宋彦哲心里更不好受，除去工作关系，十年的外企工作经历中有足足三年，他都是跟在这位师父手下。记得有一次设计图纸，他搞错了，给公司造成了一笔不小的损失，要不是刘部长，他或许早就被辞退了，哪会有今天。 “刘老师，您别这样，对不起！” “对不起我，你还辞退我？”温文尔雅的刘部长彻底燃烧了。 他在公司工作了20年，虽然听说裁员的时候也是惶恐不安，可总是心存一丝侥幸，论经验，论功劳…..论什么都好，他总是有机会留下来的，将近一百个名额呢，怎么就没有他呢？ “这有内幕，这不公平，宋彦哲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顶了我的名额，你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没有我就没有你，你这么做不厚道！” 宋彦哲脸都青了，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他要是在自己师父的工作上动了一点歪心眼，就让他后半生都活得不幸福。可能把这些话说出口，那他就不是宋彦哲了。 “刘老师，公司不是我家的，我也是刚刚才接到通知。您这样说，我心里挺难过的。” “你难过，你能有我难过？”刘部长此刻就是一条喷火龙，冲着敌人猛烈开火，“我家里的老二刚八个月大，大儿子去年才考上大学，前几天还跟我说，准备拼一把去国外读研，我都答应了，我媳妇在家照顾老小没法出去工作，你现在让我领盒饭回家，我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宋彦哲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公司的福利待遇越好，现如今对于离职的人就越是残酷。刘部长见宋彦哲不说话突然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一股巨大的兄弟力传遍了宋彦哲的全身。 “小宋，你把名额让给我吧。你年纪轻、能力也强，到了外面机会更多。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留下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发展，不破不立，辞职肯定能闯出一条更广阔的康庄大道。” 刘部长的这番话让宋彦哲更加沉默了，表面越是平静，内心越是怒浪翻滚，好一会儿，他才咬牙说，“刘部长，公司的岗位都是美国总部定下的，不是你我之间能转让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杯冰冻矿泉水直直地就泼在了头顶上，透心凉！ 玻璃墙外围观的吃瓜群众一片哗然！ “宋彦哲，我素日里敬佩你是个有能力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孬种！好男儿就该出去闯荡一番事业。你堂堂一个名校毕业生，有本事自己也创建个上市公司出来，有本事自己干出个中国五百强来，有本事自己你也整出个世界五百强来。” 刘部长的声音震耳欲聋，只用玻璃隔成的小会议室根本拢不住声音，赶在裁员的关键时期，人人自危，谁都想第一时间掌握信息，小会议室的周围里里外外挤满了竖起耳朵的员工。一个个听到刘部长这个论调，先前兔死狐悲的同情心立刻都丢到爪哇国外去了。 这刘部长是疯魔了吧？ 这安思通罗管理岗的员工们，哪个不是名牌大学毕业，哪个当年不是品学兼优的别人家孩子？按他这么说，难道是个人就能搞出个上市公司，就能搞出个中国500强，世界500强的企业来？ “这不明显是吃不到葡萄偏说葡萄酸吗？” “以后宋总是北方办事处的负责人，工资和福利不但不会降还有得涨，辞职后上哪找这样的高待遇去？” “而且安思通罗世界五百强这么大的盘子，说不定哪天就又重新建厂了，到时候肯定得分股份给仅存的高管们，有机会留下还辞职，这不是傻子吗？” 外面的人说什么会议室内的两个人根本听不到，宋彦哲却因刘部长这几句话脸上火辣辣的。他抹了一把脸，默默咽下了满腔的苦水。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面前是曾经替自己扛过事故的‘恩师’，没有他就没有自己在安思通罗的今天。可突然心脏一阵难受，眼前白光一片，只看见对方的嘴巴剧烈的张合着，只被内心的自责和不干充斥得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部长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玻璃墙外密密麻麻的人们，忽然笑了。 “你们今天看着我，明天不知道又要在这屋子里看辞退谁。彦哲啊，临走的时候我再最后教你一次，你还愿意听吗？” 宋彦哲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轻声说：“师父，您说！” “这世界上再好的企业也未必能养员工一辈子，能养你一辈子的只有自己，千万别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才明白这个道理。” “师父，我知道！” 宋彦哲哽咽着点点头，眼圈发红。到了这个时候，往昔的一幕一幕都浮现在了眼前。外资企业管理精细、分工明确、一个人一滩事，一个萝卜一个坑，想提高综合能力其实挺难的。当初自己入职的时候，刘部长刚刚升职，意气风发，也是公司全球业绩最辉煌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特别投缘，为了让宋彦哲有更多学习提升的机会，刘部长特意的栽培他，照顾他，那些….他不会忘记！ 而今天，刘部长‘被自己’辞退后，抱着纸箱孤零零离开的背影他更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一瞬间，现实的所有焦虑又重新回到了宋先生的身上，所有压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甚至能想到，或许这样的场景明天就要重新上映一回。 以前觉得自己年薪虽然不菲，但是凭能力公司其实还应该给更多，可现在真到了干与不干悉听尊便的时候，他才发现想要稳妥妥地继续赚这份钱，简直是要把命搭进去的节奏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艾米米还在跟他唱大戏。 他的生活简直太特么精彩了！ 下班后，宋彦哲没回家。大学哥们请他喝酒，他积攒了一天的愁绪无处发泄，欣然应允。 张威是宋彦哲睡在上铺的兄弟，也是班上唯一跟他一样的新港本地人，潘海峰虽然是外地的，但是大学四年他们三个关系最好。如今潘海峰出差来新港，三个人必须一醉方休。 “海峰，你行啊现在，小公司开成大企业，小老板变大老板了？”张威当初其实心里挺看不起潘海峰的，农村小子，土里土气的，要不是小跟班儿一样跟在他和宋彦哲身后，根本不可能大学一起混了四年。 潘海峰自然也记得过往的情形，宋彦哲学习好、长得帅走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张威家庭条件好，人又能张罗，所到之处也都是热热闹闹。 “没法跟你们比啊，一个外企，一个事业单位，一个老婆能干，一个老婆家有钱。我这里里外外都靠自己，天天谈业务陪大酒的，羡慕你们啊！” “刚买了大别墅，豪车十来辆，还跟这谦虚，你找灌是吧？” “我家老三刚生出来，姥姥姥爷，爷爷奶奶轮着来看孩子在加两个保姆还有我们一家五口，不买别墅住不下啊。” 宋彦哲酒杯一顿：三个娃？他这一个都快养不起了！ 张威筷子掉到桌上：十几个人，这得是多大的别墅？自己180平的房子秒变鸽子窝了。 “我这一年必须新添几辆车子，买点固定资产，这叫合理避税，也都是没办法的事！” “咳咳！”张威不自觉地又给潘海峰连翻倒了好几杯酒，推杯换盏间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空酒瓶。潘海峰舌头渐大，对着张威说：“你不也挺厉害的嘛，三十出头都正处了。” 张威笑了笑话锋一转，眼底燃起了两簇八卦的小火苗：“你们知道吗？林毅然前天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介绍工作呢！” “都三十好几了，还用别人给介绍工作，自己干一摊不完了！” “哪那么容易干的？他那房子贷了200多万，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可小心点儿，借钱的面大儿。” “借钱，不至于吧？一万两万还凑合，多了可不行！” “他要跟我张口，一两万都没有，没那条件你说买200平米那么大的房子干嘛？看之前把他能的，他咋不上天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终于把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直沉默的宋彦哲。潘海峰颤巍巍的给他满上，“彦哲，你还是跟上学时一样高冷，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对了，我听一个大客户说，你们安思通罗好像要裁员了是吗？” 气氛瞬间凝固！ 张威立刻把脸凑了过来，眼珠子瞪的溜圆。 迎着他们探究的目光，宋彦哲举起酒杯，一口灌进去，暗自握紧酒杯，表面平静而肯定地说：“是有一些战略性的挑整，但改变总是和机遇并存！” 酒桌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很快张威哈哈大笑起来：“班长这是升职了吧？” 宋彦哲盯着这两个人，一时对兄弟两个字产生了深刻的怀疑，这年头兄弟都是用来攀比和嘲笑的吗？ 说好的一醉解千愁呢，说好的兄弟如手足呢，说好的有酒、有狗、有朋友呢？ 莫非他用半辈子交了两个假兄弟？ “请客，请客，这顿必须班长请！”潘海峰大笑着说，“要说真正人生的赢家还是得说咱们彦哲。” 人生赢家？ 后面的话，宋彦哲渐渐就听不进去了，他脸上没有笑嘻嘻，内心却已经麻麻批，白天的愁绪没解了，在晚上还打了一个死结，心底更烦躁了。渐渐地眼前一阵金光闪烁，他扑通一声倒在了桌上。 第九章 我要离婚 艾米米接到了张威的电话，急匆匆的开车赶了过来。昨天晚上宋彦哲饭都没吃完就摔门走了，今天一大早醒来也没见人影。她打了好多通电话都被拒接，刚刚一个电话打进来，这个男人跟她熟络极了，一口一个嫂子叫着，可压根自己记忆里就没有这个人，心里也对他没有半点好感。 到了‘事故’现场，看到宋彦哲伏在桌子上难受的模样，艾米米勃然大怒：“你们为什么给他喝这么多酒？” 张威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这几年他们兄弟几个聚会，让老婆来接的事儿也很多次了，早该习以为常了不是？ “嫂子，这不是老潘来了，我们高兴吗？” “你们高兴为什么只有我家宋彦哲喝醉了，我看高兴的只有你们俩儿，宋彦哲根本就不高兴，下次喝酒别叫我们了，你们俩根本就不算是他的真朋友。” 在16岁的艾米米看来，品学兼优的宋彦哲竟然喝醉了，这简直就是是天大的一件事。把她的‘白马王子’灌醉的人都是‘坏孩子’。 张威乐了：“嫂子，我们跟宋彦哲一个宿舍出来的，我俩儿一个月至少聚一次，潘海峰只要来新港，我们三就是在忙也得喝一次，这还不叫真朋友，你这是开国际玩笑了吧？” “那你们聊的什么？” 张威不理解这艾米米今天怎么跟个愣头青似的，慢慢的解释说：“就聊聊海峰发财了，他家换别墅了什么的。” 潘海峰知道艾米米是个有脾气的，虽然一时摸不着头脑，可也明白不该惹祸上身，赶忙说，“不是不是，张威说我们有一个同学要借钱，我们这正分析原因呢，不是说我。” 张威听后也一起解释了半天，艾米米大概听明白了。 她冷笑着说：“你们都是名校毕业生，聚在一起不谈国家大事，不谈事业发展，风声雨声读书声都听不见，偏偏就爱说这些家长里短、裹脚老太太喜欢的八卦话题。谁住什么房，谁开什么车，谁穿什么衣裳，嫌贫爱富、笑贫不笑娼，中国名校毕业生都像你们这样，我们的国家还有什么发展，我们的社会还有什么希望？” “嫂子，你什么意思啊？” 张威眨巴眨巴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他怎么觉得这女人好像魔障了呢？整个一个不正常！ 艾米米看着这两个‘陌生人’，咬牙切齿地说：“我的意思是，长大后，宋彦哲挑朋友的眼光不行！” 张威和潘海峰都愣住了，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真正的朋友应该是互相帮助，互相鼓励，互相照顾，经常只出来吃吃喝喝的只是酒肉朋友，算不上真哥们，看我家宋彦哲难受成这样，你们俩儿还笑眯眯的德行以后还是少聚吧！” “嫂子，嫂子，你别生气啊，下次咱们不喝这么多了。” 艾米米瞪眼：“还有下次？看着你们不读书光装逼吗？” 一语落地，不仅是这一桌，饭店周围人的眼睛，全亮了！ 艾米米气势汹汹的架起宋彦哲走出饭店，雄赳赳的往车子方向走，走了两步就拽不动了，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 “嫂子，嫂子……” 张威和潘海峰两个人一前一后追了出来，眼见艾米米这副真要绝交的架势，他们心里也慌了。 “嫂子，我们错了还不行吗？你一个人没法把彦哲弄车上去，我们帮你。” “我们用不起你们！” 潘海峰拍着大腿说：“嫂子，我们又没说你们两口子，你这是生的什么气啊？我算是知道了，之前咱们都是一家子聚会，后来你就不参加了，是不是早就对我们有意见啊？” 艾米米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两个人没来由的反感，原来她早就不想搭理他们，那就更不用客气了。 “那你们扪心自问，如果今天是我和宋彦哲找你们借钱，你们是不是也一样退避三舍，打电话跟其他人八卦？” 艾米米的语速太快，张威和潘海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全都愣住了。 “我以人格担保，你们肯定会的。而且会笑得更大声。” “但是你们喊我一声嫂子，我就告诉你们几句肺腑之言：今天你是明星，明天就有可能过气了。今天你是大神，明天就有可能沉寂了。今天你是富豪，明天就可能破产了。今天你是学霸，明天可能就高考失利了。” “古时候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类进入信息化时代后，是一年河东一年河西。与其花大把时间去奚落别人，我劝你善良！”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张威或许没有太大的感触，可是他们认识宋彦哲多久就认识艾米米多久，十几年里这两口子对他来说就跟亲戚一样，已经完全融进了他生活中。如今艾米米已经承认要绝交了，那些曾经受过这对夫妻的恩惠，彼此间多年的情意全都冲进了脑子里。 他整个人像被雷击了一样，心里难受极了：“嫂子我错了！” 艾米米没有理会张威，吃力地扶着宋彦哲，扭头对潘海峰说，“潘老板，改日你若遇到困难，我们不会奚落你，但是也不会借钱给你。你这么做人，肯定有很多真朋友帮忙。” 潘海峰心惊肉跳，做梦也没想到出来喝酒喝成了绝交，要说没有利益关系，知跟知底的好朋友就眼前这两个了，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也一样是孤家寡人。 车子一路路驶到自家车库，艾米米一个急刹车，宋彦哲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坐在艾米米的车子里，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醒了，喝点水吧！” 艾米米说着把保温杯递过去。昨天她自责了一个晚上，自己不该在宋彦哲面前耍小脾气，不该说那些话惹他生气，既然她那么爱他，就不该总是触他的眉头，她不要吵架，她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宋彦哲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酒量尚可，只是这酒喝得窝心才会醉倒。积压了一天的情绪在酒桌上不但没有化解反而更入了心，这时他半昏半醒，头疼欲裂，心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难受极了。 见宋彦哲没有接过水杯，也并不想要搭理自己，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讨好说：“宋彦哲，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工作吗？” 艾米米虽然失忆了，但是她不傻，从方才那两个男人的话语里，她隐隐猜到宋彦哲很可能是工作上遇到了困难，像他这样自尊心超强的男人才会被刺激到，借酒消愁。 宋彦哲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侧过头盯着艾米米的眼睛，面色不善。 艾米米轻声地说：“别担心，无论遇到什么难事，不是还有我了吗？早上看电视里说，现在的女人都可强大了，不仅能供房子买车子，还能养孩子。我从小就想成为这样独立的新时代女性，现在这么多人都能做到，我一样可以。” 宋彦哲的头更痛了，艾米米那天犀利的声音再一次如魔音入耳，像一把刀刺入了脑子里，疼得他表情都扭曲了。 “可到了21世纪，女人又能赚钱，又能养孩子，又能买车子，又能供房子凭什么还要委屈自己把心烦都藏在心底？” “要不是为了孩子，你以为我会继续忍受这种生活？” 一瞬间宋彦哲积压在内心的怒火冲破脑顶，砰地一声爆炸了。 “艾米米，你能不能别装了？ 什么失忆症，你就是为了报复我、讽刺我、折磨我！我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还要看着你惺惺作态，我受够了！” 艾米米从没见过暴怒中的宋彦哲，整个人都吓傻了。她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妻子，可是她知道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喜欢这个男人，想要一心一意对他好。 “宋彦哲，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要离婚！” 酒气上涌，双目泛红，一股烈焰在血液里沸腾，宋彦哲猛地推开车门，大步向前走去，他感觉自己快爆炸了，说出离婚两个字后，整个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和爽快，如果可以他真想撕碎了整个车库。 艾米米双耳轰鸣，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追了出去。车库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坐电梯回家，这里有很多通向外面的出口，她追着他的身影，一路狂奔。 这条路的出口通向地上，竟然来到了小区外面的马路上。 “宋彦哲，宋彦哲…..” 得不到回应，艾米米继续往前跑。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唯一熟悉的宋彦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离家越来越远，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电话一遍一遍的打出去，始终无人接听，没多久手机屏幕最后的一丝光亮消失了，自动关机，断绝了她与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联系。 宋彦哲在小区的长椅上吹了大半夜的冷风，人冻得够呛，酒醒了不少，人也清明多了，一些记忆也都渐渐浮现在眼前。其实艾米米去饭店接自己的情形他是有些印象的，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 后来坐在车子上，艾米米也一路跟他讲话，当时听到了也全忘了。 此时此刻，夜色寂静，烦躁渐消，积压在身体里整整一天的怒火和憋屈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艾米米的话也一点点想起来了。 艾米米说：“宋彦哲，酒肉朋友不要再交了。” 静下心来，宋彦哲觉得艾米米这句话说得是对也不对：这两个人不是酒肉朋友是兄弟，可他们已经不是兄弟，却是只成了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 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最好的哥们在一起谈的已经不是心中的理想，吐的不是人生的苦水。喝的是攀比的酒，吃的是互嘲的饭，幸福的标准不再是自己拟定，那标准完全都在别人的目光里。一天一天过去了，他竟然都已经习以为常，成为了习惯。 艾米没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他们喝成这样，如今你也学坏了。要知道你在我心目一直是品学兼优的代表，你身边的朋友也都是有着明确考学目标的好学生，哪像现在啊？” 宋彦哲把头靠在椅背上，仰望星空。 人生低谷的时候嫌弃人家是损友，可自己一直甘愿聊这样的天，喝这样的酒，难道不是曾经在攀比中获得过快乐吗？从学生时代到参加工作一路他都充满自信，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挫败。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活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却徒劳无功。 这时，他的耳边再次浮现出艾米米轻柔的声音 “宋彦哲，你心情不好吗？是不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人的一生哪有一番风顺的，我们从来都是只能靠自己的人，遇到困难应该比别人更淡然才对啊。” “以前都是一个人去面对，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书上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宋彦哲，别灰心，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宋彦哲猛地睁开眼睛，用手捂住了心口，那里正被一股暖流缓缓地包裹着，疼痛地地方好像正被一双手慢慢地抚过。 静静地星空下，被安慰、被心疼的感觉让一向刚强的宋先生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艾米米的工作压力大，从不把自己单位的烦心事说给她听。后来她跟他诉苦的时候，遇到他心情差就不想回应，她也就没了倾诉的欲望，久而久之，宋彦哲和艾米米在彼此工作上的交流渐渐为零，再后来，两人连好好对话都成了奢望。 他站起来，抬起头看向30几层高的大楼，这个时间几乎所有窗子里的灯光都是熄灭的，在他大吼后要离婚后，这女人此刻在做什么？ 她一定再也忍不下去了吧？也许这辈子再也听不到她对自己说这些话了。 大概自己推开家门的时候，等着他的就是一纸协议书。 十年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他忽然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不想走了。 艾米米一路奔跑着，哪里都没有她熟悉的记忆。明明是路标上写着中心花园路，可是从小到大有着石滑梯、木转椅的小花园连个影子都没有了。记忆中的公园变成了地铁站，她站在门口，却不知该去向哪里。 “我说，我要离婚！” “离婚！” “离婚…..” 艾米米捂住耳朵，她不要听，她不要听到这两个字。她要和这个陌生的世界战斗，她不要和喜欢的男孩再次擦肩而过，她已经拥有的幸福谁也别想抢走！ 这一夜，艾米米在地铁站里坐反了方向。凌晨两点，她站在深秋新港的街头，一次次地拦住路人。 “您知道名都花园怎么走吗？” “您知道名都花园离这里还有多远吗？” 她要回家！ “艾米米！” 宋先生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他看到艾米米与一辆急速飞驰的汽车擦肩而过。他坐在床上，大口的喘息着，梦境太过真实，直到听见主卧室里传来隐隐地哭声，他才觉得自己的魂魄重新归位。 还好，这是一场梦。 为了不在今晚谈论那个话题，他挨到了三点多才上楼，进屋就听见了艾米米在卧室里哭泣。他没想到艾米米没有摊牌，而是一直在关门哭泣。他的心里也很难过，就这么煎熬着一直到天色泛白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盹儿，却瞬间被噩梦惊醒，满身是汗。 艾米米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已经无法做出确切的判断，但听着小女孩一样委屈的哭声，宋先生忽然觉得若是艾米米是真的失忆了似乎也不错，那样他或许就可以此刻走进去安慰她，把她抱在怀里。 第十章 没有王子的金马车 第二天早上，艾米米送完孩子上学，意外的发现宋彦哲竟然还在家中。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艾米米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给人添麻烦，既然宋彦哲不想理她，她也不想再惹他烦心。开始的时候，她远远地站在一旁，当看到宋彦哲穿戴整齐走到玄关处准备换鞋子的时候，她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走了过来。 宋彦哲听到了艾米米的脚步声，手掌暗自紧张地攥成了拳状。一早上他做足了思想准备，等着艾米米摊牌。从她准备早餐到送孩子上学，他都一直提着一口气，等到两个人离开家门，他蹑手蹑脚去厨房翻看，当看到锅里给自己留的小馄饨后，他昨天那种感受更加强烈了。 可该来的总会要来，艾米米终于喊住他了。 他慢慢地转过头，等着艾米米开口，却见她蹲下身拿出一双已经擦好的皮鞋直接递到了他的脚边，大有蹲下来帮他穿好的意思。宋彦哲几乎没有想就阻止她。 “艾米米，你做什么？” 艾米米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她都是从韩剧里学来的，‘16岁’的艾米米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一个妻子，她甚至连自己和宋彦哲之间的过往都一无所知，可她知道他现在是自己的丈夫，她喜欢他，她也为现在的生活感到幸福，所以她就一心一意的对他好。 “我想帮你！” “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他想起之前几个男人喝酒的时候说起谁家媳妇贤惠，谁在家大男子主义，表面上都羡慕不已，可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来，他一直都没想过让艾米米成为那样的女人。开始他就舍不得她这样做，从他把她追到手的那天起，他本来是打算一直宠她的。 “宋彦哲，咱们俩感情不好是吗？”艾米米白着一张小脸问道。 宋彦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心口一抽，心想如果艾米米真的没有失忆，一定是被昨天的自己吓到了。 “当初我们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艾米米很喜欢看小说，一般校草娶灰姑娘都是阴差阳错。先结婚后恋爱是常态，可他们都已经结婚10来年了，到现在还没啥感情就很奇怪。 “…….” “那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着要和我离婚？”艾米米的声音轻不可闻，眼底的光亮忽明忽灭。 “不是！” 此时的宋彦哲一点也不想冷战，只要他能回答的问题，毫不犹豫。他爱过自己的妻子，他娶她的时候是想要照顾她一辈子。 “那昨天为什么要离婚呢？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宋彦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艾米米，他们结婚十年，相识十八年，无论是哪个阶段他都从来没有从艾米米的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 “昨天我心情不好，对不起。”宋彦哲的心无法控制得慌乱起来，如果她真是装的，那么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如果她是真的失忆了，他实在无法硬下心肠。 “我先走了！” 门又一次被关上了，艾米米苦笑着红了眼圈。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强迫自己用最大的力气抑制住再次冲四面八方袭来的孤独与不安。 从小艾米米就知道，别的孩子也许努力50%就可以获得100%的回报。而她无论做什么哪怕是付出120的努力，回报最多也只有50%，所以眼前的幸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她可以接受。 但是如果宋彦哲始终都不爱她，或者就像她协议里面签订的，她一直都无法恢复记忆，未来只能成为他的拖累，那么她会离婚的，但不是现在。 她还要为幸福再努力一次。 艾米米在衣帽间里找出一身运动服，头发随便梳成一个马尾，背上双肩包站在镜子前拍拍自己的脸颊鼓气：“艾米米，你自己也是可以的！” 她没想到当自己走走到客厅里的时候，看见宋先生又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刚刚离开的宋彦哲并没有离去，而是自己站在门口天人交战。他想起这几天里，都是自己甩门而去，把艾米米一个人扔下，如果真的误会了她，他都没法原谅自己。他咬咬牙，用指纹打开家门，重新回到了客厅里。 艾米米心中翻涌起一阵喜悦来。虽然她有勇气一个人面对一切，可是她更希望宋彦哲能陪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前提是她像昨天那样，让他厌恶。之前他要离婚的样子太过深刻，她不得不又把这份欣喜压了下去，生怕是自己又想多了。 那场噩梦让宋彦哲难以心安，他临时决定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打算艾米米无论想做什么，他都陪她，可是这样的话却很难说出口。 看到本来已经打算出门的艾米米背着双肩包重新去了两次卫生间，去了一次厨房，又在客厅里转悠了好几圈却并不开口，他知道自己昨天的‘绝情’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果艾米米真的失忆了，他说的离婚那两字，已经在她与他之间竖起了一堵墙，她更加防备他了。 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你要出去？” “嗯，我想出去转转，或许能想起什么来。”艾米米悄悄打量了宋彦哲很多次，他都在沙发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忙碌，她还以为他一直不会问。 “你，你不上班吗？” 宋彦哲流利地说出了在心底反复无数次的台词：“想起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不急！” “哦！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艾米米说着，可却依旧没有往大门的方向走，磨磨蹭蹭不知道在餐厅里做什么。 宋彦哲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很久以来艾女士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指责就指责，想发泄就发泄。艾米米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小姑娘的心思了。 这样想着看着她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你想去哪？”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特别想去活动中心，但是那时候事情多，功课紧也没人陪我一起去，我想后来如果有了男朋友自己肯定会去那里玩的，所以我想去试试，也许能想起什么按照正常的思维方式缺失的东西，当有能力的时候一定会想要实现，印象也会更加深刻。” “我陪你去吧！”宋彦哲见艾米米转过头，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他轻咳了一声说，“这几天连续失眠，正想请一天年假调整一下。” 艾米米一直等着宋彦哲开口，明明忍得辛苦，却假装不甚热络地回答：“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 “真的不用？” “这个，我是怕麻烦你？”艾米米咬了舌头，生怕他又反悔的表情毫无掩饰的浮现在脸上。 “不麻烦！”无论如何昨天他让她伤心了，就当是弥补吧。 “那太谢谢你了！”她先一步走到玄关处穿好鞋子，低下头系携带的时候，她内心翻腾，极力想让自己保持镇定，可一双手轻轻地颤抖起来，根本控制不住。 艾米米心中的游乐园和眼前的游乐园是截然不同的。她觉得宋彦哲带他来的地方根本就是一个童话世界。而在宋彦哲的记忆中，他和艾米米陪孩子来过很多次游乐园，可只有他们两个人出现在这么幼稚的地方，如果不是此刻站在这里，他还真不确定彼此之间还能有这样的记忆。 小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可人的记忆却能保持永恒，即便是忘记了，在特定的环境下也能不经意的想起。 宋彦哲想起来了，他们两个人也不只一次地来过这家游乐园，甚至他们鉴定了这家游乐园的三次变迁。高中的暑假，他们来过一次，大学的暑假他们来过一次，后来游乐园改建成现在的大型主题公园，他们又来过一次。 艾米米在16岁之前不是没有坐过旋转木马，可是眼前的这座也太华丽了吧？ “宋彦哲，快来啊，快来啊！”她被环境感染，昨天的不愉快暂时被抛到了脑后，买过票后人就兴奋了起来。 能陪艾米米来游乐园已经是宋彦哲的承受地极限，如今他30几岁高龄，要和一群小孩子去做这种电动玩具，还不如杀了他。 宋彦哲一本正经地对艾米米说：“咱们来游乐园的情形你都不记得了？” 艾米米不知道宋彦哲为什么要这么问，愣了一下点点头：“当然啊！” “一点都记不得了？” “一丁点儿都记不得了。”艾米米着急地催促，“快点啊，这一班就要赶不上了。” “既然你带我来是恢复记忆的，那我就该如实告诉你，我没陪你坐过旋转木马，从来没有过，都是你自己一个去坐，我在前面等你。所以为了更快的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你也必须尊重事实，来来来，你快去坐，咱们电话联系。” “那我为什么要找男朋友？”为什么要找你这样的男生做男朋友？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啊，不陪你坐，你也非要来，我有什么办法？” 艾米米隐隐觉得不太对，可她暗恋宋彦哲的记忆是完整的，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可一对恋人一起来游乐园，男朋友却连旋转木马都不肯陪她，这真的叫谈恋爱吗？或许宋彦哲真的不爱她，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喜欢过她。 可是她为什么会同意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这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没了王子的陪伴，艾米米没有坐到金马车里面去，自己骑着白马起起伏伏地看着这个童话世界，皱着眉头，努力寻找失去的记忆，可却可是她会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 宋彦哲不陪艾米米做旋转木马除了自己觉得年纪不对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昨天和一位心理咨询师预约了今天上午做一个电话咨询。刚刚对方结束其他的咨询后发微信过来，让他把电话打过去。 第十一章 最幸福的回忆 电话里，宋彦哲把她昏迷前两人吵架的情形，还有艾米米在医院醒来后的反应，再到这几天中发生在艾米米身上的每一个变化都详细讲给了心理咨询师，以求答案。 “我之前认定我爱人是在装失忆，但是她最近的变化实在让我不能确定。好几次我都感觉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状态确实像以确定艾米米在失忆前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她的神经系统为了自我保护选择性隐藏了部分记忆，这在心理学上是一种常见的现象。作为亲人应该在这个时候给与她最大程度上的温暖和保护，宋彦哲之前的行为对患病妻子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很容易发生意外。 昨天的那个噩梦，让宋彦哲仍然心有余悸。他听到心理咨询师的话后，下意识地问：“您的意思是我爱人确实失忆了？” 咨询师对宋彦哲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当即给与了肯定地回答。 艾米米确实失忆了，她选择性忘记一些痛苦的记忆，至于怎么样才能让患者尽快康复，除了她自己克服心理障碍完全接受现实之外，或许一些外部的刺激会对她恢复记忆起到帮助。 放下电话，宋彦哲一个人走进了在射击场，他心里有事，每一枪都像是发泄一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如果昨天的噩梦成真，他伤害到的不仅仅是艾米米，更是自己全部的人生。 狠准的打法，让宋彦哲凭着自己的高技艺和高颜值俘获了不少老阿姨和小迷妹的青睐，一众小朋友更是把这位帅叔叔当成了偶像，一时间射击场上围满了人，宋先生成了全场的明星人物。 “帅哥！”一位长腿长发的小姐姐主动到宋彦哲的身边，“我总也打不到靶心，能不能帮个忙。” 无数只眼睛都在看着宋彦哲，有羡慕、有调笑更多的是看热闹。这时一个男孩也把枪递了过来，糯糯地说：“叔叔，你先帮帮我好不好？” 宋彦哲毫不犹豫地矮下身，纠正好小男孩的姿势，一声发射后，随着孩子手指动作完成，子弹直中靶心。全场又爆发出一阵惊叹。见宋彦哲要走，主动出击的小姐姐干脆冲过来拦住他，“哎，帅哥，你怎么帮他不帮我啊，有点爱心好不好。” 宋彦哲从小学时就一直被女生追逐，早练就了一身抗体，越是这样过来搭讪的姑娘他越是反感，当年的艾米米就从来没让他这样心烦过。 “对不起，我老婆在前面等我。” 对待麻烦，表明已婚最是简单有效！就在小姐姐满脸遗憾的时候，他看到远处艾米米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艾米米所有的失落被驱散了不少，她来到宋彦哲的身边脸颊发红，心中涌起一阵阵的悸动。最起码她看清楚宋彦哲16岁的时候一样是个洁身自好的少年，18年后他仍然对感情专一，是个负责的好男人。 “其实你对我还是很好的对吧？” “你想多了！”他是个渣男，在艾米米失忆的时候还不肯信任她，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心想着离婚。 艾米米像是被人拨了一桶冷水，当即愣在了原地。 “宋彦哲，你能陪我坐这个吗？” 宋彦哲之前对美女的态度多少鼓励了艾米米，前面是‘完美风暴’的售票处，看上去好刺激的样子，尤其是都是年轻的小情侣，男生在一旁鼓励着女生，女生有男朋友陪伴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了。艾米米非常向往。 宋彦哲抬起头，看到冲天高的一排座位直上直下，360度翻滚，当头朝下脚冲上的时候此起彼伏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他的忽然想起了刚才的那通电话：外界的刺激或许有助于恢复患者的记忆。 他眉峰一挑，“你确定要坐这个？” 艾米米点点头，“但是如果你不想，我自己坐也可以，你还在一旁等着我吧！” 她想让他喜欢他，可不想让他更讨厌自己，更不想让他觉得她为了达到目的，赌气绑架他。 “你想好了，如果害怕可是下不来的，到时一把年纪哭鼻子，可别嫌丢脸！” “我不怕，其实现在的我，什么都不应该害怕。” 宋彦哲心又抽痛了一下，他看着高空上被刺激得那鬼哭狼嚎的男男女女，再次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咬牙说：“好，我陪你！” 艾米米的心跳加快，可是她不敢太高兴了，再记忆恢复之前她要提醒自己不要总自作多情，以免让他更加嫌弃。 艾米米排了好久的队伍去买来票，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挤进了长长的等待队伍。坐在‘完美风暴’上面的人一阵阵尖叫，等待的地方处处欢声笑语，每个人都是满怀期。 宋彦哲由衷地感叹：年轻是什么，年轻就是敢于体验一切自己喜欢的事情。 上一班终于结束了，艾米米第一个跑过去给自己和宋彦哲占座位。 广播里提提醒大家：请各位游客系好安全带。可就在艾米米把安全带系好的那一刻，宋彦哲突然想要反悔了。 “宋彦哲，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艾米米发现了倪端。 “我能有什么事，你行吗？” “我当然行，可你？” “管好你自己吧！” 机器开始运转，大门已经关闭，宋彦哲听到随着自己的双腿渐渐离地，耳边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惊呼声，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死死地咬着牙关。 “啊！”艾米米感觉到自己慢慢升空，然后极速坠落，然后以更快的速度上天，用自己无法想象的速度入地，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可渐渐地艾米米的双耳一片轰鸣，眼前一阵阵白光闪烁，几个回合后，她的四肢越来越冰凉、呼吸渐渐困难，心脏也一阵一阵地有些不舒服，为了熬过这阵不适应，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宋彦哲，宋彦哲，我害怕！” “一会儿就好了！” 宋彦哲低沉的声音让艾米米的紧张确实舒缓了不少，好像真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她悄悄地去看宋彦哲，这一可看把她吓坏了。这个男人此刻脸色苍白，额头上全都是汗，嘴唇都是青紫了，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汗珠顺着鼻尖儿往下淌。 “宋，宋彦哲，你，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宋彦哲不吭声，干脆闭上了眼睛。他光想着让艾米米‘受刺激’却忘了自己有恐高症，这症状最近一两年越发明显。他不想说话，也不能说话，生怕没能保护好艾米米，自己先晕过去了。 在‘16岁’的艾米米面前丢人，他宁可去死！ 艾米米的一颗心全都扑在了宋彦哲的身上，急得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分一秒都度日如年，坐在这上面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世纪末日。 可就在这时，‘完美风暴’迎来了最强烈的几波俯冲，他们所在的座位激烈地摇摆着，一会儿直冲云霄，一会儿跌入深谷。尤其是在下冲的时候，艾米米也听见了自己心脏像是要撕裂的声音，她大声的尖叫着，所有人都大声的叫着，淹没了她的呼喊。 她快哭了：“宋彦哲，宋彦哲，你没事吧？” “………” “停下来，快停下来！” 一波又一波的飞扬俯冲好像没有尽头，艾米米自己怕得想要掉眼泪，可她更害怕的是宋彦哲会出事。双重的刺激下，恐惧和自责让艾米米的情绪完全失控，她大喊大叫着，手舞足蹈。残存的理智下，艾米米看到宋彦哲一动也不动，好像昏死了一样。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彻底出窍了。 “宋彦哲…….” 好像有一道白光劈向了她的发心，她混沌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宋彦哲清朗的声音。 “我在这儿，你还怕什么？” 她又听见自己对他说：“我不怕，只要咱们俩儿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宋彦哲，你晕高为什么还要陪我坐海盗船？” “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啊！” 艾米米的心骤然紧缩，她睁开眼睛，看到旁边的男生正把女孩搂在怀里，两个人大笑着一起尖叫。她一时分不清刚才听到的声音是自己遗失的记忆还是这对情侣的呢喃情话。 艾米米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地画面，稍纵即逝，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 “宋彦哲，你是不是陪我坐过海盗船？” 宋彦哲觉得自己活生生地死过一回了。为了不在艾米米面前太丢面子，他一声不吭，强忍着心悸，可当艾米米问他这句话的时候，他也嗖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我突然想起你在这家游乐园里陪我坐过海盗船，是不是真的？” 宋彦哲当然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他第一次约艾米米来游乐园，当时游乐园里还没有‘完美风暴’，最刺激的项目叫‘海盗船’，不如现在坐着的这个项目刺激，那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在知道自己晕高的前提下，坐了平时根本不可能参与的游乐项目。 那滋味，刻骨铭心！ 宋彦哲的内心一阵狂风暴雨，艾米米这是想起来了，她恢复记忆了？ 就在这时，‘完美风暴’迎来收官前的最后疯狂，宋彦哲看到自己整个人像个小黑点在高空中呈360度旋转。可怜宋先生从小到大帅了三十几年，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大喊呼救了起来。艾米米从没见过这样的宋彦哲，忘记了害怕，整个人傻了。 终于挨到了游戏结束。 宋先生魂飞天外，双腿发软却很有骨气地拒绝艾米米搀扶，当他坐到休息的长椅上时，艾米米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站在了自己身边。 “对不起，实在是太对不起了！” 艾米米愧疚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买来一瓶温水递到宋彦哲的面前，可手伸到了一半，又瑟缩了回来。昨天她就是这样把水递过去的，然后他就发了雷霆之怒，要和她离婚，她有点恐惧类似的事情再次重演。 宋彦哲的嘴角一抽，自然是看懂她想到了什么，哪怕是自己现在难受得很，还是伸手抢过了水瓶，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口。 他忍不住想，这天大地大能对自己身心完虐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失忆前的艾米米，另一个就是失忆后的艾米米。 过了好一会儿，宋彦哲终于恢复如常了。他顾不得挽回形象，赶忙问道：“除了我们一起做海盗船，你还想起了什么？” 艾米米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了！” 见宋彦哲有点失望，艾米米轻声地说，“宋彦哲，你还记得我们在这个游乐园里发生的事情吗？如果你记得，能不能先讲给我听，也许我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了呢？” 宋彦哲觉看着游乐场里行行走走的人们，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年。那年艾米米高考失利，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都成了她心底的痛，可是她的家庭条件根本不可能在复读一年，本来那段时间是她最灰色的日子。 宋彦哲回避着艾米米期待的目光，站起身向河边走去。 艾米米追在宋彦哲的身后，看他一言不发地向前走，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触到了他的逆鳞，所以这男人又不高兴了。 “宋彦哲，宋彦哲！” 宋彦哲没有理会艾米米，可是走着走着却在不远处‘双人飞天’的售票处停了下来。按说这家游乐园已经改造过不止三次，很多十几年前的项目早就淘汰了，唯独还保留着这个最受情侣欢迎的项目。 宋先生几乎不用去回想，记忆就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浮现在了眼前。 “宋彦哲，就算你考到了新大，我只考到了三流学院又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研究生考到新大，或者我研究生还有可能考到北大呢。虽然大学四年我们不能继续做同学了，但是你等着我，研究生我还可以一起和你做同学，或者到时候我们念博士的时候一起去国外吧，一起当科学家，去征服宇宙。” “我没想和做同学，我想当你男朋友，将来娶你做媳妇！” “你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在这上面坐着的不都是情侣吗？” 记忆定格在艾米米绯红的脸颊上，她气嘟嘟地样子特别可爱，特别想让他好好欺负。宋彦哲看着整个游乐园里唯一保留着的十几年前的项目，他仿佛也又一次回到了青春年华。 宋彦哲盯着‘双人飞天’许久才回过神儿来，很快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前方的冰激凌店吸引了过去。十几年前这里没有店，只有两个冰柜并排摆在这里。他从来不喜欢吃冰激凌，但是那一次把它含在嘴里的味道格外的甜。 因为那支只有两块钱的冰淇淋，成功地让他牵到了艾米米的手，让他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从她的眼睛里重新看到了幸福和美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颗冰淇淋递到了自己的眼前，宋彦哲不敢置信地看着艾米米的眼睛，一时间恍惚了。 她轻声对他说：“我想起来了，你在这里帮我买过冰淇淋。” “………” “那天本来是我最难过的日子，可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倒成了我最幸福的回忆。” “……..” “宋彦哲，无论你因为什么原因和我在一起，我都应该谢谢你！” 夕阳照在艾米米的面庞上，让她看上去显得温柔恬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宋彦哲，脸颊微微发红，让人感觉时光重叠，一瞬间令他怦然心动。 宋先生轻声说：“你还想想起什么了？” 艾米米的脸更红了，她还想起在这条路上，宋彦哲的拉起了她的手，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好久好久。 宋彦哲知道艾米米想起来了，看着他害羞慌乱地样子，他竟然一阵心神荡漾，就像多年前一样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 艾米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第一反应竟是条件反射般地抽了回来。 宋彦哲拿着冰淇淋的手一抖，他很惊喜艾米米在今天想起了一些碎片式的记忆，但是事情发展的方向怎么有点跑偏呢？ 第十二章 占了便宜 回家的路上艾米米一路小心翼翼地。聪慧如宋先生自然知道‘16岁’的艾女士把之前自己对她的态度和昨天的‘离婚’联系在了一起，再加上今天的感激和愧疚才会化学反应出这样的心理活动。 如今16岁的艾米米在宋彦哲面前收起了任性和随意，她对他的感情仅仅停留在少女时代的欣赏和喜欢上，并没有向前发展，更没有像他那样，在两人高考结束后同步爱上她。 宋彦哲对自己一直误会艾米米装失忆这件事十分愧疚，对待艾米米的态度也带着弥补的意味。可是除了这些，还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爽。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的回忆，此刻只有他沉浸在过去的感情里唱独角戏，而艾米米顶多只有感激，仿佛连最初的暗恋之情都淡了很多。想起艾米米在医院里醒来后第一眼看到他的惊喜和属于小女生才有的爱恋之情，他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吃晚饭的时候，宋小萌也发现了饭桌上诡异的变化。之前妈妈总是各种讨好爸爸，然后爸爸不理不睬。可现在变成了爸爸在一旁嘘寒问暖，妈妈小心翼翼的沉默寡言。但是无论怎么样，小朋友最怕两人谁也不理谁的样子。 吃过饭，艾米米收拾桌子，宋彦哲自告奋勇地洗碗。这时门铃响了，宋小萌去开门，欢欢喜喜地把奶奶迎了进来。 “奶奶，你来了！” “妈？”宋彦哲愣了，“您大晚上怎么来了？” 艾米米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眼前这位阿姨身形瘦高，皮肤白皙，鼻梁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怎么看都像学校教导主任的样子。她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可却像是隐隐有些印象似的。 手臂被人使劲儿地碰了一下，她恍然大悟，自己失忆的事不能露馅儿，赶忙硬邦邦地喊了一声：“妈！” “老家寄了不少山货来，米米前两天不是不舒服吗，我趁着你们都在家，送过来，连给你们炖点汤，正好明天早上喝。” 宋妈妈接到小孙子的求救电话，嘱咐了老头子按时吃药，人就赶过来了。儿子媳妇对他们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怎么问也都是挺好的、没困难，很顺利、我们行！ 可前两天宋彦哲让她接送宋小萌一下，她才从孙子嘴里知道，两人当晚又打架了，连东西都摔了，艾米米还晕倒被送进了医院。这几天她一直提心吊胆，后来孙子偷偷打电话说这两个人早就和好了，而且艾米米变得又‘善良’又‘温柔’，她才放弃了直接质问儿子的打算，可总归是不放心。今天听孙子说两个人像是又要吵架的样子，她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您打个电话我去拿一趟就得了，要不等周末也成，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宋彦哲埋怨，拿着车钥匙就要穿衣服送老妈回去。 宋妈妈人已经进了厨房，一边说一边打开冰箱：“你们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赚再多的钱，身体垮了也白搭！” 冰箱里各种食材丰富，还有一些晚上的剩菜，有荤有素搭配得当，她看向艾米米疑惑地问：“你们请保姆了？” 艾米米极力克服紧张，笑了笑说：“家里就三口人，做饭不麻烦，哪用请什么保姆啊，浪费钱又不习惯，我做的！” “奶奶，妈妈做饭可好吃了。你在我家多住几天吧！”宋小萌是个机灵鬼，他知道爸妈以前无论吵的多凶，有多久不讲话，但只要去奶奶家两人就会‘表面和好’！ 宋彦哲过来拎走宋小萌，训斥道：“爷爷身体不好，自己在家能行吗？快别闹了，穿衣服跟我一起送奶奶回家。” “我不要！”宋小萌干脆抱住了奶奶的大腿。 “臭小子，你又不听话是吧？” 宋妈妈板起脸说：“你爸最近精神不错，是他让我来的。明天有大雾，你们明天都得早点出门，我送小萌上学，今晚我住下了。” 太后懿旨一下，宋彦哲也没有回旋之地了。艾米米在一旁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失忆的事被老人家发现。好在已经不早了，宋妈妈上了年纪休息的早，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通就去书房休息了。 “彦哲，你过来！” 艾米米刚松了口气，就听书房里传来声音，口气之严厉让她心头一紧。 宋妈妈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一直睡书房！” 宋彦哲回答：“不是一直，我这几天加班，怕打扰米米！” “我告诉你，夫妻两只要不想离婚就不能分居，我跟你爸结婚40多年到现在也没分开住。父亲两个人就得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常年一个睡卧室一个睡书房，什么样子？” 宋小萌这个情报员早就把爸妈情形汇报给奶奶了，宋妈妈之前一直担心，今天既然来了就必须借题发挥，古话说夫妻俩儿床头打架床尾和，要想解决矛盾坚决不能分居。 艾米米不自觉地颤了颤，便看见宋彦哲抱着被子和枕头从书房里走出来，一脸的无奈。看这架势他们两个人今晚必须得共处一室了？艾米米从脚趾头都在排斥。 客厅的灯光熄灭了，老人和孩子都睡了，宋先生真的感觉累了。 艾米是真的失忆了，之前盘踞在他脑海里的怒火、焦虑、烦躁都被这件事情代替了。他洗澡的时候想既然艾米米不是装的，那就好好过吧，他总不能抛弃一个‘未成年少女’，他不是渣男，他一直都是有责任的好老公。 在镜子前照照自己，他觉得总体来说，自己和年轻时变化不大，仿佛还更有魅力了。他自恋地想，韩剧里小女生喜欢的中年大叔，绝对没有自己帅。 宋先生轻巧巧地走进卧室，发现艾米米不仅又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而且在打地铺。 “你干什么？” 艾米米紧张得汗毛都要竖了起来，跟一个‘陌生’的同学睡在一个房间里，简直太尴尬了。她把食指放在唇边，轻声说：“嘘，小声点，别让你妈妈听见。” “我妈？” 宋彦哲和艾米米后来经常吵架、冷战各种不和谐，可是婆媳关系还是不错的，虽然不可能达到亲母女那种感情，但是结婚后她一直都是咱妈咱妈的喊着。 此刻16岁的艾米米对“婆媳关系”完全没有概念，一脸懵逼的看着宋先生。宋彦哲被打败了，运了半天气然后对艾米米说：“我睡地上，你去床上睡。” “这样不好吧。”艾米米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彦哲根本‘不敢’行动。其实宋彦哲想说，既然觉得不好完全可以两个人一起睡在床上，十几年夫妻了，他竟然混到了睡地铺。说好的暗恋呢，说好的帅大叔呢？ 宋彦哲躺在地上，一直愤愤不平。 夜深人静，艾米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屋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很不习惯，还有些警惕。但是过了一会儿这些感觉便被更让她不安的事情取代了。 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轻轻问：“宋彦哲…..” “嗯！”宋彦哲头枕着双臂也在静静地审视着黑夜。 “你喜欢我吗？” 久久地听不到宋彦哲回答，她的心又开始一点点的下沉。 宋彦哲第一次在家中体会到了属于16岁艾米米才有的小心思。长久以来艾女士早就已经不会再揣摩宋先生的心思，宋先生也早已不在意女士的喜乐。喜不喜欢，爱与不爱早就已经退出了彼此的历史舞台，爱是责任，不爱是罪过，已婚多年的男男女女谁还关心这个？ “那你喜欢过我吗？” 宋彦哲闭上眼睛，想起游乐场里那颗并欺凌的味道，声音温柔得让他自己都不知所措。 “我喜欢的。” 这个回答让艾米米稍微安心了，睡着的时候嘴角弯，带着笑意。 夜里，宋彦哲一如既往地辗转难眠。这是老毛病了，若是一夜能安睡五六个小时，那便是老天的恩赐，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这难免让他有些嫉妒起艾米米来了。明明还在和他讲话，竟然就那么睡着了，不得不说，‘年轻人’的睡眠就是好！ 可就在宋先生羡慕嫉妒的时候，床上传来一阵阵地哭泣声，他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赶忙掀开被子下床，站了起来。 卧室里一片昏暗，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艾米米还在睡着，可满面泪痕，不仅脸颊上的长发都沾满的泪水，就连枕头上也哭湿了一大片，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却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只见她轻轻地蹙起眉头，低声地喊着：“妈妈，妈妈…”连续喊了几声，得不到回应，便又开始低低的抽泣起来。 艾米米从小缺失母爱，她喊出的妈妈两个字却又不是真正的妈妈，只是人在最无助迷茫时的本能罢了。饶是宋彦哲在职场上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看到这样的艾米米，整颗心也跟着发酸，发疼。 昨天艾米米也是这样哭了一夜。宋彦哲想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怀疑她装失忆，如果不是昨天自己吼着离婚，也许此刻他已经可以搂着艾米米在这张床上相拥而眠，她肯定就不哭了。 宋先生更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他想了想把手伸了过去，将她从床上轻轻抱起，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软软的身体在怀，让他心里长久空洞的一角，全都被填满了。他小心翼翼的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轻声地哄着说：“我在呢，老公在呢！” 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艾米米的脸颊在他的胸膛不安的蹭了蹭，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睡熟过去。 宋彦哲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半个身子都发麻了，看她睡得确实安稳，这才稍微的松了松肩膀，定定地看着她。此时此刻，他能真实地感受到“16岁”的艾米米的惊喜和不安。她是世界只有他了，这样一想整颗心就柔软成一片。 他仔细的看着怀中的人儿，大概是因为住院昏迷的缘故，她的眼底有很深的青痕，嘴唇看上去非常干涸，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憔悴。心里被什么东西抓来抓去的无法忍受，连带自己的嘴巴都干渴得难受。 想了想，他伸过长臂把放在床头的水杯拿过来，又坐直了身体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整个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轻声地说：“老婆…..” 连唤了几声，艾米米总算费力地睁开了双眼，但是根本就没有醒过来，只看了他一眼好像根本无意识一般，又睡了过去。 宋彦哲无奈，好多称呼在喉咙里转了一大圈，最终却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小丫头，喝点水吧？” 这个时候，她可不就是个小丫头吗？ 他又一连温声细语地喊了好几次，可艾米米根本不配合。他干脆用水杯直接放到了她的唇上，用最轻的动作让她小口的喝一点儿。可哪知，才喂了一口艾米米就吐了出来：“不喝，不喝！” 宋彦哲当即把水杯扔在了床头柜上，轻声漫语地哄着：“好，不喝，不喝，咱们睡觉！” 夜越来越深了，宋先生躺在艾米米的身边怔怔的望着天花板，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掌心所触的肌肤，柔软滑腻，他忽然觉得自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忽然他侧过身，单臂支着头，另一只手轻轻地捏着艾米米的脸颊，她的脸瞬间被捏得有点变形，嘴巴随之嘟起，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这比她之前随时自燃、暴躁易怒、喜怒无常的样子顺眼多了，很可爱，引得让人想‘欺负’，整颗心都酥得一塌糊涂。 宋彦哲瞧着瞧着，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泄愤似的又捏了好几下。睡梦中的艾米米皱了皱眉头，睫毛颤了颤，仿佛要醒来的样子。宋先生挑眉，赶紧松了手。重新躺下，宋彦哲的眼皮渐渐法沉，随着随着艾米米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这一夜，艾米米始终乖巧地枕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不动。这会儿，她好像脸颊觉得有些痒，鼻尖儿在他的胸口处慢悠悠地蹭了蹭，然后又像个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沉沉的熟睡了过去。凌晨五点，宋先生本来已经准备起床的，然后他鬼使神差的又重新躺了下来，有点不想走了。深秋十分，天气越来越冷，被子里太暖和，身旁的人气息在他的耳根处缓缓的流淌，在艾米米昏倒之前，他真是已经好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 渐渐地，宋先生又睡着了，梦里他竟然又梦到了那天艾米米在浴室里的那一幕。 第二天早上，艾米米是在宋先生的怀中醒来的。迷迷糊糊中只觉热得难受，缓缓扭过头去，看到宋彦哲紧闭着双眼、嘴角微微上挑、还依然熟睡中的脸庞吓了一大跳，整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来不及思考就叫了出来。再仔细看去，自己蜷缩在宋彦哲的胸膛上，一只手还搂着他的脖子，她吓得又是一个激灵。 宋彦哲被扰醒，猛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可好巧不巧，自己的手掌正好碰到了艾米米胸涌的波涛。四目相对，艾米米耳朵尖顿时滚烫，宋彦哲身上的温度徒然升高。 下一秒，宋彦哲就感觉自己被人一脚踹了下去。 宋先生多日以来难得好梦，可梦还没做完，就被摔醒了，瞌睡全跑光了，他眼睛立了起来，起床气自带的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 “你干什么？” 尚未清醒的艾米米也不是好惹的，16岁的小女孩根本没法接受和一个对自己不太友善的‘陌生大叔’同床共枕，刚刚还被‘占了便宜’。 “你干什么？” 宋彦哲的理智先一步回归。艾米米从来就不是一只乖顺的小白兔，哪怕是在16岁也是一只有着锋利爪子的小花猫。她此刻根本没有刻骨铭心地爱上自己，所有根本不能接受大叔的亲近。 宋彦哲不愧是‘精英人士’，脑筋一转，计上心来，眯着眼睛说：“协议是你要签的，可非要和我睡在一起的也是你，现在把我踹下床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艾米米犹如晴天霹雳般，脸都涨成了西红柿，“我..我..我没有啊！” 宋彦哲盯着艾米米的眼睛，‘无奈’极了：“昨天夜里你一直在哭，我怕您的哭声吵醒了咱妈，就试着过去推醒你，可你却拉着我的手不松开，后来还非要搂着我，然后大半夜还要跟我睡在一起，怎么说都不肯走，现在大早上的又….又这么主动，米米，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艾米米睁大了眼睛，他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自己昨天故意勾引他，一大早又投怀送抱吗？ 完全没有的事啊，可是想起宋彦哲之前对自己的态度，他都想要离婚了，又怎么可能主动跟自己亲近？ “我，我真没有！” 她无辜的解释着，可宋彦哲根本不信的表情让她觉得委屈极了。 “我不是小气的人，你要是真想跟我做真夫妻，我也是没有意见的，直说就好啦。” 艾米米一口老血卡在那儿不上不下的，简直要憋死了。 可是她究竟为什么会和宋彦哲一起躺在床上呢？她下意识的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身上的这个男人。宋彦哲正‘一脸坦荡’的看着自己，眼神中还包含着些许纵容和宠溺。 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16岁的艾米米心中，宋彦哲冷傲自律，是根本不可能骗人的。 那自己对宋彦哲的‘占有’之心，竟然已经达到这个高度了吗？ 艾米米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第十三章 欺人太甚 早饭是婆婆做的。艾米米的脸一直‘火红着’，始终不敢抬头。宋妈妈见自己儿子气色不错，就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以安心回家了。 婆婆执意帮忙送小萌上学，宋彦哲和艾米米只好一早结伴出门去上班。宋彦哲很不放心，但是又怕老妈再来个突然袭击，让艾米米应对不暇。他提议再给艾米米请几天假，白天带她去自己公司里。 艾米米笑说自己只是失忆又不是智障，没见谁带老婆一起上班的。虽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16岁，但是她也知道工作对于18年后的艾米米十分重要。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退缩只会让自己失去勇气，最终成为一只乌龟缩在壳子里。她艾米米从来就不是一只乌龟。 况且，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和宋彦哲在一起，想起早上的事就觉得尴尬。宋彦哲自然也发现了艾米米对自己的变化，心底的不甘更加强烈。 艾米米就职的是一家大型网络交易平台，之前一直是国内业务居多。前年公司成功上市之后，市场战略向国际化倾斜。整个上半年不仅欧美业务业务量翻倍，而且还打开了非洲市场。她一出现在公司，就成了整个工作大厅的焦点。大家表情不一，艾米米左右眼轮换跳动了两下，自己好像在公司还挺占地方的。 公司的规模比她想象的大多了，现代化的装潢堪比记忆中的欧美电视剧。无论男女全都专注的忙碌着，甚至有的人为了节省时间，打印的时候都是一路小跑。 艾米米赶紧挺直了腰板，正巧有个女职员迎过来，晃了晃手中的一摞简历说：“艾总监，周总监说她一个人面试时间不够了，刚好您来公司，就请您跟她一起面试吧。” 艾米米微笑着点点头，直把人事部的小姐姐笑得发毛，心想艾总监怎么销假回来，变得这么和蔼可亲了？ 之前她和新来的周总还明里暗里打得不亦乐乎，这次面试本来以为是扛了雷，没想到艾总自己倒成了一记璀璨的烟花，笑着就给放了。 跟着人事小姐姐走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一间独立的带窗办公室。老板桌、皮座椅，桌上偌大的液晶显示器，还有好几盘漂亮的绿植生机勃勃的摆在那儿。 艾米米对自己在公司的地位更加了然。只是面试的工作，她从来没有做过，赶快趁没人的时候，匆匆地的翻看着手中的一份份简历。 这一看不要紧，她关注的学历一栏里，几乎统统都是研究生甚至博士生都有。刚刚人事小姐姐只是说招个部门主管而已，竟然就有这么多‘精英人士’主动应聘。而自己这个‘高中生’就是决定他们生杀大权的人。 而此时艾米米职场上的对手周灵音心中也有些发慌。自己刚刚应聘到这家公司不久，个人跟艾米米之间是毫无恩怨的，但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职场上本就竞争激烈，艾米米在公司工作了将近十年，从普通员工一路做到事业部总监，可谓为公司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被拿下心里不服气也是正常。 请假这么多天，是人都知道她根本不是生病，是绝壁闹情绪呢。可是公司的决定已经是板上钉钉，她不得不先给艾米米一个下马威，要不然接下来的事情更会不好办。 可艾米米的反应着实让周灵音失望了。她以为艾米米肯定会刁难这些面试的人，让自己下不来台，毕竟公司是给自己招兵买马替代艾米米手下那些人。还有这些人都是高学历、海归背景，周灵音就是想用学历刺激艾米米，让她知道短板，知难而退。万万没想到，艾米米对这些高学历的海龟人士异常尊重，甚至毫不吝惜称赞之词，真让人摸不清套路。 艾米米的想法很简单。考上名牌大学是她的梦想，可是睁开眼睛16岁的她成了一个职业院校专升本毕业的公司高管。不得不说学历这方面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同时也对高学历的老师们无比尊敬。 尤其是面试后，电脑上传来新的oa文件，打开后内容是全英文的，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懂。她高中的时候英语还是不错的，现在的水平竟然连高中时还不如。她一边反思自己为什么十几年英文退化得如此厉害，一边觉得自己和宋小萌一样还有更大进步的空间。 段总也接到了消息，他是看着艾米米在职场上一路成长起来的，来公司前她的履历表上只有前台接待和文员两段工作经历，他看着她从一个普通的销售员做到现在的位置。艾米米的优点很多，吃苦耐劳、坚持不懈、原则性强…但是多年过去了，公司需要的是更优秀的复合型人才。别说是她，就连他自己也是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就在艾米米正在翻看办公室里的一众文件资料，熟悉‘地形’的时候，刚才的人事小妹又走了进来，她满脸通红，嘴唇发白，一副要说不说的为难样子，追问之下才知道，自己已经被降职了，这间大办公室之前是最后一次使用，如今自己的位置在外面。 之前公司招兵买马进了不少新人，大厅里格子间的位置也几乎没有空余的。艾米米竟被安排到了靠走廊临时加的一个位置上，不仅之前她的东西堆了一桌子，连每个员工都有的柜子还没给她配齐全，一张转椅有个轱辘还是坏的。 明眼的人都知道，这个位置一点隐私都没有，公司是不是故意让大家看到‘艾总监’的窘况，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艾米米看到这一切，顿时恍然大悟，刚才的面试是下马威，现在换座位是故意给她羞辱，说不定还想刺激她知难而退。殊不知，16岁那年艾米米的家庭发生了好多事情，心理素质杠杠的，16岁的艾米米正是青春叛逆、绝不低头的时候。 办公大厅里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盯在艾米米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成了全公司的焦点，各怀心思。 艾米米讲众人八卦的表情看在眼底，大声说：“这个位置谁爱坐谁坐，我艾米米是不会坐的。让比我能力强的人顶替我的位置，我可以接受，但是强与不强得拿以后业绩说话。况且现在公司的做法，不叫转岗，这叫欺负人。别说是一个在公司工作十几年的老员工，就是一个来公司实习的学生，连个柜子都不给准备，椅子也是瘸腿的，合适吗？这丢的不是我艾米米的人，这丢的是公司的脸面，我现在就去问问，是谁故意让公司的企业文化变成现在的低俗、恶趣味，让公司在业界抬不起头来，让在座的还有今天来面试的‘同事们’感同身受地体会一下什么叫心寒！” 工作大厅顿时炸开了锅。公司这么做实在是‘差强人意’，再老实的人也受不了这种从天到地的待遇，受这种欺负，更何况艾总监可不是个老实人，这天底下就没有真正老实的人！ 人事部的小妹早就做好了艾米米冲进来的准备，对方刚刚离开座位，她就直接打到了人事部经理的办公室通报‘军情’，人事部经理昨天晚上就已经奉命琢磨好了说辞，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电话打给了总经理段总。 哪知道艾米米没去人事部也没去找总经理，她直接找老板去了！ 大老板的办公室向来没人敢闯。 不说别的，就说董事长程先这个人本身就是个传奇。总公司上市之后更是令一众员工仰视敬畏。敢因为工作不满直接闯进办公室的目前只有艾米米一个。 得到消息的员工都替艾米米捏了一把冷汗。而比艾米米大长腿更快的是段总知道了艾米米的动向后，立刻按照惯性思维打通了董事长的电话。 挂掉电话，程先面色不善。 要条件？ 公司培养出来的销售精英，最终要把所有的经验用来跟老板要补偿金？ 程董事长五十上下的年纪，青年创业至今大风大浪历经无数，公司越是要发展壮大，就越是要先制度后人情，人情服从于制度。 更何况是艾米米这种一直高收入的绩效岗位。 程先本来安排了很多事，可这回儿他却是真想见见艾米米，想知道老段在电话里说她到底要什么条件？他不是那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老板，但也不是什么都推给下面的老板，既然遇到了，他可不害怕这种麻烦。 艾米米走进办公室，礼貌的打招呼。 “程董事长好。” 程董事长开门见山：“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尊重！”艾米米直接甩出两个字。 “嗯？” “我现在不跟您谈工作，不跟您谈业绩，就说我是和公司正式签署劳动合同的普通员工，公司要不要给与尊重？如果一个员工在自己的公司里都有可能被肆意侮辱、那公司还凭什么要求自己的员工去外面冲锋陷阵，打拼江山？长此以往，这样的公司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发展。” 程先愣了。他所有的措辞都被艾米米大乱，因为她说得很对，他不仅无法反驳，而且万分赞同。 这个姑娘在公司工作了将近十年，程先跟她也很熟悉。之前一起吃饭，一起开会，甚至这些骨干员工还都去过他家里，尝过他爱人做的菜。降薪、转岗、辞职….这是企业发展中，难免会有一些人要掉队，公司不许他们倚老卖老，但也绝没有不尊重他们的意思。 “这是从何说起？” 艾米米认真的把今天一进公司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后，程先沉默了。这些细节的事情他是不过问的，但是经办些事的人格局太小了，大有公报私仇的意思，他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 “公司是觉得我这个人不能创造效益了，还是觉得公司所有的人都比我的工作做得好，才会单独用这种态度对待？” “………..” “可是公司不要忘了，一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中国知名企业家海洋公司董事长60岁开始学英语，65岁去哈佛演讲，云南著名企业家50岁创业60岁公司上市，爱因斯坦小时被人以为智力有问题….当初我就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毕业生，后来一样能为公司创造出满意的效益，为什么现在公司就执意觉得我不行，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了？” “小艾，你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有什么规划吗？”程董事的口气柔和了下来，这些都是小事，他现在真正关心起这位跟着自己十几年的姑娘未来的职业发展了。依照成年人的思维，现在辞职、争取更多的补偿和一封有说服力的介绍信是最好的结局。 艾米米与程先对视，平静地说：“新来的销售总监不希望我这个前任的销售总监出现在她的团队里，公司也默许了她的做法，那公司为什么不能给我安排其他的部门？” “你要转部门？”这回轮到程先诧异了。 “难道不行？” “小艾，不提你做销售总监的薪资待遇，就是你后来做销售员的收入也不是公司其他部门可以比拟的。而且如果将来你去了其他公司，突然转行的短暂经历也只能算是一个败笔。”程先说得很坦诚。 艾米米更奇怪了：“赚钱是工作的动力，但不是工作的唯一目的吧？” 她也喜欢赚很多很多的钱，但是她太了解自己了，高中时的艾米米根本就不喜欢卖东西啊。摆地摊赚学费、生活费是生活所迫，她若说自己热爱销售行业，那简直是胡扯，她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是当大学老师，是当科学家….. “再说，你怎么知道会是败笔而不是新的起点呢？” 就在这时，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财务部的副总李玥，深圳分公司的sap系统实施时出了大纰漏，1500万的项目款董事长亲自问责，定好了她一早来汇报情况，刚在门口就把艾米米的话听了个满耳。 她和艾米米的私交不错，一直以来也欣赏对方的人品和能力，只觉得艾米米现在是被气糊涂了，想都没想就说：“董事长，前几天的董事会上，你不是说要成立销售股份公司吗？艾总的强项一直是抓销售。” 李玥一个劲儿的暗示艾米米。之前她一直提心吊胆的怕艾米米冲动辞职，想跟她联系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如今好容易看她沉下心来，没有冲动做傻事，还以为她想明白了，没想到这姐姐竟要弃了自己的阵地，转部门。 这时，程董事长的电话响了，他根本没接李玥的话，站起身转向里面的休息室。 李玥赶紧把艾米米拉倒一边，急切地说：“你疯了吧，这都奔35岁了想要转行？拼了十多年的工作履历全都不要了？这白眉赤炎的转了哪行都得重头再来，重头再来跟刚毕业的小孩子们赚一样的钱，你脑子进水了吧？” 艾米米对这位突来的职场姐妹花也没什么印象，但是此刻心里是感激的。可她‘年纪小’，心思却是清明的。老板连筹划成立销售公司的会议都没让她参加，明显已经彻底把她边缘化了。 “35岁就不能转行了？”艾米米丝毫没有年龄概念，“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这才刚刚开始，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啊！” “无限可能？我告诉你，女明星35就不能演少女了，各企业招聘35岁就不要了，过去50岁都退休了，你这35岁要重头再来，整个一个自毁前程，再说你让别人怎么看你啊？” 艾米米挑眉：“我管别人怎么看我干嘛？”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玥觉得比教育自己念初中的闺女都费劲：“你现在是当务之急把那只‘海龟’给挤走，她刚来业务半生不熟，你想想办法，她一准做不长久。” 艾米米摇摇头：“如果未来中国人的平均寿命是100岁，35岁连前半生还没过完呢，如果毕业后的前十几年是为了最基本的物质生活，那从35岁开始，我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从头开始，明明我比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物质基础和生活信念，所以也应该有更多的选择权啊？” 李玥咬牙切齿轻声地说：“回去先查查信用卡账单再说你有没有选择权！” 就这样，艾米米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后，公司上空又炸开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昔日在公司叱咤风云、脾气火爆的艾总监竟然被一撸到底后没有辞职，转岗去培训部做了一个小职员。 于长远是培训部的部长，以前比艾米米的级别低得多，尤其是编外部门，公司高层的会议都没资格参加。 艾米米来了之后没有半点架子更没见有任何失落感，对两人特别的客气有礼，中午的时候还把卫生替保洁大姐做了。 于长远始终笑眯眯的，嘴角两个梨涡笑得又苏又甜：“老艾啊，咱俩前后脚进公司，您就踏实在我这儿呆着，咱们这儿除了钱少，其余一切都很好，要多好有多好。” 如此一来，艾米米心里更踏实了，“以后就请您和彩萍多多关照了。” 说小讲师刘彩萍眼珠差点掉出来：“你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尽管吩咐！” 艾米米没有客气，她还真有请求，安顿完工作，她向公司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第十四章 一群乌鸦展翅高飞 晚上宋彦哲公司有事，没有回家吃饭。明天是周末，宋妈妈经过艾米米的同意，直接把孙子接回家了。 周末宋小萌不用上补习班了？ 宋彦哲带着疑问到家的时候，看到艾米米正在客厅里摆弄一堆书。她见宋彦哲疑惑不解的表情，解释说：“从网上下单的，晚上就送到家了。现如今的生活是真好，不仅买书快，而且拿着手机就可以学英语，各种软件和教程多的是。当年连英语词典都背得下来，现在手机上啥都有，更能事半功倍。” 宋彦哲看着艾米米清澈的目光，不忍与她对视，等她哪天真正恢复了记忆，恐怕第一个就要厌恶现在的生活。 “所以买的都是英语书？”宋彦哲随意的翻看了几下，看到书名，还是着实意外了一下，“这是高考真题啊，你看这些做什么？” “难道你还想重新参加高考？” 宋彦哲自顾自地乐起来，好半天看艾米米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的笑意也渐渐阑珊，“别告诉我，你这是要来真的了？” “我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上了一个职业学院呢？咱们班是重点班，我入学的时候成绩也是不错的，就算后来成绩下滑的厉害，可也不至于给班级抹黑、给家人抹黑啊？” 她失忆了也好，穿越了也好，小时候爷爷对她的期望可是一直铭刻于心的。那时爷爷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大孙女能考上名牌大学，以后念硕士念博士，成为最受人尊敬的人。” 宋彦哲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米米，你一直在努力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我都看到了，大家也会看到的！” “可最后还不是要被免去职位？我不怨公司，我只怨自己，十八年都过去了，为什么还只是一个三本的学历呢？欠下的债早晚要还，我只恨自己浪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 按照自己的性格，就算当时没有复读，后来有条件了也应该继续深造才对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宋彦哲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背20个单词，一周最少做一套高考真题。宋彦哲，你的英语好，多教教我，等我基础提升上来一些，在家里咱们就尽量讲英文，总之不管我多大年纪，我都不想人生总有这么一个遗憾。” 宋彦哲在心底叹了口气，若是站在艾米米16岁的年纪上考虑，他是能体会她的心境的。在他们那个年代，高中的孩子们，满心满脑子都是成绩，寒窗苦读十二载，一朝发榜人生都压在那个成绩上。艾米米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时光里，这样伤心不足为过。 她还真是个孩子啊！ 这一夜，宋先生又失眠了。成年人的世界12点钟过后，朋友圈里便是一片哀嚎，全都是睡不着觉的在朋友圈吐槽。他近年来几乎不发朋友圈了，但是夜深人静靠着手机活命已经成为常态。时钟在滴答作响，宋彦哲终于在指针一点点滑动到了凌晨一点钟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蹑脚地走到主卧室的门前，贴着耳朵听了好久，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对方已经完全睡着了，才轻轻推开了房门。哪知一只脚还没有迈进去，就听见艾米米略带惊恐的声音：“宋彦哲，是你吗？” 艾米米竟然还没有睡，睡衣睡裤穿得整整齐齐的。室内床头柜上亮着台灯，好几本英语书摆在上面，她身体紧贴着墙站，双臂抱胸，一双大眼睛戒备的看着门口，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宋彦哲心下又是狠狠一抽。直到她打开了吸顶灯，满室明亮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昨天一夜睡到天亮的感觉一直在召唤他，让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他暗自握了握拳头，轻声说：“我想起来要用人名章，书房没找到，好像是放在卧室了。” “哦，那你找吧！”艾米米的不自觉地又退后了一步，戒备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更紧张了。 宋彦哲装模作样的在角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他根本不用的一堆印鉴，从里面随便拿出一个人名章装在口袋里，转身出门。他的步子走得极慢，幻想着艾米米能主动挽留自己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故意地轻声说：“你早点睡吧，有事随时喊我！” “嗯！” 可就在他宋先生还没死心继续等待奇迹，人还没有走到书房的时候，就听到身传来清晰的锁门声。 他猛地转身，瞪大了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满脸的不敢置信。 主卧室的门竟然修好了！ 宋先生一夜未合眼，他躺在床上他的心情复杂极了，脑子里时不时的出现艾米米刚刚戒备又紧张的表情。 艾米米失忆前两个人已经准备离婚，失忆后根本不记得他们曾是夫妻，那自己是不是真会在她的记忆中被彻底抹去了？ 第二天早上，宋先生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坐在餐桌前，看着神也似乎没有睡好的艾米米，干巴巴地说：“你睡得怎么样？” 艾米米在餐桌前坐定，轻声说：“还，还行，你走后我就睡着了。” 宋彦哲嘴巴里的挂面汤顿时没了滋味，再去看艾米米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果然是一脸明媚，自己想多了。 “睡得好是福气，恢复记忆的事情，我会帮你，你也不用太着急！” “我不着急，我有自己的方法，但是需要你的配合！”艾米米眨了眨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狡黠的表情。 在曾经的很多年里，艾米米总是会在他面前搞一些出其不意的‘小惊喜’，后来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她‘醒来’后对自己一直都‘满心戒备’，这样灵动的表情，匆匆一瞥竟让他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若然他再抬头的时候，艾米米已经恢复了属于失忆后才有的‘谨慎’表情。 “你没时间吗？” “也不是。其实我也请了几天假，可以帮你！” 艾米米惊喜得不行，讨好地想把面前的小黄瓜夹给宋彦哲，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公筷给他夹菜。 “那太感谢你了。” 宋彦哲看着她这个动作，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不用客气，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真的？” 宋彦哲猛然想起，16岁的艾米米还是30几岁的艾米米骨子里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承受的人。尤其是16岁时的艾米米，那时她的身体里好像有无穷的生命力，特别执着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之中，没完没了的折腾，无论受到何种的打击都不会气馁，完全不知道疲惫。 “你想做什么？” 艾米米放下筷子，转身跑去从衣帽间里拿出两个衣服袋子，放到宋彦哲的面前晃了晃：“这是我从淘宝上定的一中校服。我觉得既然我的记忆是从高一开始丢的，那穿上校服重新去学校里或许能很快想起什么，毕竟你那么忙，总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 “穿上校服？”宋彦哲有点懵，“我也要穿？” “很为难吗？” 宋先生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艾米米，又看了看看着如今那身属于‘未成年儿童’的一中校服，头皮一阵发麻，头顶上立刻飞起三条黑线，一群乌鸦展翅高飞！ 第十五章 好男怕女缠 穿上校服，艾米米感觉踏实多了。宋彦哲几次想反悔，可是为了吸取之前的教训，他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她可能会对自己越来越客气越来越疏远，等艾米米的记忆恢复了，两个人最终会怎么样他也不确定，但是现在她对自己的种种反应，实在是闹心。 宋彦哲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但走在校园外的马路上，心底也忍不住有点欣喜。最起码，自己从外形上还没有变成油腻的中年大叔，走在这少男少女的主场上，还是很有‘魅力’的。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几个经过他们身旁有些小女生毫不留情地窃窃私语。 “这两人是演员吗？” “选景来的？” “看着还行，就是有点超龄了！” “你们女生不都是喜欢大叔吗？”两个男生也过来调侃。 “可这么大岁数还穿校服，傻里傻气的，哈哈哈。” 宋彦哲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尽了，再也没法像刚才那么安慰自己了。他悄悄看了艾米米一眼，刚才的议论她也听到了，只见这‘丫头’满脸的不以为意，侧目看了那几个女生一眼，目光不太‘友善’。 “多管闲事！”艾米米一冲动就要过去理论，宋彦哲赶忙拉住她，惊恐之余，好多记忆便又回来了。 青春期的艾米米非常有性格，但是这种性格和一般的叛逆少女不一样，她看上去文文静静，但做起事来我行我素，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果有人八卦她，她就还不退让的怼回去。 此时的艾米米也确实很来气，见宋彦哲拉着她，只低声叨咕说：“岁数大怎么了？岁数大就欠你家小鱼干了啊？” 宋彦哲看着这样气鼓鼓的艾米米，真想过去抱抱她。 可惜，不敢！ 新港一中是百年名校，能考到这里的学子无论未来如何，曾经都是学霸。16岁的宋彦哲是当之无愧的好学生，艾米米的成绩也并不差。 正是下学时分，校门周围都是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以前的时候，大多数学生都是一辆脚踏车，结三伴五的回家。现在有更多的私家车停在门口。艾米米和宋彦哲混在学生中间走进学校，顿时熟悉的记忆被唤醒，一幅幅青春的画面扑面而来。 那时艾米米每天骑着脚踏车独来独往，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因此跟她要好的朋友不多，在班上的存在感是很低的。 宋彦哲第一次记住艾米米这个名字是从高一的下半学期开始。那时他的成绩一直是全班前几名，但是物理尤为突出，在整个年级也经常是独占鳌头，可是就在高二的期中考那次，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生竟然考到了他的前面。 宋彦哲本来就有些好奇，当老师公布成绩的时候，这个女生又请假了，可那时他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艾米米。一直以来他对这个女生都没什么印象，其实也不光是她，大多数女生在他的脑海里都留不下太多的印象。 的父母都是老师，从小对宋彦哲管教非常严格。从懂事开始，父母教育他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唯有好好读书才是他唯一的出路。所以从小学到初中，他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高中更是进了重点中学的重点班，为了能考上名牌大学，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在他的心中，读书是整个青春年华里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如果说一次超过宋彦哲的物理考试让他注意到了这个女生，那么下一次普通测验物理成绩全班垫底就让他彻底记住了艾米米三个字。因为从年级物理期中考的黑马到月考不及格，只用了短短不过二十几天。 教物理的女老师是年纪有名的暴脾气，恨铁不成钢之余，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对艾米米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甚至为了刺激艾米米当堂嘲讽她期中考的物理成绩是抄袭来的。那节课全班的焦点都在艾米米身上，宋彦哲也不例外。 老师带头这么说，就有跟风的。若是换成别的女生估计早就气得哭鼻子了，可艾米米竟然站在座位上，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我行我素，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是宋彦哲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去仔细看一个女生。16岁的高中女生个子不矮，但太过瘦弱，脸上倔强而无畏的表情太抢眼，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这让他觉得有点神秘。 从那次后，宋彦哲就开始默默关注艾米米。他很快发现这个女生的成绩极其不稳定。不仅是物理，语文、数学、化学…..所有科目艾米米的成绩就像是过山车一样。考得好的时候，单科拿过全年级第一；考得差的时候，全班倒数也不是没有。 时间长了，无论大考小考，宋彦哲都会不由自主地猜测艾米米这次考了多少分？那种无法控制，毫无规律而言的结果，竟让他一成不变的生活产生了新奇的刺激感。 按照他学习中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思维模式，他渐渐地开始分析这个女生成绩不稳定的原因，很快也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这个女生经常请假，作业完成不及时，即便是在学校听课效果也不好，经常走神甚至打瞌睡。 要知道这是高中啊，其他的人都在玩了命的学，尤其是他们重点班，几乎就没人这么干这个女生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呢？ 直到有一天数学老师语重心长的对艾米没说：其实你要是好好努力，说不定就是全年级第一呢。 如果换成别人，怎么也都会触动一下，可这位大小姐依旧是我行我素，丝毫不知悔改。 就在她的物理又一次考出历史新低后，宋彦哲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决定要狠狠的教育一下这个不拿学习当回事的女生。 他找到班主任老师，提议自己要带头帮助班里的两个差生补习，其中一个就是艾米米。 班主任老师之前提倡过一帮一一对红的模式，但是大家都很忙，效果甚微。现在班上成绩最好的男生带头响应，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所有的女生几乎都对宋彦哲肯帮助的两个人，羡慕不已，可艾米米竟然拒绝了。 她的理由是自己连课都不能保证全勤，哪有时间去补习呢？ 宋彦哲生平第一回被人啪啪地打脸，别提多郁闷了。从来没有认过怂的少年，下学后开始悄悄跟踪这个女生。很快，他就发现了艾米米请假的原因竟然是她卖东西赚钱。而他见过她的妈妈，一个看上去根本不可能缺钱的女人！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对这个女生鄙视极了，对这个女生的家庭更是没有好印象，得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让孩子在高中的时候做小生意赚钱啊？ 这一家三口用唯利是图，鼠目寸光来形容毫不为过。 从那以后，宋彦哲再也没有提过补习的事情，虽然每一次艾米米的成绩再创新低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会有一丝波动，但他已经完全又回到了昔日的生活轨迹中。直到有一天，艾米米在放学的路上主动拦住他，请他帮自己补习功课。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宋彦哲立刻就拒绝了。他的理由非常简单粗暴：功课越来越忙，他自己还要温书，没时间把精力浪费在不珍惜机会的人身上。 当时他极为义正言辞，心里却想如果她真有悔改之心，真的把学习当回事了，一定会再来求他的。如果看她端正了态度，他或许也能勉为其难的挤出点时间给她。但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向他张过口。 等待有些难熬，宋彦哲再一次恢复了暗中观察艾米米的习惯，他发现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请假了，无论是课间还是放学都在认真的学习，可大概是因为功课落下得太久了，考试成绩已经不会在大起大落，高二第一学期的考试成绩持续稳定在中等甚至偏下一点的水平。 很多次，宋彦哲都与艾米米擦肩而过，可她都没有再追上来；很多次，宋彦哲干脆找机会坐在她的身边，她竟然还是目不斜视。最终他想明白了，应该是她的父母她请了辅导老师。 在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上被打脸了两次，这让年少自负、从来一帆风顺的宋彦哲郁闷了好久，他甚至暗自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为无关的人和事分心。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失落感便会袭来，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她背对着大家站在在操场上的一颗桂花树下，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上去非常可疑。当时下晚自习已经好一会儿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开始回家，他却一眼在人群之后看到了她。 如今18年后，宋彦哲再次站在这棵桂花树下，一时分不清过去还是现实，早就被遗忘的人生瞬间，就这么活脱脱地跳到了眼前。 艾米米问：“宋彦哲，这棵树有什么问题吗？” 那年树下，秋风送爽，落英满地。皓月当空，女孩的脸颊上的泪珠就像一瓣瓣桂花落在了他的心上。高二的少年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心慌，为了止住那眼泪，恨不得抬手摘下天上的月亮。 可是下一秒，宋彦哲抬腿就走，根本没有回答艾米米的问题。 “宋彦哲，你等一下，我好像感觉在这颗树下发生过什么。” “这里？”宋彦哲冷笑，“怎么能，这就是一棵普通的树，什么都没发生过，快走吧！” 艾米米环顾四周，操场上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教学楼上的窗子里灯光也陆续暗下来，只剩下三三两两的灯光点缀其间。桂花树看起来颇有些年纪了，不知道鉴证了多少莘莘学子的青春年华。她努力地想，努力地回忆，一些记忆深处的画面在脑海中模糊而过。 “我好像真想起来了”她轻声的说。 “如果你想起来了，那也是想起来当年你曾经在这颗树下卖过东西，被老师捉住，狠狠地罚过站，请过家长，写过检查。”宋彦哲咬牙切齿地说。 艾米米摇摇头，坚持站在原地不肯离开，“不是这些，发生的是关于你和我之间事情。” 宋彦哲的手又下意识地攥了攥，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甚至口气有点恶狠狠的警告：“你走不走？” 月光下、花香里，宋彦哲的面庞在十八年的时光隧道中穿梭，一阵秋风吹来，艾米米觉得自己就要被吸进他的目光里了。 她有点害怕，可是却不想离开。 好像当年…..好像当年当年他就是用这样愤怒的目光看着自己，是因为自己打了他一记耳光！ 心高气傲、众人敬仰、被老师和同学捧上天的校草宋彦哲，竟然在高二那年被自己打了一记耳光？ 电光火石间，艾米米想起了那一幕，吓得她立刻捂住了嘴巴。 宋彦哲见艾米米的表情，心下一凉紧接着便是尬到了极点。那年的这棵桂花树下，艾米米和宋彦哲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不是牵手，不是接吻，而是被这家伙打了一巴掌。 “宋彦哲，我为什么要打你？”艾米米想到了事情的结果，却一点也想不到事情的经过。 宋彦哲的脸都绿了：“我只说一遍，你记错了！” 嘴上不承认，脑子里却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过是把老师训斥用自己的毒舌添枝加叶的又说了一遍，目的不过是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艾米米暗自吐吐舌头自然不敢再追问，紧跟着宋先生的脚步向前走，识时务的一言不发。 市一中这么多年扩建得厉害，即便是当年的主教学楼，不仅外延粉刷一新，内里也都重新装修几次了。这比艾米米当时所在的一中不知道又豪华了几个档次，隐隐就觉得有点像《哈利波特》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自己好像穿越到了电影里了一样。 艾米米轻声地问：“宋彦哲一中变化可真大，这么好的校园我一直以为只有外国的电影里才有。” 宋彦哲也隐隐地感到一阵自豪：“咱们国家这些年经济发展飞速，再也不是多年前很多人认为只有国外月亮才会圆的国家了。” “我觉得你说这句话的样子特别帅！”艾米米讨好的说。 宋彦哲嘴角一勾，当下觉得很受用，眉宇间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这一路上宋彦哲不知道已经收到了多少诧异的目光，其中不乏有熊孩子对着他当场翻了白眼儿，吐了舌头，捂住了嘴巴… 虽然他长得帅，有风度有内涵，但是34岁的中年才俊和16岁的毛小子审美是截然不同的好不好？可是这个时候他看到身边的艾米米：体态‘轻盈’、眼底有光、一副马上就要飞起来的模样，他也有些恍惚了。 环顾四周，学校里几乎已经没了人，亮着的灯光也越来越少，入目黑洞洞的一片，但是眼前有这样一张神采飞扬的脸，正让他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我带你去教室转转吧！” “好啊！”艾米米感激地看着宋彦哲。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打了对方一耳光后，他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或者和自己之前猜测的一样，他对自己一直都没那么喜欢。再一抬头，艾米米看到宋彦哲眨眼的功夫已经向漆黑的楼梯上跑去。 艾米米忘了，宋彦哲却一点一点全部想了起来。 那一年，随着高考越来越近班上已经有同学申请了国外的学校，也有同学转去了国际学校，但是这在18年前的重点高中里也绝对是凤毛麟角，是绝大多数学生可望不可即的事情，而他们两个人就是中国绝大多数高中生里的两位，把努力＋奋斗从16岁开始就已经刻在了骨血里。 那时他们就知道：我们一无所有，除了比别人多努力一点没有别的出路。 宋彦哲也终于知道了艾米米经常请假的原因。从小品学兼优的艾同学在初三暑假的时候爷爷突然过世了，奶奶悲伤过度被远在外地的二叔接走。她不得不搬到了父亲和继母的家中。父亲的收入不高，继母是全职妈妈，家里的弟弟正面临小升初，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弟弟的成绩特别好，好好培养一定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她的到来确实给父亲家增添了不少麻烦和压力。大姑妈特意给她的父亲打电话，劝他让艾米米高二的时候分流直接出去赚钱算了，这一下可把艾米米吓坏了。所以艾米米才会在高一和高二的时候拼命摆地摊、在校园里做小生意，为自己赚学费。 到了高二的时候，奶奶知道了艾米米的近况回到了新港，把艾米米接了回来，彻底不允许她再摆摊儿赚钱了，祖孙两个人就靠着奶奶的退休金过活，她只有一个念头好好读书，考进好的大学。 宋彦哲的认知里艾米米只剩下了强势的‘怒胆雄狮’，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艾米米掉眼泪时的慌乱的心情，忘记了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些旷课真相后内心的震撼。也早就忘记了，多年前每每看着那个瘦弱的女孩，怜惜又自大的心情。那时他觉得自己就是老天派给她的救世主，只有他才能给她快乐，他会一辈子让她幸福。 虽然被扇了一巴掌，但在得知真相后他的内心是愧疚的。从小到大，他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去哄一个女孩子，十几岁以后他学习之外用在女孩上的心思全都是拒绝和远离麻烦。他的本意是不想让她继续再哭了，却难忍毒舌本色，越说越插人心肺。他真不知道，那么柔弱纤细的一个女孩子，竟然会成为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扇过他耳光的人。 他更很明白，他们是同一类的人，内心倔强、对自己充满信心、对未来充满向往、他们都有着强大的毅力和决心去实现自己未来的每一个梦想。 艾米米随着宋彦哲跑到教室，只听啪的一声轻响，黑暗的教室在打开灯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又都亮了起来。她看到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内心也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哪怕什么都变了，教室还是老的格局。这一段高中时光的记忆明明那么深刻，可来之前竟然早就被尘封在了宋彦哲的记忆里，不知道多久都不曾记起了，如果不是真的站在这儿，他甚至都要记不得这些点点滴滴都曾真正地发生过。 此刻，在这熟悉的环境里，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站在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宋彦哲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高中时代。 那时他不止一次地在这间教室里给她补习，却连手都不敢牵一下。可如今他们是夫妻， 而且仗着她‘还小’，应该从小教育什么是夫纲。带着这样的心思去看艾米米，他的心竟然砰砰跳了起来。 “我们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开始偷偷谈恋爱的？”宋彦哲违心地说。艾米米的垂下头脸颊不知不觉就红透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的时候，只看得到她颤抖的睫毛，粉嫩的嘴唇，白皙的耳唇。 宋彦哲愣在原地，竟然感觉有一道电流划过身体。 是恋爱的感觉吗？ 怎么可能？ 可不是爱情吗，那难道是人近中年，得了心脏病？ 宋彦哲的手掌一点点地收紧，心跳如鼓：咚咚咚咚咚！ 艾米米脑海中像是有一本画册飞快的被翻过，里面有很多关于两个人在一起补习的画面，一幅幅、一帧帧却拼凑不成一幅完整的记忆，再去捕捉又全都消失不见了。她只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看到面前的男生眼睛里一道流光闪过。 电光火石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猛然靠到了墙壁上，宋彦哲的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耳侧抵住墙壁，他缓缓地低下头，她几乎已经快要感受到了他唇上的温度，她顿时觉得血液都凝固了起来，一颗心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砰的一声教室门被推开了，保安和传达室值班的大爷一起拿着手电还有电棍冲了进来。 “静校了！” “哎，你们干什么呢？” 宋彦哲猛地睁开眼睛，拉着艾米米的手就从后门往外跑。他们这一跑，传达室的大爷更认准了是两个不好好学习，偷偷谈恋爱的‘坏学生’，虽然现在孩子们谈恋爱的越来越多了，可在老人家心中，这还有一学期就该高考了，这两孩子也着实该管一管，竟一路不辞辛苦的追了下去。 可怜穿着校服的宋先生已经快一年没去健身房了，老大爷退伍军人的底子，年近六旬依旧宝刀未老，跑步速度几乎要让他跑断了气。可若真是被‘抓住’，他这个当年一中的优秀毕业生恐怕真要晚节不保了。 可比他还要着急的是身边的艾‘总监’，她急得真像个被老师抓包的高中生，脸红得像极了煮熟的虾子，秀气的眉头一直皱着，那表情懊恼极了。 现在的艾米米可不就是个高中生吗？ 宋彦哲觉得自己应该把‘这孩子’顺利的带出去。终于跑出校园外小路尽头时，一把年纪的宋先生实在是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出师未捷身先死，宋彦哲郁闷坏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秋夜的星空下，一身校服的艾米米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宋彦哲觉得自己已经有一辈子没有见过艾米米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了。两个人在一起十几年，曾经的艾米米也是这样的快乐，可现在匆匆一瞥他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艾米米和宋彦哲穿着校服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昏黄的路灯洒下一片光晕，眼前的世界如梦似幻，让人恍惚间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宋彦哲，咱俩当初究竟是怎么好上的？” 十几年前父母离异的孩子并不多，学习成绩还是划分阶级的重要标准。宋彦哲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和高中比已经发福的‘女孩’。艾米米的家庭支离破碎、高考一塌糊涂，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总不会是因为我打过你一个巴掌吧？”艾米米小声嘀咕着。 宋先生的眉毛立了起来，艾米米吓得不轻立刻怂了。 刚才教室的那一幕让宋先生的夫纲不仅没有振起来，心里更失衡了。 “当初是你使出浑身解数追求我，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太不容易了，所以就勉为其难地成全了。” 艾米米小声说：“那你也太没原则了吧！” “没办法，好男怕女缠，谁让你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这句话艾米米是相信的，当时喜欢宋彦哲的女生确实很多，自己又一直喜欢他。至于会追他追到什么疯狂的程度，或许之前早上自己的行为就是最好的答案。想到自己之前早上趴在宋彦哲怀里的那副画面，艾米米的耳尖发烫，暗戳戳地红了老脸。 宋彦哲悄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深吸了一口气，喘气都舒坦了不少。 第十六章 信用卡账单 回到家，宋彦哲去洗澡，艾米米也钻进了衣帽间去找衣服，她不太习惯穿那些‘成熟款’的睡衣，但是作为一个小财迷，觉得自己已经有一屋子衣服了，再买新的实在是败家。她想到衣帽间里找几件被淘汰的的棉质t恤和裤子做家居服。 从小奶奶就教育她：勤以修身、俭以养德。所以她是有些不明白的，18年后的艾米米虽然是中产之家，可是钱绝对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买买买的地步，否则给宋小萌拉票的时候就不会算计来算计去。 可为什么衣帽间里会有很多连吊牌都没有摘掉的新衣服，吊牌上面的价格几乎就没有掉下一千块的。艾米米咂咂舌头，感觉到一阵阵肉疼。 艾米米的手机传来微信的提示音，屏幕上写着招商银行的信用卡“微”账单。自己是高中生没有信用，所以也没用过信用卡；十八年后的艾米米是公司高管，肯定是有信用的，所以能使用信用卡。艾米米轻轻点开了微信，入目显示：你的账单已出，请按时还款。账单金额：26976元。 “个十百千万，两万六千九百七十六！” 她一边拿手指数着数字的位数，一边嘴里念叨，“两万七千多，这是信用额度吗？” 分明不是，字面意思是本月应还款项两万七千块人民币，她吓傻了，这是她欠了银行将近三万块钱。高中的时候一无所有没有信用，但是不欠人钱，现在有了信用却负债累累了？ 宋彦哲洗完了澡从浴室里出来，四下找不到艾米米，见衣帽间的门敞着走进来就见到被石化的艾米米。 “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艾米米完全听不到宋彦哲的声音，脑海里全是自己转岗前，李玥说得那句话：回去先查查信用卡账单再说你有没有选择权！ 宋彦哲一开始没在意，可看到艾米米眼圈都红了，下意识的去拿她的手机，碰到她手指感觉冷得跟冰棍儿一样，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艾米米！” 艾米米脑子全在手机上，她想果然信用卡里藏着一笔巨债，难怪李玥会警告她别转岗，根本不是危言耸听。 宋彦哲真要把手机抢过来了，艾米米嗖的一声双手背后，可惜晚了一步，他已经看到了微信上熟悉的招行界面，想想今天的日子，他很容易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你现在转岗了，这个月又请了大半的假，我发工资，你的信用卡我转账还了。” “不不不，不是的，你不用管！” 艾米米的头摇成拨浪鼓。 方才在学校里两人之间荡漾出的涟漪，这个时候已经被她身上的冷汗代替。现在她不仅怀疑宋彦哲一直不够喜欢自己，更怕他知道自己是个‘败家媳妇’又要离婚。一个月光信用卡就花了将近三万多，难怪自己失忆后醒来，宋彦哲就不爱搭理她，按说这已经是极好的对待了，要是让奶奶知道了非得揍她，如果是继母这样，老爸估计也得想打离婚。 这会儿宋彦哲更确信艾米米真的失忆回到了十六岁，当年这姑娘就是一次次拒绝他的帮助，每次都让他心疼又无奈。他也不敢深说，只是担心失了忆的艾米米想要怎么还这个月的信用卡。她不知道现在的行情，十八年前对大人来说几万块都是一笔巨款，更别提对一个高中生的小财迷了。 果然，这一夜艾米米失眠了，她满脑子都是将近三万块的账单。临近早晨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又一直被噩梦困扰。梦里她梦到自己考试时满篇的卷子都是不会的题，等到老师念成绩的时候，更听不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中又梦见自己骑着自行车回家，走进楼群里时两只野狗在后面一顿狂追，她猛的就醒了。 隔壁书房里的宋先生失眠依旧。他隐隐听见一声尖叫，立刻掀开被子推门就冲了出去。艾米米一身是汗，迷蒙中睁开了眼看到宋彦哲守在自己的床前，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想也没想就伸出手去抱住了他，心像是被瞬间填满了的感觉，她不自觉地就收拢手臂，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至此再也没有做过梦，连信用卡的阴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彦哲看着自己怀里的艾米米，他暗自里用指甲掐了一下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的心划过一阵噼噼啪啪的电磁音，整个人都酥酥麻麻地要飘了起来。 第二天艾米米睁开眼睛的时候，宋先生已经不在了，果然是她做了一场梦，可也是因为这场梦，心没那么慌了。她不太清楚自己和宋彦哲的财务状况，也不知道家里的存款情况。她只知道自己转岗后去楼下插了一下工资卡，卡上的余额是一千五百多块，当时她没觉得少，现在用工资去还信用卡，简直是天方夜谭。 宋彦哲洗漱完毕，看到早饭已经摆在了餐桌上。掀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盖碗是一蛊海参鸡蛋羹。海参就算了，鸡蛋羹这玩意儿他快有半辈子没吃过了。旁边是一碗他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中间的盘子里是青白相间的西芹炒百合，一看都是用了心的。宋先生昨天睡的不错，早上五点多才悄悄跑回了书房，看到桌上早餐心情更是畅快。 “宋彦哲，我跟你商量点事！” “你说！” 艾米米把坚果盘子递到宋彦哲的面前，里面除了腰果外，花生米、小核桃还有开心果都是她一颗一颗包好的。 “衣帽间里的女装是不是都是我的？” 宋彦哲想歪了，尤其是在医院里被老阿姨教育过后，他对这个话题非常敏感：“艾米米，难不成你怀疑我把别的女人的东西带咱们家来？这是人格问题，你不能胡说。” 艾米米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等宋彦哲一个确认，有了满意的答案，她赶紧拿过旁边没有包好的开心果，一颗一颗的往碟子里补充弹药。所有坚果里，宋彦哲只吃这个，可见是喜欢的。 “我就是问问，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多东西，感觉怪罪恶的。” 艾米米刻意讨好的样子，宋先生很受用，他也有心安慰她：“你还好吧，买的不算多。我一个女同事双十一的时候一天买了二十多万的东西，据说半个家都堆满了。你这才哪到哪啊，不用罪恶。” “一天花了二十多万，都买的什么啊？”艾米米觉得自己被贫穷限制了想象里，“难不成买的都是金项链？” “就是鞋子、衣服、包包、化妆品还有生活用品什么的，据说没买什么特别贵的东西。” “这些就花了二十几万，用的到吗？” 宋彦哲想起那天单位里小女生们的八卦，他到现在还觉得狗血，“好像卫生纸买了半个储物间，他老公据说要跟她离婚，两人现在还没和好呢。” 艾米米汗津津地：“不可以退吗？” “那谁知道！” 宋彦哲吃好早饭要去单位处理些事情，临走的时候艾米米表示自己今天也不准备出去，他这才放了心。 艾米米一个人又打开手机招行的信用卡对账单，鼓捣了好半天终于闹明白了一些。对账单里有一笔一万多的英语补习班的费用，还有免税店两千多的进口药品，另外杂七杂八的有很多也是宋小萌小朋友的衣服玩具还有她一时还搞不明白的花销。实际上当月将近两万七千块用在她自己身上的好像只有一条两千多块的连衣裙，而花在宋先生身上的竟然一分没有。 依稀记得自己失忆后，婆婆来家里曾经念叨过自己给宋小萌报的补习班太多，七八岁的孩子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每日里比国家总理还忙，而宋彦哲当时没有反驳，明显就是也赞同老妈的观点。那就是说整个家里只有自己热衷于给宋小萌报各种补习班，而其他家庭成员的态度都是很平淡甚至有些反对的。 想起方才宋彦哲的一番话，她忍不住为自己委屈，和那些平日里买买买的女人比起来，她实在是好母亲，不过更委屈的要数宋先生，整整一个月她用在老公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 艾米米鼓捣了好半天的手机，发现微信里有很多大奥妙，业主群、学生家长群、工作群…少说微信群就有十几个。她昨天晚上就已经有些思路了，今天看到这些重大发现，更觉得福灵心至，信用卡的问题简直就要迎刃而解。 另外她觉得十八年后的手机简直就是孙悟空手里的金箍棒，想做什么都可以，一机在手，万事不愁，科技的力量实在是太伟大了，要不是因为自己失忆了，她简直越来越喜欢眼下的时代了。 艾米米钻进衣帽间，把所有挂着标签的全新的衣服都拍了照片，然后把吊牌上的价格做了特写，然后再标注上自己开的价格。 衣帽间里有两件几乎一样的巴宝莉的风衣，其中一件全新吊牌都没有摘，原价650英镑，她想了想2500人民币出售。一条全新的香奈儿的连衣裙，看着很漂亮可是太性感了，根本就没机会穿，买回来只能挂在柜子里当工艺品，吊牌上写着人民币5000块，她标注1500出售…..可毕竟新的东西很有限，而且里面还有一些她自己特别喜欢或者也能用得到的，就舍不得卖了。 艾米米又看到很多装在防尘袋里的包包、被放在角落里失宠多年的大衣外套、鞋子，她都一一拍了照。还有很多化妆品，不仅有很多全新没拆封的，还有一些没拆封却已经过期的，又让她一阵肉疼。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宋彦哲打电话来说不回家吃饭，艾米米正中下怀，越干越上瘾了。她把衣帽间里宋小萌同学已经穿不下的衣物还有经年淘汰的玩具，也都加了进来备用。这些都做完了，她还是意犹未尽，160平米的房子对住惯40几平米小房子的艾米米来说就像一个充满探险意义的王宫。 她从卫生间的储物柜里竟然又发现了很多全新的洗涤用品，依然有些因为‘年代久远’而过期了。她还在厨房后面储物间的柜子里找到了不下十几个花瓶，材质不同、各式各样，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公无处摆放的工艺品。 从小到大艾米米都不是一个奢侈浪费的人，宋彦哲更是细致谨慎。那只能说明他们两个人都太忙了，没心思去浪费这些时间整理杂物，她不明白十八年后明明还没有真正富裕的两个人，为什么生活得是如此的粗糙又毫无计划。 孩子连家里的饭都吃不上，老人只能靠自己照顾自己，他和宋彦哲谁也没有继续深造，天天忙成狗，可他们都在忙什么呢，偏偏还有时间买买买？ 窗外天色渐暗，艾米米午饭也没有吃，终于把所有‘废弃’的物品全部整理好、拍完照。偌大的房子仿佛空旷了不少，她的心似乎也比几天前平静多了。 业群里有儿童培训班发二维码的先例，她也如法炮制刚刚发了一个米米二手物品的群的二维码，就有人在微信上敲她了。 “小萌妈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想着卖东西啊？”微信名是楼下苏姐。 艾米米如今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从口气里她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家里东西太多了，自己用不到，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不如拿出来看看大家有没有用的到的，如果刚好有喜欢的，省事省力又省钱，大家都方便。” 苏姐发了一个呵呵的表情，不再说话了。 艾米米满脸懵逼，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眼见着自己创建的米米二手物品群里来了很多小区业主，说了自己的初心之后，就把最先拍的几个照片发到了群里。在她的印象里，全新的物品标牌的价格一半就算得上低价，如果仅出售二到三折，那绝对算得上对得住邻居。而且艾米米最先出售的这些全新的国际大牌，经年不会变化价格，所以称得上是良心价。 果然很快就有人相中了巴宝瑞经典款的风衣，付款之后还再三感谢。还有一些化妆品，大家也都很需要。艾米米快乐极了，没想到自己虽然失去记忆了，但是也能做这种让自己和别人都开心的事情。她一边哼着歌曲，把衣服送到楼下的门卫处去。 宋彦哲回家没看见艾米米，却见楼下的苏姐不请自来。 “小艾不在啊？” “她出去了！”自从他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家，邻里之间就已经很少联系了。这位苏姐是因为刚搬来的时候宋小萌在屋子里乱跑，对方找上楼来好几次，也因此有了联系。 “小宋啊，我听说安思通罗要撤资了，你没受影响吧？” “您怎么这么说？完全没有影响啊！”宋彦哲面带微笑，哪怕此时正一脑门子官司，脸上依旧深藏不漏。 安思通罗是驻新港最大的五百强企业，最近新闻经常上头条，不仅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得到了消息，如今更是全中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一撤资，工资就得降下来，哪能不受影响呢？”苏姐十分笃定。 “您理解什么啊？ “那时候我身边的人也经历过下岗待业，好在我们两口子都是事业单位，旱涝保收，要是在企业里哪能有今天的条件。所以我跟我儿子说，要么自己当老板，要么去找铁饭碗，外企什么的不靠谱！” 宋彦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心深深地拧了起来：“您找米米到底有什么事？” 苏姐说：“她不是在微信群里卖二手的东西嘛。我这不特意过来帮帮她吗！我跟你说啊，你们小年轻大手大脚，衣服包包卖了也就卖了，珠宝首饰再急着用钱也别卖，在太败家！实在不行跟姐姐说，借你们周转一下，都没问题。” “您想太多了，不送！” 宋彦哲被气得头皮发麻。他太了解自己媳妇了，要说34岁的艾米米做不出这种事来，16岁的艾米米绝对轻车熟路。当年就为了筹学费在学校卖东西，现在为了还信用卡又故伎重演，她可真想的出来！ 艾米米一回家就看到了宋彦哲黑着一张脸，冷空气在整个家里蔓延，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他大吼着要离婚的一刻，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你干什么去了？” 艾米米捏着指尖，换了鞋规规矩地走到客厅里，她没想隐瞒站在沙发旁边轻声说：“我收拾了一下家，把不用的东西都转让出去了，那些都是经年不用的，放在家里也是浪费。” 果然！ 宋彦哲气得嘴唇发白，他在单位又是一天煎熬，本来就亚历山大，一回家又受到这种精神刺激，他见到艾米米立刻就炸了。掏出一张银行卡，宋先生狠狠地摔在茶几上。 “为了一个月的卡账，就把全家的脸都丢尽了，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宋小萌还怎么见小朋友，这个家还怎么住？你是不是想让整个小区的人都戳我们全家的脊梁骨？” 艾米米吓得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彦哲：“我把闲置的东西转让给有需要的人，怎么就让全家没脸见人了，还戳脊梁骨？”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读那么多年书脑子都读成浆糊了。你缺钱告诉我，我帮你还信用卡，现在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你艾米米、宋彦哲的老婆、宋小萌的妈妈、宋老师的儿媳妇缺钱要贱卖东西过日子，马上就要借钱花，人见人躲，你说你是不是丢人现眼？” “我卖的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凭劳动赚钱，我没有丢任何人的脸。”艾米米气得眼圈红了，“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是想要离婚，那你也不能践踏我的尊严。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欠你的，你侮辱我的人格就是不行！” 艾米米也气得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的大声吼了出来。她不是没有想过宋彦哲会生气，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理解，偏激、狭隘、虚荣、无知、死要面子….这不是她喜欢的宋彦哲，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突然间她的后脑一阵剧痛，疼得她蹲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宋彦哲一步上前扶住他。 艾米米的大脑一片空白，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响。 “宋彦哲，你混蛋！”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在了少年的脸上。 “凭劳动赚钱，我没有丢任何人的脸。我今天凭自己的劳动还站在高中校园里，我为自己骄傲，我骄傲！” 艾米米想起来了，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桂花树下打了宋彦哲，想起了高考前发生的一切。 宋彦哲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呼：“米米？” 艾米米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恢复记忆的喜悦冲散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她哽咽了一声说：“宋彦哲你能不能不要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家里面来。其实别人的想法没那么重要。而且，别人想的和你也不一样。” 她说着点开微信群把手机递了过去。刚刚从楼下回家的时候，她的心情好极了，微信群的邻居们都十分友善。这里也算的上是高档小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闲置不用的东西，之前大家都碍于面子，她一开头就有很多人私下加她微信，问问自己可不可以来群里低价转让东西。废弃为宝本来就是件好事，艾米米作为群主，不仅不反对，而且说相当的支持。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不仅她的东西卖出去了一些，其他业主也有成交。很多人购物的时候都是一时冲动，甚至很多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买的，与其放在那里‘蒙尘’不如低价转让。素不相识的邻居们还因为这个群成为了朋友。 “大家都挺善良的，搞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想。” 宋彦哲翻看着微信群里的信息，直到现在里面还聊得热火朝天，虽然艾米米是群主，可更多交易都是来自大家的，买东西卖东西的人看起来都很快乐。那个苏姐老公外派不在家，儿子在深圳创业，自己一个人在家又逢更年期，整个楼一般都没人跟她搭话。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知识分子、‘社会精英’，怎么就被她说急了呢？ “当年的你分明不是这样的，你虽然高傲，但是有一副热心肠，虽然书生气重，但是也喜欢打抱不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宋彦哲心中一拧，像是被什么刺中了心口，一阵生疼。 艾米米挺起胸膛，让自己的身体站得直直的，昂着头对着宋彦哲说：“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高考失败了，但是高一和高二的两年里，我没有因为自己给家庭造成负担，自己努力成绩越来越好，我就应该对自己感到骄傲。” “现在我也为自己建立的这个群感到骄傲，东西买来不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炫耀，我不需要炫耀。” “我们凭自己的努力住在这间大房子里，上至家具电器，小到一双筷子都是我们自己置办的，我们应该为自己骄傲，为什么会觉得抬不起头来呢？” 宋彦哲在单位积压了一天的浊气从胸膛慢慢泄出泄出。近两年的艾米米整天丧着一张脸，要多丧有多丧，两人相处的时候不是吵架就是吐槽。每天在与形形色色的人攀比过后，情绪除了亢奋就是挫败，他几乎都要忘了真正为自己感到骄傲是什么心情了。 艾米米在转身离开前，看着宋彦哲说：“宋彦哲，如果当年的你是这幅模样，我一定不会爱上你。” 宋彦哲在书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艾米米之前回到卧室就落锁了，也彻底断了他今夜好眠的念想。 这一夜，他的脑海里反复想起艾米米昨天在一中校外那灿烂的笑容。那才是他喜欢的艾米米，当年就是因为她的倔强、她的坚强独立深深吸引了自己。可为什么两个人却最终朝着离婚的方向一去不回头呢？ 艾米米说自己讨厌十八年后的宋彦哲，现在的他偏激、狭隘、虚荣、无知….他想怼回去，可却觉得那么无力。 曾经对生活那么热忱的两个人，每前进一步都洒满了努力的汗水。就像艾米米说的，他们一路打拼到现在，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和自豪。可为什么时至今日，他们拥有了这么多，却再也找不到骄傲的滋味，每天在挫败和疲惫中度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十七章 同学会 艾米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宋彦哲已经去上班了，这么早就不见人影，还是第一次。直到了中午也没有宋先生的任何消息，吃过午饭她接到一个请求加好友的微信，是一个叫清风明月的人发给她的。当看到：我是李小燕几个字时，艾米米的手骤然一抖，手机差点秒顺出去。 这个名字宛如隔世，她激动得想要掉眼泪。除了宋彦哲她又知道了一个和自己同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李小燕，她高一时唯一的闺蜜。在她的记忆里，前几天这个女孩还在帮她请假，可是之前她找遍了微信也没有李小燕的名字。 “晚上的同学会你是真不参加了？这都多少年了，大家天南地北的聚一次，我特意从昆明赶回来的，咱俩而都多少年没见了，你就这么绝情？” “什么同学会，我不知道啊！”艾米米不仅不想拒绝而且非常想去。想知道几天前还在一起上课的同学们，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想知道大家这些年的变化，还有每个人不同的经历。说不定聊着聊着她就都想起来了。 微信那边好半天才又发来消息：“艾米米，你失忆了是吧？” 艾米米惊讶得浑身一震，手指一滑就把心里话发了出去：“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失忆了，还知道你精神出了问题！” 艾米米冷汗津津的打字：“我的神经还好吧，只是失忆了！” 那边干脆不打字了直接语音吼过来：“你们两口子没神经病，干吗班长两月前就在班群里放话不参加，你还退群还删我微信。你要是不失忆能连咱俩同窗三年十几年的基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没人性！” 听到李小燕的声音，艾米米眼圈一红，撇撇嘴就要哭出来。在艾米米十六岁的时候，李小燕比宋彦哲可重要多了。 “你把同学会的时间和地点告诉我，我参加，一定参加！” “今天晚上六点半希尔顿大饭店宴会厅，过期不候，要是放我鸽子，呵呵！” 宋彦哲盯着手机屏幕上艾米米的名字运了好半天的气。如果是在几天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因为害怕艾米米嫌弃自己而不敢接电话。 “宋彦哲，晚上我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这场同学会已经策划快一年了，如果是在一年前或者几年前他作为班长肯定出席，还会负责组织，可从今年开始他和艾米米形同水火，单位效益也降到历史最低，撤资裁员之声不绝于耳，如今更成了现实他才不会去。而艾米米在这件事上也和他难得十分默契，从最开始就干脆拒绝到最后退群一点也没犹豫。 宋彦哲几乎本能的说不去，想了想还是先问她：“你为什么要去？” “因为李小燕去啊，我找她好久了。” “找到她怎么了，难不成你想搬去她家住，还是跟她去云南？” 艾米米觉得如果自己没结婚，没宝宝，有条件带着奶奶的话完全可以。见艾米米沉默了，宋彦哲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宋彦哲你陪我去吧，我现在除了你谁都不认识，我想见见同学们。” 十几年前市一中的重点班里，每个学生都是人才。即便是在那种情况下，宋彦哲依旧是一枝独秀。毕业的时候，他没关系没后台，凭借各项考核进入了令人艳羡的世界500强企业。可这些年里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同学的发展也是日新月异，光是他知道的年级里好几个就成了优秀企业家，与他们这些打工的不可同日而语。 冬日的新港冷风扑面，宋彦哲在公司园区里转了又转，他今年34岁了，竟然第一次感受到参加同学会的压力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可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艾米米，就怕她说又说自己有问题，像昨天那般嫌弃他。 比起宋先生的亚历山大，艾米米则是神清气爽。宋彦哲开车来接她，大老远就见一个姑娘打扮得青春质朴，双眼冒光。两个人到的稍微晚了一些，大部分同学来了。宋彦哲和黄伟业一直都有联系，关系很不错，又是这次同学会的主办人，他看见这两口子远远地就迎了出来。 “大伟!”艾米米跟黄伟业不算熟可这些都是她现如今记忆里的活人，怎么看都特别亲近。 “艾米米？”黄大伟好久都见过艾米米了，瞅了好半天说“你这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艾米米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毛衣牛仔裤，外面一件水蓝色的外套，梳着马尾辫看上去确实年轻了好几岁。黄大伟见艾米米被夸得脸居然红了，他顿时眼睛瞪得溜圆，诧异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彦哲，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宋彦哲微微笑了笑，他总不能解释自己老婆现在的记忆只停留在16岁，内心还只是个高中生。 “艾米米！” 李小燕瞅见艾米米张开双臂飞奔过来，她当年考去了广西师范大学。毕业后去了云南山区支教三年，然后回母校读了研究生，之后在昆明一所高校里教书。最早的时候在山区手机信号都没有，隔几个月就和艾米米通一次信，连自己几点上厕所都恨不得写上去，后来山里信号也有了，回学校更是网络随便用，手机信号永远四格，反而没什么话说，qq和微信也以发表情居多，再后来她只是在微信上说这次同学会蓝雪儿也要来参加，对方从美国留学回来，现在美丽多金至今单身，被称为白富美中的白富美。哪知道艾米米一个字都没有回复，直接把她删除了。 “小燕，你怎么都不跟我联系，你是也要抛弃我了吗？”艾米米嘴巴一撇，张开手臂就紧紧地拥抱住了对方。 宋彦哲呼吸一窒，上前一步试图把自家媳妇拉回来。艾米米仍旧沉浸在好姐们温暖的怀抱里，排斥一切阻碍，不耐烦的甩开了某人的手，越抱越紧。 “小燕儿，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不许不理我，你一定要爱我啊！” 宋彦哲看着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一股无名火在心底乱窜，本来就不爽的心情更郁闷了。到是李小燕被艾米米热情吓了一跳。抬起头又看见宋彦哲的一张冷脸，吓得她赶紧把艾米米推开。 “哎，艾米米，你不生我气啦？” 宋彦哲脸色稍缓，把艾米米从李小燕的身边拽过来，“小燕已经结婚了，你注意点！” 艾米米觉得这个男人奇怪极了，“我们两个女孩子抱一下有什么关系？” “当心人家老公不高兴！” 李小燕从高中的时候就特别害怕这位班长大人，即便是现在自己都当老师了，见他板脸也依旧心有余悸，赶忙解释：“我老公不会不高兴的！” “我不高兴！” “宋彦哲你干什么啊？”艾米米低声抗议。 李小燕被逗乐了：“你们这都结婚多少年了，还当众撒狗粮，过分了啊！” 这时又有人过来和宋彦哲夫妻两打招呼，寒暄过后，李小燕已经飞回了座位上正和其他几个同学聊得欢快。 宋彦哲瞥了一眼身旁艾米米，见她一脸幽怨的模样，直接拉起了她的手。艾米米条件反射又要甩他。宋彦哲瞪眼：“我看你再甩一下试试？” 艾米米囧红了脸小声嘀咕：“我们可是签了协议的。” “是你先违约的。” “我哪里违约了？” 宋彦哲冷声说：“协议写着我们不可以身体接触，不代表你可以和别人有身体接触接触。” “我知道了！”艾米米咬咬牙，敢怒不敢言但，还是默默的抽掉了被攥住的手。 宋彦哲心里咯噔一下，艾米米自从见了李小燕儿一颗心就全都扑过去了，自己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艾米米抬起头看到一双眼睛正看着他们，笑意盈盈。眼前正坐在座位上的女人太过美丽，一头俏丽的短发，耳唇上两颗圆润的珍珠耳钉衬得她面如满月，眸光流转，精致的唇角含着一丝笑意，妩媚至极。 这个女人她认得，是当时一中的校花、同班同学蓝雪儿。那时她整日里跟在宋彦哲的身边，以至于同学们都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今天桌旁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艾米米是宋彦哲的妻子坐在他的右侧，而他的左侧坐的就是蓝雪儿。不过艾米米看到自己右侧坐的是李小燕儿，注意力便全被吸引过去了。 这次同学会的主办人是黄伟业，现任苏州新能源股份公司董事长。一番寒暄由他做开场的自我介绍。最早他在新港的一家新能源公司做技术员，后来跑去了大西北做技术顾问，十年前去苏州创业，现如今公司准备上市，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事业有成。 第二个发言的就是蓝雪儿。毫无疑问无论她现如今从事什么工作，她都是今天当之无愧的焦点，因为十八年过去了，她看上去比从前更漂亮了。更何况，她不仅有美国名牌大学留学的履历，还是国内知名美容连锁机构的老板娘，刚一开场就掌声不断。 菜肴陆续被端上桌面，艾米米问李小燕去不去厕所，李小燕很有默契的答应了。要知道在高一的时候，两人就是先从厕所姐妹发展成闺蜜的。 酒店的走廊里李小燕问艾米米：“听说宋彦哲对你不好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艾米米觉得李小燕好像知道一切，就像当年自家什么事情她都了如指掌一样。可是以前是自己告诉对方的，那是不是之前自己也经常跟她诉苦？ “我来得早听大家议论的。”李小燕说着就来了气，“我当时怼了好几个人，可我觉得这是有人故意在黑你。” 艾米米心里一凉，没说话。 李小燕见艾米米的反应也疑惑起来：“你们两人人没事吧？我离的远，好多年没回新港了，之前也没听说过什么，该不会班长真有外心了吧？” “没有！”想起游乐园那一幕，艾米米斩钉截铁地说，“宋彦哲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好！要不刚才也不会撒狗粮！” 两个人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就停住了。里面两三个同学一边在洗手，一边小声聊天。 “李美旭你们听说没，咱们班长和和艾米米已经分居挺长时间了，两人正在打离婚呢。其实班长一开始就没看上艾米米，就是同情可怜她所以早想离婚了。我听说是艾米米为了赚钱总跟一些客户去应酬，不怎么检点。要不是班长怕父母生气，孩子太小早不要她了。” 说话的是当年有名的大嘴巴张莉。众人一阵惊呼。 李美旭啧啧两声：“艾米米上学时就不老实，谁也没想到班长会落在她手里，这样还不知足，过份。可是我刚才看见班长还拉着艾米米的手呢，你消息准不准确啊？” “你说艾米米是怎么坐上销售总监的，现如今咱们也都算得上是社会人，社会上的事谁还不懂啊，长得漂亮的女人管销售没点歪门邪道行吗？” “也是，要不然靠她父母、靠她的学历哪能在上市公司赚那么多钱？你这么一说果然真相了。” 里面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外面的两个人依然听得一清二楚。李小燕火冒三丈向前一步就要冲过去。 艾米米一把将她拉回来，低声说：“小燕咱们找地方说正事，不理这些人。” “你就这么忍了，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是！” 艾米米咬紧嘴唇，她深知自己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做他们口中的那些事。可是从高考前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她不确定冲进去开撕会不会被发现漏洞。她现在特别想李小燕，舍不得花宝贵的相处时间用在这些无聊的人身上。 可就在艾米米想要回避的时候，门内又传来了声音。 “其实要我说这人都是会变的。宋班长当年在咱们年级可是风云人物，可那时风云人物的标准不过就是学习好、长得帅、篮球打得好。现如今男人成功是要拿钱说话的。世界五百强十年前在中国威风凛凛，可现在算个什么啊？要不是靠艾米米他怎么能在市中心买那么贵的房子，心里不痛快是肯定的，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放屁！” 张丽正说得意犹未尽，就见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中年少女’冲到了自己面前，她还没看清是谁就见这女人一只手掐过来，另一只攥住了自己的头发。疼了，也看清了，这人是艾米米，自己刚才的话被听了满耳。 另外两个一边拉一边劝，好容易才把两个人分开。可张丽的罪已经被撕肿了，发型也全乱了。李小燕儿心里由衷佩服，刚才她本来想进来撕的，没想到一秒钟艾米米就上手了。高中时艾米米最能打动她的就是看起来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可打架绝不手软，尤其喜欢打抱不平。这虎女人才是真正的艾米米。 气氛太尴尬，张丽捂着脸不知所措，另外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向了艾米米。以前方芳和艾米米坐过前后桌，关系因此稍近一点，笑着说：“大家都是好姐们，多少年见一面，都是误会，别动手啊。” “我没有背后诋毁我老公的姐妹。你们老公在家吃软饭就以为别人老公都是饭桶，自己在单位想靠劈腿上位上不去，就怀疑儿所有干出成绩的女人都和你们一样肮脏？ “艾米米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李美旭面红耳赤。 “我说的是诋毁我老公的人，你是吗，是你吗，是你吗？”艾米米指着她们鼻尖一个个问。 张丽满脸羞愤，大吼着说：“我也是听别人议论才知道的，不是我说的。” “那你是听谁说的？你告诉我，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张丽咬咬牙：“是蓝雪儿，蓝雪儿几天前就住在酒店了，今天她跟几个男生聊天时我听到的。” 艾米米暗自握拳，眯了眯眼睛说：“给我听着，诋毁我艾米米，我懒得搭理，不和这种人计较，但是说我艾米米的老公门都没有。我今天是高高兴兴来参加同学会的，不想扫大家的兴，所以没当众扇人耳光。要是再有下次，就没这么客气了。” 李小燕看着张丽，气呼呼地说：“蓝雪儿说的你就偏信偏听往外传，同窗三年，艾米米和宋彦哲是什么人你们都不知道吗？是不是现如今真相并不重要，从有钱人嘴里说出来的就是权威？” 三个人都低下了头。 艾米米卫生间也不上了，转身就要宴会厅的方向走，李小燕在后面追赶：“米米，消消气，今天这个场合别冲动。” “我不冲动！” 艾米米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从听到有人诋毁宋彦哲那一刻，肺已经气炸了。 她走进宴会厅一眼就看到蓝雪儿满面微笑的正在和宋彦哲聊天。这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而宋彦哲似乎正在对她笑。艾米米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所有血液都涌了上去。 “那女人背后诋毁你，你还笑！”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两面三刀！” 艾米米头痛欲裂。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里翻滚。宋彦哲和艾米米一起出过板报，两个人一起去老师教室判过卷子，下课了蓝雪儿把饭盒递到宋彦哲的手里… 第十八章 我曾用心爱着你 第十八章、 “艾米米，你怎么了？”李小燕儿见艾米米额头上全是汗，嘴唇发白，满脸痛苦的样子。 “你别说话！”所有的记忆碎片像胶卷一样在她的脑海里滑过。 艾米米看到在一中的操场上，宋彦哲正和一个壮硕的男生扭打在一起。宋彦哲那时的身高就已经有一米八，身材瘦弱，很浓的书生气，可是这个时候他狠狠地把男生按在地上，抡起拳头用力地砸下去，脸上凌厉的气势是艾米米第一次见到的，他整个人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有些失去了理智。 “宋彦哲，艾米米连雪儿一个小手指都赶不上，你让她伤心，我就要替她出头。” 被按在底下的男生探出头来，宋彦哲一拳又挥过去，砸在他脸上：“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是说艾米米一个字也不行，我听见一次揍你一次。” 艾米米看清了，被打的那家伙竟然是黄伟业。宋彦哲是大家心目中男神，蓝雪儿则是大家心目中的女神，黄伟业是女神的崇拜者之一，看到女神伤心所以就来替她找宋彦哲讨回公道。 蓝雪儿从桂花树后现身，大声说：“别打了！” 宋彦哲根本不理睬，发了狠的又给了黄伟业一拳头，直让蓝雪儿的脸又白了几分，好像这一拳头打在她的脸上一样，难堪极了。 “宋彦哲，别打了，我求你们别打了！” 这是发生在高考后的事情，学校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黄伟业被蓝雪儿劝走了，操场上只剩下她和宋彦哲两个人。又是桂花飘香的季节，蓝雪儿仰着头，看向他的目光中透着惶恐和不安：“宋彦哲，他们说你喜欢艾米米，其实是假的对吧？” 不等宋彦哲回答，她又抢着说：“听说艾米米这次考得特别不好，以后你上了新大跟她的差距就越来越远了，你们在一起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宋彦哲的嘴角也一片青紫，他弹落了身上的青草和尘土，才慢慢看向蓝雪儿，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我喜欢艾米米，从一开始就喜欢，我们会在一起，我们一定会有圆满的结局。” 说完，他头也不回往校门口走。 蓝雪儿在后面大声说：“我喜欢你也就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而已。你该知道按照你的家世咱们俩并不般配。可是我喜欢你就不在乎这些，而你若是和我在一起，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宋彦哲停住了脚步，猛然回头：“我宋彦哲喜欢谁，就是单纯的喜欢，无论是她家财万贯还是身无分文都不在我考虑之内。我喜欢艾米米，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我爱她，独一无二。” 回忆的片段消失了，艾米米的头依然在痛，她的心也隐隐地泛着酸楚。十六岁的女孩从来没有被这样保护和赞美过。虽然她对自己充满自信，对未来充满期待，但是说宋彦哲帮她实现了这个梦，让她对未来的人生路不再恐惧和孤单。 艾米米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指尖也在微微发颤，那时虽然年少，可被心动和温暖包围的感觉，让她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依然热泪盈眶。 这时头部又传来一阵刺痛。高考成绩出来了，她想起了自己知道成绩后的恐惧和无助。高考前她得了很严重的肺病，医生建议她休学一年，可是当时她实在不想给家里再多增加一年的负担，咬牙坚持参加高考。可是她如何努力，考试成绩依旧触目惊心，让人无法承受。 上不了好的大学，又不可能再复读一年，于是她想了又想，咬牙念了一所向她主动抛出橄榄枝的学校，因为她的成绩在这里相对还算不错，可以减免一半的学费。但艾米米真的去这所学校上课后才发现学习氛围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学校是中国和德国合办的，除了少数像她这种情况的学生以外，很多人的成绩都很差，上了大学之后根本不读书。还有一些艺术专业的很多同学都是靠缴纳昂贵学费来念书的，其中不乏家境好的少男少女。 刚开学的时候，她的身体还很弱，周五的晚上本来要去便利店打工的，可她又发起了高烧，傍晚的宿舍里没有人，她喉咙里像是冒了火，人却连床都下不了了。她那时有种感觉，自己可能就要挂在这个晚上了。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二手手机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着宋彦哲三个字。 其实自从高考发榜，两个人在游乐场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之前他在操场上拒绝蓝雪儿，在游乐场说喜欢自己，可是事情过后，她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的短信天天发过来，她却几乎很少主动发给他。 “艾米米，你在哪呢？”宋彦哲清朗的声音传来，躺在床上的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你在听我讲话吗？”迟迟得不到回应，宋彦哲口气里带出了焦急，“你干什么呢？” 艾米米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哽咽着说：“我在宿舍呢。” “开门！” 艾米米拿着电话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开门！”宋彦哲的声音从电话里飘出来，好像近在咫尺。她看着上铺的床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上瞬间有了力量，猛然坐了起来，没来得及穿鞋就几步走到了门口。 砰的一下打开门，宋彦哲就站在了门前。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啊。”宋彦哲从背后拿出一束玫瑰花递到了艾米米的面前，火红的玫瑰上面撒着金线，对于一个刚念大一的女孩子来说，他捧在手里的不是几枝花，而是她期待的整个世界。 长大以后的艾米米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她自己也早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看着这一大束玫瑰花，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傻了，我站在门口时间长了会有危险。”宋彦哲调侃。 艾米米猛然惊醒：“你是怎么上来的，这，这可是女生宿舍啊！” “还不是宿管老师见我长得帅，听说我要给女朋友过生日就放行了。”一派胡言，学校管理松散，宿管老师不在才是真的吧！ “那你等我一下，我穿上外套咱们下楼。”两个人在女生宿舍里，等一会儿有同学回来实在不像样子。 “等一下再走。”宋彦哲走进宿舍，反手带上门，艾米米的心徒然紧张起来。却见他在中间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礼盒，礼盒上面用丝带系着蝴蝶结，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宋彦哲说话的时候有点紧张。 艾米米不知所措：“不是已经有玫瑰花了吗？” 那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那芬芳的味道仿佛一直持续到整个大学的四年时光。 “只送花怎么行，做我宋彦哲的女朋友的第一年，一定要有漂亮的礼物啊。” 艾米米的眼圈红了：“什么叫第一年一定要有漂亮的礼物？” 宋彦哲低着头，没有看到艾米米的样子，他像是难得的有些腼腆，声音起起伏伏：“以后每年我都会送你一件漂亮的生日礼物，但是第一年比较特殊，我挑了好久！” 艾米米接过小礼盒轻轻地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条粉色的水晶手链，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喜欢吗？” “嗯！”艾米米哽咽得泣不成声，看着他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手串戴在自己的腕间。 很久后，艾米米才知道这串手链是宋彦哲做了一个月家教买给她的，所以才会那么久没有和她见面。那天，他们在操场上遇到了归来的好几个同学，大家看到艾米米和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在一起纷纷过来打招呼。 大概是因为发烧的原因，艾米米看上去特别拘谨，有些不好意思。宋彦哲主动牵起了她的手，向所有人介绍自己：“我叫宋彦哲，是艾米米的男朋友。现在在新大读书，以后我老婆就请大家多关照了。” 操场上传遍了同学们的笑声。从那一刻起，艾米米觉得充满不适又没有希望的大学生涯，因为宋彦哲而变得鲜活美好起来。她甚至不只一次地去想，哪怕自己今后和宋彦哲发生多么大的矛盾，只要看到那串粉色的水晶手链，想到在那个生病的寂寞夜晚，他在朗朗的星空下请求别人多关照自己的那一幕，她一定会原谅他，一定会主动拥抱他，她舍不得伤害一个给过自己幸福和温暖的男人，舍不得亲手打碎这一场水晶般的爱恋。 李小燕不知道艾米米的脑回路，只见她先是眼圈红了，然后开始啪嗒啪嗒掉金豆子。 “艾米米，你怎么了？” 艾米米摇摇头，她又想到了那年生日的夜里，宋彦哲送她去医院的情形。她的身上裹着他的大衣，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仿佛这样搂着这个人，就会拥有整个世界。 想着十几年前他在医院里跑前跑后紧张自己的模样，艾米米这些日子里，所有的孤单和恐惧伴着浓浓地愧疚就要撑破了她的心房。此时在同学聚会上，隔着大家摇曳的笑容，她远远地看着宋彦哲，觉得自己就像个迷路的小狗终于看到了亲人，眼泪根本控制不住，还好她今天没有化妆否则一定会变成大花猫，又给他丢人了。 “艾米米，你可别吓我啊！”李小燕惊悚了。 “小燕，你去把宋彦哲叫过来，就说我找他。” 李小燕很不放心地看着艾米米，又不敢耽搁，张开双臂一路小跑飘到了宋彦哲的身边。宋彦哲正和蓝雪儿还有几个同学闲聊，他有一搭无一搭的应酬着，脸颊笑得有点抽筋，几杯酒下肚，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 蓝雪儿看着脸颊微红的初恋男生，眼圈也隐隐有些发红。她在最美的年华、遇到的最爱的男生终究是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三十几岁外表光鲜但是却没有成为她最初期望的模样。 她觉得惋惜，她的男神终于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在这样的场合里被几个她都不曾正眼看过的男生掩去了光芒。她也觉得得意，就是因为当初这傻瓜错误的选择，才会导致今天失败的结局。 当初年少无知的宋彦哲啊，说什么爱情与金钱无关，如今总该明白少奋斗十年对男人的意义了吧？ 宋彦哲听李小燕说完话，抬起头看向大厅门口的艾米米。她也正看着他，眼底流露着迷蒙的神采，粉粉嫩嫩的样子让宋彦哲同样一阵恍惚，仿佛真的看到了少女时代的艾米米。 艾米米见宋彦哲走到自己的身边，轻轻地拉起了他的手。 “宋彦哲，我想起来了。我想起自己是因为生病了所以高考失利，想起来你去我们学校来给我过生日，然后在医院照顾我….” 宋彦哲呼吸一窒，低头看见艾米米拉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再次抬起了头。 “我还记起你在一中的操场上拒绝了蓝雪儿，你说你只爱我！”艾米米的金豆子又落了下来，“宋彦哲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误会你不喜欢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人不是因为爱情在一起，从最开始你就要和我离婚。” 宋彦哲那些经久不见的记忆也随着艾米米的哽咽被唤醒，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不是此时此刻高中同学会这样的场景，他觉得自己也早就是失忆了，他曾经那么喜欢过艾米米吗？竟然都想不起来了。 可一时的想不起不代表彻底的忘记，他看着艾米米的眼泪，轻声说：“傻瓜，我没那么好！” 和艾米米回忆焦点不同的是，宋彦哲通过她说蓝雪儿的事情想起了发生在大学二年级的一幕。 那时他大学的时候课业繁重，业余时间还去做家教，能陪艾米米的时间特别少。而艾米米也特别的忙，除了上课外还要打两份工。他们足有半个月都没见面了，他骑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自行车去看她。刚到校门口就看到艾米米远远的站在一辆拉风的汽车旁边，身边围了很多人。他凑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跟自己身高相仿的男生正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正满脸尴尬的不知所措。 艾米米说：“都说我有男朋友了，孙哲你表错情了！” 孙哲脸更红了：“你那个也叫什么哲的男朋友哪里比我好了，你说得出他哪里好，我就知难而退。” 艾米米问：“把车开到学校门口追女生好大的派头，可这车是你自己买的吗？” 周围的同学一阵哄笑。艾米米没有笑而是很认真的对这个男生说：“你没有不好，只是我男朋友在我心中太好了，没人能和他比。所以天底下的男生有多好和我都没有关系，他在我心中独一无二、无与伦比。” 宋彦哲的心一阵刺痛，被艾米米握着的手出了一层薄汗，他稍稍用力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咱们回座位吧，你先吃点东西。” 艾米米被宋彦哲牵着手一路向正中的座位走去，眼前都是熟悉的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他们身上。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她自从高一喜欢上宋彦哲后就幻想过这幅画面，长大后的同学聚会，宋彦哲拉着她的手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的掌心发热一点点蔓延到全身。这种感觉很幸福，完全是梦想实现的样子。 蓝雪儿的目光一直追着他们两个人看到两人交握的手，脸色徒然变白了。宋彦哲拉着艾米米刚坐下，服务生又端上来两道热菜，一道是清蒸鱼、一道是碳烤小排都是艾米米喜欢吃的。他的脑海中还一直盘旋着刚刚艾米米在校门口拒绝有钱男生追求的画面，夹菜时的手根本停不下来，不知不觉艾米米面前的碟子里食物已经堆成小山了。 同学们都在高谈阔论，分享着自己的成功经验，话题从创业历程到工作年薪、从车子房子到孩子报了多少个补习班，丰富极了。 “我刚刚给儿子转去了国际学校，一年三十万学费，六年一百八十万，孩子送进去就什么也不用管了，平时都是英语授课，吃住都特别好，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大人孩子都省心。现在就是这样，银子备好，孩子就成才了。” 这个同学刚刚把话说完，就引来了一阵哄笑，没人说为什么笑，只说有钱真好。 有人说：“去年我们全家七口一起游了欧洲，法国香榭丽舍大街也就那样，我老婆和老妈在里面买买买，我坐在沙发上等着付账。” 这个人说完之后，气氛更热烈了，大家纷纷讨论自己这些年在国外烧钱的经历。唯独宋彦哲和艾米米没有加入其中，两个人不知道在悄悄说着什么。 “你还想起什么了？”宋彦哲问。 艾米米说：“我还想起了高考前的那一段时间，我住进了传染病医院，你总去看我，后来被我奶奶赶跑了。” “我知道奶奶那时是担心我被传上，又怕我影响学习。奶奶是我见过最善良的老人。”宋彦哲由衷地感叹，然后目光落在艾米米的脸上，轻声说，“你和奶奶一样，都很善良。” 宋彦哲想起高中时自己曾经悄悄跟在艾米米的身后，看到她在路边停下自行车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火腿去喂流浪狗。后来他帮她补习功课顺便一起回家，也加入了她的队伍。再后来，他们曾经一起养过一只叫查理的小狗，寄养在她和奶奶的家里，一直从‘小孩子’养成了‘男子汉’。 “班长，你和你老婆在说什么呢，这整天在一块还腻歪不够啊，太模范了。” 艾米米迎着蓝雪儿很不友善的目光，笑了笑说：“就是想起以前念高中时的一些事，现在觉得挺有意思的。” “说说看，我们也想听。” 其实除去和宋彦哲之间的事情，艾米米也想到了很多少年时的往事，“我想起了高三时的散伙饭。那次班长对大家说：尽管有许多的不舍，尽管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大家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同学们即将结束高中的学习时光，从此各奔东西。同学们再见！然后我们流着泪拥抱，紧握着双手说着加油。然后说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这段记忆每个人都记得，可是时间隔得太久了，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可艾米米刚刚把这段记忆想起来，就像是眼前发生的事一样。 “相识就是缘分，有的缘分深，就像我和宋彦哲；有的缘分浅，就像毕业后再也没见过面的一些同学。可无论你我现在有多么成功，总有过沮丧的经历，但是想到高三时的那次散伙饭，我们的心里都是温暖的。我希望多年后我们再次想起今天的同学会心中依然会感到温暖。哪怕七老八十，依旧记得最初的梦想，不忘初心。而不是多年后想到今天的团聚，让人感到的不再是温暖，想要远离。” 在座的人瞬间都鸦雀无声，蓝雪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好像被人当众狠狠地扇了两巴掌，更觉得一个个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她，连黄伟业都不肯出来替她打圆场。 第十九章 艾米米喝醉了 艾米米的目光落在蓝雪儿的身上，直接问：“蓝雪儿，你觉得对不对？” “那你为什么觉得寒心呢？”今天这是自己的主场，蓝雪儿存了挑衅的心，一咬牙直接笑意盈盈地开怼，“同学会就是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聚会啊，没理由因为照顾你脆弱的玻璃心不能畅所欲言。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谣言还没有传到宋彦哲的耳朵里，可是同学们的成功确实刺激到了他，蓝雪儿的反问也恰恰说到了他的痛处。蓝雪儿说得没错，大家都凭本事成功的，排斥别人炫耀全都是因为自己没本事。那种铺天盖地的挫败感再次向宋彦哲袭来，让他一阵阵呼吸困难。 自从刚刚确定宋彦哲是那么喜欢她之后，现在的艾米米元气满满，幸福感爆棚，她觉得现在自己面临的生活超级美好呢。 “你为什么会觉得别人玻璃心呢？”艾米米是觉得蓝雪儿在背后说人坏话，制造不和谐气氛才让人寒心，玻璃心是什么鬼，难不成蓝雪儿认为自己会嫉妒她？ “难道你认为大家来参加同学会就是为了看看谁成就高，谁成就低，如果中途破产干脆就钻进地底下，别出来丢人现眼？”艾米米深吸了口气，“蓝雪儿，你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满满恶意。” 按说此时的气氛是相当的尴尬，可艾米米说话的表情天真幼稚，大家看她明明是在讽刺蓝雪儿，偏偏演得那么逼真，有人就笑了出来。 “艾米米，你不要一竿子打沉一船人，我问的是你，没有问第二个人。” 蓝雪儿也不是吃素的，她手下有刁难的员工，平日里见多了难缠的客户，从学识从能力自认为都高出艾米米一大截，能让她有恃无恐的诋毁这位昔日的‘情敌’，底气自然来自浓浓的优越感。 “既然你只问我，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在我艾米米34岁的高中同学会上，我为自己从一个出自寒门的小女孩奋斗到今日的中产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很多人说寒门再难出贵子了，我虽然还没有成为贵子，但是我和我老公两个人凭借一双手建立了一个幸福的家，在我看来这就是成功。我为自己感到骄傲。” “说得好！” 李小燕带头鼓掌，大家也都跟着鼓起掌来，一时掌声雷动。 蓝雪儿气坏了：“艾米米，你跟我炫耀！” “蓝雪儿，我只是要告诉你，我艾米米不是玻璃心，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心，是被丘比特击中的八箭八心。”艾米米喝了酒，脸颊有点发烫，但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和欣喜，让对方看着更气人。 李小燕很激动，自斟自饮了一杯说：“我支教三年，念了研究生后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人到中年无财无貌，而且至今还是一只单身狗。但是我为自己曾经在贫苦山区教书的那段经历而自豪，我为现在能站在教书育人的岗位上而骄傲，哪怕那三年的时光仅仅能改变了几个孩子的命运，哪怕现在讲台下面的学生未来只记住几句我曾经讲过的道理，我依然雄心勃勃，坚信每天是在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我为自己而骄傲。” 酒桌前的氛围因为艾米米之前的一段话骤然改变，李小燕说完后马上又有人跟着接龙。 “大学毕业后，我在银行工作，后来老公忙于生意，第一个孩子出生时身体不太好，我就辞职做了全职太太。有一段时间我好像得了抑郁症，总怀疑自己一天天变得又老又丑，穿多少名牌也无济于事。但是今天我想明白了，我用自己全部的爱把大娃从一个又瘦又小的婴儿养得白白胖胖，现在又有了健康的二娃，四个老人因为我的存在心里踏实，这些都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我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一个合格的妻子，一个合格的女儿，一个合格的儿媳。我为自己而骄傲。” “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我在一家大出版社做了几年编辑，后来效益不好裁员，失业了半年。后来好容易去了一家网站做责编，但是竞争激烈特别不适应，而且总认为责编的门槛比之前我在大社差，自视清高可成绩却远不如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渐渐也没脸面干不下去了。 为了生存，就给了一个编剧做枪手，一做又是两年。后来自己写了一些东西去影视公司投稿，剧本最终没有被买，但是被一家公司看中去那里工作，参与了他们几个项目的策划，都没成，一干又是几年。再次换了东家参与了一个当时大家都不看好的项目，中途老板几次想要不做了，编剧也换了好几个。 但是我那时已经三十岁多了，没有时间再浪费了，我也不想再失业了，就咬牙自己写。老板只信任专业编剧，但是我不计较，拿出当年做枪手的心态，全心全意和编剧配合，只为了让项目出来，自己这两年没有白忙活。最终项目被大平台看中了，编剧和我成了朋友，他带了我一个署名。当初谁也没想到的项目大火了，我因为这个署名去了国内排名前三的视频网站做编辑，33岁的时候年薪从10万突破到60万。或许这个数字根本不值一提，但我最庆幸的是自己在文字这条路上坚持了下来。我为自己而骄傲。” “我研究生毕业后去了老爸的公司上班，一做就是十几年。现在老爸退休了，公司在我的管理下业务没有萎缩还增长了几倍，并开辟了新的物流渠道。虽然公司的资产还是远不如我几个朋友的公司规模，但是每个人机遇不同，起点不同。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吃现成的富二代，我为我自己这十几年的努力感到自豪。” “大学毕业后我在央企工作了八年。后来自己创业，赚过不少钱，也赔过很多次。中途被亲兄弟坑过，现在也面临破产的困境。来之前我犹豫了很久，现在我觉得自己来对了。艾米米开的头特别好，现在想起当年散伙饭时班长说的话，我心里也是暖暖的。刚刚大家的话让我重拾信心，过去的十几年我没有虚度光阴，虽然现在我身处逆境，但我依然为自己没有趴下感到骄傲。” “我和老婆是大学同学，我们从18岁一直念书念到了30岁，现在深圳高校做博士后研究工作。未来能研究出一些更有价值的科研成果是我们的目标。我为我们感到骄傲。” “我爸妈前半辈子在新疆插队，我十几岁才回新港。现在我们一家都在帝都生活，日子算不上富裕，但是比起小时候不知道要强多少。而且父母年纪大了，看病可以去全国最好的医院，孩子也是念不错的学校，就凭这一点，我为自己感到骄傲。” “去年我和老公离婚了，之前他有外遇三年。我也在煎熬了三年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找回了自己。今年我的工作稳定了，重新把女儿接回了身边。我为自己的勇气感到自豪，为自己在两年之内再次活出自己感到骄傲。” “……..” 同学们越来越激动，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与最初蓝雪儿期望的越来越背道而驰。她提前来了两天，费了那么多心思，怎么就让艾米米几句话把楼带歪了呢？ “艾米米你刚才说什么，说自己为了有一个幸福的家感到骄傲，我看你是故意炫耀吧。看看这有同学是单身妈妈呢。” “雪儿，大家快十年了没见了，你这是干什么？”刚才艾米米的话触动了黄伟业，当年高中毕业的时候他考去了浙江，但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从新港买的火车票都是硬座，在西北做技术的时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更是吃了不少苦头。现如今只有像马云那样的大人物才好意思忆苦思甜，大多数人坐在一起都不屑谈出身，谈失败。仿佛一个个都是天选之子所以注定成功，作为这次同学会的组织者，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怎么还不如艾米米明白呢？ 蓝雪儿昂着头刚要反驳，刚才讲自己离婚的姜红率先站出来反驳：“蓝雪儿，你想多了。米米不是那个意思，我根本不会误解。说实话，刚才我坐在角落听里都想悄悄离席了。是米米的一番话让我感受到了温暖，又把我带回了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会一直想念大家的，下次同学会我还参加。” 姜红说完把目光看向了宋彦哲：“班长，你也说说吧，上次同学会你的话到今天大家还记得，你今天说的，十年后大家一定还会记忆犹新。” 从艾米米失忆后，宋彦哲就被她的一句句‘我为自己骄傲’磨了耳朵，今天更是被同学们一声声‘我为自己骄傲’砸得眼圈发红。他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缓缓端起了酒杯。 “成年人的世界都不容易，难得的是大家依然还有勇气，我为刚刚在座发言的每一位同学们感到骄傲。”说完一饮而尽。 这一回，艾米米带头鼓掌，带头喝酒，场上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宋彦哲看着双颊粉红，耳边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少女时代艾米米自信的声音：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她此时的神情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 艾米米不胜酒力，喝嗨了之后，完全忘我。直接端着酒杯站在了酒桌上，大声说：“能够见到各位同学，我是太高兴了。为了表示我此刻激动的心情，我给大家唱首歌吧。如果大家会唱，就和我一起好不好？”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嘿 jude 别沮丧伤心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唱一首悲伤的歌 重新平复你的心情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记得将它唱进你的心里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然后就开始重新振作 好好走下去 hey jude' don't be afraid.嘿 jude 别害怕别犹豫 you were made to go out and get her.你应该克服所有恐惧走出去 the minute you let her under your skin'在你决心拥抱恐惧的那一刻 then you begin to make it better你就更加能重新鼓起勇气 and anytime you feel the pain' hey jude' refrain'任何时刻你感到痛苦了 jude 记得停下来 don't 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lders你不用把全世界的重担都往自己肩上揽 for well you know that it's a fool who plays it cool有些愚蠢的人总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 by making his world a little colder却把自己的人生过得糟糕而讽刺 hey jude' don't let me down嘿 jude 别让我失望啊 you have found her' now go and get her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你的她 那就勇敢向前吧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记得让她进到你的心里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然后 就好好的这么走下去 so let it out and let it in' hey jude' begin去吧 jude 让你的爱自由徜徉 勇敢前行 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lder你需要的动力其实一直就在你肩上在你心里 ……….. 宋彦哲背着艾米米向前走，她还在哼哼着这首歌，这人完全醉了，赖着不肯走路让人背。之前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黄伟业替他叫了代驾被艾米米拒绝了，替他们叫了专车也被艾米米拒绝了。两个人这样走了好远，宋彦哲只觉得双腿发颤，而艾米米还不依不饶，一边唱歌还一边用手无意识的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越勒越紧。 “宋彦哲，我又想起来了很多画面。” “艾米米，你再用力，我就被你勒死了，赶紧放手。” 艾米米任性的摇摇头：“我不放，蓝雪儿想把你抢走，我才不放手。” 宋彦哲本来直想把她扔地上，可听到这句话，脖子虽然依旧被勒的难受，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我想到大二的春天，一个人在写字楼门口发传单被保安轰，传单都掉在了地上，气得我直掉眼泪，你突然出现带着我去了河边发，很快就发光了，然后你又带我去吃牛肉面，还把碗里的牛肉都加给了我。” 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把艾米米的身体向上托了一把，他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我还想到了大二那年的圣诞节我去教堂门口卖玫瑰花。本来买花的人比卖花的还多，眼见一百多枝全要折手里了，后来有一个男生一下子从我手里把所有的玫瑰花都买走了。那个人是不是收了你的钱才来的？” “不是！”宋彦哲斩钉截铁，撒谎一点都不眨眼。 “我还想起……”艾米米打了一个酒嗝，把手从宋彦哲的脖子上松开。宋彦哲刚松了口气，自由的呼吸了一下冬夜的氧气，就感到这女人直接巴掌凑了过来，在他的脸上一阵轻拍。 “我想起来你们大学里有好几个女生对你虎视眈眈，我去找你的时候还碰到一个对我不友善的美女。从高中到大学你都这么招蜂引蝶，记住啦，你是我艾米米的人，如果敢沾花惹草，我让你好看！” 宋彦哲被艾米米的拍的脸一直往左扭。这女人最近都是一副小绵羊的模样，这喝醉了酒就原形毕露了。 “艾米米，你再拍我的脸一下试试，看我敢不敢直接把你扔在这儿？” 艾米米见宋彦哲真生气了，立刻也怂了，可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把脸埋在宋彦哲的颈间咯咯的笑起来。 “神经啊你！” 寒冷的冬夜宋彦哲走得一身是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就纵容了艾米米这种不正常的要求，而且竟然走了那么远。 “宋彦哲你撒谎，一直你都说是我追你，可是明明都是你主动嘛！”艾米米想起宋彦哲之前一本正经吹牛皮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喜感。 宋彦哲身体一僵，本能要发作，又听艾米米说：“能被自己喜欢的人同样喜欢着，我们都是幸运又幸福的人对吗？” 宋彦哲忽然觉得有点心酸，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艾米米借着酒劲儿又发起疯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准备和我离婚呢。虽然你矢口否认说自己心情不好，可你骗不了我。” 宋彦哲刚刚放松的肌肉立刻又紧绷起来：“你喝多了，别胡说八道。” 艾米米使劲个儿的摇晃着脑袋，一边吸鼻涕一边红眼圈：“所以啊，宋彦哲其实你也是一个大混蛋！” “你一点都不好，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觉得我家小燕比你强太多了，她就从来不会抛弃我。小燕，你在哪里，我好爱你啊！” 后面的事情艾米米都不记得了，只好像感觉到自己被扔了出去，整个人倒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然后就没了知觉。 宋彦哲把艾米米扔在床上，才站起来，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别走，我一个人好怕！” 第二十章 男人们的自尊心 宋彦哲咬咬牙，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艾米米的‘熊掌’，转身就要走，还没走两步，床上的人向前一扑又抓住了他的衣角。 “就不让你走！”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 艾米米闭着眼睛用脸颊蹭着他的胳膊，依依不舍地说，“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小燕子啊。” 宋彦哲直接把上衣都脱了下来，光着膀子走进了浴室。撒花下冲了好久宋先生的心里还泛着酸意。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幼稚的可笑，艾米米的记忆回到了16岁，他可一直都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可他就是希望艾米米的世界里自己是最重要的那个，别说是李小燕儿连宋小萌都不行。 艾米米醒来后发现自己和宋彦哲并排躺在主卧室的床上。这回她没有再把他从床上踹下去，而是乖巧的躺在那儿。细纠起来，宋彦哲也并没有违反《协议》上的内容，两个人的身体一点都没有挨在一起，中间还隔了好几厘米。可是她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体的热度，那种炙热的气息让她的脸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现在的她很喜欢身边的这个男生，她甚至是有点期待他能主动过来挨着她、甚至拥抱她的，可是他好像睡得很沉。她悄悄地、一点点地往他身边移过去，两个人的胳膊碰在了一起，她被烫了一下然后就沉迷在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里，随着那感觉她心跳如鼓只想要和他挨得更近一点儿。 艾米米从来都是一个行动派，她伸出手揽住了宋彦哲的胳膊把脸挨了过去。 “走开！”一盆冷水从头兜下，宋彦哲坐起来，‘嫌弃’的看了一眼艾米米，“协议又忘了是吧，想想自己昨天都做了什么？” 宋彦哲‘毫不留恋’的起床去洗漱了。时至今日艾米米确实相信那日自己是不由自主想要占宋彦哲便宜了，她尴尬得满脸通红，一头扎进枕头里。 最后艾米米是被一阵饭香引得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的。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上午九点钟，她一阵惊呼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匆忙洗漱后，宿醉的不适感全消失了。艾米米本来很惭愧可来到餐厅桌前看到已经摆好了饭菜就只剩下惊讶了。凉拌青笋、醋溜土豆丝、小黄瓜蘸酱、小米粥、切好的咸鸭蛋最不可思议的是一盘热乎乎刚刚出炉的胡萝卜黄瓜丝的鸡蛋饼。 “宋，宋彦哲，这些都是你做的？” 宋彦哲关了煤气，把装着最后几块鸡蛋饼的骨瓷小碟放在桌上，自己坐下来一声不吭，默默吃东西。 艾米米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论是十六岁的宋彦哲还是失忆后亲眼见到34岁的宋彦哲都是一个惜字如金、千年不化的大冰块，她万万没想到其实人家是一枚不折不扣的暖宝宝。这个男人就像自己最钟爱的那款甜品店里的糯米糍，好看养眼咬上去凉凉的，吃到中间又软又甜。 “你想什么呢，吃不吃？” 艾米米吐吐舌头：“糯米糍！” 宋彦哲皱眉：“吃过饭我去接小萌，他下午美术考级，我单位有事，你带他去吧。” “美术考级？”艾米米瞪大了眼睛，心脏快跳了几拍，“他这么小就考级了，几级？” 宋彦哲头都没有抬，一边吃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现在是儿童画二级，再考素描三级。” “好厉害啊。”艾米米放下筷子，激动得攥起了拳头，“我从小就喜欢画画，我儿子果然继承了我的基因，太棒了！” 宋彦哲一声不吭，艾米米笑得十分冷场，只得意兴阑珊的继续拿起了筷子。 “宋彦哲，昨天对不起， 不该让你背我那么久？”艾米米见他还是不吭声，声音又低了好分贝，“我昨天不该打你的脸，对不起。” 宋彦哲一脸嫌弃，可就是不吭声，对艾米米的道歉完全不接受。 艾米米其实也回想到了昨天自己对这男人’的情形，心虚的在饭后主动收拾碗筷，还非常贤惠地沏了他喜欢的绿茶。宋彦哲根本不领情，茶叶没喝，拿起钥匙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门。 艾米米挫败地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还哪里得罪宋先生。 宋小萌这个周末过得很嗨，哪怕是被老爸接回家的路上也还都没想过即将可能要发生什么。最近老妈好像变了一个人，又温柔又‘善良’还特别能跟他玩到一起去。当老爸去接他说回家找妈妈的时候，他就开开心心地爬上了老爸的车。 母子连心这个事情果然不是虚构的，艾米米两日未见儿子的面，心里就已经想得不行了。而小孩子更是最会看大人的脸色，一进门就把老妈的思念之情尽收眼底，他背着小书包故意不看艾米米，光着肥脚丫往屋里跑。艾米米及时捉住了胖墩墩的小家伙把他往自己怀里拉。 “宋小萌，看来你一点也不想妈妈是吧？” 宋小萌的大头在艾米米的怀里蹭了蹭，若是以前他是不敢的，老妈见他这样一定会大声训斥说，他已经快八岁了，跟大人腻腻歪歪实在是不像样子。可他就是想和老妈腻歪啊，他也管不住自己，也不想管。 “妈妈我们下去要去游乐园吗？” 宋小萌笑得甜甜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艾米米觉得他特别像一只小号的加菲猫。 “咱们下午不是要去素描考级吗，你忘了？” 宋小萌的眼睛一点也不小，如果不是笑得太甜，眼睛挣得大大的时候，显得又黑又亮。只是因为艾米米的一句话，小朋友的眼睛瞬间就失去了光彩，脸上的笑容更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是说这周六日的课外班都不上了吗？” 宋小萌从艾米米的怀里挣脱出来，他觉得过去的那个妈妈又回来了，内心的恐惧全都流露在了小脸上。 艾米米疑惑地问：“你不想去上画画课吗，妈妈小时候可是最喜欢画画了。” “说好这周末什么课也不上的，你们骗人，你们全都是大骗子。” 宋小萌大声哀嚎，眼底清晰的愤恨刺痛了艾米米的眼睛，她回头看向宋彦哲，根本搞不清状况。 宋彦哲早已经忍无可忍，走过来把宋小萌拽到一旁：“其他的课外班周末不去就算了，可下午素描考级你知道吗？今天不去就要等明年，你妈上个月才给你交的一万五的学费，你好意思吗？” “反正我今天就是不去，说什么我也不去！” “又犯浑是吧，一会打上你就老实了。” 宋彦哲说着眼睛就立了起来，隐约动了真气。平时在对宋小萌的教育上，艾米米占主导，但不代表宋彦哲一点也不过问。 艾米米开始以为宋小萌是耍脾气而已，想要过去哄哄他，没想到这孩子的手指发冷，掌心出汗，看着爸妈嘴唇不住的颤抖，发了很地念叨：“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就是不去。” “好了不去就不去，小萌不哭。” 没想到艾米米这么一哄，本来只是低声哽咽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和压抑好像汹涌的海浪普天而来。 “你给我闭嘴！”宋彦哲第一次因为宋小萌不上补习班而发了雷霆之怒。不仅是对孩子，他对艾米米的做法也反感极了，“艾米米你还惯着他，这次上课是考级不是干别的，学了那么长时间画画为的不就是下午这一哆嗦吗？” 艾米米搂着宋小萌，一万分的不理解，“学画画跟考级有什么关系啊？你这么大声吓到孩子了。” “画画不就是为的考级吗？”宋彦哲松了松衬衫的扣子，“这可是你一直强调的。” 他知道艾米米的记忆在恢复，他更知道在宋小萌八九个课外班里，艾米米是最看中画画这一项的，他是怕等她记忆恢复之后孩子却错过了今年的考级，到时伤心，所以自己才鬼使神差的一大早想起这件事来，去把儿子接回家。他一心为的都是她，可现在却是里外不是人！ 艾米米真怕盛怒之下的宋彦哲会打孩子，央求说：“宋彦哲你别生气，你好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么生气，我还是不明白啊！” 宋彦哲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对她说：“美术专业的社会考级一共分为十级，三级起考，越往上越难。如果考到了十级证书，据说小升初的时候会被好的私立学校择优录取，也有说小升初跟这些证书没关系，但是花同样的钱和时间能得到考级的证书证明自己总是没错的，他们班有三个同学八岁已经考到素描7级了。这是你的原话，这些道理宋小萌他自己也都知道。” 艾米米看着仍旧在抽噎的儿子，心里也犯了难。 “考级很重要是吧？” “你们觉得呢？” 宋彦哲虽然不支持艾米米给宋小萌报太多的补习班，但是关键时刻半途而废也不是他赞成的，而且这是美术，他敢断定如今自己今天不高压坚持，艾米米哪天想起来一定会向他兴师问罪，他才不要背这个大锅。 “那一会儿必须得去是吗？” “必须得去。”宋彦哲真怒了，“一个男孩子做什么都没点毅力，将来能干成什么？” 宋小萌平时里最怕的是妈妈，虽然骨子里也是恨怕爸爸的，但是现在妈妈松口了，爸爸却还在坚持，所以爸爸就是家里最讨厌的人。 宋小萌从艾米米的怀里探出头来，昂着小脸，拧着眉头大声说：“为什么我画画就一定要考到十级？你都上班十好几年了不是也没当老板吗？” 宋彦哲气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指着艾米没说：“看见没有，这就是你精心培养的儿子。” 宋小萌依然理直气壮：“我说得哪里不对，凭什么只能你们要求我，我就不能要求你吗？” “宋小萌！” 这回大吼的人不是爸爸，而是妈妈，宋小萌见艾米米真发怒了，立刻熄了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跟我到书房来！” 艾米米气得不轻，小孩子哪能这么跟大人顶嘴呢，这要是她小时候早被老爸扇巴掌了。 书房的门一关，宋小萌的眼圈就又红了，似乎是感受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压力，眼泪噼啪的的往下掉。 “宋小萌，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跟爸爸那样讲话呢？多伤他的心啊！”艾米米想着外面肯定还在生气的宋先生，刚要缓缓的口气又严厉了起来，“下午的美术课必须去，不然妈妈也生气了。” “妈妈，我真的不想去考素描，我真的不会画，我求求你了行吗？”宋小萌绝望得实在没有办法，双掌合十，小胖腿一弯，就给艾米米跪下了。 “小萌？你这是从哪学来的，你气死我了！”艾米米五雷轰顶，上前就抱起了孩子。 宋小萌被逼得走投无路，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他觉得自己除了下跪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就这么讨厌画画？” 宋小萌哭着说：“我画不好素描，那些拿回家的都是老师帮忙画的。我不喜欢学素描，求求你别让我去考试了，我想在家我不要去课外班。我想要自己的时间，我不要天天学习，不要天天考试，我要玩！” 艾米米的心在宋小萌的哭泣中一点点碎裂，胸前很快像是空了一个大洞。她想不明白，当时看到一万五千多的美术班学费，心疼了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可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是被逼成这样都不想去，这哪里是要去上课外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做母亲的要把孩子送人呢。 就在艾米米心脏超级难受的时候，书房的门又被打开了。宋彦哲刚刚被宋小萌的一句话气得呼吸艰难，满腔的怒气实在是无处化解，忍了好半天还是控制不住的冲了进来。 “艾米米，我跟你说他今天要是不去考级，画画课就到此为止。你小时想当画家没当上就培养他，让他完成你自己实现不了的梦。可你也不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块材料。从四岁到现在光画画一项少说已经花了五六万，可连个人头还画不好，考个级都害怕去，有这四年的功夫你自己都成才了。要我说连学也别上了，长大以后别人都成为栋梁之才，他就一直在家里玩儿。” 宋小萌已经快八岁了，虽然难过但是小孩子也有自己的自尊心，爸爸将他说得如此不堪，他气得脸色通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公司要倒闭了，到时候你就是一个无业游民！” 宋彦哲看着跟自己瞪眼的混小子，下意识地就扬起了巴掌。 宋小萌依旧昂着脖子：“你打啊，是你先羞辱我的。” 眼见着宋彦哲的巴掌真的要落下来，艾米米上前一步把孩子搂在了怀里，太阳穴一阵钻心地疼痛，整个人跌跪在了地上。 第二十一章 我妈什么也不会 宋彦哲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扶起艾米米。艾米米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轻轻摆摆另一只手，示意两个男人自己没有事。她揉着太阳穴说，“今天下午的考级不去了！” “耶！”宋小萌跳着大声欢呼起来，刚蹦了三四下硬生生地因为老爸的一张臭脸憋住了。 宋彦哲将艾米米扶到小沙发上，脸上的表情紧绷，看上去隐隐有些骇人，可整个动作却是十分的温柔。艾米米的心思不在这儿，宋小萌却感受到了。老爸似乎对老妈的态度很不一样了。这就更加证明一个事实，下午的美术课确实不用去了。 “谢谢妈妈！”说完，宋小萌转身就要离开书房往自己的卧室跑。 “宋小萌你给我站住！” 宋彦哲不是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可是宋小萌自从上了学后明显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顽皮、捣蛋、不爱学习也就算了，现在自己老娘差点摔倒，这小子竟然无动于衷。 “看到你妈妈摔倒了，你就这么走了去玩？” “妈妈没有摔倒，你不要挑拨离间。” “臭小子，四字成语用的不错是吧，谁家的孩子跟爸爸这么讲话？” 宋彦哲气得不住地点头，“还有你妈这次没摔倒，那上次呢，她上次摔倒住院，还不都是被你半夜打游戏气的？” “才不是因为我，是妈妈和你生气才气病的。我这么讲话怎么了，你和妈妈两人平时对话的口气比我这差多了。我也很关心妈妈呀，至少比你关心她，妈妈说话你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 “我今天非狠狠揍你一顿。” 艾米米的太阳穴又是一阵钻心地疼，拉住宋彦哲的衣角轻声哀求：“你别对孩子这么凶！” 宋小萌如蒙大赦，一转眼就溜得无影无踪。书房里寂静一片，宋彦哲被艾米米眼底浓浓地失望刺痛，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因为习以为常了，反应没有艾米米来得那么强烈。 “也许孩子长大就好了。” 虽然艾米米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是记忆还依然停留在少女时代，他不确定艾米米现在心里的承受能力，极力地安慰她。 艾米米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最爱玩的游戏也是过家家了。她那时就想自己一定要养一个天底下最可爱的宝宝，然后做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可是艾米米此刻猛然发现，宋小萌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特别的和谐，他缺乏对父母的尊重理解更缺乏这个年纪对父母应该有的关心和信任。 “宋彦哲，小萌爱我吗？” 宋彦哲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你那么爱小萌，他怎么会不爱你呢？” 艾米米看着宋彦哲，眼底一片迷茫。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除了工作，你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他身上，自己舍不花钱时对他也绝不吝啬，工作压力再大，兴趣班一年十几万的学费你也咬牙坚持。只要孩子生病住院你都衣不解带地陪在她身边，你是一个好妈妈。” 艾米米含着眼泪摇头，“你说得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小萌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我，连亲生儿子都不爱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妈妈？” 宋彦哲觉得艾米米的话逻辑混乱，可竟也无言以对。 艾米米失忆后最难过的一次便是宋彦哲要和她离婚，另外一次大概就是此时此刻了。还不上信用卡也要给宋小萌交兴趣班的学费，可换来的结果竟然是孩子下跪哭求不去。而这小家伙先是对亲爹不尊重不敬畏，然后看到亲妈摔倒也无动于衷。 十六岁时的艾米米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甚至在父母刚刚离婚的时候，她就想过如果自己将来有一个孩子，她一定会好好爱他，绝不会抛弃他，更不会让他从小就对自己心怀委屈。可是‘一觉醒来’，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与孩子全部的爱，但是她知道孩子和自己并没有特别的贴心。 手机响了，艾米米看到李小燕三个字闪啊闪，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拿起手机像炒豆子一样破急不及待地聊了起来，她在电话里没有完整地诉说整个事情的经过，可李小燕竟然神奇地听懂了艾米米的苦恼，两人一聊就是二十几分钟，完全忘记了还站在一边宋先生的存在。 宋彦哲茫然的站在原地。近些年来，无论是失忆前的艾米米还是失忆后的艾米米似乎情绪宣泄的出口都只有他一个，这时他那种被‘遗弃’的感觉更强烈了。若是在以前，哪怕是在十天前，他一定会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可此时他就站在原地有点不想离开。 “现在吗？” 电话那边的李小燕儿兴奋地说：“对啊，我带着侄子侄女在星巴克等你，你带你儿子一起过来，我们聊天，小孩子一起玩。” 艾米米下意识地抬起头，果然看到宋彦哲的面色不爽，她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可却不想放弃，“我要带小萌去找小燕儿玩一会儿，晚饭你自己做一下行吗？” 宋彦哲内心一阵懊恼，早上他做什么饭呢，表面却淡淡地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 艾米米的脸皱成一团：“我们两个女孩子带着三个小娃娃，你去合适吗？” 宋彦哲再也忍不下去了，心里像被塞了一袋子生柠檬，抬脚就往外走。艾米米顿时慌了赶忙喊，“你别生气，我带你去还不行吗？” “不去了！” “…….” 李小燕的哥哥嫂子也在开发区工作，可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也顶不上宋彦哲一个人的收入，又要养两个孩子，消费水平自然和之前的艾米米不能同日而语。李小燕儿作为姑姑难得回新港一次，上午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动物园，中午去吃了西餐后去淘气堡里玩了一会儿又带着他们来星巴克休息。 两个孩子第一次来星巴克，虽然环境有些嘈杂，但仍旧是满眼的新奇。姐姐见过同学的水杯是星巴克的，刚刚问过价格之后听说要好几百块，顿时吐吐舌头。 宋小萌见状拉着艾米米说：“妈妈，你给她买一个吧，不不，你给他们俩一人买一个。” “…….” “两个不才800多块吗，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艾米米脸瞬间变黑，才800多块，这是一个孩子说的话吗？这小子都不记得在班上被同学挖苦嘲讽的事了？可她却没忘自己对被方家长嘲笑是土鳖的滋味。可没想到自家孩子原来和土豪的儿子一样拿钱不当钱啊！ “宋小萌谢谢你，可我妈妈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姐姐大声对宋小萌说。 “姑姑给你买。”李小燕自己没孩子，早就把哥哥的两个娃当亲生的一样，见两个孩子稀罕半天却舍不得要，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姐姐说：“妈妈说了，姑姑赚钱不容易，不让我们乱花姑姑的钱。” “姑姑财务自由，他们要是敢说你，你就提姑姑。” “姑姑，我们真的不要，奶奶说你一个人在外地得多留点钱。”弟弟比姐姐还要小三岁，如今刚上幼儿园大班，说话的时候又软又糯，让人心都化了。 李小燕儿眼圈被暖红了，弯下腰在这两个小可爱的脸蛋上分别亲了两大口。别说她了，艾米米都觉得这两个孩子真惹人疼。 “小燕阿姨，你要是在外地需要钱就给我妈打电话，让她给你微信转账。你们是好朋友，应该互相帮助。” 李小燕笑嘻嘻地说：“小萌同学你小小年纪就这么乐于助人是好的，不过你爸妈赚钱很不容易，等你自己长大了再用自己的钱帮助别人吧。” “小燕儿阿姨，我爸妈赚钱挺多的，没关系的！” 艾米米震惊得哑口无言，赶紧拉着儿子坐回座位平静了一下心情。 很快，小糕点和咖啡饮料都送了过来。姐姐和弟弟先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书湿纸巾擦了手，然后拿起叉子一点点地吃蛋糕，因为两个孩子点的东西不一样，姐姐把自己的分给了弟弟一些，弟弟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把自己小碟子里的分给了姑姑。 三个人分别说了谢谢，然后低头吃东西。 “妈妈，我尝尝你那个。”宋小萌点的是自己喜欢的，但是抬起头看到妈妈的似乎也不错，拿过来尝了一口立刻毫不犹豫地决定全部占为己有。 艾米米“………” 再去看人家的两个孩子，哪怕是只有六岁的弟弟，桌面上也是干干净净，再看自家的宋小萌都快八岁了，吃东西掉了一桌子的蛋糕渣不说，嘴巴周围甚至鼻尖上都是奶油。 李小燕儿也看到了，拿出纸巾递给他：“小萌，擦擦嘴！” 宋小萌没有接直接扭头对艾米没说：“妈妈帮我擦！” 姐姐吃完了，自己擦了嘴，弟弟也吃完了学着姐姐的样子把嘴巴擦干净，然后端起牛奶认真地喝起来。 弟弟看到宋小萌等着艾米米擦嘴的样子，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宋小萌最是机灵，发现比自己还小的弟弟笑话人，他凑过去问：“小枫弟弟，你会弹钢琴吗？” 弟弟摇摇头，好像牛奶也不怎么好喝了。 宋小萌说：“你都六岁了，怎么钢琴都不会弹啊，我四岁半就开始学钢琴了。回头你去我家，我教你。” 姐姐听了眼睛一亮：“小萌弟弟，你家有大钢琴是吗？” “当然了，没有钢琴怎么练习啊？”宋小萌理所应当的说。 姐姐的睫毛暗淡地颤了下，“我在学校学钢琴，但是我家就没有钢琴。” 宋小萌惊讶地问：“家里没钢琴怎么学啊？” “我在学校上兴趣课，等同学们走了以后再练半个小时，开始的时候老师嫌麻烦，然后我练完琴后就把琴房的卫生给做了，老师渐渐就不管了，有时还会在我弹的时候多交我一点乐理。” 宋小萌看着眼前的这位小姐姐，罕见的脸红了。他家的钢琴很大，老师是被请到家里来教的，可是他一个星期如果不是被妈妈逼着，根本一下也懒得弹。生平第一次，他觉得有点惭愧，可是仍旧不服输地说：“那你都会弹多少世界名曲了？” 小姐姐摇摇头：“只会弹两三首世界名曲，但是现在只要是手机上的曲子，我听过后都能弹出来，然后一边弹琴一边唱，特别开心，你呢？” 宋小萌想说自己看见钢琴就心烦，有时把钢琴砸了心都有。可是八岁的男孩子已经很有自尊心了，他又不服气地问：“那你学过画画吗？我国画和油画都学过，现在学素描呢，再考我都考五级了。” 弟弟说：“我想学画画，但是妈妈说只有我在幼儿园的画画课上的作业都完成得特别好，才送我去学。” 宋小萌撇撇嘴：“你妈妈真小气。” “我妈妈才不小气，我妈妈说画的不好还要花钱学，是浪费时间。” 艾米米见儿子看了自己一眼，不知道这一眼是觉得自己大方，还是觉得自己浪费时间。 李小燕对宋小萌说：“宋小萌，赶紧吃，一会儿阿姨带你们一起去门口的公园玩。” 三个小家伙开心极了，姐姐说：“咱们玩老鹰捉小鸡好不好？” “好！”两个男孩欢呼了。 忽然宋小萌担忧地看着艾米米：“妈妈，你就让我去一次吧，求求你了。” 姐弟恋惊讶的看着宋小萌，十分不理解。 宋小萌委屈地说：“妈妈不让我‘疯跑’只让我上兴趣班。” 姐姐弟弟全都用奇怪地眼睛看着艾米米。艾米米低下头，想用杯子遮住自己的脸。 三个孩子渐渐玩到了一起，李小燕对艾米米说：“你儿子挺有意思的。” 艾米米点点头：“小萌挺善良的，就是感觉不太懂事。” “嗨，我在学校里见多了，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样。” 李小燕喝着咖啡，神情愉悦。艾米米放下拿铁，心里的感觉别提多奇怪了。虽然她满意自己和宋彦哲如今的生活水准，但也知道他们不算是什么有钱人，顶多是一对中产夫妻。爹妈两个人都是赤手空拳白手起家，可孩子却和大富豪家的儿女一样做派。 “小燕儿，你哥嫂把孩子教育得很好。” 李小燕摇摇头：“其实我哥嫂用在说教孩子上的时间很少，也不和孩子们发脾气，就是要求他们该干活的时候干活，该自理的时候自理，就像咱们小时候一样，孩子都依靠大人，他们家就没办法运转了。我也挺感谢他们的，一口气生了两个娃，否则我爸妈非得逼婚把我逼神经了。” 艾米米看着李小燕，直言不讳：“小燕儿，你为什么不结婚呢？” 李小燕哈哈大笑：“谁说我不结婚，我只是一直遇不到合适的又不想将就而已。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运气嫁给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男生。” 艾米米觉得李小燕的这句话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之前因为宋小萌的烦躁被冲淡了不少。再看旁边三个孩子有说有笑，玩得开心极了。 艾米米说：“小燕儿，虽然我结婚了，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可是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亲人。我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我们之间联系少了，但是以后我们要经常联系，有机会我就去昆明看你。就像上学的时候一样，你有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我有高兴的事也告诉你，行吗？” 李小燕点点头，只是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艾米米。艾米米深深地吸了口气，轻松了不少。这些年别说宋彦哲没什么正经朋友，她好像也是一样在孤军奋战，肚子行走在天地间，要不怎么微信里都找不到什么跟好朋友吐槽的记录呢？ “米米，我一直觉得这些年变化最大的就是你了，可见面才发现你和之前一点都没变，我也有种找到遗失多年亲人的感觉。” 艾米米也是一样的感觉。那些日子里宋彦哲要么对她不理不睬，要么挖苦讽刺、要么大吼离婚，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仿佛真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这十几年里为什么艾米米会不需要朋友，可是对她来说整个世界不能只有老公和儿子，她需要朋友，需要分享、需要吐槽、需要朋友之间互相鼓励。 这时，她们两个人听到姐姐说：“我喜欢弹琴是因为我妈妈以前会弹电子琴，我爸爸喜欢唱歌，他们高兴的时候做饭唱，睡觉前也唱，也会教我和弟弟唱。” “你学这么多，你爸妈肯定也是多才多艺吧？” 宋小萌哈哈大笑：“我爸妈什么都不会，只会工作赚钱。” 艾米米一口咖啡喷了出来，心肝脾肺都跟着乱颤：这是怎么说的？ 第二十二章 热恋进行时 冬日暖阳最是珍贵。三个小孩子在公园里追跑打闹玩得不亦乐乎，艾米米看到路边有美院的学生在写生，她把手里的奶茶递给李小燕儿，自己跟管事儿的同学商量，二十块钱一幅画，她借用她们的画具。 艾米米不用颜料，只用铅笔，其实就是提供纸张而已，很快交易完成。艾米米把画纸放在画架上，开始她也不知道要画什么，脑子里都是亲儿子那句：我妈什么也不会的混账话。 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呢？ 明明艾米米特别小的时候就被人称赞画画特别有天赋，将来保不齐就是一个大画家。小学的时候她的画还被美术老师拿去参赛，最后得了好几个冠军。 她艾米米从小也是一个有梦想有天赋有追求的人，怎么在自己儿子眼里就成了除了工作赚钱一无是处了呢？ 李小燕知道艾米米是会画画的，当年上学的时候她偶尔画过几张仕女图，被女生们争相收藏。她凑过来以为艾米米画的还是当年最拿手的女生速写，却没想到在短短的铅笔下一个男生的侧颜寥寥几遍便跃然于纸上。 “宋彦哲？”李小燕表情丰富极了，心想最伟大的爱情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满心满眼都是宋彦哲，“不过画得还真挺像的。” 艾米米看到纸上自己画了什么也惊呆了。高中时代的宋彦哲表情冷傲，目光深邃，刀削一样的鼻梁宛如雕像，连旁边写生的小姑娘们都看得惊艳不已。 “姐姐，你是画的那位男士吗？” 艾米米不明所以，抬起头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李小燕儿也看到宋彦哲了，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衣，系着格子围巾还是那么帅，此时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艾米米。亏得没脑子的蓝雪儿逢人便说这两口子在打离婚，明明人家是随时随地撒狗粮的恩爱夫妻。 宋彦哲过来跟李小燕打过了招呼后，走到艾米米身边。若是说艾米米失忆后最大的变化便是周身的感觉系统恢复了灵敏度，最直接的便是泪腺发达了，他还来不及欣赏画上的自己，艾米米就开始掉眼泪。 “宋彦哲，我是不是从上大学以后就再也没有画过画了？”明明是年少时的梦想，长大后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宋彦哲没有回答艾米米，低头看清了画纸上的自己，内心有一扇窗也被悄悄推开了。那里好像是一间被尘封已久的小屋，储存着诸多闲置的记忆。 他想起那一年大二的时候，自己和艾米米就一起规划过大学毕业后的生活。艾米米按照高考失败后立下的豪言壮志准备考研，第一考虑的便是考美术学院的研究生，但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这虽然是她的梦想，但缺乏专业的学习和训练，如果只作为爱好是可以的，但是真正去考几乎没有希望，更何况要花昂贵的学费去深造、对于当时的她来说一点都现实。 沉浸在美好的希冀中没多久，艾米米就清醒过来，决定报考汉语言文学专业。当时他曾经亲口对她说，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就带着她一起去意大利学艺术。因为不仅是艾米米，就是宋彦哲自己从小也对画画有着显而易见的天赋。可学画的成本太高，而且又不容易就业，父母没想过往这方面培养他，他自己也从来没真正往这方面想过。 他记得大二那年在新大湖边她也曾经画过自己。湖面上波光粼粼，两岸垂柳依依，女孩的长发随风飘曳，看着他的眼睛又清又亮，白皙的脸颊，粉嫩的嘴唇，他感受着她的爱意，在清风拂柳中吻上她的嘴唇。 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但是最终他们把彼此的梦想变成了现实，结为夫妻，但是年少时共同的心愿很多都被遗忘在了荏苒的岁月中，杳无踪迹。 宋小萌见爸爸来了，吓了一跳，带着李家的姐姐和弟弟一起跑了过来。见老爸似乎没有对自己生气的样子，这才凑到艾米米跟前看到妈妈正在做什么。 “阿姨，你画的好棒啊”姐姐由衷地赞叹，“这是叔叔吗，好像呦！” “宋小萌，你不是说你妈妈只会工作赚钱什么都不会吗？”弟弟惊讶地问，“阿姨画画很好啊！” 李小燕摸着弟弟地头说：“你艾阿姨啊，从小就是个大画家，当时在我们班上可出名了。” 宋小萌抬头看向宋彦哲求证：“爸爸，你和妈妈是同学，当时她画画真的很好吗？” “当然！” 宋小萌得到了老爸的肯定，重新审视着老妈，眼底突然迸射出一种近乎崇拜的神情来。 这时弟弟又对宋小萌说：“阿姨喜欢画画，难怪你画画那么厉害，你刚才说你考到几级了，下次我去你家拍照，然后给小朋友看，他们都没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宋小萌对刚刚获得的友谊珍惜不已，这个小弟弟还特别听话，跟他们班上的那些人都不一样，让他过足了大哥哥的瘾，此时正是在树立威信的时候，他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宋小萌拉着爸爸的手摇晃了几下，轻轻咬着宋彦哲的耳朵说：“爸爸，我是不是真的有绘画天赋？” “当然是真的。” 宋小萌皱紧的小眉头猛然松开，满脸都是坚定的神情，再次悄悄说：“爸爸，我想去考级。” 宋彦哲低头看着自家儿子，确定他不是在看玩笑，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五十，美术课是四点钟正式开始。十分钟就算是飞也飞不到啊。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艾米米立刻放下手中的画笔站了起来。 宋小萌又在艾米米的耳边重复了一遍。艾米米什么也顾不得了，拉起宋小萌地手就往前面跑去，一边跑一边说：“前面地铁站，最近的地方下车，然后再打车。” “你真的要去？”宋彦哲跟不上艾米米跳跃的思维。 谁知艾米米的态度比宋小萌更加坚定，“当然要去，别说还差十分钟，就算是已经开始了也得去试一试。” 宋彦哲听后二话不说直接把宋小萌扛到了肩头，另一只拉住艾米米，大步流星的向前跑去。 李小燕和两个小不点儿看着这风风火火的一家人，全都傻了！ 考级已经开始了，宋小萌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艾米米发挥自己超常人的口才跟老师说了半天，终于让儿子如愿以偿地进了考场。对她来说，儿子能不能考级成功完全不重要，她只是希望儿子能够知道自己的老妈也是一个有爱好有梦想的人，她是真的希望宋小萌能从此真心爱上画画。 考级结束还要等两个多小时，宋彦哲跟老师打了招呼，叫艾米米下楼转转。美术机构坐落在旧时的一处干部疗养院里。亭台楼阁，湖水荡漾，冬日里几处寒鸦点点，景美地旷，最适合散步。 阳光正好，宋彦哲和艾米米并肩走在湖边的林荫路上，看着两个人交织在地面上的影子，有些亲昵的味道。 艾米米问：“你怎么来了，都不打个电话，当时把我吓了一跳。” “自己在家太闷，出来透透气，想着你们在这儿就转来了。” 艾米米有点内疚，周末自己带着儿子出来约会把老公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家里，确实有点过分。 宋彦哲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她。艾米米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打包的糯米糍。“你不是想吃吗？”宋先生云淡风轻地说，“路过看到了就顺便买给你。” “宋彦哲？”艾米米是真心喜欢糯米糍没错，可她早上提到糯米糍，是觉得它吃起来像宋彦哲，此时咬在嘴里，开始有点凉，中间甜甜的，就好像是在吃这个男人一样。艾米米的脸蹭地就红了。 宋彦哲的目光从艾米米的脸上移开，可是脑海里还是大二那年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情形，挥之不去，跳脱不开。眼前的湖面上，阳光洒下点点金芒，他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想到湖畔艾米米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大眼睛，天真中带着无辜，认真的思索里带着丝丝的懊恼。那样略带傻气的神情简直就像现在一模一样，一样的，诱人。 艾米米把四个糯米糍一口气全都吃完了，感觉满口清爽甘甜，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宋彦哲大脑一阵轰鸣。艾米米全然未知，只感觉到自己嘴角上有东西，想要打开包包拿出纸巾来。 “别动！” 艾米米地脸微微扬起，宋彦哲低下头，嘴唇轻轻地触碰到她的嘴角。艾米米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猛的睁大了眼睛，可来不及抗拒他的气息便席卷了一切。这个突来的吻对艾米米的身心全都卷起了狂风骤雨。 像是积攒了一个世纪的忍耐，宋彦哲终于结束了这个吻。艾米米的睫毛在清风中颤抖 他的心也随着她一点点颤动。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在身旁这片静谧的湖水面，一点点感受到自己多年后真实的心动。不是幻觉，不是心脏病，是他对她难耐的渴望。 艾米米浑身发烫，此时嘴唇还在微微地颤抖，一股力量磅礴的跳动着撞击着心房，她却再也无法像在教室里他‘耍酷壁咚’时笑场，也再不能像第一次同床共枕那样毫不犹豫的把他踹下床去，更不能理直气壮地训斥他不遵守协议，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在她的身体里流淌，让她情不自禁地竟然双手依旧抱着他，没有松开。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着，过了好一会儿，宋彦哲看着艾米米他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在她仍旧魂飞天外的时候又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才牵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艾米米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迷路的小羊羔，被他牵着在这陌生的大千世界里。这个突来的热吻让她此时此刻脑海里还金光四溢。紧接着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出来。 “宋彦哲，你说我该怎么办？好纠结啊！” “我觉得你应该按照原计划去上学。” 艾米米说：“可是你看看，别说是我们学校了，就是你们新大的师哥师姐毕业后工作也挺难找的。现在有不错的公司肯提前签我这个三流院校的学生，提供正常的五险一金，我怕放弃了这次机会，就算考上研究生，也未必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那我们再想想。” 这一次宋彦哲晴朗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顾虑。 大三的下半学期，艾米米一直兼职打工的房地产公司因为她工作努力又认真，市场调研来的客户信息比一般人的数量多且质量好，所以在公司大规模扩张时，负责带他们调研员的主管就率先向艾米米抛出了橄榄枝。老师和同学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纷纷让艾米米珍惜机会，说以后自己赚了钱有了积蓄，什么时候上学不可以？ 艾米米被说动了，更准确的说她自己其实也是这个想法。比起去考研究生，报答奶奶的养育之恩尽早的独立确实是摆在她面前更重要的事情。 当艾米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的时候，宋彦哲也放弃了直接保研的打算。那时宋彦哲的父亲因为生病停薪留职，他也想快点步入社会，分担家庭的重担。 当宋彦哲把自己放弃保研的决定告诉老师后，他一个人在新大的湖边坐了很久。艾米米在旁边陪着她，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可是那种失落又遗憾的感觉，彼此都感同身受。 最终还是艾米米想了一个办法。她亲手写了一个纸条，装在‘漂流瓶’里。里面写的是两个人的心愿：等有了钱一定回来继续完成学业。艾米米一个人分别签上了自己和宋彦哲的名字。宋彦哲当时觉得她小孩心性，幼稚得可以，但是也没有阻止。把瓶子埋进花坛的时候，艾米米看到宋彦哲的动作十分郑重，在这件事上丝毫没有显示出比自己成熟来。 原来是这样！ 艾米米在心底由衷地感叹，她一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念好的大学、没有继续深造，更搞不懂宋彦哲这样的学霸为什么只念了一个本科。李小燕说现下的人都不注重学历了，高学历给没学历打工是常态，高分低能也是常态。可是对于只有学生时代记忆的艾米米来说，这仍旧是她的一份执念。 知识真的没有用了吗？这个问题现在的艾米米没法回答，但是她知道，十几年过去了，当年埋瓶子的两个学生终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像学画画这种年少时的梦想，更是早就被丢弃在了路边，被荒草掩埋。 宋彦哲见艾米米也一直没有抗拒自己，内心地欢愉竟然也像个十几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拉着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手舍不得松开。两个人围着湖边绕了一圈一圈，竟然一定也不觉得厌烦。 他们从小生活的城市变得越来越美丽繁荣，就说眼前这一处很久前就有的景观，也被雕琢得更加细致迷人，只是这一切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欣赏过，不知不觉就过来这么多年。 “糯米糍好吃吗？” 宋彦哲带着揶揄问她，艾米米登时脸又红了，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不再排斥这个男人，喜欢被他牵着手，甚至想要和他亲近。 她不禁想，难道这就是热恋的滋味？ 两人回到美术机构，正看到宋小萌撅着一张小嘴从里面走出来。孩子看到艾米米立刻委屈地说：“妈妈，我没画完，如果没有迟到，我也一定能考过的。” “没关系的，尽力就好！” 艾米米看看机构的老师，老师笑着说：“我刚去监考老师那里看了孩子画的画，虽然没有画完，但是比以前有特别大的进步。我觉得下次咱们要是直接考六级，应该问题不大。但是要坚持，不能总请假。” 宋彦哲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机构老师为了继续收学费的说辞。宋小萌很受鼓励，他是觉得连老妈那样只会工作赚钱的人都能画得那么好，他都学那么久了肯定也没问题。而且他觉得自己是有老妈遗传基因在的，他相信自己在画画这件事上确实有天赋。 艾米米和家里两个男人想的都不一样。她抬起头跟老师说：“老师啊，我儿子上个月刚刚交了一万五的学费！” “是啊！”老师的微笑显得更亲切了。 “这一万五是一年的对吧？” “是的！” 宋彦哲在一旁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艾米米这是觉得宋小萌没考过级想着要退学费？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艾米米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说：“老师，如果我和儿子一起学画画你看可以吗？” 老师：“……..” 宋彦哲：“………” 宋小萌鼓掌跳了起来：“好啊，我要和妈妈一起学画画。”凭什么画不好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被数落，指点老妈是什么滋味？宋小萌觉得自己也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第二十三章 生活也不是那么没滋味了 主卧室里灯光柔和，宋彦哲洗过澡换上了睡衣，坐在床边。浴室里传来哗哗地流水声，他听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 走到客厅的酒柜前，他从里面拿出一支红酒，拔掉塞子，倒进高脚杯里晃了晃，慢慢地移到嘴边，轻轻品酌着。主卧室的门打开了，他手中杯子里的红酒晃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暗暗用力。 艾米米洗完澡，换好了睡衣，认真地系好了衣带在镜子里看了一会儿自己才开门走了出来。卧室里没有人，本来心慌慌地她，并没有因此而安稳一下，反倒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弥漫在心头。下意识地竟然转身去找。看到宋彦哲不知何时端着高脚杯正靠在门前看着她。 已经十点多了，宋晓萌早就回自己的卧室睡觉了。之前婆婆来了，两人共处一室，昨晚她喝醉了，两人又‘睡在了’一起。今天按照之前的协议，他应该去书房的。可是刚刚他自己先去主卧室的浴室洗了澡，此时也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艾米米的心不自觉地快速跳动了起来。她轻声地说：“晚安！” 宋彦哲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先睡吧！我再等一下，小萌还没有睡沉。” 艾米米嗯了一声，心慌乱成一团，索性坐在床沿，拿起每天晚上都要读的英语书来：“我不困，得先看一会儿书。” 除了昨晚喝醉了，每天艾米米都要抽出时间来学习，就像高一时无论有多忙，她都会认真地念书，从不放纵自己。这些年里，艾米米已经很少去摸书本了，有一点时间大概也会刷刷微信。此时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侧颜看上去异常柔和。光洁饱满的额头，细腻的肌肤散发着晶莹的光泽，他觉得自己竟有些醉了。 钟表的指针一分一秒地划过，已经十点半了，艾米米的眼皮有些发沉。 宋彦哲说：“没有吵到你把，我去阳台待一下。” 艾米米有点懵，主卧室带了一个封闭阳台，白天的时候可以做阳光房，可是大冬天晚上去阳台待着，这是什么操作？ 来不及阻止，宋先生已经穿着一套单薄的睡衣走去了阳台，临行前还体贴地帮她关了大灯。黑暗中，艾米米本能的躺进了被窝里，可这种情况别说睡着了，就连闭上眼睛都觉得罪恶。借着月光，她隐隐看到宋彦哲好像推开了窗子。 艾米米蹭的一下子坐起来，再也忍不住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快步冲了出去，一只手推开他，另一只手去关窗子。她的胳膊碰到他的身体，冷意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你干什么，会冻病的。” 宋彦哲淡淡地说：“开窗透透气，吵到你了？” “哪有冬天的夜里开窗子的，快去睡觉！”艾米米生气了。 “最近咱妈让小萌留意咱俩的情况。”宋彦哲依旧口气清淡，“你先睡吧，真不用管我。”说着，他干脆在阳台上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快进来啊！”艾米米急得鼻尖都冒汗了，“你跟我一起睡卧室不就好了。” 艾米米话音未落人就被抱了起来，与大床不过几步之遥，艾米米的心已经翻天覆地。 “放我下来啊！” 双脚忽然一暖，她已经坐到了床上，而他也正面对着自己，自己的两只脚被裹在了他睡一下的胸膛里。 艾米米不仅脸红，整个人都烫成了虾米，从脚底升起一股暖流一点点流淌，除了爷爷奶奶从小到大没人对她这样好过。宋彦哲已经成了除他们以外自己最亲的人！ 只有一床被子，两个人一左一右躺下。 艾米米心跳如鼓，想到下午在湖边的那个吻，她侧过身去，紧张得攥住了身下的被子。感觉到身后的男人凑了过来，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米米，我睡不着！” “……….” “已经很长时间了，我都睡不好。” 艾米米轻声说：“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她感到大床更清晰的颤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就挨在了一具滚烫的胸膛上。 “闭睛一直到天亮也睡不着。” 话语中带着一丝丝的委屈，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伸过来，她的随着那力道转过身，不得不与他面对面。 夜色朦胧，男人的五官近在咫尺，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晶亮，闪动着热切温柔的光芒。 “那你怎么才能睡啊？” 艾米米轻声地问了一句，立刻后悔得想要咬掉自己地舌头。他与她离得那么近，两个人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能亲亲你吗？” 一个吻落在了她的额头，紧接着落在了她的眼睛上，直至落在了她的嘴唇上。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吮吸着她的唇瓣，好一会，突然撬开了她的牙关长驱直入.... 这种久违的冲动让宋彦哲的意识也无法自控，对她的渴望几乎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失忆症，什么协议书，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她，想到疯狂。 “妈妈！” 门口传来宋晓萌软糯的声音，然后是轻轻地叩门声。 艾米米瞪大了眼睛，使劲儿伸出手去，宋彦哲立刻感到了一阵洪荒之力整袭来，整个人险些又被推下了床去。 宋彦哲竟然没有锁门，若是被小孩子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艾米米觉得一辈子都没法做人了。 走进来的宋晓萌同学丝毫没有看出爸妈各自脸上迥异的表情，抱着小枕头半梦半醒地爬上床，在中间的位置挖了一个小坑出来，自己钻了进去。 “我今天要和你们睡！” “为什么？”艾米米躺下来搂着自家软软的宝宝躺下了，心都要化了。 宋小萌闭上眼睛，长长地睫毛随着呼吸一下下地颤动着：“我想妈妈了！” “爸爸呢？”宋彦哲也躺下，拉过宋小萌往自己这边带。 宋小萌干脆搂住了艾米米地胳膊，紧紧地黏住，屁股对着宋彦哲，几秒钟就睡着了。接着没过多久，艾米米也睡着了。宋彦哲想起白日里宋小萌对父母的不尊敬和无动于衷，又看着紧紧相拥的母子俩儿，忽然觉得儿子也不是那么‘白养了’，儿子其实也挺可爱的。他又想起自己刚刚对艾米米差点失控的感觉，忽然觉得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没有滋味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大床上，渐渐地，一家三口均匀地呼吸声很快便交织在了一起。 一室静谧！ 第二天早上，艾米米和宋彦哲一起送儿子上学。宋小萌感到受宠若惊，一路都在懵逼状态之中。归来的路上艾米米对宋彦哲说：“我今天想去看看奶奶！” 按宋彦哲说的时间算起，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看奶奶了，这几天她但凡想起奶奶都会一阵心慌，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无法安心。若是在刚出院那两艾米米她是万万不敢去见她老人家的，可现如今她的记忆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稍微待一会儿，看过奶奶就赶紧撤退，应该漏不了馅的。 宋彦哲光是看艾米米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自己多劝无益，更何况奶奶她老人家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在艾米米住院前，她几乎是隔两天就要去一次，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奶奶那边一个电话也没有，他也有些惦记。 “我白天单位有事，晚上咱们带着小萌一起去吧。” 艾米米摇头：“小燕儿说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奶奶，要跟我一起去。” 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你不会和李小燕儿重新联系上之后，真像高中时那样黏糊在一起吧？你虽然失忆了，但人家好好的。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别太幼稚！” “我倒是想，可她过几天就要走了。”艾米米无比惋惜，“只能等小萌放假的时候带孩子去昆明找她玩了。” 宋彦哲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带小萌去，那我呢？” 艾米米想都没想说：“你工作忙，我也不好意思总打搅你。而且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小燕儿不是和我不亲了只要我主动亲近她，我们就会和高中的时候一样好，依然有说不完的话，逗不完的乐子。但是如果我不找她，好像就真的生分了。” “所以呢？” “所以我必须一直黏着她啊！” 宋彦哲撇了撇嘴。这些年艾米米不断的认识亲朋友，又不断地遗失老朋友，最终守在一起的不过就是一家三口。但是换一个角度想，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宋先生一直都是最明事理的，可竟然仍旧难掩内心的一丝小失落。 宋彦哲给的地址并不难找，只是奶奶家虽然是在过去自家老房子附近，但旧楼早就不见了踪迹，新建的是一幢幢五层到顶的花园洋房，虽然没有自家小区看起来那么高大上，但是相对于老人来讲，似乎住着更舒服一些。 李小燕儿看着小区惊艳不已：“等我攒够了钱，也让我爸妈搬这儿来，我觉得这种小砖房最适合养老。到时我小侄子们也都长大了，就给我爸妈养一只二哈解闷儿。” 艾米米见到奶奶的晚年生活过得十分不错，心里也美滋滋的。李小燕儿又说：“当时你跟我发邮件说奶奶的老房子按照拆迁规定，分到了郊区一套90平米的房子。但是奶奶在市区住了一辈子不想走，可拆迁款又不够在这里买房子，那时你刚刚上班，从单位借了钱给奶奶补差价。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爸妈，他们一直夸你懂事孝顺，没白养活。” 艾米米都不记得了，但是想想这也是她应该做的。 艾米米有钥匙进屋之后，她更发现‘几天前’自己和奶奶还住着的那间只有30平米的筒子楼变成了80多平米的新两居。家里窗明几净，家具装饰也十分雅致，阳台上养着许多花花草草，完全就是16岁的她想努力给奶奶的生活，心里更高兴了。 客厅里没有奶奶地身影，艾米米刚要喊人，就见李小燕儿拽了拽她的胳膊，把食指放在唇间轻声说：“嘘！” 艾米米会意，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见卧室的门关着，里面隐隐传来了交谈声。 “妈，有些话老二不好意思和您说，可大辉要结婚了，我们家的房子您也知道老破旧实在是不像样。您儿子也没什么本事，这么多年也没攒下给孩子买房的钱来。大辉交的这个女朋友家庭条件挺好的，本来就看不上他，如果让女方知道大辉连婚房都没有，一准儿得散伙。” “我这还有些积蓄，大辉买房时都给他添了。”这是奶奶的声音，艾米米刚要进去，又被李小燕儿拽住了。 二婶叹息着：“您能添多少钱呢？现在房子抄起来随随便便都得几百万。” “那你是什么意思，让我把房子腾出来给大辉结婚？这房子是当初老房子的拆迁款加上米米出的钱买下来的，我死了之后你们均分，我现在还活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五个孙子只给大辉合适吗？” “妈，别生气啊，您这还病着呢。” 艾米米推门而入闯了进去。若说刚刚对奶奶的晚年生活还感到满意，可现在看到她老人家的头发变成了灰白色，人也更消瘦一些，确实像个垂暮的老太太了，心里就没那么好受了。 “米米，你来了？”奶奶伸出手把艾米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再抬头看到了她身后的李小燕也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小燕儿吧，奶奶好多年没看到你了。” 李小燕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规规矩矩地给艾奶奶鞠了一躬：“奶奶好！” “好好好，快过来，这有橘子奶奶给你包一个。” “奶奶我自己来。” 艾米米靠在奶奶身边看着这一幕，她竟觉得和年少时李小燕儿来家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二婶去客厅拿来水杯，给李小燕沏了茶，又端来一杯放在艾米米的面前。 艾米米直言不讳：“二婶，我刚才在门口听你说奶奶病了，怎么回事？还有大辉结婚房子的事，非要现在跟奶奶说吗？” 二婶笑了笑说，表情很是不自然，怯懦了一会儿才说：“我跟你奶奶念叨大辉结婚的事，她误会了。你奶奶的房子我们哪能有想法呢！” 李小燕咬着橘子，觉得二婶这是话里有话，看了艾米米一眼，想给她提个醒。果然二婶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万般艰难地开口说：“米米啊，二婶是想借你家的小房子给大辉结婚用。你家的小房子空着不用，给别人住也是给，不如帮帮你弟弟大辉。你看成吗？” 艾米米看着二婶，眉头皱了起来。 李小燕儿快人快语，抢着说：“二婶，您这话挺难理解的。借给大辉结婚用，那跟女方说明白这房子是借用姐姐家的吗？那将来要还还是不还呢？还有就算是借要借多长时间呢？米米家的旧房子给别人住那是收租金的，大辉借用给不给租金啊？” 二婶的脸臊得通红，咬牙说：“米米啊，二婶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大辉一个月才赚几千块钱，连你们宋彦哲一个零头都赶不上，你让他还贷款付房租，哪付的起啊。眼看他都三十岁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打一辈子光棍儿。”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脸皮太厚，你要怨就怨你二叔没本事。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咱们也算是一家子，你帮二婶这一步，以后二婶有了条件一定会报答你的。” 艾米米说：“二婶，这房子大辉要是想借一段时间住是没有问题的，可就像小燕儿说的，女方知道是借的吗？如果不知道，将来这房子怎么还？可不是您说的这么简单。” 二婶把椅子拉近了一步说：“我哪能不跟女方说这是大辉姐姐的房子呢？” 李小燕儿说：“那人家女方就能同意？” 二婶说：“我跟他们说大辉姐姐家这套房子常年不用，借给你们结婚用，你们就安心住着。以后有钱了就自己买房住，没钱买，姐姐姐夫都有本事，家里钱多的是也不会把你们赶出去。总之，你们记着姐姐对你们的好就是了。” 艾米米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二婶，这房子我不借。” 二婶惊讶地抬起头：“米米，咱们都是一家子，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二叔二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总不能现在发达了就不顾我们的死活。” 二婶万万没有想到艾米米会这么干脆的拒绝。她本来是想先做通婆婆的工作，那样艾米米就更不会反对了。就算婆婆依旧护着艾米米也没关系，依照艾米米之前的办事风格，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不好不借，顶多就是说好借多长时间罢了。 只要大辉两口子住进去，过一两年就有了孩子，十年八年之内艾米米肯定会看在孩子小的面子上不会让他们走。那十年以后的事情就再说了，到时艾米米和宋彦哲发了大财，直接把一套旧房子过户给兄弟，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二十四章 整个世界的幸福 艾奶奶用手颤巍巍地指着二婶说：“有多大本事办多大的事。结婚关系到两人一辈子，必须互不嫌弃才能走在一起，借别人的房子结婚？你这是刚开始就给大辉的婚姻种下祸根呢。” 二婶含着眼泪说：“祸根不祸根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大辉要是没房子，根本没有姑娘肯嫁给他。” “米米和宋彦哲当初也没房子！” “妈，时代不一样了。” “时代再怎么变，也得是凭着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不能只盯着别人努力的成果只想吃现成的。” 二婶眼泪落了下来，满心不服气：“您可着全新港市去看看，有几个孩子不是家里给买房结婚的？” “二婶，据我所知，米米自从工作以来也没少孝敬您跟二叔，可您一家三口替米米想过吗？想过她有没有钱，想过她遇到困难该跟谁诉苦呢？”李小燕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替艾米米打抱不平。 二婶听笑话一样看着李小燕儿：“米米怎么可能会没钱？她家住的是豪宅，开的是宝马，孩子念的是市重点，最不济也是人家说的中产阶级了。少旅游两次就够我们花一年的，随便帮帮我们，大辉就能渡过难关了。” 李小燕觉得自己被良知限制了想象，哑口无言了。 宋彦哲下午出来办事，想着艾米米来了奶奶家，索性就不回公司一起接她回去。开门的是二婶，刚要打招呼，就见对方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拉着他就往里走。 “彦哲来了，我就问问彦哲的意思，问问他到底要不要帮大辉。” 宋彦哲一头雾水，听着二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开始也被惊到了，可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自己和艾米米夫妻这么多年，对彼此的家庭的请求都是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的。如今奶奶正生着病，总不好因为这样的事情让老人家焦心。 他的手暗自攥成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没有带出任何异样，尽量做到平静地说：“五年吧，借大辉五年。五年后房子再还给我们。” 二婶自然是愿意的，只要现在能住进去，什么都好说。 “我不同意！”艾米米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决。 “彦哲都同意了，你还要反对。米米，你忘了你也姓艾，可不能有钱就六亲不认了！你奶奶还在这呢，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艾米米一直没怎么发言，这会儿她先侧过头对奶奶说：“奶奶，我不把房子借给二婶，您肯定不会生气对吧？” 艾奶奶点点头：“房子是你们自己奋斗出来的，你们不欠别人的，给了奶奶才会生气。” 艾米米又扭过头对宋彦哲说：“宋彦哲，我家的事我来处理，你能不能不要发表意见？” 宋彦哲面上一寒，再也做不到平静了。艾米米在外一向强势，可是在对家人的时候几乎都是有求必应，更没有在她见人面前这样让自己下不来台过。他自认没有做错，尤其是奶奶现在生病了，他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帮她解决了难题。 二婶是真的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自己全都是在为老艾家打算，可丈夫不同意，婆婆也是胳膊肘往外拐。 “妈，大辉可是您的亲孙子，您难道就不希望他也过得幸福吗？” “二婶你不用道德绑架我，更别想用道德绑架奶奶。小燕儿说得没错，虽然我和宋彦哲的资产比你们多，但是这套小房子的租金对我们家来说依然很重要。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没资格要求我们少旅游来资助你们，你有你的困难，我们也有我们的困难，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二婶生气了：“我们怎么没资格？一笔写不出两个艾字，你现在这么有钱，就是给所有叔叔姑姑一家买套房、一家买辆车也不为过。你就算有困难也有本事解决，我们大辉没本事，遇到困难，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 “本来我想大辉要是租我们的房子就减免部分租金，协议两年一签，但是现在我连租都不想租了。”艾米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艾米米，你没有良心！” “大辉才二十几岁，他完全有机会通过自己地努力过上想要的生活，可是你这样教他，让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窥探别人家的一套小房子上，你这是在害他。” “我是大辉的妈，要是不给他张罗出一套婚房来，才是对不起他。” “秦始皇把六国都传给了儿子可没过多久就被改朝换代了，大辉的人生是自己的，意义不在于能不能从父母、别人那得到一套房子。” “你把这些话留给你自己的儿子吧，有本事宋小萌结婚时，你也不给他房子，让他也尝尝大辉结婚没房子时的滋味。”二婶越说越伤心，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为什么你儿子结婚就有大房子，我儿子连借住都不行，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艾奶奶拿起拐杖朝着二婶就打过来：“滚蛋，从今天起不许你们一家子谁也别再来我这儿，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不说混账话了再来！” “人家闺女结婚要是找个有本事的老公，亲戚骨肉都能跟着沾光。整天说您孙女多有本事，可自己的弟弟连借个房子都借不上，我都替他们两口子脸红。” 宋彦哲有宋彦哲的骄傲和虚荣心，以前无论是自己家还是艾米米家，只要有要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现如今这场面好尴尬啊。 “你不许说话！” 艾米米瞪着眼睛，及时制止宋彦哲。二婶见状，眼底最后地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拿起皮包捂着脸跑出了艾奶奶家。 宋彦哲 “小燕儿，让你看笑话了！”艾奶奶拉着李小燕的手说。 李小燕摇摇头：“奶奶，亏得我在，不然您病着，米米连个帮手都没有。” 艾奶奶抚摸着李小燕的长头发，笑着说：“小燕儿啊，以后你要一直和米米做朋友啊，我这孙女什么都好，就是有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这么多年除了彦哲以外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前一段时间感觉这孩子都快神经了，以后大人们都不在了，你们就是亲姐妹，知道吗？” “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和米米无论多长时间不联系，再见面的时候也一样是好姐们，这辈子都是好姐妹儿。” 艾米米听着奶奶的话，看着也一脸动容的李小燕儿，刚刚失忆时的那种恐惧感又消散了不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她还有李小燕儿。哪怕她被全世界遗忘，她还有这么一个能倾诉的朋友。 “奶奶，我哪有？”艾米米把脸靠在奶奶的肩膀上更紧地搂住她的胳膊。 “你是我养大的，你过得好不好，我心里都知道”艾奶奶叹了口气，“奶奶现在年纪大了，别人都有爹妈惦记着，闭眼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奶奶，我会照顾好米米的，您放心吧。”宋彦哲自己站出来，他隐约感到奶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时脸涨得通红，心里既憋屈又难过。 艾奶奶看着宋彦哲又看看艾米米，叹了口气说：“你姑姑就快过来了，你们快回家吧，下次带着小萌来看我，我给他做好吃的。” 李小燕一路上被车里的冷空气冻着了，匆匆找了个借口在路边下车溜之大吉。宋彦哲始终板着一张脸，虽然不讲话但是艾米米还是听到了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可是艾米米也在生气，而且也是非常生气。 “宋彦哲，你今天为什么要答应借二婶房子？”艾米米段位不够，还是第一个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你们家的事，我没权利发言，我跟你道歉。”宋彦哲冷笑。 “不要避重就轻，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他一踩油门，简单粗暴地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我觉得你好面子又虚荣，明明没有能力还打肿脸充胖子，可真把房子借出去收不回来的时候还要忍着生闷气。我记忆里的宋彦哲是一个非常有性格，爱憎分明的人，你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宋彦哲气得脸色铁青：“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没有能力。但让我在你家人面前丢脸，让我连他们所求的这么一个小忙都帮不上，你有没有想过我感受？” 艾米米头皮一阵钻心的疼：“宋彦哲，你当初和我谈恋爱的时候，莫不是收了二婶家什么好处，一辈子也还不上了，非要帮一个自己力所不及的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你，好好保护你，让你再也不受委屈，不许任何人再说你一句不好！” 艾米米抬头看着宋彦哲，隐隐地在他眼底看到了泪光。艾米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彦哲，她的心像有一万只虫蚁在啃噬，疼得不能自己。 “宋彦哲，你怎么了？” “……..” “你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吗？” 宋彦哲真不愿意在艾米米面前情绪失控，可是刚刚奶奶的叹息声，还有二婶临走前的哭泣声都一下下地牵扯着他的神经。而这些年来，他并没有让艾米米过上太好的生活。之前同学会上刚刚建立起的自信，仿佛在这一刻又都全部瓦解了。或许他可以试着接受所有人的异样眼光，但却无法承受家人的失望。 艾米米手足无措，一瞬间肠子都要悔青了。她从16岁就和宋彦哲纠缠在一起，刚刚工作就给奶奶添钱换房子，一定也是宋彦哲大力支持的结果啊，她刚刚说他不要管自家的事，确实太伤人了。 “宋彦哲，我是生气你明知道二婶的心思还甘愿上当。我就是个小财迷，咱家的东西不想白给别人。你骂我小气也好，骂我什么都好，反正为了咱们家，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艾米米凑过去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若是几天前她是绝对不敢的，可是自从昨天后，她觉得他还是很喜欢亲近自己的。宋彦哲这会儿根本就不想中美人计，一把推开艾米米，胸膛仍旧剧烈的起伏着，余怒未消。 “宋彦哲，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热恋’中的艾米米经过了昨天的‘亲密’后，不仅没有了最初的畏惧和矜持，现在她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 “宋彦哲，你原谅我吧！” “你躲开！”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松开！” 宋彦哲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艾米米的撒娇而好转，可也架不住艾米米的‘厚脸皮’，想想若是以前遇到这种事，估计艾米米连车都不上就走人了。接下来就是几天甚至一个月的冷战。 宋彦哲的怒火最终还是没有越烧越旺，甚至嘴角还忍不住挂起了一丝无奈的笑意。他轻轻推开艾米米，脚踩油门，手握方向盘再次发动了车子。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子一路行驶来到了一处似曾熟悉的街道。艾米米摇开车窗向外望去。前方是一处特别破旧的小区，楼下的炸鸡店这个时候已经迎来了销售的高峰时段，门口排期了长队。这幅次曾相识画面，让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一些记忆里的声音措不及防地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来。 “米米，我们今天吃什么？” “我去楼下买炸鸡吧！” “只吃炸鸡，没有蔬菜吗？” “嫌油腻的话，我去买一个大雪碧吧。” “唉唉唉，宋彦哲，你怎么吐了，你没事吧，你你你，你好像得胃炎了。”艾米米哭了，看到一直在吐的宋彦哲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海里的这些声音此起彼伏，艾米米轻轻摇上车窗，一些记忆又闪回般地浮现在了眼前。 艾米米轻声问：“宋彦哲，这是哪里？” “这是毕业后咱们俩儿住的小租屋。” “小租屋？”艾米米诧异地看着宋彦哲，关于她和宋彦哲之间的事情她竟然真的一点也记不起了。 这是宋彦哲第一次主动帮她回忆过去，他的声音隐隐地还带着一丝动容，甚至偶尔还夹杂着一丝哽咽。两个人没有下车，艾米米的头靠在宋彦哲的肩膀上，听着他的诉说，看着眼前被遗忘的景物，她努力地回忆着。 大学毕业前，老姑一家从外地回到新港，暂时无处安身，便住到了奶奶家。艾米米马上毕业，接到了宿舍最后搬离的期限。她想着和同学们一起租房子，四处看了很久，终于挨到学校再也不能住了，才下定决心在学校附近和同学一起租了一套小三室。 说是三居室可实际上也只有70平米不到，狭小的空间里足足住了十四个人。每个人除了一张床外，分摊到的面积还不如大学宿舍。而且因为不是学校，也就没那么多纪律可以约束了，很多人都会带男朋友上来坐坐，有的时候很晚也不离开，生活起来非常不方便。 那时艾米米已经开始工作了，但是因为毕业证还没有下来无法转正，收入很低，除去给奶奶的家用后所剩无几，交了房租便捉襟见肘，勉强度日。 每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租屋，艾米米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小床上，看着一次次被推开的门，听着隔壁或者客厅里的音乐和喧闹声，艾米米不止一次地想，要是自己能有一间独立的小屋子就好了，哪怕屋子小到只能放一张床，一个柜子，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什么叫心有灵犀艾米米以前是不知道的，可那天就在她葛优瘫时，宋彦哲把她从楼上叫了下来。两个人就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说话。 那时也是冬日，天空上洋洋洒洒地下着冰渣子，艾米米裹着厚厚地羽绒服还觉得冷。宋彦哲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她的脖子上。 “我家要拆迁了，爸妈准备搬去郊区住一段时间，我想跟你一起租个房子，你看要不要收留我？” 艾米米只露着两个眼睛，微微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一头半的男生。他看上去比上学的时候更帅了，这么帅的男生提出要和自己一起租房子，她的心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着。 宋彦哲没有等艾米米回答就把她拥在了怀里，她忽然觉得这一方怀抱就成了最温暖的家。她真就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吗？ 她在闭上眼睛前，看到身后的商场前布置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无数的小挂架在小彩灯的闪烁下散发着喜庆地光彩。渐渐地冰渣子变成了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天地间被染成了银白的童话世界。 租房子也是件力气活，更何况艾米米这次和之前与同学们群租的心情截然不同。两个人都刚刚参加工作没有转正，收入都不高。而且宋彦哲和她一样都有毕业要回报家庭的好习惯，收入的一部分要交给父母。 两个人一边想要住的好一点，一边又想着如何省钱。一连找了半个月才下定决心在两人工作的单位中间租了一间40平米的小两室。小区很旧，好在房东之前把里面都重新粉刷过了，厕所和厨房也都很干净。 家具很少只有两张床、一个餐桌、一个写字台。宋彦哲又在二手家具市场上买了一个旧沙发和一个旧书柜回来。艾米米知道这家伙本来是有洁癖的，两个人一起把所有的家具、地板都用消毒水擦了无数遍。 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买了旧家具就几乎花光了两个人所有的积蓄和当月的工资。可是艾米米太兴奋了，要知道人的情绪是可以延续的，她坐在小租屋的沙发上看着房子里的一切，感觉空气里有一个个幸福的泡泡在不停地闪动着，就像她一颗悸动的心，无论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宋彦哲，我还是想去一下超市。” 宋彦哲根本不反对，他现在的心情和艾米米是一样的，不是因为被身旁女孩脸上幸福的笑容感染，而是他自己的嘴角也始终洋溢着笑容。从小到大他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沉迷在过家家这种无聊的游戏里，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也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可惜两个人最终没有在超市里顺利地结账，手拉手‘灰溜溜’的从未购物通道里走了出来。艾米米有点窘丧，宋彦哲也很失落。可是这点小插曲怎么能阻止两颗年轻跳动的心继续迸发出对生活向往的能量？ 两个人手拉手来到菜市场的一家小店里。艾米米买了绿色小格子颇具田园风的桌布，还买了两串塑料的向日葵准备挂在窗帘架上。宋彦哲看上了隔壁小店里的一盆绿植还买了两条金鱼和一个小鱼缸，最终他们花掉了身上最后的一张五十块钱又咬牙买了一个新床单。自行车上装满了这些零碎的东西，可他们觉得装下的是整个幸福的世界。 第二十五章 同居生活 回到小租屋，艾米米和宋彦哲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布置‘新家’。简陋的小圆桌铺上了绿色格子桌布，塑料的向日葵花爬上了窗帘架，粉蓝相见的新床单让艾米米的大床焕然一新，玻璃鱼缸里的两条小金鱼来回摆动着尾巴。当艾米米把最后一张圣诞老人骑着麋鹿的卡通贴纸粘在窗子上后，‘浩大’的工程算是完工了。 “今天是平安夜，我们去教堂。”宋彦哲拿过两人的羽绒服和围巾往她身上套。 艾米米打开壁灯，各种透明的卡通贴纸在玻璃窗上展露笑脸，像一个个精灵在平安夜里来到两人的新房子里庆祝。 “去教堂干嘛？”艾米米笑嘻嘻地把宋彦哲拽到小沙发上，“我哪也不想去就想在家里待着。” “圣诞节当然要去吃西餐。”宋彦哲想站起来又被艾米米按了下去。 “你竟然还有钱？”艾米米睁大了眼睛，被宋彦哲眼底的笑意气到了，“哎呀呀，你竟然骗我，你竟然骗我？” 宋彦哲被她按在沙发上，两个人笑闹起来。艾米米本来是真的生气，可她的力气打在宋彦哲身上就像挠痒痒一般，没多久便体力不支。宋彦哲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她用劲全力抵抗还是一动也动不了。 “一百块，刚好两份牛排。” 艾米米本来已经筋疲力尽、偃旗息鼓了，可听到一百块人民币又心疼地叫了起来，“一百块去吃牛排，太奢侈了，还不如下午的时候买一个衣柜回来。” “衣柜要买，圣诞大餐也要吃！”宋彦哲搂着艾米米，用脸颊在她的长发上轻轻地摩挲着，“放心吧，我爸经常教育我，只要自己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艾米米摇摇头，把脸埋进了宋彦哲的怀里，轻轻地说：“我觉得已经很幸福了。” 宋彦哲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着脸看向自己，仔细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底一片澄明，有一道流动的光蕴含其中，比窗外的星星还要耀眼。 “宋彦哲，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圣诞礼物，谢谢你。”艾米米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生，再次把脸颊贴在了他温暖的胸膛上，“要是以后都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一定会的。”宋彦哲吻着她的额头轻声地呢喃着，“傻丫头，我们肯定会越来越幸福。” 平安夜，宋彦哲和艾米米合着吃了一大桶泡面，分吃了一个苹果、看了一部周星驰的喜剧，热闹又温暖。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写字台上的旧电脑里播放着悠扬的怀旧舞曲。窗子上的贴着的圣诞老人笑着注视着两个翩翩起舞的年轻情侣。男生英俊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一个微步转体，女生自然而然倒在他怀中，他们配合默契，连体转了两个圈后两人又自然的相拥在一起。 仿佛彼此置身的不是有着几十年房龄、只有四十几平米的小租屋，仿佛身上穿着的更不是只有几十块钱的牛仔裤和卫衣。 迷离的灯光下，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 “米米！”宋彦哲吻着心爱的女孩，仿佛她的嘴唇是一块蜜糖，怎么亲都不够。 艾米米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徐徐的舞曲里整个人倒在了大床上。宋彦哲看着自己身下美丽的姑娘，双唇在她花瓣般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很快张开嘴含住了她。 艾米米的脑子轰然炸开，他身体的温度越升越高，变得滚烫，隔着厚厚地卫衣仿佛也要灼伤了她，粗重的呼吸一阵阵的打在她的脸颊上。她也意识到了什么，本来无措的两只手渐渐收拢，绕过他坚实的后背轻轻抱住了他。 宋彦哲浑身一震，身体里的血液燃烧得更旺了，可也因为艾米米这个动作，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昏黄的灯光下，四目相对。她被吻过的嘴唇像是最诱人的红玫瑰，以致于他再也不能多看她一眼，放弃所有的动作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翻身躺在了床上。 艾米米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子上慈祥的圣诞老人，感受到了身边这个男孩对自己全身心地呵护之情。她早就已经决定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可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忍住了。他想的什么她全都清楚，也因此更加感到心软和疼惜。 艾米米再一次抱住男孩宽阔地肩膀，轻轻说：宋彦哲，我爱你，永远永远都爱你。 宋彦哲的肠胃一直都不太好，之前在学校吃食堂还不明显，现在一日三餐除了泡面就是在外面买着吃，很快肠胃就吃不消了。虽然艾米米从小独立，可是自从和宋彦哲谈恋爱以来，都是享受着他的照顾，如今看到他连苦胆都吐出来的样子，顿时六神无主，眼泪汪汪。 “我没事，别害怕，去给我冲一点盐水来。” “嗯嗯！”艾米米飞着端来淡盐水，可宋彦哲刚刚喝了一口又吐得搜肠刮肚，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吐出来了。 “你得上立刻医院。”艾米米想打120被宋彦哲及时制止了。 “我能走，你锁好门。” 小区离医院并不远，可是因为是在一片老楼群里面，打车并不方便。宋彦哲咬牙走到楼下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仍旧咬牙再撑着，他真怕自己要是晕在这儿会吓坏了这丫头。 好不容易走到了小区口，可是一辆出租车也没有看到。艾米米从来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希望自己能拥有一辆汽车，或者希望社会赶紧发展，有一天能在家里就叫好出租车，下楼的时候司机就已经把车子停在了门口。如果那样就实在是太幸福了。 “宋彦哲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我去前面打车。” 冬日里，宋彦哲看到艾米米急得满头是汗。他拉着她的手摇头，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他一万个不放心。他提议和她住在一起本来是想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心爱的女孩，可现在却因为自己让她担惊受怕。 艾米米扶着宋彦哲走向路口，一边走一边祈祷。 她暗自发誓：只要老天爷能让他们顺利打到出租车，能让宋彦哲顺利到达医院，让她做什么全都愿意，她甚至祈求让胃炎带来的难受全都降临到自己身上吧，只要宋彦哲好好的，她愿意替他承受一切病痛。 可是祈求并没有什么卵用，出租车不是满载就是呼啸而过，宋彦哲越来越难受，好容易一辆空车驶来，艾米米想都没想，全速冲过去在马路正中张开了双臂。 输液室里，宋彦哲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艾米米一会儿摸摸他的胳膊，一会儿又用手指试试他的鼻息，感受到他确实还有呼吸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也敢动。 宋彦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艾米米的依赖。他想起刚刚她拦车时的样子，一颗心险些从嗓子里跳出来。他觉得这辈子自己最好再也不要生病了，余生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好好照顾保护这姑娘，他拒绝去想艾米米在过去时如何独立的生活了二十几年，在他眼里，她就是只一个根本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姑娘。 宋彦哲坚持不要住院，每天来医院输液就好。回到小租屋，艾米米也第一次学着全心全意去照顾一个人。以前她也天天做家务，经常给家人做饭，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只需要她照顾的只有宋彦哲一个人。因为他胃口不好，她便彻底放弃了年纪轻三餐随便吃的特权，她开始换着样儿的给他做饭，生平第一次留心一个人饮食上的喜好，也真正开始明白担心一个人的滋味。 宋彦哲的第一份工作和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待遇一般似乎看着也并没有太大的发展。可因为是还没有拿到毕业证就找到的大公司，开始还是比较满意，但是还没有到转正期，他又接到了世界500强企业安思通罗（中国）有限公司的面试通知。 要知道这家公司是全新港乃至全北方最大的外资企业。招募条件十分苛刻，但是报酬也是非常可观。如果能到安思通罗去工作，那便意味着他会拥有光明璀璨的人生。 经历了初试后，复试从早上九点钟开始，所见的材料都是全英文的，所有的面试官也是英文对话。宋彦哲相貌出众，言行沉稳，更加上专业过硬、表现出色，虽然整个面试、笔试的过程长达八小时，他一点也不慌乱，甚至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有了胜券在握的感觉。 而他的内心也是雀跃的。曾几何时宋彦哲不止一次地暗自叩问自己：学习是不是真的有用，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考进了名牌大学为何生活也没有半点轻松，他与自己的人生理想到底还有多么遥远？ 可是这一刻他觉得十六年的寒窗苦读，终究没有白费。从年少时就深埋在血液里的自信和傲骨终于用学识，完美的展现在了世人面前，让他收获了一直渴望的尊重和肯定。 宋彦哲走出安思通罗的厂区大门时天色已经变暗了。这里是开发区，本来就不比市区繁华，这个时间人烟更显稀少。 他一眼就看到了艾米米站在不远处的电话亭前，不停地跺着脚。惊讶之余，他赶忙跑过去，想第一时间把自己面试的情况跟她分享。哪知道艾米米劈头盖脸质问他：“宋彦哲，八个小时了，你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面试是要关机的，他太高兴了，结束后还没有想起手机一直处在静音状态。艾米米打着他的胸膛，委屈得眼圈发红。 宋彦哲知道她这是生气了，赶紧说：“米米，我跟你说今天面试….” 艾米米根本就不想听，大颗的眼泪掉下来说：“什么破工作我才不稀罕，走的时候你没有带药，今天也没去输液，我担心死了，等你快八个小时都联系不上，我还以为你的胃炎又犯了！” 宋彦哲看着已经被冻僵的艾米米，伸手把她搂在了怀中。 一个对他什么要求都没有，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姑娘，一辈子他也不要松手。 安思通罗很快便给宋彦哲发来了邮件，邮件中正式通知这个即将有毕业证的年轻人，他已经获得了世界五百强公司的工作资格，自此开启了一个新大毕业生与世界接轨的新征程。 有了新工作之后，宋彦哲每天都充满激情，浑身像是有着用不完的能量。安斯通罗的管理理念非常先进，他所在的研发部更是拥有当今世界上最尖端的芯片和通讯技术。 书本上的知识只是皮毛，宋彦哲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海绵，每分每秒都在这座世界顶级的‘企业大学’里汲取养分。 “米米你知道吗？在并不遥远的未来，我们完全可以用一部手机改变生活。” “什么意思？手机不就是打电话，发短信，听听音乐，顶多拍拍照，而且还拍得不是很清楚。” “不不不！”宋彦哲使劲儿地摇着头，他在说的明明是手机，可又让她觉得是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安斯通罗是一个以高科技研发为核心竞争力的大型集团公司。你看看，这是我们最新一期的内刊。你读读。” 艾米米就着他手指划过的地方，一字一句地念道：“科技的力量总是让人觉得神奇又遥远，不过它却总是能悄无声息地渗透和改变人们的生活。常常还在我们惊叹科技的成果时，转眼它却已出现在我们的生活周围，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习惯，直到最后依赖和离不开。传统科技的释义似乎更接近于“生产力”，人们在创造中寻求科技的发展。未来的生活中，我们会感觉到更多的智能科技对我们的影响。” 宋彦哲机激动的说：“以前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科技改变未来。当我真的走进全世界最先进的智能实验室里时，才发现我们能够想象到的一切都有可能在自己的手中把它变成现实。” “你的意思是有一天手机可以成为电脑、钱包、相机、电子地图、网络视频。”艾米米绞尽脑汁想了又想，“mp3、打印机……” “不仅如此，以后银行网点也会渐渐取消，所有的柜台服务都可以通过手机完成。无纸币流通不是一个遥远的梦，或许很快就能实现。” “那以后无论去多远的地方，只要拿着一个手机就ok了？” 宋彦哲用力地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就是这个意思，未来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现代化，生活会越来越幸福，而你老公我，就是实现这个伟大目标的科技探索者。” “宋彦哲，你这么高兴是因为安斯通罗的福利待遇特别好吗？”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我高兴更是因为我站在世界的最前沿，有机会去改变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我们国家的手机也会成为全世界的领跑者，我们国家也会有像安斯通罗这样技术领先的芯片制造、电子通讯的国际化大公司。” 以前听说一个男人为了梦想而努力的样子特别帅，但她一直觉得宋彦哲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帅，所以根本想象不到他更帅的样子。可是此时看着他眼底熠熠生辉，整个人充满了蓬勃的朝气，讲话的时候激情四射的样子，确实让她移不开眼睛，不知不觉也被感染。 艾米米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从高一的时候就很崇拜他。崇拜他冷峻的外表下有一颗侠义之心，崇拜他鹤立独行坚持己见，更崇拜他心怀梦想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这个世界。 在宋彦哲的影响下，艾米米也在思考自己的工作。虽然她所在的公司规模不小，五险一金上得齐全，但是所做的工作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是不是能支撑自己的梦想，能让自己有一个满心期待的未来？ 艾米米毕业的这一年不仅是智能手机步行天下的一年，更是电子商务蓬勃发展的一年。她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计算机课上老师告诉他们：在网站中能让鼠标变成小手的链接都是可以点击购买的。那时老师还说以后数据加密技术更加成熟之后，就可以真正做到足不出户，享受整个世界。距离老师讲的这句话不过只有短短的四年时间，全国大大小小的商务网站便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生，之前认为最难的技术问题似乎已经日益成熟，可服务和管理又成了制约电子商务发展的最大难题。 在这个时候新港本土成立了一家以b2b业务为基础大型的电子商务公司。艾米米投了简历。艾米米觉得宋彦哲已经站在了科技的最前沿，那她自己也应该紧贴时代的脉搏。 面试的时候才知道这家公司算上老板在内一共只有12个人，她应聘的是策划部编辑，可真正进了公司后才发现自己除了本职工作外，文员、客服专员、市场调研全都要做，本身她又是全公司最小的一个，连订饭收信件也经常都包了。不仅她这样，就连老板程也是身兼数职，他自己就是全公司最大的销售员，有时服务器瘫了半夜也和技术一起去机房调设备。几经思量后，艾米米决定留在这家规模尚且不算大的朝阳公司里。 忙碌了一天，艾米米最盼望的就是早点回到小租屋，烧两个宋彦哲喜欢的菜，两个人一起饱餐一顿，说说各自公司的情况，然后一起看书学习。很多时候很困很累，可为了心中的理想，只要没有睡着，都必须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 宋彦哲拧开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奶奶知道我们一起租房住在一起大发雷霆，更有很多亲戚都在笑话你，我发过誓不再让你难堪。” 艾米米坐在奔驰车里，听着宋彦哲讲述两个人在小租屋里发生的一切后，目光再次全都落在了小区底商的炸鸡店前。两个初入社会的菜鸟学生平第一次学着布置一个家，生平第一次学着健康的生活，两个人一起为了理想而努力，艾米米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她觉得非常幸福。 “宋彦哲，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爱我们亲手布置的第一个窝。你不用在意我家人的看法，该尽的义务我们绝不推辞，但是无理的要求，我们也根本不需要理会。生活不需要那么累，做我们自己不是很好吗？” 宋彦哲看着艾米米，思索着她的话。他自嘲地想，如果艾米米没有失忆，或许今天自家的房子肯定就要易主了。此时此刻竟然有种失而复得的踏实感，似乎真的轻松了不少。 “走，下车！” “干什么，该接小萌了。” “今天我们晚上吃炸鸡！” 第二十六章 闹脾气（一） 父母一起送他上学又一起接他放学，这让宋小萌同学十分的受宠若惊。晚上的炸鸡也十分对他的胃口，小家伙在饭桌前有说有笑，吃得不亦乐乎。 晚上的时候宋小萌又抱着枕头被子，爬上了父母的床，临睡前迷迷糊糊地问：“妈妈，咱家有几套房子？” 艾米米正在背单词，听到这句话合上了书本，抬头摸了摸儿子的发心，轻声说，“两套。” 宋小萌睁开了眼睛，瞌睡虫全都跑光了，撇着嘴角委屈地问：“只有两套房子？” 艾米米见她拉着自己的手，可怜兮兮的样子，心想一个七岁多的小孩子，竟然为家里有几套房子操心，难道在学校又受欺负了？ “孙宝奇又跟你显摆了？” “不是孙宝奇。”宋小萌蔫蔫地说，“是李慧丽。她说她老爸前几天在光湖新区一口气买了五套房子。我们家怎么这么穷？” 艾米米捏着小东西的耳朵，‘用力’地拽了拽：“李慧丽就是对你一直很好的小女生是吧？可人家老爸买几套房子关你宋小萌什么事啊。如果是真朋友，你家就是一套房子没有也不会笑话你啊！学生最主要是看成绩，你好好学习，多帮助别人，就不怕没有好朋友。” 宋小萌身体缩到被子里，闷了好一会儿说：“我爸要是那么有钱就好了。” 宋彦哲一直没吭声，这会儿直接把手伸进小家伙的被子里拍他的屁股：“你们家还穷？你知道在新港有多少人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知不知道你爸爸小时候住的还是平房，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亲戚依然住在乡下？” 宋小萌才不信，直接用被子蒙住了大头，“哪有那么穷人，没本事的老爸才会骗孩子。” “……..” 艾米米的巴掌都伸了出来，可见宋彦哲失神的样子，又收了回去。她再也无心看书，赶忙熄了灯，她从儿子的头顶伸过手去碰了碰宋彦哲的肩膀。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了什么，也把自己的手伸过来。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艾米米竟然发现宋彦哲的手心此时全都是汗。 宋先生一声不吭，翻来覆去，一夜无眠！艾米米听着他的动静也没有睡好，天亮时才勉强睡沉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宋彦哲已经不见了人影。而宋小萌被妈妈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得到一个重磅消息：今天不用上学了。 “妈妈，是因为我起晚了吗？”宋小萌小朋友懵圈了，老妈脾气暴躁，可以往再怎么生气也绝不会耽误他上学，就连兴趣班都不耽误。他偷偷的打量艾米米，发现娘亲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心里暗自幻想：难道是要带自己去游乐园？ 可这种话只能心里想想，他捂着嘴绝不敢问。 “今天我带你去看看老妈以前住的地方，让你接接地气。” “我们之前的家吗，我去过哒。”宋小萌叹了口气，表示对老妈放的这个大招很失望。 “昨天你说你爸什么？”艾米米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冒火，“我带你念国学班，让你学习中华五千年的传统文化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你听没听过有一句叫：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别说你父母一直都非常努力上进，就真是无业游民，儿子也不能不尊重父母。” 宋小萌大声反驳：“为什么大人就能比孩子，孩子就不能比父母呢？你总骂我不如谁家的宝宝，我怎么就不能说你们没有李慧丽的父母有本事呢？” 艾米米还没有说话，宋小萌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因为我是你妈妈！” “你知道个毛啊？”艾米米轻轻拍了一下宋小萌的头，“赶紧去吃饭！” 坐在公交车上，宋小萌别提有多兴奋了，不上课出来玩总觉得是在做梦，可今天竟然梦想成真了。笑着笑着，宋小萌同学猛地瞪大了眼睛，真相了。 “妈妈你是不是有二胎了？” 小朋友的嗓门特别大，声音又萌又脆，整个公交车的人都看过来，只见一个胖乎乎长得特别漂亮的小男孩眉头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懊恼极了，大家几乎都被逗笑了。 “你说什么呢？”艾米米蹭地脸红了。 “王岳西学习特别不好，可他妈妈还是给他报了好多补习班。等他有了小弟弟后，他妈妈就放弃他了，现在只培养弟弟。”宋小萌越想越觉得可怕，抽哒哒地抹着眼泪说，“你是不是因为有了二胎也要放弃我了？” “别胡说！” 艾米米感觉全车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好像她是个虐待儿童的坏妈妈。她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教孩子，“上学很重要，但是尊重父母更重要。” “妈妈，以后我犯错误你都带我来坐公交车吧！”宋小萌知道艾米米不是要放弃她后，立刻不哭了，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坐公交车真好！” “别告诉我你从来没坐过公交车！” “我就是第一次坐公交车啊！”宋小萌又一次懵圈了，“妈妈，你是不是失忆了？” 坐在前排的老爷爷回过头来，笑着问小朋友：“小朋友没坐过公交车啊，那你平时出门都坐什么车？” 宋小萌实话实说：“出门坐宝马或者坐奔驰！” 老爷爷惊讶地看着宋小萌说：“除了宝马就是奔驰，这么厉害啊？” 宋小萌想了想，一拍小手，皱眉道：“还有飞机，要是去旅游就要坐飞机。” “你还出过国啊，那你都去过哪些国家？” “我去过法国、德国、泰国还有美国！” 老爷爷更羡慕他了：“你这么小就去过这么多国家，平时除了坐奔驰就是坐宝马，你爷爷肯定比我厉害，你这整个一个小小富二代啊！” 公交车到站了，艾米米拉着宋小萌逃也似的奔下了车。 入目所见是新港市中心如今并不多见的一片棚户区，这里不是她的家，但是在她小时候跟着爸爸和继母还有弟弟也住过几年这样的房子。不仅是她，宋彦哲那时也住过这样的‘贫民窟’。如今不仅是他们，她和宋彦哲的至亲们也都先后搬进了窗明几净的大房子，可年少时的记忆到现在仍然清晰。她带宋小萌来，想给他讲讲自己父母小时候的生活经历。让他知道除了奔驰宝马大飞机，还有他并不熟悉的世界。 宋彦哲一上班就被集团分管销售渠道的音总请了过去，他马上就要调去越南了，整个中国北方所剩不多的几个分销渠道的大客户也要陆续交到宋彦哲等人的手上。 与大客户见面的晚宴设在香格里拉酒店。这顿晚饭一直吃到了半夜，后来大家都醉了。客户一一被司机送走，大家还没有离开。到最后，有人大骂安斯通罗这么多年固步自封，不学习、吃老本、错失发展机遇，今年连世界五百强的影子都摸不到了，咎由自取，眼睁睁地看着当初名不见经传的业内企业快速转型，打下了一片又一片的江上。 宋彦哲双眼通红，没人敬酒了，他仍旧在自斟自饮。他懊恼自己今天的酒量为何如此之好，一瓶红酒再次被倒空后，他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酒店的包房。 圣诞过后的酒店里一片火树银花，园区的精致宛如梦境。 他忽然又想到了大学毕业的那年圣诞节，在小租屋里和自己跳华尔兹的美丽女孩儿说要爱他一生一世。他扯开衣领，领带顿时就歪了，他顾不了这些晃晃荡荡地往大门处走去，想要尽早回家。 夜风拂面，彻骨寒凉。 他走着走着腹中的几瓶酒开始发力，一股一股的往上涌。宋彦哲感到太阳穴钻心的疼，眼前的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很快他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然后往来时的路上走去。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上了电梯，进了房间后，整个人便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宋彦哲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自己在大学的礼堂里做演讲：以热血筑梦，以科技报国。转而他又梦到自己在美国总部培训，一个月三十天，每天都对着几十页的的英文方案逐字逐句的修改补订、不眠不休，用不完的精力全都来自身体里为了理想和激情燃烧着的血液。 梦里他又梦到了艾米米，那个在胸科医院病床上也要念书的女孩子，隔着病房探视的玻璃窗对他笑，粉色的嘴唇像花瓣一样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忽然他感到一具熟悉的身体轻轻向自己依偎过来，他轻声地呼唤：“米米！” 艾米米在网上查了很多关于手心出汗的资料。据度娘分析，当一个人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大多都是处于极度焦虑不安的状态，身心健康，堪忧。 “宋小萌，你不要再惹爸爸生气了哈。”艾米米在厨房忙碌，还不忘嘱咐儿子，“你看看今天这么冷，零下十几度，咱们两个人都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待着，可你老爸还在工作。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家，为了你和我。我们要感恩知道吗？” 宋小萌白天在平房巷子里结识了几个还没上学的小孩儿，几个人踢足球玩得不亦乐乎，老妈说的大道理没记住多少，只是觉得住在有院子的平房里也挺好的。 “妈妈，你是不是又爱上我爸了？” “什么叫又爱上了，你老妈我从十几岁就崇拜你爸好不好？” “崇拜？”宋小萌不自觉地抖了抖，“你确定不是虐待？” 艾米米石化了，内心的愧疚更重了，当即决定将功补过。 因为心疼宋彦哲，艾米米特意包了饺子。昨天宋彦哲帮她找回忆的时候，说出了好多他当时喜欢吃的菜，其中就有虾仁馅的饺子。她在厨房找了半天，竟然发现家里不但没有案板和篦子，就连面粉都没有。连买带做，中途还身体力行地教了宋小萌如何擀皮，足足三个小时才忙活完。可是等到八点多仍旧不见宋彦哲回来，他的手机也打不通。 宋小萌实在扛不住了，艾米米伺候孩子先吃完，自己饿着肚子等老公。今天大幅度降温，此时外面北风呼啸，她越等越觉得不安。 “米米！” 宋彦哲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间华丽的客房中，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吐气如兰的女子，正用热毛巾替他擦脸。她披着一头大波浪的卷发，穿着一条无袖连衣裙，光洁的双腿交叉，在灯光下闪着莹白色的光。 “你醒了！”她冲他微笑，柔声说，“喝点水吧。” 方可儿今天刻意精心打扮过自己，一眸一笑，从耳坠到香水全都咨询了形象设计师。她刚刚大学毕业没几年，从进公司起第一眼看到宋彦哲就喜欢上了他，然后在工作中越来越崇拜他，如今更是五体投地。她把水杯递到他的嘴边，一只手去托他的后脑，整个身体更近的挨了过来。 软玉温香，宋彦哲半梦半醒之中，依稀分辨不清眼前的人。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仰慕和崇拜，他恍惚地问自己，她是艾米米吗？ 依稀记得很多年前，她看向他的目光也是这样的。心下一暖，两个人紧挨着的肌肤燃起一股热浪，从他的小腹处升起。他很享受她的目光，自己都已经记不清艾米米有多久不曾用这样看向他了。 “宋总！”方可儿的身体更紧地挨过去，她有种预感，也许今天就要梦想成真了。 可这个称呼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宋彦哲的身上，太阳穴像是被插进了一把刀，脑壳炸裂，也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方可儿？”宋彦哲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整个人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胃口难受得要死却什么也吐不出来，“麻烦你打电话给我爱人！” 宋彦哲大着舌头，意识也模模糊糊，艰难地说：“让她来接我回家。” “宋总，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方可儿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她就是要在宋彦哲意识不清楚的时候把自己的心里话大声说出来，“你和艾米米都要离婚了，你早就不爱她了。我不止一次的听到你们在电话里吵架，不止一次地看到你宁可待在办公室里也不想回家。” 宋彦哲他用手撑着床沿，终于坐了起来，脚刚挨地人就向下仰面倒了下去。方可儿过来扶他，被他用力地推开。 “艾米米那个势力的女人，以为安斯通罗裁员，所以就在家河东狮吼吗？她也不看看放眼整个新港，三十出头，作为中国总部管理一百多人的外企总负责人能有多少？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势利眼，宋总，我喜欢你，崇拜你，我爱你！” “就算你现在不离婚也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能偶尔陪陪我，让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宋彦哲趴在床沿上，翻身躺好，紧紧闭上了眼睛：“赶紧走，我不想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 身后精美的梳妆镜映出自己玲珑有致的身材和年轻美丽的面庞，方可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再次找回了自信。她走到宋彦哲的面前，凭着年轻女孩对爱情的一腔孤勇，下定决心去解白马王子的衣扣。 “宋总，你不敢看我吗？” “你敢睁眼吗？” 宋彦哲睁开眼，之前的迷朦消失不见，而是一股犀利的目光投来。可儿的手颤了颤，再也不敢继续下面的动作。 “我是不想有任何让我老婆误会的可能，我怕我老婆生气知道吗？”宋彦哲难受极了，强撑着说完最后一个字。 “滚！” 再次昏睡过去前，宋彦哲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说艾米米势力的人，她的眼睛一定是瞎的。 ……….. 宋彦哲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袭来，他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嘴唇和喉咙都像是被刀子割过一样，他喊了两声无人回应，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酒店中。一阵头晕目眩后，他不得不费力的抬起眼皮。可很快他就愣住了，使劲儿地甩了甩头确定自己回家了，此时正趴在沙发上。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鞋子也没有脱，身上的骨头像是被碾碎过重新接上的一样。 “老婆，老婆….” 见还是无人回应，宋彦哲的右眼凸凸跳了几下。 第六感觉袭来，这是个凶兆！ 第二十七章 闹脾气（二） 钟表显示已经上午十点半了。宋彦哲摸出手机发现早就关机了。开机不久，微信就一个一个的顶进来，全都是艾米米发来的。 宋彦哲愣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酒店里的一些画面，他还是想起来了。他一下冲到衣帽间发现艾米米的衣物还在，稍微松了口气。转身重新走到客厅里，猛然看到餐桌上放着一串粉水晶手串，他的头嗡的一声响。 艾米米又发怒了！ 宋彦哲酒后本就身体不适，紧接着更是一阵疲惫袭来。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不久之前若是艾米米生气他大概连琢磨都懒得琢磨一下，甚至他常常故意气她，可现在他竟然在害怕，害怕自己和艾米米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亲昵与信任又灰飞烟灭了。 说来奇怪，这点对已婚多年夫妻来说显得太免费、太廉价的亲昵与信任好像是他生活中一道极致的美餐让他食髓知味。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艾米米始终是艾米米，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是一只控制不住情绪的‘怒胆雄狮’。 酒后误事、酒后失德、酒后乱性…..宋先生想起了一连串以酒后开头的成语，想着艾米米愤怒着从嘴巴里说出来这些的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拿起车钥匙直奔电梯。 艾米米的手机打不通，他就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越找心情越烦躁。城市再如何发展依旧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景物再如何变化他依旧能记起过往的片段，只是上一次艾米米生气，他用心去哄她是什么时候，他真的已经记不住了。 在他能捕捉到的记忆里，艾米米发脾气的样子非但不可爱，简直就是面目可憎，甚至在他情绪最不好的时候想过，就算她气得晕在地上他都能做到不去看她一眼。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 结婚十几年的夫妻完全可以做到无师自通！ 宋彦哲先去了奶奶家，艾米米不在，他又给父母打了电话，艾米米还是没去过。聪明如宋先生，他辗转几人就拿到了李小燕儿的联系方式，果然艾米米和她在一起。 宋彦哲生平第一次由衷地感谢李小燕儿。在他的印象里，艾米米最是要面子，围在她身边的同事朋友虽多，可真正能让她敞开心扉倾诉自己任何‘不幸遭遇’的朋友就没有一个。如果艾米米不是重新有了李小燕这个姐妹，他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在去咖啡厅的路上，宋彦哲隐隐也有些生气了。酒醉的滋味就跟死过一回似的，他多想有个人在自己身边照顾一下，故意把水晶手串放在桌子上是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人了，有了问题一声不响地走开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在咖啡厅里，李小燕已经安慰了艾米米几个小时，可她也深知，要想让艾米米真正不生气，靠自己完全没戏。 宋彦哲在见到艾米米之前已经做好了她摔东西、发脾气甚至跟他动手的准备。他有备而来，虽然心有愧疚但理由充分，论点论据完备，实在不行也可以让李小燕来评评理。艾米米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太了解了，这是一场持久战，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艾米米根本听不进李小燕儿的任何话，她脑子里全都是方可儿送宋彦哲回家时的情形。 当时昏迷不醒的宋彦哲被一位俏丽婀娜的女孩子费力的搀扶着，他的蓝色衬衣领子上清晰的看着一抹唇膏的印迹，触目惊心！ “艾小姐，我是宋总的助理方可儿。宋总他今天很难过，嘴里一直在说想离婚又心疼孩子。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一直在工作中‘照顾’宋总，他是一个特别优秀的男人，看到他生活得如此不幸福，我特别不好受。我现在把他送回来了，请你善待他。” “我不是艾小姐，你应该喊我一声宋太太或者师母也行。我老公一直任职公司高管，想要巴结他的人有很多，想要受他照顾的人更多，我倒不知道他需要你一个刚毕业没几天的学生妹照顾什么？要说你故意贴着上司，倒是有些可信度。” 方可儿几乎立刻就要恼羞成怒了。 艾米米从方可儿手上接过宋彦哲，硬撑着把他拖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回头制止也要走进来的方可儿。 “站在门口，别进我家。” “你？” “他现在醉得不省人事，你想说什么都‘死’无对证。但我看到的是我老公即便是深更半夜也要回家，足以证明是你想照顾他，可没有机会。” 方可儿觉得艾米米根本就不是正常女人的反应，更不是她所知道的艾米米该有的反应。 艾米米在迷妹方可儿刚走的时候还没有特别生气，她只是有点懵了。要知道在高中和大学里她不知道见过多少喜欢宋彦哲的女孩子，可是渐渐的，艾米米的心越来越酸涩，内心也越来越委屈，或之后觉的怒火渐渐把她整个人全都淹没了。 坐在咖啡厅里一整天了，李小燕怎么开导她，她还是觉得难受。直到李小燕‘退下’她的面前坐着的人换成了宋彦哲，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可无论宋彦哲怎么解释，她都是一言不发，甚至都不看他一眼，只低着头不吭声。 宋彦哲想到一万个故事的开头，却也想不到见到艾米米的时候竟然是这样一幕。李小燕在一旁干着急，刚才宋彦哲的解释她是相信的。应酬客户的饭局不得不喝酒，喝多了被人送回家，他喝得站都站不起来，又能做什么坏事呢？ 可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艾米米的头。宋彦哲真恨不得艾米米还像往常一样跟他大吵大闹、大吼大叫。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完全被耗尽了，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大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哪知这句话刚刚说出口，艾米米拿起桌上的皮包，一声不吭扭头就走了。宋彦哲的后半句还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见状第一反应便是追了出去。 艾米米没有开车，更没有打车，而是路也不看一个人快步向前走。宋彦哲只得弃了车子跟在她后面。 “艾米米，就算你是皇帝杀人也得有个罪名吧，我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一点出轨的意思都没有。可我就是长成这个样子，我在单位现在就是这个职务，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能不能别发疯了？” 艾米米猛然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灯火阑珊处，她的眼泪汹涌地落下来，就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女孩，他的心也跟着这串眼泪猛然一缩。 “宋彦哲，我生气不是因为怀疑你跟别的女生干坏事。”艾米米恨恨地哽咽了一下说。 “既然不怀疑我出轨，那你委屈什么啊？” 宋彦哲心想难道是因为我说话重了，要知道之前自己拿出辩论会最高水平去怼艾米米，也从没见她哭过，随后她会把更刺激性地语言砸给他进行报复。 见宋彦哲这么问自己，艾米米只觉得一股酸涩在心底蔓延，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头也不回更快地往前跑。 宋彦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你别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艾米米使劲儿的收回胳膊，可力气太小根本就不是对手：“你把我的手抓疼了！” 艾米米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哪里还是他熟悉的‘怒胆雄狮’？他不自觉地把手松开，口气也缓和了下来，“你别哭了，我已经让咱们接小萌了，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艾米米心口剧烈的起伏着，抽泣着说：“你为什么关机，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为什么我昨天白白给你包了饺子，为什么别的女生跑到家里来捣乱，你不起来保护我？” 宋彦哲看着路灯下，艾米米眼底盈盈地泪光被问得哑口无言，心也随之一阵抽痛 “你给我包了饺子？” 想到了昨天在小租屋楼下他对她说的那些事情，虽然她还没有恢复那段记忆，但是却把他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把他胃口不好，把他喜欢吃的东西都记在了心里。 “我们不是在恋爱吗？你说过的话全都忘了！” 在艾米米的记忆里，两个人正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状态，她不怀疑他背叛了自己会和别的女生有任何的暧昧纠葛。她只是委屈，他承诺过手机永远都不会关，承诺过永远会保护她，还说会永远第一个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现在连自己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还一直跟她大声吼。 宋彦哲突然被醍醐灌顶。 艾米米失忆后他一些莫名其妙，连自己也搞不懂的行为，此刻全部豁然开朗了。什么他不甘心让艾米米就这么忘了自己，他想重新追求艾米米也许刚开始是因为知道她失忆后忘记自己心有不甘，但这些天以来，他所做的一切除了希望她能重新爱上自己之外，更因为他自己重新找到了恋爱的感觉，所以才会因为两人之间的亲昵和信任食髓知味。 “你忘了我们恋爱时说过的话，所以在我醒来后才要跟我离婚。”艾米米哭着说完又往前跑去，“我要和你分手，宋彦哲，你个大骗子！” 艾米米刚刚失去记忆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讨好宋彦哲，想要守护住这份从天而降的幸福。可那个时候她对宋彦哲的感情还只是处在暗恋的萌芽阶段，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热恋中的女孩是没有理性的，她会因为每一件小事快乐或悲伤，更何况从恋人的角度去看发生在宋彦哲身上的也绝不是一件小事。 艾米米是在用热恋中的标准去要求他，宋先生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很过分，非常担心艾米米刚对自己刚刚萌生出的爱情小树苗，会不会也就这么被自己给作没了？ 他刚要开口，只听到旁边传来陌生的声音。讲话的是路边正在遛狗的一个五十上下的大姐，她见艾米米哭得伤心，尖刻地说：“我说妹子啊，这要是还没结婚就赶紧散了吧，要是结婚了，也该考虑离不离了。年轻还能早做打算，就这样不懂疼人的老爷们，赶紧扔了。” 宋彦哲：“………..” 艾米米心口恨恨地疼了一下，干脆直接向前跑了过去。 宋彦哲在后面追，心底升起一股洪荒之力，冲破了所有自尊心和不适应，他硬着头皮喊：“米米，我错了。” 他想自己可能有一辈子没道过歉了，这样的语式特别生硬，险些咬了舌头。艾米米又一言不发，完全当他是空气，走得更快了。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宋彦哲咬牙说，“只要你不生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艾米米哭着摇头，“当年是我死皮赖脸追你的，你本来也不喜欢我，我们还是分开吧！” 宋彦哲再次咬牙，心一横，下定了决心，“完全没有的事，从一开始就是我追你” 可没想到艾米米根本就不领情，“当初是我使出浑身解数追求你，你看我一个小姑娘太不容易了，所以就勉为其难地成全了。别想再骗我了！” 宋先生肠子都悔青了，当时非得这么告诉她干什么呢？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得埋。 对于哄女孩子这项本领，宋彦哲本来就不精通要领，过去他和艾米米谈恋爱、结婚更多的是两情相悦，情到浓时两人也曾海誓山盟，可真像这样要把艾米米哄高兴了，还要原谅他，宋彦哲实在是没有心得。要知道当初谈恋爱时两人虽然也吵过架，他也主动求和过，可当时没有他喊离婚在前，更没有方可儿这样的女人去家里叫板。 到了最后，眼见自己说什么，艾米米还是在生气，他从早到晚没吃饭，干脆就默默地跟在艾米米的身后，一直陪着她走。 见她速度缓下来就说一声别生气了，她生气的跑走，他就追过去。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在天完全黑透的时候来到了火车站。 新港是国际大都市，车站无论何时都是人满为患，艾米米冲进人群，宋彦哲眼前一花就找不见了她的踪迹。 “米米，米米，艾米米！” 这下宋彦哲真着急了，再确定看不到艾米米后，他发疯了一样四处寻找，他真怕这姑娘一时冲动随便买了票去了外地。在他心里已经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艾米米早已不是那个刀枪不入，整个团队都要依靠她的公司‘女魔头’，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记忆停留在花样年华的小姑娘。 艾米米躲在车站的柱子后面，听着宋彦哲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她的心被深深震撼着，可是想走出过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阻挡着自己的双脚，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一位老奶奶语重心长地说：“那小伙子是找你的吧？你这姑娘太任性了，你老公对你可真好，快出去吧，别把人急坏了！” 艾米米的心被老奶奶几句话说得又疼又暖，宋彦哲昨天醉酒，今天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身体怎么受的了？ 宋彦哲急得出了一身汗，眼前也一阵阵恍惚，忽然他好像心有所感般猛然转身，看到来往的人群中，艾米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你刚才说只要我肯原谅你，你什么都答应，是不是真的？” 宋彦哲几步跑过去，站定在她的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真的，比真金还真。米米，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艾米米像是得到了鼓励，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你在这里大喊三声，我爱你！” 宋彦哲猛地睁大了眼睛，人被雷成了化石。 十几岁的话这样做是浪漫，是感动，可如今他们都已经三十好几，一把年纪，结婚十几载，孩子都上学了，这这这……也太丢脸了吧！ 第二十八章 大声说爱你 艾米米很认真，在她的心中没有比自己喜欢的人亲口说‘我爱你’更重要的事情了。她没有谈过恋爱，醒来后就已经是婚后十几年，她还从来没有听过宋彦哲亲口说过这三个字。 “别闹了，赶紧回家吧！”宋彦哲实在是豁不出去老脸，走到她身边恳切地商量。 艾米米的心刷的一下就凉了，她撇撇嘴，一声不吭地往来时的方向走。 宋彦哲在她身后讪讪地说：“你怎么了？” “不怎么的，没意思，回家！” “我跟你说，我不是不想说，可你想想我都多大岁数了太丢脸了，不行，绝对不行！”宋彦哲是真做不到啊。 艾米米站定脚步，猛然回头，松开咬住嘴唇的牙齿，冷冷地问：“对自己喜欢的人，大声说爱很丢脸吗？” “难道比让你喜欢的人哭泣、伤心、情绪崩溃还要丢脸吗？” 宋彦哲答不上来，艾米米甩开宋彦哲拉着她胳膊的手，突然觉得自己好没有意思，心底的酸涩又开始往上涌，只快步的往前走去，刚走了一步手臂再次被人抓住了，她侧身就迎上了宋彦哲看向自己的目光。 “换个地方说可不可以？”宋彦哲垮着脸恳求。 艾米米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倔强的摇摇头，“不说就算了，以后也都不用再说了！” “真的要说？” 艾米米不吭声，就那么看着他，眼神说明了一切。 “说了你就不再生气了？”宋彦哲咬咬牙，鼓励自己。 艾米米还是那副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意思很明显：生气是我的权利，说不说也是你的权利。 “我爱…”宋彦哲大声喊了两个字便满脸通红，心虚的看看周围近在咫尺的行人，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里，什么音也发不出来了。艾米米气得跺脚，用最大的力气甩开他。 “艾米米，我…..” “我….” “艾米米，我爱你！” 身后传来宋彦哲的声音，艾米米像是被魔法定住了身形，一动也动不了。攒动的人流中，宋彦哲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字一句地大声说：“艾米米，我爱你！” 艾米米的脸蹭地一下也红透了。 周围的人也很快停下了脚步，纷纷围了过来，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像是看西洋景儿一样，盯着这一对奇葩男女，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手机拍照录视频，其中还夹杂着起哄的声音。 “艾米米，我爱你！” “我爱你….” 就在宋彦哲觉得可以‘就地阵亡’的时候，人群里一个小姑娘带头鼓起掌来，紧接着很多人也跟着鼓起掌来。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应，热烈的掌声驱散了宋彦哲的尴尬。 几乎就在同时，又有被爱情感染的小姑娘拉着身旁的男朋友求表白，一时间偌大的火车站里，一对又一对年轻的男女互相说着我爱你。火车站的广场上一簇簇爱情的火花驱散了冬日的严寒。艾米米看着刚刚大声说爱她的男人整颗心融化成了一潭春水。 回家的路上，宋彦哲一直牵着艾米米的手，她不要叫车拉着他一起去坐了公交。已经过了晚高峰，公交车上艾米米靠着宋彦哲的肩膀，很多记忆随着眼前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一点点记起。 毕业一年后左右，两个人租房的事情被宋妈妈知道了。哪怕是宋彦哲再三保证自己没有‘欺负’艾米米还是被老妈狠狠地教训了一大顿，当即让儿子赶紧着手结婚的事情。 老两口把毕生的十几万积蓄拿出来让他们两个人去买房子。宋彦哲坚决不要父母的钱。当时宋爸爸因为身体不好内退在家多年，母亲教书的工资也很微薄。宋彦哲和艾米米步入社会后都想要先回报家庭再谈以后，可宋妈妈坚决不同意，为此三个人僵持不下。 可有一天，宋妈妈打电话给两个人，她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现在新港好地段的房价已经奔万了，如果他们还不考虑结婚的事，买房子也该提上日程了。 十万块就算不买好地段也连20平米都买不到，她和宋爸爸商量把刚拆迁的分的房子拾掇出来给他们两个结婚用，他们老两口去远郊区买个小房子住。宋彦哲再次拒绝，而且在电话里和老妈不欢而散。 当时艾米米刚刚向单位预支了两年的工资给奶奶补拆迁的差价，她本来是想好好做策划这的本职工作，可是文职的工作没有几年的积累是很难大幅度提升薪金待遇的。她如果想尽快赚到钱，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做销售。 任何事情都是风险与机遇并存。 程总告诉她，去做销售他非常支持，也觉得会很有发展，但是如果做不好，那原来的策划岗位也不会再接收她。也就是说，销售做得好，艾米米的收入会大幅度提高，可如果做得不好按照销售岗位的考核机制，工资也许比之前的岗位还要低一半，艾米米有些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 宋彦哲让艾米米不要忧虑房子的事，他单位的福利待遇本身就非常好，贷款买房子用公积金就可以还一多半，现在他转正之后又跟了好几个大项目，不仅工资涨了一大截，绩效奖金也相当的可观，攒上一年就可以首付一个小房子。如果他努力工作，尽早得到升迁的机会，很快他们的生活就会有非常大的改善。 宋彦哲是个行动派，为了让艾米米安心，他下一个六日就带着艾米米去看房子。说起来两个人只是刚刚毕业一年而已的学生，就算早就认定了彼此，但是对于结婚尤其是买房子这件事，之前还从来没有一个特别清晰的概念。 那一年杨柳依依，宋彦哲骑着自行车，艾米米坐在后面的二等上，怀着对未来满满的希望最先杀入了市中心的售楼处。 售楼小姐隔着玻璃窗就看到了他们两个人锁自行车的情形，礼貌的发送给他们宣传材料后就委婉地宣告：现在他们所在楼盘均价一万五，最小的面积是100平左右。两个人顿时嗔目结舌，愣在了那儿。 好像早就知道看上去还是两个大学生样子的情侣会是这种表情，售楼小姐也没有再多说，而是很热情地带他们去样板间参观。 宋彦哲拉着艾米米的手，跟着售楼小姐穿上鞋套，走进了生平看到过最豪华的房子里。第一次，他们知道了什么是豪华装修，什么是儿童房，什么是欧式风格…. 市中心的房子对于他们来说只能是一个小插曲了，就像逛商场一样过过眼瘾。两个人继续骑着自行车往外走。那时新港的市中心面积还没有现在这样大，他们沿着熟悉的主干道一直骑，房价也从一万好几降到了一万、八千、七千、六千…..到后来，他们甚至决定不只看新房子，在二手房中介也考察了很多房源。 那几个月的时间，两个人骑着自行车看房的身影出没在新港的大街小巷，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房子又涨了好几千。 总结了经验和教训后，宋彦哲和艾米米决定不从市中心往外看房了，而是从近郊他们能接受的心里底线的位置开始选房子。 最终，两个人在郊区和市区的分界线处选中了两套备选的房。一套是80平米的二手房，另一套是80平米的新楼盘。两套房子位置相同，单价也差不多，只是十几年房龄的二手房办理贷款后就可以拎包入住，新楼盘现在还是一片空地，期房要到两年后才能给钥匙。 两个人为了要买哪一套房子犯了选择困难症，始终也拿不定主意。一直纠结了好几条，艾米米对宋彦哲说：“如果是同样的价格，我想住没人住过的房子，一砖一瓦都是新的开始，我们的家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宋彦哲看着艾米米，轻轻地把她搂在怀中。 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总是莫名的一致，步调也总是那么合拍。他也喜欢新楼盘的房型和外延样式，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委屈在现在这间破旧的小租屋里又要多住两年了。但是他有信心，在不远的未来，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会让她过上好的生活，他对天发誓。 最终宋彦哲和艾米米还是暂借了宋妈妈和宋爸爸10万块的养老钱，并在半天之内花掉了两个人身上所有的积蓄、签字画押了三十年的贷款条例后，满怀激动的拿着购房合同和购房发票走出了售楼处。 那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两个年轻的情侣没有大人一直担忧的还贷压力，而是对未来更加充满了希望，他们觉得世界竟然是如此的美好，生活实在是太幸福了。他们终于要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不会担心房东收房，第二天就让他们卷铺盖走入。 宋彦哲没有食言。公积金加上各种绩效工资不仅可以还贷，还可以负担两人的生活费，而且按照他在公司的发展势头，年终奖肯定会越来越可观。但是艾米米想到三十年的贷款，她下定决心转做销售。在这之前，她特意看了李嘉诚传，用大富豪的人生坎坷激励自己。 她坚信宋彦哲说的那句话：只要努力奋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她坚定不移的认同：只要相信就会实现。 宋彦哲知道的时候，艾米米已经完成了销售生涯的第一个单子。其中艰辛不足赘言，她只记得自己第一次月收入过万的那天，她干脆把银行卡里的工资都取了出来，非要拉着宋彦哲一起在小租屋里把钞票扔上了天，人民币像雪花一样飞散在小租屋里，四处都洋溢着两个年轻人幸福的笑声和对未来的憧憬。 生活朝着两人既定的方向越来越好。艾米米顺利通过了销售岗位的考核，宋彦哲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里也崭露头角，两个人都成了双方家族的骄傲。 宋彦哲从小就是学霸，他的发展会被大家认为不负众望，而艾米米则更让人刮目相看一点。以往家庭聚会，从小父母离异的女孩子都成为所有兄弟姐妹的大绿叶，可这之后大家把艾米米当成了榜样。继母破天荒地表扬艾米米，她说比起自家名牌大学毕业的侄女，艾米米虽然高考失利了可比对方的月收入还高了不止一大截。 那段时间，虽然宋彦哲和艾米米的事业发展都非常顺利，但是在工作中还是体会到了更多的压力。每当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骑着自行车去看房子。他们小区从还是一片打桩的空地开始，到建设完地基，再到后来亲眼看到小洋楼一层层的盖完。当每看到两人的家有了一点点新的进展，他们都会雀跃好半天。 有一次，他们两个人偷偷溜进了工地，跑到他们房子所在的楼层里去。入目所见四处都是灰秃秃的水泥墙面，可他们一圈圈地想象着客厅如何摆放家具，卧室如何布置，迟迟舍不得离开。最后施工人员发现了他们，硬是把他们赶了出去。两个人被数落得灰头土脸，可是来回骑车两个小时，心里的滋味还是比蜜甜。 回来的路上，艾米米对宋彦哲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你想唱什么？”他笑着问。 “我的未来不是梦！”艾米米笑着回答，大声地唱了出来。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对自己的承诺对爱的执著。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跟着希望在动。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对自己的承诺对爱的执著。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 公交车上，艾米米随着回忆不由自主地哼唱起了这首歌。外面依旧是当年她和宋彦哲一起骑车看房的城市，此刻她的心也随着那段回忆装满了幸福。 宋彦哲听着艾米米轻声唱着的歌曲，随着那旋律也跟着轻哼起来。十多年后，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里再次因为这首歌涤荡起一股力量，喷薄出一股近似于青春的激流。艾米米感觉到宋彦哲的目光，她微微抬起头。窗外是国际大都市璀璨的霓虹，她的眼底只有刚刚在人群中大声说爱她的男人。他们彼此对望着，就像多年前，只要在一起就能拥有整个世界。 “艾米米，我爱你！” 空旷的公交里，宋先生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第二十九章 麦琪的礼物 “宋彦哲，我爱你！” 欧式的户外灯在木制的长椅上洒下一片迷离的光晕。一对年轻的男女在长椅上亲吻得难舍难分。片片雪花在空中舞动，变成一朵朵棉花糖调皮地沾染在他们的黑发上。给整个冬夜带来了童话般的色彩。 当这个漫长而令人窒息的吻终于结束后，他们两个人互相拥抱着，静静依偎在一起，抬起头互相凝视时，彼此的睫毛和头发全都变成一片雪白。艾米米忽然想到‘一夜白头’这四个字，第一次觉得这个成语原来也可以用来描述幸福。 冬日的初雪吸引了不少高层住宅里的居民下楼来赏雪。宋彦哲和艾米米坐着的地方是在一片竹林中，远离小区的主景观，非常隐蔽。 苏姐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家，闲来无事最喜欢满小区‘探索’，偌大的一个小区，只要在园子里发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开她的法眼。 之前艾米米搞的那个什么‘闲置物品交流群’，足足让她八卦了一个月。可惜她在里面发了几次言之后就被踢了出来，可到现在她还觉得那些人都是在现眼。住在这么高档的小区里，没用的东西还不直接捐献灾区，降价销售还不是缺钱又显摆？ “我跟你说啊，你家闺女不结婚就对了！”她和身旁一块遛弯的孙姐从远处向竹林走来，“你看看这多少结完离婚的？就凭你们家这条件，找个没钱的光算计你们家产，找个比你们条件好的男人，回头就在外面也是胡来。” 孙姐撇撇嘴，“那你儿子怎么早巴巴结婚呢？” “男的和女的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解放后男女就平等了，这都好几十年过去了，你怎么张口闭口还歧视女性，你不是女的怎么着？” 苏姐笑着说：“我不是歧视女性，我的意思是说，这男女结婚时间长了，再好的感情也都淡了。女的心善、心软，到时候男的在外面胡来，难免伤心。” 话还没说完，苏姐眼贼的看到了竹林长椅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看什么，小年轻谈恋爱呢！”孙姐拉着苏姐往回走，“快走，怪尴尬的！” 孙姐拉着她的手，把食指伸到了嘴边：“嘘，那男的我认识，就住我们楼上。” “那怎么了？” 苏姐眼底窜出八卦的火苗，熊熊地燃烧着，“胆子可真大啊，在家门口跟小三约会，这也太可气了。” 孙姐惊讶地问：“这不是他老婆？” 苏姐用看白痴的眼光瞥了她一眼：“你见过哪个两口子三十好几奔四十，孩子都上小学了，还能黏糊成这样？我用我人格担保，这女的肯定是个年轻的小三。” “说得也是啊！” “所以我说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没有几个好东西，长得好看又有本事的男人全都不是东西！” “你想干什么？”孙姐最了解这老妖婆，绝不会认为她会好心的替人家老婆打抱不平。 苏姐拿出手机，按下人性模式把这对卿卿我我的男女圈在了镜头里。 “明天告诉你！” 宋小萌对奶奶接自己放学这件事十分抵触。以前上托管班也就算了，可是最近都是妈妈接他下学，再换别人他就不高兴了。艾米米刚进家门，他一直黏着她。 “老师让写阅读笔记，妈妈你给我念书吧！” 宋彦哲本来以为今天宋小萌会去奶奶家住一天的，可打开房门就听到臭小子跟奶奶抱怨妈妈还不回家的声音。他满身的热血顿时被冷水泼凉了。刚刚在小区里，他像个热恋中的小伙子一样拉着艾米米在长椅上亲了好久。这会儿独自运气了半天，又见熊孩子缠着艾米米，气更不打一处来。 “你问你奶奶，你爸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独立了？赶紧回你房间去，快考试，就知道玩。” 宋妈妈把切好的一盘水果和一盘坚果放在茶几上，催着三个人赶紧吃，她尤其是叮嘱小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各种营养都不能少。艾米米发现婆婆嘱咐完三个人后就没了身影，找了好一圈才发现老太太在储藏室里做卫生呢。 “妈，您干嘛呢，快歇会儿吧，回头我收拾！” 宋妈妈说：“你们两平时工作都忙，你爸身体不好，我也不能总来照顾你们。今天晚上住你们家帮着归着归着。” “真不用！”艾米米受宠若惊，在她的记忆里还没有和宋妈妈一起生活过，感觉特别不好意思。 “不用什么啊，快去吃水果吧，你花钱请人，也没空监管，人家糊弄糊弄就走了，我这一会儿就好了！” 艾米米被婆婆推出了储物间，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儿子把所有的开心果都抓到了自己的面前，怕宋彦哲来抢，还用小手将其全捂住了。 “宋小萌，你是没吃过开心果吗，难看不难看？” 宋彦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嘲讽：“看到没？这就是咱俩精心培育的儿子！” 宋小萌却觉得理所当然：“我又没说不让别人吃，可你们就不能等我吃剩下再吃吗？” 艾米米无语了，感觉这个儿子总是能刷新自己对他的新认识，“我就搞不懂了我和你爸爸还有你爷爷奶奶都是一心替别人着想的人，怎么会把你养得这么自私呢？” 宋彦哲说：“他是无师自通！” 宋小萌气得小脸发红，鼓着嘴巴说：“对我不仅无师自通，我还能超越自己，行吗？” 宋彦哲放下手机一本正经地说：“爸爸是在教你，你看我平时是怎么对你妈妈和你爷爷奶奶的，有一次像你这么自私吗？” 宋小萌做了一个鬼脸，“你对妈妈好？才怪！你经常虐待妈妈，也虐待我。” 宋彦哲急了，“你再胡说一下试试！我是打你妈了，还是打你了？” “你是没有打人，可你精神虐待，也从来不关心我们，你和我妈两个人互不关心，互相虐待！” 因为奶奶在家，宋小萌数落起爸妈来有恃无恐，反正只要有爷爷奶奶在，无论怎么作都不会被打屁股。果然在艾米米和宋彦哲一唱一和数落儿子的时候，宋妈妈走进客厅，把两个大人‘教育’了一通。 “你们这样教育孩子是不行的，身教胜于言教，平时以身作则，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吵架、互相关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艾米米见婆婆刚刚才为他们‘服务’过，总不好让老人家偶尔待一天还生气的，赶忙岔开话题，让宋小萌坐到自己的身边，完成老师留下的阅读作业。 “妈妈，今天老师让我们读这个故事” 艾米米拿过电子阅读器轻声地说：“《麦琪的礼物》？” 她和儿子一起分段朗读，随着字里行间的内容，一些被尘封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宋彦哲和艾米米的房子终于下来了。装修成了摆在两人面前的大问题。那时他们两个人工作都特别忙，而且需要学习的地方也特别多，都处在事业冲刺阶段。可是他们一边交着房租，一边还着贷款，装修的事情也必须马上进行。 就在他们两最一筹莫展的时候，张威找上门来。这家伙大学毕业后自己在社会上闯荡了一年，就被爸妈押着考研究生，几经‘磨难’后终于不负众望重回了母校读研。相比较他时间比较宽裕，知道了哥们儿的难处后，自告奋勇的要来帮忙。 张威的家里虽然条件还不错，但是一个平时大手大脚的‘学生’身上也是没几毛钱，特别能体谅这艾米米和宋彦哲的难处，自告奋勇地来帮忙。没多久，来新港‘探亲’的潘海风也心甘情愿的当了壮丁，两人替宋彦哲精打细算，偶尔在家具城门口找了两个‘水貓’，组成了一只业余‘装修队’，拉开膀子就是干。 平时晚上还有周末，宋彦哲和艾米米也一起加入战斗。因为没钱，新房子的装修简单极了，墙上刷乳胶漆，地上铺了木地板，这样的活都是自己来。只有卫生间和厨房才去雇人干，有时累得实在爬不起来了，就躺在木地板上直接睡过去了。一个月下来，几个人足足掉了一层皮。 艾米米十分过意不去，张威大大咧咧地说：“嫂子这活儿我们可不是白干的，你和宋彦哲必须认真请我们吃一顿羊肉串。” 潘海风要去南方，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宋彦哲和艾米米的婚礼，临走的时候和张威一起把身上的钱凑了凑，连钢蹦儿都抖落出来，一起拼钱给宋彦哲买了一个台电视。他们满心愧疚地说惭愧，但是又说虽然现在兄弟们没本事，将来发达了一定补给小侄子。 两人走后，艾米米看着客厅里的液晶电视，总是感动得想要掉眼泪。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大家都这么善良，都这么努力，一定都会越来越好。 在那段一无所有甚至‘债务缠身’的日子里，生活中充满了来自身边朋友和亲人的温暖，充满了来自工作中的成就感和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至今想起来，宋彦哲的心中似乎还有一阵阵地暖流在涌动。 艾米米丝毫不知道宋彦哲此时在想些什么，而是一字一句地给儿子念着书中的故事。 “一对贫寒的夫妇，丈夫有祖传的金表，可是没有表链，妻子有美丽的金发却没有梳子，圣诞之夜，丈夫卖掉了自己的金表，给爱妻买了梳子。可妻子已经卖掉了满头长长的金发，给心爱的丈夫买了表链。为了爱，他们付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虽然他们的好意落空了，但这并不是一个因事与愿违而令人遗憾的结局，黛拉和吉姆之间体贴入微、相濡以沫的感情才是彼此最珍贵的礼物，所以欧?亨利把它命名为麦琪的礼物，是神圣的，充满爱的，寓意深远的礼物。” “妈妈，他们两个人一定很相爱。要是你和爸爸也这样就好了。”小孩子最容易被打动，宋小萌轻轻地叹息着，语气充满了无奈。 艾米米心中一动，一股巨大的酸涩席卷而来，前尘往事突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一年，对于一对走出大学校园不久，刚刚步入社会一年多的年轻人来说，生平的第一颗戒指、结婚戒指和结婚这件事一样重要。尤其是到了年末，新港各大商场前最醒目的广告牌上打出的都是铂金钻戒的广告：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艾米米公司的对面就是新港最大的商业区，午休的时候她也曾一次次地去柜台试戴。女孩子与生俱来对首饰的喜好，让她在那些夺目的石头上移不开眼睛。可是后来，她渐渐不爱去逛钻石专柜了，去的次数最多的是不远处的手表区。 很多大牌子的男式手表贵的惊人，可是她看着那些海报上戴表的男模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比不上宋彦哲。如果能让宋彦哲戴上这样一块表，那一定是她最开心的事。买表这件事不知不觉在艾米米的心中生根发芽，最后成为执念。以前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可现在她工作了，就要结婚了，她也要送给宋彦哲一份美好的结婚礼物。 周末的时候，宋彦哲提出带着艾米米去逛商场。艾米米本能的拒绝，马上要结婚了，逛商场肯定是要给她买衣服什么的，可是对于艾米米来说，现在已经有了房子有了家，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没有。在宋彦哲的软硬兼施下，艾米米还是被拉到了商场，拉到了自己之前去过无数次的柜台。 专柜小姐已经认识艾米米了，对她的喜好早已烂熟于心，见这一次她不是自己而是带着一个气质出众的大帅哥一起来，早早把对方心仪的钻戒拿了出来。可艾米米这次连试带戴都不同意。 “我不喜欢这种戒指，结婚戒指不就是一个象征吗，带这么大颗出去，特别不习惯。” “小姐，这颗你不都试戴好几次了吗？”诚实的专柜小姐直言不讳。 艾米米闹个大红脸：“我改变主意了好不好？” “那您喜欢哪一款？” “我喜欢这个对戒！” “这个纯铂金的对戒？”柜员小姐受不了这种反转，瞪大了眼睛。 “嗯！” 宋彦哲默默地看着那颗女士镶钻的戒指，打折后要9999元，和其他女士钻戒比起来，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可那对铂金对戒一共才六千多块，他又怎能不明白艾米米的小计较？当天，他们什么都没有买，空手回家，各怀心思。 之后两个人忙得都飞了起来。宋彦哲几乎天天加班，有时忙到深夜干脆就住在公司的公寓宿舍里。艾米米挖掘出一个大客户，几乎是不眠不休想尽一切办法做成这个单子。实在无助的时候，她就跑到公司对面的商场里去看她喜欢的那只手表，想象着宋彦哲戴上后帅气的样子。 那天是元旦，艾米米和宋彦哲算起来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好好腻在一起了。可是见面的那一刻，都能从彼此的表情里感受到内心的兴奋和激动。 “我有一个好消息！”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两个人同时开口后，彼此那隐藏了一个多月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了，就算是一向‘城府较深’的宋彦哲插在口袋里的手都忍不住一直在抖。 “你口袋里面是什么？”艾米米的心砰砰地跳着，其实她已经隐隐地猜到了什么，只是心明口不明。 “你要告诉我什么？”宋彦哲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口袋里的东西他一路上都在摸，生怕有任何损坏或者丢失，明明那么大的人了，就像个第一次抢到糖果的小男孩一样。 “我是想说，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艾米米的礼盒揣在卫衣胸前的口袋里，此刻正和心脏挨在一起。 比起艾米米，宋彦哲是完全懵圈的一只，但是在这样的节日里能收到心爱女孩的礼物，又有谁能够不喜欢呢？ “我，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艾米米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收到礼物，哪怕只是一客冰欺凌，也让人满心欢喜。 宋彦哲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蓝丝绒的小盒子，郑重其事的把它递到了女孩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那只被艾米米试戴过很多次的钻戒赫然出现，被灯光折射出的光芒似乎把整个小租屋都照亮了。 艾米米眼圈一红，一只手捂住了心脏。 看到女孩无限惊喜，被感动得双颊绯红，宋彦哲觉得一切都值了。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睛被钻石的光芒映衬得更加黑亮，让人怦然心动。 宋彦哲拿起钻戒，单膝跪在艾米米的脚边。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郑重其事的打上了领带。他虽然不在意容貌，但是从小到大都知道很多女孩子最先都是因为自己的外貌而心生好感。艾米米想必也是一样。进家门之前，他把厚重的大衣就脱掉了，走到镜子前还特意理了理头发，直到确定自己一丝不苟、准备齐全后才走到了艾米米的面前。 此时他说：“艾米米小姐，你愿答应我的求婚吗？” 艾米米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这个一直在人前扮高冷的大帅哥此时煞有其事的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向自己求婚，她的脸更红了。 “宋彦哲，谁让你买这只戒指了？” 佯装生气是艾米米的杀手锏，屡试不爽，果然宋彦哲赶忙解释说，“其实钻戒和铂金对戒相比我看中的不是它们的价格，而是你是否真心喜欢。如果之前你喜欢的真是那对铂金对戒，我今天就把它们买回来的。” 艾米米心底甜滋滋的，低着头不说话。 宋彦哲清了清嗓子说：“从今以后，我所买的礼物只为了让艾米米小姐喜欢，我做的事情只为让艾米米小姐高兴，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让艾米米小姐获得幸福快乐。让我们在未来的人生路上，互相作伴，砥砺前行，互相慰籍，不离不弃。” 艾米米眼圈一红，把自己的无名指递了过去，哽咽着回答说：“我愿意！” 把宋彦哲从地上拉起来，艾米米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那只手表，放在了他的手里，当时他说了很多孩子气的话，但是她记得很多年里，哪怕是他后来的一个月的收入就能买好几块这种‘名表’，他也一直没有摘下来过。 多日后她才知道，宋彦哲为了买这只不算贵的钻戒，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而她在机场等了客户五个小时终于签下了合同，拿到了当月的提成，才买了这块表。 麦琪的礼物，谁说他们不曾拥有过呢？ 第三十章 急转直下 晚上的时候宋小萌不仅又去了父母的卧室，还非要和妈妈一个被窝。宋彦哲实在压不住怒火直接把儿子从卧室里拎了出去。宋小萌站在卧室门口哇哇大哭，立刻把宋妈妈从书房里炸了出来。 “孙子，你都多大了还黏着妈妈睡，奶奶也帮不了你啊！”宋妈妈见宋小萌越哭越伤心，心疼地说，“别哭了，奶奶跟你睡好不好？” 宋小萌使劲儿地摇摇头：“我不要，我就要和妈妈睡。他们之前吵架砸东西，我害怕！” “摔东西？”宋妈妈登时柠起了眉毛，渐渐地就气得心口剧烈地欺负，老人家当即站起身砸门，大声说，“你们俩儿给我出来！” 宋彦哲灰头土脸的从卧室里走出来，宋妈妈没看到艾米米，只对着儿子发脾气：“你们身为父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当着孩子吵架还不够，还摔东西，就不配做个爸妈！” “妈！” “你别喊我妈！”宋妈妈气急了，捂着心口说，“我从小没摔东西教育过你，所以才没把你教育好。” 宋彦哲无奈地说：“您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宋家萌见老爸狠狠瞪他的目光，吓得一缩脑袋藏在了奶奶的身后，见老爸没有真正揪出他来，又探出脑袋补刀，“我爸最坏了，有时拉着我和妈妈还故意开快车，我妈每次都吓得半死，他就一副很解气的模样。” “你就继续胡编吧！”宋彦哲瞪眼。 “我没有胡编！” “彦哲，你现在跟我去书房！”宋妈妈的火气诡异的不见了，可宋小萌隐约觉得爸爸今天大概也要挨打了。 艾米米刚刚胡乱整理好睡衣，宋小萌就抱着枕头被子走了进来，光着脚爬到了大床上。 艾米米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当着孩子摔过东西，所以哪怕隔着门听到书房传来宋妈妈大声的训斥声，她也不敢出去。但她知道在她现如今的所有记忆力里，宋妈妈一直都是十分和善的长辈，从没有当着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爸爸会故意开快车吓唬妈妈解气？你是不是胡编的，小孩子撒谎会长长鼻子！” “我才没有撒谎，又一次你嫌弃宝马车配置太低，你们两人越说越生气就吵了起来。开始吵得很凶，然后我爸突然就不说话了，就把车子越开越快，你说自己最近心脏一直不好受，让他开慢点，他就故意开得更快，看到你都快吓哭了，还偷偷笑呢！”宋小萌绘声绘色的说。 艾米米倒吸一口凉气：“照你这么说，你爸是要谋杀我们啊？” “是只谋杀你。我坐在后面爸爸还提醒我寄好安全带呢，可你坐在副驾驶上老爸都没提醒你系安全带，最后还是汽车不停报警提示，你才自己系上的。” 艾米米：“…….” “他不提醒你系安全带还故意开快车，你都求他了他还不停下来，我爸一点也不好，妈妈你以后都跟我睡吧！” 当晚，七岁多的宋小萌搂着老妈的胳膊如愿以偿的睡着了。艾米米却破天荒的失眠了。她以为自己失去记忆后最恐怖的事情便是被宋彦哲吼着离婚，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宋彦哲竟然想跟她同归于尽？ 快天明的时候艾米米才迷迷糊糊睡着，却又做了噩梦，她梦到宋彦哲指着她的鼻尖大声说：“不负责任，神经错乱，看看马路上随便一个女人都比你强一万倍，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跟你离婚800次了。” 她又梦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大声嘲讽：“30几万也好意思叫宝马车？我家保姆出门开的都是200万的宝马，土鳖，土鳖，土鳖，哈哈哈哈！” 还有稚嫩的童音在说：“你家的宝马是假宝马，你爸妈都是土鳖，你们全家都是土鳖！” 接下来便是宋小萌惊天动地哭声：“妈妈，妈妈…..” 一大早艾米米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了餐桌前，宋妈妈昨晚气得不轻，一早就回家了，子自然也没管做早饭。可宋彦哲大有将功补过的意思，一盘盘从书房里端出早餐来。 艾米米一点胃口都没有，喝了几口粥就食不下咽了。 “怎么了，早饭不合胃口？” 宋彦哲说着，目光迅速扫了一眼咬着中式汉堡的宋小萌。宋小萌心虚地低下头，然后讨好地问：“爸爸，你的早点做得也很好吃 ，好厉害！” 宋彦哲没搭理这个‘叛徒’继续问艾米米：“你没睡好，我送他上学吧！” 此时的艾米米本来正沉浸在热恋中，宋小萌的这些话好似一盆冷水把她浇得透心凉，甚至对未来的夫妻生活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但是那些满满幸福地回忆都提醒她要理智，不要胡思乱想，必须快速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用，我挺好的，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宋彦哲拿出手机扫了一下头条新闻，惊讶地念着标题：“男子为了骗取巨额保险金杀害妻子…..” 艾米米脸色一白，觉得自己的少女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宋彦哲很郁闷，自己昨天还和艾米米在热恋期，今天一大早就感觉情况急转直下。艾米米又回到了几天前那个怯生生有些怕自己的模样，甚至他连看她，她都在回避他眼神。 早上的电梯里人非常多，宋彦哲的注意力都在艾米米身上，可艾米米却发现很多人都在看宋彦哲，那目光绝不是单纯因为他长相出众，而是包含了很多八卦和讽刺的意味。而有些人看向她自己的时候，那种同情的目光就更明显了。 聪慧如宋先生，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可就像他不知道艾米米为什么突然变脸一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早知看看黄历了。 宋彦哲限号，从一楼直接走出电梯去打车。艾米米则领着孩子去地下车库开车上学。一家三口分开后，宋彦哲慢悠悠地向前走，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小萌爸爸，你等一下！” 宋彦哲回过头看到一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男人神神秘秘凑过来。这人自己认得，刚搬来的时候去他家借过电钻，后来还跟他打听过家具是什么牌子的。这个男家也是个男孩，两个小朋友年龄相仿，假期的时候来自家玩耍过。 “大强爸爸，有事吗？” 大强爸爸把宋彦哲拽到大堂外面没人地方，低声说：“昨天你跟一女的….就是跟一女的那啥的时候，被人给拍照了，发到朋友圈里，邻居们都看到了。” 宋彦哲一头雾水：“我跟一女的，那啥跟啥啊？” “都是男人，啥也别说了，你老婆很快就该知道了，想想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宋彦哲听出眉目了，“你说朋友圈里有我和一个女的的亲密照？”宋彦哲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天喝醉了酒的事，忍不住头皮一麻。 “我一个咱小区邻居的微信都没有，我是从我老婆朋友圈看到那照片的，你跟那女的抱得紧紧的，简直了！”大强爸爸看看时间赶忙说，“我早上约了人，不跟你说了。赶紧想想怎么哄你媳妇。自求多福吧！” 宋彦哲愣在原地，几秒钟后整个人带风冲进了电梯直奔地下车库，太憋屈了！ 宋小萌坐在车子里，艾米米正在车外跟人说话。 同在物品闲置群刚认识的‘好姐妹’拉着艾米米说，“我妈朋友圈里有你老公跟别的女人亲热的照片，她死活不让我外传。但我估计你还不知道，你得早做心理准备。” 宋彦哲怎么上的车，艾米米怎么把孩子送进的学校她都是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只有昨晚和今天这两个爆炸性的消息，等她重新走到车子前，发现宋彦哲已经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上。她之前的恐惧更强烈了。 宋彦哲看到艾米米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也听到谣言了，好不容易等孩子上学了，想赶紧跟她聊聊。可他还没有开口，就听艾米米坐上车后，轻声说：“你早上说的那条新闻，男的是不是因为婚外情想谋杀妻子？” “可能吧，谁知道呢？”宋彦哲心不在焉的答道。 艾米米瞪大了眼睛看向宋彦哲，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宋彦哲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一大早就背了一口大黑锅又见艾米米这幅表情，宋彦哲的心里很不爽，他可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男人，本来还想大概解释一下的，可既然是这样那就索性一个字也不用提了。 太可气了！ 艾米米理智上是不相信宋小萌的话的，可是潜意识里又觉得如果是事实，那是相当的可怕。毕竟自己刚刚失去记忆的时候，宋彦哲是恶狠狠地要和她离婚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看到书上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如今的艾米米虽然处在热恋期，但是在她的记忆里网络远远没有如今这么发达，丈夫因为小三骗保谋杀妻子，实在是把她吓到了。 和宋彦哲不同的是，艾米米是个急性子。在宋彦哲面前，只要她心底有事就忍不住想和他说明白了。 艾米米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纠结地问：“宋彦哲我有话问你！” “问吧！”宋彦哲瞥了一眼艾米米脸上隐忍的表情，更觉火大。他都当着所有火车站的人大声说爱她了，他们两不是在热恋期吗，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一夜之间她竟然真因为别人几句话真的怀疑他，她到底还想要他怎么样？ 还是说，艾米米又回到以前了？ “那个，那个我想问，你不用上班了吗？” “………”宋彦哲一噎，瞟见她那怂怂的表情，没好气地说：“一会儿再去。” “哦！” 艾米米本来还在犹豫，可是在受不了身旁这个男人的低气压和冷空气，他一言不发，好像早就洞悉了你的想法，却就在那静静的等着，等着你要么爆发要么崩溃。 “我想问你…”艾米米给自己打了半天气，终于鼓足勇气，大声问出口，“你是不是曾经开快车，想谋杀我？” 艾米米见宋彦哲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干，她赶忙改口，“是想和我同归于尽！” “我想开车谋杀你？”宋彦哲立刻青筋暴起，大吼一声说，“我想和你同归于尽，艾米米你有没有良心？” “那还有你是不是真在外面有小三了，要不怎么照片都被人拍到发朋友圈了呢？” “艾米米！” “你是不是一直骗我，其实你早就出轨了？” 艾米米的话刚出口，就见宋彦哲一脚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子就快速开了出去。现在是早高峰，路上的车特别多。宋彦哲脸色惨白，一言不发，艾米米只觉得特别渗人。 “宋彦哲，你慢点开，我害怕！” 不说还好，宋彦哲疾速前进，他们的宝马在车流中穿行，艾米米开始的时候连安全带都没来及系，手忙脚乱的扣好安全带，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捂着心脏，额头冒出冷汗。 本来她是有点不信的，可是此时她却相信了。原来自己真是怕开快车的，原来宋彦哲生气时真的不顾她的安危。 “宋彦哲，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你是不是也要学那个骗保险的渣男？” 猛然间，艾米米看到他们的车子正向左前方的一辆suv撞过去，她顿时睁大了眼睛，大声尖叫起来：“啊…….” 第三十一章 爱情的滋味 极度的恐惧中，一段被遗忘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晕染开来。 汽车城里，宋彦哲拉着艾米米一家一家4s店溜个遍。艾米米特别激动，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宋彦哲得胃炎的那一天，自己叫不到出租车，宋彦哲的体力也走不到马路口。当时她就想，要是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该多好啊，可如今短短两年时间就要梦想成真了！ 他们马上就成为有车一族，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坐骑了，想着就特别激动人心。 在艾米米和宋彦哲毕业的这两年时间里，国家的经济迅猛发展，各行各业给予肯努力的年轻人无限机遇。宋彦哲在世界500强的企业里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如今所在的项目小组，研发了安斯通罗最新一代的智能手机产品，他成了其中的核心技术人员之一，多次去国外培训学习。每天这男人都兴致勃勃的，就像时间怎么也不够用一样，如果不是为了陪老婆，他恨不得24小时都扎在公司里，不是因为压力使然，而是完全出于对工作由衷的热爱。 从宝马和奔驰的4s店里走出来，艾米米拉着宋彦哲的胳膊就走进了一家国产车的展厅里。艾米米激动的说：“我跟你说啊宋彦哲，奔驰、宝马、奥迪这些所谓的bba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些人的虚荣心才专门存在的，咱们家可不需要，别说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就算将来我们有钱了，也要一直支持民族工业。咱爸说得对，车子不就是一个代步工具吗？几百万和几万块走在马路上都得磕磕碰碰，根本就没必要买那么贵的。” 宋彦哲听后笑了，摸摸艾米米的头说：“你这想法和一般女孩子真不一样，那广告怎么说的，女人的一生都离不开奥迪和迪奥。可照你的意思说，海马和宝马都是一样的？” 艾米米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在我看来，这两者之间除了宝马贼贵以外，就是没什么区别。既然都是代步工具，能买便宜的还能支持民族工业，何乐而不为呢？” 销售员都被艾米米带傻气的天真给逗乐了：“您这话说得虽然夸张，其实还真挺有道理的。如果所有人都能支持国产车，咱们国家的民族工业早就振兴了。” 宋彦哲说：“那也得质量过硬才行啊，车是便宜，天天跑修理厂也受不了啊。” 销售员赶紧说：“所以咱们这款车的发动机是合资的，价格便宜质量又好。我听说您就是在外企搞研发的，要想要振兴名族工业这件事，还得寄托在您这样的高知身上。赶紧把外国的高科技学到手，然后研制出领先世界的中国品牌。” 宋彦哲笑了笑：“你这跟我媳妇一唱一和的，说得我还真动心了。” 销售员正色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每天进口车4s店出来的顾客来这都会一通埋怨，说一旦钱够了，绝壁去买bba，实在没办法才来买我们的车，搞得我们也总觉得低人一等似的，您爱人这话说得特别提气。” “听你这么说，这车是最适合我们的。” “那还用说吗？只要您二位不挑名牌，这车真是性价比特别好！” 宋彦哲看向艾米米，她搂着他的胳膊，笑得又甜又软：“就买这辆吧，我觉得特别好，没有比它更适合当咱们坐骑的了。”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下就把这辆国产小轿车提回了家。宋彦哲和艾米米都已经考过了驾照。之前没有私家车，可宋彦哲经常开单位的车出去办事，而艾米米的驾驶技术还远不如刚拿本的那段时间呢。宋彦哲平时上班坐班车，但是严令禁止艾米米在驾驶技术过硬前独自开车上路。 那段日子里，在平时下班后或者周末时宋彦哲都会陪着艾米米练车。别看艾米米在工作和生活上都挺独立的，但是开车特别没有天赋。宋彦哲怕她在路上出意外，坐在副驾驶上一遍一遍耐心地指导，从不厌烦。 直到有一天，艾米米的车技算得上娴熟了，宋彦哲一个松懈没注意，她就一脚下去把刹车踩成了油门。 “老公，啊…..” 车子撞在了大树上，宋彦哲为了保护艾米米，第一时间过来抱住了她的头。可自己的头却撞流血，去医院缝了好几针。与此同时，还没有正式服役的‘小黑’就生平第一次进了修理厂。 艾米米想起在医院里，她掉着眼泪对宋彦哲说：“老公，你怎么那么傻，为了我命都不要了吗？” ……………. 宋彦哲一个急刹车，车子猛然停在了路边。 艾米米的记忆也随之嘎然而止，再看宋彦哲时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宋彦哲….” 可宋彦哲根本不想再搭理艾米米，猛地推开车门，头也不回的摔门就走。 晨风吹乱了宋彦哲的短发。他听到了艾米米在自己身后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却一个字都不想听。他实在是太气愤了，说不清是心中委屈还是因为恼羞成怒。 艾米米一个人在车子上追悔莫，她再也不相信宋小萌说的话了，一个肯用生命保护自己的男人怎么会想要开快车伤害彼此呢？ 静静地坐在车子里，她突然好怀念记忆中的时光。 那时工作之余，两个人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开车去兜风，小黑就像他们第一个宝宝一样，被他们两个人也宠上了天。他们根本不会嫌弃几万块的国产车配置低，相反春夏秋冬都会给‘小黑’各换上一套新衣服。只要发现有轻微的划痕和刮伤，都心疼得不要不要的。那时，他们坐在一台国产的小车子里，从内到外满满都是幸福的滋味。 “我以前在小说里看过一句话，最浪漫的事莫过于热恋中的男女在国际大都市的夜色里畅游车河。” 此时艾米米随着回忆喃喃地念到，她盯着车窗外新港最美的河流，眼底迸射出的光芒比星光还要璀璨。 艾米米魂不守舍的回到家，刚刚换好鞋子，微信的提示音就传了过来。 “小艾啊，赶紧去业主群看看！”艾米米知道自己也在小区的业主群里，但是失忆后一直没有看过，还把群状态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此时打开一看，就发现群里已经炸营了。几乎是所有男性集体禁言，一路女同胞齐齐声讨渣男，尤其是有两三个女汉子已经到了义愤填膺地地步。 艾米米迅速地翻看群内信息，终于在几百条留言前找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在飞舞的片片雪花中，亲热的搂在一起，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和甜蜜。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手机屏幕，觉得竹林、白雪、爱情这三样构成了一个童话世界，唯美又动容。 照片又被顶没了，刚刚沉默几分钟的群又一次开启了‘扫渣’行动。当代社会中年少女们对男性出轨已经达到了零容忍状态，再次开骂又引起了新一轮高潮。 “那个，邻居们我声明一下，照片上的人其实是我老公！”大概是从昨晚开始，艾米米的精神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此时手一抖竟然多打了两个字。 激烈的业主群瞬间安静下来，可几秒钟后又再次沸腾了。好多人先后@老鼠爱大米，更多的是安慰和鼓励。 这时苏姐的私信又来敲她了：“小艾啊，想不到这个人真是你们家宋彦哲啊。不过你也别难过，各家各户都是这么过的，你看着表面幸福的两口子，不知道多少外面都有小三的，就连最近好几对明星不也曝光了吗？” 艾米米没再往下看，想了想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直奔了衣帽间。昨天的外套因为下雪被她收起来了，她赶紧把外套找出来，还有围巾……然后冲到阳台上从洗衣机里翻出昨天的外裤。重新穿戴整齐后，她想了想，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干脆把昨天晚上头上的发带也翻了出来，戴在头上，最后穿上昨天的靴子拿起手机飞向电梯。 很快，又一张照片传到了业主群里。烈火烹油般的气氛一瞬间冷却了下来。艾米米发的是一张自己的特写。她坐在昨晚竹林中的长椅上，露出全部的五官，对着相机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那个，邻居们我声明一下，照片上的人其实是我老公和我！” 这一下整个群彻底的沉默了，好半天没有一个人发声。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她又给了自己发带和鞋子的特写。 “不好意思，我们俩儿给大家添麻烦了。” 终于，第一个男同胞发声了：“人家两口子大半夜找地方卿卿我我碍着谁了，你们这些女人啊，乌龙了吧？” 紧接着又有另外的男士附和：“你当人家是傻瓜，出轨还带到自家小区里来？拜托进群请先带脑子。” 苏姐终于按捺不住了，理直气壮地在群里说：“这也不怪大伙，谁见过孩子都老大的两口子在自家小区里搂在一处看雪景儿，又不是拍电视，难怪叫人误会。” 艾米米看着屏幕，下意识的就回复了一条：“为什么孩子老大了，夫妻俩儿就不能搂在一起赏雪约会？” 这句话一出，再次让广大的‘中年少女们’热血沸腾了。之前的声讨全都变成了羡慕、祝福和赞同。 “@老鼠爱大米这句话说得对，100岁的夫妻就不能约会了吗？” “昨天刚下雪的时候，我也好像带我老公去赏雪。” “今天我们也要去约会，哈哈哈哈！” “……….” 艾米米看着满屏的欢声笑语，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站在冷风中，也觉得特别温暖。而她好像有点想宋彦哲了，明明刚刚分开，就迫不及待想要见面，除了内疚想要道歉外，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滋味了吧？ 宋彦哲没有去上班，他在街上兜兜转转，打了一通电话后，去咖啡厅喝点东西调整一下情绪。 李薇是午饭后去见的宋先生，两人通过一个共同的朋友相识，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她对之前艾米米的状况也一直关注。当寒暄过后，她在座位上坐好，却看到英俊潇洒的宋先生脸上的表情失落极了，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一样。 “宋先生，您爱人是不是又出什么问题了？” 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现在不太确定她的记忆恢复到哪种程度了，我是觉得她可能很快又要变成之前的样子了。” 李薇问道：“您爱人以前是什么样子？我很久前听您大概描述过，现在能详细再跟我说一下吗？” “她以前….”宋彦哲想说艾米米以前易怒、多疑、爱翻旧账、脾气暴躁、无法沟通、有狂躁症，可是话到嘴边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最初‘怒胆雄狮’的一次次怒吼被最近脑海里一幅幅记忆中的画面取代，她以前分明不是那个样子的。 李薇见宋彦哲一直沉默着，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说：“或者您可以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跟我讲一下。” 昨夜刚刚下过雪，白天又刮起了西北风，户外的气温冷得骇人。坐落在欧式风情街上的法风咖啡馆里则是午后的暖阳正好。 宋彦哲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透过落地窗，他可以清晰地看着街道上过往匆匆的人们，却不被嘈杂的喧嚣声打扰，耳边是优雅缓慢的钢琴曲，一只白色的喵星人躺在竹筐里，肆意的酣睡。 宋彦哲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骨瓷杯子上，袅袅的咖啡香萦绕在他的鼻尖。李薇听着他缓缓的叙述最近发生的事情，渐渐地看到这个英俊的男人眼底的焦躁渐渐消失了，他嘴角不自觉的弯起，形成一个优美迷人的弧度，彰显着他越来越好的心情。 “宋先生我可不可理解，您爱人失忆之后的言行对您产生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宋彦哲点点头：“以前很多在我看来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本就不可能解决的问题，在她失忆之后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李薇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优雅的理了理长发：“她的记忆最初停留在16岁，然后在不同的刺激和诱因下，记忆逐步恢复，除了很多之前不可调和的矛盾和问题被她轻易解决外，她还让您看到了很多之前看不到的问题，比如交友和育儿还有家庭关系之类的，是这样吗？” 宋彦哲直言不讳：“是这样的。她之前没有那样的勇气，评判是非的标准也早和传统意义上的对与错大相径庭。失忆后，她的人生观很简单。认为对的就去做，认为错的就去阻止，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样对你来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宋彦哲认真地思索着，“开始觉得很荒谬，后来我渐渐觉得很轻松，所谓的压力和担子轻了不少，很多不用背的责任卸下了，很多之前在意的目光不用理会了，对与错的标准简单清晰了，做事也就不用纠结自虐了。” “可是宋先生，我坐在你的面前，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非常大的压力。更准确的说你的内心正处在恐惧中，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 宋彦哲有些不耐烦了：“我没有恐惧，我只是生气了。” 作为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李薇很容易就洞悉了面前这位男客户的内心：“宋先生，我的咨询费一小时5000块，如果您不是真正需要我的帮助，完全没有必要花这冤枉钱。” “………” “如果您能把自己内心的感受完全说出来，我们今天谈话的效果会更好。”李薇笑了笑说，“或者我来替您说，您若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就直接打断我。” “这这段日子里，您一直想要离婚的妻子被眼前这个记忆停留在十六岁的妻子取代了，不仅是她，您也随着他像是回到了十六岁，重新想起了两个人之前的过往，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您被自己的妻子重新吸引，然后再次爱上了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开始恐惧眼前的‘爱情’会突然消失，等您爱人的记忆全部恢复后，你们又将重新过上之前的生活。” 宋彦哲的心脏一阵紧缩，本能地就去否认。可渐渐地他觉得自己满肚子的火气和失落正像一只被戳破了的皮球，慢慢变散去了。 “你说得对，我爱现在的艾米米，我不能确定她彻底恢复记忆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始终也想不明白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为什么会走到离婚那一步。我贪恋现在的爱情，但我知道所有的问题终将有一天会重新摆在面前。” 都说沉思中的男人最有魅力，李薇觉得宋彦哲把这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宋彦哲再次端起咖啡，又恢复了往日冷静内敛的神态：“所以，我应该珍惜艾米米彻底恢复记忆前的这段时光。” 当下，宋先生做了一个决定，将今年所有的年假都歇了。他自己就是负责人，一封邮件就走完流程。 第三十二章 暖心之夜 宋彦哲走进楼栋大堂，楼宇管家便笑着冲他点头。他微微皱了眉头，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可也毕竟人言可畏。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想起早上的传言他觉得别扭极了。 男管家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从前台跑过出来主动给按电梯：“宋大哥，我女朋友说让我多跟您学习呢！” “跟我学？”宋彦哲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女朋友说您颜值高、房子贵还特别浪漫，就是所有女孩心目中的丈夫标杆儿。” 宋彦哲一头雾水之际，玻璃门外又风风火火走进来一个一米九几的男人。 “小萌爸爸，你这也太非主流了吧？” “大强爸爸？”宋彦哲站在原地，感觉到一只‘熊掌’厚厚地拍在自己的肩膀上，沉甸甸的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你没事大半夜冒着雪带你媳妇去小竹林里吹什么西北风啊？想干嘛家里不就办了，我媳妇今晚也要我跟你学，要老命了！” 宋彦哲总算听出了眉目：“你听谁说的？” “都说我媳妇了吗！”大强爸爸郁闷极了，“你媳妇为了证明你清白今天自个儿在小竹林里摆拍了半个小时，整个小区人都知道了，昨天跟你约会的不是小三，是小萌妈。这事整的，你们两口子还够有情调的，拿自己当十八啊？” 宋彦哲从肩膀上拉下某人的‘熊掌’，淡淡地说：“你说得也没毛病，不过吧，我们就是这么年轻，没办法！” 电梯来了，宋彦哲先一步走上去，很不厚道地按上了电梯。大强爸爸长得人高马大，但是身型灵活，肩膀一台人就挤了进去。 “年轻什么啊，咱俩孩子一边大。” 电梯门合上，迎面电梯呈亮像镜子一样把两个男人映照出来。大强爸爸看着自己黑黑的一张脸，再看看旁边白净斯文的宋彦哲，都是同龄人却像相差十几岁似的，下意识的撇撇嘴。而宋彦哲像是故意气人一样，摆酷般的整理整理头型，越看越帅。 苏姐也站在电梯里的角落里，她刚从车库上来，双眼像探照灯一样盯着宋彦哲。她以为自己在整个小区里种了一只超级大瓜，没想到这瓜没被大家吃到，却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老夫老妻秀了一把恩爱，今天一下午碰到小区熟人，那目光都像巴掌一样啪啪的打脸。现在又看到宋彦哲得意洋洋的模样，好像故意跟她炫耀一样，脸气得都绿了。 宋彦哲刚进门，艾米米就像日本小媳妇一样跑了过来拿拖鞋，递热水，大有将功补过之意。宋彦哲一直虎着一张脸，默默接受服务却根本不拿正眼看她， 他的余光偷偷留意着餐桌。桌子上火锅兹兹地冒着热气，周围摆着荤素十几个盘子，下雪天吃这个正是时候。 艾米米微信道歉很多次无效后，忐忑了一整天，见宋彦哲还是没有消气，干脆规规矩矩地站好，鞠了一躬说：“老公，我错了。” “哪错了？”宋彦哲勉为其难地说。 艾米米毕恭毕敬的回答：“我不该误会你开快车是要与我同归于尽，更不该听信谣言说你搞不正之风。” 站在洗手间门口提裤子的宋小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感觉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那么厉害的老妈竟然跟老爸毕恭毕敬的鞠躬道歉，老爸这也太威风了吧？ 要知道以前两个人吵架，要么以老妈胜利告终，要么以老爸摔门走人结束，再不济也是两人互怼、冷嘲热讽。 尤其是妈妈发飙的时候，多厉害啊，多吓人啊？ 现在竟然会鞠躬道歉，吓坏宝宝了！ 提好裤子，宋小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慢吞吞地走到老爸的面前，立刻学着老妈的样子，毕恭毕敬地给宋彦哲鞠了一躬，认真地皱着小眉头说：“爸爸，我错了。” “哪错了？”宋彦哲惜字如金，如同宣旨。 “我不该为了不独立睡眠，在妈妈面前说影响家庭团结的话。”宋小萌撅起了小嘴巴，心想他确实没有说谎，当初爸爸就是开快车吓唬妈妈了，但是他更知道好汉不能吃眼前亏的道理。 宋彦哲沉着一张脸，本来不想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们，可艾米米突然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又是一个，他立刻破功了。 “怎回事，感冒了？” 艾米米摇摇头，“没事的，今天在外面站得久了，好像有点着凉。” 宋彦哲下意识地就拉起了艾米米的手，发现果然握在手里也是冰冷一片，立刻二话不说拉着她往餐桌前走，“赶紧吃饭吧，火锅最治感冒了。” 宋小萌感觉自己完全被忽视了，他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老爸生气之后不但就这么轻易原谅了老妈，竟然还给老妈夹菜，而老妈也不停地给老爸夹菜，他们不是应该互相不搭理，至少冷战三天以上吗？ 宋小萌看到爸妈之间这种和谐的氛围，自觉地去卫生间洗了手，他很担心自己不洗手的话会被团结的爸妈一起赶下桌。 艾米米今天犯了错，压根就没想过宋彦哲会这么快原谅自己，还意外的看到他给自己夹菜，更觉得受宠若惊。宋彦哲给她夹一次菜，她就说一声谢谢，然后立刻又给他回夹过去。宋小萌看了一会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把锅里刚刚煮好的羊肉分别放到他们的碗里。 “爸爸，妈妈你们吃，我来放东西！” 宋彦哲和艾米米同时提起头，看着宋小萌跪在了椅子上，正学着大人的样子往火锅里添东西，积聚在各自身体里一天的寒意彻底被驱逐干净了。 这是一个迟来很久的暖心之夜。 当夜，艾米米守在宋小萌的床边，拿着《淘气包埃米尔》轻轻地念着。 “住在养老院里的老人从来没有吃饱过，埃米尔的妈妈认为这是一个大灾难，她必须得为这些老人做点什么。在圣诞节的前一两天人们看到埃米尔和爸爸妈妈抬着一个大篮子走在积满白雪的路上。篮子里放着一家人为老人们准备的香肠、肉冻、火腿还有长面包、猪血豆腐、椒盐饼、蜡烛、还有送给老爷爷的鼻烟壶。” 宋小萌拉着妈妈的手，眼皮渐渐合拢，临睡前他喃喃地说：“妈妈，你们吵架摔东西，我真的害怕。” 艾米米合上手中的书，抬手关掉墙上的壁灯。睡着的宝贝看上去像是坠入人间的天使，她低下头轻轻吻了儿子的脸颊，心头一阵阵地疼痛。孩子小时的情形她还没有记起来，但是她可以肯定自己当时一定是满怀期待。 可老天爷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可爱健康的宝宝，她竟然一次次在他面前剧烈的争吵，甚至摔东西，自己怎么舍得？ 主卧里，宋彦哲洗完了澡，静静地靠在床头，此刻他的内心也是愧疚的。 在他的记忆里，这好像是儿子近几年来第一次主动道歉。静下心来想，他之前确实不止一次的在车子里与艾米米争吵，故意开快车泄愤也并不是谎言。儿子主动为自己夹菜的小小举动，竟然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不知何时艾米米已经躺在了他的身边。近日来他对她的渴望每到夜晚便无法自抑，可是今天儿子终于自己去睡了，他却只是把艾米米搂在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艾米米枕在宋彦哲的胸膛上，眼底一片清明。 宋彦哲轻声问：“怎么还不睡？” 艾米米在寂静的夜里，睁着大大的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寻找答案。 “我已经想起很多事情了。只是还有一个始终不明白的问题，怎么也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宋彦哲轻声地问。 “高考的时候是因为我得很严重的肺病住进了传染病医院不能去学校所以没有考上好的大学。大学毕业的时候因为要尽早独立，不再给家里产生负担所以放弃了考研，放弃了自己想学画画的梦想。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因为要回馈家庭，而没有条件深造。 工作稳定后又因为结婚买房、筹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而努力赚钱。可是我现在明明记得有了第一套房子，有了第一辆车子，工作也已经进入了正轨，我们为什么仍然没有继续去念书呢？可能你觉得我这个问题很老土、很过时。很多人已经早告诉过我，现如今学历就是一张废纸，但是我们和别人不一样啊，当初埋在新大门前的许愿瓶，后来我们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宋彦哲之前完全不知道学习这个执念在艾米米的心中竟是这般的根深蒂固。她在失忆前不仅从未提起过，还曾经洋洋得意的对他说，现在自己手下有多少个研究生甚至还有博士生，原来在潜意识里竟然有这样一道疤痕深埋在她的心中。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学历确实并不十分的重要，尤其是有了多年的管理和技术经验后，学历在能力面前或许真的不值一提。” 艾米米点点头，眼皮一点一点地发沉，最终什么也不想说了，就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了。宋彦哲看着她静静的睡颜和宋小萌非常相似，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艾米米睡着了，宋彦哲的意识却格外的清醒，想着她睡前说的那些话，独自陷入了沉思。 睡梦中的艾米米梦到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开心的过往，她竟然在梦中笑出了声来。宋彦哲开始被吓了一跳，然后无奈的摇摇头。 宋彦哲回想起，那一年自己在公司意气风发，成为了技术部最年轻的骨干力量。和他一起入职三年的王天俊也一样在岗位上风生水起。三年的时间里两个人只要时间能碰上，中午总是一起去饭厅。王天俊是清大的高材生比宋彦哲年长一岁，平时里可以算得上是宋彦哲的上级，两个人年龄相仿、志趣相投、气场也算得上互相融合，平时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一天，宋彦哲看到王天俊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表情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他宣布了一条晴天霹雳的消息。 “各位同事，我今天刚刚向总经理正式提出了辞职申请，以后就不能继续跟大家一起工作了，未来两个月是我的交接期，手中的未尽事宜力求善始善终，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宋彦哲当时完全傻掉了，根本想不出这位在公司里前途无限光明的兄弟，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晚上在酒吧里，王天俊对宋彦哲说：“我拿到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想去继续深造一下。” 宋彦哲万万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看来王天俊也和自己一样，都是出自普通家庭，凭借自己的能力刚刚成家，彼此刚刚喝过对方的喜酒，却不想他们夫妻两个人早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几杯过后，王天俊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我有点不甘心。哪怕是我在公司工作一辈子，最核心的技术也轮不到我们中国人掌握，无论公司给我多好的福利待遇和职业规划的前景，我始终不能认为这里是值得我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 宋彦哲说：“王天俊，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王天俊笑着说：“必须的，如果一个人连梦想都没有，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你爱人和你一起去美国吗？”他又问。 王天俊得意洋洋地说：“当然，她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虽然我们不在同一所高校，但是总不至于长期两地分居。你大概都不知道，我老婆从上班第一天起就励志要去世界一流的大学深造。我们两个人是志同道合，夫唱妇随。” “………” “到那边肯定生活上要拮据一点，但是我觉得我们还年轻，世界这么大，总有更广阔的未来等着我们去创造。 第三十三章 暖心之夜（二） 酒吧里灯光闪烁，舞台上抱着吉他的男歌手唱着关于梦想和爱情的歌曲。宋彦哲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鸡尾酒的后劲儿有点大，回到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醉了。眼前的景物一阵阵的漂移，隐约他像是又回到了新港的大门前。 艾米米刚刚加班回来没多久，看到宋彦哲喝得脸色绯红，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隐隐有些不对劲儿。她手里还抱着电脑，给客户的ppt还没有做完，刚刚在单位小组成员一起讨论了半天，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心想自己大概今天又要通宵了。艾米米皱眉看着宋彦哲，不确定他有没有喝醉，她实在是没有照顾喝醉酒的经验。 宋彦哲把她拉过来圈在自己地怀里，轻声地问：“还记得我们埋在新大门前的漂流瓶吗？” “记得！”艾米米认真地坐好，仰着头看着宋彦哲。 “王天俊辞职了，他要去斯坦福大学继续深造。今天他请我们全部门的人去吃饭然后又单独和几个去了酒吧喝几杯。” 艾米米把电脑扔在一旁，搂着他的胳膊问：“辞职了？” “不仅是他，我在回家的路上，给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打了电话，他们也都知道了王天俊辞职的事。而且总经理助理李明毅准备去长江商学院读mba，月底的时候也会提辞职。” 艾米米惊讶地问：“这个两人一个是技术部的骨干，一个等同于你们公司是半个总经理，竟然舍得辞职？” 宋彦哲闭上眼睛，搂住艾米米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艾米米听着他胸膛内传来一脉一脉剧烈的心跳，轻声说：“要不我们也去深造吧。” 如今两个人已经工作三年了，买了房子、有了车子、还清了第一套房的贷款，虽然还没有多少存款，但与刚毕业的时候比起来也算是天壤之别了。 宋彦哲没有回答，闭上眼睛已经睡着了。 艾米米先帮他脱了鞋子，又换了睡衣，然后去卫生间拿热毛巾擦了脸和手，最后在他的旁边静静坐了好一会儿。 去继续深造？ 艾米米望着这间简单装修的婚房，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明明只有三年，刚毕业时的那种心境早已经截然不同。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开会、约客户、做方案忙忙碌碌的生活，虽然很忙很累，甚至几乎一天所有的时间都会被占满，连12点前睡觉都成了对自己的奖励，可是她觉得很充实，每天都充满激情而且回报颇丰。 她和宋彦哲凭白手起家，如今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同龄人中绝对算得上小有成就。尤其是这三年里，新港的房价飞涨，他们的这套房子一平米翻了三倍不止。比起很多家庭富裕甚至如今学历更高的同学、朋友来说，身价已经比他们高了不止两百万。 每次家庭聚会，他和宋彦哲也都是亲戚们的焦点，各种赞美羡慕之情不绝于耳。买房早，工作能力强，凭着满身的干劲儿儿，她相信两个人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让艾米米现在这个时候选择辞职去全职上学，她好像已经不能接受了。 但如果是宋彦哲，只要他想，她一定全力支持。 凌晨一点钟，25岁的艾米米坐在台灯下，认真地修改着白天未完成的app，再次向窗外望去，天边竟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入目所见，新港这所国际大都市像刚刚睡醒的雄狮，舒展着四肢，准备昂首嘶吼。她合上电脑，去洗手间洗澡刷牙，认真的换衣服化妆，再次走出家门时，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三年的时间，艾米米所在的公司也搬到了新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cbd中。她如今也已经是从头到脚、从牙齿到指尖都武装得一丝不苟的白领丽人。公司大厅的格子间足足能容纳几十人。这几年电子商务在中国的蓬勃发展也给这家几年前才刚刚创业的公司带来了无限的发展机遇。 “米米，我报考了今年春季的在职研究生，你要不要一起？” 同部门的蔡菲菲给她带了老妈做的寿司卷，她连盒子一起放到了艾米米的桌子上。艾米米没空吃，风风火火地打开电脑，按下打印键后，立刻拿起电话约客户见面。 “今年恐怕没时间了，任务还没完成，还几个大客户都得死盯，一心二用到时哪个也没干成。” 蔡菲菲说：“那是你给你自己定的任务太高好不好？” “我是组长，当然要以身作则。”客户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艾米米去拿方案的时候，想了想说，“如果去英语培训机构补补英语，我觉得可以有！” 蔡菲菲立刻不住地点头：“我妈也让我好好恶补英文，说以后只会哑巴英语的人完全没前途，我现在就查查。” 程总刚刚走进公司就看到艾米米在复印机旁拿文件，笑着让她来一下办公室。艾米米不明所以跟了进去，程总把下个季度的任务分配表拿出来递给她。艾米米看着上面的一串数字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好几次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要不敢相信，今明两年电子商务在我国将迎来更大的发展。但是各企业也面临大鱼吃小鱼的严峻局面，如果我们不能占领市场，就会被淘汰。可是如果我们可以放手一搏，未来我们的公司就会上市，而像你这样的元老级员工会分到股份，将来的身价不可估量。” 艾米米看着面前的程总，作为员工她对这个大boss和多数员工一样是发自内心的崇拜，而因为她亲自经历过公司艰难的时期，亲眼看到过程总带着团队创造了很多奇迹，所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你看到这个销售额的背后，有能力的销售人员一年可拿到多少佣金？这样的回报，完全是一个浓缩人生的机会。而且我一直非常看中你的能力，米米，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公司会给你提供更广阔的人生舞台，达到同龄人根本不肯能企及的高度。但是你自己放弃，我就帮不了你。” 艾米米拿着文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蔡菲菲探过头来说：“我看了好几个成人英文补习机构，学费挺贵的，咱们得一起去划价。” 艾米米摇摇头，收拾东西决定直接去客户那：“今年恐怕什么时间都没有。以后再说吧，我去工作了。” 与此同时，宋彦哲一早来到公司就被叫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安思通罗新港公司的总经理是美国人，一个季度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中国。他表示王天俊辞职之后，宋彦哲会顶替他的位置，并且在这个基础上职级也连升三格，比王天俊之前的职级还要高。 世界五百强的福利待遇非常好，安思通罗更是个中翘楚。因为这样的一个契机，宋彦哲享受到主管级待遇后，他的各项收入加起来比原先还要高出百分之四十，别说是和刚刚毕业三年的大多数同龄人去比较，就是和国内很多工作了十几年的高管们相比，那些人也只能望其项背。 晚上回家的时候，宋彦哲和艾米米再次依偎在沙发上。 宋彦哲搂着艾米米说：“米米，我仔细的想了好久。现在让我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机去上学，有点像小孩子胡闹一样，不是合适的时机。你觉得呢？” 艾米米想了想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但是我现在需要的是更加努力的去工作，趁着年轻好好拼搏，别等到了三四十岁的时候因为碌碌无为而悔恨终身。 而且我跟你说，我们公司去年新聘请的财务经理，家里有钱自己高学历，在湘江知名的财务事务所工作多年，如今四十几岁了，每天都工作十几个小时，人家都这么拼，我们这么年轻还怕什么？” 宋彦哲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雄心满满的说：“五年，五年后我一定会再买一个大房子。” 艾米米咯咯的笑着：“五年再买一个大房子，你知道现在房子都4万一平米了吗？别开玩笑了。” 宋彦哲正色道：“我不是开玩笑。当初你能想到咱们能这么快就把这套房子的贷款还上吗？你能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就买到小黑吗？想都不敢想，不是我宋彦哲的风格。” “我知道，你的风格是，”艾米米笑着把脸埋进宋彦哲的胸膛，“只要努力奋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宋彦哲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只要我努力，孩子很快就会有的。” 两个人亲吻在一起，艾米米也很动情，可突然想到他没有做安全措施，咬牙一翻身在看宋彦哲被推到了地上。 她撒娇说：“今年也不能有孩子，我都立军令状了。” 宋彦哲情急时刻，这个时候虽然恼火却也觉得艾米米说得对，他的工作也比之前更忙了，别说去深造提高，就是要孩子都绝无可能。 第三十四章 戴辆汽车在手上 这一年，艾米米二十六岁了。 生日当天，宋彦哲却在外地出差。这是两个自正式恋爱以来，他第一次没有陪她过生日。其实艾米米也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要不是公司会在每一个员工的生日当天订一个大蛋糕一起庆祝，她压根就想不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那天人事主管亲自把蛋糕推到了办公大厅里。相比较公司员工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人事部的赵姐是位三十几岁的大姐姐，说起话来温婉可亲，大家都很喜欢她。 赵姐笑着对大家说：“今天除了是艾米米的生日外，我还有一条重要的消息代表公司宣布。鉴于艾米米是公司新的薪酬管理办法实施后第一个超额完成销售指标的业务精英，公司决定升任艾米米为公司销售一部主管。来，我们大家以热烈的掌声向年轻漂亮又超级能干的艾米米小姐表示祝贺。” 在一片掌声的背后，很多员工私下的表情各异。公司在过去的一年里大刀阔斧，各种改革扑面而来，最狠的就是把各类员工的薪金待遇全都改成了弹性绩效制。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怨声载道，更有人认为，这是老板在变相降低工资，干脆辞职了。 偏偏这个时候杀出了一个艾米米，她像是一个外星来的小超人似的，根本就不知道社会上的人情世故，凭着一腔热血去工作，身上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干劲儿，多难搞的客户，她都有耐心，打着吊瓶还在和客户开视频会议。 所有人根本都不相信销售与市场部能完成这天文数字般的业务指标。可当她的上级领导正在为全年指标的事情和老板据理力争、面红耳赤的时候，艾米米这姑娘竟然在离年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仅如此，她利用剩下的时间还帮同组的蔡菲菲也一起完成了任务。 有了这样的典型，老板把各个部门前来要条件的主管们都驳斥了回去。并且按照新的薪金管理办法第一时间兑现了艾米米的佣金。她当时看到银行卡上的一串数字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虽然这些都是她自己一单一单努力达成的业绩，可巨大的刺激下，她真有一种类似‘飞天成仙’的感觉。 艾米米一边连声感谢，一边切蛋糕分给大家。这时赵姐又拿出了一个大礼盒递到了艾米米的面前。 “这是公司奖励给明星员工的生日礼物，是老板娘亲自挑选的，我借花献佛送给年轻美丽又能干的米米。” 不仅是艾米米，所有人都很好奇老板娘给‘明星员工’挑选的什么礼物。于是艾米米怀着一颗激动地心，在大家的目光下，轻轻地拆开了礼盒上的蝴蝶结，然后打开包装纸后一个印着香奈儿商标的盒子赫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艾米米又打开防尘袋子，里面只一只香奈儿的包包。 蔡菲菲第一个惊呼起来，她上个月才在官网上过完眼瘾，这一款原价要人民币七万多，七万多啊，比她一年的工资都高。紧接着一些女职员也纷纷议论起来，老板娘送的可不是一个包包，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把年轻姑娘们的心都炸裂了。 这是艾米米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奢侈品，在她的心目中原来一直都认为东西只是用来用的，而不是用来炫耀的，花几万块买一只包，简直就是神经病啊。 可当看到在场所有女人都向自己投来艳羡的目光时，她第一次感觉到，拥有这样一只昂贵的包包，最快乐的不是把它背在身上那么简单，而是因为背上它能得到其他人的羡慕艳羡。 而且在你没有能力购买的时候，艾米米会觉得奢侈品离自己非常遥远，根本不值得动心。可是当她现在的银行卡上有一笔数额巨大的佣金、手上又拿着一只看起来确实精美如艺术品的香奈儿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很喜欢。 回到座位上，艾米米的心还久久不能平静。蔡菲菲打开了电脑，对着她像唐僧一样念叨着：“香奈儿经典语录之一。我爱奢侈，奢侈并不意味着贵重与华丽，奢侈就是摒弃粗俗。” “粗俗？”艾米米难以置信地按着蔡明明。 蔡明明认真地点点头，“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如果她不能拥有自己喜欢的香奈儿，那么她就是粗俗。” 艾米米拧着眉头，从电脑屏幕里看着自己的脸说：“你的意思是我在今天之前都非常粗俗吗？” “字面意义是这样的。”蔡明明更用力的点点头，继续说：“香奈儿经典语录之二，有些人认为奢侈的反义词是贫穷，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奢侈的反意思是粗俗！” 艾米米上火了：“又是粗俗，我哪里粗俗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你这么多钱，我一定不允许让自己继续粗俗。我会冲到奢侈品店里买个够。赚钱是为了什么，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品味，让自己不再粗俗，让自己光芒四射，不能让人觉得我是一只土鳖。” “土鳖？”艾米米瞪大了眼睛。 蔡明明理所当然地指着电脑说：“看到没，香奈儿说了，不用香水的女人没有未来！” 艾米米用指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未来？” 蔡明明从头到脚的打量艾米米，然后凑到她的耳边说：“艾米米，我觉得老板娘送你这个包包就是要激励你，不要做土鳖，要努力步入上流社会！” 艾米米嗤笑：“背着香奈儿的包就是步入上流社会了，我怎么看到的都是大企业家非常俭朴，一件衣服穿十几年，有钱就拿去做慈善呢？” “我懒得跟你说，你看看别家公司的明星销售员哪个不是穿名牌、开好车，你再看看你的那些女客户，你天天拎着个电脑包，真奇怪人家是怎么放心把业务给你的。” “那她么最后不还是把业务给我了吗？”艾米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蔡菲菲不以为然的说：“虽然给了你业务，可心里不定怎么笑话你呢。谁知道你也是有房、有车账上那么多佣金的有钱人，不知道还以为说哪来的乡巴佬呢！” “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天天就知道工作，你仔细看看咱们公司的女孩子们，但凡工资能过8000的，哪个不背名牌包包，就只有你，我都替你不好意思。” 蔡菲菲的话最后让艾米米彻底上火了。下班的时候她拉着蔡菲菲就去了公司对面的国贸商厦。作为新港比较知名的奢侈品商场，全世界的奢侈品品牌应有尽有。艾米米以前来过不过也是走马观花。今天她直接就去了香奈儿的专柜。漂亮的导购小姐很快就把最新的样式向两人热情地介绍了一下，然后又根据两个人的外貌身形开始推荐。 导购小姐看出艾米米有些疲惫，先请她们两个人坐到休息区，很快端来咖啡，把手边世界巨星代言香奈儿的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 艾米米从没有认真的研究过奢侈品，但是今天的心境却让她有了极大的震撼。这种震撼不是来自于香奈儿的商品价格贵，而是因为很多商品她都买得起。 如果在过生日的时候买一套衣服一双鞋子，她完全可以承受啊，再用上老板娘送的包包，也许再谈客户的时候，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呢？ 艾米米一口气在世界顶级品牌的奢侈品店里试了一溜够，最后买了一条连衣裙子、一双靴子、一个外套，又买了一个小手包。它们一件件被漂亮的袋子装起来，都像是精美的艺术品。不过最让艾米米印象深刻的是还是刷卡时，几万块在输入密码后归结为零后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刺激、太爽了。 当她把几个购物袋真正拎在手里时，她忽然想起了宋彦哲和程总说的那些话。 宋彦哲说：“我不是开玩笑。当初你能想到咱们能这么快就把这套房子的贷款还上吗？你能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就买到小黑吗？想都不敢想，不是我宋彦哲的风格。只要努力奋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程总说：“不要不敢相信，如果我们敢放手一搏，未来我们的公司就会上市，而像你这样的元老级员工会分到股份，将来的身价不可估量。” “只要敢想，一切皆有可能。” 艾米米紧紧地握着纸袋高消费的快感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让她在这个没有爱人陪伴的生日中依然体会到了别样的激动。 周末的时候，宋彦哲终于从国外飞回来了。第一次没有陪爱人过生日，他心中充满了愧疚。男同事听说这件事后，主动带他去美国的珠宝店给艾米米挑礼物。珠宝店里，宋彦哲看中了一条卡地亚的镶钻手镯，价格折合人民币三万元左右。虽然贵了点，但是样式小巧可爱，又为了弥补歉意，宋彦哲决定就送这只镯子做生日礼物。 这时男同事说，“我去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送给我老婆的是这款，宋彦哲你刚刚升职，工资比我高这么多，怎么也得送个稍微贵点的吧？” 宋彦哲看了一眼男同事，他手里指的正是自己想要送的那一只。他皱皱眉，一向节俭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买了另一只卡地亚手镯，人民币五万元。 回到家里，艾米米笑着：“一个生日咱俩买的东西加起来都赶上一辆小黑的价格了。” 小黑才不过几万块。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艾米米忽然有种心慌的感觉划过心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阑珊，宋彦哲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我最初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想要你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我知道！” 宋彦哲沉默了一会儿，刚刚开口，却不想同一句从两个人的口中一起说出来。 “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两个人愣住了，互相看着着对方好一会儿，又同时笑出声来，倒在了床上。 ………….. 艾米米的恐慌从梦中延续到现实，她猛然就睁开了眼睛。她抬起头发现宋彦哲竟然还没有睡，他仍旧靠坐在床头，眼底一片清明。 “你在想什么怎么还不睡？”艾米米半梦半醒喃喃地问，他好久都没有回答，好像依旧陷入在自己的思索中。 她只记再次睡着前，他轻声地说，“我在想这几天都不去公司了，天天陪着你。” “那怎么能行？” “没什么不行的，从明天开始，你想去哪、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一片吻落在了他的额头，她又进了梦乡之中。 第三十五章 噩梦 艾米米再次睡去后没有继续梦到以前发生的事情，而是梦到了已经头发花白的奶奶严厉地骂她：“有多大的本事办多大的事情，还没有学会走就要想着跑，没有时间学习充电，有时间去逛商店买名牌？” “奶奶，我没有。” “怎么没有？”艾奶奶拿着拐杖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你是想要说你有钱是吗？你是想要说你经济独立是吧？” “…….” “你独立个屁啊？看看你的信用卡账单、看看你的房贷、看看你汽车的保险、看看宋小萌的教育费…..” 从小到大，奶奶从来没有打过艾米米。可是这一次老人家发了雷霆之怒拿着拐杖追着打她。她左躲右闪、东躲西藏，忽然脚底一空，整个人突然掉进了一个无底的大坑中，紧接着无数的纸片从她的头顶飘来，渐渐将她淹没。她随手看去，是信用卡的对账单、房贷的催款单、车子的保险单、还有无数宋小萌兴趣班的学费….. 宋彦哲临近清晨才刚刚睡着，梦里他梦到十几岁的艾米米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杨柳依依，清风拂面，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在湖边兜风，天是蓝蓝的，水是清清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而惬意。 突然一声惨叫，宋彦哲猛的睁开眼睛，直接坐了起来。 “艾米米！” 艾米米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颊，睁开眼睛就看到宋彦哲一张放大的眼近在眼前，她想也不想直接搂过去抱住了他。 “宋彦哲，你陪着我。” 宋彦哲浑身一僵，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儿，她惨白着一张脸，因为恐惧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胸前柔软的起伏紧贴着他的胸膛。她仰起头，盈盈的眼底仿佛有水光溢出，柔弱无助的样子让宋彦哲的大脑轰的一声炸裂，盯着她红若樱桃的小嘴，有一种想要亲她的感觉。 艾米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霸道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虽然艾米米恢复了很多的记忆，但是她整个人的状态还大多属于十几二十岁时的样子，尤其是她刚刚从噩梦中醒来，这样直接的qing yu让她有些害怕。感受到她的眼底的泪花，宋彦哲抬起头撑着双臂看着无声哭泣的艾米米，他整颗心都化了。 “别哭了，对不起！” “是老公不好，吓到你了！” “做噩梦了是吗，不怕不怕，来抱抱！”宋彦哲一边吻干艾米米脸上的泪珠，一边柔声的轻哄着。 在他磁性的声线下，艾米米渐渐止住了抽泣，噩梦带来的恐惧感也最终消散。但是她仍旧紧紧地搂着宋彦哲的脖子，像个粘着大人的小孩子般，不敢松手。 活脱脱一个放大版的宋小萌！ 惊讶了好久，宋彦哲无声地笑了。眼下的艾米米无论记忆恢复了多少，她仍旧是那个一睁眼就回到16岁的小姑娘。 所以她会义正言辞地训斥势利眼的家长；会与经验老道的老师据理力争；她会接受公司‘欺负人’的转岗调令；会和负能量的损友一刀两断；她会不顾面子在小区里建‘闲置物品交流群’第一个卖掉用不到的奢侈品；她会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有勇气去参加同学会，让常态炫富变成了老同学们抱团取暖，互相打气；她会不被亲情绑架，直接拒绝二婶的不合理要求；她会和宋小萌一起学习，追寻自己年少时未实现的梦想…. 可是这种状态还能持续多久？他总是觉得很快就要结束了！ 艾米米紧紧地搂着宋彦哲的胳膊，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亮晶晶的，欲言又止，带着开心又有些复杂，让她捉摸不透。 四目相对，宋彦哲又想亲她了。 他轻咳一声说：“梦到什么了？” 艾米米回忆着梦里那些铺天盖地的账单，但那并不是她恐惧的根源，她仔细的思考着，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说：“我梦到了奶奶对我失望了。” 那些账单总有还清的一天，可是如果奶奶对她失望了，或者更恐惧的是她对自己失望了，她真的很难过，她对辛苦养育自己的奶奶内疚，也对一直努力的自己感到内疚。 宋彦哲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头说：“你一直是奶奶的骄傲。” 艾米米摇摇头，一股悲伤又要弥漫上心头，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他：“你昨天晚上好像说要请假，单位不是很忙吗？” 宋彦哲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唇，轻声说：“以前太忙了，突然想多陪陪你。” 艾米米红了脸，宋彦哲把持不住，低下头又吻了上去。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更长，艾米米也很动情不由自主的回应着。在她的脑海里闪现了一副又一副画面。在小租屋里，床上的一对情侣吻得难舍难分，哪怕一分一秒都不愿停止，他们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血液里；装修好的婚房里，艾米米和宋彦哲躺在大床上抵死缠绵。爱是那么炙热，情是那么浓烈。两个人将生活酿就成最醇的美酒，沉醉其中。 宋彦哲的手情不自禁的伸进了艾米米的睡裙里，体内对她的可能已经要燃烧了他，他唇从她的唇上游艺，沿着她的脖梗一路向下，移至她的胸前…..艾米米猛然睁大了眼睛，一股陌生难耐的感觉像电流窜至全身，而身体里的渴求也随之得不到出口，让她委屈得又想掉眼泪。她本能地抱住他的头，本能地只想让他更贴近自己一点。 “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宋彦哲抬起头看着粉面如花的‘女孩儿’，她的眉梢眼角都盛着醉意，魅惑人心。 “约会？” “住在外面的那种？”她的脸更红了。 “只有我们两个？”不带孩子、不送补习班、不用辅导作业、彻底抛开工作上是烦心？ 艾米米点点头，她想了又想，他们‘相识至今’还从来没有真正的约会过一次。 第三十六章 约会 此时此刻哪怕是宋彦哲根本没有回想，他能想到与艾米米最近的一次单独约会的情形也赫然出现在了脑海中。 那时他在公司里升职为项目负责人，艾米米也成了区域经理。随着职位的升高，压力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两个人忙得昏天黑地，每天做梦的时候都在纠结着没有做完的工作。偶尔他会半夜惊醒，不知道自己身在公司，还是家里或者是出差的某一个城市。艾米米的手机更是24小时待机。 有一次宋彦哲又是半夜惊醒，见睡梦中的艾米米一只手做拿电话的样子呓语：“您说什么时候签合同？”他听后心疼了整整一夜，可又知道自己根本无从劝起。他和她都是一样的人，彼此的工作同样都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谁也舍不得放弃。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虽然在打工一族中算得上是高收入，但是高收入的背后便是高消费。婚后几年中最大的成就是他们又贷款投资了一套房子，随着房价的继续上涨，房子升值不菲。也正是因为这点，他和艾米米离大家眼中‘成功人士’的位置更近了一步。可实际两个人能真正随意支配的存款并不多，每一年都像是新的征程，随时清零，一刻也不能停歇。 第二天早上，宋彦哲就对艾米没说：“我算了一下，咱们已经两年没有休过年假了，要不要去海南住几天？” 艾米米当即反对：“我这个月任务还没完成呢，去哪也松心不了。要去也赶在月初没那么大压力的时候去。” “月初的时候，你们团队要是准客户没几个，你不是比月底还着急？” “所以啊，旅什么游，就这么待着吧挺好。”艾米米又何尝不想去游山玩水，可是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任务没完成却出去玩，那不是享受那是‘犯罪’。 宋彦哲其实更忙，他只是心疼艾米米日复一日永远这么拼，于是想了想说：“你们公司的林洁结婚不就是在那个涉外五星级酒店办的，你说特别漂亮，羡慕得不行？咱们哪也不去，就在酒店的海景房里好好休息几天？” “你说是林洁跟她老公的那个酒店？” 艾米米一听顿时来了劲儿。林洁是她在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两个人同为区域经理，分管的辖区不同，但是林洁家里的背景厉害，很多企业都因为她家的亲戚给几分面子，所以才能和艾米米的团队业绩抗衡。 因此艾米米特别不服气，他们的每一单可都是靠自己拼来的，都是实打实的能力加实力。所以渐渐地两个女经理之间处处都要比，除了比业绩还要比包包、比名牌、甚至比老公。当然林洁的老公除了家里有点钱外跟宋彦哲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艾米米想起来就觉得得意。可是林洁却不以为意，几次都拿自己结婚时有多么气派来炫耀。 艾米米听到林洁两个字，当下就改变了主意：“我们就去那个酒店，就挑最贵的海景房，咱们又不是住不起。” ……………. 新港第一座七星级酒店位于海河之边。100多米的圆形建筑俨然已经成为了新港这座国际大都市的城市名片。艾米米被宋彦哲拉着一路走进大堂，哪怕她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很多，可看到酒店里金灿灿的奢华风格还是被惊艳到了。 宋彦哲看着发呆的艾米米，嘴角微微勾起。安思通罗在这座红珊瑚酒店里有一间常年的包房给美方中国区总裁，虽然目前这个房间已经很少用到了，但是房间依旧。宋彦哲知道这个房间的存在，可是作为中方员工，无论你到哪个职级都不可能享受这样的福利，无论是出差还是公干，五星级酒店就是对中方员工的最高待遇。 “麻烦帮我订一间水景套房。” “先生您的证件用一下。”酒店小姐微笑着接过宋彦哲递过来的身份证和信用卡。沉浸在震撼中的艾米米猛然回过神儿来，大喊一声说：“等一下！” 酒店小姐笑容可掬，上下打量面前这两位衣冠楚楚，外貌不俗的俊男靓女。 宋彦哲的手一抖，身份证和信用卡掉在了桌子上。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酒店小姐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 “我能先看下房间再办理入住吗？”艾米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彦哲，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房间。” 宋彦哲看向艾米米，渐渐眼底的目光再次变得温柔起来，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女孩’，此时无论什么表情都让他迷恋至极。 这家刚刚建成不久的七星级酒店，无论是失忆前的艾米米还是失忆后的艾米米，甚至无论是多大年龄的女孩子都会心怀向往。 今天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的满足她。 “当然可以！” 酒店小姐当即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一位穿着酒店制服的大帅哥走到前台，礼貌地打了招呼之后带他们上电梯看房间。 长长的走廊挂满看琳琅满目的艺术真品，最震撼的是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全部装修色调都是金黄色的，任何地方都是金灿灿的颜色，推开套房的大门，门把手、水龙头、烟灰缸、衣帽钩，甚至一张便条纸，都镀上了黄金。 “这一层全部是复式河景房，能看到新港最繁华的夜景，我是您的酒店管家，全程为两位提供服务。” 在艾米米的记忆里从没见识过过这么奢华的房间，落地窗外就是新港的著名的海河夜景，晚上住在这个房间里，就像住在了灯光璀璨的河面上。 “复式套房里的所有设备，包括窗帘和电灯开关全部是人工智能语音识别系统，只要客人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些目的都可以自主实现。” 这时，他们的门前有一位侍应生推着餐车经过，餐车上放着满满一车芳香馥郁的荷兰郁金香。艾米米紧紧地挽着宋彦哲，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完全融进了这奢华的氛围之中，似乎连呼吸都变得高级起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高级！ “喜欢吗？” 宋彦哲能感受到‘小女孩’眼睛里的欣喜之情。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和艾米米仿佛有一个世纪没有单独约会过了，所有的时间里要么工作，要么陪孩子，要么去看望老人，要么各自看手机，要么吵架…. 同在屋檐下，两个人对彼此单独相处的渴望越来越淡，最后甚至变成了没有工作、没有孩子老人就不会相处。很长时间他都在想，如果没有结婚就好了。可是现在他特别珍惜和艾米米单独相处的时间。这一刻，他更觉得只要有一点能力，就算上天摘下星星，自己也愿意。 艾米米点点头，靠在他的胳膊上说：“喜欢，但是你们有没有更好一点的房间？” 管家毕恭毕敬地说：“当然有。” “那我想看下你们酒店最好的房间。” 像进入魔幻世界一样，艾米米被眼界再次限制了想象，管家带他们来到了水底世界的卧房里，整个房间在一个巨大的水族箱中，整个房间没有墙完全都是玻璃。如果你在卧房里换和情人拥抱、接吻，就会有无数的小鱼或者海龟游到你的身旁隔着玻璃墙看着你。这大概是在艾米米的想象范围内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情了。 这时不仅是艾米米，就连宋彦哲也沉浸在人类鬼斧神工的科技之中。此时他站在这个房间里不仅感受到了视觉的冲击，连精神上都得到了巨大的震撼。 “老公，你喜欢这里吗？”艾米米轻声问道。 宋彦哲发自内心地说：“喜欢，我们这两天就住在这儿。” 虽然知道价格不菲，但是他下定决心要在两个人最美好的时刻，给她一个完美的约会，在她彻底恢复记忆之前，他希望能留住两人彼此间最美好的时光。显而易见，这座七星级酒店满足了所有都市男女对现代生活最美好的憧憬，连他也不例外。 “我也喜欢。”艾米米笑嘻嘻地说，“我很开心，所以我们走吧！” 宋彦哲脸上的笑容劈啪掉了一地，要知道以前宋先生和艾女士在外一向最讲究风度和气质，这是他公司的合作酒店，这样搞，以后他没法再走进来了。 “你干什么？”他小声问。 “我说我们可以走了啊！”艾米米在他的耳边说，“太贵了，在这里约会我会做噩梦的。” “你…..” 帅气的管家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的脸上还保持着程序式的微笑，礼貌的点头：“好的，我带您二位出去，希望有机会再次为您提供服务。” “……..”宋彦哲的脸上火辣辣的，他看着艾米米脸上笑嘻嘻的表情，所有的好心情全部坠入了谷底。 七星级的酒店外寒风凛冽。 艾米米挽着宋彦哲的胳膊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这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七星级酒店，太漂亮了。” 宋彦哲停下脚步，咬牙说：“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走？” 艾米米地看着宋彦哲，很奇怪的问：“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我都喜欢，难道都要有吗？” “可是我们难得出来约会，在这里住一到两个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确实很好。”艾米米笑着说，“可是我还有更好的，你想不想听？ “不想！” “………”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宋小萌知道所有的同学几乎都在被父母逼着陷入到了卷子的海洋里，只有他在写完作业后可以随便看漫画，随便涂鸦，随便跟爷爷下楼玩。他从小就学国际象棋，但是其实他更喜欢跟爷爷pk中国象棋，开始爷爷让着小孙子，后来祖孙两儿就真的势均力敌，一见面就要大战十几回合。 就在宋小萌在奶奶家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艾米米拉着宋彦哲去了大悦城的地下溜冰场。宋先生全程黑脸，一路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她以为他是那种随便浪费钱的虚荣男人？他只是想在她恢复记忆前留住两个人最美好的时光，可他精心准备的一切全都被她搞砸了。不想住七星级酒店就直接走算了，为什么还要看看，来大悦城做什么？人山人海的放眼望去都是二十几岁准备买新衣服的小年轻。 艾米米特别想滑冰，好说歹说不顾宋彦哲浑身冒凉气，死皮赖脸地把人拖进了溜冰场。大学的时候宋彦哲就是溜冰好手，可艾米米在这方面就显得特别没有天赋，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才稍微学得有些模样。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的技术明显还略有退步，倒是宋彦哲依旧拾得起来，穿着冰鞋在溜冰场上收获了一众惊艳的目光。 最后艾米米都被自己笨得受不了了，索性在最后摔倒的时候赖在冰上不起来。宋彦哲本来不想搭理她的，可又觉得超级丢人，再劝说警告全部无效后，他只能伸手过来抱她，可任是他溜冰的技术再好，也抵不过一个‘小无赖’故意‘伤害’。宋彦哲脚下一滑手还抱着艾米米，自己也摔倒在冰上。 艾米米笑得岔了气，宋先生的脸更黑了。几个才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正跟教练学溜冰，一下子就把‘威风凛凛’的宋先生当成了反面典型。宋彦哲觉得自己真心错了，就不该要跟艾米米这女人约什么会，还不如去公司，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实在是隔着一个赤道再加一个南极。 艾米米最会看人脸色了，她怕宋彦哲报复自己爬起来挣扎着向前滑去，没想到这一滑竟然‘上道了’。 宋彦哲看到后也觉得很惊讶。他依稀记起当年自己教她溜冰的时候说过：“真正学会滑冰后，就不会刻意在乎技巧，你会随着自己的情绪调整自己的节奏，在冰上的人是要随心舞动。” 然而过了十几年，此时当年那个手脚不相随的姑娘已经长大了。她正努力地根据自己的节奏掌握平衡，渐渐成功了，滑得越来越轻松。 艾米米本来就很好看，但是过去的记忆里艾米米总是习惯要证明自己，可此时的她眉梢眼角都带着自信和从容，仿佛一只随风飞舞的白鸽，灵动又迷人。 宋彦哲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艾米米，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为自己的心灵而飞翔，那眉目间灵动的笑意，便是最致命的性感。他鬼使神差地滑到她的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 艾米米的技术还不算娴熟，但是两个人的身姿却出奇的合拍，当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真正体会到了近似飞翔的感觉后，周围有很多人都停了下来，朝他们看去，直到他们从冰场退去后，全场都响起了掌声。 艾米米得意的问：“我滑的还不错吧？” 宋彦哲懒得搭理她，直接走人。艾米米在后面紧追，可哪只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又摔了一个大马趴。 “宋彦哲，你等等我啊！” 宋彦哲回头去看这女人，先是愣了，可也觉得解气，却没有留意自己过去扶她的动作是多么的温柔小心。 滑冰让两人的体力急剧消耗，两个人换好鞋子后立刻去吃东西。大悦城的餐厅都在楼上，地下二层都是一些小吃店。艾米米一家一家地溜着，看到小吃店里的那些麻辣烫、烤猪蹄、小凉粉，无一不是两眼冒光，不住地咽口水。 宋先生第一直觉告诉自己，今天原本预期无限浪漫美好、刻骨铭心的约会大概要彻底泡汤了。 “宋彦哲，你尝尝这个酸辣粉，好好吃，一点都不辣！” 艾米米已经连吃一大份麻辣烫，三份酸辣粉。宋彦哲坐在她的身边，无论她怎么把凉粉儿送到自己的嘴边都是一脸严肃、抵死不从的模样。 “宋彦哲，要不你去帮我买那个吧？”艾米米指着旁边一家摊位，刚从排队的人太多，现在终于只有四五个人了，清一色的小女生。 宋彦哲就奇怪了，一直把体重看得比生命还重的艾女士一旦降低了‘生活标准’，简直就是往破乖破摔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我不去！”排队去买猪蹄，宋彦哲觉得一定是刚刚在七星级酒店丢了心眼儿才回去做这种蠢事。 “老公，求求你了！”艾米米放下手中的酸辣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宋彦哲撇撇嘴，在他眼中这女人一口气吃了‘四碗辣椒’，嘴巴红得像肿了一样，明明被辣得吸鼻子，还是忍不住往嘴巴里塞，实在不知道艾总监之前的气质都跑到哪里去了。可是这张小嘴撅起来祈求的样子，他竟然拒绝不出来。 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起来，鼓足勇气向一众小女生的队伍靠拢。 队伍的最前面几个小女生聊得正欢，三个姑娘安慰其中一个：“别伤心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咱们多买几个啃得他连渣都不剩。” “就是就是，这届男人不行！” “都是大猪蹄子。” 宋彦哲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艾米米，指见她也正向自己的方向看来，四目相对，她激动地大声说：“我要两只！” 宋彦哲：“…….” 第三十七章 雪地小屋 宋彦哲把烤猪蹄买回来放在艾米米的面前，眼底的兴奋之情远胜过和他一起吃过的法式大餐。他一直用难以忍受的表情看着她，直到她把一整只烤猪蹄全部吃完，又拿起第二只时，宋彦哲很确定艾米米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她现在很快乐，她是在享受人生。 “真的这么好吃？”宋彦哲忍不住问。 艾米米真心的点头：“真的好吃啊，你都不记得我们之前在小租屋的楼下买炸鸡，整整吃了一个夏天都没有腻。” 宋彦哲愣了一下，“那怎么一样？” 那时他们刚刚毕业，一穷二白可今天他想要给她的是他能够想得到的、最完美的约会。 “有什么不一样？”艾米米越吃越觉得有滋味，“不是不东西不好吃，是你的心态变了。以前东西好吃不好吃是舌头说得算，现在东西好吃不好吃是你的眼睛说得算。” 宋彦哲说：“什么意思？” “你看到账单上的价格越贵，就越觉得好吃。看到用餐的环境越好就越觉得东西好吃。”艾米米凑过去，把自己留给他的酸辣粉再次递到他的面前，“不信你试试我这个，真的特别好吃，一点都不辣。” 宋彦哲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这一次没有拒绝。艾米米开心极了，赶忙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送到了他的嘴边：“你尝尝！” 宋彦哲望着艾米米的笑脸，好像被蛊惑了一样，乖乖地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大口。他细细的咀嚼着，脑子里仔细的想着艾米米说的这句话，可大脑再被震撼口中的味蕾还是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水！” 宋彦哲吞下一口酸辣粉后立刻感觉舌头就变成不是自己的了，嗓子像着了火，眼泪鼻涕像倾泻而出的洪水，想吐又吐不出来，想喊也喊不出来，脸涨得通红，拿起艾米米喝一半的碳酸饮料往嘴里灌。可怜在一众小姑娘眼中，风度翩翩、端着高冷范儿的帅大叔，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坐下，全程拿手当扇子不停地扇着嘴，形象瞬间崩裂了。 “宋彦哲，对不起啊，你你你，你没事吧？”艾米米真不是要骗他，她自己吃了两小份儿，一点也不觉得辣啊！ 宋彦哲缓了好半天才逐渐恢复了正常，他托着额头完全不想去看周围人的反应，可不看他也知道，丢人，实在是太没形象了。 艾米米做了错事，默默的把没吃完的食物放在一边，认怂地准备挨批。哪知道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彻底调节了一下情绪，优雅地用餐巾纸擦了嘴角后，轻声说：“我们走吧，你还想去哪儿，我陪你。” 艾米米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你还继续陪我，你不生气了？” 宋彦哲拿起外套，把她的皮包挎在胳膊上，再次看着艾米米的时候，眼底的神情不自觉地温柔起来，“本来也是希望你开心，想去哪，你高兴就好！” 多年前廉价的水晶手串也好，五十分的结婚钻戒也好，五星级酒店也好，七星级酒店也罢，礼物的价格无论如何飙升其实目的还是相同的一个，他都仅仅是为了让她高兴。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宋彦哲立刻觉得一身轻松。这么多年以来，他和她好像为了让这个家更加幸福，总是在不停的给生活加码，最终不堪重负。 艾米米拉着宋彦哲去看了电影，中途宋彦哲看到她一直在瞅旁边的女孩，就主动善解人意地出去替她买了爆米花。古人都说了，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她很开心，就啊轻轻在他的脸颊吻了一下。宋彦哲面无表情，黑暗中却不漏痕迹地把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爱情永远令人心动，大屏幕里女主和男配最终分道扬镳，想挽回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男主被初恋狠甩，却最终抱得女主归。老套的剧情、滑稽的表演，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在一片男生的爆笑中，艾米米却哭得稀里哗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悲伤，明明女主找到了下一站幸福，可她的心却酸涩得无以复加。 周围的人笑着笑着都渐渐把目光落在了艾米米身上。在一片怪异的目光中，宋彦哲松开她的手，长臂再次伸过去却是把她轻轻地搂在了怀中。 电影结束了，灯光亮起，观众们纷纷离场。艾米米却舍不得走，一直沉浸在片尾曲的旋律之中。 “我们在最好的时光离相遇，在别人眼中最好的风景里分离， 多年后或许我们会拥有更好的幸福，可她不再是我，他也终究不是你。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宁可回到最穷的那一年，身无分文的我们分吃一块月饼，我们明白那就是幸福的意义。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回到最初的那间小屋里，借来的房子，我们知道那就是家的意义…..” 艾米米越哭越伤心，做卫生的大姐拿走她手边的可乐瓶子，刚想开口就见旁边帅气英俊的男人冲自己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男人看向女人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看着自己的恋人，又像看着自己伤心的小女儿，任由她的鼻涕眼泪抹在他的袖子上。 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艾米米发现人都已经走光了。偌大的电影院里只剩下自己和宋彦哲。周围一片黑暗，她却忽然觉得心里莫名的舒畅，虽然到现在她还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悲伤，可在这昏暗的环境下，，她却觉得前方豁然开阔。 “宋彦哲，你说今天带我出来约会是不是？”她突然问。 “当然！” “小萌在奶奶家？” “对！” “那我们可不可以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 艾米米说，“怎么不可以吗？” 宋彦哲想了想说：“当然可以，你想去哪？” 艾米米拿出手机，迅速从手机里找出一则旅行广告，地点离新港并不远，不过高铁两个小时的路程，现在还没有到晚饭时间，如果顺利的话，九点之前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艾米米和宋彦哲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实现过。当年还是穷学生的时候旅行缺钱，后来长大成人、步入社会钱越赚越多却没了时间。再后来所有的旅行都是为了孩子….. 新港周边的雪似乎更大一些。 下了动车，两个人在车站吃了饭就打专车直奔森林木屋。目前不是旺季，可因为下了大雪比往年的游客还是多了不少。进了林区后，温度就越来越低了，可是一座座独立的小木屋里有供暖设施，一点都不觉得。木屋里的条件整洁、干净、温暖却还是远远不能和五星级酒店相比，价格也只有五星级酒店的一半，可是艾米米却非常喜欢这里。 四下一片寂静，像是远离喧闹都市的一处世外桃源。艾米米刚刚吸了走，喝上热茶，宋小萌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就要期末考试了，爸爸妈妈却把他放在奶奶家‘置之不理’他在玩乐了一天后，开始心神不安了。 视频中，爸爸和妈妈并排坐在一个陌生的‘家里’，四处都是木头，宋小萌眨了眨又大又黑的眼睛，突然兴奋地说：“《大森林里的小木屋》？” 艾米米笑着回答说：“是啊！” 宋彦哲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最近几天艾米米在睡前都要给宋小萌读书，好像最近念的一个故事就叫做大森林里的小木屋。 今夜，隔着电话，艾米米依然在手机里盯着下载好的电子书，轻声的念着里面的文字，陪伴儿子睡觉。宋彦哲听着艾米米温柔的声音，想象着书中条件简陋却幸福的一家人，默默转身去了淋浴房。 “劳拉在大森林里的新家暂时还没有屋门，也没有窗户；屋子里只有地面，还没有地板，顶部只有帆布篷，没有屋顶，不过墙壁却非常的坚固牢牢地站在那儿。爸爸对妈妈说：卡洛琳我们的家会越来越好，我们在这里会过得很快乐。我下半辈子都愿意住在这里。 玛丽和劳拉躺在新房子的地铺上，透过窗口往外看。一轮明月在窗口处闪烁着光芒。；劳拉情不自禁的坐起来，看着那林明月越升越高。劳拉听见爸爸开心地唱着歌，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宋彦哲洗完澡重新走回床边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的灯光已经被调成最柔和的光线，艾米米躺在被子里，只露着小脑袋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窗外海风凛冽，隔着窗子都能听到呼啸的北风。他默默坐在床头，看着她恬静温和的脸，那温暖的灯光像一只轻柔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心头，就在他情不自禁想要触摸她的时候，她忽然从被子里坐了起来。乌黑的长发自然地飘洒在她光洁的肩头，精致的锁骨,他几乎是不可抑制的伸出手去将她完全抱进了怀中。 第三十八章 幸福的意义 艾米米仰视着头顶的男人，明亮的眼睛好像暗夜中的明灯，驱散了笼罩在整片森林漫无边际的永夜。很多记忆中的片段在艾米米的脑海中划过，可两个人再是怎么亲密，也不如此时肌肤相贴的感觉来得震撼。 “米米…”在最后的关头，他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沙哑着嗓音轻声地问：“可以吗？” 艾米米紧紧地搂着他坚实的臂膀，耳畔是他急促的呼吸，她惊讶地睁开眼睛，他们本来就是夫妻，连孩子都已经快八岁了，这是她的权利也是她的义务。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刚失忆后与他签的协议，顿时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在介意，非常介意。 哪怕是三十几岁的男人啊，在内心深处有时依然也是个宝宝，艾米米心中泛起一阵柔情，她更紧的抱住他的双肩，只觉得他浑身的肌肉更加紧绷了起来，她闭上眼将自己的双唇递上去前，轻声说：“可以的，我爱你。” 宋彦哲望着艾米米，眼角充血慢慢泛红，脑海里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多年前在小组屋里，他也曾郑重地问她：“可以吗？” 那时她一脸惊慌，明明怕得要命却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点头：“可以的，我爱你。” 那一年，那一夜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彻底成了他的女人。这一夜仿佛昨日重现，今晚她又一次成为了他的女人，他能感受到她也需要自己，那张签过的协议终于成了废纸，不再会对他和她的身与心造成任何阻碍。 艾米米再次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模，发现竟然摸空了，睁开眼睛旁边已经不见了宋彦哲的人影。床头燃着一盏台灯，又软又柔的光晕照亮了整个小木屋，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他。 艾米米猛然坐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外套，戴上帽子，拉开小屋的木门，走了出去。宋彦哲坐在小木屋门前的台阶上，认真地看着前方。 “你看什么了呢？” “我在看下雪。” 宋彦哲向她伸出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眼前一望无边的森林景区内，高大的树木，皑皑的白雪一间间独立的木屋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中，透出温暖的灯光，整个天地宛如童话世界。 “好漂亮！”艾米米由衷地赞叹。 “你说得很对，这里确实很漂亮。” 宋彦哲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艾米米的脖子上，伸出手隔着厚厚的外套把她搂在怀里。艾米米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眼前雪地中的美景。 艾米米伸出手，把一片雪花接在了手心里，侧颜下她的睫毛和宋小萌一样又长又翘，黑亮的眼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欣赏和好奇，这样的艾米米让宋彦哲觉得异常的美丽。 过了好一会儿，宋彦哲轻声地说：“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认真地看过下雪的样子，没有认真的看过树木何时变绿，路边的花儿何时盛开，有时刚刚发现已经换季了，就已经又进入了下一个季节，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艾米米抬起头动容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继续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旅行就是去最好的酒店里补眠，不习惯了旅行就是陪老婆去一家家名牌店扫货，习惯了旅行给儿子买一堆堆的玩具、给老人带一堆昂贵的礼药品回家…” 艾米米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说：“其实无论是七星级的酒店，还是乡野间的森林木屋，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我也喜欢漂亮的东西，但是我觉得再贵的名牌最终的目的都应该是使用，而不是追求，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去消费，那买什么都无所谓；可如果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没有必要拼命赚钱去攀比。 如果我们总是把幸福寄托在更有钱的时候，当下的生活却并不珍惜，那幸福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只在意追求什么，却忘记自己拥有什么，那岂不是永远一无所有？ 宋彦哲就算我们什么都没有，可你还有我，我还有你，我们还有小萌，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幸福最好的定义。”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是什么样子？” 宋彦哲看着艾米米，微微笑了一下，他回想起他们上一次‘约会’的情形。 那一次，他和艾米米终于排除万难，飞到了海南，住进了她一开始就羡慕不已的五星级酒店里。从机场免税店到他们租的豪车，还有酒店大堂、房间的浴缸……一路猛拍，随时把各种摆拍的照片放到qq空间里，每一个点赞和留言都成了能让她最幸福的事，完全忽略了身旁还有一个老公的存在。 可事实上那一次宋彦哲和艾米米连一个景点也没有来得及去。人虽然飞到了海南，可心仍旧留在了新港。因为两人的手机都是必须24小时开机，所以虽说是旅行，但仍旧是工作不断。三天的时间里，除了在路上，他开了一天的视频会议，她要么在解决团队遇到的问题，要么在用电话和和客户沟通。 最后的一天，两人觉得确实有点遗憾，下定决心要去海南最著名的景点转一转，那天上午他们已经约了车在去‘天涯海角’的路上，最后也被工作叫回，不得不打道回府，在酒店里写了一天的方案。 明天就要飞回新港了，熬夜睡觉前，艾米米脸上敷着之前在免税店买的昂贵面膜，带着一天的疲惫对他说：“老公，以后咱们有了钱，就去法国、去迪拜住世界闻名的七星级酒店，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以后更美好的生活。” 最后在上飞机前的一个小时里，艾米米为了证明旅行的确实存在，拉着他在凤凰机场的免税店里又是一通扫货，以刷爆了一张信用卡作为本次旅行的终结。 明明记记忆犹新，却恍如隔世。 艾米米听着宋彦哲的回忆，在漫天的雪花中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哪里是旅游，明明就是两个代购的忙碌生活嘛。” 宋彦哲也笑了起来，两个人笑够了便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继续看着前方。 艾米米说：“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可是努力是为了让我们活得更加幸福，而不是背上物质的枷锁，忘记初心。你说是不是？” 宋彦哲轻轻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更加用力了。 艾米米想起了儿子：“要是小萌在就好了，我有点想孩子了。等明天天亮了，带着他在这里堆雪人，打雪仗，他一定开心极了。” “其实无论你有没有失忆在一件事上都是一样的。” “哪件事？” “只要是好的东西就一定会想到小萌，否则就会良心不安。” 艾米米想了想说：“小萌是我的宝宝，就算我想不起来很多事也不妨碍我爱他的。更何况，我已经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我觉得也许一夜之间，明天早上我的记忆就全部恢复了。” 宋彦哲的肩膀不自觉地抖了抖，他眼前一座座小木屋里的灯光逐渐熄灭，偌大的森林被永夜取代。 第三十九章 期末考试 这一夜，艾米米做了一个又长又近的梦，长得她一直都在哭泣，怎么都止不住悲伤，近得好像就在眼前，是刚刚才发生的事。 家长会那天，王老师作为有着二十几年教学经验的班主任和所有的学生家长说了肺腑之言。 “各位家长们，全班四十几个学生只有我们三个老师，而你们只对一个，老师们再敬业也不可能比在座的各位更了解自己的孩子。所以，请大家在期末考试最后冲刺的阶段，放下手中的大事业，一定要抽几天的时间陪孩子复习功课。 说句最通俗的话，您的钱赚得再多，官做得再大，孩子没有教育好，在亲戚朋友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您的人生也是失败的。当今社会，衡量一个人，衡量一个家族成功的关键不是钱，不是权，而是后代。 别以为一年级的成绩不重要，我要告诉大家，一年级的成绩特别重要。一般大队长、大队委都是在一年级冒出尖儿来的，一年级的成绩落下来，就容易形成惯性成绩，形成心理暗示，也许整整六年小学生涯，您的孩子就按一年级的排名延续下去了，很可能会大概率的到了初中，成绩也停留在一年级的区间里，乃至上了高中也是一样。 所以，您孩子的一生，成绩的排名很有可能就定格在了一年级，一生的学习习惯也都定格在一年级，毫不夸张地说，孩子一年级的成绩或许就决定了他一生。而您必须为了孩子的一生从现在开始负责，否则将来后悔已经晚了。” 艾米米和大部分家长一样听完老师的动员，马上进入了紧张的期末状态，下定决心暂时放下一切工作，回家好好陪孩子复习几天。请假的时候段总的脸色非常难看：“最近公司的销售业绩差成这样，你还要请假，这让我和程董怎么交代？” “师父，您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我也就只为孩子请过假，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期末考试，老师诚恳的拜托家长好多次了，这几天我真不能加班。” “所有管理层都在加班，而你堂堂的销售总监要在年底这个节骨眼儿上回家，你脑子进水了吧？” “那又怎么了？多少次大家都拿不来业绩的时候，还是我拿来的业绩呢！” 段总非常无奈，语重心长的说：“米米，你在公司工作多年，我是真心拿你当自己的小妹子一样照顾培养。现在公司的效益又创新低，老板要企业转型、要裁员、要降薪，每个人都在这个时候小心翼翼，你却请假，这不是以身试法吗？” 艾米米不服气，干脆直言不讳：“小心翼翼有什么用？咱们公司现在看着好像干劲儿十足的样子，可实际上，下班不走，留在公司的有效工作能有多少？有功夫在领导面前做这种表面功夫，还不如请假回家给孩子复习呢。哪天老板一声令下，我艾米米肯定撸起袖子加油干，可装模作样混时间，我觉得没意义，也没时间奉陪。” “你随便吧，我只是要提醒你，孩子重要工作更重要，就算考出一个100分又能怎么样，多买一套房子出来，他的起点才能涨一大截。” “段总您放心吧，这么多年我深知好好工作的道理，先下班了。” 宋彦哲晚上十点回到家，路过书房就看到艾米米拿着宋小萌所有的卷子一页一页在那儿抄写。宋小萌眼泪汪汪的站在一边，不时的拿目光向他求救。 他不耐烦地说：“又怎么了？” “爸爸…” 艾米米大吼：“你给我闭嘴！马上就要考试了，一篇课文背了整整一晚上也不会，一边儿背一边儿玩儿。老师说了，这篇课文往年必考，就让你背下来还这么难？还有这些数学题，多简单啊，你天天上学都学什么了？在托管班一个月两三千你就给我吃了一顿饭回来，该干的正事一点都没干。” 宋小萌看见爸爸，哇哇大哭。 宋彦哲摘掉领带直接扔在地上，恶狠狠的踩了一脚，直接走进书房。 “出去，出去，出去….” 艾米米气得脸色铁青，她和宋彦已经好几天没正式说过话了，猛的站起来大声说：“你让谁出去？你心里说的是不是直接让我滚？” “我不想陪你无理取闹，孩子现在正是形成性格的时候，你整天这么大吼大叫的，他能长好吗？你复习不了就算了，我给儿子复习。” 宋小萌立刻抱大腿，眼泪汪汪地说：“我要和爸爸复习，妈妈你走！” 艾米米气得一阵头晕，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走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她表面平静，内心却正如火山爆发，如果再找不到一个出口，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烈焰焚尽了。 大冬天，她去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冻矿泉水，直接灌了下去。连续一个星期了，艾米米每天准时下班陪宋小萌复习。在她心目中，小学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其实根本就不用复习，可是没想到宋小萌张张卷子上都是错题，不仅没有复判，而且全都不会。 他的爸爸是学霸，妈妈的脑子也是超级好用，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笨蛋’来？ 艾米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挫败过。为了控制自己不冲进书房里去，她在心里默念：“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亲生的，亲身的，亲生的….” 好不容易把一股子想要摧毁全世界的洪荒之力镇压下去，就听到书房里又传来宋小萌哇哇大哭的声音。很快就宋彦哲就暴跳如雷的喊道：“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蛋来，自己学吧，爱考什么样考什么样！” 书被重重的扔在地上，宋彦哲踹开书房的门，把宋小萌的书包文具一股脑儿的扔了出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宋小萌委屈的朝着艾米米走来，她立刻就心软了。墙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一点，艾米米让宋小萌去冲澡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家里的两个男人都睡了，艾米米把散落在客厅里的书和卷子还有文件一件件地捡起来，走到客厅的茶几上开始给宋小萌继续整理错题。 墙上的指针指向了凌晨三点。夜深了，家家户户都熄灯进入了深眠中。她终于将三本语数外的复习宝典整理成册。所有的错题、卷子、笔记、课外提高部分清晰入列，艾米米以前只觉得工作中做方案会熬夜到天明，费神费力，可她没有想到儿子的一年级期末复习才是最大的难题。但是和以往做方案一样，尽心尽力完成后便是满怀的期待和自信。 宋彦哲五点钟醒来喝水的时候，看到客厅里还亮着灯光。艾米米正在对着宋小萌的书，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嗤笑一声说：“学习要靠自觉，你替他把书都背下来有什么用？” 艾米米最近越来越熬不了夜了，每次熬夜后白天就四肢酸软，头疼欲裂。她现在也是强忍着，实在没有力气和宋彦哲吵架，可还是没忍住。 “我不替他，那你来给儿子复习？不是说我态度不好只会吼叫吗，你这么大本事怎么不到半个小时就差点把书给撕了？” “教育孩子本来就是母亲的事，是你做的不好，我才没办法上的。” “教育孩子本来就是母亲的事？如果你是后爹我就自己负责，毫无怨言还得感谢你帮我给孩子背书。” “你永远有理，永远没错！可你也看看人家孩子的妈妈怎么就能把儿子教育得那么有出息，再看看你把儿子教育的，不知道学习，坏毛病一箩筐，你也反省反省。” 艾米米气得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宋彦哲的面前，“因为人家是全职妈妈，每天除了逛街享受生活就剩给娃辅导功课了，有本事你也让我在家当太太啊，雇几个保姆伺候我，我也天天给你交孩子的成绩单。” 宋彦哲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脸色阴沉下来，一个字也不肯再说，就要开启吵架的最高模式。 艾米米看他的脸色更加生气，大声说：“还有人家都是老人帮着带孩子，就算不管学习也能管生活，可我呢，我已经在能力范围内努力把一切做好，你还要我怎么样？要不你娶个更好的，更有能力的，开辟你的幸福生活？” “你有病！” “你才有病，你有神经病！” “老人管生活？你这是嫌弃我爸妈身体不好？” “你别血口喷人，我没有。” 宋彦哲冷笑：“你不是也有亲爸亲妈吗？他们身体不是好着了吗？你让他们帮你啊！” 本来只是单纯的吵架，可宋彦哲这一句让艾米米彻底哑口无言，眼底也迅速涌上了泪花。她的嘴唇无助的抖动着，在眨眼眼底的泪光已经不见了，她扭过头重新回到了茶几前坐下来，继续给孩子整理复习资料，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宋彦哲心里很不得劲儿，可他觉得自己说得没有错，她可以说话伤他的心，一次又一次，他为什么不能反击？ 半个月后，宋小萌的期末成绩出来了，三科成绩没有一个100分，数学更是跌破95分，班主任打电话声讨，艾米米强顶着压力在手机前承认了半个小时的错误，立下军令状下学期一定更加努力。说到这里，艾米米拿着电话的手都在抖，她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低三下气又心甘情愿地跟人道过谦，孩子没考好，一个100都没有，确实是让老师失望了。 晚上去公婆家吃饭的时候，两位老人对宋小萌热情依旧，只是宋妈妈罕见的对艾米米撂下了脸。 饭后，爷爷去书房和宋小萌在书房下棋，宋妈妈直接把艾米米叫到沙发前进行训话。 “一个孩子的发展最关键的人就是母亲，咱们家小萌非常聪明，一年级连一个100分都没有，是你没教好他。” 艾米米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宋妈妈继续教育：“米米，不是我说你，你现在首先是一个母亲，其他的都要暂时先放一放，孩子健健康康落生到了咱们家，咱们总要对他负责，你知不知道对孩子一生影响最大的就是母亲？” 艾米米的手指深深地掐着掌心，仍旧一声不吭。 “不仅是孩子。一个家族的发展，关键人物也是母亲，丈夫的发展之路是否顺畅关键也是妻子，你的工作再重要也不能重要得超过家庭，你回去必须要好好思考思考。” “小萌是我们宋家的后代，他要是不能成为栋梁之才，我和你爸到了最后的时候，都闭不上眼睛。” 这是结婚来，艾米米第一次受到婆婆的训斥。她心里再不满也不会跟老人顶嘴，只是她在心里很憋屈，憋屈得想要吐血。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回到家她接到了奶奶打来的电话，奶奶在电话里也毫不留情地训斥她。 “小萌那么聪明，连一个100分都没考，楼下王大娘的孙子上得不是重点人家还双百呢。你没教育好小萌，你把我的小萌给耽误了。” 艾米米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淌。 第四十章 国际学校（一） “你耽误了整个宋家家族的发展，耽误了我们家唯一的后代。以我孙子的基因和智商，他完全有能力考上哈佛、耶鲁。都是你没有好好教育孩子，他一年级才考了92分。” “米米，你没有把我的小曾孙教育好，他这么聪明，长大完全可以考上清华北大。可是就是因为你，他一年级才考了92分。” “艾米米，你把一个天才教成了笨蛋，因为你教育没方法、脾气不好、只顾着工作让我儿子一年级就考了92分。” “宋小萌妈妈，这是你儿子人生中第一次期末考试，但是因为你的原因失败了，你是一个失败的母亲，你们整个家族是失败的家族，孩子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一次考试毁了一生。就算你们家将来赚到再多的钱，也是毫无希望。” “艾米米，你在我们整个销售系统向老板交成绩单最紧迫的时候，请假不加班，导致我们年底最终没有完成指标，你现在被降职了，我们要你自己辞职谢罪！” “艾女士，我是中国银行的信用卡部人工智能柜员小艺，您本期的账单66666元没有如期还款，为了尽早清除您在人民银行的个人不良征信记录，请您尽快还款。” “艾女士，我是建设银行信贷部人工智能柜员小茜，您本期的房屋贷款15000元没有如期还款，为了尽早清除您在人民银行的个人不良征信记录，请您尽快还款。” “宋小萌，我刚刚不是讲过了吗？！为什么又忘了？” “你别看我啊，你看着题好吗？” “4和6哪个数大你不知道吗？你是4、6不懂吗？” “这是几只鸭子，这是几只鸭子，你再数一遍，你将来时要考清华北大的，你怎么都八岁了还不识数呢？” “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会数数了，不要把我关小黑屋。” “妈妈，妈妈，妈妈快救救我啊……” …………… 艾米米一直沉浸在噩梦中无法醒来，她心中的委屈与焦虑无处安放，只能通过眼泪来宣泄。宋彦哲在睡梦中被惊醒，他轻轻推了她好几下：“米米，米米？” 艾米米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了了小木屋的房顶，可是悲伤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眼泪仍旧顺着脸颊默默地流淌。 “米米，你做噩梦了？” 艾米米哽咽了好一会儿，眼神仍旧空洞的看着房顶，眼底的无助刺痛了他的双眼，更让他莫名有些害怕。 “你梦到什么了？” 艾米米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宋彦哲的身上，她认真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的脸上想要寻找出什么答案一样。 “宋彦哲，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宋彦哲浑身一个机灵，直接坐起来，双掌紧紧握成拳状，不再看向艾米米。 艾米米也没有看他，而是仍旧沉浸在梦中的情绪里，梦中的情形现实让她痛苦不已，而后便是巨大的震撼，最后又变成了百思不得其解。 回新港的路上，艾米米一直心事重重，而宋彦哲也一直沉默，两个人各怀心事，没有交流。 坐在动车上，艾米米问宋彦哲：“我们一直那么忙，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孩子的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搬到大房子里去的？” 宋彦哲看着动车外的绿林，一声不吭。 艾米米摇晃着宋彦哲的胳膊，把脸凑过去：“宋彦哲，我问你呢！” 宋彦哲把脸别过去，根本不看她，也不吭声，仍旧沉默着。 “宋彦哲，你怎么不说话呢？” “宋彦哲？” 宋彦哲终于回过头，眼底的犀利让把艾米米吓了一跳。回忆里的宋彦哲无论有多暖，但是他表面上从来都是一个高冷的男子，这样的表情让她竟然生生就不敢再追问下去。 可宋彦哲仿佛动了真气，厉声说：“别问了，我也不想再回答这些问题，人是要往前走，总沉浸在回忆里算什么事？” “不是你说这几天请假帮我恢复记忆的吗？”艾米米小声地嘀咕着。 宋彦哲突然就发了雷霆之怒：“我说请假是陪你，没说要陪你恢复记忆，既然这样我现在就上班去。” 艾米米完全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宋彦哲360度大改变。她完全不敢想象几个小时前还与自己柔情蜜意的男人，这个时候秒变得冷若冰霜，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刚失忆时的那个样子。她几乎是立刻想起了梦中的情形。 没错，他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样在见面时横眉冷对地指责她，在一通通电话里追着骂她，羞辱她，让她对儿子的未来负责。艾米米只觉得自己被吸入了一股巨大的漩涡里，又挣脱不了。 这时，动车突然停了，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却没法让人安心：“各位旅客请注意，动车在行驶过程中出现故障，动车组成员正在排查，请大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等待。” 车门无法打开，暖气骤然停止，密闭的空间里，艾米米渐渐感到呼吸困难，她去拉身边的宋彦哲，开始的时候，仍旧没有得到半点的回应。可很快，宋彦哲也渐渐发现了艾米米的不对劲儿，转过头看到了她满脸是汗的样子。 他刚想开口，便听艾米米轻声地说：“我现在特别难过，不过你抱一下我就好！” 宋彦哲的手抖了一下，内心被一股巨大的酸涩冲撞得发疼，伸出长臂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艾米米在宋彦哲温暖的怀抱，让人安心的气息中闭上眼睛。无数的回忆向她所在的漩涡中袭来，满满的钻进她的脑海。 宋小萌上幼儿园了，看着孩子一天比一天可爱的样子，艾米米觉得自己无论工作有多大的压力，在回到家看到孩子那一刻时，全都烟消云散。因为工作太忙艾米米很少和幼儿园的妈妈们交流，等她后知后觉的时候才发现家长们早就已经开始为了孩子能上重点小学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本来艾米米和宋彦哲也是有孩子上学后换房的打算，但是这么早就下手让他们完全始料不及。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条路是改善了居住环境换了大房子但是孩子只能念普通的公立小学；另一条路便是换一座大房子，让孩子去念国际学校，再有便是换一处小房子然后让孩子念公立的重点小学。 为此，艾米米和宋彦哲分头开始了深入的调研工作。 “千万不能为了贪图享受换大房子，让孩子去念普通的公立学校。”宋彦哲的同事们一个个也都到了孩子上学的年纪，作为过来人的刘部长像老父亲一样坐在宋彦哲的面前传授经验。 宋彦哲之前也有些耳闻：“普通公立学校的老师不负责人？” 刘部长摇摇头：“不是老师不行，而是生源太差。” 宋彦哲不解其意：“都是幼儿园刚毕业的奶娃娃，又不是高三毕业的学生，跟生源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教育一是看老师，二就是看生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生源比老师更重要。你想如果你孩子身边的同学，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或者是成功人士，那么回到家，父母对孩子的学习要求肯定不一样。如果你儿子的同学都是从小学英语，七岁前词汇量就超过2000个单词、七岁前中文阅读量就能达到100册，而且还不算大家从小学画画、学编程、七岁起就能独自上台诗朗诵……那是什么概念，就算你的孩子之前没有那么出色，也会在这种熏陶下进步神速。” 师父的一番话让宋彦哲陷入了深深地思考，无法反驳。 “可你再想想，如果你儿子是和农民工的孩子一起上学，天天打架、骂街、跟老师正面刚，你会怎样？” “这肯定不行！”宋彦哲冒汗了。 “所以啊，昔日有孟母三迁，今日我们身为父母也有义务为孩子找一个好的学校，让他别输在起跑线上。” “那孩子必须进重点的公立小学或者去国际学校？” “必须的！” 与此同时艾米米在单位里也被老大姐李玥耳提面命。 李玥脸上挂着老母亲的微笑：“国际学校那肯定是好啊，就拿咱们公司附近的圣安利公学院来说吧，只要你能达到学校的要求，从小学一条龙念到高中，将来就有很大的比率直接去念剑桥和耶鲁。” “直接念世界名校？”艾米米睁大了眼睛，心脏跳得有点快。 “你以为呢？”李玥拍着大腿说，“当时我就是没有那么多钱。” 艾米米惊悚：“李姐，你还没钱？别逗了！” “那几年我确实没实力，一年学费30几万，从小学一直念到高中，你算算这得多少钱啊？但是你和小宋没问题，听我的建议就让孩子念国际学校，省老心了。” 艾米米深吸了一口气，外面雾霾笼罩，但她似乎已经闻到了英伦的气息。 第四十一章 国际学校（二） 宋彦哲和艾米米一早收拾妥当开车直奔国际学校，圣安利公学院的老师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这对年轻体面的夫妻，不仅为他们进行了详细的历史讲解，还带他们参观了整个校园。 “国际学校的教学风格和国内的公立学校有些不同，国际学校更注重的是对学生创造能力的培养。我们主要课程分为国际课程、本国课程和组合课程。组合课程主要是为了学生将来更好的进入欧美的或者国内的大学继续深造。另外这里更注重孩子在体育、文艺以及科学方面的培养。” 艾米米问：“vivian老师，请问国际课程都有什么？” “我们公学院主要是修ib课程。这是由世界文凭组织认可的通用课程，全世界统一理念、统一标准，在全球100多个国家4000多所学校使用。ib是一套从小学到高中的完整课程体系，对英语的要求极高。” 宋彦哲说：“我可不可以认为在圣安利公学院读完高中课程后，进入英属名校的几率非常的大？” 老师点点头：“概率为百分之五十。” 艾米米呼吸一窒，李玥说得一点错都没有，只要孩子能进入这所‘贵族’学校，只要今后的成绩能在中等水平，就妥妥的能考进世界名校，实现自己一辈子都没能实现的理想。 宋彦哲也很激动，考进世界名校曾经是艾米米的理想，可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理想？当日王天俊考进斯坦福继续深造，辞职求学的事，至今都像是一个伤口刻在自己的心口，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其不意地跳出来提醒他，这些年来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的赚钱、买房、换车上，与其相比显得多么碌碌无为。 可心中又会有另一个声音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很多人都和他选择的生活是一样的，自己的两套房子升值了大几百万，这令多少人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即，而且未来可期，他还在努力。 但这一刻，宋彦哲的心里开出了一朵更美好的希望之花来！ 他由衷的希望儿子能过上另一种自己未能实现的生活，更富足、更有选择权、更加受人尊敬……现如今儿子如果能顺利进入这家世界知名的公学院，就已经是一只脚迈进了世界名校的大门呢，他宋彦哲未实现的人生目标也算是在儿子的身上实现了。 这么一想，宋彦哲胸中再次涌现出了多年未有的豪情壮志。 宋彦哲再激动脸上仍旧是波澜不动的，可艾米米就不一样了，现在只要能让儿子念剑桥，念世界名校，别说一年三十万，就是让她去卖肾也义无反顾，更何况这些学费他们夫妻俩儿完全负担的起。她甚至在心中仰天长啸，这些年的几经被怀疑的生活方式终于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vivian老师，我们非常愿意让孩子来您这里读书，请问下面的手续应该怎么办？” 老师笑了起来：“您孩子现在还在上幼儿园吧，如果是申请小学，等他到了六岁拿着相关的证件来面试就可以了，面试通过，就可以顺利入学。” 宋彦哲拉开艾米米，上前一步对老师说：“您现在大概和我们说一下，我们也方便到时准备。” “其他的都好办，就是孩子的国籍证明这个一定要提前准备！” “国籍证明？”艾米米愣了好一会儿问道，“我儿子是中国人，新港出生，一个户口本就能证明，这有什么麻烦的？” 这回轮到老师愣住了，笑了笑说：“您来之前没有了解清楚吗？我们这里只收外籍及港澳台的适龄儿童。” 宋彦哲和艾米米对视一眼，犹如五雷轰顶。 回来的路上，艾米米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噩耗，沉默了一路突然咬牙说：“上个学还得改国籍，大不了咱也…..”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就感到身旁传来了一阵冷意，直冻得她忍不住打了寒颤，她扭过脸果然看到宋先生正狠狠地瞪着她。 艾米米自知理亏，撇撇嘴说：“我就是说说而已，不甘心嘛！” 宋彦哲脸色稍缓：“这也怪咱们来之前没做好功课，这所学校只收外籍学生，不代表所有的国际学校都收外籍学生，小萌上小学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咱们还有大把时间。” “以前我也这么想，可听人家一说，时间很紧迫，两年时间眨眼就过啊！” “反正无论怎么样，也不能因为上学国籍都改了！”宋彦哲口气强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艾米米其实心里也是同意宋彦哲的观点的，但就是心里不踏实，感觉自己好像还沉浸在做母亲的欣喜中没多久，就要考虑孩子上学的事了。 “李玥说已经不早了，想要让孩子上一个好学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刚开始我还不信，今天一来，我就觉得跟上了发条一样，这事不落实了，我根本踏不下心来。” “不用着急，从现在开始咱们一家一家国际学校研究，两年的时间还怕找不出一所适合的学校来？” 宋彦哲和艾米米都是行动派，为了儿子上学的事丝毫不含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走过的学校越多，两个人也越来越焦虑。 短短两个月内，宋彦哲和艾米米走访了新港六所国际学校，听到看到的见闻每一天都在刷新他们对国际学校的认知：原来除了改国籍还有更多让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跟你说啊人家这个雷明顿国际学校好是真好，可就是不适合我家孙子。” 艾米米和宋彦哲在开发区知名的雷明顿国际学校了解情况，从办公室就注意到了这一家五口，为了更方便打探情况，他们匆匆看完校园后，就在校区门口直接等着，足足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孩子一家五口一起走出来。 艾米米直接走过去开门见山地求教，对方也特别理解父母对孩子选学校时的迫切心情，尤其是奶奶更是个热心肠，说起自家孩子念国际学校的事情，就像倒豆子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怎么好学校，孩子还不适应呢？” 奶奶说：“首先，这家学校的学生必须得住校。孩子上学的时候才六岁半，从小没离开过我，每次周一早上校车从小区门口接孩子的时候，我孙子就大声哭，方圆几个小区都能听得见，孩子可怜见儿的。其次，在学校里他也不按时吃饭，不按时睡觉，熄灯了自己一个人躲被子里哭，想妈妈想奶奶，还有就是跟小朋友关系处得也不好，将近一年个子也没长，体重还下降了。你说学校的伙食再好，条件再好，他不适应也不行啊。” 艾米米一听住校心里也咯噔一下，她和宋彦哲还好，但是也有奶奶包括她的奶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现在网络上有关低幼儿童住校的不良事件一起接一起，虽说国际学校应该是有保证的，但是还是很难让老人放心。 孩子妈妈对艾米米说：“开始我们也没太注意，后来才发现学校里攀比的风气比较严重，孩子长时间焦虑、心情不好都快成为心理问题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发现孩子在学校里并不能学到太多的东西，这和我们之前的预期相差有点远。” 宋彦哲疑惑地问：“一年二十几万还学不到东西？” 孩子爸爸说：“就拿最基本的英语来说吧，班上英语水平高的孩子也是六日回家还有假期在外面补课学来的。数学也是要在外面上奥数班，至于语文教的就更浅显了，他们班上想将来考国内名校的都在假期上了国学和阅读的补习班。” “考国内名校？”艾米米不解地问，“上了国际学校不是为了念国际名校吗，考国内学校是为了什么？” 孩子妈妈苦笑了一下：“别说是雷明顿国际这样的国际学校了，就是在圣安利公学院要想考上好的国外大学也非常不容易，全部按照校内的课程完全不行。更何况在其他的国际学校了，能随便考上的都是国外的野鸡大学，真正排名靠前一点的学校也是得各种拼命。” 孩子的爷爷拍拍宋彦哲的肩头：“国内国外都一样，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你花钱把孩子送进去就自动成材了。永远都不要以为，做人父母的拼命赚钱，把银子备足了就能教育出好孩子，没戏！” 宋彦哲点头称是，转头看向艾米米，两人心情一样复杂。 孩子爷爷的话说中了艾米米的痛处，她确实存了每天都是为了孩子去努力工作的心，但是现在还在幼儿园的宋小萌对她来说，除了生病时让她担心受累外，其他时候更像一个可爱的大娃娃，她还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怎么去教育孩子。有时她总是感觉自己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呢，原谅她第一次当妈，完全没有实习过如何才能成功的育娃。 而宋彦哲也意识到了国际学校并非是让孩子通往世界名校的大门，可让孩子将来上剑桥念哈佛已经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在他的心中成为了执念。 宋小萌要完成宋彦哲人生没有实现的宏愿，无可更改！ 第四十二章 大不了我做全职太太 普通的公立学校不行，国际学校又有许多弊端，艾米米和宋彦哲下一步把目光投向了新港优秀的民办小学。 来之前宋彦哲和艾米米好好的做了功课。不仅如此，怀着一颗无比虔诚的心，两个人沐浴更衣，超仔细地刷牙，然后跑到衣柜里精心挑选衣物。此时的艾米米对奢侈品早已没有刚工作时的那种崇拜之情，只是这一次，她突然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最新一季的香奈儿新品买到。足足挑了一个小时后，夫妻两个人从头到脚一身大牌，‘闪闪发光’地坐在了车子里。 一路上艾米米都信心满满，这次他们准备充分，她坚信凭着她的口才和他的沉稳，夫妻二人一定会率先通过面试，闯过儿子进入好学校的第一关。可是当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艾米米的心就凉了一大截。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宋彦哲，下巴微抬示意他看前面。他们赶上的正是新一年级下午放学的时间，入目所见全见几乎看不到比bba档次更低的车。别说是艾米米，就是宋彦哲也觉得自己开的这辆小别克显得特别寒酸。艾米米更觉得他们这从里到外一身名牌，却开着一辆别克车，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当时我就说换小黑的时候就该直接换辆好车，你偏不听，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妇人之仁！”宋彦哲不疾不徐地说。 艾米米登时就不乐意了：“刚买完房就换车？当时钱不是不富裕吗？” “当时少买几平米不就得了嘛，那房子本来就是投资的，你还非得买个小三室，浪费！” “当时也没确定是不是将来住，我就想万一搬进来呢。” “总之，你们女人就是一见漂亮房子就走不动道儿。” 艾米米气呼呼地说：“那你呢，你们男人就是见了好车走不动道儿。” “那按我说的买好车现在看，是不是正确的呢？要是不正确，你就别让我看人家的车。” 艾米米偃旗息鼓，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面对学校周围的这些私家车，她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支持宋彦哲换车，能换多好的车就换多好的车，也不至于现在给儿子丢脸。 面试前，学校先发了一个登记表，从父母到四老的工作单位以及社会关系，再到家里开什么车住什么地段多少平米的房子应有尽有，详细程度让艾米米和宋彦哲咂舌。硬着头皮填好后，艾米米觉得自己的自信心又降低了不少。 交了表格好一会儿后，老师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对夫妻，刚走了两步，年轻的妈妈就哭了出来。 艾米米下意识地站起来，走过去问道：“这位妈妈，老师问什么问题了，这是没通过吗？” 她心想该不会是连家庭存款额度都要调查吧？现实情况是他们家的存款确实没多少。而且她的大学也很渣，一阵心脏异样反应后，艾米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年轻的妈妈哽咽着说：“是我耽误了孩子，我是罪人。” 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楼道，宋彦哲也坐不住了，也站起来走到了这对夫妻的身边。 “没事，就是嫌我们妈妈体重超标，没通过面试，我们这就回去减肥，明年再来。这其实是好事！” 年轻的爸爸倒是没那么伤感，甚至还笑着说，“减肥这道一辈子没攻克的难题，总算是有希望的。” 艾米米呆若木鸡：“孩子上学跟妈妈胖瘦有毛关系啊？” 年轻妈妈抹干了眼泪，耳尖发红，轻声说：“老师说得也没错，妈妈太胖说明家长的自控能力差，所以一定会在孩子的教育方面存在缺陷。” 艾米米和宋彦哲互相对视，哑口无言，直到老师在门口念孩子的名字，两人才回过神儿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走了进去。 无论是工作面试还是面对超级客户，艾米米都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暗自庆幸自己和宋彦哲这些年来忙忙碌碌，劳心劳力还没来得及给身材发福的机会，他们觉得自己的形象和谈吐肯定没有问题，现在让他们底气不足的一是怕财力不够还有就是艾米米的大学太渣。 老师丝毫没有把艾米米和宋彦哲全身的名牌看在眼里，这样的家长她见多了，为了充门面戴一斤多金项链的人都有。是不是真有钱，从一个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面前这对年轻的夫妻气质不错，可太过焦虑，明显是底气不足。 说来可笑，学校面试的标准从来都不是家长的经济条件，可近几年来，父母来学校面试都跟交前半生的成绩单一样，见多了自然门清儿。 在面试过程中果不其然，艾米米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师惊讶地问：“小萌妈妈，您是职业学院的本科毕业生？” 艾米米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有一句话说得好，出来混早晚要还的，过去在学校里落下的课总有一天社会要加倍让你补回来。 她笑得僵硬：“是，是国家正式承认的本科学历，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老师抬眼扫了一眼艾米米，笑着说：“没有问题，就是从来没见过，感觉有点惊讶。” 艾米米五雷轰顶，老师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从没见过她这样学历的家长带孩子来面试。难道申请这家学校家长的学历都是985 、211，硕士、博士、博士后或者是海龟？ “爸爸是新大毕业的，但是从您的履历上看，身为技术人员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在学历上有所提升，也没有考到三个以上国际认证的专业证书，所以我觉得孩子所在的家庭在继续学习这件事上有所欠缺。” 宋彦哲笑着说：“其实我个人觉得这些东西因人而异，比如我虽然是像您说的这种情况，但是在实际工作中，我手下的博士和留洋硕士非常非常多，任何知识讲究的都是学以致用，您说呢？” 老师耸耸肩，不置可否。 艾米米看了一眼宋彦哲，给他投去一个盛赞的眼神：老公威武。 就家长的话题告一段落，老师开始对小朋友的情况进行询问。 “我们需要知道宋小萌同学的各项兴趣特长，还有他的身高和体重，最重要的是这张表格，请你们先看一下。” 宋彦哲接过表格，老师只说让看没有让填，仅这一个细节就足以让人心慌。 艾米米把头凑过去，才看了几行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孩子要有三岁开始学英语的有效证明？三岁连中国话还讲不好呢，就去学英语。” 老师笑着说：“三岁是平均年龄，很多孩子是从生下来就开始接受双语教育的，您不清楚不代表现实不是如此。” 艾米米没有顾忌老师的轻讽继续惊讶：“新生面试前要接受游泳考核、入学新生要求提供国家权威音乐考核机构承认的键盘类社会考级三级以上证书。” 艾米米惊讶地问：“钢琴怎么能成为小学入学的门槛标准呢，这太不公平了。” 老师笑着说：“艾女士，我们这里本身就是私立小学，每学年报名的人数有一万人左右，可实际我们只有八百左右的名额，门槛自然是高一些。可能因为您工作太忙并不了解现在孩子们的素质教育发展到了何种程度，但现实是，很多孩子在入学前不仅拿到了很多专业证书，而且已经开始学习编程，阅读过莎士比亚的名著，把中国的朝代表倒背如流，这些靠的一定不是孩子的天赋，靠的是家长的能力、眼界还有坚持。” 艾米米的声音越来越低：“孩子要是像国外那样快乐教育就好了！” 老师嗤笑：“谁说国外是快乐教育？不要说东南亚但凡经济发展较好的国家，学生的课业都比国内的孩子还要繁重，就说欧美以色列这些国家，能考进名校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玩着长大的。国内的孩子练钢琴一周最少需要十几个小时，国外也是一样的，不是说国外的孩子生下来就能自带钢琴属性，一样需要勤学苦练。” 宋彦哲轻咳了一声说：“老师说得对。作为家长我们确实在这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您看下面还有什么考核内容请继续。” 老师面色稍缓，接着说：“下面我就是想问二位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如果孩子入学后在课业方面遇到了困难，你们作为父母将如何为孩子提供帮助？” 艾米米想也不想说：“我们会请最专业的老师在家为孩子提供辅导，如果是因为孩子的学习态度有问题，我们一定会严格管教，积极配合学校老师的要求，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孩子的学习成绩。” 老师皱眉：“您的意思是孩子的学习今后会主要依靠补习老师？” 这回宋彦哲打断艾米米，率先说：“我爱人的意思是，术业有专攻，我们两个人的工作都比较忙，请家教辅助课业问题，学习态度以及其他都是我们父母亲力亲为。” “……….” 从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艾米米的后背出了一层汗，整个人虚脱无力，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 宋彦哲轻轻拍着她的臂膀说：“我觉得这个结果也挺好的，不说别的，现在让小萌参加钢琴考级就不现实。而且我们的家庭状况就是如此，没有大把的时间放在孩子身上，实话实话才是对孩子的未来负责。” 艾米米想起刚从的胖妈妈，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必须给小萌找个好学校，大不了我辞职做全职妈妈。” 第四十三章 学区房 “我完全赞成！” 宋彦哲和艾米米一样，原本觉得儿子岁数还小，教育问题等上四五年级时再说也不晚，可没想到现如今宋小萌的教育问题已经到了迫在眉睫，刻不容缓的地步。 从知名度最高的私立小学出来后，艾米米心乱如麻，与刚开始比较她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本来她是觉得孩子上学犹如皇帝选妃，这么多学校只要钱到位，总有一款最适合。可没想到，孩子上学竟然是皇帝选你，做好最全面的准备也未必能雀屏入选。 现如今普通公立学校被pass；教学质量有保证的国际学校要改国籍不予考虑；普通的国际学校弊端太多得不偿失，那么接下来只有一条康庄大道，那就是重点的公立小学了。 新港的重点公立小学每个区都有，但是最扎堆的还要数市中心的海洋区，好小学不下五六所，其中百年名校就有两所。 “而且，咱们海洋区的初高中是全市质量最高的，其中有三所高中里的每个实验班有70%的孩子分数线能考进北大清华。不仅如此，如果您的孩子想在高中毕业后出国深造，那么这些重点高中的国际班也是最好的选择，远比那些所谓的国际学校靠谱。而且公立学校每年不用支付高额的学费，最终的结果完全靠孩子的成绩，非常公平。” 房地产中介小哥对客户的需求非常了解，义务讲解孩子们的升学之路，竟比那些学校的老师们说得更清晰、全面。 艾米米和宋彦哲对视，刹那间两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与其折腾那些花活学校，真是不如踏踏实实的念公立的重点小学靠谱。 “那你带我们去看看推荐的这几套学区房吧。”宋彦哲当机立断。 “那好，我开车在前，您的车子跟在我的车后面。您二位的时间比较紧张，既然出来一趟那不如就多看几套房子。” 在房屋中介的介绍下，艾米米和宋彦哲整个下午一口气看了三套房子，宋彦哲刚开始还好，艾米米越看越觉得心凉。 “这房子看起来比我岁数好大，怎么住人啊？” 艾米米说话的时候，宋彦哲摸了摸墙壁，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大块墙皮就跟着落了下来，白色的墙灰落在他黑色呈亮的皮鞋上，触目惊心，他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单价十几万一平米的学区房，一房出售供不应求。我给您二位推荐的这套六十多平米的房子，已经是学区房里的翘楚，您往这儿看….” 中介帅哥笑着推开了窗子。 艾米米顺着窗子向外看去，惊呼：“这是小学学校的操场？” 中介小哥说：“您看这学校周围就没有新房子，咱们所在的这个楼还算是新一点，大一点的呢！您二位还别嫌房子不好，等孩子上了中学，不不就等上了小学五六年级，多少家长想在周围租房都找不到合适的。” “租房？”宋彦哲诧异了。 中介小哥点点头：“这间60多平米的回头您重新装装修，收拾收拾就可以住，那些买了十几平米，二十几平米只为落户上学的家庭，等到了孩子高年级学习紧张的时候，想要住在学校附近就得另外找房子，特别被动。” 艾米米十分理解，生活环境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十几平米二十几平米的居住条件，等同于自己小时候的伙单，生活起来特别不方便，根本没法想象让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会是什么情形。 宋彦哲也觉得非常不适合看，自己现在住的房子离海洋区比较远，早高峰晚高峰接送孩子就会非常不方便，但是长期让全家住在这么老的楼群里，对孩子的成长真得好吗？况且他和艾米米一直有再次改善住房的想法，可改善半天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怎么都觉得不甘心。 “这么多钱买这样的房子住，虽然离学校近，可我觉得还是不值啊！”艾米米和宋彦哲的想法如出一辙。 “不值？这位太太您别逗了，您在海洋区买了学区房就等于把孩子一只脚送进了世界名校，孩子的未来花多少钱可不都是应该的？而且房子是你的，将来孩子念大学后您把房子卖掉的时候，铁定升值不少，这样合适的买卖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只赚不赔。要不是我这个季度还没完成任务，我都不跟您这么废话，反正房子放在这儿，根本不愁卖。” 又是世界名校？ 艾米米咂舌！ “我们再考虑考虑，回头联系你。”宋彦哲总结性发言。 中介帅哥见一家之主发话，赶忙说：“还有别的房子，您要不再看看？” 艾米米走了几步，突然转身，斩钉截铁地对中介帅哥说：“我们要买新房子，正在出售的改善型的学区房。” “名都花园是海洋区为数不多的在建高端小区，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绿化率达到40%，除了市中心更稀少的别墅项目外，名都花园书市中心当之无愧的豪宅项目，户型从最小的120平米到300平米多种选择。更难得的是，我们名都花园属于重点小学的学片，相信未来将会给这所名校注入前所未有的优质生源。” 售楼小姐笑靥如花，带着宋彦哲和艾米米参看沙盘。 宋彦哲耳边响起刘部长之前跟他说的一番话：“现在的教育，一是看老师，二就是看生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生源比老师更重要。你想如果你孩子身边的同学，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或者是成功人士，那么回到家，父母对孩子的学习要求肯定不一样。” 此时他看着豪华的售楼处销售榜上的图标上，显示着已经售出的一套套豪宅，总价贵得惊人，突然对师父的这番话大彻大悟了，都说百万豪车里无丑女，现在看来，千万豪宅里也一定罕有不重视教育的父母。 宋彦哲和艾米米相视一眼，相同的决定就蕴含在了彼此的目光之中。 售楼小姐的眼睛都是在热油里炼过的，赶忙说：“我带您先去看看样板间，你喜欢那种户型，我给您二位算算总房款。” “可以！”宋彦哲拉着艾米米的手，率先向样板间走去。 装修豪华，布置精美的样板间里，处处彰显着欧式奢华风格。 宋彦哲和艾米米都一阵恍惚，宛如穿越回了多年前两人第一次去市中心看房子的情形。那时，他们是刚刚毕业的穷学生，只能过眼瘾，根本不可能买得起，可是经过数年的奋斗，他们现在已经是有购买力的准客户，正被售楼员热情的接待着，一种梦想成真的兴奋感在他们的心间蔓延，类似幸福。 宋彦哲说：“这套120平米的房子我感觉还不错，你觉得呢？” 艾米米四处观望，内心早已澎湃，这是她至今为止见到过最有格调的房子，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明天就乔迁新居。最重要的是，这么高档的小区对口的小学竟然也是重点校，再也不用花那么多钱去住老破小的学区房，不仅改善了住房，也同时解决了孩子上学的问题。 “我觉得挺好的！” 艾米米冲着宋彦哲开心地笑着。宋彦哲被她太过幸福的笑容感染，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她的肩膀：“你喜欢，咱们回去就准备一下，把它买下来。” “嗯！”艾米米自然的把头靠在了宋彦哲的肩膀上，笑得合不拢嘴，她抬头的时候，看到宋彦哲的嘴角也是一直向上翘着，眼底都是漫漫不禁地喜悦。 这时，样板间里又走进来一家三口。孩子和宋小萌差不多大，看上去都是学龄前儿童的样子。孩子跑去儿童房，妈妈拉着爸爸皱着眉头说：“120平米是小区里最小的户型，以后宝宝上学了，同学都是一个小区的，到时候人家都是住大房子，只有你儿子住最小的房子，你说他会不会有阴影？” 爸爸说：“120平米还叫小房子，别开玩笑了好不好？这是什么地段，这是什么档次的小区，能在这里买下一套120平米的房子，已经是很厉害了好吧？” 妈妈生气了：“厉害什么啊？你没看刚刚跟咱们一起进来的小朋友，人家父母一口气买了两套，一套158平米，一套230平米，孩子跟你儿子一样大，搞不好将来就是一个班的，你仔细琢磨琢磨，别这么神经大条好不好？” 艾米米被宋彦哲拉着的手忽然就冒了汗，她的脑海里不禁想起在国际学校面试的情形，周围接孩子的车最低档次的都是bba，当时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如果将来还住进这座高档小区，孩子是所有同学里房子最小的一个，那情形现在就扎心了。 “老公，我们买158平米那套吧？”艾米米祈求地看着他。 宋彦哲之前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皱眉说：“单价这么高，多买38平米，我们把投资的那套三室卖掉后，还得多贷多少钱你知道吗？除非把两套房子都卖了，合买这一套。” 艾米米坚决摇头：“只能卖一套，不能卖两套。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有两套房子，我们把两套都卖了，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宋彦哲也坚持反对：“那贷那么多的款，每个月压力太大了，随时有还不上的风险。” 艾米米沉思了好一会儿，目光坚定地看着宋彦哲：“我们这些年完成了多少在别人看来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我们第一套房子贷款时也觉得每个月还的是一笔巨款，可我们用了仅仅两年的时间就还清了。我们在所有亲戚都没有买车的时候，买了车子；在很多人第一套房子都没找落的时候买了第二套房子，这些不都是我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吗？既然我们以前能创造那么多‘不可能’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未来一样很快就能还清贷款，过上更好的生活呢？而且就像换车一样，既然后悔当初没有一步到位，现在在买房这件事上就不能再重蹈覆辙。” “……….” 宋彦哲下意识地问：“你不是要辞职，全职教育小萌吗？” 艾米米睁大了眼睛，“辞职，开什么玩笑？” 第四十四章 选择权 市中心的高端社区名都花园，一期已经售罄，在开盘的二期要提前去排号。那一天也是蒙蒙冬日，他们拜托宋妈妈前一晚来照顾儿子。早上四点钟，艾米米在宋小萌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心中壮怀激烈，迈着踌躇满志的步伐和老公一起出了家门。 天气再寒冷，北风再凛冽，宋彦哲和艾米米两个人觉得只要能买到心仪的房子，能让儿子的一条腿跨进世界名校，他们哪怕在这里守上三天三夜也一样可以坚持，毫无怨言。 最冷的时候，艾米米的脑子里就一直去想儿子考上重点中学的情形、房子刚买到手房价就每平米上涨2万的情形还有自己靠在豪宅中的美人榻上，真正过上了有品质的、上流社会的幸福生活。她觉得自己的身边似乎有一座壁炉，驱散了她所有的寒凉，照亮了她前路的光明。一时间，她心满意足的看到豪宅、豪车、念了名校的儿子、周身的名牌奢侈品…构成了所有幸福的光晕。 因为这场排号大战，艾米米和宋彦哲如愿以偿地买到了购房资格，也悲壮地患了重感冒，在医院挂了三天的水。可哪怕是在重病的这三天里，这两人也没闲着，日子过得跟打仗一样，分秒必争，高烧39度也毅然开始轰轰烈烈的卖房事业。 房价在节节攀升，可艾米米和宋彦哲富裕的那套房子却并没有想象中好卖。他们一边庆幸当机立断在售楼处交了定金，一边又时刻担忧房子不能在规定期限卖出去，不仅涨价前的房子留不住了，几万块的定金也得打了水漂。 风风火火又跑了一天，艾米米葛优瘫在床上，浑浑噩噩的问宋彦哲：“你说我们这次是不是太冒进了？” 决定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宋彦哲在经历了短期的犹豫后，就已经完全认可了艾米米的观点：“120平米的两室确实不适合咱们，以后孩子大了，咱们家需要一个书房。” 得到了老公的认同，艾米米心情舒坦了不少，这些年里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人生观越来越一致。她也非常赞同宋彦哲的说法，并加以总结。 “有没有书房就是一个家庭是否处于中产阶级的标志。” 宋彦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笑了一声。艾米米过去拿枕头捂住了他的脸：“你嘲笑我？” 好半天后，宋彦哲还是一声不吭，艾米米害怕真的闷坏了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往他的脸上看去，只见他仍旧闭着眼，想也没想手就去了他的鼻子底下，这一探竟然气息全无。艾米米愣了。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宋彦哲突然爆笑，双手掐住她的腰，艾米米也滚在了床上，好在两人都感冒了，不怕谁传上谁，打闹间两个人吻做一堆。 小三室在被很多客户拒绝后，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这是一对结婚三年的小夫妻，孩子刚刚一岁多，丈夫是考到新港大学的外地人算是宋彦哲的师兄。结婚时，两口子没买房一直住在女方家里，现在终于攒出了首付，遇到宋彦哲和艾米米着急卖房，看了几次后也觉得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合适，就一起去办了手续。 房管局里，小妻子笑眯眯地对丈夫说：“老公，房本写我的名字吧？” 老公端着一张冷漠脸：“写你的名字，你公积金里每月有几个钱，能还贷款吗？” 小妻子像是习以为常了，毫不在意的地搂着丈夫的胳膊说：“那你回头不要我了，我跟孩子可一点保障都没有。” 丈夫尴尬得一脸通红，甩开妻子的手：“有病吧你？” 宋彦哲和艾米米在一旁假装没看见。两对夫妻从房管局出来后，小妻子对艾米米说：“咱们都是同龄人，你们这都要买第三套房子了，我们这才买第一套。你们比我们成功多了，真羡慕你们。” 丈夫一脸冷漠，“你们年纪轻轻，家里条件都不错吧？” 宋彦哲和艾米米相视一笑，没做答，打过招呼与对方夫妻脸俩儿各奔东西，内心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甚至开车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有点飘儿。 路上，艾米米问宋彦哲：“老公，他们俩儿感觉不太对劲儿，最起码感情不是特别好，没咱俩儿好。” 宋彦哲开车哼着小曲，内心的喜悦随着不太全的五音毫无保留的迸射出来。 “那是当然了，像咱们这么恩爱的少有。” 艾米米笑着说：“主要是我长得漂亮、聪明能干、心灵手巧把我老公迷得神魂颠倒。” 宋彦哲今天的心情比车窗外的好天气还要明媚，伸过手去在艾米米的胸前摸了一下：“还有床上表现出色，值得奖励。” 宋先生这在外人面前的高冷人设完全轰塌了，她红着脸配合：“怎么奖励？” 宋彦哲想也不想说：“豪宅必须写夫人的名字，咱家可不存在那两人的小见识。” 两个人从在一起那天起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社会上那些存款归谁，房子写谁的名字，诸如此类的问题，但是听到宋彦哲这么说，艾米米的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忽然她甜着甜着自己又乐了，“老板，您奖励的豪宅怎么都是贷款啊？” 说完，宋彦哲也跟着她一起笑了，欢快的笑声透过车窗直冲云霄。 房子交款的那一天让艾米米和宋彦哲一生都刻骨铭心，额度高得吓人的贷款暂时不提，两个人花光了所有的存款，甚至连信用卡也耍爆了。现如今他们明明已经资产过了千万大关，可比刚刚毕业的时候好像还要一穷二白，那时虽然没有钱，可也没有负债。 天很冷，心很慌。 两人花光了所有的钱，而一家之主的宋彦哲还没有发的工资中的一大部分也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未来三十年，它们都即将属于这套豪宅的房屋贷款。 此时此刻，艾米米已经彻底打消了做全职太太的念头，她不仅不要辞职，她还要大干一场，要像当年那样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业绩指标，早点还上贷款，下一步争取买别墅，真正步入‘上流社会’。 宋妈妈和宋妈妈都替艾米米和宋彦哲担心，他们也欢喜儿女买了大房子，可这么大贷款听着把人胆子都吓破了。他们一辈子赚的都是固定工资，曾经的日子再拮据也没过过借钱花的日子，这往银行借钱还得还高额的利息，在老人家眼里，虽然他们承认过去宋彦哲和艾米米创造的‘光辉业绩’可现如今，他们觉得这日子太多提心吊胆，心里不踏实。 宋彦哲和艾米米在交完房款后，也着实地‘节俭’了一段日子，可没过多久，宋彦哲再次‘升职’，拿到了更为优厚的年终奖，买房后的‘经济危机’立刻得到了缓解。 只是艾米米很不明白：“以后不在技术部了，你们公司成立综合管理部，让你去做副部长，这到底是什么安排呢？” “也不是完全脱离技术岗位了，综合管理部也监管技术研发部，今年好多美国人和马来人都回美国总部了，不知道下面公司怎么调整，反正现在工资涨了不少，对咱家来说也是个好事。” 艾米米想了想也觉得不错，心又重回了肚子里。距离房子下来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宋小萌正式上小学也只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们要做的事情非常多，房子虽然是精装的，但是家具、家电都要精心购置，尤其是这么好的房子，艾米米下定决心一定要买最好的东西回家，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大豪宅。 宋彦哲换车的意愿也在豪宅买好后，达到了历史时期的最强音。开一辆还不如车位贵的小别克，实在让他没脸在小区进进出出。 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可这一天艾米米上班来，竟收到了好姐妹蔡菲菲给她递上的辞职信，这让她几乎惊掉了下巴。这几年蔡菲菲在她手下工作得如鱼得水，年收入也翻了好几番，她要辞职的决定实在让人感到突然。 “艾经理，我前年拿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研究生的毕业证书，去年的雅思成绩也考得不错，我想新的一年来了，换一份工作尝试一下新的生活。” 艾米米愣了好一会儿，问道：“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了吗？” 蔡菲菲说：“从前年开始我就一直在写一些东西，现在也渐渐有了一点知名度，我准备跟几个朋友一起做了一个新媒体公司，想试着自己创业。如果不行就继续写东西，或者去新媒体行业找工作。反正现在文凭也有了，经验也有了，选择的机会多了，怎么样都能比之前生活得更惬意一些。” “……….” “这些年我赚了不少钱，但是一直还是缺乏安全感。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会这样？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是因为自己很多时候没有选择的权利。人的安全感并不是来自于有多少钱，而是来自于你对生活有多少选择权。” “………” “所以那时我下定决心要把研究生的文凭拿下来，每天坚持花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写东西，尽力去交新的朋友，无论未来怎么样，总有资本去面对各种变化。” “…….” “所以在毕业八年后，我做了今天这个选择，希望领导能支持，批准。” “…….” 艾米米拿着辞职报告忽然有点手抖，她一声不吭签下自己的名字，力透纸背。 第四十五章 什么都没想起来 生活有时就像一颗炸弹，偏偏要在你已适应了惯性后突然爆炸，措不及防却又好像顺理成章。 他们两个人在毕业十年后如愿以偿的走到了人生的‘巅峰’。豪宅买到了，奔驰宝马换到手，世界大牌全都体验过了后，两人却没有如愿以偿地继续从中产之家步入‘上流社会’，而是彼此的事业好像约定好了一般，一起遭遇了滑铁卢。 十年前，宋彦哲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赫赫有名的世界五百强企业‘安思通罗’会突然撤资，艾米米也更不能接受自己拿出比之前更加努力的态度，打定了24小时全部服务于工作的主意后，却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能超额完成任务，甚至业绩一路下滑，直逼历史最低点。 公司面临转型，老板和之前几次关键时刻一样站出来提出了振奋人心的未来规划，可她却已经被踢出了重用名单之列，而且一切都非常的隐晦。在她仍旧怀着一颗赤诚的心，按照公司发展的新策略在前面冲锋陷阵惨败而归的时候，才闻得噩耗，却也没了一点退路。 可笑艾米米在这儿之前还为了属下的权益冲到老总面前据理力争，还试图让老板认可自己的观点：如果公司不能真正做到爱惜这支销售团队，就一定不能取得好的业绩。 那个时候，她虽然很缺钱，但却没有把一分团队经费用在自己身上，甚至在最拮据的时候还大公无私地为团队建设搭进去很多钱，可一切的一切在公司很多人的眼里就变得别有意味。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能够打倒艾米米。 真正让她每天都非常挫败的是，她在新的公司发展计划里，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再也没法体会到工作中的自我实现，更不要说成就感。连续每个月、每个季度…..都不能很好的完成销售指标，让她每天都活在自责，挫败和焦虑之中。 就像蔡菲菲说得那样，时至今日，艾米米除了继续坚持、继续努力、继续接着延续这样的生活，她没有选择权。 豪宅、豪车、名牌、名校、必须培养的孩子以及日渐衰老的至亲还有各种生活上已经习惯了的奢侈品好像一条绳索，把她牢牢地绑在人生的十字架上。 当欲望大于能力，要及时扑灭，否则会化为灰烬。 当能力撑不起野心的时候，应该静下来学习。 可在艾米米能够选择的时候，她和丈夫都像一只不知疲惫的无脚之鸟放弃了最初的梦想只奔着财富的远山展翅高飞。 人到中年，当关于财富的追求掏空了前半生的所有的积累，却并没有让她获得想象中幸福的生活，只有被套上了枷锁的沉重，以至于寸步难移。 曾经的梦想完全被物质财富所代替，当想象被现实颠覆，生活的重心一旦心失衡，精神上便只剩下一片荒芜。空虚、迷茫、焦虑、无助、自我否定接踵而来，活活得要把人逼疯。 此时此刻，培养孩子便成了艾米米唯一的救命稻草。内心的深处她已经将自己否定，想要通过孩子的出类拔萃来彰显家长的成功。 当其他已经无法与人攀比，只能通过在别人眼中对自家孩子的优秀而产生的艳羡获得骄傲和自豪。省吃俭用、望子成龙与其说一切为了孩子，不如说也同时为了安抚父母那颗焦虑而无处安放的心。 可孩子不是家长的傀儡，随着年龄的增长宋小萌便越来越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她对孩子的期望有多大失望也便有多大，投入越多，收获的焦虑也就更多，人生彻底陷入了反复的挫败之中。 与此同时，她也让孩子失望了，更让家人失望了，让看中她的领导和她手下的整个团队失望了，她想尽力扮演好好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色，可却让所有人失望了。 过去的‘辉煌’和现在的‘无能’形成剧烈的反差，想象中身边人的嘲讽、奚落看笑话的目光像一把把利剑随着日渐增加的压力要将她穿透。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不能幸福地继续生活下去，那就彻底摧毁这段本该完美的婚姻。 。。。。。。。。。。。 动车再次传来女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大家好，本动车的故障已经排除，请大家安心乘车，前方到站新港南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动车再次启动，艾米米的额头布满冷汗，她想起了结婚前所有的一切。十六岁的艾米米也彻底明白了当初为了一客冰淇淋就能幸福一整天的少男少女为何会在十几年后，没有出轨、没有破产、没有婆媳矛盾…….婚姻却再也无法继续了。 她抬起头迎上宋彦哲的目光，他的眼底一片紧张，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艾米米下意识地点点头，看着宋彦哲英俊的面庞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宋彦哲轻声地问，即便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他确实不想让艾米米恢复之后的记忆了。他不希望艾米米记起自己的暴躁、焦虑对她所做的一切‘混账行为’。 他喜欢现在的她。 记忆只停留在十六岁的艾米米总是能迎刃而解生活中的很多难题，轻而易举地化解他心中的焦虑，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心动的滋味。 和现在的艾米米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刚刚恋爱的毛头小伙儿一样。但是如果艾米米的记忆全都恢复了，再次化身为‘怒胆雄狮’，他有点不愿往下想了。 艾米米看着宋彦哲，好一会儿，她把头埋进了宋彦哲的怀里，轻声说：“我就是一阵头晕，什么也没想起来。” 隔着厚厚的衣服，她听到从他胸膛内均匀地呼出了一口气来。 如释重负！ 艾米米又长又翘的睫毛颤了颤，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第四十六章 重新结了一次婚 第四十六章 重新结了一次婚 宋小萌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妈妈了，在期末考试前的冲刺阶段，他有点懵。妈妈竟然和爸爸一起去旅行了？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更让孩子不可思议。要知道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还有各种月考，家里都跟演抗日神剧一样。 八岁大的娃娃坐在写字台前，生平第一次主动翻开卷子和课本，撅着小嘴，皱起了眉头。他对着一张张不尽如人意的成绩，还有满作业本的错号看了许久，拿出笔袋里的红笔，慢慢地在本子上把错号画成对勾，修正带橡皮都用上了，可怎么都不能看起来像一次都对的。宋小萌听到门外的动静，立刻扔了书本，坐在地上玩起了遥控汽车。 艾米米和宋彦哲进门后就看到了这样的情形，宋彦哲见怪不怪把宋小萌挖苦讽刺了一通后奔向了浴室。 宋妈妈很惭愧：“跟我说好了回来就写作业，我这一转眼儿的功夫怎么又玩上了？” 宋小萌生气地说：“你们好意思的吗，我要期末考试你们两个出去玩，人家李慧丽的父母就在家帮她复习，我考不好都是你们的原因，到时别骂我。” 宋彦哲从浴室里出来，劈头盖脸地骂道：“是你考试还是我们考试？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们的事情，现在把精力都放在你身上，影响我们工作，影响我们发展。你总羡慕人家谁谁谁的父母开豪车，住豪宅，可你浪费了我们大人多少精力？” 宋小萌生气了大声说：“你撒谎，你除了骂人根本没教育过我。” “臭小子，我打你。” 有奶奶在场，宋小萌毫无意外地又大声哭了起来。这样周而复始，定期就要上演的桥段，艾米米一直无计可施。以前若是宋妈妈不在场，这些话大概就会从她嘴里吼出来，可因为要顾及婆婆的情绪，这种场合她都只能忍着，等老人走了之后再收拾娃。可是现在她根本不想数落孩子一个字，她只想心平气和地跟孩子谈谈。 宋妈妈被劝退了，宋彦哲也被拒在了书房的门外。宋小萌看着妈妈有点害怕，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要知道在这个家里，其实他是谁都惹不起的，谁都可以骂他，谁也都可以随时拍他两巴掌。 尤其是老妈，最凶了！ 望着宋小萌‘不屑’的目光，艾米米坐在了写字台前的转椅上，随手翻看着宋小萌的书本，一个个大错号触目惊心，只想让人暴跳如雷。艾米米很快发现了倪端，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酸楚。 “宋小萌同学，咱们俩谈谈好吧？” 宋小萌手里拿着乐高小人，低着头没有半点回应。 艾米米又说了两句，孩子打断她说：“我知道学习是我自己的事，考不好是我不好好学习。花一样的钱，人家给父母露脸了，你们花了更多的钱却被我丢人了。” 艾米米看着宋小萌一脸不屑的表情，柔声说：“学习确实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丢人露脸这样的话，我妈妈以后不会再说了，妈妈今天想和你谈的是，你需要妈妈帮忙吗？” 宋小萌终于抬起了眼皮，嘟着嘴说：“你什么意思？” 艾米米拿起作业本，指着上面的错号说：“帮助你以后作业本上错号都变成对勾，让小朋友提起宋小萌来，都不会再觉得他学习不好。” 宋小萌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乐高小人，不说话。 “我知道我儿子其实看到这样的成绩心里也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宋彦哲根本不信。 艾米米把儿子拉倒自己面前，让小朋友坐到自己的腿上轻声说：“我想起每次有你们同学跑到我面前说你成绩不好时，你都特别生气。” “他们说我是差生，宋宝奇还骂过我是笨蛋。可我不是！” “那接受妈妈的帮助好吗？” 宋小萌摇摇头：“不要！你和爸爸一见到我不会就要发脾气，还会打人撕卷子！” 艾米米轻轻搂住宋小萌，郑重地承诺：“以后妈妈听宋小萌的调遣，在学习上，你让妈妈怎么帮你，我就怎么帮你，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我绝不会干涉你的自由，更不会骂你、打你、数落你！” 宋小萌半信半疑：“你会吗？” 艾米米点点头：“当然会，妈妈向你保证。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我现在就离开书房。但是我觉得我们家小萌根本不该考这样的成绩，连老师都说，宋小萌要是肯努力，完全能考出好成绩。” 宋小萌眼睛一亮：“妈妈你真的这么认为，老师真这么说过？” “当然！” 艾米米九点五十从宋小萌的房间里走出来，孩子已经睡熟了，她洗了澡回到卧室见宋彦哲已经靠在床上等着她。 “奇怪啊，竟然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打起来，真是奇迹。” 宋彦哲洗过了澡，半干的头发垂在额间，睡衣的扣子敞开两颗，看上去又英俊又性感。他看着艾米米眼底的惊艳和崇拜之情，感觉身体又热了起来，挖开被子把艾米米抱到自己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 “都跟你儿子说什么呢？” 艾米米靠着宋彦哲坚实的胸膛，把自己和宋小萌晚上的对话还有成果轻声地说了一遍。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更用力地搂着她说：“今天是我不好，以前咱们对孩子都不够尊重，无论是你和我都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要我说，兴趣班也都取消了吧，反正他也不爱上，浪费时间浪费金钱，还让孩子逆反。” 艾米米静静地趴在宋彦哲的胸膛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觉得让小萌坚持学这些课程还是很有必要的。” 宋彦哲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是失忆前的艾米米还是失忆后的艾米米，在兴趣班的这个问题是，她从来都说服不了她。 “我知道，素质教育嘛，兴趣班也是孩子社交的工具，放眼看去国际上成功的人士大都会各种特长，带出去什么都不会也给大人丢脸。” 艾米米摇摇头：“我可不是那么想的。培养小萌学钢琴、学画画、学网球….不是为了他看上去比别人强，有炫耀的资本或者长大后更容易成功，我是希望他以后能够更容易获得幸福。” 宋彦哲的手僵了一下。 “我希望他以后长大了，咱们都没有能力帮孩子了，或者已经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当他遇到不开心的事情、遇到无法承受的压力能有自己化解的方法，不会死钻牛角尖逼自己。” “………” “我最希望的不是孩子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步入所谓的上流社会，光宗耀祖，我只希望他能一直身心健康，始终有让自己生活幸福的能力。” “……..” “等他长大了，遇到特别难受的事情可以弹弹琴，遇到无人可以倾诉的心事可以画画画，遇上感觉特别绝望的事情可以打打球，或许出一身汗就没那么难过了。” “…….” “等小萌他们长大了，或许房子、车子、票子这些物质上的追求都已经算不上他们生活的目标，所以能让自己活得开心才是未来一个人最重要的能力，这样的能力需要从小培养，我绝不放弃。我最大的噩梦就是将来自己的孩子有很多很多钱，却没有一个健康的心态和健康的身体，那样我在天堂也无法安心。”艾米米说着伸手也抱住了宋彦哲。 宋彦哲从没见过这样的艾米米，无论是十六岁还是三十四岁，艾米米从来都不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看着她澄清得眼睛，只觉得那里有光在不停地闪耀。她的话让他动容，她的样子让他无法自持，同时他也深深地感到愧疚。 当初他下定决心要守护那个16岁的小女孩，他郑重承诺给她幸福的未来，却让她这些年承担良多。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一夜缠绵。 杨老师在班上念本次默写一百分的学生名单。孙宝奇听到名单里竟然有宋小萌的名字，大声说：“老师宋宝奇是抄的，我看见了。” 杨老师说：“孙宝奇，你站起来，说清楚了，你看到宋小萌抄谁的了？” 孙宝奇认真地说：“杨老师，我看到宋小萌抄李慧丽的了。不光是语文课，数学课和英语课考试的时候宋小萌也总回头抄。” “还有别人看到了吗？” “对，宋小萌是抄的，我们也看到了。” 随即，跟孙宝奇要好的几个男生也一起附和，很快半个班的孩子都一起说宋小萌的默写满分是抄的。 宋小萌气得红了眼圈，大声说：“我没有，我没有抄别人的，我妈妈昨天跟我一起复习了。” 杨老师一阵头大，叫起李慧丽说：“宋小萌有没有抄你的？” 孙宝奇看着李慧丽挑着眉毛说：“李慧丽，宋小萌到处说你和他的关系特别好，你可别跟他一起说瞎话啊！” 他说完带头哄笑起来，班里的孩子也煞有介事地一起笑出了声。小孩子们的世界最容易被左右，他们只觉得好玩就跟着符合，说久了就变成了真的，便无法轻易改变。 这时孙宝奇得意洋洋地看着宋小萌，似乎在拿眼睛说：有我在班上，你别想有朋友。 杨老师把目光看向了李慧丽。宋小萌见她不说话，撇着嘴低下了头，刚刚一起附和孙宝奇的那些男生以前也是他的好朋友，最后因为孙宝奇狂送他们礼物，最后也不和他玩了，跟着孙宝奇一起嘲笑他。 李慧丽低头从书包里找出默写本，翻开最后一页递给老师看：“杨老师，我上次默写的时候请假没来，根本就没默，宋小萌不可能抄我的，那是他自己努力地结果。” 杨老师看着李慧丽手里空荡汤的默写本，直接说：“孙宝奇，给我到前面站着。” 宋小萌雀跃地看着李慧丽，冲她露出一个开心地笑容，原来努力就是可以有成绩的，友谊也不光是背叛。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小萌为了表示感谢，准备把餐盘里的鸡腿送给李慧丽。孙宝奇气呼呼地带着几个人来说：“宋小萌，别以为默写得了一次100分就觉得了不起，你在我们心目中就是学习特别差，上次数学考试你还不及格呢，哈哈哈哈！” “大家都别跟宋小萌玩，他家开的是假宝马，他的智商特别低，大家都别跟他玩儿。” 同学们又是一阵爆笑。这时李慧丽走到宋小萌面前说：“宋小萌，这个鸡腿送给你。恭喜你今天默写100分，看好你，加油哦！” 宋小萌收起要揍人的拳头，接过李慧丽递来的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似乎也没那么生气了，并且浑身充满了力量。 宋彦哲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在家一直陪着艾米米打扫卫生。艾米米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把家里半年以上不用的东西全都在‘物品闲置群’里卖掉了。家里渐渐空置出了很多地方，这让他的心里似乎也敞亮了不少。 尤其是他发现这个业主群里完全不是艾米米唱独角戏，在她的带动下，群里每天热火朝天，连再次申请进群的苏姐也不敢有一句废话，甚至还在群里买了好几样便宜东西，他更是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艾米米无意间看到群里有几乎零元转卖全新二年级复习材料的，犹豫了一下转钱买了下来。元旦刚过，群里开始有拼花的，艾米米觉得很心动。宋彦哲看了说：“这么一小束看起来一点也不大气，走我带你买花去。” 艾米米想起之前七星级酒店里的荷兰进口‘郁金香’，直吓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如今的宋彦哲对待爱情的态度就是‘豪’，似乎越豪证明爱得越深，虽然她的大部分记忆后恢复了，但她的生活态度还停留在最初，所以感觉非常惊悚。 宋彦哲想了想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花卉市场在新港的市边儿上，艾米米和宋彦哲早在十几年前没钱有闲的时候来过，那时地铁不通，也没有私家车，两个人要倒好几次公交才能到。那时的鲜花市场也还没有现在这么繁荣，花卉市场里的鲜花种类也比较单一。 宋彦哲一路导航，畅通无阻地到达了目的及。这一看，艾米米就眼花缭乱了。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应有尽有。康乃馨、郁金香…在这隆冬的季节里竞相开放。问了价格后，只便宜得令人咋舌。 宋彦哲也由衷的感叹：“比我之前送你的999朵玫瑰花便宜了好几倍。” 艾米米佯装惊讶地说：“你还送过我999朵红玫瑰，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奢侈品还真正能让他感到奢侈，999朵玫瑰就是他能表示的最深爱意。宋彦哲看着艾米米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大束红玫瑰的价格，大声说：“老板，帮我包一束花，要999朵红玫瑰。” 艾米米赶忙阻止他对老板说：“老板，99朵红玫瑰、99朵粉玫瑰再加99朵黄玫瑰” 老板为难地看着两个人，不知道该听谁的，宋彦哲笑着说：“听她的。” 三种颜色的玫瑰分成里外三层的心形，用漂亮的包装纸包好。艾米米像个情窦初开，刚刚被心仪男生表白的小女孩一样，手里捧着巨大的花束，脸颊绯红。周围的路人纷纷都看向艾米米手中的花束和女人身边满脸带笑的帅哥，回头率爆棚。 把玫瑰花放进后备箱，艾米米站在那还在稀罕舍不得关上后车盖。宋彦哲忍不住揶揄：“看你那儿傻样儿。”说着还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阳光下，宋彦哲的笑容熠熠生辉，艾米米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谢亲爱的，我特别喜欢！” 众目葵葵之下，宋彦哲默不作声，可艾米米看到他的耳尖儿都红了。 从车库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去小区门口拿完东西回来的苏姐，看到艾米米手里的这一大束三色玫瑰花，整个人都傻了。 “小萌妈妈，这花是谁送你的啊？” 宋彦哲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情，艾米米看向老公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苏姐撇撇嘴不是滋味地说：“小萌爸爸送的？你们这孩子都快十岁了，还送这么扎眼的玫瑰花，可真有闲情逸致，有功夫歇会儿不好？” 这时又有一个女邻居进了电梯，先是看到这么大一捧玫瑰惊讶不已，然后对苏姐说：“孩子大了，爱情可不能老了，两个人要是感情好，八十岁的女人也能活成宝宝，100岁也可以收到玫瑰花。” 苏姐嗤之以鼻，扭着腰走下了电梯。 宋小萌回到家，就看到了了一屋子的红玫瑰。艾米米之前把一大捧红玫瑰拆成了一大束和几小束分别插在了不同的花瓶里，见儿子好奇赶忙问：“好看吗，儿子？” 宋小萌嘟着嘴说：“感觉你跟我爸好像要再结一次婚似的。” 宋彦哲听着很高兴，他喜欢看艾米米在家鼓捣东鼓道西的样子，平时家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随便折腾折腾就处处充满了生机。 吃过饭后，宋小萌就钻进了书房，中途主动让艾米米进去帮助复习，对她说：“妈妈，我今天默写得了100分，明天的百题测验我还要得一百分，老师说让回家自己练练，妈妈你赶快给我出题。” 艾米米惊讶地说：“默写得了100分这么厉害？” 宋小萌自豪地说：“李慧丽都说这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老师也表扬我了。” 艾米米配合地说：“确实是小萌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听从元帅指挥的小兵子。” 宋小萌露着没长好的门牙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艾米米心里酥酥的，凑过来亲了亲儿子的脸蛋。 宋小萌说：“妈妈你为什么亲我？” “因为妈妈爱你啊！” 宋小萌美滋滋地重新趴在了写字台上开始写题，暗中想这也许是个假妈妈，但他还是挺喜欢的。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宋彦哲手机上就受到了校讯通老师统一发来的讯息，宋小萌刚入学的时候，艾米米出差了，校讯通也就留了他的手机号码。这将近一年多来，凡是让人高兴的消息一概没有自家的宋小萌，凡是各种不合格需要回家加强学习的人员名单里总有自己的傻儿子。 这是宋彦哲第一次看到一百分名单里有自家儿子，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宋小萌三个字后，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他从小学习好，多少年身边谁成绩好的话题完全不感冒，可现在儿子小小的一个100分，竟然让他比喝了蜜还甜。 一年级的算数按道理说闭着眼都能得100分，可一直以来在自己儿子身上，数学100比原子弹爆炸还困难，老师说他注意力不集中，智商有问题，极尽各种挖苦讽刺直言，现在重点表扬，艾米米功不可没。 一冲动下，宋彦哲把信息转发给了爸妈，老爸老妈也跟着欢呼雀跃，整个家庭的幸福感直线上升。 一转眼就到了宋小萌期末考试的时间。宋妈妈和宋爸爸前一天晚上打电话来让孙子大胆考，别紧张。转身一大早宋妈妈还跟几个老太太去门口的寺庙里求了菩萨。 艾米米听宋彦哲说完后，无语地望了天，以前宋小萌从来没考过100分，爷爷奶奶根本就不敢提孙子考试的事，一度紧张得都要随时犯高血压。 这一次的期末考试比宋小萌想象的要难一些。做数学的时候，他有一道题不太确定，但是想着老妈说自己很聪明，遇到难题只要多想想就能写对的话，又认真地读了三遍题目。靠英语的时候，听力在课外没少学，以前他注意力不集中，不太明白考试这是个非常严肃认真地事，现在第二次期末考试了，知道成绩好可以交到朋友，竖起耳朵听，也答得非常顺利。至于语文，一年级基本就是字词，宋小萌特意把字写的漂亮点，写完整张卷子后，自我感觉更是很不错。 放学的时候李慧丽问宋小萌能考多少分，他算了算说：“每科都能在95分以上。” 李慧丽替他高兴：“去年你数学才考了92分，英语也下95了，比去年进步不少。放假的时候我邀请你来我家玩。” 宋小萌兴奋地蹦起来，回到家还在念叨这件事。 很快到了返校的日子，宋彦哲刚刚到了单位，在办公室解决了一大头疼的裁人事件后遗症，就接到了宋小萌的电话。 “爸爸，爸爸，你知道我期末考了多少分吗？” 宋彦哲身为老江湖一听儿子这兴奋的小声调就知道考得不错，凭着宋小萌以往的成绩说：“一科100，两科95分以上。” 宋小萌的声音震耳欲聋：“我考了三百，全班第一。” 宋彦哲突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当着下属的面猛地站起来，窗外明亮的阳光刺得他的眼睛有点花：“你说什么？” “爸爸，我考了三个一百，全班第一。” 一瞬间宋彦哲忽然有种春暖花开，柳暗花明的感觉。虽然艾米米最近一直在告诉他，孩子的成绩并不代表什么，但是全班第一，三个一百，确实给整个家庭带来了幸福感。宋彦哲真心觉得这日子在艾米米失忆后越来越有了滋味。 第四十七章 觉醒 第四十七章 “宋总好！” “你好！” “宋总好！” “好！” 宋彦哲昂着头，经过格子间，身边的同事已经好久没看到他这般器宇轩昂、如沐春风的表情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走路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和之前动不动就暴躁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斌小心翼翼地跟在宋彦哲的后面，手里拿着报销的单据，现在公司每天都在裁人，‘起义事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大家朝不保夕，报销更是比登天还难，他一个星期来三次了，都被宋彦哲否了回去。 “宋总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宋彦哲神采奕奕地说：“我儿子期末考了全班第一名。” “厉害，厉害，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刘斌笑嘻嘻地递过文件，心里再次暗暗打鼓。哪只宋彦哲只随便扫了一眼，就直接在报销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孩子不过才七岁半，考了一次300分，宋彦哲的幸福程度远超自己升官加爵。 刘斌从宋彦哲的办公室出来，一路小跑跟等在外面的几个同事通风报信儿。 “宋总儿子考了全班第一名，心情大好，有报销的赶紧去。” 人最大的享受其实是精神享受，宋彦哲上午接到不少工作电话，总是情不自禁加一句：“你们孩子期末成绩也出来了吧，考多少分？” 对方一个个都被他问愣了，听到他说自己儿子考了300分后纷纷恭喜，宋彦哲一整天心里都像吃了蜜一样甜，比自己发了不菲的年终奖还要美。 宋小萌生平第一次考了这么好的成绩，在班上的交友自信也增加了不少。从一年级第一学校的期末开始，他就成了班里的独行侠，不合群，多动症，爱打人….但是这些毛病似乎一时间全都被治愈了。 李慧丽和班上几个同学商量去美国旅行的事情，她给宋小萌发微信：“你之前不是和叔叔阿姨已经办过美国的签证了吗，要不要寒假和我们一起去旅行？” 宋小萌从沙发上站起来，兴奋得一直蹦，大声对厨房里的艾米没说：“妈妈，小朋友邀请我一起去美国旅行，我可不可以去，我可不可以去？” “去美国旅行啊？” 艾米米首先想到的就是得花多钱，在已经恢复的记忆里，她和宋彦哲买了这套豪宅，换了奔驰和宝马后就马不停蹄地奔着经济危机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不仅事业上用尽全力也没能再次创造奇迹，反而有种前半生的能力被全部掏空，人到中年失去利用价值走，向末路的感觉。 宋彦哲听说后完全赞同：“本来说好暑假的时候带孩子去的，单位一堆烂事就没去成，这次不能再爽约了，我请不了假，你带着孩子跟同学和家长一起去吧。” 发了年终奖的人就是底气足，艾米米觉得能带孩子去一次美利坚其实对她来说也是个开眼界的事情。 无论家长们相不相信，现如今孩子的成绩加上家庭实力才能完整地构成了孩子社交的名片。尤其是宋小萌所在的这所重点校里，家庭情况都属于中产以上，对孩子的教育都非常的重视。曾经有家长就直接对孩子提出要求，别和成绩不好的同学做朋友，而且这种论调是家长们的主旋律，绝不是凤毛麟角。 宋小萌的成绩考到了全班第一，妈妈们自然也对他另眼相待。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六个孩子中三个男生和三个女生，基本上全都是幼儿园中班开始学英语。家长们之所以把这次旅行的目的及选择在美国，也是想锻炼一下自己孩子的口语能力，还有亲眼看看孩子在国外全英文的生存能力。 宋小萌听到后，只觉得傻眼。他虽然是从幼儿园大班开始学英语，但是除了按时被艾米米逼着上课写作业，根本就水平一般，尤其是英语口语，除了蹦单词根本也不会流利说出多少句型。考过全班第一名的宋小萌，现在也有自尊心了，他看妈妈每天学习英语，也吵着要在十几天里要英语和李慧丽一样好。 艾米米觉得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立刻打电话跟宋彦哲商量对策。宋彦哲之前请了好几天假，在公司忙成一锅粥，每天下班也没了点儿，他的英语虽好，也实在没有时间教儿子，英语补习班的老师到了寒暑假都忙得飞上天，也根本没时间给孩子加课，更何况机构里的老师们也都是小年轻，英语专八口语也就那样。 最后宋彦哲让同事的爱人给宋小萌介绍了一个外教，英国小伙儿在新大念研究生。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儿，半个中国字也不会写，也基本听不懂中国话。本来艾米米挺高兴的，要学就得把孩子放在纯英语的环境里，可没想到的是，人还没见到，沟通上就出了问题。 艾米米和外教老师gavin在微信上交流。她的英语早就还给了老师，虽然最近在恶补，但也绝不是一朝一夕能赶上进度的事情。gavin是个特别开朗的小伙儿，爱聊爱调侃，他说的话用翻译软件基本翻译得全都没法看，甚至翻译过来的还有脏字在里面。艾米米一看就傻眼了，粘贴给宋彦哲好久也没能恢复，最后发给宋小萌同学的妈妈，对方是英语专业的，笑着告诉他，小伙子是在开玩笑，没有半点不尊重的意思。艾米米这才高高兴兴的用翻译软件编辑了一大段完美的信息，发了过去。可翻译软件也没能把艾米米中国式感人的致谢拜托清楚的传达给老师，gavin一头雾水，觉得这个孩子家长有点‘性别歧视’。 宋小萌学英文的机构里不缺外教，而且在线英语课也是外教一对一的教学模式，他见到gavin不会紧张，倒是艾米米，人家外教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看到艾米米耳尖发红，完全没有反应，小伙子愣在了那儿。 “can you speak english?” “know a little bit” “do you understand? ” “know a little bit” 两句话就冷了场，gavin没办法只得把想说的话写在微信上，然后再用翻译软件翻译成中文给艾米米看。刚开始几节课，宋小萌和gavin配合得还算不错，可是接下来，艾米米又发现了新问题。因为宋小萌的英语只停留在蹦单词和非常简单的句型水平上，再加上gavin看到艾米米的英语确实非常基础，尤其是口语比宋小萌也强不了太多，所以在和宋小萌沟通不畅后，就选择了玩单词接龙这种游戏来消磨时间。 艾米米用微信沟通了几次，可宋小萌见状非常不高兴。 “妈妈你都不会英语别打扰我和老师行吗？” 可这是别打扰的事吗？一小时500块，就学一堆英文单词，别说在国外独立交流了，就连基本点个餐问个路都整不明白。艾米米觉得一阵阵地心力交瘁、追悔莫及。 如果说宋小萌之前对别人说，我妈妈除了工作赚钱什么都不会，艾米米还满心不服，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确实除了赚钱什么也不会； 如果说之前公司让她转岗艾米米还心怀怨怼，蔡菲菲辞职前的一番话让她有所触动，在孩子面前，她真希望用以前赚的钱一部分换成流利的英语水平。 为了不给儿子丢脸，她把简单的飞机用语和点餐问路的句型背得滚瓜烂熟，待自己倒背如流后，在家和宋小萌进行情景对话。宋小萌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对老妈露出了崇拜的目光。母子两个人在放假后十来天里获得的英语成果，竟然比之前在英语补习机构中上半年的课还要有收获。 在飞机上，七岁半的宋小萌的英语再次惊艳了同班同学和家长，本来大家第一次结伴出行并不熟悉，可因为宋小萌在飞机上和美国空姐自然大方的对话，获得了不少友谊。私下里，宋小萌和老妈暗暗摆出一个胜利的手势，脸上自豪幸福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通过画画和英语这两项兴趣分析问题，艾米米发现对孩子特长最好的引导方式不是打骂，而是自己和孩子一起进步。艾米米甚至想如果自己现在英语非常的厉害，这一趟美国之行，她就可以随时随地的教宋小萌英语，他说得不对的时候，自己可以及时纠正，效果一定完胜报价万元以上的英语集训营。 以前公众号里的文章说好老师不如好妈妈，艾米米业绩不顺心的时候瞅一眼就能自燃。觉得这个社会对妈妈这个身份怀有了太多恶意，把当今女性都当变形金刚在用，可这会儿仔细琢磨一下，妈妈的综合素质确实最能影响下一代，这是花多少钱给孩子在外面补习也替代不了的。 宋小萌继考了全班第一后，英语又让妈妈和同学们夸了半天，整个旅行中就像开了挂一样。不仅总是特别大胆的飙英语，而且主动帮家长们拿行礼，最喜欢吃的零食也毫不吝啬地分享给小朋友。 行程中有一天是大家一起租车去了美国南部的德克萨斯，参观欧亨利故居博物馆。为了怕给儿子丢人，艾米米提前一天备课。这一次她没有让儿子和自己一起准备。知识不该是用来炫耀的，知识有时需要一些神秘感来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宋小萌对欧亨利的认识仅限于妈妈给他讲过的故事《麦琪的礼物》，后来看到妈妈认真地给他和小朋友们讲解这位大作家的生平事迹，觉得老妈实在是懂得太多了。尤其是当听到妈妈说这位大作家从小生活坎坷，完全靠着惊人的毅力和对文学的喜爱实现了梦想。 “欧亨利不仅会写作，还会画画。” 宋小萌见妈妈话说了一半突然就停止了，然后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小萌妈妈，你是学中文的吗？”方子健的父母都在国家一类研究所工作，是不折不扣的高知家庭。旅行过程中李妈妈对艾米米和宋小萌也关注不已，他们都觉得这位妈妈热情乐观，心态年轻，也自然乐于亲近。 艾米米看着面前被成为世界三大短篇巨匠的故居，有些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开始萌芽。在多年前，她也想过研究生报考汉语言文学专业，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它早被扔在了人生的路边，长出了荒草。而这一瞬间，心底忽然又有一个声音在轻声地对她说：“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梦想也完全有机会实现。” 艾米米看着李慧丽的父母笑着说：“我不是学中文的，但是一直有个文学梦，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实现。” 旁边的宋欣宜小朋友的妈妈笑嘻嘻地说：“小萌妈妈你快别逗了，有功夫把你儿子培养成文学家倒是有可能，咱们这岁数，再过几年找个郊区买个别墅打麻将倒是正经。” 大家一阵哄笑。 十几天的旅行让六个妈妈彼此也熟悉了起来，从聊天中获悉，这些孩子的父母们几乎全是重点大学毕业，而且在自己的领域里也都很有成绩。比如方子健的爸爸和妈妈家里住的房子似乎还没有艾米米家的大，但是经过深入的交谈，艾米米便会觉得除了钱之外，自己像生活在一个非常狭隘的空间里，与自己从未到达过的、更广阔的世界格格不入。 艾米米再一次想明白了，欠下的账早晚得还。之前的高收入掩盖不了她的‘学渣’本色。 什么叫生于忧患死于安逸？ 虽然这些年她过得也像是打仗一样，但是毕竟通过努力就能得到物质回报。 而毕业后的这些年里，她和宋彦哲把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了追求物质财富上，却吝啬拿出一点时间来持续修炼内功。所谓的中年危机绝不是是指年龄，而一颗只会为金钱、攀比而跳动，越来越麻木的心。 在后来的日子里，宋小萌也觉得这次美国之行妈妈也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旅行的时候，她总是在没完没了地 、打电话，有时为了不让自己妨碍她工作，干脆就扔给自己一个平板电脑自己打游戏。 这一次，老妈不仅会讲英语，有时间和妈妈们聊天，而且还破天荒地陪他在迪士尼乐园做了好多项目， 他突然觉得干脆不要回家好了，真怕回到家里，妈妈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第四十八章 赶尽杀绝 宋小萌的美国之旅非常开心，还给爷爷奶奶、爸爸和太姥姥都带了礼物，和以前泛泛送东西不一样的是，每一样礼物都是小朋友用心挑选的，价格都不贵，但却很用心。宋彦哲听了宋小萌讲了在美国的经历越发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内儿子就像开了挂一样，一步就从学渣蹦到了学霸。 实际上无论老师要求的再高，一二年级的功课都还是很简单的，所有孩子的整体水平没有太大的差异，只是宋小萌对自己各方面的要求高了，学习态度也比以前端正了，连带得整个家都像是有了新气象。 在这一点上，要问谁的功劳最大？ 艾米米功不可没！ 可没想到的是，从美国回来之后，艾米米就病倒了。这一波流感来势汹汹，打针输液也要硬扛过七天。艾米米生平最怕输液打针，更加上这个季节医院里人满为患，她懒得排队更不想住院，就开了药自己在家与病魔作斗争。 基于各种新闻媒体已经把本次的传染性流感完全‘妖魔化’，吓得宋奶奶直接把宝贝孙子接回了自己家。宋彦哲每天解决数次‘起义’事件，每天早出晚归，可见不菲的年终奖不是白拿的。 退烧药只能管两三个小时，过了药效艾米米就烧得一塌糊涂，浑身酸疼。迷迷糊糊中，她听到门外传来动静，费力地抬了抬眼皮，看到墙上的钟表显示晚上十一点钟。 伸手按亮了床头复古台灯，眼前一片朦胧的光晕。 艾米米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声音传到门外，很快宋彦哲推门而入。 “醒了？” 他坐在床头伸手就去摸她的额头。艾米米伸出手阻隔开他与自己的距离：“别过来，别过来，会传染的。” 她皱着眉头，脸颊绯红，鼻音浓重，声音里带着刚醒来的慵懒和娇气，就像一只闹情绪的小猫咪，又软又糯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宋彦哲想到做到，低下头含住她的嘴唇，认真地欺负了一遍。 艾米米又急又气，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这人一定是疯了，呜呜！ 宋彦哲看到她这幅欲哭无泪的样子，想欺负她的心更盛了，一双手也开始探向她睡衣的领口，艾米米从美国回来就病了，天知道她不在的这十几天里，他是有多么的想她。 艾米米浑身滚烫，发烧让肌肤格外的敏感，被宋先生亲着亲着，嘴巴里发出一阵阵类似小动物般的呜咽声，眼底真的浸出了泪光，看上去可怜极了。 宋彦哲心中不忍，在艾米米的唇上反复亲了亲，这才松开她，帮她细心的重新扣好睡衣的扣子。 “饿不饿？”他说着又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给你煮了粥，正想叫你起来喝。” 艾米米本来还噘着嘴，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挺感动的，这男人每天在单位接受‘非人待遇’，回家后还记得要给自己做粥吃，这样又帅又暖的老公，打死她都不会撒手。 “老公，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刚刚还被欺负得抗议的小女人，这个时候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让人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怜惜。 “老公不对老婆好，那对谁好呢？” 宋彦哲站起来从五斗橱里找出来一双棉袜，再次走到床前把她的脚丫从被子里拖出来，捧在掌心，一下一下帮她穿好。 艾米米懵懵地看着宋彦哲，样子又呆又萌。 “你先醒醒盹儿，我给你去盛粥，吃了东西才有抵抗力。” “我要先去洗手间。” 艾米米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公主抱在了半空中。她搂住了宋先生的脖子，也顾不得传染他了，头晕晕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感受着宋先生身上清冽的气息，艾米米真是不愿意记起，就在短短一个月之前，就在这间房子里，她和宋彦哲两个人都恨不得见面就掐死对方，如今想起来，这么好的男人，就是打死她也绝不松手。 从卧室到洗手间再回到卧脚就没有挨过地，病毒感冒的症状没有缓解，再好吃的粥也没有味道。宋彦哲哄了半天，干脆把碗端到了卧室里，一勺一勺的吹得温度适宜再送到她的嘴边。 艾米米实在不忍拒绝，勉为其难的吞了几口，实在是咽不下去了，剧烈的咳嗽起来，中途还忍不住一连打了三个大喷嚏，眼泪鼻涕一齐落下来，宋彦哲及时拿过手边的面巾纸，细心地替她擦干净。 然后他又端起粥碗，再次把勺子递到了她的嘴边儿。 “乖啊，再吃点。” “听话！” 艾米米哼唧唧地不住摇头，就是不配合。宋彦哲没办法干脆放下碗，自己坐在了床沿，伸手把艾米米搂在了怀里，轻轻地哄着。 艾米米被暖得不行，终于听话地再次喝了小半碗粥又漱了口才被宋彦哲放过重新躺进了被窝。 墙上的钟摆已经指向了午夜12点钟，宋彦哲哄睡了艾米米站起身，拿起空碗向外走去。这时她悄悄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宋彦哲略显疲惫的背影，终于在酝酿了一晚上感情后，把预演的话说了出去。 “老公，我们把富裕的那套房子卖掉吧！” 宋彦哲背脊一僵，转过头本能地皱起了眉毛。可看到艾米米在灯下烧得迷迷糊糊地样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现在不过是睁开眼只有十几岁的小丫头，很多记忆都还没有恢复，即便是恢复的记忆里也有很多都是他的口述，更何况她还病着，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睡吧！” “老公，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仔细考虑一下好不好？” “听话，别闹了！” 宋彦哲走出了房门，端着碗站在了黑暗中。失忆前的艾米米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卖房子？ 那不就是等于卖掉了他们前三十几年所有努力的成果。失忆后的艾米米根本就不明白，那卖掉的不是房子，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尊严、他们的人生信仰。 这些怎么可以卖？ 如果卖掉了不就等于承认他前半生努力的结果成了失败？ 他不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生气，但如果是35岁的艾米米，他肯定要把她拉起来好好理论。 卧室里，艾米米同样也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考虑，如果宋彦哲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一切，他会怎么做？越是细心观察，她越是害怕。宋彦哲抗拒她想起两个人走向离婚的那段记忆表现得太多明显，她毫不怀疑地认为，宋彦哲只要知道了真相，肯定会继续之前的决定，和她去民政局离婚。他这是在逃避现实，而自己失去记忆的日子，正好给了他自我喘息的机会，甚至让他麻醉到上瘾。 最近除了恶补英语之外，她也在研究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宋彦哲种种不愿意面对现实，逃避现实反应也是心理问题的一种。 据有关数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约有20亿人都患有心理疾病。而这些病人大部分都分 布在竞争激烈的经济发达地区。按照这个比例，艾米米没事的时候算了一笔账，在新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cbd里，自己身边或许两个人之中就有一个有心理问题。可因为同类居多，就很难发现异常，所以见面大家还可以客客气气的say hello，否则完全就可以换个方式，充满微笑的打招呼：你有病吧？ 有时艾米米想着想着自己都被逗乐了，可当问题真发生自己和自己最亲爱的老公身上，笑过之后，迎面而来的便是彻骨的寒意与无尽地唏嘘。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还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可是现在当她再次回到了青春年华，真真正正重新感受了宋彦哲是自己从16岁开始就心心念念的24k纯老公、两个人携手创造了梦寐以求的‘好生活’，怎么可能亲手毁于一旦？ 要恋爱吗？ 十六岁开始，三十五岁离婚，一无所有蜜里调油，家产千万互相对殴的那种？ 艾米米在寂静地黑夜里，一阵呵呵。 离婚？ 想都不要想！ 卖掉小房子的念头在她去美国旅行时逐渐根深蒂固，不过是一堆石头而已，和真正理想的生活比起来，艾米米觉得那一点也不重要。 艾米米第二天早上是被一阵电话声吵醒的，是她公司来的电话。本来手机是调成静音的，可是对方一直打过来，宋彦哲就替她接了。 艾米米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宋彦哲和对方的交谈，整个人一瞬间惊醒，大声嚷着让宋彦哲把电话给自己。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可心态可是保持着刚刚睁开眼睛的十六岁。公司按照她的要求转了岗，如今她请假也将近一个月了。春节在即，属于当初艾总监的年终奖一分没发，属于新岗位的普通双薪也没有，现在又打电话来催上班，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好的，我今天就去上班！” 于长远亲自打来电话，果然和艾米米想得差不多，有人跑到董事长那里去上眼药，继降职转岗后第二波职场斗争又向艾米米扑来，并且来势更加凶狠，势必要把艾米米赶出公司。 艾米米挂掉电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呵呵！ 第四十九章 新工作 经过了这次失忆风波，艾米米16岁到35岁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浓缩成了短短一个多月，全部摆在了面前，很多事情她全都想明白了，很多问题重新在她看来也就不成了问题。 换句话说，三十几岁觉得天大的事情，在心态十六岁的艾米米看来，就完全不叫一回事了。比如工作，不就是仅仅一份工作而已吗？ 从16岁开始，她一边摆地摊儿一边念高中，不也没有退学吗？ 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一边还着助学贷款，一边就敢放弃提前签约的公司，辞职去自己认为更有发展的企业。为了给奶奶买房子，她不仅敢向新单位借款，还敢从策划岗转去毫无经验的销售岗位去拿绩效工资。 跟青春年少时的自己相比，艾米米不仅多了学识、阅历和工作经验，还有身后的千万家产。最重要的是，比起从小缺爱的自己，她艾米米如今连老公和儿子都有了，再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用一颗平常心来对待现在的工作，每个人心里的小九九艾米米都一清二楚，但一切与她无关，只要不把她彻底惹毛了，她就绝不正面刚。但是有人真想欺负她，无论是16岁的艾米米还是35岁的艾米米也绝不能随便咽下这口气。 于长远见艾米米来销假上班，一个劲儿的道歉：“老艾啊，实在是不好意思，看你这假还没歇完就被叫回公司了，可我也是没办法，海龟那边儿这不是业务完成的不好吗，不把你叫回来，怎么转移董事长的注意力呢？” 艾米米坐回自己只坐了一天的位置上，平淡地问：“董事长想什么呢，去年一年的任务都没完成过，今年开年第一个月就想指标完成，而且下个月就过年了，所有公司都该封账了。换谁也完不成任务啊。把我叫来有什么用？我已经转岗了，就算现在开除我，也起不到什么鼓舞人心、杀鸡儆猴、成功甩锅的目的。我请的这一个月假是无薪事假，把我招回来上班也好，还能有十几天的工资拿，我现在就去人事部销假。” 销假后，艾米米就接到了一条新通知：从明日开始部分员工要比正常上班时间早到40分钟，接受公司高层主持的晨会。这些部分员工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刚刚入职不满半年或者还在试用期的新员工，还有就是公司各部门绩效考核排行榜上后面的‘歪瓜裂枣’。 艾米米两者都不算，一个月前她还是公司的高管，来讲课的很多高层们还都以她唯首是瞻。三个月前她还是公司里的明星人物，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一年前更了不得，全公司连董事长的意见都敢驳的人也就是艾米米一个，谁让人家是业务口，天大地大业务最大，老板得给面子。 要知道在过去，艾米米眼里最珍贵的就是时间，谁要是耽误她的时间，无论是谁全都敢喷。所以，全公司都等着吃艾米米发作这颗大瓜，甚至有的人准备过年就靠这点八卦了。 艾米米听说后知道这是有人在整她，可她觉得还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还觉得跟她目前想要的生活状态有一点搭调，所以不仅没有炸，反而欣然接受。 宋小萌一周五天，一二三白天去冬令营，四五去奶奶家，六日艾米米负责。在她不用送孩子的时候，她就慢跑去单位，低碳环保顺便减肥。越是快到单位，越是体力最跟不上的时候，她随手带着毛巾，有时手提袋里还装着煎饼果子。经常偶遇昔日的下属和领导们，一个个看到后，全部吃惊不已。 有人和她打招呼，艾米米来之不拒笑脸相迎，遇到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她或者背后嘀嘀咕咕，她就沉下眼皮假装没看见。她从小就活得忙忙碌碌，现在她希望自己的生活先慢下来，这样的生活让她很舒服，至于别人怎么想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晨会因为没有认真准备，每天早上的内容更像是赶鸭子上架，培训部的艾米米成了席下学员，部长于长远也没给机会上台。这一天，上面讲课的‘老师’干脆连管理制度和名人名言都懒得讲了，直接说起来中国古诗词。 艾米米对大家讲什么仍旧没有意见，可她没想到it部的经理冯浩然竟然在向大家提问题的时候，点名了艾米米的大名。 “请问艾姐，能不能告诉大家一下还有什么关春节的古诗词？” 这要是在以前，艾米米肯定第一时间怼他，你丫公司现在开门第一个月业绩就没完成，你大早上起来弄一帮人在这儿背古诗词有病吧？ 估计别人敢怒不敢言，但是心里会说，老板定的晨会制度，行与不行程董撑着呢，干你屁事，还真以为公司指着你吃饭呢？ 可这时艾米米真的站起来，仔细的想着这个问题，搜肠刮肚了想了想自己会的古诗词里哪些还没有被人说过。 在艾米米认真思索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暴脾气的艾总监随时喷火。可坐等不到，又等不来，竟然等来了艾米米真背了一首诗。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家先是不敢相信艾米米真的肯听从安排在众目睽睽之下背了一首诗，可听完之后又都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咦了一声。 这首诗说什么意思，很明显就是暗自嘲讽老板给她降至转岗嘛，借诗抒情意图在明显不过。大战要来了，终于要来了！ 艾米米的早饭吃得有点噎，来开晨会的时候忘记了拿杯子，只想早点回办公室，完全不知道自己俨然又了别人嘴里的大瓜，以至于一首诗又在公司里形成了轩然大波。 培训部里没有独立的饮水机，要么去办公大厅，要么去别的部门蹭水。艾米米的位置里办公大厅有点远，她干脆就去最近的财务部泡杯红茶。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周灵音大声说：“李玥，你凭什么压制我下面四个销售与市场事业部的报销经费，你这么做让我的团队怎么去开展业务，你这样会让公司寒了整个队伍的心。再说，段总和程董都已经签字了，你凭什么压着，你有什么权利？” 李玥把报销单直接扔在了地上：“这里是财务部，不是你们家门口的菜市场，嚷什么嚷，别说是程董签了字，今天就是程董亲自拿单子过来也报销不了。公司账上的钱仅够付房租、付员工的工资、还有付给加工厂的成本费和分成，你觉得这些哪项可先不付，先给你们报销？” 周灵音说不出话来。 李玥接着说：“现在你还好意思说四个销售事业？，几个大区，好几个城市，就这么点业务量，以前艾米米管销售的时候，再不济也不会连自己团队的年终奖都发不了，也不会眼看着年底公司账上就剩这么点钱。最最直白地说，就你报销的这点钱，艾米米都会自己掏腰包先垫上。” 周灵音等的就是李玥这句话，尤其她看到财务部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于是更大声地冷笑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一个个都因为艾米米不肯配合我的工作，她的团队我接过来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走了一半的人，为什么跨年第一个月的业绩全军覆没，她就是罪魁祸首。” “周灵音，你这么讲话良心不会痛吗？” 李玥使劲儿摇摇头，“对，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讲良心，光讲英文就好了。” 艾米米没想到自己来财务部就遇到了这么一幕。吃瓜群众更谁也没想到艾米米就在人群中，就这么多看了一眼后，氛围立刻更燃了。 先有早上的古诗词，又有先锋官李玥打头阵，一直暗戳戳摩拳擦掌的大boss终于要隆重出场了吧？ 艾米米感受到了一道道激情四射的目光，她愣了愣，一猫腰低头接满水转身退去。 吃瓜群众惊呆了，就这么走了，什么操作？ 艾米米回到培训部的办公室，重新坐回自己椅子上，开始着手培训部的全新工作。 通过这些天的晨会就能知道，公司的培训还是十几年如一日的老样子，都是各个部门主管的经验之谈，根本没有形成整个公司的培训机制。所以要做的事情从艾米米个人的角度分析，还是有很多要忙的。 她要让自己的生活节奏慢下来，并不代表她会允许自己无所事事。而且除去收入报酬外，她现在对手中的培训工作兴趣要更浓厚一些。 于长远顶着各种天雷级八卦的眼神关上门重新回到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艾米米正在电脑前忙碌着。 “老艾，你这是忙啥呢？孩子不是刚考完试吗，还打卷子？” 艾米米疑惑地看着于长远，这话是怎么说的，她可从来没用公司资源干过这种事，以前有助理的时候都没干过，更别提现在。 于长远是将心比心，这些年闲的他蛋疼，别说自己儿子的卷子了，亲戚家儿子的卷子都打过。 艾米米解释说：“我觉得咱们公司现在无论是业务转型还是人员管理都特别需要好的培训内容。我是刚从销售与市场部出来的，知道各个部门之间配合对公司整体业绩的重要性，我就想从这个点为切入，整理一套培训材料来，如果可行，就作为公司的内部培训材料加入到员工入职时的培训课程里去。” 于长远皱着眉说：“老艾啊，咱们公司根本没有新员工入职的统一培训啊，都是各部门自己培训的。” “就是因为培训机制上都是空白，才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做啊。” 于长远都忘了自己一进来想要跟她说什么了，摇摇头说：“我跟你说老艾，这人做事靠智商，做人靠情商，你这个人就是智商很高，情商太低。这也就是我跟你差不多时候进公司，知道你从黄毛丫头起就这风格，要换别人，你这不是又树敌了？” 艾米米懵了。 “就说这培训部一共三个人，本来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在天高皇帝远，工资少，活轻松。你一个被扁了的大总监，来我这儿一通大作为，知道的你是想工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当部长把我踢出局呢。” 见艾米米乐了，于长远得到了鼓励，继续说：“就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你整这么一大滩活儿，搞不好要得罪各个部门不说，就对咱们三个又有什么好处？又不能涨工资，二不能落好名声，还会被人骂多事，所以你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艾米米回头去看正在念法语的刘彩萍，小丫头冲着她用力地点点头，表示对部长的观点完全赞同。 艾米米终于被说得有点难过了。 “咱们公司是一家上市公司，总的来说还是有发展前景的。这些培训资料是我的工作经验，分享给大家有机会让公司获得更多的效益，最终受益的是公司的每一个人。至于得罪人自然骂名我一个人担，但是如果被采纳当然是于长远你的功劳，难道老板还会因为一个培训材料就又对我另眼相看了？” 于长远小眼睛眨了眨，想想也是好像是这么回事。 “至于活多没回报，于长远你这是教坏小刘。”艾米米让刘彩萍挪椅子坐在自己的身侧，看着她说，“你才刚刚毕业，如果有机会让你天天给上市公司的员工甚至高管做培训，你站在讲台上，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并且录像后为各大区域提供远程在线培训，这种锻炼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是你花多少培训费也买不到的。” 刘彩萍看着艾米米，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外面很多人还等着于长远出去八卦下，艾米米是不是杀回来要和海龟总监正式pk了，却不知道小小的培训部办公室里，艾米米正带着于长远和刘彩萍一大一小热火朝天的开始整理培训计划书。 作为公司八卦之王的于长远早就完全忘记了还心心念念想吃瓜的这帮人。 第五十章 开战了 公司最后一批年终奖电子分配单发到了财务。李玥从头到尾把销售人员的姓名撸了一遍，就是没有艾米米。培训部的年终奖上个月就已经发了，有于长远和刘彩萍就是没有艾米米。公司欺负人都欺负到脑门了，艾大小到底在忙什么？ 一本打印好的《公司内部培训资料----每个员工都是销售员》放在了李玥的办工作上，署名赫然写着于长远三个字。随手翻看，里面洋洋洒洒写的都是公司电子商务网站的业务前景展望和各部门未来三年的发展方向以及服务标准。这能是于长远那只万年懒虫在短时间内写出来的？只要心眼不缺都知道这材料是艾米米写的。 可做事不留名，这不是艾米米的风格啊？ 要知道艾米米十来年的暴脾气就是，我不抢别人的，但是该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一分一毫。无论是你正面刚，还是背后捅刀子，老娘都能杀你个落发流水。 公司培训部第一次自主出内容申请各部门的培训课时，段总觉得这是艾米米终于按捺不住要放大招来刷存在感了，可他对这个培训内容也有点好奇。 他是分管销售市场与售后渠道的副总。公司的电子商务业务在全国开设很早，从最早的b2b电子商贸城的全企业入驻到后来的纯粹面向个人用户的b2c，公司都曾经赚得盆满钵满，但都无法长久。发展的路上不停地摒弃和变化，虽然如今也是上市公司，但是和国内的那些最知名的电子商务网站相比较，根本无法企及，现在彻底改变了之前的运营模式后，大家对于未来更是充满了迷茫与不确定。艾米米一时兴起的培训热情，确实也让段磊有了想去听听的念头。不仅是他和段磊一样，很多管理层也有认真听培训的想法。 周灵音看到这本培训资料的时候反应最大。怪不得艾米米当初要去培训部，原来早给自己想好后路了。可公司明知道这女人安得什么心，却还给了她舞台和空间。周灵音在春节前想尽办法把艾米米召回公司可不是为了干这个用的。只能说艾米米这个女人实在是诡计多端。 女秘书请周灵音进了总裁办公室，程先示意让她坐下说：“现在公司转型期间，公司所有管理都为销售开绿灯，还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周灵音心里一紧，她虽然只正式入职不到两个月，年终奖也依旧拿到了几十万，万先网的老板很厉害，年底之前拿到了不少大投资，现在的公司管理虽然乌烟瘴气，一团散沙，但已经不差钱了，而且程先的办事风格非常强势，只要能摸对大毛的脾气，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工作机会。只是上任后的第一项工作她没能达到老板的要求，以至于后来程先的态度和刚开始的时候渐渐有所不同。 “我现在的工作受到了阻碍，我想请程总替我清除阻碍。” 程先抬眼扫了一眼周灵音，意味深长地说：“你的工作受到了什么阻碍，需要我怎么帮助？” “我需要董事长亲自下令，开除艾米米。”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开除艾米米，你的工作就开展不下去了？” 程先不辨喜怒，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响亮。艾米米做销售总监的时候完成了全年销售部任务额的75%，周灵音上任后两个月一共完成了5%，却拿了销售总监80%的年终奖，艾米米的年终奖一分没拿到，公司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早已经把艾米米当成了过去式。 “是的！”周灵音下定决心说，“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她来上班第一天就在晨会上吐槽被转岗的不公，而且这两个月的销售业绩再创新低，也是因为她过去的团队不肯配合我，艾米米在家里休息这段时间，一直遥控公司工作。就连之前越南工厂的代加工业务也是她设计搅黄的。” 程先的风格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越南加工厂是万先网在全球寻找的第一家本土外供应商，也是公司真正启动全球化的标志性举措，也正是因为国际化的战略布局才让程先力排众议决定走马换将启用周灵音。但万事俱备，却最终以失败告终。艾米米能和越南当地的厂商负责人暗自接洽，程先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但是这话不能直说，他花比艾米米高三倍的价钱请来周灵音，至今为止还是对她抱有极大期望的。 “好，我答应你。不过现在马上要过年了，而且我觉得艾米米在销售和市场经验上还是有一些经验的。不妨先听完这个培训，不急！” 周灵音曾经在美国做过上市公司的总裁秘书，深谙和大老板相处之道，当即笑着说：“我们销售市场部随时随刻完全服从程董安排。” 见程先很受用的样子，周灵音美美地走出了总裁办公室。当初她来公司的时候跟艾米米没有一点私人恩怨，但是自从发现这家公司老板管理水平一般，但是圈钱能力一流的时候，她就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一山难容二虎，艾米米这种人待她甩锅完毕后必须斩草除根。 于长远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大名竟然上了公司内网的热搜。刘彩萍更没想到自己来公司一年了后在爱情方面开了挂，从公司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到几天内被好几个帅哥撩。这一切全都归于艾米米的功劳。 其实说到底就因为艾米米是个闲不住的人，今天她是在培训部所以整出这么一堆事来做，明天她去了物业保洁也能整出一堆她认为有用的事情来。 如果想让生活没那么累，就先把做事与赚钱分开。 她回想年少时自己做事情为什么总是充满激情，很快就想明白了，那时的自己对工作首先是热爱其次才是赚钱，并且每次期待的回报都很低。 艾米米是拿出对自己的工作标准去要求刘小妹。不仅对她进行单独授课，而且从衣品到讲话声调的抑扬顿挫都严格要求，所以毫无意外，刘彩萍在晨会上独自授课后，便一炮而红。 “以前听人说，跟着艾总监干，一年就能奔小康，果然是真的。”刘彩萍欢呼时才想起来于长远，尴尬得吐了吐舌头。 于长远并不在意，就像之前艾米米说得那样，培训内容受欢迎，各个部门虽然心知肚明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娶恭维艾米米，各位老总表扬的果然是他。 培训部三个人，部长和小妹都忙得不亦乐乎，艾米米终于在后来的晨会上也不得不登台授课了。 那天晨会从普通会议室转战到了公司的大会议厅，席下有真想来听课的，也有来看热闹看笑话，肆意找茬的。艾米米站在台上，穿着培训部同意‘购置’的同款职业装，站在最前方，开始了晨会的第一讲。 可才开讲就被人举手打断了：“艾老师….” 噗，很快就有人附和着对这个称呼笑了起来，艾总监变成了艾老师，怎么听都是个笑话。 “我想先提个问题，听说你之前担任销售总监的时候，特别不把上级领导放在眼里，领导让你加班，你偏要回家对整个团队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所以就被贬了，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艾米米想了想说：“有一句话说的是会上不说，会后乱说，这句话若是反应到我们公司就应该是，工作时间不工作，加班时间凑工作，老板看到加班时间人头齐全，就有动力去拉赞助找投资。只是那时我一心认为自己应该替老板分忧，完全忽略了老板的需求，所以被降职转岗确实有迹可循。我接受这个错误，但是不打算修正。” 提问的人压根也没想到艾米米会这样回答，场面一阵爆笑，完全没了前几天认真严肃的氛围。 紧接着又有人提问：“艾老师，你觉得自己和周总监比差距在哪儿？” 艾米米打量了一下周灵音竟然也在座位上，认真地思索说：“最大的区别应该是做销售的比不过会说英语的吧？” 艾米米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要调侃的意思，她只是实话实说，而事实确实如此。可却像有暗号一样，不知道是谁在下面说：“说英语的也没能拿下越南的代理生产商的合同啊，会说英语又有什么用？国际市场要是考英语好就能拿下，还不如直接去翻译公司聘总监呢！” 还没能找到说话的人是谁，就见董事长程先从大会议厅外走了进来，直接坐到了最前排。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艾米米准备重新开始讲课，但是仿佛一切都是有准备似的，又有人比她先开了口。 “艾老师，你能不能分析一下，为什么越南代加工的生产商拒绝了我们公司优厚的待生产合同？如果是你，当时你会怎么做？”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艾米米，周灵音的脸上第一个就挂不住了。可程董事长没开口，她也只能按兵不动。 第五十一章 初心 紧接着下面又有人对艾米米提问：“如果是艾老师你，觉得当时应该如何去拿下越南的代加工厂商？”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场面顿时再一次变得落发可闻，甚至连董事长程先的表情都越发认真了起来。 艾米米看着台下的众人，忽然对自己选择的‘培训师’的新职业有了更强烈的喜爱之情。每个学生都有一个老师梦，曾经年少时的艾米米也幻想过站在讲台上替人答疑解惑，只是以前她站在会场的中央一般都是在为客户做路演，这还是第一次站在公司的大会议厅里给同事们好好分析一下自己理解的市场和产品。 “销售和市场工作本身世一项变化非常快，需要销售人员不断捕捉市场信息的工作。理论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道理，但实际上却又有很强的规律性。这种超强的规律性在我看来，就是无论市场如何变化，销售的主导思想仍就是全心全意为客户服务。” “我们公司目前的市场定位是要区别于目前国内的其他电商，以家居服饰、食品等行业为桥头兵，逐渐形成完全以公司自主生产的产品为品牌的超级电商，让我们公司成为消费者眼中的一流品牌，而不是借助于某些大品牌来提升公司的形象。” “目前看来，想要实现这样的目标首要任务就是找到一批符合我们公司生产标准的加工厂商。在我看来，这一步比完成今年第一个月、第一季度乃至第一年的销售任务都要重要。” “目前我们国家的消费者市场与几年前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消费者过去注重价格，现在更注重质量，甚至为了追求质量和品牌愿意多付费的意愿逐年增强。” “所以能不能找到全优的代加工生产商，关系着公司战略转型是否成功，这一步没有夯实，所有的销售业绩都是空中楼阁，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如果是我，在新的一年里，会将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作重心用于渠道的铺设和市场调研。至于销售业绩，当这些工作完成后自然会水到渠成。” “至于为什么越南的生产厂商会拒绝我们公司优厚的合作协议，我认为不外出是在三点上出了问题。第一，我们与代加工的生产商没有达成真正有效的统一战略目标；第二，我们给人感觉的合作诚意不够；第三，就是我们选择的目标厂商，本身就出了问题。” 周灵音被艾米米的话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她敢断定，艾米米这女人在家蛰伏了如此之久，就是为了今天。否则一场莫名其妙的晨会怎么会搞得如此隆重，还有怎么会这么凑巧，董事长和很多公司高层竟然都在，难道她艾米米一个人这是要承包公司年会的所有节目吗？ 李玥把周灵音所有的烦躁都看在了眼里，她悄悄地凑过脸来，轻声说：“周总，你不用讨厌艾米米，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但是晨会制度可是你专门为艾米米设计的。按理说，我要谢还得谢你。” 周灵音咬牙：“我不用你谢，只是你这么帮艾米米能有什么好处？” 李玥耸耸肩：“能把你气成这样，还不算是好处？” “李玥，还真相信在职场里能有姐妹情，你可够缺爱的？” “周灵音，缺爱不可怕，人最怕的就怕缺德，缺德还不利己。”李玥观察了一下董事长的表情，笑嘻嘻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要这么整吗？” “………..” “因为我姐妹儿在公司服役十来年，就从来没让大毛失望过，也没让我失望过。所以，艾米米就是属于那种有点点激情就能自燃，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人。除非她对自己失望了，对自己的生活丧失了热情，否则没人能打倒她。” “你倒是了解她。” “我也了解你！” “………..” “你的学历履历看着都漂亮，就是没见办过什么漂亮事，随便混个一年两载又在你的履历上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到时一跳槽，年终奖又能翻翻。我不是向着艾米米，只是指望艾米米指望惯了，你看她今年被转岗，我们财务部的年终奖都少了不少。不指望她，指望你在老板面前溜须拍马吗？” 台上的艾米米说：“如果是我，我会先放弃越南代加工厂商的谈判，首先优选国内符合国际认证的代加工厂商，或者会建议公司入股一些有加工实力的小企业，帮助他们达到国际生产认证的标准。” “现在是一个资源共享，发展依靠于合作的时代，任何个人主义和垄断模式都将寸步难行。就公司现在的情况，与其放弃政策熟悉、便于沟通的国内市场而慕名去海外发展待加工业务，我觉得虽然能赢得一些国际口碑，但更会丧失一些和国内企业一同成长的机会。甚至会在前期谈判过程中，丧失先机让竞争对手跑在前面。”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并不代表就是正确的。但是我总觉得如果在发展自己公司品牌的同时能为国内的其他企业创造就业机会，使得国内经济链良性循环，最终受益的肯定还是公司本身。” 周灵音低声嗤笑：“想不到艾米米这个土包子还挺爱国的啊？” 李玥笑怼过去：“很多人就是凭着简单的激情和信念去指引自己的言行，最终就成为了什么样的人。或许还能把企业带到了哪一步！如果一个公司只是为了盈利，那么艾米米所说的就很可笑，但是如果一个企业想的是将来成为世界500强，想的是发展成民族工业的佼佼者，那现在艾米米嘴里说得就是老板的终极目标。” “……….” 艾米米看着表情不一的听众，想了想说：“休假的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关于工作上的事情。虽然众所周知，我并不是毕业于一个非常优秀的大学，本身学识也很有限，但是当初能从一个销售员做到销售总监、公司高管，我反思自己，最初凭借的一定不仅仅是对金钱的渴望，而是对这个行业更远的追求。” “只是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无论我们自己承认不承认，就算付出了再多的努力，最终还是因为整个国家经济的飞速发展，使得努力的人享受到了超高回报的物质红利。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人一边努力一边继续学习，至始至终头脑清醒，为自己设定更有意义的人生目标，才能一直处于不败之地。也有更多的人，在努力过后，获得了丰厚的物质回报后，就会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把追求更多的物质财富作为毕生的目标，渐渐消失在了竞争的烟尘里，甚至后来一败涂地。” “…….” “我觉得不仅做人如此，做事情、做企业也都是如此。在获得的时候要想到回报，在一帆风顺的时候要强迫自己学习，不断修正自己努力的方向，为自己设定宏远的目标，这样人和企业才能始得到良性健康的发展。” 艾米米的晨会内容没有任何的目的性，她本来就是想要认真的去讲自己准备好的培训内容，有人提问，她就认真地回答问题。这些话原本都是最近反思的内容，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当着昔日的老同事们讲出来，她更加确定了一些事情，自己未来想做的事情。 段磊一边因为艾米米的讲话震惊不已，一边始终偷偷打量董事长的表情。很明显，董事长和自己一样震惊，并且程先因为艾米米的这番话陷入了深深地思考。 之前在启用周灵音替换艾米米的时候，正是整个公司处于疲惫不堪的时候，而艾米米和整个公司一样，更关系的是公司的收益、团队的收益、她个人的收益。每次开会、每次谈话围绕着指标、业绩的内容已经毫无新意，疲态渐重。而今天的艾米米仿佛一夕之间又让程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讲话虽然稚嫩，但是心中有大爱，并能用听起来有幼稚的爱国情怀去感染每一个人。 试问程先自己，当年做企业的时候一穷二白，但是志向却是要让中国的电商产业成为全球第一，可是随着资产越来越多，社会地位越来越高，这个最初的梦想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以至于被同行早就实现。自己深陷在利润和资本的泥潭里，初心变得渴望而不可及。 今天的艾米米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小女孩，仿佛也让他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艾米米并不知道自己主持的晨会让每个人心里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只是觉得这一早上很充实，虽然和以往完成业绩的工作内容毫无帮助，但是她却从中得到了久违的满足感。 如果她一直有焦虑症、抑郁症、选择性失忆症….那么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方式，病也治好了一大半。 第五十二章 机会 自从艾米米回到公司上班后，周灵音就没有一天舒坦过。虽然在很多人眼里，艾米米变成了培训师在公司里仍旧是一个行走的笑话，可接受她新身份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最可气的是艾米米装得太像了，每天和于长远还有刘彩萍扮成的培训三人组，穿着特别正式的衣着，游走于各个部门之间。 明明增加的晨会是为了羞臊艾米米，让她在公司里更加干部下去，却不想晨会最终被培训部彻底拿走，每天来听课的不仅是即将被末位淘汰的‘歪瓜裂枣’，俨然成了公司里的一件大事，只要没事的员工，包括管理层都要来听。 艾米米自上次整理了《每个员工都是销售员》的内部培训资料后，又将自己这十几年在公司销售岗位的一些心得总结出来作为培训内容。工作之余，她在办公室里买了茶具，李玥知道了就常到她屋子里蹭茶喝。 关于年终奖的事，艾米米一句都没提过，这要是倒退半年前，受到这样的不公正待遇，她一准把公司的房盖儿挑了。 程先的女秘书把艾米米叫到了董事长办公室。程先亲自泡了一壶好茶坐在沙发前着她。自从上次艾米米主动要求转岗后，再也没来过这里，坐下来的时候只见大老板一直冲着她笑，有点不自在。 “程总，您找我有事？” “这段时间感觉你变化很大，眼看快过年了，想跟你聊聊。” 论攀道这件事，艾米米绝不是老板程先的对手，比起之前她现在心态平和，胸怀坦荡，对方问什么她都如实作答。 当初，艾米米在自己的团队里威望颇高，俨然销售团队中只知道有艾米米，不知道有公司其他高管，无论是多难完成的任务，团队的每一个人都绝不后退，使劲儿往前冲。艾米米能为了一个基层销售员的利益跟自己的上级领导吵翻脸，更别提跟自己平级的管理人员反目成仇。以至于，销售团队的每一个队员都很爱戴艾米米，上级在艾米米这儿找不到什么存在感，平级更是与她势同水火，所以当销售业绩下降她被公司要求转岗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团队和普通职员外，很多管理层简直都要热烈欢呼，摇旗呐喊。 当时艾米米只顾着生气、只顾着委屈，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问题多多。工作中太过强势，树敌不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失败？ 程先见艾米米这般剖析她自己，一开始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三十五岁的职场女人，想要上位自然要摆出姿态。 “小艾啊，你可以说是我亲手带出来的，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很遗憾。” 艾米米暗自挑眉，又见程先说：“我想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把握住，就把你的队伍重新交给你带，如果你不能把握，那我也实在帮不了你了。” “您什么意思？” 程先笑着说：“现在公司的家居品牌正式上线，我要你趁着春节前购买旺季将这一品牌做到同类产品的销售额前十。” 艾米米因为程先的话心里惊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产品刚刚上线就做到同类产品的前十名，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现在周总那边儿工作做到哪一步了？” 艾米米才不会认为老板会特意把这个大任务一直给她留到现在，肯定是周灵音在这个工作上没有达到老板的要求，所以程先才会临时决定走马换将，但即便是如此，艾米米深知，这也不是老板的风格。 “同时上线的还有家居用品里分为几大类，你们有各自负责的项目。” 艾米米点头，这才是老板的风格，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但是无论如何可以看出，周灵音先是通过了洽谈越南代加工厂失败，又在上线品牌推广上没有达到老板的心里预期，所以才重新给了自己机会。 程先说：“小艾，你之前晨会上说的话，我很有触动。我们公司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国内首家，以前电商做的我们不会去重复，未来的电子商务网站将会是我们的天下。公司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有才华的人，只要你能重新调整好自己，公司一定会给你更广阔的舞台。” 艾米米想了想说：“如果我能达到公司考核的标准，您的意思是说，我可以重新坐到销售与市场总监的位置，那周灵音呢？” 程先说：“这些公司自有安排，你只说你接还是不接？” 按照公司大多数人的想法来说，艾米米已经无路可退，在培训部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目的也不过是要证明自己，现在老板亲自把机会摆在了她面前，哪里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我接！” 当天下班前，好几个艾米米以前的手下都在公司里公开欢呼。周灵音一方面觉得遭遇到了奇耻大辱，另一方面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扛指标背业绩比她之前想象得要难很多，更加上程先虽然已经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但是很多事情依旧是亲力亲为，在某些程度上并不和自己之前任职过的公司老总一样好糊弄。只要艾米米和自己一样不能完成任务，那么接下来肯定会被老板开除，更会让自己这几个月的工作成绩变得顺理成章。 下班前，周灵音主动约艾米米吃饭。艾米米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周灵音干脆追她追到了车库里，眼见四下无人，开门见山。 “公司主打自主品牌的家居产品上线一个月多，销售成绩非常不理想，老板给的宣传预算不要说进入行业前十，就是进入行业前一百，都不能保证能激起多大的水花。想要更好的完成指标，要么找老板多要预算，要么降低任务额度，否则愣扛下来，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 “你不要以为公司现在是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实际上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应该摒弃前嫌，合作为先。” “……..” “你和我不一样，我就算没了这份工作，以我的学历和资历到外面也不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待遇只会比这里高，况且我还比你小好几岁，我这么劝你完全是是为了你好。你觉得呢？” 艾米米已经坐到了车子里，静静地听完周灵音的话后说：“你比我学历高，比我履历好看，比我年轻都是事实。但是我和你不同的是，我之前无论工作有多难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公司，但是如果我一旦真有这种打算，就会誓不回头。我艾米米十六岁的时候就是这个性格，35岁也依然是这种性格。” 宝马车扬长而去，周灵音倒退了几步，脸上流露出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她觉得艾米米一定是疯了，三十几岁的女人跟十六岁时一样任性？ 神经病！ 周灵音从国外到国内待过的企业里，无论是博士生也好还是大专生也罢，不过都是为了一份薪水在辛苦地讨生活。只要不是富二代和官二代，每个人从步入社会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经失去了任性的资本，艾米米想什么呢？ 艾米米回到家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宋彦哲。宋彦哲听后，把艾米米抱在了自己怀里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不了辞职，我养你！” 艾米米把头靠在宋彦哲的怀里。他的工作压力比自己还要大很多，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就足够他们的婚姻继续和谐的维持十几年。 她不禁去想：婚姻中女人有时并不是真的要男人养，只是希望在工作中遇到化解不了的压力时，能有一个怀抱可以靠一下，得到短暂的休整，然后再次上阵拼杀，要的也不过仅此而已。 宋彦哲说得是真的。 在他的心目中至始至终女人都是有回归家庭的权利，无论在职场上多么叱咤风云，只要厌倦了尔虞我诈总有一方家庭的港湾供她避风遮雨。真正必须在事业上奋斗到底的永远应该是男人。 这些年，他已经让她受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是他没有兑现当初娶她时的承诺，把她照顾好！ “老公，你一直对我都很好，是我一直做得不够好。”艾米米有种地说，“未来无论我做了什么，我希望你都能像过去一样包容我，不会嫌弃我，支持我实现自己的梦想，从来不会阻止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宋彦哲有点懵，看着怀中乖巧恬静地艾米米，总觉得有种被下套的感觉，下意识地问：“你想做什么？” “都说35岁是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放心吧，我想做的一定是你想做的。” 宋彦哲看看艾米米，眼睛里仍旧是深深地疑惑。 看他根本不信的样子，艾米米干脆伸出了手，对天发誓。 宋彦哲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么多年来自己和艾米米在所有的人生重大选择上都是意见一致的毫无偏差。她想做的就是自己想做的这句话，从字面意思上来说，没有毛病！ 第五十三章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梁静没想到艾米米会来找她。两个人算起来也有很多年没见了，当初两个人在大学里是上下铺，然后又在没毕业的时候被同一家公司录用，只不过后来艾米米在试用期时就辞职去了别的单位，而梁静在那家公司里一做就是三年，第一任男朋友也是那家公司的部门经理，后来辗转了几个单位，现在在一家传媒公司做网红经纪，见到艾米米下巴都要惊掉了。 “艾米米，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艾米米上大学的时候，166身高，才八十多斤，现在身高没变体重长到了110多斤，按理说她在同龄人里并不算胖，可眼前这位梁静同学，三十好几的人了，170的身高，体重只有100零几斤，剪了齐刘海的波波头，看上去比大学时更加养眼了。 “我又不是当明星的，能有这样的体重和皮肤就不错了。” 艾米米毫不吝啬的自我夸奖，可说心里话，虽然对自己的外貌非常自信，但和梁静比起来，她看上去颜值确实低了很多，要知道念大学的时候，明明自己更漂亮一点。 梁静笑嘻嘻地说：“要是我手下的明星都像你这样，我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梁静的老公开了一家新媒体公司，夫妻两个人在都在自己的领域里有所成就，又可以互相扶持，如今大儿子就读国际学校，小女儿刚刚上幼儿园，平时里外婆照看两个孩子，小日子过得幸福红红火火。 “这次是想让你帮个忙，看看能不能介绍下最近影响力大的女主播，帮我推销一下公司产品？” 艾米米接了程先布置的工作后，就一直在琢磨怎么能完成这个任务。请明星代言，广告费是天价，公司根本不可能有这笔投入，更何况就是投入了也未必能达到预想的效果。所以艾米米就把目光落在了网红女主播上，经过多方调研，无意中得知新港如今最火的网红经纪竟然是自己的大学同学，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了联系。 梁静早几年一直在帝都工作，和老公结婚后才正式踏入这一行。两个人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梁静的婚礼上。因为梁静结婚算是比较晚的，当时梁静的老公刚刚创业，两个人白手起家，所以艾米米是当时唯一一个参加婚礼的大学同学。梁静至今记得这份情，得知了艾米米的诉求，自然愿意鼎力帮忙。 艾米米更细致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普通的流量网红不是艾米米的目标，她需要的网红女主播不仅要有高人气，主播的内容要更适合小资女性，女主播的气质和内涵要胜于外貌，主播的节目偏重于小资女性喜欢的珠宝、红酒、旅行、文学等内容。 梁静把自己手中，还有很多同行熟悉的高人气网红都过了一遍，能符合艾米米要求的少之又少。而且在春节期间，艾米米还会要求公司主推类似当红网剧里的家居饰品也请女主播代言，这是一系列的营销措施，所以网红的人选就成了重中之重。 最后艾米米在梁静提供的照片里选中了一位当红的女主播沈丛芳。她本身是一位园艺师，主播的节目正好和艾米米所求的不谋而和。只是非常遗憾的是，这位沈大美女非常有性格，负责的节目连续几次停播， 可人气不但没有下滑，反而更有了上升趋势。艾米米当机立断，一眼就看中了这位美女，决定亲自三顾茅庐。 来之前艾米米做足了功课，在家把沈丛芳前十期的节目全都研究了一遍，大致上对这个人有了了解。沈丛芳毕业于国内名校建筑毕业，在意大利留学过来，芳龄29岁，至今未婚。就连宋小萌在电脑上看到这个阿姨后，也忍不住真心赞叹。 “妈妈，这个阿姨好漂亮啊！你听她讲话的时候特别温柔，就像是朗诵诗歌一样。” “比妈妈还漂亮吗？”艾米米一本正经地求赞美。 宋小萌犹豫了一下说：“妈妈，这位阿姨不仅漂亮而且温柔，更重要的是人家比你有才华好不好？不信你问爸爸！” 宋彦哲斜眼瞄了几眼电脑里的女人，愣神儿片刻，又重新埋进了工作里。以往宋先生对女人的反应只有两种，一种是视而不见，另一种就是极尽挖苦。 这时他不仅认真地看了好几眼，并且没有挖苦几句，就说明基本上已经认可了宋小萌的说法。略带南方口音的知性美女，横扫小鲜肉和帅大叔，魅力可见一斑。虽然被爷俩儿鄙视了，但艾米米对自己的选择更有信心了。 公司里，周灵音为了完成指标，天天开会，却见艾米米在公司里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艾米米团队的销售员一个个守口如瓶，每日里仍旧按照既定的销售计划工作。一个星期多去了，周灵音负责的产品销售直线上涨，而艾米米所负责的产品仍旧不见有任何起色。 李玥替艾米米捏了一把汗，无论是于公于私，她都是希望艾米米再次替代周灵音，若是在以前她对艾米米的韧劲儿毫不怀疑，可是现在的艾米米让她捉摸不透。以前很多这位姐妹儿在意的东西，现在都不怎么重视了，让她也有些拿捏不准。 就在大家都在琢磨艾米米如何完成销售指标的时候，她得到了沈丛芳人在帝都的消息，直接和梁静一切开车从新港前往帝都郊区一处僻静的小区。这是梁静提供的沈丛芳在帝都的一处住所，之前这位美女独自一人在这里过过春节，艾米米死马当活马医和梁静一起在楼下等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的时候梁静实在受不住了，去了酒店休息。艾米米坚持留下来，不要错过遇到大美女的任何一点机会。 功夫不过有心人，艾米米终于在第四天的中午远远看到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和沈丛芳非常相像的大美女从小区大门里走了出来。 今天的雾霾有些严重，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艾米米强迫自己不要心浮气躁，她打开车门走向车去，人还没有走到小区口，就见大美女在浓浓地雾霾下，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艾米米之前想过凭着自己多年的销售经验，只要能见到沈丛芳本人就一定让她同意和公司的合作，可纵然想过再多见面的情形，也没想到过直接见到大美女就这么直直地晕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医院里，大夫告诉艾米米，沈丛芳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低血糖。经过检查，她应该是很多天没有正常进食，属于严重的营养不良，身体里已经有了很严重的酮体现象。艾米米惊讶地问大夫：“您的意思是说她是饿的？” 医生表示完全正确，而且低血糖现象非常严重，如果当时身边不是有人，很容易有生命危险。沈丛芳醒来后知道是艾米米把自己送来的医院，轻声感谢后便再次陷入了昏迷。经过再次检查和观察，医生对艾米米和匆匆赶来的梁静表示，病人现在的身体情况非常不乐观，建议住院疗养。 梁静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见艾米米已经找到了沈丛芳就要马上赶回新港去。她临走的时候建议艾米米和自己一起回新港，放弃和沈丛芳的合作，她会继续帮艾米米寻找更适合的人选。 艾米米详细地问了沈丛芳有没有亲人和朋友可以过来照顾她，得知的信息是这位美女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亲戚大都在国外，而自己一直深居简出，在国内除了粉丝以外完全没有知心的朋友。 艾米米一阵心惊胆战。她失忆后曾经在公众号上了解过日本社会如今经常见到‘孤独死’现象。只的是现下日本人很多选择不结婚、长期个人独处，不与亲戚过多往来，她本来以为这种现象只存在于日本，没想到今天自己就遇到活生生的一只。 艾米米自认为不是慈善人士，但是她求人而来遇到这种事情，如果这样一走了之实在是良心难安。两天接触下来，她知道这位大美女曾经谈过两个男朋友，但都没有修成正果，后来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如果不是艾米米亲自接触到她，根本不能想象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知名网红女主播，竟然私下里活得这样孤独。 “你有家庭、有爱人、有孩子还有朋友，像你这样生活幸福的女人是没法理解我生活的痛苦。尤其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外面越是热闹，就越会觉得孤单。” 艾米米买了病号饭给沈丛芳，见她没有食欲，便半强迫的把汤匙递到了她的嘴边。 “你先吃点东西，我把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诉你。” 沈丛芳自从父母过世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强势让她吃饭、睡觉的人，此时食物虽然对她来说如同嚼蜡，可她还是因为这点久违的温暖，强迫自己吃了下去。 “就在不久之前，我刚刚患过一场心理疾病。”看着沈丛芳惊讶的目光，艾米米笑着说，“怎么，看不出吗？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后来康复了，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病了很久，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几年，只是病情一直没有用最激烈的方式爆发出来，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你是怎么好起来的呢？” “我生病的时候，觉得生活中已经完全没了爱，有的只是沉重的压力和虚无缥缈的物质追求，倾尽所有守护的家庭变成了战场，最爱的丈夫成了敌人，奋斗了十几年的事业变成了笑柄，就连孩子也成了‘废柴’…..整个人的精神完全崩溃了。” “………” “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模式。记忆只停留在了年少时，在最短的时间里，我重新从16岁活到了34岁，清清楚楚看到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的自己。二十年里，我发现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是我的心态。最初的美好被摒弃，本来完全不在意的物质享受被奉为人生的信仰，曾经坚守的东西早就忘在了脑袋后面….” “…….” “当我重新找回了年少时的自己，一切就全都变得不一样了。我主动向爱人重新张开怀抱，重心找回在人生路上遗失的真心朋友，同时我也珍惜每一次结交新朋友的机会。有句话说地球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运转，但是每个人的世界却能因为自己而改变。” “……….” “所以你应该相信，当你躺在医院的这一刻，过去的一切不开心都已经结束了。只要你愿意改变，生活就会朝着幸福的方向发展。” “………” “送你一句话，愿你终有一天，所有压抑的烦恼，说不出的痛苦，难以表达的情感，都能毫不掩饰的发泄出来，你会发现，原来生活也能这么美丽，就连那些不堪的东西，都变得越发璀璨起来。” “如果你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以后的生活都是你想要的美好。” 第五十四章 不是精英是祸害 沈丛芳真的在医院里大哭了一场。她还不到三十岁，并不缺钱，老天给了她美貌与才华，可是在认识艾米米之前，她每天几乎都是一个人。常年不联系的亲戚，少得可怜的朋友，她的人生好像被屏蔽在了一个固有的孤独世界里，自己走不出，别人也进不来。网络上的粉丝见到的是戴着假面具的女主播，她真实的喜怒哀乐好像已经有一个世纪没有同其他人展示过了。 艾米米给宋彦哲打了电话，让他把之前认识的那个心理医生介绍给沈丛芳。真是应了之前的那句话。 现如今身边患有心理疾病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为缺钱，有的是为争名，还有像沈丛芳这样有名有利，却严重缺爱的。总之更多的人在名利这条路上越跑越远，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物质极大丰富后获得幸福。 果然，李薇在电话里基本上确定了沈丛芳患有中度抑郁症，经过几次电话咨询后，沈丛芳的‘交际障碍症’好像好了不少，至少和艾米米从完全的陌生人变成了可以自在聊天的朋友。 艾米米把自己来的目的告诉了沈大美女。沈丛芳对这些电商的广告并不感冒，甚至有些抗拒。但是因为艾米米的原因，她决定接下这个合作。反正她也要尽早恢复主播节目，也省得在自己准备内容了。 于是在最新的一起节目里，用心打扮过的沈大美女干脆就在节目里和粉丝们分享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以及在粉丝面前剖析了自己之前的两段感情经历。第一段恋情是纯纯的校园爱情，但是因为自己的父母不同意她和穷小子在一起，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因为初恋失败，她一直拒绝新的感情，直到25岁的时候再次与初恋相遇，当时穷小子已经创业成功，资产超过几千万，面对初恋的再次追求，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他的怀抱。可没想到，两个月的甜蜜换来了有孕在身，而男孩却不辞而别在湘江与相恋多年的女朋友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沈丛芳永远忘不了电话里男孩对她说的话：把孩子生下来，做我的情人吧？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特别的。 沈丛芳当时告诉男孩说，我的父母从小培养我，为的是让我得到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是为了紧紧当一个特别的情妇。 说到这里，很多粉丝都哭了，他们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女神在感情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伤痛。更因为女神最后这句话，奋力鼓掌，一时间打赏不断，各种礼物堆积如山。女神没有让大家失望，不仅美丽有才华，更分得清什么是渣男什么是真爱。 第二段感情是一位有钱的大叔。年纪比沈丛芳大很多，一直像照顾女儿一样，宠着她。两个人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但是父母仍旧不看好这段感情，他们希望女儿能按照期望去相亲。这一次沈丛芳没有妥协，据理力争无效后，就公然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可谁也没有想到，父母竟然在那两年里相继过世了，成了沈丛芳一辈子的遗憾。为了得到心灵上的解脱，她和大叔分手了。后来大叔也结婚了，她仍旧是自己一个人。从那时以后，她再也不相信爱情，也不再渴求温暖。 但是因为一个偶然的相识，她明白了在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在渴望幸福，只是她没有勇气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已经固化，哪怕是不幸福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但是从今天开始，她请粉丝们鉴证自己的变化，她渴望幸福，渴望温暖，她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主动去结交带来温暖的朋友。 接下来，按照艾米米的设定，沈丛芳公开了自己家里以前的样子，高冷色调，大牌林立，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不是人间烟火，找不到温暖的气息。后面，艾米米和沈丛芳一起，一点一滴地改变家装风格。冷色调变成暖色调，各种家居大牌变成了质量类似也价格实惠的新品牌。并且为了增加仪式感，沈丛芳沐浴更衣，换上了柔软舒适的棉质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挑选首饰。这些首饰价格都很便宜，而且和很多热播剧的爆红款很类似，全部出自艾米米公司的品牌。 沈丛芳非常诚恳地向广大粉丝介绍，自己家中所有的家居用品，以及这些首饰，虽然并非世界名牌，但是代加工的工厂都有着国际认证的生产标准，绝大多数都有着为世界名牌代加工的经验。除去那个大家追求的商标，价格只有名牌的一半。而且艾米米提前告诉沈丛芳加进去自己提前想好的台词。 如今欧美大牌的代加工订单纷纷转向东南亚，很多代加工的工厂面临设备空置，人员下岗的局面，可也同时给了国内以前的大牌代加工厂服务于本土品牌，造福国内消费者的机会。消费者用很少的钱享受到了国际大牌家居用品的产品品质，还支持了国民经济，甚至有废弃为宝，打造国民品牌的意义在里面。 艾米米设计的台词从大美女沈丛芳的口中温柔到来，昔日的解语花彻底从抑郁症中解脱，主动拥抱生活走向未来光明幸福的生活，变成了自强自立的现代女性代表，并且从简单地买买买逐步走向了支持民族工业的大格局。 这边前台在直播，梁静在业内通过各种资源进行宣传，加上沈丛芳自己本身强大的粉丝力量，节目经过24小时的发酵，直接上了热搜。更有沈丛芳的超级大款粉丝们，直接网购家居用品在粉丝群里赠送，一时间艾米米公司的电商品牌也上了热搜，话题量仅排在网红沈丛芳之后。 从帝都回到新港，艾米米休整一夜，第二天认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然后直接驱车前往公司。到了公司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离晨会还有一段时间。她从宝马的后备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大束粉色的香水百合，一路走到自己培训室的办公桌上，把花插了进去，顷刻间满室芬芳馥郁，冷色调的办公室里一派生机盎然。她今天涂了自己最鲜艳的一只唇膏，拆了衣帽间里一条挂着吊牌的香奈儿连衣裙，在卫生间里补好妆，静静地等待晨会的到来。 周灵音没想到艾米米比自己来的还要早，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眼底乌青，脸色非常憔悴。她在上任前一直听说前销售总监艾米米是公司里的一员悍将，但是周灵音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艾米米的销售能力。好长时间见不到人影，可是临近月底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她负责家居商品的销售业绩就像是法术附体一样，从默默无闻一举闯进了同类品牌前十。 打榜的那一刻，整个公司都沸腾了。老板当即又把艾米米当成了明星员工进行表扬。 公司经过了一年多的销售业绩萎靡不振，艾米米奇迹般的完成了董事长的目标，就好像给公司的发展打了兴奋剂。要说整个公司唯一不兴奋的人也就是周灵音了。 “你赢了，老板会把销售总监的位置还给你。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你之前的位置是老板拿走的，没有我周灵音还有王灵音，马灵音…..但是重新得到这个位置，是你自己拿回来的。艾米米，我敬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我愿赌服输。” 艾米米微微一笑，给手里的绿萝补了水，转身离开。她的人还没有走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师父段磊的微信：老板已经决定恢复你销售总监的位置，米米好好干，前途无量。艾米米淡然瞥了一眼，默默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晨会的时间到了。艾米米今天没有拿讲义，空着手走进了大会议厅。她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同事等在了那里，甚至在她推开会议室大门的时候，全场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带头鼓掌的人一个是她的师父段磊，另外一个则是董事长程先。 艾米米走到会场的正中间向大家鞠了一个躬，然后开始了今天早上的晨会内容。 “大家可能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我这个月销售业绩的完成情况，那么借用今天晨会的时间，我和各位同事进行一下分享。”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目标都是销售业绩。这个业绩一方面是公司的指标，另一方面也是我对自己个人财富的追求。公司每年的业绩要上浮百分之多少，我个人的目标也要换房、换房争取存款再创新高。这样的追求符合我身边人们生活的主旋律，也对我自己能起到足够的刺激。” “大家都知道，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完成过销售业绩了，可是我每天都在冲，带着我的团队继续冲。有时我一整夜睡不着，天不亮就来到办公室，明知道这样做根本没有用，却也觉得能早一点进入工作状态，心里会莫名的踏实。我的焦虑已经影响到了我自己，影响到了我的家庭，影响到了我的团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整个公司，间接的也影响到了整个社会。有时我在想，再这样下去，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把生活和工作都当成了发泄压力的垃圾桶，我不是社会的精英，我简直就是社会的祸害。” “可我同时更觉得所有人都不理解我的压力，我无人可以倾诉，直到被通知转岗，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生命中最难的不是没有人理解你，而是你不懂得自己。业绩完不成，我的生活也一团凌乱。生活中的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轻易大乱我的节奏，我每天就像一只眉头的苍蝇，自认为在奋斗，却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极了。” “生命中最可怕的不是失败，而是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并且无法与生活和解，不能接纳自己。我急切的想要用创造更多的财富来让生活变得好起来，却越来越糟糕，越来越焦虑。” “可是这一次，我从董事长那里领了任务，心里想的却不是销售业绩。我是想能从一件事情里，让我重新寻找到工作的乐趣和我这个人对社会的意义。” “生活总是处处给人惊喜，这份乐趣和意义我在完成销售任务的同时也一并找到了。现在就分享给大家：任何一项生意如果只以钱为目的，那么刚开始就已经输了一半，任何一种人生如果只把钱当成努力的终点，迟早都会厌倦。” “虽然我现在依然很缺钱，但是我知道单纯的升职加薪已经不能支撑我愉快的工作和生活下去，我的人生到了一个节点，只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才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点。” “所以在晨会上我向公司正式提出辞职，唯一的要求就是公司能不能把去年我应得的年终奖补给我？” 第五十五章 和年少时比，现在更有选择权 段磊的心脏有点难受，他想破头也想不到艾米米竟然会当众提出辞职。 艾米米这是要干什么啊，想要找老板要钱，也不带玩这么大的。知不知道程先最反感别人威胁，艾米米就算奇迹地完成了销售任务又怎么样，这女人骨子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幼稚，可笑，无法理解！ 总裁办公室里，程先看似不以为意地对艾米没说：“你要辞职？” “是的，老板，年终奖不能不能发给我了吗？” 程先鼻子都要被艾米米气歪了，亏得她跟在自己手下十来年，竟然如此的鼠目寸光。一份年终奖，她要是知道自己想给她的是什么，是不是会马上跪下来？他真希望她的目光能长远一点。 “当然可以！”用这种欲擒故纵地小伎俩，实在是可笑。 艾米米见董事长面色不善，段磊神情诡异，就算拿不到年终奖也在预料之中，她觉得自己该说得晨会上都已经说完了，准备走人。 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回头说：“我在培训部正式工作一个来月，主要就是把我在公司十几年的销售心得整理成资料，跟全体同事一起分享也算是公司培养我十几年，我能为公司做得最后的事情了。马上过年了，提前祝老板和师父春节愉快，心想事成。咱们山高路远，江湖再见！” 艾米米还有一步之遥就要跨出了办公室的大门。程先头皮一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制止说：“你等一下！” 艾米米回头：“董事长还有什么事吗？” 段磊实在是看不过去了，颇为无奈地说：“米米，你这是干什么，大过年的，能不能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这是从何说起？ 艾米米愣在原地！ 段磊走到艾米米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之前公司决定给你转岗的事情心里一直转不过弯来。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明白老板想要培养你的一片苦心呢？” “……”艾米米心想当初公司可不是要给她转岗，明明就是想挤兑她辞职啊！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你难道看不出来，程董是想培养你当公司副总，你可真是不懂事啊！” “副总？” “是啊！” 艾米米笑了笑，培养不培养对她来说都已经是过去式，别说是副总，就是副董她现在也没什么兴趣。 “那就谢谢程董，谢谢公司，我回办公室收拾东西了。再见！” 程先和段磊相视一眼，都觉得被艾米米套路了。 难道她是真想辞职？没这种可能。唯一可能的是，她找好了下家准备跳槽，要不怎么会说山高路远，江湖再见呢？ 这么一想，程先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米米，你真的要辞职？” 艾米米皱着眉头说：“董事长，我在晨会上当着全公司同事的面宣布的，这个怎么可能开玩笑？” “怎么不可能？自古就是好事多磨。”段磊过来打圆场，“米米啊，不是我说你，成为公司最年轻的副总，这可是一辈子可遇不可求的机遇。程总给你打开了进入上流社会的通道，你要珍惜、感恩。” 艾米米见两个人有点误会自己又再三解释了半天，说自己是真想辞职，绝不是欲擒故纵要条件。程先试探了几次，虽然还是不敢确定艾米米是不是要跳槽到竞争对手的公司，但是基本上已经确定她确实要辞职。 “那你辞职后想做什么工作？”程先问。 “我会先去学习一段时间，调整一下生活的节奏，然后再考虑未来做什么工作。就像我在晨会上说的一样，从十六岁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如何赚钱，如何赚到更多的钱，二十几年过去了，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否则活到老的时候，发现这一辈子光在琢磨钱了，也挺没意思的。” 段磊简直就像是看见神经病一样看着艾米米，这女人要不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真以为是精神错乱了。 “米米，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啊，您怎么这么问？”艾米米一脸无辜。 “一辈子琢磨钱不叫没意思，琢磨了一辈子却没赚到钱那才叫没意思。”段磊再次拿出老父亲的苦心劝导，“你学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怎么才叫更好的生活？赚很多很多的钱，步入上流社会那就是最幸福的生活。现在老板给了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珍惜，一定要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到时你就会发现，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师父，您大话西游看多了。” 程先终于看出了艾米米去意已决，对副总的职位还有他许愿的各种待遇毫不留恋。 “年薪在现在公司副总的基础上再上调百分之十。”程先朗朗开口。 段磊左眼一跳，比自己的待遇要高这么多吗？ “年中公司股份改革后，除了公司给副总的公司股份，还有内部认购的股票权益。” 段磊左眼不仅跳得更欢了，心脏也有点难受。人世间最刺激的是什么，是金钱，比金钱更刺激的是什么？是短时间内拥有想也不敢想的金钱。 如果时光倒退三个月，艾米米一定会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甚至于五体投地，毕竟她太需要钱了，也太喜欢钱了。可是现在这些优厚的回报对于艾米米并不能产生太大的吸引力。金钱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越高的待遇就越要承担越高的责任和压力。和继续为了金钱活着相比，她更渴望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董事长，未来我想学点喜欢的东西、闲暇时画画画、陪陪孩子、做点自己喜欢的工作。” 程先冷笑：“说吧，对方公司给你开的条件是什么？” 艾米米愣住了，很快就明白了程先的意思是什么，觉得有点可笑。 “我在公司工作了十几年，在您的办公室印最深的都是曾经有很多次，您给我的未来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馅饼。可是就在不久之前，在我生平唯一一年没有完成销售指标后，你眼见着公司人事部门把我从办公室里赶出来，分配到工作大厅里看门的位置，用一张没有柜门的桌子，一把瘸腿的椅子。” “程董，是不是在你眼中只有被竞争对手挖墙角的员工才是有价值的员工？才值得您花大价钱挽留？” “那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真的要辞职，我对在您手下做销售高管这份工作已经没了半点兴趣。您就拿再多的钱来诱惑我，我也不感兴趣。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想好好离开这儿。” “艾米米！” “米米！” 段磊追了出来，在走廊的尽头，他拦住了艾米米的去路，大声斥责她三十几岁做事极其不成熟，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现如今在全中国有哪个脑子正常的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放着大把的金钱不去赚，要回家学习画画？质问她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掉了，他们家的房贷、信用卡以后都不用人民币还了是吧？ 艾米米怔怔地看着自己正喋喋不休给自己讲大道理的男人，脑海中有了短暂的空白。她又想起了之前自己做的那个梦，掉到一个深坑里，被各种对账单和缴费单淹没。她使劲儿地甩甩头，让自己从这种恐怖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当一个人十六岁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个孩子未来无限可能，可为什么才过去了短短十八年，我的人生就必须按照一种模式继续下去，凭什么？” “就凭你是一个社会人，你是一个妻子，你是一个母亲，你是一个晚辈，你早就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 “可是如果我连自己都做不好，那有能怎么样扮演好其他的角色？” “……..” “就算我今天不是16岁，我依然有选择权。” 这一天，公司的员工又看到了足够戏剧、足够震撼的一幕。晨会上光芒万丈，被董事长力捧的过气总监艾米米又一次拿到了权杖，却当众辞职。没多久，两名保安‘押解着’艾米米收拾东西。从今以后公司里再也没了艾米米这个人，她的东西一样不留的被装在了纸箱里，除了办公室里的那束粉色的香水百合。 艾米米走出了公司大厦，身后的转门阻隔了一直跟着她的两个保安。她忽然快走了两步，身体里像是有一股洪荒之力就要喷薄而出，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就走到了垃圾桶前，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纸箱扔了进去。 一切圆满，毫无留恋！ 不是每个人生下来都真心喜欢赚钱。也许16岁的时候才是她没有选择的年纪，为了念书，为了生活，为了更好的生活…..她一直都没有选择。 可是她今年35岁了，努力了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应该比16岁的时候有更多选择的权利。否则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第五十六章 声泪俱下的控诉 宋彦哲下班回家，警觉地发现了家里的气氛非常不同，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呢，可整个房子从里到外都是喜气洋洋的。新窗帘、新床单连沙发套都换成了全新喜气的颜色，不仅如此，家里多了好几盆绿植，真花假花布置了一屋子，险些让人以为自己住进了森林里。 “真是要过年了啊？”宋彦哲喃喃地自言自语。 宋小萌从儿童房里拿着乐高机器人跑出来说：“爸爸，妈妈说等你回来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什么好消息？” 宋彦哲换了拖鞋就闻到了从厨房里散发出来的香气。自之前从雪地小屋旅行归来后，他每天就特别盼着回家。能推掉的工作全都推掉，哪怕是只吃饱饭在沙发上坐着和儿子一起打游戏，都觉得人生十分的惬意。 艾米米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跳了出来，见到丈夫，眉开眼笑地说：“老公，我今天辞职了！” 宋彦哲愣了一下，一瞬间感觉屋里的那些花朵红得有点刺眼，但是很快就神色恢复如常了。 “辞职了？辞职好啊，省得那么焦虑，我跟儿子也天天跟着受牵连。” 宋彦哲舒了口气，这几年来，艾米米的脾气越来越不正常了，经常无缘无故地自燃，儿子越来越叛逆，而他也越来越对她无法忍受，若不是艾米米突然失忆，这个家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其实他早就已经有了选择，与现实的压力相比，他更需要一个情绪正常的妻子，儿子也更需要一个心态健康的母亲。 只是，无论是从艾米米的人生发展还是整个家庭的经济规划都没人能真正劝她做出这个决定。虽然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发过牢骚，让她辞职在家里相夫教子，可金钱的诱惑，现实的压力，一切也都是他发脾气时的气话。 现在艾米米自己真正走出了这一步，一切尘埃落定，他也终于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艾米米还真没有担心过宋彦哲会反对自己辞职，毕竟无论是在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艾米米心中，宋彦哲都不是会为了钱让她去承担压力的男人。他们两个人的婚姻一路走来，都是相互扶持、共同承担，若不是她太好强，他根本也不在乎她做一个全职太太。 “老公最好了！”艾米米由衷地说。 其实在她心中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毕竟现在他和她处于经济危机时刻，换做其他的丈夫，对妻子在这个时候选择辞职，别说心里不痛快，就是雷霆大怒都是可以理解的。 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岁月怎样变迁，他都是十六岁那年宁可牺牲自己复习时间，也要带着她一起考名校的少年，是刚刚毕业，身上的钱只够买一块月饼也要留给她的恋人…. 这份情谊，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谢谢老公！” 艾米米的眼圈不知不觉红了一下，这是连她自己都始料不及的反应。虽然在她下定决心辞职的那一刻，就没人能再改变她的想法，但是能得到宋彦哲的支持，她心里还是暖暖的。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家，能让自己在外疲惫的时候能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的依赖。无论未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她都永远不是一个人。 宋彦哲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艾米米这个样子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感性的小女孩。他打趣着说：“只要你不跟我和儿子乱发脾气，你想做什么，我都全力支持，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艾米米真被这句话感动了，若不是儿子在跟前，她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跑过去亲一亲自己的亲老公。 宋小萌感觉自己完全被忽略了，可是仍旧沉浸在老妈要辞职的激动心情里。他不想去上托管班，他想吃妈妈做的饭，他想和妈妈一起学画画，还想和妈妈一起念故事。 “妈妈，你以后真的都不用上班了吗？” “当然不是，妈妈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现在感觉有点能力不够，想充一下电，好好想想以后要做什么工作，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宋小萌还不能完全听懂艾米米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明白妈妈辞职的意思就是以后不用天天很早就上班，然后很晚才回家，他自己的那些小心愿在妈妈辞职后都可以实现了。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是这么好的事情，不能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他要打电话跟爷爷奶奶和太姥姥分享一下。 为了庆祝新生活的开始，艾米米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子的菜，开了一瓶红酒庆祝。宋彦哲几杯下肚，竟然微微有了醉意。自己手机响了好几遍也没有注意，直到艾米米的手机响了，她那边喊了好几声妈，他才意识到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人到了老年最在乎的是什么？ 不是吃好穿好，不是出人头地，而是孩子平安无事。 安思通罗大幅度裁员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别说新港市就是全国关于儿子公司的新闻也是满天飞。可就是儿子最需要帮助、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艾米米竟然辞职了，而且是主动辞职的。甚至宋妈妈为了了解是不是冤枉了媳妇，她直接给艾米米公司的前台打了电话。这一打可了不得，值班的工作人员本着八卦精神，把艾米米放弃公司升职加薪的机会，执意辞职的事情万万本本地说了一遍。 宋妈妈当时就吃了速效救心丸。这时，她老人家没有在家而是在楼下，裹着羽绒服站在风口里瑟瑟发抖。如果不是老伴儿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她肯定直接就冲到了儿子家，质问一下艾米米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她和老伴儿一辈子再苦再累也没有找别人借过一分钱，可是宋彦哲和艾米米如今却贷着银行上百万的款，这样的压力都要儿子一个人承担吗？还有孙子的那些课外班，一年十几万，艾米米死命要让孩子学的，现在也都要让儿子自己承担吗？ 宋妈妈快70岁的年纪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悲愤过，在寒冷的冬夜里，声泪俱下。 第五十七章 活得像只狗 结婚十几年了，艾米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婆婆会因为和自己生气哭成这样，她茫然无措，可又根本不觉得自己真正做错了什么。 过了这个春节她就已经35岁了，难道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连辞职的权利都没有了？ “艾米米，买房置地是你和我儿子一起做的决定，现在你想推卸责任在家当太太是吗？我告诉你，我们家不养太太！你想自己住在大房子里过阔太太的生活，你找错人家了！” 艾米米真不敢相信电话的另一端真是自己一直贤惠温婉，虽然有些教条的亲婆婆。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别人家都存在这样那样的婆媳关系，可她和公婆的关系一直都非常的好。她自己从小父母离异，结婚后是真心的把公婆当成了父母，而公婆也从没有这样高声和她说过一次话。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都懵了。 宋彦哲皱紧了眉头，看着艾米米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艾米米拿着电话的手不停地颤抖，刚刚还红扑扑的脸色变得惨白，眼圈几次变红，有泪水在里面打转，不知何时就要滑落到脸颊上。 宋彦哲直接抢过了电话：“妈，你跟米米说什么呢？” 宋妈妈听到儿子的声音，心中的痛楚更甚，泪水在寒风中更汹涌的落在脸上。宋彦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瞪了儿子一眼，拿着电话去了书房。艾米米让宋小萌回去自己的房间，自己跟在了宋彦哲的身后。 “妈你在哪了？” “你不用管我在哪儿，你也不用惦记我，你爸身体不好，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大过年的时候给他添堵，让他难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只要你爸活着，我就会一心一意对他好。” “妈，你到底怎了？” “你把免提开开，我跟你们两口子开个家庭会议。” 宋彦哲担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又不敢再惹老娘伤心，关好书房的门，按下了免提键。 宋妈妈得到了儿子的回应，深吸了一口气说：“米米啊，就当妈妈求你了。明天给公司打电话，去和领导好好说一下，咱们不辞职！” 宋彦哲急忙打断老妈：“妈，你这是干什么？” 宋妈妈不理儿子只和艾米米对话：“米米，就当妈求你了。咱们家从我和你爸开始，都是踏踏实实工作一辈子的人。我们那一代，都是在一个单位一干干一辈子的，一辈子哪能都一帆风顺、不受委屈？你听妈妈一句话，三十几岁的人了，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将来要后悔一辈子的。” “妈，您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后悔的。” 艾米米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这些年里因为工作的关系，圆滑了不少。可是因为最近失忆的缘故，年少时的性格又回来了，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绝不妥协。 宋彦哲脑子晕晕地，听到电话里传来呜呜的风声还有汽车往来的声音，头皮一阵发麻：“妈，是谁跟你说米米辞职的？你快回家去吧，快过年了，小心感冒。”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要是真关心我，我就问问你，米米要辞职肯定也是你同意的吧？” 宋彦哲说：“是我同意的，不过就是一份工作而已，我也不想让她天天这么有压力，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儿子，你对媳妇好我从不拦着，可是将心比心，如果换做是我和你爸爸，我就是累死也不会在你公司大裁员的时候，自己主动辞职。因为夫妻两个人，关心是互相的。” 艾米米心底的怒火一寸寸地燃烧起来，凭着从小的教养她一直忍着，不愿和婆婆顶嘴，可是这时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恐怕自己就真成千古罪人了。 “妈，我没想让宋彦哲一个人承担什么。我虽然辞职的了，但是您放心，我没想过要在家当太太，我只是想要调整一下自己，以后还是会自食其力，绝不会在家白吃饭！” 宋妈妈哽咽着说：“你都35岁了，你以为好工作还能那么容易找到吗？现在你们老板要给你升职加薪，你却非要辞职。你去问问身边但凡有正常思维的人，谁会做这么？我看都是彦哲把你惯的，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是什么家庭，忘记了做人不能忘本。”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米米呢？总不能她高收入的时候就当她是家人，她不想工作了就非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娶了她就要照顾她一辈子，您不要插手我们家的事。” “那你告我，你准备怎么解决房贷，你要是也下岗了，全家都去喝西北风吗？” 艾米米抢先一步说：“宋彦哲不用下岗，我是想劝让他也辞职回家的。拿着一份高薪天天替公司琢磨怎么辞退自己的战友，这样的工作抛去金钱外根本就是在浪费生命！人生那么贵，不是给点钱就能打发的。” 宋妈妈气坏了：“艾米米，你一定是疯了，不仅自己不务正业，还要毁了我儿子的工作，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同意。” “妈！” “妈！” “你们不用喊我妈，我没有你们这样不负责任的儿女。小萌还这么小，艾米米你就要开始贪图享受，你知道把孩子培养成才需要花多少钱吗？你就没想过以后他们那一代竞争如此激烈，你就不想着多给孩子留点财产吗？” “妈，钱是死宝，人是活宝。培养孩子最终的目的是让他拥有幸福快乐的人生，而不是把孩子培养成权势的奴隶。至于我们的生活您更不用担心，我准备卖掉空着的小房子，实在不行还可以卖掉现在住着的大房子，搬回以前的小房子里去，比起未来五十几年全家的身心健康，这些东西我真是不太在意。” 宋彦哲惊讶地看着艾米米。 宋妈妈在电话里大声说：“艾米米，你有什么权利卖掉我孙子的房产？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宋小萌的亲妈，你也没有这个权利。” 电话砰的一声挂断了，可宋妈妈最终的一声哽咽却长久的萦绕在书房里。 宋彦哲担心老妈的心脏，酒意上头，怒火中烧，盯着艾米米说：“你跟我妈说卖房干什么，你故意气她是不是？” 艾米米嘴冰凉，四肢发冷，倔强的看着宋彦哲说：“我没有想气谁，我就是实话实说。” 她说着眼圈再一次红了：“我从没想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但是我也不想再继续过之前的生活，所以卖掉空着的房子来缓解经济压力，然后再调整自己，寻找理想的生活状态，难道这样不好吗？” 钱还可以再赚，可人生却不能再重来了，一辈子做金钱的奴隶，为了赚钱而赚钱，为了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完全失去了自己，这样的生活会从身到心毁了一个人，等真正承受不了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宋彦哲没有对艾米米辞职有不满的情绪，但是这个时候也和母亲一样心中忍不住燃起了熊熊地烈火。以前他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她却是实实在在有了卖房子的打算。 “我今天郑重的告诉你，咱们家不卖房子，钱我会想办法去赚，你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后永远都别再提了。” “为什么？”艾米米怒视着宋彦哲。 虽然宋彦哲深知，如果面前的女人没有失忆，她根本就不可能辞职，更打死也不可能说卖房子，可艾米米此时此刻的表情让他刹那间觉得失忆前的艾米米又回来了。 “你根本不明白，你卖掉的不仅仅是一套房子那么简单，你卖掉的是我们前三十几年所有努力的成果。那是我们的骄傲和尊严是我们的人生信仰，是我们在别人眼中所有的优越感。这些怎么可以卖？你是要我们承认前半生努力的方向和结果是错的？” “所以，钱比命还重要？还是说面子比命还重要，别人的看法比全家人的身心健康还要重要？” “我没说咱们过去三十年的追求和努力是错的，相反，我为咱们两个毫无背景的草根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创造现如今的财富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我想说的是，比起刚刚步入社会，我们必须先自立再谈其他，人到中年，我们现在完全有条件选择一种更有意义生活方式，更有权利去实现年少时的梦想。” “我们从16岁开始就那么努力，为的是能有一个幸福的人生，而不是为了和任何人展开经济竞赛，更不是为了别人的目光而活。别人大声笑不代表他们赢了，可如果自己套着金钱的枷锁像狗一样活着，那才是输了。” 宋彦哲看着艾米米好一会儿，突然炸了毛：“你说谁活得像只狗？” 艾米米撇撇嘴，没有回答。 宋彦哲不知为什么，艾米米明明没有继续理论，他却好像被猜到尾巴一样，彻底恼羞成怒了。 “我告诉你艾米米，你必须跟我妈道歉，郑重地道歉，想卖房子门儿都没有！” 门砰的一声被摔上了，艾米米怔怔地透过书房的木门看着餐厅里早已经冷却地饭菜。宋小萌悄悄从门外走到了她跟前，用轻不可闻地声音说：“妈妈对不起，我以为奶奶听到你辞职了，也会跟我一样高兴。” 艾米米伸手搂住了孩子，眼泪顺着脸颊轻轻滑过。 第五十八章 他对你很好 宋小萌拉着妈妈坐下来，坐到妈妈的腿上，伸手给妈妈擦眼泪，然后把大头靠在了妈妈的怀里。他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哭，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生气，但是看着妈妈伤心，他也生气了。 “妈妈，你别伤心，还有我陪着你呢。” 艾米米看着儿子，心底的酸涩不停地翻涌，顿时眼泪流得更凶了。 “妈妈，不哭了！” 艾米米哽咽了一下，搂住儿子，轻声说：“李慧丽的爸爸一口气买了五套房子，咱们家只有两套房子，还要卖掉一套，你怪不怪妈妈吗？” 宋小萌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但是听到妈妈这样说，还是愣了一下。他皱着小眉头，仿佛也很纠结，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如果卖掉一套房子，我们家会变得很穷吗？” “也许在别人眼中是变穷了，但是我们自己并没有变穷。” “那我们管别人干什么？反正我每天就要吃妈妈做的晚饭，要妈妈接我下学，我再也不想去托管班了。”宋小萌搂着妈妈，一双小手越收越紧不敢撒手。 宋彦哲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艾米米的那句话，内心始终是沸腾的。 老子是社会精英、老子是中产阶级、老子是行走的励志哥、老子是国家的栋梁之才、老子从十六岁开始就发誓要为过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说老子老子活得像只狗？屁话！ 斯文的宋先生在心里讲了脏字。可是这段时间为了帮助艾米米恢复记忆，从十六岁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像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回放，根本挥之不去。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年少时的梦想都已经一次次倒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变成了荒芜的野草。不知何时，两套房子已经成为他人生的灯塔矗立在前方，无可替代。 他气呼呼地开着车子往前走，忽然前面有一只流浪狗冲到了车子面前，他使劲儿的踩住油门，车子用最快的速度停了下来，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别提有多气了。 哪只小狗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人一狗互相怒视着，谁也不肯妥协。 宋彦哲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卧室里空无一人，艾米米跑去儿童房跟宋小萌挤在一起了。他刚刚吹了一肚子的冷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担惊受怕，伤心愤怒的老妈哄回了家，他不反对艾米米辞职，但是她想要卖掉房子补贴生活，他绝对不会同意。 艾米米这也是表明了态度，绝不妥协了？ 宋彦哲忽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疲惫，他不想和艾米米吵架，也不想和她冷战，但是在这件事上他必须让她知道自己的态度。而从这一刻开始，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从今以后自己所有的目标都是维护好这个家，让这个家继续发展不落人后。女人失去职场的位置还可以退回家庭，男人则只有迎难而上，越难越要扛起家庭的脊梁。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艾米米发现宋彦哲早出晚归，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跟自己吵架，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和自己冷战，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个男人除了在卖房子这件事上绝不妥妥协外，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孩子，没有态度上的冷淡，但工作上的事情也不再和自己有任何的倾诉了。更让艾米米十分受不了的是，旧房子的房产证不见了。她就是用脚趾去想也能知道房产证不是丢了，而是被某人藏起来了。 艾米米上了火，翻箱倒柜在家里一通找，就是寻不见房产证的踪迹。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艾米米一直都是从书本上获知的。她从念书的时候就开始打工，很早就经济独立了，工作后更是收入一路开挂，难道现在这个时候，宋彦哲真的和其他的男人一样开始变脸了？ 这个认知让艾米米始料未及，虽然回忆中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仍旧是热乎乎的，可从昨天晚上开始她还是觉得委屈。从辞职的那一刻开始，她总是感觉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了。她怀孕9个月的时候都在上班赚钱，从来没有白吃饭过，现在刚刚辞职一天就成败家媳妇了？ 宋彦哲竟然藏房产证，他难道是当自己是贼？还是真像他老娘说得那样，这些老宋家的财产跟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就在艾米米人生不值得的时候接到了奶奶的电话，怀着无比的忐忑去了奶奶家。宋小萌和婆婆先后把自己辞职的事情跟奶奶说了，本来她是不怕甚至理直气壮的，可是经历了婆婆昨天的雷霆之怒，她也恐惧了。 马上就过年了，艾奶奶按照往年一样，自己做了很多年货分给儿孙们。电话里只说让艾米米过来拿东西并没有提及其他。艾米米看着奶奶越来越佝偻的背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错得离谱，罪无可赦。 “大过年的，怎么还哭开鼻子了？”艾奶奶一巴掌拍在孙女的后背上，让她赶紧收了。 “奶奶，对不起，我错了！” 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家里并不富裕，奶奶自己动手也要给她做一身漂漂亮亮的过年衣服，七大姑八大姨无论怎么说要把她送到继父和继母那里，奶奶就是不同意。听到自己辞职，奶奶一定会特别失望吧？就像昨天婆婆说的，她家不养太太。而奶奶从小就要自己自强自立，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今后会被人嫌弃，也会伤心难过吧？ “你是不是和宋彦哲闹别扭了？”艾奶奶坐在大孙女的身边，拿了早上就打好的山药豆浆，摸摸温度递到了孩子的手里。 不问还好，这一问，艾米米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使劲儿的摇摇头。 “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只要自己不后悔，就没有做错。” “您不觉得我给您丢人吗？”艾米米抹着眼泪，垂下了头。 “我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争光露脸，奶奶只希望我孙女能平安幸福。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这些年看你天天忙得跟大仗一样，想歇一歇，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如果为了钱，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家庭搞垮了，把孩子带歪了，那才真是对不起我。” “奶奶…..”艾米米的心很快平静了下来，心底荡漾着一股暖流。 “只是你要知道，宋彦哲这个时候能同意你辞职，就足以说明他对你很好，而你也要在他事业低谷的时候鼓励他，帮助他。婚姻最美的时候，就是彼此在低谷的时候。你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闹矛盾，有事好好商量。当初那么难的时候都能幸幸福福地走过来，现在谁因为控制不好情绪伤害对方，谁就是低智商。” 正在看电视的宋小萌突然大声说：“太姥姥，我爸妈平时跟别人都可有礼貌了，可又风度了，就是我们三个人的时候特别凶，一个像豺狼，一个像虎豹，见面就互咬，还总误伤我。” 艾奶奶说：“你爸妈都是大笨蛋，自己都管不好，怎么能在外面管别人，你将来可不能跟他们学。” 宋小萌正笑着换台，忽然新港新闻正在直播本市最大的外资企业安思通罗今天发生数千名员工围堵办公室的画面。 宋小萌指着电视大声说：“这是爸爸的单位。” 艾米米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指尖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 艾奶奶叹息一声说：“其实最不容易的就是宋彦哲，你看看为了赚点钱，这哪天都要有生命危险了。” 艾米米回到家一直紧张兮兮地等着宋彦哲下班，这两天他的话少，她也有了故意不搭理他的意思，自从听了奶奶的那番话，还有看到今天的电视后，她下定决心等他回家后，一定不再跟他生气了。就像奶奶说的，在宋彦哲工作压力如此之大的时候，他都能支持她辞职，已经是对她很好了。 门铃响了，艾米米跑过宋小萌先一步冲到了大门前，哪只门打开了宋彦哲没有进家门，一只小泰迪从门外走了进来，冲着她汪汪叫了几声。 宋小萌觉得一定是发生了奇迹，他一直想要一只小狗做伴儿，可那时妈妈说，连儿子都快没时间养了，哪来的功夫养狗？ 宋彦哲从外面走进来， 艾米米赶忙问道：“老公，这是怎么回事啊？” “跟着我的车不肯走，我前几天送它到宠物医院打了针，洗了澡，今天抱回来。一直想送你一个新年礼物，都不知道想要送什么，刚好遇到了，就拿回家来送给你，喜欢吗？” 艾米米都傻了，“老公，你不是在生气吗？” 宋彦哲无奈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我想哄你高兴还来不及。” 艾米米的眼圈又要流汗了，她真的挺喜欢这只狗狗的，很多年前自己和宋彦哲也一起养过一只，那时他们青春年少，生活幸福快乐，每分每秒都是恋爱的甜蜜。 “爸爸，我会帮妈妈照顾狗狗的。”宋小萌特别开心，“从今天起我就不是全家最小的一只了！” 宋彦哲和艾米米同时笑了出声。只听宋小萌又问道：“它叫什么啊？爸爸，你有没有给它起名字？” 宋彦哲脸上还挂着笑容，可声音凉凉地，带着浓浓地自嘲说：“他叫小英，精英狗嘛！” 第五十九章 两难的选择 小英到来后，艾米米和宋彦哲在宋小萌面前顿时失宠了。宋小萌生平第一次主动给人洗澡，给人喂饭，给人在网上买狗窝，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艾米米也觉得家里更有了过年的气氛：老公、儿子还有一只狗狗，好像在很多年前，她梦想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夜里，艾米米想着奶奶告诉自己的话，又看着身边睡着了的丈夫却再次失眠了。从晚饭到睡前，宋彦哲一直陪着儿子和自己哄狗狗，然后等儿子睡着了，把之前他另一张卡上的存款和年终奖统统交给了她，只告诉她好好调整自己，不用为钱操心，完全没有提及今天单位发生的一个字。 他这真是拿她当十六岁的小姑娘在养啊？ 艾米米从背后抱住宋彦哲，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心柔软成了一滩水。可是这一抱不要紧，她感到了宋彦哲身上竟然全都是汗，她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坐起来，探过身去，看睡梦中的宋彦哲眉头紧锁，额头上也一片湿润，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这是在做恶梦？ 艾米米下意识地抱紧的抱住宋彦哲，噩梦中的男人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一路寻找着翻过身来，把头紧紧地埋入了艾米米的怀中。她一动不动，好久才意识到了什么，用手擦干他额头上的汗渍，然后再次搂住他。艾米米俯下身把脸颊贴在了宋彦哲的额前。宋先生睡梦中的不安得到了缓解，在熟悉的怀抱里寻找到了安稳，终于驱逐了噩梦，沉沉地睡去了。 艾米米一阵阵地心疼，睁着眼睛一夜无眠。宋彦哲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看看时间早上五点多，竟然是一夜好眠。身旁的艾米米显然没有睡好，他才翻了一半的身，她就睁开了眼睛。 艾米米盈盈的双眸望着他，让宋彦哲的心中砰然一动，伸出手去摸她的背脊，她的睡袍慢慢滑落，落到了腰际，饱满柔软的胸和白皙的肌肤落入他的眼中，喉头一紧，翻身把他的小姑娘压在了身下。感受到了她的柔顺和渴望，仿佛这些天的一切疲惫全都烟消云散了，只要他还真实的拥有着她，幸福就是真实存在。 事后，两个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过了好久好久，艾米米轻声地说：“宋彦哲，你也辞职吧，看似给你升职加薪，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这样毫无希望的工作，消耗的是自己的工作激情和勇气。我们的人生才是无价之宝，给多少钱都不值得消耗。” 宋彦哲闭着眼睛，仍旧在微微地喘息着，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如果自己今年只有十几、二十岁，他完全赞同艾米米的观点。可是他今年已经35岁了，他的人生远远已经没有青春时那么珍贵。 “我替你写了一封辞职的邮件，如果你看看没有问题，我们今天就发给美国总部。” 还在激情余韵中的宋彦哲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想也不想怒斥她说：“艾米米你别胡闹行不行？又是卖房子，又是让我辞工作，我在安思通罗最少还能干十年，十年的报酬你算过没有，是一般打工族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那十年以后呢？消耗掉十年的人生后，你就四十几岁了，按照你这种论调岂不是要为了钱活得更加苟延残喘？”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态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子，但是生活不是童话，咱们两个人都辞职在家，靠卖房子过活这是行不通的，会被人笑掉大牙的，但凡有脑子的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那我们这辈子就要替房子打工？替信用卡打工？替别人的目光过活一辈子，就算活得不开心也永远不能改变？人挪活树挪死，我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凭借自己的双手奋斗到今天资产超过了千万。我们比16岁的时候有太多的资本选择自己的生活，宋彦哲你相信我，辞掉一份没有前途的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两个人肯定能创造出更幸福的生活。” “如果你做不了决定，那我就直接把邮件发到你们公司总部。” 宋彦哲猛的睁开眼睛，之前眼底的柔情蜜意瞬间不见了，眼中的冷意让艾米米遍体生寒。都说男人在床上是最好说话的，可那一定是工作之外的话题，艾米米觉得房子和高收入在宋彦哲心中的执念太深了，深到如果自己再说一句，他就会勃然大怒。 “艾米米，除非你嫌我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想跟我离婚，否则就不要再提第二次。” “你的意思是就算跟我离婚也不会辞职和卖房子？” “想要卖房子和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除非我死了！” 艾米米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她看来并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宋彦哲竟然视同生死？这是得有多焦虑才能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毫无退路？ 李薇和艾米米算得上是朋友了，之前她帮助沈丛芳治疗好了中度自闭症，并因此让艾米米完成了销售任务，但是两个人却从没有见过面。通过电话艾米米给李薇的感觉是宋太太的言谈间有着同龄人罕见的真挚与纯真。难怪宋先生之前一直说自己的太太现在的心理年龄只有16岁。 艾米米一直都很感激李薇，在自己失忆的那段日子里，这位美女咨询师帮了她和宋彦哲很大的忙，也帮助了沈丛芳。 简单的寒暄后，李薇问艾米米：“宋太太，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但是没有告诉宋先生真相？” “我先生说好像非常抗拒我恢复记忆这件事，我总是有种感觉，如果他一旦知道我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他可能会接受不了，也许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让我们的家庭完全失去控制。”这是艾米米心底一直的感觉，现在的宋彦哲还能跟她谈成相待，还能送她一只小狗狗，完全是把她当成一个未成年少女包容着，可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恢复记忆了，会发生什么，她完全不敢想象。 “宋太太，选择性失忆是患者逃避现实的一种自救办法，而宋先生不能接受你恢复记忆，也是自我逃避的一种方式。” 艾米米担忧地说：“所以我想请您帮帮他，他现在太执着了，如果工作这条线哪天真的崩裂了，我真怕他也会出现心理问题。所以我想和您约个时间当面咨询一下，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就在艾米米和李薇通电话的时候，宋彦哲在办公室里接到了美国总部同事的电话。david是和他一批进入公司的同事，后来辞职后全家移民美国又去了美国总部应聘，这些年发展很好，职位一路连升。两人私交一直很好，david回国来新港一定要和宋彦哲夫妻俩儿聚聚，宋彦哲去美国总部也一定和david私下坐坐。 david在电话里告诉宋彦哲董事会对撤销中国分公司的呼声很高，新港工厂恐怕不会按照之前的计划保留部分业务，而是在未来几年内彻底清零，所有的员工分批清退，无人可以幸免。但是像宋彦哲这样职位，在未来几年内高薪不是问题，他打这个电话只是要提醒宋彦哲提前做好准备。 “谢谢你david。” “彦哲，安思通罗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掉出了世界五百强企业排名。公司辉煌不在，即便是美国总部也是人人自危。看情形也许很快就会大财阀收购。” 宋彦哲放下电话，头靠在老板椅上，眼睛望着前方的落地窗，一望无垠的厂房就在前方，二十几年里多少人的梦想就是从这里开始，一切真的就要结束了。他的心也在一瞬间空了。这段时间里，他不是没有浏览过应聘信息，以他的学历和资历找到一份工作不难，但是要找到和安思通罗一样职位，差不多待遇的工作却是难上加难。 还是那句话，如果他现在只有十几二十几岁，他不介意重头再来，可是如今他已经35岁了，让他和未满三十岁的年轻人去竞争同样的岗位，甚至在比自己年纪小很多，能力差很多的人手下讨生活，他不愿去想那样的画面，本能地拒绝那样的场景。而且现在老婆辞职了，需要他照顾，孩子成绩大幅度提升需要更好的培养，父母年迈经不起半点风波。 倒退十年前，钱和尊严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可是现在他却陷入了两者都要不起的境遇。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艾米米昨晚说的话：现在觉得自己老了，那么十年以后呢，岂不是更要为了金钱苟延残喘地活着？ 眼前的一切对于宋彦哲来说好像是一个死局。他忽然想起了周星驰电影《大话西游》。至尊宝想救紫霞仙子就必须打败牛魔王，要打败牛魔王就必须变成孙悟空，要变成孙悟空就必须忘掉七情六欲，从此与紫霞成为陌路人。他的人生竟然有一天也会面临这样的选择，想要成为妻子尊敬的人，眼下就不能给妻儿父母好的生活，想要维持现在的好生活，就必须为了金钱苟延残喘的活着，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就会让妻子失望、违背初心，放弃理想。 可事到如今，竟然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要消失了。能不能找到一份继续支撑家庭发展的工作前路未知，但是如果要卖掉房子才能维持生活，他身为男人，身为一家之主该是有多么无能，多么窝囊，该要被多少人笑掉了大牙？ 厂区里留下的员工还不知道总部的机密消息，纷纷庆幸自己在春节期间没有被裁下岗。只有宋彦哲的心中一片阴霾。 下班后，宋彦哲在艾米米失忆后第一次不想回家。他没法面对妻子眼底那未经世事，纯真的目光。他开车向父母家的方向开去，老妈对艾米米主动辞职这件事仍旧无法释怀，他也是感到非常无奈。可就在他开到父母家不远的主干道上时，看到了艾米米的车子向跟他相反的方向开去，车上没有宋小萌，车子开得很快，隐约看着她还一边讲着电话。 这几天路上的车似乎越来越多，艾米米虽然在别人眼中都很正常，可宋彦哲却一直没有把她当成完全正常的艾米米，看到她急匆匆的样子，心里隐约有些担心，犹豫片刻后还是在前面转个弯，跟了上去。 第六十章 怒火 李薇和艾米米通过很多次电话，却是第一次见面。艾米米看上去要比电话里想象的还要年轻一点，尤其是眼底清澈见底，完全不像是浸淫职场多年三十几岁女人的目光。 艾米米对李薇也是非常信任，就是因为面前这位知性美女的一番话，让宋彦哲相信自己真的患有了选择性失忆症，才避免了两个人走向更不可挽回的结局，尤其是李薇帮助沈丛芳后，她对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充满崇敬。 艾米米告诉李薇，自己刚刚去了公婆家。昨天安思通罗发生千人围堵厂区的新闻，宋妈妈也看到了。亲眼目睹儿子职业困境后，老人对艾米米的怨怼更深了。 艾米米从小就是个倔性子，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誓不低头，但是昨天奶奶说的一番话她听进了心里。最重要的是宋彦哲对她真的很好，他没有像过去一样把家庭当成发泄场，她也不能像过去一样由着性子随心所欲、我行我素。 生活就像一面镜子。婚姻久了，你的态度，就是爱人对你的态度。无论是男人对女人还是女人对男人，无限的包容、无限的宠溺，都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而爱不应该是一味索取，爱首先应该是付出。 艾米米想，宋彦哲之前让自己和婆婆郑重道歉也是有道理的，春节在即，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互相理解。 艾米米主动找到宋妈妈，跟她道歉。然后推心置腹地说了自己的想法。她辞职绝对不是为了享受安逸，而是为了让整个家庭更加幸福。她对宋妈妈说，自己从十六岁就已经明白了自强自立的道理，怎么可能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变得好逸恶劳？ 而宋彦哲工作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安思通罗过去是五百强的企业，几年前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如今更是辉煌不再。 21世纪，最好的事业不是一份可以高新到老的工作，也不是到哪里都能获得高薪工作的能力，而是一个人能明白自己最喜欢的工作是什么，并为之不懈拼搏，感受到工作的充满激情和满足感。 如果说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他们应该把现在社会上立足再谈理想作为正确的选择，那么现在他们已经资产过千万，完成了最原始的资本积累过程，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到了谈理想的时候了？ 如果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么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六十岁，哪个时间才能谈理想呢？ 宋妈妈并不能理解艾米米的想法，所有的大人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努力工作，努力赚钱，至于什么理想都是寄托在孩子身上，有这些时间多培养孩子比什么都强。 艾米米告诉婆婆，现在宋小萌就告诉小朋友他的爸爸妈妈除了赚钱工作什么都不会，她不想宋小萌从小到大只能从父母这里得到一些机械的大道理，却到老的时候她都还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更怕孩子像自己一样，一辈子只拿金钱当信仰，最终也成为和父母一样的人。 宋妈妈觉得这一切都是艾米米为自己辞职的借口。在她那个年代，毕业后都是服从分配，分到哪个岗位就要热爱哪个岗位，一干就是一辈子。现在有多少大学毕业的孩子都找不到工作，艾米米却放弃高薪工作，并且是在家庭经济危机、丈夫单位不景气的情况下，她无法理解，更不会支持。 李薇笑着说：“试图得到婆婆的理解失败了是吗？” 艾米米喝了一杯热红茶，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她自嘲地笑着说：“我引以为傲的口才在老人那里根本派不上用场，婆婆大人认为但凡脑子正常一点、有半点责任心的大人都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出去赚钱，至于理想，三十几岁带着一个二年级儿子的女人还去谈理想，简直就是神经病。” “那你准备妥协了？”李薇问。 艾米米狡黠地眨了眨大眼睛，“怎么可能，我艾米米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但是现在马上要过年了，我总不能让老太太带着一肚子的气和担心过春节，曲线救国我还是明白的。” 宋彦哲坐在艾米米和李薇身后的位置上，他没能看到艾米米此时的表情，但是他都能想到自己的‘小妻子’准备‘骗人’时俏皮的模样。 他记得上高中的时候，他借着补习功课的名义找时间和她在一起，两个人朦朦胧胧的感情一天比一天热烈，他只很不得天天腻在一起才好，可是她仍旧会背着他偷偷去卖文具、发卡这些小东小西补贴家用，每次‘骗’他的时脸上总是流露出一本正经儿的狡黠和俏皮，事后让他生气又心疼并怦然心动。 侍应生走到了宋彦哲的身旁问他喝些什么，他笑着摆摆手，站起来准备走到身后两位女士的身边。这个时候，他应该绅士地和宋太太一起请李小姐共进晚餐，而不是空着肚子喝咖啡。 这时宋先生听到李薇说：“那你是怎么让老人家重新喜笑颜开的？” “我跟婆婆说会尽快找一份比之前更能顾家的工作并真诚地道歉，然后没有请保洁，自己亲自上阵擦了一下午的玻璃，老太太总算是勉为其难地原谅了我。” “你做得很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当不能改变别人的时候，那么只能改变自己的方式方法。” 艾米米摇摇头：“其实做这个决定对我来说也是挺难的，我也会为了婆婆和老公的话而左右摇摆，但是我经历过失忆这件事后，我怎么也没法用他们的观点说服自己。十六岁的离我那么近，那些梦想，那些追求都从尘封已久的记忆里活生生地跳出来。努力赚钱只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加幸福，而不是自己给自己套上金钱的枷锁，活得苟延残喘。” “你先生迟早都会知道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你总不能在他面前装一辈子。” “现在我也只能骗一天算一天了。” 艾米米笑了笑，可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宋彦哲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突然僵在了空中。她看到他的脸上本来也挂着笑容，可此时此刻那笑容一点点收敛，然后变成滔天的怒火在空气中燃烧，几乎要将她焚尽。 第六十一章 离婚 艾米米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刚刚扭身就走的男人是宋彦哲，他听到了她和李薇的全部对话。 “老公！” 艾米米顾不得穿外衣拿皮包，她朝着大门的方向快速的追了过去。李薇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想把艾米米的东西送过去，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踪迹。李薇叹了口气，这对颜值颇高的中产夫妻总是能让她大开眼界。 宋彦哲的车子在艾米米的眼前飞驰而过，即便是隔着窗子她也看到了他冷若冰霜的表情。时间仿佛倒流回了最开始的状态，他的眼底充满了厌恶和愤慨，可越是这样他的表情越是严肃的骇人。 艾米米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让宋彦哲就这么离开，否则她失忆这段时间里所有美好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灰色的奔驰车挤入了机动车道，艾米米单薄的身形也加入其中，紧紧地追逐着。 太危险了！ 汽车不住地鸣笛示警。艾米米却浑然不觉。而宋彦哲的奔驰车更像疯了一样，穿插在车流之中，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淹没在艾米米看不到的前方，彻底没了踪迹。 一辆小轿车疾速冲过来，艾米米感觉到一股力量袭来，整个人被拉倒了一边。 车窗里传来漫骂声：“找死啊！” 艾米米抬起头看到李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茫然地被她拽着走向了人行道。李薇看着失魂落魄的艾米米，叹了口气，默默把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疾速驾驶的刺激也无法冲淡宋彦哲的心中的熊熊怒火。他自嘲地笑了又笑，最后竟是不可抑制地大声笑出了声。在他全心全意相信艾米米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六岁，全心全意把她当初恋情人呵护迷恋的时候，她在一直欺骗他。 他竟然鬼迷心窍的信了这个诡计多端、睚眦必报的女人。 宋彦哲恨极了，他最初就已经确定这女人是在装蒜，为什么后来竟然鬼迷心窍了。艾米米一定得意极了，不仅没有离成婚、报了仇，而且还耍了猴，自己就是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大马猴。 这一夜，宋彦哲没有回家，他一个人跑去了酒店，手机关机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方式。他躺在床上，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宛如一场梦境，此时已经完全回到了现实。他的手边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当初的没有发过去的《离婚协议》再次被打开，刺目的显示在屏幕上。 他蒙上被子，艾米米和自己从16岁携手走来的那些画面却抑制不住地在脑海里闪回，一幕幕一帧帧，想要忘记却越发清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坐在窗前，望着新港春节前繁华的夜景，他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一直都在害怕艾米米彻底恢复记忆，他一直都躲在艾米米失忆的情绪里逃避现实。他之所以这么愤怒，除了被她欺骗外，他是希望艾米米一直记得两人在一起幸福的时光，而那段互相嘶吼、理智全无、两个人化身怪兽的日子他一点也不想艾米米记起来。他更不想让艾米米记起从十六岁开始相守的爱人，主动提出要和她离婚。仿佛她记起的那一刻，一切就会一语成谶。 第二天，宋彦哲比平时上班的时间晚了了一些。厂区里依旧是站满了前来解决问题的辞退员工。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的出现再一次引起了骚动。冬日的朝霞并不明显，可是极目远望，厂区的尽头仍旧飘扬着一抹红色，在灰蒙蒙的天空中耀眼夺目。和这些围着厂区满脸愤怒委屈，迷茫无助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一声声的质问和愤慨的声音中，宋彦哲觉得自己像是一支被拉满的弓，在经历了昨夜，经历了早上这一幕后，砰然弦断。 好容易走进了办公室，技术部的雷玉明和财务部的老白一起走进了宋彦哲的办公室。 老白说：“美国总部昨天发来的文件宋总您看过没有？” 宋彦哲点点头说：“看过了！春节前再次裁员工人30%，管理岗位20%。” “现在工人已经被辞退了80%，现有基础上再裁员30%，那所有生产基本上就停滞了。管理岗现在各个部门只留了核心人员，还要裁20%，这也太狠了。”雷玉明哭丧着脸说，他见宋总脸上没什么触动，又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召集人去厂区开会！” 老白惊讶地问：“去厂区开会，这么冷的天，外面还有一帮闹事的呢！” 宋彦哲掷地有声地说：“给所有人开会！” 管理岗的员工和厂区内仍旧在编和已经被辞退的前安思通罗员工站在一起，宋彦哲和另外两个核心管理层站在办公区大门的门前。 宋彦哲罕见不低调的率先拿起了话筒：“元旦过去了，今年是我宋彦哲在安思通罗工作的第十三个年头。当年我怀着一颗追梦的心进入了这家整个北方最大的外资企业。如今十三年过去了，美资企业安思通罗已经从世界五百强的前几位退出了整个排名，可是世界五百强上榜的企业的市值却没有缩水，相反很多都是大幅度提升。” “宋总，你和我们说这些干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安思通罗就算只剩下一个办事处也不会少给你们一分钱，可我们呢，我们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一笔补偿金就打发了，这不公平。” “时代不会因为一个跨国企业的衰败而停止前进的脚步，我们每一个人也不应该因为一个企业的落寞而停止追梦的步伐。大家与其站在这里浪费时间消耗生命，不如放眼现如今这个朝气蓬勃的时代，去继续寻找自己的梦想。” 说到这里，宋彦哲愣了一下，这些话不都是十六岁的艾米米才会郑重其事说出来的幼稚话吗？ “宋总，你别在这儿跟我们唱高调。你就告诉我们，我们的青春都奉献给这个单位了，现在应该去哪找福利待遇一样好的工作？” “对，现在是因为公司的缘故下失去工作机会，我们要求提高补偿金。” “凭什么你们留下的人丝毫不受影响、待遇反而提高，我们却要重新找工作，这不公平！” 宋彦哲望着前方越来越耀眼的冬日暖阳，声音不可控制的从口中溢出，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曾经亚洲最大的合资企业安思通罗的厂区。 “我宋彦哲即日起主动辞去在安思通罗所有职位，将名额留给其他的同事。”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厂区就被引起了一阵骚乱。宋彦哲再次回到办公室，整个人仿佛重生一般，原来简单的几句话就说出去似乎也并不难。大学毕业的时候，他也拒绝了一家待遇优惠十分有发展的工作，那时下一个决定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秒钟，而这一次他竟然整整纠结了一年多。 从安思通罗有消息裁员的时候，宋彦哲潜意识里就已经想过自己应该离开这家公司，寻找下一个未来。可是人到中年再次做一个类似的决定，他一度以为自己早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比起刚刚步入社会，我们必须先自立再谈其他，人到中年，我们现在完全有条件选择一种更有意义生活方式，更有权利去实现年少时的梦想。” 艾米米的话再一次突入的回响在耳边，宋彦哲此刻不知道以后自己能不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但是他觉得舍弃早已令他厌倦的工作，是一个很痛快的选择。他已经记不清上次一次完全终于内心做一个决定是在什么时候了。 同事们不停的推开办公室来劝他，安思通罗即便是只剩下一个办事处也会有宋彦哲的位置，而只要有位置，各种待遇都会远胜一般企业。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这么辞职实在不是聪明之举。还有人更一针见血，主动辞职没有赔偿金。更有人说在春节前辞职，爹妈媳妇会犯心脏病，即便是有想法也要等到节后从长计议。宋彦哲对所有的劝慰都不置可否，默默开始收拾东西。 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方可儿眼睛红红的，站在宋彦哲的身边，像个办错事的孩子。 “师父，我错了！你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才决定辞职的？” 自从上次酒店事件后，宋彦哲就再也没有搭理过方可儿，完全当她是空气。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很气，可是后来她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害怕，怕宋彦哲会一怒之下辞退她。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有被辞退，宋彦哲竟然自己主动辞职了。 宋彦哲抬起头，一脸无法忍受的表情看着方可人：“当然不是，你想多了。” “那是因为什么啊？”方可儿急得跺脚，“公司需要你啊，你辞职走了，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啊？” 宋彦哲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方可儿说：“我教了你那么多年，你很多工作都精通了，却唯独没有教会你一点，今天你好好记着我说的话。” “……” “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不是有本事赚多少钱，做多大的官，而是高贵的活着。” “…….” “所谓的高贵，一定是有坚定的信念，永远心怀希望。” “…….” “一个毫无希望的工作，即便是给再多的钱也不值得消耗人生，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绝对不值得你舍弃尊严。” “师父，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不离开公司。” 方可儿大声地哭出来，“你老婆那么厉害，你现在辞了高新的工作，她回去会不会跟你吵架啊？我觉得她就是那种特别势力的女人，超级好面子能花钱，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宋彦哲根本不想再听方可儿诋毁一句艾米米，把方可人赶出了办公室。他静静地坐下来，打开电脑，脑子里全是艾米米说过的那些话。 “我从没想让你一个人承担压力，但是我也不想再继续过之前的生活，所以卖掉空着的房子来缓解经济压力，然后再调整自己，寻找理想的生活状态，难道这样不好吗？” 宋彦哲的心一阵刺痛，直痛得无法呼吸。他默默地打开电脑，点开邮箱里标题为《离婚协议》的邮件，轻轻发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 男人现实女人疯狂 下班时间，宋彦哲抱着纸箱走向自己的车。从公司宣布大规模裁员开始，他就在考虑要不要辞职，辞职后的未来在哪里？生活的压力和未来的迷茫让他一直下不了决心，并让他一次次打消了辞职的念头，甚至最后把辞职当成了笑话。 可当他向总公司提交辞职报告，竟然很快就获得了批复，那时他才知道，自己远远没有想得那么重要。甚至他有种感觉，总部也许在收到自己的辞职信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或者非常开心。毕竟在一个完全不考虑生产和创新的企业里，他现在的工作换个人也能做得很好，可他一个人的报酬却可以养活好几个管理人员。其实公司早就已经不需要他了，按照正常的逻辑关系，他早就应该主动辞职，而不是拿着德不配位的高薪，厚着脸皮占着公司的名额。 他走了，名额就可以更更需要这份工作的人！ 宋彦哲走到自己的奔驰车前，看到裹着厚厚羽绒服的艾米米站在阳光里，正怯怯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阵自嘲，无论自己嘴上怎么反驳她的辞职论，可最终还是一夜之间做出了辞职的决定，殊途同归！ 都说男人现实，女人疯狂，他这也算是陪着她一起疯吧？ 只是以后不会了，就像公司一样，他已经并不被家庭需要，该面对的现实在经历了一个多月后，终究还是要面对。 艾米米看到宋彦哲终于看向了自己，那目光没有愤怒，平静得如今日的天空。她感觉时隔多日，此刻他看到的不再是十六岁的艾米米，而是失忆前被房贷、信用卡、降职降薪折磨得崩溃前的艾米米。而艾米米也深深地认识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十六岁那年陪着自己在一中老槐树下‘偷偷谈恋爱’的宋彦哲，而是理智冷静、成熟现实被生活打磨得没有‘槽点’的宋先生。 艾米米慌了，比昨天晚上找不到关机的宋彦哲时还要慌乱，她大声说：“老公，对天发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是在去雪地小屋旅行回程的动车上想起来的。我当时就是感觉你好像很抵触我恢复记忆这件事，才骗了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艾米米在我心中，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离婚协议》我已经发给你了，稍后我会请律师跟你联系。” “离婚？”艾米米的眼泪瞬间涌上了眼底，她惶惶不安了一夜，可也没有想到这么坏的结局，回到现实的宋彦哲竟然还是要和她离婚。 “我不同意！” “我心意已决。”宋彦哲冷冷地说，“我们长期感情不和，勉强在一起搭伙也是互相折磨，终日吵架的父母对孩子的成长也十分不利。” “我们已经不吵架了，我们一起回忆了那么多幸福的过去，我们在一起明明很幸福。” “艾米米，你懂什么叫幸福吗？”宋彦哲把内心翻涌地苦涩生生咽了回去，“你不要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就算我什么都懂，我也懂得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幸福。” “可我已经不爱你了。” 宋彦哲狠下心扭过头去，太阳已经落山了，温暖的阳光退去，入目所见一片灰白，“离婚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你胡说八道。”艾米米上前一步狠狠地推了宋彦哲一把，“当初是谁说要给我一个幸福的家，让我以后就算没有父母的疼爱，也会永远有你。” 宋彦哲紧绷着表情，任由艾米米的拳头一下下地打在他的胸膛，死死地咬着牙关。他的嘴唇微微在颤抖，在艾米米还没有完全失去力气的时候，自己先一步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够了！” “……”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宋彦哲甩开艾米米的手，上了车子，迅速地发动汽车，向前驶去。艾米米再一次被扔在原地，她望着远去的奔驰车，忽然想到这男人刚刚手里抱着一只纸箱。这场景没有比艾米米更加熟悉的了。 艾米米上了自己的车子，踩下油门，用最快地速度向前追去。宋彦哲竟然辞职了？还说决不许再提一句辞职卖房的话，可他竟然这么听话，自己才劝了几次而已，就已然主动辞职回家。还说没有受她的影响，辞起职来竟然比她还干脆利落！ 艾米米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已经扬起了笑，心里酸涩得像吃了一整只柠檬。无论什么原因，她绝对不会同意离婚，躲她有什么用，就算宋彦哲去了外星系，她也要追过去。 快速路上的车不多，宋彦哲很快就看到了追上来的艾米米，开始他是想尽快甩掉她，可渐渐地他的冷汗就冒了出来。艾米米竟然拿出了不要命地开法，一辆辆大卡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每一次，他的心都跟着抽搐一番。在经历了一番生死时速后，宋彦哲怀疑自己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为了艾米米的生命安全，他的行动跳过大脑先一步放慢了速度，在快速路上开起了慢车。 艾米米并车到宋彦哲的车旁，摇下车窗，大声说：“老公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彦哲不置可否，依旧冷着脸，只听着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狂跳个不停。 “老公，我们不要离婚，我求你了好不好？” 宋彦哲用余光看到了艾米米脸颊上闪烁的泪光，他别过脸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苍白的面颊。 车子进了市区，宋彦哲把车停到了酒店对面的停车场。自己快速走进地下天桥，然后从另一个通道走到马路对面，进入了酒店。平趟在床上，他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连动一根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哪里是在恨艾米米欺骗自己，他只是恨自己不能给十六岁起就爱着的女孩好的生活。在极度心力交瘁后，宋先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里，他梦到了小时候立志要当科学家的情形，梦里梦到了高考前立志要考名牌大学，毕业后报效祖国的情形，梦到了刚刚参加工作时日夜加班，不计回报，梦到了他和艾米米激情澎湃地交谈。 “以前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科技改变未来。当我真的走进全世界最先进的智能实验室里时，才发现我们能够想象到的一切都有可能在自己的手中把它变成现实。” “你的意思是有一天手机可以成为电脑、钱包、相机、电子地图、网络视频mp3、打印机…” “不仅如此，以后银行网点也会渐渐取消，所有的柜台服务都可以通过手机完成。无纸币流通不是一个遥远的梦，或许很快就能实现。” “那以后无论去多远的地方，只要拿着一个手机就ok了？” “就是这个意思，未来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现代化，生活会越来越幸福，而你老公我，就是实现这个伟大目标的科技探索者。” “宋彦哲，你这么高兴是因为安斯通罗的福利待遇特别好吗？”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我高兴更是因为我站在世界的最前沿，有机会去改变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我们国家的手机也会成为全世界的领跑者，我们国家也会有像安斯通罗这样技术领先的芯片制造、电子通讯的国际化大公司。” 宋彦哲想猛然惊醒，眼前漆黑一片，他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仿佛自己还是十几年前那个初入社会的年轻人。渐渐地，他在黑暗中看清了自己是酒店的房间里。交谈中的时代早已经来临了，年轻时对科技的各种幻想也已经实现，成为生活中最普通的一部分。只是他自己的梦想不知道何时已经遗弃在了人生的路边，被荒草和荆棘掩盖。 “王天俊，你是个有梦想的人。” “一个人没有梦想，那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时代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思想的跑偏而停止发展，相反时代会给一直为了梦想努力奋斗的人提供源源不断的激情和燃点。什么房子、车子、票子，在时代发展的车轮下看起来是多么的庸俗渺小。即便是静静地躺着，他依旧感觉到自己皮肤下血液一点点沸腾起来。那么努力考上名牌大学，难道就是为了赚几个钱吗？ “老公，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梦想也早晚有一天会实现！” “比起刚刚步入社会，我们必须先自立再谈其他，人到中年，我们现在完全有条件选择一种更有意义生活方式，更有权利去实现年少时的梦想。” “努力是为了让我们活得更加幸福，而不是背上物质的枷锁，忘记初心。” 宋彦哲坐起来，在辞职后的几个小时里，身体里涌起了对年少时那种对梦想久违的激情。他的耳边都是艾米米的声音。他从床上站起来，拧开灯，看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三点钟了，他忽然很想知道艾米米此时正在做什么。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闪过时，突然听到外面哐当一声响，在夜深人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宋彦哲迅速走到门口，推开门，看到睡得一脸迷糊地艾米米正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她昨天一夜未合眼，实在是太困了。 宋彦哲愣了，巨大的震撼让他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费劲儿站起来的女人。 35岁的艾米米绝对不会在路上大声哀求他不要离婚，35岁的艾米米更不会一路追着他守在酒店房间的门外，一等就是一夜。35岁的艾米米比他更清楚经济实力才是一个家庭的基石，没了经济实力，哪怕是有感情的夫妻也难以再维护他们的婚姻。 “米米？” 艾米米还在揉着屁股，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站着的，后来好像蹲下了，最后干脆坐在了地毯上摔倒了。 艾米米深吸了一口气，依照她最近研习心理学书籍的分析，她应该给宋彦哲思考的空间，但是又不能离他太远。 “《离婚协议》我看了，能不能进去聊一聊？” 宋彦哲愣住了，看着一脸严肃地艾米米只能让她进去，找不到任何拒绝地理由。 《离婚协议书》上，除了一辆奔驰车，宋彦哲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艾米米，两个人共同养育儿子，这样优厚的条件，要么是绝世好男人，要不就是出轨小三、傍了富婆后良心发现的渣男。她想亲口问问宋彦哲到底是哪一种？ “你以为你是绝世好男人吗？你不是的，你就是传说中的旷世渣男。”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辞职了，暂时不能像之前赚很多钱了，所以才提出离婚的。” 宋彦哲被一句话说中心事，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严肃和沉稳，他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大男孩般的无措和尴尬。可片刻后，恢复镇定的宋先生望着艾米米笑了一下。 “不是暂时，也许是很久，甚至一辈子。” “那又怎么样？难得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很有钱吗？” “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艾米米咄咄逼人的问他，“你以为习惯了住豪宅、习惯了开宝马、习惯了名牌不要的艾米米已经变不能像十六岁时那样爱一无所有的宋彦哲了吗？对了，我忘了现在的宋先生已经不爱艾米米了，说不定他才是习惯了住豪宅、习惯了开奔驰，习惯了用名牌已经不能像十六岁的时候喜欢父母离异、家世贫寒的艾米米了。” “你胡说八道！” 艾米米的眼泪涌出了眼底，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宋彦哲的心在剧烈地抽搐着，可是他深知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有时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现在他辞职了，无法负担现有的生活，双发的家长、周围的舆论都该如何面对？唯有他主动提出离婚，才能让艾米米能够有正当的理由去面对未来的生活。 而她也更有权利去选择能给她好生活的优秀男人，而不是跟着自己生活质量倒退，节衣缩食被人嘲笑。这些年，艾米米有多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如果当初或者未来她选择的是一个富有的男子，也不会跟着他受这么多的苦，连现在辞职还要被人诟病。他更知道艾米米从少女时代就是多么渴望一个幸福的家，可是他却在她35岁的时候都还没有获得真正的幸福。 既然他选择了辞职，选择了后半生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再为了名利消耗生命，那么也许就更不能让她活得令人羡慕。但是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会暗中保护她，给他自己所有的一切。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 听到艾米米像小猫儿一样的抽泣声，宋彦哲眼底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成年后几乎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的宋先生，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顺着面颊滚滚落下。 艾米米抬起手轻轻去擦宋彦哲脸上的泪珠，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宋先生重新稳定了情绪。他悲伤过后的表情依旧坚持着己见。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离开我…..”艾米米突然上前抱住宋彦哲，把自己投入到他的怀中，鼻涕和泪水全都抹在他的名牌衬衣上。 宋彦哲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被这突来的投怀送抱心里一暖，更被这肆无忌惮地抹鼻涕行为止住了眼泪。 “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从今天起，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开门，我就像今天一样一直守在你的门外。” “…….”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找了你一夜，今天又等了你一夜，一整天连一口热水都没喝过？” 艾米米静静地看着宋彦哲，看到他眼底的挣扎和几乎控制不住的柔情，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现在好累好累，能不能明天再谈离婚的事？” 宋彦哲再是打算铁石心肠，看到这样的一脸倦容的艾米米也狠不下心来。他轻声说：“我煮泡面给你吃。” 艾米米点点头，用更轻地声音说：“那我先去洗个澡！” 宋彦哲看着怀中乖巧得不可思议的艾米米，一瞬间大脑空白一片 第六十三章 神经病 宋彦哲煮好泡面，看到洗完澡的艾米米已经窝在大床上裹着被子睡着了。他把泡面桶放在床头柜上，静静地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她的睡颜。 艾米米睡觉的姿势让他想起了她刚刚失忆的头几天，晚上睡着的时候几乎都是和此时一模一样，双臂要胸，整个人缩成一团，看上去极度缺乏安全感。 “老公，你别走！” 宋彦哲身体一僵，本能的抗拒，可当她的双手抱住他的时候，他一时心软没有马上站起来走人，就让她像蔓藤一样越缠越紧。 宋彦哲的腰被她紧紧地抱住，她的身体贴在她的背后。 “别胡闹！” “求你了，别走！” “我不走！”宋彦哲身体竟然先一步越过大脑一动也没有动，这不禁让他暗自生气。 “我要你抱着我睡！” 艾米米没有睁开眼睛，却半坐了起来，更用力的抱住他。他重心不稳就被她拽倒在了床上。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无法抗拒。不知道是谁的唇先碰到了谁的，两个人就自然地吻在了一起.... 艾米米随着心中的悸动一阵阵地颤栗，可也忍不住悄悄笑宋彦哲的身体比这个男人的嘴巴更加诚实，他是需要她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 天色蒙蒙变亮，艾米米睁开眼睛，看着已经筋疲力尽、沉沉睡去的宋先生，她再次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了他。沉稳、果决的男人此时在她的心中就像个孩子一样，她只想静静地拥抱着他，一生一世直到天荒地老。 第二天早上，宋彦哲睁开眼睛时仍在迷糊，此时艾米米趴在他的胸膛上，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挨在一起，亲密得就像是一对连体人。这样的情形，真是让他始料未及，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离婚，为什么又在床上睡成了一堆？ 当初冲着自己嘶吼的艾米米，他可以对这只怒胆雄狮视而不见，却对苦苦哀求、泪眼汪汪的艾米米毫无抵抗能力。宋彦哲刚一动，艾米米的手臂就更用力地搂着他，鼻尖在他的胳膊上，就像个小猪一样，他的心再也无法坚硬起来。 16岁的艾米米表面装作坚强，可心里却是渴望着他的爱与温暖，35岁的艾米米表面凶悍无所畏惧，可实际上她也是渴望着自己的爱。只是之前的‘怒胆雄狮’忘记了如何表达自己的渴望，而昨天16岁的艾米米用自己的身心全力地表达着自己的爱与坚持。这是他无论在16岁还是35岁时都没有见过的艾米米。 他低下头，艾米米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他眼中一阵尴尬，她的笑如一池春水。 “我们谈谈？”艾米米轻声说。 “嗯！”宋先生耳尖发红、故作镇定。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艾米米眨了眨眼睛，眼底泛起泪光，宋彦哲强迫自己别过头去，不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天你和我说，我卖掉的不仅仅是一套房子那么简单，我卖掉的是我们前三十几年所有努力的成果。那是我们的骄傲和尊严是我们的人生信仰，是我们在别人眼中所有的优越感。这些不可以卖，否则就是承认我们前半生努力的方向和结果是错的，承认我们输了。” 宋彦哲的手暗自握成拳状，沉默不语。一夜缠绵终究还是要面对血淋漓的现实。生长在和平年代的男女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没有见过真正的子弹。现实中以名利为国土的战争时时刻刻地在人与人之间上演，一天一天永不停歇。看似没有流血和牺牲，可舆论与现实没有放过任何一个loser。 “那天我听你这么说很生气，现在我跟你聊聊为什么不认同你的观点？” “……..” “我们从小就有梦想。我最初的梦想是希望自己以后成为一个画家。后来长大了最大的梦想是能自强自立不给奶奶和父母造成负担。和你恋爱后，我最想的是有一个家，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后来，我希望尝试自己没有体验过的生活，比如从未穿过的大牌，从未拥有过的包包。再后来有了孩子，我希望给孩子提供好的生活，让他不要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因为物质而敏感甚至偶尔自卑，我希望用自己的一切把他培养成人才。” “……” “这些如果有错，如果这些期望最终变成了痛苦，那唯一的根源就是欲望大于了能力。” “……”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成长地过程，无论何时我们都该自己掌握人生。” “现在人过三十，我的梦想是能随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为金钱打工。让日子时间过得慢一点，或许可以继续完成年少时未完的梦想，或许去探索自己真正想要从事的职业。” “过去的岁月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人生，我们体验了那时未知的生活，活得了丰厚的人生感悟，怎么能算得上错了，算得上输了？” “…….” “只要我和你还有小萌在一起，只要我们的家还在，无论是回到多年前的小租屋还是住在大别墅，那都是幸福。” “…….” “可如果我们的家没有了，就算拥有再多的功名利禄，也是输了，也是错了。” “…….” “你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在乎富家女追求你时说得那些话，我也能笑怼富二代求爱时幼稚的金钱论，现如今我们都三十几岁了，为什么还不如十几岁时的心态好？明明一家人的感情都没有问题，为了别人可能的嘲笑与不理解就要离婚？” “……” “宋彦哲，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从来都不怕过苦日子。而现在我们的物质生活比从前不知道要好了多少，现在去离婚，你难道不是有神经病吗？” 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之前被艾米米形容活得像只狗，现在又说自己是神经病。之前他承认自己是精英狗，可现在这神经病的称谓他不认。 大学同学生意破产后毅然选择和相恋十五年的女友分手，把仅有的财产留给了爱人；他做家教时的孩子父亲生意失败，妻子整日以泪洗面，吵架时大声指责丈夫欺骗了她的青春，不该耽误她的后半生，那一幕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他同事的亲戚因为炒股加杠杆连房子都被银行收走了，妻子受不了大房换小房的舆论和经济一落千丈的心理压力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 他之所以要离婚，是很多男人都会做出的选择，既然不能给爱人好的生活，那么不如默默守护她，给她追求幸福的机会。 “你知道吗？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很崇拜你。崇拜你冷峻的外表下有一颗侠义的心，崇拜你鹤立独行坚持己见，更崇拜你心怀梦想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这个世界。” “……” “宋彦哲，你现在正在变会我最初喜欢的样子，我们未来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幸福的。” 宋彦哲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艾米米，好久才确定她的眼中只有真诚没有其他的情绪。他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不知不觉被艾米米的话蛊惑。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时间，我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给我答复！” “……..” “但是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这样的艾米米让宋彦哲无法拒绝，她用温柔布置了一张网让他深陷其中，无法挣脱。在这间温暖的客房里，仿佛就可以一生一世、天荒地老。 第六十四章 各显神通 连续三天，艾米米都守在酒店里，宋彦哲去哪，她就去哪。宋先生的情绪时好时坏，可好的时候就会给她煮泡面，甚至一口一口地喂到她的嘴里，甚至他会给她洗澡，帮她穿袜子，就当她是小孩子一样，精心地呵护着，眼底流露着浓浓地眷恋。他心烦的时候，她就在房间的门外等着，等他主动来开门的时候她再进去。 第四天的时候，艾米米接到了宋小萌的电话，孙宝奇在家举办生日趴邀请了全班同学参加，他也想去。 艾米米担忧地看着酒店房间的木门，把声音压低说：“孙宝奇和你关系变好了吗，为什么要去参加他的生日趴？” 宋小萌说：“他以前欺负我，可是我这次考了全班第一名他肯定不敢欺负我了。而且他还是亲自邀请我去的呢，李慧丽也去，我们说好一起的。” 艾米米听出儿子是真的想去，按道理应该尊重孩子的决定，毕竟一个八岁的男孩已经有了自尊心和判断事务的能力。可是眼下家里这种情况，她不太确定自己答应孩子的要求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小萌，我们下次再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趴好吗？” 宋小萌在电话里委屈地说：“我不要！我都已经答应李慧丽了，我才不要做逃兵。还有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爷爷昨天高血压犯了，奶奶又要照顾爷爷又要给我做饭，我看到她偷偷也在吃药呢。” 艾米米再次看向酒店房间紧闭的木门，心里有了前所未有的心慌。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宋彦哲知道老人身体不好的消息，可自己也没有条件一直守在这里。 人到中年比起十六岁时，家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只有两个人厮守这么简单。幸福天平左右摇摆，哪一点没有顾及到都有可能失衡。 “妈妈，晚上去接你。” “那爸爸呢？” “爸爸这几天工作很忙，过几天就回家了。” 宋小萌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好一会，慢慢地说：“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会离婚吗？” 艾米米心头一颤：“你怎么这么说？” “我们班的吴晨曦爸妈离婚了，为了分财产现在正在打官司呢。我奶奶和吴晨曦的奶奶住一个小区，他奶奶白天来家里跟我奶奶说这件事，她们两个人研究了好多怎么保护财产的方法，奶奶还记笔记了呢。” “小孩子别胡说！”艾米米的声音有点颤。 “我没有胡说，下次我录视频给你看！”宋小萌不满地说。 “所以，你就怀疑爸爸妈妈也会离婚？”艾米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也带着笑意说，“有时间练练琴，别想用不着的，你爸妈永远也不会离婚的。” “那你们吵架了对吗？”宋小萌吸了吸鼻子说，“我昨天做噩梦了，梦见你们一直在吵架还摔东西。” 挂掉宋小萌的电话，艾米米心里难受极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如此的敏感，而过去两个人家常便饭的吵架行为也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 她最近一直在研究心里学方面的书籍，而宋彦哲之前和现在的状态，有着很明显的抑郁和自闭倾向。都说男人是一个家的支柱和基石，可若不是艾米米自己因为心理原因得过选择性失忆症，她也根本不会认识到此时宋彦哲心理问题的严重性。而对于公婆，她虽然听到宋小萌的话时，心理很难受，可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这么多年来公婆一直对她很不错，可就像《红楼梦》里老太君说得那样，比起亲孙子来外孙女自然就要靠后一些。此时在婆婆的眼里，她和宋彦哲的小家发生了从来未有过的经济危机。巨额的房贷，看不见尽头的教育投资以及人到中年的事业恐惧都能让公婆的心态失衡。 在婆婆看来，无论之前如何把媳妇当成亲生女儿，如果小夫妻两人真正走到了离婚那一步，宋妈妈不遗余力地保护自己儿子的利益总归是最正确的选择。毕竟媳妇不真的是亲生女儿，离婚后新媳妇还会再有，财产被旧的媳妇带走了那才是不可挽回的损失。作为从小就没有亲生父母疼爱的艾米米看来，一切都能明白，公婆的做法她也能够理解。 宋彦哲打开了房门看到昏暗的灯光下，艾米米的脸色发白，长长的头垂在肩头，椭圆的鸭蛋脸已经瘦出了尖下壳，一双眼睛比之前显得更大更圆。 “我要回家一趟！” “嗯！” 艾米米站起来看着宋彦哲，她有种预感自己这一走，或许真的就要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她不安地说：“你和我一起回家吧？” “我不回去！”宋彦哲斩钉截铁地说. 艾米米咬牙启齿地威胁：“反正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就算你再躲着我，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缠着你。” 宋彦哲摸着艾米米的长发，轻声说：“有些决定必须我自己做，再给我点时间。” 艾米米明白宋彦哲已经在很努力地说服自己，根据心理学上的研究结论表示，人在一些特定的时期，思想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可是你这样，我很担心！”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就算离婚，我也会一直爱你。 艾米米仿佛听懂了这句话，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宋彦哲心中一颤，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可没想到艾米米的小虎牙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嘴唇。 “嘶！”宋先生满心的柔情转成了愤怒。 艾米米冷笑着说：“疼吧？留下我的标记，记得早点回家。你老爸老妈儿子都在我手里呢再胡思乱想，我要你好看！” 宋彦哲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画面一转仿佛回到了两个人刚刚谈恋爱的时候，他们之家闹了别扭，他故意不搭理她。因为理亏，艾米米开始的时候便伏低做小的哄他，极尽小女人之能事，可好久都见他不依不饶的样子，她就发飙了。后来局势变得无敌逆转，他反过来哄她哄了好几天。 嘴唇上又传来一阵刺痛，宋彦哲随着翻涌出来的记忆，他不禁心有余悸。 之前艾米米就自己辞职的事情和婆婆郑重地道了歉，接回宋小萌的时候又再次向婆婆做了郑重的感谢。她没敢提宋彦哲辞职的事，只说他单位忙最近几天都住在了公司。艾米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才几日没见婆婆的脸色憔悴了很多，人也瘦了一大圈。她忍不住后怕，自己一个人辞职老人家就已经担心成这样了，若是知道了宋彦哲也辞职了，怕是一定要犯心脏病了。 “彦哲最近压力大，你既然辞职在家就好好照顾他们爷俩儿，收收脾气。该花的钱省着花，不该花的钱一分也别浪费。要不是你以前大手大脚的，现在最不济也能把贷款的一百多万咱攒出来，也不至于让我儿子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要知道在以前，宋妈妈从来没和艾米米说过这样的话，左右艾米米一直都很拼，赚钱一路高歌，老人都是以儿女最坚强的后盾来要求自己。艾米米用最简短的时间克服了不适应，微微一笑只说了声好的，便领着孩子离开了。 “妈妈，你是不是很冷啊？”宋小萌被艾米米牵着手，感受到她手指冰冷，就跟冰棍儿一样。 “妈妈不冷！” “可是你怎么在一直打哆嗦呢？” 迎面北风怒吼，艾米米拦着儿子走到了车前，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可以在宋彦哲面前装得坚强也可以在婆婆面前表现出冷静如常，却偏偏被自己八岁的娃娃看出了倪端，不知不觉眼圈就红了。 “妈妈，你不要伤心。如果你和爸爸离婚了，小萌也一定要跟着妈妈。” “为什么？”看着宋小萌坚定的目光，艾米米懵了。 宋小萌眨了眨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认真地说：“因为爸爸有爷爷和奶奶，爷爷奶奶也有爸爸。可是如果妈妈立刻了爸爸，就只有小萌了。” “……” “等我长大了，我要给妈妈买好多大房子，就算被别人分走还有很多很多。” 艾米米揉揉眼睛，笑着说：“妈妈以前那么凶，总是骂你，你不生气吗？” 宋小萌摇摇头：“不生气，无论怎么样，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艾米米抱起儿子把他放在车子上，轻轻把他拥在怀里。谁说母爱是无私的，比起儿子对妈妈的爱，妈妈的爱很多时候才是有条件的。 回到家里，艾米米发现宋小萌确实睡得很不安稳，好容易才哄着了他，她才急吼吼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儿子的怀里抽出来，着急忙慌的跑进厕所。 宋小萌被老妈下床的动静惊醒，睁大了眼睛环视了一圈，发现艾米米的手机落在了枕边。刚刚老妈发短信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他有种感觉微信的对方一定是老爸。老妈浑身散发出的担忧和悲伤在他的面前根本半点都隐藏不住。 他悄悄拿过手机，皱着小眉头试了几个密码，竟然通过了。果然手机上还是微信的界面，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老爸的微信。 主卫传来了冲水声，宋小萌慌忙把手机放回原处，赶紧闭上了眼睛。这一夜他做了好多和怪兽搏斗的梦，早上梦到自己从悬崖上跌落，大喊了一声妈妈才从梦中惊醒。 李慧丽为了参加同学的生日趴特意让妈妈买了新裙子。站在镜子前从阿姨端着的盘子里，挑选出一个小王冠戴在头顶，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这时她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跑到沙发上看了一会儿，脸色都变了。 “丽丽，怎么了？” 李妈妈端着水果见女儿坐在沙发上发呆，脸都变色了。 “妈，宋小萌的爸妈要离婚了！” 李妈妈惊讶地问：“宋小萌的爸妈？他妈妈不是才和咱们一起去过美国吗？” 李慧丽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焦急地说：“妈妈，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啊，我跟宋小萌保证过了，否则他就要和我绝交。” 李妈妈好半天没讲话，然后坐到女儿旁边说：“宋小萌的爸妈打离婚，你还是不要和这种小朋友走得太近吧？” “妈妈，你说什么呢？宋小萌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孙宝奇的生日趴请了几乎班里的所有同学。他家在市区也有一幢三层的大别墅，生日这天特意请了策划公司和新港电台的主持人。每个同学到来的时候，都先送上一份生日礼物，然后孙宝奇就带着他们参观自家的大别墅。宋小萌到来的时候，孙宝奇问：“宋小萌，你给我拿的这是什么礼物，乐高还是进口玩具啊？” 宋小萌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我亲手画的一副油画，昨天刚刚裱好，祝你生日快乐！” 同学们都纷纷围过来看宋小萌的画，连很多家长也对这位小朋友赞不绝口。孙宝奇斜眼看了一眼妈妈，有点生气了。 孙宝奇妈妈笑着收下宋小萌的礼物，招呼大家生日宴会正式开始了。主持人的专业水平哄十几个孩子实在是大材小用，一众同学们一会被逗得捧腹大笑，一会儿又被游戏搞得全神贯注，紧张不已。 孙宝奇的妈妈为了儿子的生日宴手笔很大，不仅好几层的大蛋糕让人移不开眼睛，自助餐的档次堪比五星级酒店，而且每一个游戏环节都有精美的礼物赠送，别说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就是家长们也对孙宝奇这个孩子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家长们围坐在布置出来的休闲区里聊天。就连之前熟悉的方子健父母也由衷地感叹：“以前我一直不信读书无用论，今天我才发现像孙宝奇这样的孩子读不读书真没什么大影响，不说别的，就说这套大别墅，像我这样的父母奋斗两辈子也给孩子留不下啊。” 像是玩笑，可都说到了家长们的心里。李慧丽的妈妈一直认为自己的家庭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可看到了孙宝奇的生日趴，顿时也围着孙宝奇妈妈格外的热络了起来。聊着聊着，女人们就聊到了丈夫的事业还有孙宝奇妈妈刚买的一套珠宝。 “上楼看看吧！” “好啊！”那是孙宝奇爸爸之前从拍卖会上给妻子拍到的一套钻饰，李慧丽妈妈赶忙笑着捧场。 孙宝奇妈妈带着几位妈妈走到楼梯口突然回头说：“宋小萌妈妈，一起上来看看吧？” 艾米米本来一直在静静地喝茶，听到主人叫自己，本想笑着摇摇头，可一想这样未免失礼又显得很小家子气。 第六十五章 优秀都在基因里 艾米米随着大家上楼，仍旧心不在焉。她一直在给宋彦哲发微信，可他一直没有回复，刚刚给他打电话，电话竟然关机了，她再打去酒店前台得知宋彦哲今天已经了退房。这茫茫地人海中，宋先生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心不在焉地随着孙宝奇妈妈一众人等来到了主卧室，眼睛猛然间睁大了。 若说这世上最能吸引女人的东西按照倒叙排列依次为：衣服、鞋子、包包、珠宝....排在最后一位的便是家装了。孙宝奇家这栋市内大别墅本来就高不可攀，而主卧室的装潢更是满足了大部分女人的终极梦想。 孙宝奇妈妈目光偷偷地打量着艾米米，她记得上次这个女人带着宋小萌去自家郊区别墅的时候，走进一楼客厅时眼睛里也是这种惊艳的目光。那时她还发了朋友圈，说是孩子同学家的别墅，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可是今天别的同学妈妈们也是各自拍照上传朋友圈，艾米米竟然无动于衷。最可气的是，宋小萌那孩子送生日礼物还要抢自己儿子的风头，简直是居心叵测。 还是那句话，她们两个女人是一个水平的人吗？ 她本来就怕艾米米不带孩子来参加儿子的生日趴，了既然来了再怎么假清高也就不怕了。 艾米米确实被主人家华丽的家装惊艳到了，这样的生活水平现在的她虽然并不是十分羡慕，但是平心而论，哪怕是按照过去的赚钱速度，她也许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达到了。 惊艳只是一瞬间而已，她现在最想要的生活很简单，只希望宋彦哲不要钻牛角尖，不要再有离婚的念头，赶紧回家，一家人从身到心健健康康。她想要的礼物也不是珠宝、房子，她只想要一个和丈夫、儿子在一起温暖的家。 几位同学妈妈交替拿着孙宝奇妈妈的钻石首饰，项链、耳环、戒指、手链，一件一件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各种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孙宝奇妈妈坐在美人榻上只是笑着点头，长长的大波浪卷发一侧垂在前胸，一侧挽在耳后，把贵妇的气质演绎到极致。她的眼睛轻轻地瞥着艾米米，在一片恭维声中忽然说：“小萌妈妈，我先生和你们老板认识，听说你辞职了。” “是啊，宝奇妈妈你连这个都知道，真是神了。”什么自家先生和老板认识，明明就是你闲得没事儿特意去打听的。 “要我说你早该辞职了，女人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你现在也有时间了，回头咱们组团去买买买，喝个下午茶什么的。”孙宝奇妈妈笑着说，“我有一个太太群，大家在一起玩得特别好，回头我把你拉进来。” 艾米米干笑两声说：“我上个卫生间哈！” 和她这种阔太太一起买买买？炫富的意图也实在是太明显了。不好用卧室的卫生间，艾米米直奔了楼下的客卫，走下楼来的时候，她觉得空气里的氧气都多了不少。 可在二楼的主卧室里，没有艾米米的事件现场，几个妈妈很快就聊得更嗨了。在座的女人都是人精，见到女主人对艾米米说话的语气，立刻就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再联想到之前两个孩子在学校里的战争，顿时就门清了。 现如今颜值就是正义，财富就是right。想想一边是刚刚没了工作的中产妈妈，另一边是大老板家的阔太太，谁应该巴结，谁应该排挤姿势不言而喻。妈妈的实力比较完后，难免在心里又把孙宝奇和宋小萌两个孩子比较了一番。 “你们宝奇将来一定是有大出息的。” “他不爱学习，就爱看漫画，我平时说也不听，头疼死了。”孙宝奇妈妈一本正经地苦恼着。 “父母都这么优秀，孩子只能更优秀。基因都在骨子里呢。” “可不是，你们家这些资产啊，都够孩子富裕到下辈子了，顺其自然吧，肯定差不了！” 孙宝奇妈妈摸着左手的美甲说：“我特别羡慕宋妈妈，能把孩子教育成第一名，看着就羡慕。而且人家孩子多才多艺，真不错！”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李慧丽妈妈笑着打圆场说：“二年级的成绩不算数，再说了这孩子以后的出息也不是考几次第一名，多念几个兴趣班决定的。你们宝奇考不了第一名将来也是ceo。” 其他几个妈妈也跟着笑起来。 “可不是，现如今卖房培养孩子，给孩子交兴趣班费用的有的是。” “考那么多证书，将来也是指望老板发工资。” “我儿子说宋小萌这孩子也就这一次考得好，上课也不爱听讲，纪律还特别差，我都不让儿子多跟他玩。” “可不是，孩子的未来更多的是看家庭看父母，看一两次考试成绩可看不出来。” 楼上大人聊得火朝天，楼下的小朋友也玩得很开心。只是在气球墙旁边的吊椅上，宋小萌一脸焦急地问李慧丽：“除了你妈妈以外，你还告诉谁了？” “除了我们我真的谁也没说，你昨天把我吓坏了。” 李慧丽对天发誓，突然想起来什么皱起了眉头，“我还告诉我们家黑皮了，它要是告诉别的狗狗怎么办？” 宋小萌也急了：“就是啊，很多狗狗都是能和主人沟通的，它们要是告诉了主人，那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那可怎么办？” 孙宝奇自始至终都瞟着宋小萌和李慧丽两个人，他才是今天生日趴的主角，小朋友们都围绕在他的身边，偏偏只有李慧丽只搭理宋小萌。 他气不过，大步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对着李慧丽说：“李慧丽，马上要切蛋糕了，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切蛋糕，并坐在我的身边。” 李慧丽奇怪的看着孙宝奇：“又不是我生日干嘛和你一起切蛋糕？” 孙宝奇咬着牙说：“你要是答应我，我就送你一顶限量版的爱莎王冠。” 李慧丽说：“不用啦，我有很多款了，我要和宋小萌坐一起，昨天我们就说好了！” 孙宝奇气得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上的小领结也跟着一动一动的，眼圈很快就红了。他生平就受过两次委屈，两次都是因为宋小萌。这个家伙的爸妈都不过是个打工的，住的房子还在还贷款，开的车子也是‘假’的，凭什么跟自己比，凭什么之前大家都知道自己讨厌宋小萌，还有那么多人和宋小萌做朋友，一定是因为宋小萌跟别人说自己坏话了。现在李慧丽围也拒绝自己的邀请，刚刚孙宝奇和李慧丽在一起嘀嘀咕咕肯定是在出坏主意。 第六十六章 自己靠自己 生日趴最重要的环节开始了。 音乐声响起，五层的大蛋糕上装点着最新流行款的网络游戏的标志被两个请来的一身酒店制服的服务生缓缓推到了舞台的最前方。孙宝奇在麦克风前说：“我要请我最好的两个朋友一起来切蛋糕。” 氛围一下子热烈起来，不仅是小朋友们，就连孩子的家长们也特别想从小主人的口中听到自家孩子的名。用脚趾头去想也能明白和这样家庭的孩子成为好朋友，总比和为了生活奔波还在为吃饭发愁的家庭好一万倍。都说寒门再难出贵子了，家长们看到这一幕时，无论之前信与不信，内心的天秤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倾斜。 同学们内心也是震撼的，当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被孙宝奇叫上台的时候，每个小朋友眼底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宋小萌也很期待，他不是羡慕能被孙宝奇叫上台去一起切蛋糕，他在想如果到了自己生日时也能有这样的生日趴就好了，他一定邀请李慧丽和方子健上台去。 李慧丽没有看出宋小萌眼底的羡慕和心里的失落，兴致勃勃地说：“回头我也要请班里的朋友来参加我的生日会，不光是小学同学，我还要请幼儿园的同学还有现在兴趣班的同学都来参加。宋小萌，到时我请你和方子健一起跟我切蛋糕。” 方子健说：“我过生日要和爸妈跟爷爷奶奶呢老老姥姥一起，不想这么过。” 李慧丽奇怪地问：“那你可以过两次啊，农历一次，阳历一次。” 方子健说：“生日庆祝一次就够了，两多麻烦？” 李慧丽侧过头问宋小萌的意见，宋小萌迎着李慧丽的目光，想了想坚定地说：“我也要办生日会，到时邀请大家来参加。” 李慧丽开心地说：“好啊，好啊，我回家就给你选礼物去，等我开生日会时，你也一定要来啊。” “当然啦，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嘛！”宋小萌拍着胸脯保证。 方子健看着两个人，想了想说：“你们的生日会我都要参加，都会给你们买礼物。” 李慧丽慷慨大方地说：“你们不用给我买礼物，到时我也像孙宝奇一样给你们准备礼物。” 三个平时玩得好的小朋友美滋滋的吃着蛋糕，接下来轮到小主人孙宝奇小朋友为了表示对前来的同学和家长表示感谢，亲自上台为大家演奏小提琴。 家长们之前只知道孙宝奇学习成绩一般，但是通过这次生日趴不仅知道了他家非常有钱，还看到了这孩子多才多艺的一面。而且通过切蛋糕时孙宝奇的一番开场白，大家发现这孩子在同龄人里口才算得上很好，没有半分怯场，内心都暗自称赞不已。 如果说刚刚是因为孙宝奇的家里有钱才出口恭维的话，那么现在家长们几乎都认为，这孩子教育得相当成功，以后也一定会有出息，绝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所能企及的。更多的家长开始在孩子的同学里画圈，条件比较不错的自然把自己和孙宝奇家划在了一个格子里。 现如今成人世界讲究的是资源交换，啥也没有光一起闲聊那是社会底层才爱干的事，上流社会的人们哪有那个功夫，就连只一起买买买的太太们也要讲究条件相当。而涉及到孩子的交友就触及到妈妈们内心的敏感点了，如今社会小孩子们交朋友确实呀要讲阶级的，刚刚倾斜的天秤完全倒向了一边。 已经下楼招待客人的孙宝奇妈妈又和大家聊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含蓄，直接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想表达的事情。 “我跟你们说说这个宋小萌小朋友特别暴力，之前在班里公开欺负我们宝奇，吓得孩子晚上发烧。而且这个宋小萌妈妈特别不讲理，找到老师那也敢耍横，最后老师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各打五十大板，你说说这对我们宝奇的身心健康是不是造成了特别不好的影响？” 有家长立刻附和：“这对宋小萌的成长也不利啊，孩子就像小树一样，长了不该长的坏毛病再心疼也得管，否则以后不就管不了！” “宋小萌那孩子一看就是不好管的，他爸妈都是干什么的？” 孙宝奇妈妈笑着说：“听说她妈妈在公司里脾气就特别不好，也不知道是辞职还是被辞退的。” “肯定是被辞退的吧，要不谁在年根底下辞职啊？” “他爸爸好像在安思通罗的高管，平时工作挺忙的。” “安思通罗？”有个妈妈惊呼一声，“安思通罗不是正在大裁员吗？我一个朋友之前刚刚被裁掉，听说越往后面给的补偿金越少。就是留下来，也没什么大希望了。公司从中国撤资了，再厉害也不能调到美国总部去吧？” 李慧丽的妈妈沉吟好一会儿，终于轻声说：“他爸妈好像在打离婚。” 所有妈妈同时噤声，把目光全都投向了远处的艾米米，这才发现她果然一直心不在焉，整个人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更加笃定了离婚这个说法。 中年女人们最大的爱好就是八卦，尤其是花边新闻和任何别人霉的消息都能成功地让大家形成战略统一联盟。孙宝奇妈妈心满意足地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彻底把儿子在学校受的委屈都找了回来。这口气在她心里憋很久了，被宋小萌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欺负，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艾米米坐在角落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儿子已经成为了大家议论的焦点。她仍在给宋彦哲编辑微信，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能知道，虽然现在她人没有和他在一起，但是自己的心始终都在关心着他。 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现如今的宋彦哲是多么需要家人的鼓励和关怀，自己失忆的时候如果不是宋彦哲一直对她不离不弃，哄着她、宠着她、给她安慰和温暖，恐怕她现在仍旧没能好起来。 没人比她更知道宋彦哲是多么的坚强而有责任感，所以现在的反常行为才会让她非常的担忧。她不会像很多人那样，认为宋彦哲一个大男人失去一份工作就要离婚、就要萎靡不振是小题大做可笑又可气，从而给他嘲讽和指责。 她想要给他的、只能给他的唯有爱。 大人聊天的话不知不觉就传到了孩子的耳朵里，孙宝奇特别兴奋，想了想回到自己游戏室挑了一个限量版的机器人走到了宋小萌的面前。 “这是什么？”宋小萌看着孙宝奇手里巨大的盒子问。 “谢谢你送油画给我庆祝生日，这是我送给你的。” 宋小萌挺喜欢这个大变形金刚的，但是爸妈从小告诉他不许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孙宝奇谁都没给只给了他，这让他有点奇怪。这个玩具他在商店里见过，价格好贵的。 孙宝奇一时语塞，干脆直接说：“给你你就收下吧，别问了。” 说着孙宝奇把玩具塞进宋小萌的手里，也不等他回应又跑走了。来到原来的位置上，刘洋和李欣烁都凑过来问：“孙宝奇，你为什么要送给宋小萌玩具，怎么比给我们的还要好？” 孙宝奇得意地说：“宋小萌家买不起限量版的玩具，我家有的是，所以送给他一个开开眼界。” “为什么他们家买不起？” 孙宝奇压低了声音，把刚刚从老妈那边聊天听来的片段，添枝加叶的夸张说了一遍，其他的孩子也纷纷表示出了对宋小萌的同情。 “是不是宋小萌爸妈都没有收入了，所以他才拼命学习的？” “否则他以前成绩也不好，怎么就能考了全班第一名呢？” “是不是怕爸爸揍他啊？” 孙宝奇说：“他爸妈好像要离婚了，好好学习是因为怕他爸不要他了吧？” “离婚啊，为什么离婚？” 孙宝奇想了想说：“我觉得是因为他爸爸的公司破产了，以后不能给他妈妈零用钱了，所以她妈妈要离婚。” “你胡说八道！”宋小萌抱着玩具盒子，怒气冲冲地站在孙宝奇的面前，使劲儿地把机器人砸过去。 孙宝奇被砸到了头，哇的一声哭出来。刘洋抡起拳头打到宋小萌的头：“孙宝奇给你玩具，你还打人，我揍你。” “我爸妈才没有离婚，他胡说八道。” 几个男孩子打在了一起，家长们见状赶快跑过来拉开他们，训斥自家的孩子。在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孙宝奇妈妈柔声对儿子说：“今天你是主人，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跟同学打架，太没有教养了。” 刘洋解释说：“阿姨，不是孙宝奇打架，是宋小萌先动手打人的，他拿玩具盒子砸孙宝奇。” 李欣烁也跟着符合：“我作证，孙宝奇一直也没动手，都是宋小萌。” 孙宝奇没办法，只好看向艾米米，脸上的表情为难极了。艾米米对着宋小萌说：“怎么回事啊？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 宋小萌见所有人都用谴责地目光看着他，气愤地大声说：“是孙宝奇先胡说八道的，谁让他说我爸妈，要是有人议论你们的爸妈，你们能忍吗？” “那也不能动手啊？” 一个妈妈率先发表意见。紧接着妈妈们也纷纷为主人家鸣不平。 “宋小萌你怎么这么暴力呢？” “下次别这样了啊！” ………. 宋小萌刚刚一直被刘洋和李欣烁围攻，身上挨了好几下打，现在都还特别疼。明明受了委屈还要被这么多人‘教育’，他磨着牙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之前孙宝奇邀请自己来生日会的时候态度特别真诚，宋小萌以为他是真心要和自己和好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坏。 艾米米刚要开口，就见宋小萌根本不顾及大家的目光，拿起桌上的一块蛋糕直接向孙宝奇的脸上扣去。孙宝奇没有留心被扣了一脸。宋小萌心想，反正我没有做错事，你们都说我，都偏向孙宝奇，那我只有自己替自己出气了。 一阵阵惊呼此起彼伏，刚刚和谐起来的气氛再次被点燃了，这回所有人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艾米米的身上。 第六十七章 土鳖就是土鳖 艾米米一阵头大，这种场合宋小萌闹这一出怎么都算是失礼，可越是这样她越相信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小寿星打架，索性‘厚着脸皮’问其他小朋友：“谁知的他们动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旁边传来小女生糯糯地声音：“孙宝奇他们几个说宋小萌的爸妈要离婚，然后被宋小萌听到了，他们就打了起来。” “离婚？” 艾米米大脑一阵轰鸣，侧过头看向儿子，在她与宋小萌的目光遇到的一瞬间，孩子的睫毛颤了颤，迅速闪开了。她可以确定宋小萌一定是看过自己微信了。永远不要低估小孩子的洞察力，尤其是父母的一举一动，以为隐瞒的很好，其实孩子早就受了影响。 刚刚无论是家长还是孩子都是小面积议论的，可现在所有的家长和孩子都知道了宋小萌的父母‘要离婚’这件事。宋小萌的脸涨得通红，之前只顾着愤怒跟孙宝奇干仗，可现在他八岁的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深深地恐惧。 原来爸妈离婚是这么的可怕，他迎着同学和家长们探究的目光，小小的肩膀都在发抖。本来他已经决定要做保护妈妈的男子汉，现在却只想掉眼泪。爸妈离婚这件事小朋友们都知道了，家长也知道了，很快所有人都要知道了，宋小萌突然觉得天都要塌了。 “妈妈！” 听着儿子求助的声音，看着儿子好像受伤害的小动物般的表情，艾米米的心被搅得一阵血肉模糊。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小时候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爸妈离婚时的情形。 那种恐惧仿佛一只怪兽蛰伏在内心的最深处，无论你多大年岁，再怎么修炼得一身铠甲刀枪不入，只要在你迷茫的时候，它都会窜出来狠咬一口。作为一个母亲，她不会再让孩子承受这样的痛楚，绝对不能。 “这是谁造的谣？” 艾米米板下脸，本来就气场强大的女人，让氛围再一次肃静下来。她环视四周，目光一个个从家长们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孙宝奇小朋友的身上。 “无论是谁造的谣，我现在当着所有人澄清，宋小萌的父母没有离婚，他们的感情很好，这样的话如果以后再让我听到，别怪我要追究责任。” 孙宝奇妈昂着头看向李慧丽妈妈，目光里既带着鼓励也带着威胁。李慧丽妈妈是多通透的一个人，知道孙宝奇妈妈这是要让她站队呢。 两个同学妈妈选择得罪谁在她的脑海中里飞快地思索着，不用费力地就做出了决定。宋小萌父母的工作情况摆在这儿，以后就算是想玩也玩不到一块去了，消费能力不一样，自然对孩子的要求也不一样。 而孙宝奇家就不一样，就单凭人家爸爸事业如此辉煌，以后若是有些事情总能用得上的。通过孩子结交一个有用的朋友，也算是替自家老公在事业上寻到助力了。 “是宋小萌自己说的啊！”李慧丽妈妈笑意盈盈地看着艾米米，“要不然别人哪能随便造这样的谣。我们听到了就觉得特别惊讶，也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宋小萌猛地睁大了眼睛，向李慧丽时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表情，甚至比方才跟孙宝奇他们打架的时候还要生气。他的手脚冰凉，嘴唇一撇眼泪落了下来。爸爸说男子汉不能当着别人掉眼泪，可他就是忍不住。 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李慧丽比孙宝奇还要讨厌。 李慧丽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她昨天都求妈妈了，今天老妈竟然还是背叛了自己。可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自己妈妈，可是她实在是太伤心了。 李慧丽哭着跑开了，宋小萌站在妈妈的身后，仰着头，却忍不住抹眼泪。 艾米米牵起儿子的手，握了握他的掌心，对李慧丽妈妈说：“我儿子跟你闺女说的吗？要不要问问李慧丽，当时是什么情况？” 听说要找自己的女儿对峙，李慧丽妈妈表情不淡定了。 “八岁的孩子可能连离婚是什么概念都不太懂，胡说两句小朋友就相信了。” 看到艾米米的态度，李慧丽妈妈当即决定沉默，该说的她已经说了，总不好真地彻底得罪人。 “可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艾米米却没有就此打住，“小萌一直拿李慧丽当好朋友，孩子们之间说一些悄悄话是常事，可被大人拿来八卦就不对了。” 李慧丽妈妈的表情更难看了，以前她觉得艾米米挺和善的却不想怼起人来，一点情面都不讲。 别的妈妈们赶快过来打圆场：“两口子闹矛盾很正常，不离婚最好啦。” “可不是，马上就过年了，咱们不说这个了。” 孙宝奇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小孩子的话不算数，一场误会，继续做游戏吧！” 见主人发话了，主持人过来调节气氛，专业能力果然不容置疑，很快气氛就重新happy起来。小孩子们很快又打成了一片，只是大人们却没法像刚才那么随意的热聊了。 李慧丽把妈妈拉到了一旁没人的地方，大声地问：“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说宋小萌的爸妈要离婚了？” “大人的事情你别管，今天是孙宝奇过生日，你老围在宋小萌身边干什么？” “你不讲信用，我以后什么秘密也不跟你说了。” 李慧丽妈妈皱着眉头说：“好莉莉，你得听妈妈的话，跟孙宝奇做朋友别和宋小萌走太近知道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交朋友也是有选择的，宋小萌和孙宝奇关系这么不好，你跟他做好朋友会吃亏的。” “我有自己选择交朋友的权利，我要把今天的事告诉爸爸，让他来评评理。” “你这孩子！” 李慧丽妈妈没办法只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向宋小萌跑了过去。要知道宋小萌在家也是小皇帝，第一次遭到孙宝奇‘背叛’的时候已经狠狠伤心了一回，万万没有想到李慧丽也是这样的人。 “宋小萌，我替我妈妈跟你说对不起。”李慧丽红着眼圈，内疚极了。 宋小萌心里还在生气，脸上却装作不在意地样子说：“昨天是我听错了，我爸妈根本没吵架，也没有想离婚。” 李慧丽真心的替宋小萌高兴：“我就说嘛，阿姨看起来那么漂亮，叔叔长得那么帅，你这么可爱，怎么会离婚呢？” “形容男生不要用可爱，要用酷。” “可是宋小萌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酷，就是特别可爱嘛。”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就像个宝宝！” 宋小萌更生气了，决定从今天起再也不理李慧丽了。 傍晚的时候，生日会接近了尾声。孙宝奇妈妈因为宋小萌欺负儿子的事情一直在胃痛，可在最后的时候，看到这么多家长和小朋友都围绕在自己和儿子身边，流露出崇拜和艳羡的目光后，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除了这个小插曲外，家长们也都看到了自家的实力，以后儿子在家长和小朋友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是宋小萌之流的孩子能望其项背的，也算报了之前的仇。而且只要过两年把成绩冲上来，那就是妥妥的富豪学霸啊，走到哪里不是大家巴结、追捧的对象？ 孙宝奇妈妈高贵得体的送完最后一批客人，转身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的赞美和感谢声，心情竟然彻底的好了起来。 策划公司已经把别墅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他们晚上也不要在这里住，开学的时候周一和周五为了方便孩子上学他们才住在市区，其余的时间都住在郊区更大的别墅里。 孙宝奇妈妈回卧室收拾东西，忽然惊悚地发现成套的首饰里，一对钻石耳坠不见了。这套首饰不仅价格高昂，而且是老公送给她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对她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更关键的是，如果老公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李慧丽妈妈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大半夜的被当成犯罪嫌疑犯，勒令在规定时间内来警察局报道。不仅是她，一起上过二楼主卧室的七八个妈妈都齐齐出现在了警察局。 孙宝奇妈妈一个劲儿地跟大家道歉，她说知道这样非常不合适，但是东西对自己来说太重要了，必须得找到，哪怕等找出真凶后挨家挨户的跟其他家长上门致歉也行。 警察叔叔一个一个人做了口录。每个人都指天盟誓说自己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缺德事。更有妈妈气愤之下从手机里拿出了自己全年的纳税单，表示自己一年光上税就这么多钱，还会稀罕人家的一对耳坠子？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能好好讲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也都逐渐失去了耐性。李慧丽的妈妈也开始心烦意乱，她家虽然比不上孙宝奇家土豪，可也绝对算得上是富裕家庭了，刚提的车子就一百多万，会在乎别人家的一对耳环？ 有一两个人开了口子，接下来大家纷纷效仿。有钱的不在乎钱，在钱上不显眼的也是公职人员，还有的是身居要职，地位绝非平头百姓。所以当财富和个人素养拿出来摆一摆时，显示每个人都没可能是小偷。 艾米米比大家来得晚。宋彦哲不在家，她接到电话后先把孩子送到了自己奶奶那儿才匆匆赶过来。宋小萌这几天特别敏感，本来她不想跟孩子说这件事的，可是想到回头其他孩子肯定也会知道，就干脆跟宋小萌说了实情。 去警察局这件事对孩子来说是非常可怕的，宋小萌很担心，让艾米米把爸爸叫回来一起去。艾米米当时心中苦笑，她根本联系不上宋彦哲，只好告诉孩子爸爸在加班，她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艾米米坐在警察局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浮现儿子脸上布满心事的小表情。在警察录口供的时候，孙宝奇妈妈想到艾米米是第一个离开二楼主卧室的，当时大家已经看完首饰好半天，她也没有立刻把首饰收起来，就放在了桌子上。之后艾米米就再也没和这几上楼的妈妈聊过。当时她说是去洗手间，可现在想起来，分明就是别有目的。 在座的这些都是人精，很快就接收到了孙宝奇妈妈的眼神，大家仔细一想，越想越觉得艾米米的嫌疑最大。毕竟和其他人相比，宋小萌的家庭现状最差的。妈妈刚失业，爸爸的公司也朝不保夕，欠着一堆房贷，难免会起别的心思。 孙宝奇妈妈打断警察的问话：“宋小萌妈妈，有一点你没有和警官说清楚。你从我家主卧室去完洗手间后做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回到主卧室去？” 警官本来很反感孙宝奇妈妈插话，但是在经过了她详细的叙述后，也问了艾米米同样的问题，毕竟细节越周祥，可供破案的线索就会越多。 艾米米平静地说：“我在给我先生发微信。” “怎么能证明你是在发微信？”自己儿子被抹蛋糕的情形又浮现在了脑海里，在孙宝奇妈妈心中几乎已经断定了艾米米就是小偷，她急吼吼地说，“还有你的微信能不能给警官看一下？” 艾米米微微皱眉，回到家里她跟宋小萌聊白天发生的事情，孩子承认自己偷看了妈妈的微信，所以她把今天给宋彦哲发的微信全部删除了。 其他的人看到艾米米不肯配合的表情，本能的就觉得这里面颇有问题，宋小萌的妈妈似乎嫌疑越来越大了。其他的人都可以用经济实力替自己辩解，只有艾米米对这方面只字不提，还有如果换做其他人，只要现在能洗清嫌疑，别说给警察看微信，就是让老公来当面作证也是可以的。 孙宝奇的妈妈这样想着，就随口说了出来：“要是不方便看微信，那就叫小萌爸爸来对峙一下，反正小萌妈妈你在主卧室的时候，我们都能确定耳坠还在。” 这话针对性太明显了，可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有重大嫌疑，其他人为了尽快离开这里自然就形成了战略统一联盟。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把矛头指向了艾米米。 还有几个人觉得在事情搞明白之前不应该这样怀疑别人，可因为人在其中，就算觉得对艾米米不公平也只是选择沉默。 方子健妈妈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警官会根据大家的口录进行客观分析和侦察，大家都先冷静一下。” 警局值班的崔副所长在艾米米表示没法提供微信证明后，和几个同事商议了一下。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艾米米偷了耳坠，但是现在在场的人都一致对艾米米产生了怀疑，那么让她提供能为自己洗脱嫌疑的证据也是案件的一大进展。 “艾女士，能不能请您的先生来警局协助一下调查？” 艾米米颇为无奈，来的路上她已经给宋彦哲打了好几次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微信也一直没有回复过。如果不是还没有到24小时，她都想要报警了。 孙宝奇的妈妈看到艾米米迟迟没有反应，忽然警觉地说：“你不是说你跟老公没有打离婚吗？如果是你说谎，我儿子生日当天被打这笔帐，我也得跟你算清楚。” 孙宝奇妈妈越想越生气：“我就说嘛，孩子交朋友也要慎重，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家里领的，没规矩、没教养，在小主人生日会上打架，走时还偷东西，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土鳖就是土鳖！” 赤果果的人生攻击！ 艾米米气得脸色发白，可是手机的提示音里再次传来对方关机的声音，担心、愤怒、无助，各种情绪交替袭来，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 第六十八章 白头到老 第六十七章 艾米米气得脸色发白，可是手机的提示音里再次传来对方关机的声音：担心、愤怒、无助，各种情绪交替袭来，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 本来孙宝奇妈妈的话在大家心目中只是一个猜测，可这时所有人都有了一种感觉，宋小萌家确实出了大问题，不仅仅爸妈双双在工作中遇到了障碍，而且感情也出现了问题，也许真的是在打离婚，偷拿耳坠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她宋小萌的妈妈啊。 艾米米见状苦笑，孩子的世界里被霸凌、成人的世界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都是一样容易的事情。 宋彦哲坐在河边的台阶上。春节前夕河两岸的景观灯光全部开启，金碧辉煌的七星级酒店耸立在对岸。现代化的国际化大都市像百变的巨人，充满了魅惑与力量。他坐在这里已经有几个小时了，浑身被冷风吹透却一点也不想离开。 手机已经整整关机一天了，他拒绝和外界联系，拒绝听到一切熟悉的声音。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却刹那间感到全世界都紧紧闭上了大门。 前方的世界他进不去，他的世界也拒绝别人进来。仿佛全世界都只是幻化，宇宙大地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实的，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甚至迷茫自己到底是谁？眼前明明是不夜城，可他眼底总是在瞬间看到一切变成了黑暗。 “嘿，你都坐这么久了，是想跳下去吗？” 旁边的一个流浪汉笑呵呵地看着宋彦哲，他在这里时间最长了，什么人、什么表情坐在这台阶上想做什么，都能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跳下去？ 宋彦哲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可猛然听到这三个字，身体的温度立刻消失了，手心像冒出流水般的冷汗来，那幽深的河底像有魔力一样召唤着让他跳下去。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下意识的咬住嘴唇。这一个微小的动作牵扯了嘴角的伤口，让他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耳边不自觉响起了艾米米艾米米霸道又孩子气的话。 “反正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就算你再躲着我，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缠着你。” “疼吧？留下我的标记，记得早点回家。你老爸老妈儿子都在我手里呢再胡思乱想，我要你好看！” 宋彦哲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回想起艾米米生跟自己生气发飙时的样子，那只怒胆雄狮从来都是说得出就做得到。自己退房后就一直关机，在这期间她一定到处找他，不知道要怎么担心，等到见面时她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艾米米未知的彪悍，成功的将宋先生拉回了现实，他使劲儿地跺了跺冻僵的脚，扭了扭将要不会动的脖子，下意识地回避着刚刚那一瞬间，心底冒出来的可怕的想法。他同时又本能地去想更多艾米米跟自己说过的话。 “宋彦哲，还记得我们试一次接吻吗？还记得我们一起租房子置办家当的情形吗？还记得我们买第一套新房子；一起有了生平第一辆汽车；一起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一起生平第一次出国；一起迎接儿子降生……” “现在又一起辞掉了已经厌倦的工作，难道这不算是我们在一起的一次人生的新体验吗？” “你难道没有觉得很有趣、很刺激？” “我仔细想过了好多次，就算过去我们固然有错，但是人生不就是不断前行又不断总结的过程吗？更何况我不认为咱们真的错了，人生在世本来就是要先自立再谈理想，现在我们终于完成了物质积累的初试阶段，为什么不能慢下前进的脚步，来好好想想未来？” 宋彦哲的脑海里仿佛有两股力量在进行殊死搏斗。渐渐地眼前里全是艾米米失忆后才有的、充满孩子气的、娇俏的还有发自内心自信的表情。 他当然记得两个人一起经历的每一个第一次，如果说之前很多事情都已经被他遗忘了，那么经历了艾米米失忆之旅后，所有的一切都近在眼前。 “你知道吗？我从高一的时候就很崇拜你。崇拜你冷峻的外表下有一颗侠义的心，崇拜你鹤立独行坚持己见，更崇拜你心怀梦想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这个世界。” “宋彦哲，你现在正在变回我最初喜欢的样子，我们未来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幸福的。” 宋彦哲的眼底隐隐闪烁着泪光，他下意识的摸出手机，轻轻地点开了开机键。不多时，艾米米的微信像雨点一样一条条地传送过来。每一句话都像一股暖流滋养着他冰寒的心，又想一串串音符传递来充满力量的旋律。他不能成为被金钱驱使的行尸走肉，他从小的愿望是要改变这个世界。 宋彦哲又想到了艾米米失忆时无助的样子…… 忽然他脑海中的黑暗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漫天的阳光照耀进来。在这个世界上他不是一个人，他们还有温暖的家。他所求的不是她永远貌美如花，她也不是求他飞黄腾达。 幸福的生活终其一生不过是他们彼此拥有。 为了让她过上好的生活而选择离婚，这是多么的可笑？ 一份没有前途的工作丢掉正好，他年少时的理想是去改变这个世界，绝不是金钱的奴隶，比起刚刚毕业的年轻人，他更有资本凭心意去勾画未来。 “宋彦哲，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从来都不怕过苦日子。而现在我们的物质生活比从前不知道要好了多少，现在去离婚，你难道不是有神经病吗？” 旁边流浪汉传来呵呵的笑声：“这大冷天的有家不回，坐在这里吹冷风、想跳河，神经病吧？” 宋彦哲使劲儿地甩甩头，眼前又恢复了大新港国际大都市的耀眼风姿，河面上灯光闪烁，波光粼粼，所有的黑暗消失不见了。他一直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整个人身上的郁结渐渐消散，似乎加在他身上的枷锁终于碎裂。他终于那条黑暗不见尽头的死胡同走了出来，重获光明。 “shit！”一向斯文的宋先生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并在心底鄙视了自己一万遍。 北风再次兜头盖脸地刮过来，在流浪汉嘲讽的笑声中，宋彦哲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次辞职，从决定到实施至今一共不过三天。此时任是谁也无法相信这短短的三天里，依旧是风度翩翩一身精英气质的宋先生竟然历经了一次生死。 微信因为延迟又一阵雨点般的发来提示音，宋彦哲低下头再次看到微信里的内容时脸色突然就变了，猛然站了起来，大步向前跑去。 警察局里众人的反应艾米米都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平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而且时间已经越来越晚了，心浮气躁是难免的，只是对孙宝奇妈妈她却有些话不得不说。 “孙宝奇妈妈，你怎么能确定你的首饰丢了，而且小偷就是我们这些家长中的一个？要我说，当时那么多人，有策划公司的工作人员，有主持人，有你家的保姆，谁都有可能在我们离开你们主卧室的时候潜入，进行犯罪行为。” 相比较大家的义愤填膺，急于证明，方子健妈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我觉得小萌妈妈的话有道理！” 艾米米感激地看了方子健妈妈一眼。方子健妈妈冲艾米米点点头，表示自己认可她的想法。炙热的气氛冷却了一些，大家开始思考方子健妈妈的话。 艾米米接着说：“还有现场有那么多八九岁的小朋友，大人眼里贵重的东西在孩子眼中或许还不如一根棒棒糖，说不定哪个宝宝误入了二楼的主卧室，一时顽皮拿走了，这也叫偷吗？又或者小孩子只是拿着玩，不小心扔在什么地方了，上厕所掉进马桶里冲走了，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孙宝奇妈妈不仅丢了首饰还影响了美容觉的时间，简直都要烦死了：“你别狡辩了，如果真是孩子拿的，那也肯定是宋小萌，八成就是你教的。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在座的除了警察叔叔、警察阿姨都是孩子妈妈，平时再标榜自己孩子受的是精英教育，可也知道关上门熊孩子是什么模样，艾米米说的这种情况是再正常不过了。孙宝奇妈妈的话实在是太偏激了。 得不到回应，孙宝奇妈妈更气愤了。艾米米却没有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冷笑说：“要我说，今天半夜警察局一游，最该负责人的就是孙宝奇妈妈你。” “你说什么？我丢了贵重的首饰，我是受害者。” “如果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今天的生日会有这么多人参加、又是请到家里，主人肯定是要将易碎品和贵重物提前收拾好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可是像你这样，把贵重物品随意拿给人看，随意摆放在显眼的位置上，炫富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却要大家承担丢东西的后果，你说罪魁祸首是不是你？” 大家之前谁也不知道艾米米的口才竟然这么好，言简意赅直接说出了重点。 “从幼儿园到小学给孩子开生日会的家长有很多，大家都是在酒店或者包下咖啡厅、蛋糕房这样的地方。只有你非要选在家里，请的客人里面有很多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之前为什么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孙宝奇妈妈哪里是女高管、辩论会冠军的对手，一时语塞。 “因为你根本就没想尊重大家！” “…….” “因为你觉得无论出了什么问题都是别人的错，在你眼里颜值就是正义，金钱就是真理。尊重和事实还不如放屁！” “你怎么这么粗俗啊？”孙宝奇妈妈被要怼哭了。 所有人都傻了，刚刚艾米米心不在焉的时候被大家围攻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转眼恢复了战斗力后，逻辑清晰、句句占理，根本就让人难以反驳。 “一个没收入、没老公的女人，想教训我，你有资格吗？” 孙宝奇妈妈冷笑，从心底把艾米米鄙夷到了脚底。一个工作时要努力挣命、辞职后只能实现菜市场自由的女人都不配给自己擦鞋。 就在这时，警局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谁说她没老公？” 孙宝奇妈妈看到大门内出现的帅气男人，她愣了一下，随即说，“我给我先生打电话！” 宋彦哲冷冷地说：“你先生我已经联系上了，他现在要和所长说话。” 值班的所长接过宋彦哲的手机，过了一会儿对孙宝奇妈妈说：“夏女士，你先生说丢失的耳坠已经在家中找到了，请您马上销案。” 孙宝奇妈妈的红白交替，先是根本就不相信，亲自又打电话给家里确认，最后被老公在电话里狠狠训斥后才不得不匆匆办了销案手续。众人早已筋疲力尽，孙宝奇妈妈更是转身就要离开。 宋彦哲一步挡在她的面前，不容置疑地说：“跟我太太道歉，马上！” 孙宝奇妈妈不自然地笑了笑：“宋先生，听你儿子说你们不是要离婚了吗，看来不是真的啊？” “当然不是真的，我和我太太会白头到老，三生三世。你多虑了！” 第六十九章 雪地红灯笼 孙宝奇妈妈心里别提多怨怼自己的丈夫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自己太太面子，还要给艾米米这种女人道歉！她还不是怕他知道自己丢了结婚纪念日的礼物生气才兴师动众的跑警局来，而他却完全不考虑她的心里感受。再看看艾米米的老公，眼底呵护妻子的目光，别提多刺眼了。 孙宝奇妈妈深深地咽下一口气和其他的家长们致歉，低着嗓音柔声说改天请大家吃饭。最后才走到艾米米的跟前挤出一个假笑说了句对不起啊，然后踩着五寸高的高跟鞋很有‘气质’地离开了。 方子健妈妈带头走过来对宋彦哲说：“小萌爸爸，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想办法，我们说不定明早也走不了。” “客气了！”宋彦哲礼貌的点头。 其他的家长也纷纷赶过来致谢，不知是谁开口先和艾米米说了一声对不起，紧接着大家便纷纷走过来致歉。 宋彦哲看着她们，知道艾米米此时一定不想说什么应酬的话，跟大家简单道别，拉着她先行离开了。 这几天的气温是全冬天最低的，此时凌晨两点多钟也是冬夜最冷的时候，天空中稀稀朗朗地飘着雪粒子，两个人沉默着牵手向前都感受到了新港冬夜的寒冷。 艾米米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宋彦哲看着她既内疚又心疼，雪越下越大了，前方巨大的红灯笼下，他停住了脚步，解下脖子上的长围巾围住了艾米米。 “别生气了，是老公不好！” 一路沉默的艾米米终于抬起了头，一双又圆又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可怜，偏偏她微微斜着眼角，紧紧抿着嘴唇，只倔强得看着他一言不发。 宋彦哲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柔声说：“你想怎么出气都行！” 艾米米的眼圈涌上雾气，长长的睫毛煽动间透着羸弱，宋彦哲的心都要碎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被咬破的嘴角上又狠狠地咬了一口，一颗小虎牙几乎要嵌入到他的皮肤里。 艾米米是真的很生气，刚才孙宝奇妈妈没有真正气到她，可是这个男人让她在整整一天里魂不守舍、备受煎熬。她艾米米从来就是言出必行，她要狠狠地报复他。可是宋先生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痛一样，下一秒她的唇舌全部被他包围。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这样激烈的吻让艾米米一阵心悸，她轻颤着承受他的爱与倾诉，睫毛下的泪水悄然滑落。 第七十章 感恩 凌晨四点多，宋小萌小朋友睁开了眼睛看到爸爸睡在了自己的身边，妈妈在爸爸的另一侧枕着爸爸的胳膊正睡得香甜。经历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后，他一直都觉得忐忑不安，看到这一幕， 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又眨，为了不让眼前的梦境消失，他把脑袋枕在老爸的另一只胳膊上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宋彦哲在儿子枕过来的时候也睁开了眼睛，外面隐隐传来炮竹的声响，春节马上就到了，心的一年开始了。 这是宋小萌有记忆开始，全家过得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春节。除了像往年一样去各位亲戚家外，爸爸妈妈还带他去见了世面。他记得以前每次旅行，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爸妈都会在准备行李的时候跟他发一通牢骚，说自己牺牲了工作和休息时间带他出去走走，就是为了见世面。 宋小萌记得那时他们下了飞机就会租一辆车，然后由爸爸开着去五星级酒店，三个人再去当地的5a级景点，去最有名的馆子吃饭，一切都是为了让他睁眼看世界，长长见识。行程中，妈妈会没完没了的讲电话，爸爸会在酒店里加班到深夜。可是这个小长假，爸妈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安排旅程了。 经历过失忆的艾米米，觉得自己的童年近在眼前。自己小时候家里的条件很拮据，和同龄人比起来，很多东西她都没有，所以等有了孩子以后，她就想尽自己所能给他最好的生活，其实也是想要去圆自己童年时梦。甚至还会因为给不了更富有的家庭给与孩子的生活水平而感到惭愧和内疚。 所以一直以来，宋小萌知道自己家虽然比不上很多有钱人的家，但是生活还是很富足的。所谓的旅行对这位小朋友来说不过是吃最好的、玩最贵的、住最舒服的，宋小萌看到的世界永远是一片繁花似锦，人人过可得都是这样的生活，一切享受对他来说都是理所应当。 可艾米米知道，生活并非如此。她和宋彦哲现在拥有的生活水平靠的是多年来不懈的努力，宋小萌眼中的世界并非最真实的。 如果不做点什么，宋小萌似乎永远也不会看到父母奋斗的艰辛，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每个人生来的际遇不同，更不会懂得感恩。或许在他童年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用钱去衡量一切的价值观，只到享乐的痛快，忽略奋斗的美好。 艾米米现在虽然已经彻底恢复了记忆，但是失忆那段时间里看到自己生活的现状虽然有惊喜的地方，也实在是有很多触目惊心的地方，最令人担心地就是宋小萌的教育。她有种感觉，虽然宋小萌非常善良，但是没怎么继承自己和宋彦哲的优点，反而把两个人身上的缺点全都发扬光大了。 所以这次春节小长假，她和宋彦哲商量没有带孩子去逛庙会、看花灯也没有去外地旅行…这一次他们两个人带孩子见世面的方式和以往完全不同。不仅是孩子，艾米米觉得自己和宋彦哲也应该去不同的地方走一走。 在这个国际大都市里，每天有太多像自己和宋彦哲这样忙忙碌碌的人们，总是努力的不停歇奔向一个又一个的目标，却忘记了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什么又是最重要的东西，每天都努力拼搏，只为了让生活更幸福一点，但却不自觉地陷入焦虑之中，不知道到什么才是是幸福的真正意义！ 艾米米一家三口生平第一次来到儿童福利院。本来是想教育宋小萌的，但是没想到自己和宋彦哲才是最被震撼的那两只。 福利院里特殊孩子的年龄在4到15岁。大都是脑瘫、心脏病、听障、智障、自闭症，唐氏综合症等多种残障儿童。 看到他们，艾米米才知道什么是最大的财富？ 健康就是最大的财富！ 在去之前艾米米联系负责接待的老师。老师表示小朋友和家长的爱心就是最好的礼物，如果想要带礼物的话，书籍和小零食之类的就很好。到了接待处，三个人把手中的物品交给老师，就连一只铅笔也会被详细的登记在册，后面写的是捐赠人的名字。 之前宋小萌的风格是自己的东西特别舍不得给别人，可是再贵的东西到了自己手里却一点也不懂得珍惜。礼物都是宋小萌用自己的压岁钱买的，买的时候特别不情愿，可是当他看到自己之前那么多捐赠人的名单时，有点反悔了。 宋小萌指着另一本册子说：“老师这是什么？” 接待老师耐心地说：“这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企业家和爱心人士为福利院捐款记录。” “他们不捐饼干和铅笔吗？”宋小萌眨着大眼睛问道。 “是啊！” 在通往教室的路上，艾米米告诉儿子：“我们中国人有句话，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当你没有能力的时候要养成洁身自好的好品质、提高自己奋发图强，当你有能力的时候不要光顾着自己享受，要知道回馈社会，关心公益事业，捐助公益事业、甚至造福百姓，造福国家和世界。刚才那些爱心人士就是在自己成功后修建福利院，帮助别人的。 宋小萌撇撇嘴表示完全不理解。来之前，他在网上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福利院的照片，所以对这个地方，他觉得很神秘。可是真正走到教室里的时候，宋小萌站在了原地，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这和自己上学的教室不一样，更没有培训机构的装修高档，虽然也是窗明几净，配备着空调，可空气里还有一股怪味儿。 “好臭啊！” 教室里还有几个家庭组团来参观，听到宋小萌的惊呼声，几个小朋友都用奇怪的眼神儿看着他。 宋小萌的脸噌就红了，他想解释自己真不是嫌弃这些小朋友们，他只是没忍住。以前就算有人当面说他没教养，他也不会感到内疚，一般都会说回去甚至打架，可是这个时候看到教室里这些特殊的小朋友，他真心的感到惭愧。 这里的小朋友们上课的教室还有宿舍与卫生间是连在一起的。此时有的孩子在宿舍里玩有的在教室里画画，有的坐在老师的身边吃东西。他们有的不会讲话，有的四肢不全，有的目光空洞，只一个劲儿的发出呵呵的笑声。 宋小萌开始挺害怕的，可是他看到窗前坐着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他眼睛大大的，皮肤特别白比自己看上去还要帅气很多。 “妈妈，他看上去好像不开心。” “为什么？”艾米米轻声地问。 小孩子和小孩子和小动物与小动物之间一样，都有着难以解释的默契，宋小萌认真地对妈妈说：“我觉得他一定是因为没有朋友，太孤单了。” “那你愿意跟他做朋友吗？”艾米米试探着问。 宋小萌想到自己上学期成绩差、纪律不好又被孙宝奇带头排斥时的情形，仿佛跟这个小朋友一样孤单，他认真的点点头。 “我愿意！” “那你去跟他握握手吧！”艾米米鼓励儿子，“不要害怕，你能懂得他的孤独，他也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善意。” 宋小萌又回头看向爸爸。宋彦哲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牵着他的手走到了窗前。男孩对到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怔住了，宋小萌鼓足勇气去碰了一下他手。 小男孩的手颤了一下，宋小萌看到他终于有反应了，大胆的握住他的手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男孩的嘴里发出一连串宋小萌听不懂的声音，他的眉头就要皱起，发现小男孩突然冲他笑了，然后也握住了他的手。 宋小萌开心的蹦起来：“爸爸，我是不是他第一个朋友啊？他以后也有朋友了，不会再被欺负了。” 艾米米鼻子一酸，看来同学之间发生的事情对儿子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但是她也能看到宋小萌这个时候发自内心的愉快。 男孩笑着笑着目光落在了宋小萌背着的挎包，拉锁拉开露出一袋袋小食品的脑袋，他指着它们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你想要吃东西？” 宋小萌把书包里的小零食还有面包什么的一件件拿出来，小男孩刚拿了块巧克力，周围的孩子就都被零食吸引过来了。一个口齿还算清晰的小姐姐说：“慢慢吃，留着以后吃！” 小孩子们根本不听话，吃东西的时候连包装袋也放进了嘴巴里，老师们发现了赶忙过来维持秩序，耐心和蔼的让他们先放下手里的食物，有的孩子就因此生气的哭了起来，有的还偷偷往衣服里面藏。 宋小萌看到这一幕，心里酸酸地，不过是一些最普通的零食，这些小朋友们都像见到宝贝一样。他轻声地对宋彦哲说：“爸爸，以后我还要来，我要把自己最喜欢的零食跟大家一起分享。” “好，爸爸以后还带你来！” 老师带着参观的人们走到儿童福利院的大厅里，一些孩子正在做康复训练，配乐是一首《感恩的心》 宋小萌看着看着抬头问宋彦哲：“爸爸，歌词里唱，感恩的心，感谢命运。可是他们这么都被爸妈遗弃了，连零食都不能总吃到，为很么还要感恩，为什么还要感恩命运？命运难道不是对他们很不公平吗？” 宋彦哲惊讶地看着宋小萌，完全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年幼不懂事的儿子竟然会提了这样一个问题。 很多前尘往事在心头游走，宋先生想了好一会儿，认真地看着儿子的眼睛说：“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生活里总能遇到真心帮助自己的人。比如这里的小朋友们遇到了照顾他们的老师，还有捐款的叔叔阿姨，还有主动跟他们做朋友送零食的你。所以要感恩大家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爸爸我以后也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用这些钱去帮助别人。” 宋彦哲笑着点点头，难掩心头的震撼。宋小萌抬起头对爸爸说：“爸爸，以后你和妈妈也要努力，努力去帮助更多的人。” “好！” 春节期间除了没有安排享受型旅游，把看世界改成了去福利院外，宋小萌还发现即便是爸妈不忙时，也不会一边催促他写作业一边自己玩手机。 空闲的时候，妈妈会特别努力地学英语，而爸爸会拿出积了厚厚一层灰的世界名著来读。宋小萌问爸爸为什么喜欢读这些跟赚钱无关的书了，得到的回答是这些书可以滋养心灵。甚至妈妈在主阳台开辟了一间画室，有兴致的时候就会坐在画架前画画。每当这个时候，宋小萌也会背着自己的画家到阳台上，坐在艾米米的身边，一起涂涂画画。 大年初六的上午，母子俩正在画室里画画，对讲机传来声音，宋彦哲的表叔出现在了画面里，宋彦哲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宋彦哲的父亲兄弟三人，只有他少时考上了新港的一所师专，后来就留在新港当了老师。小表叔是宋彦哲二爷家的孩子，也爷爷去世后，二爷一家没少帮衬自己留在农村的两个叔叔，而自己父亲在新港念书时，二爷也经常寄东西过来。 这次二堂叔来依然老远背了很多农村的特产来，同时也带来了一家六口的恳求。二堂弟是二爷唯一的孙子，去年结婚后得了一个大胖小子，却生下来就患了先天性心脏病。现在人在新港医院里等着排期做手术。而堂弟这个小侄子手术费要十万块钱，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凑上。 “现在农村结婚也要有两层的小楼，十几万的汽车，否则只能当光棍老大都娶不上媳妇，里里外外花了好几十万，还借了十来万的帐。本来是想着今年我和你弟弟出去打工尽早还上大伙的钱，没想到孩子生下来又得了这样的病。”二堂叔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 “二叔你别伤心，喝点水。”艾米米倒了茶过来。宋小萌睁着溜圆的眼睛坐在爸爸身旁，听着大人说事。 二堂叔羞愧难当：“大过年的给你们添堵不应该，不应该。可这个节骨眼上，别人也都借不出来了，就想着你们两口子在老宋家最有出息，看看能不能帮帮二叔，救救这孩子？以后我们全家一定报答你们两口子的大恩大德。” 艾米米心里百感交集，除了自己之外，两边的亲人谁也不知道宋彦哲辞职了。在外人眼中他们依旧是光鲜亮丽的精英夫妻，住着豪宅、开着豪车。甚至在很多亲戚的眼中，他们是最高生活水平的代表。之前完全不能想到他们的生活压力，现在更不会知道他们其实是两只名副其实的失业狗。 不过艾米米对这二堂叔一家也是有印象的，老两口人很实在，但是只凭着血缘关系来分，已经算不上近亲了。可这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借钱，这是一条活脱脱等待救治的小生命。 第七十一章 回报 宋小萌想起儿童福利院里的那些小朋友，很多都是因为小时生病没有及时医治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一听小婴儿会有生命危险，更是害怕极了。 “爸爸，妈妈，咱们救救他吧！” 宋小萌转过头对二堂叔说：“堂爷爷，要多少钱才能救小弟弟？” 二堂叔不好意思地看着孩子，低着脑袋闷声说：“要十二万，现在凑了四万，还差八万。” “爸爸，妈妈才八万块，你快帮帮他们吧，我的压岁钱有多少，全都给小弟弟治病行吗？”八岁的宋小萌对钱没有太多的概念，他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就有好几万，爸爸妈妈帮这个小忙，不是大问题。” 宋彦哲刚要说话，这时他和艾米米的手机竟然同时响起了，在偌大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让人心里狠狠一跳。 艾米米拿起手机，看到显示着二婶的名字，皱皱眉头接听. “米米呀，你奶奶心脏病发作现在正在救护车上，马上就到总医院了，你赶紧来啊。” 艾米米听着二婶焦急的声音，拿着手机的手在不住地发抖，声音变得支离破碎：“我马上到，马上就到。” “你快点吧，别忘了带钱啊！要不然你把钱打给我吧，省得办手续什么时，万一你没到，耽误事。” “那我先给你微信转一万。”艾米米拿着手机点了好几次微信的图标，都没点打开。 “一万怎么够，你多打点啊，怎么也得打五万吧？” 艾米米突然想起总医院离自己家很近，说不定救护车还没到，自己就已经到了，赶紧去拿外套和皮包准备出门。一边的宋彦哲也挂了二叔的电话，简单的跟自己的二堂叔说了一下情况，直奔医院。 刚巧二堂叔的小孙子也在总医院的儿科里正好顺路。宋小萌听说太姥姥也进医院了，没等妈妈发话，就自己找到了衣服穿好等在门口。 他们到了总医院的时候，奶奶的救护车也刚刚到。宋彦哲跑着去办手续，艾米米扶着移动病床一路赶至抢救室。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一分一秒都像是在艾米米的心头剜上一刀。宋小萌拉着妈妈的手问：“妈妈，太姥姥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最疼小萌了，舍不得小萌伤心。” 艾米米的眼圈红了，冲着儿子点点头，把身体靠在另一侧丈夫的身上，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宋彦哲的腰。 宋彦哲的额头上都是汗水，这时也只能轻声地安慰妻子：“奶奶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二婶和二叔坐在他们对面。二婶絮絮叨叨地说：“你爸不在新港，你奶奶常年就靠我和你二叔，这次要不是我们跟着一起过年，想起来就后怕。” “二叔二婶，谢谢你们！”艾米米由衷地感谢。 “谢什么？那是我亲妈！”二叔烦躁地说。 二婶瞪了二叔一眼，板着脸说：“你不用谢我们，对大辉好一点就行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奶奶终于脱离了危险。医生说老人家是因为心瓣膜损坏引起的反流心衰，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换瓣膜手术，请家属尽快商量，否则病情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 艾米米问医生，奶奶年事已高，做这样的大手术会不会有危险，能不能保守治疗。医生表示老人家过去的一年中一直在做保守治疗，现在病情已经发展到了极度危险的状态，做手术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艾奶奶从抢救室出来后便被推进了icu，艾米米趁着不能探视期间去资费处了解手术的费用，整体大约需要20万左右，最早的排期是半个月后。刚刚医生的话二叔也听得清清楚楚，老人虽然岁数大了，但是换瓣膜是唯一保命的办法，他自然希望做这个手术。 二婶皱着眉头说：“20万？赶紧给大哥打电话，这些年老娘都是我们照顾的，现在也该他出钱出力了。大辉这正在结婚的节骨眼上，我们可没钱。” 艾米米坐在icu附近的休息椅上，静静地听着这两口子打嘴架。奶奶一生耿直，不但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儿女孙辈上，就连邻居同事也是能帮就帮、默默奉献，从来没有麻烦过任何人。 二叔二婶是长辈，她作为晚辈本不该过多评论，可她实在想为奶奶证明一下。这么多年，他们一家三口除了蹭吃蹭喝、借钱不还，实在是没有付出过什么，都是奶奶在照顾他们。小姑虽然很孝顺，但是丈夫家却是老传统，觉得嫁出去的女儿不该为娘家付出太多，所以也只是有空时去看看奶奶而已。至于自己的父亲，从他和母亲离婚后，就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后来弟弟考上了南方的大学，他们一家就离开了新港，好几年才会回来一趟。听说弟弟在准备出国留学，在这个时候找爸爸要钱，结果可想而知。奶奶一辈子都在为别人，奉献了一辈子到老做手术还要看人脸色，找儿女要小钱吗？艾米米绝不允许。 宋小萌小朋友在椅子上睡着了，艾米米对宋彦哲说:“老公，奶奶暂时没事了，你带着小萌回家吧。我在这儿守着，有事给你打电话。别跟咱爸咱妈说，免得他们担心。” 宋彦哲在艾米米的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奶奶的手术费不用别人，我刚刚在住院卡里冲了十万块，剩下的明天咱们在补上。” 艾米米抬起头，睫毛立刻被眼底的水雾打湿了。宋彦哲抬手捧起艾米米的脸，把脸上的泪痕才擦干。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也不会忘记在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这个姑娘就已经立志要让奶奶过上好的生活。现在在老人生死一线的时候，别说二十万块钱，就是倾其所有他也不会让她未来心怀遗憾。 第二天早上，宋彦哲把孩子送到了奶奶家，一早来医院跟艾米米汇合。两人去楼下住院部充钱，远远地看到了二堂叔拎着一个大袋子站在楼梯口，似乎是在等他们。宋先生有些愧疚，昨天奶奶的事太突然了，以至于同在一个医院都没来得及去看一下那孩子。 “二叔，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去病房找你，你在等在这儿干吗，怪冷的！” 二堂叔把手里的大袋子递给宋彦哲，搓搓手说：“昨天老太太的事我都听说了，心脏里换零件得花老多钱了，昨天那事我们自己想办法，你跟你媳妇就别惦记了。这里我让你弟昨天从老家背来的土鸡蛋，都是自家攒的，比外面的有营养。” 宋彦哲的二堂叔论起年龄也不过是五十来岁，看上去却比新港很多这个年纪的老人沧桑很多。虽然儿子也已经二十多岁了，可是他却依然是家里的顶梁柱，除了过年其他时间都在外面做苦力。艾米米接过宋彦哲手里的鸡蛋说：“二叔，您跟我们一起下楼办手续吧，顺便也把孩子的手术费充了。” 二堂叔傻了，杵在了原地只看着宋彦哲。宋先生望着二堂叔两鬓的白发，暗自里握紧了艾米米的手。 “救孩子要紧，您求到了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二堂叔双腿一弯就要给他们夫妻俩儿跪下，宋彦哲一把扶住他。 “二叔，你这是干什么？” 二堂叔哭着说：“大哲啊，二叔谢谢你们夫妻俩儿。你们两口子是我孙子的救命恩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二婶早早就等在一楼的收费处。她就是想看看这有钱的两口子到底给婆婆充多少钱，这手术到底做不做。如果艾米米直接充够了手术费，说明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到时自己跟老头和儿子在人前好好伺候老太太，好好表现表现，再向艾米米两口子借房子时，他们总不能再好意思拒绝了吧？ 可艾二婶怎么也没想到，这两口子不仅给老太太充够了手术费，还给一个乡巴佬充了十万，她撇撇嘴，想借房子的念头更理直气壮了。 宋彦哲和艾米米回到icu门前，距离上午的探视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坐在休息椅上静静地等待。艾二婶走过来坐在艾米米的身边，脸上和颜悦色的表情，让艾米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刚给你小姑打完电话了，她知道你刚刚交完了手术费，应该下午就从外地婆婆家赶回来了。” 艾米米点点头，做手术的时候多个亲人在是最好不过的了。 艾二婶说：“米米啊，刚刚那个人是彦哲家的亲戚吧？你们俩儿一口气就给这么个远方亲戚充了十万块，真是有钱人。” 艾米米说：“他家孩子等着救命，没有人能借到钱，求到我们身上，不能见死不救。” “二婶从小就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能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一定不会不帮从小照顾你的二叔二婶，还有跟你一起长大的弟弟。” 艾米米低着头不吭声。 艾二婶直接开门见山：“你亲二叔也等着你救命呢，再没房子你大辉弟弟就要打光棍儿了。你就看在你奶奶将来还得指着我们照顾的份儿上，把房子借给我们吧。要不然我就直接让大辉在你奶奶的房子结婚。你看哪个好？” 艾米米的暴脾气最烦就是受人威胁。 “首先，刚刚我们借给人家的钱为的是救一个孩子的生命。而你们要借房子为的是虚荣心和不劳而获，这两者性质完全不同，我绝不会同意。其次，奶奶的房子是包括你在内她老人家三个儿女的需要考虑的事情，不用征求我的意见，当初虽然是我出的钱，但我从没想着继承一分。你大可以跟我爸还有我小姑商量，他们若是同意，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再有，我自己的奶奶我自己照顾，你们愿意尽孝那是为自己的心，不愿意尽孝我一个人都能办了，根本不用威胁我，我艾米米从来不受威胁。” 艾二婶当时气结，老大是个暴脾气，艾米米的继母更不是善茬儿，还有一个品学兼优在南方重点大学念书的孙子。当初那女人就警告过大家，要是谁想独吞老太太的房产，法院见。还有那个小姑子，本身跟她和大辉爸爸的关系就特别不好，要是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也会爆炸。 艾米米见二婶怂了，更直接说：“还是那句话，大辉这么年轻，只要肯奋斗什么都会有的，我家的房子你们就别惦记了，马上就卖了。” 卖了？ 二婶瞪大了眼睛，本来想说那卖了把钱给我们也行啊，可探视时间到了，艾米米冲过二叔直接进了icu。 艾奶奶刚强了一辈子，但是在icu这半天还是挺害怕的。看见孙女进来终于看到了主心骨，流着泪说不想一个人在这儿。艾米米像哄孩子似的安慰了好一会儿，艾奶奶才平静下来。艾米米说自己就在门外，有什么事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让老人家不要害怕。艾奶奶知道自己需要做手术这件事，理智渐渐回归。去年她就知道手术需要20万，本能地抗拒到现在。而且这么大年纪了，她也害怕自己做了手术也好不了，反而给孙女造成负担。 艾米米对老太太说：“奶奶，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 “奶奶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你工作这么辛苦，奶奶舍不得花你的钱。” 艾米米摇摇头：“奶奶，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为什么过去的十几年我都拼命地赚钱然后不停地花钱，可是幸福感却很低。昨天我看到您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感觉，如果过去十几年的奋斗成果能让您好起来，我一定会很幸福，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傻孩子！” “奶奶，我不傻。您从小节衣缩食把我养大您觉得幸福吗？” 艾奶奶点点头。 艾米米说：“您那时不顾大家反对，一定要抚养我，供我念大学，您觉得那样很幸福。现在也是该我回报您的时候了。我从16岁一直到现在35岁，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早上能给您交上手术费，那时我觉得这就是我十几年奋斗的全部意义。所以您一定要好起来，多陪我几年，这是我至今为止能感受到最幸福的事。” 第七十二章 现实 艾奶奶的手术订好了时间，经过两天的icu特护，也已经转到了普通单间病房。二婶从那天起就放了鸽子，二叔要上班又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老爷，留在医院里也帮不上忙。手术前这段时间艾米米和小姑一起照顾老人，等手术过后，除了两个人轮流值岗还要请一个专业的护工。 手术的成功率虽然很大，但是毕竟奶奶的年纪大了，术后恢复才是手术成功与否的关键。另外心理辅导还是一个问题，这么大的手术别说是老人，就是年轻人也会感到恐惧。艾米米回家的时候就恶补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给李薇打电话。两个人虽然是心理师与病人的关系，一来二往现在已经成了好朋友。艾米米和宋彦哲还没有辞职的时候，李薇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关于事业的意见，但是两人人辞职之后，得到了这位知名心理师的高度肯定。 化解焦虑和压力需要内核的提高与不断开阔的眼界，可这两点都需要不断反思和发现。现代人的时间全都用在了追求名利上，所谓的学习也不过是目的性明确的快餐速成，真正停下来与心灵对话、与亲缘对话、与自然对话、与世界对话的时间几乎都从未付出过。 虽然在心理师那里得到了满满的元气，可现实问题终于冲破了新年的喜庆赤果果的摆在了面前。 奶奶手术定下前，艾米米拒绝去想这个问题，但是在艾米米和宋彦哲两个人的口袋就要比脸还干净了，双双没了工作，就只有卖房一条路了。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她也万万没想到花钱的速度竟然会这样快。 她忽然有种感觉，就算卖掉了房子、还清了贷款剩下的钱也不能用太长时间，到那时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依然是生存的问题。生活本身就是一种不能贪图安逸的事情，但是他们随着年龄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 她妥妥的没有错。就在她自我安慰的时候，95533忽然发来了一条信息，上面显示着：您尾号0895的储蓄卡号于二月二十日十八时十六分网上代发工资人民币80000元… 艾米米左眼一跳，竟然是一笔从天而降的‘巨款’。看着微信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公司给她发的年终奖，虽然克扣了很大一部分，但她主动辞职的时候就再也没想过公司真能补发给她，果然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她走时潇潇洒洒，就认定了最坏的结局，现在看到这笔钱虽然没有雪中送炭的感激，但是也确实让人心情大好。 无论如何，是公司培养了她，她的人生经验一半来自于工作十几年的沉淀。此时此刻，一笑泯恩仇！她更加确定， 这天晚上宋彦哲和艾米米第一次就他们的未来展开了认真的对话。现在对于艾米米来说，当务之急就是照顾好奶奶，奶奶能健康的活下来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事情，换言之无论花多少钱她也要为奶奶医治到底。宋彦哲完全同意艾米米的想法，不仅是奶奶，宋小萌也马上开学了。 一个家庭里孩子的身心健康尤为重要，之前的教育方式明显是不成功的。不可否认，有的孩子自由成长未来成了参天大树、栋梁之才，可更多的孩子需要家长在关键时刻给与只有指引和关注。 宋彦哲对卖掉另外一套小房子仍旧抗拒，可眼下的经济状况他也是别无选择。等过了正月十五，他就开始投简历找工作。 艾米米问：“咱们现在是分工明确，你去赚钱，我来顾家？” 宋彦哲说：“等我赚了钱，你还负责享受人生，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为了赚钱每天自燃，攻击力爆棚，随时都能开战。” 艾米米说：“我劝你辞职可不是为了让你一个人承担生活的压力啊，这样的分工协作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而且小萌的教育同样也离不开父亲，这方面你一直也在付出。而且去哪里工作、或者有没有创业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短期决定。你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这不是比从前的压力还大了吗？” 宋彦哲摇摇头说：“傻样儿，怎么能跟以前一样呢？仔细想起来，这一年来，收入并没有降低反而上升了不少，可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焦虑难安，每天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可见物质的压力不是全部，另外还有两个原因，才是重中之重。” “什么原因？” “一个是虽然拿着高新但是对未来看不到希望。第三个原因是我早已不再热爱自己的工作，脱离了技术研发部门，跑去做管理每天替公司辞退同事，每天带着抵触的情绪只为了高新去工作，这才是焦虑的根本。” 宋彦哲一直比艾米米理性，很多时候也比艾米米有思想。他经历了短暂的自我纠结，让思想拐进了死胡同，又从中走出来后，观点就恢复了以往的精辟，看问题的角度一如既往的深刻。不仅是他，艾米米又何尝不是？ 当年工资那么少，工作那么辛苦，他们都能任劳任怨、不计报酬的加班加点，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内心充满了希望，并能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 人最绝望的时候并不是无法承担生活的压力，而是对前路看不到希望；真正的疲惫是内心的无知与迷茫。 没有希望的未来，即便眼前的工作仍有丰厚的回报也让人终日凄惶难安，如果逃避在这短暂的安逸中，最终面临的必将是无法承受的绝望。 “人类发展到今天靠得从来不是安逸，而真正的安逸也并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人生第二次造梦的阶段。只是这一次的梦想不是车子、房子、奢侈品….而是生活中更重要的东西。” 宋小萌一觉醒来看到父母仍旧坐在客厅里，他揉了揉眼睛，光着脚丫向前走去，听到父母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等过了十五，我就把房子去中介挂牌。我之前打听过90平米的小户型挺好卖的，那里虽然不是市中心，但是通了两条地铁后，也成了热门地段。等房子卖了，先把贷款还上，剩下的钱，拿出一部分生活，另一部分再看看是创业还是理财。” “你安排吧！” 宋彦哲轻声应了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说：“我觉得应该把小萌的兴趣班砍几个。孩子学得太多，反而每一个都学不精，而且也不懂得珍惜，到时钱花了，精力投入了，却最后一事无成。” 宋小萌走到昏黄的地灯前，撇撇嘴，担忧地说：“爸爸，妈妈，咱家是没钱了吗？” 艾米米的心疼一紧，下意识地问：“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她几乎就想否定宋小萌的问题，被宋先生及时打断了。 “爸爸妈妈的事业确实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目前看家庭收入确实比之前降低了不少。” 宋小萌撅着嘴说：“你们不要骗我了，你们两个现在都没工作了，都成了真正的无业游民，所以没钱给我交兴趣班的了，你们不想再好好培养我了是不是？” 虽然两个人辞掉工作，认真思考未来这个决定是她最先决定的，可是听到儿子这么说，仍旧隐隐地担心。现在的孩子过早的被大人灌输了成人的思想。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大人在成人世界里把人分三六就等，孩子就在班里给小朋友按家庭条件画圈圈。她很担心已经敏感很多的儿子会不会因此而自卑。 宋彦哲再一次拦住艾米米，严肃地对宋小萌说，“你说得对也不对。你可以认为我们家现在遇到了困难，也可以认为我们家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爸爸和妈妈对你的爱却并没有减少一分一毫。” 宋小萌撅着嘴不讲话，可见这样的家庭变化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思想冲击，现在他听到的是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你已经八岁了，是个男子汉了。家里的情况你也有知情权，也应该有所担当，要好好学习，学着照顾自己，照顾太姥姥，不要让大人为你太多分神。” “给太姥姥和小弟弟治病后，要是还有钱，能继续让我学英语、画画、机器人还有钢琴吗？这次我一定好好学，再也不混时间了。” 宋小萌郑重的保证，看着爸妈的眼睛，心里忐忑极了。 艾米米心里有伤感又好笑，抬眼去看宋彦哲的反应。 宋彦哲仍旧是一脸严肃：“不可以！机器人你不是已经学很久了吗？该有的设备你都有，自己在家也可以用主机编程，如果半年后你自己搞得还不错，再考虑要不要让你花钱继续学。还有钢琴，之前那么多曲子都没有练熟，你自己在家弹，如果半年后还能坚持再看要不要继续。至于画画，你妈妈没学过都能画得那么好，你学了好几年还完全看不出样子来，可见学还不如不学。” 宋小萌撇撇嘴，心里委屈极了。他没想到睡了半宿觉整个天都变了。以前六日无论能逃一节什么课，他都要跳起来欢呼，可现在除了英语，爸妈什么都不培养他了，他一点都不高兴，甚至有点想哭。 艾米米和宋彦哲回到了卧室。艾米米特别担心，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你这样跟孩子说，会不会让他接受不了。我真怕他会在小朋友面前自卑。” 宋彦哲从身后搂住她，亲亲她的耳朵说：“好多年前我开车的时候听过一个广播，那时家家户户还在买台式电脑。一家公司卖掉了整个品牌配置最高，价格最贵的一款电脑。上门安装的时候，却发现这台电脑被送到了一处贫民窟。捡废品的父母怕孩子自卑，就买了最贵的电脑送给孩子上网打游戏。” 艾米米翻过身来，斜着眼睛看着宋先生。 宋先生轻轻一笑：“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家里什么情况孩子都有知情权，总比一直让孩子过着富二代的生活，有一天真正发现自己并非富二代时失落感小。” “…….” “更何况，孩子内心的强大并不取决于父母给与他多少物质财富，而是给与孩子足够的尊重还有相对宽松的生活氛围，否则再富足的家庭也只会把孩子教育得畏手畏脚。再有就是让孩子能从自己的父母身上学到自强自立、乐观向上生活态度，然后看着父母是如何解决困难、实现梦想，当他看到这一切后，我敢相信以后儿子一定会养成一个乐观自信、不怕困难的阳光性格。” 艾米米本来想怼丈夫几句，然后耍一顿小脾气。可听到宋先生这一番话，她转过身紧紧搂住了他。她知道曾经那个让自己一直依赖，现实和灵魂合二而一的绝世好老公，又回来了。 第七十三章 实情 第二天，艾米米和宋彦哲带着小萌去看奶奶。艾奶奶的精神状态不错，她生在解放前，经历过战争，生活的坎坷对于她来说比现在的年轻人看得淡。她知道自己的病如果不手术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无论手术是否成功对她来说都不赔本。若说二十万的医疗费，她当然替孙女心疼，可若自己多活几年能让孙女避免一场过早的生离死别，能让孩子感到幸福，也值了。更何况，自己还没有活够，还想再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俗话说得好，财是死宝，人是活宝，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宋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给艾米米好脸色了，她想起这个媳妇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非要任性辞职这一马事，她就先是浑身冒汗然后便是透心凉。 这么多年，她自问是拿媳妇当亲闺女看待，也心疼艾米米从小寄人篱下，父母无靠，可没想到人是会变的，这人竟然变得把当初自立自强、吃苦拼搏的好习惯都扔了，现在只想吃自己儿子、喝自己儿子，住在大房子里当阔太太。憋着这口气再去想艾米米，竟然越想越觉得这人身上有太多坏毛病：脾气不好，不会伺候丈夫，也不会照顾孩子，更从来不会勤俭持家，亏得她以前还拿这人当亲生女儿一样心疼，竟然忽视了这么多问题。 宋妈妈整个春节都没有一点笑模样，心情差到了极点。她扪心自问，如果艾米米是被辞退的她绝不会生气，可在这个人主动放弃加薪升职，就是自私自利。 听到儿子说艾米米的奶奶病了，宋妈妈也便顾不得在生气了，第二天就匆匆赶到了医院。宋妈妈对艾奶奶十分尊敬，不止一次地跟亲戚说起这位善良慈祥，一辈子无私奉献的老人家。可有时也难免感叹，这么一个老人家却没教育出一个好儿女。倒是孙辈的艾米米还有一个在南方的学霸孙子还算有出息。 艾奶奶心里虽然还病着，可是脑子没糊涂，寒暄没多久就听出了艾妈妈对自己孙女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话里话外都能感受到这位婆婆的不满情绪，不用问也知道孙女从结婚前就是高收入，这些年为了老宋家买房置地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一下子不赚钱了，对方的心理就开始产生变化了。 艾奶奶对宋彦哲非常认可，以前也一直觉得艾米米有福气，找的公婆确实待她不错。可自家的孩子十几年风风雨雨，这才在家待了几天啊就露出真实嘴脸了，老太太登时也就上了火。可往后一想，这手术费二十万块不是更让孙女难做吗？这么一想，艾奶奶的心一阵乱跳，开始难受了。 “医生医生！”艾米米打水回来就看出奶奶闭上了眼睛，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宋妈妈也吓了一跳：“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很快，医生赶来了病房，各种检查之后，板着脸数落艾米米：“老太太心脏都这样了，还让她受刺激？你们这当家属的太不负责了。” 艾米米火撞天灵盖，直接冲着宋妈妈说：“妈，您跟我奶奶说什么了？对我不满意跟我说，你不知道她现在心脏受不住一点刺激？” 宋妈妈百口莫辩，她真没说什么啊，她也是真的关心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啊？ 艾奶奶吃了药，过了一会儿终于忍过了那阵难受，她睁开眼对宋妈妈说：“我从小教育米米最多的就是要自尊自爱，自强自立。她没有亲爸亲妈疼，就只能靠自己。可是不代表我这孙女一辈子都没有休息的权利。她辞职肯定有辞职的理由，大人理解不了就不要干涉，再说就是农村的牲口也有歇几天的时候，更何况我这孙女已经工作了十几年，才辞职几天，年都没过完就得看人脸色？” “老太太，我没这意思啊，您想多了，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宋妈妈一阵头皮发麻，这老太太就是火眼金睛，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被老人家数落一顿，竟像是被说中痛处一样。 艾奶奶话还没有说完，挺着脊梁说：“我手术的钱是向他们小两口借的，等我闭眼那天，直接从房产里刨除去还给孩子们，我活着一天就看不得谁给我孙女脸子瞧。” 宋妈妈太阳穴突突直跳，二十万，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两人还付了二十万的手术费，她没觉得这钱不该花，她只是愁这两人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二婶和二叔听说今天有人要来看老太太，一早也赶了过来，还买了水果和牛奶，拎着东西就听见艾奶奶说的这句话，看见宋妈妈那受打击的表情，赶紧说：“米米也不是光给老艾家尽孝啊，昨天小宋还给你们老宋家的亲戚交了将近十万块的手续费呢。” 宋妈妈终于知道艾奶奶的问题所在了，这老人心善人好，可就是说话太直接了。她从病房里走出来，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缓了半天还没缓过劲儿来。儿媳妇辞职了，一个人的高新没了，这两人一屁股房贷还给两边亲戚花了巨额医药费， 她感到自己的心也一阵绞痛，不是心疼钱，是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宋彦哲在老妈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说：“妈，您对米米整个年下都板着脸，奶奶最疼她了，可不就一眼看出来了。” “别的我都不往心里去。我在琢磨这么多钱花出去，你们是真打算卖房子了？” 宋彦哲想了想，郑重地说：“妈，我从小到大让你操过心吗？” 宋妈妈摇摇头。 “我跟米米结婚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在努力奋斗，从来没有让你们失望？” 宋妈妈又点点头。 “所以，无论我们现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们都应该对我们有信心，而不是疑神疑鬼，胡思乱想到时候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弄坏了婆媳关系，给你儿子添乱是不是？” “以前妈妈都是怎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是米米她变了，她不是以前的那个孩子了，她只能享受不能吃苦了。” 宋小萌刚刚见奶奶气到太姥姥了，现在又见奶奶跟爸爸说妈妈不好，他小鼻头一皱，气呼呼地说：“奶奶你干嘛说我妈妈，我爸也辞职了，你怎么不说他呢？是不是因为他是你亲儿子，所以你偏心？” “你说什么，你爸也辞职了？” 宋妈妈瞪大了眼睛，忽然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人生体验 宋妈妈睁开眼睛看艾米米守在床前，她张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就落了下来。儿子的性格她是最清楚不过了，能在这个时候辞职肯定有他足够的理由，甚至于她十分担心，儿子在单位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走出这样的决定，仅是猜测就让她心疼。 艾米米看到婆婆醒了，赶紧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手边。这一次，宋妈妈没有拒绝。 刚刚婆婆晕倒了，为了不惊动奶奶，宋彦哲和艾米米让医生安排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单间病房里。此时病房里只有婆媳两个人，艾米米决定和这位长辈推心置腹地谈一次。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婆媳两人的关系可以说非常好，可是人当遇到了生活 变化时，心态自然也就跟着变化。在这个世界上，一旦牵扯到了根本利益，关系的远近就成了一把尺子，多远就是多远，多近就是多近，这不能用对错去评价，只能说是人性本能。正是因为理解所以整个春节她都在伏低做小，希望婆婆能谅解她。但是事与愿违，她所做的一切一点效果也没有，才会发生今天这一幕。 从事管理工作多年，艾米米有着一般女子不具备的魄力和行动力。她决定放弃亲情牌，换一种方式跟婆婆大人沟通。 “妈，我知道您现在很担心我们，对我这次辞职有很大的意见，可是事已至此，我们全家都不能沉浸在过去里。我跟宋彦哲和小萌还有爸爸都很需要您，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怎么样？” 宋妈妈嘴唇抖了抖：“我对你没意见，我是替你们担心，替我孙子发愁。” 艾米米说：“您嘴上不说现在特别讨厌我，可是您的实际行动已经表现出来了。血缘关系是上天注定的，我和您都无法改变。我要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别管心里多大怨气，直接把我臭骂一顿，甚至打我一顿，赶出家门，然后过一段时间又和好如初。我也可以耍脾气跟您狠狠杠一次。可婆媳关系注定我们之间做不到那样心无芥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嫁到我们家来，我难到不是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您知道我的情况，所以和宋彦哲结婚的那天起就一直拿他的父母当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也相信未来咱们确实可以真正成为亲母女那样的关系，但是现在我们能不能先把这个定位最高目标，现在我们先从合作关系开始？” “合作关系？”宋妈妈直接从病床上坐起来了，婆媳关系从合作关系做起，听都没听过。谁家不是亲母女亲母女的自夸着，合作关系那岂不是随时都能终止合作？ “你该不会是现在见彦哲遇到困难，有别的想法吧？” 艾米米暗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无语望天。这就是婆婆，不是不相爱也不是不相亲，但固定的思维方式沿袭数千年，想要改变实属不易，更或者本就无需改变。 “夫妻之间白头到老不过是风风雨雨几十年，想要活得幸福快乐说起容易做起难。您不用知道我在公司里是为什么辞职的，您应该知道您儿子在过去的日子里，差点有了抑郁倾向！” “抑郁症？” 宋妈妈真害怕了。楼下的邻居大娘一直在帝都照看孙子，孙子上了幼儿园后她回到新港就得了抑郁症，还有3号楼的吴局长，女强人一辈子退休后就得了这个病，不禁也后怕了起来。 “不是抑郁症，只是抑郁倾向，可如果真变成了抑郁症可就麻烦了。” 艾米米不敢真让老人担心，若不是她因为自己突然失忆接触到心理学，根本也不会留意宋彦哲情绪上的一些细节。其实早在之前两个人就都有了抑郁倾向，艾米米受刺激后直接失忆了，宋彦哲比她的内心强大一直强撑着。 宋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冷静多了。如果没接触过抑郁症，可能觉得这种病只会找那些性格不够开朗，心眼儿小没本事的人。可她身边的这两个一个是局长女强人，一个是中国好妈妈、好婆婆、好奶奶、所有朋友的开心果。 “你说的是真的？” “您是彦哲的亲妈，您觉得他近来一年多的情绪如何？” 宋妈妈仔细想了想，不说话了。 “咱们家从我们结婚那天起就是一直走上升路线，现在卖掉一套房子所有人开始都不会适应，包括我自己。但是如果您相信我，就听一下我的肺腑之言，家人的身心健康比任何财富都重要，这也是您以前一直劝我们的话。” 宋妈妈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卖房的打算，但是对艾米米无故辞职还是难以释怀，甚至更加肯定如果不是艾米米任性，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艾米米看到宋妈妈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想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流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所以妈妈，我们现在合作让整个家将来有更良性的发展，让彦哲和小萌有更幸福的生活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宋妈妈看着艾米米，看着她清明通透的目光，忽然又很多话想说也说不出来了，语塞了好久，缓缓地说：“只要你们能过得好，让我做什么，从来都毫无怨言。” “不要再跟我生气了！如果您在身体不好了，彦哲得多担心呢？还有爸爸，他还需要您照顾，小萌想吃您包的饺子都难了。” 宋妈妈的怨气被一股暖流淹没了，低声地训了一句：“我儿子，孙子当然心疼我。” “所以您不要生气了！若是信得过我，就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爸爸。我也会照顾老公和儿子。” “希望你说到做到。”宋妈妈心想还跟自己讲条件，不过也算条件公平。 成交！ 正月十五一过，宋小萌家的小房子就在房屋中介挂牌了。艾奶奶的手术如期进行，术前术后的恢复总体还算顺利，可中途也是小问题不断，老人毕竟年纪大了， 一个小问题就会带来无数危险，艾米米的体重直线下降了两位数。 除了这两件大事外，新港也爆发了一件上了新闻联播的大事件。全亚洲最大的中美合资企业宣布全部解散中国区公厂，在职员工一个不留，全部遣散。宋彦哲没想到时隔一月，自己主动辞职竟然变成了最正确的事。 艾米米每天在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忙忙碌碌，宋彦哲也经常白天出现在了电梯里，这一现象很快得到了小区‘情报员’苏姐的重视。 现如今是个信息爆炸的年代，苏姐很快就根据蛛丝马迹查出了‘敌情’：这两口子不仅全都没了工作，而且家中有老人做大手术，正在卖房子筹钱。 八卦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经过几次润色后很快飞遍了整个小区，越长越雄壮，等传到宋小萌的学校的时候俨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开学第一天，宋小萌还沉浸在上学期考100分的骄傲里。可却发现小朋友们早就不记得这件事了，而是专注于互相送的礼物，彼此通报都去了哪里旅行。甚至老师还让出国旅行的同学先举手，然后又让国内旅行的再举手。宋小萌国内国外都没有去，全班只有他一个自始至终一次手都没有举过。 可是宋小萌收到的礼物远远比前几个学期要多不少，朋友增多的喜悦冲淡了刚刚没手可举的失落。他下意识地看向孙宝奇，却发现孙宝奇正在和李慧丽笑嘻嘻的聊着天。李慧丽的手里拿着孙宝奇给的礼物，看上去也是十分开心的样子。 宋小萌自从上次生日会整个寒假都没有跟李慧丽联系，不过小孩子的气性也没那么大，一开学他就忘了这丫头告密的行为了，开心地跑过来跟李慧丽说话。 李慧丽一直在和孙宝奇有说有笑，看到宋小萌来了也没有停下来。宋小萌等了好久也不见李慧丽搭理自己，就去和别的小朋友聊天。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宋小萌又去找李慧丽，李慧丽直接去了别的女生座位上聊天，仍旧没有搭理他。宋小萌觉得十分生气，这才想起来生日趴上两人吵架的事情，可是那明明是李慧丽大嘴巴在前，怎么到变成他的错了呢？ 下学的时候宋小萌干脆直接去问李慧丽为什么不理自己，李慧丽直接告诉他，自己以后都不要和宋小萌玩，她要和孙宝奇做好朋友。 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成了叛徒，宋小萌回到家饭都没有吃好，做梦都在想着这件事。可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不仅李慧丽已经表明立场不要和他做朋友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渐渐发现很多小朋友见他都开始躲着走，甚至很多人就直接告诉他，我们不跟你玩，我们和孙宝奇玩。 又是孙宝奇！ 宋小萌咬牙切齿，可他想不明白之前大家这样做，除了孙宝奇使坏以外，更因为他学习差纪律也不好，可他上学期期末考试明明考了全班第一名，为什么大家还要和孙宝奇一起欺负他呢？ 宋小萌很伤心，上厕所的路上也一直心事重重，在楼梯间的角落里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说自己的名字，他的小耳朵一支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源头，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我跟你说宋小萌特别不好，你以后千万不要理他。” “他为什么不好？” “你没见全班同学好多都特别讨厌他吗？都没有人跟他做朋友。” “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他，不和他做朋友？” “因为他让人讨厌呗，你看他最好的朋友李慧丽都不理他了。还有他爸爸妈妈连工作都 没有，连房子都要卖了。我妈说不要和这样家庭的孩子做朋友，否则会学坏的。” “……..” “你看咱们班都已经有那么同学都明确表态不理宋小萌了，你还要和他做朋友吗，你想和大家做对吗？” 宋小萌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大家会不和他做朋友了，原来又是孙宝奇，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孙宝奇没想到宋小萌突然一脸怒气地冲到他面前，他吸取之前的教训脚底抹油飞快地逃跑了。宋小萌想追，可看看旁边的方子健，还是停住了脚步。 “方子健，你是不是也要听孙宝奇的话不和我玩了？”宋小萌想哭，可是他记着爸爸的话，男子汉不要随便在人前哭，硬生生的忍住了。 方子健想了想说：“我要回家问问妈妈。” 宋小萌的心凉飕飕的，含着眼泪等方子健离开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了教室。 艾奶奶术后第一次血压急剧降低，幸亏是医治及时才脱离了危险。不过这一次术后反应来势汹汹，各项生命指标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艾米米连续几天守在医院里，今晚是第一次回家。 宋彦哲单独又给艾米米熬了汤，她一口也喝不下去，只留意到宋小萌抱着小英坐在自己的房间的地板上，冲着遥控汽车发呆。 “儿子怎么了？”艾米米席地而坐，轻声问道。 宋小萌想妈妈了，眼圈红了红。小朋友知道太姥姥前两天又抢救了，现在很危险。眼前的妈妈好几天没有洗澡了，眼圈黑黑的，他把到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艾米米想起春节前的生日趴，她隐隐地预感到了什么，却也都一个字不提，伸出手去抱了抱儿子。 “妈妈跟你说，对于小朋友来说，无论遭遇什么事情都是一种体验。这世界上也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一时找不到方法的时候，你就想自己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小狗狗，你已经很幸福了呢。” 宋小萌怀里的小英伸出舌头舔了舔艾米米的手背，又去舔宋小萌的脸颊。小朋友很快就开心了起来，扑倒艾米米的怀里说：“今天我要和妈妈睡。” 宋彦哲投了很多份简历都石沉大海，认真思考了几个朋友推荐的项目评估后风险过高，没能谈拢。夜里他轻轻地拥着妻儿，看着他们的睡颜，轻轻抚摸着他们的面颊，最终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宋小萌的生日就在半个月后。之前他是也想像孙宝奇那样开一个大大的生日趴，兴致勃勃的请班上的同学来一起庆祝。可是现在他知道爸爸妈妈没有钱了，而他也根本不想再请任何同学了。 孙宝奇可把宋小萌的生日记得牢牢的，当着全班同学地面笑嘻嘻的问：“宋小萌，你上次不是说过生日也要请大家吗，五星级酒店定好没有啊？” 第七十五章 用心去爱 宋小萌握紧了拳头，忍了很久还是决定不搭理孙宝奇这家伙。揍他一顿还要花力气，万一他去告老师，还要请家长，妈妈现在根本就没有精力管这些。他也不想让爸爸知道班里的这些事，他希望爸爸永远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 李慧丽第一次看到宋小萌低着头不理孙宝奇，甚至连一句辩解也没有，默默一个人离开。不仅是今天，这几天宋小萌都是独来独往的。 李慧丽走过去直接问宋小萌：“哎，你不是答应过生日的时候要请大家吗，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了？” 这是开学一个月以来李慧丽和宋小萌主动讲的第一句话。宋小萌背着书包，抬起头看着她以及她身后的很多同学，想了想说：“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家现在没有那么多钱，我爸爸妈妈也没有时间。去不了五星级酒店开生日趴，有什么问题吗？” 孙宝奇想大声嘲笑，然后让全班的同学一起笑话宋小萌。可是他看到李慧丽的眼底流露着对宋小萌关切的目光，隐隐的担心仿佛就要成真了。 “他们说你的那些都是真的吗？”李慧丽惊讶地问。 “你们说我说了那么多，我哪知道说得哪些？”宋小萌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你是说我爸妈都失业的事，还有孙宝奇说我家要卖掉一套房子是吧？这些都是真的，可这是我们家的事，跟别人有关系吗？” 宋小萌背起书包往教室门口走去，李慧丽追了两步又停在了原地，撇撇嘴，感觉有点想哭。方子健迟疑了一下，几步追了上去，从身后搂住宋小萌的肩头：“宋小萌，别搭理他们。” 宋小萌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子健，整个人有点懵。 “你不跟他们一样不理我了？” 方子健拍拍宋小萌的肩膀：“哪有那么多他们，全班那么多同学了，干嘛非要跟他们凑在一起。” 宋小萌很没出息的流下两滴眼泪：“可我跟谁玩，他们就去找谁说我坏话，然后同学就不理我了。” 方子健说：“不是还有我了吗？我爸妈说了，朋友是用来互相支持和关心的，交朋友不能太势力。我觉得咱们班还有很多同学都跟我想法一样。” 宋小萌从楼道一直蹦到了楼下，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就要飞上天了。回到家里，他看到妈妈在网上找东西，小英蜷缩在她的身边，一脸献媚邀宠的模样。 “妈妈，你在看什么呢？”挤走小英，自己钻进了老妈的怀里。小英一脸呆萌，跑过来舔他的裤腿。 “这么高兴？”艾米米看着儿子，八岁大的孩子开心难过全都写在脸上。 宋小萌凑过去看妈妈在网上找烘焙手册和蛋糕花样，眨眨眼睛说：“妈妈要给我做生日蛋糕？”爸妈都没有工作了，还给太姥姥和小弟弟花那么多钱治病，不能买好几层的大蛋糕，这一定是为了省钱了。 艾米米翻开蛋糕的样式一一指给宋小萌看，让她选出最喜欢的几款样子。 “妈妈， 你要做这么多？” “你不是还想去儿童福利看望小朋友吗？妈妈想在你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们送些亲手做的蛋糕，比外面买的干净而且更有诚意。你觉得呢？” “妈妈，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艾米米笑着摸了摸宋小萌的头：“妈妈再忙也不会忘记小萌的生日啊，小萌今年八岁了，是个男子汉了，必须过一个开心又有意义的生日。” 宋小萌甜甜地笑了笑，把小英从地摊上拎起来，狠狠地蹂躏一番，心情更好了。 “妈妈，我想这次邀请班上的几个好朋友一起去儿童福利院看小朋友，你说好么？” 这个想法是宋小萌刚刚想到的。今天方子健说班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同学跟他的想法一样，那么他以这样的方式邀请大家一起替他过生日，会不会有人肯来呢？ 孩子脸上短暂的思索都落在了艾米米的眼底，她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可以了，你可以做几张邀请函，写上你最想说的话，画上你最想表达的图案，然后给小朋友。” “可要是没有小朋友愿意去怎么办？”宋小萌忽然紧张起来，“还是不要这么麻烦了。” 宋小萌最近的变化再也没有比一个母亲感受明显的了。若是以前，这位少爷肯定会让他们也去订最好的饭店，买最好的蛋糕，给小朋友们准备最漂亮的礼物。现在他能同意过一个有意义的生日而不是过一个超豪华的生日，她已经倍感欣慰。可是要想培养一个男子汉，就决不能处处替孩子做决定。 她想了想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妈妈尊重你的意见，你决定好了告诉我。” 第二天早上，艾米米看到宋小萌上学前把写字台上放着的一摞卡片塞进了书包，然后拿起小英的爪子抬到脑袋旁摆出一个敬礼的姿势。 “你的请求我已经批准，就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艾米米躲在门后面，悄悄拉了拉宋彦哲，夫妻两个人把宋小萌的行为看个满意，都忍俊不已。 就在宋小萌生日的前夕，家里的90平米小房子终于遇到了合适的买主。中介小哥直言，这家人虽然给的价钱高，但是因为得贷款，所以付款会慢一些。买房的张先生一家是刚来新港发展的外地人，言谈间也表露出家家户户谁没有几套房子的意思。孩子在新港念大学，以后就准备留在大城市了，他们是提前为孩子做好准备。夫妻俩儿得知艾米米家的男孩也已经八岁了，就对卖房特别不理解。 宋彦哲说：“给孩子多留几套房子固然好，但要能给孩子留点其他的东西也不错。” 张先生问：“还有比房子更保值的东西，那是什么？” 宋彦哲说：“比如经验和教训，还有创业的榜样。” 艾米米站在一旁，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儿。回家的路上，艾米米问宋彦哲：“老公，你是有什么新打算了吧？” “前几天王天俊跟我联系上了。” 艾米米想了又想，终于是把这人从记忆里给拖出来了，“王天俊就是之前去斯坦福再深造的那个？” 宋彦哲点点头：“王天俊毕业后就回国了，那时联系过几次，知道他在创业。他也问过我几次安思通罗的情况，那时公司效益还很不错，也就没再多说了。年后安思通罗彻底关闭中国厂公司的消息全球报道后，他就又给我打了电话。” “都没听你跟我提起，是要给你介绍好的岗位？” 三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艾米米的脸上，她比年前清瘦了很多，更显得下巴尖尖，眉毛弯弯，大大的眼睛清明淡然，虽然眼底泛着一圈青色，却看上去减龄不少，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外套，让他仿佛感到时光回到了多年前。 也是新港海河边这条著名的大道上，那时他们两个大学还没有毕业，六日有空的时候就去不远处的国展中心招聘会溜达，可是那时他们是没有真正步入社会的菜鸟，很多职位对他们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每一次归来的时候，他们都在这条路上豪情万丈的畅想未来。 “王天俊在深圳华天集团工作做技术总监，说那边有一个职位非常适合我。” “华天集团？”艾米米一阵雀跃，“那不是目前国内最大一家通信设备公司，你若是去了也算是学有所用，只是也要去深圳工作吗？” 宋彦哲笑着说：“我还没有想好，要是去深圳也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艾米米想了想说：“你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情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机会，只要你自己考虑好了，去哪里工作我都支持。” 宋彦哲摸了摸艾米米的发心没回答，拉着她的手向前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去华天集团各项待遇自然都是极好的，而且专业对口也是我喜欢的研发工作，只是我觉得可能还会有更适合我的工作，我想再等一等。” 艾米米看出了宋彦哲眼底的愧疚。如果按照之前他们给自己定的五年计划，现在的家庭发展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反而给人一种倒退的感觉，可艾米米却根本不会这么认为。 “再说一遍，我们已经不是刚上大学，为了生活什么工都能去打的菜鸟，再谈工作一定是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法，而不是单纯为了钱为了养家糊口而随便做的决定。一个人、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国家每个阶段发展的重点都不一样。原始积累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家现在发展的重点是要过更有意义的人生，要过更有幸福感的生活。” 宋彦哲笑着看向艾米米，耳边响起她十六岁那时充满稚气的孩子话：“我告诉你宋彦哲，别看我现在摆地摊儿，可我的理想是将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地球，你不要看不起人。” “我知道，你现在是要开始改变地球了！” 艾米米真没想到宋彦哲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可实际上这句话早已经在她心底徘徊无数次了。 “你也还记得？” “我还记得你说将来要去意大利学艺术，有钱了要办敬老院，每天给老人家吃红烧肉和火锅。” “哈哈哈哈！” 宋彦哲看着笑靥如花的‘小妻子’，脸上的笑容暗自收起，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已经生下了种子，可却不知道是对是错。 宋小萌在放学的时候把请柬发给了同学们。他没有请孙宝奇，可孙宝奇却早就知道了请柬的内容。李慧丽也没有收到请柬，眼睛红红的，心里一直在骂宋小萌小气鬼。谁让他寒假时不理自己的，所以开学后她才故意不理他。她本来想等到他生日的时候送一个特别贵的礼物给他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连请自己都没请。 孙宝奇从孟晚晴那里看到请柬的内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宋小萌要在生日这个星期六余约大家一起去儿童福利院参观。 “孟晚晴，你去吗？”孙宝奇问。 孟晚晴摇摇头：“我周六周日都要上课，根本没时间去。” 孙宝奇心满意足地说：“听说福利院特别远，开车都要两个小时，而且到了那里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宋小萌又舍不得不请大家吃饭。” 孟晚晴眨眨眼，一点也没有消化这一大堆话。孙宝奇不耐烦地说：“反正你记住不去就得了。” 宋小萌当然知道孙宝奇的这些小动作，回到家里也一直闷闷不乐。他很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转眼到了周五晚上，宋小萌和宋彦哲两个人在家，艾米米在医院照顾老人还没有回来。他一直魂不守舍，宋彦哲也有自己的事情思考，家里除了小英偶尔的叫声，始终静悄悄的。 睡觉前宋小萌终于憋不住了，他跑去书房问宋彦哲：“爸爸，如果明天咱们下午出发的时候，一个小朋友都没来怎么办？” 宋彦哲愣了一下说：“每个人做事情之前需要深思熟虑，一旦下定了决心，无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不要反悔，男子汉更应该如此，你已经是8岁的男子汉了，知道吗？” 宋小萌似懂非懂，被老爸拍拍头扭转肩膀自己跑去了浴室。一定是晚上的水喝多了，宋小萌睡着后又跑了两次厕所，第二次去厕所的时候，他看到厨房里隐隐传来了灯光。他的瞌睡虫一下子跑了一大半，心想老爸老妈莫不是又在商量什么大事。 艾米米晚上十一点多才到的家，照顾好奶奶后她就让小姑姑留下自己往家赶。明天是儿子的生日，一早还要去医院陪着奶奶做两项检查，所以拿给儿童福利院的十只蛋糕必须今夜做好。 “老公，没睡就过来跟我一起做蛋糕。” 宋彦哲当然没有睡，知道艾米米今天回家，再晚都要等着她。但是连夜做十只大蛋糕这件事他完全不同意。去福利院是好事，但是也应该适可而止，而宋小萌那些同学，最多也就一两个会去，并且根据他的社会经验，一个都不去的可能性最大。 学生，尤其是小学生最容易产生集体孤立的现象，越小的孩子越没有是非分辨能力，更何况连大人都习惯捧高踩低，不由自主就爱对比自己经济实力强很多的人肃然起敬，更何况是小孩子。 “做两三个就可以了，别把自己累坏了。” 艾米米知道宋彦哲的想法，她一边把和好的面放进烤箱里，一边对老公说：“谁说人与人之间交往前，一定要找差不多的‘财富标签’？我16岁的时候一边上学还一边摆地摊儿呢，可那时我却有那么多的多朋友。她们没一个嫌弃我，都很喜欢我，每天在一起都那么快乐。反而后来我的钱越赚越多，职位越升越高，能交心的朋友却越来越少。出门前不敢不化妆，不敢不背名牌包包，生怕少带一个手链都会被人看轻了去，什么心里话也不敢对人说，对待谁都充满了戒备。” “………” “所以，虽然朋友是可遇不可求的，但也只有真诚地付出情感，才会有机会收获别人的温暖。”艾米米拉起宋彦哲的手，“不管明天有没有小朋友一起去，我们都要用心准备啊。” 宋彦哲叹了口气，虽然自己生平第一次做蛋糕各种不适应，但是他也知道艾米米好像也没做过几次吧？如果不用心帮她，明天恐怕会出爆款，吓到了福利院的孩子们。 宋先生从小就是个细腻派，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既会画画又会研发，情书写得更是了得，现在做蛋糕更是不在话下，没多久就把急性子的艾米米比了下去。 可艾米米也有优点，她知错能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在两人的配合下，虽然废了几只蛋糕，但是再出炉的就越来越像样了。还好两个人都有很不错的美术功底，奶油裱花的时候，竟然有着意外的惊喜。 艾米米梳着案台上的蛋糕：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宋彦哲轻轻抬起头，看到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又一个春天的早上就要到来了。 “还差一只！”艾米米已经精疲力尽了，她没有宋彦哲做事那么有条理，自己头发衣服上都是面粉，手上和脸上都是奶油，她的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只能坐在地上靠着宋彦哲，强撑着继续干。 “小萌？”宋彦哲发现小萌光着脚站在厨房的门口，盯着案台上的蛋糕眼底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宋小萌小便后顺着灯光找来厨房，就看到爸爸妈妈一起为他做蛋糕的情形。这么晚妈妈都还没有回来，他以为蛋糕的事情一定作罢了。想着这次去福利院还是随便买些小零食就可以了，没想到妈妈那天说要给自己一个特别的生日趴，果然没有食言，而且还这么用心。这些蛋糕看上去又漂亮又好吃，连他自己都喜欢得不得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我儿子已经正式成为八岁男子汉了啊！”艾米米见到儿子，笑着过来拥抱她。 “既然跑来了，那就别白走一趟，先许个愿吧！” 宋彦哲也过来凑趣，拿起艾米米提前准备好的小蜡烛，抽出八根插在了一只蛋糕上。 灯光熄灭，小蜡烛燃起，一顶折好的生日帽落在了宋小萌的头顶。他看着爸爸又看着妈妈，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希望能有一种特异功能，能让爸爸妈妈不那么辛苦。” 三个人一起吹灭了蜡烛，一片黑暗中宋小萌投入到爸爸妈妈的怀抱里，用稚嫩的童音轻声说：“无论你们有没有钱都是最好的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第七十六章 必经之路 宋彦哲和艾米米都感受到自己怀里的软软地这个小东西，那么暖，那么贴心，两个人都像被施了定身住一动也动不了了。 老父亲老母亲的眼泪在心底流淌，二货青年欢乐的笑容却先一步爬在了脸上。他们心中怀疑已久的问题终于解决了：当初在医院里没有抱错，亲生的，绝对是亲生的。 两人之前总是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他们都是从小就懂得替别人考虑的好孩子，长大后更懂得吃苦自律的好青年，结婚后是负责任的好父母，怎么就养出了一个不知人间疾苦，‘自私自利’的富二代？ 现在宋先生和艾女士知道了，为了让孩子能不输在起跑线上，他们营造了一个与父母所在完全不同的真空环境里。真空之外，父母天天感到工作忙、应酬多、负担重、心理抑郁、充满挫败….焦头烂额，而真空里的小宝贝不食人间烟火，觉得家里的钱用不完，已经上小学的孩子连吃喝拉撒自己都无法独立完成，成为促成父母焦虑最重磅的一锤。 可当宋小萌亲眼看到了父母失业的现实，亲眼看到了最亲的人躺在医院里需要钱去救治，接受了家里经济危机的现状后，真空被打破，里面的‘小恶魔’体会到了父母的不易，终于又变回了暖心的小天使。 “爸爸妈妈也爱你。” 第二天上午艾米米一早又赶去了医院，陪艾奶奶做核磁共振的检查。手术后的排异症状表现了出来，这几天老人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好在艾米米一直给奶奶做心理辅导。艾奶奶的心态也比一般老人乐观，祖孙俩儿把每天都当成闯关，没过一天都是胜利。 李小燕儿听说艾奶奶做了大手术特意从昆明请假回来。在病房等候多时，才见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回到了病房里。 艾米米太开心了，滚着眼泪说：“亲的，绝对是亲的，24k纯闺蜜，你来的太是时候了，赶紧搭把手！” 李小燕儿和艾米米一人一边在护工的配合下一起把奶奶抬到病床上，笑着对艾奶奶说：“奶奶，我是李小燕儿，来看您了。您看着状态不错。” “燕子…” 艾奶奶的声音还很虚弱，简单说了两个字眼看就要体力不支，她慢慢地摆出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以示胜利。李小燕儿被老太太逗乐了，拿出买来的一大束红玫瑰在她老人家面前晃了晃。 “庆祝奶奶手术成功，您好好养着，回头跟我去昆明玩儿。” 艾奶奶摆出一个飞吻的姿态，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李小燕儿跟艾米米说：“听说老太太这么大岁数做这么大的手术可吓死我了，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早请几天假过来帮你。” 艾米米说：“我一个人吓死就够了，白搭上你也没什么用。” “你爸一直没露面？” “打过几次电话，说正在给我弟联系出国留学的事儿，实在赶不过来，让我多尽心，提他在奶奶跟前尽孝。” 李小燕暴脾气：“什么逻辑啊？你尽的是你的孝，你爸尽的是他自己的孝，让你尽心他就可以不尽孝了，什么人啊？” “算了，他回来奶奶也许更生气，眼不见为净，不是坏事！” “你现在心态可是真够好的。” 李小燕完全不同意艾米米的观点：“你就是把他惯成这样的。他从小对你没尽过义务，现在却处处拿你当挡箭牌，这会儿把心思都放在儿子留学上了，可从小到大他替你做过什么了？他就是觉得你和宋彦哲都是有本事的，一直都是高收入，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困难，你就该骗他说现在没钱给奶奶治病，看他怎么办？” 艾米米给奶奶塞了塞被子，低声说：“我们现在就是失业狗，一分钱收入没有还卖了房子。他知道了，不也没说什么吗？” 李小燕儿眨了眨眼睛说：“你说谁是失业狗，还卖了房子？” “我和宋彦哲！” 李小燕儿头顶划过三条黑线，下巴差点掉到了脚面上，了解了半天情况后，嘴巴张成了o型：“你心可真大。那你准备等奶奶病好了再去找工作？” “我还没和宋彦哲商量，但是我不想找工作了，打工十几年坐到了销售总监的位置，再做下去，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同样的位置换成规模更大、名气更大的公司。可是我长久以来根本就不喜欢做销售，做了这么久，最大的动力不过就是赚钱。余生几十年，我想多尝试一下新的生活方式，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最喜欢的事情难道不是赚钱？”李小燕儿又乐了，“还是说你现在不想赚钱了，看破红尘要遁入空门？” “我当然还是喜欢钱，做了这么多年的销售更知道检验市场唯一的标准就是业绩。但是我想不把钱放在第一位。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先做事后想钱。这样就会避免欲望大于能力的事情再次发生，也不会让自己一直那么焦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难总归也是种享受，有信念的去做事，坚持会有大义支撑。” “我觉得这种事要很有能力的人才能实现的吧？像我教个书，喜欢就ok了，你让我想别的我根本也想不出啊，不过我对你是非常非常有信心的，说说看你想干什么？” 李小燕儿没有恭维艾米米，她和这家伙十几岁就认识了，这么多年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人生巅峰’，这么多年积累的人品让她依旧对艾米米想要做的事有信心。 艾米米说：“现在感觉十几年打工路掏空了我之前所有的才学，最近一段时间我想好好充充电。还有宋小萌的培养问题，我领悟到绝不是把孩子送进昂贵的培训班那么简单的事情。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很多素质高的家长，孩子都不去培训班就能具备很多特长，比如从事计算机行业的爸爸，儿子很小就成了编程高手；热爱音乐的妈妈，孩子会说话就能把歌唱得很好；主持人的家长，孩子从小就喜欢朗诵。身教胜于言教每个中国人都明白的道理，可实际上真正能做好的人一定是心态平和，素养极好的人。” “相比较很多家长，我的素养就很差。不是能力不够，而是自己内心焦虑让自己对孩子完全没有耐心。所以这一次我想跟孩子一起成长，彻底深入到孩子的每一项教育当中去。” “所以呢？” “所以我想到了眼下一个又能培养孩子又能创业的事情。” “……..” “我想在我们小区附近的写字楼里开一家培训机构。”艾米米越说越兴奋，“你想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学区房，小区里都是幼儿园到初中的孩子，只要功夫做到位，生源不发愁。而我自己就是学生家长，知道孩子和大人的想法，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李小燕儿说：“家家户户都重视教育确实是大势所趋，可是正因为如此，现如今做孩子教育的机构太多了，别说新港，就是我们那里也是一抓一大把，想做好太不容易了。” “你说得很对，虽然做得多，但是真正能做好的却少之又少。大多数像模像样的培训机构收费昂贵，花样多孩子的收获少。而更多的补习班流于表面，干不了多久便被新的机构替代了。” “更重要的是，”艾米米的眼底冒光，“我们不会收太贵的费用，我们不仅是在培养孩子更注重培养家长，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家长孩子一起接受教育，提高国民整体素质。” 李小燕儿啧啧两声：“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幼稚呢？” 艾米米不以为意：“地球上多少伟大的奇迹就是从一个幼稚的想法开始。成年人最欠缺的就是一点超出现实看似不切实际的想法。” 李小燕儿想了想又问：“那你一边开培训班一边充电，是要考学历怎么的？” “考学历太过目的明确，还是没有走出功利的套路，学英语是必须的，为了鞭策自己，我想去考一个雅思成绩，另外我还想考一个心理咨询师的从业资格证。” “心理师？”李小燕儿说，“我怎么都觉得好难啊？” “可问天下之事，做什么事不难呢？”艾米米反问。 “米米，你要是问我，你说得这些都没有错。我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也是会鼓励学生们打破常规去畅想未来，可他们毕竟只是十几二十岁，而我们已经过了造梦的年纪，毕竟跟年轻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李小燕儿看着病床上的老奶奶，诚恳地说，“失败的风险年轻人能承受，我们承受不了。所以，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比较成熟的想法还是找一个清闲一点的工作，创业不是最好的时候。否则晃荡几年再去职场就更困难了。” 艾米米知道李小燕儿没有一点贬低自己的意思，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上给她提供最理智的建议。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思索很久了，也许在别人的眼中，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可每次想起都会让她感到兴奋和激情澎湃，特别想做一件事和不得不去做一件事的区别就是前者会时刻充满幸福感，而后者的成就感就只能是金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李小燕再次叹着气说，“只能投资当股东了！” 嗯？ 艾米米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李小燕儿，觉得这人该不会是被自己的幼稚行为吓傻了吧？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下定决心做的事，作为24k纯闺蜜我决定投资入股坐等发财。”看着艾米米就要拒绝，她摆着手说，“你先不要拒绝。我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思索了多久？” “从16岁到现在。”李小燕儿一本正经地吹捧她说，“那时你就喜欢纯吹牛，可事实证明除了高考失利这件事外，你想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做到了。我决定投资不是因为你的想法又多么新，有多么吸引人，而是因为你过去十八年在我心中积累的人品。” “小燕儿，也许会血本无归的！”艾米米觉得李小燕儿的投资想法像一个紧箍咒儿给自己上了紧紧地一扣。 李小燕儿点点头说：“可是我也知道，现在是一个全民持股的年代。我没有什么路子，有一点点闲钱，能投资的项目非常有限，你算是我知道的比较靠谱的人，所以投资你也是一个机会。” “小燕儿，谢谢你。但这个先别太早决定，等我把老师和场地还有生源这些事情都确定好再说。” “成交！” 如果说之前艾米米创业的念头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索发酵，那么李小燕儿想要投资就成了这件事的加速剂。艾米米走出医院的时候，忽然觉得头顶的天空要比比平时湛蓝清澈太多，连呼吸都带着节奏。 宋彦哲在春节后一个月内接受了第一家公司的面试。安思通罗的工作履历曾经是对任何人来说都浓墨重彩、辉煌夺目的一笔。可当年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变成了小年轻眼底的树倒猢狲散。 和预想中的一样，35岁的精英高管对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和资历小很多的面试官，宋先生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工资降了三成，职位降了三级，但是工作也比之前清闲了不少，到手的薪资可以养家糊口，并且随着年份的递增每天的收入还会递增百分之十，用不了几年也会恢复到以往的薪酬水平。 其实连续半年来宋彦哲都在默默投简历，可所有的公司都像商量好了一样，全部石沉大海。他那时就知道自己的薪金待遇要求的过高了，如果像今天这样的薪酬，或许去年早就换了工作岗位。 宋彦哲一面暗自欢喜，原来职场对于35岁的他来说其实没有那么苛刻的同时，一面又庆幸自己去年没有轻易换工作，在经历了两个月心里最煎熬的时刻候，又在短短一周内历经生死的考验后，他似乎看到了一条从没看清过的未来之路。 “爸爸，你找到新工作了是吗？”坐在车里的宋小萌好奇的问宋先生。 宋彦哲坐进车子里，两只手握着方向盘却没有发动，而是跟八岁的儿子认真严肃的就这个话题展开了讨论：“儿子，爸爸现在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好不好？” 老爸竟然用了请教两个字，宋小萌立刻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自己也很厉害的样子。 “那你先说说你有什么问题？” “一种情况是每天都打同一款游戏，越来越熟练，遇到的困难越来越少，队友们对你的评价越来越高。另一种情况是你发现了另一种超级好玩的游戏，可是你没有经验，遇到的困难无法想象，在这个部落里处处都是比你厉害的高手，你会选择哪一个？” 宋小萌想也不想，大声说：“当然是去玩新的游戏啊，总玩一个游戏有什么意思？” 宋彦哲又问：“可是会有很多困难，或许一上场就被毙掉了。” “那就再来一把啊，只要不停玩，总有很牛逼的一天。”宋小萌捂住嘴巴，自己好像讲脏话了。 宋彦哲一瞬间豁然开朗，捏了捏儿子的脸蛋，诚恳地说：“谢谢小宋老师，说得真好！” 宋小萌觉得爸爸笑得好灿烂，更重要的是他管自己叫老师了，他觉得自己幸福得就要晕倒了。 下午一点半，艾米米和宋彦哲一起陪着宋小萌在指定好的路边等小朋友。从早上他就开始紧张，陪老爸去面试的时候也在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艾米米牵着小朋友的手，感受到他的掌心里全都是汗。 这大概是宋小萌八岁的人生中真正用心去做的第一件事了。他在邀请同学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卡片上除了时间地点以外，其他的内容完全不同。甚至昨天放学回家的时候，他还在微信上给这些小朋友一一发微信确定。 可即便是这样，他竟然也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同学的确切回应。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半，他眼圈红了红，轻声对妈妈说：“老妈，不会有人来了，走吧！” 艾米米眼见着宋小萌从紧张到忐忑再到失望的表情变化，另一只手暗自握成拳状，她轻声说：“再等一等吧，万一会有小朋友来呢？” 宋小萌都要哭了：“不会有人来了，没有人当我是好朋友。” 艾米米焦急地看着宋彦哲。宋先生冲她摇摇头，然后对宋小萌说：“好啊，我们自己去福利院吧。” 宋小萌被妈妈拉着手，一边憋着眼泪，一边又不甘心地停住脚步，心里非常矛盾。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左边的路上先开过来一辆车子，他记得哪个同学家好像就是这个颜色和型号，他的心底隐隐又有了期待。 是不是他眼花啊，车窗被摇下来了，孟晚晴在里面冲着他挥手。 我去，竟然是真的。 宋小萌又忍不住去想，学习委员都来参加她的生日会了，是不是其他的同学也会来呢？紧接着奇迹发生了，后面的车子他认得是李慧丽妈妈的车子，她家车子后面跟着的车子里，方子健露出了脑袋，他家车子的后面还有….. 艾米米的眼泪也没出息的在眼睛里打转，其实昨天就有好几个家长从班群里私家她为好友，了解这次去儿童福利院的情况，听过艾米米的描述后好几位家长当即就表示会停掉周六孩子的兴趣班参加这次活动。 好几个家长都在微信中和艾米米了聊了很多，表示早就有想法带孩子去儿童福利院、敬老院还有社区做义工等等公益活动，现在的孩子太需要这方面的教育，太多的物质享受对孩子的成长并没有太多好处。 在半个小时前，方子健的妈妈就给艾米米发了短信，来的路上路况不好，可能会迟到。艾米米之所以没有立刻告诉宋小萌是想让孩子知道，任何事情只有到最后一刻才能知道答案，而今天无论有没有小朋友来参加他这个特别的生日会，这段努力与等待再到最后释然的心理过程，这些都是孩子重要的一次人生体验，作为妈妈无权打断。 有些事情，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最终能够对话的只有自己的内心独白，任何人也不可能替代，妻子、丈夫、父母谁都不行！ 到达福利院后，宋彦哲和艾米米又送给了宋小萌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他们在网上买了很多二手的绘本书送给儿童福利院的小朋友。当宋小萌和同学们把一本本书放到福利院小朋友的课桌上时，他看到同学们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欢喜和快乐的神情。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第七十七章 新目标 在宋小萌的世界里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幸福。去年期末考试的时候他拿到了全班第一名，第一次感受到不需要花很多钱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和尊重滋味，感觉很骄傲、很自豪。 可是这一次宋小萌感受到的是幸福。那么多小朋友一起分享爸爸妈妈亲手准备的蛋糕，那些二手的绘本后来都被这里的老师当宝贝一样收进了墙上的书架，因为珍贵。比起这些福利院的小朋友们，他和同学们拥有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同学们没有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但是他们为这里的小朋友带了零食和生活用品，宋小萌发自内心地想感激他们，那种心情比每个人送给他一个几千块的乐高限量版玩具还要快乐。还有在生日这一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么多同学和他的爸爸妈妈并不会因为这些小朋友天生残疾而嘲笑他们，甚至还教导他们要有爱心，等长大以后要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这和他之前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宋小萌一直受孙宝奇的欺负，孙宝奇用各种花样炫富的方式嘲笑他，小朋友们也都跟着站队，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孙宝奇那样做是对的，也并不会因为孙宝奇家里超级有钱就会站在他那一边。 还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李慧丽和宋小萌和好了。再次吹蜡烛的那还一刻，宋小萌在心底许了一个特别大的愿望。之后他只将这个愿望偷偷告诉了李慧丽。 “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成为一个超级大老板，就像比尔盖茨那样。” 李慧丽开心地说：“那样就可以买下一座私人岛屿，只邀请上流社会的人去做邻居，其他的人都不让进。或者给你女朋友买一座大大的古堡，让她成为真正的小公主。” 宋小萌手撇撇嘴：“你说的完全不对，我是想赚很多很多钱去帮助更多的人。” 李慧丽手里的蛋糕粘在了脸上，眉头皱起，两朵红晕爬上了脸颊，她抬起头看站在身旁的妈妈。 李慧丽妈妈这个寒假都在给女儿洗脑，可是宋小萌邀请同学一起童福利院的开放日去参观时，她几乎立刻就动心了。但是最初动心的理由是因为她想将来把孩子送出国念书，搜查的资料显示，国外排名靠前的学校都非常重视社会活动，去儿童福利院和敬老院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她本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最终要来的，可是真正看到这些被父母抛弃、先天有残疾的孩子们，她冷硬的心肠也柔软起来，好几次都几乎要潸然泪下。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也是一个妈妈。 她在社会上变得越来越冷硬的心在这些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下解冻。一个动辄几万块的包包自己买来后放在衣帽间里只是蒙尘，可如果用在一些孩子的治疗上，说不定就能改变一生。 她平时里有大把的时间逛商场、追剧、八卦，如果可以拿出一点时间来这里陪陪孩子们，为他们做一点事情，她是非常乐意的。比起那些用金钱把人划分三六九等，人为的在彼此之间划分出阶级等级，做这些简单的事情让她更有存在感。 李慧丽妈妈看着女儿说：“以后丽丽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也选一个最近的开放日来陪福利院的小朋友好吗？” 李慧丽当然愿意，各种高大上的生日趴她从小都参加过，可来福利院和这里的小朋友一起分享妈妈味道的面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美丽的小公主更知道妈妈不会再反对自己和宋小萌做朋友了。 这一切艾米米在旁边看得很清楚，因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信念：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可教育好孩子的父母，孩子才会有未来。父母和孩子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实在是太重要了。 春天是个好季节，艾奶奶虽然还不能出院，但是已经可以吃一些流食，虽然过程缓慢但是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宋小萌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更重要的是他与同学之间的关系更融洽了。二堂叔家的小孙女得到了及时的医治，脱离生命危险后已经出院回家了。二堂叔在节后的第一个月里寄来了6000块钱和各种土特产，还款任务已经落实在了家庭每一个人的头上，这是他们全家春节后第一个月攒下的所有钱。 新一年的前四个月在惊心动魄中与艾米米和宋先生告别。当年的婚房卖掉了，可宋先生提出了新的意见，没有按照之前的计划把大房子的贷款还上。 五一劳动节整个新港处处都布置着劳动最光荣的标语。宋彦哲在失业三个月后跟艾米米对未来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最近去面试了几个公司，和之前想象的有很多相同但也有更多的不同。” 艾米米问：“老公，不同的地方在那里啊？” 宋彦哲坐在沙发上，拉起艾米米的一只手把她直接抱在了自己的腿上。自从她失忆之后，他就没法再将她当成成年的艾米米，这样抱在怀中的感觉，让他无比自然和留恋。 “只要适当降低对自己的评价，无论多大年纪，其实找一份能生存的工作并不难。很多时候一个人在意的并不是别人投来的目光，而是自己对走出舒适区的抗拒。人到中年，在事业上，习惯就是最大的舒适区。重新找回年轻时从头再来的勇气，不容易！” “那你找到了？” 宋彦哲点点头：“现在有三种选择，第一找一份比之前收入低一些工作，生活依旧。第二章选择，去深圳王天俊所在的华天集团，虽然要常年驻外，但可以得到和安思通罗一样甚至更高的待遇。” 艾米米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那么第三种是什么？” “国家要在秦安新区建立新型国际开发区，现在有一个人工智能项目要在开发区建厂。创建人是一位留美的归国博士，他以前是david的导师，整个核心的技术团队是这位张博士和他的三位学生，他们掌握着全世界最先进的智能穿戴技术，他们的专利在美国几家风投公司竞相追投的情况下，他们最终全部放弃美国国籍，回国创业，励志做中国本土的高科品牌。” 艾米米望着宋彦哲，这么近的距离下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胸膛里一脉一脉激烈的心跳。 “张博士已经60岁了，他在美国虽然算不上名利双收，但是也是住着豪宅，生活安逸，在学校里受人尊敬。他为了创业辞掉了大学里的职位，卖掉了美国的房子跑到一切刚刚起步的秦安新区来。追随这位老人的是三个90后的中国小伙子，我听到后很受感染，他们向我提出了邀请，我很心动。” 艾米米睁大了眼睛说：“不仅是你很心动，我也很心动。还招人吗？我也想去。”她不是说笑话，作为一内心‘低幼’的中年少女，激情很容易被点燃。 宋彦哲捏着艾米米的脸颊，引得艾米米一阵吃痛。 “现在百废待兴，他们需要的是我这样懂技术、有管理经验、又能看厂房的大叔，你现在去做什么？” “你知道，我从来都是不怕吃苦的！” 宋彦哲看着艾米米清瘦许多的面庞，忽然之间，心变得好软好软，又夹杂着浓的愧疚。他从来都是想把她捧在手心，可却一直让她辛苦忙碌。 “你若是不支持，我就留在新港。过了自己心头这一关，找份工作并不难。” 艾米米毫不客气的白了宋先生几眼，她相信他愧疚是真的。但是她对宋彦哲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个男人从来不是一个一拍脑门就会做决定的人，他能在没有收入的前提下，忍了三个月很正式地跟她说自己看好了一个项目，那一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愧疚之后，他一定还是会去做，并且更加全力以赴。 于是艾女士非常善解人意地说：“过去十几年我们为了共同的目标，一直是一起努力。经历了最原始的财富积累过程后。时至今日，我想我们应该设定新的目标。” “新的目标是什么？” 艾米米看着宋彦哲的眼睛说：“为了彼此的梦想各自努力，分开时各自牛逼，合体时天下无敌。拿出16岁时的激情和勇气走出舒适区，去见众生、见天地、成为更好的自己。” 面对着激情澎湃的宋夫人，宋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因为这个事情现在只是刚刚起步，所以我是以合伙人的方式来做这件事，在公司有收益前不但不会有收入，而且还要拿真金白银入股。” “……..” “如果项目不成，所有的投入包括时间精力和投资款就全部打了水漂。我问过几个朋友，除了david以外，没人看好这个项目。” “那有没有可能，只付出精力和时间，先不投钱？”艾米米咬了一下舌头，觉得自己刚才刚刚一通豪言壮志，遇到真金白银的事情就要打退堂鼓了，好像有些不厚道。 宋彦哲这一次十分笃定地说：“既然是合伙人，就要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来，否则不如不做。这件事看似困难重重，我来做总好过没人做。我不想很多年后，拿着一份可以量化的工资，畅想当初如果跟张博士他们合作，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我更不想很多年后，得知张博士又恢复了美国国籍，他手下的三个90后研究生又去了国外服役。” 宋彦哲的话还没有说完，艾米米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他。 “限于你在我这里积攒十八年的人品，我当然有信心让你拿走卖房款去投资心仪的事业。失败不可怕，可悲的是因为害怕而不敢尝试，最终到老的时候只能用如果去幻想。” “也许会血本无归！” “老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我支持你！” “……..” “只要我们在一起，永远都有家可回。” 第七十八章、用最大的热情做最快乐的事 如果没有辞职，宋彦哲恐怕还下不了这样的决心。现在他除了前三十年的学识和工作经验是他所拥有的意外，其余的所有的工作期许全部清零。他把这次创业当成一个学习、体验的过程，真正从零做起，只为成事不为赚钱。 如果做成了算是成就了自己，也帮助了张博士这样的专家在学有所成后回国报效祖国。做不成，也学到了在其他地方学不到的东西。放空自己不计较得失，看准机会努力尝试。 在工作中一向理智最后趋于保守的宋先生觉得自己又燃烧了一把青春，反正已经从过去的生活节奏中走了出来，就不妨一直走下去。 宋彦哲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两口在家已经把大事商量好了。为了怕老人担心，艾米米只说宋彦哲去了秦安新区的一家公司做老总。待遇薪金老人家一般都不会多问，只说一周回一次家，儿子实在是太辛苦了，务必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宋妈妈尤为不满，直言如果艾米米和一般的女人一样，姥姥家能带孩子，奶奶也不用照顾，就应该陪丈夫一起去。而不是自己在家享受大房子，拿着卖房款过富太太的生活。 这些话在艾米米婚后从来没有从听说过，辞职后的几个月里已经习以为常。应该说她现在很知足，上次在医院里同婆婆沟通完后，宋妈妈每次见到她已经很克制了。 宋彦哲却听不下去了，自己的老娘一辈子贤惠温婉，为了家庭默默付出不计回报，对艾米米更是视如己出，可最近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不仅脾气变得非常焦躁，对儿媳妇更总是挑三拣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宋先生有心讲出实情，但是第一时间被艾米米阻止了。 艾米米觉得日子是她和宋彦哲两个过的，如今两边的老人一个已经住了医院，如果这边儿再有倒下的，生活就真没法运转了。刚刚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也曾着实伤心自怜了好几天。可干了那么多年的管理，艾女士并不是只会冲业绩的莽汉。 从过去的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了，现在她就把家庭当成一个团队，每个人各司其职，只要最终的目的能达到，她可以完全不计较细枝末节。亲母子还经常闹意见呢，更何况是婆媳这种全世界都有难度的课题。 艾米米辞职在家四个月，宋彦哲辞职在家三个半月，除了艾奶奶住院和照顾宋小萌这两件大事外，两个人谁都没有闲着。一有空就看书，剩下的时间里不是两个人交流思想，便是自己和自己对话。 除了没有收入外，说起来两个人全都收获颇丰。艾米米的英文口语还是不行，但至少语法都捡起来了，尤其是三个月里英文的阅读水平大幅度提升。还有再次拿起了大学毕业就扔在一边的画笔。艾米米之前从来没有经过任何的美术培训，仅凭个人兴趣，在尝试和儿子一起上美术后，她觉得自己在绘画这方面也有了不小的进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发现，她才有了在教育培训方向自己创业的打算。 说到宋小萌的教育问题，爷爷奶奶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艾米米也是在这个场合跟全家人通报一下自己的想法。 “小萌在外面的补习班的费用太贵了，一年大十几万。我想请一些靠谱的老师来家里教他，顺便要是有一起学的小朋友，可以凑成小班，这样分摊学费，还能互相促进。如果做的好还能有剩余。” 宋彦哲抬眼看了一下艾米米，昨天晚上艾女士可不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光是办营业执照就是个大问题，再加找好老师更不容易，林林总总一堆棘手的事情。所有的问题让她在老人面前一精简，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刚刚宋彦哲挺怕艾米米会生气的，可这会儿看她满面笑容的，明显没事，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过了劳动节，他就要去秦安新区了，如果媳妇一直不痛快，他也走得不安心。 “ 你奶奶生活能自理前，你肯定是没法上班了。用这段时间好好补偿补偿小萌，多陪陪孩子，多给孩子做点好吃的。” 此话正中艾米米的下怀，她完全赞同：“不仅我要换着花样儿的给孩子们做饭，以后每周也要您帮个忙。” 宋妈妈挑眉说：“我帮忙？帮什么忙，你总不能不上班，连做一个孩子的饭都嫌麻烦吧？” 宋彦哲终于没忍住：“妈，您说什么呢？您要这样我就不去秦安了，就在新港随便找个工作一起照顾老人孩子。” 一向话少的宋爸爸发话了：“什么叫随便找个工作？秦安以后会是北方最大的经济特区，现在能有不错的公司聘用你是好事情，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为了家庭放弃一个重要的机会？也不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机会能总等你吗？” 宋爸爸从小就以儿子为傲。宋彦哲也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就说前两个月主动帮二堂弟家的小孙子付手术费这件事，也是让他在老家赚足了面子。 “每年天气一暖和了，我这身体就没啥大事了，小萌有什么事，你妈可以帮着照看。” 一家之主发了话，艾妈妈作为中国传统女性的代表，就算心里依旧对儿媳妇有怨气也只能照办。 “让我帮什么？” 艾米米笑着说：“我们小区是重点小学和初中校的的学区房，很多双职工家庭孩子晚上没着落。周围的托管班倒是不少，可是开开关关，没有一家能长久让家长放心送孩子。我就想反正小萌一个孩子的饭也是做，几个孩子的饭也是做，所以就先搞个托管班。万一奶奶那有事，您就晚上在我那陪孩子们待一会儿。” 艾爸爸率先拍板：“这个没问题，有事就给你妈打电话。既能对咱家孩子好，又能帮别人，并且还能赚钱的事都是好事，我们全力支持。” 艾米米虽然刚进门的时候挨了一大通的数落，但最终两个人想做的事情都成功地得到了家长们的支持，如果按照她对婆媳关系的新标准来看，堪称完美，所以她一点都生气，反而因为老人能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帮这个大忙，十分感激。 宋彦哲从一开始就对艾米米搞孩子培训这件事没太重视。但是他知道艾米米从来都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有事情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自然也是全力支持。在他去秦安之前把家里布置了一番，又找了搞印刷的朋友帮艾米米印了几套宣传材料，甚至宋先生还贴心地帮夫人的事业申请了微信公众号。 艾米米失忆前在小区里就是个透明人，每日早出晚归，住了好几年也没有一个认识人，甚至连同楼层的邻居也几乎没有打过招呼。自从创建了物品闲置群后，认识了很多朋友，至少在几百人的微信群里成了明星人物。一件件小事积累了艾米米的口碑。 当托管班正式招募孩子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靠谱。毕竟亲妈给亲儿子做的饭肯定质量有保证。艾米米做了这么多年销售工作，对于如何做市场颇有心得，万丈高楼平地起，做任何事都是要先从经营口碑开始，所以在这件事上格外用心。 晚上夫妻两个人躺在床上，宋彦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堂堂一个上市公司的销售总监，跑来给一帮小孩子做饭，委屈不委屈啊？” “我才没有这种想法？” 艾米米盯着天花板，眼皮开始打架，“当年摆地摊儿都干得兴致勃勃，更何况是给我亲爱的大宝宝做饭。” “那怎么一样？”当年十六岁，现在已经三十五岁了。当年摆地摊叫自力更生值得表扬，现在要是再去摆地摊，那就是走投无路该被人笑话。 “是不一样，当初摆地摊的时候我一无所有，现在我有了老公，有了儿子，自己有了家，我们给孩子和老人提供了好的生活环境，还凭自己的能力给奶奶支付了医药费。所以现在无论做什么，我都对自己充满信心。” 五一劳动节的三天小长假很快就过去了。节后，宋彦哲把一只行李箱放上了车子，开始踏上了他人生新的征程。 过去很多年里，宋彦哲也会出差。除去美国培训半年的那次，他也有出差两个月才回家的时候。可是这一次，去的地方明明开车可以当天来回，艾米米却产生了一股依依不舍的酸楚感觉来，没来由的红了眼圈。 “怎么舍不得老公？”宋彦哲的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指腹一下一下流连忘返。 艾米米摇摇头，“不是！” “嘴硬！”宋彦哲宠溺地捏着她的脸一下！ 宋彦哲的身后是好几棵桃树，今年的天气暖得晚一些，至今书上还有桃花盛开。艾米米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英俊的面颊。 “有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周末实在赶不回来，我就去看你。” “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我回家看老婆孩子，还有爹妈。” 艾米米抓着他的风衣扣子，仰着脸看向他的眼睛，小声怯懦地说：“还有，不许喜欢上别人，只能喜欢我。” 宋先生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在脸上，捏着的手微微用力。 “艾米米，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突然怕你这一去，就不再喜欢我了。” 宋彦哲的心突然一阵闷痛，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对着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艾米米在小区里住了好几年，之前管理闲置物品群只知道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很高，但是真正从托管班小饭桌走向创业之路才明白，自己住的地方卧虎藏龙。中国书法协会的老会长、在国外从教多年的钢琴家还有电视台的主持人，还有知名理财师、律师、珠宝鉴定师…. 所谓的中产大家庭说得就是她所在的这个小区。以前她每天脑子里只是装着销售业绩和儿子的成绩，实际上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固化的空间里。 把这些身边的资源都利用起来，办一些小区内的主题沙龙是第一步。如果是不相干的人请大家去搞培训，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是同在一个小区，大家都是邻居，受益的也大多是小区里的孩子和家长，意义就不同了。中国人喜欢画圈，大家能被划到一个小区，本身就是缘分。 第一次沙龙，艾米米在业主群里发布的主题是‘爱情初始化’，因为有了之前‘渣男老公出轨’的轰动事件，大家都知道艾米米和宋彦哲这对夫妻，甚至很多人因为只在群里和艾米米交流过，可见面根本不知道谁是谁也如期而来。 沙龙的地点就在小区底商的一家咖啡厅。大家互相认识后，就各自对家庭和人生展各抒己见，畅所欲言。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艾米米多亏在辞职前专门对培训和演讲有过深入的研究。她见解独到、言语真诚，几次沙龙过后就有一些人开始认可了自己的思想。 当她第一次提出：如今社会最需要补习的不是孩子而是家长的观点时，很多人都觉得挺有意思的。可渐渐地，艾米米把自己的想法做了好几个版本的ppt，渐渐地邻居们很多人都开始被带入：这不是一个笑话，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会对自己孩子的未来有很大的帮助。 艾米米说：“现在的孩子最需要的并不是金钱教育，而是如何在未来，能拥有不被机器人取代的竞争力。这个能力我个人认为就是情感教育。因为机器人再有能力，也不会替代人类的情感。” “我们要从小培养孩子们获得幸福的能力。” “我们要让孩子们始终相信：真爱值得坚守、奋斗可以成功。即便是身处逆境、依然选择相信希望。” “健康的社会中底层上升的通道永远不会被关闭。所谓寒门再难出贵子，各种狭隘的阶级论都是自私人为的产物，并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规律。” “我们要让孩子们知道，爱国是崇高的责任，而不是说在嘴上的口号。” “………” 艾米米看着大家的目光从前几次的好笑、嘲讽、漫不经心到现在大多数人眼底的思索和认同，她越发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非常有意义。她要做的培训机构，并不是对孩子进行简单的技能培养，最大的竞争力便是要营造家长与孩子一起成长一起进步平台。 过去十几年的工作能力没有白费，虽然艾女士从小饭桌的厨娘开始做起，可是渐渐地事情变开始向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首先她的托管班在几个月的发展后，终于从自己家迁到了小区内租到的公寓里，除了托管这一项业务以外，还可设立了美术、英语、小语种、国学、茶道等很多课程。因为之前积攒下的口碑，艾米米的生源还算不错，一些小区里在各个行业里德高望重的老师们愿意接受她的聘请来为学生和家长们上课，除了自己的专业技能外，老师们还会讲自己的从业之路和行业道德，尤其是自己曾经受过的挫折，以及自己如何战胜困难的实例。 艾米米付给老师们的报酬很低，同样她向大家收取的学费也很低，并且一份学费，家长和孩子都可以同时学习。本着一开始不盈利的目的，人气很快积攒了起来。小区里的全职妈妈本就有很多，在这些全职妈妈的带动下，很多家长也抽出宝贵时间一起参与到孩子的课程当中来。很多时候，绘画课的作业是学生和家长一起教的。钢琴课上也有家长和学生一起接受老师的考核。 宋妈妈实在想不明白，艾米米已经没有工作了，艾奶奶也渐渐康复了，宋小萌白天上学，可是艾米米却一联系就忙得昏天黑地。儿子去了秦安新区后，她和艾米米之间的话就更少了。每次想起艾米米因为不肯出去工作，才不得不卖掉留给孙子的一套房，她就仍然心存芥蒂。小饭桌很快再也没用她帮忙了，宋妈妈理所应该的认为艾米米做不下去了，她这才特意来儿子家找媳妇谈一谈关于她出去工作的事情，或者她甚至想让艾米米干脆去秦安新区照顾儿子。 才进小区口，宋妈妈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扛着摄像机走在她的前面。另外一男一女护走在旁边。她又迎面走来一个跟自己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 那女人对这几个人说：“同志，你们是来小区采访我们这儿最近特别火的培训机构是不是？” “是啊大姐，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慕名而来，麻烦您给引下路好不好？” 说话的人正是苏姐，她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家培训机构就是作坊，根本就没有培训资质。你们一会采访的时候不妨一起曝曝光。” 第七十九章 心是暖阳自己发光 宋妈妈一直跟在苏姐和电视台几个人的身后，听他们一路走一路聊，终于在听到艾米米三个字后搞明白了，他们要采访的那家没有营业执照的培训机构就是自家媳妇的小饭桌。艾妈妈登时头皮发麻，血压直线升高。 宋妈妈随着他们来到小区外延的公寓楼里。苏姐没有跟着上电梯，她也不认识艾米米的婆婆，直接和电视台的人说了楼层和门牌号后就撤退了。电梯停在11层，几个人下了电梯就看到了左侧01户型贴着一张彩打的a4纸，上面只写着四个字：幸福未来。 150平米左右的公寓里，客厅里除了课桌子椅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布置。几间教室的大门被换成了透明的玻璃门。 宋妈妈透过玻璃窗看到自己右手第一间教室里，大孙子正和一个年级稍大一点的女孩子一起在跟一个男老师学画画，他们后面坐着艾米米和另一个妈妈，四个人都在认真的盯着画板，精雕细琢。宋妈妈本来一肚子气，可是贴在玻璃窗上看到孙子正在用心画一只大船，有模有样，更让她惊讶的是，艾米米画得更好。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媳妇竟然能有这个水平。 三个记者很尴尬，原本是来采访的，没想到刚刚被人通知这家培训机构是没有营业执照的，所以采访肯定是不行了。艾米米极力跟他们解释，营业执照正在办理，很快就能办下来，可偏偏现在国家抓得最紧的就是教育培训这一块。其中一个记者身上就有这样的月度任务本。原本是来抓社区热点话题，却成了打击违规教育的重点，反正作为老牌的传媒专业人士，没有白来一趟的道理。 艾米米真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今天是星期二，下午孩子们都是半天课，教室里的学生和家长比平时要多不少。记者们上前采访，很多人也都慌了神。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是冲着艾米米在社区里推广的教育理念才来试一试，招生完全凭口碑。可是再往后面报名的家长就不太清楚内情了，所以听到艾米米这里没有营业执照，四五个家长就一起要求退款。 艾米米真没想到会有这种局面。首先目前自己这里还是小饭桌模式，各种培训不过是小饭桌的附加，并没有任何的商业宣传，是因为得到了孩子和家长的认可才会在这片区里名气大了起来。经过这一次报道，小饭桌恐怕就更‘有名’了。艾米米做市场出身，深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规律。 而她真不是没有去办营业执照，只是还在走流程之中。艾米米本来的设想便是麻雀虽小但是一定是五脏俱全。她请的老师里不仅有德高望重的专家，而且还有几位本身就有教师从业资格证，符合国家开立培训机构的基本要求。为了不让事情进一步扩大，好好的一个周二下午，艾米米毫不犹豫地给提出要求的家长，微信退款。 忙碌到了傍晚，艾米才突然想起还没有给小饭桌的孩子们做饭，赶忙急吼吼地跑进厨房。厨房里传来了一阵煎炒烹炸的声音，拧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宋妈妈正板着脸、闷闷不乐的给孩子们做饭。十二个孩子，五大份菜。以前在儿媳妇家的时候，儿媳妇都会用餐盘给孩子们分餐，就是怕不卫生。这一次没人监管，宋妈妈也没那么有耐心，每道菜直接装在大瓷盆里，摆上桌。有机菜花、菠菜鸡蛋、肉沫豆腐、茄子烧肉、炖牛肉。三荤两素，中间一大白萝卜虾皮汤和一盆米饭，孩子们站起来夹菜，吃得满脸开心。可是耳尖的宋小萌还是听到了从某间教室里传来的争吵声。 奶奶又在训妈妈了！ 宋小萌听得没有错，做完饭后，宋妈妈就把艾米米叫到空着的教室里，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是不是房子卖了，彦哲去了秦安新区给你赚钱，你就可以随便不负责任的折腾了？这么大的房子一个月租金还不得一万块？一年就十二万，再加上雇人请老师，你这是要把卖掉我孙子房子的钱全折腾出去啊？” 艾米米头皮一阵刺痛，她没有告诉婆母大人自己租房的事，怕的就是今天。如果此时还是半年前没‘失忆’的艾米米，今天换成的是自己的亲奶奶，或者是从来没有怎么管过自己的亲爹，以艾米米现在的心情，她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会发泄、会撒娇、会痛哭流涕… 可还是那句话，如果拿婆婆当亲妈，艾米米才会觉得委屈，可她想自己面对的不是婆婆而是合伙人，对方有权利询问资金去处，而自己也有耐心解答的义务。 她赶忙陪笑着说：“妈妈，我没这样想过。开这个教学机构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小萌学习各种特长。您看我为了省钱，连阿姨都没有请。我每天都是自己给孩子们做饭。” “真的？” “这我还能骗您不成？之前孩子们的学费抵了老师们的所有报酬，至于房租虽然贵了一点，但是我租的时间并不长，如果以后实在干不下去，我反租出去也不会赔太多，如果能继续把培训班开下去，收益一定不会比我之前上班的时候少。” 宋妈妈稍微冷静了一点，连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艾米米赶紧拿出对客户宣讲产品的热情来，进行自我推荐：“妈，您看我用了半年的时间把小饭桌发展到这个规模，已经超出了我的发展预期。而且您不知道吧，李小燕儿，我高中的同学她自己就是大学老师，非常看好未来教育产业这一块儿，准备投资我的幸福教育。” 宋妈妈看了一眼艾米米，凭良心说这个媳妇在工作上是能干的。几个月里能把托管班张落成这样，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能力。如果真发展得好，也算是走出了一条新路子。 “那你这营业执照，到底能不能办下来啊？” 这个…艾米米心里也开始打鼓了，本来她是信心满满的， 可是好几个月过去了，仍旧是在审批中，再加上今天电视台的突然访问，她现在心里也是打起了鼓。 晚上艾米米和李小燕儿通电话，她还没让李小燕儿正式入股但是俨然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股东，股东大会更是随时随地召开。 李小燕有很多大学同学都在教育体系，电话里跟她说：“现在都知道各家各户只要沾培养孩子，都可以砸锅卖铁甚至卖血卖肾。各种教育机构比路边的野草成立得还容易。为了保证孩子和家长的利益，国家从去年开始很抓教育机构的办学机制这一块，像你这样的情况恐怕申请正式的营业执照很难了。” “什么叫很难了？”艾米米有点着急了。 “就是别报太大希望了，国家在整顿教育市场，所有不合规的执照都会被吊销。” 艾米米脱口而出：“那我要是与有营业执照的教育机构合股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带着生源和办学理念入股，与各方面条件合适的教育机构联合办学。” 现在是一个合作的时代，任何事情如果能够共赢，肯定比自己单打独斗成功的几率更大。 李小燕儿想了想说：“可是如果遇到了不靠谱的合伙人，生源被吞、理念被抄袭、投资打水漂，那不就是替别人做嫁衣了吗？” 艾米米说：“所以要找靠谱的人啊！” “靠谱的人哪那么容易找到啊？现如今人与人都是利益关系，教育机构这种行业本来就竞争激烈，一个点子出来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肯定会比大多数人做得好。” 艾女士是个行动派，当晚就把才想到的合作模式搞成了ppt，熬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就准备开始探路。可比艾米米更早一步的是昨天采访的报道已经出来了，不仅是艾米米的小饭桌，连累周边几家无证经营的托管班也被相关部门勒令接到通知后即日起，停业整顿。这样空置出来的房子多了不少，艾米米租的房子还剩八个月的租约。将近十万块，眼见就要这么打水漂了？艾米米真心肉疼了！ 就像李小燕说得那样，做得好的教育培训机构根本不屑跟她这样看上去‘毫无经验’只有激情的创业者合作，而其他一些‘半死不活’的培训机构，只问艾米米可以投资多少钱，根本不关心她的创业理念。所给出的合作条款十分苛刻，没有诚意自然没有合作的契机。 周灵音带着孩子来全新港最大的教育连锁机构‘智能未来’教育培训中心，学习少儿编程。孩子在里面学习，她在家长休息区远远看到走廊里走上来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 “艾米米！” 艾米米刚被校长办公室的美女秘书‘赶出来’，中午饭还没来及吃，她感觉自己好像低血糖了，掏出包里的巧克力，着急忙慌的塞进嘴里，手一抖皮包里的宣传单全都落在了地上。刚好这狼狈的一幕被迎面的故人看个满眼。 “周灵音？” 周灵音有点尴尬，她实在不想让艾米米感到难堪，可自己已经冲了过来，想装没看见也是不能了。她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把宣传单帮艾米米捡起来，刚刚穿着制服的女职员对这位前同事的大白眼儿，她也都看见了，想也能想到艾米米现在的境遇十分不好。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艾总监手下几十员大将，一声令下整个公司都要抖一抖，这是找了什么工作，竟然沦落到自己跑业务了？ 两个人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坐下来，艾米米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心想果然是没有一块巧克力解决不了事，跟周灵音叙旧的时候也不禁有了精神。她主动询问周灵音有没有认识比较靠谱的培训机构，可以介绍给自己合作。 周灵音预想的版本不应该是，艾米米工作牛逼就要跟她盛气凌人。如果艾米米现在的工作不好，至少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酸意。她又一次被这位主动辞职的前同事震撼了。 其实周灵音真心感激艾米米，她离职前摸索到了商务网站最新的宣传模式，一直沿用至今，而且也正因为她主动辞职，才能让自己的位子一直稳坐到现在。培训机构的资源她没有，但是帮助艾米米找一份比现在好的工作，她是有能力的。 “真的，我朋友刚从美国回国创业，背后的几个投资人都是实力雄厚的商界大鳄，以你的能力过去之后，一定会受到重用，待遇不成问题。”若不是她已经和公司签署了股权分红协议，自己都想去试一试。 被自己的前任职场对手热心地介绍工作，艾米米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她睁大了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我是来和教育机构谈合作的，比当初十几岁时在马路上发传单的工作轻松多了。那时年纪小，发传单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现在我更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能力也比以前强多了，有什么不适应的？” 周灵音仔细地看着艾米米的眼睛，确定她是发自内心地时，忍不住叹息：“你的心态真好。当初我留学的时候为了省钱，飞到美国后，宁可再倒两次火车也舍不得坐飞机直接到学校。现在如果还让我这样，我肯定就不去国外了。” 习惯了坐头等舱报销的生活，谁还能受得了为一张机票斤斤计较？ 艾米米还要赶回家接儿子，跟周灵道别时还鼓励她好好干，公司很有发展，加油。昔日对手真的放下了过去的功名利禄，满怀着对未来的希冀从头再来。周灵音一边替艾米米担忧，一边心里也会觉得她幼稚。 重头再来，哪里那么容易？ 可是看着艾米米坦然自在的背影，周灵音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遇到了艾米米第一次被老板逼着请辞的事情，或者说这种境遇随时都可能发生在她未来的某一天里时，她一定不会有艾米米这样的心态！ 同时她也非常羡慕艾米米，三十五岁的女人一刀斩断过去的辉煌，从头再来，不是谁都能拥有这样的勇气。但也在这一瞬间，她不禁反问自己，如果她也能像艾米米一样，是不是就不用天天活在患得患失的焦虑里？ 至少现在，周灵音还没有这样的勇气，但是从艾米米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勇往直前、充满朝气，但又没有年少时的青涩与迷茫，每一步都坚定而自信。 第八十章 幸福与治愈 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 艾米米又想老公了。 自从宋先生去了秦安新区后，每过一天她就在日历上划一个黑色的对勾，宋先生回家的时候就在日历上划一个红色的对勾。每次黑色对勾超过七天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哭。尤其是今天，她好像抱着宋彦哲一起睡，好想像个小宝宝一样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胸膛上蹭来蹭去。 宋小萌穿着睡衣，光着脚丫站在床头，他的手里抱着小枕头，看着妈妈又在翻日历，糯糯地说：“妈妈，我也想爸爸了。” 艾米米失神的时候，宋小萌已经上了床，放好了小枕头，麻溜地钻进了被窝。 “宋小萌？不是说男子汉要坚持自己一个人睡吗？”艾米米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小子已经把壁灯都关了。 “我不是男子汉，我还是小宝宝呢！” 夜里，艾米米问儿子：“你说爸爸现在干什么呢？” 宋小萌想了想说：“李慧丽说他妈妈特别讨厌他爸爸的女秘书，你说老爸现在会不会也和女秘书在一起？” 艾米米对现在的小孩子简直五体投地了。生活尚且不能自理，却总是蹦出几句社会人的话来。 “不许这么说爸爸！” 宋小萌纠结地皱起了小眉头：“爷爷说了，爸爸去的是未来中国北方最有发展前景的开发区，爸爸是被请去做老总的，手下管很多很多人，能赚很多很多钱，秘书说不定就有好几个。妈妈你看电视剧里也都是这么演的。” 寂静地夜里，借着窗外朦胧地月光，艾米米盯着天花板上漂亮的水晶灯，看着卧室里宋彦哲之前新添的书架，看着他上次归家穿过的睡衣，还有床头翻过仍没有合上的书。隔着闯两，艾米米想着阳台上还有一只高脚杯，里面有他喝过红酒的残渍。 艾米米轻声说：“妈妈明天带你去看爸爸！” 宋小萌搂着艾米米的胳膊早就睡着了，梦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偶尔开心地笑出声来，守着亲娘渐渐地还还香甜得打起了小呼噜，脑子里哪还有爸爸的影子？ 艾米米撇撇嘴，在心底替自己和老公小小心默哀了一把，她更想宋先生了！ 艾米米之前一直被小饭桌缠身，如今虽然接到噩耗被勒令停业整顿，但也终于能抽出时间来看亲老公了。所以说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艾米米的心情愉快又急切，只是以往出市都是宋彦哲开车，艾米米带着宋小萌坐在后面。这次只有艾米米母子两个人，听说还要走一段山路，宋小萌表示对娘亲的驾驶技术十分担忧。 艾米米是个路盲，在市里勉强还能依靠导航，出了新港有时导航也不靠谱，更何况秦安新区正在建设的初始阶段，每条路的定位并不是很准，两个人弯弯绕绕眼看天都要黑了，还是没找到宋彦哲地址上的位置到底在哪儿。 一路上艾米米内心十分震撼，无数的工程都在紧锣密鼓的建设着，塔吊林立，带着头盔的建设者们正在如火如荼地工作着，处处充满着希望和机遇，就连头顶的星光似乎都在发光、发热，每一寸土地都绽放着生命地能量。 宋小萌却第一次对爸爸工作的地点产生了怀疑：“妈妈，老爸工作的地方不应该是比上海和新港还要繁华的大城市吗，难道和爷爷说得不一样？” “妈妈也是第一次来爸爸工作的地方啊，一会儿见到爸爸的面儿你就知道了！” 宋彦哲接到艾米米电话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想当初两个人刚刚一起租房的时候，他被公司派到了苏州出差。一天晚上艾米米手机关机，哪里都找不到，就在他急得想报警的时候，艾米米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门口。 “宋彦哲，我想你了！” 宋彦哲深吸了一口气，仅仅这么一想竟然就热血沸腾了。时隔十好几年，他竟然再次感受到了望穿秋水盼望爱人的感觉。宋先生完全忘记了，曾几何时，他们两个人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一天都不会通一次电话，哪怕是见面谈的也只是孩子，出差互相报个平安就已经很不错了，十几天不见面也如同就是一场家庭便饭。哪怕是睡在一张床上，中间也能多出一个人的位置来。 艾米米终于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到了宋彦哲住的地方。而宋彦哲竟然还没有回来，人还在工地上。被派去接总经理夫人的小助理是本地人，安排好了艾米米母子俩的晚饭后，也得立刻赶回去，最近这几天是厂房进料的关键几天，未来节约成文，宋彦哲带着有限的几个人，没黑没白的干。饭菜也很简单，就是没有开封的两份盒饭，用微波炉热了热，小助理怕小孩子不爱吃，去小超市买了牛奶和方便面还有火腿肠，另外又贴心地送来了几只鸡蛋。 助理走后，宋小萌都傻了。 艾米米没有理会儿子的小表情，掀开盒饭的盖子，递到宋小萌的面前。 “你吃这个盒饭吗？叔叔刚刚热好哒，闻起来味道还不错。” 宋小萌都快哭了，盒饭里的米饭都是黄颜色的，几条小鱼好臭的样子，几条腊肉炒的青菜看一眼就饱了。 “我不要吃，我要吃方便面卧鸡蛋，再煮一颗火腿肠。” 艾米米想了想还是满足了宋小萌的要求，煮好方便面后，自己端起盒饭吃了起来，没吃一口，就见宋小萌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一眼。 宋小萌实在是太诧异了，爸爸以前的公司他是去过的，整个厂区连成一大片，提起来所有人都知道。爸爸的办公室也是富丽堂皇，他拍了照片，差不多所有的小朋友都给过点赞。可爸爸新工作的地方，都还是一片片工地。就连住的地方也是这么简陋，小小的一个房间，卫生间里只有一个热水器的喷洒，连个整体浴房都没有。 宋彦哲住的是临时公寓。整个建筑都钢结构临时搭建而成的，随着经济开发区的项目进度，这些地方最终都要一一拆除，所以各方面的条件只能保障基本的生活需求，自然离宋小萌以为的大老板享受生活的情形相差甚远。 厨房里有一只滚筒洗衣机，艾米米把宋彦哲的脏衣服塞了进去，内衣自己拿到洗手间去洗。宋小萌自己坐在小餐桌钱看着妈妈吃得一粒米都不剩的饭盒，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泡面桶，心底划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门铃炸响，宋彦哲回来了？ 艾米米飞快地冲到门口，打开房门，看到已经一个月没见的亲亲老公针对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宋彦哲紧紧地把艾米米搂在怀里，下一秒就把她举了起来。他太想老婆了，每天夜里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里，即便是深夜也能听到隐隐的机械轰鸣声，睡不着的时候只有两种感觉，疲惫和孤单。刚来时的时候，一到深夜他都有种想要逃回新港，逃回有爱人有孩子舒适豪华的大房子里。 “爸爸！” 宋小萌张开双臂像小鸟一样抗议，等着爸爸来抱，宋彦哲放下媳妇，又把儿子举了起来。这次不仅是举，他干脆把宋小萌抛上了天。简易的小公寓里充满了孩子和大人的欢声笑语。 夜里，宋小萌在床上睡着了。小沙发上。艾米米的嘴巴被宋彦哲狠狠地吻住，不让她发出难耐的声响，而自己却控制不住力量，几乎想要把她整个人完全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否则永不停止，用不罢休！ 夜已经很深了，宋彦哲和艾米米重新冲了凉回到小床上，宋彦哲一只手臂搂着艾米米，另一只手握住儿子的小手，满足得像是拥有了一切。 艾米米靠在宋先生的胸膛，用手在他的身上画着圈圈：“瘦成这样，这方圆几里地鸡是不是都让你们这样的人给偷吃光了？” 宋先生闭上眼，胸膛里发出几声闷笑，一天的疲惫全都烟消云散了。 “老公，这么辛苦，有没有想过回家去？” 两个人真正聊着，宋小萌小朋友被尿憋醒了，他睡前喝了一大桶方便面汤，此时暗自里睁开了眼睛，正好把老妈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回家吧，回家吧，他也想爸爸了。家里的日子比这里好上一万倍，不不起码好上十万倍，爸爸这么辛苦，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宋彦哲抚摸着艾米米的后背，轻声说：“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深思熟虑后，我觉得自己还是更希望留下来。” “为什么？”宋小萌眨着大眼睛，在心里默默地问道，他作为一个八岁大的宝宝实在一点也不理解。 “我跟你说过，张博士为了这个项目，卖掉了美国三层的别墅，把自己几十年的身家都投了进来。他之所以人还没有回国，是因为被美国那边因为莫须有的学术问题扣住，暂时肯放行。可是他的学生们已经回来了，就住在附近，跟我一样每天做着建厂的基础工作。还有项目的三家投资人，我应该对大家负责。” “所以，你为了这些责任坚持了下来？” 宋彦哲摇摇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如果只是因为钱和责任，或许不能让我一直坚持下去，毕竟除了生活条件相比较而言艰苦一些外，还有更多不确定的因素，谁也不能保证投入了时间、精力和金钱，项目就一定可以成功。” “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个项目也是我的理想！”宋彦哲睁开双眼，目光中好像闪烁着熠熠的星光，“我也希望中国的智能化产业走在世界的最前沿，我也和当年的王天俊一样希望我们国家的民族工业早一天能称雄世界。” 艾米米仰望宋彦哲，仿佛又看到了高中时那个踌躇满志的少年,穿着校服在演讲比赛的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时他说：“虽然不是每一个远大的抱负都能实现，但是每个人不能没有抱负真正称得上一个人的抱负，那一定是为国家、为民族，为社会谋利益。范仲淹的，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是他自己率先承担起天下的忧愁，让天下人快乐之后才是自己快乐。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是中国人远大抱负的典型代表。 可是空有抱负，不投入精力和心力那就是一场空谈。为个人利益打算，或是为自己的小家庭打算，那不叫抱负，只能叫个人的目标。古人云，贫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现如今大多数人把独善其身，过好小家生活，实现自己的小目标作为了人生的终极奋斗目标。可“兼济天下”的远大抱负不能丢。今天的中国人，不管你出生如何，也不管你在什么样的岗位上，同样要把振兴中华民族作为自己的远大抱负。” 宋彦哲看着艾米米亮闪闪的双眸，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若是在一年前他根本不可能当着艾米米说出这几句话来，即便是说了艾米米也一定会觉得他肯定是受刺激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宋先生的脸竟然红了。 艾米米用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更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老公，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女人用仰慕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更令自己血液沸腾、激情澎湃的事情呢？宋彦哲只觉得小腹一紧，血液里热浪翻滚，他低下头就要再次吻上爱人的唇。本着身为父母的直觉，在双唇碰在一起的之前，他们同时看了身边的小朋友一眼，顿时条件反射一般，嗖的一声两人同时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宋小萌张张嘴，眼睛里带着惊喜和兴奋：“爸爸，我们品社课的宋老师也讲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讲过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原来你也知道这两句话啊？” 宋彦哲想了好半天说：“爸爸小时候也学过，可是长大后忘掉了，现在才明白里面的道理。” 宋小萌眨着眼睛说：“爸爸我都背下来了，你要是回来又忘了，就来问我。” “好！” 第二天早上，宋彦哲开车带着老婆孩子在正在建设的开发区内参观。和来时相比，宋小萌在老爸的讲解下他对这片神奇的土地充满了幻想。 “这里将来会有全球最大的机器人生产线，而爸爸公司的厂房就在旁边。在秦安开发区今年注册的高新科技企业比去年增加了50倍，未来会有更多的高科技企业在这里落户安家。” “儿子你在看那边。那是一个正在建设的新能源基地….” 在宋彦哲一家三口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全国最大的教育连锁机构智能未来新上任的老板程家明正在上海翻看着助理发给他的，一份由署名为幸福未来教育机构的合作策划书。 内容不长，寥寥几页却很容易就勾起了这位高富帅继承者的兴趣。 “智能未来，幸福未来？”程家明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称。 “21世纪的中国，教育产业即将迎来最辉煌的时刻，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所有的家长都恨不得让孩子更早的接触到相关的知识，可是智能为的是什么，智能是手段，目的是为了孩子未来的幸福而服务。” 程家明就是被策划书最开头的这一段话吸引的，接下来的另一段话又亮了他的眼睛。 “中国青少年现在最需要接受的培养不是哪一种专业的技能，而是从小树立健康远大的志向，拥有感受生活温暖、获得生活幸福的能力。这一点只有在家长的参与下，孩子们才更容易获得身心的健康。任何知识和能力都只是工具，让世界向着更美好的方向发展，让孩子们拥有幸福的能力，才是教育的永恒。” 程家明见过形形色色的策划书，自己也是个中高手，通篇看下来，他的内心被震撼，字里行间满满都是诚挚与纯真，没有浮夸幼稚，更没有商业的油腻，给人以希望。 “安排一下飞新港的形成，我要亲自接触一下这家教育机构，或许能碰撞出新的火花。” 程家明之前在美国一家教育机构中任职，智能明天是他母亲二十年前在国内开设的一家教育机构。如今在全中国分校遍布，口碑却由盛转衰。如年年初他按照董事会要求，辞去了美国职位回国接任家族企业。他的身上肩负着董事会的期望还有这家国内著名教育机构重振辉煌的使命。 工作的压力和所有人期待的目光让他陷入深度焦虑之中，整日整夜的无法安眠，这本策划书的理念，就像是一颗药丸，让他看过之后整个人都获得了的平静。这哪里仅仅是说教育孩子的问题，明明是在治愈更多像他这样的成年人。 第八十一章 曙光 程家明在以往谈合作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个难题：对方觉得他年轻、没结婚根本就很难深入地沟通少儿教育的问题。当他否定对方的提议时，他们总会满心悲愤地表示和没有孩子的年轻人去谈教育，根本无法触动对方的灵魂，这给他的工作带来了很多烦恼。 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微笑着看向自己，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 “孔先生，您能聊聊，将来会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程家明这个问题。研究生毕业，工作两年，可在老娘眼里他是一个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孩子。作为众多董事会成员最年轻的一个，他同样听到的是太多的教诲，所有人更愿意去看市场调研的表格，去看各种冷冰冰的数据，不会有人认真去听他的教育观点。 但是作为唯一的家族继承人，从小就被告知身上的担子艰巨，他确实认真考虑过艾米米提出的这个问题，有自己的想法。 “当然可以！” “那我很想请教一下！” 对面这位继承者的资料，艾米米来之前已经调研得很详细了，二十几岁的年纪，又有过留学经历，她觉得自己和程家明有碰出合作火花的契机。 “我小的时候被教育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不停地学未来的知识。”程家明回忆小时候的情形，有点想笑。 艾米米非常理解，打断他说：“就是小学时学初中的知识，初中时学高中的知识，每年寒暑假，学渣们都在玩，学霸们除了短暂的旅行外，都把下学期的知识学完了。等开学后，学渣们还在考虑如何适应，学霸们已经在研究奥数，攻读世界名著了。” “你说得完全正确！”程家明从小被精英式培养，虽然大学是在国外念的，但是之前妥妥念的是国内重点高中的国际班，学习压力一样也没有少过，“艾小姐当年也是这种学习模式吗？” “当然不是，我跟你相差快十岁，按照五年一个年代推算，完全是两代人，接受的教育模式怎么可能一样？” 程家明愣了，现如今女人的容貌与身材已经完全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年龄了，唯有眼神、神态和语言更能泄露一个人的实际年龄。 可面前的艾米米，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没能让他有这种认识。她眼神清澈，言语间仿佛并不是在谈一桩生意，而是在很认真地再谈一个未来。并且这样的状态能让他感同身受。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比自己大十岁吗？ 艾米米并不知道程家明在想什么，只笑着说：“不过中国传统的教育本质都是望子成龙，只不过根据每个时代经济条件不同，家庭背景不同，给与孩子的引导不同。那么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孔先生，谈谈您未来的育儿经吧？” 程家明想了想：“总的来说，我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开心一点，父母做不到的事情，最好不要强加到孩子身上。父母认为好的事情，也要和孩子商量着来。孩子的意见父母要认真考虑。” “……” “最简单的愿望就是不要因为教育让自己和孩子都过得身心疲惫，毕竟所有的教育都是为了让孩子以后生活得更好，背离了这个初衷，再多的特长，再高的分数，也都算不得成功。” 艾米米太开心了，这才是一个21世纪年轻父母该有的正常心态。 “艾女士，你可能不太理解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当然理解，最简单的说就是，无论是学什么，哪怕是旅行、买玩具还是日常，家长都最好能和孩子一起获得玩耍的快乐，绝不一个频率的说教。一味去教育孩子成为有出息的人，不如让孩子看到父母是如何在努力和奋斗。” “想让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好能让孩子看到这些才艺在自己生活中的影子。” 两个人一拍即合，越聊观点越开心。孔家明感觉第一次有人认可自己的教育方式，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艾女士，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艾米米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拢，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严肃的表情。 “一个做教育培训的人，如果从来没把自己的教育理念融进日常的培训理念里，脑子里除了盈利就是提高如何让孩子在短时间里提升成绩。把教育包装成披着功力外衣的速成品卖给家长，拿孩子的未来的人生观买单，很可怕。” 程家明觉得热血沸腾了，董事会的‘家长们’无一不是这样教育他的，他们不看别的只看业绩，完全不在乎自己做的是方便面还是教育体系，快速赚钱的模式就是正确的，利润增值便是王道。 “艾女士，我能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能不能用一句话来阐述一下你的经营理念？” 艾米米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张彩打的周计划递了过去:“孔先生，你看看这是一个幼儿园中班孩子的周计划。” 程家明接过表格，粗粗看了一遍就已经感觉到了触目惊心。从周一到周日，除了上幼儿园外，其余的所有时间都被家长精确到半个小时以内，各种补习班加上回家练习，孩子可以用来自由玩耍的时间少之又少。 “这个家长有些变态！”程家明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艾米米摇摇头：“不是只有这个家长，是现如今几乎所有的精英家长们手里都有这么一张表，控制着年幼孩子们的课余生活。孔先生你是不是感觉这个五岁孩子的周计划甚至比你这个未来的ceo都要忙碌？” “这个幼儿园的孩子比我忙！”他中肯的评价。 艾米米说出自己的观点：“所以，最需要培养的不仅是孩子，更是大多数的家长。现在的人把孩子当初压力，把生孩子当成负担。可实际上折磨家长的是自己控制欲，孩子不是木偶，总有一天会脱离大人的操纵。” “……..” “在我心里孩子是上天派来人间的天使，他们净化了成人的世界，让父母获得二次生长的机会。我们应该感激孩子，珍惜再次成长的机会。所以，我的根本愿望就是从改变精英家长们手里的这让表做起。” “…….” “我的一句话阐述便是：孩子好的未来，从治愈家长的焦虑开始。” 整个会谈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程家明自始至终，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生意上的商业气息。艾米米畅想的是一种和谐的生活氛围，一个美好的家庭未来，一种更有幸福感的社会风气。 程家明被她眼底的希冀和言语间的热忱深深打动了。什么商业计划，什么新一年度的利润增值？都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讲述的项目策划书，更让他有工作的欲望。 “艾女士，我希望你能在三天内拿出更详细的合作方案来，三天后我们在上海洽谈，届时希望你能像今天打动我一样，打动我们智能未来的董事会成员。” 程家明被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他马上要去开一个看似更重要的会议，必须结束今天的会谈。 艾米米走在新港的林荫大道上，整个人洋溢着久违的激情。她从年少时就和宋彦哲有着同一个梦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来改变这个世界。此刻他们虽然分隔两地，但却是在某种意义上做着相同的一件事。 宋彦哲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他看了一眼车上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心想一定是艾米米在念叨自己了。今天张博士从美国飞帝都，他一早开车去帝都机场接人，为了不塞车天还没有亮他就出发了。 此时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又正式开始了。 帝都机场熙来攘往，张博士这趟归国之旅甚为艰辛，不仅美国实验室那边设置了重重障碍，竟然连签证也人为的出了问题。实际上，宋彦哲已经负责建厂有半年之久了，他和作为合伙人的张博士还是第一次见面。 出机口前，宋彦哲举着欢迎张博士回国创业的牌子，活了三十几年，他还第一次像个小粉底一样，心情热切激动。张博士半年之内头发白了大半，顾不得烫染看上去要比视频里苍老了很多。 “彦哲啊，我好几次都以为再也回不了家了。”踏上祖国的土地，想起将近一年来的遭遇，两鬓斑白的老博士的眼圈忍不住红了。 宋彦哲心里也无限感慨，笑着说：“我老婆说过，只要心在一起，永远都有家可回。” 张博士点点头，眼底终于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彦哲，谢谢你啊！” 建厂半年来国内的事宜基本上都是宋彦哲一个人在担着，可他这次回国，并没有带来利好的消息，他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还能和自己一样坚持下去。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宋彦哲提前在机场里的中餐厅定了位子。张博士一个劲儿的摇头，表示机场周围有一家小面馆儿，地道的炸酱面，他多年前来吃过一次。若不是宋彦哲知道张博士在业内的声望还有注册工厂时的身价，从他的穿着打扮上来看，就是一个极普通的南方老人，简朴得令人咂舌。 好说歹说，宋彦哲带着张博士在中餐厅里坐定了。张博士的声音有些沉重，直言不讳地对宋彦哲说：“金阳投资的老总因为之前我在美国耽搁的时间太长了，还有一些同行业投资失败的案例，后面的投资不但不能到位，之前的投资他也要逐步收回。” 这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宋彦哲皱眉说道：“现在生产线设备正在安装实施，进度刚刚完成了三分之一，如果后续的资金不到位，生产线就没法实施了。” 张博士说：“别急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在洛杉矶质押的剩余资金很快就会解冻，到时全都投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那可是您全部的身价。” 张博士笑着说：“早年留学的时候占的是公派名额，后来辗转美国与帝都，最终决定辞职去国外任教。若不是当年国家培养了我这个穷学生，也没有我后来的一点成绩。年纪越大越想着落叶归根，更何况这个项目能够落地还是借助了国家对高科企业最新的优惠政策，如果能够做成，我这点财产又算什么？” 宋彦哲想了想说：“那我也再追加100万投资。” 张博士赶忙摆手：“你在国内负责建厂半年多，已经是一分钱收益都没有过。如果再追加100万投资，于项目来说也是杯水车薪。项目运营到了现在，大家只能说是用最积极的态度和最大的努力往前推进，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够成功。一个投资方撤了，后面两个投资方也未必不会未来撤资，风险太大了。” “您说了，现在大家都在用最积极的态度和最大的努力往前推进，我作为合伙人之一，什么结果都能接受。但是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尽最大的努力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情做成，而不是先把自己的后路想在前面。” 张博士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把大家聚在一起的大都是因为利益，看到为了梦想而聚在一起的年轻人，他从宋彦哲的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宋彦哲和张博士开车回到了泰安新区，帮老人家安置好了住所后，王超和邓佳伦两个人也从生产线上赶了过来。宋彦哲接到了一通电话，辞别了张博士，又开车去了五十里地之外新建的一家五星级宾馆。 酒店大堂富丽堂皇，他走进左手边的咖啡厅，一眼看到了坐在靠窗座位上的中年女士。若不是早就认识，但从容貌和气质去猜测，她最多四十几岁，可实际上这位女士已经年近六旬了。说起来，他和她也不过才见面四次而已。就连他和艾米米的婚礼，这位贵妇人都没有来参加。 “孙女士您好！”宋彦哲坐在孙慧云的对面，态度恭敬礼貌却生疏如陌生人。 “彦哲，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吧？” “人与人之间的亲昵是要靠感情来维系的，刻意的亲近会让彼此都觉得尴尬。”宋彦哲笑着说，“您打电话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孙慧云冷笑：“你跟艾米米在一起十几年，性格倒是越来越像了，说话的口气都这么倔。看着好像很有礼貌，其实心里对长辈一点都不尊敬。” “我不想听到任何人说我老婆的坏话，如果你再用这样的措辞来形容米米，我想咱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我是她妈妈！” “那也不行。” 孙慧云听到女婿这么霸气地维护艾米米，苦笑说：“我知道米米埋怨我，可我当年实在是没有办法，离婚后工作感情都不顺利，等我的生活好起来后，米米已经长大了，跟我也再不亲近了。” 宋彦哲冷笑：“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你非要提起，我就替米米说几句。古话讲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孙慧云正抹着眼角的一颗泪珠，所有的表情在宋彦哲清明的目光下僵住。 “那是因为做人父母，除了金钱以外还可以给孩子爱。孩子可以没有钱，但是不能没有父母的爱。” 宋彦哲的心被自己的这句话刺痛，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高一时的艾米米，穿着校服在校园里摆地摊的情形，想着她放弃骄傲追在自己身后，只为问一道物理题的情形。想着她高考前夕一个人住在传染病医院，白日里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到了夜里再害怕也只有她一个人。 孙慧云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她和前夫一样，再婚后早就有了新的子女。刚开始的时候是怕女儿这个拖油瓶影响自己的新生活，可渐渐地这个孩子就从自己的生活里彻底的剥离，等到她想起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米米的性格太强了，如果她肯主动亲近我这个母亲，我们之间也不会走到今天。” 孙慧云想极力摆脱这种心痛的感觉，多年前她曾经找过这个女儿，曾经主动示好过，可是遭到了冷漠的对待，她努力过了问心无愧。 “你知不知道，米米为什么拒绝了你的亲近？” “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要你的施舍，她想要你为她骄傲。” 孙慧云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两次婚姻，随着丈夫一起在商界打拼，早练就了一颗铁石心肠。艾米米与她只有不到十年的母女缘分，既然她不肯主动亲近自己，那就顺其自然。可是之前在机场无意间看到宋彦哲，她就忍不住跟着他，听到他和别人谈项目的事，她听后就觉得胆战心惊。 “米米，还好吗？” “她挺好的！”宋彦哲看着面前这个多年以来几乎没有任何联系的岳母，表情和声音都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小萌呢？”孙慧云擦擦眼泪，“小萌已经上幼儿园了吧？” 宋彦哲的心头滚过一阵闷痛，轻咳了一声说：“小萌已经上二年级了。” “哦哦。”孙慧云脸颊一阵发热，“时间过得真快。当初我离婚的时候，米米就是这么大，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宋彦哲胸腔里翻涌着的疼痛更加汹涌地袭来，他望着面前与妻子十分相似的面庞，脑海里闪现出小租屋里，艾米米肚子疼抱着暖水袋靠在他怀里哭泣的情形。 “上学的时候，家长签字我都是奶奶的名字，班里的同学都以为奶奶的名字是我妈妈，有一次我站起来解释，全部同学哄堂大笑，那时我就想，我也是也有妈妈就好了。” “我第一次来姨妈是在小学六年级。那时大峰在奶奶家生病，没人顾得上我，我也不好意思问别人。姨妈巾不知道要及时去换，弄脏了裤子，班上的男生都在嘲笑我，那时我就想，我要是也有妈妈就好了。” “我上初一的时候还没有戴胸罩，穿着小孩子的背心。坐在教室里总感觉大家看我的目光奇怪极了。那时我也想，我要是有妈妈就好了。” 孙慧云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婿在想些什么，前尘往事也一幕幕地在她的脑海里翻涌，她哽咽着说：“离婚后我一直在江浙沪辗转，没多久就有了苗苗。苗苗从小也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在机场餐厅里听到你要投资，心里就一直放不下。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个当母亲的也希望米米过得好。” 宋彦哲再次看着孙慧云与老婆十分相似的面庞，轻声说：“妈，米米其实也是希望有妈妈的。” 孙慧云整个人如遭雷击，看着面前英俊沉稳的男人，眼底的泪花这一次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而出。 “这次回北方其实我是想着要看看米米，再看看小萌。我还是他一岁多的时候见过一回，我这个当姥姥的给孩子准备点礼物，还有米米明年就本命年了，要穿红戴金，我都记着呢。” 宋彦哲心头的闷气一点点消散，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了舒心地笑意。 “到时您是去家里还是去酒店我来安排。”张博士来了，他可以抽空回家看看。 孙慧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再怎么样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忙的时候顾不上，可是现在近在眼前，哪能不想看一眼呢？ “好！” “这件事您定下来之前先别和米米说。”免得她一激动影响睡眠。上次见老婆，宋彦哲发现艾米米又瘦了。 孙慧云定了下心神，看着宋彦哲。这个女婿她基本是满意的。以大女儿的条件能找到这样一个英俊潇洒，沉稳能干的男人已经不错了。可若是放在小女儿身上，她自然是不满意的。 男人长得帅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是能赚钱有社会地位！ “都快忘了说正事了。追投100万？这笔钱对你们两口在来说不是小数，而且合伙人都劝你要慎重，我建议你还是观望一下。苗苗在秦安新区这里也有项目，我就是搭飞机来看她，才在机场遇到你。万一你们赔了，别说我，就是她也是要担心的。” 宋彦哲挑眉，隔墙有耳，这只耳朵更是一辈子都没见多几次的丈母娘的耳朵。 “我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做生意哪有你这样实诚的？不要报酬白干半年，还再追投这么多钱，不是我说你们，你真是书生气太重。生意是要一板一眼写在纸上，每月、每季度，每期都要看见真金白银。像你这样不被别人当冤大头才怪。” 宋彦哲想说：以前我跟您想的一样，三十岁要住什么样的房子，要开什么样的车子，四十岁要有多少存款，五十岁要在车房上更上一个台阶。可是现在我关心的是，四十岁的时候我能做成什么样的事情。 可他不是书呆子，懂得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当年这位丈母娘就是嫌贫爱富离开的老丈人，跟她这样满心功利的人谈这些，只能让彼此不痛快。 “我会慎重考虑的，请您放心。” 第八十二章 希望 艾米米觉得自己已经有半辈子没这么激情洋溢地连夜写过ppt了。借助全国知名的少儿教育机构来用自己的思想改变社会、改变世界，光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她已经半年多没有收入了，可心情竟然还能这么明朗。 夜深人静的时候，艾米米想，真正能让人感到快乐的是希望。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人就很难焦虑更不会陷入绝望。 宋彦哲打开家门，就听到家里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宋小萌仰着头问妈妈：“我也有姥姥吗？” “当然有啊！” 艾米米刚刚接到久违谋面的老妈电话，算起来两个人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她结婚的时候妈妈没有到，生孩子的时候妈妈也没有到，还是儿子一岁多的时候，她自己带着孩子去了一趟上海，可怜继父的家门也没有进去。只在酒店里寒暄过后，她知道亲妈过得非常不错，继父虽然也有自己的子女，但是对苗苗和老妈都很好。 那时儿子还小没有记忆，长大后就根本没有见过姥姥。所以才会误认为自己只有奶奶，根本没有姥姥。 “你姥姥就是住得比较远，她说给你带了玩具还有新衣服。”艾米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儿。 宋彦哲心想岳母这么快就定好了时间，都没和他打招呼，就直接联系上了艾米米。 “老公，你这么早回来啦” 艾米米几乎是跳着跑到宋彦哲的身边，把他手上的行李箱扔在一边，抓着他的胳膊，快乐得像个只小麻雀，“我妈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打电话要来看我，还给小萌买了礼物，还说明年是我的本命年，要送一个金镯子给我辟邪。”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我岳母想你了也想外孙了。”宋彦哲虽然高新，可心里还是一阵发闷。 宋小萌跑过来问爸爸：“爸爸，上海离咱们这儿很远吧，是不是比美国还远，所以姥姥不方便来看我？” “你姥姥身体不太好，坐飞机会头晕。” 宋彦哲拍了一下儿子的头，暗自看了看老婆的表情，艾米米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哦，这样啊！”宋小萌明白了，“回头我告诉小朋友们，我也有姥姥，我姥姥在上海，她要来看我啦。” 艾米米看着儿子跑回客厅就要发微信，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讲话。宋彦哲去洗手，她才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小声地嘀咕说：“你又哄我，这么多年都不来往，她怎么可能突然想我？” 宋彦哲低笑着说：“人年纪大了，总会和年轻时不一样的。” 艾米米因为这一句话又开心起来，嘴上却说：“她要给我买一个金镯子，明年都是我第三个本命年了，现在才想起来。我又不是买不起，谁稀罕？” 宋彦哲低笑，想了想说：“咱们不和长辈计较，她给你买东西了，咱们是不是也给她准备点儿礼物？” “买什么啊，她那么有钱，什么也都不缺，送了也被嫌弃。” 宋彦哲洗了手一转眼就见不到人了，艾米米嘴上说嫌弃，可人已经去了书房上网挑礼物，连老公回家的喜悦都被放在在了第二位。宋先生撇撇嘴，自从艾米米失忆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了。 这一挑，艾米米就挑到了半夜，太贵的没有钱买，一般的又表达不出心意，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纠结了，可虽然有些焦急，但心里确实愉快的。仿佛这样的场景在她心里，已经盼望了很多年。 第二天宋彦哲要带儿子去看父母，艾米米一早要飞上海，转天回来一家人在接见亲妈。两个人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艾米米笑着说两个不赚钱的人忙得跟世界首富似的。 艾米米辞职前也经常来上海出差，可这一次她的心情却有很大不同。小时候艾米米总是在电话里求妈妈来看看她，可是愿望一次都没有实现过。长大了，只有她飞来上海，才能在咖啡厅或者饭店里里见一次妈妈。她从来没有去过妈妈的家，也不记得上一次母亲主动联系自己是什么时候了。后来工作越来越忙，孩子的事情越来越多，她的时间更少了，来看她的次数也更加寥寥。而妈妈仿佛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曾经让艾米米一度认为，就她一辈子不和妈妈联系，对方也不会觉得失落，现在她终于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这一次，生平第一次觉得母亲离自己那么近。她也很开心自己不是目的明确的想要来把别人口袋里的钱变成自己的。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程家明看到这个女人觉得她与三天前好像又年轻了很多，尤其是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微笑的时候更显得神采飞扬。本来已经绝望的他，忽然有种近乎执拗的希冀，或许艾米米有办法说服这些前辈们。 “艾小姐，你是刚毕业的学生吧？这份商业策划书写得不具有任何的商业价值，内容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天方夜谭，夸夸其谈。我们是上市企业，我们要盈利，我们要利润，所有的股民都在等着看我们的年终的财务报表。” 讲话的王股东是程家明的亲舅舅，26岁的亲外甥把这份合作策划书拿到自己跟前，当时他就被气得胡子冒烟儿。 “从古至今，学生的天职就是考出好成绩。21世纪的今天，成绩=时间+金钱+眼界。而时间和眼界也都可以用金钱替代。所以我们智能明天的企业利润就等于孩子的好成绩，我们的利润越高，成绩好的孩子就会越多，这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你们搞的是什么？幸福明天，今天不辛苦，明天怎么幸福？” 程家明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从他回上海那天开始，各位‘家长’就开始对他进行轮番轰炸，没人认同他的教育理念，都把他当成晚辈教育，他只希望艾米米能够顶住他们的压力。 作为一个在销售领域工作十几年的职业女性来说，这样的场面她绝不是第一次遇到，就算再来一些大咖，她艾米米也能游刃自如，只是这一次，她心中的执念不再是赢。她很有耐性，耐心到不怒反笑。 艾米米认真的向各位董事先介绍了一些自己的从业经历。在座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份策划书是出自一个曾经天天紧盯销售指标，将榨干每一个客户的销售利润为己任的铁腕女子之手。 “我工作的第一天，我的师父就把他的销售秘诀教给了我。他说，想永久获得高额销售利润的唯一捷径就是要精准捕捉客户需求，并全心全意为其服务。” 这句话一出，无人反驳！ “即将到来的智能化社会里，作为一个家庭最大的教育需求，绝不是简单到可以量化的学习成绩几个字。而是要转变成，如何让人类与机器人竞争就业机会，如何让我们的孩子在物质条件越来越好的年代里拥有感受幸福的能力，让孩子们相信自己、相信整个社会、相信整个地球、相信整个宇宙会在人类的智慧中变得越来越好，并愿意为之继续努力。” “如果能解决好未来每个家庭的教育需求，何愁没有持续增长的利润，好看的财务报表，何愁企业没有跨越式的发展？” “艾小姐，你说的内容我很同意，可是现在我们更关心，你会如何将这些客户需求变化成利润？”程夫人突然当众问道。 艾米米笑着说：“掌握客户需求，将需求变化成利润的第一步，是改变，第二步便是投入。不改变也不投入，只想赚快钱，空手套白狼，打着噱头提高收费水平的企业，等不到利润大幅度增长到来的那一天。” 连续两天被骂得发蔫的程家明忍不住对着艾米米手动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无论这个合作能不能做成，能让自己的老妈，鼎鼎大名的铁娘子程夫人吃瘪，他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艾米米继续说道：“既然在座的各位对利润两个字格外感兴趣，那我就在利润这一项上着重阐述一下。” 果然，在董事长程夫人认真发问之后，所有的董事会成员对艾米米的态度像是认真多了。 艾米米说：“我也是一个母亲，我很爱自己的孩子。可是我身边的很多母亲都会在孩子上学之后，感受了巨大的压力。所以当物质条件越来越高，可全人类却将养育儿女视为负担的时候，这就是教育产业最大的危机，也是当代教育最大的失败。” 程家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冒着被各位长辈再次狠狠教育的风险，发声力挺艾米米，“当很多家庭都不想再生宝宝了，我们的智能未来还有什么未来，等着开培训机构教育机器人吗？” 艾米米扭头看向对着亲妈火拼的程家明，忽然就想到了宋小萌。程夫人果然脸色难看起来，怒怼儿子说：“现如今全世界都解决不了生育下降的问题，你以为你能解决？” 艾米米抢先回答：“不试过怎么知道？” 程夫人和所有年长有为，教育经验丰富的董事们全都震惊了：正在讲话的女人不是一个成年人，她是一棵未入社会的大白菜。三十几岁还想改变世界，前所未闻，匪夷所思。 “你想怎么解决？”程夫人问。 她的脑子里接连闪现出儿子小萌与自己曾经对话的场景：“妈妈，你总说要让我的英语水平呱呱叫，每次看到别的孩子可以和外国人流利对话都会觉得自己的儿子好丢脸。可你的英语水平在一起旅行的妈妈里也是最差的啊？还有我和小朋友总吵架，你不也和单位的人闹意见吗？你总说我综合能力差，可是你不也是除了工作什么也都没做好吗？我都没有嫌弃你，你为什么总是讨厌我？” 艾米米再次拿起手中的策划书，“我要让每一对父母都认识到，孩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因为孩子的存在，我们的人生开始了一场再学习，再提升，成为更好自己的旅程。” 程夫人刚要继续询问，这时艾米米的手机亮了，开会前她手机设置了静音，可此时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她只得赶紧向所有人抱歉。 “对不起各位，我有一个重要的电话。抱歉。” 艾米米在大家诧异不满的目光中快步走向会议室的大门外。走廊里挂着精美的油画，油画里的孩子们和妈妈在田间自由幸福的玩耍。她靠在墙壁上，把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有些生涩地喊了一声：“妈！” 孙慧云在电话那边说：“米米啊，听说你在上海，我…” “我一会儿就回新港了，对明天的计划没有影响。” 电话的那一边沉默了一下，孙慧云缓缓地说：“真是不巧，我临时有事得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艾米米感觉到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梁骨穿遍全身。多少年了？那种年幼时似曾熟悉的感觉再次如洪水般向她袭来，让她浑身发冷。 “我….我也可以在上海多待几天。” “苗苗怀孕了，这孩子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现在反应的厉害，我得陪她回去产检，最近一段时间应该都没时间。” “…….” 孙慧云感受到了那边的沉默，叹了口气说：“我有几句话就在电话里，跟你说一下吧。你老公那个项目苗苗打听过了，投资人信心不稳，随时都可能面临资金链断裂，人工智能项目虽然有前景，但市场并不成熟，让他赶紧打住，一百几十万打了水漂，将来受影响的人还是你和小萌。苗苗就比你聪明多了，钱都抓在自己手里，她前夫也是做生意赔掉的，可现在她嫁得更好。” “…….” “我给你转几万块钱吧，见不了面，你给自己和孩子买点东西。” “不用！”艾米米的手顺着脸颊滑落，眼泪在眼底里打转，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她轻轻按断电话，重新走回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大家正讨论得如火如荼。问题的重点在于，艾米米策划书中的理念，想要转化成竞争力，就必须要改变和投入，哪一项都需要钱。还是那句话，现在公司需要的是业绩增长，真金白银的投进去，短时期看不到回报，不仅各个投资人会失去信心，到时股民也要清仓了。 “说得容易做着难，第一步怎么走出，谁来走出？” 艾米米回到座位上第一句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她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我来做！” “你？” 各位董事们已经濒临开骂的边缘了。若不是智能明天未来的接班人程家明用了浑身解数才组织了这样一场聆听会，恐怕这个女人根本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在座的所有人哪个不是曾经想要改变过世界，最终被世界改变的那一个？ 艾米米说：“我知道智能明天旗下的分校都是总部的全资子公司，我投资150万，在新港做智能明天的第一家加盟校。合约三年，如果我的办学理念，转化成为了市场利润，我们再谈未来的合作，如果我失败了，赔的也是我自己的钱。” 不仅如此，艾米米愿意无偿为智能明天提供自己的培训材料，甚至未来智能明天的所有老师都可以免费去艾米米的学校进行培训，艾米米也可以在有时间的时候，去各个分校演讲培训，全都不找总部收一分钱。 散会后，程家明亲自送她到了楼下，倍感抱歉：“本来我的初衷是希望公司能够投资你的‘幸福明天教育’，可最终却谈成了这样。” 艾米米笑着说：“程总，其实我已经很感谢你了。通过说服你认同我的教育理念，我可以有机会利用‘智能明天’的渠道传播我的思想，我并不觉得吃亏啊。 更何况，我那边请的老师从一开始就认同学生家长一起学习，课后一起辅导这种办学模式。所有想提高自己，通过孩子得到二次成长机会的家长们都会得到认真地对待，所以谈不上增加成本。” “我送你去机场吧。” 程家明看着艾米米说。即便是尚未熟悉，他也能看出与刚来时神采飞扬比，艾米米自从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后，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落寞。 艾米米本来想拒绝，可是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已经很接近了。如果叫车，恐怕来不及了。正在犹豫之间，她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妈妈，那声音竟然是那么熟悉。 “妈妈！” 艾米米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不远处的大厦一楼休息区里，一个英俊逼人的男人和一个粉琢玉砌、古灵精怪的宝宝正看着自己。 “老公？”艾米米傻了，“小萌？” 宋彦哲知道岳母取消了来新港看望艾米米和小萌的计划，就立刻买了机票带孩子赶来了上海。他要艾米米知道就算被全天下的人都无视又能怎么样，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迎着艾米米惊喜到无措的目光，宋彦哲不禁暗自庆幸，还好他早早地遇到了她，可以携着她的手，一起走过人生一个又一个十字的街头。 刚刚接母亲电话后未曾落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涌出眼眶，一股巨大的温暖撞击着她的胸膛。高考失败，她在新学校里孤单寂寞冷，偷偷一个人躲在无人的角落里舔伤口，是宋先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领着她的手走出了孤单。 无数个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也是她的爱人不离不弃在她身边陪伴。现在，不仅有他，还有她和他的宝贝，一起来给她温暖。她真心地感谢婚姻，感谢孩子，让她一直在成长进步，感受世间最美好的幸福。 第八十三章 永远永远都爱你（终章） 三年后 新港一中同学会又选在了新港希尔顿大饭店的宴会厅。蓝雪儿再次来到熟悉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不用她提前来布局，整个会厅里都是在谈论宋彦哲的声音。 宋彦哲从三年前的高级打工仔，摇身一变成了整个北方最大的智能科技公司，新格科技的实际负责人，董事会三大股东之一。虽然公司还没有上市，但是已经成了国家重点扶持企业，以智能穿戴技术领先于国际市场，去年初又获得了业内亿元投资。 自己从小喜欢的男生，终于成了自己梦想中伴侣的样子，名副其实的高富帅，所以当蓝雪儿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宋彦哲被美国记者采访时的镜头时，她整个人就已经陷入了疯狂。 至今她还记得宋彦哲在电视里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粉蓝色的高领毛衫，看上去英俊潇洒，让人移不开眼睛。 “目前国际上普遍观点认为，正如智能手机毁灭了翻盖手机，平板电脑毁灭了传统个人电脑，智能可穿戴设备的崛起将毁灭智能手机和电脑，可穿戴科技会引领下一场计算革命。它让人们以不同的方式看待技术，人们正迈向一个新世界，即技术与人们互动。 在这个世界里，人们不仅是盯着屏幕，它会提出建议。例如，你该出去散步或购物了，这是电脑和智能手机都很难做到的。就像任何一次重大技术变革一样，智能可穿戴设备的出现肯定会引发一系列影响人类习惯的变化。但不管人们是否准备好了，智能可穿戴设备的时代已经到来了。我们在这个领域里走在了世界的最前沿。” 就在半年前，蓝雪儿去秦安找了宋彦哲。这些年，她依旧单身，凭着自己从事美容行业的先决条件，业界最好的微雕技术都用在了她的身上。所以蓝雪儿虽然人近中年可颜值和身材的标准一点都没有下降，她对自己的魅力依旧自信。 更何况，一个人为了年少时的梦想再努力一把，有什么不对？ 可蓝雪儿却没有想到宋彦哲不仅再一次无情地拒绝了她，甚至后来连女人最起码的尊严都不给她。但这不是让蓝雪儿最难以接受的，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样的青年才俊、社会精英，民族科技的先锋难道就永远要艾米米那个摆地摊凑学费的土鳖丫头幸福恩爱一辈子吗？ 艾米米配不上宋彦哲，从里到外都配不上，这女人就是因为年少时捡了一个便宜，所以才猖狂到现在。可人生处处有惊喜，蓝雪儿怀着这样的心情，竟然让她在秦安开发区发现了新大陆，看到了宋彦哲的桃花。 此时，蓝雪儿站在宴会厅的入口处静静地等着宋彦哲和艾米米的到来。来之前她就能想到因为宋彦哲发迹，这对夫妻一定会成为这次生日会的风云人物，所以她已经暗自准备了一份大礼送给他。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多年她的嫉妒和失落都要加倍还给艾米米。 李美旭和张丽亲昵地挎着胳膊走进宴会厅，她们和蓝雪儿一向交好，一见面也是忍不住就聊起了班长呢宋彦哲。昔日的少男少女如今都到了这个年纪，事业有成的不少见，但是像宋彦哲这样英俊潇洒又满满一腔报国情怀的男子，简直就是每个女人心中的男神。 “班长这几年可是走向人生巅峰了，可你们有没有听过艾米米最近怎么样了？”有人忍不住问道。 李美旭看看周围，八卦地火苗在眼底乱窜，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早先是在做什么托管班，后来就没消息了。” 张丽说：“必须得没消息啊，班长这么能挣，艾米米还开个托管班给孩子当保姆做饭，这说出去不好看也不好听的。” 李美旭很赞同：“估计就是回家当全职太太了吧，都这岁数了，就算没辞职也就是混日子。” 张丽由衷地感叹：“艾米米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到宋班长，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过上阔太太一路买买的幸福生活。” 蓝雪儿嗤笑：“哈佛大学录取的新生如今百分之五十都是超级富二代了，像艾米米这样出身的土鳖妹竟然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老天何其不公啊，什么人都能当企业家夫人，什么都能进入上流社会了。” “小声点儿，他们来了。”李美旭提醒。 宋彦哲拉着艾米米的手在所有艳羡的目光中缓缓走来。从少年时期就颜值出众的宋先生，这一刻好像被岁月打磨过的钻石，走到哪里都熠熠生辉，闪亮发光。而他身边的艾米米看上去也是年轻亮眼，生活将她的面庞镀上了一层细腻的瓷光，眉眼间盈盈地自信与从容一样移不开眼睛。 “怎么老公都步入上流社会了，她还这么穿，不知道出门打扮得好一点才能给老公撑门面吗？” “装贤惠呗？”蓝雪儿笑着说，“不是说她之前做生意赔了不少钱。班长一家都是节俭的人，公婆肯定被气得不轻，搞不好还差点打了离婚呢！” 得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艾米米就成了蓝雪儿这一辈子的假想敌，只有彻底打败了艾米米，她才能找回从宋彦哲那里丢掉的尊严。 黄伟业和宋彦哲几个男生寒暄，比起三年前对这位班长有意无意地惋惜之情，此刻大家几乎都把宋彦哲视若神明。 “班长，三年时间就能做到这种地步，感觉你这真是天降祥云，借了东风撞了大运。” 宋彦哲淡淡一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撞大运？最主要是借了国家发展民族科技品牌的好政策，然后又拼尽了全力。当初卖掉房子投资一个零基础的项目，不仅将近两年没有任何收入，还要不停地追加投资，除了我老婆支持我，没人看好。” “真羡慕你和米米，这么多年感情如一日。” “可不是，我身边很多男人但凡事业成功一些，就变成了花心大萝卜，反过来，男人的钱赚得少一点就要家庭危机，女人天天哭鼻子，能像你们两口子这样的真是不多见。” 可就在这个时候，宴会厅的大屏幕上突然插入了一个视频。画面里宋彦哲撑着一把伞，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不知道正聊着什么。猛然间女子转头，回眸一笑，天地失色，在阴郁连绵的雨天里，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惊世绝艳。 整个会场全都轰动了。 年强企业家加上绝世大美女一起雨中漫步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艾米米从洗手间出来，是要等李小燕一起下楼的，突然看到大厅的这一幕也顿时懵逼了。一股巨大的寒意铺天盖地的朝她席卷而来。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老娘经历过生活无数次的挑战，可却还是第一次面对老公‘出轨’这种磨难。是不是男人这种生物真是有钱就会变坏，还是说这世间所有的爱情都要用破镜重圆的桥段来显得圆满？ 艾米米眯着眼看向正被人众星捧月的宋先生，那男人正一脸‘做贼心虚’紧张兮兮地四处寻找，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几乎都能看见这家伙额头上的冷汗。她心中一阵呵呵，紧接着巨大的冷意消散，一股烈焰之气在周身间猛然炸开，头顶就窜出了熊熊燃烧的火苗。 蓝雪儿站在楼梯的口向艾米米招手：“米米，想不想知道你老公和这女人更多的事情，我这里有更多的证据。” 原来是她，这就是赤果果地挑衅吧？艾米米看了蓝雪儿一眼，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艾米米，你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好命？”蓝雪儿看着大厅里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媳妇的男人。宋彦哲看上去可真英俊啊，就连怕老婆的样子也这么让人迷恋。 “如果我是他的妻子，此刻一定会站出来，义正言辞地顶自己男人。艾米米你真没有贤良淑德的上流太太风范。” 艾米米虽然被气得发晕，但是理智还是在线的：“我为什么要站出来？如果证据确凿，那以后就是形同陌路。谁干的事谁自己了，我没义务替渣男出头。” “艾米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是刚刚晋级为年轻企业家的帅老公啊，“你怎么还和小孩子谈恋爱一样，一言不合就分手，你知不知道宋彦哲这样的男人，跟你离婚后分分钟就能找到更年轻更漂亮，对他事业更有帮助的女人。” “原则性问题面前，什么年纪也不能妥协。”艾米米霸气的回应。 宋彦哲没有找到艾米米，这个时候他也不能离开宴会大厅，免得被误会更深，他索性走上台去，自己拿了麦克风，现场直喷。 “刚刚的视频是谁发的？我对天发誓，这件事对我老婆造成的影响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班长，你和这个大美女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别告诉我这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傻子都能看到她对你的眼神充满了仰慕。”有人不怕死的起哄。 宋彦哲是真怕艾米米误会，干脆咬牙说：“我只说一句：我只爱我老婆一个人，我和其他女人连友谊关系都不存在。” 现场所有人刚开始一片静寂无声，紧跟着全都笑喷了。要知道班长在大家心目中一直都是严肃内敛，能力超凡的。现在事业有成，走向人生巅峰更是成为了男人们的羡慕的对象，可这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承认自己怕老婆吗？ 实在是勇气可嘉！ 蓝雪儿愣愣地看着台上一本正经承诺的宋彦哲，她不敢相信这个自己追了一辈子都没有追上，在自己面前永远是冰山一块、不屑一顾的男人，却把所有的紧张在意都给了面前这个女人，那么高傲的宋彦哲，竟然当众承认惧内。豪门的剧本不该是女人各种忍辱负重，只为不下堂吗？ “艾米米，你别以为宋彦哲是真的爱你。如果宋彦哲不是对她有意思，以你老公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给她撑伞？” “闭上你的嘴，我的男人自己会自己管，你有空还是管好自己的男人吧！” 本就陷入疯狂的蓝雪儿被这句话直插胸腔，想都没想过来狠狠地推了艾米米一把：“你不要得意，我就不信看不到你被甩的那一天。” 李小燕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她怀孕了动作比较慢，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见艾米米像个皮球一样从楼梯上滚到了自己的面前。 “米米！” “艾米米！” 刘主任还记得艾米米，虽然已经将近四年过去了，可这两口子都长得漂亮，而且她老人家亲自怀疑过宋彦哲是当代陈世美，所以自然印象深刻。 “主任，我老婆怎么样了？”宋彦哲脸色难看。 刘主任瞟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她的头部撞到了重物导致了昏迷，但是从各种片子反应出来的结果看，没有显示任何血块淤堵的迹象，应该没有大碍。” 宋彦哲一直在冒冷汗，似曾相似的场景，令记忆忆显得太多逼真：“那您说她会不会又像上一次一样，醒来后忘记很多事情吧？” 刘主任作为老阿姨，她就是对长得过于好看的年轻男人没有信心：“那可说不准，谁知道你爱人是不是又受什么重大刺激了？” 宋彦哲莫名地内疚，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任何女人公用一把伞，什么绅士风度，老婆不开心，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艾米米感到自己耳边有很多人在讲话，可她就是睁不开眼睛，好困，好累，后来感觉到有人拿起她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皮肤的手感真不错，似曾熟悉，可她想推开，却使不上力气。 宋彦哲情深说：“米米，其实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的记忆都在我的脑海里，余生我一件件讲给听。” 艾米米虽然没有听到内容，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太肉麻了。 站在一旁的李小燕儿内疚地对宋彦哲说：“班长，都是我不好，是我去洗手间太久了，才让蓝雪儿那家伙缠住米米。” “不关你的事。你陪陪她，我再去找一下一声。” 宋彦哲走后，李小燕坐在艾米米的床边，眼泪在眼底打转。两年前艾米米介绍了一个自己培训机构里的同学的家长给她认识。那个男人跟自己年龄相仿，但是妻子在八年前就去世了。艾米米说，一个肯为了培养孩子自己也跟着学英语、学编程的爸爸一定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的未来也会一片光明。 靠谱！ 交往一年半，他们一起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虽然两个人只有在假期才能团聚，但是两个人相处的很愉快，感情也在慢慢递增，每一次见面都如同热恋。现在她有了宝宝，终于感到自己真正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还有她投资在艾米米那里的钱，一年前就已经收回了成本，现在每个季度都在拿分红，除了大学的工资外，她现在俨然也成为一个公司的股东了，除了本质工作外，她额外也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事业。 这一切都因为有了艾米米这个好姐妹。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这位高中同学就是那种能给别人带来好运，带来幸福的人。 “米米，你赶紧给我爬起来。”李小燕儿一直想跟艾米米说声谢谢，可是关系太好了，普通道谢的话就会显得很奇怪，她想了想说，“我的分红要是要泡汤了，你要是我收不到钱，我让你好看!” 艾米米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直觉一直絮絮叨叨的是个彪悍的家伙，她还闻到了一股塑料姐妹花的气味。 宋彦哲回到病房，看着艾米米依旧紧闭的双目，走过去轻轻打开了电视然后插入u盘。 视频里是宋彦哲在全球智能化论坛中接受采访的片段。 记者问宋彦哲：“宋先生，新格科技研发出的智能穿戴设备已经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大家都说你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三年时间就和你的团队建造了一个中国国人的高科品牌。能谈谈你的经验吗？” 宋彦哲对记者说：“人的成功与失败都在一念之间。我今天站在这里，如果不自己说出来，谁也不会知道，我以前有过抑郁倾向，短暂的瞬间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时刻充满了挫败感。但是当自己走出思想的怪圈之后，就会发现未来一片明朗。我觉得自己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三十几岁的年纪里，拿出十六岁时追求梦想的勇气，努力拼搏，不问成败。至于所谓的经验，我想说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会想要立刻获得回报，不想要立刻获得回报，就不会拥有那么多焦虑，当欲望大于能力的时候要敢于放弃，重新学习。” 艾米米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宋彦哲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米米，米米？” 艾米米的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青草地间，穿着校服的少年在自己的面前一晃而过，就消失不见了。 “宋彦哲，宋彦哲！”艾米米做噩梦了，随着少年的转身，她的天地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宋彦哲趴在病床前轻声地唤着艾米米，只见她的呼吸归于平静，仿佛刚才动耳朵的一瞬间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时，电视里又出现了另一个视频，里面是宋小萌九岁的生日会。 宋小萌在电视里一个劲儿地吐槽：“爸爸妈妈，为什么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我一个新玩具都没有买过？而我的同学们父母几乎都在找各种机会送给他们礼物？” “别人的补习班都是去昂贵的培训中心，而我的补习班就是在你租来的房子里，人家都说那是变相的小饭桌，家境好的孩子都不会来。” “为什么我的朋友们在这一年多里都去了欧洲，而我最远旅行的地方只是新港的欢乐谷。” “为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派对，除了去看了福利院的小朋友们，就只有全家吃了妈妈自己做的蛋糕，爸爸陪我打了一局游戏。就连生日礼物也是老爸自己做的一把弹弓。” “我想大声地问你们，为什么你们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你们不是在创业吗？人家的父母当老板，都有好多好多钱，为什么你们创业这么久，却连一双新耐克都舍不得给我买了呢？” 这时，宋彦哲突然出现在视频的画面里，拎起宋小萌直接来了一个背口袋。宋小萌忍不住在视频里咯咯笑出了声音。视频里出现了很多照片，宋小萌考了全班第一的时候，宋彦哲就送给儿子一个背口袋，儿子得奖状的时候爸爸也是给他一个背口袋。 一家三口一起烧饭，一起去摘草莓，一起做义工、一起学画画、一起早学校的舞台上表演小剧场。可以看得出，宋彦哲和艾米米这一两年的时间里非常穷，可是再忙也要抽时间陪孩子。宋小萌在这短时间里里脸上的笑容是最多的。 最后宋小萌对着镜头说：“这一年我没有去上昂贵的外教课那又怎么样？我在学校里用英文接待了国外访学的小朋友，做了学校的外交大使。我的妈妈英文进步也很快，还陪我一起读了全英文《哈利波特》。这一年，爸爸、妈妈和我三个人一起画的油画还作为礼物寄给了外国的小朋友。” “今年是我的生日，虽然我收到的是过去十年里最便宜的生日礼物，但是这一年确实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年，我真希望咱们家永远这样‘穷下去’，那我和爸爸妈妈就能永远这么快乐下去了。” 宋彦哲看到艾米米的睫毛抖动了几下，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落下。 “老婆，媳妇？”宋彦哲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一样，她的泪水不见了，随着听到声音又沉沉地睡了过去了。 宋妈妈来看艾米米，三年的时间里，老太太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艾米米却着实瘦了了很多。 她忍不住一阵心疼，坐在床头轻声地对艾米米说：“彦哲都叫不醒你，我肯定也是没这个能力了。我知道你这孩子要强，表面上风风火火粗线条，可实际上有时比任何人都敏感。你说跟我是合作关系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在你心中已经不把我当亲妈看待了。我表面懒得理你，可是也着实难受了好久。其实你生我的气也好，不生我的气也罢，只要你和彦哲一天是夫妻，你就是我的女儿。你是小萌的妈妈，就永远是我的亲人。” 这一次，艾米米听到了。 在做梦中，她想起去年的时候，自己在帝都的智能未来分校里培训，接到小姑的电话，奶奶又住院了，虽然没有大碍，但是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总不能把奶奶自己一个人扔给护工。就在她急匆匆收拾东西准备赶回家的时候，她又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你不是说跟我是合作关系吗？你现在在忙工作，也是为了整个家庭赚钱，所以我现在来医院了，替你照看你奶奶几天。你要是信任我，就接着忙，不信任我就回来自己照顾老人。” “妈，你一个人又要照顾爸爸，又要照顾小萌，还要去医院陪奶奶，会累坏的。”艾米米声音哽咽了。 “合作关系你管我身体干吗啊？榨干我的剩余价值，才是你的管理水平。”宋妈妈气呼呼地说。 “妈妈，对不起！” 艾米米额头上冒了汗，宋彦哲懊恼地看着老妈：“妈，你别说这些，米米听了不舒服！” “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艾米米在心里对自己说。 宋妈妈对儿子说：“我感觉我说的这些，她都能听到，可为什么你讲话她好像就听不进去呢？” 沈丛芳是第二天早上匆匆从帝都赶到新港的。当她从蓝雪儿口中知道艾米米因为自己的原因从楼梯上摔下来，内心充满了愧疚。蓝雪儿跟她并不熟悉，沈丛芳只知道这个女人是宋彦哲的高中同学才交换了名片，后来又去过对方的美容院才一来二去熟悉起来。 哪怕后来她知道了蓝雪儿一直居心叵测、故意为之，沈丛芳也依旧不能原谅自己，毕竟当初，她是真的对宋彦哲动过那样的心思。 自从艾米米邀请自己替她前公司直播的那一刻开始，沈丛芳就十分羡慕艾米米有一个支持她工作的老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在她看来，一个人赚很多钱有什么用？只有有人分享你的成就才能叫幸福。沈丛芳遇到的男人最终都没能让她幸福，潜意识里她已经不再相信男人，不再相信爱情，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一生还会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就是因为这样的心理，让沈丛芳对艾米米的家庭一直有种偷窥的心理。当她打听到他们成了周末夫妻，在宋彦哲将管理与市场部门设置在新港之前，他们长达三年都是两地分居，只有周末或者假期才能一家团聚时，沈丛芳心里就几乎下了断定再在幸福的夫妻这下也要遭遇危机了。 李薇请沈丛芳和艾米米夫妻吃饭时，她才第一次见到宋彦哲。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艾米米的丈夫竟然是这样英俊不凡的男人。那时宋彦哲正在事业的上升期，筹建的工厂挨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她没有见过宋彦哲最狼狈的时候，面对这样耀眼的男人，她感到了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那是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的悸动。 那一刻，沈丛芳觉得艾米米很危险。连自己这样早就已经丧失七情六欲的女人都会忍不住对宋彦哲动心，那别的女人呢？她不会忘记艾米米的恩情，沈丛芳更想报答她。 于是在某一天，沈丛芳鼓足勇气直接去了秦安找了宋彦哲。她对自己的美貌是自信的，只要她想，没有任何男人能无视她的眼睛。可是这一次她确失败了。说来可笑，她一共去了秦安五次，一次偶遇，四次约见，这个男人始终无视她的美貌，就连大雨中撑伞的一幕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艾米米的朋友。如果没有艾米米这层关系，他与她连朋友都不算。 “米米，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你，是你把我从痛苦的深渊里拽了出来，并让我又一次相信了爱情。”沈丛芳深吸了一口气，“你老公很爱你，能有幸跟他同撑一把伞，也是因为你的面子。他除了爱你，对其他女人都很不绅士。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生气。” 艾米米似乎感受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消散，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米米！” “米米老师！” 艾米米睁开眼睛，眼前并没有看到女人，而是两个男人一齐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一个是宋彦哲，另一个却有点陌生。 程家明一阵心酸：“米米老师，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程家明！” 艾米米的大脑陷入了一短暂的空白之中。宋彦哲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醒了，还记得晕倒前发生了什么吗？” 艾米米点点头，艰难地张开嘴，发出干涩的声音：“我记得自己接到了调岗通知，心情不好，小萌又在学校受欺负了，都要崩溃了。然后你回家就跟我吵架，我摔了东西，你打了孩子，还要和我离婚，我就晕倒了。” 程家明瞪大了眼睛，揪住了宋彦哲的脖领子：“你竟然要和米米老师离婚？果然米米老师是给你欺负后才昏迷不醒的。” 宋彦哲猛然推到程家明，不敢置信的看着艾米米，大声说：“医生医生！” 艾米米被宋彦哲吼得头痛，两眼一闭，再次晕了过去。 睡梦中，艾米米又听到了先后两个女人哭泣的声音。这一次虽然没有醒来，可是她全都听见了。 “小萌妈妈，我是来和你道谢的。你的咨询很有效果，我因为老公出轨得的抑郁症已经治好了。老公现在也回归了家庭，我们一家人的生活越来越幸福，谢谢你。” 艾米米听出来了，这个人是孙宝奇同学的妈妈，可是她为什么会叫自己艾老师，为什么？ 另一个女人说：“艾老师谢谢你。以前我总训我儿子，如果当年有人这么培养我，你老妈现在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清华北大随意挑选。这本来只是一句气话，可是因为您的教育理念，我和儿子一起参加高考，我本来一个全职妈妈，竟然也和儿子一起考上了新港大学。现在我把逛商场和逛淘宝的时间用来念大学，填补了本来一辈子没学历的遗憾。谢谢你！” 艾米米再次睁开了眼睛，病房里只有宋彦哲守在她的面前，她喃喃地说：“宋彦哲，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米，你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吗？” 艾米米警惕地看着宋彦哲，轻轻地点点头。宋彦哲把艾米米抱在怀里，轻声地说：“你现在是拥有五家分校的教育机构的创始人，同时也考取了心理咨询师的从业资格证，和我在一个大厦里挂牌咨询。同时，你还拿到了汉语言文学硕士学位。你的教育成长与心理咨询的公众号突破了十万粉丝。” 艾米米这次疑惑地看了看宋彦哲。宋彦哲摸摸她的头，再一次打开了电视。这一次艾米米在电视里看到的是记者在采访她自己。 “请问艾米米女士，作为幸福未来教育学校的创始人，你将家长与孩子共同成长的理念融入到教育大纲之中，在三年的时间里，一共发展了五所分校。有人说，你的教学理念，不仅提高了孩子的成绩，更因此掀起了一场亲子关系的大革命，给更多家长拥有了再次提高个人素质和健全心智的契机。请问你怎么去看待这样说法，还有能不能介绍一下您的创业经历？” 艾米米说：“我最初的想法只是要理解孩子，更好地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然后再去教育他。到了后来，我发现作为家长，不是孩子因为家长得到了更好的教育，而是因为我们拥有了孩子，才得到了更璀璨的人生。就拿我个人来说，就是因为儿子，我的人生才从此开挂，终于成长为年少时梦想中的自己。孩子不是我的负担，是孩子让我更好的成长。在三年前，我的整个人生都跌入了最低谷，我从托管班的保姆阿姨开始做起，然后就朝着这个梦想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过程很难可是也很简单！只要心中有梦，每一步都可能正在通往奇迹。” 艾米米的后脑疼痛难忍，她闭上眼睛，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整个人在蓝天白云之间不停地奔跑，和她携手的仍旧是那个穿着校服的英俊少年。 三年里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闪回。创业的艰辛里融入了彼此的鼓励，孩子的成长中他们互相给力。离别的思念中，他们互诉着深情，每一次彼此最难过的时候，他们都第一时间守护陪伴。 “刘主任，您看我爱人的情况，之前她醒了两次，每次的状态都不一样。” 刘主任拿着刚刚新鲜出炉的化验单，没好气地对宋彦哲说：“她的状态肯定和之前不一样啊，情绪不稳定也是必须的。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宋彦哲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被定格成了化石：“您说什么，我爱人怀孕了？” “怀孕两个月了，怎么不想要？” 宋彦哲的脸色瞬间黑了黑：“当然要，二宝，我都盼一辈子了。” “也许你爱人醒了就告诉你她不想要，生孩子受苦的还不是女人，你说得倒轻巧。” “我想要，我比宋彦哲更想再要一个孩子！”艾米米闭着眼睛，无声地反驳。 艾米米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她昨天确定了自己再次怀孕的消息，就喜极而泣。正如她说的，因为大娃的到来，她和宋彦哲获得了成长，她坚信，为了肚子里二宝，他们一定会将未来的人生，打造得更加美丽。 宋彦哲和她并排躺在病床上。艾米米又是一阵恍惚，念大学时，自己有一次住院，宋彦哲一直陪着她，实在困得受不了了，就半夜偷偷躺在了她的身边，早上被查房的医生好一阵数落。想到当时他狼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彦哲睁开眼睛问：“没有又忘记什么吧？” “昨天已经全想起来了，怎么可能今天又忘了，你当我是鱼啊，只有七秒钟的记忆？” “我真被你吓到了，一言不合就失忆。谁受的聊这个刺激？”宋先生是真的怕了，怕她身体出问题，也怕她一会儿又要翻同学会上的旧账。 艾米米因为怀孕和情绪波动才会出现昨天按照情况，她想了想忽然笑着依偎到宋彦哲的怀里。 “忘了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一直有你，有两个宝宝。就算永远回到十六岁，又有什么关系？” “…….” “如果有一天我老得什么都忘记了，你要哄我开心就说：米米啊，你是我十六岁的小公举，我永远永远都爱你。” “好！” 你是我的小公主，无论是十六岁，还是一百岁，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我都爱你，永远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