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灭世流男主的蛋》


 成蛋

    “你将成为最后会灭世的暗黑之主的本命蛋。”
    “你的结局是，因久未破壳而被暗黑之主吃掉。”
    夺舍者这两句话一直在江映岚耳边回响，让她有股口吐芳香的冲动。
    不行，她是淑女，她要忍住。
    擦，她忍不住了。
    ——淦！孟德！日天日地！
    她无法出壳，到底是谁害的？
    这小破孩连累她至此，她还没怪罪于他，他竟敢煮她吃她！
    ——淦淦淦！孟德孟德孟德！日天日地日天日地！
    江映岚暴躁得在蛋壳内转圈圈，像只愤怒的小鸟，一点就炸。
    不行，她是淑女，要优雅。
    可是她怎么能不暴躁？
    她，堂堂纯血凤凰，竟连壳都破不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奇耻大辱！
    江映岚长吐一口气，迈着小短腿停下。
    她腿一缩身子一趴，毛绒绒的头罩在小翅膀下，催眠自己入睡。
    这一定是个噩梦，噩梦结束后，她还卧在灵海，正自由自在睡大觉。
    与江映岚前世那个讲究科学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科学。
    不过江映岚适应得良好，毕竟她都重生成鸟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这个世界分为灵界与人界。
    灵界便是江映岚此时呆着的世界，这个世界里，万事万物都是灵，无论是天上的云还是地上的沙，都拥有灵智。
    人界是修炼世界，分为上人与凡人，上人就是能召唤灵签订契约的修炼者，凡人便是无法与灵签订契约的普通人。
    灵与人签订契约后，就会成为修炼者的本命灵，既为修炼者的道，又为修炼者的武器、同伴。
    江映岚在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后，就果断决定，不回应呼召她的人。
    她要独自美丽，在灵界睡大觉，逗猫逗狗，才不进入人类社会自找苦吃。
    反正没wifi，没小说，没游戏，没电视剧，待哪不是待？
    在灵界她自由自在，在人间，她做什么都会受到另一人限制，一点都不爽。
    江映岚打算得挺好，然而前不久她遭人夺舍，并在她获取夺舍者记忆怀疑人生时，耳边有个童音一直在问她愿不愿意？
    江映岚习惯性地开口：“愿意——”个头
    话没说完，就倏地一下被股力量给拉出灵世界，并力量全部封印，成为一颗蛋。
    江映岚：“……”
    她不期然地想起夺舍者的记忆，想起自己最后会被煮的下场，顿时觉得全身上下哪儿都疼。
    被人煮熟吃了，可不肉疼？
    是她想简单了。
    她本以为，原身命运不会落到她身上，毕竟她不似原身，初生懵懂，且在灵世界时，她一直刻苦修炼，实力较之原身不知高出多少，肯定不会破不了壳。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破壳的关键，不在于她实力多强，而取决于召唤她过来的那小破孩。
    能召唤灵的上人，都有修炼根骨，根骨好坏，决定他在签订契约时，能解锁灵的几层力量。
    换句话说，上人一旦与灵签订契约，便能拥有灵的力量。
    也便是说，召唤她来的人，能拥有她的力量，而她，也能解锁自己一部分力量。
    可是她手无寸铁之力，为什么呢？
    ——召唤她来的小破孩资质太渣了。
    渣到她丁点力量都承受不住，还反过来将她力量全部封印住。
    毕竟，她千万分之一仿若游丝般的力量，对方一旦承受，都会爆体而亡呢。
    ——疲惫微笑.jpg
    淡定淡定，佛系佛系。
    江映岚睡过一觉，见自己依旧在蛋壳里，总算接受这个惨淡的事实。
    她起身，疯狂以喙啄蛋壳。
    她还没被煮，还能再抢救一下。
    以喙啄蛋壳同一地方，笃笃笃地不知坚持多久，她放弃了。
    蛋壳纹丝不动牢不可破犹如铜墙铁壁，而她筋疲力竭喙作痛。
    是她输了，战斗民族也扛不住。
    没有丝毫力量的她，就是只柔弱的小鸡崽，谁遇见她，都能将她捏死。
    这蛋壳，反倒成为她的保护壳。
    江映岚毛绒绒的小翅膀微用力拍拍下边，翅膀尖隐隐作痛。
    也不知这蛋壳是什么做的，这么血厚。
    她想，算了算了，等着上桌，不挣扎了。
    躺平。
    江映岚放弃破壳，外边动静便被她留意到。
    她听到有小男生嘲讽道：“到现在还是个蛋，不会和你一样，是个废物蛋吧。”
    上人签订灵后，便会觉醒资质。
    之后，前往祠堂，检测自己和灵的资质，并评等级。
    他们都已经检测完成，只差捧着江映岚的小男孩。而那小男孩的兽灵一直没有破壳，无法进行检测，只能站在这等着。
    其他与这个小男孩不对付的男孩女孩也守在这，生怕顾离渊咸鱼翻身，资质远超他们。
    然而等了一个小时，那蛋里兽灵依旧没有破壳的迹象，其中一个小男孩等得心浮气躁，忍不住挖苦道。
    听到这小男孩骂她废物蛋的江映岚：“……”
    骂人就骂人，不带蛋身攻击的。和他有仇的是这个小破孩，不是她。
    江映岚记住这小孩的声音，决定以后要嘲讽回去。
    “哈哈，顾离渊，大废物，大废物带着小废物。小废物，破不了壳，一辈子都是废物蛋，两个废物一起滚蛋。”
    另一个小男孩还编了句顺口溜。
    被骂的小男孩捧着自己本命蛋，抿紧嘴唇不语，他垂眸，挡住眼底的失望。
    他的本命灵，真的是个废物吗？
    江映岚一直没听到被骂的小男孩说话，禁不住焦急地开口，“骂回去啊，你没长嘴吗？快骂他才是废物蛋。”
    “谁，谁在说话？”顾离渊耳边传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嗓音，吓得左顾右盼。
    而他这一举动，也吓到其他小朋友，忍不住往后退。
    第一个开口的小男孩强撑着心气道：“顾离渊，你别装神弄鬼，就你这废物资质，会有大能与你私下传音？”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这个概念的，死去就是死去。
    像这种一人听到声音，其余人听不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大能传音；二是与本命灵交流。
    第二种可能他们自发忽视了，修士第三境开启本命空间后，本命灵才能与人交流，初定契约？怎么可能！
    所以，他们以为有大能关注他们，他们的表现都被大能瞧在眼底。
    这很有可能，今日是族里一年一度后辈测资质日，大能是会关注。
    那些讥讽顾离渊的小男孩都不由得心生害怕，怕自己给族里大能留下不好印象。
    他们不由得懊悔自己怎么没有忍住，开口出语嘲讽。
    他们又后退一步，彼此面面相觑。
    还是第一个开口的小男孩壮着胆子说话：“我不与你这废物计较，走，回去了。”
    小男孩强撑着镇定往外走实则脚步凌乱落荒而逃，等这小男孩一走，追随他的男孩女孩都呼啦啦地离去，很快，祠堂前边只剩下顾离渊。
    听声辩事的江映岚：“……”
    这就被吓走了？
    江映岚忍不住夸道：“你还有点急智嘛，我还真当你是个没脾气的，被人骂了都不知道回嘴。”
    顾离渊十分无辜，他那是被吓到的本能反应。
    他摸摸被小奶音萌到的耳朵，默认了这个夸奖。
    他问：“你在哪？”
    “你手上。”江映岚用小翅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在蛋里翻个身，道。
    顾离渊落到自己手上，眼底闪过惊喜，“蛋蛋，是你！你好，蛋蛋，我是顾离渊，很高兴你能选择我。”
    我不高兴，江映岚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反驳。
    她明明心底不愿意，结果这破契约不顾她意愿，将她强行绑来。
    她口不对心地开口，“是哦，我也很开心哦。”
    想起顾离渊的蛋蛋，她加了一句，“圆圆。”
    “我不叫圆圆。”顾离渊字正腔圆的开口，“我叫顾离渊，渊。”
    “哦，圆。”
    “渊。”
    “圆。”
    “圆。”顾离渊纠正两句，自己也被江映岚带偏，委屈地撇撇嘴。
    江映岚立马高兴了，“你看，圆，圆圆。”
    她才没有欺负不能小孩子的原则，就是小孩子，才好欺负。
    要哭不哭的样子，多可爱。
    “好吧，圆圆就圆圆。”顾离渊妥协了。
    长老守在上头，一直等着顾离渊本命蛋破壳，见顾离渊都闲跟他本命灵自言自语了，估摸着今日破蛋的可能性很小。
    他再望望天色，对顾离渊道：“算了，你先测资质，什么时候你本命蛋破壳了，来年再与其他人一道测验。”
    “是，长老。”顾离渊强压着兴奋与期待，稳重的往测石方向走。
    他父亲是顾家族长，他母亲是当年顾家资质第一人，他的资质肯定不会差到哪去。到那时，他便是顾家名正言顺的少族长，看谁还敢欺辱他？
    顾离渊将勾起的嘴唇抿直，郑重其事地伸出手，放到测石上的巴掌印上。
    等了许久，测石透明柱一直没有动静。
    顾离渊有些无措地望向长老，抿直的唇往下耷着。
    长老安抚他道，“可能是坏了，我试试。”
    顾离渊定定心神，平复好情绪，收回手站在一旁。
    长老站在测石前，将手按上去，一道绿光立即从测石柱底冲向中间，并稳定泛着绿光。
    中等五阶。
    这是长老的资质。
    长老、顾离渊：“……”

 找茬

    测试柱子一共可以测出四等。
    蓝色下等，绿色中等，紫色上等，红色超等，按测石刻度分十阶。
    同等资质下，阶数越高，资质越好。
    中等五阶，这资质不上不下，没什么大出息，却也不会受人欺负，很中庸普通的资质。
    长老望着自己资质，满意地收回手，对顾离渊道：“刚才或许是测石没有反应过来，你再试试。”
    顾离渊重新站在测石上，将手按上去。
    测石依旧没有动静。
    长老凑过去瞧，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你都有本命灵了，不可能没资质。你再按一次。”
    顾离渊收回手，又按上去，测石依旧稳如磐石，不动如山。
    长老犹豫片刻，道：“你按着别动，可能是你资质太好，测石反应有点慢。”
    顾离渊身为族长之子，虽然不太受族长重视，但只看他父母，就知他资质不会差到哪去，因此长老耐心很足。
    伴随着长老这句安慰，测石很给面子的动了下，一道蓝光吐出，颤颤巍巍地往上蹿了一丝。
    那一丝细弱，仿若画上的一横，有好似没有。
    顾离渊、长老：“……”
    长老不敢置信，推开顾离渊的手，自己把手放上去。
    中等五阶。
    他再握着顾离渊的手按在测石上，等了半盏茶，测石再次颤巍巍地吐出一丝蓝光。
    不敢置信，也只能相信，顾离渊没有继承他父母的好资质，是个只比凡人强上一点的废物。
    资质这么差，难怪兽灵破不了壳。
    顾离渊既然废了，长老态度也傲慢起来，“低等，千分之一阶。”
    说到后边那个阶，他忍不住讥讽笑道，“我测灵至今，从没见过有人资质这般差。等你兽灵困死蛋壳，你就回凡人界吧，这事，我会禀报族长。”
    听到长老说自己会困死蛋壳，江映岚顿时炸了，“你才会困死蛋壳，我坚强着呢。”
    “是是是，你不会困死蛋壳，你会破壳的。”顾离渊手指摩挲蛋壳，安抚炸毛的蛋蛋，之后准备再测一次。
    长老握住顾离渊手腕，阻止道：“别按了，再测也是这个结果。你知不知道，你测一次，要耗费能源石里多少能源？哪有那么多能源石给你霍霍？”
    江映岚炸开的毛又妥帖地收拢。
    她在蛋壳里翻了个身，乐不可支道：“别测啦，再测也是个这个结果，你接受事实吧，你就是个资质渣渣。”
    该！让你嫌弃我破不了壳，让你煮我吃我！
    顾离渊慢吞吞地收回手，低头道：“谢谢长老。”
    他转身，紧紧攥着自己本命蛋，一步一步往外走。
    那背影，颇为萧瑟与暮气。
    萧瑟与暮气这个词，用在小孩子身上，并不太十分准确，可是那长老想不出其他的形容。他心有不忍，禁不住开口道：“其实你这样的资质，去凡间，比呆在上界好。”
    再怎么说，顾离渊是族长之子，到了下界，下边人只有捧着他的份。
    可是在上界，强者为尊，族长之子这个身份，只会让他备受耻辱。
    待日后选出少族长，他这个身份，更会成为少族长眼中钉绊脚石。
    “谢谢长老。”顾离渊脚步一顿，开口道。
    他捏紧手中本命蛋，一扫之前的抑郁与失落，脚步坚定地往前走。
    他不会去凡界，他不信自己是废物。
    别人的本命灵要到三阶才能与主人交流，而他的本命灵还在蛋里却能与他交流，他肯定是不世出的天才。
    他低下头，摩挲着本命蛋蛋壳道：“蛋蛋，你不能这么说自己，我要是个资质渣渣，岂不是说你也是个资质渣渣？”
    “圆圆，我是被你拖累的啊。”江映岚给他灌输这个概念，要是他在本来就对不起她的份上，还要再煮她吃她，那就是天命如此，暗黑之主从小时候，就没有良心。
    但江映岚还残留着微弱希望，希望“人之初性本善”是对的。
    “胡说，如果不是我资质天才，你这么优秀的灵，又怎么会回应我的召唤？”顾离渊才不听她的话。
    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之前明明看不过他受欺负，不惜暴露自己也要让他为自己讨回公道，现在又故意说反话，刺激他上进。
    “蛋蛋，不必担心，我不会被这测试结果打击到的。”顾离渊斗志昂扬地开口。
    江映岚：“……”
    谁回应你召唤了？谁担心你了？
    你个渣渣，为何就不能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渣？
    江映岚郁卒。
    她翻个身，不想再与顾离渊说话。
    顾离渊抿起嘴笑，蛋蛋果然是在激励他，他不会让蛋蛋失望的。
    回到自己庭院，顾离渊先看到院中站着的一人。
    那人长身玉立，渊渟岳峙，身着黑色缠丝祥云袍，威严又冷肃。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视线往顾离渊方向瞧来。
    顾离渊轻快的脚步变得沉重，他一步步走到庭院中央，给他行了一礼，“离渊见过族长。”
    来人正是顾族族长顾清乘，顾离渊的父亲。
    可是顾离渊从没叫过他父亲。
    顾清乘不允许。
    顾清乘从小便告诉他，他首先是顾氏族长，其次才是他的父亲，在顾氏，他得与其他人一道称他为族长。
    “嗯。”顾清乘淡淡地应了一句，凉薄的视线在顾离渊身上扫过，道，“你的测试结果长老已告诉我，你收拾收拾东西，我派人送你去下界。”
    “不，我不去。”顾离渊从来都很听顾清乘的话，可是此时他却不想再这般顺从。
    他抬头直视族长，道：“我不是凡人，我是拥有本命灵的修者。”
    他高举起手中的本命蛋，道：“看，这是我的兽灵，我是个上人。”
    “破不了壳的兽灵，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顾清乘无视顾离渊眼底倔强与不甘，道，“我只是过来通知你。明日，会有人过来接你。”
    说完，顾清乘转身离去。
    顾离渊跟着转身，大声道：“我不会去的，我是上人，不是凡人！”
    顾清乘脚步未停顿半分，更对此语没有丝毫反应，正应了他那句话，他只是过来通知，不是商议。
    冷漠地令人发指。
    顾离渊眼泪禁不住落下，落下的眼泪滴在蛋蛋身上，迸溅出水珠的音响，仿若下雨般滴滴答答，犹如雨打石头。
    江映岚忍不住骂了句“孟德”，这是什么绝世渣爹！
    那个夺舍者的记忆很少，唯有那两句话，以及想杀灭世之主的念头十分强烈，所以江映岚并不知暗黑之主的经历。
    此时，在绝世渣爹的衬托下，她都想抛弃阶级敌意，对顾离渊这小可怜生出爱怜了。
    淦！
    哪有这么做人爹的，既然不想养，当初为何要生？
    真特么的，狗男人！
    江映岚开口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他不喜欢你，你也别喜欢他好了。爹哪儿都是，你要是缺爹爱，认我做爹，我给你爱。”
    说完后，江映岚又有些后悔，万一这小破孩当真了，她要不要当爹？
    呸，给杀她凶手当爹，谁那么圣母？
    这小孩要是应了，她就装失忆。
    顾离渊却被江映岚奶声奶气的话逗乐了，他将自己眼底和蛋蛋身上的眼泪都擦干净，低头对江映岚道：“蛋蛋，谢谢。”
    “我其实已经习惯了。”顾离渊低头，“他对族人都很好，唯独对我很冷漠，我一直以为他是想培养我的独立性，才这么狠心对我。可是不是的，他只是不喜欢我。”
    “我这次是没忍住，下次不会了。”
    顾离渊以前观察别的父子相处，再对比自己与父亲的相处，总是不明白，为何他父亲从不抱他，从不跟他说软语，更不会给他拥抱与安慰。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使得父亲对他冷眼相待，后来发现，无论他做得有多好，父亲视线都不会落到他身上，于是他明白了，不是他不好，而是父亲看不到他的好。
    他开始不再对他抱有期待。
    可是明明不抱有期待了，为何听到他说要送他入凡界，还是那么伤心？
    顾离渊垂头，抿直嘴角，往房间内走。
    没走几步，院门外热热闹闹地来了一群人，这群人正是之前奚落顾离渊的那群男孩女孩。
    “顾离渊，听说你资质出来了？”编顺口溜的那名男孩推门进来，翘起嘴角笑道，“果真是废物，低等千分之一阶，这么低的资质，废物本废。”
    这名男孩长得矮矮瘦瘦，额前美人尖特别明显，他肩上蹲着只金丝猴，那美人尖，与金丝猴额间几乎一摸一样。
    率先开口的小男孩紧随其后，昂着下巴没有说话，只那傲慢与讥诮的视线，无声胜似有声。
    他的身后，一群小男孩小女孩，都用看笑话的视线望着顾离渊。
    顾离渊不悦地抿唇，握着本命蛋的手攥紧。他没理会他们，继续往房间内走。
    编顺口溜的小男孩小跑到顾离渊对面，拦住他的路，笑道：“顾离渊，急着走干什么？来说说，测出这样资质，你有什么感想？”
    顾离渊绕过，避开。
    编顺口溜的小男孩往旁一快步，继续拦住，而这时，其余小男孩小女孩散开，将顾离渊包围在中间。
    江映岚翻个身，在蛋里凉凉地撺掇道，“怼他啊，拿出你说服我的气势来，说，你是天才，尔等凡人不配知道我真实资质。”
    听到蛋蛋的话，顾离渊眸子微暖，也就蛋蛋，会相信他是天才了。
    他视线扫过他们，落到那个傲慢男孩身上，问：“顾七闲，你想做什么？”
    傲慢男孩环胸而立，昂着下巴开口，“听说你明日就要随那些凡人去凡界，作为族兄，我过来送你最后一程。”
    “瘦猴，揍他。揍了这一顿，以后就揍不到了，今天揍个够本。”傲慢男孩对那个编顺口的男孩开口。
    “好咧，七哥。”编顺口溜的男孩一向惟傲慢男孩是尊，摩拳擦掌，按住顾离渊开揍。
    江映岚惊了，这小破孩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身为族长之子，却像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现在还遭遇家族霸凌。
    岂可修！
    “揍那个傲慢的，把他揍怕了，他以后就不敢过来揍你了。”江映岚赶紧道。
    顾离渊将蛋蛋藏在怀里，身子一跪，习惯性地护住身体要害。听到江映岚的话，顾离渊小声开口，“蛋蛋，不行，我要是反揍回去，他们会告诉族长，族长就会关我禁闭。”
    关禁闭太痛苦，他宁愿此时受一顿打，也不愿禁闭。
    “孟德！你爹他不问过程？也不为你撑腰？”
    “不问。”
    淦！这是什么品种的绝世大渣爹！

 打架

    “反正你明天都要离府去凡界了，还害怕个球紧闭。揍回去！”江映岚听到拳打脚踢入肉声音，禁不住牙疼身疼。
    “不行的，我若是还了手，今晚就会被关。”顾离渊想起禁闭，忍不住颤抖一下，“被关在小屋子里，没有光，只有我一个人，每分每秒都特别漫长，我不去。”
    “现在你不是有我了吗？我会陪着你一起关禁闭。”江映岚蛊惑道。
    她现在被困在蛋壳里，自由被限制，除了翻个身，走两步，完全无法做其他事，不就是在关禁闭？
    吃喝玩乐样样没有，凭啥顾离渊这个罪魁祸首能置身事外？
    她再次蛊惑，“揍回去，就揪着那个领头的揍，把他揍疼了，他就不敢再找你麻烦了。”
    顾离渊颇为心动，对啊，他现在不是独自一人，还有蛋蛋。
    有了蛋蛋，他就不怕了。
    顾离渊将蛋蛋往怀里腰带一揣，猛地用力撞开瘦猴，似猛虎下山般掀翻顾七闲，一屁-股坐在顾七闲腰上。
    之后他两腿按住顾七闲双手，一手按住顾七闲肩膀，对着顾七闲脸蛋，开揍。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瘦猴与其他男孩女孩惊呆了，万万没想到，顾离渊还敢反手，以前还没尝够教训吗？
    顾七闲一下子被打蒙，其他人也吓懵住，好几秒空白时间，只能听到拳肉交撞的刺激声音。
    江映岚在蛋里兴奋地道：“对，就是这样，揍他，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顾离渊揍得越发起劲，他要听蛋蛋的，这世上，唯有蛋蛋会真心关爱他。
    顾七闲终于从疼痛中回过神，狂骂道：“顾离渊，你这个——哎哟，痛死我了，瘦猴，瘦猴，快快——”
    顾七闲的痛哭声惊醒了瘦猴，他连忙跑到顾离渊身后，伸手去拉他衣服。
    顾离渊轻易挣扎出来，继续按着顾七闲揍。
    “瘦猴，还不拉开？还不揍他？”顾七闲趁这空闲，连忙开口，“拉他手，拉他手。”
    瘦猴又赶紧去拉顾离渊的手。
    顾离渊微微用力，将瘦猴推开，闷不吭声地继续狂揍，顾七闲还有力气指挥瘦猴，一定是他揍得不够用力。
    瘦猴被这一推推得后退几步，见周围人还在愣着，怒道：“傻愣着做什么，快去拉顾离渊！”
    其他小朋友终于反应过来，呼啦啦地凑过来，拉的拉，推的推，顾离渊一时挣不脱这么多手，只能不断晃动自己，不让他们得逞。
    江映岚听声辨事，再次道：“别管其他人，撕他咬他，咬定不放松，让他下次看到你，就肉疼。”
    顾离渊下意识俯身，一口咬住顾七闲鼻尖，死死咬住。
    顾七闲顿时惨叫，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啊，快拉开，啊，我的鼻子。”
    后边人忙拉顾离渊，结果越拉顾离渊咬得越紧，顾七闲越疼，顿时场上只听得到顾七闲杀猪似的惨叫。
    江映岚听得十分愉悦，这群小破孩，居然玩家族霸凌，就是欠教训。
    “你们都是蠢货吗？拉什么拉，揍他啊。”顾七闲被按着无法动弹，又不敢乱动，只能哭着嚎着乱喊。
    “这小破孩还能嚎，显然你咬得不够用力。”江映岚在蛋里凉凉地开口，“再咬用力点。”
    顾离渊下意识地用力。
    顾七闲惨叫声再次响起，这次叫声太过凄厉，不仅破了音，还变了调，吓得其他人不敢再用力拉顾离渊，生怕自己用力，顾离渊也用力。
    顾七闲缓过这一阵疼痛，知道顾离渊打定主意反抗，他怕了。
    他求饶道：“顾离渊，放开我鼻子，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顾离渊正欲松口，忽听得蛋蛋气急败坏地开口，“别信他的，我敢保证，你一松开他鼻子，他立马将你踹开，之后站在其他人身后离你远远的，再让人将你揍一顿。这次，你想脱身，就不容易了。”
    顾离渊闻言，没有松口，继续用力，像只狼崽子，看起来不声不响，却是个硬茬子。
    顾七闲是真的怕了。
    他连连哭求，“我保证，我真的不打你了。瘦猴，你们都退开。”
    瘦猴松开揍顾离渊的手，手往后一挥，自己率先后退。
    见状，其余男孩女孩也松开顾离渊，往后退去。
    顾离渊松开口，正想起身，有顾氏大人瞧见这一场闹剧，站在门外怒道：“顾离渊，你在干什么？”
    顾七闲见到来人，忙一推身上的顾离渊，踉跄跑到那人面前，指着自己鼻子道：“爽哥，顾离渊欺负我。”
    说着，他呜呜呜地哭出声，“爽哥，你帮我看看，我鼻子是不是没了？顾离渊他咬得那么用力，我鼻子是不是掉了？”
    真的好痛啊。
    “没有，别动，我给你治疗一下。”爽哥是治愈系修者，本命灵是一颗绿豆。
    他右手食指指尖长出一道嫩白色的绿豆芽，绿豆芽从指尖脱离，跳到顾七闲鼻尖上，顿时顾七闲红彤彤的被咬出牙印和鲜血的鼻尖恢复如初。
    顾七闲兴奋地摸摸鼻尖，惊奇道：“真不疼了，谢谢爽哥。”
    “别动，还有脸眼呢。”
    爽哥指尖再次跳出绿豆芽，落到顾七闲脸上眼边，很快伤痕都褪-去，脸蛋又恢复白净。
    “欺软怕硬的小屁孩。”江映岚对顾七闲一万个看不上，面对顾离渊这般趾高气昂，面对那个爽哥，就像小狗一样摇起尾巴，真没有骨气。
    江映岚感觉跟这样的小屁孩计较，有失-身份。
    她对顾离渊道：“那是你族兄？让他也给你治疗一下。”
    小破孩一开始被揍，可是拳拳到肉，肯定痛。
    “他不会给我治疗的。”顾离渊低头，转身继续往自己房间走，“他是顾七闲堂伯的儿子，是顾七闲的堂兄。”
    “站住！”那个爽哥再次喊住顾离渊，道，“你跟我去见族长。身为族长之子，竟然在族内公开欺负族人，你眼底还有没有族规？”
    族长对顾离渊的态度所有人都瞧在眼底，闻言场上众人顿时幸灾乐祸，纷纷笑了起来。
    顾七闲在旁道：“对，去见族长，看你将我揍成什么样。可不能仗着自己是族长之子，就当做无事发生。”
    往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脚虾今日将他逼到这份上，这份耻辱，他一定要找回来。
    顾离渊握紧拳头，没有辩驳。
    江映岚在蛋里瞧得可气，怒道：“你没张嘴，骂回去啊。”
    “怎么骂？”顾离渊轻声问道。
    “你还是在喝奶的小孩，遇事只知道找家长？行，七闲小儿，爽小儿，爷爷今日陪你俩走一趟。”江映岚在蛋里道，“就这么骂，就算最后要被关禁闭，气势也不能输。你要知道，你不能退，你一退，他们就会可劲儿欺负你，只有你无所畏惧，他们就拿你没办法。光脚不怕穿鞋的，你光脚，啥都不怕。”
    “我觉得你傻不拉几的，你以前弱小时被那顾七闲带人欺负，你就不会在他落单时专门揍他一人？揍到他痛了怕了，他哪还敢惹你？”
    江映岚苦口婆心地将自己在孤儿院学到的本事，全交给顾离渊。
    实在是顾离渊惨得，她这个阶级敌人都瞧不过去了。
    顾离渊听完蛋蛋的话，眸子微闪。
    他转身，直视顾七闲与顾爽，面无表情地将江映岚的话复述一遍。
    “哥，你看他，到现在还敢骂我。”顾七闲仗着有大人在，一个劲告状。
    顾爽含笑望着顾七闲，漫不经心地开口，“何必与他动怒？他也只能现在逞口舌之利了。”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顾七闲扭头骂道：“你才是没脱奶的小儿，你就是嫉妒爷爷我有家长可告。瘦猴，压着他去见族长。”
    顾离渊拍掉瘦猴伸过来的手，冷淡地开口，“我自己会走。”
    江映岚听到顾七闲的话，忍不住叹口气。
    惨还是顾离渊惨，谁都知道顾离渊有爹相当于没爹。
    她翻个身，小翅膀撞到蛋壳上，顿时她所有的怜悯全都消失。
    她被顾离渊害得在坐牢呢，哪来那么多爱心可怜他？
    ——冷漠无情.jpg。
    江映岚缩起小翅膀，咕噜咕噜地在蛋内翻滚，滚到中间，再次趴着不动。
    到了族长院子，顾爽按住想要说话的顾七闲。
    他先朝顾清乘行了一礼，笑道：“族长，非我想因为小孩琐事来打扰您，而是这事涉及到您家事。”
    顾爽推推顾七闲，道：“我家七闲乖巧又懂事，从不仗势欺人，可是今日不知怎么得罪了离渊公子，竟让离渊公子暴起伤人。我遇见七闲时，离渊公子正压着七闲在地上揍，还咬上七闲鼻子。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七闲鼻子都被离渊公子咬掉了。”
    顾七闲双目亮晶晶地望着顾爽，眼底尽是钦佩。
    他也要像爽哥一样，这般会说话。
    “我知道七闲平时与离渊公子多有龃龉，离渊公子今日这般骄狂，莫不是资质上佳，已确定自己少族长之位？便算如此，少族长更该持身自重，为族人典范才是。”
    在顾爽说出资质上佳、少族长等词时，顾七闲真以为顾爽不知顾离渊资质，正准备辩驳，肩膀被顾爽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顾七闲不悦地撇撇嘴，暗自瞪了顾离渊一眼。
    真是便宜他了，废柴被夸成资质上佳。
    顾七闲还只八岁，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更不知这种反话，更戳人心肺。
    顾离渊听了顾爽的话，站在一旁抿唇不语。
    族长瞥见顾离渊这与亡妻一模一样的倔强神情，心口一窒，眸子愈发冰冷淡漠。
    他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他禁闭思过。”
    江映岚：“淦！”

 攻略者

    这事明眼人可见，顾离渊是受害者。
    毕竟哪个受害者身后一大波人，加害者才一人的？
    顾离渊又不是超人！
    可是顾清乘这个爹，在顾爽颠倒黑白时不说话，反语讥讽时不说话，惩罚时倒是说得快，真是不是他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不知道疼爱！
    江映岚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他亲生的吧？”
    顾离渊抿唇垂眸。
    看，连蛋蛋这个初次见面的灵，都有这个猜测，更何况是族人？
    难怪他们对他想欺负便欺负，想无视便无视。
    “族长深明大义。”顾爽又朝顾清乘行了一礼，道，“族长，我先告退。”
    他拉拉顾七闲，顾七闲听话地跟着往外走，不过到了院门外，他没忍住扭头，得意地朝顾离渊一笑。
    顾离渊没理会顾七闲，只定定地站在院里。
    顾清乘开口，“自己去，还是我让人带你去？”
    顾离渊没答，径自往偏殿走。
    走到回廊拐角，他转身，只瞧见顾清河进房间的一片衣角。
    顾离渊眼角又起泪花。
    他眨眨眼，将湿润眨干，加快脚步往紧闭室走，走到最后，就成了跑。
    他一口气跑到禁闭室，反手关门，之后跑到蒲台前跪下。
    他抬头，视线落到八仙桌中央——那儿摆放着他母亲灵位，以及水果与鲜花祭品。
    他笔直跪着，盯着灵位上刻着的“爱妻顾舒之位”六个大字，不由得嘲讽地撇撇嘴。
    爱妻？
    谁信！
    他从怀里掏出本命蛋，摩挲蛋壳片刻，喊道：“蛋蛋。”
    江映岚装死不答。
    顾离渊不放弃地继续喊，“蛋蛋。”
    连喊了几句，蛋壳里都没传来声音，顾离渊有些失望地开口，“蛋蛋睡着了。”
    他心底一股戾气升起，明明说好陪他一起关禁闭，她怎么可以丢下他睡觉？
    他装作没拿稳，蛋壳径直凌空往下掉。
    江映岚：“……”
    忽然悬空，江映岚吓得不断扑腾小翅膀，想要飞起来。
    顾离渊见蛋壳内有动静，忙故作惊慌地大喊，“蛋蛋。”
    同时伸出手，在蛋壳落地前，接住本命蛋。
    他将本命蛋捧回怀前，关切地问：“蛋蛋，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我一时手滑，没拿稳。你没吓到吧？”
    江映岚心底瞬间涌起无数国骂，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又被她强压下去。
    她是淑女，不能骂脏话。
    她用翅膀安抚扑腾扑腾跳跃的小心脏，咬牙切齿笑道：“没吓到呢，我是鸟类，怎么会被吓到？不过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忽然手滑了？”
    “或许是我刚才打架太过用力，手腕一时没有力气。”顾离渊仗着蛋蛋看不见，胡说八道道。
    “那你要拿稳啊。”江映岚轻声细语地开口，“要是蛋蛋被摔碎了，我无所谓，最多又回到灵界，你就不行了，将彻底失去在上界呆着的机会。”
    顾离渊忍不住心生愧疚，蛋蛋这般为他着想，他竟然怀疑起蛋蛋的心意。
    他抚摸蛋蛋的蛋壳，道：“不会的，在我死前，你都不会死。”
    若我死了，我一定带你一起死。
    顾离渊心内发狠的想。
    他虽然才八岁，但他很明确地知道，他能拥有的很少。
    蛋蛋，是唯一属于他不会伤害他，天然会站在他身边的同盟。
    这个同盟，他不想失去。
    所以，哪怕死，也要死在一块。
    顾离渊此刻心思，江映岚并不知道。
    她对顾离渊这话嗤之以鼻，在那重生者的记忆里，不是她死了，他没死？
    撒谎精。
    她愈发生气，不想理顾离渊了，但又怕顾离渊再次手滑，有一搭没一搭，敷衍地与顾离渊说话。
    虽然江映岚搭话不积极，但顾离渊满足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关禁闭，没有感到孤独。
    两人说了半宿，外边忽然传来动静。
    顾离渊握着蛋蛋，扭头往后瞧去，见一个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推门。
    门开合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仿若有什么无形怪兽，将那开门声音吞噬干净。
    那小女孩发现顾离渊的视线，抬眸，朝他讨好一笑。
    她蹑手蹑脚地关好门，轻手轻脚地走到顾离渊身边，歪头笑道：“离渊公子，你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送吃的过来。”
    顾离渊认出这个小女孩，当时打架，是站在顾七闲那边的。
    他眼底闪过讥讽，这是他关禁闭还不够，还要给他送下药的饭菜，看他狼狈出丑？
    为了捉弄他，连那么珍贵的无声符与破禁符都用上了，顾七闲好大手笔。
    这间祠堂，看起来是一间房子，可是里边设有禁制，这个禁制是族长亲自下的，若被人破禁，会惊动族长。
    可是，现在这个小女孩竟然能穿过禁制，还不惊动族长进来，显然无声符与破禁符品级还不低。
    他顾离渊，何德何能，能让顾七闲花这么大的代价？
    顾离渊撇嘴，笔直跪着，没理会小女孩。
    小女孩将手中烤鸭凑近顾离渊身前，道：“离渊公子，你吃啊，很好吃的。是老字号椿记烤鸭。”
    见顾离渊不理会自己，小女孩有些尴尬。
    她对识海内的系统道：“这主角，小小年纪就好难搞哦。”
    系统答道：“史上最难攻克的男主之一，白白，加油，我相信你。”
    “放心，他现在年纪还小，还没经历过后面的背叛追杀绝望，对朋友还是很渴求的。这个时候，是他最好接近的时候。”顾白自信地开口，“等我和他成为朋友，再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到时候再攻略，就容易了。”
    “是的，白白，加油哦。”系统给她撒花打气。
    顾白与系统的对话自以为没人听到，却不知蛋壳里的江映岚听得一清二楚。
    她好似又回到她一觉醒来，发现有人试图吞噬她神魂时。
    那个想夺舍她的重生者，也带了个类似会对话的能量团。
    而那个重生者与能量团的对话，她也能听到。
    她的下场，便是夺舍者与系统说的。
    孟德！
    江映岚顿时又暴躁起来，这一个个的，不是打她主意，就是打顾离渊主意，真特么烦躁。
    烦躁之后，她又涌出一股心动——当时她将那个能量团吞吃后，实力暴涨，若她此时吃了这个小女孩携带的能量团，会不会能破壳？
    江映岚心痒痒地，在蛋壳内转圈圈，转了几圈后，想起自己此时弱鸡，又蔫蔫地趴回蛋里。
    她这个样子，怕是吃不到。
    只是她到底不甘心，对顾离渊道：“杀了她。”
    顾离渊听到蛋蛋的话，吓了一跳。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让他杀人，他没这胆子。
    “不行，蛋蛋。”他摸摸蛋壳，认真道，“虽然她是个坏人，但不能随意杀人。”
    江映岚：“……”
    你个最后会灭世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倒衬得他真善美，她拥有反社会人格似的。而且，她也只是说说而已，要是顾离渊真要杀人，她还害怕呢。
    不过，经这一打岔，江映岚之前的蠢蠢欲动彻底消了，算了，看有没有缘分再遇见夺舍她的吧。
    她翻个身，又不理会顾离渊。
    “男主是不是精神有问题？”顾白被顾离渊忽然开口吓了一跳，待听明他话里意思，更是害怕不已，“他想杀我？他现在就这么爱杀人了？”
    系统道：“可能是想将你吓回去，让你知难而退。”
    顾白点头，道：“很有道理。”
    她将烤鸭放到顾离渊身前，握着拳头义愤填膺道：“离渊公子，我知道你没有错，错的是顾七闲，顾七闲平时就没少欺负你，你只是忍无可忍，反抗自保而已。而族长碍于他爷爷的地位，不得不在此事上妥协，让你受委屈了。”
    顾离渊闻言，忍不住搭腔道：“顾七闲知道，你为了完成任务，故意这般诋毁他吗？”
    顾白眼底闪过心虚以及害怕，“系统，系统，男主是不是发现你了？他怎么知道我是为了任务而来？”
    “不可能吧？”系统是新手系统，有些磕巴地开口，“也许男主以为，你是顾七闲派过来接近他的呢？你等等啊，白白，我去联系下总部。”
    “好。”顾白等系统下线后，对顾离渊强笑道，“什么任务，离渊公子在说笑话吗？离渊公子，来，吃烧鸭。”
    顾离渊又不说话了。
    系统不在，顾离渊又不搭腔，顾白说了几句，便觉得没意思。
    她视线落到烤鸭身上，想了想，将烤鸭拿起，自己撕了只鸭腿，开始吃起来。
    再不吃，烤鸭就凉了，不好吃了。
    旁边烤鸭香味一个劲的往顾离渊鼻子里钻，他低头看看肚子，有点饿。
    他不着痕迹地咽咽口水，抬头，视线落到贡品上，伸手拿块点心。
    这是族长给他母亲吃的东西，母亲再给他这个孩子，不是天经地义？
    顾离渊吃得理直气壮。
    反正之前几次紧闭，他也是这么吃过来的。
    顾白盯着顾离渊的操作，吓得烤肉都快掉了。
    男主怎么这么可怕，连贡品都敢吃？不怕他母亲半夜入他梦？
    一想起男主母亲，顾白顿时感觉祠堂内阴嗖嗖的，好似有双无形眼睛正盯着她瞧。
    她忍不住摸摸被凉气激得起疙瘩的手臂，撤离之心乍起。
    今日不宜攻略，下次再找时机。
    正当她想开口告辞时，系统上线了，“白白，我问过总部了，男主不可能发现我的踪迹，你放心吧。”
    顾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待着。
    她再次撕下一只烤鸭腿，问顾离渊，道：“离渊公子，要不要吃烤鸭？”
    蛋里的江映岚：“……”
    这个攻略者有点憨啊，只知道问顾离渊吃不吃烤鸭。

 关禁闭

    顾离渊将点心吃干净，咽下后，扭头望向顾白，嗤笑道：“滚！”
    顾白放下烤鸭，道：“那我走了，烤鸭你趁热吃啊。”
    “带着你烤鸭滚！”顾离渊再次开口，“小心我揍你。”
    顾七闲爷爷是族内六阶长老，他大多时候愿意忍让。
    可这顾白是谁？不过是顾七闲阵营里微不足道的小狗腿，他怕什么？
    而且，他关禁闭，这人闯进来，最后被发现，也不是他的错，反倒是她，要倒大霉。
    顾离渊这明显排斥态度，顾白并不意外。
    她现在是他敌对势力的小妹，要是顾离渊因她两句话就相信她，也不会成为最难攻略的男主之一。
    顾白忍气吞声道：“我真的是好心，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了，你就当我弃暗投明。我觉得，跟着你有潜力多了。你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大人物。”
    顾离渊眸子微动，终于肯正眼瞧顾白，“你也觉得，我是天才，以后会特别厉害？”
    得到顾离渊的反应，顾白兴奋地快要哭了，不容易啊。
    她忙点头，“对对对，你以后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她朝顾离渊比比大手指，这可是能灭世的暗黑之主，能不厉害么？
    顾离渊低头，摩挲蛋蛋蛋壳道：“蛋蛋，听到了吗？我以后会很厉害，所以，你别怕自己出不了壳了。你出不了壳也没关系，我厉害，我会对你好。”
    江映岚心内呵呵两句，你是厉害了，我可是被你吃了。
    顾白：“……”
    她怜悯地望着顾离渊怀疑的蛋蛋，对系统道：“蛋蛋好可怜哦，要是她真信了这话，被吃时还不知要怎么伤心呢。”
    顾白这话，说得轻快又漫不经心，好似蛋蛋只是个物件，而不是一个生命。
    也是，在这些攻略者眼底，这些世界都是纸片人。
    江映岚顿时又泛起坏，对顾离渊道：“她哄你的呢，好听话谁不会说？你资质测试结果，整个顾家都知道，她年纪小小，就有那判断力，知你是潜龙？”
    顾离渊低声笑道：“我当然知道她是哄我的，顾七闲惯爱使用这等阴险招数，先派人过来接近我，再让那人当众背叛我，好似这般就能将我贬低得一名不值，就能让我觉得我是阴沟里的老鼠，不配拥有朋友。”
    以前他还会在意失落，可是知道这是顾七闲的阴招后，他就不在意了。
    这样的朋友，他不屑交。
    顾离渊扭头望向顾白，一双眸子锐利似箭，好似能看透她心底。
    他玩味一笑，“没完成顾七闲的任务，在顾七闲小团体里，你会不会受到排挤？”
    “真不是顾七闲派我过来的。”顾白认真地开口，试图让顾离渊感受到自己真诚，“我真看不惯他趾高气扬欺负人。”
    顾离渊似笑非笑地睨视她，好似再说，装，你再装。
    江映岚眼珠子一转，对顾离渊道：“她不是说，想与你做朋友吗？你对她说，让她现在将顾七闲送过来，你就信她。”
    顾离渊低低笑道，“这个主意好，蛋蛋，我就知道，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
    顾白看顾离渊自言自语，有些害怕，她对系统道，“系统，男主好似蛇精病一样，他不会分裂出个第二人格了吧？”
    系统磕巴道：“不会吧？主系统给我的剧情，没有写啊。”
    “那他怎么这么爱自说自话？”
    “可能还是想吓跑你？”
    顾白很轻易的信了，她壮着胆子，对顾离渊道：“我也会真心对你好。”
    “行啊。”顾离渊嘴角微微翘起，明明还是幼儿，那笑容却让顾白泛起凉意，“你将顾七闲送到这儿来，我就信你。”
    顾白：“……”
    她要是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刷他好感度？
    她能进来，还是系统给的新手福利。
    顾白心知今日不会再有进展，起身道：“我知道你暂时不会信我，等以后你就知道，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这就原形毕露了？”顾离渊开口，“比起三猴来，你不合格许多。三猴当初为了得到我的信任，可是天天陪我挨揍。”
    顾白暗骂顾七闲一句，闲的没事干，尽整蛊男主，害得男主现在警惕心这么强。
    也害得她攻略，直接是地狱难度。
    她站直身，尽量平和的开口，“言语日渐脆弱，日久终见人心，我不会辩解什么。明早我再来看你。”
    说着，她转身，往门外方向走。
    “顾白。”
    “诶。”
    顾白以为自己言语有利，忙惊喜地扭头，却见一只烤鸭铺面而来。
    她被烤鸭覆盖一脸，顿时气哭了，“顾离渊，你！”
    顾离渊见烤鸭不偏不倚地落到顾白脸上，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不过很快笑得恶劣：“我之前不是让你拿着你的烤鸭滚么，你既然听不懂，我只能用行动助你听懂了。”
    烤鸭从顾白脸上滑落，落到她怀里。
    她捧着油乎乎的烤鸭，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是油。
    她眼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系统，这男主好讨厌，难怪最后那么多人都讨厌他，他果真讨厌，从小就讨厌。”
    系统安慰道：“白白，想想你的病，你攻略成功，你的病就有治了。”
    “我才不攻略，就让他一辈子无亲无朋无友好了。”顾白捧着烤鸭，转身往外跑。
    门无声开合，正如顾白来时没惊动任何人一样，离去时也悄然无息。
    顾离渊低头，对江映岚道：“蛋蛋，这世上除了你，没谁会真心对我好。”
    江映岚心道，我才不对你好呢，除非你宁死也不吃我。
    她嘴上却道：“圆圆，我当然是真心对你好啦，你我一体，休戚相关，除了我，还有谁与你是天然联盟？”
    顾离渊捧着蛋蛋，露出个一本满足的笑。
    之后，一人一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期间，顾离渊在蛋蛋没有回应时，又“手滑”了两次，吓得江映岚心内疯狂咒骂顾离渊，却不得不耐着心陪说话。
    估摸着差不多十个小时，江映岚问：“可以出去了吧？”
    “不行哦，蛋蛋。”顾离渊开口，“我估摸着，还有十个时辰。”
    “你说什么？十个时辰？”江映岚不敢置信地开口，“你要关几天紧闭？”
    “没有哦蛋蛋，外界一-夜而已。”顾离渊开口，“明日清晨，他还要送我去凡间呢。”
    顾离渊轻描淡写地开口，“祠堂设有禁制，能让祠堂里时间加快。祠堂内外时间比是五比一。”
    也便是说，他在祠堂内待五个时辰，外边才过去一个时辰。
    江映岚僵住，心内狂骂顾清乘。
    她问：“你之前，就在这里，待上十五个时辰？”
    “差不多吧。”顾离渊开口，“以前我很害怕啦，所以宁愿挨揍也不愿关禁闭，不过现在有蛋蛋，我不怕了。”
    江映岚：“……”
    我怕。
    “那你睡觉吧，睡觉时间过得很快。”江映岚建议道。
    “不能睡，只能跪。我要是睡了，就会被松针扎醒。”顾离渊开口，“族长的本命灵是常青松，我关禁闭时，常青松偶尔会来监察。”
    “那你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江映岚不敢置信。
    被关在黑屋子几十个小时，他还没被关成心理变态？
    果然，能灭世的男人，真汉子，这心理素质杠杠的！
    “吃喝还是有的，就是不能休息。”顾离渊说，“我娘牌位前有点心有水果，够我吃喝。”
    “那你的腿呢？”江映岚继续问，“你跪了这么久，腿岂不是要跪断？”
    “我出去时，常青松会给我一颗松果，吃完松果，腿就没事了。”顾离渊见蛋蛋担心自己，心暖暖的。
    江映岚冷笑：“体罚还懂消灭证据，尽折磨你精神，这才是高明呢。”
    她再次感慨，顾离渊是什么品种小可怜；他爹，是什么品种大渣爹！
    小可怜可怜得，她都不忍计较他吃她的事了。
    顾离渊歪头问，“没折磨我精神啊，我精神没有耗损。”
    他嘴中的精神，是指修者的精气与元神。
    “闭嘴。”江映岚开口，“你先答应我，以后不管怎样，都不得吃我。”
    “蛋蛋，你在说什么呢，我当然不会吃你。”顾离渊摩挲着蛋壳，在心内补充一句，除非我要死了。
    江映岚姑且信之。
    谁让顾离渊太惨，惨到她看不过去了呢。

 想方设法

    在漫长而难熬的紧闭中，江映岚终于听到顾离渊开口，“蛋蛋，可以出去了。”
    江映岚精神一震，不敢置信地问：“真的可以出去了？”
    顾离渊摸摸蛋蛋，“嗯”了一声。
    他吃了松果，起身往外走。
    祠堂门厚重，推门出去，吱呀作响。
    江映岚听得门开的声音，豆豆眼尽是眼泪。
    总算可以不用再听顾离渊叨叨叨了，他可真能说。
    他能说不说，还逼迫她听，逼迫她回应。
    什么魔鬼！
    她再也不说他小可怜，谁可怜，都没她可怜。
    祠堂外边，族长顾清乘站在院中。
    他身着黑色长袍，黑色长袍上沾染了水雾，风吹袍动间暗金色内绣祥云若隐若现，仿若云冷雾寒，愈显疏离寒凉。
    东方天晓白，霞云渐渐晕开。
    顾离渊僵在门口，隔了片刻才记起行礼。
    他将所有情绪收敛，朝顾清乘垂拱，道：“见过族长。”
    顾离渊身量不足，行礼规矩却无丝毫差错，颇有君子如玉之风。
    顾清乘盯着顾离渊片刻，神情微微复杂。
    顾离渊的眸子与他亡妻一模一样，顾离渊冷淡瞧他时，让他又想起亡妻对他横眉冷对的样子。
    他垂眸，将微微外泄的情绪收起，冷淡道：“走吧，前往凡间的大船已在东离广场候着。”
    “别让他带。”江映岚听到渣爹的声音，双翅羽毛顿时炸起。
    这渣爹可真是狠心，生怕自己儿子前程毁得不够，要亲自送过去？
    “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凡间？”江映岚道，“你要知道，凡间去时容易，回来可就难了。”
    他自然不想去凡间。
    顾离渊眸光微闪，当即行礼道：“多谢族长厚爱，离渊识路。”
    顾清乘没言语，转身往门外走。
    那行为，分明是不信顾离渊，要押着他去东离广场。
    江映岚在蛋内听得两人脚步声，心内狂骂顾清乘。
    她安慰顾离渊道：“别怕，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找到法子的。”
    顾离渊嘴角微微勾起，他手探入袖子，摸摸藏在袖子里的蛋蛋。
    蛋壳微凉，却让他心底涌起火热。
    蛋蛋都能明白的道理，他自然也能明白，就算真到了凡间，他也不会自暴自弃。
    哪怕今年被送入凡间，他也能想法子回来。
    每年这个时期，凡间都会有飞船接八岁小儿前往上界，检测下界这些族人，有没有拥有上人资质。
    而这个时候，便是他重回上界的时机。
    他已将各种情况考虑好，对这事并不着慌着忙，不过，有人为他担心紧要，这种感觉让他不由得心生贪恋与愉悦。
    他没将自己考虑说出，而是抿起嘴角，享受蛋蛋的关心。
    “对了，从你这到东离广场，能不能找个法子逃跑？”江映岚积极出主意道。
    顾离渊张嘴欲答，不过视线扫过前边族长的衣袍，又将话咽了下去。
    族长见多识广，或许不会认为他是自言自语，而是会猜出他能与蛋蛋沟通。
    他人虽小，却也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太过与众不同，终非好事。
    他捧出蛋蛋，摩挲蛋壳，稚声稚语道：“蛋蛋，早上好。”
    “早上好。”江映岚下意识地应道。
    应完后，江映岚扑棱小翅膀，怒道：“好什么好，你还没回答我呢？”
    顾离渊下意识地露出个笑。
    他用手指弹了蛋壳两下，道：“弹两下，不能。”
    他后边那个“不能”二字说得有些含糊，不细听像是在说不疼。
    特别是顾离渊说完这句不能之后，又捧起蛋蛋凑到嘴边吹吹，道：“不疼不疼。”
    更像是在说不疼了。
    顾离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抬头瞧向顾清乘，见他没有关注自己，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他低头，以大拇指反复摩挲蛋壳，微微翘起嘴角。
    蛋壳中江映岚听顾离渊说不能，丧气地翻个身。
    隔了片刻，她将身翻回来，趴着问：“能制造混乱，趁机溜掉吗？”
    顾离渊再次弹两下。
    怕蛋蛋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抬头，对顾清乘道：“族长，这一趟凡间之旅，会不会有人前来捣乱？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我顾氏族人，在上界有父母亲人。若是有人打船只主意，使得这些凡人身死，如此给我们顾家打击，也是巨大的。”
    “杞人忧天。”顾清乘凉凉地声音响起，“我知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我劝你歇了心思。”
    “以你资质，上界留不得你。你若去凡间，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会让你衣食无忧、权势地位不缺。若你执意留在上界，以你资质，性命难保。”
    顾离渊站定脚步，昂首道：“我宁愿性命难保，也不愿去下界。我是上人，哪怕测石显示我只有一丝修炼天分，我也是上人。”
    “跟上，别让我话说第二遍。”顾清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更没回头，好似顾离渊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顾离渊倔强地站在原地，猛地转身往回跑。
    刚跑没两步，一排松针似箭般咻咻咻地从地底冲出，好似篱笆一般拦在顾离渊身前。
    “孟德孟德孟德！”顾离渊还没如何，蛋壳内的江映岚吓得双翅上的羽毛全都炸开，蓬松松地好似个绒绒球，“你爹他还真能下狠手啊。”
    要不是顾离渊躲得快，他整只脚都会被松针刺个对穿。
    顾清乘对顾离渊，是真的没有丝毫怜惜。
    顾离渊转身，安抚地摸摸蛋壳，跟了上去。
    他早知这个事实，倒不如何伤心，只是沮丧自己无力反抗。
    行到一半，前边拱门走出来一个小女孩。
    她瞧见顾清乘和顾离渊，忙行趋礼，“顾白见过族长。”
    “嗯。”顾清乘淡淡地应了一句，与顾白擦身而过。
    “顾白！”江映岚一个翻滚，从蛋里跃起身，道，“圆圆，说你要与顾白叙旧。”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个攻略者！
    都怪禁闭误事，让她脑子不会思考。
    顾离渊抬头，正欲开口，顾白先道：“族长，我可以找离渊公子去玩吗？”
    顾离渊立马接口道：“族长，我这一去，或许再无回来之时。可否容我与顾白正式告别？”
    “一盏茶时间。”
    顾清乘不知顾离渊何时与顾白相熟，也不在意这个，他走到前边拱门，背身而立。
    顾白偷偷地系统道：“族长真帅气啊，男主以后也会这么帅吗？要是男主也有那么帅，那我岂不是赚翻了？”
    听到顾白的话，江映岚翻了个白眼。
    她对顾离渊道：“找她要上品破禁符，昨天进祠堂的那种。”
    顾离渊心思敏捷，立即明了蛋蛋打算。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他犹豫片刻，他低声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这又不是什么小玩意儿，会不会太贵重了？”
    “什么，你说什么？”顾白以为顾离渊在与自己说话，忙扭头问道。
    “怎么不好？你不欠她，她欠你！想想她以前欺负过你多少次，要不是你命硬，你都不知死去多少次。一条命还比不上一道破禁符？讨回来，讨回来。”江映岚翻了个白眼，觉得顾离渊太过妇人之仁，忙在旁撺掇道。
    在她看来，送上门的不怀好意的攻略者，不利用白不利用，更何况，她身上携带的那个系统，给她观感很不好。
    总之是阶级敌人。
    “蛋蛋言之有理。”顾离渊露出个笑，愉悦从他心底散溢出来。
    “我说得当然有理，以后你只听我的就是了，我保管教你不受欺负。”江映岚仗义道。
    “好。”顾离渊低眉浅笑，对蛋蛋的话十分受用。
    “蛋蛋，是你给你本命蛋取的名字吗？真可爱。”顾白搭话道。
    顾离渊抬眸，朝顾白敷衍一笑，问：“你当真想与我为友？”
    顾白激动道：“你信我了？”
    顾离渊点点头。
    “系统，系统，你看，男主信我了。”
    系统望着好感度为零的进度条，迟疑道：“是的吧，白白，再接再厉哦。”
    “既然我俩是好友，昨日-你破祠堂禁制的破禁符，给我一张。”顾离渊张口道。
    “对，就是这样的语气。”江映岚满意地开口，并夸赞道，“你说得很好，就该这样理直气壮。”
    顾离渊听了蛋蛋的夸奖，眼底再次闪过笑。
    听清顾离渊要求的顾白：“……”
    “系统，我觉得不对，男主他是不是冲着我的破禁符来的？”
    系统迟疑地答：“是的吧。”
    “把吧去掉，肯定是的。”顾白气道，“男主果真讨厌，从小就讨厌，哪有一见面就找人要东西的？人品差成这样，他还能当男主？”
    “可能因为造物主偏爱？”
    “主角光环真讨厌。”顾白暗自嘟囔了一句。
    她见顾离渊盯着自己，一双眸子波澜不惊，好似能看透她的不良居心，顿时头脑一热，气道：“你好意思么？我的符，凭什么给你？”
    话刚出口，顾白便有些后悔，这一波，必然会减好感度。
    不过看向那进度条为零的好感度，后悔又消了。
    一动不动稳如王八，她讨好还是咒骂，有区别？
    顾离渊盯着顾白，笑得讥诮。
    他一句话都没说，嘲讽之意尽显。
    好似再说，瞧，一句实话都没有，就这样，还想与我做朋友？
    顾白遭此讽笑攻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压住愤怒，好声好气地开口：“离渊公子，并非我不愿给你破禁符，而是这符箓珍贵，我也只有一张。”
    新手福利，用了就没了。
    “你信？”顾离渊轻飘飘地开口，“我与你，无话可说。”
    顾离渊穿过顾白，走向顾清乘。
    顾白转身，见顾离渊与顾清乘背影消失在拱门后边，气得直抖脚。
    江映岚没听到顾白跟上来的脚步声，重新趴下，可惜道：“看来她手中是真没有符。”
    顾离渊心道，上品破禁符又不是大白菜，哪能说拿就拿？
    顾七闲让她拥有一张来接近他，已足够让人诧异，若是她手中有两张，那才是天方夜谭。
    不过，他虽然明知，但未必没有存着这个微薄希望。
    只是现实到底不是传奇，奇迹不可能出现。
    江映岚禁不住叹气，“难道真要去凡间？”
    她不要啊。
    在上界还有希望破壳，到了凡间，没有灵气蕴养，顾离渊根骨不能改善，她就真只能在蛋壳里呆一辈子。
    想想这命运，就让人绝望。
    淦！
    顾离渊安抚地摸摸蛋壳，道：“蛋蛋，就算到了凡间，我也会努力修炼，让你破壳的，别怕。”
    顾清乘听到顾离渊的童言稚语，禁不住冷笑。
    若真那么简单，又何必分凡人上人？又哪有上凡云泥之别？
    他站定脚步，视线前望，道：“上去，它会送你去凡界。”
    顾离渊定足抬眸，见自己已到东离广场。
    东离广场占地百亩，上有一只三层楼高的楼船，楼船红栏雕柱，柱上金龙踏云昂首，气派恢弘。雕柱两侧，檐牙高啄，檐牙之下，悬有一窜风铃，风铃由锯、斗、尺三物制成。
    顾离渊视线扫过那风铃，眼底闪过喜意，无需入凡了。

 斗嘴

    在檐角下挂矩斗尺，这是超级铸造世家——鲁家惯有习俗。
    据说鲁家当年起家，是因某代有三兄弟分别契约矩、斗、尺为本命灵，之后三人同心协力，互悟互印证，创出器修流派。
    为纪念这三兄弟做出的贡献，后人尊称其为铸造之祖。
    凡鲁家出品，都会挂上这串风铃，以示对先祖尊重。
    眼前这艘大船，便是鲁家出产的飞船，而鲁家飞船都有一个特点——拥有逃生通道。
    顾离渊便打算利用这个逃生通道。
    他没看顾清乘，迈步往飞船方向走。
    江映岚听着顾离渊的脚步，心内无声尖叫。
    她问：“你真要上飞船？”
    她真要被困死在蛋里？
    顾离渊摸摸蛋壳，道：“蛋蛋莫怕，一切有我。”
    就是有你，我才不放心！
    江映岚咕噜翻身，从地上爬起。
    她张开小翅膀，大声道：“不行，听我的。”
    顾离渊憋笑，安抚道：“好好好，听你的。”
    他心底已有章程，此时自然不介意陪蛋蛋玩玩。
    “你爹是不是还在下边看你？”江映岚问。
    “对。”顾离渊视线扫过顾清河，踩云梯上甲板。
    甲板上站着不少孩童，正倚着栏杆往下望，他们家人就在下边与他们遥遥对视，对视间，这些孩童都在偷偷抹眼泪。
    从小在顾家长大，他们自然知道这一别意味着什么。
    顾离渊没理会这些哭泣的小孩，径直往船厢方向走。
    “从船另一边下，借着这艘大船遮挡，赶紧逃。”隔着蛋壳，江映岚无法瞧清外边景色，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测指挥。
    “好。”顾离渊笑道。
    他知此计必会夭折，若真这么简单能够逃脱，被送往凡界的顾氏族人不知要少多少。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他脚步换了方向，沿甲板转入船侧走廊。
    他装模作样地左右扫视一番，对掌心蛋蛋道：“蛋蛋，准备好了吗？我要跳了。”
    “跳跳跳。”江映岚小翅膀张开，趴在壳上，稳住自己身子，并催促道，“跳一下海阔天空，赶紧跳。”
    顾离渊失笑，故意逗道：“跳一下可能断手断脚。”
    “总比绝道绝命好。”江映岚开口，“别磨叽。”
    “好，不磨叽。”顾离渊将蛋蛋往腰间一揣，手撑起栏杆越过，松手往下跳。
    跳到一半，下边有松针交织成网，他落到松网上，又被弹回船廊，撞到后边窗户上。
    顾离渊扶着栏杆往下一看，松针网消散在空中，而他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到他身上。
    他抬眸，对上顾清乘面无表情的脸。
    顾离渊：“……”
    阴魂不散。
    顾离渊拉开后边窗户，跳进船舱，反手关上。
    “怎么了怎么了？”江映岚只感觉到顾离渊跳下去，又跳了上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被抓住了。”顾离渊从怀里掏出蛋蛋握在掌中摩挲，语态轻松道，“族长在外边守着。”
    “他不是族长么，怎么那么闲？”江映岚气得用喙啄蛋壳，啄了一下，喙又疼了起来。
    她用小翅膀委委屈屈地捂着嘴尖，靠着蛋壳坐下。
    “是啊，他旁事不闲，就是有关我的事，特别闲。”顾离渊嘲讽地开口。
    他下意识地将手中蛋壳在空中抛起，听到耳边传来的尖叫，笑容一僵。
    他忘了，手中不是玉石。
    顾离渊忙接住蛋蛋，心虚地开口，“蛋蛋，我刚才又试着跳了一次，忘记提醒你了。”
    江映岚：“……”
    我虽然看不见，可是我听得见。风声都没有，你明明还在船舱内。
    江映岚气呼呼地翻个身，不打算管他了。
    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
    她，江映岚，哪怕一辈子憋在蛋里，被煮了吃，也不再给大骗子出谋划策。
    顾离渊见蛋蛋没有开口骂他，以为她接受了这个解释，心道蛋蛋真可爱。
    然而，之后无论他怎么戳蛋蛋，蛋蛋都不再开口，而百试百灵的“手滑”，也换不回蛋蛋回心转意，顾离渊方才察觉到蛋蛋知道真相，并生气了。
    他果断道歉，“蛋蛋，是我的错，我不该抛你，还撒谎。”
    蛋蛋哼唧一声，愈发生气。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的呀？我还当你不知道呢！
    既然知道是错事，还要等她生气了才道歉，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没拿她当一回事。
    她再次哼唧一声，翻个身，继续不理会。
    “不过蛋蛋，这也是我太看重你了嘛。”顾离渊捧着蛋蛋，小心哄道，“我实在太担心你会生气，才会行此昏招，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愚笨的我？”
    江映岚哼哼两声，道：“人家才你巴掌大，就不原谅。”
    顾离渊见蛋蛋又理会自己，提着的心放下。
    待听明白她话里意思，他忍不住憋笑，“不不不蛋蛋，你身形只巴掌大，但你心胸有万丈。你这么可爱善良，肯定能原谅我，对不对？”
    江映岚乐出声，憋住的气顿时泄了。
    她翻个身，道：“你说得再好听，也是在暗示我胖。我才不胖，我小着呢。”
    “是是是，你小着。”见江映岚语气还算活泼，顾离渊忍不住又起逗乐之心，“和南珠一样，圆圆润润，最可爱。”
    江映岚又气得河豚，谁圆润？谁圆润？
    她一咕噜站起，歪头看自己身子，短绒绒的蓬松黄毛似炸开的球，肚子弧度拱起，圆嘟嘟的很有肉感，好像真有种珠圆玉润感。
    江映岚僵住了。
    她优雅长条的身躯，朱艳无杂质的短羽，似毯般温暖柔软的尾羽，还有缭绕于身云蒸霞蔚般的凤凰之火，全都不见。
    她不再是灵海里自由自在的凤凰，而是一只被困蛋壳的小黄叽。
    江映岚瞬间又被打击到，不想说话了。
    顾离渊几次说话没有得到蛋蛋回应，忍不住摸摸鼻子。
    他好像又逗过头了。
    可是蛋蛋太可爱了嘛。
    他将蛋蛋收回袖袋，开始游逛楼船。
    他要去找逃生通道。
    虽然鲁家飞船都设有逃生通道，但不同型号不同款式的飞船，逃生通道位置不同，需提前查看。
    船楼一楼是客厅，二楼和三楼是卧室，二楼是小孩卧室，三楼是护送他们前往凡间的上人卧室。顾离渊没往楼上走，而是来到船上楼梯口的小侧门，顺着楼梯前往负一层楼梯走。
    逃生通道多设在负一层。
    顾离渊边走边留意有没有注意，见通道无人，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负一层门口。
    他没急着闯进去，而是先用耳朵倾听动静，确定无人开，才推开门。
    负一层光线还算明朗，船舱上开有透明小窗，小窗上设有结界，挡伤害，不挡光。
    从门口往里看，里边景色一目了然。
    顾离渊走进去，反手关门。
    他径直走向逃生小舟，确定小舟能使用后，又去看逃生通道，以及开启逃生通道的阵石。
    像这种逃生通道，旁边一般都会有钥匙，这是为了防止出现突发事件时，船上乘客无法自救逃生。
    当然，那是公共飞舟，像这种私人飞舟，钥匙一般都会收起。
    不过顾家这艘船是送小孩去凡界，而寻常小孩，一般不会懂得这种急救知识，因此顾家飞舟虽然是私家船，但阵石还好生呆在逃生通道旁边。
    顾离渊瞧见阵石，又露出个笑，忍不住低头对蛋蛋邀功道：“蛋蛋，我们可以不用去凡界了。”
    江映岚本来不打算理会顾离渊，可是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探出头。
    她咕噜一下翻个身，问：“真的？”
    “真的。”顾离渊简单地将逃生通道说了一下，道，“等飞离顾家，我就从这逃生通道跳下去。”
    “好。”江映岚顿时精神了，夸道，“你真聪明！”
    顾离渊抿嘴笑，挺直胸膛，小骄傲，嘴上却道：“一般一般吧，也就比别人多读两本书而已。”
    “你都看的什么书，说话这么稳重？”江映岚将“老成”换成“稳重”。
    “什么书都看，也不算多，藏书阁一楼的藏书，都看完了吧。”顾离渊边开口，边往门外走。
    “哟，还是个大才子啊，失敬失敬。”江映岚揶揄道。
    顾离渊没听出她的调笑，以为她真在夸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
    他强忍着羞耻应了这声才子，谦虚道：“不敢称大，小才子吧。”
    江映岚：“……”
    行吧，小才子。
    出了负一楼，顾离渊在楼梯口探视一番，见无人留意他，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一楼船舱。
    在船舱内，他看到一个本不属于这儿的人——顾白。
    顾白拥有本命灵，是该留在上界的上人，而这船上的人，除了他，都是凡人。
    他没有探究顾白为何会上船，找了个无人的靠窗的位置坐下。
    顾白瞧见他，双目一亮，和其他告辞，小跑了过来。
    “离渊公子。”顾白坐在顾离渊对面，道，“我和你一起去凡间。”
    闻言，顾离渊忍不住上下扫视她，道：“为了获得我信任，你这牺牲够大的。顾七闲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连前程都不顾？”
    顾白开口：“没有没有，他没给我什么好处。我是真想跟着你混，上天入地，莫不跟从。”
    顾离渊不信，不想与她说话，干脆去逗蛋蛋，“蛋蛋蛋蛋，谁是天底下资质最好的男孩？”

 逃离

    江映岚翻了个白眼，“是他，是他，我们的小才子，顾离渊。”
    刚说个头，就忍不住乐出声。
    顾离渊眉眼弯弯，禁不住微笑，“蛋蛋，你真好。”
    “是啊，可不好么，说你资质渣，就是我不听我不听。”江映岚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
    顾离渊噗嗤一声笑，捂住蛋蛋，道：“我不听我不听。”
    江映岚也被顾离渊的反应逗笑，“你很讨厌诶，学我的话。”
    一人一鸟说笑间，飞船开始飞离顾家。
    顾离渊偏头，透过大开的窗户，落到下边广场上的顾清乘身上。
    顾清乘挺拔如松，位于人群之中，却又仿若游离人群之外，像是高山白雪，与世独立。
    在顾离渊印象里，族长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他收回视线，无端难过起来。
    他捏着蛋蛋，小声道：“蛋蛋，你要一直陪着我啊，我只有你了。”
    “陪陪陪。”江映岚侧着耳朵听外边动静，兴奋地问，“是不是起飞了？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顾离渊失笑，手弹了一下蛋壳，道：“你个急性子，还早着呢，都还没出顾家。”
    他抬眸，船上的孩童或聚在窗边，或在甲板上，望着下边亲友无声落泪，一时间哭泣声此起彼伏。
    顾离渊面无表情地捂住蛋蛋，替蛋蛋遮住这些噪音，他起身，往楼梯口走去。
    顾白忙要跟上，这时一个长相圆润的男孩怒气冲冲地走到顾白身边坐下，问：“顾白，你怎么在这？”
    顾白认出这是原身的一个堂哥，又见顾离渊已经走远，只能按捺住追上去的心，应付道：“哥，我跟离渊公子一起去凡间。”
    “你傻啊顾白。”一听这话，圆润男孩急了，“你是上人，只要好生修炼，日后自有出，超出人头的那一天。”
    “出人头地。”顾白纠正道。
    “对。”圆润男孩连连点头，“你跟着顾离渊去了凡间，你就成为凡人，你一辈子就玉碎瓦全。”
    “玉碎瓦全不是这么用的。”顾白从记忆里知道，这位堂哥说话爱用成语，但是成语大多时候用不对，且经常自创成语，因此听他这般说话，并不意外。
    “你懂意思，我就用得对。别管词不词，现在是说这些不名一文的事的时候吗？”他起身，拉着顾白往外走，“跟族里长老说一声，让他将你放下去。”
    “不名一文也不是这么用的。”顾白扣住桌角，道，“我不，跟着离渊公子，才有未来。”
    她还想攻略成功后，自己现世的癌症痊愈呢，怎么可能下去？
    “顾七闲有那么好，值得你这般飞蛾扑火？你还小，不懂上人意味着什么，你听我话，下去。”
    “不去。”顾白收回手，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小胖子好说歹说，顾白都不下去，气得小胖子坐在一旁，气呼呼地直喘气。
    喘气间，忽然飞船猛地一个震荡。
    小胖子借助身前桌子稳住身形，慌张地问：“怎么了？”
    顾白扭头望向窗外，眼底闪过惊慌，“是飞鸦。”
    飞鸦是空中妖兽，喜食带有灵气的死物，比如死尸，比如灵器。
    不巧恰好，飞船就是灵器。
    飞鸦一般成群结队，遇见灵物一哄而上，之后吸附灵物上，吸食灵物上的灵气。
    所以，空中飞行的飞船，都怕遇见飞鸦，那意味着摆不脱的麻烦。
    除非将一群飞鸦杀死，否则这飞行灵器，便是飞鸦嘴中食物。
    顾离渊此时已到了负一层，也瞧见了那群飞鸦。
    飞鸦密密麻麻如黑云压顶，霎时间将天光拦住，好似帷幕般遍布飞船外边的结界，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顾离渊知道，这飞鸦不食活人，杀伤力不是很大；而且，外边有顾家长老。
    他只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走到最里边，伸手取过逃生通道的阵石钥匙，转身去拿逃生小舟时，眼角余光透过船侧小窗，瞧见一道人影似箭般往外冲去。
    他猛地抬头，跑到窗边目视那逃离的人影，认出那是护送他们去凡界的顾家长老——在飞鸦攻击下，顾家长老竟然弃船而逃。
    他们不打算杀飞鸦，准备将飞船让给飞鸦吞吃。
    这样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飞鸦将飞船灵气吞噬，失去灵气的飞船便会从空中坠-落，而飞船上的他们，在这么高的距离下掉下去，只会摔成肉糜。
    换句话说，因为这飞船上的族人都是凡人，顾家长老觉得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杀飞鸦，不值得，他们被放弃了。
    顾离渊眸子微沉，转身就想往外走。
    走了两步，思及往日他在顾家受顾七闲欺负时，这群人或在旁袖手旁观，或漠然以对，或跟随顾七闲一道对他欺压，又心生犹豫。
    他要这般以德报怨？
    顾离渊又折回身，伸手去取逃生小船。
    手碰到逃生小船时，他怎么也无法这么狠心一走了之。
    他虽被族人的冷漠伤了心，到底一颗心还没冷硬到底，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摩挲着蛋壳，将现在的情况大致说了，问蛋蛋道：“蛋蛋，我该不该救他们？”
    江映岚惊了，顾家长老这么没责任心的吗？
    这船上，全都是没自保之力的小孩呢！
    自己要逃，好歹带着这些小孩逃啊。
    “救！”江映岚开口，“有能力救，就救吧，也就嚎一嗓子的事。”
    做仁尽义至的事，让自己无愧于心。
    这小破孩犹犹豫豫，不就是心软想救？毕竟，那一条条的，全是人命！
    听到蛋蛋的答案，顾离渊好似卸下一层重负。
    他从逃生小船上起身，道：“好，我救他们。”
    他此时再往外走，步伐坚定有力。
    他走到二楼船舱，船舱内，小孩子已经发现长老逃离，一个个哭声更大，脸上尽是惊慌。
    顾离渊大声道：“想不想逃？跟我来！”
    他的声音在一干哭声中极具有穿透力，不约而同地，船上小孩都被他吸引。
    小胖子率先问：“离渊公子，你真能带我们逃离生天？”
    “嗯。”顾离渊点头，视线扫过眼前这群人，道，“将外边的人都喊过来，然后，跟我走。”
    小孩子半信半疑，不过此时顾离渊是救命稻草，纷纷抹干眼泪，围到顾离渊身边。
    “外边呢，还有没有人？”顾离渊问。
    “来了，来了。”通往甲板的船舱被打开，一群小孩手拉手跑过来。
    顾离渊目数了下，见大概对得上，转身就走。
    其他小孩子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挤向负一楼。
    瞧见那逃生小船，其中一名小孩挤开顾离渊，跑了过去。
    他惊喜道：“逃生船！”
    他视线又落到逃生通道上，拽着逃生小船往那拖。
    顾离渊被那小孩撞到一边，被小胖子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他抬头瞧去，认出那是经常跟在顾七闲身边，并随瘦猴一起揍他的顾天云。
    他冷笑一声，快步走过去，捏住他的肩膀重重往前一推，将他推到船壁上。
    顾天云伸手去推顾离渊，没推动，他怒道：“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嗯，抢？”顾离渊手一用力，将他掼到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开口，“要么听我的，要么你就留在船上。”
    “凭什么？”顾天云从地上起身，“这逃生船，又是你的？”
    小胖子忍不住开口，“你脸厚如墙哦，要不是离渊公子，你能找到逃生之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顾离渊拿出阵石钥匙，道：“你可以试试。”
    顾天云伸手想夺，顾离渊避过，手肘一动，撞上顾天云的胸口。
    顾天云再次被撞到墙上，他摸着疼痛的胸口，满脸不忿。
    他视线扫过，见往日跟在他身后的人在人群里躲躲闪闪，又只能将不满压下去，灰溜溜地回到人群。
    顾离渊不再理顾天云，转身道：“九人一组，自己组队，拿着逃生船到这排队。不许争抢，不然全留在船上。”
    见识到顾离渊的武力，以及刺头顾天云的安分，其他人都乖乖巧巧地听令。
    很快一组组人拿着逃生船，在逃生通道前排成长队。
    等第一组人在逃生船上坐好，顾离渊用阵石打开通道，按下逃生船上的自动逃生按钮。
    逃生按钮一按下，逃生船似离弦的箭冲出逃生通道，又似破开乌云的闪电冲出飞鸦重围，消失在远方。
    见第一组逃了出去，后边人精神一震，忍不住生出希望。
    第二组、第三组……直至最后船上剩下四人。
    顾离渊目光落到小胖子、顾白以及另一名更圆润的男孩身上，见他们没有坐逃生船的意思，问：“还不坐好？”
    小胖子开口：“离渊公子，你和我们一起吧。”
    顾离渊正想拒绝，忽然感觉飞船猛地往下掉，这是飞船灵气被飞鸦吃尽，没了能源运转。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顾离渊率先坐到船头，顾白和两个小胖子也被这发展吓到，以与身形不匹配的速度，嗖地一下蹿进小船内。
    飞船除了下落，还在左右摇摆，好似地震般，让人心惶惶的。
    顾白攥紧椅子，惊慌地开口：“快掉了，快掉了。”
    顾离渊神情沉稳，哪怕身子随着飞船左右摇摆，也没有多少惊慌。他见其他三人进小船，道：“坐好了。”
    说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按下自动逃生按钮。
    小船猛地往前一窜，两个小胖子和顾白都不受控地往前俯冲，头重重地撞到前面的座椅上。
    疼痛将他们的神智从惊慌中拉回，他们瞧见外边的天空，忍不住露出个欢喜的笑。
    这笑容刚露到一半，就感觉逃生船遭到猛烈一撞。
    他们扭头瞧去，见一只飞鸦尖喙啄上逃生船结界，而这时，另一只飞鸦也飞了过来，再次在结界上一啄。
    顿时结界似气球被扎破般，瞬间消失，与此同时，逃生船猛地直直往下掉落。
    顾白下意识地往下一瞧，忍不住尖叫道：“啊，我恐高。”
    说着，翻了个白眼，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大小胖子：“……”

 落地

    顾离渊在结界被扎破时，没有抢救，而是任逃生船这般下落。
    果然，见逃生船上没有灵气波动，那两只飞鸦没有追过来。
    飞船下落时，大小胖子同时望向顾离渊，想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可是嘴一张，风就呼呼地往里刮，刮得脸疼口腔疼，除了风声，根本听不到旁的声音。试了一次，两人就自觉自觉闭了嘴，紧紧攥着前座椅座，听天由命。
    而在此时，蛋壳内的江映岚忽然兴奋起来，她又感觉到那股让她喜欢又不喜欢的能量了。
    她下意识地张嘴一吸，想将那团能量吸过来。
    她以为自己这是徒劳无功的傻举，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一吸，就感觉到一股吸力，连着那团能量。
    她吸，她用力地吸，终于将那团飘在空中的能量吸进蛋壳，吸进嘴里。
    一股能量顿时充盈自身，整只鸟儿好似飘飘然欲飞。
    不是好似，是她真的飞起来。
    江映岚睁开双眼，见天地苍茫视野一片广阔，禁不住暗吃一惊。
    她这是破壳而出了？不然怎么看到天地之景？
    她挥舞着翅膀，低头去找顾才子，却见顾离渊手中依旧攥着一颗白嫩的蛋。
    江映岚：“……”
    她身形一动，飞到顾离渊面前，道：“圆圆，圆圆，快看看我。”
    顾离渊低头看向手中蛋，道：“蛋蛋，现在情况有些紧急，我待会儿再与你讲话。”
    江映岚飞低，在顾离渊眼前扑闪扑闪，顾离渊眼眨都没眨，好似她是空气一般。
    江映岚悟了，她是神魂跑出来了。
    既然跑出来了，她就不打算回蛋壳里去，在蛋壳里，就像坐牢一样，压抑得很。
    还是天地明亮，喜庆盈人。
    瞧这风，吹着多么猛烈，瞧着阳光，照着多么刺眼，瞧这神魂——
    江映岚低头，顾离渊的小船又往下掉了很长一段距离，而小船上方，顾白神魂飘在顾白头顶，好似有根线拴着，傻呆呆的，跟僵尸似的，跟着直坠。
    原来顾白那丫头太过畏高，吓得神魂都跑了出来。
    同时江映岚也明白，为何她能吃到能量团了——顾白神魂被吓出时，能量团跟着神魂一并吓出，就暴露在她嘴下。
    不过她吃能量团时，没有找到那道意识。
    跟重生者携带的能量意识一样，这穿越系统的意识也早溜了，这让她有些遗憾。
    不知为何，这能量团后边的意识，让她有些在意。
    遗憾归遗憾，江映岚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她身形一旋，落到神魂身侧，她翅膀一拍，将顾白神魂拍进她身体。
    没了那个能量团，于顾白来说，或许是好事。
    有那能量团，顾白会一直将这个世界当做虚拟，而没有真实感，没了那能量团，顾白就能将这当做第二世，而好好过活。
    她小翅膀再次一闪，落到顾离渊头顶。
    在她落到顾离渊头顶时，顾离渊身形微动。
    他手探向头顶摸摸，什么都没摸到，可是那有什么东西落到头顶的感觉一直存在。
    顾离渊装作头痒地抓抓头顶，不动声色收回手。
    在顾离渊手摸过来时，江映岚惊疑不定，她神魂体，顾离渊也能感受到？
    待顾离渊的手穿过她神魂，在头顶上抓抓时，江映岚松了口气。
    原来是头皮痒了。
    她就说嘛，她是神魂体，顾离渊怎么会有感觉？
    她心安理得地趴在顾离渊头顶，心情十分惬意。
    山峦如聚，层林似海，这熟悉的一幕，在被关了二十三个时辰后再看，多亲切。
    江映岚盯着天地交接轮廓，瞧得津津有味，好似那是什么绝世名画，百看不腻。
    顾离渊感应头顶细微触感，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心底有无数猜测，却暂时没有时间验证，他抬头，估算了下时间与距离，再次按下紧急急救按钮。
    急救按钮一按下，又一层结界从小船外边升起，顿时风声全都被拦在结界之外，同时小船不受控制下落的悬空感消失。
    虽然飞船还是以抛物线的运行轨迹下落，但船上之人不知为何安心不少。
    可能不必担心自己一个松手，就会被飞船甩出去？
    两个小胖子长吐一口气，露出抹劫后余生的表情。
    他俩没敢放开座椅，探过头去问顾离渊，“离渊公子，没事了？”
    “嗯。”顾离渊短促地应了一声，没有答话的意思。
    大小两胖子见状，没敢再打扰，而是缩回头，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中间的顾白。
    顾白还在昏迷，满面苍白的，有些可怜。
    两人都没说话，默默地等着逃生飞船落地。
    也不知等了多久，飞船猛地与地面撞击，并在地上滑行一段时间，方止住冲势。
    大小两胖子及时抱住座椅稳住身形，饶是如此，依旧头连磕在椅子上，磕得头冒金星。
    等飞船停下，外边结界散去，他俩揉着额心，问顾离渊道：“离渊公子，现在怎么办？”
    “回顾家。”
    顾离渊握着蛋蛋起身，率先离开。
    “离渊公子，等等我们。”大胖子忙起身，推推小胖子。
    小胖子转身，大力摇晃着顾白。
    等顾白慢悠悠地睁眼，两人抬头，顾离渊已经走了几十米远，只给两人一个冷漠的背影。
    小胖子望向大胖子，问：“大胖，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跟上去！”
    大胖子跳下飞船，见顾白还懵着搞不清状况，道：“小胖，快背起你妹妹。离渊公子走远了。”
    “诶，来了。”小胖子蹲下-身，去搂顾白的双-腿，大胖子上前帮忙，将顾白搁在小胖子背上。他用手托着顾白的背，推着小胖子往前跑。
    江映岚蹲在顾离渊头顶，见大小胖子跑了过来，对顾离渊道：“他们追过来了。”
    顾离渊“嗯”了一声，道：“别管他们。”
    飞船落下的地方是平原，地上小草没过脚踝，远处只一两颗树挺立，配着后边夕阳，孤零零的颇显落寞。
    就如他们这些人，在广袤的草原里，孤零零稀落落，无处依靠。
    顾白这时总算醒神，拍拍小胖的肩膀，道：“哥，让我下来吧。”
    顾白有穿越记忆，但有关系统的那块缺失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穿越，更不明白自己穿越后，为何中邪似的想跟前面那个小男孩做朋友。
    不过，她这么大个人，还要让个小男孩背她，她不好意思。
    小胖放下她，紧张地问：“你真能自己走？”
    顾白点头。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所言不虚，还跳了跳。
    大小胖见她无事，都松了口气。
    小胖拉着她的手，道：“那快走，快跟上离渊公子。”
    到了傍晚，顾离渊没有继续赶路，而是寻到河边，盘坐在大石头上，准备对付一晚。
    江映岚问：“你就吃些野果子？不抓点妖兽吃？”
    “嗯。”顾离渊点头，点到一半，发觉不对。
    以前蛋蛋与他交流，声音是从心底出现的，好似心灵传音一样，可是现在，蛋蛋的声音好似从头顶传来？
    他心底闪过一个猜测，低头摩挲着蛋蛋，道：“没有火石，没有刀，吃些野果先对付过去。”
    顾离渊上飞船前，是没带行礼的，飞船上什么都有，也因此，此时他巧妇难成无米之炊。
    “我有，我有。”大小胖子冲上来，奉献上自己荷包。
    他俩荷包里，装着糕点与糖，特别是大胖荷包里，还藏了几个小白馒头。
    小胖子羡慕地问：“大胖，你怎么还带了馒头？”
    大胖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道：“我容易饿，就带了。”
    然后大小胖子眼巴巴地盯着顾离渊，好似顾离渊能吃他俩的食物，就是他俩的荣幸。
    顾离渊知道他俩的心思，想让他带着他俩回顾家。
    他没接，而是低头摩挲蛋蛋。
    他忘不了自己被揍时，这两人袖手旁观、无动于衷的情形，虽然知道他们那么做无可厚非，那么此刻，他不理会他俩，也无可指摘。
    “吃啊，为什么不吃！”江映岚开口，“你救他俩离开飞船，他们付你报酬，多公平！”
    顾离渊这次确定，蛋蛋的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他忍不住兴奋，蛋蛋凝出神魂体了。
    他果然是天才，其余修士的本命灵都要到五阶才能凝出神魂体，他的蛋蛋，还在蛋里，就能神魂出窍。
    顾离渊挺直胸膛，骄傲。
    不过既然蛋蛋不说，他就当不知道吧。
    他从大胖荷包里取过馒头，从小胖荷包里取块完整糕点，道：“这是之前的报酬。”
    大胖将荷包全都塞到顾离渊怀里，道：“一块馒头哪够，我大胖一条命，不能这么轻贱。”
    小胖见状，也照样做，道：“对，我的性命，重于泰山。”
    听到那句重于泰山，江映岚没忍住噗嗤一声笑。
    这个成语，用得绝了！
    顾白犹豫片刻，道：“那个——”
    大小胖都望向她。
    “我有法子升火。”她将话补齐，“我们可以不用饿肚子。”
    “真的？”大小胖同时期待地望着她。
    顾白点点头，取出针线，道：“这是我的本命灵器，应该能钻木取火。”
    江映岚、大小胖、顾离渊：“……”
    钻木取火是用针吗？

 石锅鱼

    然而，一根针，还真能钻木取火。
    当然，不是用针取火，而是顾白将针变大，戳那枯树，从枯树上戳下一节枯枝后，又戳戳戳，戳出一根钻木来。
    大胖瞧见钻木，立马夺过，笑道：“我来我来，小白妹妹做工辛苦了，你到一旁休息。”
    撒点木屑和枯草放到枯木上的小洞，大胖坐在枯木上，开始旋转钻木。
    钻木取火看起来简单，其实做起来挺难的，还要掌握一定技巧。
    所以，大胖手掌都搓红搓酸了，连点火星子都没起。
    大胖败了小胖上，小胖亦步大胖后尘。
    小胖坐在枯木上，仰头望向大胖，问：“大胖，点不燃，怎么办？”
    顾白思索片刻，再次开口，“那个，要是能找到燧石，也能点火。”
    大胖小胖一听，纷纷朝顾白竖起大拇指，然后跑到河边，开始找。
    江映岚盯着大胖小胖的身影，犹豫片刻，问：“他们认识燧石吗？”
    看那两小子养尊处优的，估计没自己生过火，也没做过饭。
    顾离渊摇头：“估计不认识。”
    “离渊公子，不认识什么？”顾白从顾离渊身边经过，正好听到他的话，好奇地问。
    顾离渊没答。
    顾白再次觉得，自己之前肯定是脑子进了水，怎么会想和他做朋友？
    热脸贴冷屁-股，有啥意思。
    顾白走到大胖和小胖身边，道：“要找那种撞击一下有火花的。”
    于是大胖小胖开始撞击石头，撞一块丢一块，看起来又傻又憨。
    江映岚从顾离渊头顶起身，道：“看到他们这么辛苦，我好像想吐火了。”
    “你说什么？”顾离渊眸子微沉，心底不快。
    蛋蛋是属于他的，怎么可以看重别人更甚于他？
    一股火气从江映岚体内升起，并顺着喉咙往外冲。
    “噗——”
    江映岚吐出一朵翅膀尖大的小火花，并颤颤巍巍地落到顾离渊头顶，之后透过百会穴，钻入顾离渊体内。
    顿时，顾离渊感觉自己浑身一暖。
    这股暖意消散得特别快，好似错觉一般，让顾离渊拿不准是河风吹得太凉，还是因为夕阳还有余热。
    吐出这股火气，江映岚神魂消散，再出现，又回到蛋壳内。
    江映岚：“……”
    她拍打着翅膀，试图再次神魂出壳，却径直撞上蛋壳，撞得头晕眼花。
    江映岚用翅膀捂着撞疼的头，委屈地靠着蛋壳坐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莫非，吸收的那股能量，只能坚持她神魂出壳半天？
    这样一想，更委屈了，还不如不让她神魂出窍呢。
    享受过神魂出窍的自由，哪还能再忍受被关蛋壳？
    “怎么了蛋蛋？”顾离渊还没仔细回味这股暖意，先被摇晃的蛋蛋吸住注意力，他忙低头问——头顶异物感消失，声音从心底传来，蛋蛋又回到了蛋壳里。
    江映岚大声道：“我累了，我要睡觉，不许手滑，不许吵我，不然我要和你冷战三天。”
    “好。”顾离渊开口，“不过，你要将我放到第一位，不然我也要和你冷战三天。”
    “我什么时候不把你放到第一位了，我特仗义。”江映岚不忿地开口。
    “就刚刚，你看到他们辛苦，就想吐火，我没晚饭吃时，你怎么不想吐火？”顾离渊斤斤计较。
    江映岚哑火。
    她怎么知道？
    她就刚刚有喷火的欲-望啊。
    她喷的火，还给了顾离渊呢。
    不识好歹的东西。
    她翻个身，振振有词地开口，“那我喷火了吗？我嘴嗨一下也不行？你要是这么喜欢，那我天天对你说，我想喷火。”
    顾离渊想象下那画面，也歇火了。
    那还是算了吧，万一蛋蛋习惯说话重复，出来后变八哥了怎么办？
    他是不介意蛋蛋颜值，但蛋蛋估计会炸。
    他摸摸蛋蛋，道：“你睡吧。”
    他将蛋蛋装入内袖袋，枯坐片刻无聊，见大胖小胖还有顾白找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忍不住将糕点和馒头装好，从石头上走下来。
    他在河边走动，视线落到黑灰石上，并观察其断口，之后，找到几块符合书上对燧石描述的石头，拿到枯木边上。
    他对顾白道：“你将铁针变大，借我一用。”
    顾白很想硬气地怼道：“不借，刚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可是想起没有着落的火，以及没有着落的晚饭，顾白只得向大佬臣服，灰溜溜地献上铁针。
    她算是看出来了，场上众人，就这个小男孩博学多才。
    这小男孩比大胖小胖和她，有章法多了。
    技术人才，惹不起惹不起。
    顾离渊用捡来的石头撞击铁针，连续扔了几颗石头后，终于有一颗撞击出火星。
    顾离渊将燧石和铁针凑近枯草，摸索几次后，掌握了生火技巧，很快，火苗从枯草上窜出，并幽幽燃烧。
    顾离渊将铁针还给顾白，回忆书上记载的有关篝火技巧，用枯枝以空心三角锥形态摆放。
    不多会儿，火堆就烧了起来。
    顾白、大小胖瞧得目瞪口呆，同样是八岁，为何就他这么秀？
    飞船受飞鸦袭击，长老潜逃，大家只知道哭的情况下，是顾离渊找到逃生通道，并带他们逃生；沦落野外，是顾离渊生起生命之火，免他们后顾之忧。
    小胖肘肘顾白，道：“我有些明白，你为何宁愿不要上人身份，也要跟随离渊公子了。”
    实在是，离渊公子太厉害了！
    顾白：“……”
    她虚弱地开口，“可以不提这事吗？”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追着个小男孩跑。
    这太羞耻了，简直像被下降头一样。
    “你不和顾七闲玩是对的，跟着离渊公子有前途多了。”小胖开口，“可惜我不是上人。”
    小胖那句不是上人那话一出，大胖神情也有些黯然。
    他对顾白道：“小白妹妹，珍惜你上人的身份，那是你立身根本。”
    大小胖看顾白，就像看一个手怀珍宝却不懂珍惜的小破孩，身在福中不知福，让人恨铁不成钢。
    顾白沉默片刻，果断转移话题道：“现在火升起来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我抓兔子。”大胖率先开口。
    “我，我也抓兔子。”小胖跟着道。
    顾白想了片刻，道：“我用线织成渔网，抓鱼吧。”
    三人很快分工，各自去行动了。
    他们没谁指挥顾离渊，都默认顾离渊是生火的大功臣，可以等着吃。
    夕阳收起最后一团余晖，夜色铺天盖地而来，暮色朦胧中，大小胖垂头丧气地回来。
    顾白此时已经抓了不少鱼，听到动静，回头看去，见两人两手空空并不意外。
    大小胖是货真价实的小屁孩，野外自然干啥啥不行。
    她朝他俩挥挥手，道：“过来帮忙洗鱼。”
    大小胖忙跑到河边，在顾白的指挥下，磕磕巴巴地用尖石头刮鱼鳞。
    顾白瞧了片刻，见两人刮鱼鳞很细致，洗起鱼也很认真，欣慰地笑了下，就像看到自家狗子学会独立走路。
    她道：“你俩先洗着，我去做四副碗筷。”
    顾白起身，走到大树旁边，开始戳树枝。
    她有些感慨，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一根针，能当刀用，能当斧用，能当锥用，能当镰用，能当棍用。
    简直一针在手，天下我有。
    做好碗筷勺，顾白又去河边挑大石头，再次用针戳成碗状。
    之后，她点点半米宽的石碗，笑道：“晚上吃石锅鱼。”
    明明什么都没有，大小胖不约而同地咽咽口水。
    他俩将鱼和水丢进石锅里，合起来抬着石锅往火堆处走。
    远远地，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走得近了，能看到火堆周围围了一圈小野草。
    见大小胖过来，顾离渊轻描淡写地开口，“天仙草，驱蛇驱虫的。”
    火堆要是半夜灭了，这些小野草就能避免他们被毒虫咬。
    大小胖连连点头，恍然大悟，夸道：“离渊公子考虑得细致。”
    顾白有些害怕，问：“还有蛇呢？”
    “草丛遍地是蛇和毒蜈蚣。”顾离渊简单地开口，他指指地面上的草，道，“这是紫苏，去腥的，这是蒲公英、荠菜……洗了放进鱼汤里，更好吃。”
    顾离渊本来想硬气的与他们划开界限，可是吃食是个大问题，饿一天还好说，可是饿上十天半月？
    这不现实。
    平原不知多大，找到有人家的镇子还不知要多久，他不可能一个人在草原上流浪半个月。
    他有自知之名，他纵然多读了几本书，在实际经验缺乏的基础上，他很有可能过得狼狈不堪。
    这点他不允许，他要干干净净地回顾家，他不能让族长看笑话。
    所以，他决定放下以往的芥蒂，暂时与大小胖他们合作。
    既然决定合作，顾离渊就要占据指挥权。
    幸好，大小胖都被他的折服，指哪做哪，别无二话，顾白倒是想硬气，与以前脑残的自己撇开关系，可是想起现状，也只能低头。
    顾离渊先去河边找到两块半人高的巨石，指挥大小胖搬上岸，堆砌成灶的模样，又让顾白用针去砍柴，和大小胖将这些粗壮干燥的柴火拖回来。
    期间，还留意灶里的柴火，适当添柴。
    等过夜的柴火准备得差不多了，顾离渊一行人才坐下来，开始吃起石锅鱼。
    大小胖彼此间很熟，一顿饭下来，嘴就没停过，跟说相声似的，感慨这感慨那。顾白偶尔插话，唯有顾离渊沉默不语。
    江映岚本来在蛋里自闭，可是听到外边热热闹闹地吃鱼，忍不住精神一震，同时嘴里禁不住分泌出口水。
    外边香味传了多久，她就馋了多久。
    馋到最后，江映岚都有种她也吃了石锅鱼的错觉。
    太难了，真的，她要早日破壳。

 孵蛋

    江映岚被馋，却只能吃空气，这让她不免迁怒到顾离渊。
    她决定，要和顾离渊绝交一天，谁让顾离渊吃独食！
    江映岚的决定顾离渊并不知道，他正在喝鱼汤。
    鱼是鲫鱼，巴掌大，多刺，清甜，在这野外夜风中，暖烘烘的一碗热鱼汤灌下去，从胃到四肢，整个人都舒泰起来。
    大小胖将汤扫尾，见顾离渊准备去洗碗，大胖忙道：“离渊公子，放下吧，碗筷我们收拾。”
    顾离渊瞧了他一眼，放下碗筷，起身去旁边火堆，添柴看火。
    过了片刻，大小胖和顾白清洗干净碗筷，也移步过来，围着火堆坐下。
    这时天暗无月，只北极星在星空闪烁，大胖拍拍温暖的肚皮，又感受温暖的火热，忽然开口道：“对不起，离渊公子，以前在族里，顾七闲欺负你时，我没有帮你。”
    顾离渊正在用木棍拨木灰，闻言动作一顿。
    他没有抬头看大胖，继续拨弄木灰。
    小胖这时也有些羞愧地开口：“我也对不起你，我那时胆子太小了，不敢得罪顾七闲，没敢伸手帮忙。”
    顾白闻言，坐在一旁有些着慌，屁股像是被针扎似的，完全坐不住。
    他俩只是旁观都道歉了，她原身是惯爱欺负顾离渊的，她岂不是要切腹自杀，以死谢罪？
    顾白期期艾艾片刻，心一横，道：“对不起离渊公子，我以前是非不分，错事一堆，你揍我一顿出气吧，我绝不还手！我现在改过自新了，真的。”
    虽然是原身的锅，但她是有敢当的女子，这锅，绝不推卸。
    顾离渊将木棍一丢，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检讨大会？”
    “那时你们都不认识我，这么做无可厚非。”顾离渊淡淡地开口。
    以前他迫切希望身边有个朋友，在他被顾七闲欺负时，能够站在他身边；哪怕不能站在他身边，只要事后能安慰安慰他与他说说话，或者给他带些药油来擦，也可以。
    可是一直没有。
    现在他有了蛋蛋，这些朋友，他不稀罕。
    大小胖到底年纪小，没听出顾离渊话里深意，以为顾离渊原谅并接受了他俩，顿时眉开眼笑。
    放下一桩心事，他俩压着的性子放开，排排坐着，你拍拍我肚子，我捏捏你的肉，比比谁更圆润更健壮，嬉笑怒骂，早忘了之前的惊慌。
    顾白倒是听出来了，不过撇撇嘴，没说什么。
    一-夜无事，天光大明。
    顾离渊醒来时，火堆已经熄灭，不过还有余温，拔开灰，能看到未烬的火星。
    顾离渊将枯草放到火星上，重新架起火堆，之后去河边洗脸。
    洗到一半，忽然听到蛋蛋一声大喊，“我要破壳！”
    江映岚做了一晚石锅鱼、奶茶、烧烤、火锅、烤鱼的梦，醒来时嘴里好似还残留着食物清香。
    她被压抑许久的美食渴望忽然唤起，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壳。
    她要吃东西。
    顾离渊：“……”
    他从内袖里掏出蛋蛋，问：“那你努力哦。”
    江映岚再次起身，疯狂地戳蛋壳同一地方，笃笃笃笃，笃笃笃笃，戳了几十下后，江映岚颓了。
    她滑倒在蛋壳上，用翅膀尖摸着啄疼的喙，有气无力地开口，“不行，蛋壳太厚，我破不开。要不，你找顾白，借她的针戳戳看，看能不能戳破个口子？”
    顾离渊闻言，很有道理。
    他扭头往营地瞧去，顾白和大小胖都已经醒来，正坐在火堆旁缓解早晨的清寒。
    顾离渊起身，走向营地，向顾白借针。
    听到顾离渊想戳破蛋壳，助本命灵出来，大胖大惊失色，“戳破了，不会蛋液流了一地吧？”
    顾离渊：“……”
    他低头望着蛋蛋，狐疑地问：“本命灵，还会有蛋液？不是在蛋里，就是幼生体？”
    大胖一本正经道：“离渊公子，你看那些妖兽蛋，一开始都是蛋液，要经过孵化，才能长成幼生体。等成为幼生体，妖兽才能破壳。同样的，你的本命灵破不了壳，肯定是因为现在还是蛋液，缺少了孵化这个过程。等孵化成功，本命灵就能破壳了。”
    小胖在旁补充：“对对对，要孵化。那些鸟类妖兽，都是这样的。要是没孵化，就是蛋液。”
    他咂摸下嘴，道：“珍珠鸡妖兽蛋，真好吃。”
    大胖见顾离渊神色不好，忙用胳膊肘肘小胖。小胖视线落到蛋上，心知吃蛋犯了顾离渊忌讳，讪讪地闭嘴。
    顾白在旁听了半天，恍然道：“你们是说，离渊公子的本命蛋，还是受精蛋？那确实不能戳，还是胚胎呢，要是戳破了，本命灵就没了。”
    她忙将针收起。
    顾离渊也打消了用针戳的念头，事关蛋蛋，他宁愿谨慎，也不愿冒进。
    他摩挲着蛋蛋的蛋壳，道了句“多谢”。
    江映岚从大胖开口，就心生不妙之感，听完之后，只觉得大胖真是个逻辑鬼才，居然还能想出这么个完美解释。
    她连忙道：“别听他俩的，快戳我，戳我，我要破壳。”
    顾离渊眸子一沉，起身往河边走，边走边厉声道：“蛋蛋，你是不是想趁机一死了之，回灵界？别想了，我不允许！”
    孟德，这小破孩！
    江映岚瞬间又不想理会他了。
    不过，到底不满顾离渊，江映岚阴阳怪气地开口：“你不是要孵化我么，那你从现在开始孵。”
    “好。”顾离渊开口，神色和缓下来，“蛋蛋，放心，我会让你破壳的。”
    顾离渊视线落到河边，此时日头挣脱晓白，橘色光芒渲染天地。在半江橘色中，一只只水禽正在水面游动，偶尔头钻进河里吃鱼虾。
    而河岸沙滩上，亦有水鸟卧着，懒洋洋的颇为闲适。
    顾离渊将蛋蛋放进内袖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之后，他找准目标，猛地发力，兔起鹘落间，他的手按住一只水鸭子。
    其他水鸟受惊，扑腾扑腾地飞走，唯有顾离渊掌下这只水鸭子挣扎不脱。
    听到水鸭子的叫声，江映岚心生不详之感，“你在做什么？”
    “抓水鸭子。”顾离渊开口，“然后，让它来孵你。”
    顾离渊用藤蔓拴了水鸭子，开始动手做窝。
    江映岚：“……”
    在她的预想中，是顾离渊将她放到胸口，日夜不停地孵化，洗澡睡觉都不敢取下，怎么顾离渊不按常理来？
    “用它孵我？”江映岚不敢置信。
    “是啊。”顾离渊点头，“鸟类都是由它们妈妈孵化的，我找不到你-妈妈，只能暂时让水鸭子替代了。”
    想起水鸭子臭烘烘的屁股，江映岚有些窒息。
    她急得身形往外蹿，本以为又会撞到蛋壳，结果直接穿过蛋壳，神魂再次飘到空中。
    不过此时，她顾不得欣喜自己还能神魂出壳，满心满眼只看得到眼前这一幕——洁白干净的蛋蛋摆在一鸟窝里，而顾离渊正将一只水鸭子放进去。
    眼见水鸭子臭哼哼的屁—股即将与她干净漂亮的蛋壳接触，江映岚差点没疯。
    啊啊啊啊啊啊，莫挨老子！
    “不！”江映岚落到顾离渊头上，一双小翅膀疯狂拍打顾离渊，“不许不许不许！”
    察觉到头顶的动静，顾离渊默了。
    他拿出水鸭子，讪讪地笑道：“蛋蛋，你不喜欢这种孵化方法呀？”
    江映岚小翅膀拍得疲惫，趴在他头顶上休息，听了他这句话，冷笑：“你亲亲那鸭屁-股试试？”
    顾离渊提起水鸭子，见水鸭子屁—股附近的绒毛还沾着屎，顿时沉默了。
    他将水鸭子放到一旁，若无其事地开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人体恒温，你将我贴着心口放着，洗澡吃饭睡觉都不许拿出来。”江映岚拔高声调开口。
    她简直要被顾离渊气死了，用水鸭子孵她，这是什么脑回路？
    她是天底下最喜洁的凤凰，怎么可以位于水鸭子屁-股下？想想就可怕！
    顾离渊闻言，将这话记在心底，道：“我去找顾白借针线。”
    “去去去。”江映岚再次用翅膀拍拍顾离渊的头。
    她望着天边橘色却又不刺目的太阳，以及太阳下边渲染成片的云霞，忽然生出放歌一首的欲-望。
    她站在顾离渊头顶，张开翅膀拥抱阳光，张嘴大唱：“太阳出来哟喂——”
    结果，她听到连续的“叽叽叽叽叽叽——”
    江映岚：“……”
    下边顾离渊听到一连串的叽叫声，拍手夸道：“蛋蛋，你唱得真好听。”
    他想了想，觉得好听太单薄，描补了一句，“像鸟儿一样，宛转悠扬。”
    江映岚：“……”
    真是谢谢你哦，没说像小黄叽。

 揍顾云天

    江映岚不死心地再次开腔唱，可是一唱歌就自动叽叽叽，像是唱歌的嗓子失灵了一样。
    她试了几次，只得死了唱歌的心思。
    倒是顾离渊，为了不打击蛋蛋的自信心，无论江映岚怎么叽叽叽，都拍手叫好，一会儿夸黄鹂鸟般悠扬，一会儿夸百灵鸟般动听。
    听了顾离渊的夸奖，江映岚愈发生气，凤凰乃百鸟之王，黄鹂与百灵鸟的歌声，怎么比得上凤凰？
    她仗着顾离渊看不到她，用喙狠狠地啄了顾离渊两下。
    顾离渊感应头顶轻柔的触感，一本满足，看来蛋蛋很满意他的夸赞，都愿意与他亲近亲近呢。
    那下次夸蛋蛋像什么？
    顾离渊还没想出有什么鸟儿唱歌优雅，大小胖先跑了过来。
    他俩望着顾离渊手中的水鸭子，先狂吹一波彩虹屁，什么“比一阶上人还厉害”、“捉鸭小能手”，吹得顾离渊好似有多了不起。
    顾离渊还没如何，江映岚在头顶先笑开了，“这两人有前途啊，深谙马屁精髓，以后在哪都混得开。”
    顾离渊听到蛋蛋的笑，也忍不住笑。
    他打断两人的吹捧，道：“好了，想吃水鸭子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小胖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自己的肚皮道：“真的吗？太好了，山珍野味，口福齐天。”
    大胖忙接过水鸭子，道：“您请休息，这等小事，交给我们就好。”
    顾离渊犹豫片刻，问：“你们知道怎么处理？”
    “当然知道，不就是先拔毛？”大胖说着，攥着水鸭子翅膀毛狠狠一拔。
    顿时水鸭子连连惨叫，并不断挣扎，力道之大，直接挣开大胖的手，扑他一脸臭烘烘。
    刚走过来的顾白：“……”
    蹲在顾离渊头顶的江映岚：“……”
    “他下手可真狠啊。”江映岚感觉自己翅膀尖都有些疼，忍不住将摊开的翅膀缩回。不过，看到大胖抓下水鸭子，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又觉得好笑。
    该，让你直接拔毛！
    顾离渊眼底微微嫌弃，不着痕迹后退一步，距离大胖远一点。
    大胖抓着水鸭子，有些不知所措，他茫然地盯着顾离渊，眼底露出求助。
    水鸭子到底怎么处理？
    顾离渊犹豫片刻，没开口，他也不知道。
    顾白无语道，“不能直接拔毛，要先烧热水烫死。”
    顾离渊见顾白说得条条是道，干脆全权交给顾白处理。之后找顾白借了针线，躲到河边芦苇林里，缝内袋。
    他脱下衣服，在里衣胸口部位比比，开始笨手笨脚地缝。
    “针线挺丑的。”江映岚居高临下瞅了半天，点评道。
    顾离渊愈发肯定，蛋蛋神魂在外了，因为在蛋内，看不到。
    顾离渊没有提醒蛋蛋，而是宽慰道：“蛋蛋，先忍忍，等我练好针线，再给你绣个好看的。”
    他想，蛋蛋果然爱美，幸好没让她当八哥。
    “若你能绣出个精美荷包，那才是本事呢。”江映岚刁钻地开口，“你现在这水平，我用鸡爪子，啊呸，我用爪子抓抓，都比你缝得好看。”
    顾离渊不明白自己哪儿又得罪蛋蛋了，他“嘿”笑了一声，故意唱道：“叽叽叽叽叽叽——”
    正是江映岚之前唱的“太阳出来哟喂”。
    江映岚：“……”
    她再次张开翅膀，扑腾扑腾地扇他头。
    顾离渊感知到头顶动静，唱得更起劲，反正扇得不疼，就当蛋蛋撒娇了。
    江映岚：“……”
    气炸！
    顾离渊快活地哼着叽叽小调出了芦苇林，远远的，听到吵闹声。
    他定睛瞧去，只见大小胖和顾白满脸不忿地站在一旁，而石锅周围围着七个小孩，拿筷子的拿筷子，端碗的端碗，正狼吞虎咽。
    顾离渊走近，认出那七人是顾天云一伙。
    大胖瞧见顾离渊，满脸羞愧，“离渊公子，水鸭子被顾天云他们抢走了。”
    石锅内的汤已经见底，顾云天一行人满脸意犹未尽。
    顾云天放下碗，抹抹嘴道：“都是族人，吃你一点汤怎么了。”
    顾云天才不怕顾离渊，当初他揍顾离渊像揍狗似的，现在也一样；而且，他们这边有七人，对面才四人，用人头压，也能压死对方。
    所以，他十分嚣张。
    江映岚此时也不扑顾离渊了，她瞪着一双豆豆眼惊奇地望着顾云天，道：“哇哦，抢人东西还这么狂，欠教训。圆圆，揍他！”
    “好。”听了江映岚的话，顾离渊眼底含笑。
    他将针线还给顾白，之后双手交叉活动手指，对顾云天道：“看来，飞船上给你的教训还不够，现在还敢抢我东西。”
    顾离渊大步跨过去，伸手扯住顾云天的后领往后拖。
    顾云天颈口被勒，又后仰无处借力，只能双手扯着颈口，双脚在地面乱蹬。
    他大呼道：“顾离渊，你想干什么？”
    随后又喊其他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揍他？！”
    顾离渊扭头，一双眸子冷厉地扫过与顾云天一道的六人，生生将他们吓得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很难想象这样这样的气势会出现在八岁孩童身上，像是狼群中长大的孩子，又孤又狠，凶悍十足。
    顾离渊将顾云天拖离石锅与火堆，之后松开手，居高临下地开口，“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去抓两只水鸭子，做一锅早饭；二，是被我揍一顿，然后再去做一锅水鸭子，你选择哪一个？”
    “一一一。”顾云天从地上起身，道，“我选择去抓——”
    “去你老娘的！”顾云天忽然一拳头挥向顾离渊的脸。
    顾离渊微微侧身，避过这一拳，同时手背猛地发力，拍向顾云天腹部。
    顾云天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踢过来，腹部再次剧痛，整个人咯噔后退几步后，摔到在地。
    他捂着腹部，望向顾离渊，不敢置信地问：“你开始练习顾氏掌法了？”
    顾氏子弟到三岁，便会开始打熬筋骨，不过直至八岁，都只需做一件事——扎马步。
    等到八岁测资质，上人便可以练习顾氏掌法，而去下界的凡人，他们愿意练武的，也有专门的功法教导。
    也便是说，顾氏掌法，只有顾家上人才能学。
    顾离渊刚测资质，若是他学会了顾氏掌法，那教他的那个人便是坏了族里规矩，而顾离渊，也会得到惩罚。
    意识到这一点，顾云天顿时兴奋起来。
    顾离渊勉强解释了一句，“没有，只是看别人练习，学了招式。”
    顾氏掌法要配合功法而行，若只学招式而无功法，空有其形而无其势，没有学习必要。
    顾氏小孩一开始会跟着比划比划，等知道这些招式没用后，就会自动放弃，唯有顾离渊，一直默默记忆，并几年如一日的练习。
    就算空有招式而无其神，对付小孩也够了。
    顾云天失望，刚才那一下虽然痛，但没有气劲，确实是招式。
    不过随即，一股被愚弄的感觉上涌，他怒气冲冲地问：“为什么以前顾七闲打你，你不反抗？”
    要是早知道顾离渊这么会打人，他也不会这么鲁莽地欺压他。
    顾离渊懒得解释这个问题，走到顾云天身前，伸手揪住顾云天的领子，开始揍。
    顾离渊揍起来挺有技巧，知道哪个地方痛但不伤筋动骨，这是他常年挨打挨出来的经验。此时他还要压着顾云天去捉水鸭子，自然不会打伤他，只会让他吃吃苦头。
    顾云天被揍得嗷嗷叫，一开始还硬气地骂人，揍得后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断求饶。
    江映岚在顾离渊上边拍着翅膀不断叫好，这样的人，就该狠狠揍一顿才听话。
    揍了个痛快之后，顾离渊松开顾云天。
    他用脚踢踢顾云天，道：“还不快去抓水鸭子。”
    顾云天哭着道：“我痛，我要休息。”
    顾离渊提起拳头，问：“还要再揍一顿？”
    “不不不，我去。”顾云天哭哭啼啼地从地上爬起身，见其他六人好似木桩子般站在远处，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一起去抓水鸭子。”
    一起吃，一起抓，谁也别想逃。
    江映岚盯着顾云天老实的背影，用翅膀摸摸顾离渊的头，欣慰地开口：“不错，就该这样，强硬起来，让谁也不敢欺负。”
    听了蛋蛋的话，顾离渊露出个微微羞涩的笑。
    江映岚拍拍他的头，问：“你不会就等着他们抓水鸭子吧？我感觉，他们抓不到。”
    “当然不会。”顾离渊踌躇片刻，略有些心虚气短地问，“蛋蛋，你介不介意，我们吃个水煮蛋？”
    水煮蛋？
    江映岚不可自抑地想起她这个蛋蛋的下场，一双翅膀再次疯狂地拍打顾离渊。
    揍你揍你揍你！

 陌生人

    顾离渊感应到头顶的动静，懂了。
    他摸摸鼻子，放弃了吃水煮蛋的念头。
    同时他也明白，煮蛋真的是蛋蛋的逆鳞。
    不过想想也是，蛋蛋还是蛋液，自然忌讳煮蛋，这点以后他要留意。
    顾离渊道：“那我继续吃鱼？”
    江映岚扑累了，在顾离渊头顶翻个身，道：“吃空气吧。”
    顾离渊笑笑，再次哼起叽叽小调，走到大小胖那边。
    江映岚：“……”
    孟德，再也不唱歌了，留下黑历史。
    她用小翅膀捂着胸口心塞。
    大小胖此时将锅从灶上踢下来，等它凉，打算待会儿去河边洗洗刷刷，而顾白正在织篓子，准备下网。
    见顾离渊走过来，大胖忙竖起大拇指夸道：“离渊公子，你真厉害，就像那藏獒，所有的羊羔都乖乖的。”
    江映岚噗呲一声笑，这是什么破比喻？
    她在旁接口，“对对对，像藏獒，又凶又悍！”
    说你像狗，你怕不怕？
    顾离渊听出蛋蛋话后意思，没忍住失笑，蛋蛋还真记仇。
    他朝大胖摆摆手，道：“承受不起承受不起，藏獒没我这门亲。”
    大胖大感意外，在他印象里，顾离渊就是个冷淡自持之人，看起来不好接近，不容亵玩，谁知竟会开玩笑。
    不得不说，知道顾离渊也会开玩笑，大胖对他的距离感一下子消了。
    什么高冷不易接近，只是因为不熟而已。
    大胖放松之后，说话便不再似之前那般，字字句句都要斟酌三番小心翼翼。
    他笑道：“是是是，藏獒哪配得上你，头狼才衬。”
    江映岚再次哈哈大笑。
    顾离渊和妖兽，这是分不开了。
    大胖真的是，她的快乐源泉。
    她一咕噜从顾离渊头顶爬起来，用翅膀尖戳戳他头顶，道：“一下子从藏獒升级为头狼，厉害了我的圆。”
    可惜了，要是一开始说是哈士奇才有意思。
    哈士奇混入狼群，凭着尾巴直翘混成狼王。
    江映岚脑补一番，笑得停不下来。
    顾离渊见蛋蛋开心，对大胖也看得顺眼起来。
    他道：“你要不要当藏獒，去监督那七只小羊羔抓水鸭子？”
    大胖慌忙摇头，“我怕他们打我。”
    “别怕，有我。”顾离渊开口。
    顾离渊这句“有我”说得轻描淡写，听在大胖耳中却威力十足。
    大胖顿时挺直腰杆，昂首挺胸。
    对啊，有离渊公子，他怕什么。
    他拍拍肚子，道：“我去。”
    他视线落到石锅上，道：“我先喊两个人过来洗石锅。”
    他先去河边喊两人过来抬石锅，又让小胖监督剩余的人捉水鸭子，做起地主来有模有样的。
    等顾白和顾离渊重新做好鱼，大胖小胖才从河边回来。
    石锅鱼的香味传到河边，河边来来回回捉水鸭子的七个人待不住了。
    其中一人凑近顾云天，道：“天哥，我们就这么老实地看着？”
    说着，他视线瞥向火堆。
    他话里意思，是想再去抢一锅吃的。
    顾云天瞥了对方一眼，嗤笑道：“你能打赢顾离渊？你们六个，一个个孬得要死，被他看一眼，就不敢上前。既然那时认了怂，现在又说这个，有什么用？”
    那人立马讪讪地笑，不再说话。
    要说胆子，他们这里边也只有顾云天有，他们最多撺掇顾云天出头，之后跟在他后边喝汤。
    顾云天消停了，他们就翻不起风浪。
    “行了，打不赢顾离渊，就老实呆着，我先去撒把尿，替我望下风。”顾云天视线扫向顾离渊，见顾离渊没有注意这边，忙闪身去了芦苇林。
    找到个隐蔽的地方，顾云天一边解开裤头，一边骂顾离渊奸诈阴险扮猪吃老虎。
    他没注意到，他身后芦苇林无声无息往两边倒开，露出一条通道，随后，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从这通道内一前一后走出。
    他俩视线落到顾云天身上的绸缎上，眼底闪过满意。
    其中高个子男人笑道：“是娇养的少爷，这货不错。”
    顾云天猛地听到人语声响，吓的回头，见两个男人正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吓得尿到一半的尿都憋了回去。
    他猛地一提裤头，拔高嗓子大喊，“救——”
    声音刚出口，就被人捂住嘴巴，只无力地发出细碎地呜咽声。
    他用手抓用腿蹬，想反抗逃离，却被两人轻易镇压。
    高个子男人捂嘴控制他双手，矮个子男人夹住他双-腿，顾云天好似待宰的猪，无法挣扎。
    他眼角沁出泪水，心底又惧又怕。
    高个人男人嫌弃地瞧了他一眼，嗤笑：“果真是娇气的少爷。”
    矮个人男人用空着的那只手解开顾云□□服，摸摸他胸膛的肉感，抬头对高个人男人笑道：“瞧这细皮嫩肉的，手感真好。那些上人都好这一口。”
    顾云天听清矮个人的话，愈发惊惧怖，这是要将他卖到烟花之地？
    顾云天并非不知世事的天真少爷，连人贩子都不知道。
    他家人以前为了让他不要乱跑，就曾恐吓他，若是到处乱跑，就会被人贩子抓了卖到烟花之地，被老男人老女人折磨，那些老男人老女人，最喜欢折磨漂亮小孩。
    而那烟花之地，是他家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想救都没地方救。
    至于更深的，他家人不会与他说，他也只半懂不懂。
    不过，只被人折磨以及被家人找不到这两点，就足以让他对人贩子心生恐惧。
    事实上，上界不是所有的世家都如顾家一般，会将凡人族人送回凡界，更多世家会在城池附近建个凡人村落，族里凡人在村落里安居乐业，等后辈小孩出生，再送入城里本族测资质。
    这些凡人的存在，滋生出一条产业链——暗馆。
    暗馆是做皮-肉生意的，一些修为低微的上人，就喜欢凡人。
    因为凡人对上人天然憧憬以及尊荣，面对上人会小心翼翼以及卑微讨好，这让那些饱受其他上人鄙夷的低阶上人，在凡人面前能扬眉吐气，获得自尊与面子。
    因此，这门生意很是昌盛。
    毕竟，高阶上人毕竟少，芸芸众生，更多是低阶上人。
    凡人性命在上界不值钱，没有谁愿意为凡人失踪耗费人力大费周章，这个暗地生意，一直都得以存在。
    顾云天害怕地瑟瑟发抖，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忽然挣脱高个子男人的手。
    他道：“我知道一个人，他比我长得更好看。”
    高个子男人本来要捂住他嘴的，闻言饶有兴致地开口：“小崽子这是要卖同伴？可以啊，有前途。”
    顾云天强忍着害怕继续道：“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他。”
    高个子和矮个子男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声。
    他俩在嘲笑顾云天的天真，竟和人贩子做交易。如他们这样猎头，自然两个货都要。
    高个子男人道：“好啊。”
    他喂给顾云天一颗丹药，恐吓道：“若你有其他心思，这颗药，就会让你烂肠子。”
    顾云天被放下来，吓得摸摸肚子，不敢起任何心思。
    他将衣服穿好，又擦干眼泪，道：“那边小孩有点多，我将他骗过来。”
    高个人男人拍拍他的肩，道：“有出息，去吧。”
    顾云天一想起顾离渊会被卖入烟花之地，就兴奋地浑身血液都沸腾。
    他完全忘了害怕，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芦苇林外走。
    一高一矮两个不紧不慢地跟着顾云天之后，见他这样子，放下了心。
    看来是仇人，不必担心他反叛。
    顾云天走出芦苇林，见顾离渊正端着饭碗喝鱼汤，愈发不忿。
    他还饿着肚子，还受人胁迫，顾离渊怎么可以吃得这么喷香？
    他走到顾离渊面前，道：“顾离渊，有本事，再一对一。”
    正在喝汤的顾离渊，以及扑腾扑腾试图跟着喝汤的江映岚同时望向他。
    江映岚飞累了，落到顾离渊膝盖上，笑道：“这是没被揍够，又过来找揍了？”
    顾离渊将剩余的鱼汤慢条斯理的喝干净，放下碗筷道：“蛋蛋，我要起身了，你别摔了。”
    江映岚飞到顾离渊头顶，挥舞着小翅膀做加油状，“圆圆，冲呀，揍他揍他！”
    见顾离渊站起来，顾云天吓得赶紧后退，生怕顾离渊拳头挥过来。
    他一指芦苇林，道：“去那边打，这样摔了也不疼。”
    顾离渊没说话，迈步往芦苇林方向走。
    顾云天见状心喜，忙跟了上去。
    顾白到底心智年龄大一些，感觉到不对劲。
    她放下碗，道：“我跟去看看。”
    大胖小胖跟着站起来，小胖笑道：“我也去，看离渊公子怎么揍人。”
    顾云天扭头，见大小胖他们跟过来，对河边抓鱼的六人喊道：“过来拦住他们。”
    又对顾离渊道：“咱俩单挑，那些碍手碍脚的就别带了。”
    “有点奇怪啊，他是在芦苇林里设了陷阱？”江映岚托着下巴开口，“别跟他芦苇林，就在河边打。”
    顾离渊眸子微闪，蛋蛋对顾云天不了解，他是了解的，那芦苇林绝对有陷阱。
    因此，他走到河边就停下-身形，转身道：“就这吧。”
    顾云天有些惊慌，他视线扫过河岸，道：“这儿这么多碎石，打起来痛，去芦苇林。”
    顾离渊不听他的，往前走了两步，伸腿就是一踢。
    顾云天有些狼狈的躲开，心知无法将顾离渊骗过去了，心一横，上前抱住顾离渊，往芦苇林喊道，“就是他，还不快来抓他。”
    藏在芦苇林里的高矮男人立马跑了出来。

 杀人

    那高矮男人一看到顾离渊，就知道这货比顾云天还要上等，那脸蛋那身段，长开了绝对受欢迎。拐了他，至少半个月的修炼物资有了。
    “果然有埋伏。”江映岚看到两个健壮男人跑出来，有些惊慌地道，“圆圆快跑，你不是他俩的对手。”
    顾离渊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八岁小孩，那两人一看就是个成年男人，还是拥有修为的上人，顾离渊打不过。
    顾离渊又惊又怒，他猜测芦苇林里有古怪，最多想的是顾云天在里边设了陷阱，想利用陷阱对付他，不想顾云天这么输不起，竟雇了大人过来报复。
    他掌下微微用力，将顾云天往旁边一推，转身望向那两个男人。
    他昂着下巴道：“顾云天给了你俩多少钱，我出双倍。”
    高个子男人笑道：“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呢，你身侧这个小朋友，将你卖给我们了。”
    说着，大步过来抓顾离渊。
    江映岚听到那个卖字，惊呼道：“圆圆快跑，这是人贩子。”
    顾离渊听到人贩子三个字先是一惊，随后转身往河边跑，一边跑一边朝大胖他们喊道：“快跑，有人贩子。”
    顾云天恨死顾离渊，又盼着顾离渊被抓，好自己获得自由，又怎么愿意顾离渊跑走？
    他从地上起身，再次扑向顾离渊。
    顾离渊躲过，顾云天再次摔到在地。
    不过他的目的达到了。
    顾离渊为躲避他这一扑，逃跑的动作被阻，瞬间被高矮男人包抄拦住路。
    江映岚恨恨地开口，“这小孩阴毒，竟联合人贩子来对付你。”
    顾离渊眸子深沉，盯着顾云天也似淬了毒，他本以为顾云天最多小吵小闹，谁知他竟这般狠毒，一下子上升到毁人生死未来地步。
    那边大小胖和其他六人听到人贩子，也惊呆了。
    那六人顾不得再纠缠大小胖，一窝蜂地往外逃窜，很快只看得见背影。
    顾白拉着大小胖，有心想逃，可是望着那边势单力孤的顾离渊，又有些迈不开腿。
    大胖心底害怕，握着小胖的手微微发抖。
    他狠狠心，道：“我大胖的性命，没有那么轻贱。”
    小胖听到大胖的话，长吐一口气，之前的害怕忽然没了，道：“对，我小胖的性命也重于泰山。”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决心。
    小胖扭头对顾白道：“小白，你赶紧跑。大胖，走，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在飞船上，是顾离渊救得他俩一命，之后又是顾离渊生火，让他们免于饥饿之苦，他们不能没良心。
    两人手牵着手往河边跑去。
    顾白跺跺脚，跟着跑了过去。
    那边矮瘦个子朝顾离渊缩小包围圈，顾离渊不断往后退，江映岚呆在顾离渊头顶，紧张地大气不敢喘。
    她想骂顾云天两句，却担心自己开口分了顾离渊的心，闭了嘴，死死盯着高矮男人。
    顾离渊一步步后退，很快就被逼到河边，再往后一步，就是涛涛河水，而顾离渊，并不会游泳。
    他站在河边，视线不断逡巡，寻找突围之法。
    顾云天站在高矮两个男人之间，与他俩形成圆形弧度。他哈哈大笑，“顾离渊，你逃不掉的，乖乖受擒吧。”
    他对这事将会导致的后果没有直观的明悟，只为此时能够报复顾离渊而纯粹开心。
    天真又残忍。
    顾离渊沉着脸，没有回应他。
    他右脚往后一错，猛地用力，身子冲向顾云天。
    三人之间，惟他是弱点。
    顾云天被顾离渊吓得猛地后退，而他退去，一高一矮两人同时伸手，抓向中间的顾离渊。
    顾离渊练习顾氏掌法已成本能，见到手掌抓来，下意识掌心用力，拍向对方手腕。
    而这时，对方手腕处却忽然变成石头，顾离渊拍上去，不仅没拍开，反而自己手掌麻心疼。
    另一人掌心出现一道藤蔓，藤蔓好似绳索般在顾离渊身侧绕个圆圈，又不断收拢。
    大小胖这时终于过来，大胖猛地撞向那掌心冒出藤蔓的矮个子男人，而小胖抱住高个子男人，并对顾离渊喊道：“离渊公子，快逃。”
    高个子男人身体石化又收拢，瞬间挣脱掉小胖的束缚，矮个子藤蔓一缩，困住大胖，并高高甩起，重重落下。
    “啊，大胖——”顾白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线在空中编织成网，试图接住大胖。
    “哟，还有个上人，这一趟，大发了。”高个子男人这时不去抓顾离渊，转而去抓顾白。
    小胖忙从地上爬起，拦在顾白身前。
    那边大胖落到网上，又被矮个子男人一脚踢中胸口，瞬间被踢飞了出去，而顾白编织的网，也被这一脚踢碎，重新化作线条，回到顾白手里。
    顾离渊望见这一幕，大受震动，眼底闪过片刻迷茫。
    这与他过往经历与见识完全相悖，为何危险当前，他们要过来救他，哪怕螳臂当车？
    他疑惑道：“你们怎么不逃？”
    当初他们能袖手旁观，此时也该远远逃离才对，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
    小胖道：“离渊公子，你是我们朋友，我们怎么能见你有危险却不救？”
    朋友吗？
    顾离渊愈发迷茫，这就是朋友？
    大胖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再次扑向矮个子男人，并大声道：“离渊公子，你带着小白快逃，我和小胖没事，他们看不上我们。”
    “哟，真是同伴情深啊。”高个子男人疾走两步，一脚踢翻大胖，他笑道，“那就留下来一起作伴吧。”
    他视线在大小胖脸上扫过，道：“仔细看，你俩五官也不错，瘦下来也是一件好货。”
    顾白伸手去拉顾离渊，拉了两下，没拉动，又见大胖摔倒，忙扭身去扶，听到高个子男人的话，她心底闪过绝望，他们要被一网打尽？
    高个子男人望向矮个子男人，矮个子男人顿时明白，手中藤蔓在空中绕了一圈，向顾离渊他们围过来。
    顾白忙用线缠住藤蔓，将它用力往外扯。
    顾云天望着这藤蔓与线条，眼底闪过羡慕，要是他也是上人就好了。
    “是你们乖乖束手就擒，还是我们捆了你们再擒？”高个子男人伸手去抓小胖。
    江映岚一直呆在顾离渊头顶寻找逃生之路，此时忙道：“圆圆，快打他，他俩体内灵气支持不了多久。”
    正是因为两人修为低微，他俩才没有一开始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并嚣张地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他们比起凡人来，实力高不了多少。
    最多就是，对方是大人，顾离渊他们是小孩子，天然吃了亏。
    顾离渊听到江映岚的话，再次上前，拍向高个子男人的手背，并踢向高个子男人的腹部。
    高个子男人腹部再次石化，顾离渊脚底一疼，倒飞了出去。
    他以手撑地，在空中鹞子翻身，安稳落到地面。他张开手，再次攻向高个子男人，并指使顾白和小胖，“小胖，你去扶大胖，带着顾白逃。”
    江映岚在顾离渊冲出去时，指挥道：“踢他裆部，踢他小唧唧。”
    顾离渊闻言，忙调整脚的位置，果真朝高个子男人的下-体踢去。
    高个子男人大怒，他能全身石化，偏偏那处是个弱点，若被踢实，还真有可能鸡飞蛋打。
    顾离渊在对方躲避间，便知道这是他弱点，下脚愈发狠厉。
    “大胖！”后边顾白再次低低惊呼。
    江映岚和顾离渊扭头瞧去，只见顾云飞正在纠缠小胖，矮个子男人去抓顾白，顾白正在挣扎，而大胖躺在地上，口角沁血，昏迷了过去。
    却是矮个子男人见藤蔓起不了大作用，收了藤蔓去抓顾白，大胖怕顾白被抓，想要抱住矮个子男人的腰限制他行动，却被矮个子男人再次踢飞。
    “大胖！”小胖悲愤地喊了一声，对顾云飞道，“我跟你拼了。”
    说着，张牙舞爪，又是牙齿咬又是手挠，挠得顾云天嗷嗷叫。
    顾白吓得哇哇叫，并不断用针去戳矮个子男人，矮个子男人不防被戳中两下，恼怒地将顾白甩飞了出去。
    顾白在地上翻滚两圈，见矮个子男人大步流星走来，吓得以手撑地，往后挪爬。
    顾离渊见状，右脚一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脚踢向矮个子男人的后背。
    矮个子男人听到后边风声，忙一躲避，见是顾离渊，狞笑着以藤蔓做鞭，击向顾离渊。
    “针针针。”江映岚瞧见顾白身侧掉落的细针，忙提醒顾离渊这个武器。
    顾离渊翻个身，将长针握着手里，对顾白道，“针变大。”
    顾白因顾离渊这一解救，忙连滚带爬爬向大胖方向，听到顾离渊的吩咐，下意识地听从。
    顾离渊握着棍子粗细的长针，戳向矮个子男人胸口，只是在即将戳中时犹豫了，扎针动作变慢。
    这一针下去，就是一条人命，他还没做好杀人准备。
    矮个子男人吓了一跳，忙避过。
    顾离渊下手犹豫，矮个子男人却没有，他藤蔓再次一抽，抽向顾离渊。
    而这时，高个子男人也赶了过来，手凝成石，拍向顾离渊后颈。
    顾离渊身子一矮，避过这一击。
    “你犹豫什么，杀了他俩，不然你们都得折在这儿。”江映岚因为旁观，更能看清此时形势，顾离渊若是不心狠，大小胖、顾白、顾离渊全都得被带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不难预料到。
    江映岚也没杀过生，此时说出这话，也有些口齿发冷，不过奇异地，她很冷静，好似眼前两条人命，和蝼蚁性命没有什么区别。
    她冷静地给出建议，“先杀矮个子，他好杀。”
    不似高个子男人，可以石化身体，矮个子男人本命灵是藤蔓，身体没有防护。就算不能杀死矮个子男人，若能逼退两人，也好。
    毕竟人都欺软怕硬，若是顾离渊狠起来，那两人人贩子也不会不顾及自己性命。
    听了江映岚的话，顾离渊依旧犹豫，不过他视线扫过人事不知的大胖，以及眼前两名狰狞着脸的成年男人，眼底那丝犹豫退去，只剩下一片狠绝。
    蛋蛋说得没错，若是不狠心，他们都得落到这两人手里，到那时，他们一行人就是落入地狱，生死如何，难说。
    不比顾云天懵懂而残忍，顾离渊是真切知道，落到人贩子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恰矮个子男人手持藤蔓再次朝他缠来，顾离渊大喝一声，身子似滑溜的蛇般，避过藤蔓。
    他在地上一滚，从矮个子男人胯-下滚过去，滚到矮个子男人身后，之后整个人似离弦之箭般猛地跃起，手中针稳稳地扎入矮个子男人后心。

 小胖契灵

    扎完之后，顾离渊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握着针的手也不由得松开。
    当此之时，矮个子男人喉中嚯嚯两声，费力地想往后看，却只偏到一半，身子往前一扑，倒地，没了气息。
    这时，高个子男人也赶到顾离渊身侧，手化成石，拍向顾离渊额心。
    对此顾离渊毫无反应，他正怔怔地盯着地面的矮个子男人尸体，无法回神。
    “圆圆，小心！”江映岚用翅膀疯狂地拍打顾离渊，提醒他躲避，可是到底晚了，顾离渊偏移身子时，高个子男人的手距离他额心不足半寸。
    江映岚见那石手压顶，心底一急，那股想喷火的欲-望再次升起。
    她张开嘴，一朵幽红色五瓣桃花样式的小火花颤颤巍巍地吐出，并迎上那石头手。
    好似冰雪消融千万倍快进，眼前石头瞬间好似被无形巨兽吞食，消失一空。
    这还不止，以这石化的手为起点，高个子男人一寸寸快速化成烟灰，不过眨眼间，就从眼前消失。
    江映岚被这变故吓到，一屁-股蹲坐到顾离渊头顶，怔怔地也回不过神，不过随后，她又回到蛋壳内，靠着蛋壳发呆。
    从顾离渊杀死矮个子男人，到江映岚杀死高个子男人，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电光石火间，强悍不可匹敌的两个大人就先后死亡。
    守在大胖身侧的顾白、和顾云天斗得不可开交的小胖以及被小胖压在身下的顾云天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顾离渊。
    顾云天率先回过神，他猛地推开小胖，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顾离渊杀人了，他肯定也会杀了他！
    小胖被顾云天推倒，总算回过神。
    他顾不得逃跑的顾云天，坐在地上望望矮个子男人尸体，又望望顾离渊，眼底尽是茫然。
    离渊公子杀人了？
    一时间场上非常静，只听得到浪拍河岸声以及风声。
    顾白率先回过神，她连忙喊道：“离渊公子，小胖，快来看大胖。”
    大胖二字，将小胖和顾离渊都惊回神，两人连忙跑到顾白身边，查看大胖情况。
    大胖面如金纸，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像是要不行了。
    顾白焦急地道：“小胖被人踢中胸口，肯定内出血了，现在怎么办？”
    顾白望向顾离渊。
    在几人中，顾离渊才是主心骨。
    “背着他，找城镇。”顾离渊也不懂医术，目前能想到的，便是求助大夫。
    顾离渊转身蹲下，道：“快将大胖抱上来。”
    小胖和顾白扶住大胖，让他趴在顾离渊背上。
    顾离渊下盘扎实，背着大胖也没摇晃，他双手拢住大胖双-腿，微微用力，就将他背起。
    他道：“你俩扶着他后背，别让他倒了。”
    说着，沿着河方向，快速往前走。
    从白天走到夜晚，城镇依旧不见踪影。
    背上大胖气息越来越弱，顾离渊几人越来越沉默。
    他们都有些明白，大胖快不行了。
    行到半夜，城镇不见，连绵山脉挡住前行的路。
    顾离渊背着大胖站定，望着眼前横亘千里的山脉，以及肆意汪洋的大河，一时间怔在那里。
    像是天予绝路，顿时万念俱灰。
    顾白忍不住扭头看向大胖，泪水在眼底打转。
    莫非老天真那么残忍？
    “离渊公子，现在怎么办？”顾白开口问。
    顾离渊道：“爬吧。”
    顾白动了动唇，没有劝阻。
    倒是小胖制止了，道：“离渊公子，夜黑山高，里边还不知有什么狼豺虎豹，先在这休息吧。”
    他扭头望向顾离渊背上的大胖，噙泪哽咽道：“大胖若是清醒，也会同意我的决定。大胖已经这样，他肯定不希望我们为了救他，再出任何意外。”
    顾离渊知道小胖说得有道理，他们已经行了一天，俱是筋疲力竭，若是现在上山，无异于找死。
    理智知道归知道，可是情感却让不能停止。
    他只道：“继续。”
    他有些明白，为何大胖小胖那时明知打不过那两个人，还要跑过来救他，正如他此时这般，明知山深危险，依旧想为那一线生机，而往前冲。
    小胖拦住顾离渊，难得强硬道：“不继续了。”
    在这三人里，小胖对大胖感情最深，小胖做出这个决定，承受的压力最大。
    可是他依旧阻止。
    他不能拿他们三人的性命做赌注。
    顾离渊与他对峙片刻，妥协了。
    顾白用线编织张席子，之后顾离渊将大胖放到席子上，在旁边升起火堆。
    大胖坐在大胖身边，眼泪一个劲的落，他忍不住道：“离渊公子，苍天为何不公？同样的人，为何要分为上人和凡人？”
    若他是上人，若他能拥有治愈系的本命灵，他就能救大胖，而不至于像此时这般，无能为力。
    蛋壳里的江映岚已经从失手杀人的惊惧中回过神，只是外边气氛凝重，她一直安静地没说话。
    她对大胖印象很好，小小年纪就明事理懂是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而且，大胖才八岁，年纪小小的还没看过世界，就这么死了，多沉重。
    此时听到小胖的质问，江映岚不由得答道：“在神眼底，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为是。因此，并不存在上人与凡人之分。上人与凡人之分，是你们人类自己分出来的，没有灵签订，不过是听到你召唤的灵拒绝了你而已。”
    “若是心诚，若你祷告有灵回应，那你自然拥有本命灵。”
    顾离渊听了江映岚的话，转头对小胖道：“你现在召灵，用你全部的虔诚，看能不能有个治愈系的草木灵回应你。”
    小胖一怔，道：“不是只有一次机会？”
    八岁召灵仪式，亦为族人定前程命运之时。在他认知里，召灵机会，只有八岁那一年那一次。
    顾离渊道：“想救大胖，还有其他方法？”
    大胖现在能不能熬过明天还不知道，唯一法子，就是小胖召唤出灵。
    “城镇没有影子，大胖还不知能不能坚持，现在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顾白在旁搭腔。
    小胖闻言，觉得也有道理。事已至此，失败不会有损失，但万一要是成了呢？那可是大胖一条命。
    他跪在大胖身前，闭眼开始诚心祷告。
    一般来说，召灵仪式需要阵法，通过阵法沟通灵界，将人类的祷语传送过去，并随机被灵听到。
    此时没有阵法辅助，小胖的心声很难传入灵界，他很有可能是做白用功。
    这事江映岚看得明白，却没有说，或许心诚真灵呢？
    而且，他们确实得做点事情，不然愧疚感会将他们淹没。
    顾离渊移开火堆，将大胖抱到烫热的土地上，顾白将线拉伸，席子又织出一大截，多出的一截覆在大胖身上，为他保暖。
    小胖跪在大胖身前，不断默念祷语，空气沉静，正如夜深。
    他们这一天只早上吃了一餐鱼，之后又是打斗，又兼程走了一日，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可是谁也没有提吃饭之事。
    顾离渊和顾白时不时扫过小胖，默默地等着。
    大胖一直安静躺着，呼吸愈发虚弱，虽有火坑暖着，身体不可避免地凉了下去。
    熬了一-夜，东方露出晓白，小胖身上依旧没有灵回应，无论是顾离渊还是顾白，心都沉入谷底。
    “走吧，继续找城镇。”顾离渊开口。
    可是顾白知道，顾离渊这话，也是徒劳无功，大胖只剩下胸口热。
    小胖这时睁开眼，哀求地开口，“我再试试，我再试试。”
    他闭眼，再次祷告，不过祷告词换了，他道，若有治愈系灵回应他祷告，他以后以灵为主，将灵捧在掌心。
    可是，依旧没有灵回应他。
    小胖睁眼，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一点点地落到大胖身上。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没发现，随着他眼泪掉落，一株株小型卷柏在大胖身上长出，之后钻入大胖体内。
    顾白惊呼：“小胖，小胖，你成功了！”
    顾白上前，激动地摇晃小胖，除了摇晃他，顾白不知如何发泄自己的激动。
    顾离渊站在原地，眼底如释重负。
    “我成功了？”小胖傻呆呆地问。
    “是啊，你成功了，你拥有本命灵了。”顾白上前用力掐小胖的手臂，“你多留点眼泪，大胖能不能活，就看你眼泪留得够不够多了。”

 南正城

    听了顾白的话，小胖再也控制不住随着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压抑了一日一-夜的愧疚、焦虑、绝望、痛苦、委屈等情绪，都一道随着眼泪飚出。
    道道眼泪落到大胖身上，化作一株株卷柏，尽数没入大胖体内。
    随着卷柏没入，大胖的面色越来越红润。
    日头从水平线上一跃而起，随着日头一起出来的，还有蛋壳里的江映岚。
    她趴在顾离渊头顶，望着这一幕，道：“好感人啊，太阳升起，希望就来了。”
    顾离渊嗯了一声，扭头去看天边的太阳。
    哭声持续许久，渐渐地哭声渐消，变成低低的诉泣，却是哭得太畅快，这时有些止不住。低低诉哭声中，大胖的声音忽然响起：“号丧什么，我还没死呢。”
    大胖摸摸自己的胸口，从地上直起身，惊奇道：“卷柏？谁的灵？我的吗？我生死之间，契约了本命灵？”
    小胖破涕而笑，一双小胖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想得美，白日做梦更快，这是我的本命灵。”
    大胖哀嚎一声，“不可能啊，我遭了这么大的罪，契约本命灵的居然不是我。”
    大胖醒来，沉重的情绪一扫而空，气氛又欢快起来。
    “对了，人贩子呢？是不是离渊公子将他们打跑了？”大胖观察下四周，见他们已经安全，顿时问起那高矮男人的下落。
    大胖这话一出，小胖和顾白又想起自己见顾离渊杀人时的震惊。
    小胖摸摸头，骄傲道：“被离渊公子杀了。”
    另一个高个子，不知怎么死的，像是忽然被人抹去踪迹，总之挺诡异，应该是离渊公子的本命灵做的。
    不愧是离渊公子，就算本命灵还没破壳，依旧那么厉害。
    大胖吃了一惊。
    他们都还只八岁，杀人距离他们很远，此时忽然得知同伴杀了人，有种淡淡的骄傲感，感觉跟他们不是一个层次了。
    大胖拍手夸道：“离渊公子真厉害。”
    生在上界，他们对杀人并没有什么抵触或者反对情绪，或迟或早，都会杀人。
    顾白倒是有些不适，她是从人命大于天的现代社会穿过来，一时没法接受这个世界血淋淋的法则。
    不过，她打心底觉得，人贩子该死。
    这样一想，那种不适又轻了不少。
    大小胖都为顾离渊骄傲，顾离渊却心情复杂。
    他对江映岚道：“蛋蛋，我杀人了。”
    江映岚开口，“我也杀人了。”
    好吧，蛋蛋和他一起，第一次杀了人。
    奇异的，感觉有蛋蛋陪着，那种杀人的不安感瞬间消失，他长吐一口气，望着太阳，继续道：“你吐火了，我看到了。”
    “是。”江映岚开口，“我第一朵火，给你了，那是第二朵火。”
    顾离渊顿时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入头顶。
    他没能忘掉，高个子男人在那朵火花下，瞬间被烧成灰烬的画面。
    “你什么时候给我了？”顾离渊问。
    给了他，他还能活着？
    “前天，夕阳落山之时。”江映岚开口。
    顾离渊回忆，忽然想起蛋蛋说想吐火，以及那股忽如其来的暖意，他道：“当时不是我的错觉啊。”
    “你有感觉？”
    “有，很细微。”顾离渊开口，“不过，你骗我说，你口嗨。”
    江映岚振振有词道：“不这样说，我还怎么说？说我吐了朵火花给你？那这样，你还不得害怕死？疑神疑鬼，担心这担心那，还不如不说。”
    “现在你就不担心我疑神疑鬼了？”
    “你都看到了。而且，到现在你都没事，显然那火对你不起作用。”江映岚道。
    顾离渊一想，也是。
    那火威力这般大，要是对他起作用，他早化成灰了。
    两人交流片刻，就被顾离渊肚子的咕咕声打断。
    江映岚低头，一双翅膀捂着肚皮哈哈大笑，“它叫了，它带着咕咕声叫了。”
    看来神魂体也没什么不好，不会饿肚子。
    顾离渊再次祭出叽叽大法，哼出叽叽之歌。
    江映岚的笑声戛然而止。
    枉她担心他第一次杀人有心理阴影，特意和他闲聊安慰，结果他竟这么对她！
    不值得，不值得，她一腔好心，彻底错付了。
    江映岚气得在顾离渊头顶跳来跳去，跳来跳去。
    那边大小胖他们都从激动中回过神，捧着咕咕叫的肚子，哈哈大笑。
    顾白开口，“我去抓鱼吧。”
    她下网已经娴熟，不必担心抓不到鱼。
    小胖拍着胸-脯道，“我我我，我抓兔子。”
    顾白不期然地想起前天，小胖说他抓兔子，结果抓了一把空气回来的事。
    她笑了笑，手握成拳为他打气，“加油。”
    顾白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小胖就是从她表情上瞧出不信。
    他昂首挺胸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两天前的我了。”
    他可是拥有本命灵的上人。
    事实证明，拥有本命灵，并不能让他成为狩猎大师，他再次抓了把空气回来。
    守在营地的大胖见状，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小胖恼羞成怒，在大胖身上种满卷柏。
    顾离渊拎着只兔子回到营地，他瞧见大小胖嬉闹，眼底若有所思。
    这便是挚友么？
    那他和蛋蛋，是不是也是挚友？
    江映岚趴在顾离渊头顶，感慨道：“小朋友真有活力啊。”
    她低头看向顾离渊道：“你个小老头。”
    顾离渊听到蛋蛋骂他也不恼，笑道：“那叫声爷爷听听？”
    江映岚：“……”
    她再次疯狂地用翅膀扇顾离渊头。
    顾离渊感应到头顶动静，哑然失笑。
    蛋蛋真是傻得可爱，明知道打不痛他，还要一个劲的打。
    早餐吃的是烤兔子和石锅鱼，一行人都吃得饱饱的，就是可怜江映岚，在旁边馋得连吞口水，但就是吃不到。
    ——顾离渊听到她一个劲念着石锅鱼烤兔子，干脆洗了片叶子，在上边放了点汤以及撕碎的兔肉。
    这是蛋蛋专用餐。
    这样看起来更可恶了，明知道她吃不到，还给她盛饭，就像是嘲笑她吃不到一样。
    偏偏江映岚宁愿嗅着兔肉和鱼汤的香味发馋，也不愿回到蛋壳内。
    顾白几人瞧见这一幕，都没说什么，顾离渊有对蛋蛋自言自语的习惯，现在给蛋蛋盛菜，好似并不奇怪。
    他们视线时不时扫过那叶片，见最后兔肉和汤都没少，俱松了口气。
    还好，蛋蛋还是那个蛋蛋。
    吃过早餐，一行人继续翻山，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城镇。
    城镇名叫“南正城”，城墙由山石堆砌，没设灵气与阵法。
    不仅仅城墙，守城侍卫，和进出城池的人，基本上都是凡人。若不是知道这是上界，还当这儿是凡人城镇。
    凡人排成几队进出城门，妇女荆钗布裙，汉子则短打粗麻，一个个的挑担笼篮，很有生活气息。
    顾离渊等人从小在顾家以及顾家辖下的城池生活，没出过城门，看着这一幕颇觉新鲜，顾白也没见过古风味这么浓的画面，也好奇地盯着这一幕瞧。
    若不是四人穿绸挂玉，粉妆玉琢的，旁人还以为四个傻憨憨在挡道。
    江映岚拍拍顾离渊的头，道：“别傻站着了，快进去，快找人通知顾家。”
    顾离渊点点头，正准备往前走，这时他们身侧经过一伙农妇，其中一种二十多岁挎着篮子的年轻妇女转头，站定问：“你们几个小娃娃，是从哪来的，你们大人呢？”
    顾离渊几人都没答话。
    刚经历人贩子，他们对陌生人都有戒心。
    旁边有个年老一点的妇女喊她，并道：“不要管闲事。”
    她转头道：“娘，我心里不舒服啊，我的大娃二娃到现在还没找到，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苦。现在看到这么点大的娃娃站在这里，边上还没个大人，我怕他们也被那杀千刀的拐子抓走了。”
    那年老妇女叹息一声，道：“我苦命的儿，你想守着就守着吧。篮子给我，我去卖。”
    “谢谢娘。”年轻妇女将篮子递给那老妇。
    顾离渊几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幕，都没错过那年轻妇人眼底的泪花。
    顾白忍不住搭腔问：“这位姐姐，你的孩子被人拐走了？”
    年轻妇女本就见顾白几人母爱大发，此时听到顾白喊她姐姐，更是对她印象大好。
    她擦干眼角的泪，道：“不仅仅是我家大娃二娃，同村十岁以下的娃娃基本上都被拐走。本来以为那些拍花子只盯着我们村的偷，问附近村子，才知道他们村的娃娃也都被拐了。”
    “后来几个村子联合上报给本家城主，进了城才知道，城里娃娃也被偷了。”年轻妇人望着他们，眼底含着忧虑，“你家大人呢，怎么这么粗心，让你们站在这？”
    因为最近娃娃被偷得猖獗，所以见到顾离渊他们，年轻妇人才这么不放心。
    顾白望向顾离渊，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这时，大胖忽然疑惑地开口，“十三四岁，算不算娃娃啊？”
    “嗯？”所有人都望向大胖。
    大胖抬抬下巴，视线落到他们来时方向。
    顺着大胖视线瞧去，只见一名丰姿雅绝的少年往城门口这边走来。
    他穿着一身白色儒衫，肤色也雪白，像是冰人一般，唯有唇色艳发色黑以及腰间扇形玉佩碧，光是看着，就极有距离感。
    那不是容貌上的距离，而是气势风度姿仪。
    那浸润到骨子里的高贵与教养，将他与其他人分割成两个世界。
    犹如云与泥，光是看着，就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快看，快看，你仇人在那，快上去杀了他！”
    在少年距离顾离渊他们还差几十步时，一道机械声从他身上传来。
    江映岚歪歪头，望向那少年，眼底闪过疑惑，莫非这少年也是重生者？

 入城主府

    少年听了那道机械声音，情绪未曾变过半分，不过他在经过顾离渊一行人时，还是偏头瞧了顾离渊一眼。
    之后收回视线，迈着步伐不徐不疾地继续往前走。
    大胖忙喊道：“这位公子，止步。”
    那少年止步，转身望向大胖。
    他微微颔首，面庞温润，犹如他腰间玉佩，亦如他这个人。
    “城间发生了恶劣的拐卖孩子事件，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大胖提醒道。
    顾离渊视线在他腰间玉佩上扫过，道：“你可以随我们一道，人多安全大。”
    那少年定定地盯着顾离渊，没说话。
    他识海系统不断催促，“杀他啊，他上辈子杀了你，还灭了世，你不想杀了他为自己报仇？不想杀了他拯救世界？”
    那少年瞧了顾离渊片刻，忽而展颜一笑，道：“多谢，不过我无妨。”
    众人本来沉浸在他让人惊艳的笑里，却又被他的嗓音惊回了神。
    这少年长得芝兰玉树、姿容无双，他的声音却像是嗓子撕裂般，刮擦声不绝。
    犹如上好美玉起了一点白絮，让人痛心遗憾。
    年轻妇人、顾白和江映岚都知道，这是青春期变声，正常，可是顾离渊大小胖不知道，他们满心遗憾，这少年长得这么好，结果嗓子长残了。
    大胖顿时心理平衡了，上天还是公平的，没有那么完美的人存在。
    大胖怜悯地瞧了那少年一眼，道：“那你多留心。”
    少年朝几人拱拱手，转身继续往城门口走去。
    他脑内系统怒道：“你明明能杀他，为什么不杀？‘子曰：人有五恶，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那顾离渊身具‘心达而险，行僻而坚，记丑而博，顺非而泽’四恶[1]，该杀，该杀！”
    少年一直一言不发，直至远去。
    等少年离得远了，顾离渊一行人才慢慢回过神。
    “那少年长得真好。”顾白惊叹地开口。
    长大了肯定是男神般人物，惹得无数大小姑娘动心。
    顾离渊开口，“名者裴家，不说内里如何，外表一个个光风霁月，姿容出众。”
    “裴家的？”大小胖惊呼。
    裴家那可是七大超级世家之一，远非顾家这等三流世家可以比拟。
    他惊道：“离渊公子，你认出来了，怎么不拦着他？裴家弟子要是出了事，这一片都逃不了好。”
    “我不是挽留过一次？只是被他婉拒了。”顾离渊开口。
    他指尖点点大胖，再指指自己，道：“而且，你觉得我们在，是给那裴家公子帮忙，还是给他拖后腿？”
    大胖顿时蔫了。
    说得也是，他们一行人，实力最强的离渊公子，也是刚召出灵还没修炼的人，不比凡人强多少。
    江映岚视线从那少年身上收回，用翅膀戳戳顾离渊的头，道：“问这位姐姐，丢孩子事件发生多久了，她们本家城主有没有将此事上报给上级世家？她们上级世家是谁？”
    上界以世家势力为主，大大小小世家建立城镇，将上界地盘割据。
    以七大顶级世家为主，一级世家依附顶级世家，二级世家依附一级世家，三-级世家依附二级世家，不入流的小世家依附三-级世家，呈金字塔分布，一级级势力管辖。
    换句话说，上界根本没有散修生存余地，想要生存，只能依附世家。
    这也是顾离渊千方百计想要留在顾家的原因，与其依附加入别的世家，不如就留在顾家。
    也是因为世家阶级统治制度，南正城发生拐子事件且无法解决，就会上报，而他依附的上级世家为表自己宽和，会派门内弟子前来解决问题。
    若是上级世家无法解决，又会将此事再往上报，一层层的上报，直至事情解决。
    江映岚让顾离渊这般问，一是想确定这事的危险性有多大；二是若是上级世家是顾家，就不用再找人通知顾家了。
    听得顾离渊发问，年轻妇人长吐一口气，道：“丢孩子的事一直都有发生，毕竟拐子多，防不住。不过，还是最近孩子丢得太多了，往年只丢一个两个，今年一村村的丢，丢得太过我们才坐不住，不然哪敢用这等小事麻烦那些上人？”
    刚才那裴姓少年在时，年轻妇人都不敢用力呼吸，仿佛自己呼吸重了，都是对他的亵渎，现在裴姓少年一走，空气才轻松几分。
    “至于有没有上报给上级世家？”年轻妇人苦笑一声，道，“上人之事，我一介凡人，又怎么知道？本家城主只说这事他会留意，让我们回家安心呆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
    “不过我猜是没的，为了关注这事，我们天天一趟趟地往城里跑，可是没看到有顾家上人前来。哦，顾家上人是我们上级家族，不知是城主不敢上报，还是上报后顾家还没来人。”年轻妇人满脸愁苦，为自己不知在哪的苦命孩子担忧。
    江映岚戳戳顾离渊，道：“顾家，应该是你们顾家。”
    飞船刚飞离顾家不久就被飞鸦袭击，这儿距离顾家并不远，妇人嘴中的顾家，是顾离渊所在顾家的可能性非常大。
    顾离渊心底也是这个怀疑，不过他没自爆身份，只道：“多谢夫人告知情况。我们兄妹几人与大人失散了，若非夫人，我们还不知道自己这般危险。夫人如何称呼？”
    “夫家姓何，你们就叫我何嫂子吧。”年轻妇人听闻他们与大人失散，忙道，“我送你们去城主府，请城主替你们联系家人。”
    顾离渊本来也是想着去找城主，既然这是顾家附属世家，肯定有联系顾家的方法。
    因此年轻妇人这么建议，顾离渊没有拒绝，道了声谢后，跟着年轻妇人往城主府走。
    到了城主府，那守在门口的门童瞧见年轻妇人，先挥手赶人，道：“别来了别来了，今天没有消息，有消息会通知你的。天天来天天来，烦不烦。”
    江映岚暴怒，“什么人！”
    人家失去孩子本就痛苦，不过是告知一声的事，竟就这般烦躁，真是小人德如草，气短多作怪。
    顾离渊下意识地想安抚蛋蛋，可是掌心盘了个空，才记起蛋蛋一直贴胸孵着。
    他低声道：“蛋蛋，不气。”
    年轻妇人有些尴尬，道：“这位小哥，我不是过来问消息的，是想请城主帮忙安置下这几位孩子。这不是最近城里丢孩子太多，我担心他们被拐子拐走了。”
    门童视线扫过顾离渊他们的穿着，道：“等着啊，我这就上报城主。”
    年轻妇人怕小孩子太过恩怨分明，对城主府产生不好的印象，对他们解释道：“这位小哥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是我这段时间来得频繁，打扰到小哥了，小哥才这么暴躁。”
    顾白拉拉年轻妇人的手，年轻妇人掌心覆盖厚厚的黄茧，触碰起来粗糙咯人。
    顾白无视对方想要缩回去的手，道：“何嫂子不必解释，我都懂，城主府门口的石狮子都比旁人要尊贵些。”
    年轻妇人见顾白没被糊弄过去，神色有些讪讪，她坚持道：“城主还是很和善的。”
    一行人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城主府小门开了，一名胖乎乎的身带灵光的上人走了出来。
    他视线扫过顾离渊几人，眼底闪过抹精光。
    他先对何嫂子笑道：“你这事做得很对，城里丢孩子之事很猖獗，将孩子送到城主是正确的。”
    年轻妇人喏喏。
    “去领赏吧。”那胖乎乎的上人转而对顾离渊道，“我是城主府的总管何见，你们可以叫我何叔。随我进来吧，在得到你们长辈的消息前，你们先住在城主府客房里。”
    顾离渊几人谢过何嫂子，跟何见从侧门走了进去。
    何见视线扫过顾离渊几人，笑眯眯地问：“几位公子小姐长得好啊，是哪儿来的？”
    他长得喜感，笑起来就眼睛迷成一条线，乐呵呵的很是亲和，很能拉近小孩的距离。
    顾离渊答道：“我们是川水顾家的，可以麻烦城主通知顾家来领人吗？”
    何见心底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眯眯地开口，“原来是川水顾家的公子小姐，真是荣幸，难怪何某一见诸位，就觉得蓬荜生辉，原来遇上了贵人。”
    “几位公子小姐放心，因城中小孩丢失，城主本就有心将此事上报给顾家，现在又恰逢几位贵人，到时一并报上去。”
    何见带着顾离渊几人绕过曲水回廊，来到一处种了海棠的院子。
    他推开门，道：“这院子里的房间都已整理好，几位安心住着。有什么要求，可以与外边丫鬟说，外边一直有丫鬟当值。等顾家来人，我会亲自过来通知诸位。”
    顾离渊谢过何见，目送何见离去。
    待何见走远了，大胖开口道：“这城主府，还是挺好的。”
    他伸个懒腰，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泡个热水澡了。这几天一直没洗澡，快臭死我了。”
    小胖凑过去闻了一下，故意道：“馊了，这只大胖可以丢了。”
    “去你的。”大胖推推小胖，笑骂道，“你才馊了。”
    何见做事周全，不等大胖去找丫鬟，便有人给他们送来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大小胖和顾白各挑了间房间开始沐浴，顾离渊也挑了一间，不过只略略清洗了下脸和手。
    江映岚不解地问：“你不洗澡？”
    这都五六天了还不洗澡，太不爱卫生了吧。
    ※※※※※※※※※※※※※※※※※※※※
    [1]出自《荀子·宥坐》，孔子曰：居！吾语女其故。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

 被掳

    顾离渊摸摸胸口的蛋蛋，道：“不是要恒温孵化？我若是脱衣服洗澡，你就不在恒温环境了，万一会影响孵化呢？”
    江映岚：“……”
    差点忘了这回事。
    不过听明白顾离渊话里意思，江映岚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我一直没孵化成功，你就一直不洗澡？”
    顾离渊没答，但看他神态，就知道他要这么做。
    江映岚顿时感觉顾离渊哪儿哪儿都臭起来。
    江映岚嫌弃地从顾离渊头顶飞下，落到热水里，道：“赶紧洗澡吧，你能忍受，我还怕你汗味熏到我呢。”
    她视线落到对方头上，虽然五六天没洗澡，顾离渊一头长发依旧顺滑水亮，不打结，也不油乎。
    她睁眼说瞎话道：“还有你头发，再不洗，都能炒菜了，我哪呆得舒服？”
    顾离渊无奈一笑，“蛋蛋，别闹，先忍忍吧，等破壳就好了。”
    江映岚无语，“用你脑子想也知道，不可能不洗澡不换衣服啊，我要是十年不破壳，你这身衣服还能穿十年？”
    顾离渊倔强地开口，“总得先试试，实在不行，再想想其他办法。”
    江映岚却不愿意，之前没有条件时她还能忍受，现在有了条件顾离渊还不洗澡，她感觉自己蛋壳都脏起来。
    她道：“听我的，洗澡。还有，胸口恒温孵化，是我骗你的，我根本不是蛋液，用不着孵。”
    顾离渊将信将疑，“那你怎么那么怕被煮？还忌讳吃水煮蛋？”
    江映岚振振有词，“将你装进蛋壳里，看别人吃水煮蛋，你会不会有一种，下秒自己也会被吞吃的错觉感？这叫做物伤其类。”
    顾离渊换位想了下，确实是如此。
    他再次确定地问：“胸口孵化，真是骗我的？”
    “是啊。”江映岚开口，“我是本命灵，怎么可能是蛋液？想也知道不可能。”
    说到此处，江映岚忍不住嘲讽，“也就大胖敢说，你敢信。”
    顾离渊摸摸胸口，又望望热水，想了想，取出蛋蛋放进热水里。
    这样，也算恒温了吧，顾离渊不确定的想。
    之后，他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他想起蛋蛋的神魂飘在外边，忍不住害羞道：“蛋蛋，我要脱衣服了，你能不能避让一下。”
    江映岚嗤笑：“就你这小豆芽似的还没发育的身板，要避让什么？”
    顾离渊认真地开口，“男女有别，非礼勿视。”
    “行行行，年纪小小屁事多。”江映岚背过身，道，“我避让了，你赶紧进来，小心水凉了。”
    顾离渊攥紧衣领，决定相信蛋蛋一回。
    他快速脱光衣裤，爬进浴桶里。
    江映岚听得水声，转身过来，正好见顾离渊半边脸都埋在水里，却是水放得太深顾离渊太矮。
    江映岚顿时哈哈哈笑了起来，道：“那小厮未免也太高看你了吧。”
    这深度，明显就是十来岁的少年身高。
    显然，顾离渊气质沉稳，给了那些小厮一种顾离渊初步长成的错觉。
    顾离渊跪起，将头探了出来。
    他用毛巾搓背擦身子，道：“蛋蛋，非礼勿视。”
    “就不就不。”江映岚仗着顾离渊看不见，一双小翅膀不断拍水泼向顾离渊。
    不过她一双翅膀小小的，拍的水跃起不足半寸，又重新回到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波纹。
    顾离渊看不到，但能感受到，他无奈地一笑，抬眸望向窗外。
    他估摸了下时间，道：“蛋蛋，你要吐火了吧？”
    通过这几日观察，顾离渊发现蛋蛋卯正（早六点）破蛋壳，酉正（晚六点）吐火回到蛋壳内，现在即将寅时正，蛋蛋该回蛋壳了。
    江映岚闻言，情绪一下子落了下去。
    她不满的开口，“就你记得牢。”
    纵然江映岚不想，到点火花颤巍巍地吐出，落到顾离渊胸口，嗖地一下被顾离渊吸收。
    顾离渊再次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在体内蔓延开，不过火花太小，这种舒服的感觉只有一瞬。
    顾离渊回味片刻，捞起蛋蛋，问：“蛋蛋，你还好吗？”
    江映岚道：“别吵我，我要睡觉。”
    睡一觉，又是新的一天升起。
    顾离渊不再说话。
    他擦干头发和身子，换身新衣服走出去。
    门外，大小胖他们已经换好干净衣服坐在亭内，瞧见顾离渊，朝他招招手。
    顾离渊走了进去，先找顾白借针线。
    顾白二话不说借了。
    顾离渊回到房间，再次在胸口绣了内袋，之后重新回到院子。
    他将针线还给顾白，坐在大胖身边，看小胖眉飞色舞地说他如何求灵之事。
    大胖听完不知多少遍的求灵过程，哀嚎一声，道：“我也诚心诚意，为什么就没有灵回应我呢？”
    小胖拍拍大胖的肩，道：“肯定是你心宽体胖，灵担心自己吃不过你。”
    小胖虽然在安慰大胖，眼底难掩忧虑。
    等顾家人到了，要是大胖还没契约本命灵，他就会前往凡界，和他再也难见一面。
    他不想这样，不想失去大胖这个朋友。
    大胖拍拍肚子，笑道：“哈哈哈哈，你说得也是，我肯定不会让着本命灵。这样也好，我到了凡间，就可以尽情吃了。”
    小胖抿抿唇，勉强笑道：“凡间的食物，哪有上界好吃。”
    顾离渊开口，“大胖，没到绝路，不到放弃的时候。你真舍得小胖，舍得你上边家人？小胖能成，你也能！”
    听了顾离渊的话，大胖有些感动。
    谁不想成为上人？
    他只是用笑容掩盖自己失落，不想让小胖伤心而已。
    “放心吧离渊公子，我不会放弃的。”大胖开口。
    “叫我离渊吧，我不是什么公子。”顾离渊道。
    “哈哈，行，不过离渊离渊，有些拗口，干脆叫你梨子吧。”大胖有些狡黠地开口。
    “不要。”顾离渊断然拒绝，这个外号太脂粉气。
    “圆圆，圆圆。”江映岚猛地爬起，在蛋内喊道。
    顾离渊让她蛋蛋之名人尽皆知，她也要让顾离渊圆圆称呼家喻户晓。
    顾离渊摸摸胸口，眼底闪过好笑，他抬头，道：“叫我圆圆。”
    大小胖和顾白都惊了，圆圆这个外号，可不比梨子好到哪里去。
    不过，圆圆还挺可爱的。
    小胖和顾白都忍不住掀起嘴角笑，之前的生疏因这一外号彻底消失。
    他们本就经历同生共死，彼此间感情自然较之别人不同，只是之前顾离渊看着就如高岭之花，让人不敢冒犯，此时圆圆小名顿时将这种疏离消融，有种可爱的反差萌。
    “圆圆，噗噗噗——”小胖扭头，耸着肩偷笑，之后转过身，一本正经道，“我没笑你啊，我就是嘴里忽然进卷柏了，我将卷柏吐出来。”
    说着，又扭头，“噗噗噗”继续吐卷柏。
    江映岚听到外边笑声一片，倒在蛋壳里用翅膀捧着腹跟着笑。
    顾离渊听到江映岚的笑声，觉得心情十分不错。
    他想，这或许就是书上说的“寂静黄昏，邀三五好友，畅谈天地，岂不快哉”吧。
    小伙伴聊天聊到夜色昏朦，各回各房，开始躺床休息。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惟闻风声与鸟声，伴人入眠。
    这时，院落外边忽然出现四名黑衣人。
    黑衣人脸带面具，身形裹在斗篷里，看不出容貌与气息。
    院门无风自开，黑衣人快速迈入院内，视线落到顾离渊几人入住的房间。
    当前一名黑衣人做了手势，其余三名黑衣人领令，好似一道黑烟般，一人贴一个门口。
    之后，迷香散开。
    房间内，江映岚睡梦中嗅到一股清香，下意识地深嗅两下，之后认出这是什么香味后，忙翻身爬起，喊道：“圆圆，圆圆，快醒醒，有危险。”
    顾离渊睡得不算安稳，江映岚一出声，他便醒了。
    他正想问怎么了，忽然嗅到空中的清香，顿时警觉地闭了嘴。
    顾离渊的本命灵是凤凰，虽然凤凰没有破壳，但凤凰本身拥有破除一切邪祟鬼秽能力，这迷香于他并不起作用。
    当然，他并没笃定这是迷香，他只是奇怪，空气中怎么会忽然出现清香。
    海棠无香，睡前也没闻到香味，这香味出现得奇怪。
    反常即有妖，谨慎让顾离渊按兵不动。
    门无声开启，夜风吹了进来，吹动床边帷帐。
    顾离渊顿时周身起了一股寒意，不知是夜风吹的，还是被惊的。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平缓，假装入睡，而双耳竖起，捕捉对方脚步声。
    他的耳力显然不如江映岚灵敏，他还没听到什么动静，江映岚先提醒道：“圆圆，到床边了。”
    顾离渊翻个身，偷偷掀起一条眼缝，只见帷帐被掀开，一条人影站在床边，正俯身来捞他。
    顾离渊双-腿抬头，狠狠踢向黑衣人面门。
    这雷霆一击很轻易地被黑衣人挡住，并以手作刀，看在顾离渊后颈。
    顾离渊头一歪，昏迷了过去。
    江映岚：“……”
    来敌太强，圆圆第一回合就被ko了，现在怎么办？
    她默默地用翅膀裹紧自己。

 山洞

    除了顾离渊，旁边小胖被卷柏抽醒，也发现了这股清香。
    他有些害怕，抱着卷柏下床。
    他刚掀开帷帐，就对上无风自开的门。
    他准备下床是脚一缩，又退了回去。
    刚退回没两步，一道藤蔓倏地出现，将小胖捆得严严实实。
    小胖一惊，放声大喊，“救命啊——”
    可是嘴张了张，没发出任何声音，好似有什么无形怪兽，将他的声音吞噬得干干净净。
    藤蔓一动，小胖飞了出去，落到黑衣人肩上，被黑衣人扛起，期间，依旧没发出任何动静。
    四名黑衣人汇合，小胖才发现顾离渊大胖和顾白都已中招，正到垂着昏迷不醒。
    小胖暗暗叫苦，生不逢时，最厉害的圆圆都中招了，危矣危矣。
    他还没想出什么法子，颈上一痛，失去了意识，却是旁边黑衣人见小胖子还清醒着，以手作刀，劈中他小胖后颈。
    之后，四名黑衣人又似来时那般，如一缕轻烟飘出城主府，往城外方向赶。
    街道寂静，暗巷无声。
    一道人影不徐不缓地行走在街巷间，亦没有发出声息，纵然一身雪白，却又好似完美融于夜色中，不引人注意。
    他抬头，月色温柔，照亮他的眉眼，这人正是白日见到的那个裴姓白衣少年。
    黑衣人从巷口穿过，在他眼角拉出一闪即逝的残影。
    他若有所觉，脚步疾行。
    他走到巷口，正好瞧见四条人影扛着四名小孩远去。
    他识海内的系统幸灾乐祸地开口，“顾离渊被抓了，正好给七兰魔君加餐。”
    裴钧掌心凭空出现一本线装书，他翻开书，念道：“‘君子之道，在于行远’。行远之秘，在于跬步千里，行！”
    他往前一跨，身侧空间扭转，半步间便至数里之外。
    这便是跬步千里，一跬步行千里。
    当然，这是修到极致，方可达到境界，境界低时，半步只能跨越数尺数丈。
    见裴钧要追上去，系统气急败坏，“你不想杀顾离渊，还不能允许别人杀吗？顾离渊自己撞上了，干-你何事？”
    裴钧充耳不闻，紧随黑衣人尾后。
    黑衣人也发现了裴钧，当头扛着顾离渊的那人打了个手势，所有黑衣人的速度猛地快上一倍。
    裴钧又翻了一页，下一秒，他出现在城墙上。
    他望着下边往外逃的黑衣人，再次翻了一页，念道：“‘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浩然之气，压邪！”
    无数字符凝成浩然白光从书上飘出，化作云气居高临下镇压黑衣人。
    当前黑人再次一打手势，四人散开，各寻个方向逃窜。
    “浩然正气，压！”裴钧再次轻呵出声。
    书上白光再次增强，好似雾气般将这个空间弥漫填满，并在黑衣人逃离方向，竖起白色光幕。
    白色光幕如轻烟，如白纱，看着一戳即破，可是却似柔韧的鲛纱一般，刀割不开，水火不侵。
    当头黑衣人从裴钧出手便认出他的身份，他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再次打了个手势。
    所有黑衣人将肩上的小孩往地上一掼，回首攻向裴钧。
    呆在蛋壳里的江映岚听到肉-身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疼。
    那黑衣人这力道，可没留情。
    她忙又出声喊：“圆圆，醒醒，醒醒。”
    顾离渊此时晕迷，自然无法回答她。
    江映岚有些失望，更多的焦急，她又喊了几句，放弃喊醒顾离渊的打算，侧耳倾听外边动静。
    外边黑衣人已经飞向城墙，每人手中都拿着一只银钩。
    银钩如月，在月光下闪烁着尖锐的寒芒，寒芒从银钩上激发，发出道道激光似的杀意。这些杀意在空中汇聚成一股，仿若长箭般击向城墙上的裴钧。
    裴钧定目瞧去，见那些银钩是纯粹的灵器，上边没有本命灵气息，心道这些人倒是谨慎。
    他手中书再次翻了一页，道：“浩然气，咄！”
    浩然气从书上飞出，好似飞龙踏云般，迎上银钩杀意。
    躺在地上的小胖偷偷掀开下眼皮，见黑衣人正和人缠斗，没注意这边，连忙爬起身，给顾白、大胖和顾离渊各扑了一脸卷柏，“小白，大胖，圆圆，醒醒，醒醒。”
    他推推这个，推推那个，很快，卷柏将迷-药解开，其他三人都从昏迷中醒来。
    “我，”顾白视线一扫，眼含惊讶，又听到动静，扭头望向城门口，“他们！”
    小胖点头，道：“没错，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被黑衣人掳走，是裴家公子救了我们。”
    小胖起初确实被砍晕，不过卷柏本身就拥有极强的生命力，他在半途就清醒过来，不过他没敢乱动，怕被发现，再次击晕，直至此时，才敢动弹。
    顾离渊扭扭头，视线落到裴钧身上，眼底闪过羡慕。
    城墙之上，裴钧悲悯庄严，仿若天人，他手中书本泛着浩然正气，白光照耀之下，衬得他眉目温柔，愈发润如美玉。
    那才是他预想中的上人模样，哪似他，捧着蛋蛋，却不知如何战斗。
    “现在怎么办？”小胖凑到顾离渊身侧，问道，“是上去帮忙，还是就此逃跑？”
    顾离渊从地上起身，问道：“你知道如何攻击？”
    小胖摇摇头，他从本命灵那学到的第一个技能，是甩卷柏治愈，而顾白学会的，是变大变小。
    顾离渊开口，“回城，通知城主。”
    他有些疑惑，这儿发生了战斗，城主府为何毫无动静？莫非城主也被这些黑衣人迷晕了？
    现在猜测再多，也不知真相如何，顾离渊将这些念头按下，带着顾白大小胖避过战场，来到城墙底下。
    城门是关着的，顾白用针将后边横木挑了，之后推开城门。
    横木落地和城门打开的声响挺大，黑衣人和裴钧视线都落到他们身上，自然也瞧见了他们四人耗子似的行径。
    裴钧识海内的系统嗤笑道：“这就是灭世之主，冷漠而没有良心。你为救他在此受人围攻，他却抛下你偷溜，跟那毒蛇一样，养不熟。子曰：不仁不义之辈该杀，这样的顾离渊，你说该不该杀？”
    裴钧收回视线，漠然道：“智者识时务。他此时离开，是明智之举。”
    他所行是发乎本心，本就没求回报，因此见顾离渊离去，他心底无并多少情绪波动。正如君子，得也无喜，失也无悲。
    顾离渊一行人进城，将门栓重新关上。
    不过离去前，顾离渊扭头，昂声道：“公子再坚持片刻，我们去找城主过来帮你。”
    裴钧没有回头，仿若没有听见。
    顾离渊没再管裴钧，往城主府方向跑去。
    南正城此时好似进入沉底沉睡，除了黑衣人、裴钧和顾离渊一行人，再无旁人活动踪迹，连鸟鸣犬吠都无，安静地好似死城。
    顾离渊心微沉，南正城落魄到这般程度，连上人都没几个？他不由得忧虑，若是城主府的上人修为都不高，敌不过那些黑衣人怎么办？
    纵然有这忧虑，但目前求助城主府，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跑到一半，静悄悄的街道又凭空冒出几名黑衣人。
    两人移到顾离渊几人面前，手中银钩冒出，快很准地敲中四人后颈，四人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那边裴钧瞧见多出的黑衣人，心知自己不是对手，当即手中书往回翻一页，口念“疾行”，身形从城墙上消失。
    很快，南正城又恢复安静。
    顾离渊是被一阵剧痛摔醒的，他睁开眼，正好瞧见黑衣人转身出山洞。
    原来他们被黑衣人抓到老巢，并丢到了地上。
    山洞洞口无形屏障扭曲一下，黑衣人身形消失于结界之外。
    顾离渊从地上起身，偏头望向大小胖和顾白，正好和小胖偷偷掀起一块眼缝的视线对上。
    顾离渊：“……”
    小胖瞧见顾离渊，心立马定了下来。
    他一咕噜从地上起身，凑到顾离渊身边，视线落到山洞洞口，问：“圆圆，他们走了？”
    显然，也瞧见黑衣人消失。
    顾离渊点点头，道：“弄醒大胖和顾白。”
    他偏头，开始审视周围环境。
    率先瞧见的，是倚靠着山壁聚在一起、三五成群的孩童。
    成群的孩童与孩童间有点距离，显然同样被抓，也根据相熟性分帮结派。
    顾离渊快速扫过，在里边发现不少顾家熟悉面孔，顾云天也在其中。
    他视线落到顾云天身上，大步流星赶去。
    顾云天瞧见顾离渊被抓，本来有些幸灾乐祸，可是触及顾离渊视线，他忍不住将身形蜷缩起来，让自己存在感更低。
    他忘不了顾离渊杀人时的狠绝。
    眼角余光瞧见顾离渊那双皂色鞋靴靠近，他抱着自己双膝愈发惊慌，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要死了？
    肩膀猛地一用力，他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他惊慌地抬头，正好对上顾离渊深沉地看不透情绪的视线。
    顾云天最讨厌顾离渊这种视线，好似除了他，所有人都似蝼蚁随时都能捏死一样。
    哪怕顾离渊抱头挨揍，形容狼狈，可是那种高高在上感依旧存在。
    这让顾云天愈发愤怒，不过是一个娘死爹不爱的废物，凭什么能这般气骨优越？
    所以，他喜欢跟在顾七闲身后狂揍顾离渊，想折断他的傲骨，想让他求饶，想让他狼狈不堪。
    此时再次对视顾离渊的视线，顾云天心抖了抖，那种自己为蝼蚁，能被人轻易斩杀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害怕、惊慌、卑微、恐惧，所有情绪齐上心头，让他忍不住颤着嗓子厉声问：“顾离渊，你想干什么？顾氏有族规，同族之人，不得残杀！”
    顾离渊像看傻子似的看他，轻蔑道：“你，有让我出手的必要？”
    却是在说，你连让我杀的价值都没有。
    这远比之前的无视更让人难堪，难堪到顾云天脑子里只剩下愤怒。
    这股愤怒让他忘记了对顾离渊的害怕，他猛地一用力，双手平推顾离渊，怒吼道，“顾离渊，你去死吧——”
    顾离渊松开手，轻松往旁一闪，顾云天推了个空，又无法及时止住冲势，在惯性的作用下径直扑向山洞洞口结界。
    顿时，一股紫色电光从结界上闪过，精准地全落到顾云天身上。
    顾云天抽搐片刻，倒地晕迷不起。
    顾离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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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将于4月4号（后天）入v，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爱大家，么么哒！！

 淬骨果

    大胖、顾白接连醒来，也瞧见这一幕。
    顾白哑然片刻，吐出一句：“五雷轰顶啊。”
    不过，顾云天的经历，让他们知道，山洞口不仅仅有结界，更有雷电。
    双层防护，让这些小孩，彻底死了逃离心思。
    顾离渊一行人学着其他小孩，找了个角落靠着山壁坐下。
    他们一坐下，便发现山洞内安静得很，其他小孩对他们没丝毫好奇，安静地带着，安分而麻木。
    顾离渊将这些小孩的举动瞧在眼底，对大胖道：“你去顾家族人那边问问，怎么这么安静？”
    似这种遭逢大难，遇见同族之人，就算不相熟，也会迅速产生亲近感。
    可是没有，顾家族人对他们也极为冷漠，连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大胖朝顾离渊点点头，起身往顾家族人那边走。
    顾离渊道：“这些小孩，便是南正城被掳走的小孩了。”
    而顾家族人，因为飞船失事之故，散落在南正城城外山林，也被人贩子拐来。
    因为山洞太静，顾白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那现在怎么办？”
    顾离渊开口：“等，等大胖的消息。”
    目前他们一头雾水，或许能从这些被掳来的孩子口中知道些什么消息。
    他低头，摸摸胸口，喊道：“蛋蛋？”
    蛋壳里的江映岚翻个身，问：“什么事？”
    “蛋蛋，结界能困住你吗？”顾离渊开口。
    “自然不能。”江映岚不屑地开口，她凤凰一族，天生破妄。
    “那明早，能拜托你出去查探下吗？”顾离渊再次开口。
    “可以啊。”江映岚翻个身，翻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
    她唬得浑身绒毛炸起，好似个黄橙橙的橙子，“你说什么？”
    顾离渊眼底闪过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映岚将身又翻回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第一天出来，我就知道了。”顾离渊道。
    江映岚想起那天他的抓头发，顿时头皮发麻。
    什么抓头发，那分明是想抓她！
    她一个咕噜从蛋壳里翻身而起，怒道：“你个大骗子，大骗子！”
    顾离渊：“……”
    江映岚将蛋壳当做顾离渊双脚不断踩，“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
    顾离渊任她骂，等她骂完，才慢吞吞地开口，“蛋蛋，是你先骗我的，你个小骗子。”
    江映岚一虚，振振有词道：“我骗你什么，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而已。你就不同了，你发现了，却装作没发现，你就是个大骗子。”
    顾离渊：“……”
    “是是是，我是大骗子。”顾离渊低声哄道，“我不该骗你，我错了。”
    江映岚之前的心虚顿时没了，理直气壮。
    她将炸开的翅膀收拢，昂起小脑袋，道：“行，我原谅你了，下次不许再骗我。”
    “好好好。”顾离渊忙不迭答应。
    江映岚重新坐好，优雅地梳理自己的绒毛，道：“等天明吧，天明我就去出去看看。”
    “好。”顾离渊知道，蛋蛋要等卯正，卯正后她才能出壳。
    与蛋蛋商议好，大胖也回来了。
    他靠着顾离渊盘腿坐下，低声道：“圆圆，我问过了，那些黑衣人每天都会拉十个人出去，而拉出去的十个人，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这儿还有二十多个人，他们觉得，没有再叙旧的必要，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全都会死。”
    也便是说，这些小孩子已经接受了死亡的结局，此时才这么丧和无力。
    顾离渊心惊，“每日十个？”
    这是完全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江映岚本来还悠哉的心也跟着提起，她翻个身，问：“明天我还查不查探？”
    要是她去查探，顾离渊被人捉了送走，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顾离渊也有些头疼，“再看吧。”
    他望向顾白，问：“有没有琢磨出，用针线杀人的方法？”
    顾白缩缩肩膀，她不敢杀人。
    他又望向小胖，小胖上半身跟着矮了下去，弱弱地开口：“我能治疗。”
    顾离渊愈发头疼，这三人，自保之力都没有。
    江映岚忽发奇想，“卷柏生命力极为旺盛，素有九死还魂草之称。它在绝境时，会将根部收起，进入假死状态，小胖可不可以琢磨下假死技能？”
    顾离渊将江映岚的话低声如实转达给小胖，小胖双目一亮，道：“我琢磨琢磨。”
    不能攻击，就保全自己。
    之后，山洞内恢复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映岚从蛋壳内飞出，她对顾离渊道：“圆圆，我出去看下。”
    顾离渊低低地“嗯”了一声。
    江映岚无视结界，魂体飞了出去。
    山洞外边是一个更大的山洞，山洞壁上有三四条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江映岚飞到通道口听听风声，待听到人声后，就往那个通道飞去。
    她翅膀小且绒，飞行速度却快，不过眨眼间，就穿过长长甬道，来到另一个山洞。
    跟顾离渊所在的湿漉漉又脏兮兮的山洞不同，这个山洞颇为干燥奢华。
    明珠为灯，狐裘为毯，各类珍玩无数，连洞内用来装饰的摆件都是红珊瑚，显然这山洞是主人起居住处。
    山洞内无人，人声还在更里边。
    江映岚穿过结界，还没看清人，先嗅到一股浓郁的阴腐、奸邪、血腥味，这股味道太过阴邪与脏污，激得她差点吐把火，荡邪清气。
    她忍住吐火的欲-望，定睛往阴邪之气最重的地方瞧去，只见一朵纯洁无瑕的花朵正在盛开。
    独花花型颇似莲瓣兰，脸盆大，幽幽散发着清香。清香盈室，轻轻重重浅浅淡淡，魅惑迷人。
    可是瞧在江映岚眼底，却是白花之上血气滔天，像是血海中浸润出来，带着无穷怨恨之意。
    这是吸收着人血人肉长大的花。
    它越是纯白无瑕，它根下白骨越是累累。
    白花圆舌之内，一名男孩正在睡觉，他蜷缩着，犹如婴儿躺在母亲子宫，安详而沉醉，仿若不知世事的稚子，等着睁眼看世界。
    可是他身上，有着与白花如出一辙的阴邪与血气。
    江映岚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她自认冷漠，且不是好人，可是瞧见这一幕，她却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好人。
    至少她不枉顾生灵性命。
    眼前这一幕不仅仅是让她凤凰本性作呕，更让她本心作呕。
    那男孩小小年纪，也不知吞噬多少血肉，才有了现在这般浓郁的血气。
    然而更让她胆寒的，是那个站在白花前带着白色莲瓣兰面具的黑衣人。
    幼童生而一张白纸，是他这个大人描抹，才让那个男孩小小年纪拥有这诸多血孽。
    他，不配为人。
    莲瓣兰面具人身后站着另一名黑衣人，看姿态，是莲瓣兰面具人的下属。
    他微微躬身，低声道：“家主，裴家那位公子，一直在山洞外追查。”
    “不过是二阶小毛孩，你们竟让他追到这儿来了？”家主转身，不悦地开口。
    “家主，那毕竟是裴家。”后边黑衣人道。
    超级大家族，先天立于无数家族之上，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手段与实力。
    “裴家！”家主咬牙切齿，话里尽是不忿。
    他厉声道：“我儿蕴育关键时期，不容他捣乱。他不是查拐子么，让他去城内查。”
    “家主是想放弃城内红馆绿阁？”黑衣人试探地问。
    家主默然不语。
    黑衣人明白了，朝他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
    家主转身继续盯着花苞里的男孩，眼底闪过狂热，他低声自言自语，“只要再等三天，等我儿彻底长成。”
    他谨慎地不再开口。
    江映岚偷听到一半，挠心挠肺，那男孩彻底长成后，会如何？
    还有三天，这三天，会继续吞吃孩童吗？
    江映岚望着那滔天血气，吐火欲-望蠢蠢欲动，不过见那血雾浓郁得仿若实质，又将那股欲-望憋回去。
    她的火苗太小，若是现在吐火，不仅不会伤到花灵和里边小男孩，还会打草惊蛇。
    江映岚心内骂了声孟德，翅膀一闪，追上之前那个为仆的黑衣人，跟着他往山洞外走。
    即将出山洞前，江映岚忽然感觉一股巨大的拉力，下一秒，她便回到蛋壳内。
    江映岚：“……”
    她头一次知道，神魂原来不是自由的。
    她重新从蛋壳内出来，落到顾离渊头顶，叭叭叭地将这一路见闻说了。
    顾离渊耐心地听着，并在脑子里勾勒出大概地图。
    江映岚讲完后，道：“我建议你先逃出山洞，找那裴姓少年一起联手，将那个男孩的本命灵杀了。”
    那本命灵已经被养废，若是不杀了，还不知以后要吞噬多少生灵。
    “好。”顾离渊点头。
    拿不准今日会不会继续挑选十人，顾离渊不敢再耽搁。
    他起身，面对山洞的小孩，朗声道：“我有法子破开结界，你们是呆在这里等救援，还是随我一道逃出去？”
    顾离渊这话一出，所有人眸子都亮了，眼底闪烁着微薄的希望。
    “你真有法子破开结界？”一个黑健壮小孩抱着小一号的黑健壮，大胆问道。
    顾离渊点头，道：“我先说好，出了山洞，生死自负，我不负责救人。”
    逃出山洞的洞口没有设结界，因此，只要破除关押他们山洞的洞口结界，就可以逃离。
    这种伪装，利用了众人思维定势，常人以为，既然是秘密基地，就会设结界护得严严实实，偏这群黑衣人反其道而行之，外边山洞不设结界，看起来与普通山洞无意，如此，就不会引起任何上人注意。
    这种伪装很巧妙，此时却方便他们逃跑。
    众小孩纷纷响应，偶有一些觉得顾离渊应该救人救到底的，也只敢心内嘀咕。
    顾离渊走到山洞口，江映岚不情不愿地开口：“又要被关一天。”
    顾离渊安抚道：“蛋蛋辛苦了。”
    江映岚也就抱怨下，她口齿一吐，一朵火花落到结界上。
    结界好似助燃的棉花，瞬间被烧之一空。
    头顶重量消失，顾离渊摸摸胸口，率先走出山洞，大小胖和顾白紧随其后。
    其余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一拥而上。
    结界真的破了。
    结界破裂瞬间，莲花兰面具有所感应。
    他偏头望向那个山洞，面色突然一沉，“莫非裴钧找过来了？”
    他取出联络器，给还守在山洞内的黑衣人下达指令。
    顿时，黑衣人纷纷涌出，将逃离的孩童再次抓回洞内。
    “后边有人。”困在蛋内，江映岚耳目被练得极为聪敏，黑衣人还没靠近，她先听到风吹过衣料的摩挲声。
    顾离渊对这一情况并不意外，结界一般与主人有关联，结界被破，主人就会有所感应。
    而他本意，则是打个时间差。
    现在看来，他运气并不好。
    他加快脚步，低声道：“快跑，有人追过来了。”
    自他之后，大小胖和顾白也猛地往前冲。
    一道藤蔓顺着山壁往前蔓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大小胖和顾白。
    小胖将大胖和顾白往前一推，自己瞬间被藤蔓编织成的笼子捆住挂在山壁上。挂好小胖，那个黑衣人继续往前追，将大胖和顾白也依次挂上。
    之后，他手中藤蔓似长蛇般击向顾离渊。
    “左边左边。”江映岚听风辩位，忙对顾离渊道。
    顾离渊眼角余光瞧见藤蔓，身子一避，避过藤蔓抓捕。藤蔓横甩，顾离渊被迫后退两步，撞上后边山壁，不想他脚踩上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
    青苔打滑，顾离渊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顺着山壁往下滑落，恰此时，他身后山壁忽然消失，似张开口的巨兽，将后仰悬空的顾离渊吞了进去。
    这时，藤蔓捆过来，却在即将碰到顾离渊时，张开的口子又重新变回原样，瞬间藤蔓撞上山壁，击打声清脆响亮。
    顾离渊：“……”
    江映岚：“……”
    江映岚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你运气真好。”
    不愧是天命男主。
    顾离渊从地上爬起，顺着微光往前跑，他边跑边道：“蛋蛋，你傻了，我运气好，不就是你运气好？”
    江映岚一想，也对，她和男主气运相连，顿时心不酸了，翅膀抖擞了。
    顾离渊跑了约莫百米，又到了一处山洞。
    而微光，便是从山洞内传来的。
    顾离渊走了进去，先看到一株双剑叶植物。
    双剑叶植物长在半米高的石头上，中间茎杆笔直，顶端托着一颗红彤彤的拳头大的果子。
    顾离渊细细观察片刻，眼底闪过惊喜，“竟是淬骨果。”
    淬骨果，可淬炼根骨。
    他资质太差，这灵果来得正好。
    他伸手将顶端灵果摘下。
    灵果一离茎秆，双剑叶植物顿时枯萎，化作尘土洒落。
    顾离渊观察石头上的粉末片刻，再次点头，“果然是淬骨果，离枝即枯，化尘为靛。”
    江映岚再次有些酸唧唧的，“你运气真好。”
    顾离渊哭笑不得，“蛋蛋，我根骨变好了，你岂不是就能出来？还是你运气好。”
    江映岚没被哄过去，“我又吃不到。”
    吃不到的兔肉和鱼汤，永远是她的痛。
    “傻蛋蛋，等你破壳了，想吃什么吃不到？”顾离渊再次哄道。
    江映岚一听，觉得对，她催道：“那你赶紧吃。”
    顾离渊不再犹豫，将果子吃了。
    吃完后，顾离渊静等果子起效，然而等了片刻，并没有等到书上说的“筋脉似灼，骨肉如断”的痛苦感。
    他心内狐疑，莫非自己吃的是假果？
    他没敢将自己的猜测与蛋蛋说，他前脚才与蛋蛋画个能破壳的饼，下一秒就告诉她饼丢了，估计蛋蛋要炸。
    他一边继续往里走，一边不着痕迹转移话题道：“那黑衣人没追过来。”
    江映岚开口，“估计是一次性机关，将你传送过来，就毁了。”
    顾离渊猜也是，不然他吃灵果耽搁功夫，那黑衣人早追来了。
    他转身往回走，他要早些出山洞找到裴钧，以免大小胖和顾白被花灵吞吃。
    只是走到尽头，顾离渊并没有发现出路，他又折回去，另找出路。
    行了半柱香，他来到通道尽头，一处没有出口的小山洞。
    山洞内石桌石椅石床石柜应有尽有，浑然一个人家模样。不过石器家具上空荡荡的，并没放什么东西，唯有柜上摆放一黑一白两块玉石。
    顾离渊视线落到那块白色玉石身上，不受控制地走进，伸手握了上去。
    白色玉石落入他手中瞬间，化作一滩水深入掌心，消失不见。
    他正惊疑不定间，听到蛋蛋开心地欢呼，“圆圆，是不是那灵果起作用了？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等我片刻，我先破壳。”
    顾离渊：“……”
    真是太好了，不用他绞尽脑汁去哄蛋蛋了。

 九死一生石

    笃笃笃地声音在山洞内响起，顾离渊不由得心生期待。
    他从胸口将蛋蛋取出捧在掌心，一眨不眨地盯着。
    蛋蛋长什么样？
    会不会比孔雀更好看，比鹏鸟更厉害？
    笃笃笃声持续片刻，就变成笃——笃——声，再之后，笃声都没了。
    顾离渊摇摇蛋壳，喊道：“蛋蛋？”
    江映岚用翅膀摸摸自己的喙，生无可恋道：“不行，力量不足。”
    顾离渊失望，不过他知道蛋蛋更失望。
    他安慰江映岚道：“没关系的蛋蛋，等我以后多吃灵果，你就能积蓄更多力量。”
    江映岚从蛋壳内爬起，道：“你说得对，赚钱，买灵果。先天不行后天补，肯定能将你先天给补足。”
    她身形一轻，神魂再次出窍。
    她趴在顾离渊头顶，惊喜道：“那灵果还是有用的。”
    灵果虽然不能让她破壳，但能让她能多吐几朵火花，神魂多出几次壳。
    顾离渊心虚，还不知是灵果还是玉石作用呢。
    他将蛋蛋装入胸口，正欲转身出去，忽听到蛋蛋提醒，“有人来了。”
    顾离渊身形一顿，快速走到石桌边上，抱起石椅，静听外边动静。
    待脚步声近，即将转弯时，他将手中石椅往洞口一扔。
    “君子举重若轻，定！”
    一道粗哑的声音响起，正准备再搬石椅攻击的顾离渊动作一定。
    他抬头往门口瞧去，见洞门口站着的人果真是裴钧。
    他直起身，惊喜道：“能见到公子太好了，我发现了拐子老巢，公子快随我去救人。”
    裴钧将石椅放下，朝顾离渊点点头，道：“稍等片刻。”
    他走到石柜前，取下黑玉。
    顾离渊视线紧锁裴钧动作，故作好奇地问：“裴公子，这是什么玉？有什么作用？”
    “九死玉。”裴钧开口，“取九死不悔之意。”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它算是天地奇玉，可承载法则。”裴钧倒是知无不言，“认主后可由心变幻，不过只有一次机会。”
    裴钧将黑石与本命书籍放到一处，黑玉渐渐凝成毛笔模样，而本命灵在封面配合地给毛笔留了个凹槽，看起来仿若一体。
    “我将它制成笔，配合我本命灵使用，所谓‘字出法随’即是。”裴钧将本命灵收好，道，“带路吧，去救人。”
    顾离渊赶紧往回走。
    裴钧跟着顾离渊身后，不徐不疾地跟着，正如他这人，优雅从容。
    他识海内系统见机会这么棒，忍不住开口怂恿：“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他又对你毫无防备，杀了他。”
    裴钧设了结界，开口道：“背后伤人，非君子所为。”
    “那你就喊住他，和他正面对战。”
    “恃强凌弱，非君子所为。”
    “那你压制实力，杀了他。”
    裴钧叹了口气，心知不说明白，这不知是神器还是灵物的东西不会放弃。
    他淡淡地开口，“我来此，非为顾离渊，而是为南正城那数万无辜百姓。”
    前世南正城及附近村庄，所有人都被七兰魔君的本命灵一-夜吞噬，成为一座空城。
    因南正城太小，也不惹人瞩目，这事一直不为人所知。及至几十年后，裴钧来此寻得九死石，才发现这事。
    今生，裴钧来南正城，一为阻止七兰魔君的戾行，二为取回九死石。
    也因此，在发现自己实力不足以镇杀黑衣人时，他选择先来取九死石。
    “至于顾离渊，我何时说过要杀他？”裴钧开口，“君子谨之以德，我若趁他弱小未犯罪行时而诛，我与小人何异？”
    “我不知你从何而来，也不知你为何挑选我重生，但我有自己所行之道。”裴钧视线望向顾离渊，又似是望向遥远的未来，“我曾了解过他的生平，他并非生来为恶。古有圣人渡魔，我不才，愿效法圣人，行教化之道。”
    系统气急，它当初怎么就只瞧见他死于顾离渊之手，若他重生杀起顾离渊十分方便，怎么没瞧出他是个榆木脑袋？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系统气急败坏地开口。
    裴钧充耳不闻。
    系统气得恨不得与他直接拆伙，却因没找到合适的下一任宿主，暂且忍耐。
    走在前头的顾离渊忍了片刻，还是没能忍住心底渴望，他将蛋蛋从胸口取出，并将白玉召唤出来，与蛋蛋放在一起。
    白玉与蛋蛋相触瞬间，又化作水渗入蛋壳，之后又无形无质从蛋壳飞出，飘到江映岚身前。
    江映岚好奇地用翅膀夹着这团无色透明胶质团，豆豆眼尽是好奇，这是什么？
    她感觉自己能掌控它，能让它随自己心意而变。
    真稀奇，天降奇宝？
    江映岚不知怎么想起如意金箍棒，又从如意金箍棒发散到魔法仙女棒，忍不住逗乐出声。
    她低头，翅膀上透明胶质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魔法棒，棒头立着一只肥嘟嘟的小黄叽。
    江映岚望着这只肥绒绒的小黄叽，爆笑出声，太可爱了吧。
    笑着笑着，她意识到不对，她探出翅膀比比，又望望自己圆润的肚子，将魔法棒一扔，自闭了。
    那只小黄叽，是现在的她啊。
    连这奇宝都欺负她。
    魔法棒在空中后退一段，又钻入蛋壳内，之后出现在蛋壳外边，顾离渊掌心。
    顾离渊低头看向掌心，随即忍笑。
    蛋蛋怕真是馋坏了，连白玉都幻想成糖画。
    他心念微动，将小鸡糖画收了。
    来到自己掉入的地方，顾离渊让开身，道：“公子，那些孩童被囚之处，就位于这山壁之后。”
    裴钧走到顾离渊身前，“且退后。”
    他展开书本，手持黑色毛笔，在书上写下一字，同时口中疾道：“破！”
    话音刚落，“破”字便从书上脱离而出，落到前方山壁上。
    空间撕裂声忽而响起，又很快被山壁轰塌声覆盖，轰隆石头爆破声中，前方出现一个大洞。
    瞧见那个大洞，顾离渊忙从裴钧身后走出，“公子，请随我来。”
    两人刚走到四通八达大山洞，就遇到十来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都是听到动静过来的。
    裴钧率先踏前一步，拦在顾离渊身前，道：“镇邪！”
    回旋风似的白光从书上疾驰而出，好似将天地劈开的闪电，霸道而强势。
    黑衣人本命灵一触及白光，便畏缩不前，威力大减。
    望着这一幕，顾离渊心底升起无限豪情，上人当如是。
    他握紧小叽棒，守在裴钧身后。
    有黑衣人从战场退出，转而藤蔓攻向顾离渊，顾离渊持起小叽棒，叽嘴对准藤蔓，口道：“咄！蛋蛋，吐火。”
    顾离渊话音刚落，小叽棒的叽嘴中，一朵拇指盖大的小红花轻飘飘吐出，落到藤蔓灵上，似是星火燎原般，连藤蔓带人，瞬间烧成灰烬。
    顾离渊怔了，他只是猜测蛋蛋神魂能够出来，应是还能再吐一朵火。
    结果蛋蛋没吐火，小黄叽吐了火。
    他收回小叽棒，将小黄叽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瞧。
    江映岚眯眯眼，语含深意地问：“它好不好看？”
    “好看。”顾离渊毫不犹豫地夸道，能够救他命的宝物，当然好看。
    江映岚顿时心情愉悦，就算是幼时的她，也那么好看，当属凤凰第一流。
    “算你有眼光。”江映岚笑道。
    她视线跟着落到小黄叽上，道：“我好像知道它是什么了。”
    “是什么？”
    “一生石。”江映岚道，“九死一生，天地双绝。裴姓少年手中是九死石，以其能致人九死为名，是攻击类奇石；你手中这石为一生石，取一线生机之意，你根骨差成这样，本不能从我这借走力量，可是一生石为你截取了这一线生机。”
    所以，顾离渊手持小叽棒时，能借用凤凰真火。
    “不过，我估摸着，我现在只能吐五朵火，你用的时候计算下数量。”别到时候哑火了。
    顾离渊郑重其事地点头，好火要用在钢刃上。
    他持着小叽棒，挺直胸膛。
    他心底难掩喜悦，他不再是废物，而是出乎意料的杀手锏。
    杀手锏，顾离渊咂摸下这个词，骄傲十足。
    裴钧收回书本，视线落到顾离渊身上，眼底闪过惊异。
    他之前本想去救顾离渊，却发现顾离渊反杀黑衣人，这才是让他最意外的。
    这个时候的顾离渊，应该还没有实力才对，前世顾离渊真正崭露头角，是他吃了本命灵后——吃本命灵这事，是那个让他重生的神器告诉他的，毕竟，打死他也想不到，有人会吃自己本命灵。
    他不禁好奇地问：“你的本命灵呢？”
    莫非，今生顾离渊吃本命灵的时间，提前了？
    顾离渊摸摸自己胸口，道：“在孵化。”
    江映岚在他头顶辩驳道：“说了不用孵，就你死脑筋。”
    裴钧哑然片刻，开口道：“本命灵不同于妖兽，无需孵化。”
    顾离渊振振有词地开口，“妖兽有万种，本命灵也各有不同，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命灵不需孵化？”
    裴钧闻言，惭然道：“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子曰：‘不可以偏概全，不可一概而论’，我还有得学。”
    顾离渊瞧了他一眼，有些惊异这裴家公子的轻信。
    他本想说他是胡诌的，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说。
    他迈开腿，往之前关押孩童的山洞跑。
    那山洞空无一人。
    江映岚心思敏捷，道：“快去那花灵山洞。”
    顾离渊眸子一亮，折身，往更里边跑。
    裴钧一直紧跟顾离渊身后，有结界，上前碎掉，有黑衣人阻拦，无情诛杀，如此两人一路来到目的地。
    站在洞口，裴钧先察觉到一股滔天血气，这股滔天血气让他极为不适，身上清正之气禁不住激发而出，衬得他愈发端然似圣、出尘悯人。
    好似清风徐来，好似雨后青山，尘埃与秽气荡涤一空。
    顾离渊和江映岚站在裴钧身侧，对这种变化感受得最为明显。
    江映岚忍不住夸道：“这个少年，有前途。”
    顾离渊抿抿唇，心底微微不快。
    虽然他也承认裴钧厉害，但蛋蛋怎么能夸他呢？
    蛋蛋要夸，只能夸他才对。
    因这点别扭，顾离渊先裴钧一步往前冲。
    山洞内，满室清香。
    在这清香作用下，孩童好似提线木偶般往白花方向走。
    白花来者不拒，将这些孩童一个个用叶片裹住，就算暂时不能吸收，也可提前储备。
    察觉到门口动静，带着莲瓣兰面具的黑衣人忍不住骂道：“废物！这么多人，竟连个二阶小毛孩都拦不住！”
    他转身，瞧见顾离渊，眼底闪过意外，不过很快这股意外隐去，他瞧见了裴钧。
    裴钧也瞧见了白花叶裹孩童的画面，他展开书本，念道：“‘君子扬人之善’，去！”
    泱泱白光好似骄阳般高悬，山洞内白光无处不在。
    而白光所照之处，阴气、血气开始消弭。
    与此同时，白花叶片在这白光下收缩，蔫答答地没有什么精神，好似真为自己恶行而羞愧。
    “你找死！”莲瓣兰面具人怒喝一声，身前出现一朵日轮似的花，森寒血气与腥臭味从这朵花上散开，似帷幕般吞向空中白光骄阳。
    “去毁了那花灵。”江映岚拍拍顾离渊脑袋，指挥道。
    顾离渊避过裴钧和黑衣人打斗，往白花方向跑去，而这时，排在孩童队里的小胖也动了。
    他给排队的那些孩童都补了一株卷柏，之后拉着还没清醒的大胖和顾白往顾离渊那边跑。
    他被抓入山洞时，在清香作用下陷入短暂昏迷，不过在卷柏的治愈能力下又渐渐恢复清醒。
    然而待他瞧清现状，心道还不如不清醒，让他直面自己走进死亡，真是太残忍了。
    也是因此，他瞧见顾离渊，几乎喜极而泣。
    他眼底迸发出希望的光芒，瞅准机会就与顾离渊汇合。
    “圆圆。”小胖快活地喊道。
    圆圆没辜负他们期待，真找到了救兵。
    顾离渊见那边醒来的小孩要到处乱跑，忙对顾白道：“小白，用线捆住他们，别让他们捣乱。”
    裴钧张口君子闭口君子，他担心那黑衣人抓个小孩做人质，那裴钧就真束手就擒。
    “好。”顾白刚恢复意识清醒，就听到顾离渊吩咐，下意识听从。
    手中线仿若她身体一部分般，顺她心意将那些小孩捆在一起。
    顾云天-怒道：“顾离渊，你凭什么抓我？我不想死。”
    顾云天这句我不想死一出，其他小孩情绪也都煽动，不断挣扎起来。
    顾白面色微微白，手中线又多缠了两圈。
    小胖顿时生气了，一只卷柏堵住顾云天的嘴，怒道：“顾云天，不会说话就当哑巴！若不是离渊公子，你早死一千次一万次了，不求你有良心，但你能不能有点眼色，看看场合？”
    顾白走到那些小孩身前，朗声道：“各位安静，看到上人战斗了吗？”
    她一指裴钧和黑衣人，道：“想活着，就安分地呆着。”
    上人果真有威慑力，顾白一提及上人，这些孩童挣扎的幅度立马小了。
    在顾白他们安抚这些孩童期间，顾离渊已经大步流星赶到白花前。
    他高举小叽棒，指向白花根部，“叽叽，吐火。”
    江映岚本来想一并吐火的，被顾离渊这称呼给吓了回去。
    她翅膀狂拍顾离渊头顶，“不要乱取名字。”
    “哦。”顾离渊应了一句，视线落到白花根部，眼底闪过疑惑，“蛋蛋，你这火连上人都能杀死，怎么伤不了这花灵？”
    “继续喷火。”江映岚开口。
    顾离渊看不到，江映岚瞧得清清楚楚，火苗一出，白花身上的血气立马少了三分之一。
    顾离渊继续吐火，吐到第四朵火苗时，白花忽然发出尖锐地仿若婴儿哭声，白花根部瞬间焦黑一块，与此同时，叶片也疼得蜷缩，将储存的孩童全都扔了下来。
    “竖子，安敢！”莲瓣兰面具人听到花灵哭声，忍不住怒吼一声。
    他脱离战场，奔向顾离渊这边，而他身前，大轮花盘露出两排森寒牙齿，朝顾离渊长大嘴巴。
    犬齿寒冽，涎液腐蚀，若被挨了擦了，身子都得少上半边。
    顾离渊面色微白，小胖叽没火了。
    他正准备躲闪，他头顶的江映岚吐了四朵火，不偏不倚地落到大轮花盘口中。
    黑衣人惨叫一声，与此同时大轮花盘好似吃了什么毒-药般萎靡在地，并渐渐消失。
    黑衣人望向顾离渊的视线似是淬了毒，他之前只将裴钧当对手，并不将顾离渊放在眼底，偏偏他觉得无害的顾离渊，让他和他宝贝儿子一道受了伤。
    他阴毒地剜了顾离渊一眼，落到白花身侧，将白花里边的小孩抱起，跳入山壁消失。
    而那小孩被抱起的瞬间，盛开的白花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小孩袖内，跟着一道不见。
    顿时，山洞内只剩下这些孩童。
    顾白将线收回，放那些被困的孩童自由，小胖跑到白花消失的地方，给那些倒在地上的孩童治疗。
    事情落定，顾云天反倒没有一开始叫嚣的勇气，他所在人群里，老实似鹌鹑，不过他望着顾离渊的视线，尽是嫉妒与愤恨。
    这股视线落到系统眼底，心下一喜。
    它再次问裴钧，“你真不杀顾离渊？”
    裴钧摇头，收起书本，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扼杀无辜幼童性命，我做不来。”
    “七兰魔君你都杀得，顾离渊为何杀不得？顾离渊之恶，远甚七兰魔君。”
    “因七兰魔君此时已恶贯满盈，他不是幼童，而是披着幼童皮的魔鬼，顾离渊不是。”裴钧走向顾离渊身边，准备安抚这些遭逢大灾惊慌失措的孩童。
    “呵，你别后悔。”
    系统从裴钧识海内剥离而去，正欲绑定顾云天，忽然感知到一股危险，顿时意识散去，逃离此方世界。
    江映岚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这个能量团，真好吃，不过可惜的是，依旧没有抓到那抹意识。
    不过没关系，有得吃就好了。
    她咸鱼瘫了会，感觉周身充沛的能量，翻身而起，钻回蛋壳内。
    她又充满了力量，她要破壳。
    笃笃笃地连续啄了一分钟，蛋壳没破，她的喙又疼了。
    江映岚放弃，气得用翅膀不断扇蛋壳，又不解恨地在蛋壳内跳来跳去，跳来跳去。
    这什么破蛋壳，未免太硬了。
    气全跳出来后，江映岚将身一瘫。
    不过到底不甘心，她翻起身，再次在原地方笃笃笃地啄。
    啄了四五口，她正想放弃，忽然听得细微地破裂声，像是布帛撕裂，又似是金玉叩击脆响，听在江映岚耳中，十分美妙。
    蛋壳要破了。
    她疯狂地笃笃笃，终于，她的喙穿过蛋壳，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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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成山神后，我捡到了一条龙》by 浊酒润喉
    唐沐沐一朝穿越，成了山神。
    虽然这山又穷又破，里面还关着一只凶恶的妖兽，但毕竟也是有地的人了。
    结果好端端的山，险些被雷劫削平。
    雷劫过后，唐沐沐在自家洞口捡到了一条蛇，又小又黑又瘦，还找不到家，整个一小可怜。
    唐沐沐于心不忍，把小蛇给养了起来，只不过养着养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唐沐沐看着恢复真身的魔龙：……——————
    邢司是一条魔龙，暴虐成性，被镇压在了山下两千年。好不容易挣脱捆龙索，却被天雷劈晕了过去。
    失去了记忆的邢司，被唐沐沐带回家，并为了成为一条好蛇而努力学习。
    要帮助人类，不能乱吃妖怪，要保护唐沐沐。
    只不过学着学着……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恢复了记忆的邢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