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疾:娘子请温柔》 第1章 穿越 “死了?”伴随着男人沙哑的声音传入耳膜。 莫如九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惨白而沧桑的面容。 轰—— “死鬼!又是你?” 看到眼前的男人,莫如九差点没吓得再次死过去。 “……你他妈杀了我,现在连做鬼都不放过我?”莫如九心里是一万头的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莫如九,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k组织的催眠术传人,利用催眠术辅助破案无数,催眠术已经登峰造极。 就因为她的狗屁师兄研究芯片,把芯片植入她脑袋出了问题,她就莫名其妙穿了! 悲惨的是……她之前才穿过来,就被眼前的男人一刀给杀了! 她本来想跑,可她连催眠术都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见了阎王爷! 楚天息是南唐王朝的六王爷,为了争夺皇位他起兵造反,而她作为他的王妃。 他造反失败了,他让她陪葬,死也要拉她垫背!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嫁的夫君简直是个狼人啊! 不对,更惨的是她怎么又重生到这个倒霉的女人身上?并且还穿到新婚这天! 而且,原主这个傻子还在这一天割腕自杀。 这他妈都重来一次了,就不能换个剧本吗?! 绝对有bug啊! “又是我?” 楚天息目光冷冷地盯着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女人,内心诧异。 她看出什么了?居然知道他想杀她? 不是说莫如九是个胆小愚笨的庶女吗? 要不然,怎么会被莫丞相抓来替嫡女嫁给他这个瘸腿,又不能人道的王爷吗? “你要想死,滚出去死,不要指望我这个瘸子为你收尸。”楚天息看了一眼她手腕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冰冷地道。 莫如九狂咽口水,她现在可不敢惹他,当务之急是蒙骗过他。 脑子飞快地转着,她顺手举起割腕用的瓷片。 “相公!”她声音软糯,那眼神壮烈之极,仿佛要上刀山火海一样。 楚天息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手中缺了角的破碗都掉到了地上。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不想嫁给你,真的没有想寻死。”她深呼吸一口气。 她讨好地靠近一身衣衫褴褛的楚天息,一本正经的说:“我就是……为你试试这瓷片够不够快,能不能割断相公你脚上的镣铐!” 楚天息又怔住,皱眉盯着她,看她的眼神就和在看傻子一样。 莫如九被他看得心里发虚,该死的,这大反派不会看出来她在胡说八道了吧? 不行,老天可怜她让她重生一次,她绝不能再死在他手里啊,怎么说也得把今晚骗过去啊! 她看了一眼破旧的房顶,以及那被老鼠咬出几个大洞的帷幔。 忽然想到了前世的事,前世楚天息会造反,就是因为被太子设计,导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而楚天息也在那场战争里断了一条腿,还不能人道了! 皇帝为平息民愤,就将被陷害的战神王爷楚天息贬为庶人,囚到了北山荒凉的破院里。 要不是楚天息的母妃撞墙自尽,以死为儿子证清白,说不定楚天息这条命都保不住。 这皇帝对儿子也真的是够狠的,还在双脚上拷了铁链! 这腿都断了一条,还能跑到哪里去了? 皇帝如此偏心,也就怪不得楚天息后来会黑化造反啊! 但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啊,反正离楚天息造反还有两年的时间。 她现在只要搞定这个落魄残弱的楚天息! 她就可以跑了,谁要嫁给他,还要给他陪葬! 莫如九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冷锐目光,委屈兮兮地说:“可谁想到这瓷片太快了些,一时间没掌握好力道。” 她可怜的把割伤的手腕扬起给他看。 楚天息瞥她一眼,不太习惯外人的靠近,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莫如九以为他要走,伸手就要抓他衣袖。 “相公,你别走啊。” 你听我再编啊! 他往后退,也带得她一个踉跄从床上翻滚下去,直往他的方向倒过去。 楚天息那一条瘸腿痛得很,脚上又有镣铐,他避也避不开,痛得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下一瞬。 莫如九没刹住车,脑袋直撞到了他的大腿根上—— 楚天息身体骤然紧绷,目光里露出杀气。 “莫如九!” 她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啊,我忘记了,你那里受伤了,已经不知道疼了。” 莫如九说完又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这他妈第三条腿都废了,还能知道疼吗? 她猛地捂住嘴巴,她这是不是在揭人伤疤? 楚天息脸色更难看了,虽说胡子拉碴的,但是他漆黑的双眸里尽是寒霜。 “我扶你起来。”莫如九又态度诚恳地去拉他起来。 她真想直接跑了啊,但是她想了一下,没有他的休书,她跑出去又能怎么办? 休书! 对,就是休书,当务之急就是要拿到他的休书,她就能自由了! 楚天息一把拍开她的手,“别碰我。” 莫如九傻眼,这大反派以前还挺有骨气啊。 楚天息单手撑着地准备慢慢地爬起来,脚上的镣铐限制了他的行动,他用尽了全力,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反倒是右腿那里结巴的伤口崩裂,露出了里面发黑的腐肉,伤口居然流出了脓血,令人触目惊心。 莫如九一向就是个怕疼的人,伤口都烂成这个样子了,他也能忍住一声不吭。 眼睛一眨,她又哭唧唧的扑过去,强制性的抱住他的胳膊,“相公啊!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嫡姐,可我都已经嫁给相公了。” “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相公要是实在讨厌我,那就休了我吧!我认命了……” 说着,她又低下头,故作难过的样子。 但实则,她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休书啊,拿来啊! 想一想,她都不要太激动了。 楚天息拧着眉头,嫌弃的推开她,一拐一瘸的走到床边坐着。 “休书?” “你不是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 楚天息眸子里划过一抹讥诮,“极好。”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一起死!” 她这是改变策略了吗?想要以退为进?故意要取他的信任么? 那他还偏偏就顺她的心意留下她,看看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莫如九蓦地瞪大了双眼,差点就要爆粗口了。 这他妈不按常理出牌啊。 但想到了之前挨的那一刀,她硬是生生的忍住了。 他不是该把休书砸她脸上,让她滚吗? 莫如九刚要说话,她就听到有咕噜咕噜声音响起来。 莫如九看向破床上的楚天息,他饿了? “再看,本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楚天息眸光冷冽,狠狠地道。 莫如九打了个寒战,忙捂住眼睛。 她想了一下,这大反派现在落难了,他不给休书,她也没办法跑,路引什么的,她都没有,她倒是想先弄死他! 但这怎么可能嘛,他现在是朝廷的重犯,他怎么说也是王爷,要是真的死了,那老皇帝不得来弄死她? 这么一想,莫如九觉得前路一片迷茫啊。 她要怎么样才可以得到休书呢? 对他好一点,等他良心发现吗? 这怎么可能,他要是有良心,就不会在攻破京城那一天,血洗皇宫了! 想到这男人以后的可怕程度,莫如九更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得罪他。 为了自己的狗命,她被迫营业。 “相公,你好凶……”她嘤嘤嘤的。 “你饿了吗?柴房在哪儿?” 不等楚天息回答她,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死瘸子,还不快滚出来端饭!”紧接着,一道不男不女的尖锐声音响起。 第2章 你不是莫如九 “怎么不死了好,还得连累老子每天上山来送饭!” 房屋内,一片沉默的死寂。 莫如九震惊,一个狗奴才也能这么骂堂堂的战神? 就算这个人是反派,但她觉得,反派落魄的时候也太惨了吧? 但她现在表示可以不计较,饭啊。 她要吃饭啊! 莫如九一个箭步跑过来,一推开门,就和送饭的太监撞到了一起。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太监顿时横眉冷眼。 莫如九也跌到了地上坐着,她捂着被撞疼的额头。 那太监扫了她一眼,直接把一桶饭放到地上。 一时间,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就在房间里蔓延。 “就吃这个?”莫如九爬起来一看,桶里的饭……不,那哪里是饭,分明就是泔水。 莫如九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太监冷笑,翘起兰花指道:“怎么的?还当自己是嫁过来做王妃的?这死瘸子吃什么,你就吃什么!这桶饭,可是太子爷给你们新婚的贺礼!” 莫如九想打人,新婚贺礼送一桶馊饭? 楚天息坐在床板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监又斜看他一眼,趾高气扬的说:“王爷,这可是太子爷的恩赐,还不快吃?奴才也好回去回话。” 楚天息依旧不动。 太监直接捡起一边的破碗,舀了一碗馊饭,端了过去。 “王爷不吃,是不是不把太子爷放在眼里?” 这不,又是一顶大帽子栽了过来。 这馊饭明摆着是猪食,说不定猪都不吃,居然让楚天息吃下去? 莫如九看得鬼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太欺负人了! “装什么死,还不吃是吧?” 太监一说完,顺手就把那碗泛酸水的泔水,倒在了楚天息的脸上。 “就是个死瘸子,现在还摆什么王爷的架子?连个男人都不是,你连我这个太监都不如呢,还敢不把太子爷放在眼里!” 莫如九猛地瞪大眼。 楚天息垂下的眼眸里,倏地绽放出刺骨的寒芒,拳头慢慢地攥紧,握住。 那太监却一点都不怕他,反而傲慢地哼道,“瞪我?你还敢瞪我,你现在就是个废物,哎呀……我好怕你这个废物啊!” 太监拍拍胸脯,故作害怕,“我好怕你这个死废物啊!” 一字一句,宛若淬毒的刀剑,戳入楚天息的血肉里。 他胸腔剧烈的起伏着,脸上尽是阴沉骇人的冷,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 落魄,又狼狈。 眼看着这死太监还要羞辱人,此时才回过神的莫如九终于忍不住了。 就是条狗,也不能被人这么践踏吧? 怒火在她的胸腔里焚烧着,倏地,她觉得脑子一疼,灵魂都跟着震颤了一下。 原本虚弱的身体突然被灌入强大的力量,人都要被那力量挤爆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揍他! 莫如九目光冰冷,一脚就踹飞了太监。 “嘭”的一声,太监就像皮球一样,撞到了破旧的门板上,重重的摔在地上。 太监还没从疼痛里反应过来,莫如九又欺身过去,一巴掌劈在他脸上。 这一巴掌,抽得莫如九手掌都发麻了。 “啊!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活腻了吗?”太监气得发怔。 莫如九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的人,你不就是那个狗太子的狗吗?” 狗太子…… 楚天息瞳孔微微一缩,定定的看着浑身散发着怒气的莫如九。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点都不像传闻里的莫如九? “你居然骂太子!”太监瑟瑟发抖。 莫如九面色冷凝,一手拽住他的衣领,把他当作狗一样拖到桶边。 “你不是说这是狗太子送我们的新婚贺礼吗?我现在把这贺礼赐给你,你可要给我一点一滴,吃个干净!” “你放开我!”太监疼得吐了一口血出来。 “放开你?怎么能放开你,这是太子爷的恩赐!你敢不吃?你是不是蔑视皇恩?狗奴才!” 莫如九讽刺一笑,直接把他的脑袋按向了木桶里。 太监顿时就鬼哭狼嚎。 他使劲地挣扎着,那馊饭和汤水都灌到了鼻腔和嘴巴里。 就在太监觉得自己要虚脱的时候,莫如九这才把他扯出来。 他顶着一脸的剩饭菜叶,又气又怕。 莫如九一脚踩他手上,狠狠地碾压着,“滚回去告诉狗太子,下次再敢送这些泔水……” 她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眯眯的看向楚天息。 她撒娇一般的开口,“我相公一定会要他好看!” 揍人归揍人,她还是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这个时候就要讨好楚天息啊!刷他的好感! 趁着要力竭的时候,她就把太监丢出了门外。 哐当一声,木桶也被丢了出去。 怒意消散,她的原本充满力量的身体,陡然就软了下去。 那股神奇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 她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具身体这么瘦弱,是不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的。 难道是因为……师兄的芯片吗? 可是她都穿越了啊,脑子都不是同一个了! 那芯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自顾自的想着身体的奇怪,却是没发现楚天息一直盯着她。 等她终于发现了,抬眸和他一对视。 她被他眼底的复杂和探究给吓了一大跳。 “相公……”她瘪嘴,“人家手好疼啊!” 楚天息眸子深幽如暗海。 他抿着苍白干裂的嘴唇,字句清晰:“你不是莫如九。” “你是谁?” 莫如九一个激灵,心虚得直咽口水。 她故作正经的走过去,巧笑倩兮地道:“我当然不是莫如九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讨好道,“我现在是你的娘子!” 既然拿不到休书,那就先留下,寻找合适的机会跑路。 楚天息不语,呵,诈她,她居然没中计。 他顺手抹掉自己脸上的菜叶子,挣扎着拖着一条重伤的腿,慢慢地往外走。 他已经失势,但哪怕是残弱狼狈,周身都流淌着一股骇人的冰冷气息。 战神称呼,可不是白得的。 莫如九连忙跑过去,一把拽住他手臂。 “相公你的腿都成这样子了,你还要去哪儿?” 这人不知道疼吗,居然还面改色,她看着都觉得心里发慌啊,那伤口流脓血不止,别提有多疼了。 莫如九把他拖回到床边坐下,“都伤成这样了,不知道疼?” 楚天息防备的看着她,厌恶的呵斥,“滚出去!” 我擦? 还这么傲娇,居然还要叫她滚出去? 真当她莫如九没脾气吗?她可不是原主那个懦弱的庶女。 莫如九双手插着腰,“滚就滚!你可不要求我回来!” 她转身就摔门离去! 妈的,这坑爹的人生。 她硬是没想通,别人穿越就算不是美男环绕,好歹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到她这里居然给她一个不能人道的王爷相公。 不能人道啊,她要来干什么啊!做好姐妹吗? 一路碎碎念走出去,她这才看到门外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屋边的台阶上布满了青苔。 这荒凉啊,住在这里就和鬼屋一样。 鬼,她最怕鬼了! 而院子外,长着几棵稀稀落落的树,再往后,那便是深山老林了。 一看,便是阴森恐怖。 莫如九仰天长啸,“天要亡我啊!” 她的叫声,倒是惊起了树枝上栖息的麻雀。 不过现在她也饿了,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转过头,又去找柴房。 她饿啊,现在想到吃的,两眼都放光了。 这里统共就只有两间房,一间稍微好点,是楚天息住那里。 另外一间,就是柴房的,这里简直比楚天息的破房子还要简陋。 灶台,和一堆发霉的柴,几个破碗直接摆到了地上,以及几个被老鼠啃咬过的红薯,外加一个臭烘烘的木盆。 什么都没有了。 连蟑螂都没有! 她顿时觉得楚天息未来会黑化不是没有道理的啊,别说血洗皇宫,搁她身上,她都想杀人! 这他妈还能再惨一点吗? 最惨男主角,非楚天息莫属。 埋怨是要埋怨的,但她一想到自己未来会死在楚天息手里,不行! 她非得改变命运,崩了这天杀的剧情! 第3章 相公,不要想我 要想他以后放过自己,那就只能在这个时候讨好这个相公。 莫如九认命的舀水到铁锅里,烧起了热水,还把那几个红薯一起丢进去煮了。 他身上都有酸臭味了,还被刚才那死太监泼了一脸,现在肯定是要洗一下的! 她在现代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佬,生火,她是不会的,想都不用想。 好不容易找到火折子,生起了火,都要了她半条命。 莫如九真的不知道生火这么难,她现在一脸都是烟灰,黑黝黝的。 她嫌弃这身嫁衣碍事,直接脱了只剩下中衣,端着热水再次回到楚天息的房间里。 她都不用敲门的,因为那摇晃晃的门已经破了。 楚天息摔在地上,艰难地伸手够地上一滩水渍,茶壶摔碎在那里,水流漫在坑坑洼洼的地上。 他伸长了手指,用那地上的水润唇。 莫如九觉得挺心酸的。 大反派也有这么惨的时候。 楚天息一看到她,就厉声:“不是让你滚?” 莫如九一听气就来了,端着水盆进去。 “你让我滚,我就滚?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莫如九也不理睬他,放下水盆,径直走过去把他扶起来。 他重得很,一压上来,莫如九的腿都在发软。 她还闻到一股很难闻的臭味。 楚天息有些难堪,他想推开她,可身体虚弱得没力气,又饿又痛。 他也不挣扎了,就看这个女人要耍什么花样。 她到底是不是莫如九? 莫如九丝毫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他怀疑了。 她把他扶到床上,撕掉了帷幔的一角,当成帕子给他擦拭伤口,给他清洗脸上的污秽和血迹。 莫如九太同情他了,手上的动作都放得很温柔。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莫如九忍不住安慰他。 说完这话,她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会好起来,她的好日子可就没几天了啊! 楚天息闭上眼,干瘦苍老的手就那么握在一起,嘴唇也紧紧的绷着。 他太狼狈了,从天之骄子变成人人都可践踏的阶下囚。 他还会好起来吗? 还能堂堂正正的站起来吗? 他,不能。 莫如九给他擦完了脸,又把水端出去倒了,小跑着把煮好的红薯用碗端过来。 她大剌剌的坐在他的身边,把红薯递给他。 “快吃,等会就凉了。” 他久久不接,莫如九饿得不行,看这红薯都觉得是红烧猪蹄子! 她准备硬塞到他手里。 可楚天息倏地睁眼,那张脸洗干净之后,惨白得可怕,五官的轮廓却立体分明,宛若精心雕刻过的那般俊朗。 一双丹凤眼,黑沉如墨。 “不吃!”他挥手,打掉她手里的碗。 碗跌碎在地上,红薯也沾上了泥土。 莫如九都要气炸了,气得一巴掌拍他身上! “楚天息!你别作死!” 这一巴掌拍下去,恰好拍在他大腿根的伤口那里,痛得楚天息呼吸一滞,身体都跟着颤了一下。 莫如九看他伤口又流那种淡黄的脓血,她忙道:“你没事吧?” 她真的是太粗暴了! 楚天息隐忍着疼痛,呼吸微弱,看都不看她一眼。 莫如九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忿忿不平,“你的腿伤这么严重,真的断了吗?” 闻言,楚天息视线又看向她,冷得渗人。 露出她的真面目了吧? 果然是莫丞相和太子一派送来的走狗! 莫如九被他看得心里发慌。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 “我就是随口问问,腿伤得这么严重,就没有人请大夫来看看吗?” “怎么能这么对你!” 莫如九是真的为他不平,他为南唐打过多少胜仗,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一朝失势,连个大夫请不到! 这是一个将军最大的悲凉。 这下不管莫如九说什么,楚天息都不再理她,也许是疲惫,也许是太饿了,他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莫如九摇摇头,认命地捡起地上的红薯装到另外一只碎角的碗里,又把屋子里的碎片清扫了。 她这才从原主带来的那口陪嫁箱里,拿出唯一的一床被子。 箱子里就只有一床过冬的被子,和两三套衣服,以及几串铜板! 天杀的,这天杀的莫丞相! 莫如九差点又要喷出一口老血,这老东西也太偏心了吧,让原主代嫁,就不能多给点嫁妆吗? 等她哪天下山,她一定要去敲诈那老东西一笔! 原主死得实在是太冤枉。 她本来是想给自己铺地下睡的,抬眼间就看到床上的男人正在瑟瑟发抖。 山里是真的冷,更何况现在是深秋,门板被她重新弄起来关上,阻挡了寒风的侵袭。 但还是冷,所以楚天息身上那层黑漆漆的薄布,根本就不顶用。 莫如九本来不想管他,实在是心里同情心作祟啊,她咬牙,把被子拿过去,给楚天息盖上。 她一切都为了改变剧情! 莫如九碎碎念,“你这个没良心的大混蛋!” 上辈子才穿过来就被他一刀刺死,她还是意难平啊。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厚被子给了楚天息御寒,她也怕冷,但只能去柴房里烧火取暖。 蜷缩在柴房里,她靠着墙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她睡得正香,睡在隔壁的楚天息却起身,来到了柴房。 楚天息拖着腿,趔趄的往前走。 他尽力控制着脚上的镣铐,不让镣铐发出一点声音。 一点点的逼近莫如九,楚天息蹲在她面前,那一只苍白如僵尸的手伸出去,转眼间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他眼里,无尽的杀意涌动。 莫如九,不能留。 莫丞相和太子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他不知道。 这个女人才来,就试探他腿是不是真的断了。 果然是他们派来监视他的! 那只手才触碰到她的脖子,原本睡得好好的莫如九突然难受地扭动着身体。 她陷入了恐怖的梦魇,满头都是汗水。 她魔怔一般的呓语着。 “楚天息别杀我……” “疼……” 楚天息的手猛地收回,这个女人还有几分本事啊,居然知道他要来杀她? 呵。 他收回自己的眼神,又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先留她一命,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现在杀了她,太子也还是会派其他人来。 这个不会武功,又蠢又笨,比较安全。 莫如九对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只记得自己做了噩梦,梦到前世被他杀的那一次。 她是被老鼠咬东西的咯吱声吵醒的,一抹额头上的冷汗。 她恨不得斩了这些臭老鼠! 片刻,她又想到了那个梦。 她心中信念愈发坚定,她要讨好他啊,以后才有活路。 跑路什么的,休书什么的,那都不安全。 按他以后那个疯狂程度,她跑到哪里都要被杀! 她还不如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打定主意,她就起身去楚天息的房间。 “相公,我去城镇里给你抓点药!顺便买点好吃的,给你补补身体。” 楚天息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嗯。” 莫如九呕血,这厮高冷得! 果然不愧是皇家的人。 她眼睛一眨,谄媚道:“相公我很快就回来,你不要想我哦!” 楚天息的脸色变了一些。 “不知羞耻。”他憋出了几个字。 她是下山去抓药,还是去通风报信的? 他心里有数。 第4章 只想和你做姐妹 莫如九揣着自己那几串铜板,高高兴兴的下山了。 她还没见过这古代的城镇呢。 莫如九下山足足走了一个小时,到了山脚下的官道上,她拿了一个铜板搭牛车到京城里。 一入京城,她眼睛都瞪大了。 确实繁华热闹,街道上摆摊的小贩,卖什么的都有。 闻到烤鸭的香味,她连路都走不动了。 但奈何囊中羞涩啊,她这几百个铜板,还不知道能不能给楚天息抓到药呢! 莫如九吞着口水避开了卖烤鸭的,找到了一家医馆。 她也不知道该抓些什么药,只能简单的说一下他的伤,让大夫看着抓一些药。 这药一买完,就只剩下了十个铜板! 莫如九肉疼。 她的烤鸭在向她招手。 十个铜板还能买什么? 来城里她雄赳赳气昂昂,买了三副药,这就只剩这点铜板了。 莫如九愁得不行。 “三小姐!”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一个小丫鬟从街那边小跑过来,激动地拉住莫如九的手。 “三小姐,您在这里徘徊干什么呢?”小丫鬟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莫如九身侧。 卖老鼠药的? 莫如九还没反应,一个中年美妇也紧随其后来到她面前,红着眼圈。 “儿啊!你可莫要想不开啊,你买老鼠药干什么?娘没了你,娘不活了。” 妇人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衣裙,发髻高挽,虽说已到中年,但依旧美艳。 莫如九接受了原主的记忆,记得她。 这是原主的亲娘,丞相府的二姨娘。 不对。 她艰难地抽动嘴角,“我不是……” 要买老鼠药啊!就是在愁钱啊。 二姨娘身体一抖,她抹着眼泪,“你真的没有想不开?那你是买给谁的?” 莫如九刚要说话,二姨娘又一脸的严肃,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东西。 她拉莫如九到街边的角落里,压低声音:“娘知道你心里不甘心,可这老鼠药效不行。” “娘那里有更好的药,保证让他……” 二姨娘做了一个卡脖子的动作。 莫如九猛地摇头,“娘,你可不要乱来,既然嫁给了他,那这就是我的命。” 她敢都不敢想,人家可是大反派,现在主要是刷好感。 二姨娘惊了半响,又是一阵哭天喊地,“我可怜的儿啊!” 莫如九听到这哭声就头疼,但是可见丞相府还是有人真心疼爱她的。 一阵哭泣之后,二姨娘把自己身上的所有银子都给了她。 二姨娘在丞相府里不受宠,能拿出的也就是一点碎银子。 但是莫如九看她娘的眼神,就和在看大款一样。 “你的嫁妆是夫人一手操持的,娘在府里也说不上话,这些碎银子都是娘的积蓄,你快拿着,好应应急。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难过哦……” 一想到自己女儿嫁了给废人,还不肯改嫁,二姨娘就更难过了。 “娘得回府了,否则夫人又要挑刺了。”二姨娘抹着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你也别难过,等你回门的时候,娘给你做好吃的。” 二姨娘又安慰了她一句,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回门? 她怎么忘记了她和楚天息还要回门呢。 哪怕楚天息是庶人,但也是要回门的。 她和丞相府的账,改天再算,来日方长。 莫如九揣着手里这几块碎银子,她觉得自己都成了暴发户了。 现在最主要的是楚天息,她出来耽搁这么久了,他昨天就没吃东西,这会不会被饿死吧? 虽然有了一点应急的碎银,但她也不敢乱买东西,首先就去买了点米面,和一些肉,骨头之类的东西。 楚天息现在身体不好,她也需要补补,当然得吃好点。 她还买了些小物品,最主要的还给他买了新衣服! 不买新衣服不行,回门那天,那狗太子肯定也会去。 他一定很在乎自己的尊严吧。 大包小包的买了许多,所幸路上有牛车,这段官道也还好。 她愁的是怎么把东西扛上去,可要走那么久的上路! 本来只要一个小时的,她硬是走到大中午,扛了东西回到破屋子,她一进去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楚天息,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在剜他大腿根处生疮的腐肉! 莫如九震惊,“你别这样,我给你抓了药!” 这剜肉不疼吗?他居然能下得去手! 莫如九顾不得自己累,又喘着气去翻找包袱里的金创药。 她抓的药,有些是内服,有些是外敷。 她忙把药瓶子递给他。 楚天息苍白着脸,眼中带着一丝戒备。 “你哪里来的银子?” 他早就看过她的嫁妆了,只有几百个铜板,怎么可能买到这么多东西? 莫如九告诉他,“碰到我娘了,我娘给的。” 楚天息冷笑。 莫家人,都是太子的走狗! “你不是疼吗?快上药啊!”莫如九不明所以。 楚天息推开她的手,皱着眉头清理伤口。 “不需要。” 莫如九就算是再神经大条,现在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举着药瓶子,指着自己。 “你不要我的药,也不吃我煮的东西,你该不是怕我放毒?” 楚天息垂下眼,嘴角轻勾弧度。 那样子落到莫如九眼里,仿佛就是在说,‘你下毒没下毒,心里没点数?’。 莫如九本来是要生气的,但转念就压下了心底的怒气。 她不怒反笑,“你要是怕这东西有毒,你最好是别用,痛死你!” “等你死了,我说不定还能回去改嫁。” 这话一出,莫如九明显的感觉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她哆嗦了一下,抬起头就看到楚天息那掩在脏乱头发之下的阴鸷冰冷目光。 她听到他咬字道,“做……梦!” “我死,你死。” 完了。 莫如九的小心脏怕得厉害,看来这反派还真的是打定主意,都要她一起陪葬了。 这狗男人! 话说完,楚天息没有犹豫,伸出手夺过她的药瓶,颤颤巍巍的撒向自己腐烂的伤口处。 药粉一撒上去,他就忍不住狠狠的蹙眉,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药…… 这药应当是没毒的,还是保和堂的药,他的腿不能再耽搁了,所以只能铤而走险用她的药粉。 难道还有比这更坏的情况吗? 他自己给自己上药,莫如九也没打算去帮,就算她想,他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索性,莫如九就去捣鼓自己的东西,一堆粮面蔬菜,还有几大包药。 楚天息给自己上完药之后,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正在收拾东西的莫如九,故意盯着他狐疑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男人的面孔很苍白暗沉,没什么血色,嘴唇干裂渗血,那一头的长发都打结了,乱糟糟的一团,像狮子。 莫如九真心觉得,楚天息和街边乞讨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不。 还是有的。 他的脸长得不错,这姑且算是优点。 他的眼睛很冷,就像一把泛着冷光的剑。 “去做饭!”楚天息这一次不和她绕圈子了,中气不足的道。 莫如九拍手,插腰道,“你让我去做饭?” “我敢做,你敢吃吗?你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楚天息如何不知道她是在回堵他,沉着脸,骨瘦如材的手握成了拳头。 “滚”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刚才蹲在地上整理东西的莫如九突然抬头,一个包子就塞到了他的嘴边。 他:“……” 莫如九离他很近,双眼灿若繁星,眼睛里没有一丝嫌弃和厌恶。 “相公,你这么凶,我会生气的。” “你看,我还是很体贴的不是吗?”知道你不行,我都打算和你做姐妹了,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莫如九喋喋不休的说话,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虽然吵,但是充满了活力。 楚天息慢慢地移开目光,毫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注意你的口水。” 他往后退了一点,把包子拿下来,仔仔细细的擦了干净。 莫如九石化,“楚天息!” “老娘都没嫌弃你,只想和你做姐妹,你居然嫌弃我的口水?” 第5章 啊,我不想守寡 只想和他做姐妹? 等等…… 做姐妹? “咳咳……”这句话直接就把楚天息给惊着了,被嘴里的包子给呛住了。 “不……知羞耻!”楚天息气着了,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莫如九,是在嘲讽他不行,比一个太监都废物么? 莫如九说完这句话,脸色也跟着一变,反手就轻轻的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妈的,她是放嘴炮放习惯了,怎么一下子就把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可使不得的。 空气里是诡异的死寂,只有楚天息剧烈的咳嗽声不断的响起。 他咳了许久,脸颊开始发红。 莫如九赶忙凑过去,手也贴上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不是……相公,你听我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像姐妹一样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的,相公,你懂的!” 莫如九心底怕死了,虽然现在他还没有东山再起,成为大反派。 但人家以后一根手指都能捏死她,她要是嫌弃他不能人道,以后还不知道要死得多难看。 她刚才真的是太傻逼。 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一尊活阎罗。 楚天息很想推开她,奈何病重已久,这么一咳嗽,五脏六腑都剧烈的绞痛着,竟然是没有半点力气,胸腔不断的起伏着。 他被内伤折磨得意识模糊消沉,却在下一瞬,闻到了她发丝间的淡淡香味。 栀子花的味道。 这香味,和他母妃手上的气息一样香。 这缕淡淡的幽香,顺着空气钻到了他的心里,好像把他满目疮痍的心都治愈了。 “喂!” “你别吓我啊!” “楚天息你别死,我还不想守寡啊!” 莫如九看他痛得紧闭双眼,嘴巴微微张开,气息急促紊乱。 她害怕的摇着他的肩膀,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不断的给他拍后背。 他要是现在死了,老皇帝要是怀疑是她干的,那她不得也死? 她真的好难。 不是做寡妇,就是被他所杀。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了吗? 她觉得他也是不该死的,毕竟他还是挺可怜的。 这么死了,连仇都报不了。 “闭嘴……”楚天息缓了一会,终于又再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面颊苍白如鬼。 他只觉得被吵得头疼。 “你……很吵。” 莫如九这次不敢和他计较了,连忙把他放平在破旧的床上,又拉过她的新被子给他盖了个严严实实的。 “行,你是大爷。” “你快躺着,我马上去煎药!” 莫如九也顾不得收拾那些东西了,她还是有些内疚,差点就以为这狗男人不行了。 莫如九也觉得自己有点错,他这种大病之人,不适合吃什么包子油腻的东西,不容易消化。 她一边煎药,一边给他熬小米粥。 她累得跟个陀螺似的,一直就没停下来过。 她忍不住哀怨,不公平啊。 一点都不公平! 她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女主角不是都有金手指的吗?不给她锦衣玉食,黄金万两,好歹得给她一个金手指吧? 到了她这里,只有一个以后黑化成反派的残弱相公,除此之外连个屁都没有! 她冤啊! 埋怨归埋怨,药还是要熬的。 不然怎么刷好感! “喝药!”莫如九顶着一脸的锅灰,狼狈的来到了他面前。 不过在楚天息伸手要接时,莫如九想到了什么,主动喝了一口药。 这一口中药喝进去,莫如九那张小脸,顿时都扭曲了。 苦! 好苦啊! 她哀怨看着他,“没毒。” “相公,真的没毒。” 莫如九最怕苦了,因此喉咙里还带着点哭腔。 这一个细微的变化,让楚天息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他接过药,一饮而尽,不带丝毫的拖沓。 看来这个女人没下毒? “楚天息,我想我们要好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莫如九拿走空碗,放到一边。 她神色格外的认真,“我们谈一谈。” “无话可说。”楚天息的声音毫无情绪。 卧槽? 他就这么冷漠无情的拒绝了她? 莫如九道:“好,就算你现在不想谈,但你能不能为我想想,我毒死你又有什么好处?我爹那个老东西,抓着我来替嫁,欺人太盛!” “这门亲事是我嫡姐莫瑶光的!她现在拍拍屁股去嫁了太子,做了太子妃。我作为一个受害者,我为什么还要帮助他们办事?” 楚天息不语,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神色冷漠得可怕。 莫如九有些挫败,这狗男人! “楚天息,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他还是没反应,不理她。 莫如九抓狂了,她还想着和他拉近关系呢。 一个冲动之下,莫如九直接翻身上床,在楚天息要踹她下去的时候,她狡黠一笑,直接坐在了他的腰间。 这一坐,楚天息整个人的呼吸都停滞,身体紧绷成一块僵硬的石头。 “莫如九——”楚天息脸色刷的爆红,似要滴出血来。 这个女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言行举止,粗鲁不堪! 莫如九才不管那么多,她神采奕奕的道,“你闭嘴,听我说。” “我知道你之前怀疑我是我爹派来的人,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才不会帮那个老东西!” “你是我相公,我自然要好好的照顾你,只有你好,我才能好。不管你信不信,你要是在怀疑我,我就……” 她停顿了一下,红唇轻抿着,上下打量着他惊愕的面容,似在想要怎么放狠话。 楚天息额头青筋跳动,隐忍道:“莫如九,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随便坐男人腰上,她知道礼义廉耻这几个字怎么写吗?为什么要和野人一样粗俗? 莫如九哼笑一声,暧昧地望着他,“相公……” “我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但是你……”现在还是不是男人,这点值得怀疑。 莫如九怀疑嫌弃的眼神,楚天息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捕捉到这道眼神,气得都要发怔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冷怒道:“你说你要尽心尽力的伺候我,可我一个废人,比太监还没用。” 楚天息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勾起,似笑非笑的说:“难道,你就甘心守活寡?” 干脆就借这个机会试探她。 莫如九坦然开口,“所以我说啊,我们做不成夫妻……” 那就做姐妹啊。 她没敢说出口,很怂逼的把那两个字吞了下去。 “反正,我们两个人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与其相信莫家的人。” 莫如九灿然一笑,直勾勾的盯着楚天息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宁愿相信……” 她眯起眼睛,蓦地俯身贴到他耳边。 “相公你啊!” 楚天息的身体已经僵得不能再僵硬了,她撩拨完他,又快速的翻身下去,笑得一脸的得意,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大白猫。 楚天息不看她,半垂下眼帘,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给人一种迷离和飘渺的感觉。 他耳根有些烫,灼热的温度一点点的升高,呼吸也有些缓慢。 只是,他莫名觉得那颗枯寂死去的心,好像刚才又跳了一下。 相信他? 这个疯女人居然说相信他。 他有什么好相信的?一个伤到根本,断腿的废物,注定要被人踩在肮脏的淤泥里。 不过,他倒是越来越觉得,莫如九真的很不一样。 简直是天壤之别,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么一想,楚天息才陡然想起来,昨天她割腕自杀,伤口很深,那完全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她突然活过来了,难道说……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这个莫如九,不是之前的那个了? 那‘她’又是谁? 第6章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不过楚天息觉得,就算她不是莫如九,身体里是别的女妖鬼怪,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来日方长,他倒是要好好留意这个疯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管她到底是谁,只要她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没有别的心思,好好照顾他。 他会考虑,放她一马。 莫如九调戏完人,本来以为楚天息要发怒,看他居然没生气。 她还觉得挺诧异的。 但她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真身都快被他给看透了。 还被楚天息以为,自己是什么妖魔鬼怪。 莫如九把碗放回厨房,铁锅里的小米粥也好了,浓稠香甜,老远就闻得到味道。 她不禁胃口大动。 可喝粥之前,还得先伺候屋里那位爷呢。 她盛了一碗粥端回去,走到门口,又折返回去。 添了点细腻的白砂糖在小米粥上面,这古代的白糖居然这么贵,她本来也是舍不得,但想有用,她还买了一点回去。 “喝粥。”她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再次坐过去。 楚天息霍然睁眼,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映出她的脸孔。 “莫如九!”他突然叫她一声。 “干什么?”她被吓了一大跳,端着碗的手都抖了一下。 她答应得很迅速,难道是他猜错了? 如果她不是莫如九,她不会出于本能的反应,至少会慢一拍。 眼底的探究之色褪去,他冷漠道:“喂我。” “什么?”莫如九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没听清楚么?喂我。”他再一次的重复,哪怕声音软弱无力,可是股子里都透着一股霸道威严的气势。 莫如九撇撇嘴,内心腹诽。 谁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要她说,这凤凰就是凤凰,哪怕落难了,周身气度也贵不可言。 这是一个人的气质,镌刻到了骨子里。 莫如九忍着自己饿,给他喂粥。 一勺浓香四溢的小米粥喂到苦涩的嘴里,细细的砂糖在唇齿间化开,淡淡的清甜直击楚天息的味觉。 他的瞳孔缩了缩,肚子更是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饿了。 他很想吃。 一勺加糖的小米粥,让他的眼角开始泛红,内心翻江倒海。 这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他恍惚觉得,这些日子来的羞辱和痛楚都被香气冲散。 多久了? 他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一口香甜的热粥了? 半年了,整整半年了。 他当初被贬到这里,身受重伤,动都动不了一下,像个瘫子。 负责给他送饭的太监,十天半个月才会给他送一次饭。 每次提上来的,就是一大桶的馊饭泔水放在他房间里。 他又饿又痛,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屈辱而狼狈的爬过去,把那桶馊饭吃得干干净净! 活着。 他要活下去,哪怕像一条狗一样活着。 曾经,他的母妃是宠冠六宫的皇贵妃,他是南唐王朝七战七捷的秦王。 谁能想到,那一战他会全军覆没?变成人人唾骂的阶下囚! 而他一直敬重效忠的太子,他的大皇兄。 以十万大军覆没的代价,把他打入了无间地狱,重新奠定了他南唐太子的威名。 曾经有多辉煌尊贵,现在的他就有多耻辱狼狈! 他从来没有想过争夺皇位。 他领兵打仗,都是为了皇兄! 但他却估错了人心。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这就是太子的为君之道,帝王之道。 “楚天息!”见他的眼角越来越红,莫如九心中担忧。 这一喊,让他回过神。 他道,“继续。” 莫如九‘哦’了一声,又开始喂粥。 她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双眼悲痛到泛红,仿佛整个人都被打碎,经历了一场万劫不复的酷刑。 他想到了什么? “多喝一点,粥里我加了糖,你不知道……你们这里”的糖可贵了。 她欲言又止。 楚天息竭力忍住情绪,抬头看着她。 “你们?” 莫如九打着哈哈,“我是说京城的东西真的好贵,马上就要入冬了,可怎么办。” 她那点碎银子,已经花得快完了。 三天后回门,她得为冬天的生活想想的办法了。 这深山里平时的温度本来就比平时低,要是到了冬天,大雪封山了,她和楚天息没吃的,没御寒的衣物,只怕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 当务之急。 还是银子! 她还不信,她堂堂k组织的传人,会赚不到银子! 搞不好她就重操旧业,催眠术在古代能做什么? 她想捶死自己。 楚天息这次倒是罕见的没有回答,银子…… 他当初被送到这里,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太监搜刮走了。 他比莫如九还穷。 他的秦王府也被查封。 莫如九一边喂饭,一边说:“你就好好养伤吧,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老东西让我代嫁,一点好处都不给,这怎么能行! 莫如九没发现,两人的关系不像之前那么的剑拔弩张,倒是很平和了。 一碗粥都喂完了,莫如九问他,“还要不要吃?” 吃。 他想吃。 很久很久,没有喝到这么浓稠好吃的小米粥。 这一碗加糖的小米粥,胜过了他之前吃过的每一顿山珍美味。 可是,他还是摇头。 “不用了。” 他要记住这种饥饿的感觉,一旦太过满足,就会忘记自己的处境。 他之前已经输得太惨了。 莫如九应了一声,她也顾不上他了,转身去厨房,自己喝粥了。 劳累了一整天,天一黑,莫如九想睡觉了。 她今晚是不可能再睡柴房的,老鼠那么多,吵死她。 更何况,柴火也没剩多少了,她要是晚上拿来取暖,她还得出去砍柴。 莫如九想了想,还是去和楚天息打个商量,反正就他那样子,也做不出什么事,她是放心得很。 她就怕楚天息不愿意。 在他要睡觉之前,她烧了一盆热水过去。 楚天息一看是她,皱眉。 莫如九心底咯噔,这厮是什么眼神? “相公……”她甜甜地叫他。 楚天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你想……做什么?” 莫如九脸上的表情僵住。 她能做什么啊? 为什么看他那样子,仿佛觉得她要对他做些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好像,她是那个霸王硬上弓的坏女人。 “洗脚,睡觉!” 嘭的一声,她直接把木盆放到他脚边。 这时候,莫如九才看到他脚上的镣铐。 原来并不是镣铐,可以说是铁链,因为有钩子穿入了他的脚踝! 看着格外的狰狞恐怖。 莫如九一哆嗦,脸色发白。 这些人怎么如此残忍。 铁钩穿脚踝,怪不得他走路总是那么的费力。 哪怕天已经全黑了,此时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她还是借着昏黄的灯火看得真切。 屋内的空气陡然就沉寂下来,楚天息觉察到她的目光,眼底又涌起一丝冷意。 可下一瞬,莫如九已经蹲在他脚边,清澈的双眼望着他,手指试图去碰他的镣铐。 “楚天息。” “你很疼吧。” 她的声音很轻,宛若一缕过境的夜风,但楚天息依旧觉得很清晰。 她的眼神很复杂,似悲悯,似同情,似心疼。 万种情绪吹拂过他的心,他的心跳漏掉了一拍,短暂的停止之后,又缓沉有力的跳动。 他其实很想笑,什么时候他楚天息轮到一个女人来可怜他了? 这太荒谬了,也太可笑。 但他笑不出来。 因为那一句话,你很疼吧。 他心里高铸起的城墙,轰然倒塌。 被最敬爱的太子皇兄设计,断腿残疾,不能人道,母妃撞墙而死。 一件一件的惨事接踵而来,他失去了所有,他没有流一滴泪。 此时,为何他又想笑又想流泪呢? 他觉得可笑。 莫如九却不是这么想的,即便是她之前害怕他,为了小命不得不讨好他,怕他变成大反派把自己杀了。 但是现在,亲眼看到这刺入脚踝的铁钩,她更加的同情他了。 也不知道前世莫如九和他是怎么个相处模式,如果莫如九对他好,他还会杀她吗? 应该……不会吧? “是不是那个狗太子,想出这么残忍的办法!” 莫如九撸起袖子就想打人,“等过两天我们回门的时候,你别拦着我。” “你千万别拦着我,我要把那个狗太子好一顿胖揍!” 回门? 楚天息的目光一变,凌厉而冰冷。 第7章 还做不做? 要回门? 他是不是就要见到,那个亲手设计这一切的兄长? 那个害到他如此地步的太子皇兄! 倏然之间,楚天息全身的血液都疯狂地上涌。 凤天齐。 他想到这个人,眼睛里的血红疯狂地蔓延。 而他的眼里带着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和恨意! 凤天齐。 从他被残害那一刻起,凤天齐就不再是他尊敬的皇兄了。 而是仇人。 他要报仇。 现在卑微到骨子里,是为了以后的站起来! 总有一天,这座荒凉的北山囚不住他。 回门,是个重新部署的机会。 就在他怔怔发神之间,他的双脚就被一双手放到了温热的水流里。 楚天息骤然回神,低头就看到莫如九正帮他清晰脚踝的伤口。 铁钩穿骨,正常人都想不到那有多疼。 莫如九看得心惊胆战,手上的动作也温柔了很多。 “这铁钩有什么办法可以取出来吗?”她生怕再弄疼了他,动作小心到不能再小心。 讨好他是真的,但是发自内心的同情也是真的。 哎,这个反派太可怜了。 不对,这反派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啊? 楚天息脸上的表情僵住。 她的指尖拨弄着水流抚过伤口,脚踝那里,仿佛有无数只的蚂蚁在攀爬,一点点的沿着肌肤钻进去。 那里麻麻的,又有点热。 楚天息这次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看不懂这个疯女人了。 莫如九仔仔细细的帮他清晰了伤口,那一盆水都变成血水了。 莫如九又找来早上买的药粉,一股脑的都涂了上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莫如九有些不满。 她自从穿越过来,这他妈的就是劳碌命。 老天是看她在现代太享福了,所以送她来古代改造的吗? 一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莫如九就想把她的师兄拖出去打死! 如果还能回去的话。 她师兄痴迷搞科学研究,也不知道种植到她脑子的芯片,到底有什么作用。 楚天息淡淡地看着她,漆黑冰冷的眼睛里少了敌意,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凶戾阴鸷的气息,还是让她小心脏直颤。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关心你啊。”莫如九紧张到结巴了。 楚天息挑眉,沙哑开口:“你怕我?” 莫如九差点就要拍桌。 怕啊。 他长着两只眼睛,难道看不出来? 她怂逼一个。 前世就是死在他手里,她现在能不怕吗? “相公,你不是也知道人家胆子小吗?”莫如九嘤嘤嘤着,“所以你可要对我温柔一点。” 莫如九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勾人,哪怕是一身素衣,散披着一头柔软的长发,依旧有着万种风情。 这具身体的眉眼生得好,五官精致而妩媚,就像开得正艳的绯色桃花,尤其右眼角下方还有一颗朱砂痣,更衬得她明艳张扬。 她就是男人喜欢女人憎恨的那类型,活脱脱的狐狸精。 只是她的杏眼很亮很黑,所以看着妩媚里还有一点娇憨。 楚天息微微一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装模作样! 怕,她分明就怕他。 做梦都让他别杀她! 她为什么这么怕他?一个小太监都可以把泔水泼他脸上,肆意的欺辱凌虐他。 她居然会怕他。 也好,管她是真的莫如九,还是妖魔鬼怪,看她要装到什么时候。 不过,他倒是觉得她这么胆小,应该不是什么女妖。 有哪个鬼怪胆子这么小的? 毫不意外的,气氛再次冷场。 可他再抬头,却又被眼前这张放大的脸给吓了一跳。 莫如九凑到他面前,脸上扬着讨好的笑容。 “离我远一点。”楚天息冷淡开口,“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总觉得你对我有企图。” 楚天息往后挪了一下,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莫如九脸垮了,“我对你有企图?” 她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她图他什么?图他不能人道,还是图他这残破的身子?图他不洗澡? 莫如九索性也不绕圈子了,破罐子破摔道,“我能图你什么?我就是配合你,也是不可能洞房的。” 楚天息的脸色又是一变,隐约有些难看。 “你闭嘴。” “一个女人怎么能……” 如此直白? 莫如九把他推到床里面,她自己则顺势躺下去,就那么睡在了他的身边。 “我好累,我要睡觉了!” 楚天息推她起身,“去柴房。” “我不!凭什么我去睡柴房?你怎么不去?” “我就要和你一起睡,怎么了?不行?”她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道。 她好累啊,真的好困,眼皮都在打架了。 “快睡觉。” “我不能对你做什么,你赶我走干什么。” “楚天息我发现你得了一种病,被害妄想症是病啊,得治啊!” 楚天息:“……” 莫如九倒床就睡,虽然这床板很硬,但是盖着暖和的被子,比昨晚睡柴房幸福多了。 她一把扯过被子,转过身,侧到外面,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被害妄想症? 是什么病? 楚天息拧着眉头,嘴角划过一抹冷冽的弧度,在昏暗的烛光下十分的阴鸷。 他一脚把莫如九踹下了床。 莫如九人都跟着打滚,狼狈的摔到地上。 她的瞌睡虫也被疼痛赶走了,揉着屁股爬起来,怒视着床上一派悠然的楚天息。 “你他妈,有病啊?” 反派就是反派,那心思怪异得难以捉摸。 她当牛做马的,还要被踹下床? 这人活该是反派啊! 楚天息冷道:“出去。” 莫如九被吵醒的时候,火气是很大的。 她爬到床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我不出去!” “我今天还非得要睡这里。” “你再敢踹我下去,我就……”她瞥他一眼,“让你剩下的最后一条腿也废了!” “到时候,你就任我摆布了!”她又报复性的阴笑了一下。 奶奶的,这该死的狗男人还当她是没脾气的吗? 娘的,谁怕谁! 空气顿时凝固,楚天息落在她脸上的目光,犹如刀锋一般寒冷。 莫如九看也不看他,倒下去又睡,一个人把所有的被子都裹住了,留下一脸阴沉的楚天息。 想了想,她又翻个身,背对着他。 最后,楚天息也只能无奈的躺下去。 他是真的还不习惯和别人同床共枕,哪怕是硬塞来给他的妻子。 “给我被子。”楚天息咬着牙。 莫如九充耳不闻,不理他。 片刻,她就感觉到被子的一角被人用力的拽住。 莫如九心里也有气,她都做到这个样子了,他居然还这样。 她就是要气气他。 于是她也和他较劲,抱紧了被子,就是不让他得逞。 两人你我较劲,谁都不肯认输。 陡然之间—— 撕拉…… 布帛断裂的声音响起,莫如九猛地回头一看。 她傻眼了。 这被子的质量这么不好?居然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棉花都飘了出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莫如九厚着脸皮嘟嚷,“没事没事,你睡里面去一点,挨到一起,就不会漏风了。” 楚天息的眼神很冷。 哪怕盖着被子,莫如九也直哆嗦。 他不躺进去,莫如九只能用力的挤他。 他就是不动。 莫如九也急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臀部,用力的往身侧一撞—— 蓦地,她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卧槽! 不是姐妹! “你你你你……” 她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心里无数头草泥马奔过。 楚天息的脸都皱到一团去了,痛到话都说不出来,不停的喘着粗气。 她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忙不迭是的要往往跑。 天杀的啊。 他没有废掉中间那条腿啊。 她到底干了什么啊! 她连鞋子都没穿,就往下跑。 可脚才跨出去,手腕就被一股沉沉的力道扣住。 那人的力气很大,手指犹如铁钳一般有力。 她完全挣脱不了,被他用力一拽,她就趔趄着倒回床上。 紧接着。 方才还疼痛难忍的楚天息已经欺身而上。 他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那双眼睛在夜色里泛滥着冷冽的光芒。 就好像草原上负伤的猛兽,终于找到了猎物,要不顾一切的把废物撕成粉碎。 “不是说,要和我做姐妹吗?” “还做不做?”他俯下身,薄唇贴到她耳边,带着异样的沙哑和魅惑。 第8章 战神归来 做不做? 莫如九总觉得这话怎么那么有歧义呢。 做他妹啊做! 他的气息太过浓烈,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她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莫如九的心跳都停止了,不敢看他的眼。 “哈……那个误会啊。” “相公,真的是误会。” 完蛋了,她知道他的秘密了,她是不是要被灭口了? 不要啊! 她不想死啊。 可看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哪里打算轻易的放过她吗? “误会?”楚天息的声音很低,染上了一丝异样。 “不如做真正的夫妻吧。”他闷哼一声。 莫如九目瞪口呆。 “不做……” 我们还是做姐妹比较好。 她慌乱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 他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屋内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越是安静,莫如九就越是害怕。 他不会真的要杀了她吧? 啊,这么一想,莫如九冲动之下,为了自己的狗命要紧。 她眼睛一闪,脑海里顿生一计。 她伸出自己的手指,轻柔的抚摸过他的脸庞,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相公,我知道你很累了……” “你很想睡觉了……” 她眼中凝聚起一层幽暗深邃的光芒,声音也变得格外的喑哑。 而楚天息盯着她清澈明亮的杏眼,只觉得那眼睛里像是有两团危险的漩涡一般,不断的旋转着,要把人吸进去。 只是轻轻一对视,他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思绪走,沦陷在她柔软的目光里。 “睡吧,相公。” “睡吧,别怕……” 莫如九的声音愈发的低哑柔软,眼底也带着一层诱人的蛊惑。 催眠术! 这就是她的催眠术! 她的专业可不是白学的,传人也不是白叫的,她催眠术已经高到不需要用任何的物品,就能把人催眠。 本来像楚天息警惕性这么高的人是不高被她催眠成功的,但她手很香,那是他母妃最喜欢的栀子花香。 而他内心深处贪恋母亲,所以才会一时不防被她催眠。 她的语气,身上的香气,以及那双会说话勾人的眼睛,让楚天息自然而然的感到轻松,舒服,甚至还有一股久违的安全感。 “别怕。” 莫如九再次加深,楚天息的眼睛一点点的放空,人也松懈了下来。 楚天息松开了她,倒过去,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莫如九这才卸下心头的大石,收了催眠术的功力。 她猛拍胸口,“好险!” “还好本姑奶奶够聪明,及时的把你催眠了,要不然就完了。” 她哼了一声,扯了被子给自己盖上。 为了惩罚他,今晚不许盖被子,冻着吧。 活该,这男人这么小气,居然踢她下床。 不过他还算意志力很强大的,要是换做其他人,都要不到这么几分钟,只要三十秒钟,就会被她催眠迷惑。 楚天息的内心防备很深。 莫如九实在是累了,看他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也翻过身睡觉了。 她不担心他会记得什么,因为明天她可以给他深度催眠,让他忘记今晚的事情。 只是,她没看到,她刚入睡,被深度催眠的楚天息就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这才从那股奇怪的感觉里抽身而出。 为什么他刚才会不由自主的想要睡觉?真的觉得自己很累,就那么闭上眼睛了。 催眠? 他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问题出现在她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刚才给人一种鬼魅幽深的感觉,盯着就会往里陷,像是人的灵魂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他越来越相信。 这个莫如九不是本人。 他先忍着。 看看回门的那天,她会不会露出什么狐狸尾巴! 毕竟,莫家可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是什么魑魅魍魉,瞒不过莫家人的眼睛。 有趣。 回门那天,想来一定也会十分的精彩。 他开始迫不及待了。 比起部署之后的计划,他更想揪出的是她这个人! 莫如九。 你以为装得天衣无缝吗? 山中不知岁月长,很快时间就到了回门这一天。 莫如九一大早就起来给楚天息捣鼓,提前烧水给他洗澡洗头发。 她之前催眠过他,本来还担心第二天醒来,他会找麻烦。 但是他居然不记昨晚的事了。 莫如九开始怀疑自己的催眠术,难道功力又涨了?就这么一次短暂的催眠,就让楚天息意识混乱了? 不止他,她还担心另外一件事。 她穿到这具身体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更别提套信息。 她有点担心自己回去会被别人看出什么。 但是为了以后的剧情,她还真的非回去不可。 这么想着,莫如九有些出神。 “莫如九。”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啊?”她低头。 楚天息穿着她买来的蓝色长衫,正坐在床上,任由她梳头发。 “今天就要回门了,你看上去,怎么不开心?”楚天息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眼皮下垂着。 莫如九对上他的眼神,顿时觉得他话里别有深意。 “我开心啊!” “哈哈,我为什么不开心?我回门就可以见到我娘了,我当然开心,我开心死了。”她咧嘴笑着,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死鬼,还以为她不知道他是在试探她吗? 楚天息的眼睛眯起来,故意拉长声音,“是吗?” “如九,你可不要说谎啊。” “说谎的人,在山里会被鬼吃掉。” 鬼? 莫如九脸色瞬间发白,“有鬼?” “你怕鬼?”楚天息觉得稀奇了。 “难道我不该怕?”她手心都在发汗水了。 楚天息深沉地说了一句,“让人很意外。” 你不就是一个借尸还魂的鬼吗? 你跟我面前装什么单纯呢? 鬼,不是就是你? 你还怕什么呢? 看你回了莫府之后,还要怎么装下去! “你闭嘴。”莫如九怕得心里发毛,最怕鬼了。 她两三下给他系好头发,就准备收拾东西下山。 “就算有鬼,那也是先吃你。我比你跑得快,我身体比你好!”莫如九嫌弃的瞥他一眼。 “相公,男人身体不好可不行。” 楚天息:“……”不行? “我行不行,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莫如九:知道你个大头鬼! 楚天息不语,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虽说他长得英武不凡,光是这张脸,就让莫如九花痴。 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莫如九总觉得他在使坏,心里憋着一肚子里的坏水。 反派邪魅一笑,那铁定是要搞事情啊! 回门必须得赶在中午之前,虽说莫家的人没有待见他们两人的,但莫如九还是要厚着脸皮去。 开什么玩笑,今天狗太子,和她那个好姐姐也要回门。 她要是不回去为死去的原主讨回公道,她就不叫莫如九。 楚天息腿脚不便,下山只会加重他的脚伤,莫如九先跑了一趟,到山底下了找了一个农家的壮汉,给了三文钱,让壮汉帮忙把楚天息背下山。 一直赶路入京城,莫如九对楚天息是说不出的无奈,她越看越觉得这男人是一个拖油瓶! 而且,他还是最大号的那种。 他走不动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副病歪歪的样子,看着就是个病鬼。 唯一的优点,真的就只剩下那张脸了。 到底是谁嫁了谁? 不过楚天息倒是很沉默,坐在牛车上,进了京城,他就愈发的安静,安静到就像是一缕孤魂,没有任何的生气,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莫如九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忍不住安慰他,“你别难过。” “你相信我,以后你会很厉害的!” “这座城,都会被你……”血洗—— 莫如九又猛的闭嘴。 她不能剧透啊,到时候这人就把他当作妖怪了。 他确实很牛逼。 要不然前世怎么就差一点造反成功了呢?这座城,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 战神归来,万物朝拜。 不知道是不是楚天息的错觉,在这一瞬间,他居然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崇拜。 他一无所有,废物一个。 她居然会崇拜他。 她的视线,就像一道倏然而至的月光,哪怕不如阳光刺眼明亮,却有着淡淡的温度,一瞬间就刺破了他身上的厚重阴霾。 他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的触动。 第9章 给我撞门 片刻后,牛车就缓缓地行驶到了朱雀街,停到了门庭森严的丞相府门口。 丞相府门口,放着两个大石狮子,威严又霸气。 是以…… 这牛车和威严的丞相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莫如九是个脸皮厚的,自然也不会敏感。 楚天息就更不会在乎别人异样的审视目光,他沦落到今天,已经不剩下丝毫的尊严了。 能活着,就是莫大的恩赐。 因着今日太子也会带着太子妃回门,所以丞相府门大开着,管家一直带着人在外张望,就等着迎接太子的车驾。 可谁能料到,这太子没到,倒是莫如九这个被抓去替嫁的庶女和废物王爷先回门。 管家赶紧让人去请示丞相和夫人。 莫如九一下牛车就看到这些人的讽刺目光,她也不在乎,扶着楚天息拾级而上。 “二小姐,请止步。”管家带着人上前,拦住了的去路。 莫如九保持微笑,“何事?” 管家的脸色阴晴不定,刚要说话,派去请示夫人的小厮跑回来,在管家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顿时间,管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趾高气扬的道:“夫人有令,今天是太子和太子妃新婚回门的日子,君是君,臣是臣,未免二小姐和姑爷不识礼数冲撞了太子和太子妃,二小姐和姑爷从后门进吧。” 后门? 众人哗然。 莫如九的脸色也更是铁青,丞相夫人让她走后门,不是在羞辱她,而是在讨好太子,打压楚天息。 “后门?”莫如九微微勾唇,眸色寒冷。 管家咳嗽一声,竟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二小姐平日里胆子是最小的了,今天怎么敢质疑夫人的命令了? 平日的莫如九,声音大一点都要被吓哭。 “这是夫人的意思。”管家得意的道,小声的嘲讽他们,“还真当以为自己嫁了个王爷?自己就是王妃了?连个屁都不是。连太监都不是的瘸子病鬼,还想走大门?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进来,也只会脏了相府的大门,给我们相府带来霉运!” 管家说完就带着人退回到丞相府里,胆子大到关了府门,就把莫如九和楚天息晾在那里。 莫如九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愤怒无比。 这刁奴!一定是得了莫夫人的命令,否则怎么敢这么肆意? 她转头去看楚天息,他的侧脸弧线流畅而精致,胡子刮干净了,倒是英俊不凡,就是太弱了。 “看什么?”楚天息毫无反应,哪怕别人指着他骂。 莫如九突然握住他的手,认真的说:“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楚天息充耳不闻。 朱雀街是最繁华的一条街,所以这会街边已经聚集起百姓看热闹。 不少人对着被闭之门外的莫如九他们指指点点的,言语间颇有鄙视和讽刺的意味。 “你们说这二小姐是不是疯了?嫁了个废物男人,比太监还没用。她还有脸带着废物回门?我要是她,怎么还有勇气活着,早就一头撞死了。” “这个莫小姐脸皮这么厚,和这个废物,他们真的是天生绝配,他们都不嫌丢人,我听着都觉得恶心。” “这下好了,回门都被人关在外面,怎么不去撞死才好?我都替她丢人。” “现在就看他们怎么收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莫如九听到这些话,眼色极冷。 丢人?笑话? 她有什么好丢人的? 要留下来看笑话是吗? 莫如九脑子一转,顿时就有了主意。 她和楚天息对视一眼,又笑眯眯的凑过去,“相公,怎么办?我们被人当成笑话看了。” 楚天息神色从容,因着腿有些疼,他只能靠着墙站着。 “无妨,我早就是笑话了,不在乎他们多看一次。” 废物,太监…… 这些恶毒而冰冷的字眼,他早就听过无数次了。 他已经麻木了,因为比今天更难堪的场景,他也早就经历过无数次。 莫如九哪怕知道这男人比任何人都要冷血无情,他就是在装残弱,她还是忍不住可怜他。 她这该死的同情心,有必要收敛一下。 但她也不是好惹的,丞相夫人逼她代嫁,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和楚天息。 爷忍得,奶奶都忍不得。 莫如九倏然扬唇冷笑,“那不行。” “我莫如九不是好欺负的,谁敢欺负我莫如九,挖他祖坟,和他不死不休!” 楚天息的眸光微微一动,视线凝在莫如九的身上。 她已经转过身去,一手指向身后的丞相府大门。 她冷冷地道:“来人啊,谁撞开丞相府的大门。” “纹银一百两!” 围观的吃瓜群众懵了,以为她要羞愤到撞死,没想到居然给银子,让别人帮她撞门? 破开丞相府的大门,够刺激! 一瞬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莫如九身上。 楚天息也不好例外。 一百两? 她有银子吗?她疯了? 不过,楚天息看她的目光也更好奇了,看她要怎么把这一出戏唱下去。 围观百姓撸起袖子就想干,一百两纹银,都可以一家人几年的生活费了。 换做平日,他们是不敢撞门的,毕竟是丞相府的大门。 但是这会怕什么,正主在这里,丞相府也不可能找他们这群百姓。 于是,百姓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竟是激动的冲过来就开始撞门。 那个场景,叫一个人仰马翻。 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 百姓们为了那一百两,那叫一个奋不顾身。 楚天息被狂热的百姓挤到了一边,莫如九连忙把他拉出混乱的人群。 他眯起眼睛,“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如九冲他勾勾手指,笑颜如花,“相公就等着看好戏的吧。” 一百两? 她一个子都没有。 但是啊…… 莫如九的眸光一转。 她没有,有的是人有。 听说撞开门就有一百两纹银,其他得到消息的百姓也蜂拥而来,一瞬之间,几乎朱雀街的人都冲到了丞相府门口。 楚天息此时倏然惊醒,锐利的眸子审视着巧笑倩兮的莫如九。 他想,现在他应该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丞相府大门口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今天的主角都被挤到了街上。 莫如九搀扶着楚天息找个僻静的地方站好,笑盈盈的说:“相公,总有些人向要我们成为笑话。” 她眸子一转,冷哼一声,“我倒是要有些人看清楚,我莫如九不是笑话!” “我莫如九的相公……”她眨眨眼睛,拉长声音说,“我相公更不是笑话。” 是了。 只怕莫如九今天这么一闹,明天丞相府的事情就会传开了去。 但是别人不会说莫如九不对,反而丞相府的人首当其中。 回门之日,吃了闭门羹,也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改变局面。 楚天息抿唇,神色不变,深幽如一口古井。 莫如九也知道的,这个人看上去就那么好相处,天生冷血,心硬如铁。 她要攻略他,改变剧情,这任重而道远啊! 但是能刷好感的时候,她总是不会放过的。 毕竟,滴水穿石嘛。 丞相府的大门被这些百姓撞得摇摇欲坠,为了银子,这些百姓都拼了。 这么多人闹事,还怕什么呢? 朱雀街口的一辆马车里,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前方的闹剧。 他只是略一扫过,那视线就精准的捕捉到了莫如九。 一袭素衣,依旧美丽妖娆。 那张脸,从来就没有变过。 车夫恭敬地询问,“少傅大人,要过去吗?” 桃花眼瞥到莫如九,一瞬之间,眼底蔓延出一丝丝的悲伤。 面对车夫的询问,他充耳不闻,只是执拗的盯着人群里的莫如九。 当那张精致的脸和他遥远的记忆里那个人重叠在一起,他的目光变得飘渺而深远,仿佛似在看莫如九,又像是在透过这个莫如九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如九。 她,比上辈子可聪明多了。 只是这么匆匆一眼,他就能够感觉得到。 她像是脱胎换骨一样。 只是,他想不通一件事情。 看到她笑着讨好身边的男人,这人的目光顿时一凛。 楚天息。 他眼里爆发出凌厉之气,看向楚天息的眼神,冰冷如刀。 他不会放过楚天息。 第10章 割掉舌头 这样锋利带着杀意的视线,楚天息很灵敏的就感觉到了。 他征战沙场,对杀气有种天生的敏感,很熟悉。 楚天息面色冷下去,一个回头,看过去。 马车里前面挂着的布帘上,镌刻着一个‘容’字。 容太师府的人? “你在看什么?”莫如九也跟着好奇的看过去。 楚天息直接伸出手指,抵上她的太阳穴,轻轻一推。 她被迫的转过了头,不能看到他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楚天息危险地眯起眼睛。 莫如九道:“你当我傻?” 怕他黑化六亲不认,那就要随时关心他的心理问题啊。 她当然好奇他在看什么。 但楚天息没回答她,而前方的丞相府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莫如九眼神一凝,唇角一勾。 “相公,走!” “我们大摇大摆的进去!我要他们,心里不爽,还要笑着迎我们进去!” 让她走后门?呸,她莫如九就算不配站c位,走后门算是个什么道理? 丞相和夫人欺人太甚。 人至贱必无敌,她也不会客气的。 “丞相,夫人到!”管家高声大喊。 这一喊完,又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府兵从里面走出来,严阵以待。 “都给本官退下!”莫丞相穿着黑色的常服,花白的头发用银簪固定,脸上已经多了许多的皱纹和褐斑。 此时,莫丞相浑浊的双眼里绽放出如寒光闪电的颜色,周身的气场强大无比。 这就是莫丞相。 百官之首。 因为这一场闹剧,莫丞相的面子挂不住,脸上有些狰狞的狂怒,而莫如九和楚天息就首当其冲受到他的眼神攻击。 莫如九挺直背脊,小心翼翼的扶着楚天息走过去。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百姓们被府兵门拦在外面。 凝固的空气里,楚天息脚上镣铐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就这么几步路,楚天息就痛得脸色发白,额头渗出涔涔的冷汗,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如今只剩下了死白。 但他的背脊也挺得很笔直。 楚天息,秦王是也。 南唐曾经最受宠的秦王,投奔他的人太多,甚至还有人传言,因为皇上太宠他,兴许会废掉太子,扶他上位。 如今有多风光,现在像阶下囚一样的出现,就有多狼狈。 楚天息其实痛得有些站不稳,但他不能露出脆弱的一面,所以大半个身体都几乎是靠在莫如九身上的。 由此这般,莫如九走得格外的吃力。 这一段路,竟让楚天息生出一种错觉,一种穷途末路,却还有人互相扶持,携手前进的归属感。 身侧的女人,那么的柔弱,却扛起他的大半个身体,默默的承受着重量,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 如果之前还怀疑她,那么现在他觉得,她是在维护他的尊严。 “如九,你在闹什么?”莫丞相面容阴沉,不悦地道。 莫如九摆上了笑脸,从善如流地行礼。 “女儿带相公回门,见过爹爹。” 莫丞相沉沉地道:“回门便回门,嚷嚷着让人来撞丞相府的大门可有此事?” 莫如九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爹爹明鉴,女儿绝对没有闹事。” “女儿心系爹爹和娘亲,适才刘管家大门紧闭,让女儿和相公绕道后门回门。”莫如九双腿屈膝,跪在了莫丞相的面前。 “女儿心想,这不可能。爹爹曾经在女儿出嫁那一日说过,女儿和姐姐都是爹爹的女儿,如九想什么时候回来,莫家的大门永远都欢迎如九!” 莫如九跪得笔直,面容上带了些凄苦,只是她刻意咬中了出嫁和大门二字! 别人不知道她是被抓去代嫁的,这老东西该是清楚的吧? 今天她就是闹了又怎么样?她还要老东西打落牙齿,连带着血都往肚子里吞下去! 这么一番陈情,设计到代嫁的秘密,莫丞相自然不会说自己当初没说过那些话,全部都是莫如九胡诌的。 相反,他还必须应承下来,因为这会增加他的慈父形象。 为官者,更忌讳形象作风问题。 这番话一说出,空气更加的安静。 霎时间,各种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 其中,要属莫夫人的眼神最狠戾,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莫如九凄然落泪,抬起头,发红的眼睛盯着莫丞相,“爹爹,难道您是骗女儿?莫家的大门不欢迎女儿吗?您说过,不管是姐姐还是女儿,您都会一视同仁的。” 说完,莫如九故意冲莫夫人挑眉。 来啊。 斗啊。 莫夫人穿着一身湖蓝色百子千孙图案的对襟袍子,发髻盘起来,头上簪着代表身份的碧绿玉簪,端的便是富丽高贵。 莫夫人长得不如二姨娘娇娆貌美,颧骨很高,丹凤眼微微上跳着,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跋扈感。 她本就威严冷肃,现下被莫如九这么一挑衅,气得都要吐血了。 一视同仁? 怎么可能! 这个女人生着一张狐媚子脸,莫夫人看了就心里不舒服。 底下的百姓还在围观,莫丞相僵着脸,放缓了声音,“为父自是对你们姐妹一视同仁的,你永远都是莫家的女儿,莫家的大门自然永远为你打开!” 莫丞相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这个女儿。 不过才嫁出去几天,怎么就这么不一样了? 今天这一出,看似是胡闹而为之。 但是她的心思却十分的缜密,先是提到代嫁,逼他一步一步的往下跳。 这个女儿,要是早有这样的心智,他怎么也不会把她嫁给…… 一个太监都不如的废物! “那爹爹也就是说……”莫如九突然换了一张笑脸,漫不经心地道,“如九可以从大门进了喽?” “当然。”莫丞相不想扯开关于代嫁的事,只想着揭过。 然而,紧接着。 莫如九的目光一寒,她转身走到管家面前,一脚踹过去。 “啊!”刘管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刘管家,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违背爹爹的命令,让我从后门进,这丞相府难不成是你的天下了?到底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这顶帽子戴得太大了,刘管家捂着自己的裤裆,不敢开口。 他只是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冷着脸的莫夫人。 因为,让莫如九和楚天息走后门的人是她! 莫如九怎么会不明白刘管家是谁的狗,她冷笑一声。 在她发怒的时候,那股强大的力量又灌入头顶。 莫如九觉得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她阴沉着一张脸,反手拽住刘管家的衣领。 “啪啪啪!” 莫如九对着刘管家的脸左右开弓,扇得刘管家脸颊红肿,牙龈出血。 “老爷,夫人救命啊!”刘管家也没想到莫如九力气这么大,怎么都挣脱不了。 莫丞相审视着她,没有开口。 倒是莫夫人冷哼一声,气得呼吸急促。 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这个小贱人,真的是看不出来啊,竟然如此有魄力,有狠劲。 难道前面十多年,都是在藏拙? “二小姐,你可不要胡说八道,你别冤枉我,我都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不能说。 总不能说是莫夫人要刁难他们,给他们下马威? 莫如九倏然一笑,“你都是什么?难不成你背后还有主使么?那你倒是给我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清楚,在丞相府里,有谁敢违背爹爹的命令!那个人可真的是好大的熊心豹子胆,该杀!” 刘管家都不敢看莫夫人的目光,顶着一张猪头脸摇头。 “没有……” “够了!”莫夫人出声呵斥,“刘管家的确该打,小姐回门这等大事,居然敢自作主张,假传相爷和本夫人的命令,让小姐走后门。” “本夫人要罚你,重重的的罚你,以免你这等刁奴出去破坏相府的名声。” 莫夫人当机立断,知道莫如九不想善了,就是想出口气,她必须要惩罚了刘管家。 莫如九继续微笑,拽着刘管家跪到了莫夫人的面前。 “母亲说得对,自然是要罚的。” “刘管家假传命令,这张嘴这么不会说话,不如就割了吧?”她冷冷地道。 什么? 割舌头? 刘管家身体疯狂的颤抖。 第11章 辱他就是辱我 莫夫人还不曾开口,莫丞相就坐不住了,冷怒道:“住口。” “你是女子,怎可做出此等狠戾残忍的事?刘管家即便是有错,但他也罪不致割舌。”莫丞相也是在敲打莫如九。 要是今天真的割了管家的舌头,那不是让这个逆女仗着代嫁的事情,爬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莫丞相心里最在乎的,还是自己作为丞相的威严。 尤其是他还没开口的时候! 听到莫丞相此言,刘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体疲软的倒在地上,汗水直流。 莫如九却不怕莫丞相,脸上满是平淡,“爹爹,这话有错。” “何错?”莫丞相冷冷的盯着她,眼底寒光闪烁,跟刀子在飞似的。 莫如九勾唇冷笑,“他辱我相公连太监都不如,是个废物。那他岂不是在说爹爹您更废物了?” 轰隆—— 全场一片死寂,众人都震惊的看着莫如九。 其中,也包括了楚天息微讶异的视线。 她怎么敢……当庭和莫丞相叫板! 并且,她这样做还是在为了他。 她说的付出代价,原来就是这里吗? 楚天息微微喘息着,看着莫如九的眼神,更幽深了。 莫丞相脸色铁青,当即大怒,“你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是刘管家说的。”莫如九冷哼一声,目光凌厉。 “他辱我相公是废物不如,便是在说爹爹眼睛瞎,居然把我嫁给一个废物。” 啪啪啪! 这打脸打得太快了。 这口锅,刘管家怎么都背上去。 因为莫丞相总不能说,自己把莫如九嫁给楚天息,是为了监视楚天息吧? 既然知道对方是废物,还把女儿嫁过去,不是眼瞎就是无情! 刘管家哭天喊地的求饶,“相爷,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刘管家这时候知道怕了,他恨不得逢上自己的嘴巴,都以为这个二小姐还和以前一样好欺负。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逞口舌之快,羞辱这夫妻两人。 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凛然道:“爹爹,事到如今您还觉得刘管家罪不至此吗?” “我既然嫁给了相公,谁欺负我相公,那就是在欺我莫如九!” “我相公……”莫如九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楚天息。 他正巧迎上了她的视线。 他抿着嘴唇,眼神很漠然,仿佛并不关心她要说什么。 可是袖子里握紧成拳的手指,却泄露了他的心绪。 为什么? 他对她这么差,甚至还想杀了她。 她就算是借尸还魂,也没有必要对他这么好。 更何况,若她是真的莫如九呢?那就更没必要为了他一个废物,和丞相作对了。 如今她为了维护他的面子,和莫丞相一家针锋相对。 她不知道是在以卵击石吗? 楚天息真的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么? 他的尊严和脸面已经被踩在地下,捡都捡不起来了。 话虽如此,但是楚天息此时对她对看法,却也在无形之中改变,至少没有敌意。 莫如九还是大声的道:“我护着!” 她是女子,身形单薄又柔弱,生着那么一张狐媚倾城的脸,此时说的话却莫名让人心头有了力量。 她护着。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仿佛轻轻地撞在了楚天息的胸腔里,身体都跟着一僵。 莫如九的脸,在日光的照耀下,愈发的清晰。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心中泛起波澜涟漪。 莫丞相眼神一变,转头就呵斥跪在地上的刘管家。 “岂有此理,你实在该惩,竟对我们相府的姑爷出言不逊,拖下去,杖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是在给莫如九一个交代。 因为割掉舌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莫丞相警告的扫了一眼莫如九,那样子,仿佛在说莫如九如果不见好就收,就会把莫如九撕扯成碎片。 莫如九保持微笑,还笑着给莫丞相行礼。 “爹爹明鉴。” “女儿觉得这等刁奴,爹爹的处置甚和女儿的心意。” 莫如九顺路下坡,借着莫丞相给的台阶下了。 她这一招,叫做敲山震虎。 经过此次事情,丞相府无人再敢小瞧她。 她无意锋芒毕露,只是忍无可忍而已。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贱,你退一步,他反而还得寸进尺。 要她说,还是原身太懦弱了,要是在出嫁当天,多问老东西提一些条件,现在她的日子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府兵把刘管家拖进庭院就开始杖打。 莫如九又笑着看向被拦在外面的百姓,“多谢各位今日慷慨激愤的为小女撞门,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刘管家私自传令的错,那便让刘管家掏出一百纹银,赠给诸位。” 在院子里挨打的刘管家要吐血了,他都是听从夫人的命令,才会挨了一顿打,现在还要给一百纹银出去,刘管家恨不得昏死过去。 莫夫人和莫丞相同时看向莫如九,两人的眼底都带着狠戾,仿若浸着一层毒液。 莫如九只觉如芒在背,浑身僵硬。 院子里,棍棒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才打到十五棍的时候,刘管家就已经不行了,屁股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莫如九走到楚天息身边,娇笑道:“相公。” “你可相信我的话了?” “我说过不会让别人欺辱你,就不会!这就是欺辱你的人的下场!” 楚天息冷淡的移开目光,下垂着的纤细长睫遮掩住了眼底的暗潮汹涌。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 莫如九说,“我们先进去。” 话落,她就自然的走过去要挽住他胳膊,扶他进去。 就在这一刻。 突然听得有人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到!” 楚天息的脚步瞬间顿住,那一瞬,眼底竟是激荡起惊涛骇浪,灼热的火光在他眼睛里燃烧着,他整个人的脸变得十分的苍白。 楚天齐! 空气突然沉寂,随着太子的车驾缓缓的行驶而来,街边的百姓,以及莫如九等人都屈膝跪了下去。 楚天息的目光尤其的可怖,他喘着粗气,艰难的拖着瘸腿,双膝跪在了地板上。 在今天以前,楚天息对太子楚天齐,是发自内心的敬重,所以跪拜也不在话下。 但是,今时今日。 要楚天息给楚天齐下跪,比要他的命都还难受。 莫如九想想也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楚天息的心情有多激怒。 她在他耳边,以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相公。”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一次的跪下,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站得更高!” 楚天息倏地看向她,眼底带着极致的复杂和晦暗。 宛若不见一丝光明的,黑暗地狱。 跪下,只是为了未来能够站得更高? “平身。”一道温润而威严的男声,响起在空气里。 跪了乌泱泱的一地人,这才站起来。 莫如九也趁着这个机会看向说话的男人,南唐的太子殿下。 一身明黄色的四爪蟒袍,头戴着王冠,容貌英俊温润,一双眼睛里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倒是温文尔雅,如清风朗月。 莫如九又扭头去看楚天息,这两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楚天齐的英俊是温润的,而楚天息则是如坠冰窖的冷峻逼人。 楚天齐像一块暖语。 楚天息就是一把藏不住戾气的长剑。 楚天齐携着同样盛装而来的莫瑶光步上台阶,两人倒是郎情妾意。 而莫如九他们两……就是灰头土脸的。 这对比不要太明显。 莫如九撇嘴,哎,人家莫瑶光才是正儿八经的女主命。 至于她…… 她完全就是闭着眼睛来穿越的,还得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小命。 “太子殿下,太子妃里面请。”莫丞相恭维道。 楚天齐颔首,领着莫瑶光威仪的走进去。 经过楚天息身边时,楚天齐的脚步停下来。 他斜睨了一眼楚天息,眼中没什么情绪。 他的眸光,就那么淡漠而冷嘲的上下扫过楚天息,充满了轻蔑。 第12章 有毒,无药可治 莫如九本以为楚天齐要做些什么,可楚天齐只是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走了进去。 没人看到楚天齐袖间飞舞,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狠狠地刺入了楚天息重伤的腿里! 那银针里注入了内力。 楚天息避不开,腿一刹那痛到麻木,竟是趔趄间,就栽了下去,嘭的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幕,引得众人回望,眸子里都写满了疑惑。 只是楚天息隐忍着疼痛,只跪下了一条腿,勉力保持着自己的背脊笔直。 莫如九瞪大眼睛,大呼,“相公!” 这是怎么了? 楚天齐回头,颇为不悦地道:“六弟,腿疼就不要逞强回门了,还是早些回北山去吧。” 楚天息眯起眼睛,视线和楚天齐的对上。 就这么一对视,空气里就蔓延开浓重的硝烟味,宛若战火纷飞的疆场。 王与王之间的对决! 楚天息的呼吸重了,“如九乃是草民的妻子,回门是女子大事,草民会撑下去的。” 莫如九啧啧两声,这还算会说话。 楚天齐点了点头,又笑着道:“看来把莫二小姐嫁给你是嫁对了。” “十一,去扶他起来。” 十一是太子的贴身侍卫,他亲自来扶楚天息,这是莫大的荣宠。 但楚天息却不这么认为,楚天齐都刺了他一针,现在还不肯放过? 就这么怕他崛起吗? 表面上是让十一来扶他,不过是为了试探。 他是不是真的废了。 楚天齐啊。 你这么怕我活着,我偏偏要活着。 十一伸手按上楚天息的双肩。 “属下扶您起来。” 那一瞬,楚天息的脸色陡然大变,强劲的气流从双肩灌入五脏六腑,肺腑被这股力量,挤压得几乎要变形,胸腔翻涌着浓浓的血腥气。 他勉强站立的那一条腿都颤了一下,好似双肩上扛着沉重的大山,整个人都被压得起不来。 莫如九觉得不对劲。 楚天息的表情好像不对劲,很痛苦。 哪怕楚天息隐忍着,但莫如九这几天已经了解他了。 莫如九下意识的就要伸手碰他。 “站一边去。”楚天息及时开了口,声音低沉而喑哑,还带着些痛楚的微颤。 莫如九怔然,有些诧异。 “多谢。”身体里的肺腑似要被击碎了,楚天息已经摇摇欲坠,但还是拼着最后的力气,维持了最后的尊严。 十一是太子身边的第一高手。 他若是没废腿,没有受重伤,也只能和十一五五开。 楚天齐让十一用内力击打他的五脏六腑,就是要他伤上加伤! 十一终于卸了内力,巧妙的把人扶了起来。 楚天息已经站不稳了。 “如九,过来。”他低声叫了一句。 莫如九连忙跑过去,搀扶住他的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莫如九的错觉,她觉得楚天息的呼吸乱极了。 “你没事吧?”莫如九的声音压得很低。 楚天息却冷淡开口,“无事,就是腿有些疼。” “先带我去你的闺房休息一会。” 大反派发话了,好不容易有个套近乎的机会,莫如九怎么会不答应。 她点头如捣蒜,趁着他们都去正厅的时候,她带着楚天息去她的闺房。 她不熟悉丞相府里的路,好在之前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否则在楚天息这里就要露馅。 楚天息这时候没机会观察她,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那股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肆虐着所有的血肉。 他的步伐越发的凌乱,在莫如九带着他回到闺房之后,楚天息没忍住,身体突然猛地一颤,胸腔里那股辛辣撕裂的刺疼就涌上喉间。 “噗——” 他喉咙里冲出一口微甜的血,鲜血喷洒在地板上。 楚天息也跟着往下倒。 莫如九震惊,“楚天息!你怎么了?” “为什么会吐血?是不是那个侍卫对你做了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啊?” 楚天息跪倒在地,下颚的血迹流淌不止,颤声开口:“我,没事。” 莫如九急死了,“那狗太子怎么这么过分!现在怎么办?我能找到什么药给你吗?” 莫如九是真的担心他,眼睛都急红了。 楚天息无力的靠在她的身上,强忍住疼痛,皱眉道:“不能看大夫。” 这外面的大夫,他信不过。 说不定,他要是去请大夫,那就正中楚天齐的下怀了。 大夫最清楚他的身体情况。 若是知道他没有…… 那楚天齐是绝对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一定会快刀斩乱麻。 他要为自己争取时间。 不报仇,誓不为人。 “不能看大夫,也不能去买药?那你怎么办?你都吐血了。”莫如九伸手抱住他的胸膛,把他往床边拖去。 总是躺在床上要好过一点的吧。 莫如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到了床上。 她真的没办法了,金手指,她没有…… 她倒是会催眠,这个时候催眠谁呢?一点都不管用啊! 莫如九急得抓头发,就是想不出个办法。 楚天息靠着枕头上,虚弱的呼吸着,看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 他道:“别走了,眼花。” 还能怎么办? 他能扛过去的,他坚信。 莫如九也不能闲着,等会总是要一起出去吃午膳的,若是不出去,只怕更会引人话柄。 他们今天回门,一点好处都还没捞到,倒是让楚天息还受伤了。 莫如九觉得这口气,她是真他妈的咽不下去啊。 她不是大夫,但是看楚天息都吐血了,一定伤得很严重。 莫如九给他倒了水,就溜出去找二姨娘了! 走之前,她去把窗户打开一扇,给他通通风。 “啊啊啊!”窗户一被推开,一条全身乌黑的小蛇挂在那里,正朝着莫如九吐着猩红的舌头。 蛇! 莫如九瞬间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她啊啊尖叫着,六神无主。 那一条蛇也被惊到,张开嘴就咬上了莫如九的手指尖! “楚天息,救命啊!” 莫如九狂叫,害怕到都不敢动一下。 “闭嘴!”倏地,楚天息顺手掷出手里的茶杯丢过去,砸中了蛇头。 莫如九这才能解脱,蛇被打中了脑袋,落到地上,一动不动的,看样子是死了。 莫如九怕蛇,更怕蛇的尸体。 她尖叫着往床上跑,就像是看到鬼一样。 她连滚带爬的上了床,躲在他的身后,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身体都贴上了他的后背,恨不得躲在他的怀里去! 温软的身躯靠近,楚天息又狠狠地咳嗽了一下。 莫如九道:“我怕!我怕!楚天息你快……” “你把那尸体弄走,我怕!” 莫如九最怕的就是阿飘和蛇,一看到就全身发麻,血液都沸腾了。 楚天息刚要教训她,莫如九又惊恐的问他,“我的手指被蛇咬了,我会不会死?” 楚天息有点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因为心口疼。 莫如九哭丧着脸,拉着他的衣袖,“你说话啊,这蛇……”他妈的到底有毒没毒吗? 她今天点子太背了吧? 楚天息拧眉,哑声道:“死不了。” “你怕什么!” 这蛇,是没毒的。 即便是有点毒,在这府们里出现的蛇,也不会有多毒的。 莫如九眼泪汪汪,一脸不可置信,“你没骗我?” 楚天息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那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有毒,这蛇有毒,你马上就会吐血身亡了!” 莫如九的脸僵住,想哭又想笑,最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第13章 伤口愈合! 楚天息傻眼了。 这女人什么都不怕,居然怕蛇? “你闭嘴,鬼吼鬼叫什么……”他抿着嘴唇,声音虚弱无力。 看她实在是哭得太惨了,楚天息这才说:“我骗你的,这蛇没有毒,你不会死。” 撕破耳膜的哭声陡然停止了一瞬。 而下一刻,莫如九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拍楚天息的肩膀。 “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知道这蛇没毒,她的心才安稳的放到了身体里。 然而接下来一幕,更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莫如九亲眼看到自己手指尖被蛇咬出的两个牙齿印,突然就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了! 牙齿印都没有了,她骇然的瞪大眼睛,心跳狂跳不止。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是被蛇咬了吗?为什么手上的伤口看不到了?这么快就愈合了?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把手指放到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 “嘶……”牙齿咬破了手指尖,还是疼。 有牙齿印的伤口,她还是知道疼的。 知道疼就证明这一切不是梦,但这一切真的太奇怪了。 她手指上的蛇印怎么这么快就愈合了?就和没受过伤一样? “你……”楚天息也难受得紧,看她一脸见鬼的样子,忍不住拍了她的脸。 莫如九毫无反应,呆滞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全身的血液都冻结成冰。 突然间,她的脑海里带来一阵撕裂的疼痛,让莫如九狼狈的蜷缩成一团,手紧紧的抱住了脑袋。 “疼……好疼!” 她的脑海里又像是被人强行灌入了什么东西,脑袋都要撑得爆炸了,那种满胀的充盈感,让她恨不得锤破自己的头。 莫如九痛得在床上打滚,双手狠狠地捶打自己脑袋,努力的要把脑海里的那些东西驱逐。 这破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脑袋的疼痛让她的意识开始涣散,身子也因为疼痛而抽搐,她好像坠到了一个梦里。 梦里,她仿佛回到了组织里。 她看到一脸憔悴的师兄站在一口透明的箱子边,注视着里面的一条大白蟒蛇。 最后,他竟然是从那大白蟒蛇里拿出一个东西。 芯片! 居然是芯片? 卧槽,师兄那个老混蛋。 他给她脑子里植入的芯片,该不是就是这个大白蟒蛇里的? 莫如九如遭雷劈。 要是现在穿越回去,她要砍死师兄这个小毒物! 她还想走近一点,听听师兄在说什么,脸被人重重的一抽,她身体一颤,忽然从就那梦境里醒来。 莫如九茫然的睁开眼,一瞬间,就对上了一双冰冷漆黑的双眸。 楚天息? 莫如九一个激灵,手下意识的捂住脸,“你干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脸也好痛哦。 楚天息道:“打醒你。” 她开始还在挣扎,突然就没声了,谁知道她是不是不行了?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她活着总比死了好。 “你喊我不就得了?”莫如九怀疑的目光投向他。 她十分怀疑,这个男人是在公报私仇。 楚天息又难受的咳嗽一声,胸口的血迹蔓延开,别样的触目惊心。 “你有意见?” 莫如九狗腿的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有意见。” 可他若是晚一点打醒她,她就能知道师兄研究这些芯片是做什么。 她还是觉得不应该,她脑子里的芯片是存放在现代的她身体里的。 她如今穿越了,芯片难道还能跟着来吗? 只能解释芯片和那条白蟒蛇有关系,否则她手指上的伤又是为什么会突然痊愈呢? 意识到这男人还一直看着自己,莫如九烦躁的甩了甩头。 “找不到药,我也得出去给你搞点吃的。” 莫如九说着就爬下床,但她还是怕蛇,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那条蛇的尸体,看都不敢看一眼,跑得比兔子还快。 在她走后,楚天息又是难受的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跟着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撒谎了。 他不可能没事,他的五脏六腑如今被内力震伤了,每一次呼吸都是刀割的疼痛。 刚才只是在莫如九面前一直强忍着伤痛而已。 莫如九跑到丞相府里去找二姨娘,二姨娘才知道药房在哪里,说不定可以搞到什么药,楚天息不能死! 她直奔二姨娘的院子而去,没先找到二姨娘,倒是和太子妃,她的那位好姐姐迎面撞上。 莫瑶光。 “二妹,要去哪里?”莫瑶光屏退了婢女,慢慢地走过来,巧妙的拦住了莫如九的去路。 此时莫如九才有机会打量莫瑶光。 这人倒是不如莫夫人看着那么的刻薄高冷,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清丽,宛若一朵盛开的白玉兰。 她穿着一袭纹绣着石榴花的粉色宫装,梳着飞仙髻,发髻间插着一只金黄色的步瑶。 莫如九觉得她不适合粉色,若是穿得素淡一点,应该是那种温柔佳人,如水一样温柔。 莫如九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民妇见过太子妃。” 莫瑶光秀美的眉微蹙,眼底冷意流淌。 “二妹妹恨我么?” 莫如九见四下无人,这也才敢直言道:“大姐认为呢?我恨不恨你,又有什么意义?” 莫瑶光叹息一声,上前一步,亲自弯腰扶起莫如九。 莫瑶光温柔地道:“二妹,姐姐知道你受苦了。” “但是你放心,只要你听话乖顺,等到太子继位,姐姐就还你自由身,让你在世间另觅好儿郎。” 莫瑶光一边说话,一边细细打量着莫如九的脸色变换。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面不改色,反而用力的挣脱自己的手。 莫如九冷然道:“多谢太子妃,但是不必了。” “如九虽然书读得少,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给了楚天息,那我就是他的妻子。” 在身体原主的记忆里,莫瑶光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以为她不知道吗?现在又跑来她面前装好人,她要是信莫瑶光,还不如信楚天息。 莫瑶光眼圈一红,楚楚道:“二妹,你容貌倾城,嫁给他真的是委屈你了。你放心,姐姐是不会不管你的。因为你是在帮姐姐承受这一切。” 莫如九不想再说下去,眉眼一冷,“姐姐,我的意思已经够明白了吧?我还事要去办,让开。” 唧唧歪歪的拉着她说什么鬼话呢!她还等着去找二姨娘呢。 莫瑶光见莫如九不接自己的下文,她站直身体,脸色瞬间就变了。 “要事?妹妹说的是什么要事?”莫瑶光嘴角一勾,眼底凝起一层冰霜。 莫如九心底涌起了怒火,“莫瑶光,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是要去找药救人,莫瑶光会不知道? 故意拖着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莫瑶光后退一步,扬起的嘴角充满了嘲讽。 “二妹真的是让本宫意想不到啊,居然没寻死,如今还敢大着胆子去为楚天息寻药。” “二妹就这么自甘堕落?连一个废物也要去讨好?莫如九,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愚蠢!” 莫瑶光直接就点破了,莫如九也并不意外她会知道。 莫如九静静的看着她,心平气和地道:“莫瑶光,你这样子看着真丑陋。” “楚天息不管怎么说都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你不肯遵守婚约嫁他,也犯不着如此羞辱人。更何况……” 莫如九一步一步的逼近莫瑶光,眼底冷凝着寒光。 “他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你和太子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莫如九的眼神变得凌厉吓人,莫瑶光是不怕她的,只是突然看到她转变了性格,竟是怔了一怔。 莫瑶光面色一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如九倏地后退,似是嫌弃莫瑶光会脏了自己的身。 她面无表情地道:“你心里知道就够了,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第14章 懂蛇语 莫如九直言不讳,也丝毫不怕莫瑶光怪罪。 莫瑶光不敢让婢女跟上来,不就是怕别人知道什么吗? 莫瑶光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就自己去嫁楚天息啊。 莫瑶光又要她代嫁,还要她帮忙办事,现在还来她这里装什么知心大姐姐。 莫如九真的觉得挺恶心的。 这种人就是要把她身上的最后一丝用处榨干净,连皮都要剥掉。 莫瑶光眼底暗潮汹涌,她怒不可遏,“你说什么?你居然敢……” 虎落平阳被犬欺。 楚天息是虎,那她和太子就是犬了? 莫如九淡淡的笑了,挑衅道:“姐姐不愧是京中的第一才女,对这话的意思理解得如此透彻。” “该奖赏的!” 莫瑶光眯起眼睛,扬手就要甩她一巴掌,“莫如九,你敢骂本宫!” 莫如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捏住了莫瑶光的手腕。 她这段时间活做得挺多的,力气都变大了不少。 “莫瑶光你别以为我是跟你客气,要不是我替你嫁他,这太子妃的位置你坐得稳吗?你可别把我逼急了,小心我和你们鱼死网破!骂你又怎么样?逼急了,我还想揍你呢。” “反正我和我相公都是你们的眼中钉。” 有时候,人走到末路,疯起来是不要命的。 莫如九的眼底焚烧着怒火和恨意,把莫瑶光看得骇然不已。 这……真的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莫如九了。 以前的莫如九,在被抓上花轿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 现在这个,就是一块硬骨头。 “放手!”莫瑶光呵斥,冷怒道:“你不要不识好歹,就算你去找药又怎么样?五脏六腑都被内力震碎的人,要用多少灵丹妙药才能救回来?” 莫瑶光挑眉,凑在莫如九的耳边,得意地道:“所以妹妹你也不用去找药了,因为你找不到药。” 莫瑶光见她脸色一黑,十分愉悦地笑出声音。 “即便是你找到药,有可能……他也用不着了,说不定这会你回去还能给他收尸。” 最后几个字,莫瑶光说得轻飘飘的,但她的眼神就和淬了毒一般,恐怖骇然,硬生生的让那张脸有些扭曲的狰狞。 莫如九倏然狠狠地用力捏她手腕,咬牙道:“你说什么?莫瑶光,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巴!” 收尸? 她不相信,楚天齐敢在这里对出楚天息下手。 但是莫如九也不敢赌,怕楚天齐万一真的这样做了呢? 她到时候是不是要成为替死鬼? 不…… 楚天息不能死,否则她就完蛋了! 莫如九眸子一暗,一把推开莫瑶光,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跑。 “莫瑶光,如果他有什么事情。” “你给我等着!” 莫如九狠狠地道。 莫如九担心楚天齐真的下手,一路狂奔回去。 她心头紧张不已,跑到院子门口,没注意门口的门槛,忽然被绊倒,人摔到了地上。 这一摔下去,她膝盖都撞乌青了,半天都没爬起来。 疼得钻心,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耳边一片的沉寂,除却她剧烈的心跳声…… 还有“嘶嘶嘶”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声音很远,但是莫如九是听得很清晰。 这声音不断的接近,莫如九竖起耳朵,一动不敢动,视线在院子四周扫去。 这声音,像是蛇在吐舌! 妈的? 不会又有蛇吧? 莫如九连忙爬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就怕突然又有一条蛇跑出来。 在精神高度紧张里,她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笨女人!” 人声? 莫如九一哆嗦,视线扫过四周,就是没看到一个人影。 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那是谁在说话? “在这呢!” 那稚嫩清脆的声音又响起。 莫如九这一下真的是要被吓尿了,转头往声源看去,连个人影都没有。 “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莫如九的声音是害怕的。 “我在墙上。”那声音又钻入了她耳朵。 莫如九猛地抬头看过去,瞳孔一缩,又要尖叫。 蛇啊! 妈啊,蛇啊! 一条细长的白蛇盘在墙壁上,脑袋立起来,红色的眼睛正从上往下盯着莫如九的脑袋! 猝不及防的和这条小白蛇来了个对视,莫如九吓得跳起来,脸色白到可怕。 这条蛇居然就吊在她头顶,她还这东西来了个对视。 不过…… 更让莫如九恐怖的是,刚说话的人是…… 她的瞳孔一点点的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条小白蛇。 “是我!” 又是那声音? 莫如九崩溃了,她是疯了吗?卧槽,她居然听得懂这条小白蛇在说什么! 她什么时候懂得蛇语了? 这他妈是什么时候发掘的技能啊!她不要啊,这算是他妈的哪门子的金手指? 她最怕蛇,尤其是想到脑子里的芯片是从实验室那条白蛇里取出来的,她更是毛骨悚然。 她开始还以为是有鬼,现在…… 不对。 莫如九眼睛一翻,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心口突突狂跳。 她是不是神经错乱了? 小白蛇没有走,嘶嘶的叫着,莫如九听懂他的话,反手就给自己一巴掌。 她抽得那叫一个利落。 她难道真的不是产生幻觉了吗? 莫如九已经不敢呼吸了,瞪大眼睛,和小白蛇对视着。 “笨女人。” “里面的那个男人要死了!” 她听懂了! 莫如九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真的很难相信,她会听得懂小白蛇在说话。 她是人啊,活生生的人。 不对。 楚天息要死了? 莫如九慢慢地转过身,生怕这条蛇跟上来,她踉跄的跑进去,重重的推开了门。 房间里,楚天息人事不知的昏迷在那里,嘴里涌出的大片血迹,都染红了他的衣领。 莫如九的心狠狠地揪起来了,差点都走不动路了。 “楚天息!”她连滚带爬的过去,扑倒在床边。 楚天息没有醒过来,脸色比之前更惨白了,如同一张苍白的纸,看不到一点的血色,连呼吸都快没了。 他会吐血,肯定就是因为内伤。 外伤好治,可是内伤呢? 她连药都找不到! 莫如九来自二十一世纪,她虽然之前死在楚天息的手里,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她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且不管以后的事情怎么样,要她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点点的失去气息,死在自己的眼前,莫如九比任何人都接受不了。 “嘶嘶……” 耳边又响起了声音。 莫如九红着眼睛抬头,之前在墙上的那条小白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户那里爬进来,吊在房梁上。 她现在居然没那么害怕了。 小白蛇看着她,吐着红信子。 莫如九读懂它的话,惊得从地上弹跳起来。 “你能搞到药救他?” 话一出口,莫如九都被自己给震惊了。 她都找不到药,这条蛇居然有办法? 这蛇成精了吗? 不过,更可笑的是她受过高等教育,她怎么能去相信一条蛇会说话?成精了?有灵魂?还是这个世界有鬼怪? 所以她才会经历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 那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可是无神主义者啊。 她一定是疯了。 即便是这小白蛇可以弄到药,但是莫如九不敢把楚天息的生死压在一条蛇身上。 她还是不相信。 人都要死了,莫如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跑出院子,找个丫鬟请二姨娘,让二姨娘请大夫过来。 反正楚天齐他们不就巴着他死了吗? 等待大夫来的时间是尤其漫长而煎熬的,而那条小白蛇已经不见了。 莫如九心中松了一口气,又莫名的失落。 果然不该相信一条蛇的。 莫如九急得团团转,眼看着楚天息的呼吸又弱了。 她俯身拍他冰冷苍白的脸,“楚天息你可要争口气啊!你要是死了,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第15章 笨女人,用嘴喂啊 莫如九现在真的没办法,她蹲在床边,手不停的搓他的手背。 “你不会这么没用吧?” 床上的人还是闭着双眼,毫无反应,甚至呼吸都越来越轻了。 莫如九只能不断的和他说话,“你要是死了,那我就改嫁了?你总不会还想着,要我陪葬吧?” 她想的是,他要是死了,老皇帝逼她殉葬怎么办? 她不是没努力的救过他啊,但是她没办法啊。 这该死的老天,连个穿越人士的金手指都没有给她。 她会的又是催眠术,对他的情况实在是爱莫能助。 苍天啊。 “嘶嘶……”耳边又响起蛇吐红信子的声音。 莫如九强迫自己冷静,扭头看过去…… 她差点又被吓得昏死过去。 那条小白蛇居然又去而复返了! 小白蛇慢悠悠地爬到床上楚天息的身边,它立起身子,极懂人性的低头。 莫如九目瞪口呆的看着。 那小白蛇的嘴里,掉出了一枚黑乎乎的药丸,静静地躺在她眼前。 莫如九艰难地吞咽口水,“这是什么?” 难道,这小白蛇真的可以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所以还弄来了药给楚天息? 莫如九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太他妈的玄幻了。 见鬼了! 邪门啊! 事实上,小白蛇并没有说话,只是她读懂了蛇语。 因为蛇一直都在嘶嘶的叫着。 分析出小白蛇要表达的意思之后,莫如九差点吐血。 它它……居然真的说这是治楚天息的药! 完蛋了,这条蛇该不是妖怪吧? 小白蛇也不走,而是盘在那里,红红的眼睛看着她。 莫如九连忙伸手捡了药丸,她放在鼻尖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眼看着楚天息的脸色更难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口气就要散了。 莫如九拿着这枚药深受煎熬。 万一这药不能救楚天息呢?万一…… 她怎么能去相信一条蛇呢? 可是这条蛇不是普通的蛇,她听得到蛇语啊! 难道,这蛇真的是来帮她的? 莫如九的内心陷入了深深地煎熬里。 要是这药喂进去,楚天息没好,还完了,那她怎么办? 但不喂药的话,他也撑不下去的。 大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呢! 莫如九想了想,最后心一横。 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 反正他要是死了,她也跑不掉,吃不吃药都是一个死,说不定还有奇迹呢! 莫如九爬到床上去,用手掰开楚天息的嘴巴,要把药喂下去。 但他太虚弱了,就只剩下这一口气了,连嘴巴都张不开。 莫如九真想骂娘了。 “笨女人,用嘴啊!”小白蛇无辜的摇着小脑袋。 莫如九瞪它,“闭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在现代还没谈过恋爱呢,现在好了。 一次穿越,恋爱都省了,直接就嫁人了。 她是不是高兴? 楚天息吃不下去药,莫如九只能用嘴喂他。 她是非常不想的,但是没得选择啊! “我都这样对你了,你以后就拉着我一起死了成不成?” “我们做人的,可是要讲良心的啊。” “你不会没良心的是吧?” 自然是没奢望他会有反应的,莫如九不再耽搁时间,喝了一口水,把药还在含在嘴里。 她视死如归的俯身,贴上他冰凉而带着血腥气的薄唇。 “我的儿啊!大夫来了!”突然间,二姨娘的声音响起。 房门一下被推开,二姨娘一行人就走了进来。 而此时。 莫如九还趴在楚天息的身上,贴在他的嘴唇上,正给他喂药呢。 卧槽!卧槽! 莫如九心里有一万个卧槽,浑身也血液凝住,耳朵里嗡嗡一片。 这来得不要太巧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二姨娘倒吸一口冷气,一个趔趄,就往后倒去。 诡异沉重的沉寂里,莫如九最先反应过来。 她喂完药,就赶紧离开楚天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的脸上。 莫如九还默默的擦了一下嘴唇,嘴唇上还沾了他唇边的血迹。 这一幕,在他们看来,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都亲出血了! 他们实在是太激烈了吧! 干柴烈火,一阵激烈,所以都要请大夫了? 二姨娘转过身对他们大吼:“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莫如九哆嗦着走过去,刚要说话。 二姨娘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我的儿啊,你不知道他身体不好吗?你怎么还这么刺激他……怎么就这么饥不择食啊!” 二姨娘咬着嘴唇,想了好久,才在脑海里搜索出这个词语。 饥不择食? 莫如九颤了一下,艰难地张开嘴,“不……” “我不是。” “我没有。”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在二姨娘越来越嫌弃的目光里,莫如九的声音低到不可闻了。 二姨娘戳了戳她的额头,“这样的男人,你也下得去嘴!” “我……”莫如九捂脸,她现在真的是无力吐槽了。 她这下跳到黄河里洗不清了。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请大夫,是因为和楚天息房事太激烈了! 她更是惨无人道啊,对着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都那么激烈。 她简直是丧心病狂啊。 不不,她还是衣冠禽兽。 二姨娘又忿忿不平地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十万火急的带着来大夫过来,没想到啊,真的是没想到。” “既然没事,休息一会你们夫妇就去前厅用膳吧。” 莫如九其实心里很慌的,她现在变化这么大,二姨娘为什么就一点都不怀疑呢? 二姨娘难道没听说大门口那一幕呢? 莫如九小心地道:“娘……爹会不会责难你?” 二姨娘的眸子一深,“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大门口,没给爹面子。估计,他气得够呛。”莫如九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二姨娘的神色。 二姨娘就真的没什么想要问她的吗? 还是说,已经…… 二姨娘叹息一声,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如九啊,娘为什么要怕你爹责难?娘很喜欢你现在的改变,大气又自信,我的女儿怎么会比莫瑶光差了?” 二姨娘对以前那个懦弱胆小的女儿,也是失望的,明明容貌如此出色,却因为性格太懦弱的原因,导致一直不受丞相的喜欢。 如今敢和莫丞相叫板,二姨娘高兴还来不及。 没有人不喜欢勇敢的人。 莫如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怕娘不高兴,说我不孝顺呢。” 二姨娘冷笑一声,心疼的抚摸她的脸,“孝顺?他们把我女儿抓去替嫁了,还顾忌他们做什么?谁都不能给我女儿受委屈!” “我只心疼我女儿,娘只希望你好。” 莫如九这一刻是真的感受到了二姨娘的慈母之心,虽然二姨娘一开始给她的感觉,是有点不着调的,但是天下的娘,都是爱自己女儿。 若是二姨娘知道真正的莫如九已经死了,她会有多难过啊。 “娘……”莫如九甜甜叫了一声,扑在二姨娘的怀里。 “都大的孩子,现在还会和娘撒娇了。” 二姨娘哼笑一声。 见她无事,二姨娘又招呼大夫进来给楚天息把脉。 大夫诊脉片刻,便起身道:“姑爷身体除却腿上的伤,五脏六腑并无毛病,也没有受内伤,吐血可能是因为刺激。现在只是疲劳过度,所以昏迷过去了。” 疲劳过度? 莫如九瞪大眼,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怎么都压不下去。 大夫说楚天息没有生命危险? 就是个疲劳过度? 可是他吐血那么多,刚才看上去…… 莫如九想到了喂进去的那一枚药,倏地跑到床边看他。 此时,昏迷的楚天息也恰好睁开眼睛。 “如九。”楚天息看她的眼神温柔许多,声音也有了力气。 莫如九一脸遭雷劈的表情。 那药这么神奇?连楚天息的脑子都给重造了? 第16章 眼中钉 二姨娘见人醒来,带着丫鬟和大夫出去了,把独处的时间留给她的女儿。 莫如九还在和楚天息大眼瞪小眼。 楚天息其实受了重伤的,因为心脉被十一震伤了。 他在昏迷的时候,也听到了莫如九说的那些话。 她一直在想办法找人救他,之前是他误会她了。 总之,现在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莫如九,她对他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你没事了?”莫如九狐疑地道。 楚天息咳嗽了一声,脸色看上去比之前好很多了。 “嗯。”他点了头。 莫如九这才放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捂住胸口。 “还好还好。” “那我就不用陪葬了。” “你说什么?”他拧着眉头。 因为她的声音很小,刚才他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就听到了陪葬! 莫如九瘫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眨眼睛,“相公,你要吓死我了。” “你没事就好,人家就不用守寡了啊。” 她还能俏皮的笑着。 鬼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 不过她很好奇,那小白蛇含来的到底是什么药丸?居然可以救楚天息。 想起小白蛇,她到处去找它,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没看到小东西的存在。 那小白蛇,为什么会帮她? 楚天息竭力忍住情绪,笑不出来。 守寡? 原来她是怕守寡啊。 “相公。”莫如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坐在他的床边。 “你见多识广,知道有人会蛇语吗?” 她要搞清楚为什么她可以和蛇沟通。 楚天息目光一变,“蛇语?” 莫如九求知欲很强,猛一阵点头。 “是啊是啊,就是蛇语。” 楚天息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蛇语,我只听说过,南疆有人会控蛇。” 控蛇? 还他妈能控蛇? 莫如九想想都头皮发麻,她可不想有这种技能。 但是因为小白蛇带来了药,救了楚天息,莫如九姑且感激它。 想什么就来什么。楚天息果然问她,“你从哪里找来的药?” 莫如九打着哈哈,眼珠子转着,她可不敢让楚天息知道这药是蛇带来的。 他要是知道她能听懂蛇语,说不定更会防备她,把她当成异类。 她转移话题,给出了一个答案,“我不知道,我娘让人才出去买的。” 楚天息眸光一深,暗若深渊。 莫如九心虚的摸鼻子,“哎哟,管是谁买的药,只要你好活着,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楚天息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心里却是对她的怀疑更多了,她应该一点都不简单。 这药,明显不是二姨娘让人买来的。 她身上的谜越来越多了。 到底是个什么人?或者这样说,住在莫如九身体里的人,是个什么东西? 楚天息不怕她,也不想怀疑她,就是好奇。 而莫如九太心虚了,被这人看得心里发毛,大气都不敢喘。 “你……”突然,楚天息发现她唇边没擦干净的血迹,眸子一沉。 “我怎么了?”莫如九下意识的道。 楚天息微微笑着,“过来。” 莫如九多看他两眼,总觉得他有什么……目的。 楚天息认真的说:“你是不是受伤了?你的唇上有血。” 啪! 莫如九老脸一红,像兔子一样往后退。 她唇上还有血? 莫如九顿时无地自容,那脸色别提有多精彩。 楚天息挑眉,“怎么了?” 莫如九急忙无辜装摇头,“没有没有。” “我的唇会有血……”她不敢看他戏谑的眼,眼神四处飘荡,“应该是刚才不小心咬破了。” 她怎么可能让楚天息知道,她是用嘴给他喂药的? 而她唇上的血,是他的? 她怎么说要脸的啊。 楚天息故意拉长声音,他“哦”了一声。 “原来是你的血啊。” “我还以为是我的呢,我刚才梦到我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楚天息眉眼间舒展淡淡的笑,驱散了眼底的阴鸷和戾气。 莫如九默了默,视线定格在他脸上。 “你……” 他是不是意有所指?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把自己看透了呢? 他难道知道是她亲了他? 不对,这不应该啊。 他刚才可是昏迷了啊,还能知道什么吗? 莫如九甩甩头,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海里驱逐。 她说:“我娘说要去前厅用膳,我去给你找件干净的衣服来。” 莫如九逃也似的跑出去问二姨娘找衣服。 楚天息则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抬手,指尖抚了抚自己的唇。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淡淡的香气。 莫如九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莫如九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亲自给楚天息换衣服。 她倒是想让丫鬟来,但是,这个男人帅得人神共愤,这可是她的相公,让别人看他的身体,她还不如自己看! 莫如九想通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他这张脸,这么不错,她不多看两眼都是损失。 正厅那边。 楚天齐早就让人留意莫如九的举动,听说请了大夫来。 他本来以为楚天息这一次一定命不久矣,但是没想到,大夫居然说楚天息没受内伤? 怎么可能? 他危险地眯起眸子,问身边的十一,“你动手了么?” 十一尊敬地回禀,“属下动用了内力,秦王身体确实受损严重,但大夫为何会这么说……” 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敢笃定,楚天息确实受了严重的内伤,若是没有药的话,一定会撑不住的。 楚天齐摆摆手,温润俊秀的脸上含着一抹淡笑,“罢了,就让他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吧。” “让他死,太轻松了。” 楚天齐笑着说话,眼底没有一点的温度,冷冽冰冷。 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更让人绝望不堪。 楚天齐从来就比任何人都懂得,怎么去摧毁一个人。 更何况,楚天息是他亲手磨出来的一把刀剑呢? 这把刀剑,曾经为他铺筑太子之路。 现在他的路是康庄大道了,所以楚天息就不需要存在了。 因为楚天息的战功赫赫,已经直逼他的太子之位。 刀剑威胁到了主人,自然只有被毁掉的命运。 六弟啊。 你可不要怪大哥心狠。 这都是你的命。 十一回禀,“属下明白了。” 楚天齐又道,“那个莫如九……” 倒是让他诧异,竟敢在回门今天闹这么一出。 莫如九莫非也是在藏拙? 不仅楚天齐这么想,莫夫人和莫瑶光也是这么想的。 开宴之前,莫瑶光到了莫夫人的院子里。 莫瑶光眼中狂怒升起,“娘,我们真的是失算了。我的好妹妹,可没有我们以前想得那么的简单。” 莫瑶光想到在池塘边,被莫如九威胁了一把,就气得不行。 莫夫人揪着手帕,眸子锐利,“娘也不知道,这个莫如九居然如此会藏,整整十多年,愣是没让我们捉到一点蛛丝马迹。” 莫瑶光不甘又妒忌,因为莫如九长相绝美,是看一眼,就会被摄魂心魄的那种妩媚张扬。 若不是莫如九性子是一滩烂泥,这太子妃的位置,也轮不到她莫瑶光来坐,那么嫁给废物的人就是她。 莫瑶光不甘心,自己才是嫡女,居然处处被莫如九压一头。 回门这么大的日子,那个莫如九居然敢挑事,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莫瑶光冷道:“娘,我容不下她。” “瑶光,你可不要糊涂。她留着还有用处,你现在已经成为太子妃了,当务之急就是怀太孙。莫如九嫁的是个废物,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了,她不会成为你的对手。”莫夫人冷静地分析着。 “生下太孙,这才是重中之重。” 莫夫人又重重地道。 莫瑶光眉头一蹙,“我自然明白娘的道理,只是她活着一天,就会拿替嫁的把柄威胁我,我留不得她!” 她要做未来的皇后,太后。 她的身上,就不能背负任何的污点。 所以,嚣张跋扈的莫如九成了她的眼中钉! 不除,不快! 第17章 双面间谍 因为楚天息已经好转了一些,莫如九本来打算去拜见丞相的,不捞点好处她都不想回那个荒凉的破院。 她还没主动去找莫丞相,莫丞相就让人来请她了。 现在她和楚天息的关系才稍微好一点,莫丞相的人一来请,楚天息的眸子又冷了下去。 莫如九连忙道:“相公,我去去就来。” “嗯。”楚天息垂着眼眸,即便是受伤了,弱不禁风的羸弱,但那气势却沉静而骇人。 莫如九很没骨气的怂了,讨好着他,“我爹爹一定是来秋后算账了。”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撒娇似的摇晃着。 “相公,待会我要是没回来,你一定得来救我啊。我们可是夫妻啊,你不能不管我的死活。” 楚天息的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的就要避开她。 但莫如九却不依不饶,“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她水润的红唇一张一阖的,一双眼漆黑又灵动。 楚天息的呼吸顿了一下,不经意地道:“怎么会呢?”他顶多就是不补刀而已。 “那就好!”莫如九松了一口气,挽着他胳膊的手指也慢慢地松开,故意又凑过去。 她呵气如兰,“我就知道相公不会不管我的死活的。” “那我就先去了,相公你等我好消息!” 莫如九没发现他的目光更幽深了,她一口一句一个相公,叫得越来越顺口。 但是莫如九完全没多想,因为对于她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而已。 再说,她老是楚天息,楚天息的喊他,给人感觉关系不好啊! 她的小命和他拴在一起的,她可不敢惹他。 楚天息神色不自然,嫌弃地道:“说话就说话。” “不要动手动脚的。” 莫如九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又怀疑我不是女人!你是我相公,我挽你手臂又怎么样?不行吗?” 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在现代谈恋爱的时候,还比现在更开放呢。 大反派还挺古板的。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 门外的下人在开始催了,莫如九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 她对他抛了一个媚眼,“我先去了哦。” 楚天息淡淡的点头。 满面笑容的莫如九,一走出房门就笑不出来了。 这莫丞相又什么好和她说的?怕是来者不善啊。 莫如九垂头丧气的到了莫丞相的书房。 一进去,还没喘口气。 莫丞相冰冷的目光如刀子飞射过来,冷冷地道:“跪下!” “凭什么?”莫如九一下就怒了。 这一来就喊她下跪?真当她还是以前那个胆小鬼吗? 莫丞相面容冷厉,“凭什么?凭我是你的爹,让你跪,你跪是不跪?” “不跪。”莫如九握紧拳头,不甘示弱。 莫丞相气得一拍桌子,“莫如九,你敢如此……” 莫如九笑了,笑得桀骜不驯。 “爹您的声音小一点,爹您也知道我的胆子比较小,要是爹吓到我了,说不定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莫如九眼底冷意流转,“我出去胡说八道,说爹给我下药,把我迷晕,强塞到花轿里……” “住口!”莫丞相的脸色倏地大变,充满怒气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莫如九哼笑,也不管莫丞相是不是要教训她,大剌剌的走到椅子上坐下。 她坐姿狂放,极像一个女流氓。 这和以前的莫如九,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好吧,爹让我住口我就不说了吧。”莫如九声音一转,“那爹还要我下跪吗?如九怎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下跪呢?还请爹爹明示?” 莫丞相气得青筋暴跳,但是想到她还有用处,他也就敛了怒气。 “不必跪了,爹也并不是要惩罚你。” “爹只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刚才的话绝不可说出去一句,嫁给楚天息是你自愿,是你求你长姐把人让给你的。” 莫如九笑得更加夸张了,也顺着说:“爹,我是明白你的意思的。” 她开出自己的条件,很委婉地说:“女儿最近手头有点紧,自从割腕自自尽之后,这身体就很不好,时常头晕眼花,府里有什么灵芝,人参的补品吗?好歹给女儿带点回去补补身体啊。” 说话的时候,莫如九还有意无意的把手腕上的伤疤露出来,好让莫丞相看得清楚。 银子是要的,毕竟马上就要过冬,她和楚天息还要在北山里住很久。 人参之类的补品,当然也是给楚天息补身体的。 为了刷好感,她已经没想别的事情了,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 刷好感! 刷楚天息的好感!攻略他! 一切都是为了狗命。 “啪!”莫丞相把一张银票放到桌子上。 莫如九眼睛看直了。 “如九,你放心。爹知道你在北山陪着楚天息是受苦了,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莫家的荣耀,包括你长姐未来的后位。”莫丞相拿着银票走到莫如九面前。 他从善如流地道,“这些银票你且拿着防身。” 莫如九看到这么大一张银票,顿时觉得不真实啊。 不过莫丞相的下一句话打碎了她的幻想,“北山缺什么少什么,你和爹说就是,爹会让下人办好的。” “楚天息虽然已经是个废人了,但是他之前可是战神,此人不可小觑,太子至今不敢放心,所以你得仔细的监视他,随时把他的消息传递回丞相府。” 莫丞相的声音格外的温和,“为父会给你记一功的。” 她有所求就好,莫丞相还真怕这个女人无所求,什么都收买不了。 莫如九握住银票,还云里雾里的。 这老东西居然要收买她,监视楚天息? 怪不得楚天息一直那么防备她! 她心中腹诽,我x他大爷的。 她要是不答应,莫丞相可能现在就要翻脸。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楚天息之前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他们还是对他充满了戒心。 但这事放在皇家是很正常的,说不定是装的呢? 就比如……楚天息根本就不是废物,至少第三条腿还在的,还是个男人。 要不然她就可太惨了,找了个比太监都不如的老公。 莫丞相又道:“你在北山先住着,你娘在丞相府里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委屈。你办好了事情,以后你和娘都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眸子闪了一下,刻意咬中了委屈二字。 “我都听爹的!”莫如九眼珠子一转,顺势就答应下来。 现在她不能不答应,一切都是为了银子啊。 只希望楚天息不要觉得她没有节操啊,要不是为了他,她也不至于啊。 “好孩子。”莫丞相也笑了,但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莫如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装什么父慈女孝,这剧本来得真突然。 因为莫如九答应了,莫丞相看她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说不出的顺眼。 开宴的时候,莫丞相还亲自带着莫如九过去了,顺便还让没资格出席今天的回门宴的二姨娘也来参加。 莫夫人和莫瑶光得到这个消息,手指甲都要掐断了。 没想到,莫如九现在这么会讨人欢心。 回门宴,很无聊。 面对一大桌子菜,莫如九倒是大快朵颐,就和饿死鬼投胎一样。 谁他妈知道回了北山之后,还能吃几顿饭? 她的厨艺也不靠谱,她现在要多吃点。 楚天息倒是吃得很斯文,果然皇子就是和她不一样。 楚天齐和莫瑶光并没有久待,用过午膳就回东宫了。 试探楚天息的目的已经达到,楚天齐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的必要。 临走时,楚天齐和楚天息的目光在空气里对上,宛若两座火山碰到一起,那叫一个翻天覆地。 他们一走,丞相府就冷清下来。 莫如九还想在这里蹭了晚饭再回去呢,但没有人留她,她一说走,丞相就让人送备马车,仿佛在送瘟神走。 她愣是没好意思留下来。 她很想说,中午的饭菜给她打包啊!我打包! 打包是美德啊,怎么能浪费呢? 二姨娘在她上马车的时候,悄悄的拉过她,神神秘秘的把一本书塞到她的衣服里。 “我的儿啊,娘知道楚天息不行,是为难你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二姨娘眨眨眼,有些尴尬地说,“这本书上的东西,有助于你们提升夫妻的感情。” “夫妻感情?”莫如九拧着眉头。 二姨娘艰难的点头,“但是你也得温柔一点,你也看到了,他的身体羸弱,你们今天在府里……” “你可不要一不小心把人累垮了。” 扑哧—— 莫如九笑得疯狂,花枝乱颤。 第18章 爱情宝典 二姨娘的意思,就差说别把楚天息榨干了! “这书真的能增进夫妻感情?”她惊喜地扬起眸子。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增进夫妻感情,到底是怎么个增进法?是不是有助于刷他的好感呢? 莫如九兴奋的是这个,二姨娘却会错了意。 她的儿啊,怎么就这么饥渴了? 之前她可是连这种书都不敢看的啊! 现在怎么这么兴奋了? 莫如九也不管二姨娘那抽筋一样的表情是在想什么。 她拍拍胸口,连忙保证:“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和相公增进感情!” “我现在就去!” 什么? 现在就要去?二姨娘如遭雷劈,一咬牙,忙把人拽住。 “你现在就去增进夫妻感情?”二姨娘都快没办法呼吸了。 那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在马车上做? 莫如九不解,“现在不行吗?” 二姨娘要吐血了,不行?当然不行的。 “你不怕别人看到吗?这种事情,不好意思的。”二姨娘很婉转地解释着。 莫如九反问,“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都是夫妻了!” 二姨娘被自家女儿那无辜的眼神,看得无言以对。 她憋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女儿说得好有道理。 既然是夫妻了,还在乎在哪里增进感情吗? 说不定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呢? 二姨娘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口,无力的摆手。 “女儿啊,娘觉得增进夫妻感情这种事情,还是晚上,没人的时候比较好。” 莫如九:没看出来,她娘内心还挺有浪漫细胞的。 “晚上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就是喜欢白天!”莫如九直白道。 二姨娘再次震惊,连呼吸都不敢了。 “你们还喜欢白天做这种事情?”二姨娘吃力道。 莫如九勾唇,“他还没有,我喜欢白天。” 可不吗?增进感情这种,要不是白天,怎么看到他的眼神变化呢? 二姨娘真的接受无能了,她那张脸五颜六色的,别提有多好看呢。 莫如九:“娘,你怎么了?” “没,娘就是觉得心跳有点快。”二姨娘脸都红了。 她一大把年纪和女儿讨论这个事情,女儿比她还看得开。 她真的是不能不服老啊。 “娘,我先走了,娘给我的书我一定会每天都看的,我一定好好学习怎么增进夫妻感情。”莫如九挥挥手,麻溜的跳上马车。 二姨娘捂住脸。 每天都看? 夫妻之事要不要进行得这么激烈? 楚天息可是一个废人啊!怎么进行呢? 二姨娘和莫如九的鸡同鸭讲,彼此并不知道。 倒是在马车里休憩的楚天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很不想笑的,唇角就是克制不住往上扬。 后来楚天息实在是忍不住了,还笑着咳嗽了。 这个蠢女人。 她不知道二姨娘误会了吗? 每天都要增进夫妻感情? 楚天息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他的胸口倏地震颤了一下,呼吸急促不已。 这是憋笑给憋的。 莫如九爬上马车,钻进去,就对上了楚天息那张微微涨红的脸。 她皱眉,“相公,你脸怎么这么红?” “可能是太热了。”楚天息面不改色的扯谎。 莫如九点了点头,了然的过去拉开帘子,让马车内可以通风。 楚天息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她胸口瞟。 “你在看什么?”莫如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娘和你交代什么了?” 莫如九抿嘴笑,神神秘秘地道:“也没交代什么,就是让我和相公好好增进夫妻感情。” “你打算怎么增进?”楚天息的声音突然很低,带着些别样的魅惑和喑哑。 莫如九宝贝似的拿出怀里的书,“当然是看书了!” 爱情宝典啊!好东西啊! 楚天息的嘴角一抽,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住。 这女人真不要脸,这种东西她居然也这么激动。 她是不把她当女人,还是放心到没把他当成男人? 莫如九耀武扬威的道:“不过,相公你省省心吧,我是不会给你看的。这是我一个人的。” 决定要攻略这个大反派,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他动心,以后舍不得动手杀她。 她娘送的这一本爱情宝典,不要来得太及时。 “是吗?”楚天息轻嗤。 莫如九笑得那叫一个欢,“你也想看?” 她故意吊起他的好奇心,想要逗逗他。 楚天息坦然摇头,“不,我不感兴趣。” “看起来,你比较喜欢这本书。那你就多看看吧。”他墨色深瞳里划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莫如九一边回答,一边低头,“你真了解我!” 她从怀里掏出书册,封面是白的,什么都没有。 莫如九怀揣着激动忐忑的心情,翻开了一页—— 就翻开了第一页,她就见鬼似的瞪大眼,那眼里……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望。 像是很失望,居然是这种东西。 书页里的画面,不忍直视!可以说是少儿不宜。 莫如九却和没事人一样,埋怨道:“就这?” 说着,她向某人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说好的爱情宝典呢?增进夫妻感情的好东西呢? 就是一个春宫图? 这玩意有什么用!还没有她看的够刺激! 简直一点用都没有! “你……”楚天息蹙眉,微微讶异。 她的反应不对劲啊。 她怎么如此的淡定? “不然,你还希望是什么?”他反问她。 莫如九无聊的翻看了几页,越看越失望。 她摇头叹息,“哎,太失望了,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的。现在太失望了!” 莫如九已经不想再看了,把书丢向楚天息。 “送给相公你吧,你多看看。” “滚!”楚天息把书丢回去,恼羞成怒地道。 莫如九捂住被书册砸的额头,痛呼一声。 “你什么意思?” 某人又是冷冰冰的几个字砸过来。 “无耻下流!” 莫如九张大嘴巴,怒极反笑,“我?无耻下流?” 楚天息闭上眼,背靠着软垫上休息,周身散发生人勿进的冷漠感。 莫如九想了一会,还是把那本书捡回来,放到了怀里。 她啧啧两声,这狗男人肯定是不好意思看,她多懂他吗?男人嘛,怎么就没生理需求了? 她贴心的把书给他藏着,回去再交给他。 看,她多贴心啊! 她就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啊。 原本马车徐徐的行驶着,突然间,外面的车夫惊叫一声。 马车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剧烈的颠簸之下,莫如九的身体因为惯性,直接就扑向了身边的男人,并且还是把人压在了身下—— 感受到身体上的重量,楚天息倏地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莫如九。 “你想,干什么?”他阴森地开口。 第19章 光明正大的占便宜 “我……” 莫如九刚要张开嘴,怎料马车又是一颠,她的身子也跟着一抖,微张开的红唇好死不死的就堵上了他的唇瓣—— 唇瓣重重的撞在一起,空气倏地陷入静止里,两人的呼吸一瞬间就变得沉重而灼热。 莫如九瞪大眼,脸色猛地涨红,她和身下的人大眼瞪小眼。 我x他大爷的! 莫如九又想爆粗口,但又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上一百次了。 她居然占了大反派的便宜,这是她想占就能占的吗? 而楚天息的神色一僵,那一双幽暗深邃的瞳孔里,闪烁琉璃般的色彩,耀眼又绚烂。 这光转瞬即逝,快到人捉摸不到。 顿时间,他眉宇之间就涌出了浓重的戾气。 空气静默。 一秒,两秒…… 楚天息唇角微扯,额头青筋绽出,“莫,如,九。” 思绪恍惚的莫如九倏地回神,结结巴巴的开腔:“啊啊……” “哦,那个,我的……”莫如九心慌到不行,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起来。 “相公,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学习一下。”莫如九要哭出来了,“我就是学习一下书上的内容,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可以增进夫妻感情。” 莫如九爬起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缩到马车的一角里。 莫如九抱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吗?”楚天息扶着窗,慢慢地坐直身体,脚腕上的镣铐清脆作响,掩住了他一瞬间漏掉的心跳。 “那你觉得,这样能够增进感情吗?”楚天息一脸不信。 莫如九脸上扯开一抹尴尬的笑容,四处东看西看,“哈,哈……我觉得现在不是增进感情的时候,我们还是……” 莫如九疯狂眨眼,“晚上回去再说?” 在楚天息阴沉的目光注视下,莫如九恨不得缩到地板里去。 惹不起啊。 大佬就是大佬,果然是惹不起的。 不过他至于这样子吗?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吃亏的可是她好吧? 看到楚天息对她投来嫌弃的眼神,莫如九就气得呕血。 嫌弃她? 她现在穿的这具身体,好歹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他还是个瘸子,他凭什么嫌弃她。 这么一想,莫如九索性一拍手,心一横,“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我相公,我占你便宜又怎么样?” 楚天息压根就没想搭理她。 莫如九哼了一声,笑眯眯的凑过去。 “站住。”楚天息撇开头,阴郁地盯着她。 莫如九要是站住,她就不是莫如九。 她一咬牙,直接伸手将他的脸掰过来,和自己四目相对。 楚天息怔住,眸光波澜起伏,死死的皱着眉,眼底写满了无奈和愠怒。 莫如九无视他,笑得灿烂,“你越是嫌弃我,我就越是要碰你,我就是要占你便宜!” 楚天息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 莫如九眯着眼睛,粉嫩的唇轻啄上他紧抿的薄唇。 这一下,很轻很轻,像一片柔软的花瓣被风吹到了他的心坎里,生出温暖暧昧的气息。 轰隆一声。 楚天息的心跳再次停住,片刻之后,又疯狂的跳动,他的脑海里尽是轰鸣不断的爆炸声,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膛。 这感觉…… 他从来没有过,心跳快得无法控制,都不像是他自己的心了,一切都刺激得难以掌控。 他的灵魂都已经出窍了。 他见过很多女人,但是那些女人都怕他一身煞气,见到他就怕得不行,宛若老鼠见到猫。 敢像莫如九这么大胆直爽的凑上来的,只有莫如九。 她大胆率真到不像深闺的千金小姐。 楚天息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望着她如花的笑脸,仿佛在回味刚才的感觉。 “你是我相公,我是光明正大的占你便宜。”莫如九宣誓完主权,一溜烟的跑出马车。 楚天息看着她钻出马车,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让他的耳根发红,呼吸有些灼热。 莫如九出了马车才知道,原来是和别人的马车撞上了。 她眉头一皱,过去问车夫,“还能走么?” “只怕是要重新换一辆马车了。”车夫为难地道。 此时,撞他们马车的人前来,向着莫如九施礼。 “这位小姐真是对不住。”那人赔礼道,“小姐,不知道您要去何处?我们公子说,若不嫌弃就送你们一程,毕竟马车损坏是因为我们而起。” 罪魁祸首的态度这么好,莫如九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她含笑道:“我和相公要去北山脚下,不知道你家公子是否方便呢?” 小厮还没回答,停在莫如九面前的那一辆马车,倏地伸出一只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将车帘掀开。 随着车帘掀开,一张精致绝美的面容,便展露出来。 莫如九当场愣在原地。 从马车里走出来的那人,一袭白衣胜雪,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似笑非笑,里面氤氲着万种风情,容貌昳丽绝代风华,眉眼之间带着一股阴柔。 只一眼,莫如九就震撼了。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妖孽阴柔!看着是个男人,确比女人都还要风姿卓越。 这人的绝艳,是漫山遍野绯色桃花都不及万分之一的昳丽。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苍白如雪,此时迎风飞舞。 莫如九扼腕叹息,居然是个少年白啊。 四目相对,莫如九的眼里是惊艳。 而那似妖孽的男子眼里,却是带着遥远岁月的荒凉。 他的目光,很复杂。 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其他人。 莫如九虽然主要是搞催眠术的,但是心理学也会学一点。 她从这个男人的眼神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仿佛是认识原主的? 但是奇怪了啊,原主人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绝代风华的男子。 “莫姑娘,请吧。”这人亲自下马车,来到她面前。 他白皙绝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满头白发也掩不住他的魅力。 莫如九回神,连忙点头,“公子先等我一下,我进去扶我相公。” 说完,她转头又钻入马车。 然而,她却是错过了她唤那一句相公时。 方才还笑容淡淡的男人,眸色冷凝一片,宛若寒冬腊月的冬雪,冷得刺骨。 相公? 楚天息也配吗? 如九。 上辈子的事情,一定不会再重演了。 等莫如九扶着楚天息出来,他眼底的神色尽数敛去,温润含笑的望着他们,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相公,这位公子撞坏了我们的马车,他送我们到北山。”莫如九看了看男人,又对沉着一张脸的楚天息说话。 她真心还是觉得,这帅哥虽然妖孽,但是绝美到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楚天息虽然冷峻淡漠,不好接触,但他的俊美是真实的,充满了男子的魄力和坚毅气息。 啊不对,她为什么要拿这个妖孽和楚天息做对比? “不必。”楚天息凌厉的视线扫过男人,冷冰冰的道。 莫如九啊了一声,“你说什么?不必?那我们怎么回去?” “牛车。”楚天息云淡风轻的吐出两个字。 莫如九抖了一抖,她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楚天息。 他怎么了?难道和这人有什么过节吗? 宁愿坐牛车被人围观,也不要坐马车? 这是受虐吗? 想是这么想的,莫如九没胆子这么说出来。 她小声道:“相公,我觉得你还是考虑清楚……” “容大人,不劳你好意,我们夫妇两人自有办法回去。”楚天息眸子里划过一抹幽光,冷漠的截断了莫如九的话。 容。 没错,这就是容太师府的马车。 此人是容惊鸿,宫中皇子的少傅。 如果他没有记错,在丞相府门口那辆马车,就是容家的。 马车上的人,除了容惊鸿还会有谁? 容惊鸿对他有敌意,很深。 尽管容惊鸿已经竭力隐藏,但是楚天息常年在刀尖舔血,怎么会感觉不出一个人真正的眼神? 他最熟悉的,就是杀气。 第20章 原主的意识 还有,容惊鸿看莫如九的眼神…… 以楚天息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总觉得有些不正常。 容惊鸿是谁? 盛京第一才子,才弱冠就夺得南唐的第一状元。 他生来就是站在光芒万丈里的人物,怎么会对莫如九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庶女有那样的眼神? 但愿,是他看错了。 一阵沉默在空气里蔓延开,容惊鸿和楚天息彼此对视着。 容惊鸿悠扬道:“自有办法?” “莫非你指的是牛车吗?”容惊鸿的眼底泛寒,一步一步的靠近。 “今日事都是因为本官而起,楚公子和莫小姐不需要对本官客气,本官有义务和责任将你们送到北山脚下。”容惊鸿摆出一脸为难的样子,“若是你们不让本官赔罪,本官会心底不安的。” 不安? 他怎么会不安。 这京城的主道路之款,两驾马车怎么会撞到一起呢? 无非是,他想要靠近她而已。 他知道关于上辈子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但是没关系,他还记得。 这一辈子,他已经会把她从楚天息那个魔鬼的手里拯救出来的。 他不会看着不幸再次上演。 说完,容惊鸿就把视线投到莫如九脸上。 莫如九很纠结,她又看向沉着脸的楚天息。 人家要表示赔礼道歉,楚天息为什么不让呢? 不过楚天息有自己的考虑,他不答应,莫如九也只能无奈的耸肩。 牛车就牛车,楚天息都不介意,她又有什么好介意? “容大人不必过意不去,我们夫妇两人不愿给容大人添麻烦,不必相送了。”楚天息还是冷漠的拒绝了。 听到这话,容惊鸿眼中划过一抹失望。 他又对莫如九说,“莫小姐,楚公子的腿脚不好,你劝劝他吧,不需要逞强的。” 他才不在乎楚天息,反正这个人是迟早要死的。 但楚天息要坐牛车,这最后累着的还不是莫如九?还不是在给莫如九制造麻烦! 容惊鸿现在对楚天息这个人,可以说是厌恶到了极点。 莫如九想了想,拉住楚天息的衣袖,“你的腿确实……” 她还没说完,楚天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神似银白刀刃剐蹭过肌肤,冰冷又可怕。 莫如九很没出息的怂了,并且大声的对等待容惊鸿道:“容大人,我相公的腿没事的,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自己坐牛车回去吧。” “容大人,我相公的身体棒着呢。”莫如九又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 这容惊鸿是不是故意的啊?居然当着楚天息的面说他腿脚不方便? 这男人的尊严不需要吗? 打脸太狠了吧! 此话一出,容惊鸿的目光一闪,唇角的弧度一瞬间就僵住,而后又蓦地扯开。 相较于一脸难看的容惊鸿,楚天息倒是难得愉悦地笑出了声。 他暧昧不明地道:“容大人听到了吗?如九说我身体很好,至少是可以……” 那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点到即止。 容惊鸿何等睿智心思,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隐晦点拨呢? 莫如九扯开笑容,“容大人,你实在不用过意不去。”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 “你不如赔点医药费……” 莫如九嘀嘀咕咕着,声音压得很小。 赔偿一点银子,包括医药费什么的,这不是更好吗? 干什么非要送他们回去呢?在这里较劲又能怎么样! 莫如九以为自己说得够小声了,但是容惊鸿还是听到了。 他白皙的脸上那阴郁之色迅速的散去,眉宇之间荡漾起丝丝的笑意。 赔医药费? 怕是只有她才想得出来,倒是比上辈子的她可爱多了。 容惊鸿是对得起他名字的,他翩然一笑,宛若万千花树盛放,天地失色。 所有的光芒和色彩,都汇聚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莫如九看得移不开眼睛,犹若失了魂。 妖孽啊妖孽啊。 她多看一眼,都会流鼻血的。 这简直就是造孽。 “啊啊!” “好痛!” 突然,莫如九一脸愤怒的侧眸看向楚天息,一手按住自己的腰。 好疼啊,他怎么掐她肉? 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罪他了? 楚天息的薄唇抿成了凛冽的弧度,他的侧脸紧绷着,散发着刻骨的冷意。 “舍不得?”楚天息阴冷地盯着她。 莫如九望着他眼睛里的冷意,很快就投降了。 “相公,你在说什么啊?人家的心里只有你!”莫如九憋屈的忍住泪水,腰疼得像火在烧。 她在心里默默地骂人。 楚天息你王八蛋! 总有一天,老娘要你跪在我脚下求饶!让你跪下叫爸爸! 楚天息并不买账,眸光不经意的扫过容惊鸿,他便自己跳下了马车。 虽说带着镣铐行动不便,但他的动作还是麻利的。 楚天息一言不发的,抬起沉重的双腿往城门口走去。 莫如九来不及给容惊鸿打招呼,也跟着跳下马车就要追上去。 哪知道,今天穿的裙子绊了她一下,她脚上的鞋子都掉了一只。 莫如九暗骂一声,这他妈! 她居然丢了这么大的脸。 莫如九弯腰就要捡起自己的鞋子穿上,怎料,有一只手比她的动作更快。 她弯腰,他也低下头。 两人的额头差点撞到一起去,那一瞬间,莫如九的鼻尖闻到了清雅的檀香。 那种幽深的香气,就像是古寺里的草木发出的香味,悠远绵长。 他的白发无意识的划过她的眼前,他的呼吸也似有若无的拂过她的面颊。 莫如九的心跳剧烈,一下又一下的。 她抬起头,属于她的绣花鞋就被容惊鸿拿在手里。 而她也撞入了那一双蕴含着万千种情绪的细长桃花眼。 他的眼睛很漂亮,弧度很完美,眼睛干净犹如一泓清泉,倒映着尘世间的万种。 楚天息的眼睛深邃,神秘莫测。 他则是目空一切,仿佛红尘也不曾在眼底留过任何的痕迹。 绣花鞋是青色的,上面纹绣着绽放的莲花,此时被一袭白衣的男人拿在手里。 莫如九觉得这画面有点诡异,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与此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直击她的心灵。 在他深深的注视之下,她有一股很强烈的感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用这样深远的目光望着她, 更奇怪的,是她看着他那双眼睛,她觉得他很熟悉,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 就好像,她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今天不是他们的初次见面,而是他们的重逢。 不对。 莫如九猛地甩头,心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这到底是她的感觉,还是原主莫如九的? 要是原主莫如九的,那可就糟糕了啊! 一想到原主可能还残留着意识在这具身体上,莫如九就瞳孔一缩,觉得毛骨悚然。 她按住自己胸口,心口一阵发紧。 可那股熟悉的感觉,却愈演愈烈。 尤其是在容惊鸿注视着她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 莫如九顿时觉得冰冷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围绕而来,哪怕容惊鸿绝代风华,她也不敢多看一眼,心中慌乱至极。 以为是这具尸体残留的意识,她连鞋子都没要,光着一只脚狂奔而去。 “莫小姐?”容惊鸿惊愕不已。 莫如九更不敢回应他,慌慌张张的往楚天息那边跑。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觉得最害怕的时候,看到楚天息的背影,她会觉得很安心,几乎是下意识的狂奔而去。 她一边跑,一边叫:“楚天息,等等我!” 那身影顿了一下,不但没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莫如九脸色白得厉害,豁出老命,疯一样的奔过去。 一个不慎,就狠狠地撞上了楚天息的后背。 她顾不着疼,从后面伸开双手,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把楚天息拥抱住! 她的身体,贴上他宽阔的后背。 刹那间,天地沉寂。 第21章 她脑子有问题 后背被人撞上,他的心跳仿佛也被撞出了嗓子眼。 沉寂的空气里,他听到砰砰的心跳声,一抹滚烫的灼热在迅速的蔓延到他的身体各处。 楚天息下意识的稳住身体,脚腕上的镣铐牵疼脚踝骨,他却恍若未觉。 莫如九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脸都埋在他的后背。 她气喘吁吁的,声音也因为害怕而染上哭腔。 “有鬼!” “楚天息有鬼!” 他慢慢地转过身,回头看着她一张苍白的脸,不由得皱眉。 “有鬼?” 莫如九的身体疯狂颤抖,眼角染了一抹红,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太可怕了。” 她是在害怕啊,对于未知事情的害怕。 如果莫如九没有走,那……她们两个人岂不是在共用一具身体? 为什么刚才她会有那样奇怪的感觉呢? 她认定这一切太匪夷所思,害怕到了极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楚天息说。 “你见过什么鬼,敢白日里出来的?”楚天息把她的手掰开,冷淡地道。 莫如九一点都不敢离开他,她挪着步伐靠近他。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害怕。”她眼睛红红的,呼吸急促又紊乱。 鞋子还在容惊鸿的手里,她连回头都不敢。 莫如九不顾他的反对,霸道蛮横的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肌肤相贴间,楚天息的呼吸又是一窒,眸光轻轻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目光,倏地变得很深暗,不可琢磨。 莫如九的手很柔软,干净如白玉,一看就是千金大小姐。 而他的手,手背上还有狰狞的刀疤,手指头上也有茧子,那是常年练武留下来的痕迹。 被她干净柔软的手指这样紧紧地抓着,楚天息觉得……他的手好似被阳光晒过的棉花包围着,温暖又柔软。 他原本深暗的眼神,也一点点的沉下去。 他现在还是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阴鸷模样。 但是莫如九现在就是一点都不怕他。 她更怕身体里残留的莫如九的意识。 “放手……”楚天息来回几个呼吸,平复了动乱的心绪。 莫如九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把他的手抓得死紧。 “我不,我怕。” “我就要牵着你的手,我怕鬼。” “莫如九!”他眉头直跳,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就一会……等我缓过来了,我绝对不靠近你。”莫如九拉下脸,委屈的咬住双唇,竭力的忍住哽咽声。 她是真的很害怕,他整个人……为什么成天都要这么凶巴巴的? 要不是她,他现在早死了。 他就一点都不会感恩。 她都对他这么好了,他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莫如九真心觉得很绝望,攻略他无望啊。 她不如等着他一刀捅死她,还可以早点投胎。 一时间,莫如九的心情就变得悲观消极。 她半垂着眼帘,卷翘的长睫沾染了湿润的水气,看着仿佛要落泪。 楚天息蹙眉,看到委屈又害怕的莫如九,他那颗冷硬的心肠陡的就毫无预兆的一软。 于是。 在莫如九要负气松开他手那一瞬间,楚天息眼神一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微用力握住她手,是不会让人厌恶抗拒的紧迫感,而是一股浓浓的安心感。 不紧不松,恰到好处,却足够牢牢的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莫如九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蒙着水雾的眼睛望着他。 “你……” 楚天息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我什么我?”他板着脸孔,神色傲然地道:“不是说要回去了吗?” “还不快走?” 楚天息十分不自然的催促她,说话也没敢看她。 直到牵住她手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被鬼迷住了?他居然会主动牵她的手。 她说她怕,看来是真的害怕,眼睛都发红了。 只是她怕什么? 怕鬼? 那她的来历,又是什么? 莫如九顿时觉得心里踏实得多了,也许是两个人有战友情谊,她对楚天息是很信任的。 莫如九带着压着哭声:“走,我们现在就走。” “我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看到那个妖孽容惊鸿,她就呼吸不过来,好像上辈子见过一样。 不是她见过,而是莫如九见过。 她得出了这个解释。 “你的鞋子呢?”走了一段路,楚天息这才发现她是光着一只脚的。 莫如九脸色微微发白,她不想让楚天息知道什么,就随口扯谎了。 更何况,那只鞋子在容惊鸿的手里。 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回去要回来。 毕竟,那感觉太惊悚了。 还是牵着他的手,老老实实的呆在他身边,这种感觉要安全一点。 因为看不透,所以不敢轻易接触。 “刚才下马车的时候跑掉了,都怪你!”莫如九埋怨他,“我让你等我,你不仅不等我,你还跑那么快!我是不是欠你钱?你怎么躲我和躲瘟神一样?” 楚天息的脚步未停,“瘟神?你不是瘟神是什么?” 卧槽! 莫如九哀嚎一声,夸张地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很亲密的靠在他的身上。 “起开。”楚天息冷道。 莫如九现在已经不那么怕了,或许是因为知道离容惊鸿越来越远了。 她就开始放飞自我,冲他做鬼脸,“相公,你好无情!有事就叫如九,没事就叫我起开!” “我怎么会是瘟神?我可是你天下无双的亲亲娘子,要不是我,你还能站在这里吗?你就这么对你的娘子?” 楚天息实在不想理她,甩手就要推开她。 莫如九早有准备,抱紧了他的胳膊。 她笑得和狐狸一样,“相公……” “闭嘴。”楚天息下颚紧绷着。 莫如九不依不饶,“我就叫,看你以后还敢不等我。” 楚天息不说话了,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这个女人,上辈子是麻雀吧? 怎么话这么多? 两人一路拌嘴走到了城外租牛车的地方,不能说是拌嘴。 大多数时候,都是莫如九一个人在叽叽喳喳的说,楚天息不耐烦的听着,时不时的讽刺她几句。 从一开始觉得她吵闹,到后来,楚天息居然还诡异的习惯了她的啰嗦。 太孤单了,太寂寞了。 荒凉的北山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会有人和他说话。 他现在才觉得,有人在耳边吵闹,是多么的热闹。 有时候深入骨髓的孤单,会毁掉一个人。 而莫如九的精灵古怪,也多了几分鲜活气息。 直到坐上牛车,她都还是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的手贴在一起。 莫如九一路不停的说话,丝毫没注意到。 楚天息也放纵着她,因为实在是懒得和她吵了。 牛车缓慢地前行在铺满碎金的官道上,瑟瑟秋风吹过,官道两边枯黄的野草就随风飘舞。 莫如九终于说累了,见他仰躺在牛车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有些气馁,“楚天息,你在我听我说话没有?” 楚天息享受的闭着眼睛,夕阳笼罩在他冷峻的眉眼间,他懒懒地翻个身,用背对着她,眯着眼睛打盹。 “你话这么多,你口不渴?”过了好久,他才低低地道。 莫如九喜笑颜开,扑在他身边,差点把闭目眼神的楚天息给压了。 “你又要做什么?”男人不耐烦的睁开眼,无奈至极。 只是,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发怒的征召,反而还有宠溺的口气。 莫如九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真好,相公你居然知道关心我是不是口渴了。” 楚天息嘴角僵住。 他那是关心吗?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第22章 好东西不能独享 莫如九拉着他的袖子摇晃,“相公,你对我太好了。” “你都知道关心我了,你说等会回去,我怎么谢谢你呢?” 楚天息抿唇,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然而,楚天息不知道的,是莫如九会这么高兴,她以为自己终于撬动了一点大反派的心。 一想到未来可期,自己不用死在他的刀下。 莫如九就觉得吃嘛嘛香。 要是他发达了,她也不用死的话。 她以后还可以抱他大腿呢。 莫如九更开心了,一个人在那灿烂的笑着,看得楚天息直皱眉。 莫如九想着法子讨好他。 “相公,谢谢你关心我。我心里真的很感动……” “你说我做饭不好吃,那现在天气冷了,我为你暖被窝好不好?” 楚天息:“……” “相公,你不要嫌弃人家嘛,虽然我做饭不好吃,但我会洗衣服,我会打扫屋子,我还会给你讲故事,陪你聊天解闷,我的用处可大了呢。” 楚天息还是不理她。 暖被窝,这是女人能说出来的话?不过现在楚天息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毕竟,她就没有说不出口的话。 “相公……” 她还要说话。 怎料,楚天息那双眼陡然望向她。 他的眸子里无甚情绪,只是目光飘到她脸上,带着一丝愠怒。 “不,你现在就有可以帮得上我的。”他一本正经的道。 莫如九惊喜地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相公你说,我什么都能办到。” 眼看着这张娇媚的脸又要凑近,楚天息微微往后挪了一下,拉开自己和她的距离。 他调整了气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你闭嘴,别吵。” 我靠? 这叫帮忙吗?这明明就是嫌弃她太吵了。 莫如九脸上的表情僵住,笑比得哭都还要难看。 “能做到否?”他拧着眉头。 莫如九表情哀怨,“你个负心汉!” 楚天息眉宇之间的阴郁散去,神色淡淡的,“你的心不在我这,何为负心汉?” 莫如九撇嘴,“哟?合着你还想要我的心?” 楚天息还会说土味情话啊,这可真的是看不出来。 “好,我不吵你。”莫如九想到了容惊鸿,正色道,“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不是和那妖孽有什么误会啊?为什么不肯坐他的马车?” 莫如九求知欲很强,眼巴巴的瞅着他。 楚天息垂眸,“不肯坐他的马车,就是和他有过节么?” “难道不是么?你可别当我傻,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之间的针锋相对!”莫如九傲娇的哼了一声。 楚天息瞧着她,“不错。” “原来真是不傻的。” 莫如九尴尬挠头,“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楚天息摇头,“不仅不会告诉你,你还得记住我说的话。容惊鸿此人心思深不可测,是个几面玲珑的人物。” “你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交集,离他远一点。” 他会告诉莫如九容惊鸿对她有非分之想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说的。 莫如九当个宠物养着也不错,就像她说的那样,可以解闷。 “嗯!”莫如牛用力的点头,很难得的没有反驳他。 “相公你真是英明,我也觉得那妖孽不怀好意,以后我一定离他远远的,相公你一定要保护我哦。” 楚天息唇边勾起弧度,像逗弄猫咪一样揉了揉她的发顶。 她这么听话,倒是乖顺极了,惹人怜爱。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莫家庶出的二小姐比那个清高的莫瑶光,更要好玩呢? 等莫如九和楚天息回到苍凉的破院子里,天都已经要黑了。 这牛车是真的慢,再加上楚天息还要让人背上山,这速度慢得不是一点半点。 只是在上山的时候,楚天息做出了一个让莫如九意想不到的动作。 庄稼汉背他上山,他看到莫如九的脚上没有鞋子,赤着一只足。 楚天息脱掉了自己的鞋子。 “穿上吧。”他喑哑开口,声音里掺杂着别的情绪。 莫如九目瞪口呆。 他居然脱鞋子给她穿!她是不是在做梦啊?她想给自己一耳光。 正当莫如九要感动时。 楚天息那厮又妆似无意地道:“你要是磨破了脚,谁来伺候我?” 这么现实的一句话,瞬间就打破了莫如九的幻想。 她气得不行,翻个白眼,“楚天息,你给我等着。” 狗男人,还害得她差点感动。 原来是怕没人干活! 天啊,同样都是穿越,怎么她是得到的低配的配置?她穿过来是改造的吗? 天理不公啊。 莫如九瞪了他一眼,穿上他的鞋子,就丢下他一个人,先上山去了。 楚天息的鞋子很大,她穿在脚上,随时都会掉出来,后面也很空。 但是山路崎岖难行,有了这只不合脚的鞋子,她的脚才没有受伤。 这鞋子穿着不合脚,但好歹也比没有好啊。 她莫如九真的不挑啊,都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她还傲娇什么? 莫如九赌气走在最前面。 有时候,不注意那鞋子还要掉出来。 这模样,真的是滑稽得很。 楚天息望着她的背影,唇边不自觉的划过弧度。 他的眼角微微挑起。 看到莫如九毫不嫌弃的穿着他的鞋子,楚天息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愈发的明显。 就好像,她是踩着他的脚印在走。 仿佛,他们两个人是一体的。 他不是一个人。 回到杂草丛生的破院里,莫如九顿时有种凄凉的感觉。 她累得瘫坐在地上,这破身体,还是缺少运动啊,比起楚天息一个病号都还虚弱。 她真的是越来越垃圾了。 楚天息被庄稼汉背到了房里,莫如九又去给人拿了几文钱,送人离开了北山。 她送走人,这才往回走。 不过她倒是在想,她是不是真的能够听懂蛇语? 这山里蛇这么多,她要不要去抓一条回来搞搞试验? 说不定,她还能靠着蛇穿回去呢。 想到可以摆脱这个鬼地方,莫如九的脚步都轻快了。 她快步跑到房间里,激动地叫楚天息。 “你会不会抓蛇?你能不能教我抓蛇!”莫如九兴奋的拉住楚天息的手。 楚天息唇角一扯,“抓蛇?” “对对,就是抓蛇。”莫如九狂点头。 倒不是想吃蛇肉,她只是想试验一下。 楚天息一脸的莫名,警告她,“你疯了?这山里的蛇,绝大部分都带着毒的,你最好是不要去碰。” 莫如九瞳孔一缩,“你没骗我?” 说起剧毒,她又想到自己被蛇咬了,伤口居然自动愈合了。 这见鬼的穿越。 “你会不会抓蛇吗?相公,求求你了,你帮帮我,我相公这么厉害,你教我!我一定不会被蛇咬到的。”她忙举手保证。 她现在急于要抓蛇,这样才能验证她心里的猜测。 但她不会,楚天息如果不教的话,她回去是一点都没希望了。 楚天息抽出自己的手,“不会。” 她失落的垂下眼。 “会,也不教你。”楚天息又添了一句。 莫如九一脸委屈,“没良心!” 她起身,要走。 “楚天息,你没良心。”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他似笑非笑,“你都说我没良心了,我的良心还会痛吗?” 她怎么想起要抓蛇?又想搞什么花样? 莫如九气得肝疼,无奈:“你教我吧,相公……” “你最好了,求求你了,我相公最好了。” 她发挥自己不要脸的本事,扒拉着人的袖子,温声细语的哀求着,眼里似一泓秋水。 楚天息要抽手。 “你教不教?你不教我,我就把春宫图糊你脸上!”她忍无可忍。 要是她不怕蛇,自己就去抓了,还至于在这里求他?丢人! 楚天息的表情一变,别提有多震惊。 “你还私藏着那本书?” 莫如九把书掏出来,献宝似的往楚天息的手里塞。 “我没有私藏,我是打算拿回来,和相公你一起讨论讨论的。” “这种好东西,没有道理我一个人独享的。” “相公,你看我对你好吧?” 楚天息再次石化,瞬间面红耳赤。 手里的这本书,变成了滚烫的山芋。 第23章 创造机会 楚天息看到面前这本书,神色别提有多难看。 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他会需要这本书吗? 一点都不需要的,他又不喜欢女人。 莫如九还在疯狂眨眼。 楚天息不咸不淡地道,“这本书还是有点用处的,等着晚上生火用吧。” 他把书丢到了一边,一副淡然无波的模样。 莫如九结巴了,“生火?” 这么好的房事指导书,他居然一点都不心动,还要拿去生火? 果然反派就是反派,不是一般人。 然而,莫如九的呼吸又是一顿,她震惊地看着他,眼神古怪又诡异。 楚天息眉心一皱,“你干什么?” 莫如九露出一种很可惜的表情,“你对这本书一点都不心动,该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女人吧?” 不喜欢女人? 莫如九又愕然道,“啊!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 “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么刺激的。”她一脸的惊叹。 不过在古代这同性恋,叫做龙阳之癖,这也很正常的事。 莫如九反而还安慰他,“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楚天息的脸更黑了。 谁说的不喜欢女人就是喜欢男人? 还有谁要她支持什么了?他一看她就知道她脑子里没想什么好东西。 楚天息忍得够呛。 “莫如九。” 楚天息怒道,“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 “滚!” 莫如九委屈的捂住耳朵,“什么吼?” “我向你保证还不行吗?我保证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其他人的,你喜欢男人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莫如九自动把他理解成恼羞成怒了。 按说谁被窥破了秘密都会愤怒的,他也是这样。 莫如九不怪他。 本以为这句话可以让楚天息的怒火熄灭,没想到,他冰冷不善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真的会割了你的舌头。” 莫如九一哆嗦,害怕的捂住嘴巴,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气氛陷入一阵莫名的冷凝里。 莫如九看他气得不轻,忙道:“好好,我不会说!你别气坏了身体,你的腿还没好吧,我去拿药给你上。” 莫如九赶紧跑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敢喜欢男人,还怕人知道吗? 不过他喜欢的男人是谁啊?居然连这么好看的书都不感兴趣了。 另外一边。 容惊鸿看着莫如九像被鬼一样追着,疯狂地逃离了自己。 他拿着她遗落的绣花鞋,半天都回不过神。 他没变现出什么吧?为什么她会怕他? 上辈子的她,不是这样的。 这一世的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容惊鸿又琢磨不出来。 想不出来,他索性敛了思绪,不再想了。 容惊鸿一掀衣摆上了马车坐下。 暗卫闪身出现,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只女人的绣花鞋,直接就怔住了。 “公子。”暗卫吃惊。 这如神仙般的人物拿着一只绣花鞋发神,这画面…… 容惊鸿微微回神,看了他一眼。 “你来得正好,重新买一双绣花鞋送到北山去。”容惊鸿淡淡地笑着。 暗卫吃惊的瞪大眼,半天都不敢答应,以为自己听错了。 买一双绣花鞋,就送到北山去? 容惊鸿想了一会,又摇头,“罢了。” “你不要去送,我亲自去。” 送鞋子,才能够见到她。 她忘记了前世的事情,可他还记得。 这一下,暗卫更傻眼了。 居然还要亲自送过去?莫如九到底是什么人啊?能够让绝代风华的公子如此看重? 暗卫真的觉得公子疯了,为了一双鞋子,大费周折。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放好了绣花鞋,见暗卫一直看着自己,不禁蹙眉。 “没……属下就是挺好奇的。” 容惊鸿冷淡开口:“有什么可好奇的,让你送的帖子送过去了么?” “太子殿下收到帖子了,让属下转告您,他一定会尽全力促成在北上冬猎之事。”暗卫正了神色。 容惊鸿颔首。 “很好。” 暗卫不解了,“公子,这您的用意是什么啊?秦王和公子并无过节,公子怎么会……” 一直辅佐太子,帮着太子对付秦王呢? 容惊鸿的神色一冷,眼底仿若洒了一层白霜。 他冷冷道:“谁说无过节了?” 前世的过节,难道就不是过节吗? 他抓住了先机,他会辅佐太子除掉楚天息,这样一来,楚天息就不会再将来有机会反叛,还血洗皇宫。 他做这一切,更多的是为了…… 那个人。 “不该你过问的事,不要多嘴。”他凛然道,“一切,我自有打算。” 楚天息的命,他会亲自取的。 暗卫忙低头,不敢再多问一句。 马车内一片安静,容惊鸿垂下眼,看着一边的那只绣花鞋。 他的思绪一点点的放空,宛若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想到了关于前世的事。 还有……她。 只是,她不记得了。 想到此处,容惊鸿又忍不住叹息一声,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还能力挽狂澜。 …… 皇宫,御书房里。 宣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下方站着楚天齐和另外一名穿着黑衣蟒袍容色俊朗的少年。 少年跪在地上,眼角泛红,“父皇,六哥就住在北山的荒院里,如果冬猎在北山举行,请父皇让六哥来拜见父皇!” “父皇,就让六哥来尽尽孝心吧。” 宣皇帝眸一沉,脸色顿时冷了下去,“小九,朕早已经说过了,他已经被贬为庶人了。” 地上跪着的少年,跪地磕头,“父皇,就算六哥不是王爷了,可他还是您的儿子,冬猎就在北上,就让六哥来拜见父皇一面好不好?” 楚天齐站在一侧,脸色温和,并无什么大的情绪起伏。 就是一双眼睛,冷得可怕。 蠢货。 冬猎楚天息凭什么出现?之前楚天息就大出风头,现在来参加冬猎,也不过是丢人现眼而已。 带来镣铐的废物,连马都爬不上去,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既然有些人既然乐意在父皇面前表现手足情深,那么,他也不会阻拦的。 宣皇帝神色变得复杂,但也不如之前那么的冷厉。 甚至,一双浑浊的眼角里还划过一抹很深的情绪。 似悲悯,似无奈,又似决然。 父子。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他们先是君臣,后是父子。 可哪怕不是秦王了,他们也还是父子。 御书房的空气很沉默,少年郎依旧跪在地上磕头,大有宣皇帝不答应,他就一直磕下去的架势。 额头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不断的回响在宣皇帝的耳畔,他的目光愈发的幽深。 这沉闷的声音,像极了……那一天淑皇贵妃撞墙而死的声音。 宣皇帝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视线投到楚天齐的脸上。 他淡淡的道:“太子以为如何呢?” “儿臣也认同九弟,毕竟不管六弟做了什么,我们还是手足。”楚天齐从善如流地道。 宣皇帝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神色深沉到让人看不出半点的情绪。 帝王之尊,喜怒不形于色,约莫就是如此。 帝王威严,在年过半百的宣皇帝身上,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你们都下去吧。” 九皇子从地上爬起来,额头淤青一片,充满希冀的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宣皇帝。 他福身,“儿臣告退。” 楚天齐也跟着一起走出去。 两兄弟才走出御书房,九皇子就被楚天齐喊住。 “天瑞。” “太子殿下有事吩咐么?”楚天瑞冷哼道。 九皇子还没有封王,名楚天瑞。 “你怎的对本宫如此疏远?”楚天齐冷笑了起来。 楚天瑞也不怕他,直视着他,“皇兄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臣弟不敢有任何的不恭。” “六哥为皇兄马首是瞻,结果呢?”楚天瑞反唇相讥。 楚天齐也不和他计较,而是微微摇头,道:“九弟,你这话说错了。” “六弟可不是为本宫马首是瞻,也不是在效忠本宫,而是在为北唐百姓征战,为父皇效忠。” “本宫担不起九弟你这一顶大帽子,父皇还在位呢!” 楚天齐若无其事地道:“父皇在一日,你我就都是人子。” 话说完,楚天齐笑着甩袖离开,眉目间有几分锐利。 楚天瑞到底是年幼,气得踢了一脚白玉护栏。 他恨恨的盯着楚天齐离开的背影,拳头捏得紧紧的。 心底为六哥不平,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太子,怎么现在那些功劳就一文不值了? 要不是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让太子在朝中有将可用。 他六哥至于到这一步吗? 不行,他一定要帮六哥东山再起。 一定要回到京城里,荒凉的北山缺衣少食的,那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这么一想,楚天瑞就狂奔出皇宫,在宫外牵了马,就直奔北山而去。 父皇没说答应他的请求。 但是,父皇也没说不答应! 楚天瑞深信,这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一定要让六哥和父皇见一面,才能创造新的机会!他坚信六哥哥是无辜的! 楚天瑞在御书房磕头的事情,当事人楚天息还不知道呢。 他以为他已经失势,不会再有风雨找上他。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只要他一天活着,那些争斗都是无休止的。 第24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此时此刻的楚天息,正被莫如九拽着在柴房里生火。 楚天息表示自己生火不会。 莫如九就更不会生火了,生火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要她命。 楚天息本是不来的,莫如九一句话就把他堵住了。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莫如九撸起袖子把井水提到柴房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楚天息想告诉她,他没有听过这句话。 不知道她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她觉得很不公平,楚天息就是生个火而已,她都没把自己当女人,而是当作男人用了。 他还跟她委屈,委屈什么? 她做饭,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他生火又怎么了? 楚天息坐在凳子上,有一根没一根的往里面加柴,任由莫如九一个人碎碎念。 他倒是要看看她的精力有多旺盛,她是不是可以一个人说到天荒地老。 莫如九不会炒菜,只能简单的熬粥,再把那上好的肉切烂了,煮到了粥里。 瘦肉粥,在她看来这是最简单的东西了,都不需要动脑子的,直接一大锅一起煮,加点佐料味道就鲜美无比。 养生,健康,又美味。 她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呢?她都想夸她自己了,她真的就是一个天才。 “哦对了,我莫老爹给了我一张银票……”莫如九刚要交代。 楚天息丢柴的动作一顿,挑眉:“你确定是给?” 莫如九一阵心虚,这哪里能说是给? 这分明就是她交换的条件。 她咳嗽一声,“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们京城的物价太高了,冬天就要到了,我们的日子还很难过。” 莫如九一边用大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瘦肉粥,一边不停地说:“我明天在这房子周围看看,捡点柴回来堆好。过两天,我再下一趟山,我给你买些厚衣服换洗,还得买些厚被子回来……” 莫如九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笑眯眯的说:“还得给你买一个汤婆子。” “冬天来了,你的腿伤得严重,又哪里都不能去,不动就会冷,我给你买个汤婆子回来,你暖暖手,免得倒时候长冻疮。” 汤婆子? 楚天息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呼吸凝重。 他喉咙里艰难地滚出一个字。 “你……”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其实很讨厌这个女人啰嗦的。 因为以前真的没有任何女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多废话的,尤其是……以前他遇见的那些女人,惧怕又仰慕他的权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些千金小姐怎么敢像她这么坦率?想骂他就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在这之前还讨厌她的碎嘴话多,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她一点都不烦人。 反而,他还很享受这种叽叽喳喳的感觉。 这座破院里,终于不是他一个人。 她像一只飞来的麻雀,在他耳边不住的说话。 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了,有了真实感,有了鲜活气息,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他以前的生活截然不同。 她连汤婆子都能想到…… 她应当是真心为他着想的。 所以,楚天息很动容的看着她,“你就不生气?” “我生气什么?”莫如九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瘦弱粥的香味,眉开眼笑。 好饿,好饿。 这粥太香了! 楚天息说:“我对你并不好。” 言下之意,便是你犯不着这么讨好我。 什么汤婆子,什么厚衣服,我的衣食住行,你都不用管的。 哪怕我冻死在这个深山里,都不会有人为我掉一滴泪。 你管我做什么呢? 可你,为什么要管? 楚天息第一次正视自己的问题。 他总是觉得她别有居心,动不动就对她冷眼相待,让她滚。 他这样对她,她都能处处为他着想。 她到底图什么呢? 若她是为了莫丞相,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就用不着救他了。 莫如九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明白了楚天息的意思。 她没好气的道:“你还知道你对我不好?” 这话怼得楚天息无话可说,嘴角抽搐。 她拿干净的碗过来盛粥,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她的眉眼。 楚天息却听到她清脆似黄鹂的声音。 “我千里迢迢来嫁你,我都认命了,你知道你对我不好,你现在就该反省,对我好一点!你是我相公,是我丈夫,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哎,我也认了。我要是不嫁给你,估计也没有人敢要我了。”莫如九又开始叹气。 楚天息下意识的开口,“你怎么会嫁不出去?” 她好歹四肢健全吧,还是丞相之女,是不可能嫁不出去的。 莫如九摇头,无奈地道:“我们两个半斤八两,我一不会琴棋书画,二没有嫡女出身,还长了这么一张狐媚子脸,就算有人肯要我,那也顶多是做妾。” 莫如九倒是对自己的命运看得很透彻,“嫁给你,惨是惨了点,但好歹你没有资格嫌弃我啊!” 楚天息:“……” 他怎么觉得这话这么不对劲呢? 什么叫他好歹没有资格嫌弃她? 仿佛就像是,她会嫁给他,是因为他们两个一样窝囊,所以就刚好凑成一对了。 不过莫如九说得对。 她的出身不低,但因为是庶女,能和丞相府门当户对的高门,绝不会让她做当家主母。 但,丞相府也不可能会让她低嫁,因为会让丞相府没有面子。 所以庶出的身份就是这么尴尬。 莫如九端着瘦肉粥到他面前,把碗递给他。 她冲他笑得明媚,眼底波光涌动。 “所以啊,我们谁也不要嫌弃谁。” “刚好凑成一对,合适!” 这话,莫如九也不是违心的说的。 她也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要是真的回不去了,又可以攻略他,那她肯定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提前抱住他的大腿,这比什么都来得安全稳当。 鬼使神差的,楚天息看着她如琉璃般剔透灵动的双眸,他手捧着热粥,灼热的温度透过碗传到他的手掌心。 他被她这样看着,觉得心口都有些发热。 甚至,他差点就要点头。 好。 我们谁都不要嫌弃谁。 因为我们都一无所有。 第25章 他要她 只是,这些话他到底是没说出口。 莫如九也是个神经大条的,蹲在他身边捧着热粥吃着,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 楚天息偶然一眼瞥过去,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他的目光变得深沉。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觉得她越是看越顺眼了? 莫如九在他眼里,就和发着光一样。 莫如九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你喝粥啊,你看我干什么?我有你碗里的粥好?” 他眯着眼睛,很真诚地说:“不是。” “我是想说,饭粒在你嘴边。” “你是打算把它留到晚上饿了再吃吗?当作夜宵吗?”楚天息调笑她。 莫如九当即一怔,顿时红透了脸。 她手一抹嘴,发现真的有饭粒。 莫如九别提有多尴尬了。 楚天息扯开嘴角,刚要笑。 莫如九呵他一声,“不许笑!” 楚天息就僵住。 莫如九现在心情不好了,连瘦肉粥都喝不进去了。 她把碗一推,放到他面前。 “楚天息,你有点过分啊,我留给你晚上当夜宵怎么样?” 男人轻轻地摇头,“不用,我现在就不怎么饿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粥,基本上所有的瘦肉都被她舀了过来,而她端着的碗里,只漂着一点碎肉。 不知怎的,他的呼吸就是一重。 这碗瘦肉粥,他竟真的一口也喝不进去。 莫如九咯咯地笑着,“你还不快吃,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洗碗!” 楚天息还是不动勺。 莫如九也不知道他垂着眼在想什么,她倒是饿得快,很快就把粥喝光了。 “我的,也给你。”一直沉默的楚天息把碗递了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眼睛里的光也跟着柔和下去。 莫如九摆手,“我不吃了,我要保持身材。” 不过,他这个时候倒是很温柔,身上那种戾气消失,现在看着就病弱无害。 但是莫如九怎么都想不到,楚天息突然对她温柔,是因为她把肉都给他了。 而她,喝的是白粥。 莫如九要是知道他这么轻易就被感动,肠子都要悔青。 完全没有那一回事,她不吃肉完全就是为了保持身材! 她看到了自己这张脸,美得那叫一个惊艳倾城,她这趟穿越就是为了这张脸,是真的值了! 她怎么也要少吃点。 今晚的楚天息很奇怪,不仅主动把粥给她喝,还没有赶她出去房间,两个人同床共枕。 因为今天吃得稍微有点多,莫如九觉得自己消化不良,肚子胀气,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肚子太难受了。 楚天息就睡在她身边,两人中间隔了距离,但是因为只有一床被褥,所以到底距离还是很亲密。 “你不舒服?”黑夜里,响起他的声音。 莫如九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吃撑了的。 她扯谎道,“是有点不舒服,可能是要来……” 月事了! 话要出口时,她忙就闭嘴。 但是楚天息一点就通,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他半天没有出声,就在莫如九放松下去,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 她的耳边又响起他低沉沙哑的声,“转过来。” 莫如九下意识转过去,她道:“什么?” 下一瞬。 一只微凉的手,像是一块冰凉的玉那般,轻轻的按在了她的腹部。 男人的手掌心落下,完全贴合她的肌肤。 开始是微凉的,后来又变得滚烫,像一块火石。 夜,黑得看不到一点光明。 正因为看不到,所以黑夜里感官带来的刺激,才会扩大无数倍,这么的震撼。 莫如九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心脏突突疯狂跳动,头脑轰鸣不断。 这这……他在做什么? 莫如九的声音一紧,“我……你……”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在他突然做出这种动作的情况下,她居然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来,只是知道心跳跳得很快,好像马上就要飞出嗓子眼了。 楚天息依旧沉默,但落在她腹部的那只手,却开始缓慢有力的揉弄。 莫如九的身体又是一僵,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是在给她揉肚子? 卧槽! 大反派居然给她揉肚子?他也会有温柔吗? 落在腹部的那只手还在不停的揉,她感觉到很舒服,人也开始放松下去。 但莫如九却一直没办法闭上眼睛,甚至都不敢再开口和他说话。 她刷好感难道真的有用了? 可他白天都还是冷冰冰的,那到底她做了什么,无意之间改变了他? 莫如九昏昏沉沉的想着,他揉着她的肚子,所以那种不适感渐渐消失。 随着时间的逝去,被窝里的空气升温,她的心就像是要被烤化了一样。 莫如九听到自己微微急促的喘息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还难受?”楚天息问她。 “你不用再给我抓药了,我反正都好不了。”楚天息的声音很低,带着些磁性。 “你下次下山,记得抓点止痛的药。” “莫家人把你丢到这里,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以后……” 楚天息的声音顿了一下,“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的住下吧。” 莫如九喉咙一哽,连话都说不出来,鼻尖酸涩得马上就要掉眼泪。 她觉得心里很暖,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在现代的时候,父母离婚都不要她,她沦为了他们的拖油瓶,谁都不待见她。 结果她的父母在争吵的时候,突发车祸去世。 虽然师父把她养大,但是师父是个男人,大大咧咧的,也不如楚天息这么细心。 只要饿不死她,就是好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莫如九这一刻突然就有点想哭。 她从来就是一个坚强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掉眼泪,就连父母的葬礼上,她都不会哭。 那时候她才是十岁,很多人都说这孩子没有心肝。 父母死了,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那是因为他们不要她,把她像踢皮球一样踢过去踢回来。 但今天。 她穿越异世,莫家人把她当作棋子利用,起初楚天息也对她百般刁难,冷嘲热讽。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莫如九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但是她又很安心,因为他的意思是,如果莫家不要她,这里可以是她的避风港。 父母都不要她,一个她害怕不已的反派居然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莫如九心里别扭又难受。 她从不是轻易感动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有过和他一样的经历。 她多了一些感同身受。 莫如九吸了吸鼻子,故意没好气地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他诧异。 莫如九靠近他,在黑暗里和他对视。 即便是看不到他的脸,但视线还是借着昏暗的夜色,对在一起。 她撇嘴,“我都嫁给你了,我都说要和你好好凑合,我不住这里,我住哪里去?” “莫家不要我,也就只有你肯要我了。” 她说着,就无比心酸的叹气。 想她催眠术传人,居然也能混到今天这地步。 楚天息的手一滞,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给莫如九一种格外勉强的错觉。 “你也不要觉得你的腿治不好了,我搜刮了莫老爹的一些珍贵补品,等我明天炖来给你补身体。” 莫如九看在他给她揉肚子的份上,她也安慰他。 这是什么?这大概就是共患难,一起生出的战友之情! 由此看出,楚天息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她制定刷好感的这个方式,还是有用的。 莫如九又乐得喜滋滋的,她这个人从来就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来不把东西放心底。 按她的话,这操蛋的人生已经这么难过了。 要是还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记在心里,那不是更难过了。 她幸福眯起眼睛,享受着揉肚子的舒服感,舒坦的睡了过去。 秋夜,漫长。 在她睡着以后,楚天息也停止了动作,他掀开被褥,小心翼翼的下床,慢慢地推开了破败的门。 凛冽的寒风刮来,楚天息单薄的身体微微一晃。 他到了柴房点了蜡烛,披着夜色走到树林里。 走到树林深处,他的眸子一眯,手指交叠放唇边,一阵特殊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树林里的鸟雀被惊走,不多时,一只老鹰扑腾着翅膀从天空飞下来。 楚天息看到老鹰,眼底露出了一丝暖色。 老鹰被他唤来,轻轻地落到了他的手臂上。 第26章 送你的大礼 这是他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飞鹰。 他兵败被押解进京城,秦王府一夜之间就被抄家,他也就被送到了这里。 飞鹰,是他和旧部联络的唯一的工具。 飞鹰十分的聪明,昼伏夜出,若非现在那些人已经放松对他的监视,他也不会召唤飞鹰出来。 现在,他要开始谋划了。 在这里忍辱负重这么久,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个废物了。 那些对他忠心的旧部,已经等了他太久了。 楚天齐这太子之位要拿他做祭刀石。 那他就覆灭了这个王朝! 他以前从没想过争取什么,既然他们都容不下他,亲手把他打入地狱,他也要他们体会一次,什么叫做地狱! 他倒是要看看,在北戎王庭的铁骑之下,皇宫里的那些人,他的好父皇,还敢如此对他吗? 等着吧。 他们加注在他身上的一切,他都会千百倍奉还。 母妃之死,断腿之痛,十万大军的覆灭。 就让这皇城来祭! 此时此刻,楚天息那张冷峻分明的俊脸,在微弱的火光映衬之下,宛若嗜血的魔鬼一样恐怖。 他安抚性的摸了摸飞鹰的脑袋,又从它的脚上,取下来了一个卷成筒状的信纸。 他没有回去,就借着这微弱的烛光,把纸慢慢地张开,专心致志的看上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楚天息倏地就冷笑。 “楚天齐,这是送你的大礼,你可要收好了。” 说话间,他浑身的煞气爆发出来,在周遭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他犹如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厉鬼修罗。 话一说完,他就把纸放到蜡烛上燃烧干净。 直到信纸燃烧成灰烬,他这才敛了神色,放走了飞鹰,小心翼翼的回到房间里。 到了莫如九的身边躺下,他身上那浓厚的戾气和煞气又被刻意的压制,又成了那个残弱落魄的男人。 仿佛,刚才那个在树林里嗜血恐怖的男人不是他。 他在莫如九面前装得很累,他本非善类,一直就是有仇必报。 人若害他,他要杀人全家! 他之所以会上战场,是因为他的骨子里就嗜血。 楚天息虽然穿了衣服出去,但是晚上山里风大,气温很低。 他出去这一会回来,身上都带了湿润都凉意。 莫如九睡得正香,一个翻身,一条手臂就搭了过去,直接搭在楚天息的胸口。 她睡得迷糊,但约莫是感受到了他冷。 她迷迷糊糊的扯过被褥给他拉到脖子上盖住,一边嘀嘀咕咕的。 “怎么这么冷……” 为他盖好被褥,她就又睡过去了。 只是她的手,一直搭在他胸口。 楚天息的呼吸微微乱了。 他正要扯开她的手,不想莫如九居然挪位置过来,直接就枕在了他的手臂上,小脑袋在他的胸口一蹭一蹭的,毛茸茸的,像是柔软可爱的猫咪。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 事实上,莫如九把他当成了玩具熊。 她呓语着,“大熊……我的大熊。” 楚天息的身体都是一紧绷,呼吸又快又乱。 他沉默了一会,原本要把她推出去,他还是放下了手,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不推开? 他不知道,也没去想。 只是觉得,这里的夜色真的太冷了,哪怕盖着厚被褥,但是也远远没有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更暖和。 她的身体散发着暖意,就像是一个小火炉。 他抱着她,他就像是拥住了阳光。 莫如九的睡姿真的很不雅观,一条腿和手都横搭在他身上。 这一夜,两个人都睡得很安稳,格外的平静。 最特殊的要属楚天息,他连噩梦都没做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莫如九醒来的时候,楚天息已经起来了,今天出了太阳,楚天息在外面晒太阳,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削着什么东西,看样子是要做什么。 莫如九凑过去问他,气息吹拂过他的耳边。 “这是在做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楚天息淡淡道,微微不自然的移开了身体。 莫如九撇嘴,也没在意他的反应。 她说:“你还跟我卖关子!” 楚天息不应声,专心的弄着手里的东西,神色很是专注。 莫如九啧啧两声,打折哈欠往柴房里走。 她一边碎碎念,“果然是认真的男人最帅!” 楚天息拿刀的动作顿住。 帅? 什么帅? “锅里有粥。”楚天息说了一句。 莫如九还不知道昨晚她的热情,楚天息今天看她的眼神,都有几分奇怪。 莫如九回头看他,“你居然熬粥了?” 他这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还会熬粥? 想到昨晚他给她揉肚子,莫如九的眼神变了变。 大反派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她溜达着去柴房洗漱,没有牙膏和牙刷,她真的是一点都不习惯。 “来喝粥吧!”莫如九盛了两碗粥出去。 她觉得中午还是要改进一下伙食了,她就算厨艺再不好,怎么着也比楚天息强吧? 这几天都喝粥,他不嫌弃,她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 哎,这时候要是有个什么百度,菜谱,那真的是完美啊。 “你又在想什么?”楚天息蹙眉。 一看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我——”她刚要回答。 “莫小姐!”院子外,突然响起一道陌生人的声音。 楚天息和莫如九同时看过去。 两个小厮提着一大堆东西过来,两人都累得不轻的,满头大汗的。 “你们是?”莫如九有些疑惑。 那两个小厮互相对视一眼,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 莫如九傻眼了。 绣花鞋。 莫如九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感觉要出事了。 楚天息的神色也是一沉。 那小厮忙解释道:“莫小姐,容大人说昨天您走得匆忙,绣花鞋落在了他那里,他担心莫小姐寻不到合适的鞋子,特意让我们给莫小姐送鞋来!” 小厮的话一说出口,整个空气都安静了下来了,安静到有些压抑窒息。 莫如九感受到来自楚天息冰冷冷漠的注视。 莫如九一张脸都垮了,欲哭无泪。 容惊鸿是故意的吗? 楚天息不知道她的鞋子怎么掉的,她扯谎骗他了。 今天,容惊鸿就让人大张旗鼓的送东西来。 这不是摆明了让他们两个人扯不清楚吗? 不不。 最要命的,是楚天息会不会以为她为了容惊鸿,居然撒谎骗他? 现在的天已经有点冷了,虽然今天出了太阳,但是莫如九还是觉得楚天息身上的寒气太重了。 莫如九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相……”她决定要狗头保命。 那小厮是个不长眼的,这时候还在搭腔:“莫小姐,容大人说了,这些绣花鞋您若是不喜欢——” “你闭嘴啊!”莫如九横了他一眼。 妈的,是不是傻?看不出来楚天息的脸色有多阴沉? 容惊鸿绝对是要搞她,当着楚天息的面给她送东西,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正要说话,怎料一直冷沉着脸的楚天息开口了。 “如九,容大人对你一片心意,你怎么不接下?” 第27章 废物利用 楚天息的声音不冷,可以说还带着一丝温柔。 但是莫如九就是觉得,这一幕怎么这么的诡异呢? 楚天息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犹如暖阳融化坚冰那一瞬的明朗,邪佞气息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莫小姐您就收下吧!”小厮把东西放在地下。 另外一个小厮又说,“这一包东西,是容大人让我们送过来的吃食,让莫小姐您好好的补补身体。” 两个小厮说完,就把东西放下走了。 莫如九看了看楚天息,又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大包袱。 老实说,她对绣花鞋什么的,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因为有可能是容惊鸿送给真的莫如九的。 她算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冒牌货。 她比较感兴趣的是另外一包吃的。 她都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不禁胃口大动。 她在吞口水,眼睛里大放异彩。 这手里的白粥一点都不香了,她犹豫着伸出爪子去解包袱。 好吃的!这里面有好吃的,她对美食一点控制力都没有。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美食不可辜负啊。 楚天息毫不在意的捧着自己的粥喝着,意味深长地道:“你和容惊鸿是什么关系?” 蓦地,莫如九的手就顿在空中。 她侧眸看楚天息,摆出一个无比无辜的笑容,“相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你说呢?嗯?”他唇角扬起,尾音拉得长长的。 莫如九一屁股坐在地上,很没骨气的怂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谁知道我的绣花鞋跑掉了,还被他捡到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东西过来,可能……” 她眼珠子一转,纤长手指点了点额头,“他这里不正常?” 闻言,楚天息眼里的深意更浓了。 容惊鸿是太师府最出色的嫡长子,一向云淡风轻,对什么都不在意。 突然就对一个莫如九如此示好,是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还是……容惊鸿有所求? 他不说话,莫如九也拿不准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又要伸手去解开那一包吃的。 男人淡淡的开口:“你很想吃他送来的东西?” 就这么斜睨她一眼,莫如九就不敢动了。 她故意装作愤怒地道:“谁说我想要吃他送的东西呢?相公你都要我不要和他接触了,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才不吃他送的东西,我怕这吃的有毒!我是打算拿去丢了的!相公,你一定不要误会我。” 莫如九眼巴巴的凑过去,举手表忠心,“这些东西哪里有相公熬的白粥好喝?健康又养胃!我一点都不想吃的。” 楚天息唇边笑意加深,“真的?你没说谎?” 莫如九大义凛然的发誓,“我要是骗相公你,我就被雷劈——” 话音一落。 倏地,天空就响起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响彻耳膜。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到有些诡异。 莫如九:“……” 楚天息的目光凝在她僵住的脸上,他说:“打雷了。” 莫如九还举着三根手指,那表情很僵硬。 “我听到了。” 莫如九哀怨地看了一眼老天,这道雷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吧? 她发誓都还没发完了,就劈了下来。 她和老天爷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随着这惊雷声落下,原本蓝蓝的天空也飘来了几朵乌云。 楚天息好心提醒她,“如九,前面有丢废物的地方。” 他向前方的密林里,点了点下颌。 莫如九很想哭,她能说她一点都不想丢吃的吗?鞋子什么的,可以丢,但是东西不行啊! 莫如九打定主意,就拎着东西起来,“好,我这就去把东西丢了!” 当她傻是不是?她跑到没人的地方,先吃个够再说。 她也不知道楚天息为什么这么介意容惊鸿送她的东西,难道说…… 这大反派对她有感觉了?所以是在吃醋吗? 莫如九赶忙掐断这个想法,世界灭亡,要攻略他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她拎着两个大包袱就往院外走去,一路疾跑,跑到没人的地方。 她顾不得喘口气,打开包袱,就把里面的吃食拿出来。 哇靠。 甜甜软软的糕点,还有好多零嘴,还有一些酥糖和蜜饯。 莫如九简直不敢眨眼了,把香糯的糕点直往嘴里塞。 好吃好吃! 比那狗屁的白粥,好喝多了。 她不仅往嘴里塞,还抓了一把糖和蜜饯藏在了衣服里。 她倒不是为自己留的,而是为楚天息留的。 这些东西可以放很久,很甜又解苦,楚天息表面上不怕苦,喝完药吃一颗蜜饯什么的,也好一些的。 她没发现自己的变换,以前只是想着攻略他,为了刷好感而对他好。 现在无意识的把这些东西留给他,只是希望他过得好一点。 莫如九躲在树后,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东西。 丢掉这么好吃的糕点,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是会遭天谴的。 浪费粮食啊! 正当莫如九吃得香甜,她一直没主意身后有一道人影在缓缓地接近。 “如九……” “好不好吃?”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这磁性的声音就那么贴着她的耳部轮廓响起。 莫如九含糊道:“好吃……很好吃。” “你也来一块——” 她摸了一块甜糕递过去,然而—— 那人没有接。 只是当她看到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她嘴里的糕点没来得及咽下去,直接就一口喷出来,又呛到了鼻子里。 楚天息! “咳咳!”她一张脸通红,剧烈的咳嗽着,糕点碎末乱飞。 楚天息就那么看着她,她躲这里偷吃,她嘴里都塞满了,鼓起来的双颊,像一只得意甩尾巴的小松鼠,活泼又可爱。 可爱? 他居然也会觉得人可爱吗? 他一直认为女人就是麻烦,不是麻烦,就是在制造麻烦的路上。 他不曾喜欢谁,所以娶谁都觉得无所谓,甚至还要求对方的身份一定要配得上他。 但是现在,他觉得是她也不错。 她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 他不仅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看她咳嗽得喘不过气,他弯下腰,一片阴影就笼罩而来。 “急什么?”他皱起了眉头。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下来,那只修长带伤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背脊,微微用力的拍打着。 也在这一瞬,她闻到那淡淡的药香味,鼻尖都被这香味填得满满当当的。 莫如九的呼吸又乱了,咳得比刚才更狠了,后背被他拍打的地方,就像是被烫了一样。 天空阴沉沉的,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但莫如九觉得,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光。 一缕光,很柔。 那是除了仇恨和残忍以外的光。 莫如九真想吐槽一句话。 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帅。 她也是腐女一个,三观跟着五官走! 造孽啊。 楚天息没事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我好看吗?”楚天息眼底涌着一层暗流,蛊惑着她。 莫如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点头如捣蒜,“好看好看!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啊。” 楚天息最特别的,就在于他身上那股复杂的气质,一张脸英俊夺目,身上的温柔里又带着阴鸷。 有点像病娇? 病娇,没错。 这个词语还挺贴切他的。 “你很有眼光。”男人垂下眼睫,神色淡淡的。 莫如九总算是忍过去,缓了缓,“你也很有眼光。” 她还夸了自己一把,一点都不带脸红的。 莫如九这张脸,那也是娇媚的,一点也不差。 “那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要丢掉的废物……”他松开了手,再次站起身,漂亮的眼睛扫了一眼脚边的空盒。 “怎么都丢到你肚子里去了?” 莫如九老脸一红,随口扯谎:“废物?相公你知道怎么废物利用最好吗?那就是把它吃到肚子里,消化它!再放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废物利用。” 她拉他的衣袖摇晃,“相公,你刚才是不是误会我了?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 楚天息:“……” 他就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叫废物利用?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理由。 怕他继续问罪,莫如九又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蜜饯,猝不及防的塞到他嘴里。 “相公,你也来一起废物利用!” 第28章 你会不会杀了我 莫如九笑容很得意,一副使坏成功的样子。 蜜饯被塞到嘴里,楚天息吐也不是,吃也不是。 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他的呼吸沉了几分,最后还是吃掉了蜜饯。 “相公,你说我对你好不好?”莫如九眨巴眼睛,卷翘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一闪一闪的。 楚天息的眉梢往上挑了挑。 “尚可。” 莫如九看他心情比较好,想着自己要不要说让他以后放自己一马这些话? 她咬唇,期期艾艾地道:“那相公,你是不是可以奖励我一点东西?” “我一无所有。”他应得很快。 莫如九摇头,很不好意思的开腔。 “不是要你给我什么东西,而是……” 楚天息眉头又拧紧,不要东西?难道她想圆房? 这么一想,她脸上的两片红晕,就愈发的可疑了。 难道真的是要想圆房? 她知道他没问题,就这么迫切了? 楚天息苍白的俊脸上也泛开了红,他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不让她难过呢? 莫如九又扯他袖子,“你在听我说什么没有?” 他垂眸,神色一沉。 “暂时不可。” 莫如九想哭了,不能答应她允诺她一个承诺吗? “暂时?” 楚天息的神色柔和下来,“不过,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个奖励。” “好啊好啊!”她也激动了,猝不及防的凑进他。 楚天息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你闭上眼睛。” “啊?为什么还要……”闭上眼睛呢? 不过大佬就是大佬,她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啊。 于是,莫如九乖乖地站在他面前,慢慢地闭上眼睛。 而紧接着。 楚天息的目光在她眉宇之间留恋而过,他心口微微触动,弯下腰,低头在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 湿润的薄唇犹如蜻蜓点水,一瞬就过。 吻过眼睛的时候,莫如九的心颤了一下,全身都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突然被亲眼睛,还是被大反派亲…… 她顿时脸红到了脖子,几乎要滴血了。 “你!”莫如九还没男人亲过,她心乱如小鹿乱撞。 周围的空气仿佛停滞不前,一切都凝固。 莫如九差点沉溺在他温柔的眸子里,总觉得心跳得太快了。 不对啊。 这发展得不对啊。 谁要他亲她了? 她手足无措,“我我……我要的可不是这种奖励。” 我要的是你以后别杀我啊,天啊。 好歹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 楚天息凝视着她,“以后再给你其他的奖励。” 以后? 其他的奖励? 莫如九语无伦次,说不出话了,只想找坑跳进去。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怎么不按照剧情出牌啊,这崩剧情,要不是这么崩的吧? “我先回去了。”莫如九实在没勇气继续和他对视,手忙脚乱的往回跑。 她太紧张了,没看清脚下的路,还被树枝绊了一下,差点跌个狗吃屎。 她离开之后。 楚天息脸上的笑意褪去,他静静地站在阴暗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莫如九。 你想要什么? 其实,这个吻,他是有预谋的。 既然她想要讨好他,他就让她讨好。 他故意亲她,乱她心弦。 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莫如九回到柴房里,去舀了一瓢水淋在脸上,这才把燥热降下去。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正要缓和情绪。 她又听到一种熟悉的“嘶嘶”声,那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莫如九一听就毛骨悚然,又有蛇来了? 她能够感知到蛇在哪里,再次折回到柴房里。 她看到之前那一条小白蛇,正慢悠悠地从窗缝里爬进来,一身莹白似雪。 因为能够听懂蛇在说什么,所以她居然不害怕它了。 莫如九走过去,好奇的盯着它。 它怎么能够从丞相府那么远的地方追来? 它记得她? 莫如九猜对了,这蛇不仅记得她的味道,还把她认做了老大! 莫如九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大哥,你开玩笑的吧?我怎么会是你老大?” 我可是人啊,我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是蛇? 小白蛇告诉她,她身上有熟悉的味道,所以她就是老大。 这…… 莫如九有点想哭,她穿越一遭,居然还成了蛇的老大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芯片吧? 可那芯片到底又有什么用? “老大,你就跟我们回去吧,我们都很想你。”小白蛇摆着小尾巴,试着一点点的靠近她。 莫如九面如死灰,“你开什么玩笑?” 回去?你们? 那不是蛇窝了? 她怎么也不能和一群蛇住一起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蛇咬了,伤口会愈合吗?”莫如九以为可以从小白蛇这里问出什么。 小白蛇:“老大,我也不知道,但是老大你是我们蛇类的统领,也许是老大你修习了什么特殊本领?” 完了。 小白蛇也不知道。 莫如九看到小白蛇要爬到自己身上,忙摇头,“你别过来,我是人,我真的不是你老大,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小白蛇扬起小脑袋。 “老大,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回去?虽然你现在是人。” “但如果你不回去,以后你会死在这里的。” 什么? 这一下真的是被吓到了,莫如九瞪大眼,“我会死?你知道我会死?” “是啊,如果你不回去,你就会死的。” 得到了小白蛇的确认,莫如九一颗心都碎了。 她还是会死? 小白蛇知道她以后的命运吗? 所以强烈要求她回去? 但她不是已经努力的在改变剧情了吗?为什么还是会死?苍天啊,没有一点道理啊。 这操蛋的人生啊。 “你没骗我?”莫如九声音颤了一下。 小白蛇:“小白不敢骗老大,老大变成人了,怎么还变笨了?”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人身攻击啊。” 莫如九挠头。 “老大,跟我们回去吧,那个男人是个坏人,你不应该救他的。” “你不懂。”莫如九趴在地上,居然和一条小白蛇沟通起来了。 她何尝不知道呢?但是楚天息也是无辜的。 如果她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一举把他的命运也改变了,不是也挺好? “老大,我先走了,那个男人回来了,他有一只很厉害的老鹰,我们很多蛇类都被吃了。” 小白蛇原本耸拉着脑袋,突然就精神抖擞,摇着尾巴就爬走了。 那是害怕。 莫如九无语的拍地,“你等等啊,我还有想要问你的啊。” 小白蛇已经消失了,连影子都没见了。 “你在和谁说话?”楚天息来到了柴房,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人,眉头又是一皱。 莫如九就趴在那里,“你听错了,我没和谁说话,我在找东西。” 如果小白蛇说的是真的,那她现在做的这些是徒劳无功的。 她完全就没有动力了,迟早都要死,还不如让他现在就杀了她。 莫如九倏地回头看着阴暗里的男人。 他气质冷漠锋利,宛若一把出鞘的长剑。 她叫他。 “楚天息。” “你以后会不会杀了我?” 第29章 打扰我们好事 莫如九这话问得太突然,楚天息直接就怔住了,眸光慢慢地垂下下去,宽大衣袖里的手指尖微动。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了。 莫如九没等到楚天息的回答,自己倒是怕得蜷缩成一团。 这该死的老天,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她被一条蛇认做老大,还要时时刻刻的刷反派的好感,这好感是那么好耍的吗? 莫如九心一横,觉得回去无望啊。 她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哭,哭得凄惨至极,声音都要把屋顶掀翻了。 “没良心,楚天息你太没良心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好歹都嫁给你了,我都守着你在这里吃苦了,你最后要杀了我,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她就是干嚎,一滴眼泪都没有,着实哭不出眼泪,也不管自己的演技有多烂了。 楚天息抬脚走进去。 “谁告诉你的?”他的目光闪烁着。 以前是想杀了她的,但是现在不打算那么做了。 至少,她还算听话。 莫如九一抹眼泪,带着哭腔道:“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楚天息在她面前蹲下身,目光和她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杀了你?你之前好像很怕我。”楚天息陡然伸手,冰冷的指尖贴上她的脸颊。 她僵住,十分不雅的打了一个哭嗝。 “我……” 莫如九干脆死不要脸的扑到他怀里,手脚并用,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她哭着道:“我怕你!” “我本来就怕你啊,我怕你不要我。老……我爹逼我代替莫瑶光嫁给你,他们都不待见我,你也不待见我,我怕他们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到时候,我就真的只能割腕自杀了!” 莫如九死死的抱着他,一股脑的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既然嫁给你了,你就是我以后的天,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踹我下床,故意吓我,还对我冷嘲热讽,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你要是真的不要我,我就只能回莫家,到时候莫夫人和莫瑶光都容不下我,说不定还要把我嫁给别人做小妾,每天吃不饱和穿不暖,连个人都做不成。” 哇…… 一想到真的这样,那就好惨啊。 莫如九的脑袋,在他的领口蹭来蹭去,哭得撕心裂肺,就和死了爹妈一样难过。 她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楚天息半蹲着,被迫承受着她的重量。 她在他耳边哭诉,这一番话,狠狠地让他震惊。 原来…… 她的怕,是怕他不要她?怕她再被赶回莫家? 她怕的,是他不要她? 可是…… 她有没有想过,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要她? 他现在就是一个等死的废物而已。 就算他还能部署东山再起,但是那一条腿…… 是真的废了。 他的人生注定是残缺的。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 “别哭了。”听她哭了好久,楚天息这才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不依不饶,得寸进尺地撒娇。 “除非你答应我,你不会不要我,你不会杀我。” 莫如九是真的哭过了头,都忘记了自己抱着的这个人后面会有多残暴阴鸷。 楚天息扬起手,抚过她的后背。 “我答应你。” “我不会不要你。” 只要你听话,识时务。 我活着,你就活着。 尽管他心冷如血,但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心里稍微有了一丝暖意。 其实,不管她是不是莫如九,她也是无辜的。 莫如九难以置信的从他怀里抬头,居然就这么轻松的答应了? 莫如九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会骗我?”她眸子闪烁。 楚天息心底的冷意一点点的散去,“只要你听话。” 她:“……” 她怎么有种很病态的感觉呢?她是他的宠物? 所以要听话? 莫如九要是早知道,只要哭这么一场,他就会答应自己,那她早就扯着嗓子哭了。 幸福来得不要太突然啊!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她松开手,一张脸都要笑烂了。 人生危机解决了,这前程一片光明啊。 楚天息心底松了一口气,“起来。” 莫如九眼珠一转,再次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红唇凑到他的脸颊边,吧唧一口。 “我就知道相公你最好了。” 莫如九雀跃地道。 楚天息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棒,直接呆在那里。 莫如九心想,他是什么反应?美人计难道不管用吗? “相公?”莫如九见他没有反应,正想着要不要去亲他的另外一边脸时。 “咳咳!”突然,柴房门口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有人来了? 这破山里,居然会有人来? 莫如九气势汹汹的回头,“是哪个不长眼的破坏我的好事!” 她一回头,就看到楚天瑞站在柴房门口,一只脚刚刚抬起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楚天瑞一张俊朗的娃娃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尴尬,似乎因为撞破这夫妻两的亲密而窘迫。 楚天息也看到了他,忙一把推开莫如九。 “九弟!” 莫如九:“……” 九弟? 这好看的少年,原来是楚天息的弟弟? 莫如九也跟着爬起来,目光在楚天瑞身上打转。 “六哥。”楚天瑞眼眶泛红,一下就走近来,和楚天息抱在了一起。 莫如九在一边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上辈子穿过来很早就死了,所以关于楚天瑞的事情,她也不清楚。 “你怎么来了?”楚天息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楚天瑞道:“是父皇让我来的。” 父皇。 此话一出,楚天息那双眼就失去了温度,宛若沉到了冰窖里,冷若冰霜。 宣皇帝。 那不是他的父皇。 那不过是由着楚天齐铲除他的君王而已。 突然之间,楚天息的身上就爆发出阴狠的煞气,一对黑眸里是掩不住的三千戾气。 “六哥。”楚天瑞转移了话题,看向一边赤瓜的莫如九。 “这是六嫂吧?” 莫如九笑眯眼,“好说好说,我就是你六嫂。” 她也是颜控,尤其是这个少年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娃娃脸,让人想要揉捏一把。 楚天瑞对她行了一礼。 “六嫂,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和六哥的好事的,还请六嫂不要怪罪。”楚天瑞认真地说。 莫如九顿时就想发飙。 这死孩子,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亲楚天息的时候,楚天瑞看到了吗? 这么一想,莫如九的眼神就飘忽不定,心虚得到处张望。 “咳咳。” “相公,你和弟弟好好聊聊,我去给你们倒水。”莫如九找了个理由遁走。 这要是在待下去,她不得尴尬死。 楚天息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机会,他带楚天瑞去他的房间里。 一人坐床,一人坐椅子。 莫如九给他们烧了一点水,用两个小碗舀了一点,就端过去。 楚天息早就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伸手就接过。 “六哥。”楚天瑞有些同情。 “这白水怎么能是你喝的!改日,我送点上好的碧螺春过来,六哥你最喜欢喝碧螺春了。”楚天瑞说着,眼里的思绪飘远。 楚天息饮一口白水,神色十分的自在。 “不用了,我现在是什么人,就该吃什么东西。九弟觉得这水不好喝,必须要配茶,但是我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有时候想要喝到这样一碗水,都是奢侈。” 楚天瑞不可思议的道:“六哥。” “你不用这么激动,我连这点受不住,还怎么活下去呢?”楚天息的声音依旧很淡。 曾经的他也不会正眼瞧这白水,若不是上好的碧螺春,他还不会喝,挑剔到了极点。 人啊,只有到了吃不饱的时候,才知道那些奢侈的嗜好,都不值得一提。 只要活下去,吃糠咽菜都能忍的。 更何况,他觉得白水自有白水的味道,无谓就配不上碧螺春。 空气沉默下去,楚天瑞向来不善言辞,居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只是哽咽着开口,“六哥。” “嗯?” “我觉得你不一样了,你和以前真的一点都不一样了。”楚天瑞的嘴唇一张一阖的,声音带了一些感慨和悲伤。 楚天息却还能谈笑自若,仿佛被囚在这里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他的处境是险象环生,如履薄冰,但他现在就是还能笑得出来。 楚天瑞不禁佩服他,他永远也不及六哥。 宠辱不惊。 不,他的六哥也曾消沉颓废过的,但是终于还是爬起来,并且这一次,他会站得更高。 楚天息懒懒地斜靠在那里,漫不经意地开口:“是吗?” “每个人都会有改变的。” 他真的变了吗? 他没有。 他只是在压制着自己体内的仇恨,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第30章 求他回去 他不是莽夫。 因为楚天息变得太过陌生,楚天瑞有些话都不敢说。 他还是把宣皇帝的话重复了一次。 “六哥,这一次你要好好珍惜机会,说不定就能从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走出来。”楚天瑞自认为让他去宣皇帝那里,见一面就是一线生机。 但是楚天息却不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的神色格外的阴沉。 去讨好那个狼心狗肺的皇帝? 不可能。 这南唐皇朝,他护得,他也灭得。 他们容不他,他就亲手毁了这座城又怎么样? 守城难,可是要毁掉这一切。 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易于反掌。 楚天瑞的声音还在继续,真诚地道:“到时候冬猎的时候,你见到父皇,一定要多和父皇求情,父皇也不忍心的,六哥你能不能出去就看这一次的冬猎了!” “哦,还有欧阳将军也暗中联系了一批大臣,到时候也会适当的出言帮你。” 楚天瑞想了想,又把计划说出来了。 楚天息手捧着碗,脸色微变,平静和从容都被撕裂。 “不用,你回去告诉我舅舅,什么都不用为我做。” “为什么?”楚天瑞霍然起身。 楚天息缓缓地眯起眼睛,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里快速闪过什么线索。 再次睁开眼,他已然冷静下来,直接就对楚天瑞冷声道:“没有为什么,在他们的眼里我有今天都是罪该万死,是证据确凿!你转告我舅舅,什么都不能做。” “对我最好的,就是保持沉默。” 因为,欧阳家一旦做了什么,那么宣皇帝就会把他们连根拔起。 宣皇帝有意打压他,又怎么会给他走出去的机会? 他明白了,他的好父皇假意松口让楚天瑞来转告他这个消息,不过是想借给他求情的事,一举拔出他的党羽。 若是舅舅真的那么做了,到时候欧阳一族不保! 他的母妃已经去了,舅舅也为了保住欧阳一族,交出了手里的兵权。 现在的欧阳家,就是没有牙的老虎,只能任人鱼肉。 欧阳家是他最后的屏障,所以绝对不能有异动。 “六哥,那你就不想出去了吗?”楚天瑞又陷入了苦恼里。 楚天息陡然就笑了,眉目间蔓延开冷峻的气息。 他扬起眸子,那双眼比这昏暗下来的光线,还要阴暗,宛若暴风雨即将来临。 “出去?” “是啊。”楚天瑞用力点头。 楚天息哼笑一声,眸子里笼罩着一层乌云,一点不见光。 “出去做什么?” “既然我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安心。那我就一直在这里呆着吧,让他们安心。” 他仿佛真的没有了要出去的斗志,破罐子破摔。 楚天瑞是他的弟弟,虽然不是同母所出,但是他心思单纯善良,楚天息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不。 还有便是,楚天齐都能利用他,那为什么楚天瑞就不行?他在这荒山里苟且偷生的活着,他已经看惯了世态炎凉。 楚天齐尚且如此,那楚天瑞呢?眼前对他的关心和担忧都是装的吗? 经历过这一场至亲的背叛,楚天息已经不敢在相信任何人,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皇家里的手足亲情,和这锦绣山河比起来,实在是可笑荒唐。 一文不值。 皇家的血缘,最是轻薄。 他自然要防备着楚天瑞,万一楚天瑞是为了来试探,回去立功的呢? 不怪他阴谋论,只是走到今天,他明白已经不能掉以轻心,身边无人可信,也不敢信身边人。 至于莫如九,他只是把她当听话的宠物养着,还能陪他打发时间,他觉得还是可以养宠物的。 对莫如九好,不过是作为一个饲养宠物的猎人,要给宠物一点甜头,宠物才能心甘情愿的臣服他。 控人,不如控心。 楚天瑞的瞳孔一缩,几乎不敢相信他。 “六哥,你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兵败也不能怪六哥,谁没有打过败仗?这一切都是……”楚天瑞激动到眼睛发红,气息粗重。 “好了。”楚天息不咸不淡的截断他的话。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让楚天瑞顿时无话可说。 只是他还是无法接受,父子相残这个现实,嗫嚅道:“可先是父子,才是君臣。” “我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相信父皇和我一样都知道六哥你是无辜的,我不能理解父皇的做法。” 楚天息面色淡然,眸光闪烁之间,藏着浓厚的戾气杀意直射而去。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你错了。” “先是君臣,再是父子。” 更何况,他父皇有那么多儿子,在他眼里,他们这些儿子都一样,每一个都比不过他亲手扶起的太子。 他的父皇老谋深算,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太子的手笔? 但他还是无视了那些证据,不给人辩解的机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按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父皇,宠了他这么多年,但是下手的时候那叫一个快准狠。 他,不过是他父皇手里的棋子而已。 当他已经威胁到太子的威望,他会毫不犹豫的处决他。 而他之前是多么的可笑愚蠢,居然被那一丁点的血缘关系,骗得团团转。 他做了棋子,他都还在为下棋的人卖命。 这些年来,皇帝最他的所谓的娇宠,不过是捧杀,不过是溺爱! 但他居然成材了,楚天息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楚天瑞彻底泄气了,找不到安慰他的话了。 因为他发现,楚天息说的都是真的。 先君臣,才是父子。 不然,他就不会在给六哥求情的时候,那么害怕高位上的父皇发怒。 平常人家的父子,是这样的吗? 楚天瑞的目光暗淡无光,犹如一滩死水。 “好,六哥你说得有道理。”他焦急地道,“但是六哥你的腿不好,就算父皇不原谅你,没有恢复你的爵位,但至少要让你去京城住着吧?这里太偏僻了,缺衣少食的,实在不利于六哥你养伤。” 楚天息的眼皮动了动,慢慢地垂下去,遮掩住了眼底的冰冷流光。 “再看吧。” 他一点都不在意,“不过冬猎既然是他的意思,那么我会去的。” “哪怕拖着这一条腿,我也会去。” 他不去,他父皇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呢? 为了这出戏,他怎么着也得扛下去。 楚天瑞听到他愿意去,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六哥你愿意去?” “是啊。”楚天息唇边勾出了笑容,侧目看楚天瑞。 “我当然会去。” 他的眼睛里生出了玩味和兴奋,有些病态的偏执。 他若是不去。 怎么看到老东西被气到吐血呢? 他不会开口求老东西放他回去。 因为,他要老东西亲自下令,求着他楚天息回京城去! 第31章 他不会也是穿越的? 不仅楚天瑞高兴,莫如九也很开心。 这楚天息终于有了走出的机会,她也不至于在这个山沟沟里过苦日子啊 莫如九送走楚天瑞,回到屋子里问楚天息。 “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吗?”她蹲在他的脚边,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像一只猫一样可爱。 楚天息伸手落在她的发顶上,轻轻的揉了一下。 “你不想出去?” 莫如九沉下眼,“我当然想……出去啊。” 但是好像按着剧情走,这一次,他并没有走出这里啊。 后来是因为什么事,他才被老皇帝召回去? 上辈子的记忆很遥远,死过一遭之后,她已经快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这一次的冬猎之后,他还是住在这里。 那他是不是会失望? 想到这里,莫如九又道:“其实吧,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时机未到,他出不去。 所以,这剧情还崩不了? 楚天息看着她,“这里,也挺好?” 他的眸子里,带着玩味的探究。 莫如九撒娇,“在相公身边,怎么样都好。” 恶心。 莫如九都要被自己恶心死了。 她什么时候居然也能说这样肉麻的话了。 楚天息淡然挥开衣袖,拉开自己和她的距离。 “去吧,多准备一点东西,冬猎带你去见识一下。”楚天息很难得地开了口。 莫如九对着他那张苍白俊朗的脸,吞咽了口水。 “你要带我去冬猎?” 好激动,好激动!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古代的狩猎啊。 不知道皇家狩猎,会有什么好玩的。 “自然要带你去的。”楚天息点了点头。 莫如九兴奋不到行,跳起来转圈圈了。 楚天息就慵懒地看着她,她笑起来,脸若牡丹花盛开,美丽绝艳。 怪不得莫瑶光忌讳她,这样的容貌,莫瑶光又如何比得上呢? 这么看着她,楚天息的心都有一刹的停滞。 莫如九收碗要出去,一看楚天瑞的碗一口水都没动过。 她哼了一声,回头灼灼盯着楚天息。 “相公,我下次下山给你买点茶叶回来,免得别人笑话我们。” 她说完,就笑着走出他的视线。 而她灿烂如花的笑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笑话? 他早就不怕别人笑话了。 喝茶还是喝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是,楚天息的唇角忽地扬起,无言地笑了一声。 这样被人关心,在意的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难以接受。 日子就这么紧巴巴的过着,莫如九手里虽然有了一些银子傍身,但是她知道这些银子,要给楚天息治腿是很难的。 因为她从丞相府搜刮来的补品,已经快给楚天息喝完了。 他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透明了,现在有些红润,看起来就很健康,只是人还是单薄清瘦。 她决定再下山一趟,斥巨资给他买东西,顺便请个大夫上山给他看看。 为了治他的腿,她可是花了巨资啊。 钱嘛,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的。 莫如九这一下倒是想得很开。 莫如九没打算在京城里久逛,丞相府也不打算回,采购好了就回去,就怕遇上容惊鸿。 但她万万没想到,果然啊,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才入京城,前脚跨进城门,后脚就和一袭白衣的容惊鸿迎面撞上。 妖孽就是妖孽,走在人群里,那叫一个显眼。 莫如九想要装作没看到,绕过他走另外一边。 “莫小姐。”容惊鸿摇着一把折扇,步履翩然的走来。 莫如九的脚步就生生的顿住。 她回头,扯开一抹尴尬的笑。 “容大人,巧。” 容惊鸿微微摇头,眸子上扬着,“不巧。” “我在等你。” 这么直白? 莫如九更觉得他有目的了,“容大人找我有事吗?” “自然是有事的。”容惊鸿含笑道,“不知道莫小姐现在有没有时间和在下一叙?” 莫如九很想说没时间。 但是容惊鸿仿佛看出了她要拒绝,率先开口:“不知道莫小姐可对在下让人送的东西满意?” 这他大爷的。 莫如九即便是要拒绝,也不好意思了。 人家都提醒得这么明显了,她要是再拒绝,那不是太不要脸了。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啊。 她想到进了自己肚子里的糕点,艰难地点头。 “谢谢容大人,满意的。” 容惊鸿又道:“那前面的酒楼不错,在下做东——” 莫如九眼睛一闪,当即拍手,“那怎么好意思,不过既然容大人盛情邀请,那我就去!” 白吃白喝,不给钱。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既然容惊鸿想要请她,那她倒要看看,容惊鸿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她会催眠术,就算遇上什么,保护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容惊鸿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转变得这么突然。 他失笑,“好,那就谢谢莫小姐赏脸了。” “不用谢不用谢,小事一桩。”她眉眼弯弯。 容惊鸿选的酒楼,那是京城第一楼,名字也取得不错,松香楼。 莫如九和他一起到了雅间里,容惊鸿看上去是这里的常客,小二端着一壶他喜欢的菊花茶过来。 容惊鸿也没问莫如九要吃什么,自顾自的和小二说了几道菜的名字。 莫如九也不挑剔,反正自己不给钱,吃什么都行。 但是菜一上来的时候,她就傻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容惊鸿随口报出的这些菜,都是以前的莫如九喜欢吃的。 她接收了莫如九的记忆,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在现代,是来自某个西部城市,特别喜欢吃辣的。 可是容惊鸿点的菜,都是偏清淡爽口的,完全不和她的胃口。 莫如九突然就惆怅起来。 搞不好,这容惊鸿真的和以前的莫如九认识? 雅间内,空气安静一片。 容惊鸿亲自给她倒一杯茶,状似无意地道:“怎么只看着?这些菜不合你的心意吗?” 莫如九可不敢露馅,使劲点头,“合的合的,不过……” 她挑眉看他,多了几分犀利,“容大人,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 容惊鸿不接招,“我猜的。” 莫如九扯了嘴角,猜的? 骗鬼呢! “容大人,这些菜全部都是我喜欢吃的,你难道全部都猜中了?”莫如九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总得分辨出,容惊鸿是敌是友吧? 容惊鸿垂眸,纤长的手指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到她碗里。 “莫小姐,你想要问什么?” 莫如九的眼睛眨了眨,“我想说……” “容大人,我们是不是认识?” 莫如九和他肯定是认识的,否则不会这么了解。 话落一瞬,空气静止,周遭一片沉默。 容惊鸿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反问:“莫小姐,觉得呢?” “我猜,我们认识。”莫如九很直白。 她皱着眉头,咬着筷子,说出自己心里的感觉。 “因为我见到容大人你的感觉很奇怪,好像我们以前就认识。” “分开了很久很久,突然又再见到了。” 莫如九的声音也轻了起来,“不像是初见,而像是久别之后的重逢。” 最后一个字落下,容惊鸿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 一颤。 他的瞳仁缩了缩,一丝冷冽气息流转在眼孔里。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击中了他的内心。 他很想说。 是的。 我们认识的。 如九,莫如九。 我们不止今生认识,我们前世也认识。 但这些话要是说出来,只怕会吓死她。 她会把他当成疯子吧? 不过哪怕是这样,容惊鸿也还是试探性的说:“或许……” 他缓缓地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的。 “我们前世,认识呢?” 轰—— 莫如九如遭雷劈,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栽到地上去。 前世认识? 他不会也是穿越的? 卧槽! 第32章 我亲自杀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划过,莫如九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个窟窿。 容惊鸿以为她的反应是害怕,就扯开了话题。 “我说笑的。” “吓到你了?”他道。 莫如九陡然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好。 “说笑的啊,你原来是说笑的。” “你可吓死我了。” 这什么玩笑不好开,说这个? 她也死过一次,又重生。 以为他也是这样呢。 “抱歉。”他颔首,“是我太无礼了。” “没事。”莫如九豪气道,“我不介意的。” 容惊鸿这才卸去了脸上的凝重,重新展露了笑容。 他笑起来,日月无光,璀璨耀眼。 “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吃一点。”他不停的给她夹菜,都快堆成了小山。 莫如九知道他没恶意了,也就不那么排斥他了。 她就是怕身体里关于莫如九的意识,会时不时的出来捣乱。 这一顿饭,莫如九也没吃多少,主要是菜太清淡了。 这完全是要她的命,她可是无辣不欢的人。 吃完了饭,她都差点忘记了正事。 她正色道:“容大人,你说的有事,是什么事?” 该不会就是为了请她吃顿饭吧? 那她可是沾了原主的光了。 容惊鸿坐在那里,淡淡饮茶。 “我能叫你如九吗?”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好。”她点头。 这才吃了饭,也不能不答应啊。 她又想捶自己了,怎么总是屈服在美食之下? 容惊鸿:“如九,我们现在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莫如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怎料,容惊鸿的神色幽深,唇齿间道出来的是不含起伏和温度的声音。 “如九,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冬猎你一定不能去,明白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轻轻碰撞,莫如九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仿佛他知道冬猎要发生什么。 “我相公会去,我自然也会去。”莫如九道。 不知怎的,容惊鸿本来阴郁的脸色,倏地又变得阴沉,气度都开始低沉下来。 相公? 楚天息算哪门子的相公。 上辈子,莫如九也被迫嫁给楚天息,陪他一起在北山受苦,谁知道莫如九在冬猎的时候居然被楚天息推出去当替死鬼! 虽然那一次,如九没有死,但是身体落了重创。 容惊鸿压着声音,“如九,你若是信我。” “你便不要去,如果你真的要去……” 他慢条斯理的别过眼,“那你便好好的待在营帐里,不要去猎场。” “你知道些什么?”莫如九霍然起身。 他别开视线,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如九,你想多了。” “我负责这次冬猎的安全,只是提前告诉你,让你凡事小心而已。” 他把前世的事情说出来,她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他只能这么提点她。 不过,楚天息到底是有什么好? 前世今生,她怎么都那么死心眼呢? 这话,莫如九是不信的。 但是容惊鸿打定主意不说,她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莫如九也敛了情绪,“好,我听你的,一定会小心的。” 听到这话,容惊鸿脸上的情绪这才淡去。 他弯弯唇,“你小心就好。” 这一次,他会保护好她的。 楚天息敢推她出去,他就让楚天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因为莫如九还赶着中午之前回去,她也就没和容惊鸿继续说下去。 容惊鸿和她一起走出酒楼,在她转身那一刻。 他又叫住她。 “如九。” “我对你说的话,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莫如九没有回头,挥手示意。 “好。” 容惊鸿能防的是谁?不就是她那个便宜老公吗? 但是,容惊鸿这些话她要不要告诉楚天息呢? 莫如九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 她是该信楚天息,还是该信这个处处释放善意的容惊鸿? 莫如九甩了甩头,现在暂时不去想这些,买了东西回去再说。 她买好了米面这些,又去给自己和楚天息一人做了一套厚衣服,等下次来取。 汤婆子,自然也买好了的。 采购完成,她又去请大夫上山。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山里等她的楚天息,已经知道她和容惊鸿在酒楼见面的事。 “王爷,属下所言句句当真。”暗卫十九恭敬地道。 楚天息坐在床上,脸色微微沉下去。 “本王没说不相信你的话。” “容大人现在是太子一派,我们是否要——”十九冷着一张脸,做了一个咔脖子的动作。 楚天息何尝不知道呢? 容惊鸿是太子的人。 但是太子就不见得可以掌控容惊鸿这样出色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容惊鸿和莫如九在酒楼做什么?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杀了她?你以为我那个好父皇,就不会赐别的人来了吗?”楚天息的脸白得病态,眼角上挑着,周身气息不怒自威。 十九狠狠地道:“可莫如九如果真的是他们……” “我亲自动手!”楚天息那张白得不正常的脸上,露出了冷冽森然的笑。 他眼底流出强大的阴鸷气息,如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仿如莫如九的命在他眼里不值得一提。 如九啊。 莫如九啊。 你可一定要听话啊。 你说过你会听话的,千万不要……不要让我有亲手动手这一天。 在愤怒之后,楚天息的心口还被扯了一下,微微有些疼。 不过转瞬,那情绪就被阴沉的怒火吞噬。 他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不舒服呢? 一开始不是就知道莫如九是他们派来的人吗? 十七迅速低头,“属下遵命!” “你去吧,没事不要再来,也许他们就等着瓮中捉鳖。”楚天息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语调低沉下去。 十九有些不放心,“王爷,你的腿……” “本王心里有数。”楚天息淡淡看了他一眼。 “冬猎之时,属下会安排兄弟们潜入进去,以保证王爷您的安全。”十九禀报道。 楚天息低垂着目光,光线在他侧脸镀上一层冷暗的光,他的眼眸黑沉,比这昏暗视线更晦暗。 “不用。” “你们,谁都不许动。” 十七不敢相信,当即就惊呼出声,“可王爷你若是遇到什么危险……” 那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吗? 十九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要一意孤行。 楚天息慢慢地抬起视线,和十九的目光对视。 “危险?”他勾唇,眼底藏着冰冷凛冽的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楚天息拉长了声音,一双眼,狠戾而深邃。 好像哪怕他如今只是一只负伤的猎豹,但是依旧有疯狂起来,把一切猎物撕扯成碎片的孤勇。 这样的楚天息,才是真正的杀神。 他骨子里那股血腥的气息,怎么都压不住。 有些人,天生就嗜血。 十九还想说什么,到底是没再说出口。 他后退一步,拱手道:“王爷,那属下先走了,您一定要好生保重。” “属下和暗卫营等王爷归来!” 说完,十九就带着沉重的心情出了门,很快就消失在密林里。 十九来过,莫如九自然也是发现不了的。 不过,莫如九回来之后,倒是发现了楚天息的情绪有些不好。 她都不敢和他大声说话,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放好之后。 她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看上去情绪很低沉,她不敢惹,怕摸到了老虎的屁股。 虽然平日里敢和他闹,但是一旦他有了变换,她还是畏惧的。 反派就是反派。 “我锅里给你留的粥,你吃过了吗?”莫如九最先按耐不住,轻柔地开口。 楚天息抬眸看过去,目光从她脸上掠过。 他的视线淡淡的,语气和平日都没什么区别。 “没有,我在等你。” “你总算回来了,你吃过了吗?” 他话里,别有深意。 第33章 我们的家 莫如九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是完全没往他已经知道她和容惊鸿见面那上面想,因为她觉得,他不方便下山,是不可能知道的,又不会有人来告诉他。 但是莫如九也有些过意不去,她吃过饭了,现在都过了中午饭点了,他连早饭都还没吃,居然一直在等她回来吃饭。 莫如九有些心虚,顿时愧疚心作祟。 她良心很不安地道,“楚天息,你以后不要等我回来吃饭了,你先吃,万一饿着了怎么办?” 闻言,楚天息的眸光愈发的晦暗难明。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也没表现出其他的什么情绪。 莫如九:“我先把东西放好,我去盛粥过来,我们一起就着酱菜和馒头吃。” “好。”楚天息回答她。 她这是装的吗?还是真的,担心他会饿着了? 他是真的想要等她回来吃饭,因为总觉得一个人吃饭,很孤独,没有胃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习惯了身边吵吵闹闹,有人说话的感觉。 想到这里,楚天息的眸光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他怎么能习惯了,身边有人的存在呢? 莫如九跑了两躺,才把饭和酱菜端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简陋的房间,“你会做小桌子吗?什么时候,我们去后山砍树做一张桌子,不然我们家里都没有吃饭的地方。” 莫如九随口一说,自然又随意。 听到这话的楚天息,却直接就怔在那里。 我们家? 我们? 是指的他和她吗?他们的家? 什么时候这座荒凉破败的囚牢,也能被称呼为家了? 楚天息想不明白,指尖微微冷。 但其实楚天息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默念我们家的时候,他的唇都在不自觉的扬起,心里有一股很温暖细腻的感觉。 “喂。”莫如九推了推他,“我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发什么神?” 楚天息回神,眸光看向她近在咫尺的脸。 “没想什么。” “做小桌子?我应该会的。” “那我们等会吃了饭就去!再给我们家里,添两张小椅子,再砍一株竹子,做成篱笆。”莫如九没办法不改变现在的生活。 因为还要在这里生活一年,把环境弄好一点,人心里也不会那么死气沉沉的。 虽然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她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啊。 莫如九一口一个我们家,惹得楚天息频频侧目看她。 她想到以后的生活,眉眼恣意飞扬,鲜活又明媚。 楚天息接过软面馒头,咬了一口。 “好。” 她说什么,他都鬼使神差的说好。 因为,我们家这三个字,带着他无法抗拒的温暖。 他以为他没有家了。 母妃凄惨壮烈的死去,所谓的父皇,这么多年的宠爱,不过是把他当成踏脚石。 现在莫如九的只言片语,却让他感受到久违的真实感。 莫如九发现他现在越看越顺眼了,她也不禁胃口大开,原本吃过一顿饭的,她还是很有胃口的陪他喝粥吃馒头,尤其是酸辣可口的酱菜配着白面馒头,一口一口的,那感觉别提了。 她吃得很有满足感,“楚天息,我发现你比以前可爱多了,和你一起吃饭,我都能吃掉一头牛!” “是吗?”他也放松了下来。 莫如九身上像是有一股魔力,和她相处久了,都会变得轻松。 莫如九含糊不清的点头,“对啊。” 她和容惊鸿吃那一顿饭,虽然是山珍海味,即便不是她喜欢吃的辣菜,但也不错。 但她就是觉得,那些菜还没有这些馒头和酱菜好吃。 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可以在楚天息面前,毫不顾忌形象的蹲在地上,大口喝粥,大口吃馒头,吃的就是一个心情吗? 在容惊鸿面前,她时时刻刻担心他会看出什么。 在这个人面前,她随便怎么造,活脱脱的最真实的自己,就是一个女汉子。 楚天息慢条斯理的喝粥吃馒头,酱菜倒是一口没动。 他脸上嫌弃她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但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觉得她这样很真实。 真实到,每个人都应该是这样,做最真实的自己。 他最真实的一面呢? 他敢表现出来吗? 吃过饭,楚天息主动要求去洗碗。 莫如九也不会拦着,男人就该分担家务。 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好,补品和药尤其的重要。 想到药,莫如九气不打一处来。 那大夫居然说这里太远了,怎么说都不肯来,除非要给十两银子! 这不是开玩笑吗?她就那么一张银票,不省着点用,怎么熬过去? 大夫狮子大开口,她自然是没请回来的。 不过她多抓了几副药! 但她还是过意不去,不是她舍不得银子,是大夫太过分了。 她还想让楚天息做个浴桶,后来一想,这是不是太为难他了?人家之前好歹也是战神王爷,能够做一张桌子,就已经不错了。 做一张桌子和椅子,也不是一下午就能够搞定的事情。 她先砍了一根竹子,让楚天息帮她把竹筒切下来,当水杯用。 两个竹筒杯,清新又雅致。 莫如九蹲在他的身边,“你一个,我一个。” “不过,你给我刻个名字吧,我怕我用错了。”她把竹筒杯递给他。 楚天息牵动嘴角,“刻你的名字?” 莫如九点头,“是啊,我们的竹杯都刻了彼此的名字,就不会用错。” 他点头,“好。” 莫如九也跟着笑了,趁他雕刻的时候,她去烧水洗澡。 这边洗澡是十分的不方便,没有木桶,她只能烧了水,在柴房里洗。 洗澡水流淌到泥土地面,湿漉漉的,她小心翼翼的站稳。 一边洗澡,心里一边想着以后的事。 楚天息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反感她了,也没有说要杀她,但是她有了另外一个担心。 如果他真的还是要造反,如果他失败了,就算他不杀她,楚天齐会放过她吗? 难不成,她还真的要听莫丞相的? 那不行,那相信莫丞相还不如相信楚天息。 好歹,他是她名义上的相公。 莫如九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了。 这个澡,洗得忧心仲仲的,格外的心不在焉。 哎。 未来的事情想得太过入神了,木盆里兑的水都舀光了,她伸瓢到锅里去舀。 “啊啊啊!”一瓢滚烫的热水就直接被她淋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叫一个痛啊! 滚烫的水淋过之处,浑身的皮肤都烧起来了,火辣辣的痛。 这一乱,脚下又踩滑了。 她整个人都重心不稳的倒在地上,摔得痛呼出声。 “莫如九!” “你怎么了?”门外响起楚天息的声音。 柴房里已经是一片狼藉,莫如九狼狈至极,以为是膝盖跪下去的,那里是钻心的疼。 她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没……我摔倒了,但是我可以自己站起来。”莫如九试着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膝盖使不上力。 “你别进来!” 她现在可是光着身子的,什么都没有穿! 他要是进来了,那不是把她看光了。 可她这该死的腿,膝盖伤到了吗?就是使不上力啊。 这深秋的天气这么冷,她难不成就这么在地上趴着? “你真的可以?”楚天息不确定的道。 莫如九急得满头大汗,而门外的楚天息已经等不了。 他推开门,就快速的走进来。 “啊!”寒风吹来,莫如九颤抖了一下。 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扯衣服遮住自己,但地上太滑,她的膝盖又伤了,她反而比之前昳得更狼狈,挪动一步就是钻心刺骨的疼。 “出去,你出去……”莫如九脸都涨红如血了,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恰好此时,她换下来的青色绣着兰花的肚兜,掉在了楚天息的面前。 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天息的眸光扫过了她。 她双手抱住了自己,莹白如玉的双肩,细致而精巧的锁骨,半湿的长发散披着…… 她精致的脸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这些画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么的诱惑。 这所有的所有,都形成强大的吸引,让楚天息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走。 轰然之间,一股热流从某个地方冲上来。 第34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的眸光很暗,暗到深邃。 莫如九随手把瓢丢过去。 “看个屁啊!” 楚天息避过了水瓢。 他快速的收回眼神,脱掉自己的外衫,就盖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的外衫很大,把她的头和身上所有部位都遮住了,就是一双纤细的小腿和脚还漏在外面。 “你是我娶的人,难道还看不得你了?”楚天息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很理智的没再看她。 莫如九一向伶牙俐齿,但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她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头顶是他白色的外衫,那上面还有他的气息。 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仿若迷失方向了一样,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着。 “伤到哪里了?”楚天息半蹲在她面前。 她佯装镇定,“膝盖。” “还能走么?” 莫如九心慌,“也许……可以?” “你先出去,我自己试试。”她就要赶人了。 楚天息怎么可能听她的,冷嘲道:“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我都娶了你,看你两眼,又怎么样?” “难道你还想着改嫁?” 话音一落,楚天息就弯腰靠近她,他宽厚的手掌,一瞬就贴上她湿热的后背,即便是隔着他的衣衫,但依旧让莫如九心脏狂跳。 “你干什么啊啊!”她又羞又怒。 楚天息一只手贴着她的背,一只手绕过她的腿。 他目光落在她微耸的胸口,宛若被摄魂了一般。 “闭嘴。” “我抱你回去。” “难道你还想爬回去?” 他没好气的讽刺她。 莫如九感受到了他热切的凝视,她的呼吸更乱了。 “你的腿……不方便的。”莫如九在疯狂地找理由。 楚天息的腿的确不方便,但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要忍着伤痛,把人小心翼翼的抱起来。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抱起来。 她双脚一腾空,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 “我的腿方便不方便,你很介意么?”楚天息拉长了声音,莫名添上了几分魅惑。 莫如九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外衫盖住了脸,他才没能看到她的脸有多红。 “你不要脸!”莫如九憋了半天,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楚天息:“你再说一次?” 他抱着她的手就一松,吓得莫如九冷汗直流。 她很没出息地抱紧他,生怕他把自己丢下去,跌个狗啃泥。 “我我我!” “我不要脸!” 隔着外衫她的视线被遮掩,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她感受得到,他那种气息,居高临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她的忐忑,她的羞涩,她的紧张,她的狼狈。 这一切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从柴房到房间这段路,很短。 但是莫如九的内心却是很煎熬的,煎熬到时间漫长无比。 他的腿受伤了,却也把她抱得稳稳的,刚才他只是在笑话她,手一直就没有松开过。 他生怕把她摔了。 他抱她回房间这段路,她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胸膛紧绷起的力量。 莫如九浑身如火烧,一动不敢动。 而她的心,像是随着他的气息,沉溺到一片未知的天地里。 最后,他把她放到了床上。 屁股一挨床,莫如九就胡乱的扯过被褥把自己盖住。 她一把扯开他的衣服,恼怒的盯着他。 她一双眼睛,潋滟如水光。 “辛辛苦苦的把你抱回来,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他漫不经心的捡起自己的外衫,缓慢地给自己套上。 莫如九背脊死贴着墙,哼了一声,“你抱我回来?你分明就是在占我便宜。” 这该死的臭男人! 楚天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是因为疲劳过度的苍白,他的额头也浮现出了冷汗,因为抱她回来,腿又伤到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你们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更何况,你这不一般的女人。” 话说完,楚天息就往外走去。 他的步伐,有些慢,有些艰涩。 莫如九倒是看到了,眼珠转了转,也没说什么。 莫如九在房间里找自己的衣服换上,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膝盖已经红肿了。 这具身体还真的是娇弱啊,这么一摔,膝盖都红肿了。 她嘲笑自己的羸弱,但心中也担心楚天息。 他的腿伤得那么厉害,他还是抱她回来了。 他不是比她还要痛吗? 为什么呢? 楚天息为什么要对她好呢? 莫如九换了衣服就出去找他。 楚天息已经把柴房里的狼藉收拾好了,莫如九的脏衣服,都被他丢到了木盆里。 只是,当他再次看到那一件青色的肚兜时,他脑海里无端闪现出莫如九影子。 她惊慌地抱着双肩,身上的美好都被遮掩,若隐若现的更引遐想无限。 楚天息喘息着,伸出一根手指,挑找肚兜的绳子,将肚兜丢到了木盆里。 做完这一切,他像做贼一样的往外走,步履间带着几分凌乱和急促。 而脑子里关于莫如九的那些影像,却一次次的回放。 他的小腹,不由得又是一紧。 莫如九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他一脸的绯红,她心下苦逼。 被看的人是她,他怎么还脸红了? 大反派也会脸红? 莫如九欲哭无泪。 “你之前的药还有吗?”莫如九一拐一瘸的走到他面前,故意不去看他绯红的脸。 楚天息拿着小刀在竹杯上雕刻着什么,眸光闪烁了一下,“柜子里,自己去找。” 他有些心烦气躁,尤其是她又这么靠近他的时候。 他又该死的胡思乱想了! 莫如九哦了一声,她自己拐进去找东西。 楚天息突然又叫住,“慢着。” “怎么了?”她懵了。 “还是我来拿吧。”他放下了刀,也跟着一起进去。 楚天息把药膏递给她,她就自然的撩起裤脚,露出肿得和馒头一样的膝盖。 “你在所有男人面前,都这么随便?”杵在那里的男人,充满怨气地道。 莫如九头也不抬,药膏沾在手指上,抹着红肿的伤。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有很多男人一样。” “我不是只在你面前这样吗?” 莫如九反怼回去,气得楚天息无话可说。 楚天息看着她的眼神,又暗了几分。 莫如九装作不在乎,随意道:“你的杯子刻好了吗?” “嗯。”他应得很低。 楚天息主动把杯子拿进来,递了一个给她看。 莫如九的目光落在杯子上,看到的却不是名字,而是一只带着轮廓的小兔子? 她看楚天息,“为什么是兔子?” 难道这男人还有这些恶趣味? “你不喜欢兔子?”他挑眉。 莫如九又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竹杯上的兔子形状。 她的眼睛弯了弯,“喜欢,挺不错的。” 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她也喜欢啊,尤其是毛茸茸的小兔子,谁不喜欢? 她脸上的笑容,如浮云散开,明月照来,驱散了楚天息心里的阴霾。 他心中一震。 第35章 杀身之祸 莫如九又拿另外一个杯子看,另外一个杯子上是一只狼还是狗的形状。 她碰了碰图案,“这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 “狼?”莫如九挑了挑眼角。 楚天息嗯了一声。 莫如九诧异,“你给我刻个兔子,给你自己刻个狼?” 她是不是想多了? “你不是说你喜欢吗?”楚天息看着她。 莫如九猛地摇头,“我们换一个!我要狼,你要兔子!” “我才不要做兔子,我要做吃掉兔子的狼!”她咬牙道。 这话,楚天息自动理解成,她要吃掉他? 是以,楚天息眉眼间浮现出暧昧的笑意。 “好啊,你做狼。” “我等着你,吃掉兔子。” 他的嗓音压得低低的,别样的勾人。 他轻易答应了,莫如九也就心满意足的抱着杯子,“你的雕工不错,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了。” 于是,在莫如九这么一搅合之下,楚天息一个浑身煞气的男人,就被迫的用了那一个刻着兔子的竹杯。 别说,还真的有点反差萌。 山中的日子飞逝而过,很快就到了冬天。 冬天一到,山里就更冷了,每天最要命的就是做饭的时候,莫如九都想一头撞死。 但冬天到了,也还有另外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那就是她可以出去见见大世面了。 冬猎。 北山脚下要冬猎,早在半个月前就被禁军包围了猎场,宣皇帝要带领文武百官一起冬猎,这场景自然是声势浩大。 莫如九知道这一次楚天息出不去,也就没怎么激动了。 她只是问楚天息有没有准备好,毕竟马上就要去参加冬猎了。 不过楚天息反过来安慰她,“冬猎来的人都是大人物,和我一起去,你会受委屈的。” “有什么好委屈的。”莫如九一脸坦然,“你以前也是大人物啊。” 话音一落,楚天息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深了几分。 莫如九把给他准备好的冬衣让他穿上,冬猎说是要参加三天,她还要带着一些防身的药什么的。 她之前本来也想去抓蛇,但是楚天息告诉她,冬天到了,蛇类都要冬眠,来年春天或许会更好。 莫如九也就只能作罢,毕竟蛇真的是要冬眠的。 今天,宣皇帝出行到北山围猎,楚天息和莫如九也早早的下山在猎场入口等待。 莫如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浩荡的队伍,她不禁有些惊讶。 楚天息眉目里很是沉静,仿佛这一切和他无关,他只是被迫来撑个场的。 但其实楚天息也明白,这次的围猎,不过是有心之人给他设下的圈套而已。 于是楚天息表现得自己很羸弱,要多狼狈就有狼狈,让莫如九看了都叹为观止。 猎场入口,跪了黑压压的一地人。 直到宣皇帝的龙驾缓缓驶入,腿都跪得僵硬地众人,这才高声齐呼。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声比一声高,莫如九的声音都淹没在这声音里。 楚天息冰冷的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前方那辆华贵无比的马车里。 他的目光,宛若化作了一把无形的长剑,穿过长空,刺穿在那里。 莫如九感受到他的不同寻常,指尖一动,轻轻地握住了他僵硬发冷的手指。 他侧目看来。 莫如九也看着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天息抿唇不语,倒是眼底的汹涌冷光归于死寂。 仿佛即将要掀起的惊涛骇浪,被一双手无形的按下去。 因为是他们两人都跪在猎场的下人之中,所以倒是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们的亲密。 但是,随行在龙驾两侧的容惊鸿,却是一眼就锁定了莫如九的身影。 他的眼神含着深意,近乎贪婪地定在她身影上,最后看到她和楚天息靠在一起,那样亲密依偎的距离,让容惊鸿的目光跟着就是一寒,比这寒风更加的凄冷锋锐。 莫如九打了个寒颤。 “你冷?”楚天息开口道。 她狐疑地扫了一圈周围,默默地拉了拉领口。 “有点。” 妈的是谁在背后放冷箭?她怎么觉得,冷飕飕的? 闻言,跪在她身边的楚天息,慢慢地挪动双膝,单薄的背影就跪在了她的侧前方,用他挺拔的身躯为她遮掩住寒风的侵袭。 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没有问她还冷不冷。 莫如九感受到了他的贴心,她心中一暖,像个蜗牛一样爬到他的后边,脸都不管不顾的贴到他的后背上。 “相公,你真好。” 莫如九发自内心的道。 楚天息的呼吸一窒,心跳都在这寒冷的天地里跟着慢了几拍。 他的胸腔隐隐颤动,但依旧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真好? 他好吗? 她是不是在骗他? 她在不久之前和容惊鸿偷偷地见过一面,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他是不是真的误会她了? 楚天息缓慢地呼吸着,面色透明而苍白,浑身都流露着一股病态的柔弱。 莫如九。 你最好是不要骗我。 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 你若是对我不好,你若是骗我,我会亲自杀了你! 宣皇帝的龙驾进了猎场,这些跪在地上相迎的人才慢慢地站起来。 “可以站起来了。”楚天息侧眸看了紧挨着自己的小女人。 莫如九可怜巴巴的说,“我知道可以起来了。” “可是我腿麻了。” 她欲哭无泪,“相公,你先起来,劳烦搭个手,拉我一把。” 楚天息忍不住皱眉,但还是弯下腰,搀住了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在楚天息的帮忙下,她这才站稳了,但是双腿的血液运行不畅,麻木而僵硬。 她的动作有些机械。 “你……”楚天息颇有些无奈。 他认命地俯身,手指捏了捏她的腿。 这样捏了好一会,莫如九才觉得好受了。 “相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她闲不住,又开口说话。 楚天息的动作一慢,“你也觉得你很麻烦?”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她故意撒娇。 “谁知道跪这么久,真是不喜欢你们这里,动不动就要跪,不是人人平等吗?简直没有人权!” 莫如九一时太过放松,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一吐为快。 楚天息的眸子一凛,伸手捂住了她不停张阖的唇瓣。 “住口。” 楚天息的声音很冷,带着一丝严厉,“不许胡说!” 莫如九瞪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 她在这个封建时代,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会被拉出砍头的啊。 她这张臭嘴哟。 楚天息审视着她,警告她。 “这些话,全部都烂在你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说出来。” 嘴巴被他捂住,她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的点头,疯狂眨眼。 我听话,我绝对听话。 楚天息这才松开了她,手掌间还残留着她呼吸间的湿热,他颇有些心烦气躁。 他不是没注意到,她说的是真的不喜欢你们这里。 她难道不仅不是女妖,也不是莫如九,而且是人? 借尸还魂的人吗? 楚天息道:“这些话,不能再说。” “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 莫如九一眯眼,眼睛里溢满了灿烂的笑。 “你在担心我?”她笑眯眯地道。 楚天息居然都知道担心她,他的内心是在融化了吗? 啊哈哈,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楚天息避开她的眼,云淡风轻的回,“你觉得这是担心你吗?” “我是怕你惹事生非,我的处境已经够难过了,到时候不要因为你,比现在更难过!” 他义正言辞的解释着,装作自己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 莫如九眼巴巴的瞅着他,“你撒谎。” “你根本就是担心我,你怕我死!你不承认,是因为你害羞了!” 她的瞳仁紧紧盯着他,“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楚天息心里有些恼怒,外表依旧稳重如山。 “没有!” “我没有害羞,也没有担心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莫如九也不和他争个水落石出了,她摸着自己的下巴,像个女流氓一样上下打量他。 “哼!” 心里想的是,小样,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拿下的! 第36章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姑奶奶在现代看这么多的爱情宝典,也不是白看的,还拿不下你一个缺爱的大反派吗? 楚天息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滚烫,他转移了话题,道:“该进去了。” “进吧进吧。” 莫如九摆摆手。 这时候的猎场已经布置好了许多的帐篷,最显眼的那一处,必定就是宣皇帝的。 宣皇帝的帐篷两侧,分别是太子和皇帝宠妃兰昭仪的帐篷。 说是一次围猎,但是也能从围猎的帐篷布置里,很直观的感觉出地位的高低,到底谁才是宣皇帝眼里的红人。 莫如九和楚天息,那就不要说了,住的最末等的小帐篷,晚上出去,都有可能迷路那种。 帐篷又小又破,里面还漏风,别说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的银丝碳了,他们这里连一块普通烧柴用的黑炭都没有。 这群人,可谓是真的捧高踩低。 因着宣皇帝下令在营帐里休整一个时辰,围猎下午才开始,莫如九也就没事干了。 她也想不通,宣皇帝为什么非要楚天息来参加围猎,但是宣皇帝也不召见他。 这次出来忘记带汤婆子了,楚天息虽然穿得也挺厚实的,但是他腿疼,天气一冷起来,腿就钻心的疼。 尤其是被铁钩穿透的脚踝,更是痛苦无比,一痛起来,就好似有无数只的蚂蚁在血液里爬来爬去的。 楚天息一开是还能忍,后面都差点痛到想把膝盖敲碎! 莫如九把被褥给他盖住,不停地用手搓他的脚踝和腿部。 “暖和起来就不会这么疼了,我给你暖暖。” 莫如九盘腿坐在他的身侧,一双手不停的上上下下,掌心轻轻地揉着他的脚踝和腿。 楚天息忍得十分的辛苦,无声地瞪大眼孔,眼神因为疼痛而渐渐地涣散。 他冰冷的肌肤因为她手掌心的摩挲触碰,这种密密麻麻的温暖变成灼热,从肌肤燃烧到血液里。 他找不到任何一种词语来形容。 就是觉得很暖,很甜,好像整个人都被放在炭火上炙烤着,下一瞬就要化成水了。 莫如九一边揉,一边为他抱不平,“我真的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就算再偏心,你也是他儿子啊!亲生的儿子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说,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她一遍一遍的问着,楚天息却找不到词语来回答她。 因为他也很想知道。 为什么他父皇就能这么狠心呢? 为了巩固太子的位置,就能除掉他。 是不是在他父皇的眼里,所有的儿子都比不过一个太子? 就因为,太子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吗? 那他呢? 他从头到尾,就是一颗棋子。 “不过没关系的,你总有一天会站起来的。”莫如九鼓励他,“我相公很厉害的,你以后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厉害。” 她那么的崇拜他,相信他,好像已经看到他东山再起那一天。 楚天息沙哑着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以为,她是亲眼所见。 莫如九咧嘴笑,继续用力的揉着他的腿。 “为什么这么笃定?因为你是楚天息啊!” “你是楚天息,楚天息本来就是这么厉害的。” 他哑口无言。 就因为,他是楚天息吗? 所以,她就这么相信他? 楚天息心里弥漫开一股无以言说的感觉,眼眶也微微发涩。 莫如九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她想了想,“我出去一会,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到什么热水,泡泡脚。” “别去。”楚天息拉住她。 现在这个猎场里,都是他的死对头。 她若是出去,只会受到刁难。 楚天息不想,真的不想。 莫如九没往深处想,笑着歪头,“你舍不得我啊?” 他又无言以对。 莫如九把手抽出来,坚定地说:“我必须得去,你放心的在这里等我。” “你一定要乖乖等我。” 交代完之后,莫如九又急急忙忙的出了帐篷。 她没看到的是,楚天息红了眼眶。 …… 莫如九小心翼翼的穿梭在帐篷之间,热水没得到,不过有人看她可怜,送了她一堆黑炭。 黑炭也行,就算烟味刺鼻,但好歹能烧水。 现在楚天息最需要热水了。 莫如九没想到这一趟这么顺利,端着一箩黑炭就准备回帐篷。 但是坑爹的,是她居然找不到路了! “卧槽!” 这些帐篷怎么都长一个样?她刚刚从哪里出来的来着? 莫如九看着这些都一样的白帐篷,简直犯难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 远处,有人看到了她,那人唇边一勾,带着冷冽的笑容盛装而来。 “二妹,你在这里干什么?”莫瑶光的声音倏地响起。 莫如九惊得回头,看到了皮笑肉不笑的莫瑶光。 她暗道不好,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莫瑶光也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几个宫女,依旧一身繁琐宫装,威严端庄。 “参见太子妃。”莫如九先行礼。 毕竟她没少看过宫斗,现在敌方人多,她要是不想挨打,就得妥协。 莫瑶光没叫她起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说真的,莫瑶光看她这张狐媚的脸就头疼,甚至妒忌不已。 一个女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莫瑶光妒恨的,是有莫如九在的地方,她会被碾压得黯然无光。 美貌,是莫如九最大的武器,也是莫如九最招人恨的东西。 “太子妃,如果没有事的话,民妇就先行告退。”莫如九眼珠子乱转着,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就想要脱离战区。 现在这里,对她很不利啊。 莫瑶光眉目迅速的冷下来,尾音勾起,“本宫说没事了吗?谁准你走的?” 哟。 这是要挑刺了吗? 莫如九只能陪笑脸,“不知道太子妃还有什么吩咐呢?”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莫瑶光缓缓地道:“之前在丞相府的时候,你不是挺嚣张的么?” “哪能啊,太子妃您一定搞错了。”莫如九笑得脸都快僵了。 “大胆!你是说太子妃冤枉你了吗?”莫瑶光身边的大宫女,冷冷地呵斥她。 莫如九按住胸口,“哎,民妇怎么敢呢?” 莫瑶光气得翻白眼,端庄都快维持不了。 她这叫不敢吗?她这分明是在挑战她。 莫瑶光冷声:“妹妹抱着这些黑炭做什么?” “正巧,本宫也需得着,就送给本宫吧。” 莫如九圆溜溜的眼珠子瞪大,难以置信看着莫瑶光。 不要脸了啊! “怎么,你不给?”莫瑶光不善地盯着她。 莫如九继续陪笑脸,“哪能呢,我就是觉得,这些黑炭配不上太子妃娘娘。” 怎料,莫瑶光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点头哈腰的她,字字藏锋。 “本宫就是要告诉你。” “不管配不配得上,本宫要的,你莫如九都不配!就算不配本宫的,也不轮不到你去捡!” 莫如九又想爆粗了,这还当她没点小脾气了吗? 莫瑶光身边的宫女抢先把箩筐夺走,重重的丢在地上。 “太子妃的话你还没听到吗?” “还不快滚?” 宫女的举动太粗鲁,箩筐起初被她抱得紧紧的,锋利的倒刺她也没看到,被宫女这么一扯,倒刺就划过了莫如九的手掌。 刹那间,白皙粉嫩的手指间就瞬间被划破肌肤,血红的水很快就渗出来。 莫如九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莫瑶光走上前,一脚一脚的踩过那些黑炭。 她和莫如九对视,视线如淬毒的刀。 “记住了吗?” “你不配。” 第37章 可疼了 莫瑶光这么嚣张跋扈,看样子所谓的知书达理,不过都是放屁。 莫如九忍着手掌的疼痛,抬起头,直视莫瑶光。 “我已经嫁给楚天息这样的人,你还在怕什么呢?”她的目光带着目睹一切的锐利。 莫瑶光脸上绷不住了,冷笑:“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本宫是在怕你吗?” 莫如九缓缓地走近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寒声道:“我是不是在胡说,你是不是在怕什么,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本无意和你争什么,我已经认命了,可你若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人,你小心我会把你抽筋剥皮!” 莫如九的语气凌厉如刀,“我可不管你是什么太子妃,我光脚的,我还怕穿鞋的?” 她要是不惜命,那就拉着莫瑶光这个太子妃一起下地狱。 所以,人最怕的就是亡命之徒。 四周的空气倏地凝滞。 莫瑶光嘴角一僵,脸色铁青,“莫如九!” “我耳朵好着呢,太子妃娘娘您不用这么大声。”莫如九耸耸肩,气死人不偿命地反讽。 开始的时候忍她莫瑶光,是因为她想快点回去照顾楚天息。 现在莫瑶光不肯善罢甘休,她也不是吃素的。 莫瑶光不过是就是妒忌她,怕她出去胡说八道。 毕竟莫瑶光才是楚天息的未婚妻。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替代的而已。 她倒是觉得稀奇,正主就怎么看不惯她呢? 就因为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吗? 这莫瑶光的恨,是不是来得太奇怪了一点? “现在太子妃要是没事,是不是可以高抬贵腿?”莫如九敛了思绪,冷淡地道。 莫瑶光松开脚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 刚要说话,另外一边又响起太子略带疑惑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听到太子的声音,莫瑶光猛地回身,脸上的阴沉全部都敛去。 她抢先给太子行礼,装作善良地道:“殿下,臣妾恰好在这里碰到了二妹,所以和她多说了几句。” 话一出,太子的视线就落到了莫如九脸上。 “太子妃所言正是。”莫如九弯腰行礼,眼角余光瞟过一身劲装的太子。 她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妖孽,容惊鸿。 他今天也是一身深蓝色的劲装,高竖着马尾,身上那种阴柔的气息倒是少了许多,多了几分英姿。 太子抬手叫莫如九起来,“六弟呢?怎让你一人出来?” 莫如九低眉顺眼,“民妇怕冷,帐篷里没有炭火,出来寻一些炭。” 这狗太子看着温文尔雅的,不过他一问楚天息,莫如九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绝对没安好心的! 所以,她绝口不提楚天息。 这太子看着温和,实际上,能够做出那种事的人,心肠指不定黑到哪里去了。 太子轻搂住莫瑶光的腰,意味不明地一笑,“原是如此。” “本宫还以为是六弟身体虚弱,受不得寒风,所以不能陪着你出来呢。”太子意有所指。 莫如九低垂着眸光,暗自握紧了流血的掌心。 “相公身体还好,有劳太子殿下关心,他是想陪着民妇一起出来的,民妇不忍心他奔波劳累,就没答应呢。”莫如九顶了回去。 楚天息身体好不好,她就不相信太子不知道。 现在在她面前来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不是有些荒唐吗? 太子点了点头,“六弟身体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等会下午的骑马比赛,你回去转告六弟,一定要来。” “本宫还等着看六弟拔得头筹呢。” 太子最后又补上了一句。 莫如九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她为什么要说楚天息身体好,她就该说楚天息身体不好,病得不行了。 太子在挖坑,莫如九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尊口,她还不是只有硬着头皮答应。 骑马?就楚天息那样子,能够爬得上马吗?这不是在为难人,他脚上还有镣铐呢。 太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根本就不能忍,但莫如九不是一般人,她就能忍。 “好,民妇会转告相公的。”莫如九的态度恭敬得挑不出一点错。 但她脑子里已经在开始想,下午的骑马比赛怎么办了。 楚天息是不可能上马的。 难不成她上? 楚天息要是知道,她出来一趟就带回去一个不好的消息,估计他想打死她这个累赘。 太子说完了话,就不再此地多留,携着莫瑶光的手一起离开。 容惊鸿也跟着一起走了,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大雪中,低垂眉目的她。 似有所感,她抬起头看过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上,容惊鸿微微颔首,眼底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拍拍自己僵硬的脸颊,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容惊鸿的目光一顿,眼底的神色温柔如水。 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可怜她的这些黑炭,不过捡起来还是能够用的,虽然碎了不少。 莫如九蹲下身,直接就用手去捡黑炭。 那只手依旧在流血,她连伤口都顾不上处理,匆匆捡完了黑炭,又找人问了路,这才回到了楚天息的帐篷里。 楚天息已经昏昏欲睡,听到她的脚步声,这才掀了眼帘。 她走过去,把黑炭放到盆里点燃,又拎来了一个大水壶,架在火盆上烧水。 黑炭比不得奢侈的银丝碳,点起来有极大的烟味,呛鼻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起火了。 楚天息咳嗽着,“你……弄得什么。” 莫如九低垂着头捣鼓着,两颊和鼻尖已经了黑灰。 她从烟雾里抬头,像只偷吃的猫儿。 “我在点火,给你烧水泡脚啊!” 楚天息无声地笑了。 她脸上带着黑灰,看起来很是滑稽,但是他觉得很可爱。 从来没有觉得,他会用这样的词语去形容一个女人。 他一向都不喜欢女人的。 他觉得,现在毫无形象趴在地上煽风点火的莫如九,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名门千金,都要活泼可爱得多。 那些女人,美则美矣,和动若脱兔的莫如九比起来,她们就是一尊尊精美的活菩萨。 “不用弄这些的。”楚天息眸色深深,“我已经习惯了。” 腿疼,但是他还能忍受的,因为就算说出来疼,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疼不疼。 她为什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听到这话,莫如九看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男人一张脸凄惨暗淡,没有一丝的鲜活气息,半靠在坑上,他就像毫无灵魂的冰冷躯壳。 莫如九的心,轻轻地抽了抽。 有点像是在疼。 “你习惯了,可是我没习惯啊。” “我们说过搭伙过日子,看着你腿疼到睡不着觉,我能不去想办法吗?那我不是太无情了,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哦。” 莫如九嘟起嘴唇吹风,满不在乎的说。 楚天息笑了,恍若划破黑暗的一缕暖光,暖得令人心动。 莫如九露出花痴脸,喉咙用力的吞咽口水。 病娇反派笑起来,太好看啦。 她的骨头都要酥了。 这么一笑,莫如九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捧给他。 哪里还管他是不是反派,她的三观早就跟着他的五官走了。 其实要论谁好看,楚天息没有容惊鸿的俊美妖孽,但是他就是很对她的胃口。 也许是因为他看上去伤重可怜,能够激起她心里的保护欲望啊。 不仅男人喜欢柔弱的女人。 女人也喜欢,柔弱的男人啊! 莫如九觉得她的审美是没问题的。 “你不用担心我。”莫如九看火已经燃烧起来了,她绕到他这边来。 “我也没费多少工夫,就是去找了一点黑炭而已,晚上我们还得靠这个取暖呢,要不然,这里要冻死人。” 她说着,就开始搓手臂了。 楚天息注意到了她的手,他的神色一冷,“你的手怎么了!” 莫如九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受伤了呢。 她可怜兮兮的凑过去,“刚才和莫瑶光冤家路窄了,她非要和我过意不去,要抢走我的黑炭,不小心弄伤的。” 该卖惨的时候就要卖惨,莫如九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要无时无刻的去打动楚天息的内心。 只有他知道她牺牲了多少,他才不会对她那么狠啊。 但是说话也讲究艺术的,她只是四两拨千斤的略过去,剩下的全靠楚天息自己去脑补。 楚天息的喉结动了动,低眸看着她伸开的手,掌心一条细长的伤口,鲜血已经干涸。 他其实以为自己会没什么感觉的,毕竟,是她自己要去找东西帮他的,她自愿的。 所以,就算她受伤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诚然。 他太过高估自己,这条细长的伤口撕裂了她白皙的掌心,他的心中有了一丝酸涩的感觉。 为什么会是酸涩? 那大约便是,曾经他想要什么都有人捧到面前来。 而现如今,他身边的人,为了他往日不屑一顾的黑炭,都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他勾了勾唇角,不是在笑,满带着嘲讽。 他在嘲讽他自己。 “疼么?”楚天息的目光定格在她伤口上,语气没什么情绪。 莫如九靠过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膛。 她湿漉漉的眼睛勾勾盯着他,声音故意压得很软,“疼。” “可疼可疼了。” 她美眸一转,风情万种,勾人心魄。 第38章 严重迫害夫妻关系 “可是我当时想到,不管怎么样都要把黑炭拿回来,我想到你的疼,我就觉得我这点伤也算不得什么疼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轻,像一缕和煦的风吹过他的面颊。 “因为,你比我更疼。” “是不是?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你的伤更严重,我和你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你都能忍,我怎么就不能忍了?” 莫如九傲娇的仰起头,浑然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楚天息眸子里有些动容。 他听得出来,现在她的话并没有什么真心,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心坎里去。 他比她更疼。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就是一句平常的话,让他的心绪不宁,好似被一双手揪紧了。 “下次……别这样了。”他愣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除了说这些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算知道她疼,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他连一句话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不仅瘸了一条腿,好像连心都跟着枯萎了,丢失了。 什么时候,他连安慰人都不会了呢? 莫如九把手按到他的胸口,手掌心贴着他的衣料。 她柔弱无力地哼唧着,“楚天息,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我说我手疼,你就不能安慰我吗?” “你给我吹吹啊,这你都不会吗?”莫如九捏着嗓子和他撒娇。 男人的身体已经紧绷成一块僵硬的石头,随着时间的流失,呼吸都在加重。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涩,变成了一抹绯红,悄然爬上了楚天息的耳根。 他该庆幸的,是他的头发散落着,所以莫如九看不到他的窘迫。 “我,不会。”他机械地道。 莫如九瞪大美眸,“你不会?” 我靠,那你会什么啊? 苍天啊,果然是直男癌啊。 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他还不会,他和她矫情个什么劲? 楚天息也确实干不出这种事,他很为难地推开她的手。 “我给你揉揉。”他罕见地道。 莫如九又笑眯了眼睛,“我的伤口还没愈合,你要怎么给我揉揉,揉到伤口裂开吗?” 他正色回答:“保证,不会裂开的。” 他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莫如九正纳闷。 楚天息却在枕头下摸出一个瓷瓶。 莫如九一眼就认出这药是他擦伤口的东西,她忙摆手,“不要!药对你来说是好东西。我这点小伤,大可不必。不要浪费药膏,我们要省着点!” 楚天息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低沉道:“用在你手上,不是浪费,也不会浪费。” 莫如九。 你对我好。 所以,你值得我为你擦药。 “可是……”她还是有些抗拒。 楚天息已经打开了瓷瓶,一根手指沾了一点药膏,轻柔地碾磨过她的掌心,来回的涂抹着。 这个动作温柔得过分,连楚天息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会这么的温柔。 伤口本就没多疼,刚才一切都是莫如九夸大其词。 此时他真的这么小心翼翼的为她擦药,她的心软化成一滩水,抓不住了。 她心里忽然很慌张,手掌更是滚烫无比,连指尖都在微颤。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她的脸,悄悄地红了。 “还疼不疼?”他又问她。 莫如九从没觉得这喑哑的男声,这么的动听。 她胡乱地嗯了一声。 “不疼了。” “楚天息,我没骗你,我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她有些肉疼,“这药膏很贵的,你少给我抹一点,你给你自己留着,别这么浪费。” 楚天息的心又是一动,酸涩得不像话。 “不浪费,一点也不是浪费。” 他回应着她。 “如九!” “你在里面吗?” 倏地,帐篷外传来了容惊鸿的声音。 如九? 听到这一声如九,莫如九和楚天息大眼瞪小眼。 刚才空气里的暧昧顿时消失无踪,楚天息的眼眸一瞬,也恢复成了冷静淡然。 莫如九慌忙抽出手,一脸的忐忑不安。 “你等着,我马上出来。” 这太可怕了。 该死的容惊鸿早不来的晚不来的,为什么要挑在这种时候来? 并且,为什么要当着楚天息的面叫她如九? 这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她严重怀疑容惊鸿就是故意的。 莫如九想一头撞死。 莫如九尴尬的笑了一下,就快速的往外跑出去。 楚天息的脸色彻底冷下去,手指骤然收拢,手里的瓷瓶差点被他捏碎。 他周身流露出一股阴沉骇人的可怕气息。 如九。 容惊鸿和她的关系这么好了? 上次还叫莫小姐,吃过一顿饭,就叫如九了? 他不得不承认,如九这两个字,就和两根烧红的长针一样,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里。 又疼,又难受,还有些愤怒。 莫如九跑得倒是快,帐篷里很快就空荡一片。 楚天息盯着帐篷门口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好似可以透过那厚重的帘子,看到外面的一切。 而帘子外。 莫如九看到容惊鸿就垮下脸了。 “如九,怎么了?”容惊鸿一脸无辜。 莫如九气得不行,“你是故意的?” “不是。”容惊鸿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 “这个给你,我看你刚才受伤了,所以特意来送药膏给你。” 容惊鸿打量着她阴沉的脸色,“如九,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莫如九:求求你闭嘴吧。 每当容惊鸿多叫她一次如九,她的脸色就惨白一白。 完了。 里面的楚天息也肯定听到了,容惊鸿就是故意来拆台的,破坏他们夫妻关系的。 “如九,这药膏效果很好,不会留下疤痕的,你收下吧。”容惊鸿的声音有意无意的提高。 到底,他的居心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了。 莫如九没敢收,虽然她不在乎药多。 但是收了回去,可能就得面对里面那斯的雷霆之怒了。 于是,她温柔而疏离地拒绝。 “容大人,不用了。” “我相公已经为我上过药了,你的药膏请收回去吧。” 容惊鸿眉眼染上一抹苦涩,“你为什么又叫我容大人?不是说可以叫我惊鸿的么?” “如九……” “我们不是朋友吗?” “啪——” 帐篷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第39章 谁说我不行 空气突然沉静下来,莫如九听到帐篷里发出的声音,下意识的就抬脚往里走。 才走一步,她的手腕就被人扣住。 容惊鸿定定地看着她,“如九,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我送你药膏没有别的意思,你收下吧。” “不是,我都说过了,我已经上过药了,所以用不着了啊。”莫如九一脸迷糊。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她说话呢? 容惊鸿垂下眼,慢慢地松开手,还是强制性的把药膏塞到她手里。 “这药膏效果绝佳的,你一定要记得每天都涂。” “否则,你的手掌会留疤的。” 莫如九心想,多大点事啊,不就是留疤嘛,要是惹恼了里面的那位大爷,她连小命都开没有。 所以,她还计较什么留疤吗? 但她实在担心里面的情况,也就没有和容惊鸿推辞。 “好了好了,我收下了。” “你一定还有事情,快去忙吧。” 莫如九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深深地刺疼了容惊鸿的心。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他的白色长发,他觉得一颗心都有些窒息。 她不耐。 他黯然地道:“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记得一定要擦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遇见什么麻烦,你就来寻我。” 莫如九觉得自己的不耐表现得太过明显了,但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含糊点头,希望容惊鸿快点走,不然等会就难以收场了。 “好,谢谢你了,你快走吧。”她着急得不行,就想现在冲进去看看楚天息。 容惊鸿轻轻颔首,在她要走进帐篷的时候。 他又状若无意的呢喃一句,“莫瑶光让你受伤,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莫瑶光! 呵,敢欺负他的人,他会让莫瑶光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容惊鸿凝着她转身进去的背影,帐篷帘子放下来那一瞬,他眼里弥漫开铺天盖地的杀气和寒冷。 莫如九走得太急,所以也没听到他的话。 但是楚天息却听到了,因为他有内力,听力异常的好。 莫如九没撒谎,受伤真的是因为莫瑶光的刁难。 他回想起莫如九手心的伤口猩红,眸子里也染了几分嗜血残忍的气息。 莫瑶光。 他记住她了。 莫如九急匆匆的折返回来,看到地上碎裂的药瓶。 她顿时心疼无比,“啊啊,我的药膏,这得好多银子呢。” 心疼了一会地上的药膏,她又看楚天息,眼里含着关切之色。 “你没受伤吧?” 楚天息微微闭着眼睛,置身在一股昏暗的光线里,仿佛身处危险的漩涡中心。 他竭力掩饰眉宇之间的阴森和肃杀,毫无情绪地道:“没有。” 莫如九一边收拾地上的残局,一边说:“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碎了就碎了。” 她就是心疼银子啊。 他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再这么下去,他们以后连粥都喝不起了,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也好,反正现在是冬天,西北风管够的。 楚天息不知道在想什么,慢悠悠的移开视线,没理她。 莫如九一个人说话也没劲,她也不自讨没趣了。 反正反派的心思你别猜,你猜也猜不着。 他武功都废了,应该是不会听到容惊鸿和她说的话吧? 她心里顿时觉得安心多了。 楚天息一直没说话,莫如九以为他是难说,也可能是心情不好。 她把帕子浸透在热水里,小心翼翼的拧干。 “来,你的腿不是疼吗?用热帕子敷一会,就不会那么疼了。” 楚天息:“不用。” 莫如九斜睨他一眼,“不用?什么不用,你的腿都这么疼了,你还不知道吧?太子让你下午一起参加骑马比赛,你说这是不是在为难你?” 莫如九还是把这消息给他说了,好歹让楚天息心里有个心理准备。 “你要是不让腿好一点,你下午怎么办?难道不战而败吗?”莫如九说得那叫一分义愤填膺。 她要是会骑马,她就冲上去了。 可她不会,老天也没说给她开个金手指什么的。 这一切,都还是只能靠他自己硬抗。 楚天息眼底浮沉着碎冰,阴森可怖。 “呵。” “他也就只能想出这些法子了。” 楚天息粗哑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不甘和愤怒。 骑马。 带着镣铐骑马比赛,这怕是最可笑的。 他的皇兄一心要羞辱他,践踏他的尊严。 他就只能忍吗? 不。 那一天,不会太久了。 这是莫如九第一次看到他眼睛里,露出这么狠戾的煞气,好似厉鬼修罗。 她终于相信,反派的狠不是吃素的了。 “把你裤脚撩起来。”莫如九举着热乎乎的帕子。 楚天息无视她,夺过她手里的帕子。 “把水盆端过来,我自己敷。” 他可是还没有忘记,容惊鸿在外面说的那些话。 你叫我惊鸿吧。 他一定要杀了容惊鸿。 就这么一句话,牵引出楚天息心里的杀气,他想杀人。 莫如九还没反过来,瞪着他,“你这又是怎么了?” 楚天息看都不看她,自顾自的撩起裤脚,把帕子敷在了伤口之上。 “我怎么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神色冷淡,“容惊鸿呢?这就走了?” 莫如九好脾气的说话,“他当然是回去了,你到底怎么了?刚才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刚才? 楚天息气息微微不稳,冷漠的收回目光。 她还好意思说刚才。 她和容惊鸿倒是关系匪浅! “你可以出去了。”楚天息下了逐客令了。 莫如九也生气了,“你怕是没良心吧?外面这么冷,你让我出去!我出去干什么?你就不怕我被冻死?” “你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嘴硬。 莫如九扯过他腿上的帕子,就砸向他脸上。 楚天息不慌不忙的避开。 “那你痛死了也和我没关系!”莫如九气呼呼地。 楚天息冷眼,“莫如九,你给我出去,去找你的惊鸿去,不要在我面前碍眼!”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不要太过分!” 莫如九忽然就笑了,“我的惊鸿?” 她抓住了重点,脸上原本还有怒意,现在全部都消失了,笑眯眯的。 楚天息不看着她,冷冷道:“出去!” “哦……”莫如九拉长了声音,靠着他坐好。 “我知道了,你这么不高兴,你阴阳怪气的和我发脾气,原来……都是因为容惊鸿!” 莫如九嘴角勾起,笑得格外的欠揍。 “原来你是在吃醋啊!你吃醋我和容惊鸿的关系好吗?” 话音一落,楚天息眼底生出明显的怒意。 他把掉在手一侧的帕子丢向她脸上。 “你不要自作多情,出去。”他彻底怒了,不知道是因为心中所想被戳破而恼羞成怒,还是别的什么。 楚天息就是觉得气不顺。 莫如九的动作慢了一拍,脸被帕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我就不出去……”她对他最鬼脸,“我现在就不想去找我的惊鸿……你拿我怎么办?” “你咬我呀,有本事你就咬我啊!” 莫如九那叫一个得意张狂,还是故意说中了惊鸿两个字。 殊不知,这两个字,让楚天息的额头青筋乱跳,更想杀人了。 他现在,是真的想弄死莫如九了。 莫如九笑过了头,后来也不招惹他了。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吓得莫如九以为马上就要揍她。 她很没骨气的扑到满腔怒火的男人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 她软着嗓子,哼哼道:“男人不能打女人的!” “你要是打我,那就是家暴了,我和没玩。” “楚天息,你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容惊鸿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已经嫁给你了,暂时是没想过改嫁的……” 她圆溜溜的眼珠一转,说话间,吐气如兰。 “可如果你打我,你对我不好,我或许就会考虑改嫁了!” 她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那含笑的眼神落入他的眸子里,他心中积蓄的冰冷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泄气了。 莫如九也心有余悸。 这就像什么,惊雷响彻之后,狂风暴雨没有来,虚惊一场。 “你敢!”他阴沉沉地道,手掌箍紧了她的腰,炙热而滚烫的气息沿着衣料,传递到血液深处。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因为这样亲密的距离而沸腾。 莫如九讨好道,“不敢不敢。” 暴躁的大反派,其实也还是很好哄的。 看到他不生气了,莫如九大着胆子教训他,“你下次再把帕子丢我脸上,我就让你好看。” “快松开。”她的耳根子发红,“我去换帕子,不然你的腿不行。” 他抱紧了她,哪里有松手的意思呢? “莫如九。” “谁说我的腿不行?” 他的尾音轻佻起,带着未尽的旖旎气息。 莫如九哪能不知道他的意,脸色瞬间爆红。 “拿开你的爪子!”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刷好感啊。 她可不想把自己这一辈子搭进去。 “哦。”楚天息轻轻地应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 莫如九赶紧逃离这个危险之地,去给他换帕子敷腿。 只是,她的手都是抖的, 呼吸有些乱。 第40章 哪里来的狗乱叫 但她不曾注意到,她放在衣兜里的药膏,那是容惊鸿给的药膏,居然不见了。 给他来来回回敷了好几次帕子,他才说好一些了。 莫如九又和他一起出去吃饭,下人也有下人吃饭的地方。 走到半路,她才发现东西不见了。 “很重要的东西么?”楚天息挑眉,似笑非笑。 “要不要我陪你去找?”他装模作样的询问。 找?不用找,药膏就在他手里。 莫如九纳闷今天他这么体贴,但她摇头,说:“倒不是重要,就是值不少钱,我也省得买药了,毕竟我们很穷。” “你很喜欢银子吗?”楚天息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莫如九眨巴眨巴眼睛,“银子啊!” “你是不是傻了,谁不喜欢银子,我最喜欢银子了!” 她妥妥的一个小财迷。 楚天息不觉得她俗气,反而还觉得她特别。 “嗯,以后都给你!” 莫如九当真了,拉着他的衣袖,“你说真的?” “嗯,真的。”他难得地笑了。 楚天息一笑,勾人心魄,那双黑眸如墨一般,浓稠到不见一点星光。 莫如九看着他笑,四周呼啸而过的寒风,仿佛都不那么冷了。 她心里头,一团火热。 “好。” 两人一路走在雪中,楚天息趁莫如九不注意,把自己从她身上顺走的药膏,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丢向了茂密的草丛里。 还好。 她只是喜欢银子。 并不是喜欢这个东西。 楚天息觉得心情畅快多了,仿佛丢掉药膏,就像是丢掉了大麻烦。 对于属于他的人和东西,他还是很好的。 前提是,她要听他的。 莫如九和楚天息在下人房里用了简单的午膳,下午的骑马比赛就要开始了,太子点名要他去,楚天息即便是负伤也要去。 莫如九一路上都担心坏了,“就一定要去吗?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事。”他敛着眸子,“他想如何,便如何。” 这些,反正他都会讨回来的。 现在,就先让太子一招。 玩命的东西,还没开始呢。 莫如九猛地摇头,“你真的行吗?不行就不要逞强了。” 她还是很担心啊,那狗太子简直不是人。 “没事。”楚天息摇头,神色自若。 他这么胸有成竹,莫如九都不好再说什么,心情忐忑的和他一起去到了赛马场。 她觉得这群王公贵族,是不是吃多了撑的,大冬天的怎么想不开来赛马,这么冷的天气,她出门都不愿意。 赛马场这边,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想来也是因为知道今天下午有赛马的项目,所以很多人都围到这边来观赛了。 这场围猎,也是有女眷参加的,南唐王朝还是有很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但更多的女眷,是来看热闹的。 莫如九是不怎么认识这些人的,但架不住她长得好看,而且她还嫁给了众人眼里的废物楚天息。 所以当他们夫妻两人出现,几乎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不过,不是惊艳羡慕,而是鄙夷嘲讽。 “看到了没有?那是就是被废的秦王。” “他身边的女人就是嫁过去的莫二小姐吗?长得倒是倾城绝色,就是这么好的一个黄花大姑娘,要守活寡了。” “啧啧,真的是可怜啊。” “这秦王都被废了爵位,比太监都不如,居然都能娶到莫二小姐,这真的是走了狗屎运。” “我要是他,我都不想活着了,活着也只会拖累别人,还不如和他母妃一样一头撞死,落得清净。” “你知道什么叫做废物吗?” “废物就是连死都不敢的,那才叫废物啊。” “哈哈,你说得对,这才叫废物。” 有些人看着他们走来,和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着议论他们,言语间尽是刻薄和讽刺。 莫如九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担心楚天息。 毕竟,他是被废之后,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其实看笑话的这些人,楚天息大都和他们没有过节,但是他们捧高踩低,落井下石,是人的天性。 莫如九不禁想,这就是人性的丑陋啊。 她和楚天息两个人,就和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被人围观,指指点点。 她好想打人。 楚天息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所有的恶意的目光,和中伤的字句,他都不在乎。 他平静得像个没事人,一副颓废萎靡的模样。 “哟,这人是谁啊?”有个衣着华贵的贵公子,故意走过来,哼了一声。 “这倒是稀奇啊,今天比赛赛马,怎么连瘸子都能来参加了?” “本公子很好奇啊,瘸子要怎么上马?” 哈。 那贵公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楚天息,趾高气扬地道。 “怎么不说话?”贵公子一撇嘴,冷嘲道,“该不是连话都不会说,别是又哑又瘸吧?” “那可真的是稀奇了,本公子今天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莫如九暗暗观察着楚天息的反应,他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更能忍,哪怕这嚣张狂妄的放荡子都踩到他脸上了。 他脸上还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冷冷淡淡的。 “死瘸子,谁让你来参加比赛的?本公子劝你还是早点滚回去吧,免得在这里丢人,到时候连马都上不去,那才是笑话。” 他眼睛一眯,羞辱的话说得更加的放肆。 “你连女人都征服不了,还想征服畜牲?” 听听。 这话是人话吗? 既羞辱了莫如九不如畜牲,又刺激了楚天息不能人道的事。 这话能忍吗? 莫如九觉得不能忍,但是楚天息还就真的可以忍。 莫如九上前一步,柔弱的身躯站在楚天息的面前,遮挡住了这公子不怀好意的眼神。 莫如九反唇相讥,“相公,你听到没有?不知道是哪家的狗没有拴好,怎么我听到有疯狗在乱叫呢?” 莫如九牙尖嘴利的怼回去,一双漂亮的眼睛,冷意幽幽。 “你——”这男人勃然大怒。 “你敢骂我是狗!” 楚天息接过话,不咸不淡地道:“如九,不得无礼。” “不是哪家的狗,这是容太师府的小公子,容惊影。” 太师府? 容惊鸿的弟弟? 但这人和容惊鸿比起来可差远了,浑身都是纨绔子弟的气息。 莫如九瞬间就呸了一声,讥讽道:“哦……” “原来不是狗啊。” “那我怎么听不懂他说的话呢?” 莫如九楚楚可怜的回头。 容惊影都要气炸了。 第41章 我不会赢,也不会输 倏然之间,容惊影的眼神就变得阴狠毒辣,像一条毒蛇一样。 “莫如九!你给我等着!” 莫如九装作害怕的往楚天息身边躲,撇嘴,“相公,我好怕。” “你说这发疯的狗要咬我怎么办呢?” “我真的好怕!” 容惊影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维护楚天息,他没想和莫如九过不去,但是,莫如九都欺到他头上,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莫如九的。 不过,容惊影最气愤的,还是莫如九说的那些话。 要是有一把刀在,他一定会人把凌迟。 楚天息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眼神扫过脸色铁青的人,又落到她脸上。 他的声音沉沉落到她头顶,“那能怎么办呢?” 楚天息的眼神微动,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话。 “你是人,活生生的人。” “疯狗不懂事咬你一口,难不成你也要咬回去?那像什么样子。” 莫如九震惊,而后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高啊,实在是高啊。 楚天息骂起人来比她更狠啊!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莫如九附和他,“是是,相公你说得对。” “人和畜牲当然是不一样的,人怎么能和一个畜牲计较呢?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体,那才是真的不划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是故意盯着容惊影说的。 这个人白瞎了一张看得过去的脸,一说话就和喷粪一样,惹人厌恶至极。 容惊影已经气到不行了,脸都黑成了猪肝色,他也没说什么,带着满身的怒气转身就走。 不过,临走之前。 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莫如九。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利箭,把莫如九给扎了个对穿。 不,那眼神不仅阴狠,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恶毒。 莫如九长得倒是不错,她现在嘴巴硬,他总有机会收拾她的。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被他当作死狗一样凌虐欺辱,他总会报今天的仇的。 一想到那一幕,他的眼睛突然就发红了。 他恨不得把莫如九一口一口的撕碎。 莫如九挨着楚天息的肩膀,哪怕身边有他。 她还是打了一个哆嗦。 她知道容惊影怕是会和自己结梁子了,但是! 为了刷好感,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容惊影看样子就是一只毒虫,一定会逮着机会报复她的。 这种人,一看就是小人。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可得罪小人。 她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至少要平平安安的围猎完。 容惊影只是个插曲,他回到比赛场上,挑好了马,就在原地休整,准备开始赛马了。 莫如九也和楚天息一起过去,不过马,是轮不到楚天息挑的,那人直接给他牵了一匹老马,一看就病歪歪的。 莫如九想上前争辩几句。 “不去。”楚天息把她拉回来。 莫如九仰头,愤怒地道:“这根本就不行,不是比赛公平公正吗?为什么他们可以挑马,你不行?我一看这马,我就知道……” 这怎么能赢? 这不是扯淡吗? 莫如九心里真的挺气的,楚天息之前不是反派,可是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要不是他对战北戎王庭的铁骑,还轮到这些人在这里享福吗? 怎么现在这些人都来践踏他! 听到她为自己打抱不平,楚天息抿紧唇瓣,他捏了捏她的手指。 “我就算不会赢。” “也不会输得太难看,你相信我。” 漫天大雪里,男人眼里的墨色也淡了几分,因为她而变得柔软。 莫如九用力的点头,下意识就开口:“我当然是知道你不会输的,因为你那么厉害。” “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所有人都欺负你。” 她气鼓鼓的瞪大眼睛,娇憨又可爱,眼睛里仿佛盛着明月星辰。 无声无息的,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她总是会出其不意的感动他,让他明白,他不是一个人在受苦受难。 她也在陪着他。 天光昏暗,寒风呼啸而过,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他们的发丝间。 莫如九陪他牵着马到起点去,她总是看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真的不行,你就不要逞强。” 她不放心地说,“在我眼里自尊和输赢都没那么重要,你不能为了逞一时之气而让你的腿受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莫如九说得振振有词,楚天息很难得点头,从容地笑着。 “是,你说得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我真的不会输的。” 楚天息这样告诉她。 两人说话间,起点这边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这赛马不是莫如九想象之中的赛马,是要骑马绕北山猎场一圈,在每个据点插上自己的旗子,谁先返回起点,谁就赢! 当然这一次的第一名也不是没有彩头的,据说每一年的第一名都有奖励的。 莫如九更好奇的是奖励,不过她也没抱什么希望,只要楚天息平平安安的回来,她就阿弥陀佛了,她哪里还敢想什么奖励! 莫如九对这种活动,本来就不敢什么兴趣。 但她忧心楚天息啊,这人估计是赛马里的人里最病弱的那一个,北山猎场里面,冰天雪地的,路化难走,他腿脚不方便,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等到比赛时间到了,众人都整装上马,莫如九看着楚天息走入人群。 她在后面叫他的名字,“楚天息……” 人群里的他听到她的声音,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她。 她脸上是大大的笑容,那么的明媚灿烂,一时间让他无法移走视线。 她冲他举起拳头。 “加油!” “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莫如九表现得太过张扬,看台这里,也有许多女眷是来为自己的心上人加油打气的,但是只有莫如九敢这么不顾形象的大吼出来。 她这一喊,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其中,还有一道冷冽的目光。 同样来自于入口处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是骑在马上的容惊鸿。 他那一头白发,在人群里格外的惹眼,尤其还拥有着那样妖孽般的容颜。 此时,他的桃花眼里没了一丝温度和笑意,冷冽又无情,周身散发出冰冷强大的气场,周围的人自动远离他。 莫如九脸上的笑容太刺眼了,刺得他心头很是不舒服,就和针扎一般。 尤其是莫如九还是对着楚天息那样笑着,容惊鸿的目光就更冷了。 平日里风流倜傥的他,现在冷着一张脸,倒是让人不好接近,如同一块千年玄冰。 容惊鸿勒紧缰绳,风雪刮过脸颊,他却没什么感觉。 楚天息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他居然牵着马来到了他的身边。 容惊鸿目光看过去,杀气顿起。 楚天息步履虽有吃力,但很稳,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带了镣铐的。 他觉察到了容惊鸿的目光,微抬起下巴,昏暗的流光辗转而过他冷峻分明的五官,紧绷着的下颚轮廓十分的冷硬。 容惊鸿似幽夜里的妖孽,神秘莫测。 那楚天息就是一把藏锋的剑,失了当初那种凛冽凌厉的杀气,多了几分内敛和稳重。 视线相接,一人冷漠的勾唇,一人却是连眼皮都没动了一下,苍白僵硬的手扣住马背,动作略带艰涩的翻身上马。 他脚踝之间的镣铐是很长,但是因为脚踝被铁钩刺穿,所以这么大幅度的动作时,会撕扯开血肉带来疼痛。 但是楚天息忍得,表情淡漠得仿佛痛苦的人不是他。 他只是一个漠然的看客。 哪怕容惊鸿和他有着两辈子的过节,这一次,容惊鸿还是不得不欣赏他的。 此人,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必定池中物。 也怪不得,太子对他这么的忌惮了。 “六弟,好本事!”太子也打马前来,周围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让太子加入。 于是队伍有些奇怪了,太子,容惊鸿,楚天息,这三个人就挨着一起了。 “太子谬赞,草民不敢当。”楚天息垂了下眼,脚踝好像在流血了。 但他也没看一眼,一点都不在乎。 太子眯起眼眸,笑意不达眼底,“六弟,让本宫见识一下你的本事,以往每年都是你夺魁。” “草民这副残破之躯,怕是无望。” 楚天息弯弯唇,眼神看了一眼身侧几米之外的看台。 他找寻到莫如九的身影,轻声开口:“娘子有交代,不可逞能,必须平安回来。” 楚天息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莫如九也能拿来当作挡箭牌。 不过,他有没有把她当挡箭牌,还是心里就想要那么说,他自己才明白。 输赢。 他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他平安回去。 太子挑眉,若有所思地道:“是吗?看来六弟和莫家小姐感情很好,本宫还以为六弟不喜她,会因为本宫迎娶瑶光,而心生不满。” 莫瑶光?那是个什么东西? 配吗? 不配。 楚天息扯了扯唇,看上去是想笑,但是没笑出来。 他压低了声音,眼角余光扫过身边的容惊鸿。 他一字一句地道:“不。” “草民 第42章 皇帝传召 娘子,这两个字是他第一次说,尽管莫如九这个厚脸皮经常这么叫他。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承认她。 娘子这两个陌生的字眼从喉咙里碾出,楚天息觉得,也不是难以接受的,甚至也不觉得恶心,反而心里头还有一股难以言语的感觉。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格外的清晰。 容惊鸿就是不想听到,也得听个一清二楚。 所以,这话落下。 他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更冷冽了。 他现在动不了虚伪的太子,还动不了太子的走狗吗? 虽然一直都是太子在和楚天息说话,但是一边旁观的容惊鸿,也被扯入了这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战里。 没有鲜血,没有刀剑,空气却压抑窒息。 随着赛马开始的锣鼓声响起,这凝固的空气才被打破。 他们策马扬鞭,奔向猎场的入口。 几十个人一起涌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刚开始莫如九还伸长脖子看他在哪里,后来马奔入密林里,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楚天息都去赛马了,她觉得没意思,想找个僻静的角落去歇息一会,最好是抓把瓜子来嗑! 这才叫享受人生。 她正打算撤退,一个笑眯眯的老太监找了过来。 他对莫如九的态度倒是有些恭敬,“莫二小姐,皇上有请。” 莫如九瞪大眼,呆滞在那里。 什么玩意? 这老太监可以再说一次吗? “你说谁?”莫如九艰难地吞咽口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太监道:“皇上有请,二小姐快来吧。” 莫如九的腿都软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心慌的厉害。 她没见过老皇帝,但是老皇帝对自己亲儿子都做出那种事情,可见不是个人。 老皇帝突然要见她,莫如九心里慌得一逼,她开始想念楚天息了。 要是楚天息在,她也不会这么怕的吧? 不过,她这是怎么了,她居然会想到楚天息! 她这么依赖他了? 还来不及想清楚,老太监就转身为她引路。 莫如九没动。 老太监诧异回头,“二小姐,这是要抗旨吗?” 莫如九惨白着一张脸,很老实地开口:“不是,我腿软。” “劳烦公公您让我缓缓。” 太监怔住了。 太监心想,这莫家的二小姐果然是懦弱胆小,只是皇上要见她一面,都吓得腿软,果然和传说中一模一样,没出息。 莫如九缓了好一会,这才挪着僵硬的双腿,跟着太监往前走。 每走一步,她都是心惊胆颤的,那神色壮烈得,好像不是去见皇上的,而是去见阎罗的。 莫如九在心里哀嚎。 楚天息可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她心里也拿捏不准,老皇帝见她是为了什么事。 难道是试探楚天息的伤吗?还是别的什么? 此时的皇帝帐篷里。 宣皇帝正斜靠在软塌上小憩,莫丞相和容太师都坐在两侧,帐篷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静,莫丞相和容太师连大气都不敢出。 莫丞相和容太师都是朝中的肱骨之臣,不过容太师看上去比莫丞相更老,一看就是一个刻薄古板的老头,比莫丞相更威严,只是眼里没那莫丞相那么多的算计阴谋,反而磊落光明。 “说说吧。”宣皇帝懒懒地开了口,苍老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帐篷里。 莫丞相和容太师对视一眼,最先开口的,是莫丞相。 “既然皇上有旨意,那老臣就直说了,老臣也认为秦王不可赦,十万大军因为秦王而全军覆没,皇上将秦王压在北山,这才平息了民愤,若是此时又让秦王回京城……只怕会引起民愤!”莫丞相斟酌着字句。 莫丞相也想不通,这皇上怎么就信了容太师这个老匹夫的话。 楚天息要是回了京城,那将来若是和太子夺嫡怎么办? 其实宣皇帝之所以会有把楚天息召回秦王府关押的想法,一切不过是因为楚天瑞的哀求。 老九说得何尝不对呢? 父子啊。 他们是父子。 小时候,他也抱过他的,怎么就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呢? 想到了过去的事情,就算宣皇帝对楚天息有再多的不满憎恨,他苍老脸上的冰冷之色褪去,有了几分恍惚。 容太师扫了一眼莫丞相,冷声道:“丞相此言才会寒了边关数十万将士的心,一将功成万骨枯,秦王为南唐南征北战,护南唐边疆平安。且说这次征战北戎,是因为他判错战机,才导致这样的后果,但是,谁又能保证一生永胜不败?绝不打一次败仗?” 容太师口气咄咄逼人,绝不给莫丞相反击的机会。 “丞相,你能吗?!” 莫丞相梗着脖子继续道,“太师此言也不对,若说秦王不仅无错,那不是证明他还有应该奖赏?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秦王贻误战机,判断错误,就该承受这样的代价。” 容太师冷笑连连,又要反呛回去。 一直沉默的宣皇帝陡然开了口,“够了,朕不是传召你们来吵架的。” 莫丞相和容太师连忙跪地,“老臣知错。” 宣皇帝似是疲惫极了,连一句话都不想说,无力的摆摆手。 “老臣告退。” 两人行礼退出帐篷,恰好就遇到了前来的莫如九。 莫丞相心中大惊,皇上竟然还传召了她? 莫丞相想说什么,但周围还有太监和士兵在,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和莫如九对视了一眼,就背着手走了。 莫丞相那一眼,含着十足的警告之意。 莫如九哪里能不知道莫丞相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这还用莫丞相说? 她自然不会乱说的。 因为,谁都琢磨不清这位帝王的心。 她得谨言慎行。 太监为她掀起帘子,她眼睛都不敢到处乱看,只盯着脚下的路。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一个现代人,这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王朝的皇帝啊。 尤其是这个人还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一进去,一道冰冷而饱含着审视的眼神,就直勾勾的看了过来。 莫如九深呼吸一声,跪倒在地上。 “民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莫如九这一跪,声音响亮。 宣皇帝的眼神都变了变。 “你便是莫如九?”上头响起宣皇帝冰冷的声音。 第43章 别怪朕狠心 莫如九结巴着回话。 “我就是莫如九。” 一边的老太监顿时呵斥,“大胆,在皇上面面不能称我!” 莫如九又差点被吓死,这规矩居然这么多? 她又不是天天见到宣皇帝,她哪里知道啊。 登时,莫如九就又磕头,惊恐又害怕的低下头。 “民妇知错!”莫如九哆嗦道。 怕是真的怕,但是也有装出来的一部分。 她越是表现得没用,宣皇帝就不会多怀疑她。 反正莫如九就是这个胆小的性格,宣皇帝也不是不知道。 “好了。”宣皇帝搭着太监的手坐了起来,他眼底闪过一抹可惜。 这样胆小怕事的人,若是换在往日,他是绝不会让人嫁给老六的。 就是两句话,人都吓得在哆嗦了,怎么能当大任呢? 但是她这样没出息也好,免得壮大老六的势力。 这样的人,才好拿捏。 一瞬之间,宣皇帝浑浊的眼睛里就已经掠过各种算计。 他其实知道楚天息的错不是他造成的,而是太子的设计。 太子没有容人之量,但是现在太子样样出色,他就算对老六有一丝的愧疚,也不会让十万大军覆没的罪名捅到太子身上。 太子是他和结发夫妻敬献皇后的共同血脉,少年夫妻啊,情深至此。 他就算知道太子错了,太子有罪,但是他还得为太子擦干净所有的线索。 既然说是老六的错,那就只能是老六的。 宣皇帝不说话,冷冽探究的目光在莫如九的脸上来回打转,空气愈发的凝滞,压得莫如九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莫如九的膝盖都跪得发痛了,那上头位高权重的宣皇帝才淡淡地挥手。 “起来回话。” 莫如九如蒙大赦,忙僵硬地爬起来,但也不敢靠得太近。 “老六的身体如何了?”宣皇帝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看起来身子不太好的样子。 太监连忙给宣皇帝倒茶,顺气。 “相公他……”莫如九一脸的难言之隐。 她的欲言又止是犯难了,她在纠结,她要怎么回答宣皇帝的话呢? 宣皇帝是真的要关心这个儿子,还是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所以,她是装惨,还是如实说呢? 宣皇帝缓和了气息,沙哑道:“如实交代!” 这下得了,莫如九也不想着卖惨了,万一惹怒了这万岁爷,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回禀皇上,相公的身体不好,腿脚一受寒就痛得走不动路,基本上每天都躺着休息。”莫如九没有夸大其词,而是老实的交代。 宣皇帝既然再问她,那也不可能没了解过楚天息的近况。 她编的他也不一定会信,那也没什么意思,她就老实说吧。 “嗯。”宣皇帝的情绪很淡漠,哪怕他已经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但是身上那股浓重的帝王气息,让莫如九不敢放松。 哪怕人老了,他还是气场威严的帝王。 她和这些百姓,都是他手中的蝼蚁。 生杀大权,皆属于宣皇帝。 “你且好生照顾着老六。”宣皇帝又说话了。 莫如九的心情就和坐过山车以后,这宣皇帝就没点想要把楚天息宣召回京城的意思吗? 问了这么半天,就说一句嗯?让她好好照顾? 莫如九想吐血,她是皇家的奴隶吗? 宣皇帝也不说给一点好处啊,随便奖励点什么,都够她和楚天息生活的了。 没想到他其他一概不问,莫如九气馁了。 “民妇既已嫁给相公,一定会好好照顾相公的。”莫如九郑重地道。 一来二去,宣皇帝也没给她赐坐,她就只能站着回话,脚都发痛了。 “把这盘桂花糕赏给她。”宣皇帝吩咐道。 太监露出一种很震惊的神情,很快就按耐下去。 太监这么激动,莫如九心里却是嫌弃的。 一盘没吃完的桂花糕,赏给她?! 她要什么桂花糕啊,就算要赏赐,能不能给点贵重物品? 看这老太监的表情,好像要赏赐给她的不是桂花糕,而是黄金万两! 这皇帝太抠门了。 太监把桂花糕端到莫如九面前,神色比之前更要恭敬。 这一意外搞得莫如九目瞪口呆的。 “民妇叩谢皇上赏赐!” 尽管心里看不起这盘桂花糕,她还是装出了受宠若惊的模样,跪地谢恩。 “下去吧。”宣皇帝累了,再次缓缓地躺回了软塌上,眯上了眼睛。 莫如九端着这盘桂花糕被太监送出帐篷,她还是有些没回神。 她这来一趟,还以为是宣皇帝要问罪什么的,没想到来这里,宣皇帝就问了她一句话。 她端着这盘桂花糕,心底别提有多郁闷了。 这就完了? 不带这样的吧。 莫如九离开之后,太监再次回到帐篷里,给休憩的宣皇帝上了汤药。 “这药啊,喝了这么多,还是不见好。”宣皇帝有些不耐烦,“到底是朕的身体不中用,还是这群太医的本事不行?” 宣皇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和烦躁。 “皇上,您正当壮年,可不能胡说。”太监忙摇头。 “壮年?”宣皇帝无力的笑了笑,脸色蜡黄。 “朕早已经不是壮年了,看来还是朕自己的身体不行,怪不得那群太医没本事啊。” 宣皇帝说着,一口气就把药汤一饮而尽。 而随伺在一边的太监,吓得直接跪下去。 “皇上为了您的龙体照想,息怒啊!” “好了,整天都是息怒息怒,朕看到你们就觉着烦。”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虽然是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但是他也有做不到的事。 骨肉相残,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然而怎么办呢? 这些残忍的事实,还不是一样发生了? 无数次宣皇帝都很想颁布圣旨,把楚天息召回京城。 虽然楚天息是淑妃的儿子,但也是他的儿子。 一向温润尔雅的太子设下如此杀招设计他,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仅不能给儿子证明清白,还要把罪名都压到他身上。 宣皇帝一想到这里,心里头就和火烧一样,麻木又冰冷。 心里头藏着心事,怎么会好起来呢? 他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了。 “老奴知错了。”太监的声音里带着畏惧。 宣皇帝敛了神色,把药碗递过去。 “都出去。” 一声令下,帐篷里伺候里的几个宫人就都有序的离开。 宣皇帝侧躺着,拥着被褥,却一点都没睡意。 他的脸是苍白而憔悴的,好像苍老了好多岁。 当夜深无人的时候,他不断地回想着以前。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太子是他一手养大的,除了心胸不够开阔,其他处处都是拔尖的。 他无法接受,自己亲手带大册封的太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他还动不得他,也不想动他。 他尽管对太子设计老六的事情有所愧疚,但是也不至于为了老六,去废了一个他用尽毕生心血教养出来的太子。 两害相必取其轻,老六和太子对他而言。 太子的地位无疑是最重要的。 罢了。 宣皇帝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下巴的呼吸一颤一颤的,呼吸粗重。 他已经想明白了。 为了太子,那就牺牲老六吧。 为了太子,牺牲一个老六也不算什么。 没了太子,会动摇国本,和天下家国比起来,老六的存在微不足道。 国家可以有无数个将军,但是只能有一个德才兼备的帝王。 那个帝王只能是太子。 除此之外,不能是任何人。 所以他只能维护太子。 但他心里头还是难受,也不是多么难受,就是吃不下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淑妃撞墙的那一幕。 ‘皇上,你真的好狠啊。’ ‘我儿无罪,我儿无错。’ 淑妃自然也知道楚天息无辜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壮烈的去自尽。 淑妃大抵是绝望了,她的儿子在宣皇帝眼里比不过太子,所以活该成为替罪羊。 她不甘心,但也不想这么半死不活的苟活。 她要最壮烈的死去! 她要用满身炽热的鲜血来控诉宣皇帝的漠然! 那一幕无数次的回放在宣皇帝眼前,他的身体开始发抖,咳嗽得更加厉害,好像在做噩梦一样,双眼徒劳的睁得大大的。 “素素……” “别怪朕狠心,朕也是逼不得已的。” 素素。 淑妃的闺名,欧阳素素。 楚天息的母妃。 第44章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莫如九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楚天息才会回来,她索性直接端着桂花糕去赛马场等他。 她要问问他,他父皇就给她吃过的桂花糕,是什么意思? 她在现代都不吃剩饭的啊,到了这里来,还混到要吃要剩饭了。 就算是皇帝赏赐的,她也觉得是剩饭。 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但是也没多好吃,甚至还比不过容惊鸿之前送她的糕点,那才叫软糯可口。 至于她手里这个,又冷又硬又甜,要说不是皇上赏赐的,那拿出去都卖不出去。 她对这桂花糕如此嫌弃,看不上。 但是有人却恨得牙痒痒的,莫瑶光得到这个消息,差点把牙齿都咬碎了。 她也去了赛马场,但她嫌风沙太大了,会冻坏她,她就躲在帐篷里烤火,谁在雪天里吹风等人,谁就是傻子。 事实证明,真的还有傻子。 就是她那个好妹妹,又傻又蠢。 看台这里风雪太大了,冻得人直跺脚,很多吃不了苦的千金大小姐都走了,只剩下寥寥几人。 莫如九抓了一把瓜子,在那里嗑。 莫瑶光带着人走了过来,穿着倒是比之前回门更要繁复雍容,不知道的以为她是来选美的,不是来围猎的。 因为她那张脸太过清丽,这么多的珠钗装饰在发髻里,还影响了她的清丽之美,身上到处都是重点,反而就让人无法注意她的脸了。 莫如九喜欢她披着的那一条雪白的貂裘,衬得莫瑶光雍容华贵。 莫瑶光直直走向她,莫如九不想惹她,直接就转过身看向了别处。 莫瑶光还是走了过来,双眼锐利的扫过她身侧搁着的那一盘桂花糕。 莫瑶光的眼睛里,都快流淌出火光来了。 “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莫瑶光屏退了众人,冷声道。 莫如九侧眸,“怎么?” “不就是一盘糕点,你这么得意干什么,以后有你哭的时候。”莫瑶光恨得眼睛都发红了。 说是一盘糕点都无所谓,但是这是皇上赏赐的。 皇上赏赐了莫如九,赏赐了她之前最看不上的莫如九。 莫瑶光嫁到东宫这么久,皇上从来没有单独赏赐过什么。 至于太子妃的赏赐,那是惯例。 而且,莫瑶光最妒忌的,是宣皇帝从来不轻易赏赐人吃食。 一般皇帝用过的菜,赏赐给朝中大臣等人,这都是莫大的荣耀和恩赐。 她是太子妃啊,她怎么就没这个荣耀呢? 莫瑶光真的是想不通。 之前被赏赐过菜的人,只有容太师,连她爹爹莫丞相都没有过。 只可惜,这些莫如九不知道,不然也就不会这么嫌弃别人吃过的糕点。 她还觉得,自己不是收破烂的。 谁稀罕这糕点了! 偏偏有人就稀罕得要命! 莫如九很无辜,“你有病吧你?” 她什么时候得意了?她连个屁都没放好吗? 要是其他的赏赐,她一定会炫耀。 但是就这么一盘桂花糕,她还至于去炫耀吗? 莫如九看莫瑶光的眼神,越发的古怪了,就和莫瑶光有病一样。 “呵。”莫瑶光冷笑,眉目凛然,“你就尽管嚣张吧,你以为一盘糕点就能让你和没用的死瘸子过好日子吗?你以为你就能做秦王妃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其实没有人可以接受这种改变,一直莫如九就被她这个嫡女压一头,突然一个庶女变得比她这个太子妃还要耀眼,莫瑶光要是能够咽下这口气,这才叫怪了! 莫如九和她对视,玩味道:“死瘸子?你说我要不要去告诉皇上,你这个做皇嫂的,这么口无遮拦!” “楚天息就是再瘸,他还是皇上的儿子,你这么羞辱他,你说皇上听到了,你这太子妃还睡得安稳吗?” “你可真的是猪队友!” 莫瑶光一张脸不错,就是脑子简单了一点,一开始她还以为莫瑶光这段位,怎么说都是个黄金,结果是他妈个青铜! 莫如九连和她斗下去都没心思,她现在和莫瑶光都见不到一面。 莫瑶光漠然道:“你以为皇上会听你的片面之词吗?你少来吓唬我。” 莫如九耸肩,“那我们就去试试啊,试试看……刚刚才赏赐了我的皇上,会不会相信我的话呢?” 莫如九故意咬中了赏赐两个字。 莫瑶光面色一僵,很快就铁青阴森。 “莫如九……” 炫耀,这个没出息的庶女,居然还在她面前摆谱来了。 莫瑶光脸上的平静都快被撕裂了,她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不就是一次赏赐吗?你可得好好的记在心里,因为你这种福薄的人,说不定这一生就只有这一次赏赐,本宫是不该和你计较你的得意忘形的。” 莫如九勾唇,轻声细语地:“是吗?原来姐姐是在关心我啊。” 她阴阳怪气的哼笑,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 “我还以为姐姐是在妒忌呢,因为有些人啊,总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莫瑶光的脸色更难看了。 莫如九像是看不到一样,巧笑倩兮:“不过我相信姐姐不是这种人,姐姐是真正的担心我呢。” 这明里暗里的讽刺,让莫瑶光就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又说不出个字。 她自然是只能顺着莫如九的话说下去,难不成还真的得承认自己是妒忌了?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哼,她才不会承认的。 莫如九有什么好值得她妒忌的,她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人。 莫如九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的! 莫瑶光这么想着,心底的那股郁结之气就消散了一些。 她们在这里唇枪舌战,而在猎场里比赛的楚天息等人,那才是真正的激烈的角逐战。 他们那里,可见刀光剑影。 楚天息的马术是可以一骑绝尘的,但是他今天不想招摇过市,他就故意放慢了马速,一部分是因为身体不好,一部分是因为他要藏锋。 现在这个时候树敌太多,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只需要换取机会,得到喘息的时间,他就可以反扑起来,一招制敌。 楚天息不争第一,其他参赛的人也不敢和太子争。 所以,这场比赛,毫无悬念的就是太子是第一。 容惊鸿特意尾随楚天息,在他放慢马速的时候。 他眸子一暗,冷嘲道:“怎么不策马追上去?” 楚天息坐在马背上,单手拂掉了肩膀上的落雪。 他看向容惊鸿,“容大人何意?” “你难道听不懂我的意思吗?”容惊鸿慢条斯理的道。 楚天息平静抿唇,那张精致冷峻的脸上,出奇的平静,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都没有。 “草民不懂。” 容惊鸿打马追上去,和他并驾齐驱。 “是吗?曾经战无不胜的秦王殿下,会听不懂本官在说什么?” 容惊鸿话里的针对之意,更明显了。 空气一时间凝固,风雪刮过两人身侧,两人宽大衣袖都迎风飘舞。 楚天息拉紧缰绳,唇角微微牵动。 “我自然是听不懂的。” “太子的狗在这里乱叫,我怎么会听懂呢?” “嗯?” 楚天息的眼里被冷霜浸透,看向容惊鸿的目光,冷若冰霜。 第45章 长得美也有错? 楚天息现在终于没有隐忍自己,反嘲了回去。 这话,换做其他人听了,必定是会勃然大怒的。 但是其他人不代表容惊鸿。 容惊鸿和楚天息不一样,他也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曾经死过一次,他熟知道这个人的最后结局。 容惊鸿并不和楚天息计较他的讽刺,反而,容惊鸿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悲悯。 是的。 他可怜楚天息。 但是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前世的楚天息东山再起之后,一路攻城略地,军队势如破竹,直打到了皇城脚下。 容惊鸿知道这一世,他还是会输掉一切,还是会死。 但是,他留不得楚天息了。 他要楚天息早点去死!只有楚天息早点死了,莫如九才不会被他拖累。 楚天息就算再用兵如神,但能够想到,他已经对未来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了吗? 所以,容惊鸿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牢笼里可怜的猎物。 时间过去,哒哒的马蹄声划过。 雪随着寒风飞舞着,扑打在容惊鸿俊美妖孽的容颜上,他眉心微蹙,这才轻笑着回击:“秦王殿下腿脚不便,现在是不是也就只剩下了逞口舌之快了?” 楚天息冷着一张脸,眼底戾气万千。 容惊鸿嗤笑,“那本官是不能和曾经的秦王计较的,看在秦王废了一条腿的份上,本官也不会生气的。” 楚天息仿佛无意道,“自然是不能计较的,一条供人驱使的走狗,就算爬得再高,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怎么敢和人计较?” 此话一出,容惊鸿嘴角的笑意凝住,眼中划过刀锋一般的冰冷锐利,仿若要把楚天息千刀万剐。 “容大人请便吧,草民先走一步了。” 楚天息拍了拍马屁股,策马奔向前方的密林里。 他会和容惊鸿说这么多废话,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容惊鸿的反应。 现在看来,容惊鸿是太子的人无误了。 就是楚天息想不通,容惊鸿接近莫如九,到底是谁的意思? 是太子的计谋,还是容惊鸿自己的事? 莫如九这个蠢女人,该不要被这个看似温润亲和的人给骗了! 想到莫如九还在入口的看台处等他平安回去,楚天息就加快了速度。 他虽说不会去争第一,但是也不想垫底啊。 早点回去,就可以看到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人了。 他的身影远处,容惊鸿没有追上去,而是打马换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们背道而驰。 “计划不变,明天的计划照旧。”容惊鸿看了密林里的某一个方向,轻轻地说了一句。 没有人回应他,但是那边,没有风吹,树枝却颤了一下。 楚天息。 我绝不会,让你亲手杀了她的。 前世莫如九的死,是他心中无法忘怀的伤痛。 他费尽心机来到逆天改命,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他要护她。 上一世没有做到的事情,这一世,他一定会做到的。 另外一边,莫如九和莫瑶光的争执因为赛马的第一名回来了,就此中断。 谁都没想到,这场比赛的第一名,不是太子,也不是被废的楚天息。 从出口那里骑马出来的人,不是男人,而是一个一身红衣劲装的女子! 看到那个女子出现,全场等待的人都沸腾了,所有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真是稀奇啊,第一名不是男人,而是明珠郡主。” “我还以为今年不是那个死瘸子,而是太子殿下呢。” “啧啧,太子居然输给了一个女人!” “不可能吧?这往年明珠郡主不过是第三名,今年……难道是太子殿下让她了?” “我觉得你说得有可能,毕竟明珠郡主怎么能敌得过太子殿下呢?” “女人怎么能和男人比!一定是太子让她的!” 这样的声音一冒出来,后面附和的人就很多了。 往年的太子,就是千年老二。 楚天息连着五年围猎,每次都是第一名,夺冠了! 太子每次都是第二,第三就是这众人口中相传的明珠郡主。 所以今年,明珠郡主突然成了第一,这些人自然会觉得不可思议。 莫如九也加入了那些人的讨论里。 她撇嘴,愤愤不平地道:“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女人为什么就比不过男人了?我们女人得第一,就是男人相让的?!难道我们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真本事了吗?” 莫如九会帮明珠郡主说话,讨厌虚伪的太子是一回事,另外一回事,是她来自现代,她最听不得这些人说女人比不过男人这些话! 在他们现代,女人哪里比男人差了? 她也为这明珠郡主憋屈,往年每次得第三名,今年得第一就不行了吗?万一是人家苦练技术呢? 这些人啊,总喜欢自己的主观去猜测着一切。 这对第一名的明珠郡主来说,是极为不公平的。 “你收了明珠郡主的什么好处,你这么帮她说话?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比太子殿下还要厉害!” “分明就是太子看她是一介女流,所以让她的。”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嫁给废物的莫如九吧?” 废物? 莫如九脸一僵,内心歪歪。 我x你大爷的。 你才是废物,你全家都是废物。 “废物往年都是第一,太子第二,怎么着,今年你家的废物得不到第一,你也不肯承认太子才是第一?” “你真恶心。” 这些千金小姐一听说莫如九的身份,顿时像躲病原体一样躲开她。 转眼间,莫如九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莫如九冷笑着道:“不知道谁才更恶心,明珠郡主身为女子,你们对她百般怀疑,质疑她这第一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你们这么清楚太子的本事,踩明珠郡主的威风,你们不过是妒忌她比你们更优秀而已。” 莫如九很少有愤怒的时候,但今天她是真的听不下去了。 这些人简直奇葩,在现代这就叫什么,脑残粉啊。 明珠郡主可憋屈坏了吧? 几人吵闹间,得了第一名的明珠郡主连奖品都没拿,利落的翻身下马,红色衣摆像晚霞一般炽烈。 明珠郡主,乃是异姓王,南靖王爷的独女。 南靖王,功高盖主,乃是一方霸主。 而明珠郡主,就是南靖王云长啸留在南唐的质子。 所以啊,明珠郡主也就是宣皇帝扣留在这里的人质,用来制衡南靖王的。 看来,这明珠郡主在南唐的处境也不是很好。 明珠郡主,名唤云迦蓝。 云迦蓝带着她的贴身婢女,大步走向莫如九她们。 此时,云迦蓝娇玉盘似的脸上,带着凌厉的杀气和如火的怒气。 她的美,不同于莫如九的天姿国色,妩媚勾人。 甚至也不是莫瑶光的清丽大方。 不,可以这样说。 云迦蓝的脸并不能称得上美丽,只能说是清秀,丢在人群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但是她的眉宇之间有着其他女子没有了的英姿和傲然,所以让她看起来很是英气。 什么叫做气势,莫如九觉得这种犹如女将一般的凛冽气势,这就叫气势。 “你们这群可恶的女人,再敢胡说八道,本郡主把你们的舌头割了!” “本郡主的第一是不是谁相让的,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评头论足?” “若是换做你们这群女人,只怕你们连马都上不去!” 云迦蓝顺手就扯开腰间的长鞭,反手一甩,长鞭就如灵活的蛇一般扫向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 长鞭卷起风雪,带着浓重的杀气打向她们。 “啊啊!” 众女子惊慌地叫了一起来,忙不迭是的往四周跑。 “杀人了!” “明珠郡主要杀人了!” “救命啊,救命。” 这群大家闺秀,刚才说得那么起劲,一看云迦蓝凶狠的动了真格,跑得比兔子还快。 莫如九也怕被误伤,虽然她没说人家的坏话,但这个时候,哪里能去解释。 莫如九麻溜地躲到一边,趁势打量威风凛凛的云迦蓝。 明珠郡主,果然对得她的称号。 就是这脾气,太火爆了一点,怎么和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呢? 不过,这种人心性简单,直爽豁达。 “谁要和本郡主一战,滚出来!”狂风吹动她带着金色滚边的红衣,这云迦蓝就是众多女眷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面对她的怒火之下,谁敢出来应战? 这些女眷们,抱团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有的胆子小的,吓得眼睛都发红了。 莫如九也不想被波及,扭头看向出口那边,楚天息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这里可不是个好玩的地方啊。 在场无人应答,云迦蓝又叫道:“没有人敢来吗?” “那本郡主就自己挑了哦。”那双满含着怒意的眸子弯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瘆人和危险。 没有人敢抬头去看她,毕竟谁都云迦蓝背后是谁,就连宣皇帝都不敢轻易动她,这也就养成了云迦蓝火爆霸道的性格。 她是京里赫赫有名的小霸王,一般的千金闺秀,不敢惹她。 云迦蓝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猝不及防的定格在了莫如九的身上! 这她这么一看,莫如九懵了。 “你!” “你长得最美,你来迎战!”云迦蓝蛮横地道。 第46章 容惊鸿遇袭 “这些女人都太丑了,本郡主看她们一眼都会恶心到想吐,你长得好看,你来和我打!” 云迦蓝眯了眯眼睛,声音拉得长长的。 她利落的卷起长鞭,气势汹汹的走到莫如九面前。 “你听到没有?本郡主要和你打。” 莫如九心里哀嚎。 苍天啊。 我他妈这是造什么孽啊。 她真的觉得自己冤枉,她没和这些人一起说坏笑,怎么这把火还烧到了她身上来了? 不公平! 天杀的,这太不公平了。 “如果,我说不呢?”莫如九咳嗽一声。 云迦蓝猛的瞪大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你敢不听本郡主的!” 云迦蓝都被噎了一下,居然有人不怕她的。 事实上,莫如九真的不怕她,怕的是她背后的南靖王。 连楚天息那样狠戾深沉的大反派,她都能软化他,还怕这么一个被宠坏的郡主殿下吗? 云迦蓝飞扬跋扈,嚣张轻狂,她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是啊,我说不。”莫如九平静了下来,声音也淡淡的。 一瞬之间,全场的注意力也被莫如九和云迦蓝给吸引了。 空气突然就沉寂下去,变得格外的沉重诡异。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们,被这一幕震惊得跌破眼镜。 莫如九…… 她她她,居然不怕这飞扬的小霸王! 莫如九是不想活了吗?不知道这云迦蓝是什么人,居然还敢顶撞回去! 莫如九没有云迦蓝高,衣着也是最普通的布衣。 但是她气质冷冽沉静,云迦蓝是风风火火的,那她就是水。 众人都等着云迦蓝一鞭子抽过去,抽花莫如九那张脸。 但是,云迦蓝没有。 云迦蓝眼底迸发出怒气,“你真的不怕本郡主,不怕本郡主手里的鞭子?” 云迦蓝还故意甩了一下鞭子,鞭子打在地上,飞溅起满地的雪花。 莫如九勉强定住心神,“怕。” “但是我相信郡主赏罚分明,不会误伤无辜。” 莫如九说完就笑了,那浅浅一笑,恍若梨花盛开。 在场人都看呆了。 在凶狠霸道的云迦蓝面前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估计也就只有一个莫如九了。 云迦蓝摇头晃脑的道:“这还用你说?本郡主当然是赏罚分明的!” 所以…… 云迦蓝的话锋一转,狠戾的视线扫过那群看热闹的人。 她突然就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莫如九的手。 云迦蓝一字一句地道:“你这个朋友,本郡主交定了!” 我擦? 莫如九一脸呆滞,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就成为好朋友了? 交朋友都是这么随性的事情吗? 众人哗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们。 云迦蓝像个男人一样,揽住莫如九的肩膀,豪气万千地道:“你这个朋友,我一定要交!” “就冲你说我们女人不比男人差这句话,你就是我云迦蓝的朋友!” 莫如九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剧情,为什么崩得这么猝不及防? “不是为了恭维郡主才说这句话的,而是我从心底里认为。”莫如九直视云迦蓝的眼睛,坦然开口,“不管在哪里,我们女人都不会比男人差,女人也有女人的天地。” 莫如九的真诚,云迦蓝是感受得到的。 因为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笑话,而是发自内心的信仰。 好像这就是她的信念,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才能那么的理所当然。 “好!”云迦蓝豪爽拍手,“你真不错。” “就是不知道你爹不太好,怎么瞎了眼睛,把你给嫁楚天息守活寡!” 说这些话的,不是云迦蓝一个人。 莫如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云迦蓝说这些话,她并不觉得云迦蓝是在看笑话。 一个人的眼睛这么的明亮清澈,心思是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她为云迦蓝仗义执言,云迦蓝也就为她抱不平了。 莫如九淡然道:“郡主如果当我是朋友,就一定不要说这种话。我相公,是个很不错的人。” 她的眸子弯弯,“辱他,就是辱我。” 全场寂然,云迦蓝愣了下去。 而莫如九这些话,也恰好就被刚出猎场的楚天息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声音没有多大,很快就要被这寒风吹散。 但是,就是这么的温柔充满力量。 辱他,就是辱我。 楚天息这是第二次听到了,他的心底还是生出了波澜起伏。 他不禁放慢脚步,眼神凝在了寒风里的那道身影上。 莫如九和云迦蓝并肩而立,昏暗的天光洒落于她侧脸,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到了他。 那瞬间。 莫如九的眼中落满了柔和的光晕,她挣脱云迦蓝,向他小跑过来。 “楚天息!” “你回来了?” “有没有受伤?” 她提着裙摆小跑走来,裙摆犹如波浪起伏,一头长发也吹乱了。 她现在就像是一只轻灵飘逸的蝴蝶,从这凛冽的寒风里飞来。 她跃过风雪,跃过日光,轻轻地…… 她扑入了他的怀里。 他展开手,连忙搂住了她的胳膊。 “我没受伤。”楚天息心底很暖。 莫如九还是不放心,大口喘着气,打量着他浑身上下。 看到他真的没有受伤,她这才放心了。 “你没事就好。” 莫如九笑着,温和和明亮。 “那你第几名啊?”她歪头。 楚天息为她抚了一些鬓边的乱发,试探着开口:“第一?” 莫如九挎着脸,“倒数第一?” 楚天息捏了捏她的脸,“应该是了。” “啊!”莫如九夸张地抱着他胳膊摇晃,“你不得第一,你也不能拿倒数第一啊!” “你说别人得怎么笑话你?” 莫如九哭都哭不出来了。 楚天息看着她,“你是怕别人笑话我么?” 莫如九顿了顿,“那倒不是。” 我就是怕你心里接受不了啊,怕你比以后更凶残,可怎么办? “快请太医!” “容大人遇袭了!” 倏地,猎场出口这里大乱起来,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莫如九心里一紧,容惊鸿遇袭了? 第47章 她的眼里只能有他 莫如九脸上的表情悉数落入楚天息的眸子里,他刚才和温和的眉眼,陡然就浸出了冷冽的霜雪。 她很在意容惊鸿吗? 她在担心容惊鸿? 不知为何,楚天息想到这个可能之后,心底就生出了一股无名火。 莫如九怎么能担心容惊鸿! 她是他的人,是他在意的宠物,她的眼里只能有他! 容惊鸿,那不是她该在乎的人,也不是她该多看一眼的人。 偏偏神经大条的莫如九还没发现某人已经变了脸色,她咬着手指苦苦沉思。 容惊鸿之前说让她不要来参加围猎,说是会有危险。 那这危险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容惊鸿遇袭了,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呢? 莫如九全然不是在担心他,只是忧虑容惊鸿说的那几句话。 围猎还要几天才结束,第一天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那以后还怎么了得。 莫如九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好歹容惊鸿请她吃了那么多的东西。 他遇袭受伤了,她怎么着也要担心一二的吧? “疼疼……”手背突然被人重重的一捏,莫如九瞬间就回神了,眼角涌出了泪花。 楚天息望着她,幽暗深邃的瞳孔里射出寒光阵阵。 “你在担心他么?” 楚天息的语速放慢了,一个字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他更是刻意要让她听得真切。 莫如九猛然摇头,“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担心他,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她悄悄的靠到他的耳边,粉嫩的薄唇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垂,灼热细腻的气息也喷洒过去。 他的目光闪了闪,心跳也跟着漏掉一拍,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浮现出她之前不着寸缕的美好酮体,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在脑海一片空白的时候,他听到莫如九神神秘秘地说:“你说这是谁干的?怎么会那么巧合就遇袭了,是谁要对付他吗?” 问这话的时候,莫如九一直紧盯着他的脸,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事情很奇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个就怀疑了楚天息。 那谁,毕竟这人是大反派呢,她会猜测是他下手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楚天息真的是下手的那个人吗? 因为容惊鸿现在看起来是太子的心腹,楚天息如今还动不了太子,那么拿容惊鸿来开刀,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楚天息强忍住小腹的燥热,一把推开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我的脸上有答案?” 莫如九讪笑,“那怎么可能呢,我就是觉得相公你天下第一聪明,你猜猜呢?” “他是皇上和太子眼前的红人,谁会对付他啊。” “嗯。”楚天息瞥了一眼她被寒风吹得发白的脸,应了一声。 莫如九结巴了,这他妈还要怎么套话呢? 她怀疑楚天息这厮是不是知道什么呢?否则,怎么看上去这么的淡定呢? 不过是不是楚天息对容惊鸿下手的,这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只要抱紧他的大腿,他应该就不会捅死她了。 关于这一点,莫如九已经在心里强调了无数次了。 她也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和容惊鸿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如果有,那也只是吃过一顿饭而已。 她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得罪大反派。 她只能说呢,送点东西给容惊鸿就行了。 毕竟,他可是容太师的嫡长子,要什么东西没有? 莫如九觉得自己送他点伤药什么的,那都是她最后的良知了啊。 她还想活着回二十一世纪去呢。 “冻坏了吧。”楚天息面无情绪,手上动作却轻柔的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 莫如九一脸惊愕,被他这么一摸,她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 “我我……还好。” “我没事。” 莫如九老脸一红。 她是怕他的,但是他现在越来越温柔了,又长了一张俊美的脸,谁能够抵得住他的温柔呢? 楚天息看破不说破,唇角愉悦地勾起。 “那我们回去吧。” 他说完,就张开手指,把她的手牢牢的握住。 她的手冷,他的手指更冷,两只手十指紧扣在一起。 莫如九有片刻的怔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和他交缠在一起的手。 有什么东西好像撞到了心里,铺开一股炽热而温暖的水流。 “喂!”两人携手就要离去,一直被无视的云迦蓝忍住大喊。 “你们两个,把本郡主当作透明人吗?” 云迦蓝凶巴巴的盯着他们。 “啊!”莫如九看到气鼓鼓的云迦蓝,她浅浅一笑,“楚天息,这是我交的朋友。” “明珠郡主,她说要和我做好朋友!” 莫如九装作受宠若惊的和楚天息介绍人,内心却开始逼逼。 她可真是三生有幸啊,才和这么一个霸王郡主做朋友。 “哦。”楚天息的表情很冷淡,就随意的瞟了一眼云迦蓝。 他那个眼神,仿佛云迦蓝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云迦蓝受不了,双手插腰,“你哦什么哦,本郡主才不是和你做朋友,本郡主和如九是朋友。” 云迦蓝和楚天息有旧怨的,她从来都是嚣张跋扈,要风得风的人物,一向只有别人讨好她的。 她主动和莫如九说做朋友,这臭男人就这么高冷的表情?好像很不稀罕她这个郡主一样。 云迦蓝气得肝疼,看楚天息就愈发的不顺眼了。 她本来就和楚天息有旧怨的,差一点她就被父王逼着嫁了楚天息。 她父王看中楚天息是个将才,就想把她给楚天息做侧妃。 楚天息居然还看不上她! 她云迦蓝是南靖最尊贵的郡主,做侧妃都是委屈了。 结果楚天息居然还嫌弃她。 这口气,云迦蓝一直就没咽下去过。 不过嘛,看到他现在这么凄惨可怜,云迦蓝又开始幸灾乐祸了。 还好,老天有眼她没有嫁给他,否则她这一辈子哪里还能这么逍遥。 她才不想和楚天息一起到北山里去啃树皮。 云迦蓝觉得,莫如九这么娇弱,那一定都是在北山啃树皮啃的。 她歇了怒意,怜悯地道:“如九,你跟着这个臭男人你一定受苦了!你看看你,你这么瘦,十天半月都吃不上一顿肉。” 莫如九内心疯狂点头。 知音啊。 云迦蓝简直就是她的知音,居然知道她跟着楚天息在受苦。 “你以后想吃肉,就来找我!” “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这个男人要是对你不好,我就带你回南靖去。” 云迦蓝故意气楚天息,“我们南靖儿郎,个个骁勇善战,身强体壮,比这个病秧子强多了!” 南唐皇朝的权利是分封制,南靖王的封地,名为南靖,乃是南唐除却京城之外,最繁华富贵的一处封地。 也正因为南靖王太得人心,又勤政爱民,所以才会成为宣皇帝的心腹大患。 南靖封地,百姓只知南靖王,而不知道宣皇帝。 那俨然就是一个小王国,这对宣皇帝来说,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事情。 莫如九小心肝都在颤,哆哆嗦嗦的拒绝。 “我想……还是不用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楚天息,“他还是给我吃肉的。” “吃很多很多的肉。” 云迦蓝啊云迦蓝,你知道你今天得罪谁了吗? 你就不怕,这个报复性强,心胸狭窄的男人,以后把你大卸八块吗? “你真没出息,他都这样子,你还怕他?”云迦蓝呸了一声,一点没有郡主的架子。 楚天息的脸色黑了下去,周身都迸发出强大的气息。 “郡主,我不是怕他,我是尊重他。”莫如九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是我相公,尊重和容忍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莫如九说了,就扯着楚天息快步离开。 要是云迦蓝继续说下去,她就真的救不了云迦蓝了。 这郡主,性格倒是好,就是怎么缺心眼呢? 她虽然也没参与过那些勾心斗角,但是云迦蓝在众目睽睽之下,言她南靖儿郎骁勇善战。 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人之人传到了宣皇帝的耳朵里。 那南靖…… 必定危险。 云迦蓝是真的缺心眼,还是……故意这么说的呢? 莫如九一心想早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拽着楚天息越走越快,连受伤被人背出来的容惊鸿,她都没有顾得上看一眼。 路上,楚天息说:“我没有给你吃肉。” “什么?”她懵逼,他居然讨论起这个问题了? “你想吃什么肉?”楚天息眯起眼前,视线扫过她皓白如玉的脖颈。 他觉得,莫如九最动人不是那张脸,而是这白皙纤长的颈,美好无比。 他在想,要是一口啃下去,是什么感觉? 他的眼神越发的晦暗,好似一口吃人的漩涡。 莫如九突然坏笑起来,“你说吃什么肉?” “嗯哼?我嫁给你这么久,我还想吃什么肉呢?” 她故意去引诱他。 楚天息的喉结动了动,他嘴角勾起弧度很浅的笑。 “想吃我的肉?” 莫如九抬起下巴,“不给吃吗?” 她倒是要看看,她和他到底谁的脸皮更厚。 楚天息倏地俯下身,薄唇压在她的眉宇之间。 他温声吐着字眼,每一个字都浸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温柔和暧昧。 “不急。” “你想吃,回去就给你。” 第48章 逼楚天息出手 莫如九嘴角狂抽。 她居然被反撩了! 不对。 可他不是在她面前装得不能人道吗? 难道…… 脑子里划过什么,莫如九抬头看着他,她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难道说,他并没有被她催眠成功? 他的记忆没有消失?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你想在这里就开始吃肉?”他笑得灿烂,吃肉两个字说得很低哑。 莫如九僵得像一块石头。 “不是。” 他到底有没有被催眠呢? 莫如九现在想的是这个问题,如果他并没有被催眠成功。 那是不是……代表着。 他发现她的异能了,他已经怀疑她不是莫如九这个人了? 这么一想下去,莫如九的心不断的往下沉,她吓得腿都要软了。 他该不会……真的知道了,她就是个冒牌货了吧? 他知道她不是莫如九了,他还没有对她表现出一点的怀疑。 莫如九觉得很惊悚,楚天息的心思到底深沉到了地步? 她觉得自己就像掉到了一个黑洞里。 楚天息就是那个黑洞。 这他大爷的,她现在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装下去呢?还是干脆……坦白自己的身份? “你干什么?”楚天息眼神锁定她。 她的脸上的表情太精彩了,一会惊愕,一会震惊,一会惊恐。 她想到了什么? “没……没事。”莫如九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我还忘记了拿皇上的赏赐呢。” “赏赐?”楚天息脸色一变,目光锐利的看着她。 莫如九也不敢瞒着他,把他去猎场里比赛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她也说了宣皇帝召见她问的话。 不过莫如九最过意不去的还是那盘被吃过的桂花糕。 她自言自语,“你父皇怎么这么小气?” 楚天息还沉浸在她的那些话里,稍稍抬了眼眸。 “什么小气?” 莫如九哀怨开口,“怎么就赐我一盘桂花糕呢?没有黄金万两,白银我也不计较啊,实在不行……给个银票,我也是可以要的。” 楚天息像看傻子的眼神一样看着她。 “你想要黄金万两?” 她没好气地道:“你不想要吗?你觉得一盘吃过的桂花糕,比黄金万两还值钱吗?他让我好好伺候你,就拿盘桂花糕来买通我,我憋屈啊!” 楚天息看了她好几眼,那神色倒是才是真正的憋屈。 莫如九可能真的是连芯子都换了。 她居然能傻到这么愚蠢。 “他从不轻易赏赐人吃食,逢年过节,也不过只有一两道菜给太师府。” 莫如九抓住了重点,“那也就是说,不是我一个人吃剩的,这容太师也吃剩的?” 楚天息一巴掌拍她脑门上去,恨铁不成钢的说:“剩菜?” “你居然……在乎这是不是剩菜。” 楚天息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这个傻女人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了。 对于臣子来说,那不是剩菜,而是皇恩浩荡。 相当于就是和皇帝同桌用膳,共用一盘菜,这是何等至高无上的荣耀? 也就莫如九……觉得这是狗屁的剩饭。 楚天息一脸无奈的给莫如九解释了一遍。 莫如九愣了好半天,“那我知道为什么莫瑶光来找我麻烦了。” 原来一盘菜,还带着这么多的意义吗? “她找你麻烦了?”他的声音冷了。 莫如九道:“这不是最重要的,楚天息我问你一个问题,既然这盘桂花糕,嗯……代表着什么荣耀赏赐,那能卖多少钱?” “我估摸着,估计有很多人想下血本买,你说我要是高价卖了怎么样?” 莫如九都想夸奖自己了,她真的是个天才啊。 她的变现能力太厉害了。 她不爱吃剩菜,哪怕是皇帝的,她也不吃。 她宁愿拿去卖了换钱。 这个问题太奇葩,以至于楚天息没回答得出来。 “没有人会敢买。”他捏着她的下巴,眯着眼睛,“不过你知道你卖了这东西是个什么罪名吗?蔑视皇恩,你想怎么死?” “我不想死。”她软软道。 “我就是想赚钱啊。” “他给我这个,能有什么用?给你买点补药都买不到!”莫如九旁若无人的抱怨着。 听着她啰嗦,楚天息捏着她下巴的手指陡然就放松了力道。 他心中一暖,再开口嗓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没事,我没事。” 原来,她嫌弃这赏赐,不过是因为不实用,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楚天息的心绪,凌乱不堪,乱成了一团。 她瞪大眼睛道:“没事?你哪里没事了?” 这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有事啊。 宣皇帝不去召见他,反而还趁他不在的时候,召见了莫如九。 楚天息想着,他的父皇应当是想从莫如九的嘴里撬出些什么。 但是,那老东西万万想不到,在旁人眼里是天大的赏赐,莫如九却不屑一顾! 老东西打错了算盘了啊。 楚天息的心情是很好的,因为莫如九没有搞砸他的计划。 她确实很聪明,没有在老东西面前装惨。 毕竟他的身体情况,老东西说不定比他本人都还清楚。 莫如九要是去胡说八道,那就是在找死。 她这一次,帮着他和她都逃过一劫了。 楚天息偏过头,看着她。 “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再次牵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他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不是说要吃肉么?” “我现下急了。” “咳咳……”莫如九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咳得满脸发红,好似抹了一层浓浓的胭脂,要滴血了一般。 这个狗男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 很快,容惊鸿在猎场里遇袭受伤的消息就传开了,不仅太子担心他,就连宣皇帝都亲自过问了这一件事。 容惊鸿是太师最出色的嫡长子,太师也为这个少年白发的儿子急坏了。 就算是位高权重,权倾朝野。 但是太师依旧舐犊情深。 这么一对比,这宣皇帝就太不是个好爹了。 莫如九也从别人的嘴里得知,容惊鸿会重伤,不是遇刺,而是遇到了黑熊。 容惊鸿一人力战黑熊,虽然负了重伤,但是也光荣的夺得了第一件猎物。 宣皇帝当即就嘉奖他,对他的英勇赞不绝口。 是夜。 容惊鸿终于从昏迷里醒来,暗卫闪身进来,单膝下跪。 “主子,这次黑熊的事情失误,是属下的错。” 容惊鸿的脸色很白,呼吸微弱而吃力,他躺在软塌上,一头白发杂乱的铺散在枕上。 借着昏黄的烛光,看不到他脸上一点的血色,整个帐篷里都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无碍。” “这次的计划不变,要逼楚天息的人出手。” 第49章 梦到了容惊鸿了 暗卫的神色一怔,不可思议地道:“可是您的伤很严重。” “不碍事。”容惊鸿单手支着身体坐了起来,背靠着枕头。 他的脸色带着说不出的脆弱和苍白,声音却绷紧。 “这个计划不能失败,也不是要楚天息的命,就是逼他出手而已。” 楚天息怎么可能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倒下去?他了解一切的事件走向,更了解楚天息这个人。 只要楚天息有生死危机,那楚天息还能演下去吗? 他要过的,就是逼楚天息露出马脚,让宣皇帝把他打入地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 宣皇帝对楚天息是有一丁点的怜悯心,但是一旦知道楚天息是在韬光养晦,以后会成为太子登基的绊脚石。 那么宣皇帝为了太子,也是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他可不想自己动手,毕竟…… 骨肉相残,才是最好玩的。 暗卫不敢说话了,即便跟在容惊鸿身边这么多年,但是此时此刻也被他眼里的阴沉和冷厉给吓住。 “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吩咐下去的。” 暗卫恭敬道。 容惊鸿这才敛了那股沉静威严的气势,单手握紧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声。 黑熊那一掌击中了他的背部,他稍稍一动,后背就是钻心撕裂的疼,骨头好像都碎了。 “公子,喝药吧。”暗卫端过一边的药碗过来。 容惊鸿并不接,收回眼角余光,淡淡地开了口。 “她呢?” 暗卫眼神动了动,“公子您问的是莫小姐吗?” “你以为,我还会问谁?”他扯了一下苍白的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莫如九。 他想问的人,只有莫如九。 暗卫沉默了一下,然后一股脑的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给他听。 话音落下。 空气久久地沉默了下去。 暗卫看容惊鸿一脸的失神,忍不住道:“公子?” “嗯?”他飘远的思绪一瞬间回笼,声音带着几分迷离。 暗卫又把药碗递过去,“公子,身体要紧,您还是先喝药吧,太师很担心您,都在这里守了很久了。” 容惊鸿眸子一沉,冷冽而无情。 “猫哭耗子假慈悲。” 一向温润优雅的人,唇齿间说出来的字眼,比刀剑还要锋利。 这一切,是冲着他的亲生父亲。 容太师。 那个看似大义凛然的男人。 他装给谁看呢? “那她呢?”容惊鸿不想提到太师,他眸子一闪烁,略带希冀的望着暗卫。 莫如九呢。 她是不是也知道他重伤了,她有没有来看过他呢?有没有来问过他的伤势呢? 这个冰冷漠然的人世间,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 他的逆天改名,不过是为了她。 他想知道,她有没有关心他。 暗卫有些为难地开口:“莫小姐没有来过。” “可能是莫小姐不方便……” 暗卫想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安慰容惊鸿。 但他也不解,不就是一个莫如九而已,为什么他家公子,一看到这个女人就和失魂了一般? 要不是他知道自家的公子无心无爱,那他都会以为容惊鸿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这实在是太惊悚了,匪夷所思啊。 容惊鸿慢慢地垂下眉眼,全部都隐匿在了昏暗里,只能看到他俊脸的轮廓,除此之外…… 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是吗?” “可能是吧,她只是不方便来看我。” “否则,她会来的。” 容惊鸿压低了声音呢喃着,黑眸铺开一层雾气。 渐渐地,他的眼睛里就和结了一层冰一样。 只是在层层的坚冰之下,却翻涌着最为剧烈激烈的情绪。 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那是他的世界。 其实本来伤口都已经很疼了,但他现在觉得心好像比伤口更痛了。 胸腔里,是麻木而冰冷的,好像一丝一毫的暖气都没有,人也僵硬成了冰雕。 他感受不到后背的伤口剧痛,因为心痛越过了那皮肉伤。 她没有来。 她和前世一样,都没有来。 不,她不能爱上楚天息的。 她不可以的! 容惊鸿把她不来看他的原因,全部都归咎到了楚天息的身上。 他倏地收紧拳头,浑身迸发出冰冷骇然的气息,宛若索命修罗。 “我不信命。” 我能够逆天改命,我能够让这一切重来一次,我就不信,我们不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我就不相信,你还是会像前世的轨迹一样爱上那个人憎鬼恨的嗜血魔鬼。 他相信,人定胜天。 他能够从前世重生到这今天,那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他不会输给老天的。 他也不会输掉她。 莫如九,是他的。 但容惊鸿怕是也不会想到的,他要的莫如九…… 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k组织传人,不是他一心想要找回的莫如九。 莫如九也很头疼,头疼不是容惊鸿,而是明天要进猎场里围猎。 她是女人,她可以不去的。 楚天息说留在营帐更不安全,他要去三天,在北山猎场里呆整整三天才会出来。 莫如九一下就急了,要是楚天息不在,那要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连求救的人都没有。 可能是雏鸟情节,她觉得与其留在营长里,不如和楚天息一起去围猎。 围猎三天,和他在一起,也总比留在营帐里安全。 潜意识里,莫如九竟觉得呆在楚天息身边更安全。 她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 楚天息可是病弱残疾的男人,真遇到危险,说不一定还得靠她。 她怎么就魔怔的觉得,跟着他一起去猎场会很安全? 其实那也不是安全吧,而是找到了一种归属感。 决定要和他一起去猎场里,她也就爬上软塌安安心心的睡了。 不过天气冷,她倒是毫不客气的钻到他的被窝里。 “相公……” “冷。”她软软地笑着,讨好地望着他。 楚天息早就习惯她的没脸没皮了,他很大方的让出一半床。 “不许乱动,不许乱摸!” “睡觉。” 楚天息防贼一样警告她。 莫如九一脸无辜。 她什么时候乱摸他了? 我呸,不要脸的狗男人。 莫如九自然是不会认账的,因为那都是她睡觉时候发生的,她太不安分了。 楚天息都怕了她了,被她撩得满身火气,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这个罪魁祸首还当作一脸茫然。 真是该死。 这一次还是两人一起睡的,她还夸张的躲到了他的怀抱里。 但是很奇怪,今天晚上她不是一夜好眠。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一觉醒来,回忆起来有种心痛难受的噩梦。 她梦到了幼年时的莫如九在逃难,逃难的路上,莫如九遇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小乞丐因为没有钱买吃的,偷吃了摊贩的一个肉包子。 他只吃了一个肉包子,就被摊放狗咬,被人打得口鼻出血。 天上下着大雨,被狠狠地揍了一顿的小乞丐,浑身是伤的瘫在墙角里,脏发覆盖在他面上,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脸。 摊贩还不肯这样轻易的放过他,还想用刀斩掉小乞丐一根手指。 小乞丐浑身哆嗦着,却不肯求饶一句。 他被人按到了肮脏的雨地里,就在手指要被摊贩斩断那一刻。 一个小姑娘出现了。 小姑娘打着雨伞,穿着一袭青色的小袄裙,梳着双丫髻,虽然年幼,但是青涩的脸上已经有了精致和动人的眉眼。 她扑过去,打开了那一把锋利的小刀。 她以身挡在小乞丐的面前,声音小小的,“不要砍他的手指,我有银子,我买你的肉包子。” “他知道错了,你不要砍他的手指。” 小姑娘声音不大,小身板还在颤抖,看样子就是在害怕。 但那小姑娘还是那么勇敢的挡在了小乞丐的面前。 那是莫如九第一次做这么勇敢的事,也是这一生的第一次。 给了摊贩一两银子,气势汹汹的摊贩才带着人走了。 小姑娘蹲在乞丐面前,用手帕子擦干净他嘴角的血。 “小哥哥。” “不要偷吃东西了。” “你要是没有吃的,没有银子,你就来找我吧。” “我叫莫如九。” “小哥哥,我是莫如九。” “小哥哥,你是谁啊?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没有爹娘吗?” 倏地。 那小乞丐睁开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污水浸透他的发丝,从眼角流下去。 但是还是无法掩饰,他那漂亮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像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我……” “我叫……” 小乞丐努力的张开嘴唇,发出微弱的字眼。 他明明说了名字的,但是莫如九就是听不到。 “你叫什么名字?” “你说啊。” “你是谁?” 突然之间,眼前的梦境犹如一块镜子被打碎,散去,莫如九也在那一瞬间听到了小乞丐的声音。 “惊鸿。” 这两个字,直达她的灵魂深处。 莫如九猛地从坐了起来,魔怔般地大喊一声,“容惊鸿!” 她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神思都是朦胧而茫然的。 下一瞬。 一道无比锐利的目光带着锋芒扫过她。 莫如九迷迷瞪瞪的,就对上了楚天息那双乌黑又阴冷的眼眸。 “你叫谁?” 第50章 你是什么东西 这声音,犹如当头一棒,砸得莫如九顿时就清醒过来了。 看到楚天息那冷沉的脸,她才知道自己刚才做梦叫了谁的名字。 容惊鸿。 她梦到容惊鸿了。 原来,容惊鸿和莫如九真的是认识的。 容惊鸿……会对她这么好,其实也就是因为原主吧? 莫如九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容惊鸿就因为那一次相遇,就对莫如九这么好了。 她占了人家的身体,她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情谊呢? 毕竟,如果不是她的话,容惊鸿也就不会再也见不到真正的莫如九了。 “你梦到了容惊鸿了?”楚天息坐在她的床边,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他的语气相当的温柔缱绻,莫如却起了一身的冷汗,背脊都流冷汗了。 “我梦到……”莫如九可不想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她想,楚天息也不好糊弄的。 于是,她想了一个很完美的借口,“我梦到了容惊鸿。” “我梦到……他要对付我们。” 莫如九张口就扯谎,偏偏这个谎,还真的就让楚天息眼神深了几分。 “嗯?”楚天息语气又低了几分,“那你有没有梦到……他怎么对付我呢?” 明明现在是躲在被窝里,浑身都暖呼呼的,可楚天息这么贴着她的耳边说话,莫如九一颗心都凉透了。 他不愧是反派啊,周身自带阴鸷杀气。 莫如九抬眼看他,试探性的道:“我还没梦到那后面去呢,梦就醒了。” 不说醒了,难不成她还要继续编下去? 点到即止就好。 楚天息松开了她的下巴,手指为她拨弄凌乱的长发,语气相当的遗憾,“是吗?关键时候你就醒来了,那真的是很可惜呢。” 莫如九:“是啊,真的很可惜。” 楚天息和她对视,“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他抛出了糖衣炮弹。 她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丝毫不心虚,还真的是一个演技不错的小骗子。 没关系。 小骗子要骗就骗,他反正是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相公,你真好。”莫如九适当撒娇,心底却冰冷一片。 这人该没看出来吧? 光是她做梦叫容惊鸿的名字,容惊鸿可是他的死对头,这一条,都够楚天息把她大卸八块了。 她怕得要死。 “嗯,所以你要乖。”楚天息闻言也是一笑。 莫如九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很乖的。” 不对。 啊呸,她怎么觉得这感觉这么奇怪呢? 她是他的宠物吗? 诚然,这个问题她意识到太晚了。 他确实把她当成了一只宠物。 因为围猎的人需要在北山里呆三天,所以这段期间需要的东西,莫如九还得准备好。 吃食这些,是有专人发放的,这倒不要紧的。 她只需要准备好御寒的衣物就好了,为了以防万一,一些需要的药什么的,她都带好了。 所以,她就背了一个大包袱。 楚天息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嫌弃。 人家是去狩猎的,她大包小包的是去干什么?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其实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我去过北山很多次,我知道可以在哪里休息。”楚天息还没那么恶劣的看着她背这么多东西进去。 他不是担心她累,而是担心,马会被她累死。 莫如九背着包袱,摇摇晃晃的:“你什么都不懂,这些东西都需得着的。” 山里冷,她带了一件厚披风,这些东西是需要的。 莫如九本来也觉得自己就是去度假的,打猎那是他的事啊。 她连弓箭都拿不起来,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呢? “给我吧。”楚天息看不下去了。 莫如九摆手,气喘吁吁的,“没事,我背得起。” 不是她不行啊,是这具身体太不行了。 这可不能怪她。 楚天息伸出手,夺走她手里的包袱,背在了他单薄挺拔的身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擦过她的手,莫如九感受到一股冰凉的细腻感。 楚天息不管穿多厚,他的手都像是一块冷玉,冰冰凉凉的。 这男人果然天生的冷心冷情。 “走吧,让你这么走下去,说不定围猎都结束了。”楚天息冷淡道。 莫如九撇撇嘴,“哦,好吧,那谢谢你。” 她累得不背包袱呢,他看着是瘦,但是男友力还是不错的嘛。 莫如九觉得,他还是不错的。 他们来得不算早的,这一次猎场入口处,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来了。 有男有女,不过大多数都是男子,女眷寥寥无几。 莫如九在女眷里,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云迦蓝,毫不意外的,她知道云迦蓝会去的。 剩下的几名女眷,她就不认识了。 云迦蓝冲她挑眉,大步走过来,“你也去?” 她看到背了一大堆东西的楚天息,扑哧一声就笑了。 “楚天息,你是不是来搞笑的?你背这么东西,你是打算到里面去做饭吃吗?” “狩猎哦,这一次我可不会输给你了。” 云迦蓝的嘲笑让莫如九老脸一红,非常尴尬地看了一眼楚天息。 出乎她意料的,楚天息并没有供出她,甚至在刚才也没有嘲笑她的举动。 他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又若无其事的移走了。 莫如九稍微心安,眼睛里笼了一层温暖明媚的笑意。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怕了本郡主了吧。”云迦蓝的脾气说来就来。 她从来就容不得别人无视她。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半死不活的楚天息。 楚天息眼底似结了一层雪,他看都不看云迦蓝一眼,拉着莫如九便走向入口处。 他的无视,对于云迦蓝来说就是最严重的羞辱。 然而,最让云迦蓝愤怒的,不是他沉默。 而是他走了几步路之后,突然回头看着她。 “你,是什么东西?” 楚天息的薄唇一张一阖,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云迦蓝读懂了他的话。 他唇角,是讥诮和不屑的弧度。 云迦蓝那一张俏脸,白了又青,难看至极。 她气得一甩鞭子,“楚天息,本郡主要跟你没完!” 楚天息只当没听到,就当她在放屁。 今天要开始围猎,宣皇帝也一早就来了,在看台处看他们准备,楚天息和云迦蓝闹的不快,他也耳闻目睹了。 看到那风雪里渐行渐远的人,宣皇帝的目光一顿。 不愧是他的儿子,颇有他的风范。 那一句,‘你算什么东西。’ 他也分辨出来了。 但,就是因为这个儿子不易掌控,太有血性,他才明白,他留不得他。 留不得的。 宣皇帝的目光慢慢地变冷了,身边伺候他的太监,大气都不敢出。 第51章 推你去送死 太子携着莫瑶光走来,远远地看到了立在看台上的宣皇帝。 太子寻着宣皇帝的视线看过去,恰好就看到了背着大包袱的楚天息。 倏然之间,太子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孔就冷冽如寒霜,眼底氤氲开狂风暴雨,如同危险的漩涡一般。 是巧合吗? 他父皇和楚天息同时出现在这里。 “殿下,您一定要小心,臣妾在此祝您旗开得胜。”莫瑶光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柔柔一笑道。 太子瞟了一眼莫瑶光,心底对着知书达理的才女,却没什么感觉。 但是他向来擅长伪装自己,否则,他的温文尔雅是怎么来的呢? “本宫会的。”太子道。 莫瑶光转身接过侍卫手里的弓箭,恭敬地递到了太子面前。 “臣妾在此恭送太子。” 太子没有多说什么,拿过弓箭,阔步走向猎场入口处。 他一身劲装,倒是显得干净利落,就是气质太文弱。 等到太子走了,莫瑶光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狠狠地盯着莫如九离开的方向,那个小贱人。 她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跟着楚天息去了猎场里。 这样的话,她倒是对莫如九没那么好下手了。 不过,猎场莫如九只能待三天,她就不相信了,莫如九会一直这么好运。 她本来和莫如九没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非要莫如九死不可。 是莫如九不识好歹,区区庶女,居然还敢挑衅她。 她不会要莫如九死的,她会要莫如九生不如死。 只要把莫如九踩到尘埃里,才能证明她莫瑶光存在的意义。 凭什么她是嫡女,却要被莫如九处处压一头? 这种怨恨和不甘,让莫瑶光清丽的脸庞都有些扭曲了。 哪怕她穿着的是锦衣华服,她也没有那出尘脱俗的清新气息。 听说容惊影和莫如九昨天结了下梁子,容惊影也要去围猎,那么…… 莫瑶光眼神微冷,红唇轻勾出好看弧度。 容惊影,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公子。 她要看看,容惊影打算怎么让莫如九不痛快呢。 希望容惊影不要那么不中用,好歹能让她泄一泄心头之恨。 一想到容惊影会进围场里去给莫如九添堵找麻烦,莫瑶光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莫如九如果不好,就是她好。 所以,她就是要莫如九不好。 莫如九越不好,她就越高兴呢。 莫瑶光笑得肆意张狂,眼里的恨意都喷薄而出了。 在莫瑶光这么想的时候,容惊影已经悄悄摸摸的准备好了东西,他和他那一众酒肉朋友,也进了围猎。 只是,容惊影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找莫如九。 那小贱人。 哼,长得那一副狐媚样,那天她那么牙尖嘴利。 不知道她要是被他强迫,被他压在身下,还能怎么牙尖嘴利! 虽然容惊影不敢动楚天息,但是不代表一个莫如九他都动不了。 楚天息是个不能人道的废物,莫如九就算失身了,她敢说吗? 不过,他也想好了计划了。 他会把这件事情做得干干净净的。 看着莫如九粉嫩白皙的侧脸,容惊影都有些心猿意马了。 这等娇柔女人,不知道尝到了时候,又是个什么滋味呢。 他玩过很多女人,不过那些女人都是自愿献身的,比不过玩被废皇子的女人,这更加刺激紧张啊。 容惊影已经迫不及待了,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他就血脉膨胀了。 容惊影的目光太直白了,那眼神里的欲望和恶意太明显。 莫如九自从和楚天息进猎场之后,她就觉得总是有人在看自己。 因为她不会骑马,她又要执意和他一起去围猎,所以楚天息只能和她骑一匹马。 她本是要坐在楚天息的后面的,结果这男人冷着脸说了一句。 “坐我前面去。” “为什么?”她真的是不明白了,她坐他前面,不是会影响他射箭吗? 楚天息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你坐我前面,一旦情况有任何的不对劲,我都可以推你下去,自己逃命去。” “所以,我就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累赘?”莫如九下意识的接过话。 听听! 这狗男人说的是人话吗? 莫如九偏偏还就能忍,与此同时,一股寒意穿透了血管,冷得她全身都僵成了石雕。 楚天息这个人的防备心太重了。 莫如九觉得自己要是和他计较,恐怕都要被气死了。 这男人心肠不仅冷,简直就像是一块铁,估计不管她怎么捂,都是捂不热的。 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他是什么人,也没想过他会突然被自己改变。 但是之前两人相处得还是不错的,现在呢? 恐惧感席卷而来,莫如九的嘴巴发抖,说不出话。 偏偏在极其浓重的恐惧里,她心里还有些闷闷地难受。 为什么难受,她不知道。 她也没去细想。 莫如九垂下眼,自动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 他说那些话之后,她都不想靠近他了。 她很怕高,但哪怕她的身后就是他宽阔温暖的胸膛,莫如九却觉得这些都不能带给她安全感。 妈的,任谁背后坐了一个随时会把自己推下去的人,她也会怕得睡不着觉。 是她太天真,居然没看出他的真面目。 沉默在空气里无声地蔓延开,气氛稍显得压抑而凝重。 “我没有这么说。”楚天息一手搭着弓箭,锐利的眼神在猎场里的茂密草丛里扫过。 他此时是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弓箭成满月之势,随时就要破空而出。 猎物。 他在等待猎物,在找寻猎物。 莫如九要笨了一些,已经自动落入到他的陷阱里了。 她自以为自己很聪明,但是楚天息比她想象里的更深沉细致。 像楚天息这种玩弄权术的人,他最是明白要怎么让一个猎物,心甘情愿的走入自己的陷阱。 莫如九气得都白了脸,冷声道:“你闭嘴吧你,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没有这么说? 意思是,是她在自取其辱了? 莫如九再也没有和他共乘一骑的心思了,她想现在就跑下去,最好是现在就离开猎场。 但是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没有回头路了。 “为什么不想和我说话?”他在寻找猎物的时候,还能分心和她说话。 莫如九抿着嘴唇,眼睛涣散的盯着前方的道路。 她为什么不说话,他不知道吗? 莫如九:你妈的。 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呢? 氛围突然冷场,楚天息弯腰,靠近她。 她避无可避,僵着声音道:“你干什么!” “你在生气?”他玩味的勾唇,眼底的冷意比剑光更甚。 “我没有。” “是吗?你没有生气。”他那语气,听上去好像很遗憾。 莫如九回头,和他漆黑深沉的眸子对视着。 即便两个人现在紧密的贴在一起,他浑身的气息都强势的缠绕在她呼吸之间,但是莫如九没有情动,没有心动。 她冷静得可怕。 因为她知道,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还要可怕。 她扯了下唇,声音轻轻的,“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有些人连心都没有,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就当作自己瞎了眼睛呗,还能怎么样呢?” “不过……”她和他杠上了,“你要是敢丢下我自己逃命,我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楚天息。” 她贴到他的下巴处,缠绵细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面颊,像猫抓一样。 “男人说话要算数,你要是言而无信,那你就是千年的王八乌龟。” “我说什么了?”他挑了眼角,心情很不错。 看到终于不装模作样的小东西,他的兴致很浓厚呢。 这才是莫如九的真面目吧? 一个小骗子。 莫如九笑意森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一起死!” 楚天息:“……” 她竟把他之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送他了? 这话说得太精妙,楚天息喉咙一哽,都没找到反驳的字眼。 莫如九满意地拍拍他的脸,呵气如兰,“相公。” “男人就要说话算数,丢下自己的女人逃命,那不是男人该做的事。” “所以啊,你还是认命吧。” 莫如九现在脑子已经清醒了,他要玩,她就陪他玩。 毕竟嘛。 忍一时海阔天空啊。 但是过过嘴炮还是可以的,她也要楚天息这拔屌无情的狗男人知道她莫如九要不是好惹的。 她还是一个很有血性的人呢。 看到张牙舞爪的小东西,楚天息好像比她还喜欢,眼睛都笑弯了。 只不过,莫如九不会在垂涎他的美色了。 这男人,有毒啊。 他好毒。 第52章 再次施展催眠术 不仅莫如九不习惯和楚天息一起狩猎,楚天息也不习惯和人骑一匹马。 他先载着莫如九去了他之前围猎发生的一个小山洞,他就把莫如九丢在那里,还给了莫如九一把匕首防身。 围猎,这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伤人的猛兽的,至于容惊鸿所遇见的那只熊…… 这到底是不是容惊鸿有意为之,这就不得而知了。 楚天息不让她坐在自己身后,只有一个原因。 他从来没想过要丢下她,自己去逃命。 他不过是故意那么说的。 他想的,是她坐在他后面,她会不会突然想要害他,突然推他一把。 战场征战之人,最怕的就是至亲之人背后捅刀。 他已经伤得够惨了。 所以,他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后背。 那是他最薄弱的地方。 但那个小骗子生气了,她还以为他真的要丢下她呢。 她怎么就那么缺心眼呢? 目前来说,莫如九的表现是不错的,他对她的兴趣也很浓厚,所以当然不会让她死喽。 不过。 楚天息容不下的是另外一个人。 容惊鸿。 莫如九这个小骗子,她做梦都在叫容惊鸿的名字。 容惊鸿到底给了她什么? 她早上那些鬼话,骗骗她自己就行了,还想骗他? 莫如九也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楚天息走后,莫如九在山洞里烤火,倒不是怕楚天息会把她丢在这里,她还有特异功能呢。 她还可以召唤附近的蛇! 哎,男人什么的都不可靠,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居然还比过那条小白呢。 不过那小白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莫如九想着,它应该是在冬眠了。 关于她和蛇的那些奇怪东西,估计也只能等冬天过了,才能知道了。 莫如九闲来无聊,一边烤火,一边用匕首在地上划字。 “楚天息。” “你这个王八蛋!” “姑奶奶要你好看!” 她正骂得起劲,外头忽然响起马蹄声。 莫如九倏地收好匕首,她以为是楚天息回来了,快步跑出去。 “你又回来干什么?” 莫如九看到洞口站着那个人,声音一点点的小了下去。 不是楚天息,而是容惊影。 “小贱人,你知道我要来?”容惊影把马栓在一边,就大步走向她。 这个洞是只有一个出口的,后面都是死路。 莫如九觉得他来者不善,下意识的往后退着。 “狗东西骂谁呢?你娘没教你好好说话吗?”莫如九呛了回去,手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她不会怕事,也不会任人欺辱。 不过容惊影,这像毒虫苍蝇一样恶心的东西,追她到山洞里来是要做什么? 容惊影狞笑着,“骂,你现在最好是使劲骂。” “等会你就想叫都叫不出来了,你最好是骂个够。” 容惊影是会武功的,就算不高,但是对付莫如九一个女流之辈也是绰绰有余的。 莫如九转眼就被容惊影逼到了墙角里,她无处可避。 容惊影双手如铁钳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能乱动,而他贪婪的目光则上下打量过她的脸,和微微隆起的胸口…… 他流里流气的笑着,“躲什么躲?你能躲到哪里去?楚天息废了,不能满足你。你嫁给他就等同于是在守寡,今天小爷屈尊降贵,满足你!” 莫如九恶心到呕了一声,“你可闭嘴吧你,在我眼里,就算楚天息是个废物,也比你这个狗东西好。” 莫如九的反应出乎他的反应,他没料到莫如九居然一点都不怕他。 不仅如此。 莫如九还反手就划了他一刀。 刀光划过眼前,容惊影闪身避开,但是衣袖还是被匕首割开了一块。 他怒视她,眼睛里带着吃人的愤怒。 “贱人,你给脸不要脸。” “今天我就让你沦落成为人人喊打的贱妇!” 容惊影是真的被激怒了,眼睛里闪烁着可怕和骇人的光,他像是和一头发狂的猛兽没什么区别。 莫如九挥舞着手里的匕首,背死死的贴着山洞。 “你过来啊!” “你可不要以为我莫如九是好惹的,你要是敢碰我,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莫如九现在心里是真的有点怕了,手心不断的冒汗,心像是在冰水浸泡着,全身都在发抖。 容惊影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她可是楚天息的妻子啊。 更何况,楚天息还是宣皇帝的儿子啊。 一个臣子,怎么敢侮辱她? 容惊影嗤笑一声,再次恶狠狠地逼近,哪怕莫如九疯狂的挥舞匕首,他的手都被割伤,他还是重重的拽住了她的胳膊。 容惊影眼里带着嗜血的残忍,用力的一扭。 莫如九就痛得惨叫一声,骨头…… 她的手好像脱臼了。 剧烈钻心的痛苦蔓延,她的手一松开,那把匕首就掉落在地上。 容惊影的手臂在流血,他毫不在乎,用一种侵略性很强的目光盯着她。 “你不是很能逞能吗?你继续叫啊。” 容惊影趁她痛时,掏出腰间的瓷瓶,放到她鼻尖给她一闻。 “这个可是好东西,为了让你更配合,你可得多吸两口。” 莫如九都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药味划过鼻尖,是一种很浓重的香,让她的心跳都跟着放快,最奇怪的,是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要不是靠着墙壁,都要滑下去了。 此时,她身体里的无力感,愈演愈烈。 她虽然是现代女性,就算是失去了清白,也不会寻死觅活的。 但是让她委身给容惊影这样的人,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个人太恶心,太下流,太肮脏。 “明明就是荡妇一个,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容惊影完全不给她挣扎的机会,狂笑一声,就顺势欺到了她的身上。 莫如九疯狂地挣扎着,但身体的力气流失的速度太快,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现在的推搡,对于容惊影来说,更像是挠痒痒。 容惊影一把按住她的手,唇猝不及防的压下去。 “来吧!” “我保证让你享受!” “小贱人!” 就在他的唇要贴上去那瞬间,全身无力虚弱的莫如九,她猛地眯起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迫不及待的男人。 她的眼里,又笼着一层浓重的蛊惑,宛若万里之下的深渊。 “好啊。” 她娇柔笑了,眼睛里却黑暗深邃,满是惑人心志的神秘光芒。 就算身体没有力气,但是眼睛还是能动的,催眠术可是她的看家本领! 容惊影就和勾了魂似的,身体的速速都放慢了,瞳孔一点点的涣散。 她,在施展催眠术。 第53章 我的人,你不能动 莫如九庆幸容惊影这蠢货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单独相处,她很好抓准机会催眠他。 虽然只能缓解他的行为,但是只需要他一个愣神的功夫。 莫如九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摸索到掉在身边的那把匕首。 她眼睛里已经盈满了笑容,手上的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 “扑哧!” 尖锐的刀锋刺入肉体的声音清晰响起,刚才迷瞪了片刻的容惊影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脑子里是一片凌乱的,只有这肩膀上尖锐的痛楚在提醒他,现在发生了什么。 “啊!”容惊影脸上的血色迅速的褪去,痛苦而惊怒的捂住流血不止的肩膀。 鲜血,很快就浸透了他的手指,狭窄逼仄的山洞里反复流动着刺骨的血腥气。 那把匕首还插在容惊影的肩膀里,莫如九现在却是一点力气都没了,那药不知道是什么药,后劲太大了。 她刚才那拼死一博,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所以现在,莫如九就只能虚弱的仰躺在那里,大口的喘着气。 “莫如九,你这个小贱人,你敢刺我!”他白着一张脸,脸上都被愤怒的神色覆盖,像是要吃了莫如九一样。 莫如九嘲讽地勾唇,有气无力的说:“这是你找死。” 我莫如九可不是你能随意欺负的人。 要她说,她那一刀就捅错了地方,就该捅向他的子孙处,让他断子绝孙。 容惊影暴怒不已,眼底弥漫着怒火。 他反手就一巴掌劈在莫如九的脸上,抽得莫如九口鼻出血,脸颊重重的偏向一侧。 莫如九的耳膜嗡嗡作响,连带着意识都模糊了一瞬。 容惊影因为痛而发狂,他欺压到她身上,一手掐着她纤细的颈部,“你给我等着,等会药效发作,你会求着我要你!” “等会我就好好的折磨你,让你在我身下辗转求欢。” 容惊影的声音几乎死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张脸因为怒火都快变形,好似要喷火了一样。 莫如九这会才回神,忍痛,扯开唇角:“容惊影,你敢懂我,你就不怕容惊鸿杀了你?” 莫如九也是在赌,容惊鸿怎么说也是嫡子,而容惊影算什么?他该会顾及容惊鸿的吧? 虽然她也没想过容惊鸿会不会帮她,但现在转移他的注意力,拖延时间是她唯一能做的时间。 她已经催眠过他一次,现在他已经有了戒心,再次催眠是不可能成功的。 她能做的,就是拖! 她要拖到楚天息回来,拖到有人来。 容惊影这个宰渣,真的是该死。 容惊影本就暴怒,现在听得她搬出容惊鸿的名字。 他更是怒不可遏,掐着她脖子的手不断的用力,恨不得扭断她的脖子。 “你以为我怕容惊鸿?那不过就是一个流落在外的乞丐而已,他连生母是谁都不知道呢,他算什么东西?” “你这贱女人不会真的以为他是我们容家的嫡子吧?你还想拿他来威胁我?呵。” 他下流的眼神扫过她的领口,恶心的吞了吞口水。 “你要是不提容惊鸿,或许我还会好好的疼惜你。可你要是提了那个小野种,那我就还真的非动你不可了。” 话说完,他就伸手撕开她的衣裙。 沉寂的空气里,布帛断裂的声音如此的清晰。 他眼睛里欲望翻涌,大手在她的腰间游移走。 “莫如九,来吧!”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跟着楚天息那个废人一定享受不到男女之间的快乐,现在我就会把你喂抱。” 哈哈。 容惊影疯狂的大笑着。 莫如九死死的屏住呼吸,狠狠地咬着嘴唇,她想要用这点疼痛努力的让自己的思绪保持清醒。 但那股药劲太大了,她的手脚早就被浸泡得软软绵绵的,一股迫切的想要索取的感觉一波一波的袭来,那种可怕的疯狂欲望,在顷刻间就把她吞没。 她脸颊从开始的苍白,到现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红得和桃子一样,仿佛滴着水。 她难受地忍受着,不想让自己喉咙里发出那种恶心的声音。 “滚……”莫如九的声音无力极了。 容惊影在她的脖子间轻嗅着,眼睛里闪烁着饿狼一样的幽光。 她艰难地往一边缩着,可容惊影的身体太重了,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她身上,她无法呼吸。 但是,最让莫如九恐惧的是她颤抖的双手,不自觉想要抱住他。 她的身体里有火在烧,迫不及待的就要去贴近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种疼。 不。 那不是疼。 而是酥酥麻麻,身体里有无数只的小虫子在爬。 药效折磨之下,她的心里愈发的发虚,想要某种东西来填满自己。 但是,不可以。 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失控。 “啪啪!” 容惊影知道她药效发作了,看她双眼迷离发红,他又狠狠地扇她几巴掌。 他不仅要占有她,他还要凌虐她。 她越是疼,他就越是兴奋。 这贱人,居然敢刺伤他,他现在就要让她付出代价。 容惊影已经忍不及了,看到她凌乱的衣衫,他的喉咙一动,手脚发颤的解自己的腰带。 他激动得浑身都在发颤。 “想要了吧?” “哈哈,马上就成全你。” 话音一落,莫如九最后的一丝理智也被这热浪冲得破碎不堪,她用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努力的要保持清醒逃开,但却又很想去靠近。 一片阴影压下来,容惊影激动地抱住她柔弱的身躯,最就要贴上。 莫如九心如死灰,眼睛里的绝望一点点的扩大,眼角都沁出了泪水。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 “嘭!” 重物砸向肉体的声音,突兀的划过她耳畔。 压在莫如九身上的容惊影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剧痛的后脑勺。 下一瞬,他的身体就失重了,直接栽向了一边,狼狈的滚到地上。 身上那种无法呼吸的压制感消失,莫如九颤巍巍的抬起眼看过去。 一个男人背着光而立,一身都融在昏暗里,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可怕的狠戾气息。 她看不清他的脸孔,但是他随风飘舞的银白色长发却那么的显眼。 哪怕是在一片污浊的烟雾里,那人的白发,依旧灼灼生辉。 是……容惊鸿? 莫如九还没来得及庆幸死里逃生,下一波热浪又冲击而来,她竟是控制不住的低吟出声。 容惊影满脸是血,惨叫连连。 容惊鸿从黑暗里走出来,一袭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眼神犀利又冷峻。 他的桃花眼里,现在没有一点的笑,冷岑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把他丢出去喂狼。”容惊鸿看都不看容惊影一眼,快步走到她身边。 他二话不说,为她拉好她的衣领,把她牢牢的护着。 容惊影在那边狂吼,“你敢,容惊鸿……你敢,我才是容家的嫡子,你这个野种你敢!” 闻言。 容惊鸿垂下眼,纤细的长睫在眼部投下一片暗影。 他整个人都可怕又恐怖,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浓浓的戾气,深不见底。 “容惊影,敢动我的人,你就要做好心里准备。” 容惊鸿再次抬眼,原本已经是怒极,他却微微一笑,“不仅要丢你出去喂狼,我还要剁你一根手指!” 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血腥残忍的事,好似要人一根手指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做得出来的。 “你你你……敢!你为了一个贱女人,你剁我一根手指,爹不会放过你的。” 容惊影满头是血的,破口大骂,“你这个野种,你敢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这么喜欢这个贱人,可她已经不干净了,她被我摸过,亲过,闻过,你不嫌脏吗?” 容惊影不甘,但是又怕容惊鸿。 容惊鸿明明不是容家的孩子,却被太师当作亲生的一样爱护,一个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野种,凭什么处处爬在他头上? 因为斗不过容惊鸿,所以现在被逼疯了的容惊影就处处攻击莫如九。 谁叫,莫如九是这野种的软肋呢? 容惊鸿是一个狠戾的疯子,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在乎的人。 此话一出,山洞里的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容惊鸿护着神志不清的莫如九,他再也忍无可忍,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紧接着,他起身,走到了满身是血的容惊影面前。 容惊鸿看着他,那张绝艳妖孽的脸庞此时此刻没有丝毫的表情,眼角微微的眯着,浑身倾泻出的那一股强大的杀意,如同一片剑网,把这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他抬起脚,狠狠地踩上容惊影的肩膀。 肩膀那里插着匕首,还有狰狞的伤口。 这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上去,容惊影整个人都痛苦的哆嗦着,眼睛都恨红了。 容惊鸿愉悦地笑了,眼里那么的冰冷。 “你是在提醒我多要你一根手指吗?” 他眼里刺骨一片,“你说这样好不好?既然你这么想要找死,那我直接卸掉你一条胳膊好不好?” 容惊影无声地瞪大了眼孔,血水流淌下来,遮掩住了视线。 他咬牙切齿地:“容惊鸿,爹不会饶了你的,你敢剁我的手指,我就把你娘挖出来鞭尸!” 第54章 你死,还是她死 容惊鸿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还笑了笑。 “是吗?你大可以去试试。” “来人,把他拖出去,狠狠地给我折磨他,砍掉他的手指!” 容惊鸿的瞳孔里散发出可怕的狠戾,如同地狱的恶魔一样,让他整个人看去是那么的让人畏惧。 浴血修罗,不过如此。 接下来不管容惊影如何怒骂,容惊鸿的暗卫还是走了进来,把半死不活的容惊影抗了出来。 为免得容惊影大喊大叫,暗卫一掌就打晕了容惊影。 终于。 山洞安静了下来。 被药效折磨的莫如九已经生不如死,看着容惊鸿过来,她忍不住就扑过去。 现在她已经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不是容惊影,只要不是容惊影,是谁都好! “如九,快放开。”容惊鸿被吓了一大跳,心脏砰砰直跳。 温香软玉在怀,他不能不心动。 但是他要的,是她的心。 而不是这所谓的躯体…… “帮帮我……”莫如九脸颊通红,白皙的颈部扬起,仿佛也被抹了一层好看的胭脂。 她难受地哼哼着,发髻凌乱,人就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是汗水。 容惊鸿的眼神暗了暗,他僵着手把她扶好。 手指一碰到她的肩膀,他才发现她烫得吓人。 她现在就是一个烧得通红的火炉。 “如九……”他在她耳边轻唤着,一手蕴起内力,轻轻地贴在她的背脊,为她疏导着体内的热气。 她更喜欢他了,因为他冰冰冷冷的,她又软趴趴的倒过去。 容惊鸿的脸色更红了,他没有中药,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却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他看上去才是无药可医的那个人。 “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他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子,眼睛又是一冷。 “很疼吧?”他百般怜惜的伸手抚她红肿的脸,她很喜欢这样的触碰,乖得像猫一样,眼里春光如水。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对不起,如九真的对不起!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知道你很疼,你很难受,但是我不想这样。我要你堂堂正正的属于我,你若是醒来了,你会恨我的。” 他用拇指擦拭她的眼泪,动作温柔而致命。 “你乖一点,很快就不会再疼了。” “如九,答应我,你这一次千万不要爱上楚天息,他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他会杀了你的。” “我会帮你,我会救你,所以你千万一定不要爱上那个狠心绝情的怪物。” 药性太过猛烈了,就算他用内力帮她疏导压制,但也只能换来莫如九的片刻清醒。 她在某一瞬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楚天息。 这声音,犹如醍醐灌顶。 她的神志已经模糊不清,所以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以为是楚天息回来了。 她以为眼前的人是他。 那个冷傲又漠然的男人,她难受得直抹眼泪。 “楚天息……” “我真的很难受,我特别特别的难受。” “你帮帮我。” 她胡乱地去抓他的胳膊,手往他的身上摸去,还试图去解他的腰带。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那里冰冰凉凉的,真的好舒服啊。 她不断地往他的怀里钻去,手指也不安分的乱动。 而容惊鸿在听到楚天息名字的一瞬间,一双眼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好似星辰坠入寂灭的深渊。 他的心明明还在跳,但是他快感受不到了。 楚天息。 她到了这个时候,想着的人居然还是楚天息吗? 任她滚烫的小手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但是容惊鸿一点心动都没有,眼里是千里冰封的寒冷。 她身体滚烫如火。 他的心,却冷到发颤。 她这么滚烫,还是没办法暖他的心。 只因为。 她在这个时候,心里想的人是楚天息。 他不动,她有些无助,哭出了声音。 “楚天息……” “你帮我,你帮我……” “楚天息……” “你这个王八蛋!” “呜呜呜……” 她神志不清,心慌意乱到怎么都解不开他的腰带,心像放在火上炙烤着,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和煎熬。 是楚天息也行啊。 好歹怎么说,楚天息也不算太过分。 她半天都解不开他的腰带,于是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抱着他的腰,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的大哭。 她一叠声的叫他的名字。 “楚天息。” “相公。” 容惊鸿手脚冰冷得像是灌了铅,一动不敢动。 他的唇色有些苍白,苦涩地扬起。 “如九。” “我不是他。” “我不是楚天息。” “你看看我。” 莫如九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她脑海一片空白。 “我真的难受……” 她呜咽着。 他侧过眼,掌心收了内力。 “过去坐好。”他把她推过去,怕自己再被她这么哭喊着缠下去,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他只能帮她清醒。 莫如九的身体没力气,被这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罗裙和着她满头的青丝铺散开,她躺在那里,像一朵盛放的娇花,等人采摘。 容惊鸿忙过去拉她,“如九,你没事吧?” 她展开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红唇送过去。 容惊鸿:“……” 倏地,山洞外响起脚步声。 容惊鸿猛地扭头避开。 就在这时,一只利箭凌空射来。 利箭穿透了空气,带着无尽的杀意直击向容惊鸿的后脑! 容惊鸿快速的避开,但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利箭擦过他的发边,切落了一缕发。 容惊鸿回头看过去。 来的人不是楚天息,又是谁呢? 没想到,他们会再次狭路相逢,并且还是在这样尴尬的环境里。 此时,莫如九缠着他的腰,不让他离开。 他和莫如九的举动,在楚天息的眼里像极了偷腥的人。 山洞里的光线昏暗,楚天息穿着蓝色的长衫,他手里持着弓箭,刚才一箭发出去。 如今,看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他眼里都铺开了沉重而残忍的血红,宛若杀人不见血的恶魔。 “容惊鸿。” 楚天息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杀气,眼神很淡,但他却再次拉起了弓,很明显就是要杀了容惊鸿。 弓箭满月,箭在弦上。 他眉眼冰冷,冷静得可怕。 “你死,还是她死?” 第55章 他不能要 周遭原本流动的空气,倏地就凝结成一片死寂。 楚天息一袭蓝衣,在弥漫的浑浊光线里格外的显眼。 他手持弓箭,一步一步的逼近容惊鸿。 锋锐发着寒光的箭头,在容惊鸿和意识不清的莫如九身上来回。 靴底碾压过地面的碎石,他听到清晰的踩踏声,那些声音……彻底拉断了他心里的最后一根弦。 容惊鸿不怕楚天息,但这个时候也还是秉承君子之风,他解释了一句。 “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如九……”他忽然看了满脸潮红的莫如九一眼,“她和我都是无辜的,容惊影尾随她而来,给她下药,要对她下手,我救了她。” 听完容惊鸿的解释,楚天息的脸色依旧很冷沉。 他扣紧弯弓,“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莫如九有着非分之想?” “就算有,那又怎么也?”容惊鸿凌厉的回击。 “你承认了。”他一挑眉,唇角划开残忍的弧度。 容惊鸿直言不讳,“我对她不是非分之想,而是……发自内心的动心。” 楚天息觉得容惊鸿未免太蠢,情爱两字,不过过眼云烟。 在他的眼里,情爱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情爱,也是最容易能够背叛人的东西。 这种东西,居然会被几面玲珑的人物视作珍宝,楚天息觉得可笑。 “她,是我的。”楚天息慢慢地松开了弓箭,阔步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走过容惊鸿的身边时,有意无意的撞了一下容惊鸿的肩。 擦肩而过的那瞬间,他眼角余光瞥到容惊鸿暗淡无光的脸。 楚天息心里有一丝报复性的快感。 容惊鸿到底对莫如九有什么样的情? 他居然会因为这句话而黯然神伤…… 不过楚天息依旧毫不留情,他扯下莫如九身上的外衫,随意的丢弃到了一边。 他脱下了自己的衣衫,给莫如九盖上。 容惊鸿僵硬地移动视线,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衣衫被楚天息踩在脚下。 他听到楚天息冷漠的声音。 “你到底对她是非分之想,还是出自内心,这些……我通通都不想知道。” “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以莫如九名正言顺的夫妻身份,对容惊鸿下了逐客令。 天知道他有多妒忌楚天息,更想把楚天息除之而后快! 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楚天息就算是要死,也不能死在他的手里,必须要宣皇帝亲自下旨。 自古伴君如伴虎,宣皇帝对楚天息的态度神秘莫测,虽然放任他不管,但如果楚天息真的暴毙了呢? 容惊鸿自从重生过来,就不是没有想过派杀手解决掉楚天息。 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楚天息这个眼中钉,但是他不能和皇族为敌。 看到楚天息把人搂到怀里,容惊鸿眼底越来越红了,那股阴沉的气息愈演愈烈。 楚天息见他不动,眯起眸子,“怎么?容大人是舍不得走了?” “没想到容大人还有窥视别人夫妻恩爱癖好吗?” 楚天息字字句句都在刺激容惊鸿。 容惊鸿联手太子迫害他,他还不能用莫如九去刺激一下容惊鸿了么? 笑话。 “是吗?”容惊鸿侧眸,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本官倒是很好奇,秦王这等病弱残体,如何夫妻恩爱呢?” 容惊鸿刻意咬中了恩爱两个字。 世人都说秦王不能人道了,容惊鸿自然也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他很放心,因为一个太监都不如的男人,能对莫如九做什么呢? 他放心得很。 楚天息讥笑,“这就由不得容大人你操心了。” “毕竟莫如九是我的妻子,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不管我如何病弱残疾,她都是我的娘子。哪怕,我突然暴毙死了,她也要一生一世为我守节。” 言下之意。 有些人,一辈子都得不到她。 这大概是楚天息最狠的报复。 闻言,山洞内久久无声。 容惊鸿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他丢下一句:“秦王自大的毛病还是没改。” “来日方长,我们且拭目以待。” 容惊鸿连衣服都没捡,快步走出了山洞。 走出山洞之外,呼啸的寒风吹过他单薄的身体,他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在一边候着的暗卫连忙脱了衣服给他,“公子,快穿上。” “不用,本官不冷。”容惊鸿的脸色惨白得可怕,和这地上堆积的白雪一般。 暗卫暗自苦恼,“公子,您还是穿上吧。” “早知道属下就不通知您了,您身受重伤,跑了这么远来救人,这秦王实在是不识好歹。” “您快回去吧。” 暗卫喋喋不休的说着。 容惊鸿的确还有伤,并且伤还很严重,脱了外衫,他的里衣都被鲜血浸红,看上去那么的触目惊心。 他的背脊也不那么挺拔了,因为后背被抓伤的伤口又裂开了。 他很疼。 他苍白的唇角勾起,却不是在笑。 “好了。” “这一趟,我必须亲自走一次,我才会放心。” 他不会再像前世一样,把莫如九的生死托付给别人。 这世间能够真心护她周全的人,只有他容惊鸿一个人。 “容惊影呢?”他手握紧成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暗卫见状,还是把外袍给他披上了。 “属下已经剁掉了他一根手指,丢到了最隐秘的地方。” “好,别让他死了,让他在山林里吃点苦头,等到狩猎结束,再把人弄回来。” 容惊鸿嘴里说着最血腥的话,视线和脸色却那么的平淡,好像在说一条狗的生死,那么的不在乎。 容惊影,在他眼里也就只是一条叫得凶的狗而已。 否则以后怎么会被楚天息吊在城墙上晒死,尸体还被丢去了喂狗。 楚天息狠。 哪怕重来了一次,楚天息身上那种阴鸷暴虐的气质还是没有改变。 前世楚天息因为恨他,所以对容家满门都未曾留情。 不。 岂止是对容家,对丞相府也没放过呢。 丞相府里的所有人,包括嫁给他的莫如九,都跟着他一起去死了。 “属下明白的。” 容惊鸿白着脸点了点头,神色还是淡淡的,仿佛还是那个淡若云烟的少傅大人。 风雪渐大,暗卫带着重伤的容惊鸿策马离去。 走之前浑身剧痛的他挣扎着回过头,看向山洞的方向。 他就那么死死的盯着,眼神好像可以穿越这遥远的距离,去到莫如九的身边。 楚天息,你最好是不要动她。 你也对她做不了什么。 不,换句话说,就算他对莫如九做了什么。 他容惊鸿要她,也还是会要她。 无关她是谁的人,无关她是否还是清白。 只要是她。 他都要。 容惊鸿这一腔跨越了两世的深情,到底伤人伤己。 而山洞里,莫如九已经快不行了。 不过,她的意识却有了几分清醒了。 至少她看到了抱着她的人到底是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楚天息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她忽然就卸下了防备。 她抱着他发抖,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胸前,通红的眼睛里带着茫然和挣扎。 “楚天息……”她柔柔地叫他的名字。 他按住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划过她头顶。 他的声音太过清冷,一瞬之间就把她脑海里的迷乱拨开。 “他,碰了你哪里?” 楚天息发现自己是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情,尤其是看到她还要去亲容惊鸿,还要送过去…… 就算她神志不醒,那容惊鸿呢? 楚天息冷锐的眼神扫过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但凡是被容惊鸿碰到过的,楚天息都觉得很厌恶,恨不得把她丢到外面的河水里,把她身上属于容惊鸿的气息都洗得干干净净。 所以,妒火涌上心头。 他带着一丝恶气的,重重的捏住了她的手腕。 “疼。”她委屈的哼了一声。 楚天息的眸光很暗,深沉到不见任何的星光,如同一潭水。 “告诉我,他碰了你哪里?”楚天息固执的逼问着。 她懵懵懂懂的,看上去是清醒了,但人还是迷糊的。 被他这么一凶,她就哭了起来,抱着他。 “热……” “难受。” 她自然不会回答他在乎的问题,她只能紧贴着他的身躯,寻求那一丝舒服的冰凉。 但是楚天息心中的气来了,伸手要推她。 她感觉到了,她就委屈得想哭,难受得想哭。 最后莫如九憋得太狠了,她索性爬起来,滚烫的双手就缠上了楚天息的脖子。 她低下头,迷迷糊糊的就凑上去亲他的唇。 她不会亲,没有经验,她只能凭着体内奔流不息的热流去啃咬着他。 楚天息小腹一紧,下意识的就要推开她。 但手才抬起来,他闻到她身上动人的女子香气,那股栀子花的香味,让他的思绪模糊了片刻。 他盯着她水润的唇瓣,心底的欲望突然生出来了,他也没有克制。 他狠狠地咬了回去。 这一口,他咬破了她的唇,疼得莫如九直哼。 莫如九怕疼了,挣扎要要躲开他。 楚天息单手抵住她的后背不允许她动,他露出冷酷凶狠的一面,又贴上她的唇…… 唇齿间的炽热升温,他尝到了一丝甜腻,在意识要沦陷那一会,决然而冷漠的推开莫如九。 莫如九,只是一个宠物而已。 他不能动她。 至少现在不能,而且,他也不允许自己对一个宠物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第56章 未成年的蛇 楚天息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 所以他当即就摒弃了脑海里那些不能有的想法,竭力驱逐那些香艳的画面。 他的武功废掉了,他没办法用内力帮她,但是他想了一个办法。 他去外面打了一壶冰冷的溪水来,冷得刺骨的水流,就迎头浇在莫如九的身上。 莫如九冷得直哆嗦。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她体内那股滚烫的野火也燥热,倒是被压下去不少。 楚天息脱了她的衣服,把她带来的厚披风给她裹上去。 他坐在那里陪了她一会,看她没有再喊热了,他突然起身就走到洞口去守着。 远离莫如九,他才不会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莫如九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被一条蛇咬了一口,她拼命的求楚天息救她。 那狗男人居然转头就走! 莫如九突然就在梦里破口大骂。 “楚天息!” “你他妈不是人!” “老娘穿越过来就被你弄死一次,你还见死不救!” “你这狗男人,注定要注孤生!” 莫如九骂骂咧咧的大吼着,满头大汗淋漓,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这一通稀里糊涂的乱吼,让守洞口的楚天息也是一惊。 他没出声,只是眸光复杂的看这个说梦话的疯女人。 何为穿越? 什么叫做她穿越过来就被他弄死一次了? 还有,她骂他狗男人? 楚天息阴沉地笑了,这疯女人胆子很大啊。 他都不用再试探了,她果然不是真正的莫如九! 容惊鸿那一腔真心,估计只能是喂狗了。 “你放过我行不行?” “你为什么就得凶残到要我给你陪葬呢?” 莫如九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她没在不安的挣扎了,反而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莫如九从梦中醒来。 山洞里已经没了楚天息的人影了,莫如九躺了一会,再慢慢地爬起来。 爬起来的时候,她才注意到…… “我靠!” 她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发出尖叫声。 她没穿衣服啊! 她的衣服啊! 这一声太尖锐,就在山洞外的楚天息想不听到都难。 “你鬼叫什么?”楚天息放快了步伐,冲了进去。 莫如九呆滞了两秒钟,看了看楚天息,又看了看自己。 过了好半天,她才很艰难地出声。 “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你还想是谁?”男人开口之间,火药味很足。 莫如九愣了片刻,“是你啊!” 那就好,那就好。 好歹也是战友了,换衣服也没什么。 “容惊影呢?”莫如九才缓和过来,倏然就暴躁道。 “那下流坯子怎么样了?我要亲手宰了他,让他断子绝孙!” 莫如九气到要爆炸了。 容惊影,很好。 我们的梁子结大了! 楚天息盯着她,“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容惊影应该是被容惊鸿处理了吧。 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折磨了。 不过楚天息并不打算让莫如九知道,昨晚是容惊鸿救她的。 他就是要报复容惊鸿。 不管这个莫如九是不是真的,容惊鸿他都不配得到。 这个人,是他的。 想到昨晚那一个带血的疯狂痴吻,楚天息的呼吸重了几分。 他的眸光落定到她破口的嘴唇上,唇角扯开好看弧度。 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味道还不错呢。 莫如九的味道,还不错,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莫如九怒不可遏,“好!” “总有一天,我要砍了他的子孙根,看他怎么祸害人!” 莫如九这话不是说得假的,她是真的要想和容惊影拼命了。 幸得她不是真正的莫如九,所以并不是那么看中女子的清白,但若是真的莫如九,如果被轻薄了,就轻生了? 那容惊影就是罪大恶极! 楚天息不作回应,眼底铺满了阴翳。 用不着她动手,他都会把容惊影解决得干干净净的。 他最讨厌他的私人物品,沾染上别人的味道。 私人物品脏了,他自然是舍不得毁掉的。 那就只有拿那个罪魁祸首来出气了。 莫如九骂了一会,楚天息就把衣服丢给她了。 他倒是很自觉的出去了,留莫如九一个人在山洞里换衣服。 “老大。” 猛然间,一道清脆的声音跃入她耳畔。 莫如九一个激灵,扭头看过去。 山洞顶部的岩石上,盘着一条小白蛇。 小白蛇伸长了脑袋看她。 莫如九快速的抱住自己的胸口,“你们不是要冬眠吗?你怎么又出来了?” “老大,我们是要冬眠啊,但是昨晚老大召唤我们了。”小白蛇和她交流着。 莫如九觉得自己也挺奇葩的,居然能和一条蛇说话了。 不过这蛇啊,也不是普通的蛇。 她都能穿越又重生,能听懂蛇说话,她觉得也不稀奇了。 “你等等……”莫如九咳嗽了一声。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莫如九很难受的问出了这句话。 她刚刚在山洞里换衣服,她该不会被这条臭蛇给看光了吧? 小白蛇居然不好意思了。 “小白是公的。”它垂下了小脑袋,看起来像是在害羞。 莫如九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石化了。 “不是……” “被看我的人是我,你这小臭蛇,你为什么不好意思?”莫如九气得心疼。 她居然被一条蛇看光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小白羞答答的,“人家还不是成年蛇呢。” 莫如九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敢情,在小白的眼里还是她占它便宜了? 因为这条蛇还是未成年? 莫如九真的要崩溃了,这蛇类的世界怎么也这么让人崩溃啊。 “其实小白昨晚就来了,小白感应到老大有危险,本来想帮老大的。” 小白犹豫了一会,从岩石上慢慢地爬下来,在莫如九的跟前爬来爬去。 “谁知道外面那个坏人,他抱着老大你就做……羞羞的事情。” “小白也不好出来了。” 小白还很自责的低下头。 莫如九想到那个画面,浑身的血都直往头顶冲。 楚天息抱着她做羞羞的事? 莫如九很没出息的流鼻血了。 “老大,你放心。” “小白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莫如九再次吐血。 第57章 真香定律 说真的。 莫如九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大反派对自己做的事情只是被一条蛇看到了,还好不是其他的人。 她觉得这种事情也挺羞耻的。 楚天息啊楚天息啊,她还真的是看不出来,他看似病弱残疾,实际上呢?他也憋着一肚子坏水呢? 莫如九快速的穿好了衣服,抹了一把鼻尖流出来的鼻血。 她看着小白蛇,“你说感受到我在召唤你,可我要怎么才能召唤你?” “小白知道老大有危险啊!”小白蛇摇摆起小尾巴。 莫如九皱眉,那多不好的,每次如果她都是危险的时候,这些蛇才会来,那万一没赶到呢? 莫如九盯着小白蛇,眼睛就突然发光了。 她能听懂蛇语,那是不是也能控蛇? 如果是这样!莫如九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 那就太好了! 苍天有眼啊,总算是给了她一根金手指。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些蛇有什么用,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除了这个呢?如果我想要见你们,寻求你们的帮助,怎么样才能召唤你们出来?”莫如九认真的问。 要是楚天息这会进来了,估计也得被吓死。 她以前是最怕蛇类的,现在居然还可以坦然地盘腿坐在蛇面前,她的心理现在真的是变得好强大了啊。 “吹哨子啊。”小白说得理所当然。 要不是它现在只是一条蛇,莫如九估计都觉得,这条蛇现在对自己一脸嫌弃。 “老大,你是我们的老大,只要你吹哨子,方圆十里的蛇都会来的。” 因为莫如九的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那就是同类。 莫如九一脸怀疑,“真的?” “小白不敢骗老大。” 莫如九:…… 她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摇身一变,成了蛇类里的老大了。 “你说既然我是你们的老大,那你证明给我看。”莫如九眼珠子一转,狡黠地道。 “怎么证明?”小白蛇蠢笨的掉下圈套。 莫如九想了一会,打了一个响指。 “有了!” “你昨晚不是赶来救我了吗?那你应该能找到昨晚欺负我的那浪荡子,你带着蛇群去好好收拾一下他!” 莫如九想到容惊影差点得逞,她就恨得牙痒痒。 容惊影。 老娘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我就不叫莫如九。 有了小白蛇的帮助,她还怕找不到容惊影? 小白很单纯,“老大你要怎么收拾他?” “这还要我说?”莫如九恶劣地一笑,“狠狠地咬一口他的作案工具!” 老娘看他以后怎么去祸害人! 小白秒懂,“好的老大。” 要是这些蛇真的帮她办成了这件事情,莫如九就真的不得不相信,她和这些蛇有关联。 那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她脑袋里的芯片吗? 她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自从被蛇咬了之后,她知道自己不会留下伤口,她发怒的时候,体内那股爆发的力气,已经很久都没有迸发过了。 这些如果都是因为芯片带来的,那她现在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莫如九现在真的觉得好苦恼。 她这穿越,到底是什么穿越。 她师兄为什么要把大蟒蛇脑子里的芯片植入到她的大脑里? 莫如九已经不能用科学来解释这一切。 她想到了一句话,科学的尽头可能就是神学。 莫如九没有其他吩咐了,小白蛇就摇着尾巴爬走,不一会就消失在她的眼前。 楚天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莫如九一脸呆滞的坐在地上,看着山洞的角落发呆。 “你走不走?”楚天息拖着瘸腿走进来。 莫如九猛地回神看他,因为小白蛇告诉她的那些信息,莫如九的眼神有些古怪。 她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嘴唇,讪笑一声。 “楚天息,昨晚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瞧瞧她这狗逼样子。 明明就是楚天息占她便宜,她还要放低姿态去讨好他。 要不是为了这天杀的剧情,莫如九早就不想干了。 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 “你说呢?”楚天息唇角一扬,似笑非笑。 莫如九清了清嗓子,“啊,那个不好意思啊。” “就算昨晚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你也不要计较啊,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狗男人居然不接招! 可恶。 楚天息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你是不打算负责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莫如九听得差点咬断了舌头。 “什么?” “负责?” 她那一脸被雷劈的震撼表情。 楚天息挑眉,“你想不认账?” “那哪能。”莫如九连忙陪笑。 她心底却是在思考,难不成两个人真的圆房了? 这该不可能吧? 但是,楚天息是一个健全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太监,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楚天息拿起自己的弓箭,冷淡瞥她一眼。 “要是不想再发生昨天的事情,你今天最好是一步都不要离开我。” 莫如九喜不自胜,激动地抓住了他袖子,“你要保护我?” “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他抿唇,声线很冷漠。 莫如九忙爬起来,几下收拾好了包袱。 “走走走!” “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你撒尿我也跟着你!” 莫如九兴致冲冲。 楚天息冷嘲,“这倒是不必,我没有那个癖好。” 莫如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经过容惊影昨晚的事,莫如九说什么都不和楚天息分开,但是带着她的话,楚天息又怎么能狩猎呢? 楚天息不仅不方便狩猎。 每次看到猎物,莫如九就心软了。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啊,你看那梅花鹿好好看啊!” “既然那么好看,就不要杀它了!” “哇,狐狸啊!” “狐狸那么可爱,你这人没有同情心啊,不要杀它。” 楚天息实在是被吵得耳根子痛了。 他压低声音,冷冷地开口:“莫如九。” “我在。” “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遏制的怒意。 “你要是在阻止我,我就把你踹下去!” “再打不到猎物,你就准备饿着吧!” 什么? 莫如九震惊,打不到猎物就得饿肚子? 她瞬间精神抖擞,吞着口水。 “相公,兔兔是可爱,但是兔子肉真香!” 这就是谁都逃不过的真香定律! 第58章 杀鸡给猴看 楚天息嘴角一抽。 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还说不忍心,现在就真香了? 不知怎的,楚天息还觉得这现实的女人有几分率真可爱。 楚天息没骗莫如九,虽然进猎场的时候,每个人都分发了一点干饼,但是没有肉的话,要围猎三天,人根本就不可能保持这么好的体力。 所以,进来围猎的人,都得打野味吃肉,补充身体的体力。 当楚天息这么说的时候,莫如九还挺后悔的,她进来的时候,该多准备点油盐辣椒粉,说不定还能在猎场里来个野味烧烤。 现在嘛,虽然没有调料,那烤肉估计不怎么好吃了。 莫如九还是一个很挑剔的人。 楚天息的腿脚不方便,他射中了兔子之后,莫如九就报告自己要下去捡猎物。 这是填肚子的,和战利品不一样。 战利品会有专人点数的,就比如楚天息射的这只兔子,兔子上的箭就刻着楚天息的名字。 负责清点战利品的下人,会回去准确报数的。 “你真厉害!”见识到了他出神入化的箭法,莫如九愈发的崇拜他。 都说做事的男人做帅,这肯定是这的。 尤其是还帅得这么人神共愤。 “少拍马屁。”楚天息话是这么说,唇角还是微微翘起。 真厉害。 他居然也会成为莫如九口中真厉害的人。 为了这一句真厉害,楚天息居然鬼使神差地拉她上马。 “喜欢什么颜色的狐狸?” 他问。 莫如九受宠若惊的道,“你要打只狐狸给我吗?” 卧槽啊。 这反派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心花怒放。 “不想要就算了。”楚天息很傲娇。 莫如九忙道:“要要要!” “谁说我不想要了?我要!” 她很是迫不及待,“我喜欢红狐,有吗?真的有吗?” 她打狐狸,倒不是为了什么剥皮穿皮草,只是想养一只。 养个宠物什么的,也挺不错啊。 小白蛇她可是不敢当宠物养的,怕得慌。 “不知道。”楚天息多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她不要白狐,居然要红狐。 “没事,那什么颜色都可以。” 莫如九想开了。 因为要给莫如九打狐狸,楚天息就驱马往猎场深处走。 一路上看到了其他的猎物,他也没有手软,箭无虚发,百射百中! 莫如九问他,怕不怕别人会抢走他的猎物。 楚天息不屑一顾。 “可以抢一次,难道还能抢无数次?” 莫如九狂点头。 说得太太有道理了! 本身就很有能力的人,更不屑作弊夺冠的。 老天开眼了,又走了一段路,楚天息看到了一只在山林间奔跑的白狐。 他眼神一凛,当即策马追去。 莫如九吓得抱住马。 一箭射出。 白狐哀鸣一声,啪的倒地。 与此同时,另外一支箭从另外一个方向,也射中了白狐! 那支箭纹着明黄色的花纹,华贵非凡。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支箭直接就劈开了楚天息的箭! 莫如九还没来得及欢喜,她就愤怒地大吼,“谁他妈抢我的猎物?不要脸!臭不要脸!” “莫小姐。” 倏地,前方有马蹄声响起,太子和着几名亲卫策马而来。 “围猎的规矩,可没说不许争抢猎物。” “谁的箭在猎物身上,猎物就是谁的。” 说话的倒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身边的亲卫。 毕竟太子现在一身劲装,端的是一派风光霁月,干净清澈。 君子之风,不过如此。 就是他那种眼神,让莫如九心里很不爽。 莫如九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却无话可说。 对方人马来势汹汹,就是来找麻烦的。 太子虽然不说话,但那手下说的话,未必就不是太子的意思。 这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娘的。 莫如九刚要反驳,手臂就被人拽住。 她回头。 楚天息正紧紧地抿着薄唇,他不动声色地淡笑。 “如九,你这就不懂事了。” “争什么?” 楚天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有些人既然本事不足,那我们让给他就是。” “你何必生气呢?” 楚天息的三言两语,就让太子的脸色变了。 方才温润如玉的那个人,仿佛不是他。 因为,太子的眼底戾气如烟雾弥漫,浓重得让人害怕。 让。 堂堂太子,居然需要靠一个残弱的人让猎物。 这样的事说出去,不知道是在丢谁的脸。 而且在太子眼里,楚天息的这个让字,是极具侮辱性的。 他是太子,需要一个废物让吗? 怎么可能! 太子当即也冷哼一声,吩咐下人。 “刀箭无眼,无意重伤六弟的猎物,去还给六弟。” “本宫在此向六弟赔不是。” 太子嘴里说着抱歉的话,眼睛里的血红宛若刀峰林立,恨不能把楚天息挫骨扬灰。 莫如九瞪大眼睛,在心里给楚天息竖大拇指。 不愧是楚天息。 她还以为楚天息忌讳对方是太子,所以就认怂了呢。 没想到这楚天息还有这样的血性。 得了太子的命令,那下人就下马去捡白狐。 白狐重伤倒在草丛中,伤口处的血漫流而出,染红了雪白的皮毛。 下人粗暴的拎起受伤的白狐走向莫如九他们。 太子略有深意的扫了下人一眼,那人目光一寒,手中陡然用力。 那原本还尚存一息的白狐突然就挣扎起来,呜咽着。 莫如九急得不行,大怒:“你在干什么!不许伤我的狐狸。” 下人阴阳怪气的笑了,把很快断气的白狐丢到地上。 “真是对不住,奴才不知道这白狐这么不堪一击,稍稍重力了一点,就一命呜呼了。” “想来是这畜牲没有福分……” “一切都是畜牲的命。” 这句话仿佛也是在告诉楚天息,他也要认命,不要肖想什么不属于他的。 但是楚天息都懒得看他一眼,好似,楚天息觉得和一个下人说话,那是浪费口舌,下人不配。 白狐断气了,尸体孤零零的倒在雪地里。 莫如九狂怒不已,这下人未免太嚣张狂妄了,一口一个畜牲,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 她翻身下马,跑过去,手指颤抖的抚摸着白狐的背脊。 “你们……” 莫如九气得浑身发抖,想要破口大骂,还是忍住了。 太子,要弄死这只苟延残喘的狐狸,也不过是在告诉楚天息,弄死他,就和弄死这只狐狸一样简单。 楚天息,最后的命运都会和这只白狐一样。 死。 惨死。 第59章 你喜欢楚天息 太子假意呵斥,“住口,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下人连忙恭敬的退回到太子身边,“奴才知错。” 太子若有所思的微笑着,“六弟,下人无礼,也不是有心的。想来六弟是不会和下人计较的,毕竟……” 太子的声音一冷,“不过就是一只无足轻重的畜牲而已,畜牲怎么能和人斗呢?” “也是这畜牲命不好,遇到了六弟和本宫,不过不管它死于谁之手,这都是它的福气。” 听到这些狗屁不通的话,莫如九都要发狂了,但她竭力的忍着。 白狐做错了什么?本来可以活着的。 其实她没有那么多愁伤感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和这白狐一样,命运完全不能由自己选择,所以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悲凉感。 楚天息的喉咙里滑出冷峭似冰的声音,“是吗?” “六弟难道不认同本宫的话?”太子勾唇,眸色却如刀子一般锋快。 楚天息:“人在做,天在看。”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楚天息就招手让莫如九上马。 莫如九尽管很难过,但还是只能放下白狐上马。 楚天息带着她和太子一行人擦肩而过。 在两人擦肩而过那一刹那,空气里爆发出一场极大的风暴,好似飕风过境,天崩地裂。 太子。 楚天息。 谁都不肯后退一步,那到底谁才是王呢? 莫如九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楚天息输给太子了,太子看似温和,实际却心狠手辣,心胸狭窄。 她希望楚天息赢。 可楚天息到最后,能够赢太子吗? 她只记得,楚天息会被太子击败,是因为身边出了一个奸细。 可是那个奸细是谁? 她死得太早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既然能够轻易的倒戈摧毁楚天息,那必定是楚天息极为信任的人。 那个人,是谁呢? 谁是会让楚天息灭亡的奸细? 因为这一出,莫如九后来都是心不在焉的。 不过楚天息却像是发狠似的,见到猎物就射杀。 不过他没有对猎物下死手,每一箭都没有重伤。 在楚天息的眼里,这些猎物好像就是他,他也被众人围剿,狼狈负伤。 他给这些猎物一个机会,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就不信了! 他会输给太子。 他不能输,背负王府的灭门之祸,和满身的骂名,以及他母妃的死…… 这一桩一壮的罪,都让他悲愤交加。 他必须要撑下去。 所以,当寒风呼呼的刮来,贯穿他的身体,那彻骨的寒意让他清醒。 楚天息一人射中的猎物太多了,其他的人对此颇有不满了,最开始只是风言风语,后面变成了咒骂。 “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算把这里的猎物全部都射光了,他还是连男人都算不上!” “他就算表现得再好,他还是害了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他是南唐皇朝的罪人……” “他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一起狩猎?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仁心仁德,他却一个人把所有的猎物都射尽了,这是不是存心和我们过意不去?” “死瘸子,死残废!算什么玩意!” “等出了这猎场,我们也要他好看。” 莫如九听到这些人的咒骂声,忍不住回头看楚天息,她为他担心。 但他却充耳不闻,手里的箭依旧接二连三的射出去。 一个一个的猎物倒下去,楚天息已经杀红了眼睛,身后的咒骂声远去,被风雪淹没。 突然间,一声女子的娇喝响起。 “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废物,连一个真正的废物都比不过,你们还有脸骂人家废物,本郡主真的是替你们害臊。” 云迦蓝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自己没本事射不到猎物,在这里像个娘们一样唧唧歪歪的,你们真是丢尽了你们祖宗的脸。本郡主看你们不是来围猎的,你们是来当怨妇的,连我一个女子都比不上。” “你们还围猎什么?赶紧哭着回家找娘喝奶吧!别在这里给你们家丢人了,笑死人了。” 云迦蓝早就听不下去了,她生性豪爽,嫉恶如仇,虽然讨厌楚天息,但是也更憎恨这些长舌妇一样的男人。 云迦蓝这一通教训,这些贵族子弟是敢怒不敢言。 奈何云迦蓝的父王可是称霸一方的霸主,他们怎么敢惹云迦蓝? “云迦蓝,你这个女人,你迟早会嫁不出去的!”有人愤愤不平地道。 云迦蓝肆意大笑,哪怕她长得不是那么漂亮,但是此时却又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是那种不拘一格的英姿飒爽。 红衣在风中飞舞,她炽烈如天边的晚霞。 “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们屁事!” “不过,要本郡主嫁给你们这群比废物都不如的东西,本郡主宁愿剪了头发去当尼姑。” 嚣张,狂妄。 这就是云迦蓝,南唐京城最绚丽的一颗明珠,其身光华无人能掩盖。 骂完了这群人,云迦蓝策马狂奔,追上了楚天息和莫如九。 她向莫如九眨眼睛。 “莫如九,怎么样?” “我可是看你为了楚天息都气得想冲出去打人,所以才帮你骂了那群窝囊废,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莫如九一噎。 “瞎说!” “谁说我为了他想去打人了!” 莫如九脸都又要红了。 云迦蓝撇撇嘴,戳破她的伪装。 “你说我瞎说,那你脸红什么?” “你分明就是为了楚天息,喜欢人家还不承认。” 喜欢他? 此话一出,空气莫名的一静。 楚天息勒紧马绳,若有所感的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弧线。 此时,她的侧脸好似抹了一层淡粉色的胭脂,动人心魄。 喜欢他。 然而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云迦蓝一句话在回荡。 莫如九,喜欢他? 这句话一次次的从脑海碾压而过,他的思绪更是空白而茫然的。 第60章 你到底是不是莫家的二小姐 他未曾觉察的时候,心中某一个角落在快速的坍落了下去。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 他甚至有点期待莫如九的回答了。 然而,下一瞬楚天息的目光就冷了。 因为莫如九想也不想的否决,“我说郡主娘娘,你是傻了不成?” 她瞪大眼睛看向云迦蓝,这人摆明了就是在看她的笑话。 她怎么会喜欢楚天息呢。 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刷好感啊,只是为了攻略他。 他是她活下去的资本啊。 莫如九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云迦蓝说她喜欢楚天息,她是真的觉得不可能的。 虽然楚天息这人还不错,但她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呢? 越是往后面想,莫如九的心变得拨凉拨凉的。 她该不会真的喜欢楚天息吧? 这太可怕了。 她可是要用尽努力回现代的人,怎么能喜欢一个古人。 她和他之间的情谊完全就是战友啊。 莫如九不知道想了什么,摇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楚天息唇边的弧度蓦地绷住,心里突然有点空空的感觉。 有点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把,有点失落,有点空,有点疼。 她不喜欢他? 难道她还真的想着要去改嫁? 楚天息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莫如九嫁给他从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她现在陪着他一起吃苦,她也只是迫于无奈的选择。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楚天息连射猎的心思都没了,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还没发现他的情绪变化,蹙眉沉思着,不知在想什么。 难得的,楚天息向来内敛的情绪有些失控了,眉梢眼角都流淌着一股霜雪冷意。 云迦蓝轻佻的吹了一个口哨,“莫如九,你看你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云迦蓝倒是看得透彻无比。 如果不是喜欢一个人,怎么会痛他所痛,怎么会不自觉的担心他呢? 云迦蓝太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觉得莫如九真的好好玩。 “你闭嘴吧,不要再说话了,我翻脸了。”莫如九哼了一声,有些恼怒。 她不要面子的吗? 楚天息这厮要知道她喜欢他的话,那他不是要得意了? 云迦蓝忍不住扑哧一笑,“好了,我不和你斗嘴了。” “楚天息,我要和你比赛!”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输给你。” 楚天息头也不抬起道:“不比。” “你再说一次!”云迦蓝要爆发了。 男人的眉眼沉静,嗓音清冷如飘落的雪花。 “不比。” “我不和女人比。” “你这是小瞧我?”她冷笑。 这下好了,楚天息根本就不理她了,在楚天息眼里,女人就是一种很麻烦的东西。 当然,除了他怀中的莫如九。 他的宠物,自然怎么都是好的。 不过有一点…… 她不喜欢他。 没关系的,他会让他的宠物喜欢上他的。 更何况,她只是宠物啊,她没有资格决定喜欢不喜欢他。 这是他才能决定的事情。 楚天息没发现自己在对莫如九这件事情上,有一种偏执得可怕的占有欲。 云迦蓝是个倔强的性子,楚天息不答应比赛,她就一直跟着他们,大有楚天息不答应,她就一直跟下去的意思。 到了中午的时候,楚天息带她回了昨晚的山洞,处理好了打到的野兔,准备烤肉来吃。 莫如九是个吃货,主动承担起打下手的责任。 云迦蓝是个脸皮厚的,她也正饿了,听说有吃的她也跟了过来。 云迦蓝像大爷一样坐在那里就等享受,莫如九向楚天息吐槽。 “她为什么要来和我抢肉吃?” 她委屈的咬着嘴唇,看上去就和土拨鼠一样可爱。 楚天息扯了嘴角,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她面颊。 “你不想给她吃?” 莫如九叹息一声,“那可不,就这么一只小兔子,这可是你辛辛苦苦打来的。” “我相公打的东西,为什么要便宜其他人?” 莫如九碎碎念,整张脸都洋溢着一种神采,好像一颗发光的明珠。 经历过上午的坏心情,楚天息现在莫名觉得这句‘我相公’格外的顺耳。 甚至,他还有一个很可耻的想法。 她不要叫他的名字,以后都叫相公吧。 他觉得不错,挺好听的,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恶心。 他都很难相信,她处处为他着想,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楚天息自己都觉得很难以置信。 不过,没关系的。 他总会让她喜欢自己的。 毕竟让宠物离不开主人的方法有很多。 “你要是饿,我再去给你打。”楚天息很认真。 莫如九美眸一眯,唇角翘起,“真的?” 这狗男人,怎么越来越好了。 这一定是她调教得好的功劳。 “你是我娘子,就算我再如何无能,也不能让你饿肚子。”他的声音沉静如水,多了几分宠溺。 只是,楚天息自己都没发现。 莫如九的脸又更红了。 莫如九很不待见云迦蓝这个蹭饭的,毕竟楚天息腿疼,打猎也不方便。 但是人都来了,她也不好意思赶人了。 结果,莫如九没想到的,是云迦蓝一个人来蹭饭还不够。 遇袭身后重伤的容惊鸿居然也来参加围猎了,就那么……恰好的赶上了他们的饭点。 不过自从容惊鸿一来,楚天息的表情就不太对了。 之前如果说是冷漠,那么现在就是阴沉。 偏生容惊鸿像看不到一样,自顾自的坐了下去。 山洞里生着柴火,众人围火而坐,楚天息负责烤兔子,兔子被烤得色泽焦黄油亮的,火炙烤着兔肉,发出滋滋的声音,热油顺着烤兔滑下,香喷喷的。 莫如九都要流口水了。 她现在一心都扑在烤兔上,没有发现一向大大咧咧的云迦蓝突然坐得很规矩。 不,云迦蓝在看到一头白发的容惊鸿出现,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收起了大爷的坐姿。 此刻,她穿着劲装,坐得端端正正的像个大家闺秀,但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容惊鸿没有穿白衣,今天是一身深沉的黑色劲装,白发束成高马尾,那张脸依旧绝艳俊美,潋滟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星辰光辉。 黑色的颜色,掩去了他眉宇之间的阴柔,多了几分男子气息。 容惊鸿这张脸,很美,是男生女相的那种,颠倒众生。 即便是这样,他也是还是一个妖孽。 楚天息当即就撕了一条兔腿给莫如九。 莫如九想了一下,还是意思意思的问了云迦蓝。 这一看不得了,那位嚣张跋扈的郡主娘娘,看容惊鸿都看得如痴如醉。 莫如九木讷的把兔腿递过去,“要吃不?” 她结巴了。 这该死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啊,云迦蓝看容惊鸿的目光……那分明就是暗恋? “这块头太大了,这么啃太粗鲁了。”云迦蓝摆摆手,眼角余光瞟过静坐的那人白发。 她就心慌意乱的收回眼神,手微微按了按胸口。 好紧张,好紧张! 莫如九也就是意思一下,“你不啃我啃了。” 她说着,就狠狠地咬了一口兔腿。 真香啊! 不过,按照云迦蓝的性格会在乎别人说她粗鲁吗? 莫如九越想越奇怪,云迦蓝该不是真的喜欢容惊鸿吧? 所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都变得收敛文静了? 那个像炮仗一点就燃的郡主,转变得太突然了。 在场的人就只有莫如九一个人啃得起劲,她完全没有形象的。 楚天息看过她更粗鲁的样子,现在这点根本就不算什么。 至于容惊鸿…… 那更不是事了。 楚天息给了云迦蓝一小块兔肉,她扭扭捏捏的接了,半天都不敢下嘴。 容惊鸿则是看莫如九。 在他眼里,吃得满嘴是油的莫如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的好看。 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空气太过紧张压抑,云迦蓝打破了沉默。 她笑莫如九,“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你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不是说你知书达理吗?你怎么和个地痞流氓一样?你到底是不是莫家的二小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空气倏地一静。 另外两个男人的目光,都刷地投到莫如九的脸上。 莫如九只觉如芒在背。 她,到底是不是莫家的二小姐呢? 第61章 你脸皮真厚 空气静得有些诡异。 楚天息早就看破她的本质了,倒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是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真正眼神锐利的,是看似温和的容惊鸿。 他的目光如寒光剑魄倏然而至,好似要把莫如九层层解剖。 云迦蓝这么一说,容惊鸿也想起来了。 她的性子实在是改变太大了,根本就看不出她胆小懦弱,反而…… 她现在更像一株带刺的玫瑰,浑身都是刺。 一个人到底要经历过什么,才能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换? 她难道不是如九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长什么样子。 众人都等着莫如九的回答。 莫如九觉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她梗了半天。 “你说我是不是莫家的二小姐?” 她扬起脖子,故作姿态,“我要不是莫如九,我还能是谁?” 云迦蓝被问懵住了。 楚天息用匕首挑下一块肉,慢条斯理的吃着。 他眼角微勾。 果然,是很会演戏的小骗子。 容惊鸿也收敛了神色,附和了一句,“二小姐这样很好,率真可爱。” 被夸奖的莫如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迦蓝也跟着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特别,和这些大家千金都不一样。” “你不是莫如九,你还能是谁?” 云迦蓝也狠狠地咬了一块肉。 这一关总算是蒙混过关了,莫如九拍拍胸口。 “是啊,我肯定是莫如九了。” “如假包换嘛。” 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去了。 这一波心惊肉跳之后,楚天息又递给她一块肉。 “吃吧。” “如九。” 他微微笑着,刻意咬中了她的名字。 这个小东西。 演技不错哦。 他不拆穿她,因为还有的是好好玩的。 “嗯。”她用力点头,水汪汪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楚天息突然靠近她。 莫如九被他吓得心理发毛,下意识的就往后躲。 下一秒。 男人的手指贴上她的唇边,轻轻地擦拭。 “有油。” “你慢慢吃,我们没有人和你抢。” 他的声音低哑,蕴含着格外诱人的魅力。 莫如九微张开红唇,一层水光浸在上面,像是熟透了樱桃。 她唇上,还有昨晚的伤口。 楚天息的喉结动了动,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若是现在没有人在,他一定会重复昨晚的事情,狠狠地咬她一口。 莫如九不是傻子,知道男人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觉得挺可怕的,讪笑一声。 “我自己来。” “和我客气什么?”楚天息微笑着,眼神深处却会时不时露出偏执的狂意。 他现在装得病弱,但骨子里却是一头疯狂的狼。 这头狼,现在只不过是在伪装,蛰伏。 两人的互动落到了容惊鸿和云迦蓝的眼里。 云迦蓝看得面红耳赤,随口说了一句。 “你们的感情不错呀。” 闻言,容惊鸿的眼神一寒。 这一变化,恰好就被一直关注容惊鸿的云迦蓝窥视到。 她暗自心惊。 他……不是一向都是待人亲和,温润有礼吗? 为什么……刚才会在不经意之间,露出那么冰冷的眼神? 感受到云迦蓝的注视,容惊鸿抿唇一笑,满树桃花绽放都不及他这一笑。 云迦蓝被迷得晕乎乎的,沉沦在他的温柔和微笑里。 她的心软了下去。 笑了! 他对她笑了。 容惊鸿。 他对她笑了。 众人吃完了兔子,莫如九以为容惊鸿和云迦蓝就得离开,分开去狩猎了。 但她完全想多了。 容惊鸿没有一人离开的意思,云迦蓝偷偷地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表示一起热闹,她也要一起。 于是,两人行就变成了四人行。 不过接下来的狩猎倒是没出现别的什么问题,楚天息兴致不高,只是偶尔射几箭。 倒是莫如九突然来了兴趣,抓着他的袖子,“你射得太好了,不然你教我啊!” “你想学?”他垂下眼皮。 莫如九讨好他,“我想啊,你肯教我吗?” 她这么看着他们围猎太没意思了,她也可以学,尤其是身边还有楚天息这个这么好的师傅。 楚天息的箭术的确不错,莫如九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 “不想。”楚天息故意这么说。 莫如九脸皮厚了一层,“求求你了。” “你们三个人围猎多不好玩,带我一起啊。” 楚天息眸光不动,用衣袖缓慢地擦拭着弓箭。 “我教你啊,如九,快过来,我教你。”云迦蓝自告奋勇。 楚天息的脸一冷。 这边,莫如九已经不求楚天息了,转身就跑向云迦蓝那边。 “郡主你太好了,快教我,教我!” 于是,两个女人就凑到了一起。 楚天息:…… 他不是真的不想教莫如九射箭,而是想听这个女人多说几句好话。 他十分喜欢她讨好他的模样。 结果,她一听有人教她,转身就走。 这样的落差让楚天息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也没吭声,继续擦着自己的弓箭,眼神似有若无的扫过不远处叽叽喳喳的两个女人。 “这样,你握紧!” “快,放箭!” 莫如九兴奋的大吼,“哇哇,郡主你好厉害啊。” “那是,我可是云迦蓝。” 莫如九:“你脸皮真的厚。” “没有你厚,彼此彼此。”云迦蓝驳了回去。 …… 楚天息内心格外的憋屈,不过他不高兴有人就高兴。 容惊鸿的高兴就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的。 容惊鸿不怎么喜欢跋扈的云迦蓝,但是现在嘛,看到楚天息吃瘪了,容惊鸿觉得这讨人厌的麻烦郡主也不是那么惹人厌了。 容惊鸿策马过去,下了马和楚天息站在一处。 “秦王好兴致。”容惊鸿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楚天息后退一步,避开了容惊鸿。 “不及容大人你,重伤在身也要出来围猎,不知道这猎场里到底什么东西对容大人你有着那么大的吸引力,容大人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进来围猎。” 楚天息轻佻唇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冷得惊人。 “容大人可否为我解惑呢?这围场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呢?容大人你这身子还能抗得住吗?” 楚天息的声音低低的,声音也不大,但是每个字都带着锋锐的杀气。 面对这赤果果的嘲讽,容惊鸿的脸色也不曾改变,下颚紧绷着。 “秦王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本官的身体本官心里有数的。” “至于这围场里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本官冒险——” 他话锋一转,视线穿过漫天风雪,落到了莫如九身上。 “秦王你都说了是好东西,不好的东西,怎么值得本官冒险呢?” “既然是好东西,那本官自然得抢回去私藏起来,绝不会叫外人觊觎一眼。” “秦王,你说这是不是这个道理?” 容惊鸿含笑看向他。 楚天息冷硬道:“只怕容大人你抢不走。”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两人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这东西暗指的就是莫如九。 容惊鸿知道楚天息看透了自己在乎莫如九,他也没打算隐藏什么。 他就是要让楚天息知道,莫如九是他的。 楚天息不配。 “是吗?秦王现在被废,一个没有未来的瘸腿之人,还能留得住什么呢?” 第62章 穿云弩 容惊鸿的声音和着寒冷刺骨的北风吹过楚天息的耳畔,他半垂着眼眸,纤细的长睫遮掩住了令人心惊的冷血。 那种冷血,是践踏众生为蝼蚁的眼神。 “这倒不用容大人你操心了,毕竟谁不知道容大人你又有什么资格笑我呢?” “我固然是不敢小看容大人的,毕竟能从流浪街头的乞丐一举爬到皇帝身侧的位置,以此就能知道容大人你不是一般人物。” 楚天息也嘲讽了回去。 容惊鸿是什么身份,以为他不知道吗? 这人为了一个区区的莫如九,就敢在他眼前挑衅了。 容惊鸿真的当他楚天息是没脾气的吗? 他是瘸子,但不是死人。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僵冷,诡异。 那边的莫如九终于射出去了一箭,她高兴的小跑过来找楚天息分享。 “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楚天息和容惊鸿谁都不看谁。 他们这叫很开心吗? 莫如九是从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没人理自己,莫如九也不觉得尴尬,她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凑到了神色冷淡的楚天息面前。 “我会了!” “你要不要和我比一箭?” 楚天息淡淡道:“不比。” “不比就不比,我和郡主去射箭了!” 莫如九也没想他会答应自己,扭头就要去找云迦蓝继续学习。 看着他们射箭,她一个人玩那多没意思,和云迦蓝一起玩才有趣。 莫如九转身就要走。 倏地,她的手臂被一道力气握住。 “不许。”男人眸光深深。 莫如九反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教你。”楚天息言简意赅,并不打算解释自己心里那该死的占有欲。 他觉得他是疯了,她黏着云迦蓝,他都会觉得很碍眼。 甚至,他想找一根绳子,就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你真肯教我?”莫如九一脸的不相信。 他刚才不是还不愿意啊,这突然吃了什么药,改变这么大? “嗯。”他冷淡回应。 莫如九想了想,“你没病吧?” “你才有病。”楚天息呵斥回去。 这臭女人真的是欠打。 他主动教她,她居然还说他有病? 他就不该对她这么好是不是? “好好,我有病。”莫如九赶忙求饶辩解。 反派惹不起,她惹不起啊。 楚天息把马拴好在树上,就带着她走向另外一边的密林里。 楚天息的背影颀长挺拔,虽然很瘦,但是很有力量。 就是…… 他脚上的镣铐太不方便了。 莫如九和楚天息一起去练箭,容惊鸿在雪中负手而立,银白的发丝间落了雪,他静静地看着他们携手离开的方向。 莫名地。 容惊鸿想到了那个软糯糯的小姑娘。 她扑在满身是血污的自己面前。 她不嫌弃自己是个乞丐,身上还有难闻的臭味。 她用手帕给他擦唇边的血迹,她很白,很软,很漂亮。 她的眼睛很清澈。 她说,惊鸿,你的名字很好听呢。 她说,惊鸿哥哥,你以后要是没吃的,你就来丞相府找我好不好? 她说,惊鸿哥哥,我叫如九,莫如九。 哪怕这一段记忆很遥远,但对于他来说却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漫长的岁月过去,他还是记得小姑娘的声音很软很甜,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温软得惹人爱。 尤其是…… 叫他惊鸿哥哥的时候,那声音说不出的清甜,他的心都要化了。 莫如九。 如九。 那么好那么好的如九。 那个会叫他惊鸿哥哥的如九,她到底还记得不记得他呢? 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执着的抓着坠入黑暗前的那一缕光。 他太怕,太怕那缕光会抛弃他。 可他现在啊,连她是否记得他都不知道呢。 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莫如九不记得容惊鸿。 容惊鸿会永远记得莫如九的,记得那一声惊鸿哥哥。 所以,他不要难过。 她现在只是不知道他是谁而已。 他不要难过。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但是依旧无法遏制心口那股心痛,整个胸腔里都弥漫着沉重灰暗的伤悲。 他在风雪里看着密林失神,呼啸而过的寒风卷起他的黑色衣袍,吹得衣袍呼啦作响。 他就站在那里,好像一尊石头做的雕塑。 他好像,站了漫长的几万年。 从天地初开,到万物灭绝。 他依旧一个人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孤独和悲伤,让他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他划地为牢,谁都进不去他的世界。 即便是隔得那么远,云迦蓝还是感受到他的悲伤。 他平日里看上去都是风流不羁的,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的神色? 他的悲伤,好像随着这一场风雪,蔓延到了千里之外。 云迦蓝想走过去,但她没有那个勇气。 她总觉得,现在的他才是最真实的。 而她平日里的看到的那个几面玲珑的少傅,根本就不是他。 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人吗? 他想的人又是谁呢? 容惊鸿十三岁之前一直在外流浪,是个名副其实的乞丐。 这样的身世在京城里不是秘密,云迦蓝自然也知道的。 但是。 她不觉得他有过那样不堪的经历,就要低人一等。 她只是很想不明白。 他如今不过弱冠,为何就满头白发呢? 她记得,他是在三个月前才白发的。 而云迦蓝不知道的,是三个月前,恰好就是莫如九死去又重生的时间。 莫如九的重生,和一头白发的容惊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三天围猎眨眼而过,莫如九倒是跟着楚天息学了不少,她和楚天息倒是没遇见什么麻烦事,但是猎物也没有打多少,本来就不是冲着名次来的。 所以关于这一点,莫如九也是很看得开的。 倒是这三天里,她和云迦蓝的关系突飞猛进,两人倒有点像兄弟了。 她们你来我往的,都是直呼其名。 直到狩猎结束,莫如九和楚天息一起走出猎场,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因为容惊鸿之前告诉她,不要去参加围猎,会有危险的。 但是这三天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所以,容惊鸿是在骗她吗? 不过没发生危险的事情也好,这一趟心惊肉跳的围猎总算是结束了。 围猎结束,莫如九听到传言的时候,这才想到了容惊影那个渣人。 她听别人说,容惊影不知道在森林里遇到什么危险了,被猎物重伤,连手指都咬断了一根,不仅如此…… 就连男人的命根子,只怕是都要废物了。 后来莫如九一问其他人,这才知道容惊影遇见的猎物是一条大蟒蛇! 莫如九当即吓得两眼一翻,差点就要昏过去。 小白是来真的吗? 小白自己搞不定,居然请了一条大蟒蛇帮忙? 莫如九吓得走不动路了。 她是不是该相信小白的话了? 她让小白去报仇,没想到真的就去了。 “你怎么了?”楚天息一把扶住她。 她额头满是虚汗,无力的摆手,“我就是有点累。” 她要好好的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如果蛇真的会听她的,那她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吧? 至少刷不到楚天息的好感,蛇也会保护她的。 “这容惊影是活该,那蟒蛇怎么没把他咬死呢。”云迦蓝早就看不惯他了。 她向来快人快语。 莫如九心里腹诽,那是我没让小白那么做啊。 不过这些话,莫如九谁都不会说。 她要是说了,她就会当成怪物祭天了。 下一步的计划,回去见了小白再说。 三天的围猎很快就结束,至于围猎的第一名。 不是太子,而是受伤的容惊鸿。 容惊鸿夺得第一,宣皇帝亲自赏赐,至于奖励是什么,也不知道宣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宣皇帝奖励容惊鸿的奖品,是当世神兵,穿云弩! 穿云弩的来头很大,但是更大的,是因为这穿云箭曾经是楚天息的所有物。 这穿云箭是宣皇帝作为他首战告捷就赏赐的东西,秦王府被抄家,穿云弩就回归到了宣皇帝的手里。 第63章 我在吻你 这一次穿云弩作为围猎的奖励,容惊鸿真的是赚到了。 容惊鸿一跃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 众人只知道他和太子关系,现在宣皇帝亲自赏赐他,那这是不是也代表宣皇帝认可太子? 这一出之后,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 这次围猎本来还有其他的活动,但是宣皇帝言身体不适,今年的冬猎就提前结束了。 到众人离开围场的那一刻,宣皇帝自始自终都没有召见过楚天息这个人。 好像,他完全忘记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这次的冬猎,楚天瑞没来,所以也没人敢在宣皇帝面前去触霉头。 而另一边容惊影被蟒蛇袭击,送出来的当天就连夜回到京城去救治。 容太师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这消息传到莫瑶光耳朵里时,她还气得砸了茶杯。 “真是没用的东西,连个莫如九都对付不了,居然连命根子都没了。”莫瑶光一想到莫如九没事,她就恨得牙痒痒。 这容惊影,果然就是废物一个。 “太子妃,您不必生气,她也翻不了什么波浪。”宫女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奉茶。 莫瑶光心头火气,一把打掉茶杯。 “你懂什么?莫如九活着一天,就是本宫的心头大刺!” “不除不快!” 围猎今天就结束了,马上她就要和队伍一起回京城了。 接下来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机会收拾莫如九呢? “太子妃,丞相大人到了。”帐篷被掀起,一个宫女走了进来。 莫瑶光连收敛了怒意,“快请爹爹进来。” 莫丞相没穿官服,一身便衣,但常年身居高位,浑身气势凛然。 莫丞相往哪里一坐,莫瑶光也不敢造次。 哪怕她如今是太子妃。 “爹爹,您来是……”莫瑶光小心的说话。 莫丞相板着脸孔,责问道:“瑶光,你是太子妃,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里要有数。” “爹爹……”莫瑶光瞬间颤了。 难不成知道了? 莫丞相半眯着眼睛,不怒自威,“如九再如何说也是你的妹妹,是我们莫丞相府的人,她代表着我们的脸面。” “你已经是太子妃,不用和她过不去,她的性子现在是招摇了一些。” “但是,她对我们还有用。你若是再借别人对她下手,休怪为父不客气。” 莫丞相的眼神彻底冷寒。 他会来教训莫瑶光,倒不是说多么在乎莫如九这个女儿。 只是现在皇帝对楚天息的态度捉摸不定,太子的位置未必就那么稳。 莫丞相也觉得,自己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万一楚天息翻盘了呢? 他反正嫁了两个女儿,哪头都不吃亏。 所以尽量相安无事就最好。 他本来也弃了莫如九的,但这次狩猎宣皇帝突然召见他和太师,还任由他和太师争辩了一番。 他就拿不准皇帝的心思了。 皇帝到底是不是想赦免楚天息呢? 莫瑶光不甘心,“爹爹,您的意思是……” 这贱人还能翻盘? 那就更不能让莫如九如愿了。 现在没有靠山,莫如九都这么嚣张,要是真的有了靠山,做了秦王妃,那不是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莫丞相知道莫瑶光是在试探,也不直言,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管怎么样,如九都是你的妹妹。” “你做的这些事情,为父会帮你处理干净,你好好的做你的太子妃。” 其他的事情,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管。 这是莫丞相的心里话。 就算楚天息不能东山再起,那莫如九好歹也是他女儿,长着这么美的一张脸,不能不发挥任何的作用。 莫丞相很可耻的想着,楚天息死后,莫如九这张脸还可以拿去笼络人心。 毕竟,女子最锋利的武器就是美貌。 而莫如九恰好就有。 女儿对他来说,能为他权势添砖加瓦的,那就是女儿。 如果不能,那就是一个棋子。 莫如九现在是前者,还是后者…… 这还有待商榷。 莫瑶光没再辩驳,低着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她嘴上答应得好,但是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一想到莫如九会鸡犬升天,成为秦王妃。 她就血液沸腾,不行。 与其让莫如九活着享福,还不如现在死了。 以前是想折磨莫如九,现在是非要她死不可。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夺去她太子妃的风光。 这一切,她还要慢慢地谋划。 莫丞相说了几句就走了,为了拉拢莫如九,他让人又送一张银票过去。 莫如九和楚天息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山里了。 她听到下人来找,说莫丞相给她银票,莫如九都傻眼了。 这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啊? 老东西舍得给钱了? 不过莫如九要是知道,莫丞相打的主意,是等楚天息时候,把她送给别的男人笼络人心,她估计要吐血。 她又不是玩物。 莫如九接过那张银票,兴奋得搓搓手了!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楚天息。 “我们有银票了,我们等会就直接去京城,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一直给你抓药也不是办法,好得太慢了,我还要沾你的光享福呢。” 莫如九美滋滋的想着。 楚天息眸子一动,“你很希望我好起来吗?” 莫如九白他一眼,“废话,谁不希望自己的相公有出息?我乐意别人一直说我嫁个瘸子?他们踩你,就是踩我啊!” “只有你好过,我才能好过。我们夫妻一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莫如九说完还狡黠的眨眼,活泼又灵动。 这并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语言,但是楚天息就是觉得很暖,这种直白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 夫妻一体。 他好,她才能好。 “好。”楚天息点了点下巴。 心底那个地方很暖,仿佛被火炙烤着,一股温度扩散在筋脉里。 他的呼吸都滚热了。 “我会有出息的。”他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我不会让你继续吃苦吧。” 说这些话,楚天息都不知道是有几分真心,但是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要说点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就觉得,要回应她一次。 所以他大胆的把人抱住了。 莫如九浑身如被火烧,心脏砰砰狂跳。 她压制着自己的呼吸,“楚天息……” 他倏地低下头,他在她耳边低笑,清冷的香气都溢满她的鼻尖。 她沦陷在那样的气息里,面红耳赤的。 “我在。”他说。 “你能不能远一点?”莫如九的声音在发颤。 楚天息不松手,喑哑地道:“你在害羞?” “谁害羞了!”她梗着脖子,耳根子就像是被烫了一样。 楚天息笑里带着从容和潇洒,“是,你没有害羞。” “我也不知道是谁在害羞。” 莫如九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哪里不够正经了?”他问。 莫如九: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一个很不正经的人。 四目相对,她因为害羞,眼睛瞪得要掉出眼眶。 “你说呢?”她反问。 下一瞬,楚天息轻轻一笑,倏然低头,薄唇就那么亲密的吻在了她的眉宇之间。 这吻,蜻蜓点水而过,挠得莫如九心里痒酥酥的。 她在极度的震惊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在干什么?”她结巴。 楚天息又亲了一下她的眼睛。 “我在吻你。” 第64章 你要永远保护我 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一层莫名的蛊惑,像是斜风细雨突然吻过她的心口。 她忽地就觉得,一颗心都要爆炸了。 不对。 是她的少女心要爆炸了! 一山春色,漫天星辰,都倏地窜入了她的胸口里。 异样的酥麻感和着刺激一起浸入她的骨髓里,他压抑而沉重的呼吸,滚烫如火。 莫如九的脸又烫又红,像个火球似的。 没有风动,没有幡动。 她的心却在一瞬间塌陷,被他铺天盖地的气息覆盖,她的心好像都要飞到了九霄云外。 上不去,下不来,就那么堵在那里。 过了许久,楚天息这才抬起她的下巴。 “你听到了吗?”他问。 莫如九整个人是茫然的,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他愉悦地笑出了声音,“如九。” “我真的会有出息的。” 他拉长了声音,这更像是一种许诺。 莫如九含糊不清的回应。 “我们该走了。” 这狗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会撩人了? 她的心跳快得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该死的。 她不会真的对这大反派心动了吧? 不过…… 她偷偷地看他一眼,此时此刻,男人冷峻的脸庞闪烁着一丝柔和,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温和。 她咽了口水,然后胆战心惊的移走了视线。 不能看。 这绝对不能看,多看一眼,都要她老命啊。 “好,走吧。” 楚天息点头,也不在调戏她了。 他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莫如九的心跳又是一顿。 继而,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但,就算她装得再平静,她那如蝶翼般的睫毛依旧在颤抖,这却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他的手很冷,她也是。 但两只很冷的手十指紧扣在一起,肌肤相贴间,倒是多了几分温暖的温度。 她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她和他的状态…… 哪里都不对劲。 怪怪的,哪里都怪怪的。 可要她具体说出来哪里怪,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的莫如九幡然醒悟,那时候才知道这就叫做心动,情动。 因为也要去京城,所以莫如九就和云迦蓝一起,毕竟她也找不到别的人愿意带他们一程了。 云迦蓝不怕事,看在莫如九的面子上,很爽快的让他们上了马车。 云迦蓝不喜欢坐马车,她把马车让给了莫如九和楚天息,她自己出去外面骑马。 云迦蓝生性就不爱拘束,这种事情也是干得出来的。 不过莫如九倒是挺不好意思,但是为了楚天息的身体着想,她还是厚着脸皮接受了云迦蓝的善意。 云迦蓝的马车华贵非常,马车里铺着一层珍贵的皮毛地毯,一进去就暖烘烘的。 莫如九一进去就拿烧好的汤婆子塞到楚天息的怀里。 “你捂吧。”楚天息推脱。 他很不喜欢这样,他是残,但并不是弱,他也不需要一个女人处处牺牲自己,以他为先。 莫如九瞪他一眼,“你矫情什么呢?你要是冻着了,腿冷怎么办?” “腿还疼不疼?我给你捏捏。”莫如九很自然的说出这些话,全然没有点做戏的意思。 楚天息垂下眼,纤长的手指抱紧了汤婆子,“我拖累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良心还未泯,带着那么一丁点的真心。 虽然就算知道自己会拖累她,他也不会放了她。 但话嘛,他还是得说。 莫如九摇头,“什么拖累不拖累。” 她麻溜的去掀起他的裤腿,楚天息神色一惊,忙按住她的手。 “不要看。” 他的声音忽然就很压抑,带着一丝肃然。 莫如九更不解,“为什么不能看?” “你受伤了?”她的音量猛地提高。 楚天息沉声:“我没事。” “并没有受伤,你不要吓唬你自己。” 莫如九不信,“你把手拿开,既然没受伤,为什么还在乎我看?” “为什么这么执着呢?”他湿冷的眸光定格于她脸庞。 莫如九反问,“这我应该问你,我难道不能看吗?” 话落,空气里陷入了一片漫长的安静里。 许久之后,莫如九依旧和楚天息对峙着。 就在莫如九要偃旗息鼓的时候,楚天息陡然松开了手。 他哑着声音,嗓音因为疼痛有些颤意,“我怕吓到你。” 其实腿疼的,他脚踝的镣铐本就刺入了骨头里,这些天的劳累奔波,他腿上的伤又加重了,因为那伤口根本就没有愈合过。 他也懒得去管,就算说出来了,莫如九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又像上一次一样,看着她为了区区几块黑炭,被莫瑶光折辱一番? 此时,楚天息的眸子黑沉得可以滴水。 莫如九既然是他的人。 那就绝对不允许被别人欺辱。 莫如九心头酸涩无比,僵冷的手指麻木的掀起他的裤脚。 这一看她就倒吸一口冷气。 天啊。 他的大腿那里的伤口,现在一片血污,那狰狞的伤口结了一层可怕的茧,现在裂开了,有血丝浸出来。 离得近一点,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臭味,就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那道伤口,太恐怖,太可怕。 莫如九的眼眶倏地就红了,她连手都不敢去碰。 “你为什么不说?” “楚天息,你为什么不说?你明明就伤得这么严重了,为什么还要去参加围猎?你不想要你的腿了吗?你就真的这么想成为残废吗?” “你疼你就告诉我,你受伤了,你也要告诉我。我去给你找药,我来救你,你为什么不会所?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莫如九想要说很多话,但是脑子里却只能浮现出这一句话。 翻来覆去的,她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难过什么,但她的心和浸泡在冰河里一样,冷得发颤,眼睛痛得泪流不止。 楚天息苍白透明的面容一派沉静,其实伤口疼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是现在听到莫如九哽咽的声音,他的心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那疼意,稍纵即逝。 他试图去拉她的手,“我没事的,我不是不相信你。” 他说,“告诉你,你又能如何呢?为了给我找药,又搭上自己吗?” 莫如九在气头上,一把打开他的手。 她越想越难过,哭得凄惨无比,就和死了爹娘一样。 “你骗我,你就是在骗我,你不告诉我你伤得这么严重,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一直都觉得我是老东西和狗太子的眼线,所以你不说你受伤了。” “你别不承认,我知道你的想法的。我以为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也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没想到,你现在还是在怀疑我。” “楚天息,你要怎么才不会怀疑我?你才会真的相信,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你好?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你。” 你可是我要抱大腿的人,我敢对你不好吗? 莫如九这是借题发挥,她被怀疑了这么久,现在还不允许她哭了啊? 笑话。 楚天息一怔,眼底划过不知名的情绪。 他好脾气的伸手,再次拉住她的手,他的声音温柔如风。 “我没有骗你,不告诉你我受伤了,是怕你担心我。” 楚天息发誓,他绝对没有说得这么真心过。 莫如九打个哭嗝,“我不信。” “那你要怎么也才会相信?”他那好看的剑眉蹙起。 莫如九潸然泪下,“你说呢?”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会哄女人。 莫如九不依不饶,“你一点都没有诚意。” “那怎么样才叫做有诚意?”他很诚恳地发问。 莫如九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一眨,她眼巴巴的看着他,最后倒入他怀里。 她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 柔软的身体和着动人的香气一起倒来,楚天息下意识的伸开双臂,接住了她。 她额头抵着他的下颚,气鼓鼓的索要承诺。 “要我原谅你也可以。”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他黑眸里的冷意悄无声息的散去,化成了一片暖光。 莫如九的声音软软的。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你都要保护我,你也不能丢下我。” 第65章 三座城 因为这样亲密的撒娇,楚天息紧绷着的下颚弧度也变得柔和,他长着一张冷峻的脸,此时却一点不让人觉得可怕。 因为,他眼睛里融里浅浅的笑意。 “好。” “我会永远保护你。” 莫如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到他道:“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把你丢下?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呢?” 莫如九笑得和狐狸一样,“我不知道啊。” 楚天息促狭地笑着,“是吗?你不知道吗?”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挑起她脸颊边垂落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尖轻轻嗅。 “如九,你真的是如九吗?” “你有没有觉得,你一点都不乖呢?” 莫如九心里打鼓,“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当然就是莫如九喽,我还能是谁?” 楚天息头也不抬地道,“我知道你就是莫如九,只是吧,我觉得你和以前区别很大。” “我记得你当初被送到北山的时候,一直都在哭,都不敢看我一眼。” “活像我是一只吃人的猛兽。” 莫如九心中一动,对上他漆黑的眼孔。 她试探性地问,“那你觉得这种改变好是不好呢?” 楚天息为她把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他说:“好。” “怎么样改变都是好的,只要不是以前的那个如九。” 他知道她在试探,他也回应她自己的诚意。 她若是愿意坦诚,说不定他会对她更好呢。 莫如九眸光灼灼,“那你是更喜欢现在这个我了?” 喜欢? 楚天息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深意。 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状似无意的道:“这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不就是莫如九吗?虽说和你以前的性子改变了一些,但你还是莫如九。” “所以不管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你。” “你问的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莫如九心虚得冒冷汗。 而楚天息也支起身体,很认真的盯着她。 “除非,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她下意识的接话。 楚天息的眸子里光芒闪烁,他缓缓地开口:“除非,你不是以前的莫如九。” 下一瞬,他的手指从她的脸上滑过,最后指向了她的心口。 “除非,这里换了人。” “所以,你问的问题才有意义。” 莫如九心跳如狂,嘴唇死死的抿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竭力克制心里被看透的恐慌和害怕保持着镇静,但是楚天息的目光太深沉犀利,那不是莫如九可以轻易摆脱的。 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好似粘在了莫如九的身上。 莫如九缓了好久,这才破涕为笑,“你吓我呢,青天白日的你给我讲故事,你不知道我胆子小吗?” 楚天息眯起眼睛,淡淡道:“到底是胆子小,还是心慌。” “如九,你心里比我明白啊。” 楚天息又亲昵的叫了她一声。 莫如九却不觉得这声音好听了,她现在浑身都是僵硬的,心还在跳,速度却很慢,每一下都很吃力。 楚天息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莫如九被看得心里发毛,差点就要把身世全盘托出了。 好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她还是忍住了。 就算要告诉楚天息,那也不是现在,而是以后的事情。 她必须确定楚天息会保护她之后,她才能大胆的把穿越告诉他。 现在楚天息就算是怀疑,那也并没有确定。 只要她不亲口承认,那就没事。 绕过这一茬之后,莫如九可不敢再提及自己的来历。 她开始卖力的给楚天息按摩腿,问云迦蓝的侍女要来了喝的热水,给楚天息热敷腿。 楚天息知道某人心虚,也没想着再去刺激她。 她现在这样,就很听话。 他挺喜欢的。 僵冷的腿被怕子热敷,他浑身都变得热乎乎的了,很是舒服,好像不是身处在狂风暴雪里,而是在盛夏的炽烈日光里。 自从那之后,到京城的医馆里,莫如九和楚天息都一路无话。 云迦蓝把马车停在了医馆前,莫如九向她道谢。 “谢谢迦蓝,来日来北山,我请你吃野味。” “我们一起烧烤!” 莫如九现在和云迦蓝已经是铁杆兄弟了,所以举止自是随性。 云迦蓝故作高傲,“那必须的,你还得亲自下厨招待本郡主,否则本郡主……要你好看。” 莫如九怼了回去,“不用郡主要我好看了,我本来就生得花容月貌呢。” 云迦蓝气得一怔,不怒反笑。 “你这个泼猴,不知羞耻。” “本郡主生气了。” 云迦蓝翻身下马,气呼呼的钻进马车,就让下人赶着马车走了。 莫如九在那里笑。 楚天息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会和她做朋友?” 这两人,还真的挺奇特的。 莫如九耸耸肩,“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我们是臭味相投呢。” “进去吧。”楚天息点了下头。 莫如九也不再说什么,扶着腿疼的他一起进医馆。 很快,就有大夫来诊治。 因为楚天息身上还有其他的伤,所以大夫让楚天息去里间褪下衣物,莫如九自然就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她倒是觉得进去看也没什么,不过楚天息都没开口,她脸皮也没那么厚。 然而,莫如九不知道的,是里间里面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刚才那年过半百的大夫,一进里间就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撕掉人皮面具之后,露出来的脸是一张男人的清秀脸庞。 “属下古月参见王爷!” 古月单膝下跪。 楚天息斜靠在软塌上,露出一条伤残的腿。 昏暗阴沉的光透过窗户折射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上,衬得他神色苍白冰冷。 他的神色冷冰冰的,“起来吧。” “和北戎王庭的合作怎么样?” 楚天息的声音冷冽如水。 古月恭敬地回答:“十九大人已经联络好了北戎王庭的人,边疆的防御图已经送到了北戎三王子的手里。” “好,极好。”楚天息眼神淡漠又冷血。 古月又道:“防御图一送到三王子手里,他便夜袭南唐边疆的第一道关卡,苍山关。” “到时候,苍山关守不住,苍山关之后的锦官城必定会被北戎王庭的铁骑踏遍。” “边疆无人可以抗北戎,皇上一定会让王爷您再次整军出发。” 古月的声音落下,楚天息讥诮的笑了。 他启唇阴森地开口:“本王要南唐损失三座城池,如此才能平息本王的断腿之恨!” 他守护边疆那么多年,每一处的防御图他都熟记于心。 而现在,他要把他亲自设下的防御图交给敌国。 北戎铁骑踏遍南唐又如何呢? 他要守也能守。 他不要时,他也能毁。 百姓无辜,所有人都无辜。 当初那十万大军就不无辜了吗?他就不无辜了? 他就是要用这么惨无人道的屠戮去解决这一切。 能化解的仇恨的,只有鲜血和戮杀。 满城化为炼狱又怎么样? 他不在乎。 他就是要这样做。 从他被打落地狱的那一天开始,这些人的生死就和他没有关系。 他要这些鲜血,为他的母妃,为他的兄弟陪葬。 天下为祭,那尸山血海的场景一定是非常壮观的。 明明会有数十万的百姓无辜殒命,明明这杀戮是他一手造成。 但是楚天息不会再怜悯他们。 为了报仇,为了血恨。 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牺牲。 第66章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古月抱拳道,“属下等人一定会誓死效忠王爷!” 古月清秀的脸上,现在多了一缕刚毅和坚定。 “就先这样行事吧。”楚天息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耽搁得也太久了,该出去了。” “是,属下这就扶您。”古月又重新戴好了人皮面具,又变成了刚才的老头子。 他给楚天息服了药,又检查了一下他腿的伤,神色很快就凝重。 “王爷,您的腿必须得好好修养,否则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楚天息语气冷冰冰的,“你不用安慰本王,本王比你清楚这条腿到底还能不能用。” 他对这条腿,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只是还没成为太监而已。 他不奢求别的什么了,瘸子就瘸子吧,他楚天息照样有能力颠倒乾坤。 “王爷,您……”古月心有不甘。 王爷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 可他真的有办法,王爷的腿并非没有办法。 古月信誓旦旦的道:“王爷,属下这些日翻阅古籍,听任说药王谷的医书典籍里,真的有续腿筋骨的办法,有一种奇药可以让筋骨再生,王爷你的腿并不是毫无办法的。“ “一切,事在人为。” 古月说得很是激动,因为王爷的腿一开始就被御医判了死刑,哪怕古月医术精湛,他也找不到任何的办法。 可是药王谷不一样,药王谷的医术那绝对是当世仅有。 其他大夫没有办法,不代表药王谷的人也没办法。 但是,药王谷的规矩诡异,其中一条就是不会救皇室之人。 所以哪怕药王谷是楚天息治腿的唯一希望,这个希望,有也等于没有。 古月不甘心唯一的生路就这么被阻断,他一定要想其他的办法。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知道了这办法。 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他追随楚天息,可不想看到楚天息怎的成为一个废人。 但凡是有一点办法,古月都不会放弃的。 但很多时候,病人自己的求生意志也非常重要。 楚天息静静的听着,苍白的病容覆着一层阴暗的光。 “古月,不是本王不信你。” “而是,本王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比起得到希望再次绝望,他宁愿从来就不要拥有过希望。 古月严肃地开口,“属下真的没有说谎,药王谷的医书上记载,世上有一种叫再生灵芝,吃了它,就可以续筋骨。” “本王从未听过。”楚天息淡淡的道,“你怕不是被医书骗了。” 楚天息压根就没抱一点希望。 他的心绪也是没有起伏的,好与不好都已经这样了。 他已经接受了最狼狈不堪的自己。 “王爷,再生灵芝是存在的,只是这东西很稀罕。”或许,几十年才会长出来一株。 最棘手的,是这再生灵芝一般都是生长在崎岖险峻的高山里,他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去找。 天下之大,要找一株再生灵芝何其艰难? 这些负面消息古月没有告诉楚天息,他的任务就是要楚天息重拾生的信心。 楚天息视线再次落在古月苍老的脸上,“古月,你也说了这东西很稀罕,你认为这东西会是好找的?” “与其让本王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株植物身上,本王宁愿积蓄力量,日后闹他个天翻地覆。” 他的声音顿了顿,“更何况你认为本王有多少的时间去找这所谓的再生灵芝?本王一刻都忍不下去了,不能再继续为了治腿而耽搁了。” 看到宣皇帝还高坐在皇位上,毁掉他一切的至亲皇兄还在受万人朝拜,做他的贤德太子,楚天息就一点都没办法容忍。 他心里就宛若泼了一盆火,黑眸里都注满了惊天的狂怒。 古月知道劝不动他了,无奈地道:“王爷,您就算不为您自己,也得为了王妃啊。” 古月搬出了外面等着的莫如九,他趁势劝话,“您若是现在就复仇,那王妃怎么办?您若是去了边疆,王妃必定会成为皇上控制您的棋子,您就舍得吗?” 古月也不是不支持他复仇,而是希望复仇的事情可以放了一放,先把腿治好了,才有更多的胜算不是吗? 现在的症结,就是楚天息根本就不相信腿能治好,所以完全就是不惜命的复仇。 不,或许楚天息想的,更多的是同归于尽。 他要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但凡楚天息真的在乎自己,就不会是这么不要命的疯狂谋划。 他会给他自己留一条生路,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劲的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去。 蓦地听到莫如九的名字,楚天息冷笑了一声。 他苍白冷漠的脸上还是没别的什么情绪,甚至因为太过煞白,所以他整个人毫无血气,看起来阴恻恻地,形同鬼魅幽灵。 里间里的气氛,陡然就压抑了下去。 古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要请罪的时候,那突兀冷笑的男人又漫不经心的抬手。 “倒杯茶。” 古月:…… 倒茶? 古月心里不解,还是去倒了一杯热茶给楚天息。 “你认为,区区一个女人能够阻止我的复仇之路吗?” 楚天息接过茶杯没喝,氤氲而起的水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他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 烟雾弥漫,掩不去的是他眼中令人心惊的阴鸷和猩红。 古月垂着头,沉默。 楚天息倒是很有闲情逸致的饮茶一口,他神色舒展开。 “古月。” “本王忍辱负重,忍了这么久,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停留的。” “十万大军被太子的设计全军覆没,我母妃死不瞑目,我忍了这么久,谁都拦不住我。” 更何况,是一个莫如九呢? 他承认,他对莫如九是有一点一点的不同。 但那仅限于兴趣而已,他想养着她,像宠物一样养着。 他在的时候,可以护她周全。 但他若是去了边疆,那她的死活和他还有什么关系? 哪怕他知道,宣皇帝就算会让他出战,也会把莫如九扣押在京城里。 他还是会去造反,还是要去屠城! 一个莫如九,在他的心里只是占了一点点的位置。 一个莫如九,抵不过他心里的其他人。 他心里很大,里面装的人很多,莫如九只有那么一席之地而已。 虽然他觉得这样是对莫如九绝情了一点。 但是,她不是说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吗? 她就留在京城又如何呢? 她若是聪明,就该想办法如何在他造反之后,从宣皇帝的手里活下去。 “出去吧。” 楚天息一口饮完茶,手指一用力,他的力道大得把空杯子都捏碎。 啪的一声,茶杯就碎裂在他指缝之间。 锋利的瓷片刺入手指,带来钻心的痛楚。 都说十指连心,确实很疼。 就像他刚才说要把莫如九丢在京城里,心口那么抽疼了一下。 “王爷……”古月惊呼。 楚天息回神,浓密的睫毛一颤,他松开手。 染血的茶杯碎片就从指缝间滑落在地…… “不碍事。”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仿佛,好像手有点疼,他就不会那么在乎心口那一丝丝的疼。 能止疼的从来不是药,而是以痛止疼。 “王爷,王妃其实……”古月欲言又止。 莫如九下山来买过很多次药,莫如九也不知道这家医馆是楚天息的人,莫如九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古月亲自接待的。 古月知道她为谁买药,知道她在担心谁。 古月觉得,莫如九可能真的是一个好姑娘,好王妃。 但是他家王爷,现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只希望到时候王爷不要后悔。 “古月,这么久不见,你的话倒是变多了。”楚天息斜睨他,声音里含着威严。 古月以前是个医痴,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居然还学会帮莫如九说话了? 莫如九身上有什么闪光点? 古月不敢再说,忙低垂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里间,楚天息就是病人,他是大夫。 莫如九在外面等了很久,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一脸的愁容。 “怎么样?大夫,我相公的腿怎么样?是不是真的……”莫如九担忧地询问。 莫如九脸上的焦灼,和刚才楚天息脸上的冰冷阴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在担心他。 他却想着,该牺牲她的时候毫不犹豫。 楚天息的心里突然有了落差感。 他忍不住多看了莫如九两眼,咳嗽一声,“不用为难大夫了,我的腿什么样子,我比大夫清楚。” “我是瘸子你就要改嫁吗?”他又在试探她。 不过这一次莫如九没觉察出来,她是真的以为他腿好不了,所以他的情绪这么的低落。 她扶着他的胳膊,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你瞎说什么呢?” 莫如九打断他的话,“这个大夫说不好,不代表所有的大夫就这么认为。” “我们还可以去看其他的大夫,京城的大夫不行,还有其他的大夫,总能把腿治好的。” 莫如九的声音沉静而温柔,宛若潺潺溪流过他耳畔。 之前那些因为回忆过去而浮现出的喧嚣和仇恨,此时都化为乌有。 他眼中的猩红,毫无预兆的就一点点的散去。 他执着她的手,说:“如果一辈子都好不了呢?” “那就一直看下去。” “总有大夫可以治好你。” 莫如九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在给一个万念俱灰的人希望。 楚天息沉默半天,最后苍白的嘴唇噙动。 他喉咙发出压抑的声音。 “好。” “我相信你。” 第67章 大开杀戒 在莫如九这么说的时候,他都有一种冲动,去尝试古月口中所说的再生灵芝。 因为她好像真的不是装的。 她在乎他的生死呢。 所以,他真的要把她当作棋子留在波云诡谲的京城吗? 他…… 不知道。 看了大夫之后,莫如九还不知道楚天息和这大夫之间的关联。 她带楚天息去酒楼吃了一顿美味佳肴,这些天在外面狩猎,他们吃的都是野味,吃一顿两顿还新鲜有趣。 可天天都这么吃,那野味就一点没有味道了。 莫如九很豪爽的点了几道大菜,她点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大部分是偏辣的菜系。 她简直就是无辣不欢,上次和容惊鸿吃那一顿大餐简直憋屈死她了。 所以今天和楚天息两个人一起吃饭,她是怎么随性怎么来。 楚天息也不点菜,她就都点了自己喜欢吃的,给他上了两三道清淡的菜。 在楚天息面前,莫如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爽! 她自由自在的要飞起来。 楚天息很好奇,“你怎么这么能吃辣?” 据他所知,京城女子都不怎么吃辣。 只有边关一带,和北戎国的人最爱吃辣。 不过辣椒,是北戎国才盛产的东西。 莫如九这辣,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辣。 但是楚天息也差不多可以认定,这个莫如九芯子早就换了。 至于莫如九体内的人,到底是谁…… 他还不知道。 不过根据她这么爱吃辣的习惯来看,她莫非是边关,或者是北戎的人? 她是怎么死的?所以借尸还魂到了莫如九的身上? 莫如九打死也想不到,就吃了一顿辣,楚天息这心思缜密到都想到她不是本人了。 莫如九鼻尖都渗着汗水,眼眸轻灵剔透。 “好吃啊,越辣越好吃。” “你不懂。” 莫如九想到了现代夜市的麻辣小龙虾,她的口水又要流下来了。 这古代空气什么的都挺清新,就是吃的,种类还是比不过现代。 “嗯。”他淡冷道,“你晚上不要叫肚子疼就行。” 莫如九娇艳如花的脸庞,在烛光的照耀下,明亮无比。 她的眸子也很亮,“我才不会,你也吃啊,你试试。” 莫如九给他夹了一块香辣的鱼肉。 楚天息看了一眼,一筷子都没动。 他不吃辣。 不过,莫如九她是北戎的人吗? 原身又是谁? 一顿饭,莫如九吃得爽,楚天息却想了很多。 她胃口好,他却没吃多少,但是扫兴的事情楚天息不会干。 陪着莫如九吃完了饭,已经快要天黑了。 莫如九想到还得回北山,路途遥远,她再也不敢耽搁,和楚天息去城门口坐了马车就回北山底下。 今天的马车不好等,等到最后一辆车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墨色的黑暗一点点的铺开在天空,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一片沉重灰暗里。 坐在马车里的莫如九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扭头去看他。 楚天息阖着眼,靠着马车休息,哪怕他刻意收敛了气场,现在只是一身简单的蓝布衣,但他身上依旧带着一种征战沙场过的嗜血感。 那是金戈铁马翻卷而过的压迫感…… 莫如九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她默默地挪动位置,靠近了他。 “相——” 莫如九刚张口,话都没说完。 只见闭目休憩的楚天息倏地睁开一双点漆般的黑眸,他的瞳孔一缩,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他的大手就按住了她的脑袋,让她贴到了自己的胸口! “嗖——” 一支冷箭卷过寒冷的空气,刺穿了车帘子,就那么划断的莫如九耳边的一缕碎发。 那支冷箭,扎入了莫如九刚才所坐的马车里! 这一切快如闪电,发生在眨眼之间。 原本赶车的马夫,也突然惨叫一声,就再也没了生息。 莫如九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就被楚天息抱住了腰,他疾步奔出马车,一个利落的转身,就带着她一起下了地。 楚天息的腿脚不便,所以动作慢了一点。 但是对于第一次遭遇刺杀的莫如九来说,这已经是魔鬼一样的速度。 他要是慢一点,那支冷箭就要把她的脑门给扎个对穿! 头顶的苍穹是一片漆黑,不见丝毫的星光,整个官道都昏暗得可怕。 冬夜的寒风狂妄的嚎叫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宛若厉鬼索命。 不知道是不是莫如九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官道两边的野草从里,有无数的黑影在掠过。 夜深人静,这一片天地寂静得可怕。 她紧抓着楚天息的手臂,腿都在发软,甚至看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因为马死了,马夫的尸体也正倒在雪地里。 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她知道今夜必定不平静。 但她完全没有自保之力,只能跟着楚天息。 在这生死关头,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他。 “滚出来。”楚天息浑身的肌肉紧绷,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眼前一切可疑的地方。 话音才落,半人高的野草从里,就又有一道黑影飞掠而来,那人手里拿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直向楚天息的心脏刺去! 莫如九脸色惨白,身体僵硬,连躲都不知道要怎么躲。 楚天息拉拽着她后退,一手横劈过去,空手接刀刃! 又在他分神的时候,从黑暗里涌来无数的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剑,银白的剑刃寒气森森,如潮水涌过去攻击楚天息!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楚天息。 楚天息虽然腿残,但是手上功夫还没废,就算腿不灵敏,这些黑衣人要想这样轻易取他性命,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黑衣人也聪明,见楚天息一直保护着莫如九,顿时这些人就瞄准了莫如九! 楚天息本就应付得有些吃力,毕竟这些黑衣人有二三十人。 他们都朝莫如九刺去。 这样不行,这样打下去,他迟早会被耗死。 楚天息眼神一变,故意给黑衣人可趁之机,就在黑衣人以为自己要得逞的时候。 楚天息动作迅速的狠狠地扭断了那人的脖子,鲜血喷洒在他脸上,他眼神一狠,反手就夺走了长剑。 有了剑,楚天息身上那种浓重的嗜杀气息就愈发的浓。 他一舞长剑,寒气光刃破开了长空,他的衣角在夜空里飘荡。 楚天息今夜化作十殿修罗,大开杀戒。 第68章 疼 手握利器的楚天息现在就如同有了利齿的猛兽,哪怕负伤,他依旧有着生死厮杀的决心和勇气。 今晚这些杀手个个武功高强,都是冲着他来的。 那些黑衣人看一人被杀,个个都警惕起来,全数挥剑刺向莫如九他们! 剑光阵阵,莫如九被楚天息护着,还是吓得不轻,因为那种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太瘆人了。 她都不知道楚天息是不是有本事,今晚可以全身而退。 楚天息挥舞长剑迎战,莫如九则帮他攻击过来的人。 “小心!” 莫如九惊叫道。 楚天息腿上功夫不行,但是手上却没问题的。 被这么多人围攻,虽然落入了下风,但还是游刃有余。 若不是护着身后的莫如九,他绝不会这么狼狈。 “躲好!”楚天息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和紊乱。 莫如九不敢说话让他分心,只寸步不离的贴着他的后背,眼角余光扫过之处,是鲜血飞溅—— 虽然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受伤。 但哪怕是这样,莫如九还是觉得好恐惧,利刃割裂空气的声音那么的刺耳,她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这一夜,暴雪纷飞。 楚天息没有丢下她,带着她艰难的厮杀在包围圈。 莫如九看着他高大清瘦的背影,心底陡然就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为什么不丢下她呢? 他不是大反派吗?他这种时候就该丢下她这个拖油瓶。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为什么不呢? 他以前不是经常说,只有她拖后退,他就会把她丢下。 他不会管她的生死。 莫如九想不出为什么,可她看他拼死战斗,他的肩膀上已经被黑衣人划出了一条伤口。 他手中的剑,还是没有丢下。 他依旧犹如一座山一样屹立在她面前。 漫无边际的黑暗,大片大片飘落的飞雪,还有那铺开在她眼前的殷红…… 这一切的一切,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划在他肩膀上的狰狞伤口,喷射而出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 她的脸被风吹得冰冷,那一滴血迹却带着温热。 她张开苍白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楚天息……小心。”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喉咙里才发出哽咽而嘶哑的声音。 “你一定要小心。”她又颤抖着重复了一次。 若不是为了护她,他是不会受伤的。 莫如九一直觉得自己对他好,只是为了攻略他,让自己以后不用落得那么凄惨的命运。 但现在看他奋战生死,他在无数的刀光剑影之下杀出生路。 她好自责。 她对他的好,是抱着目的的。 他看不出来吗? 他又是为什么……要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情况里救她呢? 虽然这些人是冲着楚天息来的,但他若是死了,她也活不成。 围攻楚天息的黑衣人看到他已经露出了破绽,当即眼神一狠,又持剑斩向他受伤的手臂! 战神之英勇,在今晚之后只会成为笑话。 今天,楚天息必须死。 密不透风的剑光朝着楚天息的手臂凌乱斩去,而另外的黑衣人,则从后背攻向莫如九。 楚天息的手受伤了,动作已经慢了一拍,剑光从前后袭来。 他只能顾得了一头。 若要救莫如九,他就要被重伤。 若不救莫如九,她会死! 正在楚天息犹豫之际,刚才怕得要死的莫如九,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直接推了楚天息一把,她倒了过去,用血肉之躯抵挡住攻击向楚天息的那些人—— 狂风卷起飘雪,莫如九的发从他眼前划过。 黑衣人给楚天息的那致命一剑,没有伤到楚天息。 冰冷锋利的剑刃,贯穿了莫如九的身体。 那一瞬间带来的剧痛,让莫如九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痛,是真的很痛。 剑刃在五脏六腑里搅动着,她的灵魂都要碎了。 但是她没得选择啊。 她若是不去抵这一剑,楚天息就危险了。 她已经很理智的分析过了,她可以受伤,但是楚天息不行。 如果楚天息不会丢下她,那么她现在救他,她就是在求生。 所以,莫如九这么怕痛的人还是要去抵挡这一剑。 楚天息活,她才能活。 但是啊,去他妈的,真的好痛啊。 这一剑,可比才穿越就被捅的那一刀更痛。 而楚天息看到为他挡剑的莫如九,他漆黑的瞳孔狠狠地一缩,握剑的手指都是一颤,他趁势斩杀攻向莫如九的人。 等到这个包围圈被撕破,他快速的冲过去,把受重伤的莫如九抱在了怀里。 说是快速,脚踝上的镣铐限制了他的速度。 他护着受伤的莫如九,手里的长剑闪动,此时他煞气太重。 这些黑衣人都被重伤了,他们不得不退。 只是他们今晚出来这么多人,居然被一个瘸子给击退了,他们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太子有令,今夜必须完成任务,否则回去了也是一个死! 剩下的一部分黑衣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很快就下了决定。 他们又一鼓作气的围了上去。 这深夜的官道上,没有车马,更无人能救楚天息。 他带着莫如九要想逃出去,那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但要楚天息这么认命,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低头,黑眸定定看着莫如九。 那把剑刺穿了她的身体,胸口流出来的大片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因为太痛,而且伤口流失血液的速度太快,她已经意识模糊了。 此时她瘦弱的身体在微微战栗。 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的呢喃。 “楚天息……” “实在……不行……你就别管我了。” 她说这些话绝对不是真心的,她也想活,也没那么大的勇气为他去死。 她只是在赌。 她在赌,他心性哪怕再冷血,她为他重伤,他若是还有一点良心,他也会不会丢下她的。 她太虚弱了,说这么几个字,她就吐血不止,辛辣甜腻的血腥味在嘴里横冲直撞着,她怎么都忍不住。 鲜红的血水,从她的嘴里往外冒,她的小脸惨白到毫无血色。 “闭嘴。” 楚天息冷冷地呵斥她。 他单手搂着她,另外一只受伤的手,则握剑厮杀。 丢下她。 他之前是这么想过的。 但现在,不那么打算了。 楚天息是战神王爷,自然熟知兵法,他一人一剑分散黑衣人,趁着最后那千钧一发之际,勉强提起体内的内力,抱着莫如九飞速的往官道外掠去。 黑衣人震惊不已。 “他果然武功没有全废!” 今夜这一趟,就算刺杀失败,但他们也得到了最重要的消息。 楚天息的武功没有全废。 他还有内力,还能带着莫如九从血雨腥风里脱身而去。 黑衣人只略一迟疑,又冷道:“先回去禀告太子。” 如果楚天息还有内力,那他们就是再来一拨人也不是对手。 所以黑衣人首领,当机立断的就宣布撤退。 再者说,刺杀这事不能闹得太大,要是惊动了宣皇帝的人…… 太子虽然想杀楚天息,但也有忌惮的人。 黑衣人并没有追上去,楚天息带着莫如九狼狈的在逃命。 只是才飞了没多远,他人在空中就失去了平衡,带着莫如九一起重重的摔下了草丛里。 “呕——” 楚天息仰天痛苦呕出一口血,面色苍白如纸。 他捂住心口的位置,眼神慢慢地变得涣散,差点就要昏迷过去。 他是强行提起内力的,他现在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内力只会加速他体内的消亡。 他刚才也是冒着生命危险那么做的,因为他不仅有外伤,心脉还曾经被重伤。 他的心脉就一直没好过,要是强行提起内力,会吐血不止。 刚才那是迫于无奈,如果不展露他的内力,这些黑衣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神思模糊的莫如九也被摔得醒了过来,她的眼前还是一片昏暗。 “楚天息……”她虚弱的叫着。 那边,楚天息挣扎了一会,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爬向了莫如九的身边。 只有这么短短的几步路,可他的身体就是太羸弱了,爬都爬不起来。 外伤加内伤,这漫长的黑夜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他艰难地来到莫如九的身边,伸手握住她的。 “我是不是要死了……”莫如九的指尖冰冷,声音也很低哑了。 楚天息挣扎着靠过去,第一时间探她的脉象。 还好,她的脉象还是在跳的,就是微弱。 楚天息强撑起精神,用手摸了抹她的伤口所在之处。 伤在胸口,莫如九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些了,吭都不吭一声。 “死不了。”楚天息松了一口气。 她没伤在要害,就是剑刺得深,所以她流血比较厉害。 现在需要立刻止血,血要是止不住,也会很危险的。 楚天息又咬着牙撕了自己的衣服,给奄奄一息的莫如九包扎伤口。 他脱掉了她的外衣,把布条缠在了她的伤口那里。 这个时候,楚天息也没兴趣去看她。 她的皮肤雪白,所以胸口那处剑伤,显得格外的狰狞恐怖。 “疼……”他系布条的时候,她忍不住疼得抽搐。 第69章 你这个蠢货 楚天息终于安慰她,“忍一忍。” “你要是不想死,就忍着。” 她的气息凌乱,“你……” 胸口太痛,说话的时候扯着更痛。 她就算想说话,都不敢说了。 楚天息把她的衣服给她穿好,喘息着开口:“你闭嘴,不要再说话了。” “现在我只有带你去不远处的村落里。” 希望村落里会有大夫,现在莫如九如果不看大夫,也是不行的。 其实他们离京城更近,但是去不得。 派来刺杀他的人,怎么会让他入京城呢?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京城外的村庄。 值得庆幸的,是他对这一带还挺熟的,知道前方不远就有村落。 他的身体也濒临极限了,找村落投宿,不仅是为莫如九,也是为了他。 莫如九走不了路,楚天息捡起那把剑,他用残弱的身躯背起了莫如九,带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 莫如九虽然伤重,但是还没昏迷,迷迷糊糊的知道了他在做什么。 最后,她扛不住了。 “楚天息……我好累,我想睡觉。” 她真的没力气了。 楚天息心口一紧,“不能睡!你要是睡了,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冻死。” 睡过去了,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楚天息不能让她睡。 莫如九的神志已经不清醒了,她浑身发抖。 “楚天息……你这个大反派。” “你知不知道你好凶啊!我才不是莫如九,我为什么要来挨这一刀。” 大反派? 她才不是莫如九? 楚天息听到这些话,脚下的步伐就是一顿。 果然。 她不是莫如九。 他心中明了。 莫如九还趴在他背上,她迷迷糊糊的说,“你好没良心啊,要是我都这么救你了,你以后还要杀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才穿越过来就被你杀了,你简直就是我克星。” “喂,你要是有点良心,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不要在这么折磨我了。” “大反派,我不是莫如九啊,我不欠你什么啊。” 莫如九神智不清的胡说八道,不…… 这些很有可能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真话。 她本就不是莫如九。 她本来就不欠他什么。 他听了这些话,脑海里这才理出一条线了。 莫如九说穿越,什么叫做穿越? 她是知道他会杀她,所以她现在拼命的对他好,是为了她的小命吗? 只是楚天息也不解,她是从哪里知道,他会杀她的? 她到底来自哪里?她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她还知道些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至,楚天息的脑子都一团乱。 不过,她不是莫如九挺好的。 他也不会把她当作什么异类。 渐渐地,背上的人没说话了,反而传来了丝丝微弱的呼吸声。 紧接着,楚天息就觉得肩膀一沉。 莫如九果然已经昏过去了。 楚天息的脚踝已经是鲜血淋漓了,但是为了莫如九,他还是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他背着她走在雪地里,两人身上流下来的血,染红了积雪。 在楚天息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在前方的黑暗里,他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半点的亮光。 那是烛光。 楚天息忍着脚踝的剧痛,加快脚上的步伐,走向那座隐匿在黑暗里的村落。 楚天息去敲了门,可还等不到主人家来开门,他眼前的视野陡然就天旋地转,下一瞬,他的身体重重的一晃。 他整个人就失重一般栽倒在了门口,再也没有了一丝的意识。 莫如九和他摔在了一起。 楚天息陷入了一阵黑暗里。 陡然间,黑暗被阳光吹散开。 “天息,你最像朕的儿子。” “你一定要守卫南唐,扬我南唐的国威!” “孽子,你竟犯下如此滔天大错!” “给朕穿他的双脚,让他变成废人,把他囚到北山去!” “罪人楚天息,永世不能入京。” 宣皇帝冰冷怒意的声音猛地响起在他耳畔。 可是画面一转,他又看到素来贤德太子,阴冷的对着他笑,笑得像个恐怖的魔鬼。 那是他……曾经一起长大,势必要效忠的皇兄。 他们曾经同吃同睡,也曾经有过诺言。 太子为登基为帝,他就为将,为太子开疆拓土,征战沙场。 往日同他那样手足情深的皇兄,突然就撕掉了伪善的面具。 他说:“天息,本宫的好弟弟,一直以来你就是本宫的一条狗走狗而已,你知道你输在了哪里吗?你想不想本宫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呢?” “你这个蠢货,本宫对你好,不过是在利用你。不过是要把你打造成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让你为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谁让你身后是欧阳一族呢?” “你对本宫来说,只是一条狗而已!一旦你有一天威胁到本宫的地位,本宫怎么会对你这一条狗客气呢?” “你不知道吧?其实父皇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你无辜,知道这十万大军是本宫一手设计,是本宫要你再无翻身之地!” “可是父皇还是要定你的罪,因为你欧阳一族权势滔天,在军中的威望直逼皇权,你现在还认为你不该死吗?” “哦,对了,本宫作为你的皇兄,毕竟疼爱了你这么多年,现在还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淑皇贵妃,她撞墙自尽了!” …… 腿上的旧伤发作,楚天息在迷糊里醒过来。 他微微动了动腿,就感觉到钻心刺骨的痛。 他突然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啊!” “我要杀了你!” 楚天息怒喝完之后,身体就又失去了力气,嘭的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他,披头散发的,说不出的狼狈脆弱,但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如厉鬼,恨意像是浓雾铺开在他的眼睛里,他好似来索命的鬼魂。 他曾经把太子当作亲大哥一样信任。 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不。 他更不甘心的,是那个九五至尊。 他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贤明在外的太子。 为什么,为了保全太子的名声,那个一直说着疼爱他的父皇,就可以把这一切的罪名都推到他身上? 他不甘心啊! 身体和坚硬的床板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也惊醒了睡在他身边的莫如九。 “楚天息!” 她瞪大眼。 第70章 你不疼了吗 不管莫如九如何叫他,他依旧躺在那里,又哭又笑,一双眼通红似要滴血。 莫如九浑身颤抖,忍着胸口的剧痛,她小心翼翼的挪动位置,到他的面前。 “楚天息……” “我在这。”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莫如九还受着伤,她本来也在昏迷里,只是被楚天息这一声吼给惊醒了。 楚天息照旧没有什么反应,一对漆黑的眸子因为疼痛失去了焦距,茫然而麻木。 莫如九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可楚天息却觉得这声音太过遥远。 好像是从万里之外传来的,空洞又沧桑。 “你别吓我啊。”莫如九紧张又担心的看着他,柔弱无力的手指去摸他的脸。 手指尖这一触碰到,才发现他的脸烫得吓人。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服应该说是换过了,但靠近他,她还是闻到了这一股浓重渗人的血腥气,很重,久久不散。 莫如九害怕极了,手指紧贴着他的脸庞,“你别吓我啊,相公……楚天息,你到底怎么了?” “你哪里痛?你告诉我,我让人去找大夫。你说句话啊,你别这样……” 因为他此时的模样太过狼狈,像失了魂的傀儡,莫如九的声音里克制不住的染上了哽咽和慌张。 昨晚楚天息没有丢下她。 她已经没办法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剧情里的人物了,而是她身边有血有肉的人。 他昨晚本来可以丢下她的,但是楚天息没有那样做。 他没有。 她不仅知道他没丢下自己,他还用残弱的身体背起她行走在雪夜里。 她虽然昏迷过去了,但是那时候的一些知觉,迷迷糊糊还是知道的。 不知为何,一想起昨晚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以及男人宽阔坚硬的背影,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从今以后。 她真的要发自内心的对他好,再也不会把他当作一个剧情人物了。 他不是npc,他是活生生的人。 她也是人,所以才会因为昨晚共患难而感动。 莫如九在哽咽的哭诉,即便是声音那么的微弱,楚天息还是听到了。 但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犹如陷入了恐怖的梦魇里,恍惚之中,他仿佛置身在十八层地狱里。 他正在承受一场诛心的酷刑,全身都在剧烈的战栗,额头和脸上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疼。”终于,他那张干裂渗血的嘴唇无力的张开。 莫如九躺在他身边,伸出自己的手揽住他的肩,“哪里疼?” 哪里疼? 楚天息,你哪里疼? 他原本睁开的眼睛,倏地又重重的闭上。 哪里都疼啊! 可是这些话,让他怎么对一个女人说出口? 他疼的不是腿,不是肉体的伤,而是心脏的伤。 太痛了,只要回想过这可笑的一生,他就会痛不欲生。 为什么啊! 父皇啊。 这一切是为什么啊? 就因为太子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所以他要让他来顶罪。 太子才是罪魁祸首。 他无错。 他若是有错,那就是太信太子,他高估了他和太子的手足之情。 他以为,太子任何时候都不会怀疑他的忠心,怀疑他们的兄弟之情。 他为他征战沙场,刀尖舔血,到头来只是利用。 不。 太子要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丝利益,将他剥皮抽筋,让他粉身碎骨。 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他牙齿都被咬得咯咯作响,一时间沦陷在滔天的仇恨里,无法清醒。 他原本是平躺着的,因为身体太痛了,他的背脊开始弯折,人也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他不说话,莫如九也不敢妄动,他昨晚可能是受伤了的。 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不像是伤口疼,而是梦魇了。 莫如九略一思虑,她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动作。 她揽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一点点的下滑,最后轻轻的贴到了他僵硬的背脊。 他的身体明显的一颤。 莫如九放柔了动作,手指仿佛带着温暖的阳光,轻柔妥帖的拍着他的背脊,如同在哄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时间好似在此刻凝固。 莫如九没有再说话,就那么温柔的拍着他的后背,让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的放松。 只是,这一个温柔而细致的动作,却叫楚天息心间情绪澎湃汹涌。 这双手这么温柔的抚过,他心中千疮百孔的伤口,都在神奇的开始愈合。 这一双手,像春风化雨,浇灌了他内心每一寸贫瘠的土地,让他那颗枯萎死去的心逐渐焕发生机。 而他心底爆发出来的那些怨怒和仇恨,也跟着沉睡过去。 恍惚间,他纤细的长睫颤了颤,稍稍侧眸,就看到了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眸。 那眼神澄澈如一泓清泉,他在那里面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狰狞的脸。 时间好似静止了,这么望着莫如九的眼睛,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他的心,还在跳。 即便每一下都是那么的沉重难受,但他依旧还活着。 楚天息沉了一口气,眼睛闭上又睁开,再睁开的时候,那里面的恨意和嗜血都隐匿在深沉的黑暗里。 无人可分辨。 只是,他阴沉如炼狱的眼睛里,有了细碎的光亮。 那些光很微弱,犹如萤火之光。 这是莫如九带给他的。 他深陷在仇恨的噩梦里时,她抚摸他的背,她对他来说,就如沙漠里绝望的旅人,突然望见了那一片绿洲。 莫如九,应该就是他的绿洲。 只有靠近她,他才觉得自己的心还在跳,而不是一个傀儡。 情绪汹涌间,他艰难地动了嘴唇,“我……没事。” 听到他总算是回应自己了,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么久。 莫如九顿时就哭了出来,“你没事……你没事就太好了!” 莫如九从来没那么庆幸这一切。 他还好。 她也还活着。 她哭到都在打嗝,意外扯到胸口的剑伤,她秀美的眉又狠狠地一皱。 “去找大夫……”他哑着声音,声线里带着颤意。 “我也没事,我除了伤口疼,没别的感觉。”莫如九缓了一口气,“倒是你,你哪里受伤了?你做梦都在说疼。” “死不了。”楚天息垂下眼。 他现如今苟延残喘,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呢? 他不是疼,只是不甘心而已。 他最大的敌人不是这满身的伤,而是禁锢着他内心的仇恨。 莫如九知道他在说谎,她找了个借口,“我出去看看。” 如果有大夫的话,请来给他检查一下身体。 莫如九走路都很难,走几步就要喘,她并不是一个很能忍痛的人,但是为了楚天息,她真的已经做到了不能做到的地步了。 莫如九扶墙走出去,入眼是四四方方的泥墙,以及漫天飘零的飞雪,寒风依旧在刮着。 由此可见,昨晚她和楚天息该是被这农家的人救了。 她这单薄的身体被风一吹,她都忍不住咳嗽。 “这位夫人,你快快回屋去休息。”一位粗布麻衣的大娘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她看到门口的莫如九,连忙走过去。 “你这身体伤得这么严重,还下床干什么?快回去休息。” “老婆子马上就把药熬好了,你和你的相公都喝一点。” 莫如九还没能开口说大夫的事情,就又被关心她的大娘推回了房间里。 不过,大娘也解释给她听,“夫人和你相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昨晚怎么浑身是血的躺在我们门口,幸好我家老头子平日里经常打猎,知道怎么治疗外伤止血,这才救了你们。” “否则,我们这个小山村,请大夫来了恐怕……” 大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莫如九已经听懂了。 这山村里没大夫,有也得去很远请。 她的身上本来是有点银子的,但是昨晚估计都掉光了。 现在人家大娘收留他们已经不错了,她没钱,又受伤,还想喊人倒贴医药费,这怎么可能! 莫如九顿时也陷入了两难里。 “夫人和你相公就先养着,老婆子去给你们端药。”大娘说完就出去了。 霎时间,充满血腥气的房间里一阵沉默。 楚天息抑制不住疼痛,嘶声道:“你不用担心,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北山,把我的匕首当了。” 他是可以联系到十九的,但是……昨晚那拨人,说不定正监视着他,等他的人露出马脚。 他若是联系了十九,那么背后隐藏的那一点势力,都会被他的对手斩草除根。 若是暗卫营没了,那他这辈子都注定不能翻身。 所以楚天息打定主意,不会联系暗卫营的人。 不管昨晚刺杀他的人,到底是谁派出来的,他都不能露出自己的势力。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至于他的伤,他能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只是要委屈莫如九了,他看过那一剑,刺穿得很深,要是没有上好的伤药,她会留下疤的。 但这些,和他的复仇大业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莫如九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一张脸苍白又青灰。 “可是你能等吗?”她说着,眼圈就要红了。 楚天息心中一暖,眼神深深地凝视着她。 “我没事。” “当匕首,是为了给你买药,你不是很怕疼吗?”他粗哑道,明明这么落魄狼狈,还能扯开唇角笑出来。 莫如九之前一直觉得他嗜血又阴鸷,就是活脱脱的魔鬼。 但是魔鬼突然有了温柔,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心脏那里很酸涩紧绷。 而她一眨眼,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流下去。 “楚天息。” “难道你就不疼了吗?” 第71章 为何伤我的人 倏然之间,满室的空气抽尽,一切都寂静了下去。 楚天息怔了怔,一瞬之后,他猩红可怖的眸子里掠过了千山万水,掠过了春暖花开。 他的嘴角弧度好看,狭长深邃的眼弯弯。 他对她说。 “不疼。” “我不疼的。” “只要你不疼,我就不疼。” 该死的。 这狗男人,怎么会这么说情话? 但是,她真的好喜欢啊。 以前他说过很多类似的话,但是莫如九知道他是骗她的。 只是这一刻,她却迷惑了。 他这一次也是在骗她吗? 应该不是吧,他的眼神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真心。 以前是故意装得真心,现在是没有任何伪装的。 他天生就会藏,善于隐藏自己内心的情感。 所以他表现出来的真心不是真心,要她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眼睛去看。 魔鬼的温柔,其实……也是温柔,也无人能够抗拒。 莫如九的眼泪汹涌而出,“我也……不疼。” “还是给你买药吧,你的腿不能就这么废了,你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莫如九点到即止。 她没说复仇,但楚天息却明白,莫如九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知道他在谋划什么。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些事情都知道。 她的过去,到底是谁? 内心有无数疑惑,面上楚天息没表现出来。 不管她的过去是谁,只要她现在是莫如九。 这就足够! 莫如九和楚天息逃到了小村庄里,他们的下落太子的人也在找,但是太子的人却慢了一步。 因为容惊鸿出手了,他藏匿了他们的踪迹,为莫如九争取了喘口气的机会。 这一次,太子派人刺杀楚天息,容惊鸿是知道的。 甚至他也是赞同的。 但是容惊鸿怒的,是这群人居然敢对他的如九下手! 太子知道他是为了莫如九才和他合作,他怎么敢这么动他的人? 容惊鸿也没露出破绽,一边隐匿他们的消息,他一边换了官服,带着一身冷意去了东宫。 莫如九受伤,对他而言就是掏心挖骨的痛。 他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莫如九。 所以,这一次他必须要去问太子。 容惊鸿去的时候,太子卸下了那一张温润儒雅的面具,他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 “要你们何用,连一个废物都杀不了!” “一个废物带着不会武功的女人,都能让他们给跑了,你们这群窝囊废。” 太子气得不轻,温润如玉的俊脸上一片蚀骨的阴沉。 黑衣人连忙把楚天息还有内力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一次,太子更是怒火中烧。 他眼底带着浓重的愤怒的阴霾,宛若下一刻就要摧城。 “竟是……如此!” 好他个楚天息,狡兔三窟,他果然不能小看这个弟弟。 太子此时很庆幸,庆幸自己对他下手了,如若不然,以后他的太子之位恐怕就要换人了。 楚天息啊楚天息…… 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本宫如何忠诚,如何效忠…… 穿了你的脚踝骨,以为你的武功废了,没想到…… 你也是在欺骗本宫! 枉费本宫以为你是真的废了,也想念着那一点手足之情,让你在北山了此残生。 如今看来,你隐藏自己,不过是在韬光养晦,寻找时机东山再起! 被欺骗和蒙蔽的愤怒,让太子那张如玉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 他坐在高坐之上,四周宛若万籁俱寂,那一双眼里,闪烁着割裂世间一切的锋芒和光亮。 “楚天息!” “你必须死!” 事到如今,他连一点旧情都不想念了。 幸好,他没放松警惕,否则只怕就给了楚天息蛰伏的机会。 “请太子示下。”黑衣人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要是收集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只怕他们昨晚去行动的所有人都要死! 太子看似贤德,实则手段狠戾残忍,否则又是怎么在朝廷里排除异己的呢? 太子和楚天息唯一的区别,就是太子隐藏得好。 世人只知他爱民如子,贤明无双,当得起这治世仁君。 而楚天息就只是一个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 太子比楚天息更懂得人心,也懂如何运用人心。 太子缓缓地眯起眼睛,眼神冷残无比,仿佛恨不得把楚天息碎尸万段,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知道他是在藏锋,那本宫还得重新谋划。” “派人继续找,严密监视他。” 他倒是要看看,楚天息翻盘的最后底牌是什么。 所以暂时就不要打草惊蛇了,免得惊动了他的父皇。 他父皇居然对楚天息心软了,居然想要那人回京城圈禁。 正是因为接收到了这个讯息,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刺杀楚天息。 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现在看来…… 他这个弟弟藏得太深了。 他还需要逐个攻破。 “属下明白。”黑衣人拱手告退。 黑衣人走到宫门,迎面就和容惊鸿撞上。 黑衣人哆嗦了一下,快速的退了下去。 太子看到容惊鸿,他的眉头一皱,“容大人,怎么不通报?” 容惊鸿才高八斗,是个可以供他驱使的人才。 但即便是如此,没有通报就擅自闯进来,还是让太子不满。 君臣,何为君臣。 容惊鸿不懂吗?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容惊鸿行礼。 太子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免礼。” “容大人,你有什么事?” 容惊鸿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周身都带着疏离冷冽的气息。 他不卑不亢地道:“微臣前来的确有要事。” “微臣有一问,刺杀楚天息,为何要伤我的人?” 容惊鸿的语气冷冷,哪怕太子坐在高位上,但居然被容惊鸿身上那种气息压了一头。 “放肆,你这是来质问本宫?”太子铁青着一张脸。 第72章 什么是心动 容惊鸿心底嗤笑,面上却无什么情绪波动。 他负手而立,淡淡地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前来提醒太子一件事而已。” 这样的态度可把太子气得不轻,说着不敢,但是那眼神里哪里还有几分尊敬呢? 太子藏在袖子下的手握紧成拳头,凛冽道:“容大人直说。” 若非容惊鸿有些本事,在设计楚天息这件阴谋上,容惊鸿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若非如此,太子才不会容忍容惊鸿一个乞儿如此目无尊卑。 因为这人还有用,所以太子也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这一切都是基于利益之上的。 若哪一日,容惊鸿无法带给他利益了,无法为他所用了,这人就是到了该除掉的时候了。 太子的心狠手辣,无人能出左右。 容惊鸿轻笑一声,“那微臣就直说了,还请太子恕罪。” “说。”太子也不知道他是为谁而来,依旧耐着脾气听下去。 容惊鸿接过话,眉宇之间带着嗜血的残红,“太子派人行刺秦王,微臣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莫如九是微臣向您要讨的人,她的生死,在微臣的手里。” “就为了一个莫如九?”太子的眉眼一沉,言语间很是不屑。 他想起来了,容惊鸿答应为他所用,帮着他一起对付楚天息,容惊鸿是为了以后得到莫如九。 他怎么把这人忘记了呢? 太子悠悠开口:“容大人,你实在犯不着因为莫如九受伤而和本宫置气,莫如九是长得倾城绝艳,但是女人是最没用的东西。等到本宫荣登大宝,容大人你便是肱骨之臣,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只盯着一个嫁过人的莫如九呢?” 简直是没出息,一点用都没有。 女人,情爱,这是最不堪的东西。 那些东西太没用。 他娶莫瑶光,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太子位置,拉拢莫丞相而已。 话落,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凝固。 见状,容惊鸿不怒反笑,他执着地道:“纵然天下女子千万般绝色,微臣心里只容得下莫如九一个人。” “真是固执啊。”太子扯唇,拳头慢慢地松开了。 容惊鸿冷冷开口:“所以,不管以后太子要如何对付秦王,但是莫如九是微臣要的人。” “莫如九不能再被伤害,这是太子答应微臣的条件,既然太子您贵人多忘事,微臣就来提醒一下太子。” 看到容惊鸿这么放肆,太子那一张脸更难看了,刚才还是铁青,如今已是阴沉。 冰冷的怒火盘旋在他的身周。 威胁? 这该死的容惊鸿居然还为了一个女人威胁上他了。 区区臣子,怎么敢目无尊卑,来教训他这个主人如何行事? 太子对容惊鸿的不满愈发的浓重,目光倏地寒冷刺骨,令人不敢对视。 容惊鸿却仿佛看不到太子要发怒了,他依旧从容道:“太子会遵守我们的交易的是么?” “所以微臣也相信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说完,容惊鸿就平静抬眸,对上了太子那双阴沉的瞳孔。 他知道他此举会招惹太子不快,甚至还会让太子动了以后灭掉他的心思。 但是为了莫如九。 他无所畏惧。 他的重生,本来就是为了莫如九。 如果不能护她周全,那么他的人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容惊鸿一想到昨晚莫如九重伤,他的心就狠狠地揪着,窒息般的疼。 她那么隐忍的一个人,即便是疼得痛不欲生,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楚天息,又拖累了她! 太子沉吟片刻,端起一边的热茶饮一口。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容大人,本宫会记得和你的交易,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太子唇角无声的勾起,像极了对容惊鸿的嘲讽。 太子故作疑惑地道:“但是,容大人你对莫如九一往情深,可是本宫今天收到的消息……” “昨晚莫如九会受伤,是为了本宫的好六弟。” “此话何解?”容惊鸿愣了一下。 太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莫如九会受伤,是为了替本宫的六弟挡剑。” 此话一出,容惊鸿的头顶像劈过了一道惊雷。 他心里突然就慌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 而他的脸色白得吓人。 太子压低了声音,“莫如九对本宫的六弟可谓是情深意重,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他。不过啊……” “本宫倒是觉得容大人你倒是可惜了,容大人你对莫如九的感情……” 呵。 容惊鸿既然这么在乎莫如九,为了一个莫如九敢来和他这个太子叫板,他就诛他的心。 什么第一才子,什么心思玲珑,还不是庸人一个? 为情所困! 接下来太子又说了什么,容惊鸿并没有听到,他的耳朵里突然就很吵,仿佛有无尽的喧嚣,吵得他的耳膜都要爆炸了。 在这漫长的沉静里,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句话。 莫如九为了楚天息挡箭剑! 不是楚天息推她去挡箭剑的,而是莫如九心甘情愿的。 突然之间,容惊鸿就觉得呼吸都被遏止了,心中有个地方在剧烈的疼痛起来。 她还是为了楚天息做到这种地步。 她还是……要这样。 可是他呢? 他为她做的这一切呢?难道就一文不值了吗? “好了,容大人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太子看他一脸颓废,堆积在胸腔里的怒火这才压下去了一些。 容惊鸿垂下眼,嗓音嘶哑:“多谢太子告知。” “只是,不管莫如九是如何受伤,为何人而受伤,微臣和太子交易的目标不会改变。” “微臣,还是要她平安无事。” 太子都惊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这人怎么…… 容惊鸿不管太子怎么看他,他来回几个深呼吸,压下了那股细细密密的疼,他就行礼告退。 走出东宫的时候,容惊鸿的思绪还是麻木凌乱的。 寒风呼啸而过,密密麻麻的雪花飘散在眼前,他的头顶好似笼罩着一抹阴霾,眼前都在不住的发黑,意识昏昏沉沉的。 他的心里,更是降低到了冰点。 如九。 莫如九。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为楚天息挡剑? 你知道不知道,你上辈子就死在了他的手里。 你上辈子对他那么好,恪守夫妻之间的情分,可是他是如何对你的呢? 容惊鸿觉得他有必要找到莫如九谈一谈,楚天息是个冷血到无情的人,他一定要阻止莫如九重蹈覆辙。 所以。 他有了一个冲动的想法。 他应该去找到莫如九,把上辈子莫如九为何而死的事,告诉莫如九。 如此以来,莫如九就不会走上前世一样的路了。 但他拿不准的,是莫如九会相信他吗? 说不一定,他说出前世的事情,莫如九还会觉得他是疯子。 一时之间,重生以来一直就很清醒的容惊鸿,他陷入了痛苦而漫长的煎熬里。 说。 不说? 他到底……说不说呢? 小山村里,楚天息和莫如九现在都是两个受伤的人,但是莫如九的身体比楚天息更脆弱,所以她非但走不了路,多呼吸几次胸口就会扯疼。 不过楚天息认为这个小山村不能久留,他撑着极具痛苦的腿,带着莫如九回了北山。 过程定然是艰辛的,崎岖的山路都是他背着莫如九在走。 莫如九想自己走的,但楚天息不让。 楚天息在这件事情上格外的执着。 上山的路上,莫如九就趴在他的背上,空气安静到她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明明天上下着雪,她却觉得她的脸颊滚烫似灼热的火。 她浑身都烫得要烧起来了。 “歇一会吧。”莫如九虚弱开口。 这一剑可真的疼啊,每说一个字,就似断骨割肉的疼。 她觉得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是楚天息的腿,应该比她更疼吧。 她连这点疼都坚持不下去,可是楚天息呢? 他之前还去围猎了,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就不痛吗? “不用。”他声音很低,也很轻,转眼就被山上的狂风撕裂。 莫如九突然很心疼他,“不然,我还是自己走吧。” 她不习惯事事都依靠别人。 哪怕对师兄也一样。 自从爸爸妈妈死后,她就坚强得不像一个孩子了。 “你很吵。”男人淡淡的道。 虽然他竭力保持着平静,但是从他粗重的声音里,莫如九也能感受出他的疲累。 莫如九不说话了,双手抱着他的脖子,静静的闭上眼。 恶魔。 楚天息是个恶魔,可她现在趴在他的背上,她却想起来了自己的爸爸。 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她也曾趴在爸爸的背上撒娇。 说来也是讽刺,那样不愿意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因为一场车祸,不得已死在了一起。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感受过什么是温暖。 现在。 她面前的人,给了她温暖。 莫如九的眼眶发酸,如果真的可以改变剧情,那她和他,都不要死行不行? 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莫如九都吓了一大跳。 她什么时候…… 居然也在乎他的生死了呢? 她居然,不想要他也落败而死了。 她难道,真的对这个恶魔动心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莫如九的瞳孔无声地瞪大,一动不敢动。 喜欢。 可是什么是喜欢。 可是什么是心动。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她? 第73章 你这是谋杀吗 回到了破败的院子里,莫如九就当起了病号。 楚天息找了山下的农夫,给了酬金,当掉了他的匕首,让农夫去古月的医馆抓药来。 莫如九躺在床上休息,楚天息则隐忍着坐在小凳子上。 莫如九问,“你是不是腿又疼了?” 楚天息慢慢地睁开眼睛,他本来想敷衍过去的,可是一睁眼,就对上了莫如九那双慢是担忧的眸子。 毫不意外的,楚天息的心微微一颤。 莫名之间,莫如九那脸就和昨晚她扑过来挡剑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的喉咙动了动,“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我的身体比你好,我没那么轻易的受伤,只不过……” 他苦涩的勾唇,“这条腿,怕是真的废了。” 莫如九喉咙一哽,“不会的。” “没关系,我早就接收了这个事实。”楚天息深深地望着她。 莫如九心里头百感交集,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你不要这么悲观,我说过,我们可以一起想其他的办法。” “这世上的大夫多了去了,你要有信心。” 楚天息抿唇,他不能否认,因为莫如九的这些温暖的话,他心中那些破碎而痛苦的回忆仿佛都飘远了。 温暖,真的可以让人忘记仇恨。 他不应该忘记仇恨,他不想要这种温暖。 但是他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向莫如九靠近。 他突然笑了,曾经阴鸷的眼睛里,现如今是化不开的温柔,说出口的声音都很轻很轻柔,宛若一片温柔的柳絮。 “好,我会撑下去的。” “莫如九,我会撑下去。” 她沉溺在他的温柔笑容里,她也跟着咧开嘴角。 “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以后要多笑笑。” “好。”他现在的脾气好得不像话。 莫如九更开心了。 未来可期。 虽然挨了这一剑很痛,但是换来了楚天息这么大的改观。 莫如九心想,早点挨这一刀,她也不至于那么担惊受怕了啊。 往日做饭的事情都是莫如九来,因为她受伤了,楚天息就承担起了这个重担。 不过楚天息做的饭,能吃倒是能吃,虽然粗糙了一些。 他给莫如九熬的白粥,把她之前买回来的酱菜配上,好让莫如九下饭。 至于他的伤,他没时间管。 他在柴房熬粥,莫如九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柴房里,十九闪身而至。 “王爷,属下来吧。”十九要接过他添柴加火的工作。 楚天息避开他,“不用。” “王爷您还有伤在身!”十九急声。 楚天息现在的脸色很难看,很苍白,即便是被融融的火光照耀着,依旧惨白一片。 他穿的是农夫的粗布麻衣,要不是衣服是黑色的,莫如九早就看出他那条腿又流血了。 但是莫如九看不到,不代表十九感受不到。 十九会冒险前来,是因为农夫去古月的医馆抓药了,十九放心不下,这才避开了各方人马的监视,潜入了北山。 楚天息催促他,“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离去。” 十九很坚持,“属下是来给王爷送药的,古月说他会去找再生灵芝,还请王爷忍耐。” “还有一事……昨晚行刺王爷的那一拨黑衣人,属下已经找到蛛丝马迹了,如果没有意外,那黑衣人应该是东宫的死士。” 楚天息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我已经猜到了。” 除了东宫,还会有谁呢? 楚天息对于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现在是确认了而已。 十九望着他,“王爷您是如何计划的?” “还能怎么计划?由着他来吧,他现在应该已经本王的武功未废了,所以以后必定会想其他的办法来对付本王。” 太子之前容不下他,现在他又威胁到他了,就更容不下了。 “那王爷您不是很危险?不如十九派暗卫保护王爷。” 楚天息摇头,“不必,你们不能暴露,任何一人都不能。” “可若是又像昨晚一样……”十九欲言又止。 “不会了。”他淡然道,“他不会那么蠢,用同样的方法刺杀两次,胜算不高。” “你们想办法让宣皇帝的人知道昨晚刺杀这件事。” 虽然知道他的父皇不会因为他而问罪太子,但是至少……也能瓦解太子在宣皇帝心目中的形象。 这一步棋,非走不可。 十九垂首,“属下明白。” “边疆的战书很快就会送到了京城,王爷您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楚天息轻轻的应了一声,顺手折断一根枯柴丢到了灶火里。 他现在全然没一点王爷的尊贵,做起这些琐事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这全靠之前莫如九没少使唤他,否则他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贵公子怎么会熬粥呢? 楚天息没觉得什么好难为情的,倒是一边的十九看他这么闲适自然,十九很难接受,那个英勇果决的王爷,居然也会洗手作羹汤。 这实在是……让人跌破眼镜。 “还不走?”楚天息挑起锋利的剑眉。 十九猛地回神,“王爷真的不需要属下来吗?这些琐事,还是让属下来吧。” “不必了。”他还是拒绝。 十九更加不解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自家王爷一句自言自语。 “我……总是要为她做些什么的。” 就算要她跟着他担惊受怕,至少……他也该亲自为她做一点事的。 不就是熬粥吗? 她都有勇气为他挡剑,他难道还不能熬粥伺候她了? 楚天息想得很开。 他已非王爷至尊,就用不着讲究那些了。 在他被逼吃泔水的时候,是莫如九给他做饭。 现在,他也该对她好一点了。 十九不敢再说话,又利落的翻出窗户,运起轻功消失在了密林里。 而楚天息说的对莫如九好,就是……因为走神,把这锅粥都熬糊了! 哪怕莫如九在睡觉,也闻到了这股浓稠的糊味。 后来,楚天息把黑乎乎的粥端上来。 莫如九在哭号,“楚天息你在干什么!” “你是不是要谋杀你娘子?” “你想我死,你直说好了!” “我求求你别这么折磨我啊。” 第74章 出战 楚天息脸色一变,看着手里那碗糊粥,他咳嗽一声。 “谁要折磨你了?这不是……” 意外吗?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间没掌握好火候而已。 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这不是什么?” 她顿时觉得惨不忍睹,“我觉得是你来祸害我的,你这还不如给我下毒呢。” 大老远都闻得到这一股刺鼻的糊味,他是闭着眼睛在熬粥吗? 这和她想象之中的病号待遇完全不同啊,莫如九很想呕血了。 楚天息看着她,“那你想吃什么?我重做。” “这还差不多。”他现在这个态度让她满意了。 “莫如九,你不要得寸进尺,快说。”楚天息冷哼道。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莫如九也比他更清楚。 “哎哟……”见状,莫如九连忙捂住的胸口。 她呻吟着,“好痛哦,我觉得我伤口又痛了。” 楚天息:“……” 你装,你继续装! 莫如九开始自己的表演,“我要吃菊芳斋的糕点,你也给做吗?” “不会。”他否决得很干脆。 莫如九哼了一声,“那你还说什么你去做,你根本就没诚意。” “你不要胡搅蛮缠。”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菊芳斋的糕点,他要是会了,他不得成厨子了? 他这双手可是拿来杀人的。 “哎,好吧好吧。”莫如九撇撇嘴,“拿来给我喝吧,谁叫我嫁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冷酷男人,活该我受罪。” “莫如九!”他低吼。 这个女人,真的是仗着自己救了他,就开始无法无天了。 “胸疼……”莫如九委屈。 楚天息那一腔的怒意,顿时就熄灭了。 他不发一言的转身走出房间。 “我重新做。” “你别太挑剔了。” “否则,你就等着饿死。” 莫如九狂拍床板,“没良心!” 楚天息走出了房间,听到里面某人的碎碎念,他薄唇微微一勾。 到底是没良心。 里面那个女人就是一个小骗子。 这锅糊了的粥自然是没办法吃的,但是楚天息觉得不能浪费,他喝的是糊粥,他重新给莫如九熬了红豆粥。 亏得莫如九之前屯了一些吃食,不然现在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喝着这一晚糊粥,楚天息冷血的心比之前要柔软许多。 他好像找到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和目标。 除却仇恨之外,还有一个借尸还魂的小骗子值得他放些心思关注。 他走了,莫如九却没睡得早。 因为那条小白蛇又悄悄的爬来了。 莫如九和小白来了个对视,虽然已经不那么害怕了,这么冷不丁的看到小白,她还是有些紧张。 小白爬到她的身边,大着胆子伸舌头去舔她的手。 莫如九不忍直视,“你走开一点,你这条公蛇。” “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 小白:“老大,人类才有男女有别啊,你怎么和个人一样扭扭捏捏的了。” “你打住。” 我现在本来就是人,才不是蛇呢。 小白说:“老大,之前欺负你的坏蛋,阿花姐姐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那里中毒了,现在正四处求医呢。” “阿花?”莫如九嘴角抽了抽。 “阿花姐姐啊,就是那一条花蟒蛇!” 莫如九心下明白了,容惊影受伤,看来真的是小白它们做的。 不过那阿花居然是一条大蟒蛇。 “小白,我还能回到我以前那个世界吗?”莫如九突然就有了精神,哪怕胸口还在撕疼,她依旧兴奋的看着小白。 小白能够找蛇帮她报仇,说不定这群蛇也知道她怎么回去的办法呢。 要是可以回去现代,这里的一切就和她没关系了。 虽然……想到回去现代,她心中会对楚天息又那么一丁点的不舍。 但那完全抵挡不了她要回家的欲望。 其实她也没了家了,但是这个弱肉残食的古代,实在不适合她的生存。 她要在这里活下去,就要处处依靠楚天息。 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能够说得清楚呢? 她是不会忘记小白曾经告诉过她,楚天息最后会杀了她。 难道既定的剧情是没办法改变的吗? 莫如九愁得脸都发白了。 小白甩着尾巴,“我也不知道,不过阿花姐姐说……” “那个白头发的人,或许是可以帮老大你回去的人。” 卧槽? 白头发? 莫如九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 那就是容惊鸿。 这么刺激。 “你说真的?”莫如九欲哭无泪。 小白很认真,“阿花姐姐不骗人,我也不骗人。” “老大你要回去,那个白发人可以帮你。” 莫如九只觉得又是一道雷劈了她。 她心口突突狂跳。 容惊鸿可以帮她回去,那不是要她去容惊鸿面前承认自己不是莫如九了? 按照容惊鸿的执念,说不定以为她在发疯。 这个选项,有等于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希望,现在好了,知道整个人是容惊鸿之后,她心里的希望都灭得干干脆脆。 如果去找容惊鸿,那就意味着她要暴露身份。 但如果容惊鸿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却又不帮她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说不定容惊鸿还会报复她,认定是她占了原主的身体。 这么一想,莫如九的心就平静下去了。 她攥紧拳头,埋头苦思。 要不要兵行险招呢?还是…… 她要静待时机? 在莫如九冥思苦想要怎么试探容惊鸿的时候,朝野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除夕之夜,北戎三王子率领三千铁骑攻破苍山关,直逼锦官城! 北戎三王子生性嗜杀,三千铁骑屠尽苍山关的所有人,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通通都没有逃掉这一场厄运。 不过三王子本来是想夺走苍山关的粮草,以此供给身后大军打仗。 但是,苍山关的粮草被一个神秘人一把火烧尽。 战火一起,南唐一夜之间失去苍山关这道屏障,还失去了苍山关贮备的大批粮草,这对南唐来说是奇耻大辱! 不过好在,苍山关的粮草虽然被人一把火烧掉了,但也没有落入北戎三王子的手里。 北戎开战夜袭苍山关,南唐大败,这个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五了。 战火又起,这一次北戎铁骑来势汹汹,京城里的人,人人自危。 不过,朝野之上,宣皇帝震怒。 苍山关的守城将军,居然败给区区三千北戎铁骑。 苍山关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那是北戎攻入南唐的第一道防线。 而且,苍山关还有三万士兵。 居然如此惨败,宣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当即就吐血了。 宣皇帝连太医都未曾宣召,当即就传召朝中重臣进御书房,商谈战事。 朝中武将并不多,曾经欧阳一族,最为显赫。 但是因为楚天息的事,欧阳一族已经交出兵权和虎符,并且欧阳家也被宣皇帝当作人质扣留在京城。 如今边疆战事一起,北戎三王子素来就是军事奇才,不过曾经却是楚天息的手下败将。 所以这要派人去打仗,还得派老将去。 朝中能够出战的老将,只有容太师,以及欧阳将军。 其他的少年将军,不堪一战。 宣皇帝要派人去,这个人还必须得把北戎铁骑驱逐出边疆,重新树立南唐国威。 他自然是不会再考虑欧阳家的人,若是欧阳家的人去,那这兵权不是又等于放出去了? 所以,御书房商议之后,宣皇帝留下了容太师。 宣皇帝疲惫尽显,看着容太师,“卿家可愿出征边关?” 容太师跪地,口中高呼:“皇上,并非老臣不愿为我北唐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而是,皇上您也知晓,老臣幼子如今危在旦夕,老臣若远去边关……老臣这心里放心不下啊。” “大夫说若是再找不到解药,吾儿也熬不过半个月了。老臣……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容太师的声音渐渐的粗哑。 宣皇帝神色深深,浑浊的眼睛里折射出一道一道的精光。 老狐狸。 但这老狐狸说得也不错,容惊影的确蛇毒在伤,还重伤。 若是他强行下旨,只怕不好…… “那依照卿家你看,朝中还有何人可出战?且能力敌北戎三王子。” 容太师这会倒是装得害怕,“老臣心里有人……” “那还不快说?”宣皇帝不耐。 “老臣不敢。”容太师又磕头。 倏地,宣皇帝明白了什么。 御书房的宫门没有关闭颜氏,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灯火都是微微一晃。 宣皇帝的眼神和冷风一样冰冷。 “你说的人是……” 容太师:“老臣以为,朝中唯有秦王可出战!” 第75章 交出太子册宝 容太师一直都称呼的秦王,哪怕楚天息被废。 但是同为将,容太师也是佩服楚天息的。 这次北戎三王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了苍山关,三万大军溃不成军。 能够力挽狂澜的人,除了令北戎闻风丧胆的战神楚天息,还能有谁呢? 话音落下,空气顿时就冻结成冰。 宣皇帝神色不明,灯火笼着他苍老的脸庞,他收回视线,眼神下垂,遮掩住了眼中的一切思绪。 “卿家为何举荐一个罪人?” 宣皇帝的表情很微妙,脸色深沉,叫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容太师抬起头,声音浑厚有力:“秦王本事皇上您看在眼里,欧阳将军不能出战,秦王就是最好的人选。皇上不是也在想如何给秦王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窥视帝王心,容太师这一次很大胆。 但是宣皇帝没有动怒,因为容太师猜对了。 他的确,是在想如何处置楚天息。 逆子无罪,有罪的只是他身后的军队,包括欧阳家。 他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绝情。 容太师道:“皇上实在不必苦恼,让秦王出战,等于说是让秦王将功补过,将功折罪!等到战胜归来,皇上您再把秦王圈禁在秦王府,如此算是一举两得。” 宣皇帝不言,微微抿着嘴唇。 有风吹过,他头上的皇冠珠帘就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让楚天息去将功折罪,但是宣皇帝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担忧。 若是楚天息再次战胜,那所有的功劳不都又落到他头上了?若是有人怀疑之前的战败,扯到了太子身上……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宣皇帝认为,这出战可以让楚天息去拼命。 但是,功劳却不能是他的。 所以…… 宣皇帝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楚天息可去征战,但绝不能是主帅,而且若是战胜,这功劳还得是其他人的。 至于楚天息。 他的余生就只能在秦王府度过了。 这是他给的一丝仁慈,希望那个逆子能够明白他的苦心。 “卿家当真确定,那逆子会尽心为我南唐征战吗?”宣皇帝问。 “皇上您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据老臣所知,秦王和王妃的感情甚笃……” 容太师话到此处,不需要再说下去,宣皇帝却已经是一脸的明了。 不愧是老狐狸。 让楚天息心甘情愿的去征战,把他心爱的女人扣留在京城里。 有了人质,还怕楚天息会不尽职尽责吗? 宣皇帝方才阴沉的脸色现在已经好转,他挥手,“卿家还跪着做什么?快起吧。” “你说得对,那这件事情就由卿家你去办,三天之后楚天息率领三万大军出征苍云关!” “宣莫如九进宫陪伺在朕身边。” 容太师心中一喜。 “老臣遵旨。” 打一仗,换来离开北山的机会,楚天息是会接受的吧? 下了决定之后,宣皇帝就让容太师退下。 他一人孤坐在龙椅之上,最后对身边的太监道:“去传太子过来!” “老奴遵命。” 等到太监一走,这御书房就空旷得令人窒息。 寒风在外呼啸着,拍打着窗户。 宣皇帝面色灰白。 其实,太子派人刺杀楚天息的事,他也收到了风声。 他心中也难免失望,他已经如此维护太子了,为何太子行事还要如此偏颇? 楚天息是死是活,对太子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其实太子若能在他的面前直面自己的野心,宣皇帝或许还觉得太子敢作敢为。 但是太子在他面前,表现的是手足情深。 背地里呢? 宣皇帝也知道,自古以来哪条成王之路没有牺牲? 但是英雄,从来就是英雄,而不是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 尤其是太子为了拉楚天息下马,居然可以设计延误军机此等重要的大事。 十万大军战死,这是太子的错。 十万大军是他南唐的战士,却成了太子内斗的牺牲品。 每每想到此事,宣皇帝也愤怒难当。 是他没有把太子教好吗? 他宠信太子,以后太子会继承他的皇位,谁都不能撼动太子的地位。 太子……这一次做的事情,真的是让他太失望了。 要让楚天息出战,他还得做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敲打太子。 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样的事若是再发生…… 那他那个太子也就不要做了! 宣皇帝身边的太监亲自去东宫传太子,太子并未曾多想,他以为是苍山关的战事,所以也就连夜赶去御书房。 只是,今晚的宣皇帝脸色阴晴不定,对他这个太子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心中一动,还是有条不紊的跪地行礼。 太子跪了下去,宣皇帝没喊他起,气氛有些冷寂诡异。 太子刚要说话,宣皇帝沉着脸丢出一份奏折,奏折丢到了太子的面前。 “父皇……”太子脸色一变。 宣皇帝冷冷道:“看看这奏折上的东西,你再告诉朕,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宣皇帝何曾对他如此严厉过?此等情况,让太子都乱了心。 他捡起奏折,翻开一看。 一时间,太子就激动地喊:“父皇,这奏折是何人所上?儿臣冤枉!” 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知道他让人去刺杀楚天息?还上了奏折…… 他的父皇果然是心软了,想把那个孽子召回京城。 否则,又怎么会因为一次暗杀,而龙颜大怒呢? 果然是心软了啊。 那么,他的父皇会不会废掉他呢? 宣皇帝一脸怒色,反手就是一个茶杯砸过去。 茶杯碎裂在御书房里,没砸到太子。 宣皇帝冷厉道:“冤枉?白纸黑字,太子也觉得是陷害,是冤枉吗?” “朕不傻,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太子,你这次做的事情,让朕真的很失望。你已经是东宫太子,为何定要和他过不去?” “还是你……这个太子就这么无能,无能到害怕他遮掩掉你身上的所有光辉?” 宣皇帝的语气,从未有过的厉色。 为君者,要帝王权术。 但是也要有容人之量! 太子面色菜色,嘴唇死死的抿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宣皇帝又道:“你本日月,为何要与一颗平平无奇的星子争辉?你这是把你自己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踩踏!” “父皇……”太子惊恐万状。 宣皇帝起身,从龙椅上走下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太子的面前。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太子,你知道你错了吗?” 宣皇帝的语气沉沉。 太子猛地磕头,哀戚道:“父皇……儿臣知错,儿臣错了,儿臣让您失望了!” 下一瞬,太子的头顶响起宣皇帝的轻笑声。 “既太子知错,那就交出太子册宝,自请去慈光寺为南唐祈福吧。” 太子一惊。 第76章 牛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继而,太子就惶恐地哭号。 “父皇!为什么?” “父皇,儿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一听说要交出太子册宝,太子顿时就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那怎么行。 他若是交出太子册宝,那他的太子之位…… 不是要被废了吗? 难道父皇动了要废太子的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要废了他?难道就是因为他派人去截杀那个废物吗? 所以父皇不疼爱他了,要废了他? 一时之间,太子的神色怔怔,手脚一片冰冷。 宣皇帝冷道:“你方才不是才说你知错了吗?怎么如今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太子,你是朕一手扶持起来的太子,你的心性如何,朕这个父皇比别人更了解你。” “你若是还相信父皇,那就自请交出册宝,带着你的太子妃去慈光寺为南唐的战事祈福。” 宣皇帝的语气斩钉截铁的,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 太子依旧很震惊,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父皇,儿臣愿意去慈光寺祈福,儿臣也愿意用血肉之躯,去驱逐北戎敌人出境!只求,父皇恕罪……不要因为儿臣而气坏了身子。” 不行。 他不能去慈光寺,这战事一起,不知道要拉多久。 若是战事一直不止,那不是就代表着他要一直在慈光寺祈福吗?这相当于是把他……驱逐出权利的中心啊。 比起去慈光寺祈福,太子更宁愿去边疆打仗。 他就不相信了,凭他的才智,难道还会不如楚天息吗? 这一仗,就是他名扬四海的好时机。 他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 听了这话,宣皇帝森然道:“你去?” “是,儿臣愿意去领兵出战!”太子俯首在地,声音坚定。 宣皇帝眼中惊涛骇浪闪过,声音带着骇人的冰冷。 “太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一国太子,你领兵出战,岂非让北戎人笑话我们南唐无人可出战?” 自古以来,太子就是储君。 储君出战,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宣皇帝不愿让太子出战,一是,怕太子又像之前那般,分不清家国大事,白白用阴谋诡计断送了他南唐的好儿郎。 二是,太子是他挚爱之人的唯一血脉,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他担不起失去太子的责任,更不想看到太子受伤。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太子在战事期间,去慈光寺祈福。 其实也不是非要太子去祈福,但这是他表现给楚天息的一个信号。 要让楚天息再次为他南唐奋不顾身,他总得平息一下楚天息心里的怨怒。 楚天息恨的人是谁? 那就是眼前的太子。 所以,为了让楚天息心甘情愿的出战,让太子交出册宝去慈光寺,这是势在必行的事。 只是宣皇帝没想到,他一手栽培的太子,如今深陷迷局,连这点权术都看不透,一心以为他要废太子。 这真的……很让他失望。 太子之才,是有,但是太子无德。 如果他不是他心爱之人的血脉,他也不会这么爱重,容忍。 毕竟十万大军,那可是十万条鲜活的人命。 太子跪地,语无伦次地道:“父皇,儿臣可以的!儿臣可以带领将士的……父皇就让儿臣将功赎罪吧!” “父皇……” 太子言辞恳切,眼睛都泛红了。 宣皇帝眯了眼盯着他,冷道:“看来太子你是执迷不悟了?” “那你是要朕下旨夺你的册宝吗?” “太子你实在不必如此,至于这次领兵出战的人,朕心中有了一个人选了。你还是好好的去慈光寺祈福吧,每天在大雄宝殿跪足五个时辰!” 这样才可洗尽你手上的十万大军鲜血! 话说到此处,宣皇帝的言下之意便是威胁。 自己交出册宝,总还能想个体面的理由,风风光光离开东宫。 要是宣皇帝下旨,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民间一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太子满脸的痛色,心中却是凛冽无比。 “父皇,儿臣……” 他好恨,就因为一个楚天息,父皇就要如此对待他。 宣皇帝严厉地道:“你先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哪里。” “你再想想,朕教给你的为君之道,是否是如此。” “还有,明天一早朕是没有见到太子的册宝,那明天就朕亲自下旨。太子,朕给你的体面,你要与不要,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太子满心都是悲愤,还想向宣皇帝申辩,但转念想到册宝的事,他就歇了这心思。 “儿臣……谢父皇隆恩。” 太子跪得倒是端正,态度也十分的温和。 就是他低头的时候,眼底闪过阴狠狂怒,硬生生的撕裂了那张温润的俊脸。 宣皇帝拍拍他的肩膀,亲自扶他起来。 “太子,你是朕最看重的儿子,你一出生,朕就立你为太子,你是南唐永远的太子,这一时的退,并非是退,而是避开锋芒。” “朕的心思,以后你就会明白的。你可莫要再做出让朕心痛的事,至于……老六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你去慈光寺,好好的祈福。” 太子心底愤怒到了极点,怒火一波一波的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硬生生的忍着。 “父皇,儿臣知道了。” 宣皇帝欣慰地笑了,方才的怒意也收敛了许多。 他颤声道:“你亲自派人去打点一下秦王府。” “父皇!”太子又是惊愕。 宣皇帝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警告道:“老六的伤严重,北山不是个修养的好地方,你身为兄长,亲自为他打点秦王府,老六会感激你的。” 这一个又一个的消息,刺激得太子心中大乱。 他心中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老六真的要复起了? 心中的不安和紧张,犹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要淹没他整个人。 太子一直没反应,宣皇帝道:“去吧。” “朕相信你会办好这件事的。” 太子僵在那里,身体都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呼吸都愈发的用力。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胸腔里的怒意和惊恐按下去。 “儿臣……明白了。”他面色煞白。 宣皇帝轻轻颔首。 “下去吧。” 太子站了一会,深呼吸好几次,这才抬起僵硬的步伐,慢慢地走出了御书房。 夜已黑。 走廊下的宫灯在寒风里摇曳着,烛火映在他的脸上,太子那张脸铁青又阴沉。 冷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他毫无知觉。 太子一直忍着心底翻涌的怒火,回到东宫之后,他脾气大发,砸碎了好几个名贵的花瓶。 宫女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太子,这是皇上御赐……” 话没说完,太子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他怒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御赐? 就因为是御赐的东西,他连砸都不能砸了吗? 就因为那个人是他父皇,他…… 太子眼底赤红,一身戾气,暴跳如雷。 今天宣皇帝对他说的这一番话,那完全就是奇耻大辱。 楚天息要起来了。 那他呢? 他好不容易才把楚天息打落地狱,现在楚天息又要恢复爵位,变成秦王…… 他这颗心啊,忍不下去啊。 他才是太子,如果楚天息又起来了,那么世人只知道秦王,而不知他这个太子。 楚天息光芒万丈,都压过了他这个太子。 他忍不下这口气。 于是,暴怒之下,太子一拳打在了桌上,眼底爆发出怒火和痛意。 但太子也还没傻,他忍不住想,父皇说已经有了出战的人选。 没告诉他是谁,但是让他去打点秦王府。 难道…… 是楚天息? 这么一想,太子的目光渐渐地冷下去。 这个节骨眼上,父皇让老六出征是什么意思? 但他想到,或许父皇是因为北戎和南唐的战事才让老六离开北山,太子心底一下就好受多了。 至少不是,真的要扶老六起来,而是老六身上有利可图! 那就证明,老六没那么重要。 太子的心稍稍安了几分。 太子一向装得温文尔雅,亲近待人,从不发脾气,就连惩罚宫人都很少。 他今天大发雷霆,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莫瑶光的耳朵里。 莫瑶光不敢来触霉头,但也派了一波一波的宫人去打听。 太子和宣皇帝在御书房说了什么,才会惹得太子大怒。 本来太子的怒都平息了,结果因为莫瑶光擅自去打听御书房的事,太子第二天交册宝的时候,还被宣皇帝教训了一通! 若非他是父皇最宠信的太子,只怕父皇早就怀疑他有觊觎帝位的心思了。 太子那才叫难过,莫瑶光可真的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莫瑶光也因为这事,惹了太子的厌恶。 一向对她礼遇有加的太子,不去她的宫殿了,还惩罚她抄写几十遍的女诫。 而另外一边,容太师拿了宣皇帝的圣旨,带着人亲自上北山去请他回京。 楚天息早就料到了,所以对容太师的到来并不意外。 但是楚天息不买账。 他连圣旨都没接,看都没看跪了那一地的人一眼。 他依旧坐在莫如九的面前,端着一碗药,正给莫如九喂药。 这阵仗太大了,莫如九看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楚天息翻身这样快。 此时此刻,莫如九只有一句话想说。 这牛逼的人生,不需要任何的解释。 狠人就是狠人! 第77章 时机未到 但是,别说楚天息了。 就连莫如九都知道老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之前说贬就贬,现在北戎和南唐一开战,朝中无人可出战,老皇帝就想起这个可怜的儿子了。 这帝王还真的是无情家啊,楚天息都这样子了,老皇帝还想着为了南唐,把楚天息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都榨干! 所以她看到楚天息不接圣旨,莫如九心里还挺爽的。 不畏王权,就当如此。 楚天息心里有多不平,她也知道。 现在就要这么反抗一次。 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好歹可以解一下心头之恨。 容太师年迈,他倒是没跪,因为是一品官。 但是容太师带来的那些人可就惨了,全部都跪在院子里的雪地里,正巧,这时候天公不作美,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洋洋洒洒的落下来,跪在院子里的那些人都快冻成了冰雕。 容太师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圣旨。 “秦王。” “还请您接旨!” 容太师也没想到楚天息这么傲,连圣旨都不看一眼。 楚天息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给莫如九喂药。 “你看什么?快喝药。”楚天息自顾自的和莫如九说话。 莫如九觉得容太师这差事也挺难的,她对楚天息眨眼。 “好苦哦。” “张嘴。”楚天息冷着脸。 莫如九嘤嘤嘤,“相公……” “真的好苦哦。” 这一声相公,叫得软绵绵的。 楚天息垂下眼睫,低声:“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我每天都这么啊。”莫如九笑得和一只狐狸一般。 人家两夫妻在谈情说爱,容太师这个年过半百的人,看着他们打情骂俏,他也觉得挺难为情的。 不过。 他把目光放在了莫如九身上。 曾经的战神,居然会这么温柔的喂女人喝汤药。 说不定这事应该从莫如九入手呢? 然而,楚天息似乎意识到了容太师的眼神,他不动声色的挪动位置,把莫如九遮掩在自己的身前。 她双眸似水,清澈明媚,里面满满的都是他。 四目相对,莫如九的呼吸微微一窒。 “容太师,你不必再说了,如今我只是一介罪民,这圣旨我接不起。” “况且,我身残体弱,只怕没办法再为南唐效忠了,还请容太师回去转告皇上,楚天息……此生再不入军!” 这话说得就有些严重了。 容太师的神色也慎重了,“秦王殿下,圣旨上已经言明会恢复您的王爷之尊……” 楚天息用勺子搅拌着药,神色漫不经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我就更是受之有愧了,我不配,所以这圣旨我不会接的。不是我不想为国效忠,而是我这羸弱的身躯,能够撑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 “家中已有妻室,我想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多陪陪我的娘子。” 说到这里,楚天息冰冷漆黑的眼底溢满了星光璀璨的温柔,那温柔铺开,令人心驰神往。 莫如九呆楞在原地,只觉得心跳骤停,片刻又猛烈跳动。 砰砰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快得仿佛要冲出嗓子眼。 她沉浸在他的目光里,他的温柔,仿佛触手可及。 容太师知道这是楚天息找的借口,但他还是得劝,“秦王殿下,您的伤实在不必担心,宫中的太医医术高明,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王,老臣今日斗胆,请您接旨!” 容太师说完,也不顾自己的身体,掀起衣袍就跪了下去。 满室皆静,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莫如九也震惊了。 容太师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见到太子都可以不跪的,怎么为了请楚天息回宫居然就下跪了? “老臣率众人在此恭候秦王殿下大驾,殿下一日不接旨,老臣便一日不起。” 这就是在告诉楚天息,他们要跪到他答应为止。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楚天息,或许会心软,会触动。 但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劫后的他,内心冷血到如铁石,谁都不会轻易打动他。 所以楚天息就那么淡淡的看着,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只是,在他喂完药之后,他拖着瘸腿离开。 他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话:“你们要跪,就跪着吧。” “有一点,我娘子要休息了,去院子里跪吧。不要打扰我娘子清梦!” 容太师那张脸,瞬间变得阴沉沉的。 莫如九可不想当箭靶子,她忙摆手,“没事没事,我现在不急着休息。” “谁说你不需要休息了?大夫说了,你要多静养。”楚天息的眼神看了过来。 莫如九:…… 她还能说什么? 不管楚天息怎么刁难,容太师还真的带着人出去跪了。 而楚天息则和莫如九一起待着。 “你不想出去吗?”莫如九寻到机会问他。 楚天息把她拥在怀里,手指抚摸着她的长发。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他反问她。 莫如九沉默了一会,很狗腿的回答,“我当然是想离开的。” “不过,相公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楚天息表示很受用。 “嘴挺甜。” “我一直都这么甜。”她咯咯笑。 楚天息笑意更深,“那你觉得,我是不是要答应呢?”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莫如九心虚的别开头。 “你就是知道。”他霸道的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莫如九瞬间战栗,“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不敢骗他,她也骗不过他。 楚天息贴在她的耳边,“你心里的话。” 莫如九:狗男人! 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觉得你是要回去的。”莫如九理智回笼,冷静分析。 “哦?”他又笑,只是笑容里带着几分嗜血。 莫如九声音清朗,“对,我觉得你是想出去。”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答应容太师呢?”楚天息道。 莫如九直白道,“很简单,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 时机未到。 楚天息在等一个时机。 见莫如九猜得如此的精准,楚天息愈发的欣赏她了。 他真好奇,她的原身是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们屋内,倒是气氛温暖。 院子外风雪里的那些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不过,容太师也派人去宫里回话,宣皇帝得知楚天息的反应,当即气得差点砸了太子送来的册宝! 得寸进尺! 第78章 不识好歹的人 御书房所有伺候的宫人都齐压压的跪了一地。 “皇上息怒!” “父皇,息怒!” 太子也跟着跪了下去,只是心里却说不出的得意。 楚天息,这是在找死。 这么当着容太师的面打父皇的脸面,这不是明摆在记仇么? 不过,太子立刻就要出京去慈光寺,他巴不得楚天息再次触怒龙颜。 最好楚天息这个死废物,这一辈子都不要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只要一想到楚天息宣皇帝之间会对立成仇,太子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不过他倒是要看看,老六这么大逆不道,他的父皇还要怎么容忍老六,是不是还真的非要老六去出征。 就算父皇是把老六当作一颗棋子,但是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老六再次建功立业。 不过父皇的态度他也很明白了,不让他一起出征,而是让他去慈光寺祈福,不就是怕他又对老六下手,从此耽搁了战事。 宣皇帝气得面色铁青,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 他拿着册宝的手都在发颤,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滔天的怒火。 “这逆子!” 他给他一丝机会,他不要,他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 这个逆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难道还真的要反了他这个父皇不成? 太子连忙跪行上前,站起身,担忧的给气息不稳的宣皇帝顺气。 “父皇,您千万不要因为老六而动怒。老六心中有怨,儿臣知道。” 太子温顺道,“既然老六不肯在国家需要他的时候回来,那让儿臣去请他如何?儿臣会放下太子之尊,请老六回来!” 宣皇帝冷怒,“老六……实在是不识好歹!” “朕既往不咎以前的事情,让他戴罪立功,他竟还要拒接圣旨!朕……” 曾经的宣皇帝对楚天息是有一丝怜悯,但是现在楚天息当众拒接圣旨,挑战他这个皇上的威严。 这么一来,宣皇帝心里对楚天息的怜悯又变成了痛恨。 逆子就是故意要和他对着干! 说什么身残体弱不能为国征战,这一切都是在挑衅他。 老六在报复他,报复他之前为了维护太子! 若非打仗这事非得老六去不可,宣皇帝都有把他斩了的心了。 他是帝王之尊,他愿意给他新生的机会,他就不能拒绝。 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要笑着磕头谢恩。 但是很显然,楚天息这一身的血性,像极了他那撞墙自尽的母妃。 太子眼神一闪,手拍着宣皇帝的后背,“父皇,老六心里不平,儿臣去向他赔礼道歉如何?求老六,为我南唐百姓而挂帅出征!” 这一会,太子倒是把自己装得忧国忧民的。 宣皇帝咬牙切齿,“你去!” “你亲自去!” “朕要看看老六要怎么翻江倒海。” 老六现在抗旨,不过就是在逞一时之快而已。 怎么样都翻不出他这个皇帝的五指山。 宣皇帝心里也很气,换做平日早就惩了他。 可如今呢,他还得憋着心里的气,哄着楚天息去抗敌。 若是朝中有人可用,他也不至于这样。 但这一仗,还非得楚天息去不可。 因为北戎三王子,曾经就是楚天息的手下败将。 楚天息和北戎三王子,楚天息曾经七战七捷,树立了南唐的国威。 现在北戎敢夜袭苍山关,也是料定了楚天息不会再出征。 太子恭顺点头,“儿臣这就去,父皇您不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身体。” “不管老六提出什么条件,儿臣都会请他答应战事的。” “老六会看在南唐千万百姓的份上,答应挂帅出征的。” “太子,这一次你可莫要再胡来。”宣皇帝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这是警告,也是敲打。 他会松口让太子去请老六,这也是在让太子去赔礼道歉。 毕竟是太子害老六如此。 只要老六答应出战,不管提出什么要求,太子都必须要忍住。 这是宣皇帝的命令。 太子更加恭敬,“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会再知错犯错。” “秦王府的一应事宜,儿臣已经亲自打点好,儿臣不会辜负父皇!” “你去吧。”宣皇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头疼。 战事拉开序幕,北戎三王子的军队势如破竹,而锦官城里无人敌那三王子,只能死守城门,等着援军到达。 楚天息一出战,也会大大的振奋溃败的军心。 毕竟这一仗真的太耻辱了。 北戎夜袭的人只有几千人,却大败他们苍山关的人。 这将在历史上留下最为屈辱的一笔! 能够洗刷掉这一场耻辱的人,只有楚天息。 北戎人一听到楚天息战神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 现在楚天息就是宣皇帝唯一可用的人。 他还非得忍着这一口气,让楚天息去打仗。 太子带着人离开了皇宫,他在宣皇帝面前答应得信誓旦旦的,走出宫门之后,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他会主动揽下这份差事,就是为了讨好宣皇帝。 现在真的要去找楚天息了,曾经自己的手下败将,太子也开始头疼。 楚天息会提出什么要求呢? 他不知。 北山。 雪越下越大,容太师已经年老,这么在风雪里站着已经扛不住了,先是咳嗽,后是头晕目眩。 容太师也还是没打退堂鼓,依旧带着人站在这里。 莫如九不知道容太师是怎么的一个人,但容太师也是一个老人家,莫如九心里同情他,忍不住让楚天息给容太师端一碗热水吧。 “不用管他们,站累了,扛不住了,自然就走了。” 楚天息没有答应她这个要求。 莫如九拉他衣袖,“不要这样,就给一碗热水而已,容太师也只是奉旨而来的,你恨的人不是他,也不该迁怒他。” “那你说我恨谁?”楚天息玩味一笑。 莫如九微怔一下,然后神神秘秘的摇头。 “不可说。” 这怎么可说呢? 楚天息明白她指的是谁,他坐在她身边,解释道:“我若是这么轻易的答应回去,那我过去的罪就白受了。” “如九你要记得一件事,当别人有求于你的时候,是他在求你,而不是你在求他。” “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过去该讨的债,通通都讨回来!” “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心慈手软会害死你自己。” 虽然这话冷血了,但莫如九还真的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这真他妈的是至理名言啊。 宣皇帝以为给一张圣旨,楚天息就会迫不及待的接旨,然后又心甘情愿的去为他卖命吗? 难道楚天息的这一条命,就这么不值钱吗?经历过父兄的背叛和痛苦,楚天息这颗心已经冷若磐石了。 “我知道,你的不平你的恨意,我都知道。”莫如九温柔的眸子望着他冷峻的脸庞。 楚天息目光一柔,“没有什么不平的,也没有什么好恨的,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个世道的法则。” “我输给他们,我认输,那是因为我技不如人。而技不如人就得认输,认输就得一败涂地……” “但即便一败涂地,也不妨碍我重新站起来。” “如九,只有弱小无能的人,才会需要公平。而绝对的公平,是掌握在当权者的手里。” 莫如九内心触动,看他的目光幽深。 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君了。 此时此刻,楚天息周身流露着一股霸道冰冷的气息,眉眼微眯着。 可,不可。 一场漫不经心的沉默定人生死。 这就是君,这就是当权者。 弱者,是没有资格要索取公平的。 公平,从来都掌握在强者的手里! 所以,莫如九抓住他布满刀疤的手,她坚定道:“那你就做那个强者,把公平和正义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只有强者才能拥有这一切,那你一定要做那个强者。” 女人的声音温温婉婉的,宛若流水划过心底某个地方。 楚天息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目光留恋的划过她脸部的每一寸肌肤。 他含笑回她,“好!我会做那个强者!” 只有强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有强者才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没有理由不成为强者。 莫如九重重的点头,“那你出征会有危险吗?” 他若是出征,她是不是可以松口气,去找容惊鸿? 小白说容惊鸿可能会知道怎么回去,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啊。 楚天息出征会离开京城,他应该不会带着她吧? 而且,据她所知,在权谋局里,碰到楚天息的这种情况。 楚天息的家人都得留在京城为人质的。 她就不信对楚天息百般防备的宣皇帝会大方的让她和楚天息一起走! 想到这里,莫如九也僵住了。 如果她可以和楚天息一起去边关呢? 她是要去边关……还是要留在京城,等待寻找回去的机会?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留在京城,说不定等他仗打完了,她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了。 那她就不用在这么害怕了。 可是…… 她突然就迷茫了,她心底有一丝不舍。 因为眼前这个阴鸷冰冷的男人,曾经告诉过她。 他会,保护她。 反派的话,这能信吗? 她到底要不要跑呢? 莫如九的眉蹙得更紧了。 走,还是不走? 她仿佛陷入了一场煎熬里。 理智告诉她,如果真的有机会可以回去,她绝对不要留在这个地方。 可是每当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 她就会想到,那天晚上遭遇刺杀的时候。 他瘸腿了,他都没有丢下她。 他用残弱的身躯,背着她走了一整夜。 她至今还能够回想起来当时的那种情景,心底最深处骤然紧绷酸涩,连已经确定好的决定,都开始犹豫了……而这一丝丝的犹豫,是为了楚天息。 她若是走了。 他又该变成之前那个样子了吧? 第79章 冤家路窄 倏地,脸颊被人捏了捏。 她抬眸,恰好撞入他的瞳孔里。 她清楚看到,自己的脸在他墨色的瞳孔里,是那么的清晰明了。 “你……又在想什么?”楚天息危险地眯起眼睛。 他虽然对她已经收敛了脾性,但是他常年征战沙场,身上会经常露出那种嗜血残忍的气息。 一身蓝布衣身残体弱,也倨傲凌人,满身杀气。 这就是将军。 “我没想什么。”莫如九眼珠子一转,强迫自己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 她微微往后挪了一下身体,避开了和他这个亲密的动作。 她避得小心,但是楚天息还是一眼就觉察。 于是,一瞬之间。 楚天息的目光就是一冷,下巴也跟着紧绷。 她……不愿和他亲近了? 她难道是想……趁他出征,所以她要跑了? 这个念头突然就划过脑海,一想到她刚才失神是在想逃! 楚天息顿在空中的手,顿时就握紧成拳,指节捏得发白,咯咯作响。 而他那颗跳动的心,也渐渐地被冰冻成雕塑。 刺骨的寒气呼吸到肺腑里,他胸腔里充斥着一股烦闷的燥热之气。 这都是莫如九带给他的。 她要走。 不能。 绝不能。 他已经改变主意了,他会进行自己的复仇计划,他不会把她丢在京城。 他的宠物,自然是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而且,他也想试探她。 她到底是哪里的人。 她该不会真的是北戎的人? 不知为何,想到她真的有要离开自己的想法,楚天息幽暗深邃的眼眸里,开始钻出一根一根的红血丝,直到把他的眼睛铺成一片刺眼的血红。 他身上戾气突然就很重。 “莫如九,我会有出息的。” 他霸道的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墨色一般的瞳孔里,涌动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光。 “你放心,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我不会让你再吃很多的苦。”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响彻了莫如九的耳膜。 而莫如九还不知道他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笑得很勉强,“我现在也没觉得在吃苦。” 楚天息的眸子一暗。 倏地,院子外有人在高呼。 “参见太子殿下!” 这一波呼喊,盖过了楚天息心中的烦躁,成功的引起他深埋心底的仇恨。 太子! 他竟然还敢来! 莫如九赶紧摇晃他,“太子怎么会……” 楚天息没理莫如九,他苍白得过分的脸庞,此时阴沉成了一滩死水,沉淀了所有的情绪,但偏偏仇恨的锋锐却从骨子里飞跃而出。 他起身,颀长单薄的身影在朦胧的光线里,越走越远。 伴随着一声咯吱声,他已然立在了院门口。 房门大开,狂风夹杂着风雪疯狂地涌进来,寒风袭来,那单薄羸弱的身影,却云淡风轻的靠着门框,以其漫不经心的姿态,冷然的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太子。 风雪很狂烈,吹得楚天息的衣袍哗哗作响,他的发也没有束好,这么一吹,就凌乱的在空中飞舞。 他就这么随意靠着,站没站相,周身贵气却浑然天成。 太子被众人簇拥着,迎着风雪就这么和楚天息对视。 容太师也看了一眼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哪怕太子一身华贵的明黄蟒袍,头戴玉簪,但是就气质上而言,太子太过温润,所以就被一身狼狈的楚天息狠狠地压了一头。 明明狼狈的人是楚天息。 容太师却觉得,太子不是太子,而眼前这个一身破衣,贵气凛然的人才是太子! 风雪呼啸刮着,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这座破败的小院里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可谓是蓬荜生辉。 太子忍着心里的不快,缓步走向了楚天息。 “六弟。”太子先开口了,“父皇听说你身体不适,特意让本宫带着宫里的御医来给六弟你看病,六弟哪里不舒服?御医就在这里候着,不如先让太医看看?” 太子神色很是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好兄长,而不是心怀鬼胎的太子。 太子的演技也很高,若非莫如九知道这一切来龙去脉,她都以为太子是好人呢。 容太师敛去神色,心底暗笑,这太子居然连御医都带上了。 不过,太子到底明白不明白宣皇帝让他来请秦王的意义呢? 这摆明了,是让秦王息怒的。 所以今天的秦王会怎么给闻名天下的贤明太子难堪呢? 众人都看向了楚天息,心想太子都来了,楚天息该不会还这么不给面子吧? 所以,众人都默契的屏住呼吸,等着楚天息的回应。 楚天息却沉默着,一言不发,只身一人立在这暴风雨中心,他也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太子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六弟,父皇忧心你的身体,不如请御医先给六弟你看看吧?以免让宫里的父皇担心你的身体,乃至于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楚天息终于站直了身体,负手而立。 白雪飘落在他的眉眼间和身上,那些刺骨的冰雪为他增添了肃杀和阴森。 他扯唇一笑,眼底神色冷得惊人。 “是吗?父皇当真这么担心我的身体?” “不过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记错了一件事情?如今的我早已经不是你的六弟,也非父皇的六皇子。我已经被逐出了皇室,现在只是罪人。” “草民自知卑贱,不敢劳烦宫里的御医,更不敢让皇上为草民忧心。” “所以……” “请回吧。” “草明,受之有愧!” 第80章 看你的诚意 这些话一说出来,现场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天息这嘴上说着受之有愧,他不配,但画里画外可都是在挑衅太子。 毕竟,太子和容太师又不一样。 太子是未来的君,楚天息如此这般,就是在和太子过不去。 但是他们也不会知道,太子和楚天息之间早就水火不容了,两个人势如水火。 这就是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再一口一口的撕碎对方的肉。 太子脸上的表情僵住,他呼吸一口气,宽慰道:“六弟,你这说的什么话,就算你不再是皇家的人,但在父皇心里,你始终是他的骨肉,是他的儿子。不管你犯下什么错,父皇始终是疼爱你的。” “父皇已经让本宫带着御医前来了,他如此关怀六弟你的身体,六弟想来也是不会让父皇失望的吧?” 疼爱? 楚天息的牙关死死的咬着,拳头握紧。 父皇,会疼爱他吗? 疼到把他当成太子的挡箭牌,疼到是非不分! 这算是哪门子的疼爱? 楚天息不想承这份好意,但是那个人能让太子前来请他,就证明已经知道他会刁难太子了。 他为了让他出战,还真的是舍得呢。 容太师也插话,“秦王殿下,皇上现在已经下旨恢复了您的王位,您还是快快接旨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再激怒太子了。 他们之间是有深仇大恨,但是今天绝对报不了的。 “御医,还不去给六弟看伤?”太子转头呵斥道。 挎着药箱的御医连忙战战兢兢的上前。 “微臣这就去。” 太子这才满意。 楚天息冷漠的垂着眼,不咸不淡地道:“那就有劳太医了。” 他的腿,连古月都治不好,宫里的御医还会有办法吗? 看病是假,试探他是否真残才是目的。 不过,他就算真的残废了,那个人恐怕也还是会让他去出战。 这毕竟就是他的价值。 而他等今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等着吧。 他只要一离开京城,他就会把那个将他一手推落地狱的人,挫骨扬灰的! 太子手段残忍,毫无怜悯之心。 该死。 那个人毫无原则的偏袒维护滥杀无辜的太子,更该死! 就算是他的父皇又怎么样? 他照样要杀! 凭什么,他们设计了他,他们能满身光华,风轻云淡的又逍遥的活着。 而他要像一条丧家之犬,在这折磨里苟且偷生? 这是何等的不公。 所以他决定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落得个残暴狠戾的罪名,他也在所不惜。 他活着,就是为了要他们偿命的。 他为了自己,也为了母妃,更为了枉死的十万大军。 太子根本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不配称之为人。 御医走到楚天息的面前,楚天息转身走向房间里,太子和容太师等人也跟着进去。 太子嫌弃这破房,只站在门口,都不肯踏一只脚进去。 楚天息一眼撇过去。 阴沉,又残忍。 太子心中又是一惊。 楚天息坐到椅子上,御医上前撩起他的裤腿,众人看到他腿上溃烂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众人看到了,莫如九自然也看到了。 她的心口一紧,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楚天息。 他这人……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那一晚,他就是拖着这样重伤的腿部,背着她在雪夜里走了很久。 他难道就真的不痛吗? 他……这个人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莫如九不忍心再看,那血淋淋的伤口,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楚天息没空理他们,多看了莫如九两眼。 当他看到她泛红的眼睛,他居然还微微翘起唇角。 她……这个眼神,是在心疼他吗? 倏然之间,那些堆积在他心口的阴郁气息,就消散无踪。 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 莫如九会心疼他。 那她如果真的要走,他是不是可以用苦肉计呢? 这么一想,楚天息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 “启禀太子,殿下的……腿伤得极重。” “恐怕,无论有什么灵丹妙药都没办法再重新站起来。”御医想了好一会,这才严谨的措辞。 这番话一说出来。 有人心中绝望,有人心中可惜。 但是心中最痛快的,却得是太子。 他心中大石卸下,明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却偏要用几分粗哑的声音说:“你说的可是真的?本宫不相信,不相信……六弟的腿就这么……” 太子装作痛苦的闭上眼睛,仿佛不想再说下去。 “殿下的腿……的确是已经废了。”御医又重复了一次。 楚天息的眸子里,也涌出了无尽的猩红。 古月果然是骗他的。 连御医都没办法,古月怎么就说再生灵芝可以让他这条腿重新站起来呢? 虽然瘸了一条腿也没什么,但是在战场上,这也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空气有些压抑凝重,太子忍不住,心痛地道:“住口,本宫不会相信六弟的腿就这么废了的。本宫一定会请世上最好的大夫给六弟诊病!” 太子此时此刻的作为,还真的当得起一个好兄长的身份。 楚天息看得几乎呕吐,尖锐而冰冷的眼神射过去,仿佛要撕开太子所有的伪装,撕开他的伪善,把他最丑陋不堪的一面露出来。 太子故意和他对视。 楚天息用尽了力气才压住了气愤,目光从开始的阴鸷变得沉静,更无一丝丝的愤怒,淡漠得眸子里未曾容下任何一物。 太子道:“六弟,你的腿不适合在这里养伤,本宫已经带人来了,现在就带六弟回京城,你的秦王府依旧是你的!” 秦王府? 居然要让他重回秦王府…… 所有人都震惊到了,包括莫如九。 没想到楚天息回京城的时机来得这么快…… 她为自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而感到开心,但也忧心他。 宣皇帝这么大张旗鼓的请他回去,应该是有利可图吧? 他告诉她,边疆战事又起,他难道要拖着这残弱的躯壳去打仗吗? 想到此处,莫如九的眼眶陡然一红。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心里对他的心疼和担忧,来得这么的突然。 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看来是必须要去。 否则,就真的一辈子困在这个北山了。 楚天息摇头,“多谢太子好意,但我已经住惯了这里,实在不必麻烦太子殿下再为我搬回秦王府。” “六弟……”太子眼睛一眯。 楚天息视若无睹,微微笑了笑,“真的不需要了,多谢太子的好意。” “六弟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太子直言不讳。 楚天息也毫不避讳,看着太子,“我要不要离开这里,要看来请我的人的诚意,而且我的腿,现在伤得这么严重,也走不路。” “不过呢,只要诚意到了,兴许我就想走了呢?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差点让太子都气得掀桌了。 诚意? 他亲自来请楚天息,楚天息这个废物居然还要诚意? 还要什么诚意?废物真的是活腻歪了! 气氛久久地沉默,空气冻结如冰。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莫如九的心也绷得紧紧的,楚天息还真的是不怕事啊。 他要的诚意,该不是要太子三顾茅庐? 人家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是为了贤才,所以礼贤下士。 而太子……这要是三请四请,请的对象还是他继承皇位的敌人。 那这口气,估计得把太子憋死。 这就和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但是又不能吐。 楚天息仿佛看不到太子的脸色有多阴森,他遥望向门外的雪景。 “太子殿下,您今天请回吧。” 太子的拳头都捏响了,他来回几个呼吸,忍了又忍。 “好,既然六弟今日腿脚不便,本宫明日再来。” 听到太子这么说,其余的人都傻眼了。 太子居然这么能忍?明天再来? 楚天息执意不走,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他要看到太子的诚意,太子憋着一肚子火离开了北山。 想到明天还要来,太子都恨不得冲过去杀了楚天息。 欺人太甚! 等着吧,等他登基为帝,他第一个就要宰了楚天息。 太子走了,容太师也光荣的下山了,因为任务太子接了。 人都走完了,莫如九那颗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她忐忑不安,“明天太子还会来吗?” “会。”她得到的是男人肯定的答复。 莫如九挣扎着下床,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 她走到他面前,艰难地弯腰,伸手给他把裤脚放下去。 “那你明天要走吗?”因为伤口疼,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楚天息一把按住她的手,目光深深,“时机未到。” 手猝不及防的被他按住,他的手还是很冷,但是莫如九却觉得烫得很,她的肌肤都要烧起来了。 她不自然地避开视线。 “我看太子刚才走的时候,那眼神像是要把你大卸八块!” 楚天息:“怕什么?” “他现在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只是先从他身上讨回一点利息而已。” 他笑了一下,依旧那么的温柔,莫如九却觉得瘆人得很。 第81章 圆房 莫如九尬笑。 “我支持你!” “就是我担心一个问题,他会不会以后……” 你把他得罪得太惨了,以后万一输了怎么办? 不过,莫如九没敢告诉楚天息,以后他会败给太子。 楚天息握紧她的手,唇角划过的弧度里,带着几分慵懒和灿烂。 “怕什么?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 “他心里不痛快,他不痛快,我就痛快。” 莫如九轻轻颔首,“都听你的。” “在委屈你多在这里待几天,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这里了。”楚天息道。 “他们恢复你的秦王之位,迎你回京城去,搞这么大一出戏出来,就是要你去对抗北戎三王子的。”莫如九担心不已,“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对策?总不能是真的去帮他打仗,然后……” 等到再一次彻底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又被剥夺满身的权势,重新羁押在个荒凉的地方。 楚天息低下身,手指抚她额头,耐心地解释:“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她应了。 她也没想过楚天息这么心思深沉的人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他心里有数就好。 就算他出征,她就要离开这个时代,看在他们一起共患难的份上,她还是希望他好好的。 至少,不要像上辈子一样斩首而死。 莫如九想到要不要走这个问题,心思就又沉重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 之前一心刷他的好感,想着改变剧情,拯救他。 现在她毫不犹豫的仇恨离开。 他到时候……身边就是真的只剩下一个人。 他会孤单吗?会难过吗? “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他凝视着她。 莫如九笑了一声,“那你是决定要出征了吗?” “我必须去。”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要打多久啊?” “你想打多久?”楚天息伸手贴上她的脸,他眼底尽是波光潋滟。 “打仗这样的要紧事,怎么能是我说了算。”莫如九下意识的道。 “哦……”他拉长了声音,门外的日光辗转而过,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出光影。 他的神色格外的神秘莫测,“我还以为……你问我要打多久,是你舍不得我呢。” “我以为……你在担心我。” 莫如九轻声叹息,“我是担心你,但是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担心。” “为什么?”他微怔。 “因为啊……”她垂眸低首,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去。 “我知道楚天息是战神。” “他一定会赢的。” 话落,空气里久久无声,所有的喧嚣都跟着沉默下去。 楚天息就那么望着她的脸,眼里一夕之间就涌出无数的情绪。 她知道他会赢。 他都不相信自己,她会这么相信他? “不管未来如何,我还是希望楚天息你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她浅浅一笑,认真的说,“别人都希望你打胜仗,我希望你平安归来,胜负……都不重要。” “只要你回来。” 莫如九不会想到,她今日这一番细致温柔的言语,会彻底软化楚天息的一颗心。 他的视线停住在她身上,许久许久……都没办法收回。 她柔软细腻的声音划过他的耳膜,他恍惚间觉得心里酸楚至极。 以前的每一次,他出征之前,母妃也是这么温柔而坚定的对他说。 “我要我儿平安回来。” 他曾以为母妃已经去世,这世上不会有人再像他母妃那么对他。 可是这一瞬间,他的心还是动了。 风雪交错着涌入屋内,他坐定在那里,天地间安静下去,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莫如九。 所有人都是在贪图他身上的利益,只有莫如九一个人……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是胜是负,她都不在乎。 她只要他平安回来。 楚天息愈发的决定,自己不能就这样的放手。 他没有道理,也没有理由,把她一个人丢在京城。 他要去造反,他也要带她走。 哪怕他未来的路是一条不归路,他也要带着她一起走。 他不会舍下这样的温暖。 因为只有有这样如水的温暖在身侧,他在走下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他才不会觉得一个人害怕孤单。 有人陪着,他无惧未来的每一步胆战心惊。 因为莫如九给了他力量。 要带走莫如九,他的计划就要发生一些改变。 他还得好好的思考一下。 “你怎么了?”莫如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她挥手在他眼前划过。 楚天息蓦地回神,拉过她,就在她的眉眼间落下一个吻。 莫如九:“……”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让两人之间的空气急剧升温。 “你……”一抹红迅速的窜上了她皓白如玉的脖颈,直到耳根。 这狗男人,怎么动不动就亲她? 他怎么了?难不成是缺女人了? 楚天息突然道:“害羞什么,你是我娘子,我们如此行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圆房!” 卧槽? 这话犹如炸弹丢到莫如九的心里,炸得她一阵发懵,心跳加速。 “你说……什么?” “圆圆……房?”莫如九紧张到结巴了。 楚天息是认真的吗?他们这种情况……还能圆房? 他果然没被她催眠! 这该死的男人,演技挺好啊。 楚天息也坦然开口,“是啊,圆房,难道不应该吗?” “可是是……”她口齿不清。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之前是骗你的,我可不是真正的废物。”他意有所指,笑意深深。 莫如九听了,头垂得更深了。 “你的什么催眠术,对一般人或许有用。”他停顿了一下,“但是对我没有一点用,我这样说你是不是明白了?” 这话从他的嘴巴里蹦出来,莫如九真的就要震惊到傻眼了。 他连催眠术都说出来了…… 可见,他早就知道了。 那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看她拙劣的表演吗? 莫如九的小脸顿时煞白,呼吸不稳。 楚天息侧头看她,眉梢眼角的笑意愈发的明显。 他的声音也是很柔,“如九……” “你的催眠术是哪里学的?何为催眠术?” “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莫如九了!” 第82章 不管你是谁 轰隆—— 瞬间,莫如九的身体就僵硬成一颗巨大的石头,呼吸都提不起来。 明明眼前这病弱阴鸷的男人唇边笑意浅浅,宛若三月春风拂过面颊那么的细致温柔,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叫莫如九的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莫如九的脸色变幻莫测,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从容淡定的楚天息,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什么都知道! 楚天息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又要这么容忍她? 难道他就不怕她是什么…… 莫如九一阵惊悸,笑不出来了,“相公……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莫如九,我还能是谁?你是不是魔怔了啊,我就是她啊。” 楚天息笑意蔓开,“你不用再糊弄我了,我早就知道你并非真正的莫如九,至于你的原身是谁……我暂时还不知道。” “如九,再演下去就没有意思了。” 他笑着抚摸她的侧脸,气氛忽然变得该死的暧昧而诡异。 莫如九脸颊的晕开一抹粉红,又羞涩又惊讶。 “我没有演啊!” 楚天息那双手慢慢地划过她精致的眉眼,移到了她微张开的红唇上。 他的声音喑哑,“你还不承认吗?你怎么会是莫如九呢?你的芯子可不是她。” “不过你也别怕,你现在是我楚天息的人,只要我承认你的身份,你在哪里都不会被当成妖魔鬼怪的。” “前提是,不管你是不是莫如九,你都要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有我在,总归是不会让你吃苦受罪的。” 楚天息一边展开自己的温柔攻势,一边又警告她。 他知道她并非本人,这就是她最大的软肋。 她一切就必须要顺着他的心意。 她还想一个人偷跑? 他打断她的腿! 莫如九:“……” 我拜托了您呢大爷,我这受的苦还少吗? 威胁! 这又是在威胁她啊! 莫如九心里打着小九九,翻了个白眼,这男人居然拿她的身份来威胁她。 他难不成还知道她要离开?所以先给她打预防针? 她低着头不说话,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颤一颤的,抖落着无数的星光。 楚天息突然用力握紧她的双手,那力道很大,使出了他的力气。 她当即就痛呼,“疼啊!” “疼就对了。”他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 既然话题已经摊开了,莫如九也不想再遮遮掩掩了。 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已经很累了。 现在拉个战友也不错。 莫如九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手已经捏红了。 她埋怨他,“好吧,我承认我不是莫如九,我也承认你的心里缜密,但我就算不是真正的莫如九,我也没想过要害你。” “我知道,你怕我杀了你。”他从善如流的接过了话。 莫如九可不敢把自己穿越的事情扯出来,更不想提及一穿就被他杀的事实。 “谁不怕你?你可是阴鸷暴虐的秦王!” 莫如九吐槽他。 楚天息正视她,“你本来是谁,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现在是莫如九,以后你也只能是莫如九。” “我当然知道。”她轻叹。 “不过……” “你就真的能这么快接受我不是莫如九吗?我可是……借尸还魂啊!”莫如九措辞了好久,这才艰难吐字。 按这个道理来看,她就是借尸还魂没错了。 可为毛他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淡定? 他不怕? “借尸还魂又怎么样?你不还是人吗?”他冷淡地勾唇,“我见过的人心可比鬼怪险恶。” 莫如九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保护我,替我隐藏身份,我也不会出卖你的。” 楚天息但笑不语。 出卖? 她做鬼都这么没出息,她能有什么胆子出卖他? 他要的可不是她不出卖他。 他要的,是他不管做人做鬼,她都要陪在他身边。 他死,她死。 他活,她活。 他才不会放她一个人逍遥快活呢。 要是莫如九知道这个占有欲爆棚的人是这么病态的想法,她估计要被气死。 敢情,这剧情没崩,崩了人设的人是楚天息? “我饿了。”她伏在他的膝盖上,委屈的眨巴眼睛。 楚天息手指拨弄着她乌黑的发丝,“去等着。” 他爱极了她软糯撒娇的模样,像他之前养的那一只宠物。 莫如九黑漆漆的眼睛望了他几眼,直到确定他没什么想问的了,她这才回了床上去。 身份的秘密已经被他揭破,她本来心里还很忐忑紧张,但是看到他这个态度,莫如九觉得未来也不是那么凄惨的。 她终于卸下了心头的大石,以后不用再藏来藏去的了。 她今天可以多吃几碗饭,不用再装什么千金大小姐。 她可憋死了。 楚天息出门去柴房拿饭菜来,等他回来的时候。 裹着被子的莫如九忍不住发问,“你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你不想问问我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借尸还魂吗?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楚天息平静的摆饭,眉眼沉静如水。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莫如九:“现在不会。” 楚天息:“……” 你可真有意思。 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为什么还要问? 莫如九挠头,“以后有机会告诉你,现在我还不想说,不是我想隐瞒你,我怕你会被吓到。” “嗯。”他微微颔首。 对于她是哪里来的魂,他还真的没什么感兴趣的。 只要人在身边,就跑不掉。 问那么多又能做什么呢? “你就这个反应?”莫如九乖巧地捧着碗。 “不然呢?”他顿觉得好笑。 莫如九撇嘴,“你一点都不震惊,也不害怕,这和我想象之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吃菜。”他垂眼。 “多吃东西,少说话。” 莫如九面如菜色…… 这是嫌弃她吵了? 大猪蹄子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所以啊,我都不是莫如九了,我和……”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我和容惊鸿真的没什么关系,我见到他会有的反应,那都是原主残留下的情绪。” 在男人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伤我啊!” “那都不是我能阻止的,你要相信我!” 楚天息其实自己也想明白了,但她这么几句解释,他也觉得心情更好了。 她怕他误会吧,所以才这么解释。 他抿唇。 “好。” 莫如九憋了这么大一堆话,他一个好字就把她打发了。 莫如九颇有些失望。 然而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为什么会失望? 难道是因为他对她的态度太冷淡了吗? 第83章 都过去了 莫如九急着在楚天息面前和容惊鸿撇清关系。 太师府的容惊鸿还一无所知,他始终觉得这战事来得太突然,而且,北戎三王子就算再如何神勇,也不可能凭那几千人,就夜袭苍山关! 苍山关几万大军惨败,粮草被烧。 除非……苍山关有北戎人的内应和奸细! 否则,战力悬殊,苍山关不会这么一败涂地的。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前世苍山关也出了事的,却不是因为北戎三王子夜袭,而是堂堂正正的对仗。 而且,前世出战的人不是楚天息,而是安王楚天瑞。 冥冥之中,容惊鸿隐约觉得不对劲,好像这一世的有些东西,并没有像前世一样发展。 就例如,这一次的苍山关。 为什么宣皇帝会让残弱的楚天息去打仗? 这一世不是应该让安王去吗? 楚天瑞和楚天息感情很好,楚天瑞也是在这苍山一仗里,打出了名头。 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楚天息了呢?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都比不上楚天息要翻身更重要! 容惊鸿觉得很不对劲,苍山关这一败,总觉得是幕后有一双推手,在暗中进行着这一切。 幕后的奸细是谁?只要查到大败的原因,他就能掌握机会了。 楚天息翻身,是他心中的一个忌讳。 他也庆幸,楚天息被宣皇帝所厌恶,楚天息去边疆,莫如九是会留在宫里当人质的。 宫里。 他如今也有很多机会在宫里,那么,他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和她联系感情。 这算是唯一的一件幸事。 因为她在。 他也在。 而他们之间,可以独处好几个月。 楚天息一定会出局的! 因为边疆战事吃紧,太子即便是被刁难了,第二天和接下来的几天都还是去北山请楚天息。 前面几次,楚天息还是说腿疼,走不了。 只有第四次的时候,楚天息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下山。 他和莫如九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这里没什么东西好带走的。 他一件都不想要。 莫如九不听他的,去把那两个竹杯子带走。 太子亲自请楚天息回京,民间关于楚天息又要出征的消息也传开了。 百姓们恨楚天息之前让十万大军覆没,但是北戎铁骑来势汹汹,前方吃了很久的败仗了,他们即便很恨楚天息,这会也不由得把楚天息当做救星。 而且,这一次不仅是楚天息一个人去边疆,还有安王楚天瑞。 昔日被封禁的秦王府今日再次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都被人打点过了,一如眼,便是焕然一新。 王府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花园长廊,应有尽有。 莫如九踏进这里的时候,内心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之前……一定很得宠。 要不然这王府能有这么大的规格,这么的豪华庄严? 王府里人声鼎沸,门外也聚集了许多的百姓。 有士兵在此维护秩序,不一会就归于平静。 莫如九看得眼花缭乱,不过她还是没有太给楚天息丢人,一直跟在他身边,当个安安静静的透明人。 不过,很多时候她都会悄悄的去看他的背影。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她之前买的,蓝色的布衣很朴素简单,甚至还有破开的口子,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一件贵重的装饰品。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场。 一身破旧的衣服,穿在他瘦高的身上,衣服破旧,但是因为他的气场太强大,所以他随意的往那里一站,周身自是霸道威严的气息。 哪怕王不穿锦衣华服,他依旧是王。 他骨子里就流露着那样一股气息。 莫如九啧啧两声,气质这种东西,还真的不是能比的。 虽然让楚天息重新入住秦王府了,但是朝中的大臣也没人敢来祝贺他,于是太子一行人走后,偌大的王府就冷清萧条了。 楚天息自从遭难之后,本就不习惯这样的热闹和喧嚣了。 他很享受这里的安静。 人都走了,楚天息让莫如九随意去看看,喜欢哪里就住哪里,熟悉一下环境。 而他则穿着那身破旧的衣服孤身走向了走廊后的花园。 花园里,栽种着几棵梅树,正逢寒冬时节,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 寒风凛冽中,那几棵红梅树迎风绽放,遒劲苍老的树干上开出了一簇簇的艳丽的红梅,是这苍茫天地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些炫目的红梅,映到楚天息的眼睛里,却铺就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他原本是站在树下的,伴随着花朵被风吹落。 他原本挺拔有力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地弯腰。 这些梅树……没想到还活着。 封府那一天,这些梅已经枯萎了。 他真想不到,此生此世他还有重新见到花开的时候。 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在进行,但他此刻心里没有半分的喜悦。 因为失去的那些人永远都不会回来。 这些梅,是他的母妃种下的。 太子和他都是被母妃亲手养大的,他曾经以为,兄弟两人一定会手足情深。 每年梅花开的时候,母子三人一起在这里把酒言欢。 现在看到这些梅花,他才觉得自己这些年是多么的愚蠢。 他和母妃,都被宣皇帝和太子骗得好狠! 太子恨他,也恨他的母妃。 因为南唐一直有规矩,儿子被立为太子,母亲就要被赐死。 太子乃是先皇后所出,宣皇帝为了祖训,只能让他母妃养育太子,赐死先皇后。 就因为当初送毒酒去的人是他的母妃,所以太子就恨上了他的母妃。 太子自从六岁起,就一直养在母妃身侧。 母妃对他可谓是尽职尽责,呕心沥血。 换来的,却是被逼撞墙而死。 心中的情绪翻涌得太过激烈,楚天息的呼吸紊乱不堪,他的眼睛也很快就爬满了痛苦的红血丝。 他脚下一软,人也一个狼狈的跪倒在树下。 手,无力的撑着湿漉漉的树干,掌心是刺骨而凛然的冰冷。 他佝偻着的背影,沉重而痛苦的呼吸着,背影都写满了落寞和酸楚。 他有太多的恨,有太多的痛,有太多的仇恨。 即便是……可以报仇,但是他还是觉得难过。 而那些脆弱易碎的情绪,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 所以他只能一人孤独的倒在这片苍茫大雪里。 天上飘落的大朵的大朵的雪,无情的零落于他的身体的每一寸。 他身躯压抑的起伏着,无声地宣泄着内心巨大的悲愤和痛楚。 “母妃……” “因我而死的十万将士们……我楚天息发誓,我只要有一口气在,我都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这个皇位,能者居之。” “太子他无才无德,心胸狭窄,这天下和皇位他都不配!” 哽咽和嘶哑的声音发出来,一瞬就消磨在狂烈的寒风里。 他的衣袍飘舞着,那张如玉的俊脸,此时此刻没有一丝的血色,白成了一张透明的纸张。 远处。 莫如九看到树下的那个痛苦的背影,她停下脚步,视线穿过漫天风雪定格在他背影。 她以为自己只是想要刷他好感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里。 她的心有些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扯开,有些不能呼吸,有些疼。 她内心有一种冲动,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走了过去。 她觉得,现在的她需要做些什么的。 于是。 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她就在那么跪在他的身后,伸手把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到他的背上。 “楚天息。” “都过去了。”她紧紧抱着他的腰,用她身体的温度去暖和他的人,暖和他的心。 她知道,他故地重游,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就算是恶魔,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人安慰。 他没有反应,只是身躯僵得厉害。 “死的时候,会不会很疼。”他一脸的木然,脸上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莫如九低眸,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背。 她说:“疼,当然疼。” 她死的时候,可疼多了。 至今她都记得起,他亲手把她捅入她身体里的痛。 但那是前世的楚天息。 她没想再继续怪罪他。 “是吗……”他声音喑哑,那原本低垂的头更低了,撑在树干上的手指握紧成了拳头。 “那有多疼呢?”他颤着声音追问。 莫如九声音一顿,“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一切都还可以重头再来。不管你想到了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你也是受害者,你不要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些真心爱你的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们会难受的。” “你忍心,亲者痛,仇者快吗?” 楚天息低声打断她,“你知道吗?” “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84章 妖魔鬼怪我也不怕 听到他如此低哑又颓丧的声音,莫如九的眼眶就是一涩,心里就和针扎似的疼。 他一定很脆弱,一定很难过,否则,这个这么要强的人怎么会在她面前倒下呢? 整个世界都静默了下去,莫如九抱着他腰身的手也抖得厉害。 “没关系。” “御医说也不一定是真的,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的。更何况,我觉得楚天息就是楚天息,哪怕他没了这一条腿,他还是闻风丧胆的战神王爷,不管他是不是别人心里的神……” 她的声音柔而坚定,“在我看来,在我的心里,楚天息一直都是最厉害的神。” “所以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你自己,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还有机会啊,楚天息啊,你走到今天很难,你可千万不要放弃你自己。” 莫如九说得口干舌燥,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她见不得他这些颓废,一副认命的模样。 他不该是这样的。 “我还在呢。” 她想到了什么,又低声呢喃,“我说过会陪你一起看大夫的,你不要以为你是一个人,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呢。” 虽然知道这些话说出是为了安慰此时的他,但是话一出口的时候,莫如九还是狠狠地怔住了。 她意识到了什么,黑漆漆的眼睛里一点点的放空,有一种莫名的情绪铺开在了瞳孔里。 她的心脏,飞速的跳动。 她这是……愿意为了陪着他,而留下来吗? 她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为什么看到他难过,她也会痛呢? 为什么见不得……他这么脆弱? 为什么……她居然愿意为了这样可怜的他,而留在这个恐怖的古代? 那些困惑的情绪,一切都如抽丝剥茧般在她心中明了。 她……喜欢他吗? 对于喜欢与不喜欢他,莫如九的心里是茫然而空白的。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 她对他的情愫,也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很多时候,她都不忍,都舍不得。 “我不信。”楚天息苍白脸上呈现出的大片阴翳陡然就散开,好似明月照来。 他艰难地回过头,视线看着她,声音很粗哑也很轻。 “你骗我。” “你想走。” 莫如九的心头又是一紧,她忙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答应你,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莫如九答应得太快,都忘记了楚天息是个敏感多疑的人,她这么的爽快,听上去却无丝毫的诚意,更像是敷衍他的言辞。 楚天息的眼神又暗淡下去,阴沉如一片死水。 “你真的相信我……”莫如九急忙保证自己。 他沙哑开口:“如九。” “嗯?”她瞪大美眸,水眸里波光流转,万般景色皆幻化成他一人。 “让我相信你也可以,你抬头。”他低低地道。 莫如九纳闷得很,疑惑地抬起头。 就在那一刹,她眼前的光影倏地被一片阴暗笼罩。 在她心跳停滞那时,一片温热的唇瓣就严丝密合的贴上了她微微张开的粉唇。 轰隆一声巨响,天地间的声音随风远去。 而偌大的天地,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静静的呼吸…… 灼热的呼吸就落在她的面颊上,与此同时,还有片片冰凉的白雪亲吻而过。 水火交融,她那一颗心也在这凛冽寒风里狠狠颤抖。 她的手无意识的拉住他的手臂,因为紧张,而用力的攥紧,把他的衣衫都攥出难看的褶皱。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才知道这个吻并不是蜻蜓点水,而是慢慢地碾磨加深。 寂静天地里,两人的唇齿间掀起炽热绵长。 莫如九被他吻得心慌意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又红又烫,就和要炸裂了一样。 他霸道的按住她的肩膀,不给她任何离开的机会。 她却因为这漫长的吻而有些窒息,她心跳飞快,脑海里有一朵朵的烟花在噼里啪啦的绽放。 “楚……”终于,她的意识清醒了一瞬,嘤咛了一声。 一直紧抱着她,强势亲吻的楚天息也放开了力道。 他低声轻喘着,眼眸里好似融了墨,黑得不见底。 但是莫如九看到了那里面深沉而炽热的东西…… “说话要算话。”他俯身,薄唇扫过她的耳垂,贴着那里说话。 “你要是敢走,腿打断!” 莫如九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推了他一把。 她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我……你凭什么打断我的腿!” 难道你送死,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就是如此。”他抿唇,眼底晕染开了水光。 莫如九脸很红,没好气的道:“你活该。” 她用力的揉了一下唇瓣,微微有些疼,有些麻木。 但是她还能回忆起刚才的炽热,她有些失神。 刚才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呢?为什么没有呢? 莫如九绞尽脑汁都想出一个所以然。 “你安慰了我那么多,这是我给你的回礼,你喜欢不喜欢?”他又凑过过去,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莫如九一巴掌推开他。 “喜欢个屁!” “只有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楚天息并不生气,反而还抿唇轻笑。 莫如九直白道,“那是因为他们怕你,可我不怕你啊。” “是吗?”男人压低声音,一手扣着她纤细的腰肢,让她贴在自己的怀里。 “那之前怕我的人是谁?” “谁怕我,怕到连晚上做噩梦都在叫我的名字呢?”他明知故问,眼神锁定着她的脸,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的讯息。 他一低下头,唇瓣就贴到了她的额头上。 霎时间,属于他身上的淡淡药香又萦绕而来。 莫如九微微心悸,却也没躲开,而是很自然的和他对望。 她道:“反正不是我。” “你这个人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晚上不睡觉,你就一直听我说梦话吗?” 她不会还说了什么其他的梦话吧? 楚天息:“要是不听到你说梦话,至今还无法断定你是谁。” “打住!”她正色道,“我们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怕了?”他好笑的道。 莫如九看着他,红唇一张一阖的,“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你就更得保护我了,这是你的义务!在我们那里,这个叫做夫妻义务!你刚才亲了亲了,抱也抱了,你总不会看着别人把我当作妖怪拖出去烧死吧?” “嗯,夫妻义务?”楚天息接过话,愈发滚烫的气息灼烧着她的肌肤。 她的呼吸更乱,愈发的杂乱无章。 “你不用钻字眼,在我们那里,就是夫妻义务。” “反正我就破罐子破摔了,你要是个男人,你怎么也得对我负责。” 莫如九最怕的,就是这个狗男人占了她的便宜却袖手旁观。 那就太可气了啊。 她会气得要杀人的。 楚天息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看到她憋红了脸,他更觉得好笑。 “你怕什么。” “我既然要了你,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你还是你,我楚天息上天入地就会护着你。” “妖魔鬼怪又如何?” 他风轻云淡的说着,可话里话外皆是那种纵横天下的霸道感。 莫如九的心跳陡然漏掉一拍,呼吸停了一下。 他的气息,他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织网,将她连人带着灵魂都包围禁锢。 她所在,是楚天息的天地,是他的臂弯之下。 不过最让莫如九感动的,是他那一句话。 只要她还是她,是妖魔鬼怪又如何? 这算是一个男人最真诚的誓言了吧? 莫名的,莫如九的眼眶就湿了,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变调,“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是借尸还魂,你不在乎我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吗?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吗?那倘若,我真的就是鬼怪呢?你不怕我吗?” 第85章 战死疆场 楚天息。 你不就是一个大反派吗?我只是当你当成任务在攻略。 可为什么你每次总能说出这么有血性的话? 你为什么,让我越来越觉得你很好。 哪怕,就这样真的一直陪着你,这样的感觉也很不错。 是什么时候呢?她会觉得,就算回不去,待在他身边也可以呢?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感觉? 楚天息捏紧她的下巴,带着不容质疑的力道。 “我说的话,每个字都是真。” 我才不会像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小骗子。 “而且,巧了。我楚天息最不怕的,就是妖魔鬼怪。” “谁若敢说你是妖魔鬼怪,就先问过我手里的剑!” 楚天息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从来就不是。 他也不是一个爱表露情绪的人,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因为这个人是陪着他吃苦受罪的小骗子,所以他愿意对她好一点。 只要她乖,她不走。 谁敢伤她? 莫如九又是一怔,眼眶快速的泛红,泪水很快就弥漫在眼眶里。 一种悲楚又温暖的情绪从内心涌起,她的四肢百骸都被触碰到。 她,人好像被春天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像是要烤化了。 温温暖暖的。 她脑海里一片无尽的空白,只有楚天息冷沉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从她脑海了碾压而过。 那些声音,一次比一次更清晰。 “你为什么……不怕我,你还要对我这么好?”她哑着嗓子。 楚天息轻轻地叹口气,“你猜?” “不猜!”她逼退了泪水,内心却依旧很感动。 她可能……再也走不了吧。 没有人能离开这样的人,就算他是反派…… 就算他是烈火。 他的温暖滚烫,还是令人向往。 尤其,他无惧她是谁,只要她是她。 妖魔鬼怪,他都不在乎。 他拿剑保护。 “我饿了。”楚天息转移了话题。 “我不饿。” “我饿。” 他同她幼稚的争辩了几句,他就起身,然后…… 他弯下腰,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楚天息!” “你干什么!” 莫如九觉得身体一轻,就怕得惊叫出声。 “抱你去吃饭。”他答得淡然。 莫如九央求他,“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她可不想压坏他的另外一条腿啊! “我不想放下你。”楚天息道,“万一……你和容惊鸿跑了呢?” 话音说完,楚天息突然就不走了,他的眼神直直的看着走廊里的人,唇边的弧度冷峭又无情。 “你在胡说什么?”莫如九皱眉。 她发现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是一眼,莫如九的心口就又抽疼。 那是她无法遏制的疼。 奇怪,这原主对这容惊鸿…… 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喜欢吗?为什么看到容惊鸿她的心会疼? 天地无声。 王府的走廊之下,楚天息抱着莫如九和走廊对面的人对视。 那人就是容惊鸿。 容惊鸿仍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锦衣,昏暗而冰冷的光线洒落在他颀长清瘦的身影上,勾勒出几分病态的柔弱。 那张脸,绝艳生姿,艳压天下。 此时此刻,却写满了颓败和灰暗,以及眉宇之间还未曾来得及敛去的凄然和疼痛。 狂风从四面吹来,他的白衣在风中作响。 他比楚天息看上去要高,身体也要好一些,但是他就是给人一种很虚弱的感觉。 那不是身体不好,而是心灵,好似他如今虽然弱冠,还是正当年轻的男子。 而他的灵魂,已经在这漫长岁月里开始枯萎老去。 他给莫如九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少年老成。 十八岁的外表下,是八十岁的心态。 仿佛,他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里,已经看尽了世态炎凉,红尘喧嚣。 如今只余下彻骨的空洞和冷淡。 他眼里的冷淡如一场云烟,是个出尘脱俗的天外人物。 楚天息的眼,幽暗深邃,神秘莫测。 这是两个人最大的区别。 明明三个人共处于一片天空之下,但容惊鸿却和他们两个人,划开了天高水远的距离。 莫如九就在他的眼前。 她却再也不是她。 她刚才和楚天息在花园里做的那些事情,他都一一目睹了。 他枯寂的心里堆积起来那一点希望,就在刚才……破碎成灰,疼得肝肠寸断。 “容大人,来王府怎么不让人通报?”楚天息的手臂一紧,宣示主权一般率先开口。 容惊鸿的目光有些恍惚,他没看楚天息,目光一直紧锁在莫如九脸颊。 楚天息自然是不会容忍自己被忽视,他刚要开口。 那一直像木头人杵着的容惊鸿,动作自然的抬脚,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容大人。”男人低沉的声音里蕴含着怒意。 莫如九真怕他们掐起来,心虚的把头缩到楚天息的怀里,不想去看容惊鸿。 她本人对容惊鸿是没什么想法的,就是看到他,她会不由自主的心疼。 她已经不是之前的莫如九了,她不想让容惊鸿误会。 她也怕容惊鸿认出自己不是莫如九。 所以,能少接触容惊鸿就是好的。 而眼前的楚天息,就成了她的靠山,成了她后退的港湾。 伴随着莫如九的躲避,四周的空气倏地一冷,呼啸而过的寒风,变成了一把一把的刀子,让容惊鸿开口的时候都觉得嗓子眼撕裂得很疼。 “本官是带着圣旨前来的,秦王还需要通报吗?”容惊鸿忍住了心中的疼痛。 “圣旨?” 楚天息冷淡道,“是吗?有何贵干呢?” 容惊鸿垂眼,双手交握于腰前。 “皇上有旨,宣秦王和秦王妃入宫觐见。” “即刻入宫。” 容惊鸿说秦王妃的时候,特意咬中了字。 秦王妃。 曾经对他好的小姑娘,也成了这般耀眼不可及的人物。 容惊鸿说是为圣旨而来,但莫如九觉得,他和楚天息之间弥漫开了浓浓的火药味。 只是强者的世界,强者的对峙,从来就不是明晃晃的刀剑,一个眼神,都蕴含着无尽的意义。 两个人的气场都这样强大,莫如九夹在其中,进不得,也退不得。 “哦,本王知道了。” “容大人你去前厅等着吧。”楚天息淡淡道,“王妃饿了,本王要抱她去用膳。” 楚天息穿着破旧衣服,但身份一恢复,这属于王爷的霸道气息就散发出来了。 容惊鸿的眼里,泛起细微的波澜。 他扬下巴,“是吗?那还请王爷快一些,毕竟圣上怪罪下来,这个责任王爷担不起,本官也担不起。” “本王自然是知道的。”楚天息面无表情,“所以,容大人你现在还不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容惊鸿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快,冷冷侧身,让出一条路。 楚天息现在得意不了多久。 等楚天息一入宫。 他就会送给楚天息一份礼物。 他不仅会让楚天息成为瘸子,还要楚天息立下战功,就死在战场上。 送他下地狱,算不算是一份好礼物? 楚天息啊,你没有多少好日子了。 容惊鸿也见不得莫如九会难过,他只要一想起楚天息亲她,他们做出那么亲密的动作。 他就想要杀了楚天息。 楚天息抱着莫如九和他擦肩而过,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 楚天息停顿了一下。 “容大人,看着脸色不好,可是饿了?” “要不然容大人,和本王一起去用膳如何?只要容大人不嫌弃王府的粗茶淡饭!” 莫如九直接就狠狠地掐了他的腰! 一起吃饭? 吃个鬼! 第86章 必须选择一个人 腰被掐得疼,楚天息神色未曾改变一分,依旧淡淡笑着。 他却是警告的紧了紧她。 “好。”容惊鸿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最后轻轻点头。 “既然王爷盛情邀请,那本官就不好推辞了。”容惊鸿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点笑容。 只是,那笑容很淡,几乎看不出来。 莫如九闻言一怔,懵逼。 他答应了? 容惊鸿是抽什么疯?明知道楚天息是说的反话,他还要留下来用膳。 这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 一个真的敢请,一个还真的敢答应。 莫如九觉得她可能命不久矣了,要是和这两尊大佛一起吃饭,她可能得折寿。 老天啊,这是什么修罗场剧情? 她现在暂时还不想让容惊鸿知道她不是莫如九呢,这个消息,好歹得让她缓缓,她要怎么告诉容惊鸿。 不然到时候弄巧成拙,她不是回去的路,彻底被断了? “那就请吧。” 楚天息附和了一句。 他就率先抱着莫如九走了,留给容惊鸿的,是他们两人衣角纠缠的背影。 容惊鸿在原地站了一会,缓了许久,这才机械的抬起脚,跟着一起走了。 他和楚天息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哪怕隔得这么远,他还是可以看到莫如九有多么亲密的靠在楚天息的怀里。 那亲密的一幕,让他觉得眼角很刺疼,这些画面像是凌乱的雪,在他眼前慢慢地分裂。 他走着,目光凝视着他们。 视线好像透过楚天息的背影,看向了躲在他怀里的莫如九。 他的目光穿越到了很遥远的地方,远到回到了当初那一场暴雨后的小巷初遇。 在他被人揍得满身伤痕,要被砍掉一根手指的时候。 那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就那么不经意的响起。 他在怔愣间抬头看过去,好像看到了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小仙女。 莫如九小时候很乖,脸蛋漂亮又精致,活脱脱的一个粉嫩小仙女。 她穿着绿色的小裙子,在那暴雨里出现,她就是他阴暗生命里最耀眼的一抹绿色。 她……说,惊鸿哥哥,你的名字很好听啊。 惊鸿。 他是叫惊鸿,然而他也不是容太师的嫡长子,他的出身……是最卑贱肮脏的。 他偏偏有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偏偏遇到了最好的小仙女。 可是小仙女不记得他了。 小仙女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不记得他。 他自从知道她是谁之后,就一直念着她。 现在他可以离她近一点了,她却成了秦王妃。 她还是那个小仙女,他还是很喜欢她,还是很想保护她。 所以,她记得不记得他,好似都不是那么重要的。 他精致的脸庞此时惨白如雪,眉眼间笼着一层深深的无力的疲惫。 小仙女。 楚天息会害死你的。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你可不要怪我。 好不好? 惊鸿哥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从走廊到前厅的距离并不远,但他们却一路无话,只有寒风呼啸的大雪,那声音那么的清晰。 这么走下去,空气仿佛都沉默了。 他就那样看着他们,用那样隐忍而复杂的目光。 楚天息知道他在看什么,唇角的弧度愈发的冷冽。 他什么都没说,带着人到了饭厅。 王府里的下人已经摆好饭了,他恢复了王位,现在自然也不是粗茶淡饭了,更不会有人敢拿泔水来伺候他。 摆在他面前,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足足有二十道之多,足可见有多么的奢侈。 莫如九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好浪费啊。 他们三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莫如九突然想念他们一起啃馒头,喝粥的日子了。 那才是真正的香! 偶尔的一顿肉,都可以让他们开心很久。 现在这一切都有了,她反而没什么胃口了。 或许,是人的心境一直在变吧。 就算莫如九再不想这么面对容惊鸿,到了饭厅了,她还是得下来自己坐好吃饭。 莫如九就硬着头皮离开了楚天息,挑了一个离楚天息很近的位置落座。 她没有发现,她的行为和心里都已经在无形的往楚天息这边偏移。 容惊鸿坐在了下首,就是楚天息的对面。 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莫如九。 “容大人,本王以前从未和你接触过,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味道的菜。”楚天息宠溺的握住莫如九的手,“这些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莫如九看了一眼这一桌子菜,疑惑地扭头看楚天息。 这一桌子菜,都是加了很多辣椒,她倒是很满意。 就是……这是楚天息吩咐的吗? 他对她的喜好都了如指掌了吗? 容惊鸿淡淡道:“合不合本官胃口倒是无所谓,就是这些菜大多都是辣系,偏向北戎人的口味。” 他的目光盯着莫如九,“不知道身子柔弱的王妃能吃得惯这么辛辣的东西吗?” 容惊鸿的眼睛里含着担忧,因为他记得莫如九不吃辣。 之前在酒楼请她吃饭,他点的都是清淡可口的小菜。 而现在这一桌子菜,他看了都头大。 楚天息这是故意刺激他,还是折磨他的如九? 楚天息动筷,夹了一块肉在莫如九碗里。 “容大人多虑了,本王了解王妃的口味,王妃最爱吃辛辣的东西,所以这些菜,本王是特意按着王妃的口味来的。” “容大人你常年生活在京中,若是不习惯这些菜,那本王让下人上两道其他的菜。” 这话一出,容惊鸿原本就看着莫如九的,现在这目光更幽深了,还带了一丝诧异。 吃辣? 她分明吃不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容惊鸿的眉头皱起来,“只怕王爷您不够了解王妃。” 楚天息缓声道:“本王不了解,难道容大人你了解吗?” 这话,就带了几分的挑衅意味了。 容惊鸿:“自然是王爷了解王妃的。” “如九,快吃吧。”楚天息又给愣住的莫如九夹菜。 “这些菜都是你喜欢吃的,本王没有记错吧?”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语速刚刚好,若是细听,还听得出几分浓情蜜意。 就是莫如九喉咙一哽,都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前有容惊鸿,后有楚天息。 她可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她若是说喜欢,那容惊鸿不就是会怀疑她的身份了吗? 可她若是说不喜欢,那不是惹到了身边这头狮子? 骤然间,莫如九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里。 她睫毛微颤,嘴角下压,“那个……” “不喜欢?”楚天息按住她的纤纤玉手,眼睛半阖着,神色变幻莫测。 莫如九感受到一股凉意,原本想好的说辞也变了。 她吞咽了口水,讨好道:“没有。” “我喜欢,谢谢相公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菜,我真的是好感动,所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莫如九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她要是不顺着楚天息的话说,可能等会就会被这男人咬得撕碎。 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了楚天息。 毕竟她和容惊鸿不熟啊。 容惊鸿要是真的对原主有感情,如果知道了她是占了别人的身体…… 那容惊鸿会怎么对付她? 她打了个激灵,她莫如九又不傻,楚天息知道她的身份也要保护她。 她要是脑子没坏,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在容惊鸿和楚天息之间应该选择谁。 选楚天息以后会不会不安生,她不知道。 但是至少现在是安生的。 下定决心之后,她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反而,她还迎上了容惊鸿震惊的目光,坦然的把碗里的肉夹到了嘴里。 她不怕辣,一点都不怕。 她露出很欢喜的表情,“不错,好吃。” “容大人你别光看我我啊,你也快动筷啊。” “有些东西,就是要越辣才有味道。” 她吃得很尽心,美食当前也就放下了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一筷子接一筷子的辣椒,不停的往嘴里塞。 真好吃! 别说,这王府的厨子还是不错的,这些菜也没比现代差到哪里去。 “慢点吃。”楚天息温和地道,“没有人和你抢,你慢慢吃。” “你也吃。”她含糊不清的回话。 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坐在椅子上的容惊鸿一点胃口都没有,反而心里生出了浓重的不解。 她是变了吗? 原来她一直喜欢吃辣的菜,怪不得之前她在酒楼的时候没吃多少。 她之前……在他面前是伪装吧? 那她为什么要伪装? 她此时,又为什么不伪装了? 容惊鸿的脸色沉了下去,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筷子,筷子都差点被捏碎。 他的手背上,泛起了可怕的灰青色。 如九。 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 你到底还记得不记得我? 如果不记得,为什么要伪装? 你知道吗? 楚天息这样了解你,而我却还停留在过去。 他突然就感觉到了时间的可怕。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他认识的是过去的她。 楚天息现在了解的,是现在的她。 他停留在过去,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他如何走进她的心里? 这些菜,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他试着去了解她喜欢的东西,夹了一块肉在嘴里。 他顿时就被辣得咳嗽起来,一张苍白得脸变得通红。 “咳咳……” “容大人!”莫如九吃惊,连忙让人倒水。 容惊鸿依旧在剧烈的咳嗽着,不仅是脸,就连眼角都发红了。 好辣。 这就是她喜欢的味道吗? 容惊鸿的眼神变了变,有些暗淡。 他放下筷子,语气急促:“王妃和王爷慢用吧,本官去前厅等候王爷。” 话说完,容惊鸿就霍然起身,决绝而利落的走出饭厅。 他的步伐很急,急促里透露着几分慌乱。 好似,在他的眼里,这个地方是要夺去他的魂魄的地狱。 他不能,多留一分。 第87章 我在 容惊鸿走得快,莫如九想说一句话都没时间。 她闭上嘴,看身边一脸从容的楚天息。 “开心了?” 楚天息面露难色,“你在说什么呢?” “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呢?” 莫如九冷哼一声,又使劲的掐他的腰。 “楚天息你就可劲的装!” 这个狗男人,面上装得人畜无害的。 她就不信了,他故意这么说,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他无非就是要她不能选择容惊鸿,以后只能相信他一个人。 啊。 这该死的男人,这该死的占有欲啊。 楚天息不喊疼,反而还笑道:“解气了?” “我不想理你。”她扭开头,自顾自的吃菜。 楚天息夹菜讨好她,“多吃点,等会进宫了,说不定要饿到什么时候。” “我能不去吗?”莫如九来了精神了。 楚天息道:“你觉得呢?” “很明显,就是没得商量了?”她丧气得很,“我真的不想入宫,谁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楚天息道:“你怕什么,该怕的人应该是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那个人也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女子。” “是吗?那我倒是没那么怕了。”莫如九憋笑。 楚天息敲她的额头,“你不担心你自己,你也不担心我?”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可是文武双全的战神王爷,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你都可以急流勇退的。”莫如九又开始拍他马屁了。 楚天息的心情不是很好,只是看到她活泼,他也忍俊不禁。 “是吗?没想到你这么敬仰我。” “那是自然的。”莫如九眼睛一闪,“我是宫里去干嘛的?和你一起见皇上吗?” 莫如九想到上一次自己在宣皇帝面前闹了那么多大的笑话,她都很不想去啊。 但是很明显,说了要她和楚天息一起入宫,他们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不管入宫到底要面临的是什么,那还是得去面对。 至少不幸的事情,不会因为她不敢面对就不会到来。 和楚天息磨了几句嘴皮子,莫如九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楚天息如今的复位,也不过是摇摇欲坠,这样的尊荣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 没有实打实的基础,这样的高楼迟早会倾塌。 因为要入宫,楚天息和莫如九都换了衣服。 楚天息穿的是一身暗紫色的亲王朝服,金丝线纹绣的四爪金龙盘旋在朝服上,头发高高束起,如玉的脸庞俊美而坚毅。 这样的楚天息,倒是风姿绰约,潇洒倜傥。 即便他的脚上还有镣铐,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尊贵和傲然。 莫如九就简单一些了,莫如九不想进宫去招惹是非。 她只挑了一件浅绿色的对襟高腰儒裙,袖口和衣领纹绣着清新雅致的竹纹,发髻挽成简单的追月髻,两边斜插着朴素的玉簪,这样的搭配倒是和她的衣服很配,格外的清新动人。 这浅淡的绿色,掩去了她精致五官里的明艳和妩媚,生生让她多了几分温婉的书香气。 莫如九很喜欢这样的温婉,她这张脸就是太绝色了,本就长得艳丽妩媚,若是再穿得艳,那就真的太惹人注意了。 穿得素净清雅一些,让她低调一些,只是她的美,仍旧令人惊心动魄,犹如一朵出水芙蓉。 莫如九和楚天息携手出现,容惊鸿深深的怔住了。 浅绿。 他最爱的,就是她一身浅绿。 这样的颜色,总是能够轻易唤醒他灵魂深处的记忆。 让她这张白皙精巧的脸,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小仙女重叠在一起。 她还是没有改变。 他的记忆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浅色。 她其实更适合浓烈大气的深色,例如桃红,大红,那才是一个活生生的绝色。 这一身浅绿,美也是美的,就是没有穿艳丽的颜色来得那么的动人心魄,那么的张扬个性。 何为绝色佳人? 那便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 莫如九就是两者皆可,都各有千秋。 所以,莫瑶光最妒忌她这张祸国殃民的脸。 楚天息扣着她的手腕,亲自带她上了马车。 他行动不便,但也没有人敢看笑话。 他的侍卫十九也重新回府,立刻就扶他上门。 “本王自己来。”楚天息冷淡道。 十九愣了一下,就把手收回去了。 上了马车,一行人就往宫城行驶而去。 莫如九觉得这马车有点硬,她凑过和楚天息说话。 “我觉得这衣服太碍事了。”她皱着好看的黛眉。 “你穿着好看。”他欣赏道。 莫如九脸微微红,不自然地避开视线。 “这衣服不错是不错的,就是行动不便啊,我还是喜欢在北山的时候那么穿。” 这裙子太长,她要是搞不好,还会被自己绊倒。 她在北山,随时随地都是撸起袖子和裤脚的,在落难的楚天息面前,完全就没有一点形象可言。 现在穿上繁复的宫装,倒是成了名门淑女了。 “回府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楚天息很是放纵她。 莫如九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 “穿什么衣服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平安。” “希望入宫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在担心啊。 担心自己,也担心他。 现在的一切好处,都是要靠他用命去拼搏的。 她穿着裙子,就觉得针扎一样。 楚天息看透了她的不安,伸手,把她搂到自己怀里。 她身体一僵。 “你相信我,我在。” 第88章 罚跪 楚天息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有些疲惫而格外的沙哑,但就是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让莫如九那颗上窜心跳的心陡然就安静了下去。 仿佛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在无形之中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按了下去。 他给她一种感觉,不管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不管要到来的风雨有多骇人。 他的双臂之下,依旧是一片净土。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的心中,如今虽然泛起波澜,却也很是沉静。 莫如九的脸颊上又飘起了一抹淡淡的粉色,动人得很。 她其实觉得心里挺奇怪的,她现在对楚天息的想法,居然没以前那么害怕了。 不知不觉中,她居然有种错觉,觉得在这个恐怖未知的古代,最让她觉得安心的地方,是前世亲手给她一场噩梦的那个反派啊。 她一直是最怕他的,怕自己死在他的手里。 现在,她有了一件更怕的事情。 怕他……万一真的死在战场上。 她这个穿越人士也只是个半调子,不熟悉前世的剧情走向,她只知道自己的结局。 马车内一片安静,彼此的心跳声交错着响起。 莫如九心中一动,她想到大雪中的冷峻男人,不惧她是妖魔鬼怪,要用手中剑护她周全。 她的眼眶微湿,“楚天息……” “我突然……舍不得你了。” 她的声音变调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变得红红的,和一只兔子眼睛一样,茫然无措的望着他。 舍不得,她直面了心里的感受,才知道那叫做不舍。 就算他会造反,他没有前途,没有未来。 他以后会化身成屠城的暴君。 但是他曾经对她好过,他会给她揉肚子,会把鞋子脱给她穿,他还会在她冷的时候抱着她。 她受伤的时候,他也没有丢下他。 他知道她不是原来的莫如九,他还是要保护她。 虽然以前觉得他在撒谎,在骗她。 但是经历过那一次的刺杀之后,她才相信了,他是真的不会丢下她。 女人脆弱易碎的表情映入他漆黑狭长的丹凤眼里,他的双臂的肌肉紧绷起来,凝望着她好看的侧脸。 他的黑眸里燃起了一团炽烈的烈火,目光烫得她心惊肉跳,不敢直视。 “那……亲我一下?”楚天息挑眉,不正经的开口。 莫如九一下就破涕为笑,她的手捶了一拳他的胸膛。 “马上就要入宫了,你还在乱说。”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这摆明了是要你去送命……” 莫如九的心情又低落起来。 不是怕楚天息死了没人管她,而是怕……这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再也回不来。 她在现代的时候,没享受过男女之爱,亲情之爱,她的心中其实是缺失情感的。 所以,当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的时候。 她就没办法理智的思考了。 楚天息目光依旧灼热,搂着她肩膀的手指收紧。 “你都说死到临头了。” “我们还没圆房呢,你连一点甜头不给尝?” 莫如九脸泛红,“不许说了,闭嘴!” “你也不许看我!” “看看都不行?”他调笑道。 莫如九:“就是不行!” “你再提这件事情,我和你没完!” 看着怀里的女人又炸毛了,楚天息的心情格外的好。 有这么一个小宠物,挺不错的,日子没有枯燥乏味。 以前他的日子就只有杀戮,鲜血,尸体。 那是阴暗而冰冷的地狱,现在她就是这一片绿荫。 她生长,在他心中最阴暗的地方。 他不知道的,是这片绿荫会改变他的整个人生。 “笑了,你现在不怕了吧?”她耳边,又毫无预兆的响起他磁性的声音。 莫如九一怔,瞳孔无声的瞪大。 “你……” 她的眸光有了些变幻。 他刚才故意戏弄她。 原来……就是为了缓解她的情绪吗? 他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人了?怎么会这样的细心? “怎么了?知道我在哄你,你是不是要感动得哭了?”他的唇角湾起,眼底的光华更加的璀璨。 莫如九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眸子认真。 “是。” “我很开心,舞刀弄剑的你也会哄女人开心。” 什么穿越,什么反派,什么崩剧情。 莫如九都忘记了。 她现在只能看到,只能记得眼前整个人。 楚天息幽暗深邃的瞳孔里,多了温暖而柔和的光,眉宇之间的戾气散去,整个人都像是浸润在春风里。 他一身都在散发着温暖如春的气息。 他说着调笑轻佻的话,一句开心了么,她突然就想哭。 和他斗嘴,她才忘记了之前的那些所有的不开心。 这个暴君呀! 他也有心的啊。 “我会的,还有很多。”他若有所思的抿唇,眼里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莫如九一巴掌拍他胸膛,埋怨地道。 “我不想知道!” “你可以闭嘴了!” 楚天息没计较她的粗鲁行为,他反而还对这样随性自然的她,越看越欣赏。 她本身就是这样率真刁蛮的性格,她就这样就很好。 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皇宫里。 皇宫自是庄严华丽,巍峨无比。 莫如九觉得这和现代的故宫差不多,同样都很大,因为楚天息腿脚不便的关系,宣皇帝特意吩咐了人,让他们的马车可以行驶到第三道宫门口。 第三道宫门,离宣皇帝的御书房就只有很短的一段路了。 在外人看来,这是无上的宠爱。 楚天息和莫如九下了马车,两人携手走向御书房。 莫如九一路上都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因为楚天息一直牵着她的手,她倒还没之前面圣的时候那么的紧张。 就是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连带着他的手掌也跟着变得湿漉漉的。 楚天息沉着一张俊美坚毅的脸庞,步履平缓的走在白玉石阶上,高大颀长的背影在漫天狂风里,显得挺拔有力。 莫如九紧挨着他,有时候好奇的东看西看。 但她看得最多的还是身边的男人。 他分明无辜,分明就是战神,分明就该享受这万人荣耀。 因为宣皇帝偏心,无视太子对他的残害,无视这手足相残的痛。 他被推出去当了替死鬼。 他心里难受吗? 他马上就要去见到宣皇帝了。 他不会做出什么弑君之事吧? 莫如九想到这个,就心慌意乱。 “进去之后,没问你话,你就不要说话。”楚天息顿了顿,嘱咐道。 莫如九点头如捣蒜,“我知道的,我一定不多话。” “嗯。”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淡笑。 他伸手,为她扶正了发簪。 “乖。”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暧昧到不行。 莫如九嘟嘴。 她感觉他在摸狗。 她就算不满,也只能在内心歪歪。 走到御书房门口,有太监拦住了他们。 “秦王殿下请进。” “王妃在此等候。” 楚天息眸子冷沉,微微颔首。 “在外面等我,不要乱跑。”楚天息不放心地道。 莫如九对上他关切的眼神,“我一步都不走,就在这里等你!” 他只是点头示意,没有再说话了。 太监为他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咯吱一声,宫门被缓缓地推开。 楚天息一人走了进去,御书房里面不知道没点宫灯还是怎么一回事,光线昏暗得可怕。 莫如九眼巴巴的看着他走进去,身影慢慢地被昏暗蚕食。 她又忍不住担忧的皱眉。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还真的是没错。 楚天息这么镇静,他应该是有对策了。 她要相信他。 楚天息进去之后,御书房的门就被太监关上。 莫如九本来还想多看看的,结果什么都看不到了。 外面风大,她也不敢乱跑,就躲到柱子后面去避风了。 而御书房内,空气冷到仿若结冰,气氛压抑到令人不敢大声呼吸。 楚天息一步一步的走到龙椅之下,在离台阶还有几步的时候,就面无表情的跪了下去。 至始至终,楚天息都没抬头看龙椅上的那个人。 他的心,沉如一滩死水。 哪怕仇人就在眼前,他照样可以打落牙齿,连带着血都一起吞咽到肚子里。 这世上,就没有他楚天息不能忍的事。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楚天息背脊笔直,就那么跪在龙椅之下,微垂着脸庞,神色深邃莫测。 他的上方,是宣皇帝。 宣皇帝也没看他,自顾自的批阅奏折,时不时的咳嗽一声,喝茶。 他还是没看楚天息一眼,仿佛是要故意晾着楚天息一样。 他就当没这个人,他依旧旁若无人的批阅奏折。 因为空气太过安静,一时间,御书房里就只剩下宣皇帝翻阅奏折,以及狼毫笔在纸面上划过的沙沙声。 宣皇帝的身边站着他的太监总管,太监总管也不敢轻易开口打破空气。 宣皇帝没喊起来,楚天息就只能跪。 楚天息的腿连下跪都很难,更遑论大腿重伤,这么笔直的跪着,更是考验他的忍受力。 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几乎压在了另外一边,这才让受伤的腿不那么疼。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原本冬天就黑得早,这么一故意刁难,天色都黑了下去,御书房内的光线更加阴暗。 楚天息依旧身躯笔直坚硬的跪着,只是因为时间太久,他的额头浸出了一层汗。 他从午膳时候,一直跪到了天黑。 整整两个时辰。 若是换做一般人,早就倒下去的。 但他硬是一点软弱都没露出来,坚硬如磐石。 “可,知错了?”陡然,上头的宣皇帝懒洋洋的开口了。 第89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宣皇帝的声音苍老无比,没什么重量,但落在楚天息的耳畔,却像是一把一把磨得锋快的长剑,在他的心脏里戳出无数个血窟窿。 漫天的鲜红,糊住了他的视野,填充了他的世界。 那些刺眼如朱砂的血红,怎么都擦不干净。 可,知错了吗? 楚天息从宫门口走到御书房里来,在这里跪了整整的四个时辰,他已经把他心中的暴怒和仇恨都狠狠地压制在最深处,轻易见不得人。 可。 宣皇帝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掀起楚天息心里的戾气和怨怒。 他的世界日月无光,地动山摇。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拔地而起。 那尖锐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有什么错的? 错的人是太子!是那个虚伪的贤德太子! 是太子容不下他这个有功之臣的存在,是太子视他为心腹大患,让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还把好大喜功,延误战机这样的罪名栽到了他的身上。 为南唐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是他。 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被害者。 他的冤屈,他的愤怒,他的不甘,无人知道。 凭什么现在还要他屈膝那个人的皇权之下,磕头认错? 楚天息没有错! 他挺得笔直的身躯晃了晃,那张脸低下头,被隐匿在黑暗里,模糊不清。 他缓和了许久,才从干涩的喉咙挤出一句轻飘飘的话。 “知错?” 他似是讥讽的笑了,声音也有气无力的,“儿臣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宣皇帝冷冷盯着他,视线宛如银白刀刃,一寸寸的剐蹭过他的身体。 “看来你是一点没有反省自己,在北山待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宣皇帝道。 楚天息惨白的面容一片沉寂,“儿臣,无错。” “但儿臣有话要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啪!”宣皇帝目光阴森,重重的丢下奏折。 “欲加之罪?你让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你如今浑不知错,还反咬一口,这是欲加之罪?你认定这是欲加之罪?那你倒是给朕说清楚,这是谁给你加的罪!是死去的那十万大军?还是民间百姓……亦或者,你认为是谁?” 宣皇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楚天息的这个反应他是没想到的。 他以为楚天息的硬骨头已经被苦难和挫折消磨得差不多了,他也以为楚天息不知道这一切是太子谋害! 他就是要楚天息心甘情愿的认罪!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甘心啊。 如果他不甘心由他掌控,那么放楚天息去苍山关,到底是对还是错? 宣皇帝慢慢地眯起眼睛,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奏折。 看来,容惊鸿的办法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他要楚天息为南唐打胜仗,但也不能让整个人羽翼丰满。 他要掌控楚天息,就少不了惊鸿说的那个办法。 不仅要扣留莫如九在京城为人质,让楚天息不敢妄动。 他要做两手准备,他还要赐楚天息一份毒。 如果楚天息打了胜仗回来,他也不会给楚天息解药,只是让他苟延残喘的被圈禁在秦王府而已。 一个身重剧毒的人,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翻不起什么波浪。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结果。 如果楚天息为了报复南唐,没能打赢北戎三王子。 那么,楚天息就不会得到遏制毒药的药,他就只能七窍流血的死在战场上。 容惊鸿还真的是个妙人,三言两语就将他的忌讳解决了。 楚天息双目漆黑,眼底深处泛滥着狰狞恨意,眼角有些发红。 他大胆抬起头,扬起锐利如刀的眼神,和龙椅上的宣皇帝对视。 “儿臣说的欲加之罪,难道皇上您就不知道吗?您坐在这至高之未上,您贵为九五之尊,乃是天下人的统率,您会不知道儿臣说的是谁吗?” 你知道。 只是你装作你不知道。 因为你要维护你最心爱的好太子! 在你眼里只有太子才是可继承大统的人,我门都是太子的绊脚石! 你在助纣为虐!你不会不知道,你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你还要泯灭你作为皇帝的责任,让那十万大军尸骨寒彻! 楚天息的目光太狠戾,即便是隔着这么远,宣皇帝也感受到那股浓重的肃杀之气。 他冷声:“大胆,你是在质问朕吗?” 楚天息脸色惨白如纸,此时已经跪得双膝麻木,但他却笑了。 “儿臣不是质问父皇,而是虚心求教。” “儿臣不知错,是因为父皇您心里很清楚,儿臣根本就没有错,又何来的知错呢?” 楚天息大胆挑衅,反正他谨小慎微也没用,也不会换来这个人对他的半点怜悯。 他倒不如,拿着宣皇帝要让自己出征的软肋,闹他个天翻地覆。 总有一日,这皇城要为他殉葬! 他要血流成河,他要屠戮人间! 宣皇帝握紧拳头,忍下了怒火。 他淡淡道:“父皇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 “就算朕是皇上,但也得看证据的,你所作所为,证据确凿,你喊冤叫屈又有什么用?朕念你之前曾经为南唐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你将功折罪!” “你意下如何?” 宣皇帝缓和了情绪,平静地道。 楚天息冷笑,这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意下如何? 他很想说,我不愿! 但,他不会。 因为这一次的边关之战,就是他故意献出边关布防图而引起的。 他要的就是南唐大乱,只有局势大乱,他才能趁势而起。 他就算没了一条腿,他还是要问鼎皇权! 既然无人给他公平,无人给他生路,那他就要做天下人的主。 他要手握生杀大权,他要主宰一切。 所以,楚天息也只是敛眉,说着违心的话。 “能为南唐征战四方,是儿臣一直以来的夙愿。” “儿臣愿意再披战衣,为南唐驱逐北戎人。” 这话说得违心,宣皇帝也知道,但还是得装作欣慰地点头。 “不愧是朕的儿子,朕就欣赏你这份血性。” “但……” 宣皇帝话锋急转直下,“你身体未曾痊愈,边关是苦寒之地,你的王妃就不必和你一同去了,朕会让她住在宫里。” “听说她身子弱,朕会让宫里的太医,给她好生调养身体。” 楚天息的眸子,又是一沉。 莫如九走不了。 第90章 他舍命,换莫如九 原本楚天息一直控制着情绪,但是宣皇帝要扣留莫如九在京城。 他的眼神,忽地就变得难以预测。 扣留莫如九。 他铁定是会造反的,他要南唐血流成河,但是……莫如九在京城里怎么办? 他当然要带着莫如九一起走,他一直没有丢下她的念头。 他不会去想那是为什么,只知道只有她跟在自己的身边,他才会安心。 把她一个丢在京城,她万一…… 舍不得他了呢? 只有想到莫如九的时候,楚天息漆黑眼眸里的冰冷和锋利才会褪去,成了一片温润如风的柔情春光。 他无声地沉默着,双肩微微起伏,喉结上下滚动着。 一股浓重的沉默在御书房里蔓延,宣皇帝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揣摩着他的反应。 这逆子太能忍,忍到他现在都快无法琢磨他的心思。 他到底是不是那么在乎莫如九。 其实宣皇帝也拿不准,所以才会不仅留下莫如九,还要给他下毒控制他。 以前的楚天息是如朝阳般耀眼炽烈,一身都是明朗清华的气息。 然而现在,他身形清瘦,冷俊如刀刻的面容比以前更显削痩,那一双似染了墨的丹凤眼,犹如万里之下的深海。 他现在周身都萦绕那种凌厉的杀气,活像隐匿在月夜里的修罗。 冷冽肃杀,残忍阴鸷。 即便是他刻意收敛了那阴冷的气息,和他是同类的人,还是会轻易的就感觉出。 空气愈发的沉寂,宣皇帝也不急,小口的喝着茶。 “朕知道你和你的王妃新婚燕尔,你们现如今自然是如胶似漆,舍不得半刻分开。” 宣皇帝眸子半垂着,苍老的声音响起,“但是啊,她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你也没什么不可放心的,你的王妃留在宫里,朕一定会让太医用最好的药给她调养。” “朕心里也很明白,只有你的王妃安然无恙,老六你才能在战场上无后顾之忧。所以,朕都是为了你着想,你明白么?” 楚天息面容被阴暗笼罩,脸部的轮廓都似要融化在夜色里,他的眼神阴森如鬼,声线却毫无情绪起伏。 “父皇如此为儿臣着想,儿臣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边关的确是恶寒贫瘠之地,儿臣心爱如九,自然也舍不得如九和儿臣一起去边关吃苦受罪,还要忍受风吹日晒。” 停顿了一会,楚天息珍重磕头,“儿臣谢过父皇隆恩。” 这个头,楚天息磕得很不甘心。 但他都走到今天了,他什么苦头吃过了,再忍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磕头下去的时候,他的面容彻底因为恨意而狰狞。 他忍着要爆体而出的怨恨,才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动作。 宣皇帝满意的点了头,“你知道父皇是什么意思就好,现在时辰太晚了,你和你的王妃就留在宫里歇息一晚吧。” “朕明日一早,再去和你共叙天伦。” “儿臣谢主隆恩。”男人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 这个人绝不是好心留他在宫里的,明天共叙天伦?他们有什么可叙的? 宣皇帝到底还要做什么? 楚天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宣皇帝就又道:“老六啊,朕差点忘记了一件事情。” “你脚上的镣铐朕决定让人给你取下来,若是戴着镣铐你的行动不便。” “但是,朕有一个要求。” 楚天息慢慢地抬起头,“父皇请说。” 宣皇帝思考了一会,放下茶杯,起身走下台阶,来到他的面前。 “虽然朕决定恢复你的王位让你戴罪立功,但你还没有立下功,如此就贸然取下你的镣铐,你到底还是有罪之身。” “朕担心朝中大臣会担心,你会拥兵自重……怕你战胜却不归朝。” 楚天息没有反应,就那么看着宣皇帝。 他隐约,有了一种猜测。 一种很不详的猜测。 “朕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要给朝中大臣一个交代,朕也是迫于无奈。”宣皇帝叹息一声,很为难地开口,“身为君者,也有很多无可奈何之事。” 楚天息按耐住心思,从善如流的回话。 “不知父皇打算如何给朝中大臣一个交代?” 他的脸色很苍白,只是如今眯起的眼睛里,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宣皇帝痛心疾首的拍他肩膀,“容少傅献计策,以皇室的秘毒遏制你。” 声音落下,楚天息的眸子骤然一缩。 用毒药控制他? 还要说出这是容惊鸿献的策,好一刀杀人不见血。 明明心里已经冷到了彻底了,但是他脸上挤出了一个笑。 “好,儿臣应允。” 楚天息用尽全力咽下了唇齿间的血腥气,颤声说出了这句话。 扣留一个莫如九还不放心,还要给他下毒,逼他不得不返京,同时也防了他拥兵自重。 他若是想活,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打完胜仗回来。 这明明是他的好父皇给他下的圈套,这个人居然还要装出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 楚天息觉得很恶心,心中那汹涌的恨意,也一波一波的翻卷,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恨意如冰冷刺骨的潮水,把他整个人都要冻成冰块。 他觉得很冷,是如坠冰窖的冷。 所以,他现在在这铺天盖地的冰冷里,他突然就很想念莫如九。 所以,他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他也义无反顾的那样做了。 “但是儿臣也有一个要求。”楚天息道。 宣皇帝盯着他,“但说无妨。” “儿臣可以服药让朝中大臣安心,但是……儿臣要带走如九,若是儿臣战败,死于战场……岂非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说过不管去哪里都不会丢下她。所以,儿臣要带她离开这里。” 楚天息是铁了心,他就算要服毒药,他也要带走莫如九。 与其后面再想办法带走她,他不如现在就和宣皇帝挑破这层纸。 他用他生死,换她生死相依。 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父皇的打算?如果他服毒药,就算打了胜仗回来,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算这个人可以留他一命,但是太子登基为帝,太子会吗? 而且,他楚天息要的也从来就不是活着就好。 他要翻云覆雨,他要劈天开地。 与其这么隐忍着,伏低做小的活着,他宁愿燃烧自己的生命,轰轰烈烈的做一场! “你刚才不是已经……”宣皇帝眸色又是一变。 在和他讲条件。 服毒药,带走莫如九。 他对莫如九还真的是死心塌地,宁愿服毒药也要带走她。 楚天息双目微红,喉结上下滚动着,“儿臣翻来覆去的想了,如九不会舍得离开我。所以,我愿意服毒药,让朝中大臣和父皇你们都安心,等战胜归来,还请父皇遵守承诺,为了儿臣解毒就是。” 宣皇帝沉着脸。 既然他要服毒药,那么带走莫如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宫里的毒可是来自药王谷的,他倒是很有把握,不信他还能去解毒。 如果他真的有异心,不肯回来,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毒发身亡。 宣皇帝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似笑非笑:“没想到,老六你对那个胆小的丫头,如此情深意重。” 楚天息面色不变,从容道:“如九既嫁给,那就是我的妻。夫妻一体,定然是要互相扶持的。” 宣皇帝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走回到龙椅上坐下。 “老六,朕也不是不可以答应你,但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若是把莫如九留下来,你也可以不服药。你是朕的儿子,朕相信你!” 楚天息斩钉截铁的说:“儿臣愿意服药!” 他没有犹豫,没有改变决定,还是那么的决绝。 他也不知道宣皇帝会给他下什么毒,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拗,竟然疯魔到要用服药的代价,和宣皇帝交易换走莫如九。 他没去想服毒之后,他会怎么样。 他想的只是,他如果不在京城,她会怎么样。 今天来皇宫的路上,她在马车上,说舍不得他。 每每回想起那一幕,他的心都软化成春水了。 她好像是一颗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在了他的心里,现在正在茁壮的生长,即将要填满占据他的一颗心。 漫长的沉默之后,宣皇帝总算是点头了。 他吩咐一边的太监,“去把东西拿来。” “既然老六你执意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那么朕也不得不成全你了。老六,你心里可别怨朕,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唐。”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怪不得任何人。” 楚天息惨然道:“不悔。” 楚天息不会后悔。 太监转身去侧殿端着托盘出来,他恭敬的把托盘上的东西递到楚天息面前。 “王爷请把。” 托盘上只有一杯酒,楚天息只是看了一眼,就伸手端起来。 他仰头,毫不犹豫的把这杯毒酒倒入了喉咙里。 一饮而尽。 喝酒这个动作,他倒是做得潇洒利落,丝毫不曾拖泥带水。 宣皇帝之前还担心他会不识抬举的讲条件,现在看他终于喝下毒酒,他的心彻底放下。 宣皇帝那张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上,还扯出了笑容。 “老六,你也当是一个痴情种。” 楚天息内心嗤笑,一抹嘴,对这话不回应。 痴情种。 他不是。 他只是知道,该取舍的是什么。 既然舍不下莫如九,那就总要有所牺牲的。 所以啊。 小骗子。 你别以为你能够留在京城了。 尸山血海,无间地狱。 我们,一起去。 第91章 小骗子,很听话 楚天息在御书房喝下了毒酒,这件事情并没有人知道。 宣皇帝也告诉他,每半个月他会让人给他一颗缓解毒发的药。 但是宣皇帝没说的,是这个毒药压根就没有解药。 现在的药,也不过是遏制毒发而已。 至于楚天息有没有机会等到药王谷的人研制出解药,这一切都得看命了。 所以楚天息喝下去的时候,他才会如释重负。 这毒药每七天发作一次,所以名唤七日红。 毒药发作的时候,全身无力,呕血不止,五脏六腑都会被蚀骨的疼折磨,若是一直没有药遏制,那么身上的皮肤就会溃烂流血。 所以,就叫做七日红。 楚天息在御书房里跪了太久,整整两个时辰,按照莫如九现代的算法,那就是4个小时。 他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 她在外面被寒风吹得身体都快没了知觉,手脚都冻得僵硬无比。 即便是这么刺骨的冷,她也没有走,她还是躲在御书房外等他出来。 她从中午等到天将黑,莫如九好几次都急到想冲进去御书房了,她到了门口又小心翼翼的退回去。 不能冲动啊! 她要是这么冲动,等会牵连了楚天息可怎么办呢? 就在莫如九急得团团转的时候,那御书房的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步履沉重的从那浓重的昏暗里走出来。 昏暗的视野里,那一袭暗紫的朝服都变成了红色,那人步履艰涩的从里面走出来,高挑的身影如刀锋般漫不经心的划破夜光,朝她的面前靠近。 他的身边,一片浑浊的昏暗。 他的脸,却在御书房外的宫灯照耀下,清晰无比。 一笔一画,都要印入她的灵魂里。 撞入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莫如九不安的心陡然就安放到胸腔里。 倏忽间,天地寂静无声。 只一眼,她就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她拔足向他奔去。 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止,她奔向他。 “楚天息!”她欢喜的叫他,一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她的衣角划过灯火,精致的眉眼间染了暖色,她像一只翩然起飞的纸鸢,跃过这无边的黑暗,和着灯火与寒风大雪一起跌入他的怀里。 他的腿疼,膝盖肿痛麻木,明明这么走出来都很艰难了,甚至下一刻,他这残弱的身体就要跌倒。 但是他依旧是下意识的,伸出双手,牢牢的拖住了她的双臂,任由她抱着自己。 莫如九扑得快,连带着楚天息的身体也是重重的一晃,他一个趔趄,人往后跌去,背在一瞬间抵上了红色的柱子。 “咳……”他难受的拧着锋利的剑眉。 莫如九眼睛里盛满焦灼和担忧,“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御书房待了那么久?你是不是受伤了?你伤在哪里?你快给我看看!” 莫如九像只麻雀一样,不停的说。 他耳边很吵,但终于多了一丝温暖鲜活的气息。 御书房里太空旷,所以太冷。 现在只有被她这么抱着,这么灼热的看着,他才能够感觉到那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暖。 他不后悔。 他一点都不后悔,喝下毒药带她离开。 因为,他太需要这样的温暖了。 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觉得还活着,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除了仇恨,还会有其他的喜怒哀乐。 莫如九。 你不要离开我。 小骗子,你是妖魔鬼怪,我也不怕你。 他低眸,怔怔地看着她。 莫如九急得不行,“你说话啊!” 楚天息缓了一口气,颇为无奈的看着她。 “你问了这么多的问题,我只是在想,我要先回答你哪一个好呢?”他道。 莫如九担心得眼睛都红了,“你别吓我了,那你怎么会在里面待那么久?你知道我在外面等了你多久吗?你到底……怎么了?” 她在外面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真的怕他又受到什么伤害。 她很担心他啊。 担心到,恨不得冲进去。 楚天息俯视她,气息一乱之后。 他骤然低下头,动情地吻了吻她的眼睛,然后就那么吻着她的眼,他声音嘶哑。 “我没事。”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不过我知道你这么担心我,我心里很开心。” “手这么冷,你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躲吗?我让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你不知道冷吗?”他摸到她的手指,这才发现她的手冷得可怕。 他在里面跪了两个时辰,她就傻到在外面吹冷风? 他让她不要乱跑,她就真的不乱跑? 他既心疼又欢喜,欢喜这个小骗子这么听话,心疼……她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这个小骗子,怎么就能这么惹人爱呢? 莫如九有些害羞,眼珠乱转着。 她想抽出手,但没能成功。 男人的手背上满是丑陋的伤疤,要是换做一般的女人,早就被吓死了。 但莫如九不怕,她大着胆子甩开他的手。 她气鼓鼓的道:“你还说我?要不是为了等你,要不是怕你出来找不到我,我至于跟……”个傻逼似的,在这里吹了一下午的寒风吗? 莫如九都要呕血了。 她的手再次被他用力的握紧,他强势而霸道的闯入她的手指尖,和她十指紧扣。 莫如九手指一烫,一股异样酥麻感,直闯她的心间。 她的心脏,更是狂跳。 “放手!”她生气道。 狗男人扣得更紧了,“不放。”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态度很诚恳,居然好脾气的哄起了她,“是我不该说你,你喜欢什么,我送你。” 他靠得近,说话的时候,唇瓣都贴到了她的额头。 滚烫的鼻息带着他嘴里的浓重酒香吹拂到她的面颊,令人着迷。 “我没有生你的气,楚天息,我只是怕你出事。” “现在看你好好的,你身上还有酒气,你在里面这么久到底做什么了?我就是很担心你。” 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哽咽的说不出话。 楚天息和她手心贴着手心,他内心深深的触动。 不想提及在里面喝毒酒的事,他索性就又覆上了她一张一阖的粉嫩唇瓣。 “现在不想告诉你,以后会告诉你的。” “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三天之后,你和我一起随军出征。” 轰—— 莫如九直接就僵在那里。 随军出征? 这不是意味着,她不能去找容惊鸿试探回现代的路了? 第92章 他要我死在战场 “怎么了?”鼻子被人刮了刮,耳边再次响起楚天息沙哑的声音。 莫如九笑不出来,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宣皇帝会让楚天息带她随军出征呢?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原本莫如九还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去找容惊鸿。 但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已经没了其他的路,她怎么着都得和楚天息一起走。 其实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内心,她的庆幸多过了难过。 好像暂时性的就逃避了这个问题,她可以不去想,到底是留在古代,还是回现代。 因为楚天息已经帮她做出了决定。 她也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抗拒,那么难以接受。 她松了一口气。 仿佛,她也希望留在这里。 甚至,她还担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楚天息到底和宣皇帝说了什么?她居然可以不用留在京城作为人质。 按照宣皇帝对楚天息的防备和打压,这完全不像是宣皇帝可以做得出来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楚天息松开她,转而握紧了她冰冷的小手。 莫如九正视他,眼神逐渐锐利,“你告诉我,你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到底说了什么?你们又发生了什么?” 她始终觉得这事情很蹊跷,按照皇帝多疑的想法,怎么可能不把她扣留在京城呢? 莫如九唯一能够想到的,那就是这个人是不是为了带走她,和那个九五至尊交易了什么? 否则,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现呢? 楚天息回避着她的问话,手转而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微微颤抖,“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至于不把你留在京城,我想是……” 楚天息的眸光微冷,漫不经心的勾唇,“那个人觉得,他即便是扣留下你,我若是真的要做些什么,你也不会成为我的软肋。他太自信了,不,应该说是他太自负,所以他肯放你走。” “你真的……没有骗我吗?你真的……”莫如九的心脏震颤,整个人格外的难受。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现在他不肯说,所以她也追问不出什么东西。 楚天息眼底有情绪翻涌在挣扎,他的眸子微红,声音又哑了几分。 “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他不留下你威胁我,是他笃定我会这病弱的身体会死战场上。” “就算我打了胜仗,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好不好?” 楚天息的声音更温柔了,“你都这么冷了,今晚我们不出宫,在宫里休息一晚,我带你去。” 莫如九最招架不住他的浓情蜜意,她的耳根子又悄然泛红,只能红着脸,任由男人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行在风雪里。 御书房外的小太监得了里面人的命令,连忙出来给他们掌灯,言语之间很是恭敬。 楚天息理都不理。 捧高踩低的人,他见过太多,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伪装自己。 喜就是喜,不喜就是不喜。 陌生的宫殿,恐怖的黑夜,寒冷的冬夜。 身边人的气息,和手掌心间的温度,这一切都直击莫如九的心房。 也许是风雪太大,也许是今夜太冷,莫如九一向都想着和楚天息保持距离。 但是今晚的她,忍不住回握住他的手。 不止是楚天息,其实她……内心也是贪恋这样的温暖的。 她在现代一直都是一个人,师兄大大咧咧的,一直就把她当作兄弟,她内心深处渴望的柔情如今是楚天息全部给予她。 她觉得,在楚天息身边她好像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矛盾又纠结,既奢望着进一步的靠近,又害怕太过亲密。 这么一段路,她内心都如小鹿乱撞。 楚天息的步伐一顿,继而唇角扬起更加好看的弧度。 凛冽的寒风里,他们携手前行,在雪地上踩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穿过无数的走廊,宫院。 落到两人的发丝间的雪越发的多,不管走了多远,他们依旧十指紧扣。 直到掌灯的小太监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古朴的宫殿,楚天息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王爷,王妃,今晚您们就暂住飞云殿吧。”太监恭敬的道。 楚天息高冷,只是轻轻点头,连话都懒得说。 两人一起进了安静的飞云殿,一会就有宫女和太监们进来,宫人们一边烧起银丝炭给他们取暖,一边端来热茶和糕点。 莫如九是真的饿,当即就挣脱楚天息的手,她迫不及待的抓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 “不错!”这糕点是热乎的,软糯可口。 至少比上次宣皇帝赏赐给她的那一叠桂花糕好吃得多,莫如九又冷又饿,早就前胸贴后背了,她一口一口的糕点往嘴里塞,吃得满嘴都是残渣。 楚天息宠溺的看着她,“你慢一点,我也不会和你抢。” 莫如九狼吞虎咽着,一盘糕点很快就见底了。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你饿不饿?” “我不饿。”他摇头。 莫如九眼睛一闪,没好意思把这糕点吃光。 她狡黠道:“那我就吃了?” “你吃。”他很是纵容她。 莫如九拿起最后一块糕点,刚要往嘴里塞去。 那手就变了方向,猝不及防的喂到了楚天息的唇边。 “你也吃,我可不舍得把好吃的都一个人吃掉,那你怎么办呢?” 他对她好。 她也会回报他。 楚天息眸光潋滟,下意识的张开嘴咬了一口糕点。 “啊!”莫如九跳起来,“你咬到我的手指了。” 他细嚼慢咽着,神色里有些意味不明。 “是吗?那我不是有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不过,很甜。” “很香。” 他的眸光深深,声音里也仿佛掺杂着一丝别的意思。 有点像是挑逗? 莫如九当即瞪大眼,厚着脸皮戳破,“我怎么觉得你说的……” 不是糕点,而是我的手指呢? 她皱眉,心里大骂,妈的,狗男人变态啊! 第93章 我是为了你 这么一想,莫如九就愤恨不平的把手里被楚天息咬过的半块糕点,一把吃到了嘴里。 她一脸的满足,楚天息拢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颤,睫毛下垂着,在眼部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她不是第一次吃他剩下的东西。 之前,她说他浪费,也会把他吃过的馒头都扫光。 但从来没有哪一刻,他的心跳得这样快,都快超出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了。 因为有些心乱,他倏地起身。 “你去哪儿?”莫如九托着下巴。 楚天息径直走向殿外,“我有些热,出去吹吹风。” “你在里面暖和一下。” 楚天息说完,就已经走了出去。 莫如九目瞪口呆。 热? 他有些热? 他是心里燥热吧? 这么冷的天,他要出去吹风。 果然,大佬的世界她不能理解。 楚天息没走多远,就在飞云殿的侧间坐了一会。 他的膝盖很不舒服,这么肿痛的膝盖,也不可能走多远。 他现在需要静静,但是这颗心看到莫如九就没办法安静,所以他只能躲开。 他随性而慵懒的靠在了贵妃塌上,一手轻柔的按摩着膝盖。 侧间的光线不算明亮,因为他需要安静,所以只点了一盏宫灯。 十九从窗户那边悄无声息的翻进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王爷!” “您怎么能带走王妃呢?王妃一走……”十九急得不行。 楚天息半眯着眼睛,冷淡道:“十九,你僭越了。” “王爷恕罪,属下一心都是为了王爷您,随军出征这不是闹着玩的,王妃随行……”这很是不妥。 尤其是军中都是男子,王妃一个女子,不会武功,岂不是还要王爷腾出手来保护她? 十九认为,莫如九就是个拖累。 莫如九留在京城就是最好的,反正王爷也不会在乎她的死活。 很显然,现在王爷并不是这么想的,否则怎么会据理力争,带走一个累赘呢? 楚天息支着侧脸,缓缓地笑了起来,眼睛里太狠戾,所以有些嗜血残忍。 “十九。” “既然你唤她王妃,那你是不是应该明白,她是本王的人?是本王的妻子?本王要出征,她为何不能去?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本王都已经有了对策。” “现在本王吩咐你去做另外一件事,让古月把京城里的据点关掉,他也要化身为军医随军出征。” 十九骇然,“古月先生也要走吗?” 楚天息点了点下巴。 “他非去不可。” 他手里的人,只有古月这个医痴医术高超,他可不想等到胜仗之后,就毒发身亡而死。 他要做两手准备,让古月提前研制解毒的办法。 虽然楚天息也认为,这办法几乎是没有的。 但是他生性就是倔强的人,不到死那一刻,他也不会认输的。 “属下明白。”十九拱手。 楚天息坐直身体,脚腕上镣铐发出沉闷的声音,他的眼神又是一冷。 “本王所做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置疑,要带走王妃,这是本王应该尽的责任。她也绝不是会拖后腿的人,本王……”已经把自己的命都交易出去了,才能换来她一起走。 他怎么会嫌她是累赘?是拖累? 但是服毒这件事楚天息不会说出来,他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怕的就是影响人心。 还有……她。 她到时候,又要内疚死了,又要掉金豆子了! 她啊。 明明不是那么喜欢哭的人,明明那么怕疼,却还有勇气为他挨刀。 楚天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放下她,所以就豁出去了。 “属下知错。”十九道。 “退下吧。” 楚天息似是疲惫了,摆了摆手。 十九刚要消失。 楚天息猛地想到自己说过要给莫如九一件礼物,他又喊:“站住!” “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楚天息沉默着,手指慢慢地收拢在一起,橘黄色的灯火从侧面映上他的侧颜,美好宛若一场幻梦。 他该送莫如九一件什么礼物呢? 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就想送她什么东西。 他想到在御书房外,她扑入自己的怀,他就应该做些什么。 十九不敢催促,安静的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有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来,随即灯火摇曳,在宫墙上划过明明灭灭的暗影。 许久。 楚天息终于有了决定,他道:“你去帮本王办一件事。” “去外面砍一截梅树!” “王爷?”十九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楚天息笑着,“快去,现在就要。” 他已经想要看莫如九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她会开心的吧。 十九真的觉得他太奇怪了,出去的时候,十九都差点撞到窗。 王爷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明澈。 十九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他就拿了一截砍下的梅树进来。 楚天息接过东西,手指尖细细的摩挲着。 十九又给了楚天息一把匕首,他这才退了下去。 楚天息的雕工是他母妃教的,但要雕一个东西一夜也是做不成的,今晚他只能雕出一个轮廓出来。 借着这温暖而明亮的灯光,他专心致志的用匕首在木头上比划,因为太过专心,连膝盖的疼痛和不适他都没有在意。 莫如九在飞云殿内烤暖和了,她就让宫人传膳了。 她还是第一次吃宫里的饭菜,她得好好的品尝一下。 传膳了,宫人也去请了侧间的楚天息。 不过楚天息没来,说是他不饿,让莫如九自己先吃。 莫如九忍不住拍桌,他不吃饭?她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莫如九又开始担心自己的狗头了。 本来还挺有胃口的,可是楚天息不来,她心里就凉飕飕的。 尤其是她马上就要随军出征,她更担心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该不会死在那里吧? 小白呢? 这小东西都好久没有出现过了,她得问问小白,要是她真的可以召唤蛇类,她就算随军出征也有了一些安全感了。 小白说只有感受到她有危险的时候,它们才会出现。 她还想学学,怎么召唤蛇类呢。 那条大蟒蛇说容惊鸿可以让她回去。 怎么容惊鸿就可以呢?难道容惊鸿和她一样,都是来自特殊的人? 莫如九东想西想,面前摆着的菜肴,她一点都不想吃了,脑子里空荡荡的。 没有胃口,她索性就不吃了。 正当她要吩咐人,倏地,一根玉簪带着一张纸,精准的从她的耳边擦过,深深地扎在了她眼前的床柱上。 莫如九大惊,猛地站起来。 就在她要大喊刺客时,她突然觉得那玉簪的模样有些熟悉,那些声音就都全部咽在了肚子里。 她走过去,拔下玉簪,霎时间,那张纸也落到了她的手里。 纸上,写着四个字。 惊鸿一瞥。 莫如九拿过东西就往殿外追去,一个黑影迅速从她前方闪,她追上去。 那黑影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带着她左拐右拐,莫如九都快跑得断气了。 那黑影直到一片黑暗的走廊尽头,他就停了下来。 “你……你……谁?”莫如九插着腰,气喘吁吁的。 忽然,前方伫立在黑暗里的那道影子一甩衣袖。 一阵穿堂风瞬间扑面而来,吹过了她涨红的脸。 恍惚间,她闻到了一种很陌生的香气 那人出了声,声线清冷如玉。 “是我。” “容惊鸿!”莫如九笃定道。 黑暗里的人笑了一下,声音愉悦。 “你看不到我的脸,只凭声音就能认出我么?” 莫如九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走廊上。 “现在这个点,你怎么能出现在宫里?”她疑惑不解。 那人靠在墙上,身影都融入了黑暗里,她只能看到银白的发丝飘舞。 “我是不能出现在宫里。” 他平静的道,“但我若说,我是为了你呢?” 莫如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这算是表白吗?这表白来得猝不及防啊。 只可惜,她不是真正的莫如九啊。 “容惊鸿,你别害我了行不行?我知道我们以前认识,但是你大半夜的引我到这里,被禁军发现了,我们都是要玩完的啊。” 莫如九摆手,“你快说,你找我什么事?我得回去了。” 容惊鸿的音调顿了顿,仿佛思绪断了一般。 随即,他的声音里起了波澜,“你记得我。” 是肯定的语气。 “我记得。”她拼命点头。 空气又静默了片刻。 容惊鸿道:“如九,既然你记得我,那你就该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莫如九真是怕了他了。 “那你大半夜出现在这里,是要干嘛?”莫如九喘了一会,就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他没有动,只是从黑暗里侧眸,静静的看着昏暗里的她。 “我是来救你的。” 莫如九:…… “你会不会搞错了?我现在好好的,不需要你搭救啊。” 他淡然的截断她的话,“你要和楚天息随军出征,我才知道。” “你不能去,留在京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莫如九好无奈。 这要去哪儿,不去哪儿,这完全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但如果回不去现代,她宁愿和楚天息一起随军出征。 好歹,楚天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我做不了主。”莫如九耸耸肩。 “只要你说,你不想随军出征。”他的情绪隐约有些激动,清冷的声音骤然拔高,“我就有办法留下你。” “如九。” “你信我。” 第94章 我只是想帮你 莫如九一怔,眸子闪了闪,看着隐藏在黑暗里的男人。 她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随军出征,可是皇上下旨的,你说你可以帮我,你不知道你会付出多沉重的代价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冒着生命危险来帮我,就因为我们曾经认识吗?犯不着吧,容大人……” 莫如九故作随性的双手插着腰,面上是漫不经心,但是唯她自己知道这每一步都是心惊胆战。 她在试探容惊鸿,他就算再如何受到宣皇帝宠信,他又有什么办法留下她在京城呢? 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因为莫如九曾经年少时见过他,救过他一次,他就要这样付出吗? 莫如九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又不得不相信。 容惊鸿缓步走出黑暗里,衣袖挥舞间,划过一阵清冷的风。 他那好看的桃花眼里,如今覆盖着一片沉重的灰暗,看上去是那么的颓废。 他身上那种浓重的死气,让人觉得很压抑。 容惊鸿喉间一涩,轻飘飘的道:“你说你记得我,可是……” “你若是真的记得我,那么……如九,你就不会怀疑我,你就不会试探我。” 他的声音里满是凄楚和惊惶,“如九,我没有骗你,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是真的不想看你随军出征,我想救你,我不怪你试探我,怀疑我。” 他突然就笑了,红着眼睛微微摇头,“因为我知道,你只是防备心太重,你是被伤害得太深,所以你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我。” 莫如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果然是心思睿智,其实被他发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现在试探他为什么这么拼命的帮她,不过是想看看,容惊鸿对原主的在乎程度到了哪里。 如果他那么在乎原主,她要是自曝身份,那不是找死吗? 很有可能容惊鸿会反过来对付她这个占有原主身体的人!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的蔓延,容惊鸿终于按耐不住,他走到她面前,犹豫着伸出手,重重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如九,你不要去随军出征,留在这里,我有办法护着你。我可以送你去一个没有任何阴谋诡计的地方,你不会再被任何人利用,以后有我护着你。” “你放开我啊。”莫如九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挣扎。 容惊鸿看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他力气也比她大,几根手指就像铁钎一样,她不管怎么用力都挣不开。 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太亲密,莫如九一仰头,就借着冰冷的月色看到了男人眼里明显的红血丝。 他那张倾城绝艳的俊脸,现在也弥漫着一股颓废和疼痛。 “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那么卑微的乞求她。 莫如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还是要拒绝,只是用了一种很委婉的方式。 她直直望着他眼睛,“容大人,我很感谢你,你肯看在过去我们那一点微薄的情谊上而帮我,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把你拖进来,这些都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至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楚天息是我的丈夫,自然是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做傻事……” 莫如九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太偏僻,一时半会还没有人来,但是她跑出飞云殿,指不定一会楚天息就会让人来找她。 莫如九用力甩开他的手,下了逐客令,“今晚的事情我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为了我们着想,你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不然,要是来了人……” 你和我,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好不容易哄好了楚天息,可不想一夜之间好感就下降到零点啊。 原本莫如九没用多少力气,但容惊鸿却像是一张纸一样那么脆弱,她这一甩,他的步伐不稳,身子就往后倒去,抵上了冰冷坚硬的墙壁。 他的眉眼,他的身影,再度归于浓浓的黑暗里。 那些夜色,倏地就湮没了他。 他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无法自拔。 空气那么的沉寂无声,他吃力的呼吸着,痛苦得像是要坠入恐怖的深渊里。 “如……九。” “你不记得我了。” “你曾经说过我的名字很好听,你叫我……”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明明还能呼吸,可每次一呼吸都牵扯到了胸腔剧烈的痛,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在狂烈的寒风里颤抖。 “惊鸿……哥哥。” “我是真的想要帮你,我不怕被你连累,我就是想帮你,你知道吗?如九,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是我,能够毫无保留的为你付出所有的人,也只能是我!” “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我这样说很唐突,甚至不可思议。但是我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出自肺腑。在这个世间,所有人都会利用你,伤害你,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唯独我……不会。” 我视你为生命,视你为神明,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不会让你再重蹈上辈子的悲惨厄运。 如果没有我! 你怎么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呢? 前世她死,他耗尽所有的心血,才和一个人换来了这一场交易。 他用他心血和寿命,换她重生的机会。 他要改写她的命运。 如今莫如九不肯相信他,容惊鸿真的觉得心里很痛,就好似被人剜掉了血肉,空荡荡的,那么那么的疼,心痛寸寸成灰啊,抓都抓不住的。 他牺牲自己的一切来救她,他不希望她知道。 他为她做的这些逆天改命的事,她最好是什么都不要知道,永远都不要知道。 他不是为了要她的回报,他只是想对她好。 仅此而已。 可她不信他。 他还能怎么办呢?他难道要告诉她,她前世是怎么惨死的吗? 她敢接受吗?她能接受吗? 容惊鸿说这些话的时候,莫如九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她的心里忽而就涌上一股无法遏制的撕疼,以至于莫如九猛地后退,她如躲避洪水猛兽一样往后退……再也不敢靠近容惊鸿半分。 好像,靠近容惊鸿她就要崩溃了一样。 “你不要再说了!”莫如九只觉得头疼欲裂。 惊鸿哥哥? 以前的莫如九曾经这么叫过他吗? 可为什么她没在莫如九的记忆里,看到更多的东西呢? 既然没有关于容惊鸿的记忆,原主……为什么要心痛?为什么要难过? 莫如九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双腿一软,跌在了走廊上坐下,她的手无力的扶着柱子,掌心贴着那冰冷的柱子,感受着寒冷的温度。 她心里的疼痛,依旧那么的密密麻麻。 甚至那些疼痛,还飞速的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 容惊鸿置若罔闻,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再次抬起脚步走过去。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脚底碾过积雪,他听到细微的声音自脚下响起。 “如九,我给你思考的机会。” “楚天息不会这么快随军出征,两天之后,你来找我,不管是走与不走,我都要得到你的答案。” 容惊鸿道。 莫如九僵坐在那里,眼睛都没眨一下,耳朵里尽是他的声音。 她现在就有一种冲动,告诉他,自己不是莫如九。 他不需要为她大费周章! 但这种冲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容惊鸿走之前,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依旧在失神之中,连容惊鸿什么时候施展轻功离开的,她都没有觉察。 夜色更深。 风雪渐大。 莫如九孤身一人抱着柱子坐在那,她太紧张了,胸腔中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 许久之后,莫如九这才恢复了理智,她扶着柱子站起来,打算回飞云殿出。 但她悲催的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入夜了,宫里的殿堂都长得基本上一样,她也不知道容惊鸿引她来了一个什么鬼地方。 莫如九已经不想那么利用容惊鸿帮自己回现代了,她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容惊鸿对原主情深意切,她占了人家的身体,怎么还能利用容惊鸿呢? 她不仅不能利用容惊鸿回去,她还要找个机会和容惊鸿说清楚。 不管容惊鸿会怎么对她,她都应该给容惊鸿一个结局吧? 找不到路回去,莫如九索性就不急着走了,反正等会楚天息知道她不见了,他会出来找她的。 她就在这里等他,他找来也是迟早的事。 因为太无聊了,莫如九跑去雪地里堆起了雪人。 她的手心都冻得通红,脸被吹得没有知觉,但堆雪人她觉得好玩,她也很尽兴。 楚天息找来的时候,莫如九就站在矮胖矮胖的雪人旁边,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她自娱自乐,板着脸教训那胖雪人。 “楚天息,你知道不知道你很凶?你惹毛了我,姑奶奶废了你第三条腿!” 第95章 洛家第一首富 “你还瞪我?你还敢瞪我,你知道姑奶奶是谁吗?” “姑奶奶可是二十世纪的k组织传人,要不穿越来做你的倒霉王妃,我现在还在吃香的喝辣的。” “楚天息,你对我好一点吧。我就考虑要不要留在这里,否则……” 她故作凶狠。 “我就一脚踹倒你。” 矮胖的雪人肯定不会有回应,莫如九反而说得更起劲。 “你说怎么办呢?容惊鸿把我当成了真正的莫如九,他还要带我私奔呢,我这心里苦啊!” “其实,如果我不能回去了,随军出征也行。” “虽然你以前挺不是个男人,现在还算改好了。” 莫如九说累了,一屁股坐下去,和雪人挨着坐着。 雪人很冷,她笑着把头靠过去。 “你要是真的楚天息就好了。” “他才不会像你这么温柔,发起脾气来,凶得要死。” 莫如九说到这里又笑了,眉眼弯弯,“但是他也不错,他说不怕我是借尸还魂的鬼。” “你别说,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还真的忍不住就喜欢他了。” “可是,我是一个现代人,我怎么能喜欢一个古代人呢?” 话到此处,莫如九突然不说话了,她的肩上一沉,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是柔软的温暖。 莫如九艰难的扭头,看到自己背后站着的楚天息。 她脸上的表情凝住,整个人都呆住了。 莫如九直接就卡壳了。 楚天息仿佛没看到她的骇然,自然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地上冷,你坐在地上干什么?找雪人说心里话,为什么不找我?” 楚天息道,“什么时候,本王是这个矮胖子了?” 莫如九看着他,她怔怔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天息温柔道,“很不巧,很早就来的。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并且,还是一字不落。” 他问她,“什么是古代人,什么现代人?” 她说她控制不住的有点喜欢他了。 那刹,他心中有万千朵的银花火树绽放。 他在那一瞬间,好像就看遍了世上所有繁华的风景。 莫如九开始打马虎眼了,妈的,告白被听到了,就算了。 这连身份的重要信息都听到了,她以后还怎么混呢? “以后再告诉你?”她认真眼。 楚天息没有反驳,“好。” 这次她又惊讶了,狗男人这么好说话了? 只是莫如九全然不知道,他这么好说话,完全是因为她那一句,喜欢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不解。 莫如九:“……” 她很想说,大哥,你是不是今天吃错药了?还是忘记吃药了? “回飞云殿。”他轻轻颔首,牵着她的手就走。 莫如九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你不问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吗?”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楚天息的脸在昏暗与灯火里交错而现,眼底蓦地闪过一抹浓重的戾气。 这个莫如九,可不是容惊鸿要的那个人。 容惊鸿敢和他抢人,他会遇佛杀佛! “我总觉得……容惊鸿好像知道很多事。”她皱眉,下意识的把他当成了伙伴,可以信赖的人,一股脑的朝他吐苦水。 “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离开京城,不是再也不用见着他了吗?”他循循善诱。 莫如九:狗男人啊。 说到底,他还是要她和他一起离开京城。 但是莫如九心里是安慰的,楚天息这么急着带她走,而不是留下来让她当作人质。 这就证明她是安全的。 楚天息肯定是要造反的,但是时间应该不是现在,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她至少,未来这一段时间是安全的。 两人回去在飞云殿用了晚膳,就歇下了。 自然理所当然的是同一张床,莫如九本来还不愿意,结果某男人直接把她按下去,她跑都跑不掉。 莫如九愈发觉得,自己可能距离被楚天息吃干抹尽那一天不远了。 她是期待呢。 还是抗拒呢? …… 第二天,楚天息出征的旨意就下去了。 只是圣旨上还说了,特许莫如九也随行。 楚天息并不是这次的统帅,只是右前锋,随便挂了一个职位而已,这次的统帅是宣皇帝安排的其他将军。 当然,还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也会去,那就是楚天瑞也会一起出征。 因为还要准备,所以出征的日子是在五天后。 又往后推迟了两天,楚天息和莫如九就得以在京城多逗留一段时间。 第二天莫如九和楚天息拜别了宣皇帝,就打算出宫了。 东宫太子的人来请,说太子要亲自为楚天息践行。 太子和莫瑶光也会在大军出征之后去慈光寺祈福。 莫如九顿时就觉得这践行宴,肯定是有阴谋的。 她不想去,楚天息却一反常态。 “去,为何不去?” “你就不怕他害你?”莫如九叹息。 楚天息唇边弧度淡淡,“他是想,但是现在他不敢,否则那就是真的触怒了龙颜了。” “太子不是蠢人,相反他十分聪明,所以特意要大张旗鼓的宣布为我践行,还同时邀请了楚天瑞和云将军,我若不去,才是落人口舌。他不会蠢都在这个时候做手脚,他担不起那个责任,毕竟有个人的眼睛可是一直盯着他。” 莫如九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说他是在装贤德!” “孺子可教也。” “切。”莫如九耸肩,“那我和莫瑶光是死对头,我担心我们掐起来。” 她就是看不惯莫瑶光那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 “很快,你就不用再看到她了。”他道。 莫如九撇撇嘴,“那就走吧,反正都是推脱不了的。” 莫如九没对这场践行宴报任何的期待,她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但是,这场践行宴,居然还不止这次出征的几人。 还有云迦蓝! 莫如九问楚天息才知道,云将军是南靖出来的人,所以云迦蓝这个郡主在这里就不那么惹人注意了。 除了云迦蓝,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莫如九不认识他,但是听过这名字。 这名字,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洛千山。 洛千山,这来头可不小。 洛家,可是南唐第一首富,洛家的钱财有多少,估计没有人知道,可能洛家人自己也不知道。 洛家的家财遍布天下,洛千山,就是洛家的继承人。 前世,楚天息会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取决于洛千山相助太子!楚天息有兵,但是没钱财,会败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莫如九怎么也特喵的没想到。 这名震天下的洛家继承人,洛千山。 他长得倒是俊秀如玉,可白瞎了那张脸啊。 他是个瞎子啊! 洛千山,双目失明!却能够在洛家那么严苛的训练里拔地而起,甚至还掌控了洛家,成为继承人! 第96章 古代版的钻石王老五 莫如九直摇头叹息,这洛千山放在现代,这可是妥妥的钻石王老五,霸道总裁一个! 但是偏偏有着致命的缺陷,他一双眼睛都看不到。 莫如九和楚天息去到东宫时,洛千山正和太子对弈。 他们两人都坐在亭中,安静的下着棋,周围是宫人煮好的清茶。 四周寂静无声,无人敢打扰太子和洛千山下棋。 莫如九跟在楚天息的身边,一眼就看到亭子里的洛千山。 若问什么是君子,她起初还不知道,但是看到洛千山之后,莫如九就深深地折服在他那种如水通透的气质里。 莫如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南唐第一首富的继承人,洛千山,洛家家主。 他一袭清雅蓝衫如墨一般写意出尘,和着身后雪地里的白雪红梅相映成辉。 他的眉眼间覆着一条轻柔的白纱,就遮掩住了他的眼睛,日光或深或浅的交错映过他的脸庞,就知何为清风霁月。 因为隔得有些远,莫如九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张白皙如玉的侧脸,弧度十分的流畅美好,宛若精雕细琢的羊脂玉。 他因为双目失明,所以腿脚并不方便,即便是可以行走,他还是坐在轮椅之上的。 没看到他那一张完整的脸,但就这出尘脱俗的气质,那完全和暴发户不一样! 如若不说他是谁,莫如九只会以为他是一位仙外来客,而他衣摆间绣着的白鹤,更让人觉得他仙风道骨,风姿无双。 容惊鸿的俊美,是惊艳她的绝色,满是阴柔魅色,宛若灼灼桃花。 洛千山,他就是一幅挂在白墙之上的水墨画,一举一动,自成无边风韵。 洛千山肯定是没有容惊鸿长得那么妖孽的,也不是楚天息的冷峻坚毅,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山水画,仿佛本来就该是如此。 舒服。 洛千山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别说太子是太子,还穿着明黄华贵的太子服呢,但就算太子全身都是威严,都无法和洛千山一较高下。 那叫碾压得一个惨烈啊! 太子的温润,是装出来的虚伪。 洛千山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玉石般的温润。 莫如九没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专注,别说楚天息发现了,就连双目看不到的洛千山也感觉到了。 他看不到,所以听觉十分的灵敏。 “千山兄,你的棋艺高超,本宫甘拜下风!”太子执的是黑棋,如今已经被白棋逼得无路可退了。 太子索性大大方方的认输。 洛千山收回思绪,声音清清淡淡的,恍如一阵云烟。 “太子您的棋艺可谓是突飞猛进,在下佩服。” 莫如九听着他们两个人互相商业吹捧,还是没把目光从洛千山脸上收回来。 她倒不是对他动心,而是她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洛千山这样一个神仙公子的人物,会帮着虚伪恶毒的太子来对付楚天息呢? 难不成这两个人还是以棋会友? 莫如九想的是,她能不能做些什么,让洛千山不要帮太子呢? 如果洛千山拿洛家全力相助太子,那楚天息必定还是会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她……不想看到他败啊。 看在他不曾丢下过她的份上,她如果真的要回去,也想在走之前为他做一点事情。 诚然,洛千山就是一个突破口! 莫如九咬着手指,不知不觉间盯着棋盘发神。 “秦王妃,你也有兴趣想要下棋么?”太子扫了她一眼。 宫人早在之前就搬来了椅子让她和楚天息坐下,莫如九遵守该有的礼节,起身回话。 “回太子殿下,臣妇并不会下棋。” 太子这人居心不良,她会下棋? 她会个屁。 原主是会,但是她不会。 太子笑了笑,“秦王妃一定是在谦虚,谁都知道六弟的棋艺精湛,你和太子妃都是莫家的千金小姐,太子妃也会下棋。” “你当真不会么?”太子一脸的怀疑。 莫如九心里那个苦,莫瑶光和楚天息会,她就必须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她就是不会啊。 莫如九刚要回话,洛千山突然出声,“原来观棋的人是秦王妃,秦王妃若是会下棋,不如来下一次?” 莫如九摸了摸鼻子,脑海里灵光一闪,她霍然起身。 “洛公子,我不会下围棋,但我有一种更新奇的玩法,不知道洛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这个小女子比试比试?” “千山,愿闻其详。”这声音还是那么淡淡冷冷的。 莫如九激动得很,她虽然不会下古代的围棋,但是现代的五子棋,她会啊! 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她会的就只有五子棋,要想和洛千山拉近关系,她还真的得投其所好。 太子起身,让出了对弈的位置。 楚天息拉住她,低沉道:“如九,不要胡来。” 莫如九对他眨眼睛,“相公,你相信我。” “我绝对没有胡来,更何况我和洛公子只是随意下下。” 楚天息啊,你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吗? 为了你,我才会去讨好洛千山呢。 不,也不一定全部都是因为洛千山的原因,主要是他有钱! 第一首富,这是什么概念?浑身都在发金光吧? 可这个人怎么穿的如此朴素呢?身上没有任何的配饰物,简洁得过分。 莫如九心里一阵叹息。 也许是越是有钱的人都很低调吧。 她这么安慰自己。 洛千山也有礼的道:“秦王殿下不必担心,千山只是想试试王妃口中的新奇玩法。” 楚天息迫于无奈,松开了手。 莫如九走到洛千山的对面坐下,这么近距离的一看,她才发现洛千山的皮肤好到爆炸啊! 瞧瞧那白皙的皮肤,比她都要白几个度呢。 洛千山,带着眼纱坐在那里,一身气息如皓月惊鸿,他仿若浊世翩翩的世家公子。 “咳咳。”洛千山低咳一声。 他并不是一点都不看到,透过这白纱,隐约可见对面人的身形,就是很模糊,他看不到脸,她在他的眼睛里就是一团光影。 所以莫如九这么盯着他,他有些不自然。 “秦王妃,可以开始了么?”洛千山的修养极好,哪怕心里有些不满,但语气依旧很温和,彬彬有礼。 莫如九猛然回神,讪笑一声。 “开始,开始!现在就开始!” 莫如九知道他看不到,所以特意说了很多次,把规则说明白,争取洛千山可以听明白。 洛千山也是聪明的,他瞬间就了然。 他遮住了眼睛,所以眼睛里闪过了很深的震惊和讶异,外人都无从觉察。 他不是震惊这新奇的玩法。 他震惊的是,这是五子棋。 她,居然……也会下五子棋。 这的确是个很好玩的新奇玩法。 但是对于洛千山来说,这绝对不算是新奇。 因为。 他从小玩到大,教予他玩法的人,正是他的娘亲。 而且…… 洛千山若不是看不到,都忍不住想去多看他对面的人几眼。 秦王妃。 莫如九。 莫丞相府深居简出的二小姐,她是什么时候习得五子棋的? 娘亲说过,只有她们那个地方的人才会。 难不成…… 洛千山平静如水的心底倏地就起了无数的波澜。 第97章 干不过古代人 娘亲。 我见到了,见到了你故乡的人。 如果她真的是。 “在下明白了,那开始吧。”眨眼之间,他便隐去了胸腔里翻涌的种种情绪。 洛千山的指尖绷得很紧,一颗心都似拴了一颗石头一样,不住的往下沉去。 “你第一次玩,你先。”莫如九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免得比人说我欺负你,洛公子,你请。”莫如九以为自己赢定了。 洛千山的嘴角,突然似笑非笑的勾起,那抹淡笑,去得很快,转瞬即逝。 犹如昙花一现。 跟在洛千山身后的侍卫都惊呆了,他家公子居然还会笑! 洛千山颔首,“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面前的棋盘是特质的,他熟悉所有的纹路,伸手就拿了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啧啧,这人的手都长得这么好看,一丝铜臭味都没有。 莫如九也跟着下了白子。 洛千山身后的侍卫报棋落在哪一格,洛千山都没有丝毫考虑的,又利落的下了黑子。 莫如九也下了棋,“洛公子果然聪明。” 和洛千山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高山对战,哪怕人家是第一次下五子棋,莫如九也感受到了压力,洛千山不可小觑啊。 她是最会下五子棋的,曾经还得过比赛的,但在洛千的面前,她的心态最先就崩了。 洛千山怎么可以这么从容淡定? 洛千山不怕输吗?还是根本就没在乎这一场比赛? 莫如九有些心不在焉的,因为她完全没看出,洛千山有对这五子棋表现出意思的感觉。 她是学心理学的,这点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一开始是莫如九占了几步山风,她最后棋子都要落完了,还是没能连成五子棋,莫如九有些急了。 她一急,自然就乱了,这能不能引起洛千山的兴趣,可关系到她和楚天息的以后,莫如九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她急的心慌意乱,额头都冒出了汗水。 明明是大冬天的,她咋觉得热得很呢? 反观洛千山一如既往的闲适淡定,甚至云淡风轻的,和莫如九的紧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莫如九最后终于忍不住看他。 这洛千山真的这么聪明吗? 他会比她这个赢过比赛的棋手还要厉害? 莫如九都差点忍不住想,这他妈的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这他妈,怎么处处是穿越啊! 现在的穿越就这么不值钱吗?满大街跑了吗? 那为什么,人家可以穿成南唐第一首富? 她还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两滴油? 这他妈……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 最后三颗白子,莫如九把棋子都握在手心里。 她一直都有习惯,习惯把棋子抓在手里下,这样显得比较自信。 “秦王妃,不着急,您可以慢慢想。”洛千山的声音又想起。 莫如九想吐血。 她居然拿着现代的东西,玩不过一个古代的老古董! 不对,这个老古董还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她玩不过古人,她还玩不过一个瞎眼的古人。 莫如九那叫一个狼狈啊。 她本来就紧张,洛千山这么说了之后,她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她更慌了。 莫如九盯着那密密麻麻的棋盘,黑白子纵横交错,她连该下哪里都不知道了。 就在莫如九一筹莫展时,她身侧站着观棋的男人,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白子。 楚天息随意一下在棋盘上,顿时就堵住了洛千山的路。 楚天息道:“洛公子,内子不才,本王来替她了残局。” “这是在下的荣幸,秦王妃的棋艺已然精湛,只是她先乱阵脚。” 洛千山大度的道。 他才不会觉得楚天息夫妇两个人上阵对他有所不公。 要说不公,也是他。 这个秦王妃出身必定神秘,她败就败在,没想到他也会这么冷门的五子棋。 可以这么说,这个天下知道五子棋的人都少之又少。 楚天息帮自己下棋,莫如九一下就放心了,她和有了主心骨一样。 “我让你。”莫如九哑声。 楚天息按住她的肩膀,他就那么站在她身边,“没事,你坐。” 莫如九的脸微红,垂着眸子坐下。 亭子里观棋的人还有太子,至于太子妃倒是后来的。 她已经被太子冷落了几天了,她深刻的感到了不安,今天听说太子要宴出征的大臣,她怎么都要出现的。 她必须要讨好太子,巩固自己的位置。 但是她一来,就看到了楚天息和莫如九恩恩爱爱这一幕。 莫瑶光恨得心肝子都在痛。 凭什么,凭什么……她莫瑶光不屑的男人,能对莫如九那么好? 她心里生出了一股极大的落差感。 她认定,楚天息和莫如九要过得惨兮兮的,这样她才能得意。 可是楚天息东山再起了! 秦王啊! 那个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庶女,她成了光芒万丈的秦王妃。 莫瑶光太敏感,太自卑,她看莫如九生得明艳娇俏,都想狠狠地把莫如九身上的华服刮下来。 莫如九是不配的。 莫如九一直就只能穿她不要的,她看不上的普通料子。 她不要的,莫如九才有资格要。 所以莫如九身上那精致繁复的宫装,让她恨得牙痒痒。 这么好的衣服,莫如九不配啊。 这都是她莫瑶光的! 不打扮的莫如九也很美,是清新淡雅的自然之美,这么一精心装扮之后,那就好似冰天雪地的傲雪红梅,冷艳脱俗。 莫瑶光的脸,在莫如九的精致明艳衬下,显得小家子气,寡淡无味。 莫如九自己都没发现,在和楚天息相处之下,她脸上是明艳光彩的,在莫瑶光看来,那就是多了爱的滋润。 而这一点,恰恰是莫瑶光没有的。 楚天息看着冷峻如冰山,但是实则,对莫如九做这样的小动作,却蕴含着许多的浓情蜜意和宠爱。 而她和太子…… 太子一直对她宠爱有加,但是也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夫君是天,怎么有夫君站着,妻子坐着的道理? 太子也不可能这样对她。 莫瑶光的眼神在楚天息和太子之间来回,嘴唇都咬得发白了。 那边,太子正观棋,看到莫瑶光盛装而来,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这个蠢货。 太子心里不待见她,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他现在还没登基,还少不了要丞相效忠。 “太子妃来了。”太子整理了一下情绪,就又换了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 莫瑶光看了,那叫一个心神荡漾。 她踱步过去,“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莫瑶光一来,原本正在下棋的楚天息和洛千山也要见礼,太子阻止了。 “今日只是家宴,不拘束,本宫看你们厮杀得正过瘾,继续下。”太子道。 莫如九单手托着下巴,余光扫了过莫瑶光的脸。 莫瑶光刚好发现她,得意的挑了眉。 莫如九:妈的,智障! 她什么时候又惹到莫瑶光了?她怎么不知道呢? 因为双方的棋都只剩下了两颗,这最后两步棋,关系到生死存亡。 楚天息和洛千山都走得很慢了,下一子,几乎就要沉思许久。 于是最后的结局就是成了,莫如九一个现代人看两个古代人下五子棋。 最打脸的,她还比不过楚天息呢。 楚天息看这么久,棋艺都和洛千山不相上下了。 莫如九很好奇,这些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他们的脑细胞是不是比她更发达?所以个个都多智近妖。 “秦王殿下,果然是深藏不露。”洛千山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有些兴奋,是棋逢对手的刺激感。 楚天息抿着薄唇,把玩着手里的最后两颗棋子。 他散漫随性道:“不敢当,素闻洛公子的棋艺乃是青州一绝,本王不过是在洛公子面子班门弄斧而已。” 洛千山想到了他的身份,顿时皱眉。 “这不过都是一些身外之名。”洛千山一直没下黑子。 他在思考,这最后一步的紧要关头,他要走哪里。 楚天息果然是有本事在的。 他会赢莫如九,是因为从小就玩。 而楚天息就看这么久,他都能和他打成平手。 那楚天息……这个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不过,楚天息的棋艺有多好,他不知道。 但是楚天息宠爱莫如九是真的。 否则,楚天息怎么会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和他对弈呢? 要知道,自古以来,皇室之人即便是善对弈,也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善对弈,那就是谋棋! 楚王智谋,无双。 第98章 引起他的注意了 洛千山和楚天息的几句寒暄就暗藏着锋芒,莫如九不明白,这样高雅绝尘的洛千山会帮太子。 那是洛千山和楚天息有深仇大恨吗? “洛家主谦虚了。”楚天息也不急着催他,很有耐心的继续等着。 洛千山微微蹙眉,手里的黑子怎么都下不去。 越是到了最后,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就越是要忍耐,从容。 一乱,就彻底乱了所有的局。 不仅下棋是这样,就连做人也是这样,不到最后一步,也依旧要保持冷静。 洛千山很显然是老手,把这一点发扬了。 棋盘之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方才莫如九下得十分有技术,是之前学习的时候培训的一些技巧方法。 但是洛千山的棋艺,却没有任何的技巧,可以说是杂乱无章,但偏偏这人的棋就巧在,无招胜有招。 洛千山下棋的态度也是随性的,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连成棋局。 莫如九本来已经显出颓势了,楚天息接过几颗棋,就将局势扭转。 也不能说是扭转,只是让莫如九不那么快的输而已。 楚天息和莫如九不愧是夫妻,莫如九下棋用心思,有技巧,楚天息也是有招术的,步步凌厉激进,逼得人无法喘息。 “千山兄……”太子也忍不住出声。 洛千山微微颔首,不再犹豫,慎重的下了黑子。 他现在是真的把楚天息当成了对手,所以才会这么的慎重。 至于莫如九,那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棋逢对手,自然要下他个几局,才能畅快过瘾。 洛千山落了棋,楚天息也毫不犹豫的下了手里的一颗白子。 霎时间。 棋盘上的局势就分明了,一白一黑,两方人马对峙,谁也不曾输一步。 围观的众人惊叹。 “平局。” “竟然是平局。” 太子震惊不已,心中狠狠颤抖。 同时,太子也觉得很羞耻。 楚天息是会下棋,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好。 楚天息之前和他下棋的时候,处处都输给他…… 倏地,太子的手臂一紧,拉得莫瑶光都痛了。 “殿下。”莫瑶光担忧不已。 太子双目阴沉,里面闪烁着嗜血残红。 骗他的。 楚天息之前不是不如他的棋艺,而是一直都在故意输给他。 太子原本还得意洋洋,现如今只觉得脸上顿时无光,被打得啪啪作响。 他心里头激愤不已。 假的! 楚天息以前故意输给他,就是知道他不如他吧? 如今,楚天息突然露了这么一手,连青州一绝的棋圣洛千山都和他成平局。 楚天息…… 太子眼底涌出冰冷的狠戾,仿佛要把楚天息撕成残渣碎片。 他松开了莫瑶光,手握紧成拳头,因为极大的愤怒,手背上都青筋暴露。 莫瑶光白着一张脸,不敢再出声。 她低垂着头,看泽自己的脚尖,心脏扑腾扑腾的狂跳。 她是惹他不快了吗? 还是…… 知道是平局之后,最先振奋的是莫如九。 她顾不得形象,一下就跳起来了。 “哇哇哇!” 她欣喜若狂的抱着楚天息的手臂一阵乱摇,眼睛里的光灿烂如烟火。 “楚天息你们是平局啊!” “你看到没有?你们是平局,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莫如九崇拜的道,“你太厉害了!你好厉害啊!” “我爱死你了!”莫如九又激动地大喊。 她一张精致明艳的脸庞,都盈满了融融的笑意,像一轮红彤彤的小太阳,照到了楚天息的心里。 “安静。”楚天息板着脸孔,压低声音。 他话是这么说,但也眉眼飞扬,说不出的恣意。 莫如九那一句爱死他了,让他呼吸一窒。 莫如九太大胆肆意,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直白露骨的话,女眷都害羞的别开眼去,忍不住红了脸。 莫瑶光更是冷嗤,简直是给他们莫家丢人! 还好嫁出去了,要是没嫁不出,那不是要把丞相府闹得天翻地覆? 然而,更让人跌破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莫如九说完了露骨的话,还踮起脚,粉嫩的唇瓣吧唧一口,就印在了楚天息的脸颊! 天地一片寂静,空气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里。 每个人都艰难的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伤风败俗啊! 这真的是伤风败俗啊! 楚天息也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凝住,偏偏被她亲过的地方,开始快速的升温,变得滚烫炙热。 莫如九这一亲,让楚天息眼底的阴云轰然散去,双眸都明亮了起来。 “你……”他罕见的尴尬了。 莫如九直爽道:“还下吗?” “秦王棋艺,在下佩服。”洛千山很有君子之风。 “若是一开始和在下下棋的人是秦王,只怕在下在秦王的手里,走不过二十招。” 这是恭维还是别有用心,楚天息自然也知道。 他眸子一凉,淡淡道:“洛家主也不要如此妄自菲薄,本王会和你打成平局,无非是因为王妃的头开得好。” 莫如九:呵呵,狗男人会说话! 洛千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字一句地道:“那就到此为止吧,来日在下一定还会向秦王殿下讨教的,还请秦王殿下,不吝赐教!” “指教不敢当。”楚天息堵了回去。 洛千山这人是什么意思?在一直忌讳他打压他的太子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提高他的地位。 这只会换来太子更深的忌惮! 楚天息虽然不怕太子,因为已经撕破脸皮了。 但是这么树敌,他内心也是不愿的。 他要做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慢慢谋划呢。 太子压了心头的不满和愤怒,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话。 “好了,你们就不要再争了,践行宴就要开始了,一道去吧。” 太子说完,就率先转身走了。 往日太子是最会做人的那一个人,现如今,连莫瑶光都没理,就带人离去。 太子的背影,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看出来了。 楚天息若有所思的抿唇,眸子里的情绪不曾有任何变化。 太子都发话了,余下的人也跟着一起道起身走。 莫如九被楚天息牵着手,她走了几步,偶尔回头看看轮椅上的洛千山。 莫如九也拿不准,这洛千山到底有没有兴趣。 如果没有,那么她今天这一切的计划就都白废了。 洛千山和他的侍卫落在了后方,等到四周无人。 推着洛千山的侍卫洛凡,他压着声音,“公子,这秦王妃……属下怎么觉得她是故意来出风头的呢?” 洛千山安安静静的,眼睛上覆着白纱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声音自寒风中清晰响起,“你也发现了?” “属下是个榆木脑袋,属下也不敢确认,就是觉得……这不正常,秦王妃和秦王才复位,若是属下是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张扬的。” 毕竟好不容易才不用再受苦了,总得要小心翼翼的做人。 “洛凡,你可不是榆木脑袋。”他唇角微扯开,“你的感觉没有错,因为我知道,这秦王妃不简单。” “她是故意要引起我的主意,利用这盘新奇的五子棋引起我对她的关注。” 第99章 赠手帕 洛千山理智的分析着,若他不曾被娘亲教导过五子棋,他只怕今日会真的中了她的圈套。 因为,这五子棋确实新奇。 看似简单,却也含着大智慧。 不,也不能说是圈套吧。 她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她是要做什么? 想要接近他,为秦王的复位而拉助力吗? 想到莫如九的真实用意,洛千山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点点的冷下去。 如山水墨画一般写意诗雅的人,也会有这样冷冽的气息。 洛凡道:“那公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既然她要请君入瓮,我就试试她。”洛千山回答道。 洛凡惊了一跳,“明知道她别有目的,公子还不躲着她?”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家公子了。 洛千山轻笑一声,“洛凡,你不懂啊。” “既然她请君入瓮,若是我不去,怎么能让这出戏唱下去呢?怎么能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是人是鬼,他偏要欲擒故纵。 他对莫如九没什么兴趣,他会故意这样做,不过是冲着莫如九的身份。 五子棋。 莫如九会。 那莫如九会和他娘亲是一个地方的人吗? 一别二十载,他父亲都快把整个天下翻过来了,还是未能找到他娘亲。 他的娘亲来自神秘的地方,消失得也很快,他父亲已经抱着遗憾故去,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他娘。 他还能有机会见到娘亲吗? 洛千山的下颚微微紧绷着,想到莫如九的来处可能会和他娘亲有些牵连,他整个人都变得激动。 “公子,可我们不能再京城耽搁了。”洛凡焦灼不已。 洛千山点头,“我明白。” 他自然是不能在京城多待的,洛家是天下第一首富,如今战事又起,国库本来就吃紧,一旦打仗就更会民不聊生,现在军饷不足。 整个朝堂把他洛家望着,真是可笑。 洛家有天下之财,那是靠着子子孙孙积累起来的。 洛家难不成还能救国不成? 如今这宣皇帝不知道惩治贪官污吏,反而还处处压榨商人。 若非为了洛家的未来,洛千山是不愿和太子扯上任何关系的。 但是他拒绝不了太子。 太子早年间外出游历,曾对他有过救命之恩。 所以洛千山才会应太子之约,进京城一趟。 洛家太惹人注目了,越低调越好。 “公子,药王谷来信,说是有办法医治您的眼疾,我们明天就启程去药王谷,不要再在这里了。” 洛家每一次京城,都要从身上刮掉一层皮去满足国库。 洛家人不满,很是不满。 只希望,这位贤德的太子登基,商人的地位不会如此低贱了,能够和百姓们平起平坐。 这捐献军饷,商人才能捐献得心甘情愿。 一边践踏着商人,一边还要摸他们的钱包。 这笔军饷,谁能出得心甘情愿? “洛凡,你不必不平,天下百姓所知甚少,要提高商人的地位需要一步一步的来。”洛千山并没有一丝的不忿,语气淡然。 洛凡冷哼,“只有公子你心善,每次太子有求必应!” 洛千山抿唇,“救命之恩,洛家该还。” 只是,这救命的恩一旦还完了,那他和太子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关系。 若是秦王没这么残暴阴鸷,那也不失为一个英明的君主。 可秦王,他杀气太重,就算战功赫赫,但依旧暴虐。 不过,这次所相处,他倒是感觉秦王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嗜血气息,变淡了不少。 能有能力改变秦王心性的人,约莫就只有那位当众亲人的秦王妃了。 莫如九。 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会有几分有趣呢? 洛千山姗姗来迟,东宫的正殿里,已经布置好了宴席,太子和莫瑶光作为正主做首座,这次的统帅云将军坐太子的左手下方,楚天息则在云将军之后。 他和楚天瑞的位置挨着,楚天息的对面是云迦蓝。 这位置排得倒是挑不出错,也没有刻意打压楚天息。 因为云将军是一军统帅,就该坐这个位置。 至于莫如九…… 她一入殿里,她本是要挨着楚天息落座的,她还屁股还没坐下去,她就被霸道的云迦蓝给拖到了她的位置上去。 云迦蓝盛装而来,没穿那一身潇洒利落的劲装,换了一身嫩黄色的锦绣对襟长裙,发髻简单的挽了一个,斜插着一只流光溢彩的金色蝴蝶发簪。 别说,云迦蓝这么一穿,倒是有了女人味了,淑女里带着一丝英气。 “怎么只有你们?”云迦蓝和莫如九咬耳朵。 “不然呢?你还以为有谁?”莫如九诧异道。 云迦蓝脸色嫣红,哼了一声。 她自然是冲着容惊鸿来的。 她都得到消息,容惊鸿也会参加,可是怎么没来? 难不成是她消息有误吗? 容惊鸿不来,要不是莫如九在这里,云迦蓝绝不会想在这个东宫多待一刻钟!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结果人都没有来。 云迦蓝瞬间就疲倦了,懒洋洋的趴在位置上,坐没坐相,狂妄到不行。 “莫如九,我听说你要随军出征,你可真幸福,你还能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云迦蓝偏头,丹凤眼望着她,羡慕地道。 莫如九单手撑着下巴,“你以为我想去随军出征?” 送人头的危险事,她才不想干呢。 她也是迫于无奈啊。 “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能够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云迦蓝的情绪低落,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要是让我陪着容惊鸿去上刀山火海,我都愿意的。 我不敢啊。 怕告诉他,我喜欢他,喜欢了好多年…… 他会被吓走的。 他以前的经历那么的不幸,她不想吓到他。 更何况,她现在是质子,说得好听是郡主,保不齐哪天就要一命呜呼。 等到南靖和南唐再无法保持平衡,她总会成为第一个被祭刀的人。 莫如九突然凑过去,愕然道:“心爱之人?”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不是吗?”云迦蓝被吓了一跳,“楚天息不是你的心爱之人吗?” 莫如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不是心爱之人她不知道,但是他是大猪蹄子。 她倒是知道的。 “你这么有感慨,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怎么弄得,你好像很有经验?”莫如九玩味的挑眉,故意去撞云迦蓝的肩膀。 云迦蓝:“滚!” “你好无情。”她耸耸肩。 莫如九和云迦蓝两个人十分的投缘,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正殿里一片安静,洛千山进来之后,太子这才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在座的各位,都是对我南唐有功的将臣,三天之后你们就要出征,本宫特意在此设宴为你们践行!” 太子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里的酒杯,包括女眷。 “来,敬你们!等到来日,云将军率大军凯旋归来,本宫又在此设宴,我们一起痛饮一天一夜!” 太子站起了身,众人也跟着站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莫如九是不会喝酒的,这一喝,就辣得直咳嗽,眼泪横飞。 莫如九捂脸。 她太丢人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古代的酒会这么烈? 她在现代也喝酒的,不过是啤酒红酒,不喝白酒。 这一杯下去,莫如九呛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你没出息!”云迦蓝撇嘴,很是嫌弃。 莫如九指尖颤抖的摸了一把身上,发现没带手帕。 她问云迦蓝,“手帕拿来用用!” 云迦蓝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手帕?” 莫如九一脸呆滞。 “你觉得本郡主像是那种女人家家吗?穿这一身衣服就很为难我了,还要我带手帕?” 莫如九欲哭无泪。 她果然就不该指望云迦蓝的。 云迦蓝只是女人的身体,男人的心。 她怎么会带手帕? 想都是不可能的,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正当莫如九找不到手帕擦脸的时候,她想问宫女借借,一扭头就看到洛千山身边侍卫走了过来。 “秦王妃,公子相赠。” 洛凡道。 莫如九看到洛凡手里的那一张白色手帕,惊住了。 她半天回不了神。 洛千山,赠她手帕? 第100章 何为尊卑 因为他们的位置是相邻的,所以其他人还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莫如九一脸呆滞,看着洛凡手里的手帕,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轮椅上的洛千山,他留给她的是如玉的侧脸,灯火勾勒而过他的鼻梁,画出好看的颜色。 这洛千山一身蓝衣坐在这璀璨的灯火里,如同遗世而独立的仙人。 “这是……”莫如九惊愕。 洛凡看她一眼,“公子说赠予王妃。” “王妃不要吗?”洛凡又道。 此话一出,莫如九连忙接过手帕。 手帕上没有绣花,而是绣的一只仙鹤,这样清冷孤洁的气息和洛千山这个人不谋而合。 莫如九接过手帕却没敢用,她收好了东西,就又坐了下去。 洛千山送手帕给她,是真的那么好心,还是……别的什么? 他这样子也不像是被她挑起了兴趣啊,那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莫如九真的迷茫了。 此时此刻,她放在腰间口袋里的手帕,好像都变成了烫手山芋。 她大意了啊 洛千山是何等人物?他会不会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意图? 莫如九想到这个可能,眉都越皱越紧。 这要是不但没能引起洛千山的兴趣,还让洛千山怀疑她的用心,这就是真的弄巧成拙了! 莫如九心里扼腕叹息。 云迦蓝的目光在她和洛千山之间来来回回。 “你什么认识这洛千山了?他可是南唐第一首富。”云迦蓝一脸的八卦。 莫如九动了动嘴唇,胡乱搪塞,“没有认识,就刚才一起下了一盘棋,我还输给他了。” “可以啊!”云迦蓝兴奋,“你还会下棋,你居然还能和洛千山对弈,你厉害啊!莫如九你才是深藏不露啊。” 莫如九无奈,“这又有什么?” 我用的是五子棋,我还输给人家,我不要面子吗? 她这脑子,玩了五子棋那么多年,现在比不过两个老古董。 莫如九那才叫难受啊。 云迦蓝佩服她,“不愧是楚天息的女人,厉害!” 莫如九无言以对,直接就把筷子递给她。 “你干什么?”云迦蓝狐疑。 “我看你话太多了,你多吃点肉!”莫如九埋怨。 云迦蓝拍桌,“好啊,你居然嫌我啰嗦。” 莫如九:“难道你不啰嗦吗?这是我嫌不嫌的事吗?” 是你本身就很啰嗦好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郡主,完全不像之前的她。 洛千山一直让洛凡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得知莫如九收了手帕之后,洛千山的唇角不露痕迹的勾起。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其他人没看到他给了手帕,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莫如九身上的楚天息却是看到了。 楚天息的眉眼一沉,脸色铁青。 她才说爱死他了,转头就敢收洛千山的手帕? 楚天息都想走过去,把她带出去好好的教训一番! 他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圆房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所以…… 一天不圆房,他就一天不安心。 只有她真正的成为他的人,他才能放心。 楚天息想了想,盯着桌案上的酒杯独自出神。 这场践行宴,发言的人一直都是太子,其余人附和,这场宴会的气氛倒是和谐无比。 倒是洛千山让莫如九吃惊了,这一场战事,洛千山宣布捐给朝廷三十万白银,以作军饷! 莫如九不会换算古代的钱,但是看到在场的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三十万白银一定很多很多! 天啊。 钻石王老五,都这么土豪啊! 莫如九那叫一个妒忌,为什么她没有这么多银子呢? 到了宴会尾声,云将军称酒量不适,率先离席。 太子倒是没立刻散,而是请了楚天息一起去书房。 这一波,来者不善。 太子请楚天息的用意没有人知道,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正殿。 至此,这偌大的正殿里,就只剩下云迦蓝,莫瑶光,洛千山三个人。 云迦蓝喝得有几分醉意,当即就在正殿里舞起了鞭子。 莫如九拉都拉不住她,发酒疯的人她惹不起。 莫如九就坐在位置上看她舞鞭子,这会人都不在,她大着胆子看洛千山,观察着他。 莫如九好几次都想过去把手帕还给他。 她还没有有所动作,洛凡又转身走过来。 “秦王妃,公子请您明天午时,到朱雀街的洛家别院。” 莫如九差点磕到自己的牙齿,愕然瞪大眼,“明天午时?” 洛千山约她了? 约她干什么?莫如九心里就和打鼓一样,不正常啊。 她不知道该不该赴约。 洛凡又道:“公子说,秦王妃肯赴约,必定给你所求。” 这一句话,就让她遐想无限了。 她去赴约,他就给她所求? 这么一说,莫如九眼珠子一转,洛千山知道她所求吗?所以给她所求? 他们想的是一件事吗? 这也太玄乎了吧? 本来她还挺忐忑的,但自己的目地都被别人觉察了,莫如九索性应下。 “好,我明天赴约。” 管他洛千山是什么意思,明天去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死马当活马医吧,也不一定洛千山最后还是会帮太子。 更何况,不管洛千山是什么意思,她都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这关系到楚天息的生死存亡,一点都马虎不得。 “替我转告你们家公子,明日我一定准时赴约。”莫如九又重复说了一次。 洛凡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果然被公子猜中了。 这秦王妃就是有所求。 她是冲着什么来的?洛家的万贯家财吗?为了她身后的秦王? “属下会转达的。” 洛凡抱着剑,转身走了。 而太子的书房里。 太子屏退了左右,书房里就只有他和楚天息两人。 书房里的空气很安静,安静到针落可闻,甚至气氛还有些压抑紧迫。 太子若无其事的坐在主位上,静静地饮茶。 楚天息就坐在他的侧下方。 “六弟,怎么不喝茶?”太子略有些微醺,“这是你平日你最喜欢的茶,本宫还记得你喜欢什么,特意让宫人上的,你可以试试,还是不是你以前在宫里的味道。” 楚天息看都没看茶盏一眼,随意道:“难为皇兄还记得臣弟最喜欢什么茶,但今非昔日,臣弟的口味也不是一层不变的,臣弟如今觉得这往日最喜欢的茶叶,难喝至极,难以入口!” “如今,臣弟最爱的还是白水。” 两人借茶比喻人,个中的暗潮汹涌,波澜壮阔。 太子知道他在暗指什么,眸子微冷,“本宫觉得六弟你奇怪得紧,过去最喜欢的茶叶突然不好喝了,或许并不是茶叶本身的问题,而是这泡茶水的问题。” 楚天息不想再和他兜圈子,冷然道:“就算是这样吧,不知皇兄找臣弟有何事?臣弟王妃还一人在殿中,臣弟想早些离去去陪她。” “六弟,你急什么?”太子放下茶盏,压了压手,“往日过去你是最爱在本宫这里喝茶的,怎么回了京城,你就这么不想在这里了?” 楚天息戳破他的伪装,直截了当的道:“皇兄也知道这是过去,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如今再提还有什么意义?” “再者说,皇兄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我想这世上没有人比皇兄更明白的人了!十万大军尸骨未寒,臣弟可不敢喝这样昂贵奢侈的茶叶,心寒!” 楚天息陡然伸手,直接就打掉了桌上的茶杯。 茶盏滚到地上,碎成了一片的残渣。 空气骤然死寂。 太子的脸色阴沉到极点。 “老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最近可是愈发的放纵了,怎么?北山被圈禁的这段时间,还没能让你学会尊卑吗?”太子咬牙切齿的道。 楚天息毫不畏惧,“尊卑?何为尊卑?我尊他,他便是尊!” “你!”太子愤怒盯着他。 第101章 祝你战死 楚天息冷笑道:“臣弟弟如何?皇兄你可要保重身体,否则十万大军的亡魂回来,你怕是招架不住!既然今天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皇兄你也就不必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为何会被定罪,为何会被废腿,这其中可少不了皇兄你的推波助澜啊。” “臣弟一定会好好的记着,皇兄给臣弟上的这血腥的一课!” “皇兄你放心,只要臣弟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偿还皇兄的大恩大德!所以皇兄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可别还没等到臣弟报恩,皇兄你就气出个好歹来了。那就是真真地不值得了!” 楚天息敢这么嚣张,话都摆到明面上来说了,他就不怕和太子撕破脸皮,也不怕为敌。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没有虚伪的和平了。 太子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放肆!老六你实在太过分了,本宫好心和你叙旧,你怎么能如此揣测本宫?你为何会被定罪?本宫只知道,是因为你好大喜功,延误战机,导致大军全军覆没!这铁证如山,老六你也犯不着往本宫的头上栽来。” 太子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再说,这罪名是父皇定的,可不是本宫定的。本宫没那么大的能耐让你落入狱中,也没本事让皇贵妃以你为耻,而撞墙自杀!老六,你应该反省你自己。” 太子何等谨慎之人?怎么会轻易露出马脚呢? 就算他在天牢曾经对楚天息说过那样一番话,但那是在料定楚天息无法翻身之后才能说的。 如今楚天息东山再起,他不能牵扯出之前的任何一点事。 太子最大的靠山,就是有宣皇帝保他。 哪怕他做下了如此恶劣的事。 他的太子之位,依旧稳如泰山。 楚天息知道他是不会承认了,他也不气,哼笑道:“是非曲直,黑黑白白,自古以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个道理臣弟很明白。” “有一句话,皇兄应该也听过。”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楚天息心里没有任何的感觉,因为早就知道宣皇帝偏心了,他不会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觉得啊,有些人的心怎么都是捂不热的。 不,不是捂不热,而是宣皇帝的心里根本就不曾有过他这个儿子。 他什么都不算。 他的母妃才是可怜,平白无故的做了宣皇帝这么多年的棋子,还辛辛苦苦的为他养大了先皇后的儿子。 结果呢? 太子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楚天息为他母妃不值。 他母妃是那么深爱这个男人,到头来得到的结局又是什么? 而且,那个人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出征,不惜以毒药控制他。 楚天息对他,心中早已经没了一点父子情谊。 他宁愿此生不是皇家的人,也不会落得这么一身病痛。 太子来回几个呼吸,才压抑住了冰冷的怒气,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好了,老六。这种话可莫要再说了,皇兄今日找你前来,是有一事想要告诉你。只要你愿意……你还是本宫最信任的六弟!过去的那些事情,他们丝毫不会动摇你我兄弟之间的情谊!” 听到这话,楚天息都差点笑出声音。 太子把他害得这么惨,现在居然还有脸说这些话? 太子以为他是三岁的小孩子吗?可以随便被欺骗? 太子之前对他百般践踏,现在又开始打亲情牌了? 楚天息不吃这一套,神色冷寒无比,暴戾又无情。 “若我不愿意呢?”楚天息双眸血红。 空气停滞。 太子似乎料到了他这个答案,唇边的弧度慢慢地落下去。 “若你不愿意……”太子若有所思的道,“只怕你体内的毒,无人可解。” 楚天息震惊看过去。 毒? 太子知道他中毒了? 太子怎么会知道? 楚天息心里沉如铁块一般。 太子目睹他的反应,淡淡道:“老六你也不必过于激动,你身体里的毒,至于你在御书房发生的所有事情,本宫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你想做什么?”楚天息直言。 太子笑了一下,“老六你果然是心思敏捷,是个聪明人。本宫要的也不多,你体内的毒,本宫是没有解药,但是只要你听本宫的话,本宫可以帮你找解药,药王谷的人……和洛家交情匪浅,本宫恰好就和洛千山关系尚可。” 楚天息皱眉,太子是要和宣皇帝闹掰吗? 毒是宣皇帝下的,太子这么帮他,为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他冷静地道。 太子端起茶盏,缓慢地喝着,缓了一会,他才悠然道:“本宫推荐一人,随你出征,本宫要你协助他,打胜仗!”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了,楚天息自己的本事就不能小觑,什么人,还需要楚天息协助? 这摆明是让楚天息战胜之后,把功劳顶到另外一个人的头上。 原来,太子打的是这一招。 只要他这次战败,其他人光芒万丈…… 那他千方百计的设计这一出,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为太子的人做嫁衣。 不过看起来,太子和宣皇帝起了分歧。 宣皇帝要磨练老九,楚天瑞。 太子则有另外的人选。 毕竟太子不想再培养出一个楚天息了,他只能重用手下的家臣。 而他们都想不到,楚天息他就是要拥兵自立为王。 所以,解药对于他来说,毫无任何价值和意义。 他已经豁出这条命了。 自然的,他对太子的交易也就毫无兴趣了。 太子见楚天息在沉思,以为楚天息是心动了。 更何况,楚天息没理由不心动。 他现在先利用解药制衡楚天息,等楚天息没了作用,就再废弃了也不是不可。 太子笃定楚天息会答应,“所以,老六你意下如何?这一桩交易,于你并没有任何的损害。你若是聪明,你就该知道怎么选择。一次战功,换你的解药,你觉得划算么?” 楚天息打断了太子的话,不急不缓地道:“很划算,很合适。” “那你是答应——”太子才要笑。 男人就陡然扬起嘴角,冷冷道:“但是我不答应!是谁打仗,战功就是谁的!我们军营里容不得这等的阴谋算计!更何况,皇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我就是为了对付你,为了让你不痛快。 帮着你的人建功立业,我是太蠢了吗? 太子脸色阴沉,凛冽道:“老六,你糊涂了!你不要不识好歹,你可知道,药王谷的药有多难求?你就这么相信父皇会把解药给你?若我告诉你,他根本就没解药呢?这毒无解!你是否还是不答应呢?” 楚天心里又是一惊,但很快就平静。 他眸子冷寂,“没有解药便没有解药吧。” 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也依旧不会答应你的交易。” “因我不屑!” 这话已经说死了,再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沉默的空气骤然紧绷成一根弦,他们双方对峙着,眼底都是骇然的火光,谁都不曾后退一分。 太子慢慢地笑了,那笑容在他那铁青的面容上,是说不出的狰狞扭曲。 “好好好!”太子怒极,一口气说了几个好字。 不屑? 要不是楚天息还有用,他至于说这么多话吗? 楚天息还不屑?他凭什么不屑? 他才是正宫皇后的嫡子,楚天息算什么?敢不屑他? 太子现在有种想撕了楚天息的心。 “既然老六你执意如此,不肯听本宫的劝告。” “那本宫就祝你,战死沙场!” 第102章 我想要这个位置 听到这诅咒的话,楚天息非但不恼,反而笑出了声。 他撑手扶额,冷冷道:“现在皇兄不装下去了?” 太子满脸怒容,“你不识好歹!别怪本宫没有给你生路,你的生路,是你自己亲手推掉的!老六,你实在是不够聪明,你怎么非得就要寻死呢?你应该明白的,药王谷是不会救你的,除了本宫有这个能耐让你活下去,你还想指望谁?就算你打了胜仗又如何,到时候没有解药,你依旧会死在战场上,那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楚天息驳斥回去,冷笑连连,“我的生路?皇兄真的以为我就那么蠢吗?会蠢到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就是因为我过去太相信你,所以才会落到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不过,我还得谢谢你,是你给我狠狠地上了一课。” 事到如今,太子居然还想用解药来控制他,太子是疯了吗? 他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委曲求全! 不过,太子私底下和他交易,倒是给了他一个讯息。 太子现在和宣皇帝之间关系不睦? 他们关系不睦,那就是他浑水摸鱼的时候。 最好是这两个人闹得天翻地覆,那才好! 已经谈不下去了,太子干脆就狠戾道:“好,你执意如此,那就休怪本宫无情无义了!” 其实太子也没想过要放过楚天息的,他和宣皇帝都是一样的人,都打算拿毒药来胁迫他。 但是楚天息压根就没想过要去为他们打仗,他怎么会中计? 至于他的毒,本来就没有解药,他服下去也无悔! 古月医术高超,总能想到办法拖延他体内的毒药发作。 他要破釜沉舟,和他们背水一战! 驱逐被北戎铁骑?还是让云将军和楚天瑞去吧。 他要叛京! 反到自古以来穷山恶水的川西一带,那里将会是他新的起点。 他会韬光养晦,从头再来。 等他再次归来,就是血洗皇城之日。 楚天息慵懒道:“最好是这样,臣弟还真的怕皇兄你有情有义!” 若不是你有情有义,我怎么会如此? “送客!”太子一甩袖,冷怒道。 楚天息平静起身,“不用送了,这个东宫本王熟得很,本王自己走。” 太子都要被气死了,眼睛里的火焰仿佛要喷洒出来。 楚天息走出宫殿,风雪突然大片的涌来,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书房里一脸阴沉的太子。 “太子啊。”楚天息喉咙里发出粗沙的声音。 “皇兄啊。”这是他被陷害之后,第一次这么真心的叫他。 这一声皇兄,没有充满任何的怨恨,只是怅然和无奈。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你的位置,可我的真心,你从来不信!” 即便隔着这么远,太子依旧听到了。 他眯着眼睛,瞪着楚天息,胸腔里涌起不尽的怒火。 他还说他没有夺位的心思? 太子疾步起身,行走间衣袍哗哗作响。 他伸出手,指着楚天息。 那一根细长的手指,宛若最锐利的刀锋剐蹭过楚天息的面颊,鲜血淋漓。 太子冷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你没有夺位的心思,你母妃便没有?你欧阳家就没有?你们欧阳家因为你,而如虎添翼!本宫容不下你,也容不下欧阳家!” 欧阳家是三朝元老,又掌管着兵马。 欧阳家的势力如日中天,而他母族弱小,无法给他任何的助力。 就算宣皇帝不想废他,可楚天息的地位已经威胁到他了。 楚天息七战七捷,若非他在民间放了些消息出去,说楚天息暴虐无道,杀人如麻,那么早就爬到他这个太子的头上去了! 太子会这么坐立不安,皆是因为他继任太子以来,没有任何的军功,在政治上也没有任何的建树。 和楚天息这个战神比起来,他这个太子身份,格外的单薄。 他不能再忍下去,在皇室之中,那么一丁点的兄弟情,又算得了什么? 今日,他可以和他道手足情深。 来日,他也能把刀剑捅入他的胸膛! “更何况,你楚天息真的没有夺位的心思吗?未必见得!你明明棋艺就在我之上,偏偏之前我们对弈,你每次都要输给我,这算什么?这是在让我吗?还是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好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楚天息哑然,没想到太子居然还记着这事。 他道:“是,我承认,我是故意输给你!” “因为我母妃说过,皇兄你已经是太子,我要懂得避让你的锋芒,我这是为了你的面子……” 楚天息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这么在乎这一件小事。 太子棋艺的确不如他,他让太子又怎么了? 他若是赢了太子,太子会不高兴。 他让他赢,不过也是想要太子高兴而已。 太子本就盛怒,听到这些解释,他更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够了!楚天息你说得冠冕堂皇,本宫看你就是在隐藏实力,故意糊弄本宫!本宫何曾需要你让?本宫宁愿堂堂正正的输给你,也不要这不光明的赢!你心里一定在嘲笑本宫吧?明明就不如你,却还因为赢了你的棋,沾沾自喜!” 太子不信他,觉得这些话都是鬼话连篇。 既然说是以真心相待的兄弟,为什么楚天息连最真实的一面都不敢展现出来? 既然是真兄弟,为什么还要顾忌他的太子身份,避他锋芒? 说到底。 有二心的人是他楚天息。 是他楚天息先有了那种夺位的心思,他才容不下他! 错的人是楚天息,他没有错! “本宫问你,你说你没有夺位的心思,那你现在有了么?”太子目光陡然犀利如刀。 楚天息平静的对上他的视线,他直言不讳:“曾经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你终于承认了,你想要这个位置,你是想要的!你们欧阳家,你的母妃一直都在为你得到这个位置而筹谋!”太子咬牙冷声,“是你们欧阳家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别在本宫面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仿佛你是受尽委屈的人!” “因为你们欧阳家有了这种想法,所以你现在,是在赎罪!” 太子这一番诡辩,让楚天息无言以对。 他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太子抿着唇瓣,看着楚天息的眼神尖锐得要划破他的皮肤,撕开他的所有伪装。 楚天息深呼吸一口气,拳头微微握紧,沉静如水的目光里掀起了波浪。 他毫无情绪的道:“曾经我说过我没有想要取代你的心思,但你并不相信。” “既然你不信,那我现在就向你宣战!” “我要取代你,我要这个位置!如何,你是否满意?” 太子冷冷盯着他,“老六。” “不是本宫对不起你,是你们对不起本宫。” 楚天息终于承认了,他是想要取代他的,甚至想要整个天下。 之前他还曾做过噩梦,但如今得到了他的答案,太子如释重负。 既然楚天息有这种心思,那么就不是他对不起楚天息了。 这是楚天息的报应! 楚天息还想把这一切推到他的身上?说是他逼他反的! 真是可笑。 这一切,又关他什么事? 太子敏感又多疑,已经疯魔了。 楚天息并不想再继续下去,他转身就走了。 “皇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 “你好自为之。” 来日,战场上相遇,我必定不会再装作输给你,而讨你开心。 我要和你,拼得你死我活! 第103章 你不凶,你对我好 其实楚天息也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个温润的太子会变成现在丑陋自私的模样。 那不是他的皇兄。 楚天息一言不发的走在大雪中,没有带披风,寒风吹得他面颊麻木冰冷,一寸寸的冰冷从血液里涌上来。 他的步伐渐渐地慢了。 他刚才,算是和太子袒露心思了吧。 这么走着,狂风把雪花吹送到眼前,一瞬间就迷乱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中有惘然,也有迷茫,还有一丝沉痛。 却唯独没有一丝恨意…… 其实太子之前对他是很好的。 好到,别人都说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太子比他大五岁,他一出生,太子就被册为了太子了。 因为生他难产,所以他的母妃身体不太好。 从他记事起,太子就和他一起住在甘泉宫,太子每天都要去上书房上课,他学会的东西回来,通通都会毫无保留的教给他。 太子最喜欢教他写字。 他对宣皇帝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因为小时候基本上他都是和太子同吃同住同睡。 他会的许多东西,都是太子教的。 就连棋艺也是。 只可惜,太子在下棋这上,并没有那么好的天赋。 但是那又如何呢? 在楚天息心里,太子依旧是对他很好的大哥。 他每天都会考察他的功课,还会给他骑马马,带他去放风筝。 太子的功课一向做得好,若是得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就必定会送他。 东宫里的古玩画卷,凡是他喜欢的,都可以自己拿走。 他生病了,太子比谁都要着急,整夜整夜的守着他,比他的母妃还要担心他。 那个对他无微不至的好大哥,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不见。 楚天息心痛啊! 若是没有和太子一起长大,没有拥有过那样深刻的亲情。 他不会因为这一次的设计和谋害而痛楚。 为什么会痛? 是因为在乎! 往事兄弟相处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每一幕袭上心头,楚天息便觉得心头麻木沉痛,脚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真的没有想要这个位置。 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对他好的太子。 可是,他回不去了。 他们都回不去了。 楚天息在感怀他和太子的过去,然而他却不明白,他一天天的长大,身后是三朝元老的欧阳家族,还有个受尽宠爱的皇贵妃母妃,就算之前那些人没想过让他取代太子。 但是后来,看到他这么英勇神武,也会有这种想法的。 而欧阳家也确实是有想法的,否则,凭楚天息母妃的资历,为何宣皇帝没有册封她为皇后呢?而是止步于皇贵妃,离皇后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让皇贵妃永远也成不了皇位,那么楚天息就无法变成嫡子,就更不可能和太子竞争。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 楚天息见完了太子回正殿,莫如九和云迦蓝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洛千山早已经离席,莫瑶光得知太子大发雷霆,也赶紧去书房找太子。 这个时候,莫瑶光就是要去讨好太子。 她之前已经让太子不快,现在就是和好的时候。 宫人把莫如九交给楚天息,莫如九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眼睛重影无数。 她被楚天息扶住,还吐着大舌头,“来!云迦蓝,喝啊!谁怕谁!” “你别跑!” 莫如九拽着楚天息就要去喝酒,楚天息眉头一皱,“莫如九!” “咦……”莫如九扬起红彤彤的脸蛋,美眸迷离,“云迦蓝……你什么时候这么高了?啊不对,卧槽!” “你什么时候变成男人了?” 莫如九根本就没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视线昏暗模糊,她扬起手就去摸楚天息的脸。 “啪!” 手被他打下去,楚天息压着声音。 “我不是云迦蓝,你不要胡来!” 莫如九耳朵里尽是嗡嗡乱加的声音,天地都在旋转。 她脚下一崴,站不稳就直接扑入楚天息的怀里。 “疼!”她的手死死抱着他精瘦的腰,小脸在他的胸膛上蹭来蹭去的。 楚天息的耳根子一红,按住她的肩膀,“不要乱动,我背你回去。” 看莫如九醉到这个样子,浑身都是浓重的酒气,不知道她是和云迦蓝喝了多少,都把他认成了云迦蓝了。 这个小骗子! 莫如九像只懒猫咪似的,舒服得直哼哼。 楚天息的眸色渐深,深沉而炽热的眸光犹如涓涓细流扫过她红艳的眉宇之间,她此时醉酒,一脸都是妩媚迷人的娇憨之态,看得人心神荡漾。 楚天息的呼吸顿了一下,趁她迷糊时,他转过身,一把就拽住她的胳膊,把她背在了背上。 突然间的悬空,让意识昏沉的莫如九怕得抱住他脖子,她埋在他的脖子边,呼吸急促。 “我不走!” “云迦蓝你说你一个女人,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我不走啊!” “我还要等楚天息呢,他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莫如九在他背上碎碎念,她已经醉到分不清楚人,以为这人不是楚天息,所以双脚都在乱蹬。 楚天息的手牢牢的托在她的腿间,他的眸光微变,“别等了,他不会来找你的。” “你骗人!”她抓狂,断断续续的道,“楚天息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他会回来找我的……” “虽然他很凶,但是他对我还不错,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可他……” 注定是要死的啊! 莫如九的声音又低哑了下去。 毫无疑虑的,莫如九醉酒说的话都是真话,楚天息唇角咧开,方才在太子书房里引起的所有恨戾和不快,都荡然无存,消失远去。 她倒在他背上,她很轻,即便是这样他的痛腿还是疼,但是他走得很稳,似乎是想要延长这段距离。 她喜欢他。 这几个字,宛若火树银花一瞬间炸裂在他混沌一片的脑海里。 每一朵烟花绽放的时候,都是莫如九笑脸的模样。 全部都是她,满满的都是…… 意识到这人还在走,莫如九像个疯子一样,捶他的肩膀。 她发泄着,“云迦蓝你放下我啊……我要等人。” “我等……他呢。” 说到这里,莫如九又猛地打了一个酒嗝。 那气味酸涩难闻,楚天息嫌弃得很,都差点吐出来了。 他以后可得把她看紧了,绝对不允许她再这么发疯了。 “你闭嘴!不然,我就把你丢心去了!”他道。 莫如九继续蹬腿,像被逮住的小兔子一样。 “坏人!” “我哪里坏?”他拉长声音,尾音上挑着,撩拨人的心弦。 “我好心背你,你说我是坏人,莫如九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你看清楚了,我是楚天息……” “我就是楚天息!” 这些话说完,他背上的莫如九不吭声了。 “莫如九?”楚天息没听到她说话,怕她有什么问题。 下一瞬,他的肩膀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住。 莫如九已经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她脸上飞满了红霞,呼吸紊乱,只是那姿态却是十分放松的。 因为她在呢喃。 “你……是楚天息。” “你……不坏。” “你对我好。” 突然之间,天地就快速的安静下去。 楚天息的心里有一片角落在迅速的坍塌。 你不坏。 你对我好。 他怅然若失,他对她算好吗? 莫如九就这么好打发吗?他其实对她不好。 因为莫如九说的这些话,楚天息背着醉倒的人走到宫门口,他也不觉得腿疼。 直到十九驾来马车,帮他把背上的醉鬼扶到马上上了。 他这才觉得身体里的力气一下就被抽尽,人也无力的踉跄的后退几步。 马车里铺里厚厚的软垫,所以莫如九躺在上面,不会觉得冷。 她神志不清,嘴里还在胡言乱语。 “你不凶!” “你对我好!” 楚天息望着她,无声地就笑了。 第104章 你要对我好 他不凶。 她这么娇憨的一次又一次的呢喃,听在楚天息的心里只觉得十分的滚烫灼热。 他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他真的不后悔,喝下毒药换她离开,一点都不后悔。 人生总要有所取舍的,他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舍下她。 楚天息越发坚定心中的信念,是以,他翻身上了马车,用宣皇帝给出的钥匙,把脚腕上的镣铐打开。 十九目光一喜,“恭喜王爷!” 楚天息把镣铐扯出来,尖锐的铁钩刮出了血肉,他不觉得疼痛。 他顺手就把镣铐丢给十九。 “拿回去放好,本王要日日用它警醒自己。”楚天息上了马车,坐到了莫如九的身边。 他把她扶起来,让她倒在了自己的腿上,这个姿势她才会舒服一点。 “属下明白。”十九看着镣铐上的血迹,心都跟着一扯。 楚天息放下车帘,“你确实该恭喜本王,不过恭喜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低眸,温柔的眸光落到女人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他伸出手指,轻柔的抚过她的脸。 恭喜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时过境迁,他才知道,天大地大,他是那么的想要莫如九这个人。 “楚天息……”迷糊的她又在叫他。 他俯下身,愈发靠近她。 “我在这里,怎么了?”他的声音掺杂着如水般的柔软,令人难以招架。 外面驾马车的十九也差点惊得摔下去,他的主子……该不是真的对一个女人动情了吧? 可是这个女人,是莫丞相的女儿。 是放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这一切他主子明白吗? 十九心不在焉起来,但也不敢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有些东西,不是他该听的,也不是他该管的。 马车里的气氛快速的升温,莫如九四仰八叉的躺在他腿上,一头青丝凌乱的覆于脸颊,很是有些肆意的绝美,勾人得很。 楚天息看了心口直跳。 “我……”莫如九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 然而,她头晕得厉害,即便是知道了眼前的人是楚天息,她也还是难受,说不出话了。 她皱眉好看的远山眉,嘤咛一声。 “难受……” “哪里难受?”楚天息的声音低哑。 “我胸口难受!”她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醒。 热啊。 她喝了酒,只觉得想放肆自己,而身上的宫装限制了她的活动,她伸手就开始扯衣领。 楚天息脸色顿时一烫,他按住她胡作非为的手,目光不敢去看她圆润雪白的肩膀。 “回去再说!” 她现在醉酒了,她说什么她都不知道,他总不可能去揉她的胸口吧?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过,楚天息就不可遏制自己的想法,想象出接下来的场景。 “放开……” 她嘟着嘴巴,烦躁的把发髻里的玉簪拔掉,随意的丢到一边。 霎时间,满头如墨的青丝就铺散在她的身下,有些调皮的发丝也滑过了楚天息的手指。 他目不转晴的看着她。 楚天息就心猿意马起来。 他滚烫的手指搂住她的肩膀,让她贴在自己的怀里。 “不要乱动。” “回去,我让人给你打水洗澡。”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没敢低头去看她。 美人如玉。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他的王妃,是他怎么样也不会丢下的人。 楚天息的身上就微冷,如同一块寒玉。 她这么抱着还不行,她还要贴得更近一点。 “莫如九……”他的手指摩挲着她晶莹白皙的耳垂。 楚天息很想低头一口咬上去。 他的额头憋出了青筋,反应更重了。 他想要推开莫如九…… 可这人就和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他。 “松开。”他粗喘着。 莫如九摇头,迷迷糊糊的:“不要。” “我胸口难受,你给我揉揉。” 轰的一声,楚天息的脸犹如火烧。 他难以置信的道,“莫如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给她揉揉? 他还给她揉揉? 醉酒的女人都这么乱来的吗?她以前不是最怕他了吗? 莫如九就是不松手…… 楚天息的眼神顿时就比平时更加的幽深黑暗,里面好似流淌着一层蛊惑。 莫如九瞪大醉意朦胧的眼睛,不躲不闪的和他对视。 她放肆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脸的娇憨妩媚。 “你不是说……你要对我好吗?” 她好奇的道。 楚天息眉头狠狠一皱,“回去再说。” “我不要!”她踢脚,大胆的伸手抓他的一缕头发。 “放手。”楚天息无奈了。 她不依不饶,浑然一个酒鬼的模样。 她的手指一圈圈的缠着他的发丝,她嘟嘴,“就在这里!” “为什么要回去?” “我们能回哪里去?你不怕我回到现代吗?” “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都是你,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楚天息更是一头雾水。 现代? 她口中说的是个什么东西? 回家的路? 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楚天息安抚性的抚摸她的头发,露出她的脸孔。 “秦王府就是你的家!” “你永远也不要想回家。” 他总是很敏感,一听到她说回家的事情,他骨子里的不安就蔓延而出。 他怕。 他舍不得。 如果她从他的世界抽身而出,他将彻底永坠幽冥地狱。 他会一辈子都得不到救赎的。 他怎么能让她回家? 本来之前还楚天息还犹豫自己要不要和她行夫妻之事,但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这事情不能再拖了。 他今晚回去,就要做以前没做的事情。 他要把她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 这都是她自己找的! “十九,快些。”楚天息道。 外头的十九不敢问为什么,眼神一凛,就重重的甩了一鞭子在马身上。 马儿痛苦的嘶鸣一声,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马车到了秦王府的门口,楚天息亲自抱着莫如九下马车,一路直奔他们的房间,让十九去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 莫如九被他抱着快走,眼前景色飞快的掠过,她刚要挣脱他,才抬起头就发现一阵天旋地转的。 莫如九直接难受的就呕吐了出来。 楚天息被她吐了一身。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 第105章 风雨再起 这浓浓酸臭味,令人作呕。 他按耐住强烈想要把这人丢下去的冲动,屏住呼吸,回到了房间里。 一回去,第一件事,他就把她弄脏的外衣一脱,就丢到了地上。 莫如九趴在床边继续大声的呕吐,吐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的。 楚天息站在床边,看着那一地的秽物。 他额头的青筋直跳,他在想,自己是进去呢?还是甩手就走呢? 这个女人果然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不过,楚天息看她吐得这么难受,他还是战胜心里的恶心感,去给她倒了一大杯的茶水,小心翼翼的踏过了那一地的秽物,坐在了床边。 “喝水。”他把人扶起来,让摇摇欲坠的她靠着雕花木床。 莫如九是想喝水的,一大杯茶水一口气就喝干了。 楚天息教训她,“难受不难受?” “难受……”她声音小得和猫叫一样。 “那你下次还敢胡来吗?”他冷声,恨铁不成钢啊。 莫如九委屈得很,“你凶我。” “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凶我。” “你还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你应该哄我吗?呜呜……”她捂脸狂哭。 楚天息:…… 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 他凶她,她做错了事情,怎么委屈起来的人反而是她呢? 他是在心疼她,不能喝酒,喝成这个样子又是做什么? 她不是让自己难受吗? 他是为了她着想,怎么还成了他错了? 楚天息发现他是怎么都想不通这个道理的。 纵然,他精通排兵布阵,无数兵法,但是这女人的心思…… 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楚天息不和她计较,弯下腰就给她脱掉了鞋袜。 “不要你管!”她突然发起脾气,光脚就踢向了他。 “我自作自受,你别管我,你出去!” 莫如九使劲踢他,拿出了吃奶的劲。 楚天息反手就精准的扣住他的脚踝,凶巴巴的道:“你还有理了?不许动!” “莫如九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丢出去清醒清醒。” 莫如九怕了,下意识的就要缩回脚。 但脚踝被他扣着,她竟是没缩得回来。 莫如九委屈得嘟嘴,那一只白皙的玉足在楚天息的眼前乱晃,又把他心底那一丝欲望给勾起来。 “躺好!”他松开了手。 莫如九躺下去,抱着被子打滚。 “我不要留在这里了,你这么凶。” 她开始威胁他。 楚天息又想过去教训她,她却抢先一步,玉足就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楚天息直接就怔住了。 她这个动作……可谓是豪放大胆。 “不许过来,快出去!” “我生气了,我不想看到你。” 楚天息根本就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低眸看着抵在自己胸膛上的脚发神。 “出去。”她仗着醉酒,还十分有气势的哼了一声。 楚天息不仅没走,反而幽深的眼睛里还燃烧起了一簇簇的火苗。 他直接就将她的腿一压,在她大声喊痛的时候,他沉重的身躯就如同一座山一样压了下去。 眼前阴影笼罩而来,莫如九拼命推他。 “王八蛋,你想干什么?” 下一瞬,楚天息已经压在了她的身上,她顿时震惊,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凭借本能推他。 “莫如九,你在玩火。”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补偿给你一个洞房花烛夜呢?” 她无辜的道:“你在说什么呀……” 楚天息喘着粗气,神色深深。 她的脸庞被他目光所看过的地方,就像是被火烫了。 “你说呢?”他俯下身,薄唇亲密而暧昧的抵着她的额头。 她全身一阵颤栗,眼睫毛也跟着一颤。 “你起开……” “你好重。” 他这么压着她,她无法呼吸,不仅很难受,心底还有其他的异样感觉,好像隐隐在期待些什么,有些意乱情迷。 “莫如九。” “这是你逼我的。” “留下来吧,做我的女人。” 他说,“不要再想着回家了,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该待的地方。” 莫如九大脑一阵茫然,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她的唇上就覆上了什么东西,湿湿热热,轻易就将她的心勾动。 “唔……”她难受。 他却让两人的身体贴近,一边伸手轻抚摸她的长发。 慢慢地,她安静了下来,双眼里的那一丝清醒也变得迷离。 她也忍不住抬起手圈着他的脖子。 这个动作,大大的鼓励了楚天息。 他眼神一深,几乎是没有考虑的,就抬手合上了帷幔。 莫如九被他折磨了好几次,她最后累得实在不行了,就连酒都醒了,才晓得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不过…… 她心底只有震惊和羞涩,并没有一丝不愿。 当莫如九觉察到自己这样的情绪时,她都吃惊了。 她……竟然不排斥被楚天息碰了。 难道说,她真的喜欢上了他吗? 应该是有喜欢的吧,否则,昨晚她怎么会回应他? 她在知道是他之后,她就放飞自我了。 虽然她是醉了,但不是不省人事。 一大早醒过来,莫如九就躲在被子里发呆。 她全身酸痛,累得像被车轮碾压过一般。 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早就被人收拾好了,莫如九累了太久,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大中午。 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 她闭上眼。 这简直是不能直视啊。 楚天息怎么和饿狼一样? 他没碰过女人吗?这一点都不科学。 等到下人来的时候,莫如九才慢吞吞的爬出来。 她穿好了衣服,猛然想起今天还得还洛千山手帕的! 她昨天的衣服呢? 然而嘛,下人哆哆嗦嗦的说了,“王爷让奴婢拿出去丢了。” “丢了?”莫如九震惊。 那里面可有很重要的东西啊,怎么能丢了呢? 莫如九顾不得和丫鬟纠缠,问了楚天息在哪里,就一路小跑过去。 她必须要救他。 她不能让他像前世一样,输给太子。 所以,洛千山这条大鱼必须钓! 莫如九的信念从未如此的坚定过。 经过昨夜那一夜的温暖和放纵之后,她……已经决定要为楚天息做些什么了。 能不能回去再说,但现在要先把命保住啊。 莫如九这么想着,更是拔足狂奔。 而她不知道,楚天息已经不在王府里了。 楚天息昨晚碰过她之后,这才看到那里有一块手帕。 那是洛千山给的,他一打探就知道。 楚天息又得知洛千山约她今天中午见面,他不是怕她会背叛自己,他只是担心,洛千山是冲着自己来的。 莫如九单纯,他怕她被骗。 他便带着十九去了洛千山的别院。 楚天息不怕莫如九会离开自己。 他昨夜让她成为了自己的人,名副其实的妻子。 他再也不会不安,怕她什么时候就要偷跑。 洛千山的别院。 下人看到来赴约的人是楚天息,当即就愣住了。 楚天息一身黑袍,满身杀气。 他冷声道:“本王要见你们公子。” “王爷里面请。”下人不敢得罪他,弯着腰请他。 不仅下人惊住了,当事人之一的洛千山也很吃惊。 不过,只是略微一疑惑,所有的情绪就被他沉入心中。 他坐在房间里下棋,自己和自己对弈。 眼睛上依旧罩着白纱,说不出一派风轻云淡。 楚天息的一身杀气,和他的清冷矜贵形成强烈的对比。 “洛公子。” “约见本王王妃,不知你有何贵干?王妃身体不适,本王替她前来赴约。”楚天息一开口就是慑人的威严气势。 第106章 以棋观人 楚天息这口气并不好,甚至还有点狂妄霸道,还有些嗜血。 但是这些对于洛千山来说,不值一提。 他依旧沉稳而淡定,修长的手指依旧拿着棋子放下。 他看不到,也能和自己下盲棋。 这一点,让楚天息也十分的佩服。 “在下不知道秦王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亲王殿下恕罪。”洛千山淡淡道,话里并没有什么道歉的诚意。 反而,楚天息也听出来了,他这是在避而不谈约见莫如九的问题。 楚天息面容冷漠,大步走进去,悠然落座在椅子上。 “迎不迎本王,倒是没什么所谓的。但是,洛公子是否可以告诉本王,你约见秦王妃有什么要事?本王代替王妃前来。” 楚天息低垂着眼眸,纤细的长睫遮掩住了眼底的冰冷的精光。 “王爷多虑了,在下约见王妃并没有什么要事,不过觉得王妃所说的五子棋很是有意思,昨日在宫里对弈得不尽兴,想着今日再请王妃对弈而已。”洛千山声音平稳而冷淡。 他怎么可能告诉楚天息他的真实目的。 不过他现在倒是看得出来,外人传言杀人如麻的秦王殿下,倒是对王妃很好,言语之间都是关切。 关心,楚天息自然是关心的。 昨晚莫如九已经真正的成为了他的妻子,他不仅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还必须要留住她。 想起昨夜的缠绵和温柔,楚天息眼底的冷光褪了许多。 他的心口,陡然就多了一缕温暖而柔软的情绪。 转念一想到洛千山的推托之辞,楚天息就又冷道:“是吗?洛公子请王妃前来,只是为了对弈?” 就这么简单吗? 楚天息一点都不信呢? 洛千山微微笑了,唇瓣勾开,“王爷,在下请王妃过府赴约,真的便只是为了对弈而已。纵然王爷你心中有疑虑,但在下也是这个回答。” “如果王爷不相信,可以回府去问问王妃,到底是不是如此。” 莫如九要是个聪明的,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洛千山对这一点,倒是很放心的。 楚天息挑眉,一只手似有若无的抚过袖边的花纹,他坐在那里,偏偏有一股高人一等的感觉,含着睥睨众生的姿态。 “是吗?如果洛公子真的就只是为了对弈,那么想必本王也是可以的。昨天洛公子也看到了,王妃所说的五子棋虽然新奇,但是她的棋艺在公子你之下,和手下败将对弈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楚天息冷冽道:“不如,今日洛公子再和本王一下,也好将昨天的那一场平局,分出个胜负来。” 鬼扯! 洛千山是什么谦谦有礼的君子?狗屁。 莫如九根本就下不过他,他还变着法的找莫如九赴约。 美其名曰是下棋,谁知道是真的要做什么? 洛千山从容若定,“好。” “在下也正想和王爷继续对弈,能和王爷这样的高手过招,是在下的荣幸。” 楚天息拧着眉头,“现如今太子也不在此处,洛公子没必要在这样捧杀本王。” “王爷认为是捧杀吗?在下只不过是比别人看得透彻一点,知道王爷你一身的真本事,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是捧杀了?”洛千山故作不解。 “还是在王爷心里,王爷认为说实话也是有错,说实话也是大逆不道呢?” 他竟反问了起来。 实话? 洛千山说的是实话,但是有些实话,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这就显而易见了。 太子明显忌惮他,洛千山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 是要和他为敌吧。 空气顿时凝结,猛地降低到冰点。 两人一白一黑,都是风姿卓越的人物。 一人如冰冷刀剑,一人如淡淡云烟,这两者本来不尽相同,但放在一幅画面里,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一深一浅,交织成辉。 楚天息捏紧衣袖,眸色淡淡,“洛公子掌管洛家的时候,话一样这么多么?” “并不是,在下不过是和王爷一见如故,所以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也不生气,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楚天息道:“好了,既然是要下棋的,那就开始吧。” “来人,摆棋。”洛千山立刻吩咐。 今天楚天息来者不善,看来他最近应该是见不到莫如九了。 见不到莫如九,就问不到莫如九的来历。 他就找不到娘亲! 一时间,原本生性内敛淡定的洛千山开始焦灼,他想见娘亲…… 父亲终其一生,都在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娘亲。 他想要,再看看她的娘。 洛凡让人进来,把原先的期盼撤下,重新摆了棋盘。 楚天息自然走过去落座,坐在了洛千山的对面。 他以为洛千山是真的瞎子,所以目光瞥过去,仔细的观察他。 怎料洛千山咳嗽一声,“王爷,你先吧。” 楚天息收回目光,顺手就下了一颗黑棋。 今天他们下的不是莫如九昨天玩的五子棋,而是真正的围棋。 昨天那种玩法,不够尽兴。 今日这对弈,才是他们势均力敌的一战! 即便是在下棋,两人依旧在针锋相对。 “王爷杀气太重。”洛千山说了一句。 楚天息不动声色,“杀气太重?呵。” 他嗤之以鼻。 “洛公子倒是没有杀气,但是,难道要像洛公子这样,即便是掌管着天下家财,却依旧难以自保。” 洛家空有财,却没有权势。 所以才能被太子逼得一次又一次的捐出家财当作军饷。 谁会乐意捐钱? 洛家也不愿意,可没办法啊,树大招风,他们必须要寻找一个挡风港。 但是很显然,太子也在吸洛家的血。 太子用和洛千山交好的这一层裙带关系,让洛家无数次的捐钱,太子不费吹灰之力,在朝中赢得了忧国忧民的美名。 真正背锅受罪的人,是洛家。 洛家就算再有钱,也经不住太子这么耗。 楚天息的话直白,洛千山并没有觉得羞恼。 他很坦然,“在下不否认王爷所言不虚,但是王爷你想过吗?杀气太重,伤人伤己。这是一把双刃剑,还望王爷压抑心性。” 楚天息拿棋子的动作一顿。 “伤人伤己?” “洛公子就这么悲天悯人吗?人从未为本王着想过,也非本王在乎的人,伤了又如何?” “本王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107章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洛千山的薄唇紧紧抿着,“既然如此,想必在下说什么,在王爷眼里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啊。 洛千山觉得,纵然太子虚伪自私,但是楚天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天息这种暴虐残忍的人,若是当了皇帝,只怕就是万民的灾难,天下人的劫难。 太子不是好太子,做不了好皇帝。 楚天息就更不可能了。 楚天息冷声:“也可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王和洛公子你没什么好说的,本王心性很小,不如洛公子你这么博爱,本王只知道,宁叫我负天下人,不会让天下人负我。” 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 他只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洛千山叹息一声,让洛凡放了白棋。 “王爷,实在是不必如此。” “民间百姓又能知道什么?他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表象,都是虚妄。都是当权者愿意让他们看到的,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而他们看不到,那才是最真实的一面。百姓无辜,何其无辜。” 洛千山倒是相信楚天息不会因为好大喜功,而害得全军覆没。 但楚天息因为一人,而迁怒天下人,这一点洛千山就无法苟同了。 他读的圣贤书,为的天下人。 他掌管洛家也没什么大的志向,不过是希望民间百姓,每个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而已。 楚天息眸光微深,他是真的震撼的。 原本以为洛千山只是花拳绣腿,没什么真本事。 但是今天,洛千山能够说出这一番话,足够楚天息高看他一眼。 至少现在在他眼里,洛千山不是助纣为虐的太子同党。 他和太子不一样。 他心如明镜,是是非非,黑黑白白他全部都明白,全部都知道。 但他知道,却世故。 他是为了天下人,这等傻子,真的存在。 容惊鸿纵然才高八斗,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私怨。 而他眼前这个洛千山,不同于凡尘中人,他已经从这红尘世界里跳脱出去,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度化世人。 洛千山不是满身财气的第一首富,更像是久居深山的得道高人。 他当得起,真正胸怀天下这四个字。 如果洛千山打定主意要扶持太子,那么楚天息也对未来是没有多大的把握的。 但他很明白,他宁愿死得壮烈,输得一败涂地,也不会求太子的同党。 他和洛千山不是一路人,从来就不是。 所以他们坐在一起下棋,这气氛都是这么的诡异古怪。 楚天息没有轻看他,而是正色道:“洛公子是明白人,既然明白这其中险恶,就当知道承受了这冤屈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然,洛公子也不是这承受不白冤屈,遭受百般折磨的人,所以你也可以三言两语的劝说别人大度。” “在下也知王爷心中所苦,所困。但天下百姓更是可怜,无辜。王朝和权力的更迭,受苦的始终是民间的百姓。在下也并未让王爷放下,只是希望王爷在行非常之事时,可以保持一丝怜悯之下,爱护百姓,百姓自会爱护你。” 洛千山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声音格外的轻,但声线却干净澄澈。 他的音色很空灵,仿佛没有经过任何的污秽,飘渺出尘。 楚天息又漫不经心的落下一颗黑子。 “且看吧。” 洛千山也不再言语了,继续和他下棋。 经过这一番寒暄之后,他们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倒是平和了不少,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依旧壁垒分明,彼此对峙。 洛千山温柔如水,楚天息寒冷似冰。 水利万物而不争,这写照说的就是洛千山这般的人。 他没有像其他商人一样,为了盈利揽财而行不义之事。 他心知,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洛千山做好事,也不是为了什么好名声,他只是心怀苍生而已。 这样单纯而赤诚的人,楚天息都不忍心去伤害。 今日依旧是平局,他们彼此都不毫不意外。 倒是洛凡惊了,“怎么又是……平局。” 棋盘之上,白黑两字纵横交错,彼此制衡桎梏,洛千山的棋艺如绵里藏针,暗藏玄机。 楚天息的黑子,凌厉激进,大开大合,满是王侯将相的霸气! 能克刚的只有柔,所以他们两个人是平手。 他们彼此都赢不了对方,只能彼此制衡。 似乎,这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今日下得很尽兴,若是来日洛公子还想下棋,大可以直接约见本王,不用再寻王妃。”楚天息端过一边冷却的茶,一口喝尽。 洛千山并不言语,白皙胜雪的手指凭着感觉,把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收到棋筒里。 “只怕不行了。” 洛千山慢条斯理地道:“王爷你后日就要出征,在下在此预祝王爷得胜归来,旗开得胜!” “等到王爷归来,在下再赴京城,和王爷对弈三天三夜!” 楚天息笑了,“好。” 不管洛千山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应承了。 “下次邀请王爷对弈,还请把王妃带上,王妃对棋艺的见解不俗。”洛千山又补了一句。 楚天息这次没说话了,下颚绷紧,打量着他。 他对莫如九到底有什么企图?看样子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真的冲着莫如九来的。 莫如九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吗? 不过就是得罪,楚天息也不担心。 洛千山是真正的君子如兰,也该不会对一介女流做什么事。 明明洛千山是太子的人,但楚天息和他就是有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 即便是太子的人,洛千山也让他感到了磊落光明。 楚天息无功而返,什么都没试探出来。 他在洛家别院耽搁了一个时辰,回到王府的时候,都是下午了。 莫如九一直都在找他,后来找不到了,她干脆就不找了。 她想起自己还有约,急急忙忙的就跑向王府门口。 还没踏出大门呢,她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王妃请留步,王爷出门时有交代,今天王妃您不能出门。” 侍卫很恭敬地道。 莫如九气得嘴巴都歪了,狗男人翻脸就不认人了? 居然不让她出门了?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属下不知。” 莫如九要被气得原地爆炸了。 这他妈的。 楚天息他大爷的啊! 眼看着就午时过了,她连大门都出不去,洛千山可是一条肥鱼啊,错过了这条肥鱼,楚天息知道他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要知道只要和洛千山拉拢了关系,那么,楚天息就不会输得那么惨烈。 莫如九也没指望洛千山会帮楚天息,只要洛千山不用洛家资助太子就好! 洛千山保持中立,楚天息的胜算都会大很多的。 然而,机会就在眼前。 她只能被困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太阳西沉。 莫如九差点就被给气死了。 所以,楚天息回府来找她,莫如九看到他都是冷着一张脸。 他坏事了啊! 他不知道他坏事了吗? 啊啊啊! 莫如九装作自己还在生气,故意板着脸孔,去看窗外的雪景,她什么都看,但就是不看楚天息。 莫如九以看就是一肚子气。 楚天息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他缓步走过去。 “如九。”他的手,缓慢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莫如九心里一酥,狗男人的声音太好听了。 她还是板着脸,生气的往椅子一边移了位置,故意不让他碰。 楚天息的手落空,他无奈地看着她。 “你不要生气了,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你好,我是担心你被人所欺骗。”他主动解释起来。 莫如九扭头,气鼓鼓的,“你怕我被人骗,你是说我傻了?” “不是。”他俊脸上溢出温暖的笑意,直接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这么聪明,你不傻,在我心里,如九是很聪明的人。” 男人熟悉的香气,铺天盖地的袭来。 莫如九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夜的疯狂,她的脸刷的就红了。 “你今天吃什么了?”她瞪他,“吃了多少糖?你嘴怎么这么甜?” 不得不说,大反派哄起人来,说起情话那真的是一套一套的。 即便知道他在瞎扯,莫如九还是欢喜。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靠着他,她都觉得很踏实很安心。 尤其昨晚,那有力的臂膀把她抱住,她…… 她想到他温柔的落在自己眉眼间,脖子上,身上那无数的轻吻,莫如九觉得空气都又升温了。 “没有。”他眼里笑意融融,“是昨晚吃的有一种糖。” “很甜,现在都很甜。” 他意有所指。 莫如九看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耳根腾的涨红。 “昨晚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莫如九霍然起身,凶巴巴的插着腰。 楚天息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拉。 她就跌在了他的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娘子,你想要怎么算账?”他的手臂圈着她的腰肢,脸上笑意渐深。 莫如九:“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就昨晚圆房了吗?他今天怎么就和疯了一样? 莫如九实在是很不能习惯这样的他,还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的楚天息更熟悉。 楚天息捏她的脸颊,“胡说八道!” 吃错药了? 他对她好,算是吃错药吗? 第108章 送命题太难了 莫如九轻轻扭动身子,却猝不及防的被他搂得更紧。 眨眼间,她的脸颊上就被印下温柔的一吻。 “你放开我,你犯错了,你以为你亲我就有用了?”莫如九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吧,亲多少下都没有用,你怎么能限制我出府?这可是关系到我的人身自由,你这是圈禁!你这是不对的。” 楚天息薄唇贴着她的额头,声音绵软,“歪理,你不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吗?” “我不让你出去,是有我自己的用意,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怎么能算是圈禁?这和你理解的意思可不同。” 莫如九眸色澄澈,“为我好?你限制我的行动,这还叫做为我好吗?我出府也未必就会遇见什么不好的事。” 他是知道了她要去见洛千山吗?还是怎么一回事? 楚天息正色道:“自然是有的,否则就不会不让你出去。” “如九你不擅长撒谎,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吗?我不让你去见洛千山,是真的为了你。洛千山此人,神秘莫测,谁知道他接近你有什么意图?我必须要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杜绝所有的危险。” 莫如九没有太多惊讶,反而很镇定。 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看吧。 果然他就是知道了。 但是莫如九心里腹诽,可不是洛千山苦心积虑的要接近她,而是她故意用五子棋引起了人家的好奇心,是她故意要接近洛千山,从而得到某种目的。 洛千山啊,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神仙人物,他完全就是无辜的呢。 说到底,她会去引起洛千山的注意,不就是为了他吗? 她怕他最后和前世一样的结局,那他现在这么用力的活下去,这一切不都是一场笑话吗? 不知道为什么,莫如九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前世死之前的那一幕了,反而,她一想到楚天息会输掉这一切,一败涂地,他会死,她的心就扯着疼,连呼吸都放轻了。 楚天息不能死啊! 她才穿过来的时候,他是对她不好,还几次三番的想杀她。 但是给她揉肚子,喂她吃饭,宁愿受伤也不曾丢下她,背着她在雪地里求救的,那个人都是他。 都是这个该死的大反派! “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莫如九怕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直接就扯开了话题。 她想略过。 楚天息何等睿智的人,不依不饶,“如九,你要记住一句话。除了我,你以后不能去见任何人,即便是要去见,你也必须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你要做什么。” 莫如九不吭声。 楚天息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你听到了没有?” 她抬眼,狡黠道:“我做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你,那我上茅房要不要告诉你?” 楚天息的脸黑了下去。 “这倒是不必的。” 莫如九笑得前俯后仰,脸都笑成了一朵夺目灿烂的向日葵,上面溢满了朝气和鲜活。 楚天息也被气笑了,又一低头,额头抵着她的。 莫如九使劲推他,“够了,够了!你不要再说我了,我不生气了,我保证,我以后去哪里我都告诉你。吃饭上茅房也都向你报告行踪,这行不行?你满意了吗?” 她一个劲的撇开头,因为太痒了。 “尚可。”他道。 言语间,他扣在她腰肢上的手又一下下的收紧,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莫如九的脸爆红如虾,心弦更是缭乱无比。 她微微挣扎着,“你放开我,不要乱来!” 现在可是白日! 而且,他昨晚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所以他现在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让莫如九抗拒不已。 说是抗拒,并不是从心底里的反感,而是她身体不舒服。 昨晚两人灵魂的契合,让彼此更贴近对方。 “你怎么知道我会乱来?”他眸色幽暗如深潭,里面倒映着撩拨人心的深沉。 莫如九凝视着他,一字一顿,“我没有!我不知道!” “你没有?那你说说,娘子你是想到哪里去了?”他尾音拖长,刻意咬中了娘子二字。 莫如九简直要败给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了。 他厚脸皮啊。 她当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是她说出来了,这不是代表她想吗? 她才没那么笨啊! 莫如九头疼不已,她发现自己掉到了一个陷阱里,那是楚天息这样危险的猎人,专为她订做的陷阱。 只是,这个陷阱的名字叫做温柔。 “你走开,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想,我不想听。”她极快的截断他的话。 楚天息从容勾唇,“是,娘子不想,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此时仿佛坠落了满天的星辰。 他的声音,喑哑又温柔。 这一句话,瞬间就夺去了莫如九仅存的理智和思绪。 因为下一瞬间,她的唇上就再次贴上了一片柔软的东西。 她被他紧紧的圈住,身后抵着他坚实有力的胸膛,即便是隔着两人的衣衫,她仍旧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后人强劲有力的心跳。 那心跳,一下又一下的,宛若擂鼓。 开始的微冷的触感渐渐升温,变成了炽热和滚烫。 莫如九都挣脱不开,眼前的视线不住的发黑。 今天他们彼此都是清醒的,比昨晚的酒后乱性,今天此时此刻的所有行为,更像是发自内心。 就在她差点就要昏过去的时候。 倏地。 她的身体又腾空而起。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楚天息放在了床榻上。 楚天息那黑亮的眸子定在了她的脸颊。 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的脸。 “莫如九。” “你心悦我么?” 喜欢他吗?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个问题,莫如九自己都愣了。 惊愕之后,莫如九很想骂他。 这狗男人,他还非得逼她说他喜欢她?难道她的行动还不够明显吗? 她要是说不喜欢,她觉得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想必是肯定不能的! 她觉得心跳有些快。 “我……”她刚张开嘴。 还没说出只言片语,所有的话语都又被一个吻吞没。 莫如九:说好的,问她喜欢不喜欢他呢? 这他妈哪里是选择题,分明就是送命题! 这就跟现代的,你老婆和你妈妈掉河里,你救谁,是一个道理。 第109章 不能告诉任何人 莫如九也想开了,反正也不排斥他,既然喜欢,那就大胆的干! 怕什么?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她不能总是被他占便宜啊。 这种事情,她也要占便宜的。 莫如九心一横,化被动为主动。 楚天息的动作一顿,整个人都惊住了。 他今天这么做,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她昨晚不是因为醉酒才半推半就,而是她真的愿意接受他。 诚然,现在她这么的清醒,却做了这样的举动,这在楚天息里比什么都要来得激烈。 他心下激动无比,颤抖的手指沿着她的手臂往上抚去,指尖不停的摩挲着她的肩头。 莫如九已经豁出去了,干脆沉醉的闭着眼睛,任由他予取予求! “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离开。”楚天息眼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染红,眼神幽幽,情绪深沉。 他在情动之时,还能保持这样的理智不再放纵,这已经很是难得。 而莫如九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头上的簪子被楚天息顺手拔掉,一头青丝凌乱的铺开,愈发衬得她那张脸娇艳又清纯。 像一个熟透的水蜜桃,让人一看,就想狠狠地咬一口。 楚天息很喜欢她欲语还羞的模样,发自内心的喜欢。 他不再隐忍,俯下身,吻如细碎的雨点落下去。 莫如九紧紧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敢看他。 她既忐忑又紧张,这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也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楚天息背脊一僵,身子绷紧。 恰逢此时。 莫如九也大胆的睁开眼睛,澄澈明亮的眼睛里,含着明媚的光明,占据了楚天息的所有视线和世界。 下意识的,楚天息的手指尖环绕起她凌乱的一缕长发。 莫如九浑身软绵绵的,已经完完全全臣服在他的温柔攻势下。 “楚天息。” “其实……”她很小声,还有点吞音,“我也有一点喜欢你。” 她躺在他身下,用这样轻柔的语气同他告白。 楚天息眼神又是一亮。 他再覆了上去,更专注而柔和的索取她的温柔和美好。 抬袖间,床榻边的帷幔就已经散落了下来,把床榻上的人影都笼罩在一起。 有风吹来,淡青色的帷幔随风飘起一角,隐约可见里面交缠的一双人影,宛若一株双生花,彼此依靠生长。 后来,时间过得太久。 本就狂风暴雪的冬天,还下了淅淅沥沥的雨。 十九抱着剑守在门外的庭院里。 未曾紧闭的房门内传来的到底是雨声,还是女人细碎的啜泣声,他已经分不清。 这一次,楚天息格外的温柔,比起昨晚的放纵,他今天倒是充满了疼惜。 一番翻云覆雨之后,楚天息让人准备好了浴桶。 他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亲自把不着寸缕的莫如九抱起来,小心的把她放到了浴桶里。 莫如九本是不愿的,脸都红了。 楚天息含笑威胁她,“你再动,我就又……” 他威胁的话没说出来完,但莫如九已经领悟到他的意思了。 他还要来? 莫如九登时就沉默了,连呼吸都不敢。 不来了!坚决不来了! 她会被折磨死的,欢愉的时候是欢愉,但是欢愉之后……浑身都在酸疼。 尤其是腿! “这才听话。”他很满意的点了头。 莫如九酸痛的身体浸泡在热水里,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一头青丝也浸在水里。 “你先出去,我自己洗!” 楚天息上下打量着她,“好。” 这次轮到她吃惊了。 楚天息这么好说话了? 他当真收回了眼神,听话的走了出去。 他还贴心的为她带上了房门,这一系列的举动,让莫如九久久的没反应过来。 这实在是……令人惊讶。 楚天息出了房间,喊了门外守着的十九去医馆请古月来府里一趟。 他如今中毒了,古月是他唯一的一线生机。 他要争朝夕! 他不仅不想死了,还想赢得这一切,再和莫如九好好的活下去。 他有些不敢想,如果他因为毒发而死,那他要是不在了。 莫如九会怎么办? 她会去找别的男人改嫁吗? 他必须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所以他不能再隐瞒中毒的事了,必须要找古月。 古月来得很快,他平日里乔装成老头的,倒是也没有人怀疑他和楚天息的关系。 古月径直入了书房,楚天息开门见山的道:“替我把脉。” “王爷您这是旧疾复发了?”古月连忙放下药箱,快步走过去。 楚天息目光深沉,“不是,是中毒。” 古月更是大吃一惊,“中毒?” 他心焦得不行,颤巍巍的伸手去把脉。 中毒可不是非同小可的事啊,这还关系到楚天息未来的大业。 楚天息没有多说,古月也一向不是多话的人,就仔细的诊脉。 时间静静的流逝,片刻之后。 古月皱起了眉头,“王爷,从您的脉象上看,现在您的脉象强劲有力,没有任何的中毒迹象啊!敢问是什么毒?王爷您知道吗?” 楚天息的眼神一沉。 古月的医术虽然不敌药王谷的人,但是古月至少比宫里的御医医术要好,这也是楚天息唯一可以信得过的人。 如果古月都把不出来,连毒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岂不是未来的希望很渺茫? 古月的神色有异,“王爷?您是怎么了?你的脉象真的不像中毒,但如果真的是中毒了的话,那就证明这种毒……我解不开。” 他是否中毒都把不出来,又怎么解毒呢? 楚天息不打算隐瞒他,直接说了这里宫里赐的毒药,来自药王谷。 听到药王谷三个字,古月惊得一把扯下了人皮面具。 “药王谷?”他惊愕。 楚天息淡淡点头,“你不必如此惊讶,这的确是药王谷的毒,你把不出来,本王不怪你。” 毕竟药王谷可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谁知道药王谷里的毒有多神秘? 甚至有很多毒,外人都闻所未闻。 古月的涉猎很广,连古月都不知道…… 他真的不应该报什么希望的。 但要他这么认输,成为宣皇帝的傀儡,他如何甘心呢?他忍不下去! 古月忿忿不平,气得眼睛发红,“皇上怎么可以如此作为,一边逼着您出征,一边以毒控制您!” 这哪里是父子啊,分明就是仇人啊,自古以来,有哪些父子能做到如此地步的? 楚天息已经听腻了这些话,冷淡道:“你不必如此,本王的毒还没发作过,兴许等到发作的时候,或许你能把出一些信息。” 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不能乱。 越是非常之时,就越是要冷静。 古月沉重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我会随军出征的,王爷您请放心。” 只有亲眼看到过毒发,才能有一些启发。 “便先如此吧,你先下去。这件事情,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王妃!”楚天息冷道。 古月不明白了,“为何王妃也不能知道?” 他微微闭上眼,“不想让她担心,你我知道便可,她知道也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心罢了。” 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丝毫的意义。 古月垂眸,“属下明白的。” “下去吧。” 古月又重新贴上人皮面具,挎着药箱走出书房。 十九追了出去,“古月,王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请平安脉。”古月的口风很紧。 十九一脸的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是骗我……” “哎呀,我的十九大人,我怎么敢骗你!”古月撇嘴,“我真的就是来请平安脉的,不信你问王爷去。” 十九:…… 这还要你说?要是我能从王爷嘴里问出什么,至于问你吗? 十九缠着古月一路,走到门口的时候,古月忽然闻到了什么气息。 他猛地一转身,鼻子嗅了嗅。 那一丝味道……有点像是他跟踪的那一条蛇! 他之前曾经碰到小白蛇,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品。 他在小白蛇身上洒了药粉,没想到还是被小白给逃了。 现在他居然在王府里闻到了他特制药粉的味道。 古月整个人都兴奋激动了,他要是抓到那一条蛇。 楚天息的腿说不定就有救了,那条蛇的作用虽然比不过再生灵芝,但是那蛇的功效也很强。 那可是治病救命的良药啊! 古月兴奋不已,直往味道传来的方向奔去。 十九拦都拦不住,“喂,你疯了?前面可是王妃的院子!” 古月根本就听不到,直冲冲的往那边跑。 灵蛇! 他马上就要抓到灵蛇了! 古月跑得太急,连脚下的门槛都没看清,一脚绊倒,栽了一个狗吃屎,连上的人皮面具都破了。 十九憋不住笑。 “古月,你疯了?” 古月揉着摔疼的膝盖,正要爬起来,眼前的视线突然多了一双绣花鞋,和女人绣着兰花的裙裾。 “这位老先生,这年才过了,你现在就拜年,是不是太早了?” 莫如九笑盈盈的望着狼狈的古月。 她挺好奇的,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很年轻,装什么老头子? 装深沉吗? 第110章 撞个正着 莫如九长得本就绝色倾城,清纯里掺杂着娇媚,这么盈盈笑着,宛若百花齐放,让古月的脸顿时就红了。 古月结巴了,“草民见过……王,王妃!” 莫如九笑眯着眼睛,伸手扶他起来。 “我是王妃,我不是王王妃。” 古月可不敢让莫如九扶自己,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的一身皮都要被扒掉。 但莫如九这么弯腰靠近他那一刹,他就又闻到了药粉的气息。 灵蛇,王妃曾经和灵蛇接触过吗? 可那条蛇看着小,但是毒性剧烈,这王妃是什么时候碰见的。 古月愣神间,莫如九已经把他拉起来。 她好奇的打量着他的人皮面具,一把伸手扯下。 “这人皮面具,真好玩啊!”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东西呢。 古月忙伸手,“王妃,请还给草民。” 莫如九把玩着人皮面具,“你再送我一张呗。” 这个人皮面具都破了。 十九也跟了上来,他也插话,“王妃,这是古月的人皮面具,您还是还给他吧。” “您若是想要人皮面具,不如去问问王爷。” 莫如九也不想在戏弄别人,古月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子,看着让人不忍心欺负啊。 她随手把人皮面具还给他。 “好了,不逗你了。” 古月接过面具,“多谢王妃。” “不用谢,只是以后你见到我,可不要再行这么大的礼。”在我们那里,这是会折寿的呀。 莫如九打趣着。 古月又脸红了,“草民不会了。” “不过,敢问王妃您方才在何处?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险?”古月又抬起头看她。 莫如九拧眉,“危险?” 危险倒是没有危险,不过那条小白蛇又来找她了。 小白蛇受伤了,她打算去找点药给它。 “没有呢。”莫如九如实回答。 古月这就更不解了,试探着问,“没遇见到什么危险的动物之类的吗?例如,蛇?” “怎么说?”莫如九心中警铃大作。 小白告诉她,有人要抓它去炼药。 怎么转头这个人就问起来了?难道要抓小白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可是不应该吧? 古月也没有想隐瞒她,而是道:“草民在书籍上看到一种治疗方法,有一种蛇若是拿来炼药,对王爷的身体大有好处,王爷的腿疾说不定可以好转。” “草民之前为了给王爷炼药,曾经看到那种蛇,在它身上洒下了药粉,王妃您身上有药粉的味道,所以草民才有此一问。” 莫如九抓住了重点,“那蛇拿来炼药就能治楚天息的腿?” 这真的可能吗? 可那小白帮了她很多次,她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楚天息之前在丞相府,小白就帮过他们一次。 莫如九心中有了计较,便含糊道:“你应该是闻错了,我身上并没有那种味道,如果是有,或许是其他的脂粉味呢?” 古月点点头。 “王妃没有遇见危险的蛇类就好,那蛇十分的凶险,王妃见到了,一定要逃。”古月好心解释。 “嗯。”莫如九保持着微笑,她已经快笑不出来了。 小白有这么大的威力,真是让她想不到。 她是有片刻的动心的。 如果她听不懂蛇语,说不定就那么做了。 她现在不想楚天息出事,自然就希望楚天息可以好好的。 但她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出卖房间里的小白蛇,她是人,而不是真正的冷血动物。 “我还要去找王爷,先走了。”莫如九很没架子,绕过他们就走了。 古月沉默了一会,目不转晴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那里面,药粉的味道愈发的浓重。 古月是不相信莫如九的,因为他自己的药粉,他不可能会闻错的。 更何况,莫如九的身上并没有脂粉香味。 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 莫如九在撒谎。 她和那条蛇接触过,但是她隐瞒了他。 十九把药箱捡起来,递给他。 “你发什么呆?还真的是个书呆子,我送你出去。” 古月收回目光,盯着十九。 “王妃在说谎!” “她有那一条蛇的下落!” 十九惊讶,“你别乱说。” 同时,十九心里也浮现出了困惑。 “我可以确认。”古月道。 十九摇头,辩解道:“王爷对王妃那么好,王妃如果知道这蛇对王爷的伤有益处,她没道理隐瞒着的。” 古月接过话,呢喃了一句。 “是啊,她是王妃啊,如果真的是为了王爷好。” “她就没有理由拦着。” “那么,十九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吗?” 古月的声音不大,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晰的落到十九的耳朵里了。 一时之间,十九心里复杂得很。 心,如同坠满了铅。 王爷对她那么好,她知道蛇的下落,却不说。 她是有二心吗? 还是,她就不希望王爷有可以好转的机会? 这么想下去,十九的眼神都变了。 要是莫如九真的是有二心,那么就绝对不可再留。 看来,莫丞相和太子他们还真的是下得一手的好棋。 他差点都要被骗了。 他转身就走,“我要去向王爷禀报这件事情。” 古月没说话,看样子是默许。 古月并不想较真,但是他真的太想治好楚天息了,这也是他太过痴迷于医术。 这条灵蛇炼药,作用可以和再生灵芝相媲美。 他对医术是痴迷而狂热的,所以什么可能他都要去试试。 楚天息也比任何人都想双腿完好,站起来! 眼前这个机会,莫如九不肯给。 古月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甚至他都想去莫如九的房间里看看。 因为有很大的把握。 他全然不知道,莫如九直接跑到了王府的药房,随便找了些治疗外伤的药,藏到袖子里就跑回房了。 这些药都是治人的,她也不知道对蛇有没有用,反正她就尽人事听天命。 小白啊小白,我可是豁出命在帮你了。 不对,她怎么有一种自己在背叛楚天息的错觉? 小白的确受伤了,因为被洒了药粉,那药粉会让它的行动慢下来,它差点被其他的捕蛇人抓到,后背上都是惨不忍睹的伤。 小白蛇趴在桌子上,病怏怏的垂着头。 ‘老大,我不想被人抓去炼药。’ 莫如九一股脑的把药瓶都倒了出来,她和它交流着。 “你放心吧,你会没事的。” “但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伤好了就要走。” 莫如九真的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按耐住要把小白交给古月的心情。 一条蛇,只是一条蛇而已。 可以换楚天息的腿安然无恙,有什么不值得的呢? 毕竟,小白虽然叫她老大,但她也不是蛇类啊。 她和楚天息才是人类。 她也不是被师兄关在实验室的那一条大白蟒蛇。 小白蛇瑟瑟发抖。 ‘老大,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感觉你想吃了我。’ 莫如九拍它的脑袋一下。 “你这个人怎么废话也那么多?” 小白委屈得很,‘人家不是人嘛,人家是蛇。’ 莫如九被气笑。 是她疯了,居然和一条蛇较真起来了。 莫如九让它闭嘴,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给它涂抹药粉。 小白享受得很,‘老大,你对我真好。’ ‘老大,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阿花姐姐他们都很想你。’ 回蛇窟? 莫如九哆嗦了一下。 算了吧。 就一个小白蛇,她都是相处了好久,才习惯了它。 要是回到蛇窟,她可能要被吓死。 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要去边关。” ‘那小白也一起去保护老大!’小白斗志昂扬。 莫如九哼笑,“你就不怕别人一刀把你劈成两半?” 小白又迅速的怂下了头。 “伤好了你就赶紧回去,不要又被人抓住了。”莫如九喋喋不休,“再有下次我可救不了你。” ‘老大你不想把我交给那个人,给坏人炼药吗?’小白。 莫如九恐吓它。 “本来是不想的,但你这么说,我就得考虑一下了。” ‘老大饶命啊。’小白又怕得蜷缩起身体。 莫如九失笑,刚要伸手敲它脑袋。 倏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莫如九一怔,回过头去。 楚天息带着古月他们就站在房门处。 他身后是昏暗的天光,映得他苍白俊美的面容模糊不清,而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满是森冷的寒意。 这样沉静骇人的气势,和方才对她温声细语的楚天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仿佛,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气氛……陷入了空前的尴尬沉默里。 莫如九咽口水。 小白傻眼。 它,要完蛋了。 要被人抓住炼药了! 第111章 我对你还不够好? 楚天息就站在那里,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他看着莫如九的眼神却复杂深沉,里面好像多了很多别的东西,那是莫如九分不清楚的。 小白蛇熟悉古月的气味,顿时就窜到了莫如九的手臂上缠着。 楚天息下意识的上前,可脚步又马上顿住。 他……以为那条蛇要伤害莫如九。 但是很显然,现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他心里想的这样。 那小白蛇对莫如九很是依赖,就那么乖乖的缩在那里,仿佛把莫如九当作了救命稻草。 楚天息知道她以前是怕蛇的,在丞相府那一次,她是装不出来的。 但是她现在不怕了。 她……真的是像十九说的那般吗?她有二心,她这段时间故意对他好,故意顺从他,实则不过是欲擒故纵? 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所以她可以明知道这灵蛇对他的腿伤有奇效,她依旧要隐瞒古月,她不想他好吗? 她是不想他站起来,还是在她眼里,他楚天息比不过这一条蛇呢? 所有的思绪都浮在了脑海里,楚天息的目光暗了下去,晦暗而阴沉。 “你……不是怕蛇么?”他喑哑道。 无声的沉默在空气里蔓延着,连窗外的风雪声都那么的清晰。 莫如九霍然起身,看了看楚天息,又看了看古月,最后又看自己手臂上的小白蛇。 她嘴唇动了动,但因为脑袋太乱了,一时之间,说不出一个解释的字眼。 她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最后莫如九心里乱得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我不是……我就是……那个。”她手足无措。 这个模样看在楚天息眼里,却成了做贼心虚。 他的目光极冷,眸子里钻出了一根根的红血丝。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步伐很慢,好似每一步都很艰难,走到刀尖之上。 渐渐地,楚天息苍白的嘴唇咧开,扯出一抹很淡很冷的笑。 “如九。” “楚天息,我不是,你听我说。”莫如九心里真的慌了,心里就和结了一层冰霜似的,胸口直喘。 他该不是真的误会了吧? 十九怀疑她了吗?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放走小白蛇的啊,她只是……因为小白蛇救过她。 楚天息目不转晴的望着她。 他眼底,幽暗而深邃,如同淬着寒霜。 “我对你,不好吗?” 他的声音又低哑了下去,曾经以为不会再孤身一人,可今天莫如九的所作所为,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无所有,莫如九就是他深陷绝望里的一缕光。 所以,在十九和古月找来的时候,他维护莫如九对他的真心,他狠狠地怒斥了十九。 莫如九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的。 但是呢? 他又看到了什么?她明知道这条蛇对他有多重要,她骗古月,她就是不想让他好起来吗? 那她……说的喜欢呢? 他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那一双含着星光和情意的水眸。 只是,如今那双眼已经不能温暖他的心,反而激荡起了他心里深深隐藏的狠戾。 莫如九急红了眼睛,想上前靠近他,却又担心手臂上的小白蛇。 她才踏出去一步,于是步伐又再次硬生生的停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好的……” 莫如九语无伦次起来。 楚天息眼神淡漠,轻轻扯开嘴角,似是想笑,又像是在嘲讽。 古月和十九面面相觑,都不肯相信居然是真的。 但是古月更惊愕,这条蛇灵性异常,居然可以盘在莫如九的手臂上,它和莫如九…… 这简直是震惊他啊。 “王妃,您为何要撒谎骗人?”古月开门见山的问。 莫如九还没说话,脸色难看的楚天息又冷道:“你们都下去。” 古月不甘,“王爷!” “王爷您要三思啊。”十九也跟着劝。 楚天息呵斥:“出去。” 十九和古月都不敢再说,互相对视了一眼,从莫如九身上收回眼神,他们一前一后的退出了房间,还贴心的为楚天息带好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门外的风雪和阴暗都被隔绝在外。 一时之间,天地更是安静到了极点,针落可闻。 楚天息没靠近她,就保持着现在这样的距离。 他皱眉眉头,竭力克制胸腔弥漫着的冰冷痛感。 他的呼吸放得很轻,那身影分明伟岸如青山,在莫如九眼里,却开始坍塌佝偻。 她的心揪到了极致,眼睛发涩得厉害。 “楚天息,你听我解释行不行?现在这一切绝对不是你所看到的这样,这条蛇我会救它,会隐瞒古月,不是因为你……” 他冷血地笑了,眸子里毫无一丝温度。 “好啊,那你倒是说,你的借口是怎么样的!” 楚天息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真的很难受,是那种近乎窒息的闷疼,好像有一把刀在割着。 没有鲜血,不见伤口,却痛得钻心。 而他那样深沉的眼神定格在她脸上,莫如九心里同样难过。 她想立刻解释,却又因为自己的心思太乱,而显得愈发的慌乱。 沉默里。 楚天息逆着光,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小白蛇感受到了楚天息的不善,当即就扬起脑袋,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做出攻击人的姿态。 莫如九大吼一声:“你不许伤他!” “否则,我就把你炖了吃了!” 小白蛇的脑袋当真就垂了下来。 楚天息暗自惊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 他停驻在她面前,身上卷携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他冷冷地开口了。 “你不是要解释吗?那你怎么不说话呢?你说,我就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编造下去。” “莫丞相给了你什么好处,亦或者你背后的人,许诺了你什么?让你这样牺牲自己来引诱我?” “把自己的一生赔给这样的一个瘸子,你不觉得不划算吗?嗯?” “你不是真正的莫如九,你为什么要帮着他们来对付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莫如九,你可真的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哦,不,你的心是铁做的。” 楚天息说完,反手甩袖,袖摆间挥舞出来的冷风,犹如薄仞捅入莫如九的心里。 她的心疼得全无力气,眼睛里有水光浮现。 她嗫嚅着说,“不是你想的这样,我身后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我没有为其他人办事,也没有不想你好。昨晚包括上午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什么所谓的配不上,我可以解释,这条蛇她救过你我几次,就算它可以炼药救你,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它被杀死炼药。” 小白蛇委屈的缩成一团。 莫如九本来以为,她这样解释之后,楚天息不会这么冷漠。 但是,他的眼,依旧冷到了彻底。 她心悸无比。 第112章 我真的是个人 昏沉的光线从窗外直射而来,他站在那里,眼睫间有穿过的阴冷。 他没说一个字,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可莫如九却明白了什么。 他这个反应,仿佛是在告诉她,你编,你继续编! 他不相信她,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冷漠的质疑。 莫如九的心一点点的冷下去,她的喉咙发疼。 “楚天息,你相信我一次行不行?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是莫丞相的人,如果我真的要骗你,要帮着其他人对付你,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忘记了吗?我告诉过你,我是借尸还魂的鬼魂。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帮他们?我发誓,我真的不是不想你好,我只是……不想看着这条蛇被抓住炼药。” 她愈发的激动,眼睛里泪光明显,“难道你忘记了吗?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你以前都会相信我的,现在就因为这一件事,你就不信了吗?我没有骗过你。” 莫如九的声音渐渐地哽咽了,她说不出话了,只有滚烫的泪水滑落,在被寒风吹得干涩的脸上划过湿润的水痕。 小白蛇感受到了莫如九的悲伤,身体有些发抖。 而楚天息,往日是对她最好的那一个人。 他说过,不管她是不是借尸还魂,他都会拿剑保护她。 他不管她到底是谁,他只认她。 这么直白而热烈的感情。 但是此刻,他的眼里漠然一片,眼前人明明就是她,他的眼睛里却没有映入她的脸孔。 他丝毫未曾动容,缓缓伸出手指,手指的骨骼细长,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 若非他的手背上带着狰狞的伤疤,莫如九都不会相信这里一位将军的手。 他的手,更像是执笔书天下的书生。 他的手,贴上她的脸颊。 “你就算要编谎话,你也要编得天衣无缝。这条蛇救过你我?它是怎么救过你我的?呵,你能够听懂蛇说的话吗?你是人,你根本就听不懂。莫如九,我真的没想到,你可以编造出这样荒唐的理由。” 莫如九张开嘴就说,“我真的可以听懂它在说什么!” 闻言,室内一静。 楚天息讽刺的笑了。 “你不相信?”莫如九真的要无语了。 她好挫败啊,他这样都不信,她真的可以和蛇沟通。 她说的都是真的,他看她的眼神就和她是个疯子一样,她正在疯言疯语。 楚天息一言不发的望着她,手从她的脸颊上滑下去。 “你的谎话,未免也太拙劣了!”他道。 莫如九继续解释,“我没骗你,我可以听懂蛇语,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件事情。你不要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我真的可以听懂它们在说什么。” 着急之下,莫如九直接一股脑的把在丞相府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只想让楚天息赶快相信自己。 否则,她的心里真的就是太难受了。 她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楚天息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位置了,不然,为什么他这么误会她,她会难过呢? 她…… 应该是喜欢他。 只是,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她不知道那喜欢有多少。 但是一定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多。 她怕他生气,怕他冷漠,怕他忽视自己。 更怕……他难受。 情急之下,莫如九都又走近了他,忍不住拉住他宽大的衣袖。 楚天息只要一不说话,一冷着脸,他身上散发出的沉重气息,就让她窒息。 楚天息就是有这么强大的气场。 “蛇语?”楚天息周身的冷意消散了许多。 他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 好像,他是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她曾经问过他。 但是楚天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会听懂蛇语? 她还是借尸还魂的人,她前世到底是什么人物?难道是南疆的蛇女? 除了这一种可能,他真的想不到其他的了。 但是他不能否认的是,他的心里愿意相信这样的说辞,因为只有这样,他才知道,她没有背叛他。 他似乎,更愿意相信让自己心里舒服的借口。 不管莫如九的解释是不是真的,但是楚天息都想信她。 慢慢地,他漆黑的眼里散发出深邃而迷离的光,如幽河那般静谧不透。 他顿了顿,再次扬起手,按住她的双肩,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 他把人霸道的拥进了怀里。 莫如九被迫贴着他的胸膛,彼此的心跳声交错着响起。 与此同时,他身上浓烈的气息强烈的袭入她的鼻尖,她突然就感受到了那股久违的安心。 他信她了。 他信了。 她一瞬间就泪湿了眼眶,也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不顾一切的这么抱着他,之前的种种不安情绪都抛诸脑后。 她只想这么抱着他,靠在宽阔的怀里,这一座城仿佛都沉睡了过去。 她的身边,有他。 他们就这样靠着,时间静静的流淌着,彼此都希望这就是一辈子。 莫如九委屈的哭出了声音,手臂上的小白蛇已经很自觉的爬下去了。 “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莫如九,我只相信你这一次。”楚天息竭力保持的平静终于被撕裂,直接就掀起了一阵风暴。 她和他,都被困在这风暴中央。 莫如九哽咽着回答,“楚天息,我知道我也有错,我不应该隐瞒你,但是我是怕你害怕我的身份,我借尸还魂,还能够听得懂蛇语,我怕你把我当成怪物,所以一直没有和你坦诚相待。现在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你不要再生气了,我是真的想要你好。” 她抽噎得更厉害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有任何的事情隐瞒你,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要是再不守信用,就让我……” 楚天息哪里还能怪罪得下去?她落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衫,那点点湿润在胸膛前汇聚成炙热,他的心脏好似都被灼烧得滚烫。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抑着某种情绪。 “不用你发誓,我信你就是。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论,从现在开始,我都信你。”他的声音嘶哑,但很坚定。 莫如九破涕为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好!” “你坐下来,我告诉你,我借尸还魂之前的所有事情。”莫如九闭了眼,又重新睁开。 她的眼睛里,已经是一片平静。 楚天息没有拒绝的,他是想知道。 因为,只有知道她从哪里来,他才会更加的了解她。 但是当他听到莫如九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过去,楚天息狠狠地震住了。 她居然…… 他知道她来历古怪,但是,没想到她的来历古怪到这种地步。 她居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而是很多年以后穿越回来的人? 所以……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是从以后来,他是活在过去的人。 还有,她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她之前的原身,是做什么?催眠?催眠术? 楚天息不解,“何为催眠术?” “嗯……”她咬着唇瓣,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就是一种技术吧,我可以催眠人,深度催眠,问出一些隐藏在他心里的秘密。” 说到这里,她揉了揉红红的眼圈,对他狡黠一笑。 楚天息了然,“心底的秘密……” 她这个技术倒是让人防备啊。 谁的心里没点秘密,她居然可以问出来,这不是太不安全了? 莫如九又补了一句,“但是你,我催眠不了。否则,你早就忘记了我之前催眠你的事。” “像你这种的人就很少了,防备心很重,攻不进你的内心里去。” 楚天息用手指给她擦了眼泪,沉声:“那你是怎么……死的?” 死的。 她死的时候,应该很疼吧。 他不想提及她的伤心事,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提及了。 莫如九眼睛一闪,也没有隐瞒他。 “还能是怎么死的?我师兄那个禽兽,他抓了一条大白蟒蛇做实验,把植入大白蟒蛇脑袋里的芯片,植到了我身体里!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她要找到师兄,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蛇类有联系。 说不准,应该就是因为芯片的问题。 但她现在呢,已经不想着回去的事了。 她想留下来。 心底这个信念和决定,愈发的坚定。 楚天息不算很好的人,但是他在这里对她最好。 她在现代没享受过的情爱和呵护,他都给她了。 说实在的,能让这么一个暴虐狠戾的大反派为自己动情,莫如九觉得她上辈子真的是烧了高香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来历古怪,但我……前世真的是个人。”莫如九忐忑的抬起头。 她还是隐去了一些信息,至少她没有告诉楚天息,她前世是死在他手里的。 她不想加重他心里的愧疚和负担,而且,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已经不用再说了。 因为历史不会重演的。 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亲手杀了她。 因为莫如九已经敞开心扉的和他交代了,楚天息没有再怀疑她。 只是,楚天息会轻易的相信她。 是因为心中有她。 但是十九和古月却不会这么认为。 吃过晚膳之后,莫如九就和丫鬟一起收拾出征要用的贴身衣物。 楚天息又去了书房。 十九在那里跪得笔直。 “王爷,王妃举动处处可疑,您千万不要这么相信她。” 楚天息冷沉道:“够了,十九你今天的话太多了。她是什么人,本王心里明白也很清楚。” “本王说会相信她,就会相信她。” “本王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京城,她也不是累赘。” 第113章 日月所照,皆为我的聘礼 十九悲愤不已,他看着楚天息的眼神充满了怨怒。 疯了。 他家王爷真的是疯了,就因为莫如九随便说了几句,他就再次相信了那个满嘴谎话的女人。 十九依旧跪着,忿忿不平地道:“王爷,古月的猜测不会有错,您不能不听古月的。王妃,她分明就是……” “啪——” 楚天息一挥袖,桌子上的茶杯砸碎在地。 清脆的破碎声一下就炸裂在空气里。 十九瞬间就僵住,慢慢的低垂下头。 室内的空气,陡然就凝滞不前,成为一滩不会流动的死水。 楚天息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十九,你是不是想滚去暗卫营!” 十九不怕死的梗着脖子道,“王爷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十九哪怕是死,十九也还是要说,王妃此人诡异,王爷您万万不可这么轻易的就相信她。如果她又是在骗您,这又该如何收场?尤其是王爷您还要带着她随军出征,若是她背地里针对王爷,王爷您又知道吗?” “十九今天死谏,恳请王爷三思。” 他说完,额头嘭的一声,就磕在了地上。 额头和地板相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楚天息远远看着,挑起唇角。 他笑得很冷,也很嘲讽。 “十九,晚了。” “就算本王嫌弃她,把她丢在这里,你以为那个人就会放过本王吗?本王早就喝下了他赐的毒酒,所以他会让本王带走莫如九,因为本王的命捏在他的手里!” “莫如九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价值,十九,你想得太天真了。那个人啊,心肠又冷又狠到,你无法想象。” 这话一出,十九脸上呈现出的震撼和惊恐,并不古月得知的时候少。 他跪行上前,声音都在颤抖。“王爷,这是真的吗?” 十九一向沉稳从容,但今天已经脸色大变,意识到这是真的之后,他眸子里涌上了伤痛。 “你不用如此,本王虽然中毒,但是本王也不会束手就擒的。十九,传令下去,暗卫营的人一定要保护好莫如九。” 楚天息道:“并不是因为本王相信她,而是她对本王还有用。她说,小白蛇可以找到再生灵芝,她能听懂蛇语,你该知道她的重要性了,所以……以后若是再说今日的话,你就离开王府吧。” 楚天息语气渐冷,“本王不需要不听话的人。” 这话不是他本意,但他也不想引起手下的人不满。 毕竟,如果他们对莫如九有意见,若是在战场去了,不尽心保护,那她不是会受伤吗? 他是万万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十九不是很相信楚天息这话。 但是他不得不信。 因为,再生灵芝是楚天息唯一的希望。 其实楚天息也不怎么相信的,他认定,这是莫如九想出来安慰他的计策。 他也没有戳破,因为她心里有他,他很开心。 其实找不找得到再生灵芝,他都不会让古月对小白蛇下手。 毕竟在丞相府,他差点就旧伤复发没有扛过去,若不是那条蛇找来的药,他哪里会有今天? 他纵是想报仇,但他却觉得,动物比人更加真心。 所以他不会动手的。 至于再生灵芝的下落,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得先离开京城,才能施展拳脚。 莫如九全然不知道楚天息的想法,她没诓他,她本来也不知道的,是小白蛇说的。 再生灵芝,它不是固定生长在一个地方,它会跑的。 莫如九差点咬到舌头,这他妈怎么和人参娃娃一样? 她觉得这个世界愈发的玄幻了。 啊,不对。 她都能听得懂蛇语,这个世界本来就玄幻呢。 小白蛇告诉她,深山的蛇窟里,或许可以去找找。 莫如九听到蛇窟就双腿打软。 这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啊。 但就算是这样,为了楚天息,她还是要去闯一下。 她只要一想到他,心中就生出了无尽的勇气。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的。 因为心里记挂着再生灵芝的事,莫如九胃口都不好了,没吃多少饭。 这一晚,她早早的就睡了。 楚天息并没有回房,有丫鬟来禀报她,说是楚天息出府去了。 她习惯了两个人在北山的日子,那时候同床共枕,现在突然没了他,她还很不习惯呢。 因为楚天息不在,她一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天将明的时候,她才扛不住,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睡得正香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阵酥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楚天息那张英俊如刀刻的脸庞。 他现在就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木雕人,木雕人上还挂着红色的穗子。 此时在她脸上胡作非为的,就是那红色的穗子。 “这是什么?”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的接过木雕。 楚天息递给她。 “你看看。” 这一看不得了,莫如九的瞌睡都跑了。 她惊得坐起来了,“这是我?” 这个小雕像有一只手掌那么长,这上面雕刻的人,模样隐约看出来有点像她。 楚天息看着她,缓缓的点头。 “是你。” 莫如九惊喜不已,“你怎么想着雕这个东西?” 楚天息微微笑了,有些疲惫。 “我如今所拥有的荣华富贵,不过都是散沙,也不是我所有的。” “这雕像是我亲手所做,送给你。” “就当作……”他的眸子闪了一下,温柔而动情地道:“补给你的聘礼。” 莫如九来回观看着雕像,爱不释手。 “聘礼?” “你就拿这个雕像做聘礼?”她哼了一声,娇气道,“我要天下为聘,凡日月所照,皆为我的聘礼!” 第114章 我要做皇后 虽然莫如九刻意隐去了疆土二字,但是楚天息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他执着她的手,目光柔软,“凡是日月所照,以后皆为我疆,都赠你作为聘礼。” 莫如九笑得俏皮,“你真的答应吗?楚天息,你可不要忘记了,我要的可是天下为聘。” “我没有忘记,我自然会答应。”他声音微冷,“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以后打个天下来送给你。” 此时,他也不会在隐瞒什么,他要做的事情,她有理由知道,也有资格知道。 他不想骗她,同时也是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莫如九低垂着眼眸,注视着手上的雕像,缠绕在雕像下方的红色穗子随着风飘扬,艳丽的颜色就犹如她这颗鲜红的心。 如今正在砰砰的,一下又一下的有力跳动。 她已经投降了,已经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了。 因为前世就知道他会造反啊。 默了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伸出自己的手指,反握住他的。 两人的手指十指紧扣,毫无任何的缝隙,仿佛天生就是一个人。 他望着她。 她也回望着他,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交汇。 四周明明无光,无风,他们的眼里却好似下了一场浪漫的绯色桃花雨。 莫如九颤着声音,异常坚定的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蓦然间。 楚天息眼里的冰霜破裂,变成一滩温热的暖流。 他的眼,随着她这声音落下的时候,瞬间璀璨明亮。 不管你做什么。 我都会支持你。 她…… 他缓缓地低下头,薄唇用力的吻在她的额头,他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温柔而缱绻。 整个银河的星辰,皆入他眼里。 那是莫如九此生看过最美的风景。 “我也没打算会放过你,不管我做什么,我去哪里,你都要一起的。” “但是,可能最开始的日子会比北山还要苦。” “你怕不怕?”楚天息认真地问。 穷山恶水的地方,缺衣少食的,他都不能保证自己的生活,更不能保证她。 她是千金小姐,去到了那样贫瘠困苦的地方,她能接受吗? 他起兵的地方远在西部,那一片土地山水将作为他的根据点,他要在那里起兵。 但是西部真的很穷,放眼望去,都是一座座巍峨的大山,土质贫瘠,不利于农作物的生长。 但是西部的地理位置及好,易守难攻。 莫如九笑着眨眼,“怕,我怕没有好吃的,怕冻着了。” “但是我说怕,你就不让我去了吗?” 楚天息霸道的握紧她的手,“不行。” “你没有选择,就算是吃苦,你也要一起去。” 莫如九笑得前俯后仰的,“傻啊。” “你是不是傻?” 她的声音很低,“北山的日子虽然苦,但是我都能走下去。去你所说的那个地方,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纵然不想吃苦受罪,但现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楚天息的心狠狠地一跳,他克制不住内心感动的情绪,另外一只手,又把人抱在了怀里。 “我不会让你受罪的,我会尽我所能。” 就算西部的生活真的很恶劣,但他都会想办法给她好的一切。 莫如九依旧在笑。 “嗯,我相信你。” “反正都嫁给你了,还能怎么样?这世上,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怕我是借尸还魂的妖魔鬼怪,我要是不跟着你走,我上哪去找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呢?” 楚天息眸子猩红,声音有些沙哑。 “你放心,我们就算离开这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回来的。” 日月所照,皆为他疆。 都是她的聘礼呢,她的要求可真的不小呢。 但是他办得到。 “回不回来也无所谓,我也不是很喜欢京城这个地方。”她低头,靠着他的肩膀,难得这么柔顺。 她在想,如果他不回来,不进攻京城,或许就不会落败了。 只要他们都能活着,能不能问鼎天下,坐稳皇权,莫如九内心真的不那么在乎的。 她觉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很不错。 她真的过腻了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 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楚天息会不甘心的,他怎么会甘愿就这样放手呢? 那他所受的罪,就都白受了。 他要报仇。 她要支持他。 “只有重新回到这里,站到权利的巅峰,我才能证明我自己。京城是天子脚下,我若不回来,怎么向他们宣战?”楚天息的气息又狠戾起来,连带着目光都冰冷。 莫如九心底暗道不好,她抬起头,望着他。 “我只是说没那么喜欢这里,不过去哪儿都可以。” “我知道你有多不甘心,不过以后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楚天息的目光仿佛定在她脸上,怎么也没办法移开。 “如九。”他的语气又是那么的温柔如水。 其实他人是那种属于坚毅冷峻的男子,但声音放得柔,所以两者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样的温柔,才更让人面红心跳。 “嗯?”她挑眉。 “我在。” 楚天息执拗地看着她,四周好像变得寂静无声。 就个眼神,让莫如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如九急了。 他终于开口了,“明天大军就要出征了,等我们脱离掌控的那一天,我们再重新补办一场婚礼如何?” 他觉得亏欠她良多,在北山的时候,她是被迫穿着嫁衣送过来的。 这一次,他要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他现在能给她的很少,所以这些小事上,他愿意多费功夫。 毕竟,天下为聘礼那太遥远,摆在眼前的就只有婚礼。 似乎是他有些紧张,说到这里,又闭了一下眼睛。 “嗯,然后呢?”她不自觉的想笑,但是嘴角又扯不开,看起来有点像是想哭。 这表情,很是滑稽。 婚礼啊。 给她补办一场婚礼。 大魔王其实内心也挺细致柔软的吧? 他连这个都能想到。 那还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呢? 莫如九不知道这一瞬间,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又酸又涩,心口绷得紧紧的,想笑又笑不出来,反而想落泪。 他……能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说真的,莫如九也觉得很奇怪。 在现代的时候,她一般都是一个人钻研自己的催眠术,不管去哪儿都是一个人。 哪怕打架的时候,那么多人欺负她一个,她都不曾怕过,不曾哭过。 即便是师父和师兄,都对她不错,但是也从来没把她当作一个女孩对待。 他们当成男孩培养她的,更多是坚强,独立,自主。 他们不会站在她面前保护她,而是教她像个男人一样,用拳头还回去。 别人强,她就必须要比对方更强,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师父和师兄这样做,不是不对,而是他们都忽略了她。 她其实也是需要用柔软来对待的女孩子。 她就算再表现得如何冷硬,骨子里也到底是个女孩子啊! 以前的时候,她习惯一个人抗下去,即便是有委屈,也不会诉说。 但是楚天息对她的好,是真正把她当成女人那样,呵护,保护。 她都想不到的,他会想到。 她其实内心也是希望有人可以保护她的。 虽然她也能像个男人一样和他并肩作战。 这种情绪并不矛盾,否则,她如何偏就舍不得楚天息呢? 他知道她的来历之后,也从来不曾露出过害怕的眼神。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他要保护的人。 她在现代也叫莫如九,但她分得清楚,楚天息叫的是他,认的是她。 莫如九在楚天息面前,不是遇事需要一个人扛下去的。 她的身边,有这个大魔王呢。 慢慢地,泪意就涌上了眼眶,她强行忍着,不让泪掉出来。 “其实……不需要什么婚礼的。”她的情绪自然的流露,哽咽着开口,“穿越这一遭,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这一切都充满了陌生和可怕。但是现在,我不后悔了。因为……即便是在我的那个世界,在很多年的以后,我也不能遇见像你一样的人。” 她不想走了。 所以,也不会走了。 她也不会去试探容惊鸿了,她要和他一起荣辱与共。 婚礼,天下为聘,来自于恶魔的真心和赤诚,她拒绝不了。 回到现代又能怎么样?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是要做那个本来柔弱,却要故作坚强不屈的莫如九。 她不想做事事都靠自己的莫如九。 她想留在楚天息身边。 她要做楚天息拿剑保护的莫如九。 她想要留下来啊。 她可以和他并肩而行,她也可以像个小女人一样躲在他身后。 她想要成为什么样的自己,都可以。 而不是被残忍冰冷的现实,逼着成为那样强干的自己。 楚天息的心里迅速的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烧得他心中的未来都变得明亮无比…… 前途一片阴沉昏暗,至少他还有人陪在她身边。 所以,莫问吉凶啊。 莫如九主动伸手环着他的脖子,下巴微微抬起,红着眼眶道:“婚礼也好,聘礼也罢。” “我什么都不在乎的。” “只要未来的路,我们是一起走下去的。” “你若是真的赢了天下江山,那我要做你的皇后!” 楚天息抱紧她,无声地就笑了。 “都说天下为聘了,还用再问吗?” 如果他真的赢了锦绣山河。 那么,她必定是他的皇后。 第115章 出征 时间很快就到了出征这一天。 莫如九和十九一起做楚天息的贴身侍卫,莫如九也穿了男装,隐藏了自己的女子身份。 楚天息说,这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出征这一天,天还未明,楚天息和楚天瑞就换了盔甲去城门口等待云将军点兵出征。 楚天息一身银色盔甲,说不出的英俊逼人。 他和楚天瑞并排策马,楚天瑞一身金色盔甲,两人坐在一起,对比就出来了。 楚天息身上那种久经沙场的冷煞之气,将他和周围的人自动分离开。 他坐在那里,就是最为独特耀眼的存在。 莫如九的内心都忍不住冒泡泡了。 楚天息这颜,这气质,真的是不错的。 她都想不通,民间说楚天息暴虐,杀人如麻,这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楚天息不就是看着比别人更冷了一些,就觉得他是冷面阎罗吗? 这世人啊…… 想到这里,莫如九连忙打住。 她之前才穿越过来的时候,不是就和世人一样的看法吗? 但他压根就不是那样。 浩浩荡荡的大军在城门口等着,云将军和宣皇帝姗姗来迟,先是宣皇帝上城门讲话。 讲话很官方,莫如九听得瞌睡都出来了。 她还好是站在地上的,要不然待会从马上摔下来,那就尴尬了。 不过,让莫如九吃惊的,是这样隆重严肃的场合,容惊鸿居然也来了? 容惊鸿是跟在宣皇帝身边的,今天不是白衣,而是暗红色的官袍,眉宇之间藏着锋芒和威严。 莫如九正要打哈欠,猝不及防的,城楼上方的容惊鸿发现了她。 那人的视线,穿过了日光,穿过了人群,一眼就定格在她身上。 莫如九一个激灵。 她抬头,就发现看她的人是容惊鸿。 城楼和她的距离隔着还有那么远,但是容惊鸿却一瞬就看到了她。 容惊鸿是在她身上安了什么机器吗? 隔着这么多人,容惊鸿都看到了她。 莫如九使劲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她还是愧疚的,毕竟是自己占了莫如九的身体。 她顶多就是个冒牌货。 不过,容惊鸿曾说只要她留在京城,他可以保护她。 她还是没去找容惊鸿,但是没去找他,这已经代表着她的决定了吧? 容惊鸿那么聪明睿智的人,应该是不需要再多说的。 毕竟,答案就在这里。 她不可能,也不会留下来。 就算,容惊鸿知道她回现代的路。 她终究不会回头的,她离自己最开始的路越来越远,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了。 莫如九想躲,容惊鸿却不曾收回过自己的目光。 今天的天气不错,罕见地没有下大雪了,但是地上铺垫着的雪在日光的灼烧下融化,空气还是寒冷刺骨的,鼻腔都被刺得疼。 他的眼神很复杂,还有看透一切的悲悯和伤感。 沉痛从眸子里一寸寸的浮上,容惊鸿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追下去。 她没有来找他。 她选择随军出征,所以她不会再选择他。 她要跟定楚天息了。 傻啊。 莫如九,你知道你有多傻吗? 明明今天的日光这么的温柔,城楼上的风也缓和了许多,容惊鸿站在宣皇帝的身侧,卑躬屈膝的。 他没说一个字,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却让莫如九感受到他的无助,他的痛彻心扉。 今日一别。 想必是,天涯不见了。 天下有多大?大到,莫如九这一走,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她。 他如果不做些什么,他真的不甘心。 楚天息服毒了。 他活不长的。 药王谷的毒根本就没有解药,现在楚天息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太子不是希望楚天息死吗?那他就借着太子的手,除掉楚天息。 楚天息啊,我哪里比不过你? 我怎么就……看着她,像前世一样,又选择了你呢? 到底错在了哪里? 重来一次都没办法阻止悲剧的上演,那么我的重生意义又在哪里? 她的心,还是不在我身上。 宣皇帝致辞完毕之后,在场的将士们望着他的眼神,都满是爱戴和敬重。 只有楚天息的眼神,冷漠又讥诮。 气氛调动到最高潮,云将军就率领大军,出征! 楚天息也勒紧了缰绳,临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城楼上的人。 他眼底带着势在必得的狠戾和决心。 这座城,终会匍匐在他的脚边。 一定会的! 大军向着苍山关先行,莫如九和着十九跟在军队里,她是在楚天息这一队的,虽然跟在后面,但是好处是,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骑在马上的伟岸背影。 阳光直射在他的盔甲上,盔甲反射出冰冷的光,他如一把笔直锋利的刀剑,支撑着浩荡的天地。 走出城外之后,大军停在一片空旷之处整顿。 云将军宣布,由他和楚天息带着五千士兵快马去支援苍山关,至于楚天瑞则带着这剩下的军队慢慢前进。 云将军要先带走楚天息,也不过是因为楚天息才是制胜的法宝。 楚天息的身份特殊,让他单独领兵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云将军的作用就是监视他。 莫如九记得楚天瑞,原本之前在北山的时候,楚天瑞都还曾来看过他们。 但是不知道怎的,这一次两兄弟碰面,楚天息很是冷漠,话都没怎么和楚天瑞说。 莫如九心想,他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这些也不是她该管的事,她就算想问,现在人多眼杂的,也绝对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云将军一行人率领他们骑马前进,入夜时分,不利于赶路,云将军就又宣布升火休息! 莫如九累得半死,骑马的时候都怕死了,还好十九带着她。 听到可以停下来休息了,她顿时放松了。 前面走了那么远的路,身上的盔甲又重的很,她腰酸背痛的,实在是不行了。 她都想和楚天息申请,她能不能去跟着古月,当古月的药童。 跟着军医好歹可以坐简陋的马车,不用这么受罪啊。 “参见王爷!”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楚天息从夜色里走来。 楚天息的面色冰冷,直到看到她,他嘴角微微咧开。 “累?”他走过去,和她刻意保持了距离。 第116章 叫我相公 莫如九本来正想吐槽,发作一下情绪。 不知怎的,对上楚天息那双在暗夜里熠熠生辉的眼眸,她的脾气一下就没了,反而就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莫如九在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一看到他过来,就不生气了呢?她未免也太好哄了吧? “干什么?”她故意绷着嘴角,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 楚天息没有隐瞒,很诚实地道,“不干什么。” 莫如九憋着情绪,“那你来干什么?我现在可是小兵,不能让别人发现我的身份。” “现在四下无人,你跟我去个地方。”楚天息说着就伸出手拉她。 莫如九总觉得很别扭,她现在是男人,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只怕周围看到的人都会觉得她和楚天息有什么不正经的关系。 “我没事,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得马上去找十九了。”莫如九慌张的看了看四周。 她现在算是十九的手下,所以走哪儿都要和十九报备。 楚天息不管不顾,扣紧她的手腕。 “跟我走。” 她的手腕被他捏得发疼,却也没有反抗,半推半就的跟着他走向了官道边的小树林里。 莫如九怕黑怕鬼,所以走入小树林的时候,她紧张的贴着他的胳膊,紧随着他的步伐,一点都不敢落后。 这里,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她都不搞懂了,楚天息非要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走路的时候,楚天息也发现了她在害怕,他没有言语戳破她的伪装,一只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无声地带给她安慰的力量。 莫如九老脸又是一红,心跳不争气的快了许多。 走了一段路之后,莫如九发牢骚了,“还要走多远啊?我脚都走疼了。” “我明天能不能和古月一起?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在害我?这盔甲真的好重啊。”她哭丧着脸,“你不知道我的肩膀都要压断了。” 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本来他没来的时候,她咬着牙也是承受下去的,她在现代都能一个人走下去,在古代怎么就不行了呢? 其实莫如九是一个生命力很顽强的人,若是没有依靠的人,她会自强不息。 但是啊。 人一旦都是这样,知道有人在乎自己,会疼惜自己,她的心也就跟着矫情起来了,就忍不住想要撒娇,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楚天息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他先解下了披风,铺在地上。 “坐下去。”他点了点瘦削的下巴。 莫如九也嫌累,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脱掉了盔甲,一屁股坐了上去。 地上还堆着雪,即便是铺着披风,还是很冷。 她却格外的放松,绷了自己一整天,只有现在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楚天息顺势就蹲下身,他望着她。 “把脚伸过来。”他又道。 莫如九一怔,刚要问他为什么,他已经伸手托起她的脚,那一双本该持着宝剑厮杀敌人的手,脱掉了她的鞋子,又取下了袜子。 莫如九被他这动作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她觉得这个动作太亲密,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楚天息啊,他怎么能为她脱鞋袜呢? 楚天息面容被黑暗笼罩着,分辨不清楚。 他的眼,在这夜色里显得晦暗不明。 “你说我还能做什么?你不是脚疼吗?”他勾唇,气息有几分不稳。 莫如九猛地要缩回脚,“我现在也没那么疼了,你别管我,你快放开我。” 他用力握紧她的脚踝,手指犹如铁钳一样,死死的攥住。 莫如九顿时就觉得脚踝的肌肤都像火烧了起来。 她瞪着一双澄澈明媚的眼,欲语还羞。 “别动,再动等会捏疼你了。”楚天息放低了声音哄她。 此时的楚天息太有魅力,莫如九都忘记了挣扎,怔怔地坐在那里,任由他握住自己的脚,轻柔的给自己按摩脚底。 “疼疼疼!”莫如九脸都扭曲了。 他按得是很舒服,但是也很痛啊。 楚天息的动作放柔了几分。 “一会就不疼了。” 此时,原本小树林上方的夜空陡然出现了月光。 清冷洁白的月色,从树枝叶间过滤出点点的光晕,划过他高挺的鼻峰。 她在一瞬之间望清楚他的脸庞,那张脸俊美犹如精雕细琢的玉石,就那么深深的镌刻在她的心里。 她莫名,心跳就漏掉了一拍。 能得楚天息,此生何求呢? 他可以杀人如麻,他可以对任何人都残忍狠毒。 但是他,偏偏对她也这么好。 他以前是罪人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指挥他干活。 那时候他还不情愿。 但是他现在已经是威名赫赫的秦王了,他恢复了王位,他却愿意主动为她蹲下身。 这个生来就该站在云端巅峰的男人,他为她屈膝。 她就这么看着他,心里好似落满了缠绵到极致的温柔。 “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沉默间,莫如九开口打破了暧昧而尴尬的气氛。 楚天息抬眸,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小心翼翼的揉捏着她的脚底。 “你说呢?” 他拉长了声音,尾音上勾着。 莫如九有些紧张,轻轻地抓着身下的披风。 她能够感觉到,寒风吹送来的时候,这空气里都是他身上冷香。 冷香丝丝缕缕的钻入她的身体里,迷乱了她的思绪。 她整个人都有些软下来,眸子如同浸了一层水光,嘴角都咧开了好看的弧度。 “你说嘛。” “楚天息,你说,你是不是特意来看我的?” 她笑盈盈的凑过去,一张脸美丽又夺目。 楚天息垂眸,“不是,你不要自作多情。” “才不是!”莫如九倒是很自信,“你分明就是为了我!你还装什么?让你承认你心里在乎我,你就是特意来看我的,有这么难吗?” 她逼近他的身躯,纤纤素手状似撩拨的按在他的胸膛。 “你听听看,你的心都在承认了!楚天息,你可真的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别闹。”他拨开她的手,继续专心的给她按摩。 莫如九哼了一声,扬起下巴。 “我是不想闹,可是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好吧。”她笑眯眯地道,“你既然不好意思说,那我就姑且这么认为了。” “起初我还很生气,我明明可以跟着古月,不用这么辛苦的。但是现在看在你来看我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楚天息的脸色忽明忽暗,“你跟着我,的确是辛苦了。” “你本来就不适合战场,是我一意孤行。” 事实上,楚天息也觉得自己做错了。 莫如九和古月一起,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是他担心她,担心古月会因为小白蛇的事情,对她心存芥蒂。 他只有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身边。 毕竟,这世上不会有人像他一样保护她的。 气氛有些凝重,莫如九故作不在乎的摆手。 “好啦,我也没有生你的气,你都给我按摩这么久的脚了,我就是有再多的气,也早就消了。” 她拉他的衣袖摇晃,“你也不要自责了,在你身边,能够时刻看着你,我心里很开心。” “但凡事没有两全其美,有舍必定有得,这点都是小问题。” 楚天息的眼,微微有些绯红。 他沉默着为她穿好鞋袜,继而坐在她身边去。 他一伸出手。 莫如九就很自然的,依靠过去,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楚天息的呼吸一顿,一点点微弱的火光在幽暗如寒潭的眼里闪烁着。 他的身体也跟着僵住,成了一座石像。 全身到处都是冷硬的,哪里都不会动了,唯独心脏。 隔着厚重的盔甲,他听到自己剧烈强劲的心跳声。 每一声,都那么清晰的响彻他耳边。 而这些心跳声啊,都是为了莫如九而跳动。 空气静默,天地间除了呼啸的风声,一片寂静。 好像,这个动作他们已经做了无数次。 好像,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所以才会有这种天生的默契。 楚天息的盔甲是冰冷而坚硬,莫如九这么靠着,确实不算舒服。 但她就是身心疲惫,就想这么靠着。 莫如九眯着眼睛,“战场我不怕。” “我们那个世界,虽然没有这样的血腥,但是我也不怕。我怕的,是你。” “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平安。” 楚天息低垂着眼,眼底汹涌的波澜涌现出来。 他心口突然就被什么填充得满满的。 “我知道。” “我会平安回来的。” 他早就明白的,其他人在乎的是他会不会打胜仗。 而她就不一样了。 她看似古灵精怪,但是和他的母妃一样,都是很善良的人。 她只是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他能不能平安回来。 是胜是负,他最重要。 这个信念,在他的心里一次次的碾过。 以至于,楚天息的情绪有些波动。 他侧过身,薄唇贴到她的耳畔,说话间就呼出一阵阵的热气。 他的声喑哑低沉。 “不许叫我楚天息,以后……” “那我叫什么?”她愕然。 “叫……相公。” 他说完,她整个人都呆住,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叫相公? 莫如九觉得心口滚烫。 第117章 你还是不是人 他这要求来得太突然,莫如九很久没有反应过来。 而他,依旧目光灼灼。 那眼神锋利而炙热,在这黑夜里仿佛都那么的烫人。 其实以前莫如九做戏的时候,叫什么都能叫出来。 后来,她觉察到自己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之后。 她就再也开不出口了。 就好像,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随便开玩笑。 但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了,说一句荤段子都不敢。 明明之前是那么容易叫出口的,如今她怎么就羞涩了呢? “以后若是叫错了……”他笑了笑,笑声在寂静深夜里衬得魅惑。 “我会惩罚你的。” 莫如九急道:“你要怎么惩罚?” “秘密。”他依旧在笑,只是她从他话里听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 莫如九投降了。 她憋了好久,才在某人的注视下,憋出了一句。 “楚……” “相公。”她的脸烧满了红霞。 楚天息装作没听到,“你说什么?” 莫如九掐他,“你没听到?” “风太大……”他忍着疼,宠溺道。 “再叫一声!” 莫如九炸毛了,厉声大吼:“楚天息,你这个王八蛋!” 然而,在他视线看过来的一瞬。 莫如九就又很没出席的怂逼了。 她讨好的摇晃着他胳膊。 “相公。” “相公!” “你听到没有?” 她太无奈了,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楚天息就这么抱着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以后,都这么叫我。” 她被迫抵着他的胸膛,心里一阵恍惚。 “为什么?”她后知后觉的问。 楚天息低头,薄唇吻她的眼睛。 “我……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只是一瞬落入她耳朵里,就被风吹散。 随着夜风飘散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莫如九讨好楚天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本来她都做好了打算会一直策马到苍山关。 谁料,第二天一大早,十九就顶着一张冷若冰霜的死人脸来找她。 十九言语间还是恭敬的,可是那眼神,看得莫如九都直打寒战。 十九很嫌弃她,甚至有些厌恶。 “赶紧收拾东西,王爷有令,让我把王妃送到古军医那里。”十九冷冰冰的道。 幸福来得太突然,莫如九傻了。 “真的?” “难不成还是假的?”十九冷哼。 就知道这是个没良心的女人,她本立就不中用,去战场还不是只有送死! 她死可以,只要别连累他们王爷。 更何况,她一听到可以不用陪在王爷身边,她就这么兴奋? 她对王爷,果然是没有真心的! 他们王爷啊,也不知道被这个女人骗到哪里了! “那他呢?”莫如九问。 十九阴阳怪气的道:“你还有空关心王爷啊?” “十九。”莫如九插腰,玩味地笑着。 “我是不是欠你钱?还是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挖了你家的祖坟?” 十九都不理她,高傲得一逼。 莫如九真心拜服。 这果然是楚天息的人,楚天息叼炸天,这十九身为楚天息的暗卫,也一点都不落下风的。 虽然十九不喜欢她,但还是不会违背楚天息的命令。 楚天息和云将军率五千人连夜赶路,莫如九和十九就被落了下来,在这里等医队。 一个十九就已经够让她难受了,再来一个淡漠疏离的古月,莫如九真的吃不消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造孽的事,要被这两个人当成空气一样无视? 她不是王妃吗? 狗屁。 楚天息不在,她连个屁都算不上。 莫如九内心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古月是这次的军医,莫如九扮作了他的药童。 军医没有士兵那么高的身体素质,所以可以坐简易的马车。 不过,这马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太瘆人了。 莫如九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是十九和古月。 她觉得自己不是王妃,而是犯人。 这两个人就和门神一样,死盯着她。 莫如九来回几个深呼吸,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吃素的。 合着楚天息不在,楚天息手底下的人就可以欺负她了吗? 做梦! 没有楚天息,她还是莫如九! 她可是催眠术传人。 古月和十九对视一样,古月是个斯文的俊秀男子,他没说话。 十九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很浓。 “那条蛇在哪里?” 莫如九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按了一把腰。 这这……这十九该不会要趁着楚天息不在,就宰了小白吗? 哇靠啊! 陷阱啊,早知道她还是不来享受马车了,跟着楚天息一起走。 “什么那条蛇在哪里,自然是走了。”莫如九打死不认账。 她是不会告诉他们的,小白蛇就在她的身上。 反正药粉已经洗干净了!古月还能闻得出来吗? 不可能吧? 十九呵斥她,愤怒道:“莫如九,你还是不是人?一条蛇不过就是一个畜牲,宰了去炼药又怎么样?难道在你心里,王爷还比不过一条蛇吗?” 莫如九往一边缩了一缩。 耳朵有些发麻。 “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王妃,皇上亲封的王妃,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莫如九脾气爆炸了,“什么叫一条蛇不过是畜牲?畜牲永远是畜牲,可人有时候反而不是人!” “这条蛇救过我和楚天息,我们杀了它,就是恩将仇报!” 莫如九争辩得红了眼睛。 “你!”十九不信,“一条蛇还会救人?难不成他成精了?” 莫如九缓了一口气,平静了情绪。 “我也和你们一样都想救楚天息,但是不是还有再生灵芝吗?这条蛇可以带领我们找到灵芝!” “你编!”十九脖子青筋都有了。 莫如九叹气。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你们相信,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找不到,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不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楚天息知道这件事,他也选择了放了小白蛇。” “怎么?你们要阳奉阴违?” 莫如九不摆架子的时候,还很平易近人。 但架子一摆出来,十九就闭嘴了。 倒是那边一直观战的古月,他淡淡地看过来。 “王妃,怎么知道小白蛇能够找到再生灵芝?” “难道,王妃你精通蛇语?” 提及蛇语,古月的眼睛亮了亮。 蛇语。 那是南疆最古老的秘术! 莫如九嘴唇一哆嗦。 这他妈…… 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王妃,我没有其他的恶意,如果王妃真的可以和蛇类沟通,或许可以帮助我们快点找到药缓解王爷的腿疾。”古月又道。 十九打断他,“古月你也疯了吗?她怎么可能会听懂蛇语,这得南疆的人才会。” 还不是人人都会的! 所以十九就觉得莫如九在瞎诌! “你闭嘴!”莫如九横了他一眼。 十九怔住。 她重新看向古月,微微笑着,“你相信我会么?” 她不答反问。 第118章 让楚天息叛国 古月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他端的一派淡然。 “王妃若是实话实说,在下必定是会信的。”他话锋一转,竟是带着和形象气质不符合的冰冷锐利,“但如果是有所隐瞒,那么在下也不会信。信与不信,看王妃是否是说的真话,而不是凭在下的感觉。” 莫如九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是吗?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好家伙,这古月看着温和无害,说起话来也是带着锋芒的。 楚天息的手下就没一个是吃素的吧。 古月依旧微笑,“王妃好好考虑,但如果王妃真的可以找到再生灵芝,我们所有人都会感激王妃您的。” “现在不嚷嚷着让我杀蛇了?”她声音慵懒,像一只高贵的波斯猫,举手投足尽显气质。 古月咳嗽一声,不自然地低眸,“只要可以找到再生灵芝,这灵蛇炼药也没有什么用处,不管是什么灵蛇,都比不过再生灵芝的功效。” 莫如九心动了。 她不再懒洋洋的,坐直了身体,认真的说:“再生灵芝真的可以帮他吗?” “有!”古月答得诚恳。 莫如九的心放了回去,她点了点头,“好!” “只要可以帮他,我一定会让小白蛇去找的。” 古月也喜上眉梢,“王妃所言当真?” 他是对莫如九有所不满,但是,如果莫如九真的可以听懂蛇语,找到灵芝,那么……这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莫如九豪爽道。 “那在下就等王妃你的好消息了,如果王妃有什么需要在下从旁协助的,王妃您尽管吩咐。”古月的态度可谓是很好。 莫如九也感叹,这果然就是待遇啊。 她证明自己有用,不是拖油瓶,看,楚天息的手下对她的态度都愈发的恭敬了。 不说有多恭敬,至少不敢像之前那么无视她。 她也没骗古月,她会用尽自己的努力去找灵芝的。 想到这里,她悄悄的用手指按了一下腰间。 盘在她身上的小白蛇摆动了一下尾巴,莫如九差点就要叫出声。 小白和她交流。 ‘老大,找灵芝是很危险的,就算我带你去,但是你没办法摘下来。’ ‘老大,反正那个坏男人不在,我们偷偷地跑了吧。’ ‘老大,好不好?’ 小白蛇知道找灵芝的地方有多么的凶险,它宁愿带着老大跑了,也总比去冒险好。 莫如九压低声音,“跑什么?他们都知道我们能沟通了,我要是跑了,还不得天涯海角把我抓回来?” “我不会跑,就算再危险我也会去。” 昨晚楚天息给蹲在她面前,给她揉脚心。 她想起来,眼底就和抹蜜糖似的,满是浓情蜜意啊。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想起来他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笑。 这就是喜欢吧。 莫如九不理喋喋不休的小白蛇,无聊的掀起车帘子,看着窗外缓缓倒退的景色。 入目,是一片苍茫的天地。 一切都是白色的。 这一场雪啊,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天气这么严寒,实在是很不利于作战的。 即便是从今天早晨才分开,但她已经克制不住的想楚天息在做什么了。 楚天息也没做什么,和云将军一起连夜赶路,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但是,他身为统帅,是不会让自己露出丝毫脆弱的。 莫如九和着医队慢慢跟上去,他们先行,所以楚天息一行人比莫如九早一天到苍山关后的锦官城。 苍山关已经沦陷,只剩下锦官城的太守在死死的守城,势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等到援军的到来。 苍山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北戎人的军队,立刻就要强攻锦官城! 他们知道楚天息要来支援,楚天息曾经七战七捷,他的名字就是北戎军队的噩梦。 所以要在楚天息赶到之前,他们就要攻下锦官城,然后一举攻入南唐。 锦官城内的百姓,把即将到来的楚天息奉为神明。 纷纷以为楚天息一来,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远离战火的纷扰。 他们却不知道。 锦官城,必破! 而且,这道口子还是楚天息亲自撕裂的。 北戎三王子,是楚天息最强劲有力的对手。 曾经七次沦为楚天息的手下败将,他本想一雪前耻,谁料到楚天息找他合作呢? 楚天息在朝堂内遭受打压,家破人亡,还成了瘸子。 他要他合作,要南唐战火纷飞,山河国破! 曾经楚天息是誓死守候南唐边疆的那一个人,他曾经浴血奋战,如今多么讽刺。 他亲手给了三王子苍山关的布防图,否则三王子的铁骑何以这么轻易的袭击苍山关? 这还不是因为,楚天息料事如神,苍山关的军力布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北戎军营里。 三王子赫连洲正在看地图,他虽然是北戎人,但是长相却和南唐的汉人很相似,唯独他的眼睛很特别,是蓝色的。 他穿着北戎人特制的服饰,显得英武挺拔,他站在沙盘前,目光如炬的看着沙盘上的每一座城池。 他眼里流露出吞噬一切的野心和狂妄,宛若草原上矫健凶猛的豹子。 “楚天息啊楚天息啊,原本你是本王最好的对手。” “没想到,如今我们竟促成了合作。” 他把玩着手里的标棋,丢出去,伫立在属于南唐的城池上面。 这些土地,都将被他攻下,不管是女人,还是金银珠宝,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北戎的。 “三王子,我们是否要立刻进攻?”有士兵掀开帐篷,匆匆走了进来,恭敬的询问。 赫连洲丢下最后一块标棋,转身走到椅子边坐下。 他狂妄而不羁,长腿肆意的翘在桌子上。 “急什么?最好的菜还没上,本王要亲自撕毁楚天息在南唐人心里的形象。” “只有这样,楚天息这样的人才,才可以真的为我们北戎所用。” 楚天息想借他们的手报仇,可以啊。 但是,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楚天息以为只要给了兵力布防图就完了吗? 他要楚天息彻底叛国!投入北戎! 但是目前看来,楚天息并没有这个打算,否则就不会对他下一步的合作,置之不理了。 楚天息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他没有兵力,没有财力,又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北戎人做对? 南唐对他如此薄情寡义,他就投到北戎,为北戎攻下南唐的每一寸土地又如何呢? 楚天息在犹豫,他就必须要帮他一把。 只要楚天息通敌卖国的消息一传出去,南唐必定容不下他! 所以他在等,等一个让楚天息不得不投入他阵营的机会。 第119章 这是赫连洲的坟墓 手下瞬间就恍然大悟,但也还是多说了一句。 “属下知道三王子您一定胸有成竹,但若是楚天息……他真的帮着南唐打我们呢?” 赫连洲更是毫不在意,悠哉悠哉的拎起茶壶,豪放的用壶嘴饮茶。 哗啦的水流声此起彼伏,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氤氲开了一场阴沉的风暴。 “你真的是太天真了!我大军军临城下,你以为本王当真是为了攻打锦官城吗?本王是在逼楚天息选择,他没有选择。” “如果他不和本王里应外合,助本王拿下锦官城,那么他就势必会身败名裂!他会死得现在还要惨一百倍,你以为本王为何要攻入苍山关就屠城?” 赫连洲挑起一双狭长的眼,茶水溢出嘴角,沿着他小麦色的脖子流下去,在灯光下映出好看的光彩。 他这么一幅样子,像极了游戏人间的妖孽恶魔。 他比楚天息要邪恶多了。 他的体内就燃烧着嗜血的血液,渴望杀戮,渴望掠夺。 既然自己国家没有,那就去抢! 这是最好,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快准狠,解决问题从来不需要太多的为难。 楚天息如果不帮他,那么就只能早点去下地狱了。 他不是不惜才,就是太惜才,才会这么赌这一次。 毕竟宣皇帝不识英雄,他却识得啊。 楚天息是真正的枭雄! 手下皱眉,“可楚天息他若是不选择……” 赫连洲放开茶壶,似笑非笑的开口:“他不?” “你错了,事到如今楚天息就没有选择,他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要么死,要么生。” “而且,生路只有本王才能给他!他是个聪明人物,想来选择也是不会让本王失望的。” 赫连洲惬意的撑着下颚,“行,那你派人去送密信一封,让楚天息配合我们攻城。” “遵命!”手下恭敬的拱手,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的退出了帐篷。 锦官城被赫连洲的北戎大军围困,要想解锦官城之困,除了楚天息,别无他人。 赫连洲让人送的密信很隐秘,是由原本建立的通信栈道传送的。 这封信到了楚天息的手里,他正在大帐里和云将军等人商量战事。 楚天息自然不是真的要商量,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南唐曾经是他的国家,但是这个国家已经容不下他了。 哪怕锦官城外的战场之上,血流成河,尸骸堆积成山。 他的内心也依旧毫无触动。 这些人,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却是因为他交出布防图而死的。 他们无辜,的确是无辜的。 但是楚天息不会可怜他们,因为那在太子设计之下,全军覆没的大军不是更无辜吗? 那些都是和他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他们全部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们本来应该是为国捐躯,会有褒奖。 结果呢? 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战死,死了,连一个好名声都换不到。 因为是他拖累了他们。 所以,他看到赫连洲送来的信件,心里一片冷静淡然,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赫连洲怎么会放过这个逼他投降的机会呢? 他看完了信件,没有回信,直接就烧掉了信。 看着纸张被赤红的火苗很快就吞噬,渐渐地,这张纸就成了灰烬。 他神色自若的丢在脚边,一脚踩上去。 灰烬,尽数被碾压在脚底。 这一丝一毫的证据,都被他消除得干干净净。 通敌卖国的罪名,他是承受不起。 他也不想这么早就让自己腹背受敌,所以,他会假意答应赫连洲的条件。 不就是要攻下锦官城吗? 他让赫连洲! 他假意配合赫连洲入城,和他里应外合。 在赫连洲入城之后,他布下天罗地网,他要敢威胁他的赫连洲有来无回! 赫连洲会为他的狂妄和嚣张付出代价。 锦官城,就是赫连洲生命和战场的重点。 这是他的坟墓。 是他楚天息精心设计的坟墓。 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即便是老虎没有了利齿,但依旧有决心和勇气厮杀。 因为心中有了计划,商量战事的时候,他假意身体不舒服,临时回帐篷里休息。 楚天息回到帐篷里就换掉了盔甲,他现在看到盔甲就会做噩梦,会无数次回忆起那残忍血腥的一幕。 趁着入夜后,他呼唤来了飞鹰,用特殊的联络语写了一封信回过去。 赫连洲如此处心积虑想要的。 他就给他所求。 这出戏的胜利者,不会是赫连洲,只能是他。 他当初会想到和赫连洲就交易,不过是了解赫连洲这个人。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就是如此。 赫连洲在他囚在北山的时候,可以是拯救他脱离困局的一把尖锐长刀。 但是他现在已经脱离了,那么,赫连洲这把尖刀则调转了方向,刺向了他! 刀要怎么用,用来做什么,不是刀自己能够决定的。 而是人。 传完信,看着飞鹰翱翔到夜空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楚天息站在帐篷前出神,今夜无星,无月。 冬天的夜啊,依旧这么的凄冷森寒。 他想莫如九了。 她估摸着明天也应该会到了吧。 “六哥?”突地,他身后响起了楚天瑞的声音。 楚天息微微抬起下巴,转头看过去。 楚天瑞穿着盔甲,神色担忧的看着他。 “是你啊,你不是和大军一起缓行吗?怎么现在就到了?”楚天息道。 楚天息的脸色很淡,夜色笼着他颀长清瘦的身影,他没有穿盔甲,而是单薄的长衫,整个人清冷如从天而降的白雪。 楚天瑞顿了顿,走了过去。 “我想先行一步,所以提早到了。我担心,战场这边会很棘手,我也担心六哥,所以日夜兼程赶过来。” 这算是解释了。 “六哥,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好?”楚天瑞关切地询问。 楚天息微微侧身,保持了和他的距离。 这个动作,让楚天瑞的眸光一暗。 “六哥……” 楚天息摆手,“你奔波劳累辛苦了,若是没事的话,早些回去休息吧。” “也许明天,我们就有一场恶战要打!”他的眸子里多了一抹冷光。 恶战。 不是他的恶战。 而是赫连洲和云将军等人的。 他会解决赫连洲,不费吹灰之力。 楚天瑞觉得楚天息变了很多,现在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他没走,忍不住道,“我有事。” “你说,什么事。”楚天息看着他。 楚天瑞沉默了一会,而后一字一句道:“六哥,我知道父皇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父皇已经格外开恩,让你带着六嫂一起来战场,你能否不要再怨怼父皇?你知道吗?我路过苍山关的时候,看到那些残尸,我好难过。” “我没有六哥你的本事,我救不了他们。我只能为那些惨死的将士和百姓求六哥你,一定要驱逐北戎人出我南唐疆土,一定要扬我的南唐的国威!” 楚天瑞到底是年少,哪怕宣皇帝有心历练他,但他还是年轻啊。 这些话,别人或许会动容。 但是楚天瑞忘记了,现在这个人是楚天息。 他求楚天息可怜被赫连洲屠杀的那些的无辜百姓,妇孺。 那么楚天息自己呢? 他就不可怜了吗? 他要为别人讨回公道,那么他的正义他的公道呢? 世人还不是视而不见! 这些人啊,本性就是如此的恶劣呢。 第120章 我等你,所以你要回来 楚天息的目光很漠然,连唇角的弧度都不曾变过。 “你找我所说的有事,就是为了说这个?” 楚天瑞的眼底起了泪光,他握紧拳头。 “六哥,这事难道还不够严重吗?”楚天瑞红着眼睛,一脸失望的看着他。 “六哥,你曾经不是这样的啊!就算父皇有失偏颇,他冤枉了你。可是那些百姓都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啊,你看到了吗?那万人坑里的死人,他们还有婴儿,还有女子……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六哥,你是我南唐的战神,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保护神,有你在,北戎和南疆人都不敢来犯。你不能把百姓的生命视若无睹。” 楚天瑞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踉跄着后退。 “六哥,你和父皇的事情,我们可以日后再说。但现在北戎大敌来犯,南唐面临前所未有的分裂危机,只有我们所有人放下过往的一切仇恨,团结起来,把这力气拧成一股绳,才不会让用心险恶的北戎人有机可趁啊!” 楚天瑞越说越激动,仿佛恨不得现在就提刀杀上战场,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他和洛千山一样。 让楚天息把过去所遭受的所有黑白之冤,彻骨的仇恨,都忘记,都放下。 让他现在继续为了南唐打天下,而且,还不能有二心。 他们找的理由真的是好啊。 给他的理由,是为了天下受苦的百姓,而不是为了九五之尊的那个人! 但这对于楚天息来说都一样。 所以,他斜睨楚天瑞一眼,负手而立。 “你倒是心中顾着大局。” “九弟啊,你现在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疾苦,南唐最需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如今呢……不过是垂死之躯,或许明天,或许过几天,说不定我就会死在战场上,到时候呢,南唐还是得靠九弟你,你才是军营里注入的新鲜血液,而我什么都不是。” 而是你所谓的好父皇,给我下的剧毒。 他用剧毒来控制我,你却还要我放下父子间的仇恨,再继续为他效力。 我做不到。 即便是死,我也做不到。 父子间的仇恨有什么过不去的? 父子间的确是没有的。 可是君臣之间有,他们先是君臣,才是父子。 更何况楚天息也很可悲的发现,宣皇帝冷酷无情到极致,他心里只有先皇后和太子。 他根本就没把他当作儿子。 从来就没有。 他的语气淡冷,就这么随意的一瞥,让情绪激动的楚天瑞陡然惊醒。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寒风吹着盔甲,其实是吹不进去的。 但是楚天瑞和楚天息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读懂了楚天息表情的意义。 那个眼神,似嘲讽,似讥笑,又似冷怒。 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楚天瑞看到的时候,一口气咽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堵得人心里发慌,手脚不停的发冷,僵硬。 楚天瑞突然就觉得。 楚天息不会真心实意的帮父皇打仗。 他好像从那个剑指天下的战神,变成了心机深沉复杂的政客,眼中皆是无情无义,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信念。 他现在就是一个玩弄政治权术的人,不为天下百姓,而是追逐着自己的内心的欲望和权势,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 终于。 他曾经最敬仰的六哥,那个穿上盔甲英姿飒爽的楚天息,他成了这样他最不喜欢的人的模样。 战神将军,是光明磊落的。 而政客呢,他们阴谋诡计,什么手段都会使着来。 战神有信仰和坚持,有自己的底线。 政客是没有的,阴谋家又能有什么信仰呢? 他不过是为自己。 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怕的,自私自利的。 结果呢?楚天瑞却说不出一句教训他的话。 因为他知道谁都可以教训楚天息,唯独他们皇家的人不行。 他们亏欠了楚天息太多。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牺牲自我,为皇家牺牲呢? 道理楚天瑞都懂的,但是他就是不明白。 父子间啊。 为什么就要闹到这样水火不容的地步呢? “六哥,父皇或许是后悔了呢?你看……父皇他都让六嫂来陪你了,这可是军营中从未有过的先例。父皇到底是九五至尊,他若是先给你台阶,原谅你,六哥你也就不要继续和父皇较劲了。” “我们到底是父子,父子之间好好的,不好吗?” “我们南唐上下的所有人,都为这次的战事的拧成了一股力量,所有人都在盼着我们打胜仗,凯旋而归。” “我不许六哥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六哥,我的六哥……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到最后,楚天瑞的声音又哑了下去,眼角湿润得很。 楚天息的眸色更冷,薄唇紧抿成刀锋。 “好了。” “老九,你若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这里风大,我的身体吹不得风,我不能继续陪你了,我要先进去休息了。” 楚天瑞说得情真意切,差一点楚天息就信了。 但他很清楚,楚天瑞心里是帮着宣皇帝的。 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路人。 若是楚天瑞知道他马上就要造反,若是楚天瑞知道那满城无辜枉死的人,都是因为他的阴谋算计。 只怕下一瞬,楚天瑞就会拔刀砍向他。 什么兄弟,什么父子,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谁都不信。 他只信自己。 楚天瑞张了张嘴,红着眼看着楚天息掀起帘子进了帐篷。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 寒风呼啸而过,吹得他的脸和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心里就和刀割似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听到帐篷里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 他这才陡然回神般,迈着沉重而疼痛的步伐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六哥。 你可千万不要……做出一些不利于南唐的事啊。 你不能违背你自己的信念,不能背叛你的国家! 否则…… 他的眸子寒冷,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六哥的。 如果六哥真的……真的做了不利于南唐的事。 他是真的会动手的。 六哥,是他最崇拜敬重的六哥,一旦形象崩塌了。 他第一个就崩溃了。 楚天瑞说的那些话没影响到楚天息的心情,他只当楚天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在放屁! 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痛楚和折磨,就劝说他放下过去。 他们还真的是……当好人当上瘾了。 他楚天息不想委屈自己,不想为国为民了。 只想为自己。 …… 翌日。 一大早。 军队的军医队伍就抵达了军营,这座军营是建立在锦官城后方的,而赫连洲的大军就在锦官城前方。 赫连洲已经连续三天都喊人在锦官城城门口叫阵,但是云将军勒令不许出城迎战。 他们现在的军力根本就不能和北戎军抵抗,若是开门迎战,只会让战局崩溃。 只是若是那后方的援军若是再不到,赫连洲只怕也不会再叫阵了,而是直接强攻。 今天,一大早,赫连洲又开始叫阵。 不过今天和别人不同,他没叫手下出战,而是他自己出战。 他要楚天息出去迎战! 莫如九赶了几天路,才到帐篷里,还没休息一会,就听到楚天息要出去迎战。 她的心顿时就狠狠地揪起来,连口水都顾不得喝,风风火火的跑向城门口。 楚天息穿了盔甲,拿了宝剑,骑在一匹战马上,倒是威风凛凛,威严尊贵。 莫如九看到这个背影,眼眶一热,飞奔似的冲过去。 “楚天息!” “你等等我!” 莫如九的声音冲破了云霄,和着清晨的霜风一起炸裂在他的身边。 他的背脊猛地一僵,不可置信的回过头。 她正朝他跑来,裙裾飞舞,宛若蝴蝶迎风飘舞,一头青丝都凌乱无比。 她不顾一切的跑过来。 她停在他的马前,用力的抓住,那么用力的抓住……他的手,好像生怕他回不来,又好像,她舍不得他出战,所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抓住。 “你……” “一定要回来啊!” “相公,我等你。” 第121章 道德婊 “我等你呀!” 也许是这城门口的风太大,吹得莫如九的眼眶陡然一热,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知觉的坠下来。 她不肯松开他的手,狠狠地抓住,像是怕这一次分别就是永远。 莫如九心里很焦灼很担心他,一会犹如烈火在炙烤,一会又犹如掉落到冰窖里,心脏都在颤抖。 北戎三王子赫连洲是什么人她知道,那是楚天息的手下败将,如今故意在两军对阵的时候叫楚天息出去应战,这不是分明故意的吗? 他们就是要报复楚天息吧? 如果楚天息的腿还是完好无损的,那么莫如九一定会非常相信他的能力的。 但是现在今非昔比了,他受着伤,腿也不好了。 他们的援军还没到达,如果楚天息受伤了呢?那又该怎么办? 所以啊,知道他要出战的时候,她顿时就心乱如麻。 周遭一片沉寂,但楚天息的心里却掀起了天摇地动,一切原本崩塌的废墟,在她这样温暖的目光里,坚定的诺言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废墟,复原成高楼。 他这干涸如枯木一般的躯壳,又长出了新的嫩绿枝桠,万象一新。 楚天息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他也舍不得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赶到。 他俯身,给予她全部深情炙热的一吻,落在她的额头。 他已经动情,“别哭。” “我会回来的,你不要担心我。” “在上战场之前,能够听到你的这一声相公,我心里很满足。” “我不是第一次上战场,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三王子对战,你要相信我,所以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因为胸腔里的情绪翻涌得太厉害,他的眼眶也一阵刺疼。 曾经最爱他的人,是他的母妃。 如今,是她。 是莫如九。 莫如九和楚天瑞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楚天瑞只知道以情绑架他,让他继续为南唐付出生死,卖命! 在楚天瑞的眼里,为了天下万民,为了父子亲情,他哪怕是受到了天大的冤屈,他也必须要顾全大局而放下。 能够以他为中心为他着想的人,只有莫如九。 他只相信她。 哪怕他这样温柔的安慰她,抚平她心里所有的不安和焦虑,她还是哭个不停,像个孩子一样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我知道你也很厉害,但是我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回来,打不过就回来!没有人规定你必须为他们战死疆场!你别忘记了,我还在这里,我莫如九还在这里等你回来。” 楚天息本就是被逼着出来迎战的啊。 她替他委屈,替他不甘心啊。 所以莫如九也觉得,只要楚天息可以活着,哪怕当战场上的逃兵也没什么。 他还是他,她就是她。 他夹在皇权的斗争里生存,已经比任何人活着都要艰难了。 她若是不担心他,谁来担心他呢? “六嫂!”一边站着的楚天瑞愤怒地道,“你怎么能如此说话?六哥是南唐的战神,他是一个将军,从他身披盔甲的这一天起,就注定有一天他要为国为民战死。他怎么能做一个逃兵?在战场上,是从来没有逃兵的。” 楚天瑞直接就对着莫如九大声道。 莫如九憋着哭腔,凌厉的一眼扫过去。 “你可闭嘴吧你,你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一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以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是一个什么结局?母妃的生命,欧阳家一族的没落,还有他的一条腿!这就是效忠的代价吗?我莫如九不服,第一个就不服!” 莫如九忍不住情绪,激动地说:“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他的腿瘸了,你知道什么是瘸了?他拿什么去和一个健全的三王子对战?什么狗屁的战场上没有逃兵,我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要他明知死而去送死,我莫如九不答应,第一个就不答应。” “谁敢,我就和他拼命!” 莫如九那么瘦弱小小的一个,楚天瑞没大她几岁,但身高还是直接碾压她了。 可是呢,这样尖锐激进的莫如九给楚天瑞一个错觉。 好像莫如九说的是对的,她才是俯视他的那个人。 可是啊,明明莫如九就比他矮了一大截。 但这种凛然的气势,却让楚天瑞不得不正色起来。 因为太愤怒了,也太难过了,莫如九的情绪起伏得厉害,双肩不停的颤抖,眼眶红得宛若要滴血。 她依旧那样站在楚天息的身前,以其柔弱瘦小的身躯抵挡来自周围人所有异样和不善的目光。 他们这些人都是在一些道德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要求受害者原谅这一切。 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脸? 简直当真是厚颜无耻啊! 实在是无耻。 楚天瑞被莫如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只觉得,这话太过锋利,像刀捅入了胸腔里,又被抽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窒息和撕裂的疼痛。 他无法呼吸。 莫如九含泪侧眸,看向一脸动容的楚天息。 她终于一点点的松开他的手,然后迎上他万般复杂深沉的目光,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让出了骑马通过的道路。 “我等你。” “你且去吧。” 莫如九嘶哑道,声音太微弱低哑,不经意就被狂妄的冷风撕裂成几段。 她努力瞪大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再流泪。 但泪珠啊,还是要滚落下来。 他望着她,深深地望了一眼。 那一眼里,带着千言万语,带着万般的感动。 “回去,帐篷里等我。”他说完,就勒紧缰绳,打马往城门外而去。 经过莫如九面前的时候,他的披风一角被风吹得飘起来,不经意的划过她的面颊。 她倏地闭上眼,静静的聆听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 至始至终,莫如九没有睁开眼睛,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她总觉得,背影是最伤人的一个东西。 所以,她不敢看。 等到城门重新关上,她才有勇气睁开眼睛。 楚天瑞被她训斥了一通,脸色难看。 他道:“六嫂……” “你方才说的话,实在是不对。六哥不会输的,六哥是南唐的战神,你不要担心他。” 楚天瑞觉得自己也是很憋屈,他是当朝亲王,却被莫如九一个庶女骂了一通。 刚才莫如九那个凶悍狠戾的样子,像是要吃人的猛兽。 一个女人,也能够爆发出这么令人可怕的煞气吗? 不过转念一想,楚天瑞觉得自己是男人,还有,莫如九是他六哥的王妃,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妇道人家哪里懂得什么战场没有逃兵的规矩? 妇道人家,都是感情用事。 所以他当时也不该那么生气的,毕竟和一个女人计较,那有失他亲王爷的风度。 所以楚天瑞调整了情绪,先拉下脸向莫如九表示自己的诚意。 但他没想到,莫如九一抹眼泪,抬起下巴,眸光冷冽。 “不要担心他?瘸了腿去上战场的人不是你,所以你可以高枕无忧,所以你可以大义凛然的说出这些无关痛痒的话!”莫如九狠狠地呛了回去,脸色虽白,但神态却冷到极点,冷若冰霜。 楚天瑞目光一沉,他并不想和她吵架。 “六嫂,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知道你是在担心六哥,我只是……让你……” 楚天瑞说不下去了,因为莫如九的眼神比刚才更恐怖了。 她冷嘲道:“你可以闭嘴了。” 楚天瑞:“……” 他的面子彻底挂不住了。 他闭嘴? 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将士,莫如九居然敢叫他闭嘴? 她别以为他真的不敢和她计较,她还真的倔上了? 楚天瑞眼睛里跳跃着火光,脖子上青筋鼓出来。 “莫如九!” 他刚要发怒,莫如九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提着裙摆直奔城楼的楼梯口,从城楼的一侧爬了上去。 她现在可没功夫和楚天瑞逞口舌之快。 她要去城楼上观战。 莫如九跑得急,这几十步的台阶对此时的她来说,犹如万丈之高。 她爬到城楼上时,人都虚弱了。 但她还是撑着精神跑到边沿去看楼底下的情况。 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的脸色更是白得吓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过去。 第122章 引狼入室 她的目之所及,城楼之下,狂风卷起纷飞的大雪,两军对阵之间,一银一白的两道身影分别立于马上。 莫如九没见过三王子,但已经判断出,此时正和楚天息交战的人就是赫连洲。 赫连洲的身后是百万雄师,而楚天息身后,只有区区的五千精奇。 在对方这样强大的军力之下,楚天息依旧从容淡定,拔出手里的长剑,镇静的迎敌。 莫如九在上头看得是心惊胆颤,手不由自主的按在冰冷的城墙上,指甲在坚硬的石面划过一道一道的痕迹。 因为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两军交战,讲究一个人数对等。 可如今他们只有区区五千人,对方却是几万大军,这完全是压倒性的碾压。 莫如九真的觉得,要是她,她可能都不会出去迎战了。 这还有什么好应战的?不过是以卵击石。 但是楚天息既然去了,那就有他的道理。 不。 她摇摇头,是她想错了。 楚天息哪里有什么选择?楚天息若是不去,锦官城里谁人又能去应战? 赫连洲点名楚天息,其中心思昭然若揭。 莫如九忍不住急红了眼,眼神凝在那道马上挺拔的身影上,眼睛一眨不眨的。 城楼下。 楚天息被云将军派出来的五千精奇保护着靠近赫连洲,重回战场,楚天息手里尘封许久的宝剑也忍不住要饮血了。 杀戮,复仇。 所有的阴暗面的情绪,都如一座山沉沉的压上来。 楚天息挥剑斩杀身边的北戎士兵,毫不留情。 仿佛,他把这北戎士兵当成了嚣张阴狠的赫连洲。 赫连洲也假意向他靠近,两军对垒,他们作为主帅是不可能私底下见面的。 赫连洲收到了他的回信,内心受到了大大的鼓舞。 还算楚天息识相,所以他今天就来配合这一场。 谁也不会想到,两人会在乱军之中达成结盟。 若是这消息传到京城去,那老皇帝只怕要被气死。 赫连洲心中很是痛快,下手的动作也就更狠了。 他不是怀疑楚天息的诚意,而是他太过自负,他认定楚天息要想翻身难于登天,除非投降投靠他! 所以,赫连洲也不会知道,楚天息根本就是想将计就计,要在北戎大军入锦官城的时候,杀了他! 厮杀声,兵刃相接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倒下去,整个战场宛若被鲜红的墨染透,映得阴沉的天都红彤彤的。 楚天息策马奔去,披风扬起,在他所过之处带出刺骨的冷风。 双方人马疯狂的冲击厮杀,楚天息和赫连洲终于靠近! “楚天息!你看到了吗?纵你七战七捷又如何?这一战,你们必败无疑!本王的身后可是百万雄师,你们算什么?”赫连洲浅蓝色的眼睛本来很漂亮,此时都溢满了沉重的嗜血和冷毒。 楚天息不应,反手就举起手里的长剑刺过去。 兵刃划过空气,带来阵阵的肃杀之气。 赫连洲眼疾手快的用手里的长枪一挑,凶险的避过了这一遭。 “手下败将,在本王面前又有什么资格耀武扬威的?”楚天息的音调,冷而淡,却有一股铺天盖地的威望。 赫连洲装作怒不可遏,锋利的长枪调转方向,刺过去! “耀武扬威?本王有什么好在一个瘸子面前耀武扬威的?本王今日就是要堂堂正正的赢你!你楚天息就算是南唐的战神,那只是过去。本王,今天就要历史重新书写!” 赫连洲知道虽然这一幕是演给周围的兵士看的,但他提起自己曾经输过七次给楚天息的败绩,他还是意难平。 他就比不过楚天息吗?怎么可能! 楚天息翻身而起,长剑斩向枪头。 骤然间,他们的兵器撞击在一起,发出一束亮眼的火光。 “即便是我如今成了瘸子,你也照样不是我的对手。还有,三王子不觉得胜之不武吗?还是三王子就这么想赢,哪怕是赢一个瘸子也能如此的兴奋雀跃?” 楚天息也不是吃素的,反唇相讥。 赫连洲不再说话了,两人过上了招,周围的士兵无人敢靠近他们。 他们打得难分难舍,难分胜负。 不。 如果是以前的楚天息,赫连洲早就败下马去了。 更别说,如今在瘸腿的楚天息面前过这么几招,而且他用的武器还是长枪,这种武器在战场上,本就十分的有优势。 楚天息擅长使用的是剑,能在武器劣势的情况下支持这么久,他的本事还是在的。 这一下,赫连洲也不敢在小瞧他。 “楚天息,我们可以交易!” “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所求,复仇,颠覆这一切,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本王的条件,你也知道的。”赫连洲狂妄的大笑。 因为四周很吵,而且都是赫连洲的北戎士兵,这些话也不可能传到别人耳朵里的。 既然楚天息答应投入他的阵营,背叛他的母国,那么赫连洲就不会先对付他。 他还要靠着楚天息帮他攻破南唐。 攻破南唐之后,他可以摆脱所谓的奴隶身份,问鼎北戎的王位! 他也要赢,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赢。 楚天息一脸冷漠,“哼,给我所求?只怕我要的东西三王子你给不起,你不过是北戎的一个出身卑微的王子而已,既不是正统,也不是北戎王最宠爱的王子,你能给我什么?只怕你的处境,和我不相上下,都是一样的如履薄冰!” 赫连洲眸子里掀起怒气,“所以,本王说的是合作!是交易!只要你助本王得到王位,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本王日后何愁不能成北戎王?届时拿下南唐,你所恨所怨之人,都任由你处置!” “本王若为北戎王,就册封你为极品战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还不够吗?” 呵。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位置只怕他给得起,但是楚天息坐不起。 一旦他的绊脚石被清楚,就是楚天息下地狱的时候。 南唐太子都不会允许一个人超越太子威严的人存在。 他自然也不会。 楚天息无罪,有罪的是他这一身的能力和功绩。 楚天息和他继续打斗着。 “空口无凭,我拿什么信你?”楚天息眯起眼睛。 赫连洲应付他以及功能应付得很难受了,现在额头满是汗水,慢慢地落入了下风。 他是真没想到。 楚天息都这个样子了,在战场上居然还能有这样的能力,他……心中对楚天息的防备就更深了。 他该不会……引狼入室吧? 陡然间,赫连洲一个激灵,看向楚天息的眼神锐利如刀。 “只要你是诚心和本王合作,本王自然能给你想要的诚意!但是,要本王相信你,答应你的合作,本王也要看到你的诚意!” 楚天息冷道:“你要什么诚意?” “你不知道吗?你为何而来,那就是本王要你献出的诚意。”赫连洲道。 楚天息飞跃而起,又是一剑刺过去,直接就一剑划破了赫连洲的披风。 赫连洲大惊。 楚天息不肯罢休,一次又一次的逼进去,逼得赫连洲不断后退。 “你想要锦官城。” 楚天息冷静的盯着他,这不是疑惑,而是肯定。 赫连洲的胃口真的不小。 一开口就要他献出锦官城,也不怕太贪心了,一口吞不下去,反而被噎死了呢? 第123章 战事吃紧 赫连洲被迫抵挡,用力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 “那是自然。” “若非是锦官城,怎么能够证明你秦王想要和本王合作的真心呢?” 他要的可不止是这一座城,而是大肆入侵南唐,把南唐灭了,让北戎一统天下。 楚天息不会不知道,但楚天息现在选择假意合作。 “好!” “不就是一座城而已。”楚天息爽快答应。 他生得俊美,哪怕周围是尸山血海,笑起来的时候依旧潇洒尊贵。 赫连洲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一次交手虽然他没能继续赢下楚天息,但是他得到了更好的东西。 所以输掉这一次,赫连洲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鸣金收兵!”赫连洲道。 既然交易已经达成,那就没必须要在进行生死厮杀了。 楚天息叫住他,“必须打下去。” “我败。”他扬起了坚毅的目光。 赫连洲吃惊。 楚天息:“我必须输。” 只有这第一场输掉了,军中的军心就会不稳,他才能谋夺其他的东西。 “明白。”赫连洲勒紧缰绳,一个跃身,飞快的捡起来掉于地上的长枪。 在楚天息的完美配合之下,赫连洲的长枪刺向了他的胸口! 楚天息故意没有避过,任由枪口刺入了盔甲。 他这一次,也是在试探赫连洲。 赫连洲是否真的存了要灭他的心思。 如果有的话,这一次,赫连洲就不会客气,会贯穿他的胸膛。 然而,赫连洲没下杀招。 楚天息不由得思考,赫连洲恐怕要的更多。 四周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因为楚天息这迎战的主帅都受伤了。 北戎军兴奋的大喊。 “王子威武!” 反观南唐这边,士兵们个个面如土色,楚天息受伤掉下马,动作利落的避开了北戎人刺来的长矛。 南唐士兵瞬间包围了过来,把楚天息扶起来。 赫连洲坐在马上,哈哈大笑。 “楚天息!” “本王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你一个瘸子死在战场上,那不是太惨了?” “本王下次不和你打了,赢了一个瘸子,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说这话的时候,赫连洲和楚天息的目光相接,那目光里的深意只有彼此才能明了。 见已经赢了这一场战事,二人各自鸣金收兵。 因为赫连洲之前一直是楚天息的手下败将,这一次他终于把楚天息从马上打下去。 北戎的士兵军心大振,个个口中都高呼着三王子威武,那呼喊声震天动地。 士兵们振奋高兴,赫连洲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 他握紧了拳头,眼角弥漫开一丝猩红。 他不高兴,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他知道是胜之不武。 如果不是楚天息故意配合,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赢他呢? 赫连洲刚才也曾一瞬间动过杀心,楚天息若是就那么死于他的长枪之下,那也是楚天息的命。 但是赫连洲为了以后的结盟,他还是决定先忍耐一段时间。 虽然他知道或许错过了一个除掉楚天息的最好的机会。 反正,他以后一定会和楚天息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即便是输,也要输得磊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蒙骗演戏欺骗自己的部下。 楚天息受伤从马上跌下,被仅剩不多的士兵扶着回了城。 他们这一行人,可以说得上是满身狼狈。 还好,他穿了盔甲,所以只是一点皮外伤。 楚天瑞和云将军等人早已经在城门口等候。 云将军先上前,“王爷伤势可否严重?需要让军医来吗?” 云将军脸上不乏关切之色,但心底也有怀疑。 来之前皇上就曾嘱咐过他,一定要盯紧了秦王。 难道是皇上不相信秦王?以为他会故意输掉战事吗? 刚才他也一直在观战,看到了大部分的过程。 皇上的这个担心,应当是不存在的。 会输这一场,也许是因为他的腿。 纵所周知,秦王的腿废了。 赫连洲这一次,赢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侥幸而已。 楚天息扶额,“无事,小伤。” 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云将军直接就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速速去大帐里商量下一步的布局。援军还有七天才能到达,我们先准备一番。” 这时候楚天瑞也开口了,“云将军,我六哥受伤了,先让他去处理伤口。” 也许是莫如九之前骂的那一番话,所以楚天瑞现在看到受伤的楚天息,他有些内疚,有些过意不去。 是他自己无能,六哥的腿废了还要上战场,难道南唐就真的无人可以打仗了吗? 他们不应该逼他六哥的。 楚天瑞心里真的是又酸又涩,内疚极了。 莫如九骂醒了他。 云将军看向楚天瑞,“王爷,战事拖延不得,赫连洲一定会在援军到达之前就发动进攻,双方人数悬殊,一定要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言下之意,就是战事要紧了。 楚天瑞还要说话,楚天息却冷淡道:“云将军,本王无碍。” “去大帐里吧。” 楚天瑞昨晚说的那些话,真的让楚天息高兴不起来,哪怕楚天瑞现在在关心他。 他还是不想应付。 当事人都答应了,楚天瑞就算还想再说什么,还是没理由开口。 他悻悻地低下头,跟着云将军等人离开。 和战事相比,的确楚天息的身体微不足道。 若是没有守住城,整个锦官城都要沦为炼狱。 他已经不想再看到堆积如山的场景了。 这场战,是很难打的。 所以谁都不能放松警惕,必须要提前商量好对策。 就算不能赢,那也必须要拖到援军到达。 莫如九刚才在城楼上观战,看到楚天息受伤了,她忙跑下城楼去找古月,所以就没在城楼口等归来的楚天息。 她和古月两人都认定楚天息受伤必定会回帐篷,所以他们提前在帐篷里等他回来治伤。 可是,莫如九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楚天息回来。 她忍不住,冲出去拉了一个士兵询问,这才知道楚天息负伤去主帅的帐篷里谈战事了。 莫如九登时就暴跳如雷。 她心里焦灼,脸上却满是愤怒。 “好过分的人!他明明都受伤了,就算是战事吃紧,也要给人治伤的时间吧?” 莫如九生起气来,就要去主帅帐篷里找人。 她现在是天不怕地不怕。 一腔怒火,都冲到了头顶了。 第124章 是不是输定了 只是她才走几步就被人猛地拉住。 一道重力迫使她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你干什么?古月你放开我。”莫如九目露担忧。 古月挎着药箱,神色也里很关切,“你不要急,现在就算是冲过去也于事无补。” “既然王爷说他不要紧,我们就在帐篷里等王爷回来。你如此贸然冲过去,只会让王爷难做。现如今王爷在军中的位置,你比我们要清楚,所以不得有半点的差池。”古月冷静的为她分析着。 莫如九哪里听得进去,眼睛忍不住发酸,“你根本就不懂,他那个人……” “他就算是受伤了,也只会忍着,他什么时候会喊疼了?会说自己很严重?他不会,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所谓的面子。” “他们可以无视他的疼痛,我不行。我做不到冷静,我必须要去找他。” 莫如九说完就要挣脱古月的桎梏。 “王妃,冷静。”古月皱眉,“我知道担心王爷,我让十九去打探消息,你在帐里等着,不要这样冲动。” 这是为了莫如九的名声着想的,本来古月是想袖手旁观的,但是他听说了莫如九为楚天息在城门口怒骂楚天瑞的那些话,之前怀疑她是别有用心,是别人的棋子。 如今这些质疑已经在一点点的减少,因为他很明白,如果不是真的担心一个人,是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甚至都失去了理智可言。 莫如九……或许对他们王爷,是真心的。 当然,这个真心也不是他现在说了就算的。 来日方长,他不怕看不到。 倒是因为莫如九的这种表现,让古月礼貌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忽视她。 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 她看着他,“那好,你让十九去吧。” 她退了一步。 因为情绪平静下来了,她才知道自己这样冲动是有些不好的。 等十九的消息吧,她如果这样冲进去,那是他们谈论战事的地方,只怕会引起军中士兵的不满。 她的情绪是有些激动了,要是真的到了大帐里,她还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呢。 这种事情,就该让有理智的人去做。 “那王妃回帐篷去等消息。”古月松了一口气,收回手,就快步往外走去。 看样子,他是去找十九去了。 莫如九没回帐篷里,回去也静不下心,她索性就在帐篷门口张望,急得团团转。 赫连洲可真的是个强劲的对手啊。 赫连洲要是立刻攻城,那锦官城仅剩的士兵是完全抵抗不住的。 就算有楚天息在,不到二万士兵对阵赫连洲的五万大军。 这几乎是对半开了。 这有守城的可能吗? 她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如今也开始焦虑了。 赫连洲是个暴王,前世她都听说过这个人的血腥残暴。 这一世,他还屠城了。 被屠的百姓们都是无辜的柔弱妇孺,老人。 莫如九想让楚天息保住他们,因为战争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冷酷的。 稍不注意,就会夺走许多黎民百姓的生命,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莫如九在帐篷外等了很久,风都吹得她不停的打喷嚏了,十九和古月这才姗姗来迟。 “他……”莫如九看到这两人,一个箭步就窜上前去。 她话还没说完,这两人身后走出一个人,那面容疲惫的人,不是楚天息又是谁? 莫如九的眼神一亮,脚下的步伐没有刹住。 就在她要一头撞上去的时候。 楚天息快步上前,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抵住她的额头。 他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她头顶。 “急什么?” 还是那样熟悉的声音,让莫如九一瞬就再次红了眼眶。 “你没受伤吧?严重吗?疼不疼?听说你……”因为太过紧张,她已经语无伦次。 他的盔甲是银色的,虽然胸口那里破了一点,但是全身上下还是没有其他的伤口的。 这么粗略的一看,莫如九的心放下去了。 “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他眉眼苍白如雪,如今还挤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哦哦……我错了,你受伤了,我们应该先进去,站在外面干什么!”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的是关心则乱啊。 她怎么能在外面站着说话呢? “不急。”楚天息的口吻很是平静,冰冰凉凉的,犹如暖玉一般。 莫如九主动扶着他,两人一起走入帐篷里。 古月和十九就留在了外面,他们对视一眼。 十九耿直地问:“你还不进去?” “你觉得现在王爷需要我进去吗?”古月扶额。 他要是这会进去,只怕王爷没伤也要气出内伤了。 两人浓情蜜意的his 后,他和十九最好是有多远就走多远,王爷不想看到他们。 他们也不能进去破坏气氛啊。 十九摸着下巴,大爷似的笑道。 “古月,你莫非也动心了?你也想体验一把男欢女爱了?” “不不不……”古月猛地摇头,“男欢女爱,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桎梏,是枷锁。” 情爱二字,是剧毒砒霜啊。 看看,他们家的王爷都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都快认不出来了。 十九哈哈大笑,拍了古月的肩膀。 “你小子!” “你哪里知道什么女人,你就只知道炼药!” 古月的小身板抖了抖,埋怨地道:“我身为医者,自然要以事业为重。” 他脸色一变,“我先不和你说了,我把药箱留给你,你等会让王妃给王爷包扎伤口吧。” “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让古月脸色大变的原因,是楚天息体内的毒。 估摸着最近也应该发作了,第一次发作的时候,他必须要记下症状,才能一点点的炼药。 这事情非同小可,古月把药箱甩给十九,他就小跑着去了军医的帐篷。 十九接过药箱,一脸的不情愿。 “你小子就这么奸诈。” 古月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进去煞风景,怎么就让他干送药箱这么恐怖的事情? 要是他去得不是时候,王爷会不会活劈了他。 十九顿时一个激灵,口水狠狠地咽下去。 他默默的摸摸自己的脖子。 要是惹怒了王爷,到时候就是小命不保。 然而,进不进去送药箱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十九多久,因为莫如九出来喊古月进去,十九就把药箱给她了。 莫如九一脸懵。 她不会啊! 可是古月已经不在了,她也不能再去找古月,索性,她提着药箱回了帐篷。 帐篷里。 楚天息已经脱掉冰冷厚重的盔甲,只穿着白色的里衣,胸口那里蔓延出朵朵鲜红的血花,把那一片衣料染红。 血液是鲜红的,他散披着如墨的长发,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更是消瘦冷白。 她一愣,眼眶快速的聚集着泪意,踉跄着走过去。 “我来给你包扎,古月去忙了。”她吸了吸鼻子。 她是跟着古月做药童的,现在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更何况,眼前人是楚天息,是她心里喜欢的人。 她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她只是怕自己会弄疼他。 楚天息看了过来,视线依旧柔软而温和,只是那眼睛里多了一抹不真实的疲倦。 “我没事。” 楚天息内心很有负罪感,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就不该给赫连洲这个伤他的机会,可若是不伤他,这出戏以后还怎么唱下去呢? 故意受伤,这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他向来是不怕疼的人,可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莫如九通红的眼睛,盘旋在眼角的泪水。 他的心口会痛,那种痛,远远地超过了身体上带来的痛楚。 这么想着,他缓缓地扬起手,伸向她。 莫如九不明所以,还是走过去,握住。 他对上她的眼神,薄唇一张一阖的。 “我不疼。” “你给我包扎吧,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也不用这么难过。我真的,不疼。”他怕她不信,又来重复了一次。 莫如九微微低眸,看着自己和他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突然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心跳快得她有些承受不住。 “嗯,我先给你包扎。” 她说着就抽出了自己的手,但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楚天息眸色温柔,“好,只是你不要再哭,不然,我让古月来。” 她掉金豆子,他都觉得喘不过气了。 他啊,可能真的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了。 莫如九满眼赤红,“我不会再哭的!” 她觉得自己真丢人,分明就不是这么懦弱感性的人,凡事遇见楚天息,总是变得不能控制。 她的眼里含泪,眼前的人都变成了双影。 “好,我相信你。”他轻轻道。 莫如九嗯了一声,颤抖着手指解开他的上衣,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她还是会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脱掉衣服之后,他精瘦胸膛处的伤口就展露在她面前。 莫如九的鼻子又是一酸,她强迫自己忍住所有的情绪,打开了药箱,心无旁骛的拿出里面的药瓶和纱布,一一摆放整齐。 他就那么裸着上身坐着,傲骨自成,没有任何动作。 “赫连洲很难对付吗?” “那我们是不是输定了?” 第125章 结发为夫妻 楚天息的目光一闪,他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赫连洲这个人是很难对付,就算是以前的我,也不过是险中求胜,这一战的确会很艰难,甚至我们这一座城都有可能会全军覆没,走上苍山关被屠城的结局。” 莫如九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死白死白的,拿着纱布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收紧。 她失声,“那怎么办?” 楚天息安抚她,沙哑的声音很温柔。 “不过你不用担心,父皇让你陪着我上战场,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将在外,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就算我们真的守不住这座城,我会提前让人送你离开的。我会把你……送到很安全的地方。” 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那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就好。 至于我和赫连洲的交易阴谋,至于这座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都不是你应该能看到的场景。 楚天息不是说笑的,他早就有这个决定要把人送走的,之前带着她,是怕她不想跟着他,会悄悄的跑了。 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她留在这里只会受到伤害,他既然确定了她对自己的心意,那么他就会相信她。 他会为她打理好一切的。 莫如九先是震惊,又来眼睛又开始发酸,她质问他,“你都要留在这里守城,和他们所有的人共同进退,你要把我送走?我现在这个身份,这世上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呢?” 她曾经是楚天息的人,光这一条,暗中就有无数只眼睛盯着她,她能跑到哪里去? 跑不掉是一回事,不想跑又是一回事。 她现在是两者皆有吧。 比起被他送走,去所谓的安全地方,她倒是宁愿安心的留在这里,陪着他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她就这么偷偷摸摸的怕了,那不是她的作风。 人啊,就是这么敏感又矛盾的动物,一旦感性起来,理智都是没有了的。 明知道留下来这个决定很愚蠢,但还是依旧要这样选择。 有时候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她应该是愿意的吧,因为和他相处的一点一滴都镌刻到了生命和灵魂里,怎么样都磨灭不掉。 莫如九说完,不看他的反应,拿着纱布就先去清洗他的伤口。 她委屈的憋着情绪,情绪心不在焉的。 楚天息看着她,心头像是被车轮碾压而过,万般的辛酸。 “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所说的不过是最坏的情况,大军知道前方危急,应该会加快行军速度的,就算赫连洲的百万雄师威力可怖,我们依旧也要战到最后一刻,只要可以支撑到援军到来,这座城就守住了。” 楚天息现在说着忠心真诚的话,但是他眼里没有一丝真心。 他不会留下来守城。 相反,他要先破城,引赫连洲率军进来。 他要的是赫连洲去死,至于这座城里的百姓,士兵,他们的生死不在他的计划里。 他也不会去管。 他早已经没有那颗赤诚的心了。 他的心现在冷硬如铁。 就算有软肋,那也绝不是所谓的天下万民,而是他身边的莫如九。 莫如九的情绪还是很沉重,哭都哭不出来了。 战事有多吃紧,她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楚天息的安慰对她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她沉沉地叹息一声,屏住思绪,专心的给他抹药,再又给他的伤口缠上一圈圈的纱布。 她哀愁道:“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我真的不想过这样担惊受怕的生活了,可我又舍不掉你。 莫如九觉得自己的心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她真的就是一个矛盾体啊。 她所向往的是现代的平和安静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楚天息这种危险人物东奔西跑,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危。 舍不掉他,她就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答应你,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安定下来了。”他道。 莫如九无力的笑了笑,又拿起他的外衣给他披好。 她心里也很明白,他说的一段时间,也许还要很久很久,有可能是半年,几年。 甚至,他都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可以安定。 这不是他能够做主的,而是看上面的人,是不是愿意这样放过他。 “好了,你以后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她温顺的为他系好了腰带。 楚天息低眸看着她的发顶,眸光说不出的柔和。 “这不是还有你在吗?你这几天跟着古月都学了什么?他在哪个帐篷?等会我送你过去。” “你别想得美了。”莫如九娇呵道,“你要是在受伤,我才不会给你包扎,你就疼死吧。” “呸呸……”她忙打自己的嘴巴。 死,他不能死的。 因为战事逼近,她的神经也愈发的紧绷了,所以这个时候格外的紧张。 随口一个字,都能够让她神经错乱。 她生怕这一切会演变成现实。 “你现在怎么比以前还要凶?”楚天息勾唇,“你以前可是很怕我的。” “最近,你的胆子见长啊。” 莫如九俏皮道:“那是,我现在总算是露出了我的狐狸尾巴了。” “就凶你,又怎么样?谁让你不听话,总是受伤呢?” 楚天息继续笑着,却不再说话了。 他下床,穿好鞋袜。 “我还得去大帐里谈事,你这几天尽量跟着古月,他会保护好你的。” “我马上就走。”她点头。 军营里这么乱,他经常一整天都不在,在这帐篷里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跟着古月去学习一下医术呢。 好歹到了关键的时刻是可以救命的。 “我送你过去。”他看着她。 莫如九点头,随后把摆放出来的药品一件件的收到药箱里。 他向她伸出手。 本来是要接她的药箱,因为他看着挺沉的。 但是莫如九却会错了意,她竟然直接把手递过去。 她以为,他是要牵她的手。 楚天息也不戳破,轻轻握住她的手,眼底的情意更浓密了,宛若一张密不透风的织网。 “药箱重不重?”他关切地问。 莫如九摇头,“不重。” “出去吧。”他颔首。 莫如九自己挎着药箱,一手被他牵着,两人携手走出帐篷。 外面是寒风凛冽,她打了一个喷嚏,系头发的发带都松了。 “发带……”他及时用手攥住,这才免得发带掉下来。 莫如九第一时间不是自己系发带,而是转过头,背对着他。 “给我系好。” 她霸道极了,这么一件小事也要吩咐他做。 楚天息怔了一下,“好,我给你系。” 他没给女人系过发带,戴过发簪,莫如九现在穿着一身男装,她的头发松开,柔软的头发自他的指尖滑过…… 他抓住了头发,却没抓住这一瞬间,心里划过的那一种异样酥麻的感觉。 他好像明白了那是什么,又好像不明白。 脑海中,浮现过一句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126章 毒发 “愣着干嘛啊?快点啊。”莫如九催促他,“等会有人来了,你不是还不会系头发吧?” 楚天息垂下眼睫,沉默的抽出手,把她的发带重新仔仔细细的系好。 深蓝色的发带,这是男人的东西,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 楚天息突然觉得这属于别人的发带碍眼得很。 他声音闷闷的,“发带是哪里找的?” “你说呢?我穿的男装都是古月的,自然发带也是他的。谁让你不给我准备衣服,我们的身材也相差太远,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穿古月的衣服啦。” 莫如九满不在乎的说话。 楚天息的眸子一瞬间就暗淡,心底一股无名火起。 古月的衣服,古月的发带! 这全部都是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 楚天息内心吃味至极,连带着眼角发红。 他太妒忌了,恨不得把她的衣服扒下来,换上自己的。 所以,他系发带的时候,用力不禁重了一些。 “啊!”她发出尖叫声,回头瞪他。 “你干什么?你要扯掉我的头皮吗?楚天息你是不是想谋杀我啊?” 她的小嘴一张一阖,说了些什么,他全然不知道。 只是那唇瓣,在天光下粉嫩水润,好似熟透的樱桃。 莫名之间,楚天息就想吻上去。 但四周还有人路过,还有士兵把守,他歇了这个心思,只是扬手捏了捏她的脸。 “胡说八道。” “我送你过去。” 他按耐住了心底不该有的情绪,恢复了理智。 “回头我会让人送衣服过去。”他走了一步路,又道,“你不许再穿古月的衣服。” “为什么?”她呆若木鸡。 “没有为什么,我的命令。”他道。 莫如九炸毛,“凭什么!就是一套衣服而已,我都不能穿了?那我穿什么衣服?我总不能穿你的吧?” 楚天息想告诉她,那也不是不可以。 她不能穿其他男人的衣服。 哪怕是古月也不行。 这样浓烈的占有欲,来源于他的内心。 楚天息不想让自己的偏执和占有欲吓到她。 他的借口顺口就来,“这衣服太单薄了,你身体不好,穿着太冷了一些。我会把我的份例给你,厚实的冬衣才能保暖。” 听听,这是多么完美的借口。 莫如九真的就信了。 这还算是人话。 她最讨厌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发臭脾气的样子。 在现代,夫妻之间也是属于平等自由的关系。 她怎么可能处处都被他束缚? 那不是过得太压抑了吗? 争辩了几句,楚天息及时掐断了战火的苗头。 他陪着她到了古月的帐篷。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在这里好好待着,有事就找古月。”他叮嘱着。 莫如九突然有些舍不得他了,她凝视着他的脸。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回望她。 莫如九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嬉皮笑脸地道:“有事情找古月,那我要是想你了……” “我能不能来找你?” 楚天息顿时就眉开眼笑,脸上洋溢着温暖而明媚的笑容。 “不能。” “楚天息!”她装作凶恶的扬起拳头。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 “我会来找你的。” 他咳嗽一声,“你安生待着就是。” 莫如九哼了一声,“行了,你快走吧。” 楚天息当真点头,转过身便走。 他走得干净利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不曾有过任何的举动。 仿佛,他在逃离她。 莫如九傻眼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走了? 楚天息就这么走了? 她……还真的接受不了啊。 她气鼓鼓的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踹了地上的雪踢过去。 王八蛋! 她内心不由得笑话自己,她叫他走,他听话就走,她反而还失落起来了。 她在失落什么? 是他没对她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吗? 意识到这个想法,她的呼吸一窒。 这种既期待他做些什么,又害怕退缩的情绪,真的让她难以忍受。 莫如九也气了,“狗男人,你最好不要来找我!”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放完狠话,她就气冲冲的进了帐篷。 古月在里面笑她,“你是不是吃了鞭炮了?怎么一身都在冒火!” “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古月:“……” 他做错了什么?不就是调笑一下吗。 这人,真的是不能玩笑呢。 莫如九生气楚天息不说些什么,冷漠的离开。 而她不知道,楚天息会快速的离开。 是因为那毒发作了! 在他要说话的时候,五脏六腑陡然传来针刺一般的细密疼痛,让他的脸色一瞬间就煞白如纸。 疼痛之后,一阵湿热的血腥气也涌上喉间,仿佛冲破了某种东西的禁锢,就要从身体里爆发吃来。 等莫如九进帐篷之后,他就难受地吐出一口毒血。 这毒,起初是绵里藏针那般的细疼,而不是一开始就来得很凶猛,让人无法招架。 他去不了大帐里,在自己的身体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踉跄而匆忙的回了帐篷。 只是,掀起帐篷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困难无比。 因为体内的疼痛在翻涌,他虽然努力的遏制了毒血吐出来,可这红中带黑的血太多了,不管他怎么用力的咽下去,那些毒血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的往外漫。 粘稠的血疯狂的从口鼻里涌出,他的双腿无力的跪倒在地上,眼前的视野变得黯淡,成为一片片黑白的雪花。 终于,楚天息还是倒在了地上。 因为开始是半跪在地上,所以倒下去的时候,他并不觉得疼痛。 又或许是疼的,但因为五脏六腑的疼痛已经麻木,所以感觉不到了。 他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令人痛楚的毒,不是只有疼,而是又疼又痒,身体里,血管里,每一寸肉里,都像是有蛊虫在游走,在啃咬着他的躯壳。 痛到要疯掉的时候,他会想找一把刀,把体内的这些虫子都挖出来!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毒?会让他都快扛不住了…… 黑血浸染了他的半张脸,白色的外衣也污秽不堪,但这种疼,还没有停止。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只能以痛去止痛。 他开始用头去撞地,只希望用其他的疼,盖过身体里的痛楚。 额头撞在地上,撞得砰砰作响。 他头上的木簪也掉了,长发铺散开,愈发衬得他满身狼狈。 这个时候,楚天息希望谁都不要来,谁都不要看到他这样的屈辱。 但是,天不遂人愿。 他躲过了莫如九,却没能躲过十九。 十九开始也在古月的帐篷里,他见莫如九情绪不对,以为莫如九和楚天息闹矛盾了,十九想着来过来禀报一下暗卫营的事。 结果,十九一掀开帘子,他就看倒了地上那个蜷缩在一起的身影。 十九骇然,冲过去。 “王爷!” 楚天息疼得分不清这是白天还是黑夜,四周都是混沌一片。 他看不到十九的脸,只能听到这声响起。 但是啊,这声音也很模糊,恍惚是从很遥远的天边传来,还带着回声那般。 他死死的按住胸口,气息微弱如丝。 “出……去!”他唇齿间勉强挤出两个字眼。 十九惊恐不已,怎么可能走呢? “王爷,属下这就去找古月过来!”十九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了,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了。 但此时,他还是绷不住了。 因为,哪怕是断腿的楚天息,他也没露出这样绝望的惊恐。 所以,一定很痛的,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决然的用头撞地呢? 到底有多痛,才能让他的王爷想到以痛止痛? 楚天息说不出话,但知道十九要去找古月来,他拼尽了全力,拉住十九的衣袖,就是不让十九离开! 不能去! 若是这个时候去请古月,那莫如九不是也就会看到他这个生不如死的样子吗? 他……不想让她看到。 那些不该她知道和看到的,她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他还有什么苦头没吃过?还有什么走不下去的? 没有任何的痛苦和困难可以打倒他。 他就算倒下去了,他也会爬起来的。 从哪里跌倒,就从站起来。 “不……许!”他终于又缓过一轮剔骨割肉般的凄厉沉痛。 十九吓得眼睛都红了,浑身都在颤抖。 “王爷!古月一定会有办法的啊,为什么不许我去?你很疼啊,你快撑不住了,我必须要去请古月啊!” 楚天息破碎的声音还是只有那两个字。 “不许!” 第127章 一统天下 不管十九如何劝说,楚天息依旧固执已见,他没有松开十九的袖子,明明已经到了痛苦和毁灭的边缘,他自己都要撑不住了,但他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莫如九。 他自然是想要古月来的,但是她也会知道他毒发的消息。 她可能又会哭的吧。 他给不了她安静宁和的生活,他也不想看着她再掉眼泪,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的痛,他的劫难,他要一个人扛下去。 十九又惊又怒,他不顾楚天息的反对,强硬的把人扶起来,带到了床榻上躺下。 即便是躺在床上,楚天息还是在痛苦的低吼着,一张惨白的脸布满了血水,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 “王爷,属下去请其他军医来。”十九道。 楚天息的视野已经昏暗混沌,看不清一丝光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身体里的剧毒就愈演愈烈,好像密密麻麻的虫蚁爬到了血液里的深处。 此时,他已经没力气再攥着十九,除了艰难的呼吸,他说不出任何的一个字。 于是十九抓准机会就往外跑。 他才不会去找其他的军医,其他的军医指不定不知道是谁的眼线呢,在这个军营里,他们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是古月。 十九去得很快,古月也来得快。 莫如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她被古月支出去拿草药了,帐篷里需要捣药。 莫如九回来的时候,帐篷里就一个人都没了。 古月当机立断,立刻给楚天息诊脉。 只有毒发的时候,古月才能把出脉象的不同,这个时候,楚天息他的脉象很轻,细如浮丝,这是大毒之兆! 不。 古月微微摇头,这看上去不像是毒,更像是一种蛊。 好像蛊虫被催动了,所以楚天息才这么的痛苦。 可是宣皇帝为什么要下蛊呢? 当然,这只是古月的猜测,他没有把这毒当作蛊来治。 哦不。 如果是蛊虫的话,那么就算是他医术卓绝,他对楚天息的蛊却没有任何的办法,也只能束手无策。 要解蛊,还是只有去南疆。 “你皱眉是什么意思?情况不好吗?”十九急得走来走去的。 古月看得头疼,“你不要走了,也不要打扰我,我还在把脉。” 十九不敢打扰他了,但是这一颗心却跟着古月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七上八下的。 “你先给王爷止疼啊。”十九又忍不住催促。 古月慢慢地收回了手,眉头依旧紧锁。 “如果不是毒,即便是我也没办法止疼,只能靠王爷自己抗过去。” “我先试试。” 古月说完就打开了药箱,拿出针包,一一给楚天息施针。 他现在只能试试,没别的办法了。 “施针了就会缓解吗?” “也许。”古月不敢放话。 十九瞪大眼,“什么叫做也许?你不是大夫吗?你怎么也不知道吗?” 古月不理他了,专心致志的施针。 不一会,楚天息的胸口都扎满了针。 但是楚天息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反而还比刚才更严重。 楚天息的耳朵内轰鸣不断,胸口又痛又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银针扎进去,好像刺激到了什么东西。 他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喉咙深处再次涌出甜腻的血腥味,又是大片大片的黑血漫流出来,再次浸透他的脸。 古月和十九骇然。 实在太难熬了,楚天息的身体都开始战栗发抖,脆弱狼狈得不成样子。 “不行!”古月又连忙拔针。 “施针缓解不了痛苦,这应该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毒。”古月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这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如果不是毒,而是蛊。 那就更难了。 因为楚天息的命,就在下蛊的那个人手里。 蛊,比毒更好控制。 据他所知,在南唐精通蛊术的人并不多,只有南疆这个神秘古老的小国家才有。 南疆神秘在哪里?几乎这么多年来,无人闯进去过,南疆落后又贫穷,但因为蛊术的原因,其他国家的人一般都不会去招惹他们。 南疆人的报复心和戒心都尤其的重,轻易不能惹。 取出针后,古月也陷入了煎熬里,因为他想不到任何的办法,别说解蛊,就连止疼都不行。 十九过去楚天息擦脸,“古月不行啊,你得想办法啊,要是这么下去,王爷很有可能会忍不住自残的。” “我也没办法,这只能靠王爷自身的意志力了。”他无能为力地低下头。 有些事,真的只能靠自己熬过去的。 古月也没办法了,十九看着床上痛不欲生的楚天息,他也担忧得不行。 虽然没办法止疼,但古月还是不能走,他要留在这里应付突发情况。 但其实这样束手无策的感觉,是很残忍的。 因为看着一个人受尽折磨,他们却无能为力。 这其实真的挺让人心里难受的。 古月怕他咬舌,他虽然不了解蛊,但是在书上看到过,蛊虫发作的时候,其实被疼死的人很少,但大多数都是忍不住那疼而自残自尽的。 他找了布条塞到了楚天息的嘴里,又和十九一起守在这里。 布条塞到嘴里,他彻底发不出声音,可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红血丝在眼睛里爆裂,人是那么的悲痛。 体内的灼痛感有增无减,他以为自己可以清醒着撑下去的,但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最后,意识模糊里,他眼前一黑,所有的感觉都被抽走,他脑袋一歪,顿时就陷入了黑暗里。 楚天息不知道这毒发作的时间持续了多久,他在疼痛中醒过来,又因为疼痛而昏睡,如此反复几番,最后人都虚脱了,身上带着腥臭的血腥气,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整整一夜。 他疼醒了很多次,疼到所有的理智都消失全无,又昏迷。 天将明的时候,那种剧烈的锥心之疼才慢慢地逝去,他才能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眼前的一切。 被折磨了一夜,他的脑袋还是茫然空白的。 十九看到他清醒了,激动地跑到床边。 “王爷,你终于醒过来了!” “怎么样?现在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这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古月,他打起精神走过来,无奈的看了一眼十九,把楚天息嘴里的布取出来。 “咳咳……”他发出一阵干涩的咳嗽,胸腔微弱的起伏着。 “先喝口水。”古月细心的端来了水杯。 一杯水下去,楚天息冒烟似的喉咙滋润了很多。 他缓和了一口气,半靠着枕头,目光移向了古月。 “你……可知,是什么毒?”他虚弱地道。 古月道:“按照属下的看法,这并非毒药,而是来自于南疆国的一种蛊。” 蛊? 楚天息面色陡然死黄,眼窝深陷,脸上尽是冰冷的病态和苍白。 蛊! 竟然是蛊! 那个人竟然还骗他,说这是来自于药王谷的毒。 敢情,那个人连太子都骗了? 如果是毒,他还寄望于古月。 但是如果不是呢,而是神秘的蛊呢?他的眸子突然就迸射出仇恨的水花。 够狠! 那个人实在是够狠啊。 当真是要绝他生路! 不,也不是这一次,在之前的每一次,他都要绝他生路。 本就僵冷的空气,顿时就凝滞不前。 十九最为震惊,“蛊?你没搞错吧?怎么会中蛊?” 十九不知道这是宣皇帝赐的,整个人都激动了。 楚天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无力地摆手。 “好了,古月你下去吧。” “你先确认一下,这是否是蛊。” 虽然知道古月说的八九不离十,但楚天息最相信的还是证据。 “属下明白,这就下去。”古月道。 他没立刻走,简单的给楚天息处理了一下额头上的伤,这才挎着药箱离开。 古月走了,楚天息又换了脸色,冷冽地对十九道:“传信给和赫连洲,听我暗号,助他攻破锦官城。” 楚天息原本还有过犹豫,如今那一丝丝的怜悯和犹豫都不复存在。 宣皇帝压根就没想过给他一条生路。 他断他生路,他就让锦官城的百姓来陪葬! 只怕到时候,那个人是真的连觉都睡不好了。 他就想这样。 十九注视着他,不可思议地道:“王爷,您真的要这样做吗?百姓……” 是无辜的。 这几个字,在楚天息越来越冷的目光之下,被十九咽下了肚子里。 “你有意见?”楚天息淡淡地一眼扫过去,威严无限。 十九识趣的闭上嘴。 “属下只是……很震惊。” 报仇的对象是太子和皇帝,之前把布防图交出去,让苍山关的百姓被屠,十九心里已经很有压力了。 但是他可以劝说自己,那是王爷为了脱困而不得已为之。 但是现在,王爷已经脱困了,为什么还要用一城的百姓来做诱饵呢? “这一城百姓,是作为引诱赫连洲入陷阱的鱼饵,赫连洲是什么人?他就是要本王为他攻城略地,否则布防图的事情,你以为他不会捅出去吗?一旦本王不能为他所用,他势必就会从名声上让本王一败涂地!” “本王日后即便是揭竿而起,和北戎人通敌这样的污名,会一辈子将本王钉在耻辱架上。所以,本王绝不会留下赫连洲,任由他威胁本王。他必须死,而且必须要为他的贪心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128章 你要做明君 他要皇位。 他要一统天下。 他的帝王之路,就容不得任何的污秽。 为君者,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走的是王道,而不是仁道。 有些人在他的成王之路上,是可以牺牲的。 为了要取得成功,就必须要有流血,要有牺牲。 十九还是劝说:“王爷,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杀了赫连洲,又不用让这一城的百姓牺牲的?” 十九还是想坚持一次,因为那些人都是人命啊。 并没有谁比谁高贵之说,他们都是无辜的南唐人。 南唐对不起他家王爷的是太子和皇帝,而不是百姓。 纵然百姓也有对不住他的,但是百姓在最底层,当权者想要他们看到什么真相,那什么就是真相! “有,但是本王没必须要去冒险。”楚天息冷酷无情。 十九的心都跟着凉透,几乎站立不稳。 “王爷……” “十九,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去联系赫连洲吧。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老皇帝说会让人给他送缓解剧毒的解药,如今还是没有人来。 是否,只是他的空口白话? 他必须要给老皇帝一个教训。 他楚天息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天下风云,不过在他手掌之间。 他痛,那就所有人陪着一起吧。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心怀苍生的人。 他自私到眼里只有自己的仇恨,他就是这样一个卑劣又不堪的人。 十九心里有想法,但也不敢再辩驳,他叹息一声,转过身走出去。 他一脸哀愁的掀起帘子。 帘子外,陡然就出现了一张灰头土脸的脸。 不是别人,是莫如九。 她还穿着男装,手里捧着一盘新鲜做好的早饭,有些热粥,有馒头,还有一点小菜。 她端着盘子,就那么脸色呆呆的看着十九。 她到现在,都浑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的目光僵硬而骇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恐怖可怕的东西,眼睛一眨不敢眨,呼吸都屏住了。 十九的心里顿时大慌,“王妃!” 王妃不会都听到了吧? 莫如九没反应,和没了魂魄似的,呆滞在那里。 她艰难地张开嘴,眼前的视野突然就发黑,逆转。 她用尽全力缓住身体,她嘶哑开口:“你们……” “说的都是真的吗?” 十九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楚天息。 楚天息不顾虚弱的身体,连鞋都没穿,就下床了。 他保持着平静和风度,“十九,你先出去。” 十九福身,退下。 “你怎么来了?还来得这么早?怎么不多休息会?”楚天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还和往常一样的去拉她的手。 莫如九陡然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她觉得,他的手上沾染了很多血,就算现在洗得干干净净的。 但是一伸过来的时候,她还是能够闻到那浓重刺鼻的血腥气。 莫如九差点都要呕出来了,脸色煞白一片。 她咬紧了颤抖不已的牙齿,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如九……”他看着她,落空的手就顿在空中,一时间就愣住了。 她都听到了。 所以她都怕他了? “你听我说……”楚天息急道。 莫如九张大了瞳孔,里面充满了震惊和恐怖。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不,好像他身上呆着的面具被撕掉,刚才那个张口之间就要屠城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他阴鸷,残暴,冷毒,集齐了所有阴暗的面,但是她不曾害怕过他。 现在,她是真的感觉到害怕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什么白莲花,知道他受苦很多,他要报仇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做人总得是有良知的吧? 太子因为要设计他,所以就让十万大军都全军覆没。 太子不是人。 那么,他现在所做的这些事就是了吗? 他为了自己报仇,罔顾几万百姓的性命,身为南唐人,却要和外敌勾结在一起。 他做的是不对的。 他报仇该找的人是太子,而不是让这么多无辜的亡魂沦为自己的陪葬品。 莫如九听到了这些话,她才知道。 为什么前世的洛千山不帮他,而是转而帮助太子了。 因为他所做的事情,比太子还要恶劣狠毒。 所以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也一定会和前世一模一样。 他不能这样,不能把生命视为儿戏。 莫如九克制着呼吸,眼圈红红的。 “你想要解释什么?还能解释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之前布防图的事,就不计较了。毕竟那已经过去了。” “但是现在,你怎么还能继续这样做?锦官城的百姓把你们这支军队当作救命稻草,他们打死都不会想到,你们会害死他们!” 楚天息直视她,唇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所以呢?” “什么叫所以呢?”莫如九心脏都在抽疼,“你现在必须停止你们的交易,赫连洲是要死,但绝不是以一城百姓的生命为代价。他一个人,抵得过这么多人的命吗?楚天息,你怎么这么冷血?你怎么能这样做?” “你要洗掉自己暴怒嗜血的名声,你就要爱民如子。你要真正的行仁义之事,而不是因为报仇把自己变成杀人工具。杀百姓,只会显示你的怯弱无能!你真正的敌人,依旧毫发无损!他们乐得看你这样的人,被百姓怒骂。你不要觉得百姓是最无用的,他们随时都可以牺牲。” “楚天息你明白不明白,只有仁义之师,只有仁君,才是民心所向。而民心,可载舟覆舟!若是没这天下百姓,孤家寡人的九五至尊还有什么意思?” “你打天下,你得天下,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造福百姓!” 莫如九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脑瓜子都在嗡嗡地疼。 但她必须要争取。 “如果你真的做这样的事情,那你和虚伪自私的太子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你是受害者,你依旧不值得可怜!” “生而为人,总要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 第129章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莫如九本来以为自己这么说,可以唤醒楚天息心里的理智和善良。 但是她错了。 楚天息用一种很复杂晦涩的目光看着她,猩红的眼底有愕然也有惊痛和怒气。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绪,所以才显得他愈发的虚弱不堪。 他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眸子里满是暗黑沉沉的颜色,压抑得犹如昨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令人窒息害怕。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嘴唇颤抖,“我不值得可怜?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帮太子说话!莫如九,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到底是谁的人?” 楚天息的心底涌起尖锐的疼痛,让他想起了昨晚毒发剧痛,他的呼吸都如丝线一般柔。 “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你居然……这样用这样犀利的言词来形容我,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莫如九,你真的是个没有心肝的人!” 楚天息说着,就喘着粗气,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他的双腿一软,身子无力的跌坐在床榻上,一手难受的按住胸口,低垂着眸光,不曾看莫如九一眼。 原来…… 她是这样想他的。 他就是自作自受,他怎么会想到因为她而甘心服毒呢? 不。 就算是现在,他也还是愿意的吧。 那样生不如死的毒,他都差点不能扛过去,要是她被他丢在京城,她会不会……撑不下去呢? 楚天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所以他如今心里虽然沉痛失望,但也没有后悔的。 他只是很难过,莫如九不是一向都站在他身边吗?为什么这一次,她要有这么震怒的反应?她竟然说……他不值得可怜。 这一句话,像淬着剧毒的倒刺,随着他的呼吸一点点的碾压到血肉里的深处。 难过而窒息的痛楚爬满了全身,堵在胸口那里,他几乎不能呼吸,人也木然得很,僵座在那里,成了一尊雕塑。 莫如九顿时怔住,她看到他脸色如纸一样苍白透明,整个人虚弱得很。 她也顾不得和他争辩什么,她忙跑过去,伸手就要扶他。 “你怎么了?” “出去!”她的手被他冷冷地拍开,打在手上,火辣辣的疼。 莫如九呆滞在那里,半天都回不过神。 她看着他的脸,手背上并没有多疼,她却忍不住红了眼圈,眼底满是雾水。 “楚天息!” “出去!”他竭力克制着情绪,板着一张苍白俊美的脸,不曾多看她一眼,语气沙哑,却也生冷得可怕。 莫如九心里尤其的难受,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我……”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既然在你心里,本王如此不堪卑劣,甚至都不值得你可怜,甚至你也觉得这一切是本王活该,自讨苦吃。那你便出去吧,随你去哪儿,本王绝不会留你。” 楚天息眼底本来还有怒火在燃烧,可随着心底的滞闷愈演愈烈,他反而平静下来了。 在她眼里,任何一个外人都比他要好。 那么,她还在他身边做什么呢? 楚天息真的心灰意冷了。 莫如九哪里肯走,眼泪汹涌而出,“你赶我走?你居然赶我走?” 她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他,她不想看到他变成暴君,他即便是要做皇帝,也得是明君,而不是被万人唾骂。 他不知道吗?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太子为什么会赢?那是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贤得,所以天下的贤士都愿意去追随他。 就包括洛千山这样的人。 她知道自己说这话会触怒他,会让他难过,可是,她真的没有理由忍下去。 她是为了他好。 很显然,这一次两个人的认知和情绪形成了强烈的碰撞。 楚天息缓缓地呼吸着,眉头依旧紧锁,嘴唇也毫无血色。 “是,我让你出去。” “现在是我放你走,一切都是我活该,我可不敢再留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世上多的贤明之士,我阴鸷,残忍,狠毒,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呢?我自寻死路,和你无关。” “你出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他强迫自己说出这些冷漠的话,其实,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在扯着疼,倒刺扎得越来越深。 也是此时,五脏六腑再次涌上一股粘稠的血腥气,他想憋回去。 “呕——” 他没憋得下去,一口血冲出了喉咙,从唇边滑落,染红了衣领。 莫如九更是大惊失色,“楚天息!” 他毫不在乎的用衣袖抹去嘴角的血,冷冷清清的道:“你出去。” “我不想看到你,你听不懂吗?我就是滥杀无辜,所以你最好是从现在开始,走得越远越好,免得被我拖累!” 莫如九颤抖着伸手,想触碰他,却被他眼底浮沉的碎冰刺得收回手。 她担忧地看着他,拔腿就往外跑。 “我去找古月来!” 莫如九急得往外跑,带起了一阵风。 楚天息在她走后,疲惫如被巨石压制的躯体,重重的倒下床榻,眉眼轻轻地闭上,嘴巴微张。 视野变得不再清洗,人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莫如九找了古月过来,古月听说楚天息又吐血了,他惊得脸色一变,路上差点连鞋子都跑掉了。 十九也来了。 不过,莫如九却是没能再进去。 因为楚天息不见她,十九就抱着剑,守在帐篷外。 十九本就讨厌莫如九,觉得她举止可疑,现在听说她把楚天息气吐血了,更是不待见她。 不管莫如九如何哀求,就是不放她进去。 “王爷的命令,属下只能遵守。” “王妃要是真的担心王爷,就不该气他。”十九讽刺她,“现在王爷伤重吐血,王妃装出这个样子,又是演给谁看的呢?” 莫如九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明明所说的一切都是希望楚天息好,怎么现在就是错了呢? 她的心情很低落沉重,楚天息吐血那一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也不想再和十九争论。 她就在帐篷外站着。 “十九,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这一切不是我所愿。” “他不见我,我就在这里等他,等他醒来愿意见我。你总没办法赶我离开这里吧?” 莫如九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脑袋往里望。 可是哪里看得到呢? 帐篷的帘子合得严严实实的,偶尔有风带起来,但十九还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就等同于是什么都看不到。 冬天里的雪风很刺骨寒冷,莫如九从内到外都是冷的。 她起初还在走来走去的,后来,心反而更乱了,索性不走了,就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去等着。 十九时不时的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抱着剑转身面向另外一侧。 莫如九也懒得看他,十九和古月都是忠心的,别说他们对她有意见。 她现在对自己都有意见了。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激烈了,用词太尖锐,没有顾忌到楚天息的心情? 还是说……他会吐血,是之前就有受伤?而且,她居然还一直都不知道,居然说了那些话去刺激他。 就算她说的是对的,但是那样的语气是不是不对?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生气呢? 越是这么想下去,莫如九的心就越是颤抖,她开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做错了,说错了,没有用对方法。 楚天息他受伤了,她不仅不知道,她还不挑时候说那些刺激他的话。 莫如九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就……无意之间伤害了他呢? 一想到他那么冷漠,她心如刀扎。 他一定对她失望了吧,她纵然是对的,但是在他眼里,她是独一无二的人。 她怎么能口不择言到,说他活该呢?说他不值得可怜呢? 更更过分的,是她居然还把他和太子相提并论! 他是受害者,太子是加害者。 他最恨的人就是太子,她这么说,无异于就是在捅他的五脏六腑。 渐渐地,莫如九看着眼前纷飞缭乱的雪花,她杂乱的心绪清晰起来。 关于刚才那一场争吵,她心里已经了黑白之分。 她用力的握紧拳头,红着眼,呢喃一句。 “对不起。” 楚天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莫如九是打定主意在外面守着他的,结果,天不遂人愿。 有士兵跑过来通报她,说是京城里来了一位权贵人物,请她去大帐里见面。 莫如九惊得站起来,疑惑不已。 京城里的权贵人物? 第130章 我是为你而来 京城里的人,她认识的就那么几位,谁会千里迢迢的跑到军营里来见她? 莫如九不想走,因为心里系着楚天息的安危。 但眼下这种情况,那边的人等着,也容不得她不去。 莫如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帐篷,嘴唇动了动,本来想对十九交代什么,但一想到十九讨厌她。 她还没说话。 她还不如赶紧去见完了人回来,兴许还能等到他。 莫如九穿着男装,疾跑到大帐里。 大帐是公用的,用来商议战事的,莫如九掀开帘子,气喘吁吁的跑过去。 入眼,是一人月白色的锦绣长袍,寒风涌入大帐里那一瞬间,男人的袍子也被风吹得飘舞了起来。 莫如九看到那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眼底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震惊地出声。 “怎么……” “是你。” 男人感觉到了有人进来,慢慢地回转过身,一张绝艳如三月桃花的脸庞,就那么冲击着她的视线。 容惊鸿。 原来京城里来的权贵人物,是容惊鸿。 容惊鸿依旧是那个样子,一身白衣,站在那里就似一幅清雅绝尘的水墨画。 可明明,他的容色那么的绝美阴柔。 “如九,许久不见。”他轻轻地启动唇瓣。 莫如九诧异地道:“容大人,你怎么来了?” 莫如九是心虚的,妈的,他不会是来找她的吧?因为她没给他答案就离开了京城。 他不会真的这么狠吧?居然追到军营里来。 但是这也不应该啊,他是朝堂里的臣子,若不是宣皇帝的命令,他不能私自出京的。 一时间,莫如九的脑海里就掠过了许多的猜测。 容惊鸿走到她面前,扬起手,拂掉她双肩上的落雪。 “我自己来。”她如躲洪水猛兽的后退。 容惊鸿微微有些发怔,他并不觉得尴尬,语气反而很是轻柔。 “吃过了吗?” 莫如九又是一怔。 吃过了吗? 她这才想起来,现在时间还这么早,她还没吃早饭呢。 莫如九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僵硬地站在那里。 “容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看起来很是不安。 容惊鸿微微笑着,自顾自转身走到桌案边,他倒了一碗豆浆。 “如九,此次找你的确有事,而且还是事关秦王殿下的。”他耐心极好的摆着筷子,“但是现在不急,先吃早饭吧,我也是才赶到军营的,我们一起叙叙旧。” 莫如九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叙叙旧。 她怎么觉得她和容惊鸿没有旧可以叙。 不过看容惊鸿这绵里藏针的样子,她就知道,她要是不留下来吃早饭,他是不会说找她什么事的。 她关心楚天息,所以就算再怎么不想留下来,也走过去坐下。 “恰好,我也没吃早饭。”她大大咧咧地道,“容大人既然盛情邀请,那我们就一起吃早饭吧。” 容惊鸿把冒着热气的豆浆端给她。 他温柔笑着,琥珀色的桃花眼微眯,里面好似风情万种。 “喝点豆浆,暖暖身。” 在帐篷外等了那么久,莫如九也觉得又饿又冷,她还真的就不客气,接过碗就咕噜咕噜的喝着。 豆浆温热香甜,很纯。 要是再配个油条什么的,就最好了。 可惜,她瞅了一眼面前的餐盘。 里面没有油条,只有四只包子,一碟酱菜,还有一碗稀饭。 她皱眉,这么多容惊鸿一个人吃得完吗? 难不成,是他特意点的? “这些吃食不如京城里的精致可口,你一定吃不惯吧。若不是路途遥远,吃食不方便携带,我一定会为你带些你喜欢的糕点和小吃。”容惊鸿道。 莫如九受宠若惊,忙摇头。 “不用了,不用那么麻烦,我吃得惯的。”她哈哈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王爷都吃得惯,我也就没什么了,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啊。” 容惊鸿自动忽略那句他不想听到的话。 他淡淡道:“你不一样,你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和一群粗俗的男人相提并论呢?” 容惊鸿一脸认定她过得不好的表情,搞得莫如九都不好再说什么。 因为她是知道两人的关系的,这容惊鸿是她惹不起,又愧疚的人物。 “你也别看我吃啊,你也吃啊。”莫如九不自在的放下碗。 她确实是饿,一碗豆浆都喝完了,见底了。 容惊鸿目光一深,“你别光顾着喝豆浆,这里还有吃的,饿了吧?” 他温和地笑着,“饿了就多吃一点,以后在军营里吃得不好,你都可以来找我开小灶,你喜欢吃什么,我带你去城里吃。” 莫如九感动得热泪盈眶,该死的。 这容惊鸿怎么这么让人动心呢? 要是原本的莫如九没有死,他们说不定真的会凑成一对。 年少认识,容惊鸿曾经是流落在外的乞丐,为了莫如九一举爬到今天少傅的位置,这什么的,简直太他妈的励志了! 要不是她要崩剧情,长了眼睛的人,都会选容惊鸿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啊! 虽然洛千山也很好,但是洛千山是谪仙般的人物,少了那些烟火和市井气,只可远观。 莫如九鼻子一酸,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不起。我也不挑食的,哪里吃都好。” 等等…… 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她瞪大眼,震惊地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不走了?我随时都可以来找你?” 容惊鸿不是武将,而是文官。 他留在军营里做什么? 容惊鸿似笑非笑,眸子里光芒闪烁。 “是啊,我不走了。” “你舍不得我吗?” 莫如九差点被包子噎住了,她涨得脸通红。 “咳咳……你别开玩笑了。” “容大人,你越来越喜欢说笑了,我只是好奇,你来军营是做什么。”莫如九哽得都要捶胸膛了。 这实在是丢人。 好在,容惊鸿不笑话她,倒杯茶水给她。 “不着急,小心一点。” 她一口气喝光,这才平缓了过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军营是做什么?” 容惊鸿挑眉,“这么打探我,你想知道什么呢?” 莫如九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很直白。 “我是想打探啊,但是你会告诉我吗?” 他笑意加深,“你不问问,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回答你呢?不然,试试?” 莫如九咬着包子沉思。 容惊鸿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皇上吩咐我来军营给秦王殿下送一样东西,至关重要的东西,生死攸关!” 那就是缓解蛊毒发作的药。 他本来是昨天就该到的,但是为了折磨一下楚天息,他故意晚到了一天。 昨晚上,楚天息一定痛不欲生! 夺妻之恨,在他心里发泄,楚天息痛楚,他就欢喜。 今天呢,他这么一大早就赶来,不过是为了看看楚天息的窘迫和狼狈而已。 第131章 你是我的意义 莫如九呆住,心口莫名地揪了起来。 听到楚天息生死攸关,嘴里的包子都失去了味道。 她定定的看着一脸幽深的容惊鸿,声音有些发颤,“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让你送什么东西给他?何为至关重要?什么叫做生死攸关?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会有事!” 莫如九激动地从位置上坐起来,一颗心都紧张得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 容惊鸿觉得她担心楚天息的模样很是碍眼,说不出的刺眼。 他心口也跟着一窒,嘴角的弧度却勾得愈发的好看。 “你在担心他吗?如九,你不明白生死攸关的意义吗?还需要我再解释给你听吗?自然是会对他产生威胁的东西,我来就是为了给他这样东西。” “不过,你也不能怪我,这都是皇上的命令,我身为人臣,只有遵从圣旨。” 容惊鸿故作惋惜的摇头,但却很有胃口的吃起了清粥酱菜。 他吃得津津有味的,看得莫如九心里一阵阵的抽。 “容惊鸿,你不要吓我。你到底是来送什么东西的?你不是说我问了你,你就会告诉我吗?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什么威胁?”莫如九急躁不已地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作为交换条件,如九你是不是也应该用一个答案和我交换呢?嗯?”他慢慢地眯起细长的桃花眼,举手投足尽皆是妖娆风华。 莫如九下意识的接过话,“你要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回答你。” 为了楚天息,她现在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吧? 容惊鸿微微笑了,“如九,你若是早这么愿意和我寒暄,我们之间也就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 莫如九逼问他,“你要问什么,你快点问。问了就把楚天息的事情告诉我,如果楚天息有什么事情,我和你没完!” 莫如九也毛了,她是愧疚于容惊鸿的,但容惊鸿做事总是这么神秘诡异,她不得不防备。 容惊鸿为她夹了酱菜在碗里,亲自为她用勺子搅拌清粥。 他还轻轻地对着热粥吹气。 “如九,你可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一个楚天息,你就这么不顾我们之间的情分了吗?天大的事情,也要吃饱了肚子再说话,我们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说。” “你看,你都瘦了。你比以前还要纤弱了,可见楚天息这个丈夫不好,没有把你养好。”他撕掉了恭敬有礼的面具,挑破了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莫如九很没胃口,他即便是这样温柔体贴,但她不是真正的莫如九,她不会觉得感动,只会觉得他的细致温柔令人头皮发麻,觉得诡至极。 但容惊鸿偏偏就像是看不到她有多不愿意,硬是把勺子递给她,让她不不得伸手去接。 他大有她不吃饭,他就继续卖关子的意思。 莫如九最终败下阵来,心不在焉的舀着粥。 “我知你不愿来边关,我曾经许诺过,只要你不愿,没有人可以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那么,如九你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你不来找我?不告诉我,你的答案。你就这样远走边疆,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为你担心。” 容惊鸿目光灼灼,“我担心你一个女子在军营里多有不方便,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住不好。你本就是千金小姐,若不是因为受楚天息连累,你怎么会吃这份苦?” 他如此说着,脑海里却渐渐地浮现出了那个撑伞立于雨中的小姑娘,精致可爱得像年画娃娃,甜甜糯糯的,看了就叫人打从心底喜欢。 那个小姑娘穿着绿色的袄子,系着双丫髻,一颦一笑都尽是精灵和乖巧。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漂亮的小仙女成了胆小懦弱的莫如九,深居简出。 容惊鸿一直记着的,就是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 她像是一笔浓墨重彩的画,出现在他灰暗阴沉的世界里,点亮了他的视线。 他以前无能,保护不了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如今权力在手,可以为她翻云覆雨,她却处处躲他如洪水猛兽,恨不得从此不要有任何的关系。 明明人都还是那个人,为什么就回不去了呢? 莫如九眸子澄澈明亮,如今的她还是瘦弱,但是那眼睛却给人充满活力的感觉。 她道:“容惊鸿,我想我告诉你过你很多次。我既然嫁给了楚天息,那么我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王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就算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了。” “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来找你,没有亲口拒绝你,那就是我的答案。你聪慧近妖,你还不明白吗?难道真的要把我们过去认识的那一点情谊都撕开吗?闹得如此的难看?” “楚天息,我喜欢他,他是我心上人。别说陪着他在军营里吃苦,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想当初在北山那么凄凉的生活我们都彼此相依扶持,现在……这样有吃有喝,虽然会朝不保夕,但也算是不错了。” 室内久久无声,帐篷外寒风的呼啸声仿佛就响在耳边。 容惊鸿目光有些黯然。 “他哪里好?” 他在问自己,也再问她。 楚天息一个瘸子,一个满身都是血腥的人,他哪里好? 楚天息哪里就比容惊鸿好了呢? “说不出他哪里好,但就是觉得他很好。虽然他的臭毛病也有很多,动不动就发脾气,沉着一张脸。”她想到了很美好的经历,连带着声音都放软了。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知道他的优点,但有能够包容他的缺点。” 此话一出,不知道是不是莫如九的幻觉,她好像看到容惊鸿的眼睛里,有水光闪现。 她一怔。 容惊鸿要哭了吗? 他不应该哭的。 容惊鸿脸上的表情僵住,他唇边的弧度也凝住,看上去是在笑,却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和感伤。 是啊。 楚天息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暴虐,阴鸷,残忍,无情。 但在莫如九眼里,他的缺点她可以包容。 她爱他的人,也爱他的缺点。 莫如九没用多么尖锐的字眼,却叫容惊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割,连带着身体里的筋脉都在撕扯,铺天盖地的痛楚顿时就卷走了他的所有感觉。 他从这话里,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 那就是就算他容惊鸿好,处处都比楚天息好。 可是莫如九还是喜欢楚天息。 这是铁证一般的事实,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容惊鸿失神地望着她如画精致的眉目。 他道:“如九,你知道你对我有多残忍吗?” “曾经我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我没想到,我们之间已经错过得太晚。我这么拼搏奋力的爬到今天的位置,走到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曾经是流落在外的乞丐,你是我生命里的星星,我拼命的奔向你,你却去到了别人的身边。” 他痛苦地道,“如今,我做的这一切是否全无意义呢?” 容惊鸿不想表露自己的心迹的,可他隐约觉得,他要是再不说什么,做什么,他们就真的要成为两个天地的人了。 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她的眼神含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我记得,但是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会成为另外一个人生命里的主宰,你要成为更好的自己,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你自己。你明白吗?容惊鸿,我记得你的。” 她毫不躲闪的看着他的眼睛,沙哑地道。 就算不能告诉他,自己根本就不是莫如九。 但她还是应该和他做一个了断了。 所以,她只能去伤害他,让他痛这一次。 只有刻骨铭心的痛过,才会真正的放下。 第132章 你想不想救他 她也不懂,如果就是因为年少的时候一次相遇,他怎么就对莫如九情根深种了呢?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日久生情吗?他们又算什么? 其实也不是的吧,容惊鸿或许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对莫如九的那种感觉,不是什么所谓的爱,而是植入骨子里的执念。 他在最落魄狼狈的时候被她所救,所以就把莫如九当成了信仰,黑暗里的一缕光。 莫如九是救赎,但绝对不是爱。 爱,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她也不懂,愈发的觉得头疼了。 容惊鸿眼底划过一抹偏执,他呼吸顿了顿。 “如九,你不明白。” “既然你还记得我们的过去,那你是否能够理解我呢?如果我变得更好,身边却没了你,你要离我而去,那我即便是权倾天下,手握重权,这也对我没有丝毫的意义。” “只有你,你才是我前进走下去的坚持和力量。” 莫如九摇摇头,眸子里的红被她逼退。 “不是这样的。” “绝不是这样的,你不应该这样认为。” “我们只见过一次而已。” “又何来的不能舍弃呢?” 她蹙起了眉头。 容惊鸿孜孜不倦地继续说,“没有,谁说我们只见过一次?”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不是的,我们见过很多次。不,与其说是我们见过很多次,不如说是我,爬上你们丞相府的围墙,偷偷地看了你很多次。” 他想起那段回忆,整个人都呈放松状态,琥珀色的眼底映出了清浅柔和的星光,笑容愈发显得明澈干净。 莫如九这次是真的呆住了。 啪嗒一声,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碗里,粥飞溅到她的手背上,她感觉不到疼,而是这么望着陷入回忆里的容惊鸿。 他居然还爬墙偷看她? 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什么她没有记忆呢? 容惊鸿娓娓道来,眸光宛若浸着水。 “你一定不知道,每次你都被莫瑶光欺负之后,你都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里吹笛子,我经常在那一带乞讨,每次听到你的笛声,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又难过了。” “我在想啊,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呢?可我那时候太卑微低贱,连丞相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更没办法为你遮风挡雨,让那些人不能再羞辱你。” “即便你是庶女又如何?你依旧是我心里最好的小姑娘,于是,你吹笛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地爬到墙上去看你。” 其实距离远,他也不敢太过放肆,他看不到她的脸,顶多只能看到一道侧影。 但是对于容惊鸿来说,够了,够了。 真的够了! 那个时候,能够这样远远地望上她一眼,听她吹笛子,静静地陪着她。 对他而言,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比被认回太师府还要值得欢欣的事。 莫如九如遭雷劈。 “那我呢?你这么记着我,我又有什么好?” 容惊鸿吃力的呼吸着,艰难地吐字,“你好,你自然是好的。” “因为从来没有人对我好过,所以你好。” 他生得绝色明媚,此时双眸里满是苍凉和阴暗。 空气又陷入沉默里了。 莫如九低垂着头,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感人的故事,她也有些被感动了。 如果不是她鸠占鹊巢,一切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她的眼圈泛红,喑哑说道:“容惊鸿,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我们都要放下了,现在再记着过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为什么没有意义?”容惊鸿像是被踩到痛处,倏地伸手攥着她手腕,逼她和自己对视。 “我既然记着过去,那就是有意义的。”他的手背上青筋暴露,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如九,既然我已经把过去剖析给你看,那就我实话告诉你吧。” “楚天息活不长了,他体内有剧毒,这是皇上亲自赐的毒!你继续留在他身边,没有任何的好处。” 莫如九惊愕的瞪大眼,瞳孔里充斥着惊恐和不安。 剧毒? 楚天息体内有剧毒? 还是宣皇帝下的?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耳边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容惊鸿的声又响起,“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很好的。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你不再是什么秦王妃,我也不是什么少傅。我只是容惊鸿,我想要带你去很多地方。” “你和我走吧!” 莫如九竭力的抽出自己的手,心不断地往下沉。 她的意识有些恍惚,“你说他要死?他中的是什么毒?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毒?你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皇上怕他有谋反之心,要用毒来控制他!而我,就是负责来送缓解毒发的解药的。你说这是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楚天息现如今已经是自身难保,就算他打了胜仗,凯旋而归,朝堂里依旧不会容下他。” “你跟着他,只会继续吃苦的。还不如,现在今早脱身,我们去哪里都好。” 莫如九的手腕都被捏得要断了,很疼很疼。 她眼睛一下就涌出了泪水,哽咽道:“我不会走!”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死去,毒,总会有解毒的办法的。容惊鸿,你死了这条心吧。曾经我不会答应你,现在也不会答应你。我是想去任何地方,但绝不是和你一起。我知道你会对我很好,我也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但是你,你始终不是他。你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要回去了!” 她知道了这个天大的消息,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更是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只想快点跑回帐篷里,去看看楚天息如今是否安好。 她想到了一个不好的情况,他会吐血,是不是就是因为剧毒发作? 莫如九啊莫如九! 你到底说了什么话,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那些教训他的话的时候,你就是在剜他的心! 他被皇上用毒控制,命不久矣。 她还要用这天下万民去刺激他! 她可曾为他想过一两分呢? 当时说得有多痛快,现在她就有多心痛。 她踉跄起身,慌不择路的往外走去,双脚虚浮,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地。 容惊鸿拉住她的胳膊。 “你去了也于事无补,缓解毒发的的药在我手里。” 此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把莫如九浇得浑身冰冷。 她僵硬地回转过身,机械地开口。 “药呢?把药给我!”莫如九反手抓着他。 容惊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带着偏执。 “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抢走了你,在我心里,我庆幸他早点去死。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他?如九,你一向聪明,你总是要给我一个理由的吧?” 莫如九根本就听不进去,急得眼睛发红。 她的嗓子带了哭腔,“容惊鸿,我不选你,是我们之间没可能。就算没了楚天息,我们也依旧没可能!你有气你冲着我来!缓解毒发的药是皇上让你送过来的,你难道想抗旨吗?” 容惊鸿鬼魅地一笑,“这就不必劳烦你操心了,一两天没服药是死不了的,但是呢,毒发的时候,他只会承受千百倍的痛楚和折磨!我就算最后要把药给他,难道还不能让他多痛几天了么?” “容惊鸿!”莫如九眸子一缩,怒不可遏。 她反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容惊鸿轻描淡写的拦住。 “不过,如九你要是答应我刚才的要求,我可以考虑把药给他。” “别说我对你不好,既然你这么心疼他,那就总得有所付出和牺牲吧?” 莫如九的双肩起伏不定,气息凌乱。 第133章 会会他 帐篷里升着火,本来是暖意洋洋的,可是她听到这些明里暗里藏着玄机的胁迫。 莫如九只觉得浑身都冷得彻底,心中骤然一空,刺骨的寒冷从头顶直灌入身体里,手脚都僵硬冰冷。 她死死的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 “你什么意思?” 容惊鸿笑得毛骨悚然,手指温柔的抚过她的脸。 “你说呢?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忘了楚天息,和他分开。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救他,我可是在拿楚天息的命在和你赌呢。” “如九,你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为了他,对我的感情不屑一顾,我相信你是十分在乎他的,所以你也应该很愿意为他牺牲的。” 莫如九脚一软,踉跄着后退。 她连身体都在颤抖,汹涌而来的恐怖气息几乎令她窒息。 “容惊鸿,算是我错看了你,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言语间带着切齿的恨意。 她之前还以为他是好人,只不过是因为原主而很偏执,现在她才知道大错特错。 容惊鸿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他就是这样的! 她之前居然还会觉得愧疚他,现在满心都是对他厌恶和反感。 他拿楚天息威胁她,让她缴械投降。 容惊鸿失笑,“你说呢?我可从来就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我不过是因为你是如九,所以对你格外的好一些而已。你莫要觉得我是好人,我从来就不是。” 他收敛了怒意,就这么清清冷冷的望着她,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和温度,宛若一个死人一般。 “我把我要的,和我能给的,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你回去好好思考吧,我不会催着你给我答案,这一次,我有的时间和你耗着。” 容惊鸿一甩衣袖,慢慢回到位置上坐下。 他优雅的喝粥,眉目都不曾有过一丝阴鸷,好似还是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傅大人。 “不过如九啊,我有一句话不得不告诉你,你尽可以多考虑一天,但是你多等一天,楚天息就一天没有缓解的药,他的命捏在你的手里,你要他生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可得深思熟虑……” 容惊鸿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莫如九心系楚天息,若是亲眼看到楚天息剧毒发作的悲惨模样,只怕莫如九早就答应他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捕捉猎物的猎人,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莫如九气得心脏狂跳,脸色惨白如雪。 她握紧拳头,手指甲都刺入了肉里。 “容惊鸿,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就算真的为了他而答应你的条件,和你一起离开这里。我心里始终只有他,永远都不会有你。相反,我只会对你很反感,曾经那一丁点的好感都被磨灭得干干净净!你这样做,没有任何的意义!” 容惊鸿云淡风轻的挑眉,“我不需要有任何的意思,我只要你在我身边。这就有意义,所以你不必管那么多,你也不用想着用激将法,如九你这些花招,在我这里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要想楚天息活,你就和我走!” “你若是想他死,那你可以拒绝我。” 莫如九嘶哑出声,“我永远都不会答应你!” 她慌乱地吼完,就步伐凌乱的走出帐篷。 一出帐篷,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一个颤抖。 她真的不会答应容惊鸿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心里乱得很,成了一锅粥,脑袋里尽是容惊鸿和楚天息的面容交错闪现,仿佛脑海都要被炸裂。 当帘子落下去那一瞬,她又听到身后传来了容惊鸿的声音。 “如九。” “我等你的答案。” 这句话,犹如是催命符一样,逼得莫如九心头惊恐不已,拔腿就跑,几乎是落荒而逃。 容惊鸿真的是疯了。 这样偏执病态的疯子,她惹不起。 她之前觉得楚天息可怕,现在容惊鸿不是更可怕! 莫如九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她回了一趟古月的帐篷,一掀开帘进去,差点就撞上了正端着药出门的古月。 古月连忙护住了药,埋怨的看了她一眼。 “你小心一点,这可是王爷的药。” 莫如九注视着他,眼底又有泪水涌来。 “他醒来了吗?”她哽咽道。 古月道:“醒是醒了,但服药了很快就会又要睡过去。” “我想……”她刚要说话。 古月皱着眉头,“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王爷一向对你极好,他此次因你而吐血,甚至不想见你。” “那他就是真的不想见到你,你就不要去他面前刺激他了。你就在这里好好捣药吧,这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要求。” 莫如九原本揪着的心,在听到楚天息醒来了之后,就放下了。 可是古月后面的话,又让她难过得不能自己,潸然泪下。 他醒来了。 但是他不想看到她。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她的。 她用手抹掉了眼泪,眼前的视线就清晰了。 “好,我不去打扰他,只要他好就好。”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他中午还要喝什么药?我来熬!” “你能行?”古月怀疑她。 十九说过,熬药这些细致的事情不能交给莫如九。 他倒是觉得莫如九是可以信任的。 他对莫如九的偏见,没有十九更多。 “我一定会做好的!”她用力的点头。 她要是连药都熬不好,那还能做什么?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了吗? 古月道:“那你去熬吧,按照我之前交给你的办法。” “好。”她破涕为笑。 终于可以为他做些什么了,终于可以赎罪了。 她现在回忆之前,真的是后悔莫及,她不该和他用尖锐的语言互相攻击。 人在愤怒的情况下,说的那些话又怎么能做得数呢? 古月端着药走了,莫如九没事做,熬药反而让她静心了,她动作生疏,神态却格外的认真,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连藏在她腰间的小白蛇也悄悄摸摸的爬出来了。 小白蛇怕古月,所以古月在的时候,一般都躲着不出来。 这会没人了,它才敢出来透气。 ‘老大,你真的要和那个人做交换吗?’ 莫如九轻声叹息一声,不知道怎的,这一刻觉得孤单寂寞极了,竟然有一种很悲凉的感觉。 她好歹是个穿越人士,怎么就混成身边只有一条萌宠这样的地步了?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莫如九失神的盯着药罐。 小白:‘老大,你就该和我们一起回去快活。’ 莫如九点它的小脑袋,“和你们去快活?” 她觉得做蛇也挺好的,早知道就变成一条蛇了,这至少不会有这些烦心事。 ‘老大,你别不开心了,坏男人不要你,欺负你。你也抛弃他,又怎么样!’ 莫如九的心情很平静,浓烈的中药味让她格外清醒,因为清醒……所以这个时候,也不自觉的想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那是和这药味一般的气,苦涩得令人绝望。 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的感觉。 她心口钝痛,苦涩的笑了笑。 “不是,他不是对我不好,也他不是不好。他只是,觉得他对我这么好,不管他做什么,我就该无条件的支持他,站在他这一边。” 症结就在这里。 一切的起因都是两个人的信念碰撞到一起,所以必然会有战火味。 她把浸泡好的药材,一点点的抓到药罐里。 “他不知道,我希望他不要做这些暴虐无道的事,是为了他好。一时之快不能换来以后的安稳,只会自取灭亡。可他不懂,他只享受目前报仇的快感。他是受了很多苦,可也不能堕落啊。” 然而,现在这些问题都用不着再想了。 因为他中毒了,还是没有解药的剧毒。 宣皇帝那种人自然是不会告诉楚天息毒的名字,容惊鸿又把这个作为交易的东西逼她离开他。 摆在她和楚天息面前的是一条不归路。 她望而却步,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小白蛇很困惑,‘老大你告诉他就好了。’ “他要是和你一样听话懂事就好了。”她无奈地道。 小白蛇害羞的低下头。 莫如九觉得有些变态,她居然把一条蛇和楚天息比较起来了。 她这些烦心事,也只能和小白说了。 哎。 她这操蛋的人生啊。 不过,就算楚天息不喜欢听到这些话,她也还是会说的。 有道是,忠言逆耳,就是这个道理。 楚天息绝不能自取灭亡。 做个杀人如麻的暴君,只会背负着千古骂名。 只是莫如九也料不到,容惊鸿不仅一边逼她,还让人传出去他们在帐篷里共用早饭的消息。 楚天息本就虚弱重伤,听得这个消息,当即悲愤交加,胸腔里血气上涌,又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容惊鸿。 他还真的是阴魂不散。 不过,他最想不到的是莫如九,他让她走,她就当真走去和容惊鸿一起你侬我侬了? 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是他知道。 容惊鸿可没兴趣请一个士兵去帐篷里用膳,这个人就必定是莫如九。 楚天息挥手打开古月端来的药碗。 他脸色白得发青。 “更衣,本王要去会会容惊鸿。”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134章 她,想见他 古月吃惊道:“您要去见容大人?” “不可?”他的剑眉一拧,竟是不怒自威。 “王爷,您可千万要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起身呢?您还是要好好躺着,多加休息啊,否则对身体的康复无用啊。”古月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他还真的怕,楚天息就因为莫如九和容惊鸿吃一顿饭,就过去兴师问罪。 现在绝不是问罪的好时机,而且,不就是吃一顿饭吗?这又能有什么关系?古月觉得他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楚天息根本就听不进去这些话,冷着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不用再说了,拿衣服来,本王要更衣去见他。” “在本王的地盘上,他到底想做什么。” 容惊鸿会在节骨眼上来过来,那绝对就是来者不善。 楚天息虽然心痛莫如九说那些话伤害到了他,但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的内心满满的都是她,依旧在乎她的。 是啊。 他早就不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位高权重的秦王。 他遭遇了残忍又血腥的背叛,一个人在泥潭里痛苦的挣扎着活下去。 在北山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相依相伴。 她如今为了那些人,说出伤害他的话,他如何不心痛? 只是心痛是心痛,但是喜欢也是真的喜欢,不能离开的,也不能舍弃的。 他还没死,他之前说的那些不过是气话,他不会赶她走,更不可能让她去找别的男人,和那些男人纠缠。 尤其,是容惊鸿。 古月还想劝他,楚天息却意志坚定,他推开古月的手,自己的双臂撑在床榻上,艰难地坐起身来。 昨晚痛那一场,五脏六腑都空荡的一片,宛若一切都被掏空了。 他此时如同一具羸弱的纸人,一举一动都那么的无力。 所以下床的时候,他双脚才沾地,就差点倒了下去。 古月丢掉药碗扶住他的手臂,让他把所有的力量都靠着在自己的身上。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王妃她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您要仔细想一想,不要中了有心之人的计策。” “试问一下,若只是容大人找一位寻常的士兵共用早膳,这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大肆宣扬的?”古月的眸子冷锐起来,声音扬了起来,“只有一种猜测,这是故意要让王爷您看到的,听到的。说句不好听的,这个人的目的一定是想离间王爷您和王妃的感情。” “属下虽然不知道王爷你和王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属下还是要劝您一句,不要中了别人的计!” “越是非常之时,就越是要冷静。” 楚天息渐渐不再激动,神色平稳了下去。 他黑眸深邃犹如寒潭。 “你的意思是……” 之前,他的思绪乱糟糟的,如今古月这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 古月说得不错。 这些消息像是有人故意而为知,毕竟没人知道莫如九的身份,那么这做的目的,就是想要挑拨他们。 容惊鸿好高明的计策。 若不是古月一言惊醒他,只怕他也真的中计了。 平日里,他是会发觉的,但是一旦遇到了莫如九的事,他连理智都没了。 思来想去之后,楚天息慢慢地闭上眼睛。 “你说得对,本王不能自乱阵脚,不管容惊鸿来这里做什么,迟早有一天他会露出马脚。” “本王,自当以不变应万变!” 楚天息睁开了眼,“扶本王回去坐着。” “好嘞!”古月笑逐颜开。 楚天息重新回到床上躺下,瘦削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的眸光忽明忽暗的。 “再去熬药来,本王可不能先就输给了他。” 好歹容惊鸿还有一具健康的身体,而他还没有。 他必须要活下去,不能输给容惊鸿。 “王妃在给您熬药,要不要属下去请她?”古月试探性的问。 楚天息一下就沉默了,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低垂着眼,明灭的光线从他纤细的睫毛间照进去,成为一串破碎的光斑,映在他的脸上。 他没说话,只是眉头蹙了起来,好似陷入了一阵不知名的情绪里。 见莫如九。 他想见。 可又怕,她会生气,因为他让她滚出去,他还说了不想看到她。 同时,他也怕自己以看到她,就会想起不愉快的东西。 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里,干裂发白的嘴唇抿着,气息沉稳。 “你……”他微微张开了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古月俯身靠过去,“属下在。” 楚天息抬起眼,眼中汇聚了似柔和月色一样的光。 “她会来么?”他不确定的道。 古月笑了,胸有成竹的回答,“自然是要来的,她很担心您,但是我说您不肯见她,她就只能为您熬药。” “她很想见您,就是不知道您是否也是一样。” 她,很想见他。 他也是。 与此同时,万物寂寥无声。 他的手指用力攥住了被褥,眼尾泛红。 “那就……让她来吧。” “不过,你不要说是本王让她来的。” 古月了然,“属下明白王爷的意思。” 王爷啊,还是在乎面子的。 所以,他要先试试莫如九的态度么? “你速速让十九去城镇里张罗一些风味小吃回来。”他道。 既然是夫妻,总不可能吵架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容惊鸿请她吃早膳,他就请她吃午膳? 他怎么也这么幼稚起来了? “属下这就去。” 古月得令,快步退了出去。 他先找了十九,然后就急步奔向帐篷里。 “药呢?熬好了吗?王爷又吐血昏迷了,快点把药给我!”古月对于骗莫如九这种事,那是信手拈来。 莫如九霍然起身,“我去!我去!” 她顿时就心神大乱。 怎么会这样!他居然又吐血了。 莫如九也顾不得他和自己还在冷战,她拔腿就冲在最前方,都带起了一阵风。 古月脸上的焦急消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爷。” “这样你就该高兴了吧?” 虽然王爷没让他假传消息,但是古月脑子灵活啊,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办法,这个办法最好! 莫如九脸色发白都冲进帐篷。 “楚天息!你不要吓我!” 远远听得这呼喊声的楚天息,吓得立刻闭上眼睛。 下一秒,一道人影扑在他的床边,一只纤弱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第135章 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那只手很冷,而且还在颤抖,但是却抓得很紧。 就这么抓住他手臂的一瞬间,像是一道强光,把他眼前的黑暗和阴霾都驱散。 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她身上萦绕着的清爽香气,不是女儿家刻意涂抹的胭脂味,很自然,很清新,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闯入他的鼻腔。 楚天息的呼吸一顿,微微闭着眼睛,屏住自己的呼吸。 他不敢惊动她,也不敢睁开眼睛,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不如,就听听她要说什么好了。 他心里想听的。 莫如九也并没有令他失望,她看着他惨白的脸,另外一只手抚摸过去,眼泪跟着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说对不起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你不要难过。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就是……不想你变成那么陌生的样子,楚天息,你快醒过来吧。” 她的眼眶愈发的酸涩,声音也哽咽嘶哑得不行。 “你会醒来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最坚强的人,是我伤害了你,我向你认错好不好?你别不要我,你说过,就算我是妖魔鬼怪,你也会保护我的。楚天息,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呀!你知道吗?我不能没有你的。” 直到这一刻,莫如九才明确了自己心里的心意,她才知道楚天息对于她的意义是什么。 那么未曾明了的情绪,此时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 他这么好,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莫如九一边哭,一边垂着头,“我也晓得你一定很难过,但是等你平安的醒过来,我一定会好好的向你道歉的。” “你已经过得这么艰难了,已经在夹缝里艰难的生存了,他们都欺负你,设计你,我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呢?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你不说话……”她破涕为笑,自言自语地道,“那我就当作你答应了哦,不许生气了,我们都会好好的,你不会死的。”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如今,他中毒又体弱,找再生灵芝的事情,必须提上日程了。 她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一刻都等不到了,至于容惊鸿和她的交易,她应当是不会答应的。 一想到要离开他,和容惊鸿去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哪怕那个地方再如何锦绣繁华,都不及他身边的荒凉大漠。 最重要的不是去哪儿,而是和谁在一起。 她已经渐渐地明白这个道理了。 “楚天息,你快醒来吧……” “我真的很怕,很怕自己在这个异世界是孤独的一个人。” “如果不在你身边,我时常都会害怕,若是他们知道了我不是真正的莫如九,会怎么样对付我……” 她的视线慢慢转动到他脸上,眷恋的目光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她又痴痴地笑了。 “所以啊。” “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醒……来。” 话音还没落下,突然一股大力反握住她的手腕,她震惊地瞪大眼眸,下一瞬,人已经被这力道拖拽到床榻之上。 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有所反应,人就已经被一双铁钳似的手臂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倒在他的身上,他则抱住了她。 两人拥抱在一起,她一低头,就看到了他微微睁开的眼眸。 那双眼,细长而深邃,闪烁着迷离而凌乱的光芒。 她的脸,被清清楚楚的倒映在里面。 他醒了! 她日思夜想的人醒来了,而且,还这样拥抱着她。 虽然压在他身上,这样的姿势让她有些不舒服。 但是她一点都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她欣喜若狂,激动得都哑声了。 “你……醒了?” 音调微弱,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害怕。 楚天息的眼微微绯红,却没一丝狠戾的气息。 他人虽然虚弱,整个人的气息却很是温和沉静,如流水一般。 楚天息同样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他喉咙动了动。 “……你方才所言,都是你的真心话么?” 他的手臂用力过猛,她都被勒得有些疼了,呼吸不顺畅。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他就是这么执着的盯着她。 一阵湿热的泪意在她眼底翻涌,莫如九怔在那里,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怎么?”他无力的扯开唇,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喉咙有些疼,声音也很低哑陌生。 “不是想等我醒来吗?怎么不说话了?”他道。 莫如九魔怔了许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想……我想见你,我想等你醒来。” “很想很想,很想!” 莫如九用力的点头,没有丝毫的掩饰。 她不敢眨眼睛,小心翼翼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也不敢动一下。 她怕这个拥抱只是她的幻想,因为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高傲敏感如他,怎么还会再次拥抱她呢? 楚天息一手按住她的脖子,她被迫低头,额头抵在了他的颈窝处。 莫如九:“楚……” “不许叫我的名字,我说过的,你要叫我相公。”他的声音响起。 她靠着他的颈窝,额前的碎发调皮的划来划去的。 她也没有去管,她就那么感受着他说话时候心脏的颤动,她灼热的呼吸也喷洒到了他的肌肤上,他的目光更幽深了一些。 他缓和了一会,喑哑的道:“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没有昏迷,是古月骗你的。” 他很直白的挑破了真相。 莫如九并不生气,反而心里卸下了紧张和担忧。 她闷闷地道,“你没事就好,他骗我就骗我吧。你真的没事吗?你告诉我,你还有哪里疼?让我看看……” 她梗着喉咙,怕自己一个失控就哭了出来。 他昨天已经是那样糟糕的情况了。 她居然还说了那些话,真的是大大的不该啊! 莫如九现在只想和他静静的享受这片刻的温馨。 楚天息放松了力道,让她靠得舒服一点。 他皱着眉头,“还好,能够承受。”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态度,仿佛昨晚的病痛折磨丝毫不值得一提。 因为他也不想让自己回忆起,那样蚀骨钻心的折磨。 多回忆一次,他心里的恨就多一层。 莫如九握住他的手,一片冰冷。 她又想哭了,因为她知道,宣皇帝给他下的毒,一旦是发作了,绝不是他嘴里说的这么轻松的。 只是,他习惯了把所有的压力一个人扛下去而已。 他不想让她担心。 他其实……对她的好,点点滴滴都可见的。 她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 “天息,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不和你吵了,你要好好的,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如果我们两个人的意见有什么分歧,我们好好说,一定不要不要……再像这一次一样,说这些互相伤害彼此的话。那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你说好不好?” “我不惹你生气,不让你难过了。” 楚天息的眸子里化开了水光。 他摸了摸她一片潮湿的脸,“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从来没觉得你不好,就算争吵过,你还是你。” “昨晚的事情,不止是你,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已经向我道歉了,我接受了。那么,我向你道歉,我也不会再赶你走了,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不必信。” 当然他也是有错的。 但是他以前可是意气风发的秦王,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他还能像现代的男人一样,主动放下姿态和她道歉。 莫如九觉得这是一种难能可贵。 因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他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只有真的在乎一个女人,才会向她赔礼道歉。 他和她,应该算是在平等的位置上。 在这个世界求平等,就是一件最难的事。 莫如九的眼眶又湿了,“不要再说了,就像是刚才你说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既然是夫妻,那就不要再说什么原谅的话了。在我们那个世界夫妻吵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眼熠熠生辉,“因为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夫妻不是不吵架,而是吵架了还能在一起,那才是夫妻。” 楚天息点头,再次拥住她。 这话到死很有道理的。 “你们那个世界,一定很美好。”楚天息感慨道。 莫如九忍不住回忆,“也不是……每个世界都有美好,美好在身边,需要每个人去寻找,去发觉。” 现代和古代,都会有幸福的夫妻,和不幸福的夫妻。 这是因人而异的。 楚天息温柔地道:“我知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 她脸又是一红,怎么有种自夸自卖的感觉呢? “啊!”莫如九突然想到自己还压在他身上,忙起身。 “你没事吧?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她神色紧张而焦灼。 楚天息笑了笑,“没有不舒服的,你放心。” “我是不会被你压坏的。” 末了,他又补上了一句令她遐想无限的话。 莫如九脸依旧很红,眼神都不敢看他。 “你不生气就好了,我先扶你起来。”她殷切的上前,动作小心而细致的扶他坐起来。 楚天息坐好之后,顺手替她理了理头发。 “如九,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是超乎你想象的重要。”他压低声音,认真地道,“所以,你是我的。” “你不能离开我。” “不离开!”她心里一酸,直接就扑过去,对着他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莫如九很少主动,这一次,让楚天息顿时心花怒放。 登时,楚天息的眸色一暗,俯身动情地吻下去,占有了她的所有气息和感知。 只凭着本能去索取。 第136章 手足相残 帐篷里的空气温度急剧上升,正在两人吻得难解难分的时候。 “六哥,你伤得怎么样?”陡然间,楚天瑞就掀开帘子大步走进来。 莫如九瞳孔一缩,背脊一凉。 而楚天息的反应更快,他几乎迅速的拉起她,这才避免了楚天瑞进来的尴尬一幕。 莫如九的嘴唇红润,脸颊也飞满了红霞,低垂着头,不敢看人,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心里暗道,这楚天瑞来得不早不完善,简直是掐着点来的。 不过还好。 这里是在军营,她和楚天息刚才是情动所以胡作非为了。 幸好及时刹车了。 楚天息微靠着床榻,人呈现出放松疲惫的姿态,他淡淡地看一眼楚天瑞。 明明是寻常的一眼,却把楚天瑞看得心里凉凉的,好像充满了怒意。 楚天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六哥瞪他干什么?他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他来得不是时候?六哥嫌弃他打扰了他们吗? 楚天瑞也顿时觉得窘迫,但来都来了,也不总不可能掉头就走。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六哥。” “你好些了吗?” 楚天息低眸,毫无情绪地道:“死不了。” 楚天瑞脸色一僵,站在那里很是不安。 “六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请你接受我的道歉,我不应该不置你的感受……” 又是来道歉的? 楚天息若有所思的笑了,他随意的摆手,冷淡道:“不必了,道歉就不必了。” “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我们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你道歉也是大可不必的,甚至可以说是多此一举。老九,你明白了么?” 楚天瑞不明白,嘴角紧绷着,“六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做错了,说错了,当时我说的那些话的确很欠考虑,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楚天瑞莫名有种莫如九附身的既视感。 楚天息抬眸看他,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波动。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怪你,因为我们的立场不同,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我所承受的一切,所以我也没办法要求你处处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着想。” “就这样吧,多说无益,我要喝药了。” 他已经不想应付楚天瑞了,连最基本的客套都不想了,因为他觉得憋屈。 楚天瑞口口声声都在控诉他,如今看到他受伤,就来认错。 楚天瑞不知道错,从来就不知道。 他来认错,不过是心里愧疚而已。 楚天息很是明白这一点的。 楚天瑞的脸色变了,慢慢地沉了下去,白得有些发青。 “六哥……你还在生气,你不肯原谅我。” 楚天瑞不甘心,他心里的确是内疚,所以才会来这一趟。 是他误会了六哥,六哥怎么会辜负家国百姓呢? 他这一次都受伤了。 他如何还能怀疑自己的六哥呢? 六哥不是太子那样的人,也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楚天息沉着脸,“出去吧。” 他已经不想多说一个字,所以就这样了。 楚天瑞饶是再厚的脸皮,再无所谓,到底也还是皇家的亲王,再三被楚天息下逐客令,他也没办法继续留下去。 楚天瑞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他走到帘子处,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楚天息。 “六哥。” “我们还是最亲的兄弟吗?” 楚天息没有回答,很久都没有回答。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楚天瑞还是没等到回答。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惨然的笑容,说不出的酸楚和落寞,那张精致的娃娃脸也显得悲伤不已。 他慢慢地走了出去,一瞬之间,从那个英姿飒爽的小王爷,变成了苍老的老人。 “不是了。” 莫如九正要说话,却又听到楚天息微弱的呢喃声。 他的嘴角敛去了笑意,双眸没有焦距,有些空洞。 他这一句不是了,也不知道是说给楚天瑞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的确不是。 他们早就不是兄弟了。 楚天瑞要他保家卫国,可他楚天息怎么会继续做这么愚蠢的事呢? 迟早有一天,他和楚天瑞是要拔刀相向的。 与其等那一天到来,倒不如提早适应,至少等到那一天来到的时候,他们不会这样的无措惊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但是莫如九就是感受到那股渗入骨髓的痛苦。 有些人,没有落泪,但是就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觉到痛彻心扉。 莫如九心疼他,靠过去,轻轻地伸出手抱住他的肩膀。 “其实你心里已经原谅了他,你不怪他的。” “毕竟那是你从小宠到大的弟弟,是吗?” 楚天息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坐着,任由自己被抱着。 他的身体本来和盔甲一样冰凉,但这么被她轻轻抱着,他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他动了动嘴唇,低沉哑道:“可我们注定不是好兄弟,以前是,现在不是,以后不会是。” 楚天瑞会杀他。 如果知道他要造反。 这份兄弟情,他何曾又不在乎呢? 只是若是在乎的话,他就真的没了另外一条路了。 和活下去报仇相比,这所谓的手足情谊也毫无价值的。 既然毫无价值,那他为何难过?为何怅然若失的? 明明是他自己不想要的,他此时却难过得无法呼吸。 “我明白。”莫如九轻柔道。 楚天息眼里的黑暗愈演愈烈,他缓缓道:“所以啊……” 他苍白的手指一点点的收拢,唇齿间跃出沙哑的字眼。 “我是真的……只剩下你了。” “他们,我都不要了。” 她会懂他这种孤注一掷的信念吗? 她应该会懂的。 因为,她是他心里的莫如九。 第137章 路在哪里 莫如九哽了哽,原本抱着他肩膀的手指又用力了些,像是在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和他。 她眉眼弯弯,原本是柔媚天成,如今却因为笑容显得很娇憨。 她说:“好,我不离开你。” 此时,她就这么抱着他,享受着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关于未来的一切他们都没有去想。 现在这一刻是安静而温馨的,温馨到有些陌生。 她贴着他的身体,温软地道:“你饿了吗?有没有想要吃点什么的?我去给你端来。” “我不饿。”他下意识的摇头。 他很喜欢她身上的香气,那么熟悉又遥远,像是母妃带着栀子花香的手在抚摸他。 他整个人都可以在她面前,得到全部的放松和安慰。 莫如九以为他是怕自己离开,她喉咙一酸,“怎么会不饿呢?你从昨晚上到现在应该就没吃什么东西吧,早上给你端来的早膳也倒掉了,你现在应该很饿了。” “天息,我不走。我就在这里,我就是去给你拿吃的而已,顺便再把你的药拿过来。你看看,你的脸色都这么难看了,战事还需要你,你不能倒下去。” 莫如九是想找个借口出去问古月他的身体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如果古月有把握解他的毒,那么,她就犯不着和容惊鸿做什么交易了。 她很不想,特别特别的不想离开他。 因为,他说过的。 楚天息就只剩下莫如九一个人了。 她很想他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却也不愿意就此离开他。 一时之间,莫如九陷入了天人交战里。 她的心里同样很乱,所以必须要出去冷静一下。 或者可以这样说,其实她害怕的,是自己贪恋他的好,他的温柔…… 她此时才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的命,就攥在她的手里。 她到底要怎么选呢? “如九?” 额头突然被人轻轻地吻了吻。 她回神,恰好就看到楚天息关切的目光。 她心底一痛,几乎慌乱地移开视线。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都不生气了,你就不要在这样了,笑一下吧。”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 莫如九竭力忍住酸楚,“我知道你不生气了,我也没有心不在焉,就是有点怕。” “怕什么?”他说。 莫如九胸口一窒,艰难地道:“以后能不能不打仗了,怕你受伤,怕你不能平安无事的从战场上归来。” 更怕你,死于宣皇帝所下的剧毒里。 可这些种种她都不能说,她只能深埋在心里。 她很明白,楚天息这样自傲的性格,是绝不会允许她为了交换遏制毒药的药和容惊鸿离开的。 他宁愿站着死,也绝不会苟且偷生的活着的。 他就是他啊。 她明白啊,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楚天息压着声音,被发丝掩盖的脸庞更是虚弱苍白,写满了倦意。 唯独,他的眼睛里,绽放出柔和而温暖的光。 “有一天,天下太平。” “到那时候,再也不必打仗了。” 他以前没这么远大的志向,也没有胸怀天下,他只是知道要报仇。 但是她怕打仗,怕他出事。 好,他听了这话,心里就和被放在阳光里炙烤一样,暖化开成一滩水。 他愿意为了她,平天下战乱,让天下再无战事。 他不为天下人,只是为她。 只要他足够强大,强大到成为九五至尊,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对付他。 她就不必担心他还会受伤了。 她想要的,他都会给。 “好,你这样想就最好。”她重重的点头。 本来还想提一提他所说的那个计划,但是她想,他现在这个意思,应该是心里已经有了取舍了吧? 不然,还是再缓和一两天吧,等他的身体好转一些,她在旁敲侧击的问问他的决定。 她也不会再莽撞了,那样只会伤害两个人的关系。 莫如九起身,为他盖好被褥,他则安静的任由她摆动。 只是在莫如九要出去那一刻,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莫如九像哄孩子一样哄他。 “你等我一会,片刻就回。”她坚定的道。 楚天息慢慢地松开了手,目送她离开帐篷。 莫如九出了帐篷,直奔古月的住处而去。 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掀了帘子就去。 古月正在翻看医术典籍,一边守着熬药。 他看到莫如九,微微抬眸。 “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可是撒谎了,帮了王爷一场大忙,王爷不是还要和她一起用午膳吗?怎么的,这么快就回去了? 难道是十九办事不力? 莫如九心里很不是滋味,急步走过去。 她在古月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顺手就夺走了古月的医书。 “古月,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中毒了?这毒,你能解吗?你知道是什么毒吗?”莫如九急冲冲地道。 古月先是震惊,后是一愣。 他正色道:“你都知道了?” 古月没想过隐瞒莫如九,因为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莫如九的心悬了起来,呼吸有些困难。 “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他中毒了,你不是大夫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毒吗?你告诉我……”莫如九的眼眶猩红。 古月移开目光,轻轻叹息一声。 “你太为难我了,我不是药王谷的弟子,我连是什么毒都还没分辨出来,怎么会炼制出解药呢?他的确是中毒了,昨晚正是第一次毒发,过程是异于常人的痛苦折磨。” 这样的解释,无异于是把莫如九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耳边轰隆作响,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嘴唇哆嗦,“你说……你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她整个人一下就被浓重的绝望和死气覆盖包围…… 古月没有办法,古月都没办法! 那不是,只有容惊鸿有办法了? 楚天息的命…… 古月双手交叠在身前,认真地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无能为主。这毒,比我想象之中的更是复杂。就算我找到了是什么毒药,出自药王谷的毒也不是那么容易解的,炼制解药,怎么也要一年半载。” 莫如九更觉得内心没有一点希望。 一年半载? 楚天息等得到那么久吗? 莫如九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语,“你不是大夫吗?你怎么会没办法呢,你要是都没有办法……那……” 她说着,下一秒就要落泪了,内心的惊惧和担忧犹如一根藤蔓,缠得她无法呼吸。 “那他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她放大的瞳孔里,空洞而绝望。 怎么办? 他们要怎么办呢? 她原本还把希望寄望于他的身上,现在古月都爱莫能助,他们的路又在哪里呢? 第138章 你也有今天? 绝望和黑暗层层叠叠包裹而来,她挣扎不得不,摆脱不得。 气氛很是低沉。 古月看不过去,怕她要哭了。 他又道:“你现在也不用把事情想得这么绝望,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我会用尽方法去试的。只是在我没找到方法之前,可能王爷会多受一些皮肉之苦了。” 昨晚古月看到了他毒发的模样,如今想起,还是心悸不已。 那样的楚天息,若是莫如九真的看到了,可能心疼到肝脏都要碎掉了。 莫如九失魂落魄的,双手无力的摊开。 “你说得对,我要相信你。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但是却觉得,字眼是那么的苍白。 她明白,宣皇帝的心有多狠毒,他是不会给楚天息活路的。 楚天息未来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不是毒发,就是战死疆场。 就算打了胜仗,他也还是会毒发身亡。 此时此刻,莫如九混沌的脑海里划过了容惊鸿的脸。 她蓦地瞪大眼。 “我知道他中毒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药熬好了吗?我去端给他。” 古月了然点头。 莫如九端了药重新过去,在路上碰到了顶着风雪出没的容惊鸿。 她避之不及,只能端着药走过去。 “容大人。”她敷衍的行了一礼。 容惊鸿挥手示意她起身,眸光落到她的药碗上。 “他如何了?” “容大人心里不明白吗?还需要再问我吗?”莫如九怼了回去。 容惊鸿分明是来看好戏的,偏偏还故作好心的问她,问什么问,有什么意思。 莫如九都懒得应付了。 容惊鸿不和她计较她的态度,眉目淡然。 “心情不好?是早膳不好吃吗?” 莫如九很想一拳砸过去。 容惊鸿怎么这么欠揍呢? 早膳不好吃?要是传到楚天息的耳朵里,她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莫如九冷声:“容大人在说什么?为何末将一点都不明白呢?” 容惊鸿脸上依旧笑意盎然,“你真的是误会本官了,本官没别的意思,若是早膳不合你的口味,本官下次一定让人专程去城镇里买。” “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道。 莫如九警惕地后退,“容大人如果没事的话,末将就先告退了。” 她转身就要走。 容惊鸿负手而立在飘飞的风雪里,神色从容。 他不急不缓地道:“本官是来给他送药的。” 莫如九的脚步顿住,手一颤,差点把托盘都摔了下来。 她惊愕的看过去。 容惊鸿眯起眼睛,“你的药已经不需要了,本官这就去看看他。” “你说认真的?” “骗你做什么?” 容惊鸿甩袖,一袭白衣在昏暗的天光里,缓慢地走向了楚天息的帐篷。 莫如九也要跟着进去,却被容惊鸿的人拦住。 “闲杂人等,退后!” 莫如九绝对有理由怀疑容惊鸿是公报私仇,他居然把她晾在外面吹冷风! 她倒是不担心容惊鸿就去要对楚天息不利,就是这两个人颇有纠葛,容惊鸿来者不善,只怕会言语刺激楚天息。 恰恰,现在的楚天息受不得任何的刺激。 不管莫如九如何担心,容惊鸿还是进去了。 她被拦在外面,内心就算再焦急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没办法,谁叫人家容惊鸿是宣皇帝特派的人? 她一个末等士兵,还敢造次吗? 帐篷里。 容惊鸿走进去,还未曾说只言片语,一进去,就被一道凌厉冰冷的目光钉在了那里。 他不惧,轻盈巧笑着问候。 “秦王殿下,听说你受伤了,军营里都传遍了,不知道你如今身体可好?”容惊鸿道。 楚天息冷冷地道:“你还真的是阴魂不散。” 楚天息不会和他客气,自然也没必要客气。 他原本还不知容惊鸿来军营里做什么,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如果他猜得不错,容惊鸿应该是来送药的。 他还真的是没想到,宣皇帝居然这么宠信容惊鸿,这等重要的事情都交给容惊鸿来办。 而楚天息几乎可以断定,为什么容惊鸿来得这么晚。 十有八九,容惊鸿就是故意而为之的。 容惊鸿对他的敌意,他不是不知道。 那次在丞相府门口,他就已经领教过了。 自然知道了他是故意的,楚天息更不会卑躬屈膝,不管有没有遏制毒发的药,他昨晚还不是抗过来了? 所以,他必定是不会让容惊鸿得逞的。 容惊鸿随手淡淡地掀起衣袍坐下,眉目沉静。 “秦王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官如今是人,何来的阴魂不散呢?倒是……”他意味深长的一笑,“但是秦王殿下你,若是本官再来晚几天,只怕要阴魂不散的人就不是本官,而是王爷你了。” 楚天息即便重伤羸弱,但那张依旧英俊冷漠,周身还是摄人心魄的威严气势。 楚天息呼吸了一口气,薄唇一颤一颤的,“容惊鸿,你也太小看本王了。区区毒药而已,你认为本王会向你一个身份卑贱的乞丐摇尾乞怜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容惊影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有句话说得很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一朝得志之后,都能变成人中龙凤的。” 楚天息苍白发青的脸布满冷冽的寒意,阴森地说:“你呢?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地位,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什么样的血,本王想你也不需要本王再提醒你了吧?你心里应该有数的,毕竟……吃了那么多年的百家饭,其中艰辛,你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容惊鸿沉默着,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袖摆上的花纹。 他面上没什么怒意,但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里,已经弥漫着浓烈的怒气。 楚天息就像看不到一样,继续道:“容大人不是少傅吗?容大人的口才极好,怎么如今没有话说了呢?本王倒是还想听听容大人是如何舌灿莲花的。” “呵。”容惊鸿没发怒,低笑了一声。 “秦王殿下真的是让本官大开眼界,都说秦王殿下是最开明之人,怎么如今,也扯上这身份来了?王爷难道不知道一句话么?即便本官是乞丐又如何?本官今日不照旧站在了这个位置,你一国亲王的解药,可是捏在本官的手里。” “我们两个人,谁更可悲呢?秦王您说呢?” 楚天息嗤笑,“本王不屑。” “你即便是不拿药过来,本王依旧会活下去。倒是有些人,这一趟差事没办好,指不定又要被打出原形,任世人嘲笑。” 容惊鸿不卑不亢地道:“活下去?王爷是指的,生不如死的活着吗?” 生不如死。 痛不欲生。 那就是昨晚楚天息的惨状。 楚天息阴恻恻地说:“不管如何活着,本王始终是活着了,你可能要失望了。” 其实楚天息知道要报复容惊鸿的最好方式,就是告诉他,如今的莫如九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莫如九。 那个真的莫如九,已经香消玉殒了。 这样说,必定能够刺痛容惊鸿,甚至还能让容惊鸿失控。 但是他没这么做,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就被他抛诸脑后。 他不在乎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女人,如今他要的是这个有趣的灵魂。 他喜欢的是谁,心动的又是谁,他清清楚楚。 容惊鸿就可悲了一点,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分不出来了。 他不会说的。 因为他虽然无法容忍容惊鸿觊觎莫如九,但是如果他有什么危险,说不定…… 容惊鸿还能保护莫如九。 容惊鸿目光沉冷,“早就知道王爷有骨气了,本官实在是佩服。” “既然王爷如此坚强不屈,不需要本官送来的药,那本官也就不讨王爷的嫌了。” 楚天息瞳孔一缩。 下一瞬。 容惊鸿倒了一杯水,他从怀里的锦囊里倒出一粒药丸。 他故意捻在手上,细细地观察着。 “哎,本官都答应如九要把药给王爷的,可也不能委屈了王爷,谁叫王爷说自己这么能吃苦呢?” “既然这药啊,王爷你不需要……” 容惊鸿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本来长相绝美,此时却因为恨意有些狰狞可怖。 他的手指一松。 就当着楚天息的面,把药丸丢到了水杯里。 这药丸遇水即溶,顷刻间就溶于水中。 空气静了下去,死一般的寂寥。 楚天息额头青筋暴露,手指也捏得很紧,指节仿佛都要捏碎了一般。 他眼里凶光毕露。 毁了。 能够缓解毒发痛楚的药丸,就那么被容惊鸿毁掉。 容惊鸿看到了他的骇然,他发出了肆意的大笑声,狂妄如恶鬼咆哮的声音,回荡在每一寸空气里。 “哈哈……” “楚天息,你也有今天啊!” 话音一落,容惊鸿面色一狠,一甩手,茶杯就被砸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碎掉—— 水,没了。 药没了。 第139章 让她安心 容惊鸿依旧在放肆的大笑,白衣沾上了些许的风尘和痕迹,却依旧那么的出尘绝俗。 只是他现在像极了堕入幽冥地狱的灵魂,满身的戾气,比楚天息更暴虐阴沉。 不过他和楚天息不同的,是他一直在掩饰最真是实的自己。 楚天息从来没有隐藏过,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楚天息毫无反应,眼神只是那么淡淡的扫过了地上的一滩水渍。 他眼角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只是毁掉一份药丸而已,值得容大人你这么欢喜吗?还是说,在你容大人的眼里,你就这么容易满足么?容大人还有别的招数吗?尽管使出来吧。” 楚天息桀骜不驯,“你这点手段,对于本王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本王一点都不在意呢。” 容惊鸿本来指望楚天息崩溃,暴怒。 但是这些情绪都没有,反而楚天息还比他更冷静镇定,这无异于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现在所以表现出来的感觉,在楚天息的眼睛里,不值得一提。 因为他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滑稽又可笑。 容惊鸿气极,手背青筋暴露。 “知道王爷一身傲骨,现在王爷您如此冷静,本官更是佩服不已。不过王爷你又得意什么呢?不过就是熬过了一次毒发而已。” “昨晚那样蚀骨抓心的痛,王爷您以后享受的机会还多得很,可以慢慢享受,实在是不必着急。本官等着看王爷你到时候怎么喊疼,只希望王爷到时候一定要像现在一样硬气,可别喊疼呢。” 他手里一共有五颗缓解毒发的药丸,吃一颗,一个月发作一次,如果没有遏制的药,楚天息未来经历的每一次都会比昨晚更痛! 不过这是楚天息不知道的,因为他每次毒发,完全不是本能,而是种蛊之人刻意的催动。 只要那个人想要楚天息痛,都是可以办到的。 而楚天息,他恐怕现在还愚蠢的以为,自己中的毒是毒药吧? 哈哈。 那怎么可能呢。 蛊,这世上根本就是无解的。 要么,便是杀了种蛊的人。 但是看楚天息这样子,恐怕也撑不了多少。 他死,最好是现在就死。 他就可以带着如九离开这里,远离这一切的所有纷争。 他怕的就是楚天息不死,一直不死。 这是他心里最遗憾的事情。 楚天息嘴角浮现出一缕笑,冷漠得过分,带着十足的锐气。 “那就且看吧。” “不过你一定会失望的,因为你所想看到的,一定不会看到的。” 楚天息就是重伤,但是依旧是一头雄狮。 几番呼吸之下,容惊鸿也平息了怒意。 他道:“好,那王爷就忍着吧。” “有人还在帐篷外等王爷您,本官已经看腻了王爷的狼狈和窘迫,下次希望看到些不一样的。” 提及莫如九,楚天息的神色更加的锐利。 他明明已经如履薄白,已经快要穷途末路了。 但是脑海里,心里,全是莫如九。 听到她在外面,他的心就轰然坠落到九万里的深海之下,不断的往下沉。 他担心,她会听到他们的对话,更担心她会难过。 虽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告诉莫如九,他是为她甘愿喝下毒酒的。 但是他还是不想,一点都不想,看到她担心难过。 容惊鸿不再看楚天息一眼,转过身,背着手走出去了。 帘子掀起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从缝隙里窜了进来,更显得帐篷内的气氛冰冷可怖。 风吹拂过楚天息的面颊,方才和容惊鸿说了那么多话,他的胸口陡然血气上涌,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丝丝缕缕的殷红,从他惨白的下巴坠落到手背上,染红了一片肌肤。 他微微伸手,按住了胸口,轻轻地咳嗽一声,把血腥气又压了下去。 容惊鸿这个人,实在是可恶! 但是很明显,他如今只能忍。 宣皇帝倒还真的找了一个好人选来送药,不,容惊鸿不是来送药的,分明是来折磨他的。 药丸毁了,他不稀罕。 因为容惊鸿不会让他好过,他还不如挺起自己的姿态,静静的看容惊鸿表演。 他就算是放低姿态,容惊鸿也不会把药给他。 他明白这个结果,所以啊…… 刚才强撑下去的结果,就是以后每一次的毒发,都要靠他自己咬紧牙关撑过去。 军营里又多了一个看笑话的人呢。 十九虽然不满,但楚天息的命令他不敢违抗。 他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寒风霜雪里的莫如九。 她不知道和容惊鸿说了什么,脸色很冷,很难看,甚至还在发脾气。 不过,容惊鸿倒是脾气很好,一直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十九心中狐疑,这容惊鸿什么时候和王妃关系这么好了? 没多想,十九就收回了眼神,提着食盒进去。 楚天息才咳了血,还没来得及收拾。 十九顿时就有些心痛地道:“王爷,您又吐血了吗?是不是情况不太好?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呢?这个古月也真是的,怎么能不在王爷你的身边守着,他又跑哪里去了!” 十九先是焦急,后来就愈发的担忧,把古月都拖出来骂了一顿。 他可不敢在王爷面前对王妃表现出有所不满。 楚天息轻轻地摇头,衣袖擦过唇边,血迹一下就模糊了。 他半阖着眼,嗓音低沉而嘶哑,“没事,不关古月的事。你来得正好,重新找件外袍来,吐血的事情……不能让她看到。” 十九苛责道:“王爷,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隐瞒王妃吗?” “本王心中自有打算。” 楚天息移了视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食盒,他眼眸里盛满了细碎的笑意。 “找件外袍来,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不希望有多余的人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十九也算是多余的。 十九闻言,叹息一声,听话的去找了衣服拿来。 楚天息没要他帮忙,自己就披上了,刻意系上了带子,便把里衣衣领的血迹给遮掩住了。 这下好了,莫如九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十九撇撇嘴,垂着头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一样的摆出来放好。 他是快马去的,但是来回也折腾了这么久,饭菜虽然凉了一些,但是摆放出来的时候,凝固的空气里还是多了几分饭菜香味,引得人馋虫大动。 十九转身走了,莫如九和他擦肩而过。 因为知道十九只是效忠楚天息,所以他对莫如九的那些不满和敌意,莫如九看在楚天息的面子都不计较。 楚天息需要有这样忠心的人保护他。 “来了。”他对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莫如九端着托盘过去,“药熬好了,现在趁热,你先喝了。” “先吃饭。”他打断了她。 莫如九皱眉,“那怎么能行,先喝药!” “我现在不想喝药。”他看着她,神色那么的苍白,显得很羸弱病态。 莫如九才不听他的话,拿起勺子就往他嘴里喂。 “你都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还害怕喝药?你要是不喝药,怎么会好起来?” 她说着,自己都觉得内疚,心虚的垂下眸光。 这药没什么用的,至少对他是没用的。 这不过是一些补充元气的药而已,古月都告诉她了。 要想让他不再痛苦,就必须要找到解药。 但是现在没得解药,他也不能任由身子这么亏空下去,所以死妈的当活马医。 啊呸。 她想给自己一巴掌,他是人,他才不是马呢。 莫如九不知她和楚天息想到一处去了。 他不想喝药,不是怕苦,而是觉得无用,既然是无用的,还喝药坐什么?自欺欺人吗?这一向就不是他楚天息的风格。 “给我,我喝。”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她很担心他,既然她以为,喝药了,他就会好。 他喝,他喝给她看,让她安心。 第140章 你必须走 楚天息接过药碗,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气一饮而尽,仿佛就像是在喝水,全然没有一点不适的表情。 莫如九汗颜,她才比不过他。 这古代的中药太苦了,她最怕喝中药。 “药已经喝完了,我们一起用膳吧,我想你也吃不惯军营里的东西,今天这一顿,就当作是我给你赔罪,为你开小灶的。”他把碗递给她,自己扶着床起了身。 莫如九丢下碗就要扶他。 楚天息避开她的手,抿唇道:“没事,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了,没你想的那么不堪重负。” 莫如九眼里难掩关切,“我就是担心你。” “我都说了,我们之间不需要再提什么原谅不原谅,还请我吃饭?道歉做什么?我都不在意了。” 楚天息慢慢走过去,在小桌子边坐下,看得出来他很难受,否则这几步路,都让他气喘吁吁,额头直冒冷汗。 莫如九更是担心不已,“我都说了,我扶你,你看看你,逞强有什么好的?” 她喋喋不休的教训他,“你要是再逞强,下次你请我吃饭都没用了,你说我们是夫妻,那就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依靠的,你一个人撑着,我什么都帮不上,这又算什么?”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也无奈的在他对面坐下。 面前没摆多少吃的,一道辣子鱼,红焖羊肉,一道她叫不出名字的素菜,一份红豆粥。 虽然不算精致,但也还尚可。 这桌子的菜,基本是都是辣的。 全部都是她的口味。 这种被人在乎,被人惦记,被人迁就的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动,让人满足。 莫如九的眼眶微酸,“请我吃饭,你就全部都要我喜欢吃的?你不知道你是病人吗?你现在不能吃重口味的,难道你也要和我一起吃?” 她咬着嘴唇,思绪有片刻的模糊,空白一片。 良久的沉默之后。 楚天息主动夹筷子,“我喝粥就好了,我看着你吃。” “你吃得开心,我也开心。” 莫如九佯装平静,拿起筷子也跟着夹菜。 “那我多吃点。”她的回答已经有了鼻音。 楚天息就是这样,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呢? 军营里都是粗糙管饱的吃食,就算有肉,但那大锅饭做出来的感觉,也不说了。 根本就比不上这样精致的小菜…… “这边的鱼刺很多,我为你挑出来。”他语气很自然,自然到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那么的温柔。 莫如九眨眼睛,“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一个人的时候,这些完全是可以的。 有他在的时候,她就想着装作自己不会。 楚天息不再说话了,夹了一片鱼背肉,专心致志的为她挑刺。 莫如九没顾得上吃饭,看着他傻笑。 “笑什么?”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莫如九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你,你好看。” “现在的你,格外的好看。” 在她心里,气场简直两米八。 楚天息挑刺的动作一顿,眼睫毛一颤,他一笑。 “吃鱼,趁热。”他用筷子夹了鱼肉过去。 他本是要给她放在碗里的,莫如九一听他这么说。 她下意识的动作,不是端起碗,而是把嘴巴张开,等着他来喂。 空气一瞬间就安静,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空气里仿佛炸裂开了温暖而暧昧的气息。 他盯着她,自己倒是先红了耳根子,漆黑的眼眸里弥漫开一层柔润的水光。 那是喜欢,那是心动。 直到鱼肉喂到嘴里,莫如九这才恍然惊醒。 她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刚才的举动,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好像就是发自于本心,所以做起来一点都不尴尬。 他用过的筷子,她就那么随意自然的吃东西。 楚天息的心里,陡然就弥漫开一层难以言说的奇异感觉。 他忽然觉得,手里这双筷子,好像都变得很重了。 莫如九也不闲着,把红豆粥推到他面前。 “快喝粥,你就不要吃辣了,你需要好好的调养。” “好。”他应下。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各自用着饭菜,谁都没有再打破这种静谧。 莫如九以前是话多的,一刻都闲不住。 但是此时呢,她想安静,这样才能不让他们一起独处的时间浪费掉。 是啊。 对于她来说,现在他们的时间可不就是很紧张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解药,还有没有以后…… 一丁点的时间,都是那么的宝贵。 楚天息喝完了一碗粥,放下勺子时,她还在解决那盘鱼。 看起来是很喜欢的,吃得脸颊发红,额头冒汗,眼睛里的笑意还是止不住。 楚天息打破了安静,“我仔细思考过了,你说的话。我还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但是现在赫连洲步步紧逼,他不会放过我。如果我不能为他所用的话……所以,如果我放弃那种你不喜欢的办法,我若是要解决掉他,会冒很大的风险。”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自己冒风险倒是不存在的,你在我身边,我不能不担心你。所以我决定了,让十九派人护送你先离开军营,最多再过两日,赫连洲就要攻城了。” “若是不想要这座城被屠,我只能想其他的办法,在这两天里解决掉赫连洲。” “吃过饭,明天一早就你就离开军营,明白了吗?” 莫如九脑子都断片了。 “我能不能不走?” 这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 为什么他放弃那个残忍的办法,就要她走呢? 他一个人留下来苦战,凶多吉少。 援军不会这么快到达的…… 楚天息摇头,“不行,你必须离开这里。不管我是胜还是败,不管城有没有守住。这是我再三权衡下的结果,你若留在这里,不仅赫连洲会因为我的原因对付你,军营里还有那个人的耳目,到时候我若是做些什么,你也会被我牵连的。” “我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你在那边等我。” 等得到我,我便以后打下江山送给你。 等不到我…… 你余生也会安然无恙的。 只是,她绝不能改嫁。 她死,她都是他的人。 莫如九眼睛一红,不禁悲从中来,呜咽道:“没别的办法了吗?” 她承认。 她现在真的动摇了。 天下万民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所心系的不过就是楚天息一个人。 她只求他安好,又为什么要为了百姓,让他去冒险呢? 他若是解决掉赫连洲,城守住了,对宣皇帝而言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他若是和赫连洲联手,城破,宣皇帝震怒,无辜的百姓会死伤无数…… 这两条路,似乎都是绝路。 楚天息现如今,又怎么能在这样的绝境里,厮杀出第三条路呢? 楚天息伸手过去,为她温柔的擦眼泪。 他安慰她,“你别哭,我会想到办法的。你一哭起来,我就反而什么都想不到了。” “只要你先走,我总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到时候一定会平安的来寻你。你说好不好?” 莫如九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一边擦,她一边哭,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往外滚。 “好,我走!” “我和小白一起去找再生灵芝,你不管怎么样,你得撑着等我来。” 为了让他安心,她只能这么答应下去。 他不一定会输,她要去找药。 在这里只会拖他的后腿,成为他的累赘。 第141章 他不在乎天下人 “会的,我一定会来的。”楚天息的眼眸里满是严肃和郑重。 即便面前是一盘死棋,但他依旧会绝处逢生的。 他心里有莫大的勇气。 所有人都要他死,唯独一个人要他活着。 他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绝对不会让她失望的。 莫如九没看过这么认真的眼神,只是一眼就慌了神。 她破涕为笑,放下筷子,伸出手和他的手教握在一起。 “那说话算数,不能骗人。” “我骗人,但是我不骗你。”他放低了声音。 莫如九定了定心神,对上他的视线。 “今天的东西很好吃,你说的话也很让我欢喜,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里。” 楚天息点头,眸子幽暗如夜,“那今天就不要走了,舍不得你。” 莫如九心口一颤,“不行。” 这里可是帐篷里呢,她现在是一个男人,要是留在他的帐篷里和他同床共枕,那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 楚天息勾唇,“为什么不行?” “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似是为了让她安心,所以才特意多说了这一句话。 莫如九耳根子滚烫,明眸似水。 “那就信……你一次。”她道。 楚天息摩挲着她的手背,掌心滚烫无比。 “不是信我这一次,以后的每一次都要信我。” “可明白?” 莫如九撇开头,就是不想看他。 “快松手,我的鱼还没吃完呢,你这样,我没办法夹菜了。”她娇声。 楚天息从容道:“那又有何难,我喂你。” 莫如九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啊!” 她才没有不好意思,从善如流的张开嘴,像一只小狐狸一样,等着他投喂。 楚天息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即便是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他还是为她把鱼刺挑出来。 这才用自己的筷子,把鱼肉送到了她的嘴里。 莫如九毫不嫌弃,一口吞下。 看到她这个动作,楚天息心里更是喜欢得没法。 于是。 一顿饭,莫如九是被他喂着吃完了的。 她是习惯了吃辣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浑身都在法热,并且还心猿意马的。 这一定是太辣了,所以让她有些受不住。 自始自终,他们的另外一只手都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因为彼此都对未来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所以再能够在一起的时候,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感情里。 一分一秒,都这样的宝贵啊。 莫如九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样,明天早上就不会来得那么早。 但这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军营里的事情太多了,楚天息之前又是战神,他身体稍微好一些,就去了云将军的大帐里商量战事。 莫如九在帐里收拾东西,她带的东西很少,只有两身男装,她压根也没带女装来。 不过这一次,她是塞的楚天息的衣服。 古月还给了她一些防身的药粉,碎银两。 莫如九坐在床边叹息,之前在北山,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用,现在有银子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走,莫如九在帐篷里洗过澡之后,就换了衣服爬上床睡觉。 她本来还想等楚天息回来,和他说说体己话的。 结果,没等到楚天息回来,她因为太困了,眼皮不停的打架,最后先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死,又或许因为知道这是他的地盘,她很安心。 楚天息子时才回来,以为熬了太久,双眼里已经有了红血丝的。 他放轻了轻步,走到她的面前,坐下去。 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发觉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她的睡容恬静,往日里是活波张扬的狐狸,现在就是一朵睡莲,安静得不像话。 他想要做什么,却到底什么都没做,脱了鞋袜外衣,上床躺在了她的身边。 外面只剩下一点位置,他需要侧着身才能睡下去。 才躺下去,莫如九滚了过来,手攀在了他的胸膛上。 下一瞬。 橘黄色的灯光之下,她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她睁开眼,迷迷瞪瞪的。 “回来了。”她含糊道。 楚天息没回答她,伸出手臂,轻轻地圈住了她,让她躺在自己的手臂上。 “睡吧。”他的心变得格外的柔软,连带着声音都如水一般温柔。 莫如九模模糊糊的点头,实在是太困了,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一夜安眠。 楚天息却想了很多很多,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过去的那一切画面,在脑海里一帧帧的扫过去。 他的眼眶,也成了赤红的颜色。 他已经想好了办法。 莫如九要他做一个盛世明君,做贤德之事,就绝不能以百姓为诱饵。 但是赫连洲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一旦惹怒了赫连洲,他之前交出布防图,那就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别说以后,到时候天下人人都要唾骂他。 他不怕天下人骂,反正已经做过了一次,在他眼里,那些人的性命与他何关系? 他最在乎的,不过是莫如九对他露出那样心痛而害怕的眼神。 他不想她怕他,不想让她认定自己是个暴君。 他只能为了她而妥协。 因为害怕分别,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相见的机会。 楚天息为了让自己冷静,他很早就起身走了。 他不想留在这里看她离开的背影,分别总是令人伤感的。 他为她打点好了一切,还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和他的匕首,便轻手轻脚的出了帐篷。 走出去之前,到底忍不住,回头,去亲吻了她的额头。 做好这一切,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不过他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军营外的雪地里,一个人练剑。 冬天,天寒地冻的。 他穿得单薄,因为在练剑,却也不觉得寒冷。 冬天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还没有大亮。 他在雪地里舞剑,衣角在狂风里飘舞,银白的剑刃宛若游龙,划破昏暗的天空。 即便没有注入剑气,但是这剑法依旧凌厉绝妙。 一剑劈下雪地,宛若锐利的闪电劈开长空。 周围万籁俱寂,唯独地上的雪飞溅起来。 雪地里,赫然可见一字。 杀! 第142章 再见洛千山 楚天息在外练剑。 莫如九也早早的就醒来了,因为原本是在温暖的怀抱里的。 她醒来,身边那一侧已经空荡荡的,手一摸,已经冰凉了。 她一怔,他去哪儿了?不是她今天要走吗?他都不留下来送她吗? 还是他有事,所以先走了? 但是这不可能的,按照楚天息的性格,是不可能不送她的。 莫如九在床上发了一会呆,便掀开被褥穿了衣服起身。 看这个时辰,应该很快就要走了。 他不在。 她要走了,他连送她都不送。 莫如九起初只是猜测,直到下床之后,看到了桌子边的那一封被茶杯压住的信纸。 她恍惚间就明白了什么,迈着虚浮的脚步走过去,颤抖的抽出信纸。 干净的白纸上落的是他凌厉大气的字。 只有很简短的几句话。 开头:如九。 我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你,我不想看到你的背影离开,所以我不能送你。但是,我答应你。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所以,你看到这张信纸的时候,你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 不是我不想和你分别,而是我害怕看到你的眼泪。 我总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说过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会保护你的。 但是这么多次,几乎每次你都在为我掉眼泪,我连让你不要落泪,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都做不到。 我很愧疚,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看到你哭。 但我还是心悦你。 天息落。 看完信纸,莫如九的眼眶就是一酸,眼泪夺眶而出,顷刻间就模糊了视线。 她的手指一松,单薄的信纸就飘然而落。 信纸打着旋,飘到了地上。 她的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冰冷的椅子上。 明明身上到处都是他的气息,那么清晰而熟悉。 现在突然就什么都没了。 她无助的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泪水还是源源不断的落。 莫如九哽咽的哭诉,“楚天息,谁说你没用了?你这个王八蛋,我现在就要走了,你连和我告别都不想。说什么狗屁不想看到我哭,那你这样我就不会哭了吗?你真的是要气死我!”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声音沙哑,“不过啊,就算你这样,我还是不会觉得你没用的。你是这个世界最好的人。你在我心里,是个坚强无畏的男人,你比任何人都要有勇气。” 所以,你千万不要再说你自己没用了。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莫如九最怕的,就是……如果真的不能再见了。 那不是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不不不…… 她猛地摇头,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她绝不会看着不幸上演的。 她不是会听懂蛇语吗? 到时候找了灵芝,再回来就是! 她要相信他,不能一开始就打退堂鼓。 莫如九心底有了信念,她抹掉了眼泪,收拾好了情绪,拿着准备好的包袱,就准备出去了。 帐篷外,一身黑色劲装的十九持剑而立,他也背着包袱。 “我们走。”莫如九大步往外走,背脊笔直而挺拔。 十九一愣,他一直觉得莫如九只会哭哭啼啼,这一刻在莫如九的身上,居然看到了几分王爷的风骨和傲气。 十九赶紧跟了上去,带着莫如九穿行在军营里。 监视他们的人,都被暗卫引走了,包括那个京城远道而来的容惊鸿。 披着清晨的风雪,莫如九穿了披风,还是被冻得打颤,直到坐上了马车之后,她才觉得好了一些。 这天气太冷了,她好像都成冰雕了,唇齿间呵出去的气,都是那么的清晰。 十九亲自驾马,往楚天息的第一个据点西川赶去。 莫如九坐在马车里和小白蛇交流。 “你知道现在去哪儿找再生灵芝吗?”莫如九一脸的沉重。 小白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此时正懒洋洋的躺在软毯上,看上随时就要睡觉了。 莫如九恨不得敲醒它。 这蛇都是要在冬天冬眠的,这可不能坏事啊。 最好是现在就动身就去找灵芝,免得耽搁时间。 小白甩了甩尾巴,‘老大,你不会真的要去找吧?’ 莫如九恶狠狠地道,“快说,不说我可就让古月杀了拿去炼药了。” 小白吓得一哆嗦,瑟瑟发抖。 ‘老大,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的是不是对的,冬天我的感知能力弱很多,你炖了我也没用啊。’ 莫如九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着小白的脑袋。 “就算感知能力弱,那也是能够感受到的。你快说,我们现在应该往哪个方向去找?” 她自己完全就是无头苍蝇,只能寄望于小白。 小白委屈,‘人家也不知道嘛,要是说错了,老大你还炖不炖我。’ 莫如九顿住,依旧捏着小东西的脑袋。 “你说不说?再不说,马上就炖了。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小白说:‘老大,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坏男人?你救了他,他还是会杀了你的。你这是为什么?’ 这种话莫如九是第二次听到,相比第一次的害怕和惊惧,这一次她只是嗤笑。 她打从心底里不相信,信誓旦旦的道:“你不要瞎操心了,谁都可以杀我,但是他不会。他不是坏男人,他是好人,对我来说,他是。” 她不信,这不过是小白胡说的罢了。 现在的楚天息对她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杀她? 不管是谁来说,她都不会相信的。 她只相信楚天息。 后来啊,当利刃穿心的时候。 莫如九很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这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的愚蠢,会相信一个没有心的反派的甜言蜜语。 反派,没有心。 暴君就是暴君。 只可惜,那时候的她明白得太晚了,一切都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小白求饶了,‘疼疼,老大我不说了,你不相信就算了,你快把我松开。’ ‘你捏疼我了。’ ‘我预感到灵芝在南方,老大可以试试往南边走。’ 南边? 莫如九又是一震,此去南边,第一个地方就是青州。 青州。 想到青州,莫如九就不得不想到那个眼盲,却风华倾天下的洛千山。 莫如九狐疑,“真的在南方吗?” ‘我的感觉很弱。’ 小白不敢看她,像是怕自己说错了,怕她把自己炖了。 莫如九心想,小白应该是不会骗她的。 说南方就去南方,她心一横,掀开了车帘子。 “十九,改道。” “我们不去西川,我们去青州。”莫如九道。 十九攥紧缰绳,回头看她,“去青州?” “对,就是去青州。”莫如九重重的点头。 十九拒绝,“不行,王爷说过去西川,那就必须去西川。青州不是王爷的地方,洛家势力遍布青州,那是洛家的老巢,我们不能去。” 洛千山,现在是和太子一派的人。 要是去了青州,他们就绝对瞒不过洛家的人。 若是莫如九的消息走漏到东宫里去,军营里的王爷只会岌岌可危。 十九是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不仅拒绝了,还义正言词的教训莫如九。 “王妃,虽说您是王妃,但是也请您不要胡来,青州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王爷在前方已经是身陷囹圄了,您就不要再给王爷制造麻烦了。” “您坐稳了,我们加快速度,早点到西川,我们就早一天安全。” 十九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莫如九沉下脸,扬声道:“你难道不想找灵芝了吗?” 十九的身体一僵,继而惊愕的回头。 “灵芝?” 他眼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莫如九恢复神色,一字一句地道:“你也知道我能够听懂蛇语,小白告诉我,南方有灵芝的气息。我们不能去西川,必须去南方。” “可是……”十九皱起了眉头。 很显然,他也动摇了。 他也希望楚天息的腿好起来,而不是一直做瘸子。 莫如九打断他,坚决道:“没有什么可是,我必须要去南方的,而我们接下来要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青州,你若是害怕,你就把我送到青州城门口,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十九立刻摇头。 他又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虽然之前不喜欢莫如九,但是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弱女子去冒险的。 更何况,还是为了他们的王爷。 他没有道理让一个女人去冒险。 莫如九笑了,“那我们就一起去,反正楚天息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们已经跑到了青州,只要我们伪装好,谁都不会发现的。” 十九心动了。 “王妃,我们若是出现在青州,消息就会被太子知道。太子不想放过王爷,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十九把危险摊开了告诉她。 他以为莫如九会退缩。 莫如九反而笑得更肆意,原本她五官精致,虽然很美,却有些柔弱风情。 但这会,她眼里俱是萧飒,那狂肆的坐姿还带着英气,浑身都充满着不服输的劲道。 别的女人是精心呵护的花,莫如九她就是一株生命里顽强的野草。 她把玩着小白蛇,轻飘飘的道:“那就让他来好了。” “我不怕,难道你怕么?你连我一个女人都比不上?” 十九被激怒了,“我才不怕!” “那就去!” 莫如九一锤定音。 为了楚天息,他们两个人一拍即合,十九快马加鞭赶去青州。 赶了好几天的路,莫如九的身子都要散架了,这才在一天的傍晚,到了青州的城门口。 她的车马一进青州的范围。 就有人去禀报洛千山了。 第143章 答应彼此一个要求 洛家是南唐第一首富,曾经就是在青州起家的,所以洛家一直未曾搬离青州。 这是洛千山的地方,自然是有任何的异动都瞒不过他的,毕竟在青州,他可以说就是掌权一方的人物。 莫如九是楚天息的人,洛千山知道。 自然也知道他们是太子的死对头,对于莫如九私自入青州一事,他不仅没有禀报给太子,反而还让人隐瞒了莫如九主仆两人的行踪,让太子的人找不到一点痕迹。 他倒不是同情心作祟,而是莫如九身上或许可能有他想要的东西。 莫如九在没给他答案以前,是绝对不能死的。 他会护着她,让太子和宣皇帝的人也动不了分毫。 但也仅仅限于莫如九。 一边为莫如九隐藏行踪,一边派出他洛家的精卫潜过去,请莫如九来洛府做客。 洛千山还吩咐了洛凡,“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好。在出青州以前,她的消息不能走漏,你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公子,这莫如九到底是什么来头?”洛凡不解。 “您派出精卫去请她就算了,我们洛府还要保证她的安全?要是闹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只怕会怀疑我们洛府的忠心了。” 洛千山熟练的伸出手,摸索到桌子上的茶盏,他端起来,饮了一口。 “你错了,我们洛府本就不是效忠的太子一人。”洛千山淡淡地道,“谁有能力造福百姓,那才是我们洛府要追随的人。太子……” 洛千山沉默了。 太子看着是不错,政绩上也颇有建树。 但是,未来或许会出现比太子更好的人呢? 他们洛府必然会追随明君的。 他如今对太子几番支援,不过是因为太子曾经救过他而已。 若是往深了说,太子远远配不上明君二字。 洛凡语重心长地道:“公子您有打算就好,太子几次三番明里暗里的,让洛府捐军饷,这一点,实在很让人不喜。” 洛府再有钱,那不得是几辈人积累下来的? 太子这种行为,说真的有些无耻。 “你去请她来。”洛千山沉吟道,“旁的一概都不要多问。” “属下这就去。”洛凡福身,告退。 走到门口,洛凡又停了下来。 “秦王那边,我们还需要派人盯着吗?” “不必了。”洛千山放下茶盏,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桌面。 他神色严肃,“之前盯着他,也不过是因为莫如九。” 现在莫如九都不在军营了,就由着楚天息去翻天覆地吧。 他倒是想看看楚天息要翻出什么风浪。 楚天息和太子的这一战,最后的结局又会是怎么收场的呢? 莫如九如果真的和他娘来自一个地方,那么莫如九会是一个变数吗? 洛凡点头,拱手退下了。 洛千山蹙眉,思考。 他真的很希望莫如九就是来自那个神秘的地方。 只有这样,他才会有希望再找到他的娘,母子两人可以再见一面。 他素来沉稳内敛,情绪不轻易显露,此时也有几分忐忑不安。 莫如九。 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否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 莫如九和十九奔波了好几天,到了青州的时候,两个人找了一家客栈,先就大吃大喝了一顿。 按照莫如九的话来说,就是风餐露宿这么久,她的嘴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 十九看她大口吃肉就很难受。 “你看我干什么?你不想吃?”莫如九嘴角一抽。 十九一脸的哀怨,“灵芝都还没找到,你怎么就能吃得下去。” 莫如九继续啃猪蹄,活脱脱的女土匪。 “我为什么不能吃?我要是不多吃点,哪里来的力气去找?” 话说完,莫如九就抓了另外一只红烧猪蹄,递过去塞住了他的嘴巴。 十九一傻,含着嘴巴的猪蹄,吃也不是,不吃也是。 吃得这么欢乐,那不是和莫如九一样没良心了? 很快十九就想开了,猪蹄太美味了。 反正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他着急什么,莫如九应该是有分寸的人。 这么一想,十九也加入了啃猪蹄的阵营。 主仆两个人吃得很香,啃得满嘴都是油。 以至于洛凡带着人找来的时候,差点没把莫如九认出来。 堂堂王妃,居然这样啃猪蹄,太丢人了。 洛凡撇嘴,这皇家娶媳妇的水准真的是太低了。 对于他的出现,莫如九是心里有数的,所以当洛凡屏退客栈里的客人时,她一点都不惊讶,也不纳闷。 十九在来之前就说过,她要是进了青州,行踪是绝对瞒不过洛千山的。 既然洛千山有心要找她,那么知道她来了,就一定会派人来的。 莫如九悠哉悠哉的啃着猪蹄,俏皮一笑。 “洛公子要请我去小住么?” 洛凡拱手,语气里含着恭敬。 “公子有令,请莫公子和属下一同去洛府。” 到底是小住,还是威胁她必须去,这就看莫如九怎么想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莫如九顿了顿,手在一边的布上抹了一把。 “我要是说我不去……”莫如九眼珠子一转,视线扫过洛凡身后的那一队杀气凛凛的精卫。 她讪笑,“那是不是有点太辜负洛公子的好意了?” 洛凡板着脸,“公子吃完了吗?若是吃完了,就走吧。” 十九受不了洛凡这语气,丢掉猪蹄,拔剑就站起来。 他剑指向洛凡,冷声:“你们想带我们王妃去哪里?我们不去。” “怎么?洛家的人要嚣张到敢强掳不成?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洛凡根本就不吃十九这一套,目光投向了莫如九。 “莫公子,属下劝您还是和我们去吧,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莫如九呵斥十九,“退下。” 开玩笑,洛千山已经成功的被她勾起了兴趣,他是她要钓的大鱼,他要见她。 不管是福是祸,她都要走这一趟。 指不定,拼一把,这大鱼就变成了他们阵营的人了呢? “去,为何不去?”莫如九随意道,“洛府敛尽天下财富,想必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来都来了,不去一趟怎么对得起洛公子的盛情邀请。” 言罢。 莫如九就擦净了双手,带着十九大步往外走。 洛凡亲自请他们上马车,不过半刻钟,就到了洛府里。 洛府即便是南唐第一首富,但是这大门口修得也并不是那么的富丽堂皇,整个洛府的占地面积也不广,但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洛府就是活脱脱的一座古代园林,雅致清秀。 洛千山住在东院,天寒地冻的,他因着身体有些不好,已经在屋子里烧起了烤盆。 房间里被烧得暖洋洋的,他命人摆下了棋局,等会一定要和莫如九再下一局。 莫如九如果是真的,就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莫如九还是穿着男装,一路被洛凡引着到了有山有水的东院里,风景太美,令人目不暇接。 就算是酷寒的冬天,洛府的雪景也充满了美感。 屋内。 洛千山一袭白衣坐在窗边,窗户打开了一扇通风,因着有寒风涌来,他还披了一件雪白的貂皮护肩,眼睛上罩着白纱,整个人都轻盈宛如清风,好似要融入这漫天的白雪里。 “秦王妃。”洛千山知道她来了,淡笑着开口。 莫如九毫不退缩,走过去大大咧咧的坐下。 她注视着他,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自己,就那么肆意的打量着他。 “这里只有莫公子,没有秦王妃,洛公子你说是不是?”莫如九道。 如果洛千山答应下来,那就是不会暴露她的身份,如果不答应…… 那么洛千山就绝对是危险人物。 洛千山听懂了她的暗示,他含笑勾唇。 “是洛某人糊涂了,此处只有莫公子,哪里有秦王呢?在下自罚一杯。”他伸手去摸一边的茶杯。 “因为洛某人不习惯饮酒,便以茶代酒如何?” 莫如堆起笑脸,“不用自罚,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洛千山微微摇头,“洛某人是为了表示诚意。” 他端起茶,一饮而尽。 君子如兰,雅正端方,不过如此。 “莫公子可否有兴趣再陪洛某人下一局棋?”洛千山道。 莫如九咧嘴,狡黠道:“下棋嘛,自然是可以的。就是没有赌注下棋一点意思都没有……” 洛千山了然,“那么,莫公子想要什么样的赌注呢?” “你敢赌什么?”莫如九挑眉。 “莫公子是姑娘,洛某人尊重你的意见,你先说吧。” 还要和他赌注东西? 她到底冲着他的什么来的? 莫如九直言不讳,“听说,洛公子和太子的关系匪浅。” “何以见得?”他一怔。 “明眼人都看得到的。” “我有一样想赌的东西。”莫如九眨眨眼睛,“既然暂时想不到什么赌注,那我们就答应彼此一个要求。” “输的人,无条件的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至于这个要求什么时候兑现,是什么要求,再说。” 洛千山点头微笑。 “可。” 他答应得这么轻松,不见丝毫的思考。 莫如九心里狐疑,他是不是认定自己会输?所以这么淡定? 但事实上,洛千山也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也很想听听,莫如九的要求是什么。 不过嘛,莫如九应该是没那个机会了。 因为,她是不会赢的。 第144章 回到现代 一盘棋开始,莫如九率先拿了子落下。 洛千山因为看不到,所以需要洛凡报格数。 洛凡就代替他落子。 “莫公子,这五子棋颇有意思,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知的呢?”洛千山开始试探她。 莫如九扬起笑脸,“我能保密吗?” 洛千山唇边的弧度一僵,“自然是可以的。” “但是洛某人就得多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莫公子你的赌注。” 莫如九听到这里,狠心一咬牙。 这男人,果然狡诈啊。 “洛公子很好奇五子棋吗?是否在何处看到过呢?” 洛千山依旧不动声色,“好像莫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洛某人的问题,五子棋出自何方?” 莫如九本想插科打诨绕过去,没想到洛千山不吃这一招。 她谄媚道:“那洛公子能不能先告诉我,洛公子为什么这么好奇这五子棋呢?” 她傻吗?她都没从他的嘴里把信息套出来,才不会被轻易就泄露自己的老底呢。 洛千山偏一下头,“众所周知,洛某人痴迷于棋,所以洛某人想要多了解一下五子棋,也没有什么不妥当吧?” “倒是莫公子你,为何不能说呢?这五子棋莫非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说着,洛千山便转动起他手上的玉扳指,一副很不在意的模样。 莫如九不是玩心计的人,她也怔了一下,摸不准洛千山是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洛千山对五子棋有兴趣,她应该高兴才是。 莫如九想了想,说:“这五子棋也不是不可以告诉洛公子的,它的来处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这是我曾经遇见的一位高人,所教我的。他说,这是他家乡的下法。我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宋虽然不喜欢下棋,不过我当时也是觉得这高人的五子棋有点意思,所以就学了。” “是高人所教你的?”洛千山很明显的愕然。 他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不是莫如九本来就会的,而是别人教她的。 那么,洛千山的下颚紧绷,“莫公子可还记得是哪位高人所教?那位高人姓甚名谁?能否再找到他?” “找不到了,我连名字都没过问呢。”莫如九故作遗憾的摇头。 “不过,我能问问,你找这位高人做什么呢?这五子棋是他家乡的下法。” 与此同时,她也在观察洛千山的情绪变化。 洛千山看样子想了解的不是五子棋,而是了解五子棋的来历。 难道……洛千山学过五子棋?知道五子棋的来历吗? 所以不然,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 洛千山慢慢地握紧拳头,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屏退了屋内的所有伺候的人。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这才慢慢地开了口。 “不瞒你说,我会五子棋,是因为我娘亲曾经教过我。只是,多年前我娘亲就失踪了,寻遍了天下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她也说,五子棋是她家乡的下法。” 洛千山那么冷静的一个人,现在已然有了情绪波动,喉咙酸而涩然。 他的声音略带嘶哑。 “而我连她的家乡在哪里都不知道,据说那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所以……看到你也会五子棋,所以我很惊讶,我以为你们是……来自于一个地方的。” 洛千山诚恳地道,“如果你还能记得那位高人的名字和样貌,还请你一定不要隐瞒,这关系到我找到娘亲。如果你肯相助,我必定会应你所求。” 洛千山直接就把真相说出来了。 他也明白,莫如九在绕圈子,或许说出自己的目的,反而会让莫如九坦诚相待。 洛千山赌的就是人心。 此话一出,室内鸦雀无声。 莫如九张开颤抖的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洛千山,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这道惊雷给劈傻过去。 卧槽! 她的老天爷啊,她到底听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令人震惊而骇然的消息? 洛千山…… 他他…… 莫如九差点昏过去,吐字艰难,“你你你你……你说……你娘……是……” 她用尽办法咽下了喉咙里的口水,震惊地说:“我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次,我怕我听差了。” 她惊慌地搓着自己的手掌,整个人都无法平静下来。 她很想告诉自己,她一定是听错了。 不然……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这是莫如九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他娘怎么可能也是穿越的,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不过,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毕竟,她都能莫名其妙的穿越,为什么洛千山的娘就不能? 洛千山缓和了情绪,一字一句地道:“我说,五子棋是我娘家乡的下法,我娘说过,她的家乡不在这个世界。” “所以,你知道她的家乡在哪里吗?如果你知道,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家父思念成疾而过世,临死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和娘重逢。” “我想实现家父的心愿。” “不过你也放心,不管你是谁,你来自何方,到底是不是有所谓的高人的存在,千山都会守口如瓶的。今天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洛千山最后一个音颤了,因为他自己都按耐不住情绪了。 很有可能,莫如九就是这个所谓的高人。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丞相府的二小姐会突然性情大变了。 这就是……他娘说的借尸还魂? 他虽然觉得这也很惊世骇俗,但他却不觉得莫如九恐怖。 或许是知道,她和他娘是一个地方的人。 莫如九一张脸惊恐无比,她连棋也不下了。 异世界遇到老乡的儿子,这太让人震惊了。 她颤声,“你娘有没有说她是哪里的人?” 她也很想告诉洛千山,她就是异世界的人。 但是,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她怎么能帮洛千山找娘呢? 一个在古代,一个在现代,这可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啊。 不过,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洛千山的娘是神秘失踪的,难道是又回到现代去了?! 第145章 她回不去了 洛千山脸色凝重,下颚不自觉的绷紧。 他犹豫了一会,似乎是在回忆当初那段可怕的记忆。 洛千山缓和了好久的情绪,这才能遏制住凌乱的心绪。 他俊秀如玉的脸十分的惨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也请你坦诚相待,你是否和我的娘来自同一个地方。教你下五子棋的人,是不是确有其人,还是你随口胡诌的?只要你能给我最真实的答案,我便会告诉你,我娘是如何离开的。” 洛千山最后留了一步。 他不能把所有的底牌都发出去,还是要和莫如九交易。 莫如九如实告诉他,也并不吃亏。 就算以他的心性,他已经猜到了莫如九是胡说的,但是为了要确认真实性,他还是要听莫如九自己说。 他需要一个真正的答案,没有任何的隐瞒。 莫如九激动不已,“洛公子,事到如今你还要问我么?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吧?大家都握着彼此的软肋和把柄,所以你心中所想,就是真的。你放心,我没必要再欺骗你。” “因为我也很想知道你娘去哪里了,到底是如何回到另外一个世界的。” 话说到此处,也不需要莫如九再说什么了,洛千山已经全部明白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握紧成拳头的手一点点的松开,手虽然放松了,但肩膀还是紧绷着的。 莫如九果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她们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人。 不对。 他娘当初是在一阵红光里消失的,连带着身体一起。 可是,莫如九……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而这具身体却是丞相府二小姐的。 这……个中原因,实在是令人费解。 洛千山蓦地出声,“你难道还想离开这里吗?你想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洛千山问得太直接,莫如九就呆住了。 她眸子闪烁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我不是这里的人,我虽然不想离开这里,但是或许……有一天,我会想走呢?” 就算她现在不走,可是她也要知道回去的办法。 如果可以的话,楚天息如果真的翻不了身,她都能穿越,那是不是也可以带着楚天息一起穿? 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为她和楚天息想的一条生路。 所以她现在格外的关注洛千山娘离开的真相。 那很有可能就涉及到他们的未来…… 洛千山手指尖一顿,“没想到,你一个异世界的人,居然会对秦王芳心暗许。” “就算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难道我还不能喜欢这里的人了吗?”莫如九不允许别人说楚天息不好,她耸肩,“你娘不也是我们那里的人,她要是不喜欢你爹,怎么会有你?” 这一反问,让洛千山无言以对。 她说的确实挺对的。 他的爹会对娘一生不弃,不就是因为喜欢吗? 开始是喜欢,后来就是深深地爱。 这份爱随着他娘的消失并没有减少,反而与日渐增,变得愈发的浓烈。 在娘亲不在的这么多年,他就是爹生命里唯一的安慰。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沉重而压抑。 洛千山和莫如九彼此对坐,他眉头紧锁。 “并非千山有意中伤秦王,而是他非良人,看在你和我娘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份上,千山劝莫姑娘,一定要趁早离开秦王。” 秦王如今的心,和神智都被无边无际的仇恨填满了。 秦王这种人,死后也是会堕入幽冥地狱的。 莫如九和他不是一路人。 莫如九沉着脸,语气微冷,“洛公子,我们谈其他的事情就好,不要提及他。他心性如何,旁人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就连我都看不透,你们说的这些话更是无稽之谈。” 莫如九后头又严肃的补上一句。 “我喜欢他,无关他是怎么样的他。” “我喜欢的就只是他而已。” “说到底,他心性不管如何,只要我喜欢,那就是我的掌心宝,谁又能侮辱他三分?” 莫如九的话温暖而赤诚,不曾扭扭捏捏,从她口中说出这些话,不会让人轻看她,反而会让人欣赏她。 喜欢就是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是一种坚定而明朗的态度,这个世间的女子若是都能够像她一样敢爱敢恨,那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了。 洛千山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初娘亲的影子。 他的娘,也是这么说的。 只要她喜欢的,那就是天下第一好。 管她是浪迹天涯也好,还是荣华富贵,她要的只是那一个人。 他娘就和莫如九一样,身上都有着那种豁达和通达,爽朗大气。 洛千山纵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心性的坚定。 洛千山轻声细语地道:“你和我娘的情况应该不一样。” “怎么说?”莫如九的思绪也被拉回到了正事上。 洛千山没有犹豫,把爹知道的所有细节,都事无巨细的讲诉给了莫如九听。 莫如九如鲠在喉,颤抖地吐出一句话。 “你所言当真?” 她是在现代死后才魂穿过来的,而洛母不是这样,她是直接整个人穿越过来?并且还能在古代活得好好的,嫁给了,当时还是洛家庶子的洛老爷。 莫如九犯难了。 这他妈的,她要是要回现代,那是怎么回去?再死一次?还是带着着具不属于她的尸体回去? 不对。 她如果还是以魂魄的形式,那么,她在现代的自己已经死了。 穿过来这么久,她的尸体只怕也烂了吧? 她和洛母的区别点就在于这里! 不过,换位思考。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她根本就回不去了? 她要是换了一张脸回去,谁也不认得她。 那样陌生的一个人,还不如在古代活着呢。 古代好歹还有二姨娘,还有楚天息,还有一些认识的朋友。 洛千山声音低哑,“句句属实。” 莫如九不敢说话了,手指头都在打绞,秀眉死死的皱成一团,怎么都没办法舒展开来。 “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呢?”莫如九不解。 洛千山也犯难了,“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情况,我一心只以为你们是一个地方的,却忘记了你们的来历不同。我娘能回去,你或许并不能。” 这样看来,莫如九能帮到他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莫如九恍然大悟,“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是故意用五子棋引起你注意的呢?你知道我在设计你,你不生气吗?你居然还送我手帕,还要约我下棋。你是不是,也只是想知道你娘的事?” 洛千山点点头,很没愧疚感的承认了。 因为本来就是她先设计他,他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就是这么被莫如九戳破,他失了些从容和淡定。 到底是男子之身,怎可和一介女流计较呢? 莫如九摸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他。 “真是不能小看洛公子你,洛家掌权人果然不是吃素的。”莫如九放缓了语速,“但是你所说的事,我没有办法。” “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试试。” 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洛母回去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点,才会引起天象大变。 时间,地点,这都需要验证的。 她还得慢慢来。 现在她最重要的,是找灵芝呢。 洛千山扶着桌子起身,郑重的对她作揖。 “千山在此谢过莫姑娘。” “这盘棋不必再下去,若是莫姑娘真的能找出一些有利的线索,千山定会致谢莫姑娘。” 莫如九摆摆手,“你眼睛看不到,你还是赶紧坐下吧。” “多谢莫姑娘。”洛千山展颜一笑。 此人一笑,即便是看不到眼睛,但那也是各有风情。 他是如沐春风的。 比不得容惊鸿那么惊艳绝色,笑起来的时候,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洛千山重新落座,一抚袖。 他低语:“不过,哪怕莫姑娘找不到线索,莫姑娘今日如此坦白,千山很是感谢。所以莫姑娘你放心吧,不论你们是来青州做什么的,只要你们在青州一日,千山会吩咐下去,让他们都不能为难你们。且为你们抹除行踪,你们要做什么,就安心的去做吧。” 莫如九俏皮道:“这是千山给我的礼物吗?” 千山。 莫如九的声音清脆如碧玉落盘,很是动听。 洛千山闻言,心跳都乱了一拍,脑海里一片空白。 霎时间。 他展开的指尖又一寸寸的收紧,在她声音划过耳畔那一瞬。 他原本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又强劲有力的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风声,雪落下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 但是这所有的声音,都突然就变得喑哑渺小。 而他脑海里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她的声音。 千山。 第146章 敢挡我的路 千山……她叫他千山。 过了好久,洛千山才反应了过来,即便是回过神了,整个人还是有些震惊的。 莫如九居然叫他千山。 能够这般叫他的人,至于娘和爹,至于其他的知己好友,不过是叫他的字。 第一次有这样一个的人叫他千山。 他的心绪,一瞬就乱得一塌糊涂,全然不能自主。 莫如九还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倒是直接道:“反正我和你的娘亲是一个世界的人,那证明我们也是很有缘分的。” “千山你肯这样帮我,我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去寻找线索的。” “既然我们是朋友了,你就不要叫我莫姑娘了,也不要叫什么秦王妃,我现在顶多就是一个逃难的。” 莫如九眼睛一眨,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你要是不嫌弃,你就叫我如九,我叫你千山。你可是我来这个世界,除了楚天息之外,第一个主动交的男性朋友。” 洛千山这个人也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她就是相信他,不会以此当作把柄来要挟她。 她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有些人看一眼,第一眼就注定了你对他的感觉,你打从骨子里相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君子如玉,便是如此。 “乐意之至。” 莫如九轻轻地扬起嘴角,“那我在青州就要多叨扰千山你了。” “小事而已。” “你放心,我知道我留在这里会给你带来风险,我也不会在这里久待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只是会在青州耽误几天,绝不会给千山你添麻烦。” 洛千山含笑摇头,“既然是朋友,那么我也要尽地主之谊的。” “三天之后,青州最大的望东楼,会举行一场热闹的拍卖会,这场拍卖会很是盛大隆重,汇聚了全国各地的奇人异士。这一场拍卖会是三年一举行的,这次你来得正是时候。” “为了表示我的心意,到时候如九你便来参加。” 冷风吹动了他眼睛的白纱,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沉静如水的温柔里。 “若是如九你有兴趣,你便来参加,你看中什么,我便拍下来送给你,当作你为我寻找线索的礼物。” 拍卖会? 莫如九好奇了,“拍卖会会卖什么?” 她倒是没想过要顺着杆子往上爬,洛千山人好,她也不能没有底线。 人家肯在青州的地盘上保她就不错了。 她哪里还有脸要他送自己礼物? 这不是太厚颜无耻了! “拍卖什么的都有,奇珍异宝,珍贵药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望东楼拍不出来的。”洛千山道。 莫如九对这个了解得很少不,本来想说不去了。 一听到有珍贵药材,她眼睛都放光了。 “还有药材?” “是啊。”他诧异地问,“你很有兴趣拍卖药材吗?” 莫如九捏紧手指,“来,我一定好!” 三年一场的拍卖会,还是全国各地的人都要来参加,那会有多盛大热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了。 她是冲着药材去的。 说不定,还能有一些意外收获呢? 和洛千山约定好去参加拍卖会之后,莫如九就率先告辞了,十九还在外面等她呢。 本来洛千山请她在洛府住下,但是莫如九婉拒了。 他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能留下来再祸害别人了。 莫如九和十九一起往客栈走去,两人没坐马车,而是在散步。 来青州,也需要了解一下这边的风土人情,毕竟也不能白来不是? 十九倒是很想问她在里面和洛千山说了什么,莫如九三言两语就打发回去了。 现在十九和得罪不起莫如九,毕竟莫如九是来为他家王爷找药的。 但是十九觉得很过意不去,他像个冷面神一样跟在她身后,冷不丁的叫住她。 “公子。” “怎么?”莫如九转头。 十九犹豫了一会,声音粗哑,“如果姓洛的威胁你了,我现在就带你走,拼了这条命,也会带你杀出青州的。” 十九现在可真的是后悔,早知道就不听莫如九的了。 她一出来就魂不守舍的,难道真的是事情不顺利吗? 洛千山是不是要威胁她呢? 十九觉得自己坏事了。 莫如九的瞳孔微微放大,脸色一变。 她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十九你想哪里去了?你放心吧,洛千山没对我做什么,反而还极力邀请我去望东楼参加拍卖会。” “不能去!”十九激动道,“这一定是陷阱。” 望东楼。 青州一绝。 莫如九孤陋寡闻,不代表十九也是。 望东楼三年才举行一场的拍卖会,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除非是权贵,或者是极其声名显赫的富贵人物。 望东楼,有人为了拍东西,豪掷千金,挥尽万贯家财。 洛千山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是太子的人吗?怎么不抓他们,还要请他们去参加拍卖会? 十九想想都觉得心里发冷,一定是莫如九太好骗了! 莫如九顿时觉得好笑,“十九,你不要这么激动,洛千山真的是一片好心。” “你管他有没有陷阱,拍卖会有奇珍异宝,有名贵药材,我们此去是划算的。” 莫如九喋喋不休的说着,不知不觉间,主仆两人就站在了街道中间。 “让开!” “长眼睛没有?给本姑娘让开!” 陡然间,嘈杂的空气里响起了女子的呵斥声。 莫如九和十九俱是抬头一看,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马正狂奔而来,马背上坐着一名穿着异域紫色裙装的少女。 那少女穿着有点像苗人,一头长发都编成无数的小长辫,额间戴着一串银色的珠链,脖子上也戴着银光闪闪的银饰,上衣是紫色的,下身也穿着一件紫色的百褶裙,衣服上纹绣满了许多的东西,图案花团锦簇,流彩溢光,很是漂亮刺眼。 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异域风情,就那么骑在马背上,活脱脱一朵紫色荆棘花。 马肆意的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狂跑,街上的行人被吓得四处躲窜,高声尖叫,其中妇孺的哭声更是不绝于耳。 那马上的异族少女见此一幕,非但没有勒马,反而笑得很明艳。 眼看着马就要朝着自己奔来,十九眼疾手快,一个飞跃而起,动作利落的攥住了缰绳。 马儿仰天嘶鸣,高高的扬起蹄子。 背上的少女惊叫一声,差点从马背上翻下来。 她迅速的坐稳,涂了胭脂的红唇如火焰一般热烈。 “滚开!” “敢挡我的路?你不怕死吗?” 十九依旧纹丝不动,拉着缰绳。 莫如九看不过去,忍住心里的后怕,缓步走过去。 她冷声道:“当街纵马,杀了你的马又如何?” 第147章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那异族少女原本火冒三丈,像个小辣椒似的。 但是一看到莫如九,她眼底顿时闪过一摸惊艳,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莫如九。 活像……妙龄少女看到了令人春心荡漾的公子。 异族少女的脸,居然红了。 她不好意思的眨了眼睛,翻身下马。 “你是谁?”她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娇滴滴的。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莫如九目瞪口呆,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异族少女是抽疯了吗?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是何人?这好像也用不着和姑娘你交代吧?”莫如九的语气很冲,也没什么善意。 因为她实在是不喜欢这样张扬恶毒的人。 就算这个人长着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依旧不得她喜欢。 当街纵马,马若是随意踩踏死了人又怎么办? 罔顾别人的性命,只图自己玩个够,这种人简直就是没心没肺。 异族少女的眸光依旧定在莫如九脸上,恨不得看出一朵花来一样。 她刚才还气焰嚣张,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柔弱又娇媚。 十九松开了缰绳,退回到莫如九身边站着。 他的目光也在异族少女和莫如九之间来回,约莫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十九的嘴角一抽,想笑又不敢笑。 “好啊,公子你不告诉我,你是谁。那我先告诉你我的芳名——”少女脸皮厚得很,丝毫不觉得丢人。 莫如九呛声回去,“我不想知道你的芳名,一点都不想。” 那少女鼓起腮帮子,哼了一声。 她霸道地说:“我才不管,我叫司徒鸳!” “你们南唐人不是最讲究礼尚往来的吗?我都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要是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你就不是男人!” 司徒鸳。 莫如九撇嘴,冷淡道:“那你就这样以为好了,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我是不是男人,你想亲自看看?” 莫如九故意拉长最后音,挑眉,似笑非笑的道。 叫做司徒鸳的姑娘一点都不羞涩,她美眸里流转着波光,竟是直接道:“好啊!” 莫如九:“……” 这姑娘是不是疯了? “你和我去南疆,我亲自扒掉你的衣服,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司徒鸳直言道。 莫如九方才还冷淡的眸光,顿时就是一凝。 她脸色难看,南疆? 这女人是南疆来的? 南疆可是很神秘的。 莫如九听楚天息说过,蛇语,只有南疆的人会懂。 不仅如此,南疆人还擅长蛊。 莫如九瞬间警惕了几分,“你是南疆人?” “你怕了不成?”司徒鸳高傲地抬起头,双手还抱着胸口。 闻言,莫如九嗤笑。 “怕你?” “南疆人有什么好怕的?你叫司徒鸳是吧?”莫如九缓步逼近她,神色冷厉,“这里是南唐的国土,你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那你也该知情识趣。南唐百姓的性命不容你们践踏,若是再被我碰到,你纵马伤人……” 莫如九慢慢地眯起眼睛,神色冰冷而阴鸷,“你的马死,你这双纤弱的手,也别再想要了!” 莫如九是很气的,做错事的是司徒鸳,在人家的地盘还这么嚣张,那不是欠揍? 南疆人又怎么样? 她也会蛇语!谁怕谁? 可是出人意料的一幕来了,司徒鸳不仅不生气,反而目光还愈发的灼热,好似莫如九是一件什么珍贵的宝物。 看着看着,司徒鸳居然还笑了起来。 这一笑,可更是把莫如九看懵了。 这司徒鸳该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只是莫如九不知道的,是司徒鸳看了她一眼,就觉得春心荡漾,心神震动,心里头更是乱得很,犹如小鹿乱撞。 莫如九穿着男装,一袭素净的蓝衫,腰间系着一条穗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装饰物。 她很瘦,在女子的身高里也算是高的,所以这么穿着,让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温和无害的翩翩公子。 莫如九随意站在那里,就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她本就是女子,即便是在女子里也是长相倾城绝色的那一类型,这司徒鸳长得美,是咄咄逼人的张扬和艳丽。 那么,换上男装的她,则比一般男人长相要细致温柔,再加上她皮肤白皙,则更衬得她眉目如画,清隽雅致。 说白了,虽然没有楚天息那种的男子气概,但她是很容易击中女人内心的那种小白脸长相。 司徒鸳恰好喜欢的就是这类型! 男人要那么魁梧刚强做什么,她就是要选个温柔的男人,这样才能被她欺负得爬不下床。 她才看不起长老为她选择的未婚夫,她喜欢的,是这类型的! 长得又好看,看起来也温柔,一看就容易被欺负。 就他了! 莫如九没错过司徒鸳的眼神变化,她内心更是疑惑。 为什么司徒鸳看她的眼神这么奇怪?像是在发光…… 司徒鸳看着她笑得诡异,“你不告诉我名字就算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叫什么的。” “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我总要把你抓回到南疆去,给我做夫君! 莫如九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对。 那句话,怎么有种她看得总裁文里的,霸道总裁的既视感? 仿佛司徒鸳说的是,‘女人,很好,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莫如九觉得这事不对劲啊,太他妈不对劲了啊。 这女人是疯了不成吗?这好可怕啊。 司徒鸳笑着扭过头,牵着自己的马,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热闹的街市。 司徒鸳终于走了,莫如九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她问已经傻掉的十九,“你说……这疯女人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领悟不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点,但是她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十九回过神,同情地道:“估摸着……应该是……或许是。” 十九身为男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 他感慨了一句话,“你说我要不要修书给王爷一封。” “给他写信做什么?”莫如九问。 十九啧啧两声,“我要告诉王爷,他又多了一个情敌了!” 啊,不是。 这个情敌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情敌,但是……一定会很让人惊喜的。 他家王爷自己恐怕也想不到,会多了一个女人做情敌。 莫如九走到哪儿就招惹人,这次还惹上了南疆女人。 他内心哀叹,他家王爷未来的日子似乎是不会消停了啊。 莫如九一个凶狠的眼神扫过去。 “你给我闭嘴!你再胡说,你就滚去睡大街吧。” 莫如九气呼呼地走了。 这叫什么事? 她居然被一个女人给宣誓主权了! 真他妈的,狗逼啊。 司徒鸳,她是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她是女人吗? 莫如九觉得这事没什么好苦恼的,她很快就想通了。 反正她只在青州待几天而已,等拍卖会一过,她就去找灵芝,什么司徒鸳,都通通地去见鬼吧。 她对司徒鸳才不感兴趣。 唯一的好奇点,不过是南疆而已。 十九快速跟了上去。 “属下能问问王妃吗?被一个女人看上了,是什么样的感觉?”十九一脸的认真,嘴角的笑都快憋不住了。 莫如九反手就给他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闭嘴!” “你这么想知道,不如我为你找个男人,你享受一下?到那时候,你就知道被同性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十九瞳孔一缩,浑身发抖。 “不用了!” “我觉得一个人就挺好的, 男人女人我都不喜欢!” 女人都是祸害,男人嘛…… 那就更不行了啊! 十九一想都毛骨悚然了。 他怎么会被一个男人看上呢。 谁都像莫如九一样倒霉吗? 莫如九回到了客栈。 与此同时,司徒鸳也回到了她的住处。 司徒鸳也住的客栈,离莫如九那里有三条街的距离。 司徒鸳才回到房间里,窗户外就飞进来一只飞蛾。 司徒鸳眼睛一亮,使用蛊术,那飞蛾就听话的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打探到他住哪里了吗?” 飞蛾在她手背上爬来爬去的,司徒鸳得到结果,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好!” “本姑娘就看他怎么逃,等到拍卖会一过,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本姑娘一定把他带回去!” 现在不着急了,既然打探到了她的住处了,她就好好的谋划一下。 心里有了决定之后,司徒鸳就放走了飞蛾。 “小族长!”门外突然响起声音。 司徒鸳的脸一下就冷了,她不耐烦地道:“滚进来吧。”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 四五个同样穿着异族服饰的人走了进来,三男一女。 他们的年龄都比司徒鸳要长,但是神色间却十分的恭敬。 “小族长,您不能再偷跑出去了,青州这段时间人多眼杂。”女人走了上来,温柔的劝道。 司徒鸳冷冷地反驳回去,“我是族长还是你们是族长?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谁敢阻我!” 众人皆惊,忙谢罪。 “小族长息怒,我们不敢!” “我们只是关心小族长您的安全,毕竟当初……” 老族长就是在青州参加拍卖会的时候,出事了。 司徒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只是她脚底下的蝼蚁,可随意的践踏。 “我是你们的族长,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们管!” “那个人找到没有?必须尽快,找到了,就告诉我,我一定要杀了他!” 第148章 美丽的误会 这一席话,可是把随行的人给吓坏了。 他们直接就跪了下去。 “不可啊!” “小族长,长老和老族长他们放您出南疆,不是让您出来杀人的啊。” “那可是您的未婚夫,找到他也不能杀了,否则您就守寡了。” 司徒鸳听到守寡这两个字,就怒不可遏。 她那张美艳的脸都扭曲而变形,气得一下挥掉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 “我不需要你们提醒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不找也行,我自己找。” “我非得杀了他,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司徒鸳瞬间就想到了眉目温和,雅致清隽的莫如九。 她都按耐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什么狗屁的未婚夫,她都没有见到过。 她还没见过和今天那个男人一样,这么让她心动,让她喜欢的。 族里的人总是笑她凶悍,那她偏就要找个温柔的男人回去。 众人跪在地上,便是瑟瑟发抖,都不敢反驳这位骄横霸道的主。 司徒鸳看得烦了,厉声呵斥:“滚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有人小心地道:“小族长,您真的不可乱跑了,参加完了拍卖之后,我们还得去京城一趟。” 司徒鸳冷笑,“去什么?不就是我爹爹献的蛊出了问题了吗?有什么好去的,我就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人没有解蛊,也能摆脱我们南疆的蛊的。”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觉得没必要去加固。 “小族长,这是族长的吩咐。” “好了好了,你们都滚吧。” 司徒鸳板着脸,已经不想再听了。 一行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纷纷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 司徒鸳仗着自己是下一任的族长,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他们也是有苦难言啊。 摊上了这么一个小祖宗,除了忍着回到南疆,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没有了。 …… 莫如九还不知道司徒鸳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了,南疆的人可是玩蛊的高手。 在等拍卖的时候,她也没闲着,经常带着小白蛇出去逛一圈,让小白蛇感应一下灵芝到底在哪个方位。 小白蛇倒是感应到了青州外的那一座千蛇山有灵芝的踪迹,可是莫如九一听这座上的名字就腿打软。 这灵芝到底是吃什么玩意的? 为什么要长在那么多蛇的地方? 不过怕归怕,但是好歹有了前进的方向了。 莫如九不想在青州耽搁太多的时间,她提前收拾好了行囊,打算拍卖一结束就去千蛇山。 时间很快就到了拍卖这一天。 拍卖是在上午举行,她没打算提前去,可是洛千山却一大早,亲自带着人来邀她同行。 望东楼,因为占地面积很广阔,所以没在青州的中心,而是靠近郊外的位置。 洛千山都来接她了,她更是受宠若惊,这交个首富当朋友,不要太刺激了。 洛千山的车马停靠在客栈门口,洛家的马车谁都认得,他们对洛家的态度很敬重。 这完全是得益于,洛家经常在民间发生水患,地震,饥荒,等自然灾害的时候,第一个开仓放粮。 幸的洛家人不入朝堂,若是洛家人入了朝堂,还不知道会多得民心。 莫如九也愈发的明白一个事实,洛家就是人心所向。 洛千山拿她当朋友,她却想着去利用人心,莫如九以此为耻。 但她也是没办法。 洛千山不知道太子的为人,所以才这么支持太子。 若是要让洛千山支持楚天息,那就必须让楚天息做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 做好事,是发自于内心,而不是为了收获好名声。 她如果让楚天息这么做,总是很刻意的。 洛千山这么聪明,说不定也猜得到。 莫如九猛地摇头,把脑袋里多余的思绪驱逐出去。 她提了衣袍,稍微有些狼狈的爬上了洛千山的马车。 十九自然没跟着一起,而是在后面骑马。 洛千山的马车朴素又简单,只有一些古朴的花纹,一些满足基本需要的东西,除此之外基本没有任何的华贵东西。 莫如九很惊讶,忍不住开玩笑,“千山,你可是第一首富,在我们那个世界,你就是钻石王老五啊,你居然对你自己这么勤俭,真是又让我出乎意料了。” 一个人家财万贯,却还能有这么优良的品质,洛千山的娘到底是什么人? 莫如九现在是真的好奇了。 洛府财倾天下,洛千山不仅没被养成娇生惯养的二世祖,相反体察民情,细致善良。 这份心,真的是很难得的。 如果她这么有钱,她都不一定能够比洛千山做得更好。 哎。 她只有做梦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比洛千山还有钱的,洛千山已经是在食物链的顶端了的。 “如九,你又在说笑了。即便洛家是南唐第一首富,但是,洛家祖训便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看不见,所以斜靠着软垫,衣摆铺散而开,阳光从窗户照耀而过,在他的额头,鼻梁,唇上,洒下细碎的光点。 慵懒又贵气。 洛千山今日没穿白衣,换了一身纹绣着青竹叶的蓝色锦衣,袖口和衣领处的竹叶,和他束发的 玉簪相得益彰。 今日这一身穿着,他倒是像一位潇洒倜傥的贵公子,清俊里带着几分贵气。 莫如九由衷的佩服,“所以我佩服你啊,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这么佩服的人。” 别的商人去善事,都是为了名声,都是有利可图。 而他,是真正的想要兼济天下,他是真的心怀天下。 他不是虚伪的,他是行止由心。 洛千山低笑出声,磁性醇厚的声音,宛若清泉。 “如九,你们那个世界的姑娘,是不是都同你一样?” 心直口快,率真活泼。 有什么说什么。 话音才落,马车突然一阵颠簸。 莫如九脸色一白,连忙抓紧窗边。 可洛千山却没能抓到东西,在这颠簸之下,直往莫如九的这边倒来。 莫如九愕然。 第149章 你不怕我的眼睛吗 眼前人影倒来时,车帘被风吹起,他的发和衣袍都卷起来,在空气里挥舞出妖异的弧度。 莫如九用力的攥紧了窗户,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他逐渐逼近的脸庞…… 这样的转变就来自于瞬间,莫如九几乎都反应不过来,身体就重重的地一疼,他倒在她身上的这刹,她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他的肩—— 怎料,莫如九的却因为太过慌乱,手指一下就抓错了,竟然是在意外之中就扯开了他覆在眼睛上的白纱…… 轻柔的白纱从她眼前划过,她一瞬间,就看到了洛千山那双漂亮而深邃的眼睛。 只是,他的眼睛却是没有焦距的,虽然很漂亮,但是很空洞,仿佛很是寂寥。 纱布落地,两人也撞到了一起。 他身上干净似梅花盛放的清香,在这顷刻间就全部灌入莫如九的口鼻。 那清冽动人的香味,沁人心脾,迅速的就侵占了她的所有思绪。 “你没事吧?”莫如九扶他坐好,语气很自然。 虽然刚才两人撞到了一起,但这只是一个意外,她的态度是很随性自然的。 倒是洛千山,他从未曾和女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 他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更细致的东西。 可就在那个时候,他忽然就想象出了她的模样。 洛千山不应声,神色怔怔。 莫如九惊讶地看着他,手在他眼前摆动。 “千山,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是不是撞疼你了?”莫如九关切地发问。 洛千山慢慢地握紧自己的手,尽力遏制住心口的狂跳。 他好半天,才在怔然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事。”他道,“倒是你,我是不是撞到你了?” 莫如九毫不在意,“没关系的,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撞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洛千山异常认真的摇头,“就算你不是真的千金大小姐,但你也是女子,总归是会疼的。” “如果撞到你哪里了,你一定要说。” 他的眼睛只能勉强看物,大概的模糊轮廓,更多的细节就看不到了。 他担心她受伤了也不说。 莫如九咧开嘴,“我真的没事的。” 她眼角余光扫过身侧的白纱,没有多想的就拿起来,塞到他的手里。 “你的眼纱,还需要再戴上吗?” 洛千山空洞的眼里落入了几分慌乱的情绪,他摸索着接过,手指无意识的和她的触碰在一起。 他犹如躲避洪水猛兽,快速的抽走眼纱,手忙脚乱的给自己系在眼睛上。 “我的眼睛不好看,会吓到人,所以眼纱我从来不曾轻易取下来过。”洛千山非常愧疚,呼吸已经乱了几分了。 “刚才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莫如九摇头,声音清脆甜糯。 “你这就太见外了,你的眼睛和正常人的没什么区别,又怎么会吓到我?你真的是太小看我莫如九了,我不怕的,一点都不怕。” “更何况,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就是没有什么精神而已。你也用不着戴眼纱的,没有人会被你吓到。” 洛千山一瞬间如遭雷击,直接就僵滞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 在听清她说的话之后,须臾间,他的心跳又疯狂的跳动,全然无法自主。 不吓人。 她说他的眼睛不吓人,但是明明……小时候很多人都不喜欢他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这些人都很害怕,久而久之,为了不让影响到别人,他就习惯经常戴着眼纱了。 他认为,自己的眼睛是很丑很丑的。 否则为何小时候的玩伴不和自己玩? 他们都怕他。 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而她居然说他的眼睛好看。 她是在骗他吧? 一定是在骗他。 洛千山苦涩地道:“如九,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是我的眼睛有多吓人,我是知道的。我一定是吓到你了,你用不着为我的心情着想,这本就是我做得不好。” 莫如九狐疑地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是真的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呢?你看不到,可是我能看到。” “真的。”莫如九挪动位置坐到了他的身侧。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洛千山你的眼睛很好看,绝对不丑的,也不吓人的。” 洛千山忽然就攥紧了自己的手,肩膀小幅度的战栗着。 他喉咙里挤出只言片语,“我……不信。” 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 小时候那些孩子,都说他的眼睛丑,吓人,说他是厉鬼缠身。 他的眼睛是这世上最丑的眼睛了。 他们都不愿意和他一起玩,看到他就躲。 他们……难道是在骗他吗? 他的眼睛不丑,真的如莫如九所说的,很漂亮。 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一个孩子? 不可能的…… 这一定不可能。 洛千山脸色死白,呼吸凌乱,“如九,我真的很感谢你。但是,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缓解我的情绪。你为了我,要说这番违心的话,我很感谢你。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不怕我的眼睛了,我明白的。“ “不是我……”莫如九怀揣着难以理解的疑惑,她紧紧盯着他,“洛千山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的话呢?我没撒谎骗你啊,我也根本就不是为了安慰你,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要是不相信,等会拍卖结束,你回去问问你的侍卫,他应该是没胆子骗你的。” 莫如九很难想通,这么风姿玉秀的一个人,为什么就这么自卑?这完全不正常啊。 就算是瞎子,他也没必要这么妄自菲薄的。 洛千山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嘴唇紧紧抿着,“不要再说了……” 他不想再听了。 虽然被人安慰的感觉很好,但是他不喜欢自欺欺人。 那是弱者,无能的人才喜欢做的梦。 他不是弱者,也不想做弱者。 他的眼纱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取下来过,每天都是他自己系的。 让他回去解了眼纱问洛凡,那更是不可能的。 这么丑陋的一双眼睛,他希望永远都被白纱遮住,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到那时候,就是罪过了。 莫如九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是洛千山的情绪很低落,他侧过身,紧锁着眉头,保持着沉默。 莫如九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的嘴唇噙动,最后什么都没说,叹息一声,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原本两人的氛围很是轻松欢快的,因为提到了眼睛一事,马车里突然就多了一丝奇异古怪的气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洛千山都没有再说话。 马车缓缓的前行在,一路行驶到了郊外的望东楼。 望东楼,说是一座楼,但是实则不是,只有四层楼高。 望东楼也不知道是谁建设的,这楼修建得富丽堂皇,别树一帜。 哪怕是莫如九,也不得不发出惊叹,古人的智慧不输现代人啊。 因为今天是拍卖会开始的日子,这望东楼外早就聚集了无数的人车。 进入第一道门的时候,会有专人查看入门帖的。 莫如九得亏是跟着洛千山一起来的,否则这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望东楼最外围的一圈,纷纷站满了武林高手,全部都是望东楼楼主请来维护秩序的,这里的武林高手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身手,就算有人想要硬来,要做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高手和军队不一样,真正的高手,可以一敌百。 也怪不得楼主这么慎重,今天不管是来拍的,还是卖宝物的,他们的安全,和宝物的安全都是十分的重要的。 望东楼虽然热闹非凡,但是秩序维持得很好,凡是来人,都先后有序的慢慢进去,所以这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阵阵的脚步声。 楼里负责引客人入座的人员,都是温柔貌美气质好的女子。 莫如九穿着男装,正大光明的看美女。 全然就忘记了马车里发生的事了,倒是洛千山还心事重重的。 洛千山去的是四楼最好的位置,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楼底下的所有情况。 莫如九也跟着沾光了。 不过,她也愁啊,要是真的碰到了什么好的药材,她现在没什么银子,要怎么拍回去呢? 她可是不想再欠洛千山的人情了。 要知道能够在青州安心的待这么几天,她都已经很感谢了。 莫如九坐在单独的席间,看着楼底下人来人往的盛况,这楼里的水晶灯晃得她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十九和洛凡等人在单件外守着,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洛千山没坐,一手扶着栏杆,就那么凭栏而立,明明就戴着眼纱,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此时望着阁楼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50章 你若无情,便休 空气沉默得有些可怕,莫如九端起一边的茶水喝了好几口。 她终于忍不住了,“千山,你今天来也是有要拍的东西吗?” 就算这拍卖会奇特,奇珍异宝样样都有,但是洛千山可是第一首富,他想要的,随时都可以得到。 犯不着来参加这样麻烦的拍卖会…… 所以,莫如九觉得他一定是看中了什么宝物会在今天的拍卖会上出现,所以才会来的。 那么,她就又好奇了。 洛家什么东西没有?他看上的又是什么东西呢?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 洛千山一脸的平静,声音淡淡,“一个人在府里待久了,即便是看不到,也想出来感受一下热闹的氛围,这样的解释,如九可满意?” 莫如九撅嘴,“你需要来这里找热闹吗?你平时都不出门吗?” “没有时间。”他言简意赅。 莫如九震惊,“你没时间出门?” 洛千山回转过身,凭着感觉走到椅子边落座。 莫如九下意识的要身手扶他,后来又尴尬的放下去。 还好,他看不到的。 这人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不是说看不到吗?怎么都不需要人扶的。 洛千山坐在明亮的灯光下,脸上也流转着光华。 他颔首,声音里带了笑意,“听上去你好像很惊讶,似乎并不相信,我没有时间出门。” “当然啊。”莫如九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看,“洛家家大业大,就算有需要你处理的事,但是你手底下的人那么多,用得着所有的事你都亲自出马吗?如果每件事情都需要你来处理,那你不是要被累死?” 那还是不要当首富的好,太累了。 用命在挣钱,却没有命去花,这是人间最惨的事。 洛千山抚动衣袖,唇边带起弧度,“如九你说笑了,累是会累,但是累死倒是不会的。没有时间出门,一是不想,二是太忙。” 他小时候,自从娘亲消失之后,父亲就对他的要求十分的严格,每日基本上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他眼睛看不到,要想学习东西,就要付出比其他孩子都几十倍的努力。 作为洛家的子孙,他其实并没有继承洛家的资格的,他只是一个庶子。 他从小就有眼疾也看不到东西,但即便是带着残疾,他的父亲依旧在他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哪怕父亲有其他更出色的儿子,可他还是继承了洛家。 父亲这样的信任他,宠爱他,他怎么能不兢兢业业的为洛家着想谋划? 反正也是无事,拍卖会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洛千山便也没有藏着掖着,像和朋友聊天一样,轻轻的诉说着。 莫如九侧眸,安静地看着他。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都没什么情绪波动。 但是莫如九就是感觉得到,他小时候作为一个眼睛看不到的孩子,要学习这么东西,一定更累更刻苦。 否则,就算是洛老爷如何宠爱,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要知道,洛家在他的经营管理之下,比以前更上一层楼。 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吗? 莫如九想不明白,他娘是个穿越人士,怎么还甘心做洛老爷的妾侍? 这个洛老爷魅力就这么大? 按照她现代人的思想,让她做人妾侍,根本就不可能的,甚至她都没办法把楚天息和别的女人平分一半! 更别提,还不止和一个女人分,是很多女人分。 这完全就是在挑赞莫如九的极限。 不对。 她想到这里,眉头也慢慢地皱了。 楚天息以后会不会也有其他的女人呢? 虽然他现在没有,但是他若是功成名就,若是真的为皇为帝,那还不得后宫三千佳丽? 莫如九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像嘴里飞进去了一只苍蝇,又吐不出来,要被活生生的恶心死。 恶心的同时,她心底还有一丝危机感。 楚天息是绝不能有其他女人的。 一个都不行。 如果他要有,那她是绝对不会留在他身边的。 “饿了么?吃点糕点吧,味道不错,入口即化。”陡然,耳边划过洛千山温柔的嗓音。 莫如九恍然惊醒。 她看过去,此时洛千山正端起小桌上的一碟糕,示意她拿起试试。 席间内点着暖黄的灯,在他苍白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温度。 即便戴着眼纱,他清隽如玉的脸庞,依旧一览无遗。 莫如九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谢谢。” 她抓了一块糕点吃进嘴里,后又去看他。 “千山,你们这里的人都要三妻四妾吗?你娘是怎么受得了的?我们那里,可不会三妻四妾,只有一夫一妻。” 说到最后,莫如九就更苦恼了。 洛千山微微摇头,把碗碟放下。 “我娘虽然不是父亲的正妻,但是,我父亲心里只有她一人。” “那你娘为什么还要走?”莫如九道。 洛千山勾唇,自嘲道:“就是因为我娘接受不了,我娘告诉我,她要的是全身心的独一无二,我娘也许是累了,疲倦了,不愿和那么多女人争来争去的,便心灰意冷的离开了。” 洛千山一边说,修长白皙的五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 “不过,如九我也想问问你。” “你选择了秦王殿下,你也更明白,富贵人家都会三妻四妾,那么秦王殿下呢?如果有一天,他也是枕边人无数,你也会做出和我娘一样的选择吗?” 莫如九不答反问,“那你呢?” 洛千山一阵沉默,后又开口,“若遇良人,只她一人。” 一生一世,只许一个人,那才是最美的诺言。 莫如九望着头顶的灯光,眼神涣散。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我会和你娘一样。” “啊不,你娘还能找到办法离开这里,可我连离开这里的办法都没有。” 洛千山忽然开口,“如九,你要明白一个事实。” “秦王殿下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事和人,甚至还有江山,天下,百姓。” “他的心里有太多的人事,这就意味着,他能够分出来给你的,只有那么一丁点而已。” “我不希望看到你和我娘走上同样的老路,若是有机会,你便抽身吧。” 一夫一妻,那是一个很美的诺言。 但是楚天息注定许诺不了莫如九。 洛千山就是有这种直觉,楚天息身负血海深仇,他为了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若是娶一人,可以得到壮大自己势力的机会。 楚天息那种人会不吗? 洛千山不信! 第151章 一群废物 莫如九知道洛千山是好心提点,所以内心也并没有多抵触。 因为她自己心里也不确定,这里的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且她和楚天息也未曾讨论过这个问题啊,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看法? 他是亲王之尊,是因为遭难了,目前才会只有她一个人。 如果以后…… 莫如九微微叹了一口气,嘴里的糕点也变得索然无味。 她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我不否认你说的有一天会成为真的,但是那一切还没发生。” “我和洛夫人是不一样的人,楚天息也未必就是洛老爷。倘若,他只要我一个人呢?未来的事情都是不确定,我若是为了一件不确定的事情而离开他,岂非太没自信了?” “也没关系的,他的心里装着家国天下,但他只要留给我一那么一点地方也可以,我相信有趣的人,他们是永远不会生分的,感情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少的,只会像美酒一样的,愈发的浓烈。” 莫如九没多少的把握,但她就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没走到那一步,谁又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楚天息又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 别人的选择,别人的不幸,不一定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洛千山听了她的心里话,他下意识地道:“你……的确和我娘不一样。” 就算来自同一个神秘的地方,但是真的不一样。 莫如九是心里有盘算的人,同时也不会轻易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动摇内心,做出放弃的决定。 哪怕是一条独木桥,她也要一个人走到黑。 这种执着,来自于她的感情,她很爱楚天息。 莫如九微笑,“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知道千山你是把我当成朋友才说这些的,我心里明白。” “马上拍卖会就要开始了,你也没吃东西,你也吃一点!” 莫如九自顾自的捻起一块糕,放到了他的手掌心里。 “这里的糕点不错,很好吃。” 莫如九又道了一句。 洛千山自然知道吃的不错,他可是这里的常客。 再者,望东楼幕后的主人,可是他自己!所以,他可以为莫如九拍下东西。 他对这里,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既然喜欢就多用些。”他面容平静,灯火错落在他的面容上,恍惚晕染开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当然不会客气的。”她也开始吃东西了,时不时看他。 “不过,你不吃吗?” 他一直拿着糕点,没有下口的打算。 洛千山唇瓣扯开,扬起了笑意,“你是在关心我么?” “我们不是朋友吗?自然是要关心你的。”莫如九讪笑。 他一向是温和有礼的人,怎么也会说这样开玩笑的话了? “荣幸之至。” 洛千山也咬了一口糕点,不过他举止翩翩有风度,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莫如九就活像是个女流氓一样,坐没坐相,漫不经心的咬着糕点,神色狂到不行。 她在楚天息面前什么样,在其他人面前也没想过伪装自己。 不过,洛千山反正都看不到。 她放飞自我也没什么关系。 很快就到了拍卖会要开始的时辰了,四楼上已经坐满了贵宾。 至于一楼,那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从一楼到四楼,所有来参加拍卖会的宾客,都是按照身份地位安排席位的。 莫如九吃饱了肚子,站起来看阁楼下的风景。 这样的盛会,她还是第一次参加。 楼底下人头攒动,男男女女都有。 倏地,一抹鲜艳的红衣突然就划过她的视野。 莫如九的神色一凝,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整个身体都倾倒在栏杆上,她关注的看着楼下那个人。 怎么会是……云迦蓝!? 云迦蓝走到哪里都是那一身红如火焰的红色长裙,发髻高挽,只系了高马尾,发丝间系着一条红发带。 随便往人群里一站,就是最靓丽的颜色。 此时云迦蓝正从一楼的楼梯口,往楼上走去。 她时不时的和身边的人在交谈什么,看起来很是紧张焦急。 莫如九怕被云迦蓝发现自己,连忙躲了回来。 她坐在了椅子上,手脚发软,心口直跳,她后背直接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云迦蓝怎么会来这里。 云迦蓝是南靖王留在京城的质子,她是要留在京城的,如果是私自出京,这可是大罪。 如果……是宣皇帝准许的。 那么,云迦蓝此行,暗处就势必有人在监视云迦蓝。 虽然她和云迦蓝臭味相投,但是她现在是秘密出行的,一旦被外人得知她的去向,只会给楚天息造成无法逆转的麻烦。 她真的是怕死了,怎么好死不死的在这里遇到了云迦蓝。 希望云迦蓝是私自出来的,这样她的处境还没那么危险了。 洛千山很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的情绪转变,压着声音,“如九你看到谁了?怎么了?” 莫如九白着脸,“千山,拍卖会结束我必定要秘密出城,我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 洛千山一怔。 结束了就走? 她这么快就走么? “好,我会派人送你们安全出城的。”洛千山道。 莫如九由衷道:“真的很谢谢你,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不必谢我,我帮你也不是没有条件的。我娘的事情,希望你放在心上。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一定会去调查的。”莫如九用力的点头。 两人说话间,望东楼外的大门已经关闭了,因为马上就开始了。 有个主持拍卖的人出来说了一大段官方的话,紧接着,几声锣鼓响了之后,拍卖会就宣布正式开始! 这时,基本上所有人都关注着一楼底下的大厅,那里是一处圆形的台,主持的管事就站在那里。 “三年一度的拍卖会正式开始,今天的拍卖会有很多世面上的珍奇好东西,我们现在就来看第一样拍卖品!” 紧接着,整个望东楼的灯火顿时被全部熄灭。 一瞬间,阁楼里归于一片浓重的黑暗。 有人开始慌乱…… 就在这时,圆台的一侧有下人推着一个展台缓缓地走到中间。 那层罩在展台上的布被管事一扯开—— 骤然间,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就在黑夜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黑暗被光芒驱散,这望东楼亮如白昼。 夜明珠光芒万丈,即便莫如九坐在四楼上,但还是一眼就感受到了这光。 她心里震惊,这得要多大的夜明珠,才能发出这样皎洁明亮的光! 短暂的沉默之后,阁楼里有人发出惊叹声。 “这是出自南海的夜明珠,现在开始拍卖,底价五百两黄金开始!” “每次喊价不得低于一百两!” 莫如九对这夜明珠不感兴趣,听到五百两黄金之后,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不是白银,而是黄金。 她想,拍这夜明珠的人,一定都是有钱烧得慌的。 出乎她的意料,想拍夜明珠的人还不少,一一个个的竞争很是激烈。 莫如九和洛千山吐槽,“这夜明珠有这么值钱吗?就算再是稀世的宝物,也用不着……” “这是权贵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如九你自然是不明白的。”洛千山缓缓地摇头。 “那你怎么不拍?”莫如九好奇。 洛千山沉默了一会,说出了一句让莫如九差点吐血的话。 “这夜明珠虽然绝佳,但是这样的夜明珠,洛府有。” “如九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颗。” 莫如九扼腕叹息,眼珠子都要滴血了。 这太刺激了。 明明是这么贵一颗的夜明珠,拳头大啊!现在喊价都快喊到了三千两黄金了,洛千山居然毫不在乎的表示要送她一颗。 这送的是夜明珠好吗?怎么洛千山觉得这是三个铜板的大白菜? 这还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莫如九妒忌了,“千山,你刺激到我了。” 同样都是穿越人士,洛夫人怎么就能坐拥天下财富? 她怎么就要吃糠咽菜,活得太狗逼了! 洛夫人是哪里想不开,居然要走? 都嫁给这样富可敌国的人了,还要什么真爱,要钱就够了! 肤浅啊,真的是太肤浅了! 夜明珠很快就以四千两黄金的价格被拍走了,莫如九也没在关注。 她等的是药材。 左等右等,都到中午了,还是没等到。 至于之前拍出来的那些东西,不是武器,就是珍宝,她都不感兴趣。 不仅她着急,位于三楼的云迦蓝一样的着急,她气得拍桌。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白玉霜花到底会不会在今天出现?连这都调查不到吗?” 第152章 冤家路窄 云迦蓝的眼睛里跃动着火光,整个人就和火凤凰一样。 侍卫弯腰行礼,“郡主殿下稍安勿躁,我们已经得到消息,白玉霜花是会在今天拍卖的,据说南疆一族的族长已经到场了,白玉霜华就是他们南疆的药草。” 云迦蓝这才强压下火气,俏脸冷冰冰的,“最好是你们说的这样。” 她会偷着跑来青州,可是冒着触怒宣皇帝的危险。 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因为一个人。 容惊鸿之前不知道受了什么伤,导致一夜白发。 她听人说了,白玉霜花是南疆的宝物,白玉霜花若是给人服下,可以青春永驻,返老还童。 不,这些都是夸大其词的,但是白玉霜花说不定对容惊鸿的白发有用。 可以让他的白发变成黑发! 为了容惊鸿,云迦蓝是愿意下刀山火海的,别说区区的一颗白玉霜花。 要是她今天拍不到,她就让父王带兵到南疆,把南疆翻个翻天覆地,总是可以找出一株白玉霜花的! 侍卫低着头,恭敬地道:“郡主,白玉霜花应该很快就要出来了。” “喊价的时候,郡主您要小心一点,我们得到消息,容太师也带着容大公子也来了青州。” “那个臭虫来这里干什么!捡回去一条命,还不知死活!”云迦蓝翻了个白眼,跋扈道。 容惊影欺负容惊鸿,她自然也是厌恶的。 她恨不得容惊影早点死了。 可容惊影居然还活着。 “容大公子虽然解了蛇毒,但是以后注定不能人道……”侍卫咳嗽了一声,“容太师想必也是听说了,这拍卖会会有什么绝世药材。” 云迦蓝把玩着腰间的鞭子,笑的冷酷。 “活该!” “老天留他一命,真是不长眼!” 云迦蓝霸道地说:“别说这世上没有让他命根子重新好起来的药,就算是有,本郡主也不会让他得到!” 云迦蓝别的不多,钱多,金银珠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还就要和容惊影杠上了! 这药,容惊影是绝对拿不到的。 云迦蓝的消息的确是没错的,白玉霜花就在司徒鸳的手里,她是代表南疆来的,这会故意不把东西拿出去拍,不过是想要压轴。 她在等一个人。 司徒鸳也是坐在三楼,她旁边的席位便是容太师等人。 只是这席位中间,还用了厚重的竹帘,所以是无法看到对方的。 司徒鸳又召唤出了飞蛾,她眉头紧锁,一边碎碎念,一边视线在整个阁楼里四处扫过。 “奇怪,明明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怎么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发现人呢?”司徒鸳看着手背上的飞蛾,心里生出无限的疑惑。 她没想到这么巧,拍卖会现场居然会有那个人的气息。 她在找的人必然就是莫如九。 她在莫如九身上下了东西,所以飞蛾就可以找到莫如九。 但是这里人太多了,飞蛾要找到那个人,一时半会还有点困难的。 司徒鸳不甘心,又放出飞蛾去找最后一层楼。 四楼,那是最神秘尊贵的位置,其身份高贵的程度,可想而知。 司徒鸳可不想他是什么大人物,这样她要是要带走人,就更加困难了。 但是现在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层四楼了,她不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面去了。 飞蛾在找莫如九的时候,莫如九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她太无聊了,喝了很多的茶水,有点闹肚子了。 莫如九和洛千山说了一声,就退出席间了,直奔茅房而去。 她身上有特殊的气息,飞蛾很快找到了她,一直跟着她身后打转。 莫如九挥手打飞蛾,这都是冬天了,哪里来的飞蛾? 这也太奇怪了吧? ‘老大,不要打死它,这是南疆的追踪飞蛾——’ 突然,莫如九腰间的小白蛇醒来。 莫如九听到这声音,手顿住。 “南疆?” 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前两天在集市上遇到的异族女子,司徒鸳。 南疆人,飞蛾也出自南疆。 小白:‘想必是那个女人为了追踪你的位置,给老大你下了什么东西,所以飞蛾才能找到你。’ 莫如九一哆嗦,“也就是说,我的行踪都在那女人的掌控里?” ‘是这么理解的。’ “那我要打死它!”她冷怒道。 那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放飞蛾跟踪她干什么?她又有什么好跟踪的? 一时之间,无数个疑惑袭上了心里头。 小白蛇伸出小脑袋,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老大,让我来。’ 都不知道小白蛇是怎么蹿出去的,那飞蛾就被小白蛇的舌头给卷住,在莫如九的注视里,小白蛇一口把飞蛾咽下去。 莫如九看得傻眼了。 小白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最喜欢吃了。’ “干得好!”莫如九温柔地抚摸它的脑袋。 小白害羞的缩回去,享受地继续盘在了她的腰带边。 莫如九赶紧去了茅房。 她必须要和十九赶紧走了,这里留不得了。 还好有小白知道飞蛾的存在,否则她连自己是怎么暴露的都不知道。 莫如九想着司徒鸳那一句,‘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她回阁楼的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连迎面走来的死对头,容惊影!她都没有注意,一个不慎,就撞了上去。 鼻子一痛,莫如九猛地回神,抬头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 话没说完,她就止住了声音,咬紧牙关,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张令人恶心的俊脸。 “莫如九!”男人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容惊影? 不好!冤家路窄啊。 莫如九反应过来就要走,脚步利落而急促。 “我不是莫如九,你认错人了!” 容惊影会武功的,反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粗暴的拉扯到一边。 他眼底阴冷狂怒,面上狰狞,“你不是莫如九?” “你不是莫如九你是谁?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容惊影狂笑几声,像厉鬼一样可怖。 他也没想到,会来碰到了仇人莫如九! 这个小贱人,她是容惊鸿的老相好,要不是她,他怎么会成为废物? 这一切,都是莫如九和容惊鸿害的! 容惊影自从知道自己不能成为正常男人之后,他就更变态了。 他现在看莫如九的眼神,恨不得把人挫骨扬灰,扒光示众! “滚开。”莫如九怒喝,小脸涨得通红。 容惊影才不会放过她,一身戾气,狂怒异常。 “滚开?好不容易你落到我手里,我一定会让你尝尝我所受的痛苦!” “莫如九,你给我等着。” “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容惊影眼底爆发出滔天的怒火和痛恨,反手就一掌劈在了莫如九后颈窝。 莫如九脖子一痛,眼前黑去,就那么倒了下去。 眼看着莫如九要被容惊影带走。 小白蛇突然蹿起,张开嘴,动作迅速的攻击向他的脖子! 第153章 杀了容惊影灭口 容惊影自从被蛇咬到命根子之后,就对蛇类痛恨不已。 他也不管小白蛇是不是带着剧毒,袍子一甩,小白蛇就被打偏。 小白蛇的身体撞到了柱子上,身体软趴趴的倒下去,容惊影又狠狠地掐住它的脖子! “小畜牲,你也敢咬我?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容惊影还没联想到,为什么莫如九的身上会有蛇盘着。 若是他知道,他会变成废物一个,见到任何女人都不能染指,只怕更会把莫如九碎尸万段。 “嘶嘶……”小白蛇张开了嘴巴,锋利的牙齿露了出现。 它疯狂地摆动着尾巴,用尽一切力气去挣脱容惊影的控制。 容惊影怒不可遏,反手就把小白蛇甩到地上。 这么狠狠地一撞,小白蛇已经被撞得头昏眼花的,倒在地上,蛇身剧烈的颤抖着。 而它的身下,漫流出殷红的血液。 容惊影露出狂妄的表情,狠戾道:“区区一个小畜牲还敢和我硬拼,你给我好好的去死吧!” 小白蛇倒在血泊里,连挣扎都不会了。 容惊影扭头就去拉起莫如九,把人扛起来,施展出轻功离开望东楼。 容惊影一路上的心情都是按耐不住的激动和兴奋,莫如九终于落到他手里了。 就算他现在不是男人了,没办法好好的收拾她,但是他还有别的办法,总会把她收拾够的。 这个小贱人和小畜牲一样,都该死! 楚天息不在这里,莫如九一定是偷跑过来的,现在莫如九落到他手里,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莫如九被他弄死又怎么样,谁敢大肆宣扬莫如九在青州? 要知道,莫如九可是被宣皇帝下旨,要和楚天息一起在边疆的。 那么,现在这个人就一定是假的。 他露出了病态而扭曲的微笑,两人在空中飞速的掠过,最后容惊影把人带到了一处偏僻的破庙里。 另外一边,小白蛇倒在了血泊里,但是它并没有死,它在地上瘫了一会,就慢慢地摆动起尾巴,艰难地爬行到草丛里。 老大出事了。 它一定要去救老大。 要是阿花在这里,一定可以一口把那个坏人咬死! 小白蛇爬行而过的地方,鲜血淋漓。 血迹,到草丛边便没了。 容惊影带着莫如九的事,望东楼守卫的高手发现了,容惊影不知道莫如九是洛千山带来的贵客,但是守卫却知道莫如九是贵客,所以第一时间,他们就派出人去追容惊影,另外一人去阁楼里禀报洛千山。 洛千山是这望东楼幕后的主人,他们自然是要第一个禀报洛千山的。 洛千山早已经起了疑心,心里正疑惑呢。 她不是就去一趟茅房吗?怎么都快拍卖几样宝物了,她还没回来? 洛千山并没有往不好的地方想去,因为他以为,望东楼是他的地盘,有那么多的守卫,是没有人敢在望东楼对他的人下手的。 但他却料错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容惊影,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的是,容惊影他早就破罐子破摔了,他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肯定要肆意的报复莫如九。 这是绝佳的好机会。 连男人都做不成了,他还活着干什么?就是为了报复仇人而已! 洛千山心里始终担忧,楼下要拍卖的东西,他也全然没了兴趣。 正在他打算叫洛凡进来去看看时,席间的竹帘被掀起。 有人走了进来,在他身边停下。 “公子,大事不妙,随您一起过来的那位贵客,不知道如何招惹到了容太师府的公子,那公子在一盏茶前把人掳走了。” “啪嗒——” 震惊之下,洛千山慌乱起身,蓝色的衣袍从小桌上划过,茶盏也随着袖子的摆动,碎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洛千山的声音里染上了一抹焦急。 果然是出事了! 容太师? 容太师带着儿子来求药,他是知道的。 但是,容太师的儿子和莫如九又有什么深仇旧怨? 不,这可是坏事了。 如果容家人知道莫如九在青州,而他隐瞒不报,还为莫如九隐匿行踪。 那么…… 不仅莫如九危险了,连他也危险了。 他自然是不会丢下莫如九的,没有莫如九,他怎么找回娘呢? 所以不管冒着多大的风险,他都要救下莫如九的。 再者,他也不想真的拥护太子继位。 他可不想洛府最后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太子不是明君,如果有比太子更合适的人出现,他一定会倾尽洛府去扶持那一个人。 只是,所有的人都可能。 但唯独不会是楚天息。 这人生性嗜杀,暴虐成狂,血气太重,不适合九五至尊的位置。 洛千山没有犹豫,冷道:“速速带我去!” 这人一惊,不确定地开口:“公子,我们已经派人追过去了,您实在是不必的,很快就会把人带回来的。” “您……” 洛千山那么温和的一个人,语气也冷冽到了极点,宛若刀尖一般锋利。 “不可!” “她是我朋友,我必须自己去。” “快带我去!” “出动洛府的影卫,若是非常之时,必要的话可以斩草除根!容惊影,可以灭口!” 洛千山凌厉道。 容惊影现在一定还没和容太师汇合,若是汇合了,那莫如九在青州的消息就指定瞒不住了。 他不想莫如九死,但也不会把自己的软肋和把柄交给别人。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容惊影成为死人。 如果容惊影和容惊鸿一样,是勤政爱民的好官,那么洛千山是绝不会下此毒手的。 可是偏偏,容惊影此人就是毒瘤痈疽!死了都是活该,自作自受。 别说他没有可以让容惊影好起来的药,就算有,容惊影这样的人也是不配的。 这人更吃惊了,瞳孔紧缩,“公子,事情竟然严重到要出动影卫了吗?可若是对他下手了,容太师查到了蛛丝马迹,到时候我们……只会又多一个敌人。” “容太师此人沉浮朝堂三十载,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同样也是不可小觑的。” 其实他疑惑的是,为了莫如九和容太师为敌,这似乎是有一点不划算阿! 但是他只是下人,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洛千山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做得干净一点,也可以祸水东引。” “只要保住莫如九,其他的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已经想到了办法了。 “属下遵命,这就带公子您过去。” 洛千山微微颔首,这人出去之后,门外候着的洛凡就推来了轮椅。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去,而望东楼的拍卖会还在继续,无人知道这即将被掀起的腥风血雨。 洛千山带人赶去,小白蛇也去召唤帮手了。 派出飞蛾去找莫如九的司徒鸳,得知飞蛾已经死了,气得暴跳如雷,差点把桌子都掀翻了。 司徒鸳恨得牙痒痒的,“是谁?是谁敢杀掉我的飞蛾,千万别让本姑娘逮到你,否则……” 司徒鸳气得够呛,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在怒火和阴沉里切换,愈发显得她狠戾。 她身后站着的几人,都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司徒鸳不仅脾气差,还心胸狭窄,恶毒狠戾,动不动就要人性命。 不过这会司徒鸳这么愤怒,是因为她居然失去了莫如九的消息,这能不气死人吗? 她才不想嫁给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就那天,那个人让她喜欢了,她就喜欢那种柔弱的小公子。 好不容易跟踪到了,结果又跟丢了。 司徒鸳想杀人,坐都坐不住了,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小族长,白玉霜花还没拍出去,您不能离开。”有人拦住了她。 司徒鸳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滚开,你们在这里不是一样的?还是你们这群废物,就废物到连拍卖东西,这么小的一件事情都办不好了?” 说完,司徒鸳就不顾他们的阻拦,掀开帘子出去了。 司徒鸳走出去,就和同样是火爆脾气的云迦蓝对上。 司徒鸳仗着自己是南疆的小族长,族里的任何人看到她,都会让她。 她就那么横冲直撞,直接就撞到了出来透气的云迦蓝。 云迦蓝虽然也是飞扬跋扈的一个人,但一般不会太过为难人。 她以为自己够嚣张了,没想到这个异族人更嚣张! 云迦蓝被司徒鸳撞到了栏杆上,要不是云迦蓝会武功,反应得快,都差点翻下去。 司徒鸳未曾说任何一句抱歉的会,扭头就走,就和没看到云迦蓝一样。 云迦蓝可是千尊万贵的郡主,她当即就横眉冷对,一把抽出腰间的长鞭。 “站住!” “你瞎眼睛了吗?撞到了人,不会赔礼道歉么?还是你就是,有娘生,没娘养?” 云迦蓝一袭红衣长裙,马尾高束着,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的装饰物,偏偏就是贵气逼人,又飒又美。 云迦蓝的容貌是不抵司徒鸳的,可她比司徒鸳那种阴鸷诡异的气质好,她是浑然天成的贵气,天生的郡主。 司徒鸳丝毫没有任何的惧意,怒骂回去,“你才有爹生没娘养,你算什么东西?撞到你了就撞到了,还想要我赔礼道歉?我看你是在找死!” 第154章 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云迦蓝目瞪口呆,她倒是没想到,她还会遇见比她更跋扈的人,比她更过分。 云迦蓝自然是受不住这口气的,顺手就要甩起长鞭打过去。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野蛮人,本姑娘今天就要你知道,什么叫做礼貌二字!你爹娘没教给你的,本姑娘来教!” 云迦蓝也不废话,说完就长鞭甩过去,鞭子划过空气,像一条灵活的蛇一样,直攻向司徒鸳的身体。 风声呼呼,司徒鸳侧身躲过这一鞭,她身后的桌椅倒是遭殃了,被这一鞭打掉了一块角。 司徒鸳的眼里,多了一抹残忍和血腥。 “你在找死!” 司徒鸳武功并没有多高,和云迦蓝打起来,她是占不了便宜的,但是她会蛊,且她的蛊术神秘,若她下蛊,云迦蓝必定是逃不过的。 司徒鸳也被激起了怒火,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呢,云迦蓝二话不说就动手,她当即就拿起腰间的竹笛,放在唇边,缓缓地吹奏起来。 竹笛只是普通的竹笛,但是在司徒鸳的吹奏之下,莫名有几分恐怖诡异,仿佛有着一股魔力似的。 云迦蓝睥睨着她,“吹得这么难听,还吹什么吹?不会吹,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你不害臊,本姑娘替你丢人!” “不愧是野蛮之地来的,没有受到我南唐的教化,所以粗鲁不堪!” 云迦蓝被这笛声扰得心绪凌乱,耳朵都开始发疼了,她又挥舞起鞭子打过去。 这一鞭甩过去,司徒鸳不躲不避,就在鞭子要落到她身上时,司徒鸳陡然加大音量,笛声就异常的刺耳,扩大到了无数倍—— 云迦蓝的手一晃,眼睛里出现了迷乱之色,人也差点站不稳了。 鞭子从她手里掉在地上,她难受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住口!你是哪里来的妖女,你再吹笛子,本姑娘割了你的舌头!” 云迦蓝双手捂住耳朵,但还是阻止不了那种尖锐的疼痛从耳朵里蔓延,她的眼里狰出一缕痛楚和猩红,人都歪歪倒倒的。 若不是她靠着栏杆,只怕要狼狈的倒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笛声? 为什么她听得觉得心里气血翻涌,眼前发花,耳朵更是疼痛无比,差点要吐出一口血。 司徒鸳没有停手,吹得更加的卖力。 其实,这里能够听到笛声的就只有云迦蓝一个人,这不过是她下的幻术而已。 所以痛的就只有云迦蓝。 这南唐的贱女人,长得没她好看就算了,居然还敢欺负她,她司徒鸳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司徒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眸子冰冷而嗜血。 她又变了音调,原本只是觉得十分不舒服的云迦蓝,她在痛到极致的时候,唇边和耳朵里,都慢慢地流出了殷红的血。 云迦蓝眼底充满了怒恨,脸色苍白如纸,就是没办法摆脱这种痛。 耳膜好似都要炸裂了,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冰冷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的击打她的心口,每一次落下,都让她胸口震颤无比。 司徒鸳见云迦蓝终于没了还手之力,已经瘫在那里,气息微弱。 她这才停止了吹奏。 这笛声一停,云迦蓝才好了一点,方才那种整个空间被扭曲的怪异感消失。 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倒在那里,无力的扬手拭去嘴边的血。 司徒鸳走过去,弯腰,一手就扒拉住云迦蓝的衣领,拽住了她。 “滚!”云迦蓝怒吼,只是声音中气不足,所以显得很虚弱。 这真的是妖女,绝对是妖女! 云迦蓝的手脚无力,司徒鸳轻而易举的拽她起来。 “滚?你还敢叫我滚?你是不是还想尝尝万蚁蚀心的滋味?哼,我告诉你,今天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我是野蛮人又怎么样,现在我这个野蛮人就是做了野蛮霸道的事情,你拿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以后见到我有多远滚多远,要是我再见到你,我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了。” 司徒鸳咧嘴大笑,“你最好不要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不管你是谁,我要折磨你,就像折磨一只蚂蚁!” “明白还是不明白?嗯?哼?” 司徒鸳狂妄,得意到了极点。 云迦蓝气得浑身发抖,她眼底一寸寸的冷下去,凝结成冰渊。 云迦蓝也是没想到,她堂堂南靖的郡主,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一个野人拎着衣领威胁教训! 这对云迦蓝来说,是生命里的奇耻大辱! 绝对是! 她什么时候受到这样的待遇了?从来没有过。 这个女人,该死啊。 司徒鸳看到她一脸的仇恨,讥笑道,“怎么?就你这样子,还想打我不成?你敢吗?你还能动手吗?但凡你敢,我们南疆的人,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也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云迦蓝本想揍回去。 可一句南疆的人,让她的手硬生生的顿住。 她硬是承受住了这种屈辱,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司徒鸳。 南疆。 这个猖狂的女人,居然是南疆的人? 云迦蓝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如果这个女人是南疆的人,她们现在已经结下了梁子了,只怕白玉霜花不会落到她手里。 忽地,云迦蓝深呼吸一口气,她重重的闭上眼睛。 司徒鸳以为她是怕了。 下一秒,云迦蓝抬眸,手飞速的拔出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匕首已经抵在了司徒鸳的脖子上。 反正都结下了梁子了,南疆的人最是护短,不管这个女人是南疆的什么人,白玉霜花都不会给她。 她不如先下手为强! 司徒鸳半天没喘过气,咬牙道:“你想干什么?放手!你杀了我,你也不能离开这里。” 云迦蓝的脸变了颜色,手紧紧的握住刀。 她森冷地道:“不是这么喜欢吹笛子吗?吹啊,我给你机会,继续吹笛子!” “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妖女,居然敢这么羞辱我。” “你是南疆的什么人?报上名来,本姑娘的兵马一定会踏平你的南疆!” 第155章 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司徒鸳惊怒大喊,“我呸,你以为你是谁?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贱人,你居然还想踏平我们南疆?就凭你也配?” 司徒鸳怕倒不是真的怕,她只是怒火冲天。 南疆是穷,但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这样嚣张的语气践踏南疆。 想要踏平南疆,这贱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不成是哪位将军的女儿? 云迦蓝冷冷地看着她,“我是谁,你没有资格知道。但我却是知道的,你说你是南疆的人。不管你是南疆的谁,都会因此而付出代价。” 刀锋倏地抵近脖子,司徒鸳身体一僵,蓦地就感受到一阵凉意,杀意仿佛透着肌肤蔓延到了她的血液深处。 她不自觉的咬紧了牙齿,警惕而凶狠地瞪着云迦蓝。 但是,司徒鸳也不再敢说什么刺激云迦蓝的话了。 毕竟她的蛊再如何高明,这架在脖子上的刀,也不得不让她胆颤心惊。 谁的刀快,谁就控制了话语权。 “不过嘛……”云迦蓝似笑非笑,寒声道,“现在本姑娘可以考虑不杀你,也可以考虑不对付南疆,听说你是南疆的人,那么必然知道南疆的一样东西。” “若是你能拿出白玉霜花,本姑娘就放过你!” 云迦蓝收敛了笑意。 司徒鸳怒斥她,“你想要我们南疆的白玉霜花?” 这可是他们的宝贝,她说要就要?以为她司徒鸳是谁? 云迦蓝哼笑,“方才被你吹笛子折磨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怎么你的耳朵出毛病了吗?拿出白玉霜花,我就放过你……” “否则,我要用这把匕首……” 云迦蓝点到即止,话里的威胁意思,司徒鸳已经听出来了。 她是不可能无能到被威胁就交出东西的,绝对不可能。 拿南疆威胁她?也得要这个女人有本事找到南疆! “不……给。”司徒鸳面容冷凝一片,一字一句地道。 云迦蓝目光一寒,“你确定?” “你做梦。”她冷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纵你会蛊,但我这把刀很快,我要你现在死,也绝不能活下去。”云迦蓝只看着她,目光里阴沉而森然。 “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呢?” 云迦蓝是有胆子杀了她的,一个异族女人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退一步说,就算她私自出城,前来青州被宣皇帝的人知道,她也不怕。 宣皇帝顶多罚她紧闭,若是敢问罪,那才是和南靖做对。 宣皇帝也是很聪明的,若杀了她,万一激怒她的父王了呢? “你不敢。”司徒鸳道。 怎料话音一落,她就觉得脖子一痛,细碎的痛楚袭上,她尖锐地叫出了声音。 痛! 痛,真的好痛。 紧接着,司徒鸳的脖子就渗出了血迹,她那张美丽的脸都在扭曲。 云迦蓝面无表情的握住染血的匕首,“记住了。” “这是给你的教训。” “以后见到本姑娘该绕道走的人,是谁,你心里明白了吧?” 她没指望这个人会拿出白玉霜花,毕竟这样贵重的药材,肯定是保存在重要的人手里的。 这个异族女人骄横狠毒,她方才所言,不过是试探。 她云迦蓝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而恶毒到要人的性命。 “下次,再见到你,你恐怕就没命站着了。”云迦蓝冷冷地收回眼神,顺势把刀刃在裙子上一擦。 霎时间,刀刃就干干净净的。 云迦蓝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过身离开。 裙裾飞扬,烈焰如火。 司徒鸳颤抖着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血迹浸染在手指间,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云迦蓝的背影,宛若利箭射出,要把云迦蓝的身影戳成筛子。 很好。 敢伤她,这个女人是第一个人。 来日,不死不休! 她要白玉霜花,那她今天就更不可能把东西拿出来拍卖了。 她恨不得把那女人碎尸万段,怎么还会拿出来东西来! 不过那个女人失算了,没想到东西真的在她手里。 司徒鸳眼神阴鸷,像个幽魂一样离开望东楼。 她知道云迦蓝也是这里的贵客,想来应该是来拍东西的。 只是不好意思啊。 那女人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玉霜花就是白送给其他人,也不会给她。 哪怕是重金,她司徒鸳也不稀罕。 而云迦蓝还不知道,刚才和她动手的女人就是白玉霜花的主人。 司徒鸳孤身离开,霜花在她身上,云迦蓝一直等到拍卖会结束,最后一样东西都拍卖完了,还是没能等到白玉霜花。 她浑身一紧,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故?不是说好的,会把东西拿出来吗? 云迦蓝又急匆匆的让人去打探。 她的手下没打听到关于白玉霜花的消息,倒是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说是容惊影那个废物在拍卖会上,强行掳走了一个男人。 并且这个男人还是洛千山的同伴,这不,容惊影又惊动了洛千山。 云迦蓝心里一阵恶寒。 容惊影命根子都没了,现在不想找女人了,居然还变态到要玩弄男人了? 容惊影真的是废物,谁不招惹,偏偏去惹洛千山! 洛千山是好惹的吗? 就连她的父王,都只是想着拉拢洛千山。 容惊影在洛千山的地盘上,动洛千山的人,无异于是自找死路。 这样,哪怕是这事闹到了容太师面前,容太师也只会理亏,不敢明目张胆的偏帮自己的儿子。 云迦蓝心里本就不爽,现在也乐得见容惊影闯祸。 最好洛千山解决掉容惊影。 容太师也是在望东楼现场的,听到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又惹祸了,立刻动身去找容惊影。 他必须要在洛千山之前找到那不争气的东西,否则,只怕那小畜牲凶多吉少。 洛千山看似温柔和煦,实则是绵里藏针,手段高明。 有这么一种人,看似最无害,实则每一步都掐人弱点,令人不能反抗。 这才是容太师所担心的。 昏迷的莫如九被容惊影扛到了破庙里,被他丢到地上的时候,身躯一痛,莫如九就从昏昏沉沉的里醒过来。 破庙里尘土飞扬,里面尽是腐烂潮湿的气味。 还不等她缓和一下身上的痛楚,一双犹如铁做的手,又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顿时就无法呼吸,瞳孔微微瞪大,涣散而恍惚。 她面前,是容惊影那张狰狞可怕的脸。 容惊影狞笑着,“莫如九,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楚天息不在,容惊鸿那条狗也不在,我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莫如九本来心里是不怕的,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已经废了,做不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但是,看到他那么病态的笑容,她身体又开始颤抖。 他是不能再碰女人了,但是他会想其他更恶毒千百倍的办法来折磨她啊! 莫如九不想失身,更不想被折磨。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洛千山快点找到她! 她也担心小白蛇,小白怎么样了? “我告诉你……容惊影你别发疯了,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我可是洛千山的人,你若是敢动我,你想过这个后果么?只怕你到时候连人都做不成!”莫如九缓和着疼痛,粗喘着。 这么几句话,她都说得断断续续的。 容惊影压根就不怕,他反正连男人都做不成了,还怕什么死? 他死也要拖着莫如九垫背。 是容惊鸿废了他,他要折磨死容惊鸿最爱的女人,让容惊鸿心痛! 所以,容惊影一把粗暴的拽住她的长发,冷厉地道:“你以为我还怕么?要不是你和容惊鸿这对奸夫淫妇,我不会变成这样!你们害了我,我就从你身上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你放心,我准备了很多好玩的,我虽然碰不成你了,但还有一种更好玩的办法,可以让你羞愤绝望!” 莫如九快断气了,她用力的挣扎着。 她本能的就害怕,害怕容惊影说的那种办法。 她已经想到了能够毁了一个女人的,最恶毒残忍的办法! 容惊影也果然就是心理畸形的魔鬼,他松开了莫如九,拍拍手,破庙外面就进来了三四个衣衫褴褛,浑身臭味的乞丐。 莫如九的瞳孔瞬间狠狠地一缩,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不仅臭,这些乞丐看她的眼神还那么的恶心反胃。 此时莫如九虽然穿着男装,但是发带已经被扯开,如墨的长发铺开,她的小脸苍白的小脸依旧带着精致和绝美。 那是这些乞丐们从来不曾见过的美人,犹如一朵带雨的娇柔梨花。 这些男人用下流的目光打量在她,还有一个人,都激动得吞口水了。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么好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以强上一个这么美的女人,还可以得到银子! 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别说强上了还有银子,就是没银子,他们也愿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毕竟,这么极品的美人,他们撞破脑袋也得不到的。 容惊影放肆大笑,好似恶鬼在嚎叫。 “你们听好了,这个女人现在是你们的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满足她!要是伺候不好她,你们就都别想拿到银子!” 第156章 咬死他 几个乞丐摩拳擦掌,早就按耐不住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们贪婪的眼神流连在莫如九身上,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莫如九脸色大变,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唇角都被她用力的咬出了血。 她恍惚不觉得疼,脑子在飞快的转着,想着可以脱身的办法。 她是来自现代的女性,就算今天被这些乞丐凌辱了,她也依旧不会委屈到寻死,她只会想尽一切办法,狠狠地报复容惊影。 她会活着。 如果那样的不幸真的发生了的话。 活着,往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莫如九也想过催眠,可是不行,这里在场的人太多了,就算有一个人被催眠,也随时会被惊醒的。 似乎,天要亡她。 在莫如九沉默的时候,那几个乞丐已经嬉笑着走了过来。 “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办事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容惊影残忍地道:“好!接下来我就看你们的表演了,谁表演得好,谁得的银子就最多!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我来!” “我先!” 乞丐们争相恐后地拥上去,脏兮兮的手就要触碰莫如九的身体。 莫如九的手顿时就握紧成拳头,她找遍了全身,就是没找到任何一件防身的利器。 她不禁有些绝望。 但是莫如九还是咬牙道:“容惊影,你动了我,楚天息不会放过你。这里是洛千山的地盘,他也不会放过你!你不怕死,你要拖着我垫背,你就不怕楚天息血洗你们容家?你娘的死活你不管了?你爹你也不管了?” 楚天息…… 如果我真的逃不掉,那么,你是否会轻看我呢? 这个悲观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莫如九的眼圈有些发红了,但她强忍着,她不能在这样的魔鬼面前露怯。 今天,不论如何,就是她求饶,容惊影也不会饶恕她。 容惊影站得远了一些,似笑非笑的勾唇,看上去变态又残酷。 “你搬出来洛千山我都不怕,你以为我还怕一个死瘸子?我本来和楚天息没什么深仇大恨,是你自己犯贱!”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赏你的惨状了,你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多看你一眼。你当初不是挺傲吗?现在还不是比青楼里的妓都不如?” 容惊影一声令下,那几个乞丐也不敢耽搁了,脸上都洋溢起了喜色,猴急的去解开莫如九的腰带。 “滚开!” “你们都给我滚开!”莫如九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手脚并用的去踹他们。 有个乞丐很下流的拽住了莫如九的腿,一把脱掉她的鞋袜。 她的足,白皙又小巧。 那乞丐笑得很恶劣,恨不得凑上。 “不知道你是什么滋味,够泼辣,够劲!” 莫如九身为女子,刚才又被摔在了地上,受伤了不说,就是没受伤,她也不会是三个成年男人的对手。 眼看着那乞丐要去摸她的脚,莫如九更觉得恶心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全身都在抗拒,疯了一般的挣扎。 殊不知,她越是挣扎,这些人就越是兴奋激动。 在他们的眼里,她就是待宰杀的羔羊。 慌乱之中,莫如九的手摸索到了身侧的一块石头,她想也不想,就把石头砸到了要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头上! “嘭!”的一声,男人的脑袋被砸开了花,头破血流。 那男人痛苦地吼叫,更是恼怒不已。 “你还敢砸我,我现在就要办了你!” 说着,另外两个乞丐就把莫如九的手脚按住,让他好施展自己的功夫。 他还抽了莫如九一巴掌,打得莫如九口鼻出血,眼冒金星。 她真的……不想就这么妥协。 可是,她真的也反抗不了,身体使不出一点力气,挣脱不了他们。 莫如九喘息着,屈辱的怒视他们,眼里盛满了恨意和悲凉。 她想到了楚天息。 他执意要把她送走,他知道不知道…… 这个世上,或许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楚天息的身侧呢? 莫如九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或许是穿越到这里之后,她曾和楚天息无数次相依扶持,她如今在脆弱的时候,总会想起依靠他。 他要是在…… 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次遭遇太子的刺杀,那么多的杀手,他都能手持长剑,以羸弱之躯带着她杀出重围。 他要是在…… 可是……他不在。 楚天息不在。 莫如九的心口不住的颤抖,泪水终于克制不住的流淌了出来。 她想他了。 楚天息,她想他了。 乞丐就要压在她的身上…… 莫如九的眼睛一点点闭上,身体颤抖如筛子一样。 然而,想象之中的重量却没能压过来。 她耳边突然响起什么庞然大物爬行而过的声音,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震荡,像地震了一样。 紧接着,一声惊恐的叫声,就撕破了她的耳膜。 “啊啊!” “蛇蛇蛇!” 莫如九猛然睁开眼,看到眼前这一幕,瞠目结舌。 一条人身粗壮的巨型蟒蛇正一口咬住乞丐的喉咙,鲜血淋漓的,这场面十分的血腥。 被蟒蛇咬住的那一个乞丐,很快就断气了,被丢弃在一边。 另外两个抓住莫如九的乞丐,也见鬼似的逃,根本就没有人还想着对付莫如九。 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容惊影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咬死人的蟒蛇,他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他也怕蛇。 被蛇咬住命根子那种感觉,让他害怕不已,疯了一样的往外冲。 蟒蛇全身都是鲜艳的花色,而它的身上,蜷着一条小白蛇。 莫如九热泪盈眶,“小白!” 她激动地叫出了声音,小白蛇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莫如九厉声道:“抓住他!” “杀了他!” 容惊影吓得一腿软,栽倒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花蟒也听懂了莫如九的话。 它立刻钻了出去,以闪电般的速度疾向容惊影。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要狠狠地咬死容惊影! 第157章 咬断他一条手臂 花蟒飞快地攻击来,大片阴影就笼罩在了容惊影的身上,他吓得屁滚尿流,瞳孔瞪得大大的,可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看着花蟒就要用锋利的牙齿咬住他的脖子,在这危险的时刻,莫如九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一下!” 花蟒张大的嘴巴顿时又闭上,软了身体,卸了所有的攻击力,警惕的守在莫如九的身边。 想象中的巨痛没有来临,容惊影大口的大口喘着气,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花蟒。 这是什么情况? 这条花蟒居然可以听懂莫如九的命令? 他还以为这条花蟒是见人就咬的! 不对…… 容惊影心头大乱,哆嗦道:“你你你……” 此时此刻,莫如九和花蟒,这一人一蛇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最恐怖的怪物。 莫如九更比这条虎视眈眈的蟒蛇还可怕! 莫如九一身衣衫凌乱,长发披散开,被风吹起来,遮掩住了红肿的脸庞。 她面容冷沉,眼底却浸出了嗜血的红。 “容惊影,你想怎么死?五马分尸?说吧,我成全你。” “莫如九,你是妖女!你是不是蛇精?”容惊影喉咙里发出了尖锐的吼声,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无法控制。 他又怕又怒,莫如九一定是个妖怪! 否则,这蟒蛇为什么要听她的? 他要回去告诉丞相,告诉所有人,莫如九根本就不是人了,而是被附身的妖怪! 莫如九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厉的气息,她蹲下身,染血的红唇勾起,鬼魅如妖孽。 “哦,被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了,是你说得对,我本来就不是人,我就是妖怪。既然你发现了我的秘密,那我更就不能留着你了。你不是不想做人了吗?我成全你啊。” 说着说着,莫如九就大声地笑了起来。 容惊影这种人渣,根本就没必要活着了。 他知道她是莫如九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活着回去的。 她不会让任何人有威胁她逼迫楚天息的机会。 她不能给楚天息带去危险。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容惊影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这里。 这也算是报应,死在花蟒的嘴里,也不算委屈了这个人渣。 “你居然敢凌辱我,你说我要怎么弄死你呢?让我的花蟒把你一口一口的撕碎好不好?再把你的残渣丢到深山里去喂野狗!” 承认了? 她居然承认了! 容惊影怕得一口气都不敢喘了,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四肢百骸,他瘫在碎石地上,全身都没力气,像一滩烂泥似的。 “你你……敢!你杀了我,我父亲会找到你,你这个妖怪……” 容惊影怕得不行,瞳孔都无法聚光了,他扭头就想跑。 他不想死被蟒蛇咬死,更不想死在这里。 原本以为莫如九必死无疑。 没想到莫如九居然翻盘了! 他是瞎眼了,怎么就没看出这是一个妖孽呢? 莫如九不急,打了一个响指,花蟒就盘了过去,粗大的蛇尾像长了眼睛一样,把要逃跑的容惊影死死的盘住。 “唔唔……”容惊影挣扎着,面如土色,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蛇尾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身体,他快断气了。 莫如九起身,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神色冷淡。 “容公子,我这个妖孽就在这里,你想往哪里跑呢?” “你不想选是吗?那我就帮你选喽?你说好不好?不如,你就都把我刚才所说的死法,通通试一次吧!” 容惊影心头一怵,不寒而栗。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嘶吼,脖子上的青筋绽了出来,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滚落。 “你敢,你若是杀了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那个死瘸子!你是妖怪,你神通广大,我父亲奈何不了你,死瘸子就是一个废物而已!” 莫如九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你还敢骂他,我看你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动手,先咬断他的一条手臂,我看他是不是还能嘴硬!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死瘸子,我就让花蟒咬断你的一条手,没关系,你的手两条没了,你还有两条腿呢。” “你喜欢骂,那就尽情的骂,我有的是耐心陪着你慢慢玩。” 容惊影还在嘶吼。 可花蟒早就听了莫如九的话,松开他,把他甩在地上。 转瞬,花蟒就张开大嘴,狠狠地咬住他的一条手臂! “啊啊!”容惊影发出疯狂地惨叫声。 花蟒可不会客气,一咬,一扯,那条手臂就被咬断,丢弃到一边。 鲜血飞溅开,染红了他肩下的地面。 铺天盖地的剧痛吞没了他,他起初是麻木的,后来就痛得在地上打滚,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的肩膀那里,大片大片的血像水一样流出来,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手! 他的手…… 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到了血泊里那一条手臂。 “莫如九……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容惊影的声音嘶哑了下去,杀意却从他的眼睛里迸射而出。 莫如九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她其实心里也有些害怕的。 但是,容惊影死有余辜。 他不惹她,她不会这样做的。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他不死,死的就会是她和楚天息。 容惊影豁出去了,他拼着断臂的身体,疯了一样的像莫如九冲过去。 活像要把莫如九拉入地狱一般…… 可他还没有接触到莫如九,身体就又被花蟒缠住。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席卷了他。 “动手吧,不要再和他一起玩了,我已经玩腻了。”莫如九冷怒道,“咬死他,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花蟒又要开始攻击。 然而,这个时候,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迅速的落到了莫如九的身前。 “莫姑娘,小心!” “快退到后面去,这条花蟒凶悍无比!” 有一名黑衣人对她道。 莫如九心底一紧,这些人是…… “莫姑娘,快随我离开这里,公子在那边等你,这里交给影卫。”洛凡也飞身过来。 莫如九震惊,这些人是洛千山的影卫? 影卫一来,那花蟒蛇不是就会有危险了吗? 影卫只以为花蟒是凶悍的蟒蛇,见人就咬,却不知道花蟒是受她控制的。 她想容惊影死,也怕花蟒在这些影卫的围攻里受到伤害。 不管怎么说,花蟒刚才救了她! 那就是她的恩人。 莫如九会这么纠结,是不想让这些人知道她有控蛇的本事。 到那时,只怕楚天息都护不住她。 这种隐秘的事情,知道的人越说越好。 莫如九犹豫片刻,随洛凡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花蟒和小白蛇。 她对小白蛇使了个眼神,让小白蛇带着花蟒赶紧离开。 容惊影今天杀不了,那就改天再去杀! 为了一个人渣,损失她的两个恩人,这才是不划算的。 莫如九心里也很慌,也不知道小白蛇懂没懂她的意思。 她也不能说话去命令,身边还站着洛凡呢。 莫如九来到了洛千山的马车前,洛千山担心她,已经下了马车在外面等她。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洛千山的耳朵一动。 “如九?”他不确定的开口。 “是我。”她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洛千山担忧地道:“可受伤了?我们立刻回去找大夫。” “无事,你的人来得很及时,我没受什么伤,让你担心了。”莫如九心里暖暖的,方才心里的惊惧也淡淡地散去了。 洛千山身上的气息,如水般清澈温柔,不带丝毫的杀气和血腥。 她很喜欢。 洛千山却依旧锁着着眉头,细长的眉拧着,“你没受到伤害就好,这个人的事情你不必再管,我既然决定要保你,不管他是谁,我都会遵守承诺的。” “今天让你惊扰了,我们先回去洛府吧。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还是不要在外住在客栈了,去洛府吧。洛府是最安全的地方……” 莫如九有些吃惊,还是摆手,“不用,真的不用了,我不想这么麻烦你,万一被有心之人发现了我的身份,到时候你更不好解释了。” 她本来以为洛千山只是和她交易而已,却是没想到,洛千山可以细致到这份上。 她如果真的住到洛府去,那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洛千山就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若是说洛府和她没关系,谁都不会信的。 第158章 别丢下我 他是好人,是个君子,如此真诚温暖,她更不想拖累他了。 洛千山摇头道:“不,你必须和我去洛府。”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先回去把,回去再说。” “十九知道你出事,已经快要急疯了。” 莫如九没有再推脱,想的是先回去再说。 都怪那个该死的容惊影,她连拍卖会都没参加完,就算后来有什么珍贵的药材,也一定被别人拍到了。 洛千山被洛凡扶上了马车,莫如九一身都是伤,洛凡也去扶她。 这里没有丫鬟,只能洛凡去。 洛凡在她耳边低声道,“莫姑娘,我等会为您请个大夫来。” 莫如九明明受了伤,一脸红肿,步伐踉跄,但她却没告诉洛千山。 洛凡也明白,莫如九也是怕洛千山忧虑。 莫如九微微颔首。 马车里燃着檀香,幽冷的香气徐徐的弥漫在空气里。 淡淡的香气,驱散了莫如九心里的其他情绪。 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平复了下去。 这香气,可以凝神静心。 一夕之间,她好似坐于庄严古朴的寺庙里,宁静致远。 仿佛刚才那些血腥残忍的经历,已经成为过去。 在这样静谧舒适的环境里,莫如九卸掉心里的防备,她靠着软毯,全身心放松的闭上了眼睛。 好累,她真的累了,背上和脸颊都很痛,痛楚让她的意识有些恍惚了。 眼皮一点点的阖上,她倒在软毯上,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她睡了过去。 在梦里,梦到了楚天息。 她又梦到了自己前世才穿越过来的那一次,锋利冰冷的刀刃刺穿血肉,她都发不出声音,就被凄厉的痛楚淹没。 她发出微弱的呢喃声,明明闭着眼睛,可是眼角还是滑出了泪水。 “楚天息……” “疼……” “我疼。” “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 这画面像是前世,又像是未来的预兆。 他拿刀的姿势,冷漠的神色,和前世的他如出一辙。 只是,她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她,还是那个真正的莫如九…… 他转身决然离开。 她的手扬起来,在空气里抓取着什么…… 像是,要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别……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仿佛陷入了魔障,不住的呓语着。 冰冷虚无的空气滑过指尖,她用力的抓住,手掌心骤然一紧…… 她终于抓住了。 只是她怎么也醒不过来,无法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他的脸庞。 无尽的黑暗在眼前铺开,她只能抓住的手心的布料。 她却是不知道,她抓的不是楚天息,而是洛千山。 洛千山原本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可她的手胡乱在空中摸索着。 最后,落到了他的膝盖上,一把就攥住了他的衣衫。 莫名的。 洛千山的呼吸一屏,整个人凝固在那里。 周遭突然安静下去,风声都停止。 时间也停滞在此刻。 他眼前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就炸裂开了五颜六色的绚烂烟火,绮丽又动人。 莫如九还在靠近他,梦里的她深陷于绝望和痛苦里,她捕捉到了这一点温暖,就彻底以为他是楚天息。 她最后,靠了过来,头一歪,竟是枕在了他的腿上。 这对于洛千山来说,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他浑身都僵硬成一块石头,不会动一下。 偏偏,他自诩沉静的心,却掀起了惊天动地的波浪。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大胆到枕他的腿。 她的头并不重,枕到了他的腿上,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头发散落开在他的手指尖。 那种感觉,异样又酥麻,好似一股暖流袭遍全身。 他的心也跟着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不断的往下沉,好像掉到了一个无底洞里。 莫如九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大胆,她人事不知,她攥着他的衣袖,在他的面前梦呓。 “我……疼……” 她柔弱地哭泣着,“楚天息,我疼……” 洛千山顿时明白,她是意识不清,把自己当成了楚天息。 他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本来以为就可以放下心来。 可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听到那一声软弱的哽咽声。 他有些羡慕楚天息。 她一定很喜欢楚天息,特别特别的喜欢。 洛千山沉默了半响,他扬起手,掌心准确无误的落到她的肩上,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拍打着。 “不疼了。”他第一次安慰人,有些不习惯,但他却并不排斥做这样的事情。 他说:“很快就不疼了。” “不骗你。” 他把自己伪装成楚天息安慰她。 而莫如九,也真的寻到了安心的气息,她唇角扬起来,又再次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她没有在被惊醒,也没有继续梦魇。 她躺在他的腿上,袅袅的檀香萦绕在他们之间,她睡得十分的安稳。 她睡得好,洛千山却心乱如麻。 他外表镇定从容,手心却早已经起了一层汗水,就连腿都僵了。 但又能怎么办呢? 他想推开她,可她的手把他的衣衫攥得很紧,充满了恐慌。 他也就不能那么做了。 也许她是受到了惊吓了吧,就算她的来历神秘,但是她到底也是一个女子。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行驶到了洛府门前,莫如九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洛千山就屏退了洛凡等人,让马车停靠在僻静的后门处。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陪着她一起在马车里睡觉。 他的腿任由她靠着。 这一刻,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很慢,慢到他伸手就可以轻易的抓住。 洛千山喜欢这种时间很慢的感觉,那样的感觉很不错,仿佛一切都在手心的掌控之间。 洛凡没进马车自然也不知道这场面,他带着人退后,守在马车周围。 他也一直派人监视着破庙外的情况,后来影卫派人来回禀。 本来是要解决掉容惊影的,谁料关键时刻,容太师带着人赶到。 影卫就立刻收手,带人撤退。 公子有过吩咐,若是说杀不了,生出变故,那就不要暴露自己。 容太师从影卫手里救走了断臂之后,奄奄一息的容惊影。 洛凡不敢耽搁,立刻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隔窗禀报给洛千山。 洛千山沉默了一会,冷然道:“我知道了,退下吧。” “公子?”洛凡震惊了,“容太师如果查到是我们的人……” “明日再说。” 洛千山还是毫无情绪,冷淡如天空的月光。 夜幕降临,天空仿佛被融了墨一般漆黑。 莫如九睡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醒过来了。 只是,她还没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是躺在人家腿上。 四周夜色纵然昏暗阴沉,他眼睛的白纱却依旧那么的清晰。 她缓了缓,又猛地闭上眼。 不可能吧。 她怎么可能睡人家的腿上? 她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莫如九这么自我安慰自己,恨不得再次睡过去。 “醒了?”耳边,冷不丁响起他温柔如水的声音。 莫如九瞳孔一缩,一个鲤鱼打挺就爬起来,额头都差点撞到了马车顶上。 第159章 求药 “啊!”莫如九吃痛,白着脸低哼了一声。 洛千山也焦急地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撞到了?” 莫如九用手按住自己通红的额头,泛着泪花,她猛地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额头撞在坚硬的车顶上,当即就痛得火辣辣得。 这样得疼痛,压过了她才醒来得hi 时候,看到自己躺在他腿上的震惊和骇然。 她怎么能……睡人家的腿上呢? 洛千山的脾气也太好了吧,他居然没一脚踹开她,而是任由她靠着。 莫如九的呼吸渐渐紊乱,眼神四处飘,明知道洛千山是看不到的她此时的窘迫的,但她还是不敢把视线定在人家脸上。 这太羞耻了,真的太…… 这么想着,莫如九的心跳都加快了,半弯着腰在马车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洛千山缓解了这种死寂一般的尴尬。 他正色道:“如九,你不必如此紧张,你是因为太累了。” “所以你放心吧,我不会生气的。” 莫如九惊愕的看过去,却被夜色里的人狠狠地怔住。 有风吹起了车帘,一缕冰冷的夜色斜射进来,在他的蓝衣上辗转而过,留下点点的光影。 他坐在大片的阴暗里,神色被马车外的灯火照耀得清晰明了。 他的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凉薄和疏离,多了些如水如风的柔和。 此时的他,好似九天之上的神祗莅临人间,周身都散发着皎洁的流光。 他好似天外来客,来去不留尘。 但是,她这么看着他,却觉得清冷矜贵的洛千山,多了几分人家的烟火气息。 莫如九怔了好一会,“不是……” “我是……我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睡着睡着就……” 她词穷了,因为真的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可以解释。 她都睡觉了,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怎么爬过去的。 莫如九想起自己枕着人家的腿睡了一下午,她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莫如九啊莫如九,你可真的是牛逼。 洛千山唇角翘起淡淡的弧度,音色多了几分暖意。 “没事,我不计较。”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君子之交而已,如九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莫如九只能讪笑着闭上嘴。 洛千山招呼来洛凡,对莫如九道:“你先下去休息。” “你呢?”莫如九下意识的就问。 洛千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收拢了五指。 “我还有些要事要处理,你先和下人回去休息。” “洛凡,你去请个大夫给来好好看一看,最好是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洛千山吩咐着,不管什么都做得很是妥帖。 “那你先忙。”莫如九点头,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她下马车,走了洛府里。 等她走远了,洛凡这才走到马车门口。 “公子,可以下来了。”洛凡道。 里面的人沉默片刻,低声,“扶我。” “啊?”洛凡惊讶。 腿麻了。 被莫如九枕着睡了这么久,洛千山的腿很麻,但他不会在莫如九面前说出来的。 同时,这也是没必要的。 “公子,您也受伤了?”洛凡凑了进去。 洛千山冷然,“不是受伤,只是腿麻。” 听他一本正经的说话,洛凡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音。 腿麻了? 他家公子,最近怎么变得这么可爱了…… 不过洛千山就是洛千山,哪怕腿麻,他已经可以神色自若,从容不迫。 仿佛窘迫,紧张,这些情绪天生就不会在他的脸上出现。 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沉静如水的。 大夫很快就到了洛府,莫如九也的确没受什么伤,被容惊影摔在地上那一下,也只是摔疼了她的手臂。 大夫给她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又为她把脉了,发现内脏没什么问题,大夫这才离开。 莫如九喊来了丫鬟帮她上药,心底却是因为容惊影那个人渣而分神了。 她很担心小白蛇,至于容惊影现在是什么下场,她也不得而知。 她多希望容惊影就那么死了。 但是,她有预感,自己是不会如愿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洛千山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容太师的人去得很快,花蟒得到了莫如九的命令,就利落的撤走。 影卫还不知道这花蟒为什么突然收手,容太师就赶到了。 影卫不能在对容惊影下手,也纷纷撤退。 至于容惊影,他彻底的成了一个残废,一条手臂都被活生生的咬下来,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成为健全的人了。 容太师看到自己身受重伤断臂的儿子,又惊又痛,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孽子啊! 怎么能去招惹洛千山的人呢? 容惊影因为断臂,失血过多,早就昏迷了过去,命悬一线。 而此时,容太师还不知道他是掳走了洛千山的什么人,才会招致如此的厄运。 半死不活的容惊影被抬回了客栈,一波一波的大夫被请过来,个个把了脉,就面如死灰,挎着药箱就要告辞。 有个大夫告诉容太师,“令公子的情况十分的危机,如果有止血续命的良药,或许可以去药王谷求救。” “何为良药?”容太师一夕之间就仿佛苍老了许多岁。 “例如,洛府的千年人参,可以吊着一口气。” 容太师忍住心头的悲痛,“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眼里依旧是沉重的灰暗。 这孽子招惹洛千山的人,才会变成这样。 现在,他还要厚着脸皮去求洛千山借人参吗? 不,只怕洛千山有可以救命的人参,但是洛千山也绝对不会给这孽子用的。 他要是不去求,那这孽子就真的必死无疑。 容太师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当他看到床上了无生气的人时,那血淋淋的断臂,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承认他是偏心,他是更心疼从小就流落在外的惊鸿。 但是,这个就算再没用,再窝囊废,也还是他看着张大的儿子。 他恨铁不成钢,却也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容太师颤颤巍巍的起身,身影佝偻得厉害。 这一瞬,他恍如风中残烛。 “我去,我去洛府买药。” “你们务必守着他,在我回来之前,他若是不在了,你们就都去陪葬吧!” 容太师的声音沙哑,被门外的寒风吹送开,冷得刺骨。 容太师没让人跟着他,他是一人去的洛府。 越是靠近洛府,他越是脚步沉重,他真的没这个脸去找洛千山。 可又不得不去,但凡是那个孽子争口气,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走到了洛府的门口,往日身体很好的容太师差点踉跄跌倒,他怔怔地站了许久,这才红着眼睛,走了上去,拍响了房门。 不过让容太师奇怪的,是守门的人,他们知道他是谁,也没有阻拦他,仿佛料到他会来,态度温和的把他请了进去。 夜色,凉如水。 偌大的洛府都被层层叠叠的白雪掩埋,这夜风凄冷,唯那挂在屋檐下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驱散了这寒夜。 夜已深,洛千山却没休息,他在等一个人。 容太师姗姗来迟。 容太师一看到洛千山,内心不禁感叹这年轻人的风骨和气质,那真的不是他家的孽子能比的。 “来人,给太师倒茶。”洛千山披着雪白的貂裘,坐在太师椅上。 容太师脸色惨白,“洛家主,不必了,老朽今日来不是来喝茶的。” “太师一路奔波,还是先喝一杯茶吧。”洛千山温和地道。 容太师只得点头,也跟着坐在了椅子上,他全身冰冷,等热茶端上来,容太师也不喝,只是盯着洛千山。 “洛家主,你深夜未就寝,想必已经是知道了老朽的来意了,洛家主是聪明人。” “此次孽子不识时务招惹了洛家的人,他如今已经断了一臂,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洛家主还想要他如何?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容太师缓和了情绪,慢慢地道。 洛千山神色冷肃,“太师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洛家主,你不明白么?你是聪明人,不应该不明白的。”容太师皱着眉,嘴边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其实按理说,容太师可是朝堂里,手握重权的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犯不着这么和洛千山委婉,但是容太师心里有是非曲直。 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他的儿子自作孽,他还能怪谁? 他只能开出自己的筹码,让洛千山答应交换。 “孽子断臂的事情,是自讨苦吃,老朽不曾怨过洛家主你。”容太师沉了一口气,粗沙道,“只是现在,老朽想保住孽子的一条命,老朽可以答应洛家主你一个条件,任何要求,只要洛家主将府里的千年人参拿出来救我儿性命。这个交易,洛家主意下如何?” 第160章 达成共识 洛千山眉头一挑,笑道:“千年人参?” “是。” “那我倒是很有兴趣,想问问容太师您,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抵得过令公子的一条命呢?”洛千山反问。 容太师若是不来,容惊影没救才好。 可容太师来了,他还开出了条件。 其实他是用不着答应的,因为没有人参,容惊影就会死。 他的目的,只是要容惊影死而已。 只是这样,会和容太师交恶。 如果救容惊影,那人还活着,岂非不是要暴露他和莫如九的关系? 洛千山沉默着,抿唇思考。 容太师继续加大筹码,“洛家主只要答应给千年人参,太师府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至于小儿这次犯下的错,老朽会回去好好的惩罚他,让他有生之年,再不许踏入青州一步!” “另外,还会让他亲自来给受惊的洛家贵客赎罪!” 洛千山心里一沉。 他当即就反驳了回去,冷声:“受惊?” “莫非在太师您的眼里,令公子做的这一切事,只是让人受惊?我若是去晚了一些,被他掳走的那位姑娘,就要遭受凌辱,香消玉殒!容太师觉得,这性命之忧的事,只是受惊两个字就可以说得清楚的吗?” 后来,洛千山的语气愈发的冷厉严肃,声音也紧绷着一根弦。 莫如九如果死了,他拿什么去找娘? 且不说这个,莫如九只是一个女子,清白之辱,那就是灭顶之灾。 就算莫如九对他没什么用,他的良知也看不过去。 所以他听到容太师的这番话,他是很生气的,甚至脸上都弥漫着刻骨的寒意。 “竟是女子……”容太师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凌辱一个女人,那个畜牲!怎么就干得出这样没人性的事? 容太师恼怒不已,他都不想管那孽子的死活了。 他还有什么脸和洛千山交易? 且,从洛千山的神色来看,那女子……必定和洛千山的关系不一般。 这女子,若是洛千山的心上人…… 那不是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不然呢?”洛千山下巴微抬,浑身都浸着冷意。 看到洛千山这样冷的脸色,容太师心里更加不详了。 但是,他还是要厚着脸皮继续往下说,“是,我知道是那孽子不对,他千错万错,罪该万死。但是还请洛家主,体谅一个父亲的心。他如今断臂了,这样的惩罚比杀了他都还要令他难受痛苦。那女子,并没有出事,她平安无事,这也是老天爷长眼。” “既然她没事了,洛家主就不能高抬贵手吗?就当作是为那女子积德行善事……把人参给老朽救命,老朽之前说的话都依旧有效果,只要洛家主所要的,老朽必定会答应你的所有要求。” 为了容惊影,容太师也是豁出去了。 他知道这种贸然交出底牌的方式很危险,但孽子危在旦夕,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他也没办法看着不幸发生。 说到底,千错万错,那依旧还是他的儿子。 听到这里,洛千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 他皱眉,故意装作为难地道:“容太师,不是我不想放过令公子。而是他得罪差点伤害的人,是……秦王的人。你在朝堂中浮沉,应该比我更了解秦王的性格,秦王可是有仇必报的人。” “秦王?”容太师骇然,“怎么又扯到了秦王的身上了?” 楚天息?不是在边疆吗?他的人,还是女子?怎么又会一个人来这青州? 洛千山道:“的确和秦王有关,不愿意放过令公子的人,不是我,而是秦王,那女子……是秦王的心上人。” “他的结发之妻,莫如九。” 这又是一颗炸弹丢到容太师的心里,他已经坐不稳了,颤抖着开口,“孽子掳走的人竟是秦王妃?” 容太师和楚天息同在战场上厮杀过,两人乃是忘年之交。 容太师听得这个女人是莫如九,他就更加的愤怒。 同时,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莫如九是皇上下令随军出征的,这会子却出现在了这青州,其中的缘由,不用洛千山多说,容太师就已经理清。 所以,他也明白了洛千山说这些的用意。 他登时郑重地道:“洛家主放心吧,孽子掳走的人不会是秦王妃,秦王妃远在边疆,只是一个和秦王妃长得相似的人而已。” 洛千山从善如流,“容太师确定吗?” “老朽无比的确定。” 洛千山扯这么远,不就是愿意和他交换条件吗?这样,他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莫如九出现在青州,宫里的太子却没得到一点消息,这的确会对洛千山不利。 因为他知情不报。 但是洛千山很聪明,他把容太师也拉入自己的阵营,日后即便是闹到了太子那里,朝堂之上。 容太师也是局中人,相当于就是从犯。 容太师自然也会帮着他一起隐瞒,否则太子问罪洛府,他也会把容太师拖出来的! 洛千山也认为,杀掉容惊影和容太师为敌,是很不划算的。 容太师既然为了儿子的事应承了,那么就绝对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其实,用不着洛千山这么千方百计的设计,知道那人是莫如九之后,容太师也不会说的。 他和楚天息有着自己的交情。 太子必非明君。 这件事,就当卖给了楚天息一个人情。 “那想必,是令公子被蛇咬了以后,产生的幻觉。”洛千山沉吟道,“太师,您说是不是?” “正是如此。” 洛千山放松了身子,懒洋洋的道:“既然是令公子的病情要紧,那我立刻让人取了人参来,让太师拿回去救公子。” “免得公子伤好以后,回到京城的时候,胡言乱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洛千山笑意加深,“到时候洛府逃不了,也会给太师府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就是威胁了! 一旦事情败露,谁都不要想脱身。 容太师霍然起身,应了下去。 “老朽会让人严加看守孽子的,他的疯言疯语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这就是容太师的态度。 他会视而不见这里的事情,还帮着压下去。 这是他和洛千山达成的共识。 很快,下人就取来了千年人参,把锦盒递给了容太师。 “送客吧。”洛千山疲惫的摆摆手。 容太师终于放心了,他抱着锦盒,转身就走。 只是才走到门口,他又顿住。 “洛家主,为何要帮秦王?” 洛千山唇边的笑意褪尽,他冷冷地道:“我帮的不是秦王。” 而是,莫如九。 楚天息,他不配。 第161章 小骗子,你不要生气 远在边关的楚天息还不知道青州的变故,他只是得到了消息,十九和莫如九并没有去他的据点放消息,由此可见,莫如九他们不是更换了目的地,就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情。 至于莫如九他们的下落,现在楚天息也不知。 古月把这事告诉他的时候,楚天息正因为战事而焦头烂额。 之前他假意利用一城的百姓生死,和赫连洲合谋,为的就是要铲除赫连洲。 现在他既然答应了莫如九,就不会枉顾那些多人的性命。 虽然,他只是因为莫如九而这样做。 不过,他倒是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若是不能和赫连洲里应外合,那要怎么样才能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赫连洲呢? 赫连洲不是泛泛之辈,虽然之前是他的手下败将。 楚天息一时间真的陷入了难处,暗杀赫连洲更是不可取。 因为赫连洲武功高强,而且还经常在军营里,他要派出多少暗卫营的杀手才能得手? 只怕,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这更是不可取的。 除了暗杀呢?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但那是很危险的,甚至危机增大了好几倍。 如果他还是放假消息,让赫连洲入局,又该用什么样的诱饵让赫连洲相信呢? 最后楚天息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凶险的办法,若是要实施困难重重。 他把这个想法一说出去,就遭到了身边的亲卫反对,就连只捣弄草药的古月都极力反对。 而他想的办法,只能是之前的计划不变,只是最后一环改变,城里的百姓不会被屠。 他会一人在最后时刻迎战,让云将军等人退出锦官城。 这实力悬殊的一战,在援军到达之前,他必定会败的。 但是赫连洲不会杀他,因为他对赫连洲还有用。 他浴血奋战,却不敌北戎敌军被俘虏。 试问,这一城的百姓若是亲眼看到这一场残酷的战争,哪怕是日后赫连洲放出什么风声,说他通敌卖国,城中的百姓都不会相信的。 只会认定这是北戎人的招数!他们居心不良! 只要百姓不信,那么就永远有人为他说话! 民心,从来就是最难掌控,却也最轻易的掌控的东西。 看来,他的小骗子比他看得更透彻。 民心,有时候也会变成护身符的。 他只要在被囚的这一段时间,利用北戎王子之间的内战,除掉三王子,局势便稳定下来了。 只是这样的险招,多了太多太多的危险因素,比起利用城灭的时候,反扑得意的三王子,更艰难得多。 但是没关系的。 只要是莫如九不喜欢他去做的,他都会去改变。 她要他贤德,成为万世明君,那这天下的人,他就要护。 至于这一场生死之战,是真还是假,就由后世去评说。 “这是目前唯一最好的办法,虽然凶险,但是两全齐美。”楚天息穿着沉重的盔甲,站在沙盘前,眉目凝重。 亲卫十三抱拳,劝阻道:“王爷,我们愿意去潜伏,刺杀赫连洲,证据也一定会被我们毁灭得干干净净的。不需要王爷您以身犯险,深入敌营。” “这是最好的办法,暗卫营的人不能轻易出动。”楚天息皱眉,冷声道:“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速速去联系十九,必须找到王妃,若是遇到危险,先行保护王妃脱身。” 十三呼吸颤了一下,据理力争,“王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城破,你被俘虏到北戎军营去,三王子不信你,这又可怎么好?三王子若是不信,只怕王爷您在北戎凶多吉少!” 如果三王子知道,王爷他改变了计划,让三王子损失惨重,只怕三王子要杀人泄愤的。 “你说的问题本王想过了,三王子是不会信我,但他也没有证据。而且,本王会告诉他,朝中的人从来就不信本王,所以刻意把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隐瞒了本王。” 楚天息漠然道。 这是有破绽,但是只要三王子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背叛了三王子的计划,那三王子就不会轻易下手的。 三王子只会派人去查,而这段时间就是他争取到的反扑机会。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机会,现在是没有机会,可是机会不都是人创造的吗? 他在制造机会,等到机会一出现的时候,他就一定能伸手抓住。 “你们实在不必忧心,就算被俘虏,三王子在怀疑本王的情况下,也只不过会让本王吃一些皮肉吃苦而已,他没有掌握确切的线索,是不会轻易杀本王的。”楚天息看了一眼沙盘,露出势在必得眼神,他转身,踏着步伐走到椅子上坐下。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的是一张羊皮地图。 那上面勾勒交错的山脉,城镇,这全是南唐的疆土。 他要! 十三眼看就劝说不动他了,白着一张脸,“既然王爷执意如此,那么属下只能听命。但王爷,如果您一旦在北戎军营有任何的危险,我们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您劫出来的!” 楚天息依旧盯着地图,神色凛然,“这最差的一步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这样做。” 他手里的势力,就只剩下了暗卫营,至于欧阳一族……现在早就被拘禁在京城里,难以施展援手。 如果为了救他,而暗卫营被重创,那他还拿什么翻身? “属下明白,听王爷的号令。”十三道。 楚天息微微闭了眼,呼出一口浊气,“先去派人找王妃和十九,最迟后日赫连洲就会攻城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本王若是被俘虏,一定要让暗卫营把这消息传给王妃,告诉她,不必担心。” 他最怕的,是他被囚到了北戎,本来就是在他的计划之内。 可莫如九若是听到了传言,担心他呢?她那么烈的性子,要是跑到北戎来找他呢? 他在实施计划之前,还是想要莫如九安心的。 “是,遵命。” 楚天息又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冷冽如刀,“那就先退下吧,本王还得去找云将军商讨战事。” 古月和十三互相看了一眼,都点头,退出了帐篷外。 楚天息却没立刻急着去找云将军商量自己的计划,他坐在书桌前,伸手执起墨砚边的狼毫笔。 狼毫笔沾了墨汁,缓缓地在白纸上落下笔画。 ‘莫如九。’ 白纸上出现的字,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莫如九的名字。 他原本冷硬如铁,那么的不近人情,此时他的眼里浸出了丝丝缕缕的柔情。 他看着宣纸上的字,温柔而缱绻地道:“你这么小气,你是不是还一定在怪我?真的对不起啊,如九……我答应过你不对你撒谎的,不骗你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骗你的。虽然,我让人暗卫去联络你们了,但想必你也没那快知道我的消息。” “你答应我,不管你在哪里,若是听到我不幸被俘的消息,你千万不要哭,不要掉眼泪好不好?其实,我有一点后悔了。” “要是早知道如今我们相见一面这么的艰难,当初你走的那一天,我就不该不告而别,我应该在寒风大雪里,给你一个紧紧的拥抱。”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莫及。 如今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说他不怕,那也是假的。 但他有必须这样以身犯险的理由,他要是背负卖国的罪名,就算以后位高权重,她也会跟着他一起被人骂,抬不起头。 他不想给他心中的妻子,这样的伤害。 他能扛的,他永远都要一个人扛。 她就该,无忧无虑的。 帐篷内静悄悄的,窗外刮着呼啸的大风,帘子偶尔被风吹起,他依旧坐在那里,神色温柔而专注。 他看着白纸上的字,就和在看莫如九一样,好像在眼前不是一张纸张,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好像,一眨眼间,白纸上就出现了她的笑脸。 好像,她还在他耳边的低喃。 ‘楚天息。’ ‘你这王八蛋。’ 他无声地就笑了,唇边的弧度温柔又好看,就那么把浑身的杀伐气息融化驱散。 可是纸上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的,刚才一闪而过的那张笑脸,不过是他看花了眼睛,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幻想。 墨迹干去,他缓缓地伸出指尖,摩挲着纸面的名字。 “如九。” “你别生气好不好?你啊,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我省心的?你明知道我担心你,你还改变了线路,让我枯坐在帐篷里,却无法得知你的去向。你知道吗?我有多么的担心你,希望你和十九是安全的……这样,我就不会这么担心你。” 他只能想出这个理由。 但是也不应该,十九是他的人,十九可不敢隐藏行踪不报,也不放出消息给暗卫营。 那就是小骗子拉拢了十九?所以,十九才会不报出行踪,让暗卫营联系不到他们。 十九不会胡来的,那他们突然没了踪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大战在即,军营里和城中,都是人心惶惶的。 但他的心却十分的安静,安静到,好像这所有的喧嚣和纷乱,就算是战火连天,他心有所归,所以他不害怕了。 因为他知道啊。 不管他怎么了,后方都会有人担心他的消息,都会有人在等他回去。 那是他的娘子,是他的如九。 她是借尸还魂的魂魄,那又如何?她只是她。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仇恨使人强大,无坚不摧,还是爱……的力量,更包容呢? 第162章 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在这里坐了很久,他终于起身,准备去找云将军,转移城中的百姓。 才走了两步,他就又停下脚步,伸手把那张写了名字的纸,规规矩矩的叠在一起,然后…… 他神色严肃的,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自己的衣襟里。 做好这一切,他才出了帐篷。 和云将军谈判这个计划,比他想象之中的要顺利。 因为谁也说不准,赫连洲的五万大军兵临城下这么久不攻城是为了什么。 或许就是这一两日了,赫连洲是不会贻误战机的。 城中的百姓还有很多人都没转移,他们只有区区的几千人,这真的要是北戎人攻进来,他们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 所以,当楚天息告诉云将军,让云将军留下这五千精卫,带着城中的百姓撤出城外安全的地方时,云将军并没有多大的反对。 他只是疑惑,疑惑楚天息为什么要留下来送死? 要知道援军最早也要后天晚上才能到,赫连洲如果提前攻城,他留在这里也只能是用血肉去拖延时间,等到援军的到来。 他以为楚天息不再是之前那个为国为民的秦王了。 然而,听到楚天息说他自愿留下来率军抵挡北戎军队,他的心还是震撼了。 秦王还是那个秦王,一点都没变,他的骨子里还是有血性的。 他依旧是南唐人的秦王,这一瞬,云将军有些相信,楚天息不是那种好大喜功的人,为了再立战功,祸害十万大军的性命。 他愿意一个人率五千人,抵抗五万人。 云将军同意了他的计划,但是云将军却决定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共同进退。 不仅如此,才入军营的楚天瑞也是这么决定的。 楚天息可不想留下他们来坏事,当即就对楚天瑞冷道:“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认为,我还有时间还有精力保护你吗?你若是死在北戎军队里,我救不了。” 楚天瑞很内疚,他之前一直误会楚天息不想再继续效忠父皇。 所以,楚天瑞被他这么一呵斥,少年郎红了眼圈,“我怎么就没用?我有用的,我就是要留下来!六哥你都可以不怕,你都可以留下来,我也行的,我也是南唐的人,我要为南唐战到最后一刻。” 楚天瑞说得信誓旦旦的,双眸几乎泣血。 楚天息有些恍惚,看着这样慷慨激昂的楚天瑞,他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自己,立誓要披上盔甲,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肉去报效南唐,死也不悔。 那种灼热的赤子之心,又唤醒了他过去的记忆。 只是他有些不敢面对那种眼神。 那眼睛里的光,太明亮,几乎要灼痛他的眼睛。 他可能已经不配了吧。 因为他即便是要留下来抵抗北戎军队,誓死保护南唐的每一寸疆土,这不过是演给他们看的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提前布置好的计划。 他没有那一颗真诚温暖的赤子之心了,他脑海里想的更多的是,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对他没用的。 他即便所做的这一切,也是在救百姓。 但是目的已经没有那么纯粹了,因为这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帐篷内的氛围沸腾起来,云将军也感叹道:“九王爷……” 楚天息淡淡地看着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老九,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你必须要平安的回去,父皇在等你回去。难道你想父皇听到你的噩耗悲痛不起吗?” 这声父皇,叫得楚天息真的是恶心极了,眼角也开始发红。 只不过他不是感动,而是因为恨。 “六哥你也是……六哥你也要一起回去。”楚天瑞吸了吸鼻子。 楚天息唇角翘起,却没笑。 “计划就按照这样进行吧。” 这些话,楚天瑞信吗? 如果宣皇帝真的把他当成他的儿子,就不会这么无视他的痛和冤屈! 楚天息说完,又出了帐篷。 他准备回自己的帐篷,路上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容惊鸿。 他还没走。 两人狭路相逢,气氛顿时就变得剑拔弩张。 谁也不肯给谁让路,两个人的神色一人冷如寒冰,一人烈如地狱之火。 “精彩,真的是精彩。”容惊鸿脸色不太好,白发被风吹得四处飞舞。 他看着一身黑色盔甲的楚天息,背着手慢慢地走过去。 “王爷方才在帐篷内的所言所语,让本官汗颜,王爷竟如此愿意为百姓,为南唐,抛头颅洒热血。”容惊鸿皮笑肉不笑地道。 楚天息面无表情,薄唇张阖,“容大人不必汗颜,若是容大人愿意留下来一同御敌,那本王才是敬佩您。” 容惊鸿笑得很微妙,刻意压低声音,“这倒是不必了,找死的事情王爷你还是自己去吧,本官要好好的活着,还要长命百岁呢。” 他直视楚天息的眼睛,勾唇,“不然,本官怎么找到如九,怎么和她白头到老?怎么和她一生一世呢?” 这话完全就是在挑衅楚天息,可楚天息已经没有脾气了。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嘲讽道:“本王也没想到,容大人可是当初的第一状元郎,怎么状元郎在圣贤书上,尽是学的如何夺人妻这种的龌蹉事么?” “容大人,你羞耻不羞耻?你所学的圣贤书,就是教你的枉顾人伦道德么?本王也就告诉你,就算是本王死了,莫如九也不会嫁给你。” 这一句话,楚天息说得斩钉截铁。 氛围瞬间就紧张起来,容惊鸿也不怕。 “恐怕王爷你是看不到了,毕竟这一战,王爷你活下去的把握,可是少之又少。” “王爷,你放心,即便你殒身在这一场战争里,本官日后若是得偿所愿,一定会带着如九来祭拜你。”容惊鸿危险地眯起眼睛,说出口的话,比刀子更锋利。 “毕竟要不是王爷你不顾危险把她送离这个危险之地的,这份恩情,本官会记着的。” 第163章 俘虏 容惊鸿故意挑战楚天息的底线,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在敲打楚天息。 他要楚天息明白,莫如九的消息他容惊鸿是了如指掌的。 若不是他为了莫如九,他也不会在军营里守这么久。 所以楚天息根本就瞒不过他。 莫如九,他会找到她的。 天大地大,只有他们才是最般配,生来就该在一起的人。 他从前世追随到这一世,他逆天改命,付出年少白头的惨状,他的一年是别人的十年,他并没有多少的时间去等她回头,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改变命运。 他就算这一生只剩下区区的五年,他也要把人牢牢的绑在他的身边。 她只能在他身边,哪里都不能去。 楚天息眉峰挑起,眼神更冷,如同白霜铺开。 “容大人,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你一句话?得意忘形,会付出代价的。你就这么确信,本王一定会输,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你容大人,一定就会不费吹灰之力的赢吗?” 容惊鸿冷漠道:“不然呢?” “不知道以后的事情如何,至少现在王爷你是四面楚歌,如履薄冰!所以……王爷还是想办法活下去再说吧。” 楚天息要想翻盘,是很难的。 明天这一战,一定会厮杀到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楚天息纵有战神之勇,可他敌得过北戎三王子的天罗地网吗? 就算楚天息勉强敌过,可他的后手呢? 他还在大战之后,在楚天息筋疲力尽的时候,准备了一场好戏,打算亲自送楚天息上路。 这是太子吩咐的。 反正,就算最后宣皇帝问罪,那么太子就做他的替死鬼。 若是宣皇帝不问罪,那明日战死就是楚天息的命! 怪不了谁。 他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像上辈子一样,看着楚天息杀了莫如九,然后楚天息再被处死! 他要杜绝任何一点变故发生。 两人强强对峙,你我都不肯后退一步一步,空气明明很寒冷,火药味却十足。 当他们带着杀意的眼神碰撞到一起,天地间突然静得可怕。 “来日方长……”楚天息喑哑地声音划过,“容大人且看。” “呵。”容惊鸿轻蔑一笑。 楚天息看了他一眼,“就此别过。” 说完,楚天息就踏着步伐和他擦肩而过。 走过他的身边,故意轻轻地撞了一下。 容惊鸿的肩膀被撞,侧开了身体。 他依旧在笑,笑意比之前更深。 楚天息。 你活不了。 我就等你留下来送死。 就算她最后选择的人不是我,那么…… 也绝对不会是你这个死人。 要不是楚天息还有一点良心,知道提前把莫如九送走,容惊鸿这段时间是不会如此安静的,一定会在军营里给他找事的。 现在嘛,他就让楚天息享受一下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等到解决了楚天息,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辞官,去找莫如九。 这是他上辈子就想做的事。 …… 而锦官城这边,还能等到翌日,三王子赫连洲就忍无可忍的发动了攻击。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楚天息事先计划的那样,楚天瑞和他一起留下来御敌,而云将军带着城中的百姓撤退,亲自快马加鞭去带援军! 援军如果来得早一点,这一仗,还有那么三四分的把握。 最重要的,是城里的楚天息和楚天瑞都能活下来。 战争就要拉开序幕,所有人都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天不亮,三王子就开始攻城,楚天息亲自披上盔甲去迎战。 他带着仅有的五千人,在城楼上死守着,能多撑一刻就是一刻。 这五千人即便是精兵良将,要对上赫连洲的五万大军,依旧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但是越是在这种关键的紧急时刻,士兵们的军心都凝聚在了一起,他们十分的团结。 哪怕战死,也绝不后退。 以至于锦官一战,会被后世口口流传。 这一战,楚天息从天不亮就对战到了傍晚,整整一天了。 而北戎人还在加快进攻,势必要在天黑之前攻这这座破败不堪的城。 在敌人的炮火之下,他已经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人倒下,他至少机械而麻木的挥动着手里的剑,砍杀着所有要攀上城门的北戎士兵。 他一脸都是血,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了。 说不定,也有他自己的。 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而敌人还是几万大军。 这个时候,人最容易产生那种悲凉的心情。 残阳如血,斜射在被炮火击打出窟窿的城墙之上,那些窟窿,千疮百孔,让这城楼都摇摇欲坠。 但是没有人逃,也没有人退缩。 这是他们最后的坚持和倔强。 只是最终,他们还是没能敌过赫连洲的军队。 当城楼被攻破那一瞬,他们每个人依旧拿着剑,奋勇杀敌。 每个人都受伤了,都很累了,但他们还是围在一起,誓死保护着楚天息和楚天瑞。 羽箭,长矛,所有可以想到的武器都往他们的身上刺去。 每个人的伤口,血流如注。 这一战,楚天息按照计划中,那样败了。 明明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走,一切都来得这样不容易。 但他又觉得,他人生的信念好似被摧毁了。 望着周围倒下的遍地尸体,鲜红的血染红了地面,顺着地砖的缝隙,蜿蜒地蔓延开…… 这些士兵,他们依旧这么赤诚,到最后时刻都会用血肉之躯保护主将。 他曾经的部下,也是这般如此的。 血海,尸山。 这些画面狠狠地刺激着他的视线,他的眼前,流下了滚烫的血。 他的视野铺开一片刺眼的猩红。 是他,对不起他们。 他愧为一个将军。 他愧对身上这身盔甲。 他更愧对,这么多对他以命相护的士兵。 第一次,为报仇而不择手段的理念,和他多年的军营之心,产生了强烈的碰撞。 他们死去了,他的心,也好像被人硬生生的剜掉了一角。 所以当身边的五千精兵,再也没有一人的时候。 楚天息已经无力再拿起长剑。 下一瞬,他的脖子上被架住了无数把的长矛。 他抬头,血红的视野里就映入了赫连洲的脸。 赫连洲骑在马上,视线和他相接。 他勃然大怒,道:“把他给我抓回去!” 楚天息和楚天瑞同时都被俘了。 赫连洲要率人进入内城时,前方云将军带着援军赶来。 炮火连天,万箭齐发,势不可挡。 赫连洲大老远都感受到了对面百万雄兵的气势,他顿时心头大惊。 他以为城内还有什么后招,或者是什么大将坐镇,登时就命令所有人撤出城里! 而炮火和弩箭还在继续发射,地动山摇,到处一片混乱。 北戎冲在前面的士兵也死伤无数。 楚天息趁着机会掩护楚天瑞逃离,而他自己…… 则在赫连洲的震怒之下,成为人质,被俘虏到北戎军营去。 云将军在紧急的关头率着援军到达,这一来,有如神助。 但是楚天息到底是被俘走了。 楚天瑞当即就吓得面色苍白,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爬都不爬起。 “六哥……” 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锦官城守住,唯一的牺牲就是楚天息。 他率领五千人,誓死拼杀,从早上守到了现在,还战败被俘。 百姓们听说了他的事迹,个个都对他感恩戴德的。 哪怕他被俘虏了,但是百姓们也会记得他的好。 因为他是为了锦官城,是为了南唐。 楚天息被俘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边关。 甚至这些消息也到了京城和南方。 京城里的太子,知道楚天息被俘虏了,他哈哈大笑,顿时感觉除掉了心头大患。 在北戎军队里,楚天息只会生不如死。 而他的父皇,是绝对不会让人去议和,割地赔款让楚天息回来的。 楚天息,绝没有再回到南唐疆土的可能性。 绝不可能。 青州那边,莫如九本来计划第二天就出城的,她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早点去找到楚天息的良药。 既然错过了拍卖会,那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但是中途意外发生了,受伤的小白蛇找了回来,告诉莫如九,外面那一伙异族人在满城寻找她的下落。 不仅如此,洛千山还亲自来告诉她。 说容惊影被咬断一条手臂现在重伤不醒,她现在不能贸然离开青州,若是离开这里,一旦容太师要为儿子寻仇,要对她做些什么的话。 那他鞭长莫及,帮不了她。 莫如九心里急躁,这根本就是前有狼后有虎。 如果是这样,那她不是要等到异族人和容太师都离开青州,她才能出城? 按照洛千山的意思来看,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偌大的青州,固若金汤的莫过于一个洛府。 洛千山都敢冒着风险收留她,她为什么不敢留下来? 然而,这留下来的后果,就是在青州就耽搁了十天。 容惊影醒倒是醒了,就是断了一条手臂,精神状态比以前更差了,更加的残暴不堪。 容太师日日夜夜都守着他,现在也不敢奢求还能有药让容惊影恢复男人本色,他只希望,这个孽子,可以不要再去惹事,好好的活着。 至于边关的急报,容太师比莫如九要知道得早一些。 容太师在军中有自己的人,楚天息出事的第五天,他就收到了消息。 而莫如九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楚天息被俘虏的十天后了。 知道这个消息那一天,莫如九在洛府里准备行囊。 洛千山是不打算告诉她的,想着,她如今这个情况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只会凭添忧心的。 所以她是从下人的嘴里偷听到的。 登时,莫如九只觉得强烈的刺激之下,脑海一阵空白,眼前视野天旋地转,她像个木头人似的,怔在那里,耳朵里轰鸣不断的嘶鸣声。 心脏,被一股悲壮的情绪狠狠地撞击着,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第164章 去寻他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在减轻弱化。 唯独下人那一句…… ‘你不知道吧?锦官城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守住了。’ ‘可是啊,之前的战神王爷,却是兵败被俘虏。’ ‘听说,赫连三王子要南唐割地,敬献珠宝美人,才肯放他回来。’ 楚天息…… 他,在城破的时候,被俘虏了。 现在,他是北戎的人质! 轰然之间,莫如九身体骤软,刺骨的寒意涌上四肢百骸。 她险些从床榻上摔下去,竭力稳住身体之后,她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跑向洛千山的主院。 不会的。 楚天息那么厉害的人,他就算守不住城,也不应该被赫连洲俘虏的。 这对于南唐,对于他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她跑得急匆匆的,身后如同有鬼在追赶。 就要到主院时,她被门槛一绊,狠狠地栽倒在地。 她连疼都不知道,惊慌的爬起来,一把就推开了主院的房门。 “千山,你告诉我!边关的事情,楚天息他是不是出事了?他被俘虏了对不对?你告诉我啊,这是不是真的?” 莫如九顶着一张死白的脸,发髻凌乱,冲到洛千山的面前。 洛千山坐在书桌前练字,练的是盲字。 他的笔尖一顿,颇有些不可置信的意思。 仿佛,他是在疑惑,莫如九怎么会知道的? 他不是下令让府里的人不许提这事吗? “你先……冷静。”洛千山摸索着放下狼毫笔。 莫如九趔趄地后退一步,她红着眼睛,哽咽的呢喃着,“我现在很冷静,我只想要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出事了?你告诉我吧,我承受得住的。” 其实承受不住的,因为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那种浓重的惊恐和害怕漫上心头,她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塌了。 被俘虏…… 这三个字每一次从耳畔划过,就好似有人拿着冰冷锋利的刀尖,戳着她柔软的心窝子! 所有的惊恐都在无数倍的放大。 洛千山来回几个呼吸,沉默了一会,这才轻声道:“你……所说不错。” “秦王的确是出事了,但是你放心,南唐朝廷正在想方设法的营救他,所以你不要这么激动。” 其实后来洛千山说的这些话,莫如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只知道一件事情。 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之前心里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得到了验证,他说完之后,她顿时就有种望见真相的痛心和悲凉。 与此同时,眼泪疯涌而出,她难受地按住胸口,愣在那里很久很久…… 直到泪流满面。 她才能从那骇然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无边的痛楚缓缓地漫上来,她快找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心口那么那么的疼,好似失去了最重要的一角。 她语无伦次,泪珠不要钱似的落。 “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会全身而退的。他会回来找我的,他怎么就出事了呢?他说话算数的,所以这些一定是传言,不可信的,对不对?” 她抬起泪眼,那么卑微的望着洛千山。 她多么希望啊,希望洛千山说是的,这就是假的,说不定消息有误了。 可是洛千山沉默着,他的沉默,更像是无声的铁证。 这都是真的。 楚天息就是出事了。 莫如九会想,这是不是又是他的计策呢? 但她不敢那么想,他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他都能留下来守城,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他怎么又会被俘呢? 莫如九的心口又痛又冷,她的面容苍白。 “如九,你先冷静下来,我会让人时刻关注边关的消息,一旦有其他的新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即便是被俘虏,三王子也不会轻易的伤害他,因为还需要他来谈判,和南唐谋利。”洛千山坐了下去,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莫如九慢慢地蹲下身,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肩膀。 她如坠冰窖,难以呼吸,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寒冰了。 “你骗我。” “你在骗我。” 就算三王子暂时不会伤害他,但是一旦知道,南唐的朝堂根本就不在乎楚天息一个人的死活,那么三王子不会泄愤吗? 三王子还想要割地?这根本就是做梦。 楚天息,在南唐朝堂里,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人面前,他早就是一枚弃子。 所以宣皇帝才能给他下毒。 现在好了,锦官城守住了,援军也到了。 楚天息就算死在北戎,对南唐朝堂也不会有任何的危害。 相反,只有利。 正是因为看透了朝中的局势,莫如九才更害怕。 洛千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天无绝人之路,你是他唯一的后盾,他深陷敌方军营,若你真的想要救他,你就要冷静下来,好好的思考,怎么样才可以救他。” 这一席话,顿时如醍醐灌顶。 莫如九抬手抹掉眼泪,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开始坚定。 “你说得对,就算没有人救他,所有人都在放弃他,我也要救他。” “我也一定可以想到办法救他的,如果我都认输了,那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路了。” 莫如九不是个脆弱的人,哪怕是在这样的绝望里,她依旧可以很快的站起来。 她像顽强坚韧的野草,随风可生。 可她,一想到他在敌营里,她就心痛到要掉眼泪。 他……千万不要有事啊。 她会去找他的。 如果他不能来,那她就去寻。 第165章 愚不可及 北戎军营里。 哪怕将楚天息已经俘虏回来十天了,这期间,赫连洲用尽了酷刑去折磨他,结果楚天息还是不肯招认,他一口咬死,计划没有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云将军率领援军这么快到达。 赫连洲这个人极度的自负,眼看手下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他停止了用刑,亲自去审问楚天息。 北戎士兵的招供手段也很残酷,但是楚天息一一都忍下来了,他不过才被俘来这几天,就已经不成人形了。 但他没有输,赫连洲不下令斩杀他,而是拷问,这就证明赫连洲只是在疑惑,为什么计划会突然有变,他也摸不准楚天息是不是真的不怕死,所以敢改变计划,故意引诱他入局。 只要赫连洲没有下定决心,他就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赫连洲亲自来审他时候,楚天息只是抬起脸,沙哑地道了一句。 “三王子,莫非不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他受的伤很严重,身上到处都是伤,盔甲被脱下来,换上了囚衣,白色的囚衣被鞭子打破了,绽出可怕的血迹,一靠近他,就会闻到他身上那种浓重的血腥味。 他的头发更是乱糟糟的,只是隐藏在乱发之下的眼眸,依旧冷峻而犀利,仿佛这暂时的落魄,改变不了他的气质。 赫连洲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嗤。”他笑了,眼里的残忍和嗜血,清晰可见。 楚天息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赫连洲穿着北戎特有的异域服装,腰间别着一把匕首,刀鞘上镶嵌的蓝宝石,折射出冰冷的光。 他凶戾地盯着楚天息,咬牙切齿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少拿你们南唐人的话来搪塞本王!” “楚天息,本王已经利用你向南唐皇帝割地了,你说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你的父皇,为你的国家卖命,你敢背叛我们的计划,让本王损失二万士兵,你说本王要不要把你之前和本王勾结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南唐皇帝呢?你说,你还有没有命可以活着回去?” 赫连洲缓缓地蹲下身,目露杀意,“你不是战神吗?你就猜一猜,本王到底要不要杀你呢?” 楚天息屏住呼吸,忍住胸腔的伤口疼痛,轻轻地呼吸着。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声音虚弱,“我猜三王子不会。” “哼!”赫连洲面脸怒容,“本王不会?本王为什么不会?本王就告诉你了,只要你的父皇不答应敬献美人珠宝,割地迎你回去,本王一定会把你斩杀于千军万马之前!你胆敢和本王玩弄心机,阳奉阴违,本王不会放过你。” “本王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再用你的血肉,去为惨死在锦官城的北戎士兵报仇雪恨!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吗?你的命,现在捏在本王的手里,本王不仅要弄死你,还要把你通敌卖国的罪名告发出去,让你死了,都被万民唾骂!” 赫连洲是真的愤怒无比,他以为楚天息是很好把控的,毕竟楚天息就算想要谋反,但他掌握着楚天息的罪证,楚天息就是为了罪证,也不能背叛他们的计划。 他没想到的,是楚天息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虽然他还没有得到铁证,但是赫连洲就是觉得这事情不简单。 面对赫连洲的步步紧逼,楚天息显得格外的淡定,他冷笑道:“是吗?既然三王子你心里已经有了罪证,那就杀了我吧。反正,我父皇恨不得借你的手,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至于割地,美人珠宝?还要南唐迎我回朝?这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的。” “绝无可能,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三王子自信,让你以为到如今这个境地,我那狠心偏心的父皇,还会管我的死活!” 赫连洲看着他,心里也疑窦丛生。 楚天息这种人不是舍己为人的性格,那他们原本说好的计划,为什么会有变故? 难道真的像楚天息说的这样,南唐军营的人不管什么消息都瞒着他,这一次援军到这么快,楚天息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如果楚天息不知道,那么这次的事情就怪不了他。 可如果楚天息知道,故意设计他,那就是罪无可赦。 但是啊,楚天息也没这么蠢吧?他知道一旦计划暴露,他会杀他泄愤。 到那时候,南唐皇帝不会管他的死活。 楚天息犯得着为这样的一个人卖命吗? 犯不着。 可赫连洲不是很相信,因为按照楚天息的睿智,援军何时会到达,这种信息是隐瞒不了的。 但,赫连洲也犹豫,因为楚天息真的是个将才,他需要楚天息的效忠,才能铲除那些看不起他的兄弟们,才能问鼎北戎王的位置。 “哼,战神可真的是巧舌如簧,本王真的是甘拜下风。”赫连洲故意这么说。 楚天息道:“既然三王子已经怀疑我,不相信我们之间的联盟,那么多说无益。杀了我吧。” “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诡计多端,你现在一定是在诡辩!”赫连洲心里头有了一丝慌乱。 “诡辩?”楚天息疑惑地扬起眸子,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冷笑道:“有必要吗?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了,为何还要巧舌善辩呢?我不如实话告诉三王子,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对于我来说,是生是死,都毫无畏惧了。” 赫连洲更觉得荒谬,“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儿?” 他身上的伤是挺严重的,但是他也没让人杀他。 顶多就是让楚天息受一些皮肉之苦而已…… 怎么会死? 楚天息又在故弄玄虚。 不知不觉间,赫连洲的思绪已经被楚天息引诱了。 楚天息呼吸了一下,静静地陈述:“三王子若是不信,可以请你的军医来给我诊脉。三王子想必还不知道吧?我是以什么样的代价换来出征的结果的吧?” “难道不是你们南唐朝中无人可以抵抗本王的大军?你父皇才派你来的?”赫连洲更奇怪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天息扬起眸子,眼神犀利,“并不是。” “我父皇的确是要我出来迎战,但是他又担心我拥兵自重,不肯回朝。他更担心,我一旦战胜凯旋,会东山再起,威逼到太子的储君位置。他……” “赐了我一种剧毒,这种毒每隔着七天发作一次,必须要有他的解药控制。如果一直不服药……那么,我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一个月了。” 赫连洲目瞪口呆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露出了很狂妄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轻蔑和残忍。 没想到啊。 他也是没想到,这南唐的皇帝居然这么偏心,一边要楚天息为他卖命,一边用剧毒控制他。 如果楚天息的毒是真的,那楚天息还有什么理由为他父皇卖命?这不是疯了吗? 同时,也有可能是楚天息为了得到延缓毒发的解药,所以才选择了撕裂他们的联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楚天息身中剧毒,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南唐人不管他的生死,那他就更好拿捏掌控楚天息。 剧毒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北戎有一种秘术,可以延缓将死之人的寿命。 虽说过程血腥残忍了一些。 楚天息又移动目光,看向了他。 “所以,事到如今,三王子还觉得他如此对我,我还要为他拼死守城吗?这不是愚不可及吗?我只是没想到,他已经用毒控制我,竟还如此的不信我。我的话,言尽于此,三王子信与不新,皆在三王子你的一念之间。” “不过,我若真的毒发死了,还希望三王子把我烧了,骨灰撒在大漠里。” 说完这句话,楚天息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靠着墙,静静地躺在那里,看上去那么的了无生气,就和死了一般。 这样落魄又狼狈的他,看起来真的是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赫连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最后意味不明的笑了。 牢里是寂寥般的死寂,他最后转身出去。 墙角的楚天息,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凝视着赫连洲离开的方向,干裂泛血的嘴唇,居然缓缓地扯开了一个弧度。 他在笑,漆黑的双眸里没有一丝的光亮,格外的瘆人。 赫连洲来见他,他这一步棋就走赢了。 看样子,他在赫连洲的眼里还是有用的。 所以赫连洲目前来说是不会动他的。 哪怕,他的好父皇拒绝北戎的请求。 三王子都会想办法保住他。 毕竟,他死了,和他活着带着三王子的利益,可是远远不能比的。 三王子希望他活着,他活着才能有用。 一具尸体,三王子顶多就是泄愤了而已。 而赫连洲回到大帐里,接到了下人的回禀的信。 南唐朝堂派来的使臣,即将要启程赶来边关。 这使臣嘛,不是别人,而是素日里和楚天息最不和的太子殿下。 赫连洲玩味的眯起眼睛,这倒是有趣了。 宣皇帝派太子来做使臣,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太子替代楚天息吗? 这似乎也传递出来了一个信息。 南唐朝堂弃了楚天息。 因为太子来了。 第166章 联络容惊鸿 太子作为使臣去边关和北戎三王子谈判的事情,莫如九远在青州也知道了。 她这两天,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可是脑细胞都要死完了,她还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她太焦虑了,听到太子去谈判,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十九当即就红了眼圈,厉声道:“我现在就要去联络暗卫营的人,带着我们所有的人,势必要杀到北戎的军营里,把王爷抢出来!” 莫如九坐在椅子上,手脚有些发冷,她这两天已经是心力交瘁了。 “十九,暗卫营才多少人?北戎军营有多少人?你们认为,你们有多少把握可以把人抢出来?”莫如九无情地戳穿了这个办法的漏洞。 “我们现在都要冷静下来,想所有可以能用的办法,而不是像个莽夫一样,不顾生死的往前冲。如果这样可以救他,我是愿意的。但如果又救不了,岂不是让暗卫营的人无辜的牺牲了?无辜的牺牲就是最没用的东西。”莫如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了一点哭腔了。 她也很无力啊,她太无助了,她没有什么势力,怎么去救人呢? 十九怒目圆瞪,“不然呢?不然我们就看着王爷在北戎军营里被折磨?再等太子去谈判,好害死王爷吗?来的使臣是任何人,王爷都或许还有机会。但偏偏这个人是太子,太子有多想王爷死,你不是不知道。太子前来,那就是代表了皇帝的圣意。” 其实早就放弃了王爷的。 派太子来,不过是朝廷做的表面工夫而已,也不会去很认真的交涉。 这是在演给百姓看,朝中大臣看,不然朝廷对守城有功的战将,就显得太过薄情冷酷了。 莫如九难受地憋着情绪,“所以你是在告诉我,就只有让暗卫营的人全部出动,这最后的一个办法了吗?” 暗卫营不过几千人,怎么敌得过几万大军呢?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暗卫,那也是不自量力啊。 十九沉痛地点头,“我现在就去联络暗卫营的人。” 话落,十九就慢慢地转身,走了出去,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感。 莫如九看着他,她怔在那里,眼泪不知觉就滚落脸庞。 她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心口疼得要命,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楚天息。 你可千万别死啊。 你死了,那我怎么办呢? 如果我又回不去了,那我不是一个人在这世上了? 再也没有人了,没有第二个人,会像你一样,明明知道我是借尸还魂的怪物,你还是要对我那么好,还是要守护我。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所以,楚天息你一定要回来啊,好不好? 如果你回来,如果你的毒就算没办法解,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想着回现代。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只要你回来,我就一直在这里,你回来好吗?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可是眼睛还是一次一次的被泪水模糊。 她痛苦地流着泪,难受而窒息的感觉爬满了全身,心脏好似被一根带刺的藤蔓死死的缠着,她挣脱不了,只能一点点的停止挣扎,面对死亡。 她为什么要穿越来做莫如九? 她不想做莫如九了。 一点都不想了。 就算是同名同姓,她也不是这个莫如九。 突然…… 一道灵光从脑海里闪过,莫如九顿时就抓住了信息。 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霍然起身,瞳孔慢慢地恢复了神采,她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拔腿就往外跑去追十九。 “十九!” 十九才走到石拱门去,听得她叫,回头看着她。 莫如九冲了过去,语无伦次,“你帮我联系一个人,我有办法。” “你帮我!” “是谁?你有什么办法?”十九也跟着激动,刚才笼罩在头顶的那种阴霾,顿时就消失。 莫如九吃力的咽口水,她眼底红红,“让暗卫营帮我联系容惊鸿,我要找他。” “什么?”十九惊愕,不解地道:“容惊鸿?容大公子?” 莫如九非常坚定的点头。 “对,就是他。你帮我联络他,越快越好!约他在青州相见,只要见到他,只要他肯来,我就一定有办法的。”莫如九的声音突然就很有力量。 也怪不得她会突然想起容惊鸿。 是真的。 容惊鸿出身神秘,容惊鸿之前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她。 可见容惊鸿身后一定有背景和势力的,容惊鸿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她而已。 哦不对。 容惊鸿要的是这具躯壳。 她愿意,只要可以救楚天息,她怎么样都愿意。 十九不敢置信,声线颤抖,“可你确定他会来吗?就算他来了,他真的会帮你吗?” 十九忍不住多看了莫如九两眼,她最近真的是很憔悴,人都瘦脱了相,一双眼睛蒙着灰尘,黯淡无光。 他真的以为她疯魔了,容惊鸿可是太子一派的人。 容惊鸿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这两点,是十九心里最怀疑的事情。 可是莫如九固执地重复,好像对容惊鸿充满了信心。 “他会来,他也会答应帮我。” 因为,他曾说过,要我和他一起走。 我把自己当作诱饵,他会心动的。 十九这下真的不敢说话了,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如果你真的这么相信他,我可以让人去联络他。” “可我怕你……” 他本来还想劝劝她,但是看到一丝表情也无的她。 他用力道:“我去!” 莫如九重重的点头,“尽快,一定要尽快。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我必须要抢在太子到达边关之前,见到他。” 只要见到容惊鸿,问到了容惊鸿心里的答案。 那么,楚天息就高枕无忧了。 十九点头,“最多五天。” “那我就放心了。”她顿了顿,“你先去吧。” 和容惊鸿联手,也总比暗卫营一处势力更有好处。 这容不得一点的差池的。 “你脸色很不好,你生病了?”十九忍不住关心她,“你回去休息吧,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来告诉你。” 她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合过眼了,眼袋厚重,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怎么看,怎么憔悴。 第167章 为她而来 莫如九无力的摇头,“我没事……” 她面容苍白而麻木,眼睛更是空洞,“我会支撑下去的,你不要管我了,你先去联络吧,必须要尽快得到他的消息。” 多等一天,她的心就会受到难以言喻的煎熬。 她怕啊。 她怕楚天息在北戎人的手里,会讨不到好果子吃。 她更怕……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真的,很想帮他,救他,也是真的……很喜欢他。 十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垂首离开。 “那你多加休息。” 莫如九没有回答,站在呼啸的寒风里,浑身都被冷风吹得失去了温度。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任由一滴滴的热泪夺眶而出,那张脸痛苦得有些扭曲。 虽然已经过年了,初春了,但是春寒料峭,天气还是很冷的。 她却不想回去,好像只有站在这冰天雪地里,她才能更加清醒。 下人来劝她回去,她也听不进去。 她不是在折磨自己,她只是除了等待,找不到别的办法,所以要这样发泄一下自己内心的苦闷。 寒风刮过单薄的身体,她的脸庞失去了所有的颜色,灰暗而阴冷。 最后,因为吹了太久的冷风,她在寒风里倒了下去,双眼昏沉的闭上。 莫如九病了。 病来如山倒,她连床都爬不起来,成日都在昏昏沉沉的睡觉。 她一会发冷,一会发热,全身都处于冰火两重天里。 手脚都在发软,可寒意却浸入了骨髓,整个人就算蜷在被子里,也在小幅度的颤抖。 洛千山知道她病了,立刻来看她,同时洛千山也知道她为什么病的原因。 洛千山坐于她的床边,凝神静气的听着大夫的禀报。 “虽然你说没什么要紧的,但她似乎很难受,你快些开药吧。”洛千山催促道。 他就算看不到,但也能感觉到,因为彼时…… 他的衣袖,又被她像上次一样无意识的抓着。 洛千山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纵然他博览群书,但他似乎找不到可以形容那种感觉的词语。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大夫尽快开药,以此来缓解莫如九的病情。 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 她会大病一场,皆是因为忧思成疾。 “老夫这就写单子,公子派人去抓药即可。”白胡子大夫挎着药箱退下去。 有丫鬟上前来给莫如九擦脸,因为帕子是冷的,莫如九仿佛觉察了什么,她下意识的就把脸扭到另外一个方向。 “莫小姐不要动啊。”丫鬟小声道。 洛千山蹙眉,“我按住她。” “公子……”丫鬟惊了一下。 而后,下一瞬,洛千山已经凭着本能,摸索到她的脸,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按住。 “如九,不要动。”洛千山的声音很温和,“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莫如九迷迷糊糊的,头晕得不知天南地北,眼前人的重影一层又一层,可他身上熟悉的清香,却让她舒服。 她拉他袖子,魔怔般的发问。 “楚天息……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一定是病得糊涂了,否则……怎么会梦到你呢?你好不好?” “你在北戎军营里受苦了吗?他们又有没有伤害你?” 朦朦胧胧间,她竟然是错把他认成了楚天息。 其实楚天息很少穿白衣,更喜欢的是一身深色黑衣,而且他们两个人的气势也完全不同。 楚天息是冷峻逼人的犀利,出鞘的长剑。 洛千山是云淡风轻的清明。 莫如九会把他们错认这一个人,无非是因为这语气。 因为楚天息……对她也是这样温柔的。 他就算是冷酷无情的杀神,他也有柔情的一面。 男人沉默了瞬间,声音很低哑。 “好。” “我很好。” 莫如九双目混沌,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只言片语更犹如从九天之外传来的那么飘渺轻落。 听在她的耳畔里,她哽咽落泪,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借着他的力道起身,她扑到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丫鬟震惊地瞪大眼,手里的帕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洛千山却无暇顾及她。 因为他不是第一次被她这样大胆的抱着,但是每一次两人的触碰,这样亲密的贴近,都让他心神震撼。 那两只手滚烫如火,那样炽热的温度,隔着衣料也在燃烧他的肌肤。 他的心跳顿时就乱了,乱得毫无章法。 而且,心跳犹如擂鼓重锤。 每一下,都让他的呼吸收紧,他是那么冷静内敛的一个人,现在浑身的毛孔都燃烧了起来。 她身上的气息,近在咫尺。 “你好……就好了……”她呢喃低语,声音嘶哑,“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让我继续做下去吧。” “很久很久……没见你了,能够梦到你,还算你有良心。” “你是不是后悔了,你就不该赶我走……至少,我现在还在你身边。” 她碎碎念着,“可是,我在你身边又能做什么呢?我这么渺小,渺小到无法救你……” “但是啊。” 她突然就笑了,迷糊地开口,“就算我再如何弱小,我也有我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 “那就是你。” 明知道她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楚天息。 她只是意识不清认错了人而已,仅此而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洛千山听到这些剖心的话语,他觉得心里那个地方堵堵的,窒息不通。 当然这是片刻的感觉。 因为他压根就不会多想。 但他也会忍不住去设想,一个男人被女人这样守护,那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有本事的男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人为自己担惊受怕呢? 楚天息,真的不是她的良人。 但她似乎很执着,执着到不肯回头。 等到丫鬟的惊呼声响起,洛千山这才动作温和的把人推开,重新让丫鬟给她擦拭身体。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美梦呢,嘴角都微微翘起来了。 洛千山不是没想过帮她一把,但是没必要。 楚天息如果能够脱身,那证明这个人还是有本事在的,这才值得追随。 可如果,楚天息无法脱身,那么他的帮助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太喜欢一开始就定下输赢,所以希望看到楚天息逆风翻盘。 强弱之间的对决,如果一开始结局就注定,那不是一点都不吸引人心了? 洛千山在这里陪了她一会,便离开了。 洛凡来禀报他,说是十九在联络容惊鸿,而且这还是莫如九的想法。 洛千山直接就怔住了,莫如九居然要找容惊鸿? 她为何会找容惊鸿? 容惊鸿能够给她什么样的帮助?容惊鸿又为什么愿意帮她? 当然,这个原因只有容惊鸿本人才知道了。 在莫如九生病养伤的这几天,十九也不负众望的联络到了容惊鸿,其实就算没找到容惊鸿,容惊鸿的人却早已经有了莫如九的下落。 容惊鸿知道她在青州,他前来青州带她离开。 所以恰好才和十九等人撞在一起。 容惊鸿知道莫如九在派人找他,他也不着急,反而还刻意放慢了行程。 他不知道莫如九为什么这么急着找他,但是大概能猜到一点。 她当初那样的决绝,如今这样找上门来。 必定是有事相求…… 容惊鸿从小就和三教九流来往,他比任何人都要懂得揣摩人心。 至于莫如九,她更是被他看得透透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莫如九这么主动的寻他,想必是因为听说了楚天息的消息。 楚天息被北戎俘虏成人质,她求救无门呢。 她也会想起他吗?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她之前那么果断的拒绝他,不给他丝毫的余地。 如今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大张旗鼓的找他。 她是不是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想起容惊鸿的存在呢? 这个想法从他脑海里闪过,容惊鸿的面色陡然就冷了下去。 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这样,她就太令他失望了啊。 但他还是要去见她。 因为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第168章 他不值得你求我么? 有了这个决定,容惊鸿就把自己的行踪透露了出去。 他在青州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不慌不忙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吃了个早饭,养精蓄锐之后,这才让人去找十九。 他约莫如九见面。 他应她所求,远赴青州。 他特意选在了城外的古寺里,也许是重生过一遭,也许是他有过两辈子,所以他格外的相信神佛。 在这宁静庄严的古寺里,他那颗沾染血腥和杀戮的心,才会平静下来。 不过今天委实算不得一个好日,天公不作美,竟然在路途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如今是初春,天地万物都在复苏生长。 天空下着冰冷的下雨,他站在幽远的古寺长亭里,朝着远方眺望。 这古寺是在半山腰上,所以要在山脚下下马车,还得爬上山来。 他会武功,对他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毫不在乎的。 他站在长亭里,可以俯览偌大的青州。 自然,同时,他也能看到山脚下的风景。 青山,细雨,古寺,蜿蜒不断的山路…… 这一切的景物,极尽妥帖和谐的勾勒出了一幅青山烟雨图。 眼前一切,美不胜收,带着与生俱来的干净,好似可以洗刷掉世间所有的污秽和血腥。 他穿着如雪的白衣,凭栏而立,好似天外的仙人。 雨丝被风吹得四处飘舞,斜打在他的发丝间,脸上…… 他依旧伫立不动,唯独宽大的白袍盈满了风雨,在狂乱的飘动。 莫如九是和十九一起上山的,她的病才刚好,身体还是很虚弱,这段路几乎是十九用轻功背她上来的。 她是现代人,也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繁文缛节。 她只知道,她这身体要是自己爬上来,说不定要好几个小时去了,能不自己走路,为什么不享受一下? 在古寺外,她就让十九放下她,她自己撑着伞去找他。 莫如九心里很虚,她从来不敢进寺庙,生怕自己这缕魂魄……一进去,就会灰飞烟灭。 所以走的时候,她看都不敢看一眼大佛宝殿。 她急匆匆的穿到半山腰的长亭里。 看到青山风雨里的那一抹白衣,她的步伐慢慢地顿住。 莫如九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每一次看到容惊鸿的时候都会有。 他即使就那样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就存在于这个天地之间。 但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他就像天地间一抹不羁的风,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好像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孤独的一个外来者。 这种感觉,莫如九有时候也会有。 但她孤独,是因为她是穿越的,不是本土人士。 可是容惊鸿……他就是这里的人, 他怎么会不是这里的人呢?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刻的孤独感,让她震惊。 她看得太过入神,以至于那断崖边的神仙人物,已经发现了她,她还浑然不觉。 他转过身,走出长亭,径直走到风雨里来。 她举着一把油纸伞,穿着和清新嫩绿的淡青色对襟襦裙,发髻轻挽,即便是这种淡雅的装扮,也掩不住她的倾城绝色。 有这么一瞬,她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十分契合的重叠在一起。 他站在她面前,俯下身。 “听说……你想要见我。”他微微笑着,沾染着雨水的面容依旧那么精致妖孽。 清冷的香味瞬间充斥鼻间,莫如九顿时回神。 她瞪大水眸,这才发现他和自己离得这么近。 她下意识的就要后退,但想到自己今天是来求人的。 她硬生生的忍住了。 “对,我想要见你。”她张开干裂的嘴唇,一字一句地道。 容惊鸿注意到她憔悴的脸色,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带动着她往长亭里走去。 “下雨了,进来说吧。”他的语气很平静。 莫如九一直在强行克制自己,她不喜欢他的靠近。 因为她本就不是原主。 但她又不得不忍,她也觉得自己很卑鄙,抢占了他心上人的身体,她还要利用他帮自己做事…… 所以,她浑浑噩噩的由着他带进去。 她很温顺听话,容惊鸿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丁点。 虽然只有一丁点。 莫如九僵硬的坐在石凳子上,四周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 她望着朦胧的雨幕,眸子一点点放空。 “你知道我在找你么?所以你约我在这里见面?” 容惊鸿在她对面坐下,他抬手,为自己和她倒两杯热茶。 他率先就把一杯热推给了她。 他说:“你这么大张旗鼓,我能不知道么?” 莫如九捧起茶杯,手掌的寒冷渐渐的被滚烫驱散。 她垂着眼,有些难以启齿。 容惊鸿也不催促她,他很有耐心的等她开口。 被他看得她有些不自然了,她这才语速很慢地道:“云郡主……也来了青州。” 她东扯西扯,总觉得即将要说出来的条件,挺羞耻的。 她扯到了云迦蓝,是因为她知道,云迦蓝好像喜欢容惊鸿。 虽然云迦蓝看似风风火火,大大咧咧,但是她该是喜欢的。 如果容惊鸿知道了,那指不定就不会这么纠缠她了呢? 所以她扯到了云迦蓝。 而这个人在容惊鸿看来,却是一个外人,一个过路人而已。 他甚至鲜少有见到云迦蓝的时候,连云迦蓝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不仅是这一世,上一世,他也和云迦蓝没什么交集。 但是他知道云迦蓝的结局,她会嫁到北戎去和亲。 宣皇帝舍不得嫁自己的女儿,就让云迦蓝去和亲。 不知道怎的,云迦蓝在和亲的当天晚上,就暴毙而亡,死因成谜。 宣皇帝不在乎云迦蓝的死。 但就是云迦蓝之死,南靖王才会起兵造反,答应和楚天息联手,导致最后血洗皇宫。 和亲。 想来,也快了。 不过云迦蓝是谁,最后是什么结局,和他毫无关系。 但是,容惊鸿也绝不会想到。 云迦蓝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自刎,云迦蓝是为他而死的。 “你想说什么呢?”他缓缓地笑开了,一笑,恍若漫天的桃花雨下。 莫如九一噎。 她放下茶杯,紧张得搓手,“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 “问吧。” “楚天息是否真的被俘虏了?”她还怀揣着最后一丝的希望。 天空聚拢几片乌云,阴沉的光映在他脸上。 他的目光有些阴翳。 “是真的。” 莫如九苦笑了一声,“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上次……说,只要我答应和你离开,你可以把解药给他……现如今,这个承诺还算数吗?”她的声音愈发的小了。 而这一瞬,容惊鸿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他看着她的目光,比这打在脸上的雨水更冷,更刺骨。 莫如九硬着头皮,“还作数么?” 空气沉寂,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到地上,两人彼此对视着。 “若我说……不作数呢?”他仰起头,下巴微抬。 莫如九垂眸,喉咙就和被灌了风一样难受。 “那你就当作我没来过吧。” 她起身,要走。 “这么沉不住气?”他单手斜靠着石桌,手撑着额头,眸色玩味。 “大老远的请我前来,如今就要打退堂鼓了么?还是说……一个楚天息的死活而已,他并不值得你多求我一会呢?” 第169章 拿你怎么办 莫如九愣在了那里,再也没办法走动一步路。 她愣愣地看着容惊鸿,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对撞。 他还是那么斜靠着,一张精致绝艳的脸庞,一半隐于阴暗,一半浮于光明里,脸上好像带着有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是冷漠,也是讥诮,更是戳破她伪装的犀利。 莫如九再次坐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你……都知道的?” 她这话换来的是他的轻笑声,“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不妨告诉你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我都知道的。” 莫如九张大了嘴巴,“我……既然你都知道,那你……” 她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容惊鸿是怎么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啊,他睿智无双,哪怕不需要她说明来意,他依旧洞察了所有。 她有些不确定他的想法,他什么都知道,还是来见她了。 这是不是也代表,他或许是愿意答应她的请求的? 但是莫如九也不敢轻易开口,因为怕引起他的反感和厌恶,她需要徐徐图谋。 “我什么?”他好脾气地道。 他似乎是故意,明知道她是为了谁而来的,但是就是不主动开口,而是要等着她亲自说出来。 同时容惊鸿心里也留着一丝期待,或许,她并不是为了楚天息呢? 或许,她只是忽然想通了,记起了他们的过去的,记起了他是谁,她又是愿意和他走了的呢? 虽然,容惊鸿自己也很明白,这样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但他不想他捧在心尖上的姑娘,心上人,为了别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他。 他会愤怒到要杀人的。 他真的会的。 所以,他也是在给她机会,一个想清楚的机会。 如果她还是开口了,那么,就证明他容惊鸿在她的眼里,真的是一文不值的。 莫如九不能再绕圈子了,她深呼吸一口气,直直地望着他。 “好,那我就直说了。如果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的话,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一个用我自己作为交换的交易。”莫如九一字一句地道。 空气骤然就沉寂了下去,不远处的淅沥雨声,和着穿透空气山峰而来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可以贯穿心灵的力道,让容惊鸿的心脏,都轻轻地颤了一下。 容惊鸿的双眸微阖,昏暗的光线轻描淡写的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他的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会答应你的交易呢?我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过机会,每一次的机会都被你狠狠地摔碎在我面前。你说你不需要,你要陪着一个废物同生共死,你如今……反悔了,想要继续和我交易……莫如九。” 他笑了起来,眼神却很冰冷,“你把我容惊鸿当作是什么人?你又把你自己当作是什么人?” 他气的不是她敢和他谈条件,而是她是他真心守护和心爱的女人,她居然自甘堕落到要把自己变成物品和他交易。 他怜她,爱护她,珍惜她,不是让她为别的男人而践踏自己,放低自己姿态的。 他喜欢的那个莫如九,沉静坚毅,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而不是眼前这个,为了楚天息什么都可以放弃的人。 莫如九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她稳住呼吸,“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想问你,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给我一个准信,如果你答应,那你就帮我联合人救他回来,只要他平安脱险,我会答应你的条件,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莫如九说这些话的时候,手心都在颤抖,汗水都出来了。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好像不会答应。 因为他没有说一句话,唇角抿得紧紧的。 过了很久,莫如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容惊鸿苍白的唇扬了扬。 他轻轻地笑出了声音,琥珀色的桃花眼里铺开了刻骨的阴鸷。 “好,真好。”他气到情绪有些失控,眼中赤红弥漫开,眼前的视野都蒙上了一层血腥的红色。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不能看着楚天息死,同时也能带走你呢?楚天息一死,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和我讨价还价吗?换句话说,现在你的去留不是他掌控的,而是我的。所以啊,如九啊,你觉得你的交易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莫如九顿时僵住,全身的血都疯狂地往胸腔冲去。 容惊鸿愉悦地微笑,莫如九却窥视到了他眼底深处的狠戾和冰冷。 他在生气,且周身气息很是压抑沉冷。 莫如九噙动嘴唇,道:“如果你是打的这样的主意,那你可以不用再想了,我不会束手就擒的。你怎么就知道,他被囚在北戎,我便是孤身一人了呢?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留着人保护我?你不是很了解他么?他既然敢送我离开他的身边,就不会做这么没把我的事情。他一定……想好了所有的对策。” 一想到生死不知的楚天息,莫如九的呼吸就很艰难,脑海里闪过的纷乱片段,都是和他在一起的。 容惊鸿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眼神森森的,带着一望无际的冷。 “是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有自信,那怎么不动用他的势力去救他?为何要退而求其次来找我呢?如九,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又笑了,眼睛里的冰冷化开,有些诡异的温柔。 “所以你别怪我,是你自己太天真,你一开始就把你的底牌交出来了。”他温柔地拉住她的手。 手指尖被他触碰到那刹,莫如九犹如被火烧,就要缩回去。 他眼神阴冷的攥紧,不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 她道:“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我要干什么?你不是要和我交易么,那么,你就要做到我喜欢的地步,或许我会考虑答应你的交易,帮你救出楚天息。否则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他突然又摇摇头,“哦,不,可能也轮不到你给他收尸。” “太子已经北上,既然楚天息注定要死,那么……太子怎么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呢?如果不是死在太子手里,那就是三王子手里。这两者对于你的秦王殿下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莫如九面容颤抖,双眸里含着泪水和血丝。 “不……不会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不是明白吗?”他高深莫测地道。 莫如九强忍着心里的悲伤,不肯让眼泪落下来。 她真的是太害怕了,脑海里是轰鸣不断的爆炸声,脸色一瞬间褪到雪白。 她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要不然,她怎么愿意用自己和他去交换呢? 莫如九哽咽着开口,“所以,你是答应了么?” “你说呢?”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指尖似有若无的摩挲着。 这个动作这般的温柔,莫如九手脚却冰凉无比。 她想挣脱,那种感觉骨子里都是掩盖不住的。 “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要要答案!”她忍着厌恶感,冷冷地道。 容惊鸿低垂着眸光,注视着她的手指。 他好半天,才呢喃一句,“答复?你还想要什么答复呢?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呢?” 你为了一个楚天息,你愿意用这样的条件来出卖自己。 我恨你不争,但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楚天息,更不会救他出北戎军营的。 反正在你眼里我都是虚伪又恶心的人,满腹心机和谋算,我做什么都是不可饶恕的。 既然如此呢…… 那我就再骗你一次又怎么样? 我保证,你会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就是他的决定,他会假意答应她,以此换取她和自己离开。 他是个温柔的人,对她也从来不喜欢用强,能够用骗局解决的纷争。 他不在乎多设一场骗局,也不在乎她知道真相之后,对他有多痛恨。 反正不管那个时候她恨不恨他,她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再说了,杀一个人要下地狱里,杀百人,千人……皆如此,又有什么区别? 楚天息已经死了,她还能怎么样? 他就不相信,她会亲手杀了他,给楚天息报仇! 第170章 你我,要做夫妻的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莫如九已经快没耐心了。 她很讨厌这种无能为力,处处被制衡的感觉。 她对容惊鸿是有愧疚的,但是那一点愧疚,比不过她内心对楚天息的担忧。 但是莫如九发誓,如果他真的遵守诺言,她会把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告诉容惊鸿,以此了断容惊鸿的执念。 她也不明白,容惊鸿更能够从哪一种痛里走出来。 一个是已失去,因为真正的佳人已经不在,他所有的爱和欢喜都没有人回应。 若是她不说,他倒是不会为原主的死而心痛绝望,但是她永远都不会喜欢他。 这对他来说,不也相当于是判刑吗? 他又能接受哪一种痛呢? 容惊鸿似乎也发现了她的眼神,他内心很奇怪。 他最讨厌别人用这样怜悯的眼神看他,好像他还是那个衣不蔽体的可怜小乞丐,仿佛他从来就没站起来过,依旧是那么的可怜卑微。 他需要的是她爱他,是她喜欢他,那种是喜欢是男女之情,女人对男人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对一个可怜的弱者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他面容稍冷,把手松开。 “过来。” 他吩咐道。 莫如九怔住,“什么?” “过来,坐我身边。”他又重复了一次,眼神平静无波。 莫如九持续震惊,她不可思议地道:“你要……” 容惊鸿嘴角勾勒出笑容,肆意地笑着,“你不是说只要我答应帮你救出楚天息,你愿意付出任何条件吗?” “你答应了?!”莫如九喜极而泣,音量骤然提高。 他的眼眸垂下,纤细的睫毛下,她看不见他的眼眸。 “我答应了。” “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如果要有,那么也还有一件小事而已。” 他又抬起头,慢慢地就笑了,眼里的温和和澄澈,让她差点以为是错觉。 “那就是,我们成亲。”他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 轰隆—— 莫如九瞳孔紧缩,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仿佛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话。 “你说什么?” 成亲? 他们要成亲? 可她嫁过人了啊! 容惊鸿点了点下巴,声线淡淡,“是啊,成亲。” “既然你说愿意和我走,那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能够把你绑在我身边。否则你又拿什么承诺我,你不会离我而去呢?” 莫如九慎重道:“我说话算数,不用成亲……我也不会背弃自己的诺言。” “不,我便是要成亲。”他打断了她的话语,轻和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莫如九这下是真的傻了。 怎么可以成亲,他们怎么可以…… 可他很执着,似乎这就是他的条件。 沉默间,莫如九又听到他说:“既然你肯答应,我们反正是要成亲做夫妻的,所以,你坐我身边来,又有何不妥呢?” 莫如九的脑子一团乱糟糟的,她还是没反应过来,人也僵在那里,嘴巴张大了,冷空气侵袭而入,她神思恍惚,一动不敢动。 陡然间,一抹陌生的香气灌入她的鼻尖。 眨眼间,容惊鸿已经起身站在了她的身侧。 他的衣袍宽大,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青一白的衣摆交缠在一起,危险而知命。 他伸手,按住她的双肩,亲密的凑到她的耳畔。 “如九,你很快就会习惯的。夫妻之间,做任何亲密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你习惯就好……”他在她的耳边温柔浅笑。 莫如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发冷。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容惊鸿笑得妖冶而魅惑,一颦一笑里都充满了十足的诱惑感。 “好吧,我知道娘子是害羞,既然你害羞,那你沉默我就当作你答应了。” 容惊鸿直立起身,“不过可能要委屈娘子你了,我已经辞官归去,所以必定不能给娘子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但娘子放心,我必定会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没有高堂,没有亲朋,但是有天地日月为证,也有凤冠霞披……”他说着,眼眸里竟带了几分迷离和向往。 楚天息无法给你的。 我都要全部给你。 只要你肯伸手。 莫如九听得心里很酸涩,甚至有些头疼,眼睛也很肿痛,泪水怎么都忍不住。 她不是为了自己哭,而是为了原主,为了容惊鸿。 如果原主没死,她也就犯不着穿到这里来了。 那么,容惊鸿就不会这么痴狂成魔,更不会和原主错过吧。 他们两人的相遇是多么美好的开篇啊,幼年相遇,曾经一无所有的乞儿,为了原主爬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要是不来,指不定他们就在一起了。 命运啊,这可笑的命运。 “哭什么?”他的目光移动到她脸上,触及她的泪水,他的眸子更幽暗了。 莫如九又哭又笑,“容惊鸿……其实,我不值得的。”我根本就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人,你以后知道真相了,你应该要比现在更难过吧。 “我说值得,那便是值得。”他眼底的情绪,宛若狂风暴雨席卷而来。 莫如九不再说话了,一个人默默地平复着情绪。 她心里比她想象之中的更要难过,所以,她大概也能体会到,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痛苦吧。 这不能怪任何人,一切都是老天的作弄。 因为她愿意,所以容惊鸿很轻易的就答应了她。 至于具体的计划,他会回去仔细部署的。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莫如九觉得不真实。 容惊鸿亲自送她到古寺外,她心情低落的和十九下山了。 十九看她眼睛红红的,“成了?” “嗯。”她点头。 “你眼睛怎么不对劲……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十九说着就要拔剑了。 莫如九连忙制止他,“我没事的,他没有欺负我……” 他眼里的关怀,让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那你怎么……”十九突然就说不出那种感觉了。 不是说已经答应了吗?为什么她现在看上去,比来的时候还要心事重重的,还要那么的难过呢? 十九看不懂女人,也觉得感情的事情很麻烦。 但是看懂了她。 她心里还藏着其他的事情吗? 莫如九可不敢把和容惊鸿的交易告诉十九。 她抹了一下眼睛,随意的扯开了话题。 “虽然事情成了,但是他一天没有脱险,我一天就不放心。” 这个理由,十九信服。 “王爷会没事的。”十九忍不住安慰。 莫如九屏住呼吸,望着伞边的雨水,她慢慢地道:“会的。” “他会没事的。” 她的声音更低了,如这呜咽的风声。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的下山了,容惊鸿却没立刻走,他要在古寺里留宿。 在莫如九走后,他去拜了大雄宝殿里的如来佛祖。 容惊鸿虔诚地跪在蒲团上,背脊挺拔而笔直。 他双手合十,仰望着佛祖的金身。 “佛祖。” “我已经逆天改命,求您成全我和她……” 佛祖依旧慈眉善目的俯览众生。 他的乞求,佛祖会不会知道,他不知道。 但是宝殿里的另外一侧,走出了一个身披袈裟的年轻和尚。 “施主,何苦呢?” “百年寿命,一朝丧,值得么?” 第171章 历史从来就不会改变 因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所以前来上香的人非常少,而这庄严的佛寺宝殿更是沉静无比。 年轻的法师眉清目秀的,眉心一点红色朱砂痣,整个人缓缓地走来,便犹如一株在水里绽放的青莲,周身俱是干净脱尘的气息。 但因为太过干净,所以也显得有些淡漠。 因为看透人世,看透生死,所以才能如此的淡然。 他和洛千山是同一种人,洛千山虽然没有出家,却依旧胸怀苍生。 只是洛千山还是会被俗世缠身,还是有跨不过去的劫。 而这年轻的法师,他早已经超然物外,淡淡一瞥容惊鸿,双眸清澈而淡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般若法师。”容惊鸿从蒲团上站起来,微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 这法师,容惊鸿认识的。 不仅前世认识,这一世也认识。 而且,在这个世上唯一知道他是逆天改命重生回来的魂。 前世的他认识了般若法师,在施展重生之术法的时候,是由这位年少成名的般若法师为他保驾护航。 般若法师面容清秀端正,恍如明镜,但就是一个出家人。 般若道:“容公子,许久不见。” 没想到,这个人和他的前世有纠结,如今还是再次遇见了。 “般若法师您早已经看透红尘万物,为何还会有此一问呢?只要换来一个新的结局,百年寿命一朝丧,又如何呢?我只是想尽我自己所有的努力,去求一个,一个……完整的结局而已。” 容惊鸿望进了般若法师那双琉璃般透彻的眼眸里,他停顿了一下,“我知道般若法师或许会笑话世人愚钝,不自量力,妄想和天道做对。法师您已经看破天道,所以知道天命不可违逆。但是,我不想认命。天道,我不认。所以哪怕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也会争取的。” 容惊鸿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在面对莫如九的事情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般若手持着佛珠,轻轻地转动着。 “施主,你错了。” “小僧并不会笑话你,小僧只是可惜施主您而已。您又为什么断定,这一世的容惊鸿和莫如九还是上一世的你们呢?你从那个前世抽身而来,但那个前世,必定还是依旧存在的。而那个世界的容惊鸿,依旧还存在。至于……你所追求的姑娘……” 她们,因为你的逆天行为,早就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这是泄露天机的罪过,般若不会说。 他年纪轻轻,却纵观尘事,已经六根清净了。 天道,就是道。 就算容惊鸿擅自改变天命,想要和莫如九在一起。 但是天道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因为他们本就是没有结局的,如果他们真的有了好的结局,那这一盘棋上所有的棋子命运都会改变。 所以哪怕容惊鸿逆天改命,可天道依旧会修正那个数,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这就是容惊鸿一直找不到的答案。 为什么莫如九还是那个莫如九,却不再记得她。 因为莫如九是异世而来的。 天道无情。 历史就是历史,永远都不会被改变。 而就算有一段历史被改变,那还是之前那段历史吗? 听到般若这些话,容惊鸿脸上的笑意慢慢地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神色。 “什么意思?”容惊鸿的手指有些发颤。 般若法师目光奕奕,“施主聪慧,施主必定是知道什么意思的。” “我不知道。”容惊鸿近乎急促的打断了他的话。 他踉跄的后退一步,恍然道:“怎么可能会不是我们本人呢?我们就是最真实的自己,那个世界早就沦为过去了,怎么还可能存在?我都不在……” 那个世界了啊。 般若笑道:“施主所说不错,那的确是过去,是前世,那也是历史。” “即便是过去,那也是真实存在的。就算隔着两个时空,但那个时空的……人和物,依旧存在。” 容惊鸿听得有些模糊了,同时,他的心也紧紧地绷到了一起。 他不想去承认般若的话是对的,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证明他的重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那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失去,那他如今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 他只要一想到前世的悲剧,他的身体就犹如被烈火焚身过一般,那么的疼痛。 “我不管前世如何,我也不管天道如何,既然我现在站在这里,那我就要走下去!”容惊鸿倏然定定地道。 般若的目光澄澈,似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 “也好。” “小僧也想看看,前世和这一世都和小僧有缘分的施主,您是否可以得偿所愿。” 般若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人这一生,难得如此坚定的做一件事情。 他不去判断是对还是错,但容惊鸿这么执着,他也想看他们的结局。 是否人定胜天呢?还是……他们依旧会重复以前的悲剧…… 不过般若还是留给了他一句话,怅然道:“不过小僧还是有一句话要告诉施主您,时光根本就是无法逆转的,如今在逆转而上的人只是你一个,所以……” “历史,从来就无人能够改变。” 这一句话落下,容惊鸿顿时脸色煞白,毛骨悚然。 他震惊地瞪大眼眸,呼吸都在凝滞。 历史……从来就不能改变的? 他在改变的只是他自己? 那这不是在告诉他,结局还是会和之前一样? “法师……”容惊鸿的眼陡然就泛红了,声音嘶哑无比。 他快发不出声音了,心口还是被一块烧红的碳石,在反复的碾压着。 又疼,又烫,血肉好似都烫出了血窟窿。 般若法师微微点头,“小僧言尽于此,施主若是能够早日看破红尘,必定也将会有大成。” 般若法师要渡他,他十分的有慧根,所以想要渡容惊鸿出家。 但是,容惊鸿一直不答应。 他怎么可能会出家做和尚? 他有自己喜欢的人,即将就要解决一切的问题了,所以他必定不会出家的,他还要和他的如九,他的娘子拜堂成亲。 这一世,是他胜了天。 天道又如何?他照样扭转了乾坤。 “法师,我不会……出家的,我注定是这滚滚红尘里的俗人。”他身体一颤,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握紧成拳头,因为太过用力,都被捏得清脆作响。 “多谢法师你的好意,你渡不了我。”容惊鸿猩红的眼里,露出了一抹缱绻的柔软。 “这世上能够渡我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般若法师神色一变,有些不忍心地道:“施主,你已经执念过深,执念过深,会害人害己。一旦成魔……” 容惊鸿低眸,敛去了脸上的神色,幽幽地道:“是心魔就是心魔吧,得不到她,我宁愿下十八层地狱。” 般若法师了然,他摇头苦笑。 “施主,您好自为之。” 说完,般若法师就转身走出了宝殿里。 容惊鸿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眶赤红如血。 他陡然追了几步,上前去,“法师!” “施主?”般若法师回头,目光疑惑。 容惊鸿的目光有几分哀求,“我和她……真的不会在一起么?” “施主不是要逆转天命吗?得知天命,只会自寻烦恼。”般若劝他。 容惊鸿却脸色煞白,几乎窒息。 他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那便是结局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 所以般若才会说让他不要自寻烦恼。 可他是自寻烦恼吗? 他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这样心里会安定一点。 然而,般若的话只会让他更加的惊慌,对未来都产生了一种恐惧和不确定。 “施主……” “小僧再送你一句话,镜中月,水中花,一场空。” 语落,般若转过脸,平静的走向雨中。 的确是镜中花,水中月。 因为莫如九不是前世的莫如九,莫如九就是天道派来修正容惊鸿这个变数的。 前世,真正的莫如九死于楚天息之手。 容惊鸿妄想让莫如九重生,所以施法布阵出错,让异世的莫如九来了。 莫如九是变数,容惊鸿也是。 这就是天道的奇妙之中,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有注定的。 第172章 一场空 不过这些他不会告诉容惊鸿,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待他走后,容惊鸿身子一个趔趄,无力的倒向一边的墙壁。 他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墙壁,心思宛若也飘飞到了很远的地方,全身就和浸泡在冰窖里一样冷酷刺骨。 镜中花。 水中月。 一场空。 一场空…… 指的,是他们吗? 所以,般若是在指点他收手吗? 可他怎么甘心呢? 他费劲了心机,用所有的寿命作为逆天的代价,他好不容易就要接近自己的梦了。 他离他的如九,只有这最后的一步之遥。 他若是在这最后一步停下,这代价远远比走下去的代价更要让他痛苦。 继续,不继续? 继续下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如果就此止步,他却会知道,自己会面临着什么。 他不是圣人,他做不到让她走上一样的路。 所有的罪孽,他一个人来背负。 她只是他的如九,仅此而已。 沉默间,佛寺外的雨下得大了,雨水哗啦啦的沿着屋檐流下来,在地面汇聚成水流,蜿蜒而流淌。 时间仿若静止了,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墙边,手脚冰凉,心乱如麻。 他已经猜到了一个答案。 但是他阻止自己想下去,因为那个答案,太可怕了。 一时间,容惊鸿心中心绪大乱,那些雨点不像是砸在地上,更像是杂乱无章的砸在他的心里。 开始很疼,后来慢慢地就麻木了。 这个时候,容惊鸿忽然很想去见她。 他内心充满了恐慌和害怕,他害怕自己抓不住未来,抓不住命运。 他想要去抱住她,把她温软的身体,牢牢的抱在怀里。 只有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香气,他才可以安心,他才可以告诉自己,现在走的路是没错的。 他从前世来,心里只记得无数个爬在墙头,看那皎洁月光里的温柔少女。 月色那么的冰冷,她一袭青色衣裙,坐在亭子里吹笛,笛声寂寥而悲伤。 她明明柔弱到都要随风而去,飘渺似烟雾。 这一幕落在他的眼里,他好似在不经意的一眼间,就看到了世上最灿烂的灼灼桃花雨。 一切都是那么的明艳靓丽。 她坐在昏暗里,他的世界却明亮了起来。 因为,他遇见到了她。 因为,他找到了她。 她就是那个小时候,叫他惊鸿哥哥的小女孩。 容惊鸿不仅这样想了,他也这样做了。 他没有撑伞,神色决然的走入漫天冷雨里。 顷刻间,无数的雨水就和着冷风,被扑打在他的面庞。 狂风吹乱他的发丝,他的衣摆…… 他的步伐,却依旧的那么的坚定。 白靴踩踏在雨水里,很快就沾染淤泥。 他毫不在乎,目视前方,缓步走着。 他要去的方向。 是青州。 他要见的人,莫如九。 他心里豁然开朗,管什么天命难为?他还有五年,他就一定要抓住这五年的时间,否则什么都得不到。 至于,他就算最后会老死。 他也要在五年之内里,立刻铲除楚天息。 如果历史没有办法改变,那也就意味着,楚天息最后还是会杀莫如九。 他要先杀了楚天息,这一次他会绝对配合太子的行动的。 楚天息早就该死了。 容惊鸿孤身一人下山,策马狂奔去追莫如九的马车。 他策马的速度很快,所以追上马车是必然的。 而莫如九也是满怀心事,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容惊鸿。 十九在前面驾马车。 “莫如九!” 轰然,狂风乱雨里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十九和莫如九都是一怔,莫如九几乎以为这是产生的幻听。 她忙探出马车外,掀开车帘子,往外一看…… 朦胧雨幕里,策马奔来的白衣男人,浑身都湿透了,狼狈又落魄。 她心里一冷,不想让十九知道自己和容惊鸿的交易。 她当即就让十九在前方的破亭子里停下马车。 十九没有多问,驾车过去,把她放下。 此时,雨势愈发的大了,阴沉的天空好似破开了一个口子,雨水倾盆而下,冲刷着每一寸土地。 莫如九让十九把马车驾远一点,在官道上等她。 “我在这里保护你。”十九不肯走。 莫如九蹙眉,“不用保护我,他不会伤害我的。你先去吧……” “你们方才不是已经谈好了吗?他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十九不安。 这样的猜测,让莫如九都是一惊。 她忙摇头,“你先听我的,去外面等我吧。我看看他要做什么……” “那你自己小心。” 十九转身,驾马车退远了一些。 容惊鸿的马就和十九的马车擦肩而过,容惊鸿看到莫如九在这里等他,登时就翻身下马。 他几步化作一步,踉跄地踏上台阶,目光炙热和专注的看着她。 容惊鸿的头发湿了,雨水浸在他的发丝间,好似长夜里坠下来的寒星。 谁也没有先开口,莫如九是想问的,但也怕他真的是改变主意,她索性就沉默以对,看他要说什么。 只是她也没想到,容惊鸿什么都不说,一来就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 她黯然垂眸。 她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因为总是带着太沉重的爱意。 所以她承受不了。 她也不是他喜欢的人,她只会觉得这样的眼神很古怪。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容惊鸿不知道自己这样看着她多久,他这才抬起僵硬的步伐,慢慢地走近她。 她眸色一深,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容惊鸿一直跟着她走,直到她退到亭子的台阶那里,退无可退。 她止步。 他也才止步。 他低眸,还是用那样充满沉沉爱意的眼神看着她。 空气里,仿佛都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时间过去了许久,许久…… 他终于艰难地开口了,“如九。” “嗯?”她讶异地抬眸,目光触及他眼里的红血丝,她的眉又皱了。 容惊鸿的眼神暗淡了下去,好似被漆黑的夜幕笼罩着,仿佛沉到了海底的星,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明。 他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和忐忑,所以,他那么卑微的出声了。 “如九……” “你是……如九的对不对?你一定还是如九的。” 他现在很清醒,但是说的话却语无伦次。 偏偏就是这些语无伦次的话,让莫如九心脏顿时紧绷,瞳孔紧缩。 她脑海里划过一抹不详的预感,他知道了?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现在这个时候,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否则,他一怒之下,若是把她一起杀了怎么办? 因爱生恨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莫如九是非常相信有这种可能的。 毕竟容惊鸿对那个莫如九才有爱,才有执念。 要是知道她是鸠占鹊巢的人,她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薄唇无力的扯开,手慢慢地抬起来。 在她异样的目光下,他冰冷的手掌覆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盯着她,目光一寸都舍不得离开她的脸。 “你是如九。” “对不对?” 你,我,都还是前世的彼此。 第173章 梦里过客 莫如九不敢回应,而四周除了风雨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她能够听到的,还有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声。 他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如九望着他,思绪几番轮转,最终她昧着良心,撒谎了。 “我……为什么不是莫如九?”她没有回答他,而是在反问他。 四周如深潭一般冷寂,冷雨胡乱地拍在两人的身上,她的背后,是那一方阴沉昏暗的天空,那天幕,似乎在一下一秒就要低垂。 而这个世界,似乎都要被毁灭。 容惊鸿怔了好一会,才突然回神,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神色忽然很激动。 他的眼眶比刚才更红了,气息也更凌乱急促。 “是啊。”他露出了疯狂地笑容,“你不是莫如九,你又是谁呢?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如九?你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容惊鸿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一切都很缓慢。 当他确认她是上辈子的如九之后,他才推翻了和尚说的那些话。 般若一定是在诓骗他。 什么历史从来就不会改变,什么……所谓的天命,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只相信,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所以,她还是她,那么历史就有重来的机会。 心绪翻涌如惊涛骇浪,他神色也再不是缓慢从容。 莫如九终于放心了,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你来问我?那我还想问你呢,谁告诉你我不是莫如九的呢?我不是她,我又是谁?世上难道能找到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吗?只怕是双生姐妹花也不可能吧。” “你……怎么了?”她倏地僵住,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笑着落泪了眼泪,那每一滴热泪自他猩红的如血的眼眶里流出来,每一滴泪仿佛带着破碎的疼痛。 与此同时,他一个倾身上前,张开了他的双臂,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把她紧紧地搂入怀里。 两人的身体彼此紧贴着,她在惊骇的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所有气息都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仿佛要把她囚禁在他的世界里。 他抱着她,双臂犹如铜墙铁壁。 他纤长的手指,也插入了她的长发里。 周遭万籁俱寂,他那只停在她腰间的手臂开始收紧,肌肉仿佛都在颤动。 莫如九心跳如雷,大惊地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因为太过惊骇,她的声音有些尖锐的扭曲。 容惊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太想拥有她了,只有这样紧紧的抱着她,他才能找到一丝归属感。 否则,他会一直觉得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抱着她,低下头,就要去吻她沾染雨水的唇瓣。 他的动作凶猛而霸道,莫如九被吓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的推他。 他的吻,没能落在她的唇瓣上,而是擦过了她的额头。 这对于容惊鸿来说,好似电流袭击过全身,酥酥麻麻的。 “我们三天之后就成亲,你说好不好?”他压低了声音。 莫如九愕然,“不行……” 她想也没想的就回绝了,他的脸色却冷厉,方才的所有浓情蜜意都在一时间褪得干干净净的。 他的手用力的扣紧她的腰,像是在惩罚她的不听话。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说你愿意么?你难道是耍我的?”他说着,眼睛慢慢地眯起来,充满了危险的感觉。 莫如九心惊肉跳的,反将一军回去,“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我必须要知道他平安无忧了,我才会遵守我们的条件。” “你怕我骗你?”他目光又是一变。 莫如九抿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只是沉默着。 这就是她的答案,容惊鸿自己会明白的。 她心里清楚。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他低声呢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前世的莫如九。 莫如九依旧不做声。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站在她的立场,她自然有理由怀疑他的。 因为他不就是满腹心机么?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 容惊鸿无力地松开她,步子一乱,往后倒退了几步。 他再次融进了沉重的昏暗光线里,阴暗的光凌乱的散在他的眉眼间,映出了别样的凄凉和悲伤。 “你比楚天息还要可恶。”他说完,便收回看她的眼神。 “莫如九。” “你在践踏我的心。” 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衣物往风雨里走去。 而他沙哑的只言片语,却随着风声,吹送到她的耳畔。 莫如九的心顿时就像被揉碎了一样疼了起来。 她在践踏他的心。 她知道,因为她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为了楚天息考虑。 没办法,谁叫楚天息是她心上的人呢? 但她也可怜他,容惊鸿……他本来该和真正的莫如九有一个真正的结局的。 所以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莫如九既自责又愧疚。 如果她不喜欢楚天息,或许她会喜欢他。 别的不说,就看在他对莫如九一往情深的份上,她也会的。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哪里有什么如果呢? 莫如九却猝不及防的拉住他的衣袖。 “对不起。”她喉咙哽咽了。 他的步子一顿。 莫如九带着哭腔地道:“容惊鸿,我对不起你。” 半湿的白发在他身后肆意的飘扬,他脸上更多了几分凄惨之色。 “对不起……什么?你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他麻木的开口,声音格外的嘶哑,还带着些许的迷离。 莫如九哑着声音,“很多事情都对不起你,很多很多的对不起,我都要对你说。” 容惊鸿痴痴地一笑,“可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 “我只是……想要让你回到我身边。” “我只是……要娶你做娘子,我们要做夫妻的。” 娶她做娘子,从他第一次爬到她们家的墙头的那一刻,这个想法就从脑海里滋生了。 到了今天,这个念想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他做这一切,不是要她说对不起他的。 比起对不起,他宁愿她什么都不说。 因为,最伤人的那大概就是对不起了。 她理解的对不起,大抵就是她不喜欢他,喜欢了其他人。 所以她要对不起。 可她又有什么错的呢? 是他来得太晚吗?所以眼睁睁的,看着她如绚烂的烟花一样从眼前绽放,他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是他的梦里过客,是他梦里的万里繁华。 如果可以,他情愿不醒。 免得,徒留这一场空欢喜。 “只要他平安无忧,我可以和你成亲。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莫如九又说。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对于一个心里只有莫如九的容惊鸿来说,这有多么的残忍。 但是她还是要说。 她嫁给他,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楚天息而已。 她必须要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这样他才不会对她有些别的什么想法。 容惊鸿并没有听进去,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内心悲伤无法自拔。 “所以,这算是我们的交易。”他哀戚地道,“所以,你心里从来就不喜欢我,从来就没有我。即便是答应,也只是交易。” “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的可悲吗?我喜欢一个人,这些年来只喜欢着她一个人,我在以为我就要接触我的梦时,梦醒了,现实都是残忍而破碎的。” “你用不着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你答应我成亲的要求只是为了他,我心里明白的,比以前更加的清醒明白。” 莫如九唇瓣颤抖,眸子里的情绪压抑不住,眼角湿润。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样拒绝一个人什么都并没有做错的人,远远比她想象之中的要难受。 容惊鸿红着眼睛,轻轻地勾唇,“但这又怎么样呢?你以为我要的是你的心吗?没有你的心,你的人留在我的身边也是可以的。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极端自私,心和人,我总是要占一样的。” 他眸光闪烁着冷色。 莫如九眼眶刺疼,嘴唇无声地张阖,“何必呢?” “这世上不止一个莫如九。”她喑哑道。 容惊鸿截断了她的话,苍白的脸上,徐徐的扯开了一抹笑容。 “世上是不止一个莫如九,但是容惊鸿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莫如九心绪震惊,咬着红肿的嘴唇,她拼命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单薄的双肩却止不住的颤抖。 是啊。 他心里只有那个莫如九。 她虽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但是也从他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了他们过去的偶然相遇。 那一定是一段不期而遇的欢喜。 他才会如此念念不忘。 “所以啊。”他阴冷地开口道,“谁敢伤害我的如九,我定会要他死的。” 气氛陡然是急转直下的冰冷,容惊鸿冷道:“你做得很好,容惊影那个废物也不必再活着了,你断了他一条手臂,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惨重的教训。” “但是这远远不够。” 他眼底,掀起了一阵急风骤雨。 “你想……”莫如九很小心。 容惊鸿抬起头,视线从她脸上移走,看向了亭子外的雨幕。 “杀了他。” 第174章 杀妻弃子 话音落下,他就举步走出去。 霎时间,狂妄的雨水就冲刷着他的身体和脸庞。 他始终无言地行走在雨中,白色的身影慢慢地就被朦胧的雨雾融化。 容惊鸿就像这一场雨一样,来得快也走得快。 他又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而莫如九还不明白他来找她是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居然又跑去找容惊影算账了? 她实在是一头雾水。 只不过,她心里也很感动,容惊鸿为了莫如九,还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 那要是这样偏执成狂的人知道莫如九死去了,是不是要掀翻整个天地?闹个天翻地覆,让人间华为炼狱给莫如九陪葬呢? 容惊鸿说话算数,他本是只身来青州的,消息也藏得很隐秘,就连容太师都不知道他来了。 所以,当满身狼狈的容惊鸿出现在容太师面前,容太师愣住了,狠狠地愣住了。 容太师已经为断臂的容惊影愁得焦头烂额了,容惊影断臂了,脾气越发的暴虐阴鸷,时常趁着容太师不在,就在鞭打折磨下人,手段令人发指。 实际上,他是把这些像蝼蚁一样不能反抗的下人,当做了莫如九。 容太师在的时候,他会收敛一点,但容太师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过是念在儿子遭受巨大的痛苦,所以睁一只眼闭眼而已。 容惊鸿是他的儿子,容惊影也是。 他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惊鸿……你怎么会来青州的?”容太师看着他,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了。 容惊鸿步入厅堂,他瞥了一眼门口被抬出来的那个小厮。 小厮浑身都是血,手脚都被弄成扭曲而诡异的弧度,容惊鸿的目光一凉。 “啧,折磨人的手段愈发的变本加厉了。”容惊鸿嘲讽了一句。 容太师面色有些难堪,他甩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抬出去,不要污了大公子的眼。” 下人们战战兢兢的抬着人走了,血水从担架上浸下来,流了一地。 容惊鸿闻到那一丝血腥味,神色有些兴奋。 他讥诮地说:“不必了,本官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没什么会污了本官的眼睛,本官为官这么多年,看到过比这恶劣狠毒千百倍的行为。” 容惊鸿和容太师一样不对付,但是容太师尽量忍他,“惊鸿,你不要这样说话。” “那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说话?”他言词犀利,“我说的不对吗?我本来便不是什么尊贵的公子,玩不来他们这么阴险的手段。” 这个他们,毫无意外的指的就是容惊影。 容太师疲惫地摆手,“惊鸿,你不要刺激惊影了,他接连遭受重创,现在已经性格大变。我们都要体谅他,你也让着他一些,不要去刺激他。” “只要他可以撑过去,他就是拿下人出气,发泄一会,为父都会扛下去的。” 容惊鸿嗤之以鼻,“是啊,容太师不愧是一个好父亲,体谅他?他做这一切都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莫非你忘记了,他是加害者!他技不如人,所以阴沟里翻床了,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教训。” “他尽管去死,若是他有本事去死,我容惊鸿反而会敬重他几分。” 容太师全身的血液都冷了,牙齿在打颤。 “你!” 他心痛而失望地看着容惊鸿,“你怎么能这样诅咒你的亲兄弟?我知道你们平日里关系不好,可他到底是你的亲兄弟。他出了事情,你不同情也就罢了,你怎么还能落井下石?” “是,我没说他没错,可他的代价未免太沉重了。你怎么帮着一个外人说话?你不是一向都和秦王不和吗?”容太师这一下是真的想不明白了。 容惊鸿眸光低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扶手。 “他做这些阴毒的事情,怎么就没想过他会不会失败呢?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来看看他死了没有,仅此而已。”他言语间还很是失望,仿佛容惊影没死,他多么不畅快一般。 容太师翻白眼,气得都提不起呼吸了。 他霍然起身,冷道:“惊鸿,你太过分了,你心中还有没有血脉亲情?你适可而止吧,他不欠你什么,是我欠你。你若是来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你还是离开吧。” “为父不希望你们兄弟两人可以情同手足,但是也不要自相残杀。为父一直都很喜欢你,可是你今天所言,令人齿冷。” 容太师说得那叫个一痛心疾首。 但是容惊鸿却没有任何的触动,他抿唇,尾音上扬着。 “当然是你欠我,不止你欠我,你们整个容家都欠我。就算你爬上了太师的至尊高位又能如何?你以为世人不会知道你那幅肮脏丑陋的嘴脸吗?为了攀上权贵,仕途顺畅。” “你为了荣华富贵,杀妻弃子,你和容惊影骨子里都是一样虚伪又阴毒的人。”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容惊影他会有今天啊?”他心情很好地勾唇,眉宇之间的随性和散漫化成了刺骨的阴寒。 “因为你造的孽太多了,所以一切都会报应在他身上去。其实这也是对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正在天上看着你怎么死!” 容太师早年虽然中了状元,但是他是寒门,没有根基,朝中的人都打压他。 容太师本来早就已经娶妻了,容惊鸿的娘亲乃是富商之女,为了扶持容太师,变卖万贯家财为容太师的仕途铺路。 最后家财散尽,容太师却为了和当朝权臣的千金成亲,派人买凶杀他的娘亲。 那时候,他的娘还在傻傻的等容太师回去。 他为什么会做乞丐?为什么会一路乞讨上京城…… 为就的掩藏身份,如若不然,他们一定会再派杀人来杀他的。 容太师脸色煞白,呼吸微弱,“不是……” “我没有杀你娘,更没有想要杀你。” “我是派人了,但是我是派人接你们来京城的。” 他也一直在调查,当年好好的,怎么就会在路上遇刺而死了呢? 他没有那么狠的心。 容惊鸿一甩衣袍,明明是白衣,可是风凛冽吹过,他衣裳间的浓重杀气顿时闪现。 “你够了。” “我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这些话,你留着以后死了,去黄泉路上和我娘说吧。” 第175章 一条脏狗 此情此景,再加上容惊鸿那样狠戾嗜血的眼神,让苍老年迈的容太师几乎站立不稳。 他只觉得耳膜里尽是不断的轰鸣声,天旋地转,眼前的视野都在逆转撕裂。 他疼爱的好儿子,居然一直就不相信他,还要如此的诅咒他。 容太师真的好心痛,仿佛这一刻在容惊鸿的面前,他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容太师,而是一个最可怜最平凡的父亲而已。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应该为了在朝堂里站稳脚跟,而被迫屈辱于权势。 可是容惊鸿没错,他娘亲没错。 那么,嫁给他的夫人就错了吗? 也没错,若是没有容惊影的娘,和她母家的权势支撑,他不可能从寒门状元走到今天位极人臣的位置。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人是他。 他为了权势,负了之前的糟糠之妻。 他的确是错,这个错也会使容惊鸿一生都没办法原谅他。 他不求原谅,也不求长命百岁,只希望天下再无战争纷扰,只希望他的一双儿子,可以兄友弟恭,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太过复仇自私,不希望下一代也掺合进来。 这是容太师唯一的心愿。 只是啊,这么小的心愿,却在面对容惊鸿的恨意时,被狠狠地撕扯成了碎片,无论如何也拼凑不成完整。 容太师的呼吸乱了,颤声道:“惊鸿……爹爹知道爹爹做错了,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没有要杀你娘,也没有不要你,即便是你不相信,我还是要说。” “我死,我自然是不怕死的。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和惊影,不管你们的娘是不是同一个人,可你们的身体里都流着我的血,你们是我的骨肉……” “惊影断臂又废了,你就不能多体谅一下他吗?你是哥哥啊,你要做好一个哥哥的榜样,倘若我不在了,你还要帮我支撑起容家,好好的照顾他……” 容太师踉跄上前,下颚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昔日那双浑浊却犀利的眼睛里,现在布满了泪水。 容惊鸿依旧杀气腾腾,“我算他哪门子的哥哥?我可高攀不上这样心里扭曲的废物,我也没有这样尊贵的弟弟。” “我容惊鸿,虽然姓容,但容家是你们的,绝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还要帮你支撑下去?你最好是好好的活着,否则你一旦不在了,容家可就岌岌可危了。到时候,谁来护住那个毒妇和里面那个半死不活的残疾废物呢?” 容惊鸿的言辞比刚才更加的尖锐,还淬了毒一般。 他恨容家的所有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恨的。 因为他替他娘不值,明明可以遇到更好的人托付终生。 偏偏他娘看上了才高八斗的容太师,可他一直都在负她。 他的外祖父家败落,他和娘沿街乞讨,病入膏肓的时候。 他的父亲,他娘的丈夫。 正在繁华的京城,和着如玉佳人,洞房花烛夜。 他们的血和泪,谁又能懂呢? 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所谓的父亲。 这个名字,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 仅此而已。 “惊鸿!”容太师惊怒,差点吐血。 他微微抬起眼皮,水珠从眉骨慢慢地滴落下来。 “你不用如此心痛,你又有什么好心痛的呢?”容惊鸿的桃花眼里露出了沉重的荒凉,那是再无一丝光明的漆黑地狱。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和娘在你不在的时候,经历了怎么样的苦头。” 所以,容惊鸿真的信了一句话。 自古读书人都是负心汉。 “我知道,是我没照顾好你们,我会弥补你们的。”容太师的脸色白得发青了,犹如濒临绝望的厉鬼。 容惊鸿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那么冷。 “弥补?”他说,“你以为什么都是可以弥补的吗?就算你能弥补,如今我也不在乎了,你还是把你的疼爱,留着给里面的那个废物吧。” “和我比起来,他似乎更需要你的弥补和疼爱。” 一句一个废物,深深地刺疼了容太师的耳朵。 他不禁老泪纵横。 到了此时,容惊鸿也不想再说什么其他的话了,反正容惊影是迟早要死的。 不过既然容太师这么维护他,那么就让那个废物多活几天吧。 这么让那个废物死了,他的如九受的所有的苦不是白受了? 容惊鸿是知道的,甚至也知道,容惊影为了报复莫如九,还要找几个乞丐玷污他的如九。 这简直是罪该万死,不可饶恕。 这样的人活着做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吗? “你说谁废物?你才是废物,你一个乞丐,你居然敢这么说我?你算什么东西?你立刻,现在,给我滚出这里!”陡然间,厅堂的一侧冲出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容惊影。 他没有了一只手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荡,如今披头散发地冲出来,像厉鬼一样,要找容惊鸿索命。 容惊影彻底的暴怒了,抓狂了。 他像疯子一样,疾步冲到容惊鸿的面前。 看到容惊鸿手脚完好,容色绝艳,容惊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就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斥着刻骨的仇恨和怨怒。 他抑制不住心里的狂怒,一把拎住容惊鸿的衣领。 “乞丐,滚出去!我是废物,你又是什么东西?容惊鸿,你这个下贱的乞丐!你别以为爹不相信,是你让人废了我的命根子,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他们两个人因为自身娘亲的关系,所以早就水火不容。 但是容惊鸿断他命根子的事情,却让容惊影彻底的恨上了他。 他必须要报复,不报复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最让容惊影愤怒的,是他告诉爹爹是容惊鸿害的他,他爹爹偏心容惊鸿,居然还痛斥他一顿。 容惊鸿根本就是背后谋害他的人。 容惊鸿轻而易举的摆脱了他,容惊影的武功没他好,再加上又断臂了,重伤在身,怎么看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容惊鸿凑到他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道,“你能奈我何呢?” 容惊影眼里升腾起怒火,愤怒到了极点,身体都要爆炸了。 他怒吼:“住嘴,你给我住嘴,你不配和我说话!我要是死了,我也会拉着你陪葬的。” 以前就处处比不过容惊鸿,现在他又成了这个残破的样子,那岂不是注定一辈子要被容惊鸿踩在脚底? 比起死,容惊影更怕的是别人拿自己和容惊鸿一个乞丐对比。 要知道他可是太师府的嫡长子,容惊鸿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个野种而已。 他娘是高贵的郡主,而容惊鸿的娘呢?一个乡野村妇! 容惊鸿见他神色,笑得愈发的厉害。 “我是乞丐又如何,是你口中的野种又如何?现在,你不是比我更不如么?不过你放心,接下来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还可以慢慢地享受。” “断臂,疼不疼啊?真是可怜呢,以后还怎么报仇呢?我真的,都有一点可怜你了。” 容惊鸿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就黑一分,最后直接就黑成了锅底,周身的气压很低。 “够了!”容太师气得摔碎茶盏。 “你们两兄弟还要闹到什么程度?惊影,放开你兄长!” “我不!是他害的我。”容惊影红着眼睛咆哮。 “他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兄长?我娘只生了我一个人,他不过是流落在街道和破庙的一条脏狗,每天苟且偷生,苟延残喘!侥幸攀上了我们容家!我不认他!” 容太师眼里划过一抹厉色,他是不相信的,因为在他眼里容惊鸿不是那样的人。 即便是从小就没在他身边张大,但是他能够在惊鸿的身上,看到他娘亲的模样。 他的娘亲都是温柔贤淑之人。 所以他必定也不会恶毒的。 相反,他时常看到的,是在太师府里,容惊影经常欺负容惊鸿。 所以容惊影告状,他也觉得那是在诬陷,因为小时候容惊影经常这么干。 容太师本就更偏心容惊鸿,现如今容惊影在口不择言的怒骂容惊鸿。 每一个字,都像是剑刃,狠狠地戳在他的心里。 他满脸怒容,大步走过去,反手就甩了容惊影一巴掌。 这一巴掌抽得很重,打得他的手掌都痛了,但是其实,他的心里更痛。 清脆的巴掌声还带着回响,容惊影的脸都被重重的打偏,嘴角也溢出了血迹。 他惊愕不已,不可思议的看着容太师。 “爹!” 容惊影凄厉地叫了一声,“你不是第一次为了这一条脏狗,为了这个孽种打我了,我才是你和娘的儿子,你为什么总是要偏心一个野种?为什么!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容惊影愤怒的嘶吼着,额头的青筋恐怖的绽了出来。 他全身都在颤抖,疯狂地颤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容太师不忍心在看他,而是把视线投向了一脸冷淡的容惊鸿。 “回去吧。” “你私自来这里的事情不要透露出去,你需要小心,为父就不留你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因为容太师知道,容惊鸿继续在这里,兄弟两人的矛盾只会被无限的扩大。 容惊鸿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的人。 他眼底带着轻蔑,“容惊影,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的罪,你的孽,都是你犯下的错。” 容惊影又要咆哮。 容惊鸿却已经侧过身,云淡风轻的走向雨里。 容惊影凄厉地怒吼,“容惊鸿,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容太师的心都颤抖了,他蹲下身,去扶容惊影。 “这不是惊鸿的错,他没想过害你,这是你自身的错。你要是不去招惹她,怎么会这样?”容太师一直就忍心训斥他,如今也还是忍不住了。 他虽然宠爱儿子,但是他入朝为官,心里也有着最基本的是非曲直。 这不是容惊鸿的错,也不是莫如九的错。 只是容惊影自作孽。 第176章 绝对的屈辱 …… 容惊鸿的办事效率很高,莫如九在等待结果的时候,她依旧住在洛千山的府里。 洛千山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她已经好几天都没看到洛千山了,不过下人说,洛千山是去出去解决洛家商号的事情了,所以才会连着这么多天看不到人影。 她住在洛千山的府里,也没闲着,容惊鸿不是她必须要走的那一条路。 她还是要双管齐下,试试能不能找到洛母穿越回去的途径。 如果这样,她还可以以此作为交易,让洛千山帮她救楚天息。 容惊鸿离开容太师的别院,回到了他落脚的客栈。 他传了手下,已经做好准备,要配合太子的行动了。 如今,就等着北戎和太子双方面见谈和了。 容惊鸿生得绝美阴柔,偏一头白发,也是那么的灼灼耀眼,让人想要不注意他都难。 云迦蓝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容惊鸿,她是偷偷跑来的,因为在拍卖会那天没拍到白玉霜花,她就让下人去调查了。 这不调查还好,这一调查,她才知道那天在望东楼里和她起争执的异族女人就是司徒鸳,是南疆巫族的小族长。 据说,白玉霜花就是由他们带来拍卖的。 异族人长相本就和南唐人不一样,她很快就找到了司徒鸳。 司徒鸳嫌弃的把她送来的银票丢回去。 “我告诉你,本姑娘不稀罕你的银票,不过白玉霜花,本姑娘也不会给你。本姑娘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司徒鸳跋扈道。 云迦蓝是郡主之尊,银票被甩回来,她的面子被司徒鸳这个野蛮女人丢在地上踩,她也不生气。 云迦蓝为了容惊鸿,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她道:“司徒姑娘,只要你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把白玉霜花给我,我什么都能为你办到。” 司徒鸳嗤之以鼻,“不需要!你就算拿你的命来换,我也不会答应的。白玉霜花,是我们巫族的东西。我就算把它毁掉,也绝不会让你得偿所愿,更不会让你拿去救你想救的人。”司徒鸳的态度很恶劣,但是也很明确。 总之,她就是不爽云迦蓝。 所以,白玉霜花不会给她。 谈判渐渐陷入僵局,云迦蓝的脸色变了,露出了一丝卑微的哀求。 “司徒姑娘,我知道上次我们起了一些争执,那是我的不对,我可以向你赔礼道歉。甚至……能够可以……给你下跪认错,我只求你!”云迦蓝的眼眶微微泛红,往日那个英姿勃发的女中豪杰,现在她卸掉了自己的所有骄傲和尊贵,这么卑微的说求。 要知道啊,她云迦蓝可是郡主啊,南靖王乃是连宣皇帝都嫉妒的人。 她虽然是郡主,就算留在京城做质子,但是她的尊贵丝毫不亚于宣皇帝的公主殿下。 她的父王疼爱她,宠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她从来都是眼高于的的骄傲人物,如今这么一朵骄傲的梅花,为了容惊鸿而折腰。 云迦蓝的性子倔强又要强,她宁愿流血也不流泪,更不想这么没出息。 可她没办法了,她想容惊鸿好起来,他一定是在乎那一头白发的。 她知道的,所以她下跪认错,都可以的。 只要司徒鸳可以把东西给她。 司徒鸳冷眼看着她,表情没有丝毫的放松。 “你求我?下跪认错,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好主意。”司徒鸳站起身,额头上的银饰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恶劣地笑着,“你上次不是说要踏平我们南疆吗?那个时候,啧啧,你可是那么威风的啊。” “不过,你要是真的诚心诚意的下跪认错,大喊三声,我是你姑奶奶!我就分文不取,把白玉霜花给你!敢不敢?!” 下跪认错。 她平静的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司徒鸳玩弄的眼神。 云迦蓝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一丝的难堪。 她连丝毫的考虑时间都没有,掀起衣摆,就站起身。 她后退一步,登时就要屈膝跪下去。 司徒鸳又捉弄她,“你上次那么硬气,这次你也要一定的硬气,你可要跪得响一点,否则,我会不满意的。你别忘记了我的条件,你要跪得让我满意,我才会履行我的诺言,我可不想让你们南唐说我欺负你!” 就这样,云迦蓝才要弯腰,那动作就顿时顿住。 她眼睛血红一片,手指都死死的攥着衣摆,下颚弧线也紧绷着,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这简直是耻辱,是云迦蓝这一生最耻辱的时候。 她就连宣皇帝都不想跪,却要跪在一个野蛮女人的脚下。 她没有选择。 所以,空气愈发的安静了。 而她,收起了所有的仓皇和屈辱感。 “跪下!” “跪得大声一点,知道吗?” “你还不快下跪?你是不是不想跪了?不想要白玉霜花了吗?”司徒鸳的声音又响起,“你要是不想要呢,那我就趁早毁掉,免得让你这么为难呢。你说好不好?” “不要!”云迦蓝艰难出声,喉咙都刺疼了。 司徒鸳好整以暇的望着她,“那还愣着干什么?那就跪下!” “听到没有?” 司徒鸳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暴躁。 云迦蓝终于闭上眼,双腿重重的一弯。 她就嘭的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她觉得她过往二十多年的骄傲都化作了灰烬。 空气,仿佛陷入了漫长的沉寂里。 而就是这个,这样难堪又狼狈的时候。 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偏偏就那么巧合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泛红的视野里,一袭白衣缓缓从客栈一侧的楼上缓步而下。 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窗外的雨声…… 第177章 我是过路人 好像,随着那人影出现的时候,云迦蓝觉得她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了,再也听不到了。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定格在他的身上。 她如被惊雷劈中了一般,僵硬地跪在那里,脑海里一片混沌。 她是很屈辱的,内心也写满了惊愕,这个时候最想要见到的人出现,倒不如不出现。 但同时,许多许多的情绪也翻涌而上,在顷刻间就逼红了她的眼眶。 她真的觉得,眼前的一切像一场可笑又难堪的笑话。 她以前那么想要见他,却也怕见到他,如今终于见到了。 她心里居然只剩下了狼狈,和不堪,以及种种的负面情绪。 慢慢地,容惊鸿就那么翩然而至,衣摆纯白如雪,不曾沾染过丝毫的尘埃。 他轻轻地走过来,目光也曾停驻在她的身上。 容惊鸿记得她。 云迦蓝? 他的印象里隐约是有这么一个人,她真的来了青州? 容惊鸿对于云迦蓝来青州做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一点也不好奇。 他更多的疑惑是她,为什么要跪在一个异族女子面前? 云迦蓝的性格他是听说过的,得理不饶人,尊贵的郡主什么时候给人下跪了? 当他的目光划过她的脸,云迦蓝的头僵硬地低垂下去,手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 她在心里不停的默念着。 你不要认出来我,你最好不认出我。 你快走吧,你只是路过的而已,对不对? 所以我这么丢脸的一幕,你千万不要看到。 我不想,我们要在这样难堪讽刺的情况下重逢。 你快走吧…… 她心里默念着,一直都不敢抬头。 而容惊鸿没有走。 相反的,在这样诡异的窒息里,忽然司徒鸳又娇笑。 “你还想要我的白玉霜花?我不想给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司徒鸳阴毒地道,“你跪得不够响,你还没有大喊三声我是你姑奶奶呢。你要是真的这么想要,那不如……” “你爬起来啊,重新再跪一次吧,说不定我就满意了呢。” 司徒鸳明摆着就是刁难她,云迦蓝憋红了眼睛,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她霍然抬头,怒视司徒鸳。 “你不要欺人太甚。”她声音里带着切齿的恨意。 司徒鸳的笑声在静谧的空气里飘荡开,缓步走到跪着的云迦蓝面前。 “欺人太盛?就是欺负你又怎么样?谁叫你有求于我?” “你!”云迦蓝更难堪了,气得脸色发白。 本来云迦蓝想要发作,但是那些怒火在她瞥到不远处那一片白色衣角时,就奇迹般的消失了。 好似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按压住了她心里所有的怒气和怨怒。 司徒鸳冷哼,“我什么我?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在羞辱你!别说你下跪,你就是在这里跪一天一夜,我也不会把东西给你。” 说完,司徒鸳就得意洋洋的潇洒离开。 只是,她才走到楼道口。 倏地,一直伫立在那里未曾言语,也未曾有丝毫动作的容惊鸿。 他伸出手,白色衣袖随风晃荡。 “站住。”他声音冷冽。 声音响起的同时,云迦蓝也诧异地扭头看过去。 她目光一紧。 他……为什么要拦住司徒鸳? 云迦蓝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是她的心跳很快,手脚也愈发的僵冷,心脏更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样。 司徒鸳被迫停下来,冷冷地盯着他。 “你想干什么?” 不可否认这个男人是很好看,但是太过妖冶了,她更喜欢之前遇见的那个文弱书生。 容惊鸿绝艳如桃花的面容尽是苍白,他穿着最飘逸的白衣,但周身的气息太过冷冽阴鸷,这种戾气,破坏了他的美感。 他面无表情,“不做什么,在下不过是一个过路人。” “那你还敢拦着我?既然是过路人,难不成……你是看上这个凶巴巴的恶女人了?”司徒鸳怒斥道。 容惊鸿直视她,眼底不含丝毫的情绪,“非也。” “那你到底要做什么?”司徒鸳也暴躁了。 不仅她有这个疑虑,云迦蓝也自然是有的。 她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但是她还是没勇气去看她藏在心里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她长相平平,浑身上下都是缺点,甚至没有一点地方配得上惊才绝艳的他。 她在他面前,只有被碾压的份。 所以,她不敢靠近,只能卑微的仰望,只能把所有不能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的心思,都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此时,容惊鸿仿佛是才想起了云迦蓝的存在。 他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淡淡地扫过去。 那一眼,如清风细雨拂面而过。 云迦蓝的心跳又乱了,如同怀揣着一只小鹿。 她浑身的肌肤都骤然紧绷,一动不敢动地站在那。 容惊鸿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下身为一个过路人也看不过去你的所作所为,既然不是真心想给,诓骗别人下跪,羞辱别人,又是什么道理?” 云迦蓝猛地抬头,难以呼吸。 他居然……是在帮她说话? 他不是说他是过路人吗?他居然要帮她? 她是不是可以告诉自己,容惊鸿是认识她的? 云迦蓝这一刻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瞬间填充满。 司徒鸳愤怒,声音尖刺得很,“我乐意耍她是我的事情,关你这个过路人什么事?再说了,是她自己愚蠢,非要跪下来求我。我可是没说,只要她跪下来我就把东西给她,我说的是要我满意,但是她让我不满意啊!” 司徒鸳阴冷狂笑,“你能拿我怎么办?难不成,你还打算从我这里抢不成?” 容惊鸿面色冷厉,微微扬起下巴。 “两个选择。” “一,向她道歉,同样的方式下跪!” “二,遵守你们的条件约定,把东西给她!” 司徒鸳勃然大怒,“滚,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算什么东西,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野男人?一头发白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就是个短命鬼!还敢威胁我司徒鸳做事?” 司徒鸳心里是有点发怵的,因为容惊鸿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一看就是深不可测的那种人。 但她也不可能怕他,把东西交给这个凶女人的。 容惊鸿面色如常,好似所谓的短命鬼这些字眼,已经刺疼不了他。 他很淡然,声音渐渐变冷。 “你不必如此多的废话。”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选择一,还是选择二。其余的废话,一句都不要多说。” “毕竟,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我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听你说废话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给东西呢?还是下跪呢?你选吧。” 他的语速很不快不慢,刚刚好,只是因为身上带着那股无形的威压,倒是让不怕天不怕地的司徒鸳额头不断冒冷汗,心里发毛。 她眼睛一闪,手在背后一摸,准备掏出东西来偷袭容惊鸿。 容惊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轻易而举的扼制住她的手腕。 “疼疼疼!”司徒鸳大叫出声。 她的手腕被他用力的捏着,手里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容惊鸿冷声,“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和你女人动手,但你也收起你想要偷袭我的想法。” “你们南疆人,擅长什么……我也略知一二。所以司徒姑娘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尽早选了的好,免得耽误你我的时间。” 司徒鸳顿时就偃旗息鼓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身手居然这么好。 “我把东西给她!” “你快放开我,痛死我了,我把东西给她啊!”司徒鸳呵斥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容惊鸿松开她。 “拿来。”他伸出手掌。 司徒鸳眼底闪过一抹恶意的光,随便扯了个借口,“你急什么,东西我又没带在身上,总得让我回去取吧?” 开玩笑,她还不知道找个理由跑了啊?还非得在这里下跪? 她又不蠢,打不过就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容惊鸿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反驳道:“那你就联络你的人送过来,你可是南疆的小族长,你身后必定跟了许多人,还用得着你亲自回去取吗?你们巫族,不是有很多可以秘密联络族人的办法么?” 第178章 君臣君臣 司徒鸳的眼里露出了震惊,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连巫族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的。 司徒鸳脑子飞快地转着,极力稳住自己,“他们不在出去做任务去了,我必须要亲自回去取,你若是信不过我,你们就一起和我去一趟。” 容惊鸿冷笑,“那你就别走了,既然你没诚心交出东西,那你还是跪下来道歉吧,这样也并不过分吧?你方才如此戏弄于她,你还不知悔改,现在到了你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司徒鸳脸色一白,“你……” “我不跪,你敢让我跪!我们南疆都会和你没完的,你既然知道我是南疆的小族长,我背后的人是谁,你还敢这么要求我?” 司徒鸳搬出了南疆。 她这次不止要到青州,还要带人去京城御蛊。 听说,她爹爹之前敬献给宣皇帝的蛊虫,出了一点问题,所以她要去解决。 她爹爹可是宣皇帝眼前的红人,她还怕什么? 容惊鸿不咸不淡地说:“我自然知道你是谁,但是那又如何呢?你是什么身份,你就可以随便的戏弄人了么?我再问你一句,跪还是不跪?” 他的声音陡然就冷冽了下来,平添几分肃杀之意。 云迦蓝没办法再继续沉默下去,她可以不怕司徒鸳,但是容惊鸿不x行。 云迦蓝鼓起所有的勇气走过去,一步一步的接近那惊如天人的男人。 她眼里皆是深深地贪恋和欢喜,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开口,“容……大人,算了。” 这句称呼出口,云迦蓝才恍然惊醒,她和容惊鸿的关系原来仅止于此而已,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叫,只能叫一句容大人。 这么一想,云迦蓝顿时心酸到要落泪。 容大人。 他只是她的容大人而已。 容惊鸿侧眸看她,“算了?” 他也有些诧异,只是这神色一闪而过。 但是他也没有开口问,他从来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要不是今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也不会出手的。 不过说算了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是云迦蓝这样的郡主可以说出来的。 他以为……她是养尊处优的郡主,怎么都要好好司徒鸳一番。 时间流逝,他依旧很难相信。 云迦蓝红着眼和他对视,小心翼翼的压制着内心激动澎湃的心情。 “是啊,算了吧,是我自愿的,和她没什么关系。放她走吧……”云迦蓝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云迦蓝是绝不会放过司徒鸳的。 司徒鸳是南疆的族长,她可以嫉恨她云迦蓝,但是不能嫉恨容惊鸿。 她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司徒鸳,她为了他,什么都能忍。 再加上,今天的事情的确不适合闹大,她本来就是偷偷来的,要是闹得人尽皆知,她只会给南靖和父王带来麻烦。 所以云迦蓝可以忍受今天所遭受的一切。 她怎么跪下去,来日也要南疆的人,都臣服在南靖的铁蹄之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容惊鸿收回眼神,负手而立。 “随便你。” 他冷淡的抛下这三个字,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继续往楼梯下走去。 他来去如风,不留痕迹。 云迦蓝才是受罪的人,她自己都说算了,他能做什么? 那就随便她。 这是他的性格使然,可云迦蓝却以为他是生气了,因为他帮她,她居然不再追究,他是不是觉得……白帮她了? 云迦蓝怕他生气,生平第一次,这么大着胆子的追上去。 不,她什么时候的胆子都很大,唯独遇到容惊鸿,她就成了缩头乌龟。 这一次,她拔足追去,不再退缩。 云迦蓝追着他下楼梯,司徒鸳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生气地踢了一脚桌脚。 青州下了几天的雨,现在已经放晴了,初春的风还有些寒,虽说金色的日光斜射过稀薄的云层,洒下大片的阳光在大地,但这阳光都是冷,看着是光,照耀在人身上没有温度。 云迦蓝亦步亦趋的跟上他。 “容大人,等一等。”她急促的叫他。 容惊鸿止步,站在浅金色的日光里缓缓回眸。 “还有事?”他眉目冷淡漠然,仿佛世事都和他无关。 所以,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也更没兴趣知道她追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谢谢你!”云迦蓝稳住身体,苍白而清秀的脸上缓缓地荡漾开了笑意。 容惊鸿:“不必。” “也没帮到你什么。”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云迦蓝按耐着心情,红着眼睛摇头,“没有,没有……怎么能说容大人你没帮到我什么呢?你帮到我很多了,我是来谢谢你的。” “另外……”她也有些难以启齿。 “有话直说。”他很有礼,却也很疏离,无形之中就拉开了她的距离。 云迦蓝憋着一口气,弱弱地道:“刚才容大人看到的那一切,可否就忘了吧?容大人就当作没看到过。” 只有他忘了,她才能不这么尴尬自卑。 她想在他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偏偏每一次都是在最窘迫的时候遇到他。 虽然窘迫不安,但她心里也好生欢喜。 “可。” 他惜字如金。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难言的沉默里。 云迦蓝忐忑得很,“容大人,你……” “还有事?没有事,我就先告辞了。”容惊鸿蹙眉。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现如今要去找莫如九了,没有时候陪着她在这里耽搁时间。 云迦蓝站在朦胧的日光里,仰起头,仰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白衣胜雪,阳光在他的衣衫和发丝间镀上一层金色的光,他身上没什么价值的装饰物,一身都是素衣,可他就这么站着,就恍若一幅绝美淡雅的水墨丹青。 每一笔,都是那么的不经心,偏偏勾勒出这样和谐的画卷。 云迦蓝最动心的是他的桃花眼。 琥珀色的桃花眼,多情又温柔。 但他每次看她的眼神,却带着冷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记错了,她总觉得,容惊鸿看莫如九的时候,那种柔和的笑意是从骨子里浸染出来的。 云迦蓝不想这样分别,脸红心跳不已。 “等等,容大人你也在青州吗?你住在哪里呢?” 容惊鸿不喜欢和别人寒暄,态度很冷漠,“几日便走。”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我也要回京城,要是可以的话……”他们可以一起结伴而行啊。 云迦蓝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里。 可容惊鸿一开口就打断了她的所有幻想,他道:“不合适。”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斩断了云迦蓝心里所有的情思。 她唇角的弧度都还没来得及收起,眼睛里的光,一瞬就开始湮没破碎。 不适合。 他说不适合。 可是哪里,不适合呢? 容惊鸿薄唇张阖,吐出一句话。 “男女结伴而行,不妥。” “更何况,你还是郡主之尊,男女授受不清,日后会带给郡主影响的。” 他条理清晰分明,每一条都说在点子上,让云迦蓝即便是有些不舒服,也没办法说什么。 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男女授受不清。 但她心里紧绷而酸涩,不是因为他说不适合,而是…… 他冷淡的叫她郡主。 她突然有些委屈,有些哽咽。 “容大人……我在京城里没什么朋友,容大人刚才仗义相助,我想和容大人做个朋友,容大人能别叫我郡主吗?毕竟,容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郡主,在京城里的位置有多么的尴尬。” 她一向是风风火火的,英勇果敢的人。 如今,眉眼间染了几分哀愁,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只是容惊鸿还是摇头。 “郡主是君,在下是臣。” “君臣,生来就是君臣。” 第179章 送你回家 云迦蓝的脸色本就难看,她一直勉为其难地笑着,可容惊鸿接二连三的拒绝她。 她没面子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很疼。 在他心里,说不定……她就真的就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只是他没说出口而已,云迦蓝越想心里越难过。 她用力攥紧了袖子,双手攥得那么紧,都忍不住在颤抖,眼底很红,泪意弥漫。 “是……吗?”她很艰难地回应,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和不易觉察的哭腔。 容惊鸿面色如常,“是。” “所以,郡主您还有其他的事么?没有,在下要先走一步了。”容惊鸿道。 她恨不得像个牛皮糖一样粘上去,他却一直躲避她如洪水猛兽。 云迦蓝压抑着自己翻涌的心情,抬起头,喑哑地道:“那……容大人您去忙吧,我们……就此别过。” 每说一个字都那么的艰涩,她的喉咙里好似被塞了一把滚烫的火石,那样炙热的温度,烫破了血肉,她甚至连呼吸间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云迦蓝啊云迦蓝。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你不是那么的天不怕地不怕吗?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候退缩呢? 你就应该追上去啊,他是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为什么你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在你的眼前啊,多看一眼啊。 可她不敢,她现在已经很沮丧难过了,要是再多看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冷漠和疏离,她只会泪如雨下。 她并不是骄傲的云迦蓝,她在容惊鸿的面前,低到了尘埃里。 就算那么多人都怕她,惧她,又如何呢? 她是众人眼里的母老虎,她也不在乎。 她只是希望,容惊鸿可以像朋友一样的和她相处,不要那么躲她。 但她也说不出,让他亲近她的理由。 因为她预感,她如果说了什么,他只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 “好,别过。”他点头,转身便走。 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干净白衣从眼前划过,她心中突然就变得空落落的,怎么也填充不平。 容惊鸿。 我喜欢你。 我是……云迦蓝啊。 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你是不喜欢我,还是对所有女人都不喜欢? 亦或者……你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想到此处,一张娇艳如桃花的笑脸蓦地闯入她的脑海里。 在这么一瞬间,她想到了狩猎那次碰到的莫如九。 容惊鸿他……好像对莫如九就很不错。 他认识莫如九吗?还是,他们是朋友? 不行,她云迦蓝是谁?她才不会轻易的认输的。 等到楚天息打胜仗回朝,她得去见见莫如九,要怎么才能和这么清冷矜贵的容惊鸿做朋友! 她云迦蓝拿不下他,她就誓不为人,一辈子都不嫁人了。 云迦蓝低垂着脑袋,眼睛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在碎碎念,“总有一天,我要回到南靖,我一定要你容惊鸿娶我为妻!我要做你心里的人,看那个时候,我还是不是你眼里的过路人!哼!” 云迦蓝的负面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很快就恢复成了那个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云迦蓝。 云迦蓝容貌并不出色,但是气质很独特,贵气逼人。 这就是皇家的儿女。 “郡主。”倏地,头顶又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云迦蓝一个哆嗦,震惊了半天,最后慢慢地抬起头。 她再抬起头。 容惊鸿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心头狂跳,脸色发红,支支吾吾地:“你……你……怎么了?容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阿呸,她在说什么鬼话? 他回来不好吗?她为什么蠢得和一头猪一样,还要问他怎么回来了? 容惊鸿垂眸瞥了她一眼,自是也没错过她的欣喜若狂。 他微微不解,这郡主今天是怎么了? 见到他,就这么欣喜若狂? “啊,不是,不是……容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不该回来,我就是……就是……好奇……你不是走了吗?”她越说越乱,语无伦次,一看就知道是心慌意乱。 容惊鸿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害怕,心底又了另外一个想法,难不成云迦蓝怕他? 他很可怕吗? “你不必紧张。”容惊鸿缓缓地说,“慢慢说吧。” 云迦蓝慌乱地情绪一下就平复了下来,他的声音比刚才要多了点温度,有些柔和。 云迦蓝沉浸在那温柔里,久久无法回过神。 原来……容惊鸿也可以这样的温和亲切啊。 她咧开了嘴角,清秀的脸上扯开了灿烂的笑容。 “大人,我没紧张,我就是……有些激动而已。”云迦蓝实话实说。 她的脑子在见到他的时候,就停止了思考,只会傻笑。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魅力。 容惊鸿默了默,“在下也没别的事,只是劝郡主一句,青州并不安全,你是南靖王最宠爱的郡主,若无其他的事,还是莫要再青州耽搁了。” 啊啊啊! 云迦蓝要疯了,她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高兴疯了。 他在关心她啊。 他居然在关心她。 容惊鸿:她一直盯着自己傻笑什么? 紧接着,容惊鸿又说:“若你一定有要事要在青州耽搁几日,下次出来记得不要忘记带随行的人。也不要再贸然去找南疆的人讨要东西,他们性子阴戾,心胸狭隘,且擅长你不知道的巫蛊之术,现下你们已经结仇,所以不要再去冒风险了,早些离开青州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云迦蓝还是傻笑,而且眼睛红得像要落泪了。 刚才是难受的,现在是喜极而泣,她的心恍如飞上了九霄云外,轻飘飘的。 云迦蓝现在都是在云里雾里的。 容惊鸿皱眉,“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我听到了!”她猛地回神,眼睛里落满了银河里的星光。 那些光,都是因为容惊鸿而落的。 “那好,便如此告辞吧。”容惊鸿想了想。 云迦蓝心里已经不难过了,笑着点头,“大人慢走……” 她真的好开心哎,大人关心她,还说了这么多话。 她恨不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要过去,这样他就能一直在她面前。 所以,她只要看到他,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那么的好看。 容惊鸿走了几步,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立在朦胧晨曦里的云迦蓝。 莫名觉得,她这身火红如血的衣衫,很吸引眼球,带着说不出的活力。 他斜睨着她,“你住在哪里?” “啊?”云迦蓝又傻了。 容惊鸿再次重复一次,“郡主住在哪里?” 这一次,云迦蓝是真的听清楚了。 她小跑上去,不敢让他等自己。 “我住在……”云迦蓝四处扫了一眼,居然因为惊喜,差点连自己的客栈在哪个方向她都找不到了。 她沉思着,左看看,又看看…… 容惊鸿也依旧站在那里等她,眼底多了几分无奈。 “你不会连自己住哪里都不知么?如此的你,你随行的下人怎么放心你出来?”容惊鸿忍不住道。 其实,他不是真的关心她的死活,也不是怜香惜玉。 他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楚天息会谋反杀入皇城,完全是因为云迦蓝惨死在北戎王庭。 就算这一次太子弄不死楚天息,他也不能让楚天息有壮大自己势力的机会。 这个势力的前提条件,就需要云迦蓝好好的活着。 云迦蓝只要不死在北戎,南靖王就不会和楚天息合作,成为楚天息的助力。 至于云迦蓝,在特定的条件下,他自然是要她好好的活着的。 除此之外,容惊鸿对她没有任何一丝的多余想法。 他们就是过路人,就是陌生人而已。 只能用这样的关系决断。 他是一个很会演戏的人,和正常人也不一样,经历了前世今生。 所以他哪怕不喜欢云迦蓝,也能装出对她很好,很温和的模样。 云迦蓝,貌似就吃这一套? 容惊鸿觉得这是可以利用的。 所以啊,云迦蓝如果给知道容惊鸿现在的关心,不过是怕她死了,楚天息会和南靖王合作。 知道真相的云迦蓝,只怕心会痛得寸寸成灰。 但容惊鸿是谁?他天生就冷血无情,他比楚天息更冷酷。 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莫如九。 说起来,楚天息才是最有情的那一个人。 楚天息他看似无情,实则处处重情重义。 容惊鸿却看似有情,但最是无情。 “在这边。”云迦蓝总算是找到了方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容惊鸿淡然处之,“既然是如此,那在下送郡主回去,以免南疆人中途弄出什么阴谋诡计。” “大人……”她泪湿眼眶。 容惊鸿别过眼,手指轻抚过袖间的花纹。 “走吧,前方带路。” 云迦蓝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一会他就变得这么好了? 她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容惊鸿。 他真的……要送她回去。 她如何感受不到?他的言语之间处处都是关心。 这种被自己喜欢的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她很喜欢,特别特别的喜欢。 她这么多年,唯一的心思就是接近他。 近一点,再近一点。 第180章 我的大人 见她沉默不动,容惊鸿问,“郡主还不带路么?是不需要在下送么?” “不……不是不是……”云迦蓝摇头和拨浪鼓一样,“我是担心这样会太过麻烦大人你。” “怕麻烦我,那郡主就快些走。”他淡淡道。 于是,云迦蓝真的很实诚的走得很快。 她虽然很想走慢一点,这样他们就可以多相处一会。 但是她不敢,不敢给她最喜欢的人丝毫的麻烦。 他还有事呢,她愿意理解他,成全他所有的情绪。 所以她会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故意走得很快。 她走得和一阵风似的,容惊鸿看到了,目瞪口呆。 这郡主…… 莫不是个傻的? 云迦蓝走得很快,容惊鸿想追也追不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听他的话的人。 他要她走快点,她就走这么快。 她……不像是锦衣玉食的郡主,反而像是以他命令为尊的小丫鬟。 第一次,一个女人这么听自己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惊鸿的心里有些怪怪的。 他也没说让她慢一点。 容惊鸿慢悠悠地走着,看着不像是他在送她,更像是毫无瓜葛的路人。 等到云迦蓝走到自己的客栈门口,侍卫们已经在门口找了她好一会了。 “郡主!”侍卫们围了上来。 云迦蓝走得很快,都不带喘气的,现在才发现有点累,呼吸气喘。 她不耐烦地甩袖屏退他们,“你们让开……” 挡住他了。 这一回头,云迦蓝彻底懵了。 容惊鸿落后了好大一段距离。 她心底一个咯噔,她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可他不是说走快点吗?这样才不会耽误他的事。 她难道是想错了吗?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云迦蓝又觉得不好意思,快步迎了过去。 “大人!”她脆生生的叫着,红色衣摆迎风飞舞,灿若朝霞。 容惊鸿有那么一瞬间,愣了心神。 云迦蓝跑到他面前,面带歉意和惊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大人落后的,我没想到……”云迦蓝词穷了。 容惊鸿摆摆手,“无事。” 他缓了一会,“难为郡主还能想得起在下。” 这话带着几分调笑的味道,云迦蓝顿时脸红得和大虾一样。 “我是真的……”她说不出话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活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容惊鸿制止了她的话,“好了,不必再说了,既然郡主已经安全到达了,那么在下先回去了。” “就要……”云迦蓝突然出声,“大人,你送了我到这里,这么远的路,大人不进去喝杯茶再走吗?算我谢谢大人对我的关心,一路的相护之恩。” 云迦蓝一时冲动说了这些话,才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是不是太主动了?大人不会喜欢的吧? 云迦蓝啊,你好歹是个郡主,你怎么在她面前,就这么低三下四的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容惊鸿,面红心跳,连话都说不清楚,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看到他,会紧张,会害羞,会慌乱。 不看到他,会思念,会想他。 他好像给她下了一种毒。 这种毒,约莫就饿是叫做喜欢吧? 容惊鸿的眼睫毛颤了一下,“喝茶?” “是,喝茶,大人一路送我,刚才又在南疆女人面前帮我出气,我请大人进来喝一杯茶,大人肯不肯赏脸?”云迦蓝紧张地咽口水。 容惊鸿没有犹豫地,摇头。 “不必了。” “在下不过是顺手而为而已。” “可是大人……”云迦蓝还想要劝他。 就留下喝一杯茶而已,连一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 容惊鸿说:“郡主回去吧,不要再出来招惹南疆人,在下真的要告辞了。” 云迦蓝不知道说什么,刚才满腔的欢喜和激动,又被一双隐形的大手,按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她好像,又变回到了那个偷偷摸摸的喜欢他的云迦蓝。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很努力,和努力地想要融化他们的关系。 哪怕是滴水穿石,她也心甘情愿。 她的努力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是她想告诉他。 可有些话,说出来之后,他们本就陌生的关系会比现在更陌生。 “那……大人,您慢走。”云迦蓝不舍得,还是强颜欢笑地让开路。 她的心里在滴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甚至还想不顾一切的伸出手,把他留在这里。 可他是容惊鸿啊。 她喜欢他啊,所以就不想让他有任何的为难。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不忍心彼此有任何的为难,不想让自己成为对方的麻烦。 “别过。”容惊鸿不再多言,就真的和她擦肩而过。 这一次,她一直在原地等着。 等他的一个回头,等他的一个驻足。 但是他却再也不会回头,因为真的没有了回头的理由。 容惊鸿走了很久很久,云迦蓝都还是像个雕塑一样伫立在那里。 天空出了太阳,暖洋洋的光洒在身上,她感受不到温暖。 好像容惊鸿走了,她世界里的温度和光都跟着抽身而退了。 侍卫来叫她,她魂不守舍的。 “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喜欢你,胜过了喜欢这世上的山川河流,日月星辰。” 侍卫担忧地道:“郡主,我们要启程回京城了,在青州已经……” 耽误得太久了。 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宣皇帝那里也就要问罪了。 云迦蓝拔腿就走,冷声:“我不会回去,我还要多待几天。” 没见到容惊鸿不可能走,见到了容惊鸿更不可能走了。 听说南疆的野蛮女人也要去京城。 去了京城,她可就不那么好下手了。 今天本来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消失了。 她心底很惆怅啊。 没请到容惊鸿喝茶,云迦蓝满揣心事的坐在窗边,看着窗沿下的街道,她一人独酌。 一大壶茶,都被她喝完了。 这茶啊,真的好苦。 苦到,最后她的唇齿间都是苦涩的滋味,她抱着茶壶,红了眼眶。 ‘大人。’ ‘我心悦你,为了去你身边,我愿意跨越万水千山。’ 第181章 做戏给谁看 因为十九联络到了暗卫营的人,说莫如九有办法,容惊鸿会配合他们的行动,所以暗卫营先暂时潜伏在北戎军队附近,不要打草惊蛇。 太子的队伍也到了锦官城,和太子随行的人,没有别人,居然还有洛千山。 洛千山并不是出去处理商号的事情了,而是被太子秘密的传召到了边关。 洛千山心里也在琢磨,洛家才捐献了军饷,太子这一次秘密召见他,是为了什么? 莫非是知道了,他收留莫如九的事情? 但是太子只字不提为什么传他来的原因,只是意味深长的告诉他,有一场好戏要请他一观。 这个节骨眼上,能够有什么好戏? 援军已经到达锦官城,现在的锦官城,固若金汤。 就算没有楚天息坐镇,赫连洲已经损兵折将了那么多,再次强行攻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北戎王庭不让赫连洲继续打仗,为了让他将功补过,必须要利用楚天息和南唐交易,以此来为北戎换取更多的利益。 赫连洲也知道这是他那几个好哥哥干的好事,他们就是不希望他这个有着汉人奴隶血统的人登上王位。 他的母亲,是南唐人,所以他的长相会和北戎人不一样。 他在前方呕心沥血的打仗,他的好兄弟们,在后方烧他后院。 如今好了,他回去北戎也还要面临父王的问责。 毕竟,攻下锦官城,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他居然败了,败就败在太相信楚天息会畏惧他手里的证据,所以会投鼠忌器的帮他做内应。 他也找人给楚天息看过了,楚天息在北戎军营里,已经发作了两次了,一次比一次更狠。 军营里有一位老大夫,说这不是毒,而是蛊,无解的蛊。 既然宣皇帝给楚天息下了蛊,就不会在乎他的死活了。 他就是拿着楚天息威胁南唐,南唐也不会割地赔款。 同时也证明了,楚天息是无辜的,他不会傻到被下了绝命的蛊,还要继续为南唐卖命。 可锦官城是如何失败的呢? 这个问题,只怕是个谜了。 不,他赫连洲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巧合就必定是人为。 楚天息又一次蛊虫发作,一天一夜,都在那种撕心裂肺的折磨里。 赫连洲没继续关押着他,好吃好喝的待着他。 他去看楚天息。 “明天,本王就要在锦官城外的三里地之处,和你们南唐的人谈判,听说这次来的人是你们的太子。”赫连洲眯起眼睛,看着躺在床上那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短短这些天,楚天息就瘦成了骷髅,赫连洲没让人继续打他,倒是楚天息自己扛不住那种蛊虫发作的痛楚,用头去撞墙,自己用刀伤害自己,试图以痛止痛。 赫连洲也有幸见过一次。 他还是很佩服楚天息,居然还是熬过来了。 就比如现在,他哪怕一身的血污,头发散乱的披着,但是那一双眼睛,依旧黑亮得惊人。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求生欲。 这个人,幸好是要死的,如果活着……那一定将会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赫连洲虽然很想利用他,但是他连活到多久都不知道,他就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而百般周旋了。 楚天息躺在那里,发丝杂乱地掩在脸上,他的气息很微弱,几乎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胸膛更是都看不到起伏。 身上能够看到的地方,都是狰狞的刀口,和已经干涸的血迹。 赫连洲见他没反应,他冷哼一声,“所以啊,说不定……今天是你的最后一天时间了。” “你就没什么话想说的?没什么遗言?本王记得……”赫连洲笑着,“记得你好像有一个王妃,你说你要是死了,她得不得把眼睛都哭瞎了?” 楚天息的手指动了一下,有了一点反应。 赫连洲乘胜追击,“还是说……她会被迫给你殉葬呢?又或者,她会嫁给其他人?” “不过本王估计这是不可能的,你要是死了,你那个太子皇兄,怎么会给她生路呢?你手里还有什么底牌?你不如告诉本王,你是注定要死的,迟早也要死,你若死,本王帮你护住你的女人?这笔交易,你觉得怎么样?划算么?” 赫连洲陡然靠近了无生气的楚天息面前,阴冷地道。 莫如九…… 莫如九! 此时此刻,楚天息充满颓丧灰暗的眸子里顿时迸射出无数的冷意。 赫连洲这是下定决心要舍了他。 幸好,他没和这样的人合作。 可是,他若不在了,莫如九怎么办? 这些日子他一直被囚在北戎军队里,没有任何的消息传进来,他孤掌难鸣。 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 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等着暗卫营打入这里。 因为赫连洲这一条路行不通,所以他必须要改变自己的计划。 他也没料到,北戎的军队里居然会有精通蛊术的人,他基本上也是和赫连洲同时知道的,他体内的毒不是剧毒,而是随时会被种蛊人催动的蛊。 他的父皇,在骗他。 不是没有解药,而是压根就没给他回去的机会。 现在城守住了,自然不会让他回去。 所以派太子来,这个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楚天息干裂苍白的嘴唇无力的扯开,一阵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那么的难听刺耳。 “三王子……我如今已经是一无所有了,你认为……我还有什么东西好给你的呢?”他一边说话,一边就咳嗽起来。 他其实外伤并没有多疼,最疼的是五脏六腑,每次蛊虫发作之后,五脏六腑都像是被车轮碾压而过,碎成了残渣,还带着血沫子。 因为五脏六腑被折磨得太痛了,所以他呼吸都很艰难,必须要轻轻地,一旦说话太急,就会牵扯到心口的伤。 赫连洲脸一黑,还是强压着怒气,“是吗?你到底是没有底牌了,还是你不愿意把你最后的底牌,拿出来救你最爱的女人?” 最爱? 莫如九……是他最爱的女人? 这是楚天息第一次从外人的嘴里听到他对莫如九的评价。 他下意识的,竟然不想反驳。 爱?他不知道,但是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 而且,他一想到他如果真的活不下去,所有的计划都被扼杀在摇篮里,那么,她一个人又要何去何从呢? 容惊鸿只当她是莫如九,所以对她虎视眈眈的。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但是即便是他真的不舍得她,他也不会,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他对莫如九的心思。 莫如九是他心里的软肋,他知道就好。 若是别人知道,只怕会少不了拿莫如九来威胁他。 所以楚天息苍凉地笑了。 “你笑什么!”赫连洲不解。 楚天息斜眼看他,黑色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嘲弄开口:“笑什么?我笑三王子你呢,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你居然还是不了解你的对手。谁说莫如九是我最爱的女人?我落到这个地步,太子和莫家功不可没,她不过是莫家安置到我身边的一枚棋子,我怎么会爱她?” 喜欢的。 楚天息喜欢这个莫如九。 他心悦的是她的灵魂,而不是这一幅皮囊。 但不能说,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就拿赫连洲来说,如果知道莫如九对他的重要性,像赫连洲这么不择手段的人,如果去抓捕莫如九呢? 他有恃无恐的偏爱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他只能这么违心的否决。 不喜欢! 赫连洲眸色微冷,站起身,在帐篷里走来走去的。 “想不到,那个被称为嗜血杀神的秦王,居然会为了保护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谎话了。”赫连洲微笑,犀利地道,“楚天息你当本王这么好骗呢?你不在乎她,你不在乎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的杀神为什么要瞒着众多人的耳目,悄无声息的把人送走呢?” 空气,倏地安静了下去。 赫连洲姿态慵懒的斜靠在帐篷上,只是他目光狠戾,“秦王啊,你倒是告诉本王呢,不喜欢她,不在乎她,这么宝贝似的送走,到底又是做给谁看的呢?呵!” 在危险来临前,不顾惹怒宣皇帝的危机,也要把人送走…… 这不是在乎是什么? 莫如九一定在楚天息的心里有着极重的份量。 楚天息送走莫如九的消息,很隐秘。 容惊鸿都帮着一起清除了线索,但是赫连洲居然也知道。 赫连洲所说的话,让楚天息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但他是谁?就算身陷囹圄,面对赫连洲的酷刑都不曾吐露过一个字,此时,赫连洲的只言片语,更是无法让他动乱不安。 他一脸的倦态,一身衣衫说不出的破碎,满身疮痍,但他笑了,唇角的弧度勾得很好看。 若是细看,那弧度,又似明晃晃的凛冽刀锋,带着惊人的肃杀之气。 “原来三王子也知道这事,不过啊……恐怕要让三王子失望了,本王送走她,可不是在乎她的死活,也不是为了保护她。” 他微微收拢布满伤痕的手指,平静地诉说着:“本王是为了对付容惊鸿而已,容惊鸿对莫如九有意,他不过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竟敢对本王的人觊觎!本王的人,即便是本王死,那也轮不到任何人染指。” “本王得不到的,更不会让他人多看一眼,所以送走莫如九,免得他们两个人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这不是最妥当的做法吗?”他又笑开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楚天息变得愤怒起来,为的就是让生性多疑的赫连洲相信他的话。 目前为止,也就只有这个解释可以说得清楚,与其再三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不过这些罪名,都可以推到容惊鸿的身上。 第182章 除了他,还能说什么 赫连洲审视着他,似在思考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但是楚天息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像是真的变成了那种偏执又疯狂的人。 赫连洲都看不清他了,要死的人,的确会有这种报复心态的。 “容惊鸿既然是太子手下的人,他既然在乎本王的女人,那本王就把莫如九送到一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让他找一辈子去!让他们,此生都不能再见!” “哈哈……”他的眼里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意。 赫连洲浅蓝色的眼睛微微眯着,“你这一番话,倒是让本王重新认识了你。你还是没有变,还是以前的你!” 楚天息的心微微放下。 赫连洲又意味深长地道:“不过,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很快就可以揭开谜底了。因为本王已经派人去找莫如九了!” 什么? 楚天息心头大震,尽力压制自己,“找她?”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听上去,声线都像是绷紧了。 赫连洲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腰间的匕首,口吻淡淡的。 “是啊。” “想来再过不久,就有她的消息了。王爷这么报复容惊鸿,做得一点都不够狠。让他们一生都见不到,不如,把莫如九抓过来,这不是更好玩吗?” 不管楚天息说的是不是真的,到底谁才是在乎莫如九的人,反正莫如九迟早都要被带到这里来。 到时候,楚天息说不定就露出马脚了? 他在赌。 赌楚天息和容惊鸿到底谁更在乎莫如九的生死! 好玩。 他居然用莫如九的生死来玩? 楚天息的心紧紧地提着,赫连洲居然用莫如九来逼他们露出破绽。 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冷静,否则,一旦被赫连洲知道什么,赫连洲势必会逼他交出他想要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是关乎到他以后命运的东西。 底牌。 那是他最后的底牌,如果活下去却没底牌了,这一生都是复仇无望。 “倘若来的人是容惊鸿,本王就帮你一个忙,免得你死后他们这对狗男女在一起,让他们死生不能在一起,如何?”赫连洲诡异地望着他,“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楚天息抿唇,不语,侧脸弧线也紧绷着,眸光沉下去。 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无尽的深渊之下。 “甚,好。”这几乎是楚天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如今他只能寄望于十九争口气,带着莫如九躲得远远的,不要让赫连洲抓到他们。 否则啊,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他一个人脱身还是有机会,若是带着莫如九…… 那就真的是难上加难。 “哈哈……”赫连洲狂妄地大笑出声,“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吧?难为你和本王有意见相同的时候。” “好歹我们知己一场,你放心,在你死前,我一定让你和你的王妃见上一面。” 见,不是真的见。 只是为了揣摩楚天息的心思而已。 他就看楚天息可以藏到什么时候。 赫连洲甩袖走了,徒留楚天息一人怔在那里。 四周的空气,仿若结冰了一般,令人窒息得几乎绝望。 他的眼睛里越来越多的血红铺开,形成了刺眼的猩红,好似坠到了无间地狱里。 身上和腿上的所有伤口,在知道莫如九会有危险之后,那些痛感都消失了,远去了。 这些痛,比不过得知她会落到赫连洲手里的惊恐和害怕。 他的全身都没了什么力气,偏偏手握紧成了拳头,骨头都捏得咯咯作响,眼底是杀气回荡。 赫连洲。 若你敢伤她,我定会把你抽筋剥皮。 如今他暂时无法脱身,明天的谈判会,或许是属于他的一个机会。 他必须要冷静,要等待,不能自乱阵脚。 赫连洲的人不一定会这么轻易的找到她,她那么聪明,暗卫营也都去找她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他告诉自己,她会遇到赫连洲的危险是很小的。 可他那颗心还是无法安静下来,一想到自己不在她身边…… 不过,他也不会这么悲观的。 因为容惊鸿应该也去找她了,有容惊鸿在,赫连洲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下手的。 前提是,容惊鸿现在找到了莫如九。 楚天息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莫如九正和容惊鸿在一起。 而他还遥望着帐篷外,北方的方向,思念着莫如九。 他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吗? 这蛊,也不知如何才能解,南疆人总是有办法的。 而且,莫如九说她会蛇语,她是不是和南疆有什么瓜葛呢?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时间可以久一点,可以撑得久一点。 青州茶楼雅间里。 莫如九穿着男装坐在容惊鸿的对面,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穿了白衣,只是他们的俊却是十分不同的。 莫如九温柔如月色,温文尔雅。 容惊鸿绝色惊艳,三月灼灼桃花。 一个是雅,一个艳。 “有消息了吗?”莫如九一坐下,就急匆匆地问。 她比以前更加憔悴了,那张脸,又瘦了,成了一个单薄的纸人。 容惊鸿亲自倒茶,推到她面前。 “一坐下就问他,你别忘记了,我们是要成亲的夫妻。” 容惊鸿的语气低哑,“难道除了问他,我们就不能培养培养感情了吗?还是说,我们之间就不能有其他的话说了?” “我是答应过你,但是必须要他平安无事。”她没端茶,只是失神地盯着水面,神色恍惚。 容惊鸿抬眸,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的眼神,深而无力,有些深刻的悲怆。 第183章 你有办法 这样的眼神莫如九看到过的,而她每次最害怕的,就是面对这样的容惊鸿。 如果他强取豪夺,不顾她的意愿,她会真的很讨厌他。 但是容惊鸿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她讨厌不起来。 因为啊,能够这样用尽所有爱着原主的人,在前世是没有的。 也不知道这一世,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容惊鸿居然会对莫如九情根深种。 她是顶替莫如九的人,她每次面对这样伤感而脆弱的容惊鸿,她会发自内心的愧疚,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所以莫如九对他的态度,也不能完全的太过于冷淡疏离。 毕竟,容惊鸿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他只是……以为她还是那个莫如九,所以想要用尽所有的办法来挽回而已。 容惊鸿的声音很轻,宛若一阵微冷的夜风,吹过莫如九酸涩的心里。 “如九。” “我知你喜欢他,我知道你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所以我不怪你对他的死心塌地,但是我要告诉你,他活着,好好的活着,只会让你受伤。如果你知道,有朝一日他会举起屠刀杀来你,你还会这么在乎他的生死吗?”容惊鸿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莫如九是善良的,所以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君,她也要楚天息好好的。 她会在乎楚天息,不是因为所谓的喜欢和爱,而是因为与生俱来的责任。 所谓的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这么想的时候,心里真的会缓和许多,至少不再那么窒息疼痛。 哪怕这个理由是他用来骗自己的,他也要继续骗下去。 莫如九神色坦然而坚定,“我怕,我当然怕他杀我。但是我的命,也不是掌握在他的手里,而是我自己的手里。我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我只是属于我自己。” “更何况,你说的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吗?你说的情况也只是假设,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假设不存在的问题,去推翻一个曾经在我面前那么有血有肉的人?” 莫如九的语气很平静,字句都说得清晰,她也没有在置气,就是把容惊鸿当成朋友一样,这么简单的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容惊鸿是为了她好,这一点,她是不曾怀疑过的。 但是她不是原来的那个莫如九,所以,她会相信那个宁愿以一敌百,也要在雪地里厮杀,带她回家的楚天息。 他就是楚天息,就是她一个人的楚天息。 就算全世界的都猜忌他,但是她明白,她会信他。 而且,是义无反顾的,全身心的信任。 因为,她不会再遇见不惧怕她是借尸还魂的异类的人。 此世只有楚天息一个,她怎么能不好好的守护? 前世那些终究会发生的事,即便是发生了,那就水来土掩。 她是一个乐观的人,天性就不会因为有可能发生的不幸的事,而怅然若失。 室内,久久地无声。 容惊鸿的手指就端着茶盏,神色古怪而僵硬,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一夕之间就褪去了耀眼的倾城色,顿时就蒙上了一层暗淡的灰烬。 他仿佛置身在铺天盖地的黑幕之下,一人独行。 他想笑,但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如九,你疯了?”他道,手指有些发颤。 莫如九低垂下眼,端起茶盏喝一口茶水。 她:“我没有疯,我答应你的事,是一回事。但是不代表,我就要做到把他从我心里全部驱逐。我很清醒,我现在知道我在做什么。” 容惊鸿视野有些朦胧,嗓子眼一阵发紧,“楚天息那种杀人如麻的人,在你眼里是有血有肉?你对他的要求还真低。” “他征战沙场,就算杀人如麻,那难道不是为了驱逐有狼子野心的北戎人?保家卫国,在你眼里也成了杀人如麻?”莫如九差点气笑。 这些人还真的是双标啊,楚天息杀的人,哪一个不是该杀的人? 不,在他没有设计苍山关被屠这件事之前,他杀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战场杀的。 刀剑无眼,战场上不就是应该生死拼搏吗? 难不成要站在那里等着敌人来杀吗? 这不是太蠢了? 容惊鸿缓缓地摇头,“我不同你争执他的为人如何,以后你自会见分晓。” 莫如九也不做声了。 没过一会,容惊鸿主动提及了楚天息。 “你问他现在怎么样,我只能告诉你情况很棘手,太子就是宣皇帝的态度,派过来就是要他命的。若是谈判不成,他只会被杀来祭旗,自古以来的俘虏都是如此。”容惊鸿很理性的分析着。 他现在看上去很认真,仿佛真的是在为楚天息着想。 莫如九的呼吸一瞬就凝固了,聚精会神的听着容惊鸿说话,连任何一个表情都不想错过。 她为了楚天息而这样的专注,无疑是在往容惊鸿的心里捅刀子。 心里有个地方被刺疼,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血腥味都弥漫开。 只有说楚天息,她才会这么的精神,否则,她根本就是不屑于多看他一眼。 这样的落差对比,更让容惊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楚天息不死也得死,他绝不会让楚天息活着。 太子这一次可是准备了天罗地网,暗卫营的让想要去抢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而他表面上是在帮暗卫营传递消息,但是他会把消息提供给太子。 等到暗卫营去营救的时候,他和太子的人里应外合,把楚天息最后的一点势力都蚕食干净。 这样的精心密谋之下,他就不相信楚天息还有命活着,还可以重头再来! 他是不相信的。 但他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他是不会让莫如九知道的。 莫如九什么也不要知道。 “你有办法的。”莫如九突然道。 容惊鸿笑了笑,笑容有些飘渺,“我有办法,你为什么就是这么笃定呢?你就相信我真的有办法?” “你不怕……我骗你吗?”他放低了声音。 莫如九吸了一口气,用力握紧自己颤抖的手。 “我怕你骗我,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够相信的人只有你,我相信你,不会骗我的。”她澄澈的明眸直勾勾的望着他。 容惊鸿一怔,没料到莫如九会说这些话。 在愣神间,他的脑海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绚烂的烟火,炸开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心跳声都那么的清楚。 这一瞬的感动来得就是这么的突然,也让他忍不住泪湿眼眶。 他做了这么多,都没能让她相信他。 他只是答应了她的交易,她就被迫的相信了他。 如果是在这以前,他会开心,会动容,会质疑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是不是太冷酷无情了一些? 但是现在他不会。 她的这份相信来得太晚,太晚,晚到哪怕他听到了她的心声,他也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 “你……终于肯相信我。”他嗓子哑了,眼圈也慢慢地泛红,似染了血。 “其实我是很开心的,你相信我。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欢喜,真的……我特别特别的欢喜。我做了这么多,为你赴汤蹈火也换不来你的相信,没曾想,此时的相信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他说着,视野变得阴暗不清。 她明明就坐在他面前,他却觉得他和她好像隔着另外两个时空。 否则,为什么如此的不可接触呢? “如九,如果你能这么一直相信我,就好了。”他停顿了一下,依旧这么说了。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算计者,她知道真相,一定会自寻短见,会恨死他。 但是没关系的,他既然敢这么做,那就有让她活下去的本事。 楚天息是什么东西?一个暴虐之人,也值得他的如九接二连三的栽在他的手里吗? 楚天息做梦吧。 就算是黄泉路上,他们也不会再遇见的。 因为,他和莫如九会长命百岁,夫妻恩爱的。 想到夫妻恩爱,他布满阴鸷的眼睛里,徐徐地绽开了一抹笑。 “所以……容惊鸿,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相信意味着什么,你不要骗我……一定不要骗我。”莫如九惨白着脸点头。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容惊鸿,就是唯一的救命良药。 但是莫如九太高估容惊鸿对原主的喜欢,也太高估容惊鸿这个人。 容惊鸿比所有人都要偏执,他甚至可以说是第二个楚天息。 他想要的,只要留在身边就好,管她是不是自由,管她是不是自愿,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他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所以他也就不会面对她全身心的信任和愧疚。 他要做什么,他依旧会去做,他即便是会有质疑,但也不会退缩的。 这就是容惊鸿,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清醒理智,知道什么不能做,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要去那样做。 第184章 你是不是撞疼了? “当然不会骗你,我不是已经让我的人在渗透北戎军营了么?”容惊鸿直白地解释,“所以你只需要等待时机就好,他们前两天应该就谈判了,这里到边关还有几天的路程,再过几天消息应该就会传过来了,我们到时候再根据他们第一次谈判的消息而做出计划准备。” “好。”她愣愣地点头。 容惊鸿亲自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放到一边。 “既然我已经把你想要的答案告诉你了,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暂时性的忘记楚天息的存在,陪我出去走走?”容惊鸿笑容浅浅,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一笑也倾人城。 莫如九很克制,可是无数次看到这张绝艳的脸,依旧是失神的。 “你不也是秘密来的吗?你就不怕……” 他捏了捏她的脸,语气亲昵,“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知道我和太子是何种关系么?只要太子不倒,我出现在青州也不算什么,倒是……洛千山。” 他故意提到了这个人。 莫如九来青州这段时间,和洛千山据说走得很近。 难道洛千山也是有利可图? “洛千山怎么了?”她紧张地看着他。 容惊鸿有些吃味,“你担心他?” “你知道洛千山去哪儿了?”她盯着他的眼睛。 “告诉你也没什么妨事的,但是我现在心情不好,今晚的青州很热闹,居然说有灯会,你陪我一起去看看,说不定一开心了,我就会想起洛千山这个人了。” 容惊鸿笑眯眯地。 莫如九握紧拳头,侧开脑袋,避开了和他亲密的动作。 “你要不要再无耻一点?”莫如九咬牙。 容惊鸿缓缓点头,“我可以更无耻的,那我就把这当作是你对我的夸奖如何?” “不要脸。”她冷着脸,站起身。 容惊鸿跟在她的身后,“如九,你说谁不要脸呢?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 莫如九径直往前走,根本就不回头看他。 她全当容惊鸿是在放屁的。 洛千山去哪儿了,她其实并不是很关心,因为两人只是朋友而已,并没有达到多么深层次的关系。 但是他故意挑起她的好奇心,这分明是要逼她心痒痒。 她本来不想知道,现在想知道,他却不说。 这人不是很欠揍吗? 莫如九即便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答应了去看灯会,但她也是自己走自己的,她现在穿着男装,可不想和容惊鸿太亲密了,到时候周围的百姓可就看热闹了。 容惊鸿可以不介意,她还是要脸的。 “娘子……”容惊鸿脚步轻快地上前,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莫如九走在人群里,悬挂在街道屋檐上的长长灯笼,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斜射在她的身上,她嫣然一笑,倏地点亮了斑斓的夜色。 容惊鸿看得心头直跳,忍不住就想摸她的脸,牵她的手。 如果…… 她真的,是他的娘子,那就好了。 如果她对他,也能笑这么好看就好了。 他要的不多,容惊鸿一生所求不多,只是想要和她重逢而已,改变前世的结局。 莫如九发现了他的动作,转头瞪他一眼。 “你够了。” “我不是你娘子,你不要乱叫,你去叫其他人吧。我和你没什么关系,容惊鸿,你别这么不要脸,你可是少傅大人!” 莫如九本来就生气了,但是考虑到要求他,所以她没敢太过分。 但是容惊鸿却以为她在和他打闹,容惊鸿看她的目光愈发的暧昧旖旎。 “很快就是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就是在提醒我……还没有给你准备成亲的婚礼,十里红妆,娘子自然是不能叫的。”容惊鸿越说越不像话,他一个人说得起劲,“你放心,别人有的,你都会有的。” “如九,你都会有的。” 他的嗓音一下就低哑不可闻。 别的姑娘所有的东西,他都会给她的。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需要告诉他要什么。 她伸手,他自会想方设法的为她取来。 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想要摘给她。 莫如九翻个白眼,不理他了,索性走得很快,想要甩开他。 才走一步,她的袖子就被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死死的攥住。 她就再也走不动路了。 “你放手。”她呵斥他。 容惊鸿可怜兮兮的道:“不是说了陪我出来看灯会的吗?你走那么快,你要是走丢了,我找不到你,怎么办?慢慢走吧,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都很珍惜的。” 莫如九神色复杂,“你会找不到我?我的行踪,你不是了如指掌吗?” “你要想我陪你去看灯会也可以,你不是说要告诉千山如何了么?”她学会了讨价还价。 容惊鸿无奈,“你啊,真是小调皮。” “正常点。”莫如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受不住了,受不了这样的容惊鸿。 这狗男人,怎么这么会撩人?尤其还长着这样的一张脸,简直是要人命。 “牵着我的手,一边走,我边说。”他得寸进尺。 她死咬着牙,用力的抽出自己的衣袖,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她抱他的胳膊,很紧,她是故意这么冲过去的。 哪知道…… 一不小心之下,一时间没停下来,胸前就直撞到了他的手臂上。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尴尬,令人窒息。 莫如九:“……” “……”容惊鸿。 两人震惊地对视一眼,莫如九反应过来之后,像触电一样弹跳开,离容惊鸿一米远。 妈的啊! 她是造孽啊。 莫如九的脸色爆红如苹果,手抱住胸口,瑟瑟发抖。 她…… 容惊鸿也缓了好长的一会时间,他咳嗽一声,极其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 “你闭嘴!”莫如九生怕他又没脸没皮的说什么过分的话。 容惊鸿艰难地道:“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撞疼了?” 空气再次安静。 莫如九握紧,瞪着他,“你不说,不行么?” 撞疼? 她是撞疼了啊,可是能揉吗?而且,容惊鸿为什么身为一个男人,要问这么羞耻的话? 他过分啊! 莫如九那表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好吧,那我错了。”容惊鸿道歉,“我不该问你是不是撞疼了。” 撞疼了…… 这是什么猪脑子? 为什么要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呢? 莫如九想找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第185章 十项全能 她倒是有些恼羞成怒,但是罪魁祸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容惊鸿抬眸轻笑,“好了,你莫要生气了,谁让你这么用力的扯我袖子呢?” 他再次举起了手,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舞,盈满夜风的衣袖就占据了莫如九的所有视线。 她还是不看他。 容惊鸿开始哄她,“不要生气,是我的错。” “那你……抓住我袖子也可。” 他笑着,把自己的衣袖递到了她的面前。 风吹过,布料就划过她的面前。 她沉默了一会,慢吞吞地伸出手,就很小心很小心的拉住了他的衣袖,就拉住了那么一小块。 她是拒绝的,但也怕惹怒了容惊鸿。 毕竟只要可以哄着他,他高兴了,应该就会告诉她一些有利的消息。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了,但现在这也算不了什么了。 容惊鸿看到她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他唇边的笑容不断的扩大,他一笑起来,山河失色,日月无光,这种惊艳倾城,人间也难见。 容惊鸿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胡搅蛮缠,要求她做出更多超乎她能接受的动作。 现在她这么心甘情愿的拉着他的衣角,他也很满足了。 毕竟,人心不能靠算计,即便是需要算计,但是后来也要徐徐图之,凡事欲速则不达。 容惊鸿不再提过多的要求,心烦意乱的莫如九倒也想这么简单轻松的走一走,来青州这么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连青州著名的灯会夜景都没能好好的看一看。 人生有时候,也需要这样的简单平静的。 虽然,她更加希望,身边陪着她看灯会,哄她开心的人是楚天息。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穿梭在熙攘的街道里,华灯初上,月色正好,夜风也那么的温柔多情。 人海中男男女女都有,手里都还提着花灯,准备去城南的河里放灯。 容惊鸿时不时的看她,看看贪婪推着到处卖的花灯。 他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民间传说,传说只要两情相悦的男女一起放灯,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 “没听过。”莫如九心动了,但还是板着脸。 她可是现代人,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呢? 但是这个民间传说很美,她就算是要放花灯,也不是和容惊鸿。 容惊鸿垂眸,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如九,我们去城南放吧。” “我不是一个相信天意的人,但我现在想试试,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他说完,就抬脚走向贩卖花灯的摊贩处。 花灯悬吊在摊前,有各式各样的形状,可爱的兔子,小老虎……还有狮子。 另外比较受女儿家偏爱的一些花灯,就是采用的花朵形状,看起来比较唯美。 但是莫如九眼睛很尖,一眼就相中了那两盏花灯。 分别是小兔子,和灰狼的花灯。 其实就只是一个灯而已,普普通通的灯,若要说什么赞美的词,那就是做得精美活泼一些。 她看着这一对花灯,想到了楚天息在送她的竹杯上雕刻的动物。 他是灰狼。 她是兔子。 她可没要求他这么刻,她只是让他帮忙雕刻而已。 他却雕刻了这两只动物,他……是不是在寓意着什么? 灰狼,和白兔,怎么会是一对呢? 灰狼嗜血残忍,白兔只会是他的盘中餐。 莫如九原地站定,思绪忽然明了,她想生气,却又笑了。 她当时脑子真的是有些笨。 楚天息那个时候在怀疑她的身份,故意雕刻这两只动物,他其实想告诉她的,就是她是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吧? 他是威胁的意思? 她这个猪脑袋,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 想着,莫如九陷入了回忆里,脸上渐渐地有笑意绽放开,好似这今夜的月色,温柔又美好。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手指摩挲过花灯上的图案。 摸到那只灰狼的时候,她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喜欢这个?”倏地,耳边炸开容惊鸿低沉而略带疑惑的声音。 莫如九连忙松开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收回目光,“不怎么喜欢,只是随意看看而已。” 容惊鸿说,“你若是喜欢,买下来。” “不喜欢!”她像是被踩中了痛处,声音突然就提高了。 “怎么了?”他很有耐心,“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为什么生气?” 莫如九可不想说多了,多说多错。 再者说,她和楚天息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让容惊鸿知道。 “我没有生气。”她克制着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我只是不喜欢而已,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就不要一再的重复了。” 容惊鸿也不生气,温和的道,“好。” “我不说了。” “那你再挑两个你喜欢的。” 莫如九:“我没有喜欢的,放灯就算祈愿,那这么多的男女,老天爷要是每一个都照顾,也忙不过来的。” “你可是新科状元,你怎么能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呢?所谓命运,还是要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莫如九想方设法的拒绝,“我只相信一句话,人定胜天。” 容惊鸿脸上没什么表情,也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再看那些花灯了,走向了拱桥上。 莫如九松开了他的衣袖,他径直走上去,一身都散发着沉重的孤单和落寞。 莫如九定定地看着他。 她想。 或许容惊鸿知道她是在拒绝,又或许他不知道。 也可能,他是装作不知道。 莫如九还想从他哪里知道洛千山的消息,随手在摊贩的手里买一把烟花棒。 她快步追了过去。 “放花灯是没什么用的,我们不如去放烟花棒?”她跑到他的前方,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当莫如九拿着那一把哄孩子的烟花棒出现,容惊鸿的脸上一下就有了颜色。 这样好看的男人,一身都散发着温暖和煦的气息。 夜风入境,吹动了他纤细的眼睫,他眼里的大雾也在一瞬间就散去。 “你……真的想去陪我放烟花棒?”他小心翼翼的问。 莫如九望入他的琥珀色双眸里,“走吧。” “现在放花灯的地方太挤了,和那么多人一起去凑热闹,还不如寻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自己看自己的烟花。” 很实在。 但是容惊鸿也是真的很喜欢。 比起放花灯,他心里更喜欢的还是烟花棒。 小时候和娘亲一起流浪在外面乞讨的时候,他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孩童,他们举着烟花棒在小巷子里四处跑。 那些噼里啪啦绽开的火树银花,就是他心里的美景。 他的娘亲知道他喜欢,她也曾,偷偷地捡过孩子不要的烟花棒,让她一个人悄悄的舞着。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啊,他一定要做人上人。 做了人上人,就可以有放不完的烟花棒。 他一步一步的进京,逼得容太师不得不承认了他的身份。 但是自从娘亲死后,他再也不玩烟花棒了。 因为,那个会为他点烟花棒,会陪他一起玩烟花棒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纵使,逆天改命他又能如何呢? 他还是没办法回到在这很多年之前,不能留住他的娘亲。 烟花虽美,转瞬即逝。 他想要留住的,是更永恒长久的东西。 所以,他的眼睛又红了,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又被什么东西戳破。 “你小时候一定经常玩这种东西吧,这个东西是不是比花灯有意思多了?”她对他眨眨眼,再次拉起他的袖子,把他往一处僻静的河边带去。 容惊鸿去倒是去了,但是他没放。 他就凭栏而立,望着脚下寂静的河流,他道:“我从来没放过烟花棒。” “我不会放,所以你在这里舞来给我看吧。” 他道。 莫如九好奇的瞪大眼,“不会吧?你居然没玩过?” “我不会玩。”他抿唇,“所以你放吧。” 莫如九本来是想和他拉近关系,可以讨好他,谁知道他居然不会放。 哎。 这真的是有一点扫兴啊。 想了一下,莫如九还是点了烟花棒。 她忙递给他,“快点放,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不会,你怎么做新科状元的?” “你们这里的人,不是应该十项全能吗!” 莫如九吐槽他,脸上的表情生动而活泼,他望着也不自觉的跟着笑。 只是周围太嘈杂了,他没能听到她最后的一句话。 烟花棒点燃了,五光十色的小花束在空气里炸开,斑斓的光点融在他的眼睛里。 第186章 龙阳之癖 他整个人都特别的好看。 莫如九忍不住开口,“你还说你不会玩,你看,这不是很简单吗?” “这世上,还有比考状元更难的事吗?”她戏谑地道。 容惊鸿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两人手里举着烟花棒,轻轻地挥舞着。 如果莫如九是一身女装,那么看起来,他们就更像是一对璧人。 正是因为两个人都穿着男装,所以显得有些怪异。 容惊鸿眼里汇聚起点点笑意,“这世比考状元更难的事太多太多,一如,生死。二如,遗憾。” 莫如九摇头,哎,这学霸就是学霸啊。 真的不一样。 “做人不能那么贪心,老天爷给你了一个这么聪明的脑子,你还想要没有遗憾?事事十全十美吗?不是老天爷对你不好,是你太贪心了。”她打趣他。 “你是这么理解的?”他豁然开朗。 “难不成呢?人不可能所有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有时候一种失去,不过是在历练。”她眉眼弯弯,样子看起来倒是很像一个情感分析大师。 谁叫她是催眠师?心理学也会学一点的,所以有时候说起来,都刹不住车的。 “如九,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容惊鸿闻言,微微皱眉。 失去也是在历练? 那她要是知道会失去楚天息,是不是也能想得这么天真呢? 所以说啊,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莫如九笑而不语,装得一脸的深沉。 “你最近要小心一些,洛千山不在府里,洛府的防卫会松懈许多,你若是觉得不安全,有什么异样……”容惊鸿想到了一件事情。 洛千山被太子秘密传召到边疆去,洛千山会不会出卖莫如九在青州的事情呢? 这很难说。 但她现在住在洛府里,他也无计可施。 毕竟她看起来,更相信的是洛千山,而不是他。 “你便来客栈找我,我会保护你。”他临时改口了。 他很想说,不要住洛府了,就待在我身边。 我可以看着你,保护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时时刻刻的保护你。 她不在他身边,他总觉得空落落的。 “我觉得洛府很好。”她很固执。 “你又一次拒绝了我。” 莫如九:“我又不是第一次拒绝你,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他一怔,苦笑着道:“你说得有理。” “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洛千山值不值得你信任,我并不知道。因为我和洛千山这个人私交甚少,但是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洛千山如今在边关,是太子传召他过去的。太子要做什么,洛千山会不会出卖你,我们谁都不知道。” 他本就没打算隐瞒她这件事的,所以全部都据实以告。 除了楚天息的事,任何的事,只要是对她好的,他都会告诉她。 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莫如九脑子灵光,一下就联想到了许多的脉络。 “洛千山去了边关?太子传召的?那太子是知道我在青州了么?” “暂时不知,因为太子还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他摇头。 莫如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下一瞬,容惊鸿陡然伸手,指尖放置在她的额头。 “嗯?”她抬头。 漫天的烟火和着最温柔的月色落进他的眼眸里,他眼底,泛滥开细小的波澜。 “别怕。” “就算洛千山为了自己的利益,他选择交代你在青州,我也会保护你的。” “就算那个人是太子,未来的皇上,我也不会给他有伤害你的机会。” “为了你,我可以舍弃这一身的荣华富贵,至尊权位。” 她凝眸望着他,耳畔忽地一静。 她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听到烟花棒炸开的嘭嘭声。 还听到了一句,女子娇羞的声音。 “大人。” 大人? 这诡异的氛围顿时被打破,莫如九和容惊鸿几乎是同时看向声源。 那里,站着抱着一大堆烟花棒的云迦蓝。 就是云迦蓝,是她。 云迦蓝不管在哪里,都改变不了张扬的性格,一袭红如火焰的红裙,和夜色的柔和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似乎是看到了他刚才点莫如九额头那一下,所以她愣在那里,只喊了一声大人之后,她就没再开口了。 她站在拱桥的左边,容惊鸿和莫如九在右边,几人中间是不息的人流。 所以,一时之间,云迦蓝还没曾主意到容惊鸿身边的人是莫如九。 从他们中间经过的人太多,云迦蓝的注意力又一直都在容惊鸿的身上,自然是无暇顾及到旁人的。 “是她。”莫如九转身就要走。 容惊鸿拉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额头抵在了自己的怀里。 所以,云迦蓝忐忑不安的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 有些东西,在云迦蓝的眼睛里破碎,裂开。 男人? 两个男人,这么亲密的抱在一起! 云迦蓝的呼吸急促,她手一软,怀里抱的烟花棒,也全部就掉在了地上,散落了一地。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的,每一帧都是容惊鸿的脸。 同时,她的心跳也快到自己无法承受。 容惊鸿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要开口打招呼的意思。 云迦蓝的眼睛一下就凝着泪意,“大……人。” 莫如九这个时候可不敢挣扎,她是不能让云迦蓝认出她的,所以只能被迫的吃了这个哑巴亏,让容惊鸿抱着自己。 比起被占便宜,还是狗命要紧。 她是很分得清楚孰轻孰重的。 就是,她很奇怪,这云迦蓝怎么……听上去像是要哭了? 她和容惊鸿,怎么会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呢? 莫如九倒是没功夫考虑自己的处境,有多招云迦蓝的妒恨,她只是好奇他们的关系啊。 容惊鸿目光动了,“郡主,可有事么?” 他冷淡疏离,让云迦蓝的眼睛里注满了无法释然的悲伤和惊骇。 她迟迟发不出声音,因为她根本就无法想象出,她一直喜欢的男人,居然喜欢的是男人? 他不是不喜欢她,他喜欢的只是男人? 他有龙阳之癖吗? 云迦蓝的心揪成了一团,怎么都抚不平。 “郡主,若是无事……我们便告辞了。”容惊鸿冷然道。 他对云迦蓝没想法,就算有,也只是利用,对于一个利用的棋子,他怎么会在乎,怎么关心棋子是不是要哭了,怎么会关心棋子是不是难过了。 这些不在容惊鸿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是人人都是莫如九,他没那么多心思去关注。 不过现在嘛,他搂着莫如九的腰,见她这么乖顺,他倒是觉得云迦蓝要是在这里多待一会也不错。 这样,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抱她。 而且,她还不会挣扎。 容惊鸿是这么想的,云迦蓝却难过得哭出了声音。 “大人……你们……你们……” 她说不出话,卡在那里。 第187章 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这么明显带着哭腔的一句大人,让莫如九都跟着差点难过了一下。 她全身僵硬地靠着容惊鸿,也不敢动一下。 她在心里向云迦蓝道歉,她是不会喜欢容惊鸿的。 不过,看这个样子,云迦蓝应该是喜欢他的。 那就好。 她就不必那么的愧疚,至少在这个世上,还有人对容惊鸿好。 “郡主,没看到吗?”容惊鸿的眼神淡漠如霜,声音也冷得砭骨。 这一声郡主,这缓缓落下去的音节,让云迦蓝差点站不稳。 她艰难地呼吸,出声,“不是……大人,我只是想问问你……” 她眼睛一眨,突然就落了一滴泪。 她想问问他啊,大人,你要不要一起放烟花棒? 可是烟花棒呢? 哦,她想起来了,烟花棒全部都掉在了地上了。 因为周围的人太多,她没来得及去弯腰捡,有的烟花棒已经被行人踩烂了,还有一些孩童捡走了。 很快,她的脚下就什么都没了。 可她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爱了这么久的男人,在这漫天灯火里消失成了无数的碎片。 她觉得无地自容,她想要问问更多,例如这个人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抱着一个男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但这其中种种,她都没有资格开口,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了。 她只是那么难过的忍着眼泪,可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泪水打湿了她一张脸,容惊鸿视若无睹,“既然郡主无事,那我们先走了。” 容惊鸿故意伸开袖子,故作亲密的揽着莫如九的腰肢,带着她一起走下拱桥。 莫如九别无他法,只能跟着他一起走。 她想回头去看看,却也不敢。 云迦蓝要是真的可以打动容惊鸿这个人也挺好的,至少她就不用被容惊鸿逼得这么紧了。 容惊鸿喜欢了其他人,应该就会放过她了…… “大人……”云迦蓝带着浓重的沙哑声音,转瞬就被周围的喧嚣声盖过。 容惊鸿没听到,连脚步都没有片刻的停顿,走得云淡风轻。 莫如九倒是停了一下。 也是这个时候,云迦蓝她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莫如九的耳洞! 女人? 这个人是女人?是女扮男装的? 轰然之间,那个耳洞瞬间就扩大无数倍。 云迦蓝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她的嘴张阖开,身体重重的一晃。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喜欢的人不是龙阳之癖,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但是他喜欢的女人,不是她。 这一瞬,她的心被酸涩填满,她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其实早就该知道的。 容惊鸿心里必定是有人的。 她缓缓地蹲下身,麻木的伸出手,去捡地上烂掉的烟花棒。 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飘出来。 “小哥哥。” “你不喜欢我……” “你不喜欢我。”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呢?” 这世上,能够被她小哥哥喜欢的女人,一定是最幸福的,那个人也一定非常好,一定比她貌美又温柔,又知书达理吧? 她浑身上下都是毛病,都是缺点。 所以,她自我安慰自己,他不喜欢她是正常的,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为什么,她心里还是难受呢? 难受得,好像失去了整个世界。 莫如九看到了她蹲在地上哭,她拉了拉容惊鸿的袖子。 “做什么?”他低眸对上她的视线。 莫如九不忍心回头去看,“她喜欢你,很喜欢。” “是吗?”容惊鸿愣了。 莫如九:“你看不出来吗?她见你我……” “那是她的事,和我无关,和你也无关。”他道。 莫如九觉得他很冷血,“你……” “不要被不相干的人破坏了心情,我们接着往下走,路边还有许多风味小吃,带你去尝尝。”他缓缓地笑开。 莫如九避开他的手,和他分开了。 “我不想尝,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去吧。” 她和云迦蓝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是两人的性情都是很相合的,不忍心云迦蓝被容惊鸿丢在那里。 她不否认,他说的是对的。 容惊鸿凝眸,“我不喜欢她,她对我如何,那是她的事。我为何要去在乎?你为何要为了一个外人而和我闹脾气?” 容惊鸿对她永远都是没有脾气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慢条斯理的说话,一点也不急。 他对她,永远有无限的包容和原谅。 但他对外人,则苛责得太多。 所以,他可以视若无睹。 他不在乎的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他没有什么所谓的同情心,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莫如九垮下双肩,“我不理解你,我也没资格说什么。” “我现在要回去休息了,你请便。” 莫如九是真的不想在和他虚与委蛇了,说完,就转身就走。 容惊鸿想要追过去。 莫如九回头,“你不要跟着我了。” 就在容惊鸿愣神的这一刹,莫如九就快步跑向了人群里。 容惊鸿即便是想要追,但她身材娇小玲珑,在人群里几个打转,容惊鸿就找不到她了。 莫如九心情是不好,但离开容惊鸿之后,她一个人反而觉得自由自在的。 她绕回到了最开始那一家卖花灯的地方。 她买下了两只花灯,一只兔子,一只灰狼。 放花灯这种东西,自然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放。 哪怕楚天息不在这里,她一个人也可以放。 美好的祝愿,她是不相信的,但是为了楚天息,愿意去信这一次。 莫如九不会武功,警惕性也很低,再加上今天的青州开花灯会,到处都是人声鼎沸的。 她往偏僻的河边走去,没曾注意身后的人群里,有好几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那些人都做了最简单的装扮,贴了胡子,身形格外的魁梧彪悍。 如果有人注意,就会知道这些人是来自异域的北戎人。 北戎人生得高大,粗眉大眼的,一看就和南唐人不一样。 莫如九没有发现身后的北戎人在跟踪自己,她提着花灯走到僻静的河边,慢慢地蹲下去,用手里的火折子把花灯点燃。 “楚天息。”一阵河风吹过,她的眼角倏地就泛红了。 花灯被她置放在沉静的水面上,缓缓地飘向远方。 她一边用手拨弄水,一边喑哑地道,“我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但为了你,我愿意信这么一次。” “你以前就和一只大灰狼一样凶恶可怖,现在离开你这么久,我发现自己特别的想你。你就算是凶恶的大灰狼,也是最特别的那一只。” 莫如九的声音染了哽咽,“我真的很想……很想见你一面,看看你现在是否安好。我不知道容惊鸿告诉的话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已经出事了……你如果真的……你入我梦里好不好?这么久没见你,我很想你,担心你的腿又疼了,担心你又受伤了……” 在这个时候,思念就如洪水泛滥一样无法遏制。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的煎熬。 她连他的消息都还不知道,十九也在彻夜调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每个人都可以为他尽一份心,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傀儡一样等待消息。 而在等待消息的这段时间里,每一分一秒都是过得那么的漫长。 她真的要被逼疯了,所以只能借着花灯来寄托自己的思念,思念那还在远方的人…… 希望老天爷可以听到她的祈祷,让他平安脱身。 如果他平安,她会和他一起再来放花灯,聊表自己的心意。 莫如九的狼兔花灯已经飘到了很远的河流里。 她久久地舍不得收回目光,好像随着那两盏花灯,可以看到楚天息。 越是想他,就是越是担心,情绪崩溃之下,莫如九用冰冷的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哭出声。 如果……她真的为了他,而答应了容惊鸿的条件。 那他要是知道了,他会不会比现在的她还要痛苦呢? 渐渐地,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着悲伤的呜咽声。 “你不要怪我,如果你真的这么生气,那你就快点回来好不好?这样,我们还能离开这里。” 莫如九的语调很是卑微。 可她一直都是在自言自语,她都不知道应该求谁。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莫如九也没在意,沉寂在自己的情绪里,以为只是来放花灯的过路人…… 那脚步声接近她,当莫如九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的脖间顿时就抵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件。 莫如九的呼吸一顿,思绪凝住。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抵在她脖子上的东西,就是匕首。 对方来者不善,竟然敢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下手,莫如九自然也是不敢硬抗的。 她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你是什么人……” 有一个人在她的背后阴沉沉地开口。 “我们是谁你不需要知道,我们知道你是谁就够了。” 这人说的话,口音有些撇脚,不像是南唐的人。 但具体是哪里的人,莫如九也说不上来。 莫如九屏住情绪,故作平静,“那你想要怎么样?” 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收紧,莫如九的神色一变。 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匕首被身后的人收住了,总算是没划破她的脖子。 第188章 云迦蓝出现 但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感,还是如影随形。 这种脖子上架着一把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很快你就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我们不会伤害你,在带你去到你应该去的地方之前,你是安全的。所以你如果你是聪明人的话,你就最好不要妄动,配合我们离开!否则——”杀手又威胁道。 莫如九她自知不是对手,也按耐住了情绪,“我的命都在你们的手里,我还能不配合么?” “那就是最好。”杀手说完,就把匕首从她的脖子上移到她的腰间,用最尖锐的那一头抵住。 一旦莫如九有任何的异动,敢向别人求救的话,那这把匕首就会穿透她的腰! 莫如九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这些杀手来势汹汹,就算是这么多人的地方都不怕。 她就算是喊破了嗓子,周围的这些百姓也不会出手相救,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哪怕呼吸依旧那么的急促。 她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但反正感觉人不止一个,她和身后的人走几步,周围就会围上来一些人。 看样子,要带走她的人还是下了血本了。 莫如九的眉头慢慢地皱起来,手心出了冷汗。 这个时候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只有先冷静,再寻找合适的机会。 但是她想不通,什么是她该去的地方? 他们说的是黄泉路?还是真的是某一个地方? 思绪怔怔间,莫如九已经被胁迫着走到了河边的最远处,这里的人更少了,还停靠着一辆马车。 莫如九被杀手推着上马车,“进去!”有人呵斥。 莫如九没站稳,倒在了马车里,手肘和膝盖都撞得发疼。 还没反应过来,几名杀手就跃上了马车,有一人扬鞭策马,马儿顿时就撒开蹄子狂奔向城外。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莫如九再次倒在了马车里。 她一抬起头,马车里已经坐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气势汹汹的。 “你们!”莫如九咬着牙,“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什么叫做是我该去的地方?” 她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但马儿狂跑,她人都坐不稳,心思就越发的凌乱恐慌。 这要是被带走了,她连一块骨头都找不回来。 她以为这些人是容惊影找回来报复她的,但是也不应该,容惊影都断臂了,现在没这么大的本事了。 更何况,容惊鸿也在青州,容惊影也不敢招惹他。 那到底是谁?就算知道容惊鸿在保护她,也敢来动她? 不是容惊鸿的敌人,就是楚天息的敌人? 不过前者的可能性很少,她又不是容惊鸿的谁,抓她也没什么用。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是因为楚天息? 她心里更乱,心脏狂跳,连呼吸都提不起来了,浑身都在发颤。 早知道会有此一劫,她就不该离开容惊鸿,或者应该把小白蛇带上。 小白蛇自从上次帮她之后,就一直在养伤。 它若是在……指不定,她还有什么脱身的可能性。 现在她要么自己拖延时间,要么就等看看到底要去哪里,对方到底是谁,再来开展对策。 十九要找过来,只怕也晚了。 什么是绝望,这就是绝望。 其中一人眼神凶狠,反手就一巴掌抽在莫如九的脸上。 “问这么多话干什么?再多说一句话,我割了你的舌头!闭嘴,否则,我就打晕你。” 这一巴掌,甩在脸上。 莫如九脸狠狠地偏到一边,被打得眼冒金星,唇边很快就溢出血迹。 她摇了一下头,调整了呼吸,脸颊还是火辣辣的疼。 她蜷缩成一团,没有再说话了,这个时候要是再说话,那不是找揍吗? 她可不想自讨苦吃。 见她安分下来了,那两个人也没松懈,一直死盯着她,眼神比毒蛇更毒。 莫如九被看得头皮发麻,心脏一阵紧缩。 马车跑得很快,里面一点都不稳,晃来晃去的,她背靠着坚硬的木板,这么晃荡之下,背都撞得生疼,骨头像是要散架了。 她隐忍着,不发一言,偶尔眼角余光会偷偷地看向窗外。 马车疾驰而过,呼啸的夜风卷起车帘,外头貌似走到了一片树林里,漆黑的夜,树林里安静而阴沉,风吹得太烈,时不时能够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黑暗中,她什么都辨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到惨淡的月色。 慢慢地,莫如九的心里头,也笼上了一层阴霾。 她刚想闭上眼眼,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声。 再一听,便听到长鞭划过冷风的声音。 “你是谁?滚!”外头驾车的两个人同时怒喝。 莫如九猛地醒神,有人来了? “我是谁,你们不配知道。把马车里的人放下,否则你们全部都给我死!” 这划破黑夜沉静的女声……让莫如九有些吃惊。 这不是……云迦蓝吗? 她内心瞬间大喜,云迦蓝居然跟上来了? 不过很快,莫如九内心的欢喜就被恐惧和担忧覆盖。 云迦蓝是会武功,但是对付这几个杀手,她做得到吗? 云迦蓝……怎么会追上来的?难道是看到了她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云迦蓝来了,她至少也是有生还的希望的。 云迦蓝是策马奔来的,她利落的挥舞着手里的长鞭,甩向马车外的那两个男人。 长鞭像蛇一样灵活,虽然没有剑来得快,但是擅长远攻,这是云迦蓝的优点。 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天地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杀!”与此同时,马车里的四名杀手都拔剑,倾巢而出。 一时之间,四个人都举着长剑,剑气凌厉的攻向一人而来的云迦蓝。 云迦蓝翻身而起,鞭子缠上一把剑,她惊险地躲过其中两把剑的攻击,但双拳难敌四手,头发被剑削断了一缕。 “你们在找死!”云迦蓝越战越勇,鞭子甩个不停。 第189章 除非我死 云迦蓝的反应激怒了这四名杀手,顿时间就更狠戾的攻击起来。 昏暗的树林里,云迦蓝用长鞭以一敌四。 莫如九身边没有人看着了,她连忙跑出马车,紧张地看着激烈打斗的云迦蓝。 夜色太浓重,云迦蓝的红衣也染成了暗红。 但是莫如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抹身影。 云迦蓝……她脑海里有一百个疑问,为什么这个时候云迦蓝会追上来?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更担心的是云迦蓝能不能平安的脱险。 她也没有自私到趁着云迦蓝在缠住杀手的时候,就自己偷偷地跑了。 她就算怕死,心里也还是有着最基本的信念。 看着她艰难地以一敌四,莫如九的心都紧张得不行。 空中几道人影交错在一起,时不时的听到鞭子声,一会又是杀手痛苦的低吼声。 她再一看,顷刻间,云迦蓝那长鞭就如同长了眼一样,重重的缠上了一名杀手的脖子,那杀手痛苦地吼了一声,就被云迦蓝从高空中甩到地上! “嘭!”的一声,那人砸下去,登时就呕出一口血。 其余的三个人也被震惊到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看起来武功不高,居然还能重伤他们一个人。 这一下,知道了云迦蓝的实力之后,他们也不再心慈手软,提剑就再次杀向云迦蓝。 不过杀手也是聪明的,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有一个人就闪身退下,直奔莫如九的方向而去。 他抓起莫如九就要上马车,想着先带莫如九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莫如九挣扎着,“放开我!” 杀手毫不留情的一掌击在莫如九的后颈处! “唔……”后脖一阵剧烈的疼痛,莫如九眼前的视线瞬间就黑了下去,她很不甘心地闭上眼,身体脱力一样慢慢地倒了下去。 在彻底闭上眼睛那一刻,她还是害怕的。 那边,云迦蓝被这两个杀手缠得脱不开身,眼看着莫如九被打晕丢在车里。 她迅速反击,但是因为心已经慌乱,所以舞鞭子的动作已经有了破绽,杀手瞄准机会,一剑刺向她的右手手腕。 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 “啊!”云迦蓝尖叫一声,手腕剧痛,鲜血如注。 可哪怕是这样的疼痛,她还是没有松开手里唯一的武器。 她咬着牙,用力握紧鞭子,疯了一样的反攻着,再迅速的策马狂奔而去。 “放下她!” 云迦蓝嘶吼着。 手腕伤得很重,鞭子的手柄都被血液染红了,但她也不敢丢开武器。 痛? 痛算什么。 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绝不能让莫如九被带走。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莫如九出事,与此同时,云迦蓝也知道莫如九就是和容惊鸿抱在一起的那个人! 方才之前,容惊鸿他们走了之后,她也和自己的手下走散了,却巧合的碰到了在河边放花灯的莫如九。 看到莫如九的时候,云迦蓝都不敢相信这个人是是莫如九。 后来,才想起来,莫如九的衣衫……和她今天看到的那个人很像。 不,不是相似,而是分明就是一个人。 所以种种猜测,在她的预测里都得到了验证。 莫如九在这里。 所以,容惊鸿也在这里。 她也想清楚了。 容惊鸿心里喜欢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莫如九吧? 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的。 她其实可以装作不知道莫如九被胁迫的,但是她没办法这么做。 因为莫如九……是个很爽快的人。 她不讨厌莫如九。 容惊鸿喜欢任何女人,她都会很妒忌。 但唯独那个人是莫如九,她一点都不会妒忌。 她这么冒死相救,也不单单是为了莫如九,更多的是为了容惊鸿。 他跟丢了莫如九,要是莫如九因此有什么不测,那么容惊鸿一定会自责难过的。 而她,不希望看到他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所以她哪怕是受伤了,哪怕知道自己不是这些神秘莫测的杀手的对手,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追来。 莫如九不能出事。 她爱容惊鸿,所以也爱容惊鸿爱的人。 爱屋及乌,她希望莫如九要好好的。 她自己受伤是没关系的,只要可以救下莫如九。 她好,莫如九不好,容惊鸿也不好。 莫如九好,容惊鸿就好。 她好不好,没什么所谓的。 寒风呼啸而过,她快速的策马,身影如风掠过树林里。 身后的那两个杀手,对她穷追不舍。 知道她要去拦截莫如九,他们一边追,一边进攻她。 很快,受伤的云迦蓝速度就慢了下来。 这也怪不得她,她的身手是不错,但是和这些精心训练过的杀手相比,她还是显得经验不足。 再加上,她心绪大乱,几乎是毫无章法的打,这样又怎么样能够赢呢? 对战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心乱。 云迦蓝疯狂地打马,眼看着就要接近前方的那一辆马车,她干净利落的翻身而起,足尖一点,飞跃到马车顶棚上。 那两个杀手也追了来,当即三人就再交手。 云迦蓝的手痛得连鞭子都握不住,她换了左手来。 可这些杀手知道她哪里是软肋,于是卯足劲的刺激她的右手。 她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连自保都困难。 “你这个疯女人,这里面是你什么人?你不要命了不成?”杀手大骂。 他们也没见到过这么坚韧的人,手臂,手腕,前身,能看到的地方都被剑光划出了伤。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车顶棚上也到处都是鲜红如曼珠沙华一般的血。 云迦蓝脸色惨白,语气颤抖,“放下她!” 她已经快要到了极限,全身的血液快速的流失,她的视野开始模糊,昏暗,手脚都在发抖变软,好像随时就要被风吹下万丈深渊。 那一袭红衣,站得不如之前的那么的稳了,在夜风里战栗着。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能重复这简单的三个字。 不,此时此刻的这三个字,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的艰难费力。 杀手眼神轻蔑,“放了她?就你这个样子,你以为你还拦得住我们?” “那就试试!”云迦蓝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她还是没有让开,反而用力的一甩鞭子。 “我不会让你们带走她的,除非我死!” 她眼神坚毅。 云迦蓝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蠢,她可是郡主啊。 她要这么豁出一切去救的人,是她的情敌,是她喜欢的男人心上的女人…… 她为什么还要去救呢? 她可以转身就走,但是既然来了,就不能有后退的机会。 她在心里骂自己。 云迦蓝,你就是个蠢货。 你为什么要来?你就不该来的。 莫如九……她是容惊鸿喜欢的人,你救了她,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好处,没有任何的好处,还会把她自己搞得一身都是伤。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心里很明白,要是今天就这么看着他们掳走莫如九,事后她一定会后悔的。 她怕什么?无非就是多流一点血而已! 杀手也懒得和云迦蓝废话,都用不着他们一起动手,云迦蓝自己都站不稳,于是其中一个杀手只是一脚踹过去—— 云迦蓝的反应太慢,身体太机械了,她的胸口被踢中,人也终于支撑不住的向马车底下跌去…… 此时马车还在疾驰,她这么倒下去,溅起了一地的落叶。 地面的碎石划破了她的脸和手掌,她半天都爬不起来,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那种火辣辣的痛感,更是让她心神俱裂。 痛。 真的好痛。 “本来想放过你的,但是你已经发现了我们,那就留你不得了。”一名杀手持剑飞下来,剑身在黑夜里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云迦蓝躺在地上,扭头,痛苦万分的呕出一口血。 剑刃,在一点点的逼近。 她的鞭子不在身边,她用力的攥紧拳头,血和落叶一起被攥住。 手腕的筋骨是撕裂的疼痛…… 怎么办? 她真的是好没用啊,她不仅没救到人,她还把自己搭上了。 莫如九啊…… 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是没想过救你。 是我无用,是我救不了你。 到了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云迦蓝在乎的不是自己命悬一线,而是,她在想…… 莫如九不见了,要是出事了,那么容惊鸿会多难过啊! 而她,对于容惊鸿来说不过是一个过路人而已。 她的生死,对于容惊鸿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是不是该庆幸,他不在乎自己,所以也不会因为自己出事而难过? 这么想着,云迦蓝痛得都笑出了眼泪。 云迦蓝…… 值得吗? 第190章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救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剑尖还在一点一点的贴近她的脖子! 她忽然平静了下来,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和挣扎,就那么……慢慢地闭上眼,等待着想象之中的疼痛来临。 眼前的一切,都归于沉寂的黑暗。 她什么都看不到了,唯独还剩下听觉灵敏。 “嘶嘶”的剑气声陡然响起,一人白衣从夜色里御风而来。 杀手的剑在要刺进去那一刻,来人也同时甩出手里的长剑,长剑在夜里甩出冷冽的弧度,直从杀手的背后将他穿透! “啊!”杀手被一剑穿身,眼睛瞪得大大的,机械似的低下头,艰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那里银白的剑刃已经浸了血,如今正稳稳的插在他的身体里。 云迦蓝一直是闭着眼睛的,她没感觉到疼,倒是脸上有了几滴温热的水流…… 她茫然地睁开眼,方才持剑要杀她的杀手,中了剑,直直地栽倒下去! 紧随其后的,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惊艳人间的绝美脸庞。 只一眼,云迦蓝就热泪盈眶,喜极而泣! “大人!”她带着哭腔的叫了一声。 没有死,她没有死。 大人来了,大人救了她,大人又一次的救了她。 容惊鸿看她一眼,眼神冷冷淡淡的,犹如流水从她身上掠过,没有任何的深意。 他弯下腰,修长白皙的手指抽出尸体里那把剑。 他转身,便走。 “回吧。” 他淡漠地道。 说完,他没有丝毫的停留,就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马车上。 “你们,是要自己放人?还是本官将你们一一斩杀殆尽!”容惊鸿冷酷地道。 他生得貌似女人,虽然倾城绝艳,但是少了几分男子气概,这个时候俊美的面容散发着彻骨的冰冷,倒是犹如修罗。 “休想!”这两个杀手也不是怕死的,当即就拔剑反攻容惊鸿。 他们或许是知道自己不是容惊鸿的对手,但是要是不努力的拼这一把,回到北戎之后,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不过就是一个废物,迟早也是会死。 与其回去死,倒不如拼一把,谋个一线生机! 凌厉的剑光交错成一张冰冷的织网,从容惊鸿的一前一后把他笼罩。 但他站定在那里,一手持剑,连衣角都没动一下,仿佛这两个杀手弱到还不配他这么快就出手。 云迦蓝以为他是分心,看得心惊胆战,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奔过去。 她嗓音嘶哑的大喊,“大人,小心啊!” “大人……你要小心!” 云迦蓝是真的怕,怕容惊鸿受伤,她宁愿自己痛,也不要他痛。 话音才落,容惊鸿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带着阴沉的杀气。 电光火石间,云迦蓝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只是一剑! 那两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就被他割断了脖子—— 快! 这一剑太快,快到云迦蓝都没看清楚,那两个杀手就被一剑封喉,再被容惊鸿踹下了马车。 他们还死死的瞪大眼睛,似乎比云迦蓝更难以相信,自己一招就败? 不,这是一招就死!完全没有半点反抗的空间。 他的剑法不是精妙的,但是剑气,注入了很多的杀气! 所以,这些杀手根本就躲不过。 剑法可以躲过,但是剑气,杀人于无形。 这么年轻就可以把剑气注入到剑法里,她的大人……武功修为一定到了很惊人的地步了? 见所有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云迦蓝高兴地流出了眼泪,她灰头土脸的,但是发自内心的笑得高兴。 她的大人,就是不一样。 她的大人啊…… 云迦蓝的目光太过专注灼热,那种天地间万物都不如容惊鸿一人的感觉,让她没办法把目光移开。 所以,夜深人静里,容惊鸿哪怕是不想发现,也还是会发现她的目光。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默默地收起长剑,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剑上的血。 顷刻间,他的衣袖就染了一抹模糊的暗红。 他收好剑,落在马车上。 云迦蓝一拐一瘸的走过去,红着眼睛,“大人,谢谢你救了我。” 容惊鸿坐在马车前面,不咸不淡的看她一眼。 云迦蓝受了很严重的伤,浑身到处都是伤口,最要紧的就是手腕的割伤。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一早就知道她是谁?” 听出了容惊鸿话语里的杀气,云迦蓝的身体一晃。 她全身上下都剧痛不已,眼泪疯狂涌出。 “不是……” 他要杀她? 他……是在怀疑她吗? 这一刻,云迦蓝觉得自己的心好难受,好像要窒息了。 所有的痛楚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他说的这一句话。 他怀疑她,早就知道莫如九是谁,所以故意跑来弄得一身伤,就是为了演苦肉计吗? 云迦蓝早就已经到了极限,一直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了他,他来了,却要质疑她的用心。 这比任何剑法都要精妙,杀人于无形。 不,诛心。 她的情绪溃不成军,彻底爆发了,可是这个时候五脏六腑都好痛,痛到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那么悲伤的看着容惊鸿,眼泪不停的流。 “大人……” “我没有…… “我真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了,眼前的视野开始成雪花点点,不断的发白。 终于忍不住的时候,她身体一软,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去。 她以为容惊鸿会接住她。 但是,他没有。 他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云迦蓝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的心裂成了碎片。 她躺在地上,视野逐渐朦胧,只能看到巨大的黑幕。 她的眼里,注满了浓重的死气,仿佛不是生活在天地之间,而是在死气沉沉的坟墓里苟且偷生。 什么叫做心痛? 她如今倒是体会到了,心痛就是啊,连呼吸都那么的艰涩。 她的血比眼泪流得更多,可他不看她,也不在乎她,更不会同情他。 他勒紧缰绳,居高临下的扫她一眼。 “云迦蓝。” “我不杀你,我也不会救你。今晚,你就待在这荒郊野岭吧,你要死要活,一切看天意的安排。你若死了,那就一了白了。你若侥幸活下去了,那是你的命,我也不会再对你动手。” “但是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对莫如九的事情透露半个字,哪怕你是南靖尊贵的郡主,你也逃不过我容惊鸿的手掌心!” 这些话语一说出来,云迦蓝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血红的眼眸,里面满是破碎的灰暗。 她又哭又笑。 她为了莫如九,浑身都是伤。 他却要不管她的生死,把她丢在荒郊野岭等死吗? 哈哈…… 第191章 他没有心 说真的。 云迦蓝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这么的疼,疼到她都要失去理智了,心脏碎裂成无数的残渣,再也拼凑不成完成的一颗。 什么叫做诛心之痛,她大概是知道了。 容惊鸿不再停留,手一扬鞭,马儿就奔驰出去,奔跑在荒郊里。 云迦蓝徒劳的睁大眼睛,不想让自己这么昏迷过去,她要睁大眼睛看着,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他为了一个莫如九这样对她。 而刚才,若不是她在死命的拖延那些杀手,他还有机会来救到莫如九吗? 每次一回想起来他回眸的那个眼神,冷冽如寒光,好似剑刃深深地扎进她疼痛不已的心脏里。 她痛得意识模糊,泪流不止,眼睛也开始慢慢地闭上。 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就这样吧。 她的手也无力的松开,手腕上的血迹漫流不止,染红身下的土,空气里的血腥气反复流动着,那么的刺鼻。 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黑暗和疲惫接踵而来,云迦蓝的最后一丝意识也被吞没。 在眼前的光亮抽离而去,那一瞬,她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少年,仿佛也被人用刀活生生的挖走了。 她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现在已经是血肉模糊,空荡荡的一片。 等死。 她爱他这么多年,为了护他心中喜欢的人,她浑身是伤。 他给的回报,是要她在这里等死。 虽然她救莫如九的时候,从来就没想过要什么他的回报。 可如今被丢弃在这里凄惨等死的结局,也是她不曾想到的。 她不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这么的狠,可以这么的冷酷无情。 既然不相信她,又为什么要在杀手的剑下救走她? 她不明白…… 她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连最后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呼吸也在刺疼加重。 就要这样死了吗? 她不想死…… 她想撑着这一口气,回去问问他,他是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救莫如九是错?还是喜欢他是错? 她云迦蓝怎么就活该被丢在这里呢? 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流出,在沾满泥尘的脸上,划过水痕。 尽管她如何扛着,不愿意让自己昏迷过去,但是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那么的费力,所以…… 她的意识,终于堕于混沌的黑暗。 云迦蓝眼前一黑,彻底的晕死过去。 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大半夜的荒郊野岭不会有人来,说不定还会有野兽啃咬拖走她。 但她没死。 她被及时赶来的手下救了,不过这不是她的人,而是楚天息暗卫营的人。 十几没找到莫如九,看到了云迦蓝,他顺手救下。 救云迦蓝不是没有好处的,可以让南靖王府欠他们王爷的人情。 另外一边,容惊鸿带着昏迷的莫如九回了客栈,他温柔地打横抱起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把人放到床榻上之后,他没有走,安静地坐在床边,静静地陪伴着她。 看到莫如九发髻凌乱,脸上红肿的伤,容惊鸿想要杀人! 到底是谁? 他刚才不该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剑杀死杀手的,他应该留个活口。 但是容惊鸿真的太愤怒了。 他一想到,自己差点去晚了一步,她会遭遇什么不幸,他的眼里就铺开刺眼的血红。 容惊鸿带回莫如九之后,就让手下的人去调查那几个死掉的杀手。 整整一夜,他的人去调查消息,他也没有回去休息,还是在房里陪着她。 哪怕莫如九如今昏迷,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依旧在这里。 他只要一离开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昨夜的凶险。 至于云迦蓝,容惊鸿自从离开之后就没有想起过她。 还是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手下来回禀消息,多嘴提及了一句话。 “主子,昨晚真的是云郡主救了莫姑娘。” 容惊鸿脸色灰暗憔悴,听到这话,眼神也没有任何的动容。 仿佛,昨晚云迦蓝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真的,根本就无足轻重,他不在乎。 所以,他也不会问云迦蓝是否还活着。 而他的眼睛里,都是床榻上沐浴在柔软阳光里的莫如九。 她的眉眼宛若出水芙蓉一般清然,褪掉了之前的那一股媚,现在更是令人爱得不行。 “查到了么?昨晚是谁的人?”容惊鸿缓缓地开口,低沉的嗓音犹如巨石沉沉落在人心里,充满了威严。 手下低头,“目前有一些眉目了,看他们的招式路数,有一点像是北戎人培养的死士。” “北戎人?死士?”容惊鸿的目光一凛。 “他们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莫如九怎么会得罪北戎人的?她一向深居简出,北戎人是不会注意到她的。 除非…… 容惊鸿瞬间就想到了边疆的战事,莫如九对北戎人没有用,不代表她对如今被俘虏的楚天息也没用。 但是北戎人,为什么要掳走她?是要做什么? 去威胁楚天息吗? 如今的楚天息不过是一条丧家犬! 北戎人这一次算是打错了算盘,有他在,谁都不要想对莫如九下手。 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对于容惊鸿的这个问题,很显然手下也是没办法回答的,他们现在还没有更多确切的消息。 “属下会加快调查的。” 容惊鸿微微眯起眼睛,“继续去查,加派人手保护她。” “遵命。” 手下恭敬的回应。 “至于楚天息……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知是楚天息用了什么妙计,赫连三王子拖延了双方谈判的时间。” 容惊鸿冷哼一声,“楚天息还真的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都穷途末路了,居然还能挣扎这么久,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自己动手了。 “下去吧。”他看到莫如九有要醒来的迹象,就忙吩咐人离开。 她要是知道楚天息又可以多活几天了,她会很欢喜。 但是他会妒忌,他不想看到她那种表情,所以他会什么都不让她知道的。 手下很快离开,而莫如九也醒来了。 她的后颈还隐隐作痛,眼前的白光迅速的放大,一阵恍惚之后,她就看到了身边的容惊鸿。 有这么一瞬间,莫如九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处于现实里。 她愣了好一会。 “如九……你怎么样了?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他眉目温润,眼神担忧。 沙哑疲惫的声音唤醒了她恍惚的神智,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刚想要说话,最先闯入脑海里的是那一抹红衣。 她激动得从床上坐起来,急不可耐的抓住他的衣袖。 “她……”莫如九的手都在发颤,“郡主呢?她怎么样了?” 她记得的。 第192章 我再也不要喜欢他 昨晚最后的画面,是云迦蓝奋力相救的场景,云迦蓝受伤了,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一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的云迦蓝。 云迦蓝为了救她而受伤,千万不要有事啊,这样她会内疚死的。 对上莫如九满是焦灼的目光,容惊鸿一怔,他觉得被她抓住的手腕那里滚烫,他试图缓和呼吸,可心跳得厉害。 她……这么在乎云迦蓝,她内心一定是一个充满恩义的人。 可他,要是告诉她,他为了不让云迦蓝透露她的身份,他把人丢在了荒郊野岭…… 她一定会对他很失望的吧? 不仅如此,她还会很怕他,怕他的冷酷和残忍。 不。 他屏住呼吸,心里更寒冷了一些。 “我去的时候,没见到她。”容惊鸿用尽了毕生的所有力气,才能在莫如九的注视之下,说出了这个谎话。 莫如九闻言,身体陡然一软,无力地跌在床上。 她的眼睛蒙着一层水光,“你说什么?你没看到她?” 她没有不相信容惊鸿的话,第一时间的想法是云迦蓝已经遭遇不测了。 也有可能他去晚了,而那个时候云迦蓝已经遭遇不测了。 不测…… 莫如九狠狠地喘了一口气,她拨开容惊鸿的手,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我要去找她,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必须要去找到她。” 她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也是在说给容惊鸿听。 容惊鸿起身,扣住她的手腕,“你跑什么?你受伤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我去找她。”他道。 他装得那么的像,如果莫如九知道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只怕也会震惊。 “那你……一定要找到她。”莫如九抹了一把脸。 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容惊鸿肯帮忙当然是最好的。 “嗯,你回去躺好。”他把她拉回到床边,让她坐下去。 “最迟日落之前,一定会有她的消息。” 莫如九望着他,“你说真的么?” “你不信我?”容惊鸿有些心虚,反问道。 “不是……”她急红了眼,“我只是很怕她会因为我出事,所以……” 容惊鸿率先移开了视线,“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 他话是这么说,言语之间难免有些芥蒂。 “那我先去了。” 容惊鸿道。 莫如九沉默地望着他转身离开,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把被褥扯上来,盖住了自己的肩膀,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她在心里祈祷,希望云迦蓝不要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容惊鸿走后,莫如九也一直睡不着,一直忐忑的等着他回来。 容惊鸿走出去,就问手下。 “云迦蓝在哪里?” “郡主她……”手下犹豫一会。 “在隔壁的客栈里。” 手下也不明白,不是方才都不管云迦蓝吗?为什么……现在又问人在哪里了? 容惊鸿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云迦蓝的地方,他到的时候,情况不太好。 云迦蓝昨晚被十九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她的伤势还是比较严重的,至今都没有醒过来,看起来真的是不太好。 并且,容惊鸿一进屋子就闻到了那刺鼻的血腥气。 他的脚步一顿,斜眼看过去。 十九抱着剑守在床边,看到他,十九也只是略微点头。 “容大人。” “她如何?”容惊鸿的语气很冷淡,没有太多的关怀。 他来这里,不过就是确定一件事情而已。 只要云迦蓝不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还没醒来,不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十九吞吞吐吐地,“只是……郡主的手腕,割伤到了筋脉,只怕以后甩鞭子,不能如此的得心应手了。” “嗯。”容惊鸿表情淡淡的。 十九心底纳闷,不是来看云郡主吗?怎么不像是来看的? 反而,像是来完成任务的。 容惊鸿就问了这两句话就走了,在他看来,只要云迦蓝不死,莫如九就不会在乎其他的什么了。 所以云迦蓝痛不痛,手是不是有问题了,他都没多问一句。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 云迦蓝从昏迷里醒来,已经是入夜时分。 十九已经带着暗卫营的人离开,总之这一次,南靖王府要记楚天息的一个人情。 他们要的目的已经达到。 “郡主,您怎么这么傻。”小丫鬟哭着扑上来,心疼地抚云迦蓝苍白透明的脸。 在清冷的夜色里,云迦蓝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她已经醒来了,脱离了危险,但她如今就像是被夺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肉身在这里。 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大大的眼睛睁开,无神的盯着头顶的帷幔,呼吸微弱。 这样的云迦蓝,是那么的脆弱单薄,好似这夜色再浓重一点,她也会被融入黑暗里。 “郡主……”小丫鬟哭诉哽咽道,“您不要这样吓奴婢好不好?我们立刻就回京城去,京城一定会有很多的名医,他们可以治好您的手,以后您想打人就打人,想怎么甩鞭子都可以!您千万不要相信这些庸医的话。” 提到手。 云迦蓝麻木颓败的神色微微一动,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轻轻地攥紧手指,牵扯到了手腕的伤口。 她疼得眼眶泛红,心脏宛若被最尖锐的利器插穿。 她痛得无法呼吸。 “他……呢……”她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 小丫鬟愣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容大人来看过郡主您的,还让人送了药过来。” 来看了她? 还送药了? 小丫鬟熟知云迦蓝的所有心事,她以为云迦蓝听到容惊鸿来看自己了,云迦蓝会高兴,会不这么难过。 但是她错了。 她的话,反而撕开了云迦蓝心里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些暗红的血糊成了一团,蒙住了她的视线。 云迦蓝痛着痛着,嘴角却扯开了孤寂而冰凉的笑容。 “郡主?” 小丫鬟觉得她怪怪的,“您放心,大人说您醒来了,他会再次来看您的。” 闻言。 云迦蓝更是哭着笑出了声,苍凉嘶哑笑声回荡在每一寸空气里,敲打在众人的心里。 容惊鸿。 大人。 我心目中的神。 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昨晚我亲耳所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我只怕会以为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现在,昨晚的记忆太过深刻,他走得太过决然,而她躺在地上,那时又太过狼狈。 所以,她怎么都无法忘记的。 但她不懂,依旧不懂。 为什么,他昨晚可以丢下她等死,为什么做得那么残忍绝情。 又是为什么,他要假惺惺的来看她? 他是来看她死没死吗?如果她死了,他就如愿了是不是? 云迦蓝越笑越疯狂,一张苍白的脸都扭曲变形,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她变成了一个恐怖的疯子。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出去……把他的东西全部给我丢出去,不许他进来!不许!” “我不要看到他,我不要!把东西都给我丢了!” 她爬不起来,只能在床上翻滚挣扎,嘶吼。 她比疯子更像个疯子。 因为动作太过剧烈,扯开了身上各处包扎好的伤口,血液在漫流,染红了身下的被褥。 她感觉不到痛,依旧在疯狂地惊叫。 小丫鬟都被吓住了,赶忙安抚她,“郡主,郡主……您冷静一下啊!郡主……” “郡主,那可是容大人啊?您以前不是最喜欢容大人了吗?您为什么要丢掉容大人的东西?郡主,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小丫鬟用清脆的嗓音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 “那是容大人!” 那是你最喜欢的人! 那是你……喜欢的人啊! 你不记得了吗? 啊啊啊! 云迦蓝悲怒不已,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用手按住自己的脑袋。 “不是,他不是。” “你们不要再说了,都给我闭嘴,闭嘴啊!” “我不喜欢他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她的情绪崩塌,哭诉着,“出去,求求你,把他从我的脑海里,从我的心里赶出去。” “我不会再喜欢他了,我是郡主啊,我放弃了自己的自尊,这么拼命地去为他救他的心上人,我不求他怜悯我的痛,我也不求有任何的回报,他……怎么能狠心绝情到,要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把重伤的我丢在那里等死呢?” 她仰天大笑,“大人……” “你说你不会杀我,你也不会救我。” “可是你知道吗?在你决然而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然而,没有人能够给她回答。 除了,此时房外忽然响起的脚步声。 门外有人说了一声。 “容大人。” 云迦蓝恸哭不已。 第193章 撞破真相 “郡主?” 丫鬟更是不解了。 等到容惊鸿推开房门走进来,云迦蓝艰难地转过身,用自己的背影对着他。 她怕,她真的很害怕。 她不敢看他,更怕自己会这么丢人。 容惊鸿缓缓地走来,吩咐哭泣的小丫鬟道,“去把本官带来的药煎好。” 容惊鸿不知,此时他的每一步接近,每一个字,对于云迦蓝来说都是痛不欲生的。 云迦蓝的心脏已经在无数次被撕裂。 她痛得全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缠着绷带的手紧紧地攥住,伤口在一寸寸的裂开,那种疼……让她连呼吸都没办法。 容惊鸿。 你为什么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为什么你还能装出这么关心我的模样? 昨晚,把重伤的我丢在那里的人,不正是你吗?你现在这样做,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云迦蓝沉浸在自己的悲痛和绝望里,连眼泪都顾不得擦,只是觉得好难过,难过得要窒息了。 丫鬟退出房去熬药,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至此,屋内的空气愈发的死寂,就是这么的安静里,所以云迦蓝的啜泣声,也那么的清楚。 容惊鸿的脸上一丝关心都没有,平淡而冷然。 他知道她在哭。 他也听到了,她和丫鬟的对话。 她喜欢他。 但是,容惊鸿的心里依旧没有任何的波澜,好似喜欢他,并不值得他高兴。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道:“郡主。” 云迦蓝的身体一僵,呼吸也跟着一滞。 紧接着,容惊鸿的声音再次响起,“昨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放心,你的手我会想办法的。这算是我容惊鸿欠你的恩情,但除此之外,你要牢记一件事情。那个警告,永远是有效的。” 云迦蓝霍然转过身,布满泪痕的脸映入他的视线。 她喑哑开口,“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还想要怎么样?是不是看到我没死,你追到这里来,也要解决了我?你放心吧,你和莫如九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我云迦蓝言而有信……” 因为啊,我就算妒忌她。 我就算心里很痛,可我还是舍不得出卖你。 谁叫我这么的爱你呢?我怎么舍得呢?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啊,爱到卑微到了尘埃里,没有了自我。 就算被抛弃,她还是喜欢他,因为她这一生里,从未见过这样惊才绝艳的少年。 他是一抹皎洁冷清的月光,就那么不经意的划过她的世界。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都要抓住这一抹光。 哪怕,这一束光是即将消失殆尽的微光,她还是要握住。 容惊鸿微微点头,眸子冷漠,“你能这样说就最好。” “你还有事吗?”云迦蓝从床上爬起来,艰难地说道。 她不认为,他是没事会陪她废话的人。 容惊鸿的双眸盯着她苍白的脸,一字一句的说:“还有一事。” “什么事?”云迦蓝木然地问。 他见她情绪不稳,转过身,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云迦蓝望着,并不伸手接。 “如九她并不知道是我将你丢在那里的,所以,你应该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她不欠你什么,她甚至很感激你救了她,不顾自己受伤也要来找你。”容惊鸿缓缓地说出了一个残忍的要求。 这对云迦蓝而言,确实是残忍的,很残忍。 他不仅没有真的关心她,反而还要她不能在莫如九面前透露任何一字。 他也在怕。 云迦蓝苦涩地笑了,颓废而绝望。 “你在害怕。” “你必须答应。”他冷道。 她逐渐地笑开,喉咙里慢慢地发出沙哑的声音,带着古老的空灵和沧桑。 “大人,你在害怕对不对?” 容惊鸿的脸色难看。 云迦蓝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大人你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你害怕……她知道你是什么样心狠手辣的人,她会拒绝你,会躲着你。所以你怕了。可大人你知道吗?你是什么人,我清楚,我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莫如九她不知道,她才会怕你的所作所为。大人,你想要隐藏你自己的本身,你认为又可以隐藏多久呢?一个人即便是伪装得再好,身上的某些特性是不会改变的。” 云迦蓝知道他一步一步的谋划。 她甚至也知道,他为了站到今天的位置,背地里做了多少事情。 就比如…… 她也知道,楚天息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少不了…… 他的推波助澜。 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统统都知道。 以前她不说,以后也不会说,她不会去报复他的。 “你还想说什么?”容惊鸿眸色渐深,杀气再起。 他修长的手指端着茶杯,脸色冷冽,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暗那般恐怖。 云迦蓝沉默了一会,眨了眨眼睛,泪水就又滚出来了。 “大人,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要求,我都会答应的。只要是你提的要求,我都会做到。我也没有任何要利用那些事情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大人以后能不能不要对我如此绝情呢?” 容惊鸿脸色一冷,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你要威胁我?你以为你又知道什么?云迦蓝,是本官小看你了。” 手腕一痛,她也不气,依旧含泪微笑,“让大人意想不到了是吗?大人昨晚的所作所为,也让我意想不到。” “云迦蓝!”他咬牙切齿,那张俊美的脸盘有些扭曲。 “大人!”她清了清嗓子,“你不必如此恼羞成怒,我说了,我不会说的,那我就不会透露一个字。至于秦王妃那里,我会按照你的说辞,如此还可满意么?” “闭嘴,她不是秦王妃!”他冷怒道。 秦王妃,这几个字刺疼了他的耳膜。 始终提醒着他,她心里的人不是他。 “大人,她不喜欢你。”云迦蓝忍不住道。 容惊鸿眉间微动,抿唇,“那又如何?只要她留在我身边,喜欢与否,那又有什么重要的?” 空气仿若静止了。 云迦蓝怔了一会,又轻声道:“可是大人,如果这样强行索取,那……还是喜欢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片花瓣,像一滴雨,没有任何的重量,却在容惊鸿的心里掀起了暗潮汹涌,惊涛骇浪。 “那不是喜欢。” “那是占有。”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闭嘴,这些事和你无关。”容惊鸿把茶杯都捏碎了,冰冷锋利的碎片刺破了手指,他恍若看不到。 “你若是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不会放过你。” 又是昨晚的那句话。 不会放过她? 云迦蓝心痛得一抽一抽的,她板着脸孔,“大人,有些事情,不管是不是我说的,迟早有一日纸包不住火,她该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容惊鸿的脸色阴沉,她依旧继续说,“如果秦王妃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知道给皇上给秦王下毒控制他,是你从中出谋划策……” 她每说一个字,他的目光就狠戾一分,胸腔里涌出的嗜血杀气,怎么都止不住。 云迦蓝不怕,甚至还有心情勾唇,“如果秦王妃还知道,秦王会本扣上谋反的罪名,会在战场上失利,那也是你和太子的手笔。大人,你觉得秦王妃还会多看你一眼吗?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吗?她不会,她会杀了你。” “你说是不是?她真的,会为了秦王杀了你。” 莫如九喜欢楚天息,那种欢喜,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隐藏不住。 “够了!”容惊鸿忍无可忍,伸出手,一把掐住云迦蓝的脖子,把她整个人都控制着。 “呃……”云迦蓝表情痛苦。 容惊鸿暴虐如同恶魔,“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扭断你的脖子,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我是不是应该考虑,现在就解决掉你?” 是他大意了,居然泄露出了这么多重要的消息。 云迦蓝,知道。 那么,他是真的留不得她。 哪怕莫如九会怀疑,他也留不得她。 但是,要死也不是现在,她不该死在他的手里,她迟早都会死。 既然她这么不识好歹,那就让她重复前世的命运,和亲去北戎,新婚之夜暴毙而死。 云迦蓝没有挣扎,就那么看着容惊鸿,像是在看一个从来不曾认识过的人。 她觉得没有必要挣扎的。 因为,容惊鸿这么深谋远虑的人,他不会在这里下手的。 “大人啊……”她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字眼,“你说秦王妃,她如果知道你对秦王做的那些事情,她还会真的相信你吗?” 这句话,无疑是一个诅咒,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在他的脑海里。 在云迦蓝的犀利言辞面前,他费尽心机想要隐瞒的丑陋面,都被狠狠地撕开…… 容惊鸿愈发的暴怒,手里不断收紧力道。 他真的,要杀了她。 留着她,她就是一个祸害。 “住手!”陡然,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被打破,云迦蓝和容惊鸿同时回头去看。 房间门口,站着一脸愤怒又充满恨意的莫如九。 第194章 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莫如九浑身都在发抖,眼眶赤红似染血,她扬起手指着容惊鸿! 她怎么都没想到…… 她和十九一起来探望云迦蓝,会听到他们说这些话。 楚天息出事,是容惊鸿一手策划的。 而且…… 说不定,容惊鸿压根就没想过帮她救人,他的条件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要不然,她为什么这么久都得不到他的消息呢? 想到这一个又一个的局,莫如九的心脏都结冰了,身体更是僵硬得厉害,只要一阵风,就会破碎成灰,吹散在风里。 震惊! 她太震惊了。 她以为容惊鸿只是…… 莫如九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犀利过。 “容惊鸿,你告诉我,她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莫如九急匆匆地冲过去,愤怒地拽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红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声音里带着哭腔,几乎要吐出一口血。 “是你!” “真的是你,你骗我,你在骗我。” 巨大的刺激之下,莫如九已经语无伦次了,心脏狂跳。 容惊鸿脸色大变,一把松开手,扭头就对莫如九解释。 “不是,你听我说。” “你滚开,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不相信了。”莫如九甩开他的手。 容惊鸿又去拉,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恐。 她都听到了! 她怎么能全部都听到了? “如九,你听我解释,不是你听到的这样,一切都是云迦蓝在胡言乱语。”容惊鸿勉强找回理智,可他也心慌得厉害。 他最怕的,就是自己背地里所做的一切事,被莫如九发现。 现在好了,不仅发现了,还是亲眼所看到。 莫如九推开他,眼里没有任何的神情,“你不要解释了,我什么都不想听,到底是谁胡言乱语,我心里有数。” “要不是她说的都是真的,你会这么激动吗?你会动手要杀她吗?云迦蓝错就错在说的都是真相。” 容惊鸿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一字不发。 他还是攥住她的手,一点都不肯松开,因为怕她会离开自己。 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情。 莫如九拼命地挣扎,推开他。 “你放开我,暗卫营的人就在外面,如果你确定要在他们的手里抢人,容惊鸿我劝你还是三思!” “你不能走!”容惊鸿红着眼睛,“你不能走,绝对不能。” “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又是我的什么人?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天下之大,去任何地方都好,绝不可能再和你这种虚伪的人扯上任何的关系。”莫如九道。 她知道容惊鸿设计楚天息的事情,她根本就怪不得容惊鸿。 但是,她不是原主。 她是另外一个灵魂,她没办法还要原谅他。 楚天息,他才是她心里在乎的人。 她在乎他的死活啊,一想到他毒发作的时候,她就好难受。 楚天息。 你不是一个人。 我来陪你。 “你所说的帮我救他,想必也是在骗我。”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既然是这样,那我亲自去救他。” 听到这话,容惊鸿震惊。 他怒了,“不行,你怎么能去边疆?你这是去找死!” “找死又怎么样?”莫如九毫不畏惧。 “只要能够找到他,哪怕是和他一起死,我都愿意。” 容惊鸿的眸光一瞬间破碎。 他的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你……要和他一起死,莫如九,你怎么能和他一起死。” 莫如九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她再次用力甩开他,疯狂地跑出客栈。 容惊鸿跌跌撞撞的追上去。 云迦蓝此时才缓过气,她还一脸的茫然,莫如九知道了…… 她没想过要莫如九知道的。 真的。 现在,该怎么办? 不过,她心里也在庆幸,莫如九知道了这些事,她一定会对大人恨之入骨了吧? 到那个时候,大人是不是就会知道,莫如九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好的? 云迦蓝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她却缓缓地笑了。 大人,我是最了解你的。 这些年,我一直都关注着你,你的点点滴滴,都镌刻到了我的心里。 莫如九跑出客栈,就迅速的上了十九的马车。 “怎么了?”十九担忧地道。 莫如九道:“启程,现在就去边疆。” 十九惊愕。 莫如九看到容惊鸿已经追下来了,她放下帘子。 “不要废话,快出城。” 暗卫营的人并没有都来,还是只有她和十九,她刚才那么说不过是糊弄容惊鸿的。 她没经历过前世的一切,并不知道容惊鸿有多大的势力。 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十九也不啰嗦,扬鞭策马。 可下一瞬,一道白衣如风而至,稳稳地落在马车的前面的街上。 十九赶忙勒了缰绳。 莫如九一直都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也一眼就看到了容惊鸿。 他站在那里,脸上都是孤寂而落寞。 莫如九心冷如铁,寒声:“容大人,你拦着我们的路是要做什么?还请让开。” 春风扑面而来,已经是三月了,为什么还是那么的冷呢? 她的声音啊,比这料峭的春寒还要冷。 容惊鸿那破败残缺的心,也没有任何的温度,连呼吸都是冷的,没有温暖。 “留下来。”他下意识的走过去。 莫如九冷笑,“留下来?容大人,你我之间的交易作废,我留下来的意义又是什么?我问你一次,你让是不让?” “不让。”他答得斩钉截铁。 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的。 让了,他们就错过了第二世了。 莫如九望着他良久,眸色冷冽,“那就不要怪我们了!” 容惊鸿很想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莫如九比他还要心狠,她的心肠可以狠到,让十九驾马车狂奔而过,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当马车朝自己的身体疾驰而来时,容惊鸿没有做出躲避的动作。 他不躲,也不想躲,站在那里,就像是雕塑。 哪怕来的不是马车,而是长剑,他也不会躲。 所以…… 结局是,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身子被马车撞飞,而后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周围的行人都被吓得退开。 他口吐鲜血。 第195章 重生就是为了你 容惊鸿口中的鲜血不止,他还是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挡住马车前进的路线。 他嘴里溢出来的鲜血,沿着下颚染红白衣,比朱砂还要红艳。 可偏偏,容惊鸿的脸上都覆盖着一层浓重的绝望和死气。 他一身都泛着冰冷骇人的杀气,十九持剑和他相对。 他看也不看十九,眼神比利箭更锋利,穿过了十九,直勾勾的望着神色冷淡的莫如九。 她依旧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但她似乎又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了,她在改变。 慢慢地,在他的视线里,这张令他朝思暮想的想,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那张脸不陌生,他还很熟悉。 因为,是楚天息。 他站起了身体,心口在发颤撕疼,跌跌撞撞的走过去。 “如九……” “你不能去,你不能。” 他魔怔一般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好像其他的话语已经不会说了。 莫如九冷漠的收回目光,心中是有震动的,但她不能心软。 因为她的心软,会害死楚天息。 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容惊鸿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原谅。 他在骗她。 “容大人,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我心里的人不是你,从前不是你,现在不是你,以后不是你。如果你再不让开,那我只能继续了。”莫如九冷冷地道。 容惊鸿的心忽然就狠狠地一痛,他不觉得他这种凉薄无情的人还会心痛。 但就是这一刻,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她的目光很冷,比冬月的寒风还要凄冷,吹得他的周围渐渐变得一阵漆黑。 而她充满恨意的字眼,化作一道一道的利刃,捅破他的肌肤和血肉,五脏六腑…… 他人都被扎了个对穿,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明明莫如九的声音那么平静,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这么让他疼呢? “容大人,让开吧。”十九也道。 容惊鸿根本就不理他,只觉得现在任何和楚天息有关的人都这么的碍眼。 容惊鸿的眼里爆发出滔天的杀气,他染血的唇扯开。 “我不让!” “如九,我就不信你真的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我就不信你真的要踩着我的尸体过去,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他近乎疯狂了。 莫如九:“我们没有所谓的过去,你对我而言,不过是害我相公的恶人而已。” “仅此而已,难道还不够么?你若是再不让开,我会亲手杀了你。我一定会的!”莫如九的双肩开始颤抖,语调也很不稳。 其实容惊鸿要害楚天息,他没做错什么,不过是政见不同而已。 但是,她没办法这么想。 楚天息是她在乎的人,是她喜欢的人。 他弄到这个样子,她怎么还能原谅容惊鸿这个罪魁祸首呢? “他不是你相公!从来就不是!”容惊鸿被激怒了。 有些狰狞,抓狂。 楚天息,他不配。 他前世就杀了莫如九,这一世,依旧会的。 这样狼子野心的人,畜牲不如,怎么配做她的相公呢? 天底下有这样的相公吗?非要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殉葬? 这是自私可怕的占有欲。 “是与不是,不是你说了算。”莫如九呼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他在我心里,就是我的相公。”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十九,不必给他面子,策马过去吧。”莫如九说完,就弯腰钻进了马车里。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必须要冷漠。 方才那一下十九控制了力道,马车冲上去也不会对容惊鸿造成多大的重伤。 他不让,是因为还够不疼。 他疼得厉害了,就会让开了。 老实说,莫如九宁愿他恨自己。 这样,她就不会愧疚了。 容惊鸿艰难地呼吸着,半天都无法反应过来。 他不敢相信她撞了他一次,还要撞第二次。 也不敢相信,她真的要做到这么绝情。 他的双腿宛若生根一样钻入了地里,身体机械而麻木,就算看着马车就要撞过来。 他依旧没反应过来躲开,动作是那么的慢缓。 马车再次飞驰而来,他找回了一丝理智,身形一动,在马车要撞上那一瞬间,电光火石的躲开。 他还是认输了。 他怕,她会真的毫不留情。 也是他躲开那一会,莫如九掀开帘子回头看他一眼。 她的嘴唇无声地张阖,分明在说:‘容惊鸿,后会无期。’ 十九策马狂奔出城。 容惊鸿想追,身体受伤了,追不上。 他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在隐隐作痛,好似被压着一座大山,无论如何都喘不过气来。 这样生不如死的痛,让他整个人都没了支撑的力气,他不得不慢慢地蹲下身,用力的按住自己的心口。 痛楚太过剧烈,他试图深呼吸缓解,但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转。 最后,力气消失,他的身体一晃,紧接着,他侧身倒在了地上,咳嗽出一口血。 血水如断线的珠子,漫流不断。 他双目无神,灰暗而空洞的盯着头顶的天空。 今天的天很蓝,还有太阳。 但是太阳的光很刺眼,很疼。 所以,明明他是闭着眼睛的,怎么就流出了眼泪呢? 不应该啊。 眼睛都闭着了,怎么还会有眼泪? 他茫然地伸手,衣袖从眼角拭去。 他不懂。 眼泪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还在咳血,血水浸在鬓边的白发里,染成了惊心动魄的红。 他的白发,都变成了红发。 他不知道自己逆天改命,用这一世所有的寿命作为交换值得不值得。 但是他只知道一件事情。 她让十九驾车撞过来那一刻,他心痛如绞。 “如九……”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他的声音已经发不出来了,嘶哑里显得特别的温柔,宛若低吟。 “如九。” “我不怪你的,你只是不知道前世发生的事而已,你只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从前世到今生,你是我永远都不曾忘记过的人。” “重生就是为了你,我不会让我的重生没有意义的。” 他脸上布满血污,却看着天空,慢慢地笑了。 容惊鸿的人找过来,他们要带他回去看大夫,治伤,却被容惊鸿拒绝。 他拖着伤重的身体,日夜兼程去追莫如九。 她去不得边关,去了是要坏事的。 之前就有人想要抓她,她要是落到那些幕后之人的手里,楚天息那个废物现在拿什么去保护她? 她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这里到边关需要好几天的路程,他在追,莫如九也在赶路,尽量不要让他追上,一路上马都跑死了好几匹。 与此同时,上次被赫连洲派来绑莫如九的杀手全部死去,消息传到了赫连洲的耳朵里。 赫连洲不禁就相信了楚天息的话几分。 看来容惊鸿果然才是要保莫如九的那个人。 赫连洲也没急,在思考另外一个对策。 他先不答应太子的谈判协议,先拖着,总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想要楚天息的东西,不仅仅是苍山关那一份布防图,而是关于整个北唐军事防卫的军事图。 就算楚天息这么久不在军中,但他聪明,他守卫边疆这么多年,依然知道哪里是薄弱的部分。 如果他要重振自己的威严,就必须要把楚天息的最后一点利益都榨干。 反正楚天息都要死了,这些军事图,他留着又有什么用呢?埋到地下去吗? 他之前还想抓莫如九来威胁楚天息。 现在这个计划落空了。 赫连洲也很愤怒,楚天息要是真的不说,破罐子破摔,那他没有半点的把握。 太子的人已经在锦官城待了一段时间,赫连洲拒不和谈,太子也是没办法。 不过这种情况对他是很不利的,谈判不过是做给他们其他人看的,他恨不得立刻就要楚天息死,这样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军营里的士兵们都很担心楚天息的处境,毕竟之前一起抗敌,他们是知道楚天息如何奋勇杀敌的。 不仅他们,云将军和楚天瑞也念着楚天息。 楚天瑞更是愧疚,因为当初他也要被俘虏的,是楚天息救了他。 他本来以为现在太子来了,楚天息就会很快的脱离险境,但是太子一直按兵不动。 楚天瑞已经忍了好几次了,他最后还是受不了,冲到了太子的营帐。 要知道楚天息多在北戎的军营里待一天,那谁知道楚天息会被北戎的人怎么折磨呢? 他的六哥本就受伤,要是再被北戎人伤害,说不定都没命回来了。 太子正和洛千山饮茶,看到楚天瑞不请自来,太子的眉头一皱。 “九弟。”太子放下茶杯,“你这是做什么?什么事情这么焦急,怎么不让下人通报就进来了?” 太子言辞之间已有不悦,他怎么说都是太子,楚天瑞实在无礼,一点都没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太子一直都是避着他的,因为他知道楚天瑞要见他的目的是什么。 左右不过是为了楚天息而已,他反正也没想过救楚天息,自然就不见楚天瑞了。 楚天瑞快步走过去,“皇兄!” “有什么事情,待会再说。你没看到皇兄有客人在么?”太子眯起眼睛,不悦地道。 洛千山抿唇不语,手指摩挲着茶杯。 第196章 逼他出手 “皇兄,我等不及了,你一直不肯见我,我必须要来找你,六哥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楚天瑞着急地道。 太子脸色一沉,“九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谁说是本宫一直不见你?本宫初来军营,这些日子有许多军务要忙碌,何来的不肯见你?” “你是本宫的九弟,本宫不会不见你,本宫是太忙了,没机会见你。”太子又补了一句。 楚天瑞复杂的看了太子一眼,他突然明白这不过是太子的推脱之词。 太子没有躲吗? 怎么可能! 不过好话都让太子一个人说了,他就算对太子有些不满,也还是要为了楚天息的事情而压下火气。 毕竟,是他有求于人。 “好,是我无礼了。”楚天瑞咽下所有的情绪,“那皇兄现在你有时间吗?你有想出办法救六哥吗?六哥不能再待北戎人的军营了,皇兄你一定要早点想出办法啊。” 太子脸上的阴翳散去,他点了点头,安抚道:“本宫自然会想办法,但现在北戎人拒不和谈,本宫代表父皇开出的条件,北戎人都不曾知道,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若是他们听了我们的条件之后,愿意把六弟还给我们呢?” 楚天瑞猛地摇头,“皇兄,北戎人诡计多端,狼子野心,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的答应和谈,就算父皇开出再如何丰厚的条件,他们也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现在我们不能一味的等待北戎人答应和谈,我们应该把主动权争取在自己的手里,逼得北戎人就范。如果北戎人一直拖着不和谈呢?那六哥岂不是要一直在北戎军营里受苦?” 楚天瑞苦口婆心的道。 太子脸色微冷,转移了话题。 “九弟,你还小,你不过是初次进军营,关于战场上的事情你并不懂。如果北戎人愿意答应我们的条件,就把六弟放回来了,这不是兵不血刃吗?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救他,这才是上上之策。” “你所说的办法,本宫也不是没想过。本宫就是担心,一旦强攻,若是被北戎人发觉了我们的意图,那万一杀了六弟泄愤,这个结局九弟你想看到吗?” “可是……”楚天瑞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他还是一个有血性的人,他拒绝这样低三下四的求和谈,应该用血去止战。 若是北戎人不交出人质,他就杀。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想两个计划。 现在他们真的是太被动了。 不,不算是被动,而是太子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所以才会被北戎人压在头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楚天瑞的呼吸一窒。 他的瞳孔一缩。 太子曾经和六哥的感情那么好,他现如今百般推脱,该不是不想要救六哥吧? 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的,楚天瑞的心一下就凉得彻底了。 太子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说了。你没看到本宫已经邀了洛家主前来吗?本宫会和手下的人商量办法的,六弟的事本宫会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他在锦官一战,都是我南唐的英雄。” 太子想起了什么,说:“倒是还有一件事情,秦王妃呢?六弟出事这么久,怎么没看到她出现?” 提到这个人,洛千山的手指没由来的一紧。 不过这点细微的变化,太子也没注意。 他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莫如九掀不起什么风浪。 楚天瑞摇头,“我也不知道六嫂去哪里了,大战之后六嫂就失踪了,我也在派人找她。” 楚天瑞对莫如九和楚天息也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也只有他,还能在这个时候想起莫如九不见了,继续派人找她。 太子应了一声,“好,你下去吧。” “那六哥……”楚天瑞不肯走,依旧放心不下。 “你在担心什么?北戎人现在不敢轻易对他做什么的,毕竟我们还没有正式的谈判。”太子的眉头蹙着,愈发的不耐烦了。 “至于下一步的计划,等到谈判之后再论。” “皇兄你一定要……”楚天瑞还要说。 太子已经摆手,给身边的十一递了一个眼神。 十一就恭敬地道:“九王爷,请吧。” 楚天瑞无声地闭上嘴,忐忑不安的走出了营帐。 他心里本就没有底,见了太子之后,心里就更没底了。 他真的觉得,等太子救六哥,这事很悬乎。 楚天瑞脸色沉重的回了自己的帐篷。 一进去,他的人就来禀报他。 “王爷,秦王妃有消息了!” “我六嫂在哪里?”楚天瑞心里的阴霾和凝重一扫而空,激动地站起来。 六哥出事,他救不了六哥哥,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照顾六嫂。 “秦王妃正在往军营赶来的路上。” “快,跟我一起去迎接!”楚天瑞那张娃娃脸顿时就注满了无数的希望。 他掀起衣袍,大步走出帐篷。 莫如九也的确是在去军营的路上,日夜兼程的疲惫,让她脸色颓废难看,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人都要散架了。 但是,越是接近边疆,她那颗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下去。 不管前方要面对的是什么,至少她和他越来越接近了,他们在同一片土地上。 上一次,她没留下来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现在她是不会逃的了。 在这一路上,有两波人对她和十九紧追不舍。 一伙人,是北戎人的招数。 另外一伙人,则很神秘。 但是这一伙神秘人没想过伤害莫如九,这让她很吃惊。 她也把容惊鸿所做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了十九,暗卫营就只能自己去救楚天息了,容惊鸿靠不住。 十九知道这一切是容惊鸿设计的,差点恨得牙齿都咬碎了。 容惊鸿,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因为是太子的家臣吗?所以这么狠的,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现在太子在军营,你真的确定我们要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去?”眼看着南唐的军营近在咫尺了,十九忍不住问她。 他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太子在这里,他们若是来了,不过是自投罗网。 太子说不定会把她一网打尽。 莫如九面无表情,抬眸看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 “就是要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 “太子在这里我才来,他不在,我还不来呢。” “他是不想救他,但我偏偏要扰得他非出手不可!” 第197章 苦肉计 十九多看了莫如九一眼,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莫如九的看法已经改观了,莫如九为了楚天息的事愁得焦头烂额的,现在又奔波这么多天。 他是吃惯了苦的,再如何疲惫也觉得无所谓,可以扛下去的。 但是她不同,她可是养尊处优的丞相府二小姐,这么娇柔脆弱,王爷保护她就和保护一朵花一样,生怕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但是现在十九觉得她虽然是女子之身,虽然柔弱,但是人性格却是坚韧的。 换做是其他女人,赶路这么久,一路上还遭遇刺杀,早就累出病了。 她现在还是这么的坚强,这种不屈不挠的性格,值得每一个人敬佩。 莫如九没多想,意识到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她说话很是随意,一点也没架子。 越是相处得久,十九就越是觉得她爽朗。 十九垂下眼,“您大可不必的。” “有什么不必的?”莫如九挑眉,伸手揉了揉自己酸痛僵硬的肩膀。 十九驾着马车,一边赶路,一边道:“你没必要为王爷得罪太子的,要知道,你可是太子妃的妹妹。丞相也很疼爱你,就算王爷回不来,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有丞相府在,有太子妃在,太子也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女子。只要你别掺合这些事,你还是能够平安的。” 这是十九的真心话,因为他如果是莫如九,要是知道自己还有丞相府作为退路,一定不会去招惹太子。 夫君死了就死了,至少不会危及到她的生命安全。 她偏偏要以卵击石,去和太子做对。 太子怎么会容下她?能够救得出王爷还好,若是救不出,等到太子掌权,丞相府又不护她,那她才是真的走投无路。 十九觉得莫如九就该及时抽身,回丞相府,或者去任何地方,但就是不要来军营。 她一来,就相当于所有人都把目光停在她身上了。 聪明的女人就会选择避难的,躲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像莫如九一样,一腔热血的往前冲,连死都不怕。 莫如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给自己按捏肩膀。 她神色漫不经心,“十九你这话不对啊,按你这道理,我还有娘家,所以我就可以躲过这一劫吗?但我若是不想回那个娘家呢?你说的选择的确是对我好的,也是最安全稳妥的。但是你错了,我这个人别的没有,但是天生就不怕事,我就是要选择最难的一条路去走。我比较喜欢挑战嘛……” 十九一看她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说真话。 他道:“那你的爱好还真的挺特别的。” 十九不知道说什么了,干笑两声。 莫如九哼笑着颔首,“那是,你现在才看出来啊。” 她说着轻飘飘的话,但是她眼底尽是认真。 她可没有说笑。 她才不会去靠娘家呢,丞相府……不是她的归宿。 要她回去以后被莫瑶光踩在脚下,莫如九觉得,还不如和楚天息一起完犊子,来得更爽快。 莫瑶光容不下她,她也看不惯莫瑶光。 也只有十九说得这么轻松,就算她回去了,不掺合这次的事。 但是莫瑶光能让她活得舒舒服服的吗?她可能比以前的日子还要凄惨。 所以啊,她和楚天息还真的就得互相依靠,互相扶持。 她就不信了,人还不能逆天了。 迟早她得把洛千山拉到楚天息的阵营里来,这样太子的财力来源就断了! 断太子财力,就等同于断太子的臂膀。 太子这个皇位即便是坐稳了,那么将来要攻打楚天息,也还是没那么轻松的。 洛千山可以不帮楚天息,但是一定不能帮太子。 马车在军营门口就被士兵拦下,莫如九和十九一起下马车,莫如九没穿男装,一身素色的布衣钗裙,发髻是她自己挽的,没有多么的精致,就是简单的两条麻花辫子。 但抵不过莫如九生得好,她的长相精致细巧,浓妆艳抹是妩媚多情的那一类型,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她现在素面朝天的,那种天生的妩媚勾人倒是被压下去,反而显得如白玉兰花一般清新雅致,温柔如水。 不过,她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憔悴苍白,显得有些病弱,有些扶风弱柳的病美感。 她更适合的,还是浓妆艳抹,娇艳的衣裙颜色,宛若一树桃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一个字,艳,浓墨重彩的那种艳,一出场就会吸引人的眼球。 士兵怔住,看着莫如九半天都回不了神。 军营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温柔漂亮的女人了? 十九当即呵斥一声,“闭上你的狗眼,还不快拜见秦王妃。” “秦……秦王妃?”士兵终于回神,惊愕地道。 秦王都被俘虏了,这秦王妃怎么还跑来军营里了? 莫如九不多话,静静地站在那里,自有风采倾城。 “请去通报一声,本王妃要求见太子殿下!”莫如九可以硬闯进去的,但她不能硬闯。 她今天来这里,打的就是苦情戏。 她可是楚天息的妻子,太子来军营这么久,一直对楚天息的事情不管不顾,军营里的人都忌讳太子,不敢前去求情。 偏偏她这个苦主就是要求上门来。 她不仅不会进去,她要在这里,演苦肉计,逼得太子必须亲自初来见她。 否则,就会寒了无数士兵,良将的心。 莫如九也不知道这样的舆论造势,会不会达到她心里的预期效果。 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士兵这才忙道,“末将这就去通报!” 听得她是秦王妃,军中之人大部分都听说楚天息带领五千士兵抵抗北戎大军的英勇事迹,他们对莫如九也恭敬了许多。 莫如九求到军营来见太子,他们没有理由不去传话。 士兵一走,莫如九就掀起裙摆,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坚硬的碎石地面。 这用力的一跪,她的两条膝盖被震得痛到了麻木,仿佛双膝都被活生生的斩断了。 十九也跟着跪下去,并不多问她为什么。 十九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了。 她挺直单薄的背脊,跪在军营的正大门口,周围站满了无数的士兵,纷纷都望了过来。 莫如九毫不畏惧,不用刻意卖惨,她的眼睛就泛红了。 莫如九用力的磕头,口里还大声地说着。 “臣妾秦王妃求太子相见!” “臣妾求太子救我夫君!” “臣妾求太子救我夫君!” 莫如九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的高声大喊。 边关的风沙重,空气也很干,这么张开嘴喊,干风窜入喉咙里,喉咙不仅发干,还有些刺疼,像是被刀子隔伤了。 莫如九这一喊,这些守卫的士兵就都明白了她的身份。 她是秦王妃,是功臣的妻子。 莫如九巴不得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这么多人看着,她要求得越惨越好。 所以,她嘴里一边喊着,还一边用力的磕头! 她发誓,她和楚天息演戏的时候都没这么卖力过,一切都发乎于自己的本心。 她也没有丝毫演的成分,就是真的在求太子。 额头磕在石上,很快就弥漫开血污,额头是火辣辣的疼痛。 阴冷的风肆意的凌虐着她的面颊,她穿得又少,这么一吹,身体都在打颤。 十九担忧地靠过去一点,想要为她遮挡一些风。 “你确定这样有用?不要……”救不了王爷,还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只是,关心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因为莫如九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依旧高喊着,每喊一声就用力的磕头。 十九看了,内心很是感动。 王爷的眼光是没错的。 试问,有哪几个女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这地上的碎石磕得痛得很,她还那么的用力的在磕头。 一时之间,天地之间只剩了呜咽的风声,和她额头撞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音。 这两种声音交错在一起响起,十九的耳膜都在震痛。 他想,要是王爷知道莫如九这么为他求人…… 会心疼的吧? 十九也不确定太子会多久出来见他们,但是看她这样子,只要太子不出来,她就会一直磕下去。 这就是在逼太子。 太子会不知道吗? 太子就算迫于周围的议论出来,只怕也要拖上好一会,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莫如九得逞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头还得继续磕下去。 莫如九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磕了多少头,这些动作都是机械的。 她觉得有些坚持不住了,额头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伤口,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来,她的上半身身体摇摇欲坠。 额头有多疼,她已经快感觉不到了,因为是麻木的。 她看前方的时候,天地都在逆转,所有的一切都是花的。 莫如九很累,但她没有想过要退缩。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就没退缩的余地了。 就这么片刻时间,她的额头已经高高的红肿,渗血。 她也顾不得功夫去擦,哑着声音继续说:“求太子救我夫君!” 第198章 她不会出卖我们 她的声音从开始的坚定,到最后的嘶哑,好似破了洞的风箱,拉出来的声音那么的沙哑刺耳。 不过,没一会,刚才进去的那个士兵出来了。 士兵见她下跪磕头,道:“王妃,太子现在正在和云将军等人商量军事,您先随末将进去等候太子召见吧。” 莫如九狠狠地咬牙,这狗日的太子,他倒是知道用军事来打发她。 她会是善罢甘休的人吗? 莫如九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不……臣妾就要在这里等候太子,只有太子出来,亲自相见,臣妾要亲自求太子救我夫君。” 莫如九都快说不出话来了,额头的伤口渗出血水,沿着鼻梁流淌而下,她的脸上布满了血污,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她羸弱的身体也在发颤。 士兵有些不忍,“那王妃你就在这里等候太子召见吧。” 说完,士兵也回到了自己站岗的位置。 莫如九就知道今天是一场持久战,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可即便是这样,头还是磕得昏沉疼痛,胸腔里的呼吸都被吸走,人疲惫得像要随时倒下去。 莫如九继续重复着这些动作。 十九就陪着她一起跪着。 莫如九跪着求到了军营门口,再加上她是秦王妃的身份,这顿时在军营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太子是在真的谈军事还是只是推脱之词,亦或者只是太子的敲打,这些只有太子才真正的明白。 楚天瑞倒是第一个就跑到了军营门口。 他看到浑身大汗狼狈的莫如九,心底发颤。 六嫂的壮烈,让他汗颜。 楚天瑞快步冲过去,娃娃脸上满是愧疚。 “六嫂,你不要再跪了,也不要这磕头了,快起来吧,我们进去。”楚天瑞红了眼眶。 莫如九跪得笔直,用尽力气让自己稳住。 她只是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楚天瑞,内心被他眼里的神色触动。 莫如九心想,这个楚天瑞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其余的人都避她不及,他居然撞了上来,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关心她。 楚天瑞,可能是皇室里唯一还有真心的人。 莫如九对他没之前那么反感了。 “不用……”她喘着粗气,“你进去吧,我就是要在这里跪着求太子见我,他一天不见我,我就一天不起来。他什么时候肯见我了……我才能起来的。” 莫如九说这么一句话,都在不停的换气。 楚天瑞震惊,“太子皇兄已经说了,先让六嫂你进去,他现在忙着军事……” 这话,楚天瑞不信。 莫如九也不信。 但是楚天瑞怕莫如九担心,他不得不这么宽慰莫如九。 可谁曾想,莫如九用手抹去划过唇瓣的血迹,她淡淡地道:“在军营里等太子,和在这里跪着等太子,其实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但是在这里跪着求他见我,这是我所有的诚心。你回去吧,我必须要在这里表示我的诚心。” 开玩笑,要是真的进去了等太子见她。 那只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故意跪在这里,就是逼他。 她可以跪下去,一直跪。 太子可不敢让她一直跪下去。 太子也怕波及到他贤徳的名声,也还想要收拢这军心,太子就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六嫂,你都流血了。”楚天瑞急不可耐,“你就听我的,和我进去吧。我会来想办法的,你这么跪在这里,小心弄垮自己的身体。” 莫如九还是拒绝,“你回去吧。” “我知道你的好意了,但我真的不会起来的。” 跪在这里,是她的态度。 她拿出态度了。 太子见不见她,就是太子的态度了。 试问,太子如果一直让她跪着,不见她。 这样的态度,会让这些为南唐征战沙场的士兵们怎么想,怎么看? 这是莫如九走得最险的一步棋。 但是收获却最大。 只有这一步走通了,她和太子接下来的交易才会顺利。 才有资格和太子谈后面的事情! “六嫂,你可比六哥还要固执。”楚天瑞很无奈,“你这样,我还能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她平视着前方,仿若一座雕塑。 “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就当作没有见过我,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你!”楚天瑞到底是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他劝不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快点去找太子出来。 楚天瑞也不怕自己得罪太子,他想的是莫如九会少受一点苦。 “我去找太子。” 楚天瑞眉宇之间染上了一抹严肃,转身就走向军营里。 莫如九又跪了一个时辰,已经没有办法直起腰,每一次的磕头下去的时候,她的腰杆痛得像断掉了,双膝更是针扎一样的痛。 楚天瑞是请不来太子的。 莫如九和十九都明白。 但是楚天瑞一腔赤子之心,他就是要去试试,不撞南墙不回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往日的时间是那么的快,今天却漫长到每一分都是一个世纪的煎熬。 莫如九的喉咙都说不出话了,最后她依旧咬着牙,撑着一口气,麻木的磕头。 她的额头,是惨不忍睹。 因为磕头磕得血流披面。 因为军营门口跪了秦王妃,有些人都往这边来了,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 其中,却有一人是真的忧虑她。 洛凡推着洛千山站在暗处,洛千山听完洛凡的讲诉。 他微微皱眉了,“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办法,会彻底的激怒太子。” 这个办法,的确是好,但是换来的后果却不是莫如九可以承受的。 太子就算见了她,又如何呢? 难不成,莫如九还要把刀架在太子的脖子上?逼太子救人? 洛凡啧啧两声,“夫君都要死了,她要是再不豁出去闹这一通,激怒太子又怎么样?” 洛千山心里一沉。 莫如九这是……破釜沉舟了。 “公子,你这次可别插手了,我们本来处境就很危险。”洛凡又道。 “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在太子面前出卖我们了,要是出卖了,那我们说不定……” 洛千山打断他,言辞坚定。 “她不会出卖我们。” “青州的事,我相信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第199章 将计就计 洛凡很惊讶,“公子,你居然这么相信莫如九么?她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信任的?倘若,她真的出卖了我们呢?那我们岂不是要被太子猜忌了?” 洛凡也是真的没想到,大大的震惊,他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公子,居然就因为几面之缘,不过就是一起下过几盘棋,就这么相信莫如九。 他的公子还是太单纯了,要知道人若是被逼上了绝境,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他的公子把人心想得太善良了。 洛千山微微笑了,他蒙着眼纱,笑起来有一种特别干净出尘的高雅之气,让这身后的荒凉山脉也有了颜色。 洛千山一字一句地道:“洛凡,你不懂。有些人,并不需要认识多久,只是简单的几次见面,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知己。 何谓知己? 不就是如此吗? 他是相信莫如九的为人的,就算莫如九在军营里碰到了他,她也只会装作毫不认识。 莫如九和他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她们身上都有一种闪光点,那就是磊落自信。 洛凡叹息,“公子您说了算,不过我们还要过去吗?” “自然是不过去的,过去做什么?”他很理智。 洛凡笑得很狗腿,“您还是第一次这么特别关心一个人呢,要不是莫如九已经是成亲了,我还以为公子您是动了凡心了呢!” 洛千山眉头一蹙,冷了声音。 “洛凡,这些话休要胡说,说出去会败坏她的名声,你不要再说此类轻浮的话。” 这么义正言辞的警告洛凡,偏偏洛千山却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天夜里,她枕在他的腿上,从黄昏到夜深…… 那一段时间,他想起来的时候,心里都会弥漫开难言的柔软。 他的心门,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纤纤素手,轻轻地敲开。 那是发自内心的悸动。 洛千山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他并不讨厌莫如九,相反还很她聊得来。 人来漫长,难得遇见一个知己。 他现在把她定义成知己。 就是知己。 洛凡忙不迭是地道:“好了好了,属下明白了!” “公子您就放心吧,我是什么人?顶多在公子你面前说说,不过啊……”洛凡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属下倒是第一次见到公子你这么严肃的时候,公子你该……” 不会真的对一个成过亲的女人动心吧? 不过这些话洛凡没敢说出来,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说出来是骇人听闻的。 他家公子可是绝世无双,风光霁月,怎么会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就算莫如九有几分特别,他家公子也不会这么没眼光的。 嗯! 就是这样呃! 洛凡在心里给自己信心,现在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先回。”洛千山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洛凡讪笑,“好!” 洛凡推着洛千山行了一段距离,他突然道:“我们是去自己的营帐,还是去太子那里?” 洛千山沉默了一会。 “去太子的营帐。”洛千山想了想,改变了主意。 “您是要去……” 洛千山的声音很淡,“虽然不能明着帮她一把,但暗地里还是可以的。太子是最在乎名声的人,他不会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他爱惜自己的名声。只要我在太子面前,提点几句,太子就不会这么为难她了。” 一个弱女子,跪在军营门口磕头,整整两个时辰了。 他眼睛看不到,不知道莫如九是如何的狼狈不堪,但是他也可以猜想到。 那一定是十分无助的。 他能帮的不多,也并不想帮楚天息征夺天下,但是莫如九如此真心,洛千山觉得他若是不出手助力一把,他的良心过意不去。 怎么说,两人都是相识,相交一场。 他帮的是莫如九,不是楚天息。 “那属下这就推公子过去。”洛凡也收敛了神色,正经起来。 洛千山微微点头。 “走吧。” 洛千山去太子营帐,在外面就被十一拦下来。 十一行礼,“洛公子,太子殿下身体不适,正在营帐内修养,现在不见任何人。” “不见任何人?”洛千山微抬起下巴。 十一回答,“是,现在不见任何人。” “在您来之前,九王爷前来,因为秦王的事情和太子殿下大吵一架,太子被气的头疼,这才要一个人静静。” 十一说得滴水不露,代表的是太子,哪怕是来人是富甲天下的洛千山也不能有所怀疑。 大家都明白太子此举是为什么,不过是在躲莫如九。 虽然不可能一直躲下去,但是有心要挫挫莫如九的气势。 洛千山也明白。 “洛公子若是有什么事,属下可以代为转达。”十一道。 洛千山摇头,冷淡地说:“暂时不必,那我晚些再来便是。” 看来他的计策是行不通了。 见不到太子,洛千山又只能折返。 等洛千山走了之后,十一就回到帐篷里。 帐篷里的气压很低,几乎凝固成了寒冰一般,让人无法呼吸。 太子坐在书桌前,脚边是被揉成一团的碎纸。 而他书桌的上面,摆着一张写了名字的宣纸。 宣纸上写的名字都是楚天息的名字,每一笔一画,那力道几乎要穿透纸背,恨不得把楚天息这个人挫骨扬灰。 “走了?”太子坐在椅子上,双手用力的握紧扶手,脸色阴沉而铁青。 十一回禀,“洛公子已经离开了。” “老九呢?”太子眼底渐渐生出狂怒。 十一小心翼翼的道:“九王爷去军营门口陪秦王妃下跪了。” 听到这话,太子那张温润儒雅的脸几乎被怒火烧得扭曲。 他霍然起身,用力的一挥,顿时间书桌上面摆放的笔墨纸砚,全部都倾洒在地,发出一阵破碎声。 十一忙跪下,“殿下息怒,九王爷也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 太子怒不可遏,呼吸急促,额头的青筋都在颤。 “息怒?你要本宫怎么息怒?这一个二个的,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本宫还说莫如九跑到哪里去了,没想到这个贱人居然这么的有胆识,敢跪在军营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逼本宫出现相见!她这是仗着本宫这个紧要关头,不敢把她怎么样,她居然敢这么明里暗里的威胁本宫!” 太子压抑的怒火,声音都淬着寒气,“还有那个老九,他是疯了不成?莫如九是什么人,他居然跟着一起跪,这不是和外人一起来逼本宫吗?本宫真的想宰了他。” 他想要弄死一个楚天息,怎么就这么的难呢? 莫如九演苦肉计,他还必须得去配合,若是不去,只会落得冷酷无情的名声! 莫如九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这么的胆大妄为。 而且,他之前已经让士兵去请莫如九进来了。 莫如九执意不进来,固执的要跪在那里,这不是诚心和他过不去吗? 为了一个楚天息,莫如九还真的是不怕死,居然这么的豁出去! 太子在最亲近的下属面前发泄怒火,也没想过要隐藏什么。 十一却劝道,“殿下,隔墙有耳,您还是慎言啊。” 九王爷,和楚天息不一样。 九王爷现在是宣皇帝宠爱的儿子,并且是一直宠爱的。 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到了宣皇帝的耳朵里。 只怕对太子本就不满的皇上,会更加的不满,失望。 在继承皇位之前,储君之位是不可以有任何的动摇的。 太子还是忍不下这口气,缓缓地坐下去,大口的吐着浊气。 “本宫就是不想被逼着去见她,否则,她还以为本宫堂堂东宫太子,岂不是任由她拿捏了?” 十一劝诫,“可是殿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许多的士兵都亲眼看到了,您若是再不表态,只怕……” “依照属下来看,莫如九不是这么会演戏吗?那太子您更要亲自去见她,让军营里所有的人都亲眼看到,太子殿下您的仁慈,您的英明神武!就算以后秦王真的遭遇不测,至少您是尽心尽力了的!” 十一说完,就磕头了。 太子脸上的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深沉之色。 他松开了拳头,狭长的眼挑起。 “你的意思是……” 不得不说,十一的这番话还是给了太子另外一个思路。 也是。 莫如九想要逼着他咽下去这口气,他若是咽不下去,只会气伤了自己。 但如果他咽下去了呢? 呵,不就是表个态么? 这种表态的事情他很会做的,但是谁说他就一定要帮莫如九呢? 莫如九又有什么资本可以威胁他的? 十一瞧了他一眼,“属下就是这个意思,殿下您可以将计就计,反将他们一军。” 太子忽然就狂笑两声。 “不错!你说得实在是不错!” “就是反将他们一军!本宫倒是要看看,莫如九这个贱人,还有什么招数!” 想到了对付莫如九的招数,太子也就想开了。 十一恭维他,“太子高明!” 第200章 不及莫如九 太子收敛了怒色,笑着走到他面前来。 “你给了本宫好计策,本宫重重的有赏。” 十一低头,“效忠殿下是属下的份内之事,属下不敢邀功,也不敢要什么赏赐。” “好好!”太子更是喜上眉梢。 困扰他这么久的问题解决了,他自是春风得意。 “现在,本宫就去会会莫如九。” 看看这出戏的赢家,到底是谁。 莫如九以为用这样的计策逼他出去,就是赢了吗?只怕是未必。 莫如九跪得几乎要崩溃了,后来磕头都没力气了,她觉得自己随时要倒下去,要不是十九暗地里为她渡了一些内力,她早就昏厥倒地了。 这身体,还真的是太脆弱了,跟她以前的身体没办法比。 她跪在中间,一袭素衣血迹斑驳,一张脸布满血污,一左一右分别是楚天瑞和十九。 对于楚天瑞来陪她下跪这件事情,莫如九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楚天瑞的真心,她是看到了。 楚天息若是回来,也会看到的。 她是女子,又跪又磕头的,自然是扛不住。 十九和楚天瑞也还好。 左等右等,终于在黄昏日落时分,身着明黄色蟒袍的太子缓缓而来。 他看到莫如九那一瞬间,眼中激荡开无数的杀气。 不过,只是一眨眼。 他就收敛了怒火,他快步走过去,嘴里呢喃着。 “秦王妃,你这是何意?快快起来!” 太子一脸的内疚,声音都哑了,“都怪这一群饭桶,没有向本宫道清楚事实,本宫若是知道秦王妃你在这里跪着,本宫即便抛下所有的军事也要亲自来见你。” 太子不愧是演戏的好手,比莫如九更加的专业。 莫如九身体虚脱,站都站不起来,勉强打起精神看向太子。 她再次深深地磕头,“臣妾下跪磕头无怨无悔,只求太子殿下施以援手,从北戎人手里救出夫君!臣妾在这里给太子殿下磕头谢恩了,求太子殿下成全啊!” 莫如九声泪俱下,泪水是真的,所以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太子使了一个眼神给十一。 “秦王妃你快快起来,六弟是我南唐的功臣,他是为了守护南唐才u 落难的,本宫此次前来就是要和北戎和谈的,一定会平安的迎回六弟!” “你快起来,跪在这里弄得浑身是伤,若是六弟知道了,只怕不知道有多心疼。” 太子说得情真意切的,表现出来就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君主。 他一出现,顿时就将刚才那些流言蜚语压了下去。 太子德行高洁,心怀天下,怎么会不管落难的有功之臣呢?这完全是他们的揣测! 莫如九泪流不止,并没有借着十一的手站起来,而是依旧跪着。 太子见状,眼神一寒。 莫如九她哽咽道,“臣妾多谢太子殿下,但是臣妾有一事相求,求太子殿下应允。臣妾已经担忧夫君的情况,和谈的时候臣妾也要一起去!” 这才是莫如九最真实的目的。 她知道和谈不管成功还是不成功,太子都不会让楚天息活着回来。 她若是也去参加和谈,不,她可以不去,但是安插其他的人去,楚天息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和谈的时候,全部都是太子的人,那楚天息才是真的危险。 她要去,这就相当于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太子装作很无奈地道:“秦王妃,和谈的时候是男人的战场,你是女子,怎可抛头露面的?本宫会一力促成和谈的,你就放心的在营帐里等六弟回来。” 莫如九很艰难地摇头,“不,臣妾就是要去参加和谈,若是王爷生,那臣妾生,若是王爷死,臣妾死!臣妾还请太子殿下成全臣妾对王爷的一番情意!” 她又把头磕下去,久久地哀求。 太子脸色一变,自然是不想答应的。 可周围已经有士兵在抹眼泪了。 他们纷纷为莫如九说话。 “求太子殿下成全秦王妃的真心!” 大家都被莫如九的情意感动了,都开口求情。 这无疑,又给了太子一定的压力。 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重复着这句话,太子心中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峰。 但他也不能拒绝,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 没想到莫如九留的后招,就是要一起去参加和谈? 他果然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莫如九磕头不起来,这给了太子一个信息,要是他不答应,她就一直跪着。 太子现在是真的骑虎难下了。 等到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些压制不住的时候。 太子一步一步的逼过去,冷森地开口:“好!” “既然秦王妃对六弟如此有情有义,愿意同生共死。那就一起去吧,不过到时候若是发生什么危险,秦王妃你需得自己小心。” 要去? 那就让她去。 大不了,就是狠心一点,送她和楚天息一起上路。 她一人去参加和谈,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臣妾,多谢太子殿下!”莫如九这才颤颤巍巍的起身。 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麻木僵硬,不听自己使唤,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十九快速的扶住她。 太子甩袖离去,“秦王妃先进去休息吧。” 哪怕是太子已经转身了,莫如九还是听出了那话里的阴森之意。 太子估计现在心里一定恨死了。 莫如九走不动路了,十九和楚天瑞一起扶她回去。 楚天瑞忧愁不已,“六嫂,皇兄说得很对的,谈判是很凶险的事情,双方一旦不和,说不定就会起兵。到时候你一个弱女子,谁还有功夫来保护你呢?” “你就不该去参加和谈的,就该让我们去。” “你认为,你可以去么?”莫如九斜眼看过去。 她提议任何人都会被太子拒绝,只能自己去。 她还可以联系小白他们,看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楚天瑞顿时无话可说。 他之前也提议过,他也要去。 但是太子回绝了,说他是父皇的老年得子,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父皇会悲痛欲绝的。 楚天瑞就再也没想过去和谈了。 他不忍心让父皇伤心。 所以莫如九那么说的时候,他说不出话了。 莫如九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但是他很汗颜,自己口口声声说了愿意牺牲任何代价救六哥,结果还没有莫如九一个女子来得刚毅果决。 楚天瑞不及莫如九。 第201章 双舟谈判 因为心里有愧,所以楚天瑞在这军营这几天格外的关照莫如九。 莫如九倒是没有戳破他的心思,毕竟她也不想和这么多人为敌。 楚天瑞怎么做都是楚天瑞的自由,楚天瑞也不是楚天息的谁,她也没资格要求楚天瑞为了楚天息而放弃什么。 太子是真的容不下楚天息,在莫如九养伤的这两天里,又派人去和赫连洲和谈,但是这一次的气势很威严霸道,大有赫连洲若是继续拖延的意思,他就要挥兵而上,和北戎决一死战。 太子倒也不是真的要打,毕竟好不容易平息了战乱,但他也不能让这赫连洲骑在南唐的国威上作威作福。 赫连洲也没了耐性,因为一直从楚天息那里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但他知道了莫如九去了南唐的军营,这让赫连洲狠狠地摔碎了茶盏。 莫如九没被他抓到,倒是先自投罗网到太子的手里了。 莫如九在太子那里,他不就少了一个威胁楚天息的把柄了?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不顺利。 赫连洲索性就答应了太子的谈判,三天后的午时,就在锦官城外的太和湖上谈判。 他没选择陆地,而是故意选的太和湖,怕的就是太子设下埋伏。 并且,赫连洲还约定了,双方带的人不能多于七人! 南唐人都不擅长水性,但是他们北戎人擅长啊,个个都是英勇的人。 在太和湖上谈判是一件很凶险的事情,但是只有这样的谈判方式,双方才会都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太子要做什么,他也能全身退。 他也不想再留着楚天息了,楚天息都命不久矣了,再拖下去,他还是从楚天息身上得不到有用的价值。 他最近拖延谈判的时间这么久,朝中已经有人对他不满了,他的那些好兄弟说不定就巴着他死,正给他的父王吹耳边风。 那么就用楚天息的死,为北戎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赫连洲这边答应了谈判,太子起初还高兴,后面一听居然还有要求,太子的脸色彻底寒了。 太和湖上谈判? 十一立刻道:“殿下,双舟谈判不可以,太和湖虽然是湖,但实际上是江,而且最近是雨季,若是在太和湖上双舟谈判,那情况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危险性。” “你说的,本宫何尝不知道。”太子沉着脸。 雨季不说,太和湖本就波涛汹涌,水底下暗石太多,不管是什么高手,到了那太和湖上其战斗力都会被削减。 这赫连洲还是有几分才智的,居然知道先发制人,率先制定对自己有利的谈判场景,就把握住了战胜的先机。 赫连洲,擅水性,而他不擅长,而且手底下的人也不擅,所以一旦双方发生什么争执,赫连洲也可以把握住先机。 这就是赫连洲的计划。 他是想弄死楚天息,但是也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太和湖上双舟谈判。 他手底下的绝顶高手,有是有,但几乎都不擅水性。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十一拧着眉头,焦虑得很。 太子沉吟道:“赫连洲执意要双舟谈判,若是本宫不应允,只怕他会对老六下手。我们的人质在他手里……” “那殿下的意思,是这双舟谈判我们还非去不可了?”十一惊道。 太子缓缓地压下情绪,喝了一口茶。 “去。” “必须得去。” 双舟谈判,对他没什么好处。 但他本来就是来谈判的,要是不去的话,如何堵这悠悠众口呢? “那万一三王子在太和湖设下埋伏……”十一一脸的凝重。 太子道:“他不敢,本宫乃是南唐的太子。本宫若是死在谈判的船上,父皇必定会踏平北戎。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去引起北戎人的众怒。再说,他并不是北戎王最宠爱的孩子,若是本宫有什么不测,北戎王第一个就会杀他平息南唐的愤怒,从而扶持其他的王子上位。” 两国谈判,可容不得什么阴谋算计。 这关乎于两国背后的政治。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殿下您还是要小心为上。”十一思考了一会,“必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本宫明白的。”太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赫连洲,而是那个怎么都弄不死的楚天息。 双舟谈判,他只要能把人从赫连洲的手里抢过来,那么楚天息的生死就由他掌控了。 他要怎么把人抢回来呢? 他还担心一件事,楚天息那种狡猾阴险的人,会不会和这三王子有什么交易? 如果楚天息和那三王子联手,他就还真的要小心再小心。 不是他高估楚天息的能力,而是楚天息真的就像是打不死的臭虫,只要一天没断气,他就总担心那人会卷土重来。 楚天息仗着欧阳一族的维护,他从小就表现得太过耀眼了,耀眼到他这个太子在楚天息的面前都是黯然失色的。 他妒忌楚天息,又希望自己成为那样文武双全的人。 偏偏,他的能力和才干,什么都比不过楚天息。 他这个太子,比不过一个庶出的秦王。 这才是一直困扰太子的心魔。 不过,这也不怕,就算楚天息和三王子有什么交易,双舟谈判他会把莫如九带上。 这可怪不得他绝情了,是莫如九那个蠢女人自己要去送死的。 莫如九之前主动要求去参加谈判,没想到现在还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有莫如九在,楚天息翻天也难。 除非,他不在乎莫如九。 “去,告诉莫如九,让她养好身体,三天之后参加双舟谈判。”太子又再次睁开了眼睛,吩咐十一去传话。 十一不多问,行了礼,就转身出去。 双舟谈判的消息,很隐秘,几乎只有赫连洲,太子,莫如九三个人知道。 莫如九她也不擅长水性,一脸茫然的看向十九。 “在湖上谈判,我们怎么办?” 莫如九修养了几天了,额头消肿了,但那一片还是淤青的,影响了她的面容。 不过这些都比不过,马上就可以见到楚天息的欢喜了。 三天。 三天后,她就可以见到楚天息。 自从年关一别,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过一面了。 他还好不好?伤是不是又重了?他现在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在北戎军营里吃苦了…… 这些问题,接踵而来。 莫如九忍着思念袭来的痛,吸了吸鼻子。 “十九,双舟谈判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能去。” 那我要怎么样,把人带回来? 她内心是止不住的绝望。 该死的赫连洲,为什么偏偏要选双舟谈判! 这真的是一个大难题。 十九坐在一边,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剑身。 “你不用担心了,双舟谈判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怎么会让你去。” “可是……”她欲言又止。 十九抬起头,看着她,“暗卫营自有暗卫营的办法,你去了也于事无补,不过我们有一个人总之是能上船的,至少王爷有了一线生机。” 十九倒不像莫如九这么悲观,在水面上谈判,说不定他们救走王爷的机率还增加了呢。 王爷总是说,机会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那么,现在双舟或许就是他们反败为胜的关键。 莫如九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担忧缓解了几分。 她的脸色还是很沉重,“好。” 暗卫营的人会武功,总比她去了拖后腿的好。 但她也是真的很想去,绝不是因为怕死。 不过是谁去对楚天息更有利,她就选择谁去。 她也可以选择带领着小白,让小白为她找些帮手,到时候去迎接楚天息。 这样子,他们离开这里的机会又多了一层。 忽然,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 一个士兵提着一包药走了进来。 “末将参见秦王妃。” “免礼。”莫如九坐直身体,视线看了过去。 “有什么事?” 士兵恭敬的把药包放在桌子上,“启禀王妃,这药是洛公子让末将送过来的,说是可以止血化淤。” 忽然听到一声洛公子,莫如九还怔了一会。 洛千山? 他也来了军营,容惊鸿告诉过她的。 可洛千山这个时候,送药给她做什么? 他不怕太子怀疑他们的关系吗?他们现在,最好是装作陌生人,不认识,这对彼此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莫如九觉得,她是不是可以问洛千山借一点人?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洛千山的人借给她,那就是背叛太子投向楚天息的铁证。 洛千山不会借,哪怕她给洛千山交易和承诺,可能洛千山也不会答应,这关乎到洛家的生死存亡。 他没必要为了一个朝不保夕的楚天息,去得罪未来南唐的储君。 这要是放她身上,她也不会答应。 她真的是急疯了,病急乱投医,什么办法都想试试。 莫如九很快回神,微笑道:“替我多谢洛公子的好意,不过我的伤已经好多了,暂时不需要了。” 士兵颇有些为难,“可是王妃……” “好了,你去给洛公子回话吧,谢谢他的好意。”莫如九下了命令。 她的态度这么的坚决,士兵也不敢再说什么,提着药包又出去了。 等士兵走后。 十九说:“你这样做得很对,不单是为了洛公子,也是为了我们。” “那还用说?我又不蠢。”莫如九撇撇嘴。 面部表情稍微夸张一点,就扯动了脸颊的伤,她痛得呲牙咧嘴的。 十九直接就嘲笑她。 莫如九想恐吓这个不知尊卑的十九,但因为脸颊太痛,还是作罢。 “容惊鸿呢?有他的消息了吗?是不是……”莫如九又问。 十九冷凝着脸,“他也在赶往军营的路上。” 第202章 容惊鸿被罚 如果不是中途他派暗卫营去劫杀容惊鸿,只怕容惊鸿早就到了军营里。 现在就是要拖着容惊鸿,在双舟谈判之前,容惊鸿一定不要到军营。 容惊鸿到了,他可是太子最宠信的人,这要是再生出什么变故,只怕后果会更加不理想。 所以十九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拖住容惊鸿。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容惊鸿是赶不过来了。 “他来了,就不好对付了。”莫如九呢喃了一句。 时隔这么久,她已经平复了心情。 对于才知道真相的时候那种愤怒,如今已经变淡了。 她甚至有些理解容惊鸿了,容惊鸿是为太子办事而已,他要怎么对付楚天息,都是他的份内之事。 她不知道十九让暗卫营的人去劫杀容惊鸿,只是告诉十九,最好是拖住容惊鸿。 但是不要对容惊鸿下杀手。 她始终欠容惊鸿的一条命。 等救出楚天息之后,她就会告诉容惊鸿,结束容惊鸿那种可怕的执念。 至于容惊鸿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那就不是她可以考虑的事了。 不过,若是她知道十九阳奉阴违,让人杀容惊鸿。 她心里只会更加的内疚。 “暗卫营会办好事的,你现在就不要管这些事了,养好你的身体。”十九嘴里连连说着,“你要是这个样子,等到王爷回来了,还不知道怎么惩罚我们没照顾好你呢。” “你怎么这么啰嗦了?”莫如九无奈。 十九把剑插入剑鞘里,重新别在腰间。 “你还提醒我了,你该喝药了,我这就去找古月端药来。” “啊?”莫如九怕得不行。 “王妃的伤还没好,自然是要喝药的。”十九故意这么说。 莫如九的脸垮得不能再垮了。 “别别别……真的不用了,我觉得我挺好的了,你不用再去麻烦古月了,你也别叫我王妃,我觉得你可怕啊。” 莫如九想到中药那个味道,就直哆嗦。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苦的药?她连着喝了好几顿了,每次十九都监督着她喝光,一点都不给她偷偷倒掉的机会。 不过,她也明白的,十九这是关心她的伤势,否则何至于如此呢? 但是她真的不想喝中药了。 真的好苦。 “古月说不可以!”十九转身就走,“王妃觉得自己不用喝药了,这还是让古月说了算吧。” 他没给她继续争辩的余地,真的去端药了。 莫如九捶胸顿足,“造孽啊。” 真的是,好造孽啊。 双舟谈判约在三天后的午时,时间转瞬就至。 莫如九以为十九会想出什么办法,最后居然是让古月易容成她,因为古月和她的身形差不多,古月易容成她最容易! 可莫如九也不觉得古月会武功啊,古月不过就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而已,怎么能去双舟谈判送死呢? 他们把决定告诉莫如九的时候,她登时就反对。 “这不可以,本来就是我求着要去的,你们现在让古月替我去……” 她的声音发颤了。 古月不会武功,去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十九扔出了一句话,“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启程去太和湖了,这是我们一开始就想好的对策,所以,王妃你就算反对也没用。古月不是不会武功,他只是武功没我们好而已,古月还会暗器毒药,总比王妃你亲自去有胜算一些吧?” 古月也跟着道,“王妃,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会有办法脱身的。现在关键的是王爷,我们要务必把王爷救走。我们的计划已经部署好了,你我易容,是最重要的一环,千万不要拖延时间了。” “你要知道,你要是再多犹豫一会,那王爷的危险就多一分,我们不能等了,你还是快坐好,我给你易容,等会我们就交换身份。” 古月并没有半分的不愿意,反而还开始催促她。 莫如九不想拖累他,再三询问,“你真的有办法脱身吗?你要知道,那可是在太河湖上,那里河流湍急,你……” 剩下的话,被古月打断了。 “王妃放心好了,我是医者,我会的东西总比王妃你多,你快坐好。” 古月说着就开始动手了,别看他只是一个俊秀斯文的男人,他装女装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莫如九的脸上贴上了人皮面具,是古月精心制作的,一般撕不下来,需要用特质的药水才可以。 她穿上了古月的男装,古月就扮成了她,这么一看对方,莫如九还愣愣的,这感觉有点奇怪。 一个活生生的自己站在面前。 也不是她自己,她虽然也叫莫如九,但是身体也不是这个,而且脸也不是同一张啊。 她可没莫如九长得明艳动人。 也不知道楚天息要是看到了她真正的脸,还会不会喜欢她呢。 完犊子了,她居然对着古月扮演的莫如九开始自卑了。 这的确是要自卑,她原身在莫如九面前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光是这张脸就被甩好几条街。 “你现在开始就是古月了,等会把完脉,你便回到你的药房里。”十九道。 莫如九回过神,“我晓得了。” 都贴了人皮面具了,这就意味着计划必须这样进行。 她还得赶紧回去召唤小白。 她之前已经和小白沟通过了,等会回去就问问小白,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上次还挺怕那条大花蟒的,现在要靠人家救命。 在帐篷里耽搁了一会,莫如九就挎着古月的药箱出了帐篷。 还没回到药房,她就听到周围有士兵在议论。 “容大人到了。” “这容大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帐篷里和太子吵起架了!” 第203章 痴人害己 “你说这容大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和太子争执起来。” “是啊,也不知道这容大人沉浮官场这么多年,现在是怎么了。” “太子可是主子,他怎么敢大逆不道的让太子收回成命?” “哎,我也听说了,容大人是为了秦王妃死谏,才会和太子争吵的,这下好了,被惩罚了。” 莫如九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那三五成群的士兵。 他们说什么?容惊鸿不仅这么快赶到了军营,而且还因为和她和太子起了争执? 莫如九第一个想法就是觉得容惊鸿疯了。 他怎么敢? 她这些人的想法都一样,容惊鸿怎么敢呢? 莫如九继续竖起耳朵听。 “不过这容大人也算是自作多情了,他要太子收回成命,不让秦王妃去参与谈判,可他不知道啊,这谈判是秦王妃自己去求来的,秦王妃对秦王是情深意重,愿意生死相随。” “这容大人也不知道在掺合什么,现在惹怒了太子,还做了笑话。” “我看这些文官真的是疯魔了,自以为是得很。” 几个士兵闲谈着走远了,言语间对容惊鸿的态度还是很轻蔑的。 他们这些士兵,最看不起的就是文官。 他们在流血牺牲,那些文官在京城享受着繁华。 苦是他们来受,享福的却是那些文官。 所以自古以来,朝中文武官都是对立的。 莫如九没兴趣知道这些,倒是心里有些紧张。 容惊鸿该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她觉得太子的做法挺对的,太子的威严不容挑战,容惊鸿最好是被关起来,就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了。 太子应该也不会轻易要容惊鸿的性命吧?毕竟,容惊鸿可是很有才智的人,太子还得靠容惊鸿。 现在太子还没继承皇位,还不到走狗烹的时候。 想到这一层,莫如九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更担心的是马上到来的双舟谈判,内心焦急如火烧。 容惊鸿那边,情况确实不是很严重,太子虽然不满他,但也没怎么收拾容惊鸿。 太子不过是让容惊鸿跪到了帐篷外面去,好好的清醒清醒。 太子没动他一根手指头,却罚跪,但是这样的惩罚比任何的皮肉之伤都要来得严厉。 打容惊鸿的脸! 而容惊鸿是何等在乎脸面的人呢? 在午时前半个时辰,太子已经部署好了一切,他心情极好的让十一传了膳食,还特许十一和他一起同桌而食。 “殿下,属下想为容大人求情,想必,容大人跪了这么久,已经知道错了。”十一小心地道。 太子抬了眼皮,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素菜,自顾自的放入嘴里,细嚼慢咽着。 明明是很味道不好的大锅菜,他却吃出了一种山珍海味的感觉。 这完全是因为他多年的夙愿即将得成,所以心情很愉悦。 就连十一提到了门外跪着的容惊鸿,那个三番四次忤逆叛上的人,太子都没有动怒。 太子看着十一,“你什么时候和容大人关系这么好了?” “属下……”十一有些难以开口,“殿下,属下是为了殿下您着想,容大人方才是太过放肆了一些,但是他目前对殿下您还有用,倘若……” 太子放下筷子,“好了,既然你有心为他求情,那就去叫他进来吧。” “本宫要亲自问问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 太子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容惊鸿好大的胆子,刚才居然敢为莫如九和他争执不下。 到底谁才是君?只怕在容惊鸿这个人的眼睛里,他早就忘记了,什么是君,什么是臣了。 今天罚跪容惊鸿,就是为了给容惊鸿一个警告。 就算容惊鸿再为他除掉楚天息的这条路上,出谋划策无数。 但是他才是太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惊鸿为了一个莫如九,竟敢不分尊卑,太子一想到不久之前容惊鸿那要吃人的模样,心底就戾气丛生。 一个女人,仅仅是一个女人而已,也值得容惊鸿这么疯狂吗? 容惊鸿说他愿意上船,但是前提是要换下莫如九。 怎么可能,他就是要带着莫如九去压制楚天息的,要是莫如九不去,那楚天息如果和三王子有合作呢? 那他不是又少了一颗制衡楚天息的棋子了吗? 他不仅要弄死楚天息,还会放出消息去,让楚天息残余的旧部也去太和湖,他的人已经在岸边布置了天罗地网,楚天息最后的那些势力也要被他一网打尽。 他确实是忍不下去了。 所以不可能答应容惊鸿的要求,让莫如九下船的。 莫如九非去不可。 也非死不可。 就凭容惊鸿敢为莫如九和他叫板,那他就偏要除掉莫如九给容惊鸿一个教训! 他会让容惊鸿看清楚,他才是南唐未来的主子,容惊鸿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就算他现在还需要利用这条狗,但也不允许区区一条狗爬到自己的头上来的。 十一喜出望外,不敢相信太子就这么答应了。 他忙谢恩,快步出去扶容惊鸿起来。 “容大人,殿下已经原谅你了,你进去好好的和殿下认个错,一切就都过去了,太子是惜才之人,不会多过于为难你的。”十一道。 容惊鸿在帐篷外跪了一个时辰,也并没有跪多久,他至少比莫如九身体好,他是抗住的,所以都用不着十一扶他,他就自己站起来了,除却一身白衣带了污痕和风尘痕迹,依旧是那么的清贵无暇。 “本官谢过十一大人。”容惊鸿躬身行了一礼。 十一大惊,连忙避开。 “容大人,属下可不敢受您的礼。容大人,快进去吧。殿下真的原谅你了,你进去之后,可不要像之前那样顶撞太子了,为了一个人,不值得的,真的一点都不值得。” 十一苦口婆心的劝他。 曾经暗卫没有完成任务,太子要处决暗卫,是容惊鸿为暗卫求情。 这份恩情,十一一直记着的,必要的时候也会帮上容惊鸿一把。 十一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他说的话,太子还是会听上几句的。 所以他才敢冒着风险去求情。 容惊鸿垂下眼,手指拨开衣袖上的落叶。 他神色幽暗,喃喃地道:“十一大人,本官总有自己想护的人。” 就算莫如九现在恨他入骨,她求着要和楚天息一起去送死,他也要力挽狂澜。 莫如九是他的命,是他逆天改命救回来的人,她凭什么为了楚天息去死? 他不答应,第一个就不答应。 “容大人,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十一皱眉。 容惊鸿不再看他,侧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帐篷里。 浅金色的日光打在他颀长的背影上,明明暗暗的光交错着闪现,他进去帐篷那一刹,好似从阳光走向了刻骨的阴暗里。 他的步伐坚定。 在莫如九的事上,他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十一叹息了一声,摇了摇,也跟着进去了。 这样固执的人,便是痴人,迟早会受伤的。 “可知错了?”太子扫了一眼进来的人,淡淡的发问。 容惊鸿走到他的面前,掀起衣摆,屈膝跪下。 “殿下,微臣知错,错在不该违逆太子您的意思。”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但是知道错了,太子也不想刁难他了。 太子缓和了一下情绪,俯视着他,“既然知错,这一次本宫就既往不咎。” “双舟会谈,你就不必去了,本宫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太子道。 容惊鸿神色没有改变,“殿下,微臣还有没有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太子蹙眉,“给你个机会,快说吧。” 容惊鸿一字一句地说:“微臣知道微臣错了,但是……微臣还是要求太子您收回成命,微臣可以代替秦王妃参加双舟会谈!” 话音落下,帐篷内的空气顿时就和凝固了一般。 走在后面的十一,听到这些话,吓得面色大变。 而太子眼皮一跳,脸色瞬间黑得如同布满乌云的天空,周身散发出压迫冷厉的气息。 他拍桌厉声道:“容惊鸿!” 十一也跟着跪了下去。 “太子息怒。” 太子眼底狂怒升起,怒不可遏之下,直接就一脚踹向了容惊鸿的胸口。 这一脚踹得很重,在愤怒的情况之下,太子也不会忍住力道的。 他一脚踹得容惊鸿的身形一颤,不过很快,容惊鸿就迅速的跪好,岿然不动。 他脸上没有一点疼痛的表情,好似这一脚不是踹在他的身上,而是踹的其他人。 “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我愿意替秦王妃去。” 容惊鸿不怕死的继续重复。 太子眼底寒光闪动,怒火中烧,“你还敢说?你算什么东西?为了一个女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本宫作对,你别以为你有几分才能,就可以恃才傲物。你当真以为,本宫非你不可?不敢动你?不敢杀你了吗?” 太子震怒不已,脖子上的青筋都在颤,声音都快掀翻帐篷了。 容惊鸿平静地俯下身,双手交叠在地上,额头抵上去。 他沉声:“微臣不敢,微臣就只是在乎这么一个人而已,双舟会谈危及她的性命,微臣不想看着她出事,只求太子答应微臣,让微臣替她。” 第204章 你为什么不来 容惊鸿一点都没在怕的,哪怕是他在求人,但是他沉静如水,和暴跳如雷的太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太子的脸上,燃烧着怒火。 本就是在盛怒之中,又听容惊鸿这些话。 他气得又是一脚踹过去。 “唔……”这一脚恰好踹在他的旧伤处,顿时胸腔那里就是爆裂般的痛。 容惊鸿的脸色一白,血色全无。 他用力的吞咽喉间的一丝血腥气,强迫自己跪稳,不要倒下去。 “求太子殿下成全,微臣一定会誓死效忠太子的。”容惊鸿颤声道。 即便他这么用力的隐忍,但是胸腔的伤口裂开,他很痛,那里就和有人在用尖刀剜肉一样的疼。 他提不起呼吸,胸腔都在剧烈的起伏。 “容大人!”十一看太子的脸色更阴沉了,他忙拉了拉容惊鸿的衣袖。 太子怒喝,“十一你闭嘴,你让他说。” “本宫看你真的是活腻了,让你在外面跪了这么久,你还是没能清醒吗?本宫看你该被拖下去用大刑!你是什么东西?秦王妃又是什么东西?本宫实话告诉你,本宫就没打算放过她。为了一个莫如九,你胆敢如此不知死活,挑战本宫的太子权威,本宫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卑,什么是君臣!” “来人啊。” “容惊鸿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冲撞本宫。” “把容惊鸿给本宫拖下去,鞭打八十军棍!立刻执行!” 八十军棍。 这差不多可以要容惊鸿一条命了。 十一倒吸一口冷气,眼皮狂跳。 “殿下,您……三思啊。” “你还说什么?十一你立刻去执行!”太子这个时候愤怒到连十一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他本来也以为容惊鸿跪了这么久,该是知道错了,但是现在看来,容惊鸿不怕死,是真的想以身试法。 他成全容惊鸿想死的心。 “殿下!”容惊鸿眸色坚定,沙哑地道:“您若是愿意收回成命,这八十军棍,微臣甘之如饴,愿意领罪。” “把他拖下去!”太子一甩袖,一句话都不想听容惊鸿多说了。 太子都快被气得原地爆炸了。 容惊鸿胆大妄为,愈发的肆意张狂了,这一次必须给他教训。 是容惊鸿自己不肯顺着他给的台阶下的,那么,受刑也是活该。 尽管十一有心求情,但也架不住容惊鸿再三触怒太子,他自己要找死。 很快就有士兵进来把容惊鸿架出去,粗鲁的把人绑在了军营里的空旷处,拿起手臂粗的军棍就开始执行刑罚! 十一代表太子亲自监行。 这一动静,很快又传开了。 莫如九也惊得不行,这容惊鸿怎么了?一上午就连续触怒太子两次? 他该不会还是为了她吧? 莫如九也挎着药箱去观刑了,不过她没敢走得太近。 谁知道容惊鸿会不会一眼就认出她呢? 莫如九心里是挺慌的,要是易容了都被认识出来了,那她就完犊子了。 不仅她,古月,也完了。 所以莫如九很是小心。 看到绝艳的容惊鸿狼狈的被捆在木桩上,他面前的士兵已经拿起棍子开始打他。 莫如九来得晚,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军棍了,不过就算不知道,她也看得出来,容惊鸿被打得很惨。 他的白衣,被军棍打得破裂,处处都被染成了刺眼的血红。 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他绷紧了下颚,疼得仰起头,一缕长发凌乱的贴在苍白似鬼的脸上,额头渗出来的冷汗,一滴一滴的沿着下颚坠下来。 汗水,是红色的。 因为掺杂着他身上的血,那么流淌下来,触目惊心。 士兵们仿佛见惯了这样的血腥场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有莫如九看得心里揪得慌,她的手指攥紧了药箱的带子,心底被那些鲜艳的红色,刺激得翻江倒海。 行刑的现场闹哄哄的,如同炸开了锅。 但是莫如九还是觉得,棍子抽打皮肉的声音是那么的骇人,清楚。 这样残酷的刑罚之下,容惊鸿愣是一声都没吭一下,连疼都不会喊。 他漠然,又死寂,明明还是活着的一个人,在这阳光之下,就好似只是一具躯壳傀儡,连魂魄都没了。 他其实有很多办法可以逃过这一劫的。 但是容惊鸿并没有那么做,而他也有其他的办法救莫如九。 就算莫如九上船了,他的人还是可以救她。 但是他偏偏要去触那个虚伪太子的霉头,他为的,不过就是惹怒太子,招来如今的这一场刑罚而已。 他痛,身体是在痛,但是是痛给莫如九看的。 他想她原谅他,可怜她,想用这样的苦肉计去打动她那颗坚硬的心。 渐渐涣散的目光,在闹哄哄的广场里四处搜寻着。 每一次目光划过一个人的脸。 他心里的失望就会多堆积一次。 不是她。 目光又动了。 也不是她。 他继续在人群里找着她。 还是不是她。 似乎是找遍了,好像没有一个人是她。 她没有来。 他不甘心,心里的痛楚和酸涩在瞬间放大到无限倍。 他又麻木的转移目,去人群里找着那一张镌刻入记忆的脸。 不是。 那些人,依旧不是她。 他找了啊,一遍又一遍。 但是为什么没有他的如九呢? 她真的就这样恨他吗?恨到哪怕知道他是为了她而受刑,她也可以冷酷得不出来看一眼? 她的心,好狠啊。 容惊鸿的目光渐渐地枯寂了。 他喉咙里发出一些破碎的音节,没有人能够听懂。 棍子还在一次次的落下,每一次落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会发出轻颤。 全身都被打得麻木了,骨头好像都打断了,所以感受到不任何的知觉了。 他好像就是一个木头人。 但是越是痛楚,他就越是清醒。 所以哪怕八十军棍都打完了,他还是没有昏过去,他依旧没有体力不支。 他那么那么疼,却也那么那么的理智清醒。 他甚至清醒的知道,她没有来。 他如今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 他染血的唇扯开,鲜血从唇边滴落而下。 小小的一滴,仿佛是他的血泪,仿佛是他最绝望的控诉。 ‘如九。’ ‘你为什么不来?’ 第205章 见面不如闻名 难道他就这么的比不过楚天息吗? 他只是做了一件伤害楚天息的事情而已,她就要和他恩断义绝,她何其心狠啊。 容惊鸿受刑完毕之后,还是没有昏迷过去,不过只剩下了一口气了,他被士兵松绑,拖死狗一样的拖回到了帐篷里。 他被拖行而过的地方,坠下了两行绵长的血泪。 太子震怒之下,没有人敢请军医去给他治伤,就连十一都担心他熬不过去,但是十一也不敢违背太子的意思,只是让人给他喂了一颗药,就匆匆地准备出发太和湖。 从军营到太和湖,还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 他们现在已经准备出发了。 容惊鸿,就被众人遗忘在帐篷里。 莫如九其实一直在那里观刑,她看到了容惊鸿在找四处找什么,她不知道他在找寻自己。 这也不是莫如九能够担心的事情,她会在那里等着,无非就是怕容惊鸿真的死了。 既然容惊鸿这么扛得住,已经被送回了回去。 她也就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小白已经联系好了帮手,她只需要等暗号,就可以带着小白它们过去劫人。 双舟会谈,如火如荼的展开。 太子带着莫如九一行人也上船了,赫连洲那边自然也在来往的路上。 午时已至。 太子在太和湖的岸边登上了小船。 他和十一以及另外两个侍卫共乘一船,古月伪装的莫如九和剩下的两个人在一起。 太子故意这么做,就是有心分开莫如九和自己。 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莫如九那艘船就等着沉下去吧。 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太阳光挥洒在太和湖面上,好似洒下了一层无数的碎金,美不胜收。 太子却没心情观赏美景,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警惕的看着太和湖对岸。 对岸离他们这里还很远,但是他们已经看到了赫连洲的船只,此时,两方人马乘着船逐渐往江河中心靠近。 江河中心,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也只有在那里,才开始双舟会谈。 小船徐徐的滑过水面,行驶到中心。 越来越近的时候,太子看到了一张令他恨之入骨的脸。 楚天息。 金色的阳光挥洒于他身上,他看上去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都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船只上。 不过楚天息哪怕是坐着,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嗜血气息,依旧没有改变。 他就算坐着,也不会让人觉得低人一等,明明他就是一个俘虏,偏偏他此时还这么的闲适淡定,好像他不是来赴生死之约的,不过就是偶然兴致,所以出来游山玩水的,那么的慵懒惬意。 他和另外一艘小船上的赫连洲比起来,他更像是一位高深莫测的王,而赫连洲是他的下属。 这种高人一等的尊贵气息,让太子十分的妒忌。 凭什么呢? 他其实最希望的,是看到落难的楚天息狼狈落魄,猪狗不如。 但是老天爷就是不遂他的心愿,楚天息就是脸色差了一点而已,和以前没什么分别,依旧是冷峻俊美的。 太子承认,自己就是妒忌他。 妒忌楚天息在军事上这么的出色,妒忌楚天息处处比他优秀,处处压制他一头。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今天这太和湖就是楚天息葬身的地方。 这是楚天息的归宿。 他们两个人之间,死的人,落败的人也只能是楚天息。 太子看到了楚天息,作为人质的楚天息自然也看到了太子。 他没心情看太子,所有的目光和魂魄都被古月扮演的莫如九夺去。 她…… 她怎么来了? 楚天息心里情绪澎湃不已,要不是腿还重伤着,根本就站不起来,他好想飞跃过水面,把那艘船上的人紧紧地抱住。 他不是那种情绪会轻易外露的人,如今看到莫如九,他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想她。 楚天息觉得今天的莫如九怪怪的,看他的眼神和他想象之中的不一样,甚至和以前都有一定的区别。 今天这个莫如九,居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完全不像是莫如九的作风。 楚天息心里有些疑惑。 “楚天息,看到了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本王可是得到了消息,你的好兄弟,好皇兄,只要等本王把人交给他,就会让你葬身水底!你出不去这太和湖,你难道也不想救你的王妃吗?”赫连洲穿着北戎人的衣服,动作夸张的坐在船头,也不怕栽下去了。 他喜欢水,北戎人个个都擅水,所以他才会选择水上谈判。 楚天息微微闭目,带着伤疤的手指缓缓地收拢。 “三王子,我已经说过了,你要的东西我没有。既然没有,而且你也不信我,那我们还合作做什么?我反正都是要死的,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不都是一个死字吗?”他的声音如平静的湖面,在这生死关头面前,还是没有丝毫的涟漪。 赫连洲的脚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水,狂笑一声。 “有分别,当然是有分别的。本王不是说过了吗?若你真的一心求生,那你就该拿出你的诚意,本王或许会帮你把王妃救走呢?你要知道啊,你要是死在这里,可不是你一个人死,你的王妃也会给你陪葬的。” 赫连洲嬉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王妃对你如何情深意重,在军营门口苦苦的磕头求太子,磕得满脸是血,才换来了上船和你见面的机会。” “你死,她死。你活,她活。你就这么自私?真的要拖着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去送死么?” 赫连洲也放眼扫过去,大胆的看着‘莫如九’,把她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个遍。 他这种眼神,让楚天息的眸色瞬间一冷。 这是对一个女子极为不尊重的,好似‘莫如九’就是一件货物。 楚天息坐直身体,手指轻抚过衣袖。 “三王子你太自信了,既然你也得到了消息,他会在今天置我于死地,三王子难道你还认为,你有本事带着我和王妃从他手里全身而退吗?” “你瞧不起本王?”赫连洲哼了一声,脚用力的划过水,溅起无数的水花。 楚天息微笑,从容应对。 “不是瞧不起,而是三王子的本事如何,我心里很清楚。三王子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太子不是好对付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未见刀剑,却已起了战火的硝烟味。 很快,两艘船会面了,船只紧贴在一起,船夫让船停在水中央。 赫连洲见到了太子,也没起身,就那么狂放不羁的坐在船头,全然没把太子放在眼里。 比起太子身边左一个右一个的侍卫,赫连洲身边就只有一个船夫,再无他人。 赫连洲打了个响指,目光移向站在船头的太子。 他的语气很轻蔑,“你便是南唐太子?” 太子胸腔剧烈起伏,他忍住情绪,保持着一国太子的风度。 “正是本宫。” “本王早就听说过了南唐太子的贤明之名。”赫连洲接过了话。 太子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 谁料,赫连洲潇洒的翘着二郎腿,十分不屑地道:“不过可惜啊。” “本王倒是觉得,这传闻有误。” “何解?”太子压抑着怒意,眼底的神色如这水面之下的暗潮那么汹涌。 赫连洲惋惜道:“没想到传闻里名震天下的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嘛。倒是见面不如闻名呢,和南唐南征北战,骁勇善战的秦王比起来,太子殿下也不怎么样。真是,让本王好生失望啊。” 赫连洲字字句句都是在挑拨太子和楚天息之间的关系。 抬高瘸腿的楚天息,又来贬低堂堂的太子殿下,这等同于是在太子那颗骄傲敏感的心里撒盐。 太子和楚天息的关系本就势同水火,赫连洲这么一挑拨,太子对楚天息更是容不下。 不过太子也还是有脑子的,他当然明白自己今天代表的是南唐,所以也不会轻易中赫连洲这么卑鄙的激将法。 虽然他承认,他的心里是气得要杀人的。 但必须要忍。 “是吗?本宫倒是令三王子你失望了,不过三王子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不仅善于打仗,还如此的伶牙俐齿。”太子不动声色的呛回去。 说他不如楚天息,那他就反讽赫连洲和女人一样,只会说长道短,是个长舌妇。 赫连洲也不介意,哈哈大笑两声。 “太子殿下你过奖了啊,你的口才也不遑多让。” 太子绷着脸,公式化地语气道:“好了,三王子,今天本宫不是来和你逞口舌之快的。” “本宫,今天是代表南唐皇上来和你谈判的,我们都是代表着各自的国家,所以你说吧,北戎王要怎么样的条件,才肯放本宫六弟回朝?”太子说到这里,忽地就看向一直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楚天息。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太子哪里有半点想救他的心思,巴不得把他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楚天息。 这个紧要关头了,你还如此的从容淡定。 你是笃定,你死不了吗? 还是,你觉得本宫不敢杀了你? 楚天息我们争斗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分出个胜负了。 赫连洲也看了一眼楚天息,也不禁为楚天息的气度而折服。 这个人,还真的是生死不惧。 不对。 他的王妃就在太子的手里,他怎么都没看她一眼? 一直这么晒太阳,怎么的?他还是来游玩的? 难道说,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个王妃吗?是真的不在乎吗?所以人就在对面,咫尺可抓的时候,他连目光都不想投过去多看一眼。 第206章 杀无赦 赫连洲现在真的懵了。 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楚天息就是那一个异类。 他单手支着额头,微微眯着眼睛,整个人都很放松的坐着,微暖的河风吹过,风盈满了他黑色的衣袖。 他身影如云下青峰,岿然不动。 赫连洲收回眼神,冷笑道:“什么要求?我父王倒是有要求的,不过本王很想听听南唐为了迎一个人质回去,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们南唐的诚意是什么?先说来给本王听听,本王再考虑一下。” 太子讥讽一笑,“南唐的诚意么?三王子真的确定要知道吗?” “不然呢?”赫连洲嗅出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太子刻意拉长声音,目光依旧定格在楚天息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冷厉成了刀锋,要把坐在阳光里的楚天息戳成筛子,血窟窿。 “那三王子你可要听好了。” “本王洗耳恭听。” 太子的薄唇扯开冷酷的笑容,冰冷的声音从喉咙里滑出来,仿佛淬满了剧毒。 “南唐不会牺牲任何代价去救一个早就该死的人,秦王无能怕死,守不住城就该以身殉国,却苟且偷生!这样的人,也配活在这个世上吗?不配,他不配!” “所以,本宫传父皇的命令,两国谈判之日,便要对这等懦弱无用的人,杀无赦!” 杀无赦,这三个字在空气里不断的盘旋嘶鸣,让这谈判的氛围愈发的紧迫压抑。 太子目光那么的恶毒,像是冰冷的毒蛇吐着红信子。 他恨不得吃楚天息的肉,喝楚天息的血。 谁说他是来谈判救楚天息回去的? 他一开始拿着的旨意,就是见到楚天息立刻处决,并且是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 赫连洲也料到了太子会下杀手,他也不惊讶。 “听到了吗?楚天息,你要不要和本王合作?不要的话,本王可就把你推去送死了?”赫连洲轻佻地一笑。 “不过你要是答应本王的条件,本王可以救你呢,不仅救你,还能帮你对付你最讨厌的皇兄。” 楚天息终于抬起了下颚,眼眸看向他们的方向。 他眼底虚无,没有任何一物,有种可怕的苍凉和空洞,与此同时还有一丝嗜血若隐若现。 太子站在船头,一袭华服锦衣,满身的光华,肆意逍遥的活着。 他是被老皇帝偏爱的那一个人。 即便是心胸狭窄,愚笨不堪,依旧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太子,哪怕是做绝了丧心病狂的事,他还是东宫太子。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所以现在也没有之前那么的愤怒不甘。 他心中的燃烧的,不过是要和太子同归于尽的愤怒。 太子外表贤德仁慈,内心里不过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比他还不如。 楚天息和太子目光对视着,眼神对视如同火山碰撞了冰山,气氛轰然炸裂。 江水滔滔,刚才天上还有太阳,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太阳已经被连绵的乌云覆盖,丝毫的阳光都照耀不进来。 不多时,这片江河便是被阴沉的乌云笼罩,如同绝境之地。 风声更狂烈,吹得船只都晃荡不稳。 倏地,太子的目光划过江河面上。 就在那电光火石间,水面里有无数的黑衣人如利箭一般飞射而出。 赫连洲早料到了有了埋伏,拔出刀就要对战。 太子却云淡风轻的道:“三王子,只怕楚天息答应不了你的合作呢。今日之事和你无关,你若是想活着回去北戎,那速速离去,本宫放你一马。” “你若是不离去,那就和楚天息一起在这里葬身鱼腹吧。你是聪明人,你自己选择。” 江面上的这些黑衣人,没有船只,但是他们也能持着弓箭,稳落于江河面上。 他们穿着的服装,有些奇怪。 楚天息的瞳孔一缩,视线射向太子。 洛千山对太子还真的是忠心。 这些可以在江河里行动自如的飞鱼队,都为太子卖命了。 飞鱼队。 是洛家的秘密武器,据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但是飞鱼队的威力,他都听说过的。 飞鱼队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并且可以在江河里行动自如。 听说是洛家夫人在他们的服装上做了一些改良,所以这支队伍才能洛家的制胜法宝。 赫连洲以为太子没办法,却忘记了一个富甲天下的洛家,洛家是飞鱼队的主人。 赫连洲本来以为他会稳操胜券,突然窜出来一伙飞鱼队,来历如此的神奇。 赫连洲当然是不想为了一个楚天息丧命于此了。 他厉声:“你居然敢设计本王?” “本宫数一二三,三王子若是不跳船逃走,那就等着被利箭扎成筛子。”太子一甩衣袖,迎风而立。 赫连洲一咬牙,十分不甘心的大吼。 “本王!以后不会放过你的!” 赫连洲还是走了,他不是傻子,相反是个很聪明的人。 这些飞鱼队的人行动迅速,如此的神秘,潜入江河里而不惊动任何人,足可见本事。 他就是再不想走,可那些人个个手持着弓箭,锋锐的箭头还在闪烁着寒光。 他心里一惊,在太子宣布放箭之前,干脆利落的翻身下船,扑通一声,跳入水里。 他才跳下去,无数的箭矢就立刻射向楚天息的那艘船。 箭矢密布如雨,‘莫如九’嘶哑地叫了一声。 “王爷!” 古月趁着所有人不备时,一个飞身而起,就扑向了楚天息的那艘船,他的披风一舞,打落了数十支的箭矢,把楚天息牢牢的扑在身下。 “古月?”楚天息惊愕。 第207章 花蟒救人 古月的武功没多好,也只能勉强躲着而已。 楚天息也是没料到,扑在自己身上的人居然不是莫如九,而是古月? 古月慌张道:“王爷,十九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我们只要多撑一会,就一定可以活着离开这里的。” 古月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打落飞箭。 飞箭密布如雨,全部都朝他们射了过来。 之前赫连洲的那几个手下,也早就随着赫连洲弃船逃走,现在就等于只剩下了楚天息和古月并肩作战。 古月用披风挥舞开飞箭,很快,那件披风都被飞箭扎得破碎不堪,直到最后变成一块碎步。 “带剑了吗?”楚天息警惕地目光扫过四周。 “我身上!”古月连忙道。 楚天息推起古月,顺手从古月的腰间抽出软剑,叮叮的打落射击而来的飞箭。 楚天息的腿虽然重伤,但是他的手好得差不多了,他的剑法也是不错的,所以只要有武器,哪怕是太子精心弥补的阴谋,他也能撑上一会。 太子怒喝:“继续射,射完了,就冲上去斩杀他!” 先让楚天息耗费一些体力,现在就是一盘开胃菜而已。 这里全部都是他的人,而岸边还有他的人。 楚天息的人就算还有漏网之鱼,要来救楚天息,只怕也要和外面的人斗上好一阵子。 等到那些人进来了,楚天息早就死在了飞鱼队的手里了。 今天就算是楚天息有三头六臂,他也插翅难逃。 这一局,他稳操胜券,必须赢。 所以太子愈发的兴奋,好像可以马上看到楚天息死在这里,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其实,也确实如此。 今天这一局,楚天息是很难活着出去的,怎么算,都没有任何的胜算。 只是太子算漏了一个人,莫如九。 莫如九自己是没什么本事,她有帮手啊,花蟒可以在水陆两地游走。 乱箭飞舞,大多数的箭都被楚天息的剑打落下去,古月躲在一边不敢动。 他没了护身的武器,只能依靠着楚天息。 古月想去捡船桨,立刻划船离开,虽然这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但这么应战下去,楚天息很快就会力竭的。 “六弟,你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活够本了,现在,为兄亲自送你下地狱。”太子阴森地看着艰难躲避的主仆两人。 他一声令下,飞鱼队就不再射箭,而是变戏法的抽出了冰冷锋利的长剑,从四面八方的刺向船中央的楚天息。 楚天息坐在船上不能动,只能用手去对抗,很大程度上这就削减了他的战斗力。 但他楚天息是谁?只要有一丝一缕的机会,他都不会束手就擒的。 让他就这么死了,他怎么甘心? 怎么也要,手刃仇敌! 他还想,再看一眼莫如九。 所以当这些飞鱼队的人持剑斩来时,楚天息腰身一移,他也迅速的举起长剑抵抗。 他的长剑被几人缠住,楚天息变换了招式,顺利的抽出了剑。 “滋滋——” 剑刃一起摩擦而过,发出刺耳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杀机。 他只有一把剑,一个人,古月是不能指望什么的。 所以,当他缠住前面进攻的人,就有飞鱼队从后面进攻他。 剑光闪烁,杀气凛冽,那样冷厉的剑气几乎要刺穿他的胸膛! 眼看着他的后背就要中伤,古月大吼,“王爷小心啊!” 就在剑尖要贯穿楚天息的后背那一刹,他恍若有所觉察,眼神一凛,释放出身体里的所有内力,以震撼天地的姿态,把长剑一挥。 剑法现在融合了他所有的内力,便有了剑气,这么横扫一圈,所有的飞鱼队都目露震惊,纷纷地避开这剑气。 若是不避开剑气,那他们至少都会被重伤! 众人哗然,都没想到楚天息现在居然还有这么强劲浑厚的内力,杀手躲过了剑气之后,剑气便弥漫在空气里,附近的江水都被这内力高高震起来! 惊涛骇浪席卷而来,太子的船只也差点被波及,他忙让人后退。 他的脸色发白,一脸的后怕。 真是他小看了楚天息,到了生死关头才放出这种绝招。 不是内力已经废了吗?为什么还能使出这么杀伤力强的剑气? 船只往后退了一米,但是那些卷起在空中的海浪,还是落了下来,淋湿了太子的衣衫。 太子脸色铁青,手重重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他怒不可遏。 “给本宫杀了他,赏黄金万两!”太子气得失去了理智。 楚天息放过大招之后,气息微微有些不稳,胸腔里血气上涌。 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内力催动不过是加速五脏六腑的消亡,现在人的精气已经被损害了七分! 他尽量稳住身体,哪怕握住长剑的手已经不那么稳了。 “想杀我?” 楚天息苍白着脸,冷冷地道:“皇兄,你倒是舍得下血本!” 太子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飞鱼队再次向楚天息攻击,楚天息很明显的落了下风,因为身体已经透支的原因,他的招式都出得慢了。 出招慢了一拍的后果,就是飞鱼队一拥而上,他的背部和肩膀,都被剑刃划出了伤口。 楚天息的动作又是一顿,眉眼有痛苦的神色。 他受伤了,动作就更慢了,杀手们没有用车轮战耗他,全部都一起上,他接招都接不过来,人也昏昏沉沉的。 转眼间,楚天息的身上都布满了剑伤。 太子看到他流血受伤了,这才解气了。 “杀了他!”太子咬牙切齿的命令。 这些杀手一听,再也不客气了,所有的剑再次斩向已经无力反抗的楚天息! 古月想要冲过去为楚天息抵抗。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江河里窜起一个庞然大物,那大物带起无数的水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尾巴一甩,就打掉了杀手的剑。 大花蟒在水中伸出脑袋,两个眼睛和灯泡一样大,虎视眈眈的盯着楚天息的船,并且张着血盆大口。 这么一条大蟒蛇突然从水里窜起来,众人都傻眼了。 短暂的沉寂之后,周围的人爆发出尖叫声。 太子都是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蟒!” “大蟒蛇啊!” 有人尖叫着。 大花蟒转动着脑袋,看了一眼太子这边。 太子已经吓得跌坐在了船上,手脚发抖。 而下一瞬间。 大花蟒又猛地窜起来,惊得太子这边的人哭喊着,挣扎着往后躲。 大花蟒径直向楚天息和古月而去。 古月也吓得说不出话了,手脚都在发抖,眼睛瞪得大大的。 楚天息虽然没有叫出来,但是从他的脸色来看,整个人也是处于惊骇里的。 看到花蟒转移了方向,以为是要吃掉他们两个人,太子不禁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这条蟒不是冲着他们的。 不过,这太和湖一样平静,怎么会生存着这么大的花蟒? 众人都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惨状。 就是这一瞬间! 花蟒的尾巴一甩,瞬间就把古月和楚天息都盘了起来。 “啊啊!”古月腾空而起,他怕得大叫。 紧接着,花蟒就卷起他们两个人,在太子等人的注视下,又一头扎入了江河里,引起无数开的水波荡漾。 水波散开,大花蟒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再也找寻不到踪迹。 太子被十一扶着站起来,他眼前一黑,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十一,这条大花蟒……它是……” 十一很是不可思议,喃喃地道:“看上去这条花蟒并没有伤害他们,倒像是故意赶来救他们的。” “怎么可能!”太子厉声道。 是啊。 怎么可能啊,谁相信一条蛇会跑来救人呢? 这怎么可能呢? 一条蟒蛇,什么时候还可以救人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太子也很难相信。 这花蟒真的带走了楚天息。 十一立刻恢复了神志,劝说道:“殿下,我们岸边还潜伏着人,我们现在立刻启程回去,让人去追杀秦王。” “对对对!”太子附和,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不管这条花蟒到底是来救楚天息的,还是带走楚天息要吃的,他都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 “回去。”太子急忙道,“现在立刻回去。” 十一就又让手下的人划船,一行人灰头土脸的往回赶。 他们今天眼看着就要赢了,半路却杀出了一条大蟒蛇。 太子心里都要恨死了。 楚天息怎么就这么好的命呢?怎么就什么时候都可以逃过一劫呢?眼看这都要解决他了…… 这真的是让太子很是不甘心,十分的不甘心啊。 还有。 今天被他带上船的人居然不是莫如九,而是一个男人! 这更让太子恼羞成怒,这个男人是谁?古月? 像是军营里的大夫,他好像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不对…… 古月如果和莫如九易容了,换了身份,那么现在的古月就是莫如九。 真正的莫如九还在军营里? 太子突然急道:“十一,你先回去,立刻去抓捕古月,封锁军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属下明白。”十一也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施展轻松就掠过水面,飞向岸边。 划船的速度,始终没有他的轻功快。 他知道太子想做什么,如果楚天息逃了,那么他就要抓到真正的莫如九,以此当作把柄。 虽然十一觉得,就算现在赶回去,莫如九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军营。 但太子吩咐,他不敢不从,而且不回去试试,又怎么可以争取到一丝机会呢? 太子真的是恨得眼睛都红了,今天的计策接二连三的失败,他真的是愚蠢,愚不可及。 带了一个冒牌货上船都不知道,还自以为自己抓住了楚天息的把柄。 第208章 回蛇窟 楚天息这么淡定,是不是就已经布置了好这一切?知道船上的人不是莫如九? 此时此刻,怒火在太子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着,他气愤不已。 他只能寄望于他岸边留下来的杀手,可以抓住楚天息。 如果花蟒带着楚天息离开,那必定是要上岸的。 但这太和湖一周,除了他眼前这一条路,另外一圈都是悬崖峭壁,他根本就没布置人在那边。 若是楚天息去了太和湖的群山那边呢? 太子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这边,大花蟒用最快的速度游上了岸,不过它没去太子埋伏了人的路边,而是选择了那边险峻山峰。 花蟒可以在水里,但是楚天息和古月不行,所以它用了最快的速度,把两个人拖到了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古月闭气了,上了岸就醒来了。 只有受伤的楚天息,在水里浸了这么久,已经昏迷过去。 花蟒一上岸,穿着男装的莫如九就奔了出去。 天空上的乌云低垂,闪电从云层里劈开,雷声阵阵,很快就要下起大雨了。 莫如九直接就忽略了古月,踉踉跄跄的越过山石,扑倒在了石头上的男人身侧。 当她看到昏迷的楚天息时,她眼里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躺在那里的他。 他的脸,他被风吹起来的衣角,满满的侵占了她的视线。 她心神俱震,疯了一样的扑过去,她倒在他的面前,跪在浅水湾里,双手颤抖着抚摸他苍白俊美的容颜。 是他。 是那个该死的大反派。 他以前那么的阴鸷嚣张,怎么现在就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穿的是黑衣服,虽然血已经被浸泡开,但是那些伤,还是被莫如九看到了。 一条条的剑伤,好似戳在她的心上。 莫如九整个人狠狠地一颤,不是个爱哭的人,却泪如雨下。 她纤长的手指温柔的贴在他冰冷湿润的面孔,手指去抚摸他的眉眼。 她的心和他的体温一样的冷。 终于,缓和了许久的情绪之后,莫如九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楚天息……” “我来了,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我都不计较你送我走了,你醒来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原谅你了,我真的好想你啊。” “你怎么能不看看我呢?是我来迟了,是我让你受苦了,楚天息……对不起,对不起啊。” 凛冽的河风吹得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眼前的视线逆转撕裂,她哽咽到了极点,说不出一句话了。 古月不顾自己浑身湿润,爬过去给昏迷的人把脉。 “王妃,你先别哭,王爷的伤势应该不要紧。” 话才说完,古月的眉就狠狠地皱了起来。 他的呼吸一窒。 怎么可能没事? 王爷的脉象虚浮无力,如同棉花。 不过,虽然身体受到了重创,但是现在还没有死,只是伤重昏迷了。 莫如九的心悬着,看古月的脸色也这么紧张。 她心中一颤,人后退了一步,狠狠跌在了水地里。 “他……会没事的对不对?你别这样,这样怪可怕的。”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笑了。 古月凝重地道:“王爷的情况很不好,现在我们就要去找药,不过这里很快就要下雨了,也怕太子的人会立刻找来,我们先把王爷带到山上去躲一下。” “不发信号吗?”莫如九木讷地问。 古月摇头,“不是不发,而是不是现在,如果发了信号,谁知道是十九先来还是太子的杀手先来呢?太子在船上都敢对王爷下手,他必定也潜伏了人在周围。”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 古月分析了一通。 他说得很有道理,楚天息重伤不醒,如果这个时候发了信号,谁知道引来的人会是什么人? 他们也冒不起这个险,所以古月的办法是最好的,先上山去,能找点药草就找点,可以让楚天息好好的修养一下。 一切都等楚天息醒来再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莫如九也答应了。 “那我们现在就上山去吧。” 古月点头,他起身去背楚天息,莫如九让手腕上的小白蛇指路。 这次的事情,还真的亏了小白。 否则,大花蟒怎么帮她带走楚天息呢? 不过,大花蟒呢? 莫如九走了几步路,又停下来,四处看看。 刚才大花蟒还在这里,现在已经不见了。 ‘老大,别找了。’ ‘阿花姐姐去山里找吃的啦。’ 莫如九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小白。 ‘老大,我们帮你救了这个坏蛋,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去啊?’ 莫如九头皮一紧。 又来了。 小白说花蟒答应帮她救人不是没有条件的,阿花要她和他们一起回去蛇窟。 莫如九站在狂风肆虐的山顶,被天上倾泻而下的雨水淋得浑身湿润。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全身都在颤抖。 她又不是那条大白蛇,回去蛇窟做什么?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不行,她还是要想到办法回现代,她要去找到师兄,问问她脑海里的芯片是怎么回事。 芯片植到她的本体里的,她的本体都不在了,只是穿越,这样芯片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还是说,师兄一开始就骗了她,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芯片? 可师兄又有什么理由害她呢?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缠绕而来,莫如九觉得头都要爆炸了。 可抬眸间,看到漫天雨水里的那个人。 她的心就又变得柔软。 楚天息。 你都不怕我是借尸还魂,如果我是什么蛇蟒…… 那你也不会怕的,是不是? 第209章 不许哭,我没死 因为有小白在引路,所以莫如九他们没有在雨里穿梭多久就找到了位于山林深处的一个小山洞,雨势愈发的大了,阴沉的天空都似被刀斧劈开了一道口子,雨水倾盆而下,整个大地都被笼罩。 古月背着楚天息到了山东里,把人放在地上平躺着,他又拿去随身携带的药丸给楚天息喂了一颗。 不过楚天息昏迷了,药丸怎么都塞不进去。 古月都急得不行,“王爷快吃下去啊,吃下去还可以撑一会。” 楚天息浑身湿透,大雨将他的头发和睫毛都淋得透,依旧闭着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 莫如九走过去,一把夺过古月的药丸。 “我来。” 莫如九神色坚定的把药丸放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她旁若无人的俯下身,用自己的唇缓缓地贴上了他的冰冷唇瓣。 药丸,就这样被莫如九嘴对嘴的喂了进去。 看到楚天息吞咽进去了,莫如九也顿时轻松了。 她扭头去看古月,“他吃进去药了,现在还要做什么?你快告诉我。” 古月脸色好转了一些,“你在这里看着他,不要让他发烧,最好是用身体温暖他。我现在立刻出去找些草药来,捣碎了给他止血。” 就这么止血,没什么效果,还是需要草药的。 所以古月只能冒着大雨出去。 莫如九用力点头,“你去吧,我会在这里好好的守着他,绝不会让他出任何的问题。” 古月走到山洞口,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他嘱咐她。 “如果我很久没有回来,他又发高热了的话,你记得取这里的雨水给他的降温,他的身体千万不要发热!你明白了吗?” 古月的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 山中大雨,雾气弥漫,他是个大夫,但是这里的环境这么的恶劣,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按时赶回来。 再加上,下暴雨的话,山里的路是很难行的,而且分辨不清楚路况,他很有可能在山里迷路。 他平时在山里采药,基本上都要一天的时间,现在雨大,路滑,还是悬崖峭壁,而且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这么一看…… 他能尽快赶回来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古月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必须要把最坏的情况说给莫如九听,让莫如九面对突发情况的时候,还有一些应对之策,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莫如九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她含泪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听你的嘱咐,好好的照顾他的。你要小心你自己,尽快赶回来。”莫如九的嗓子都哑了。 古月不再耽搁时间,嘱咐完了之后,就缓缓地走出了山洞。 他身影出去的瞬间,就被漫天的暴雨给吞没,身影再雨雾里看不清楚。 古月去找草药了,莫如九和小白在这里,她也不没闲着,把小白赶到外面去。 她自己则脱掉了他湿漉漉的衣服,连上衣都给他脱下来了,只剩下了一条里裤。 可是衣服一脱开那一刹,她心口忽地一紧,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的鞭伤,剑伤,还有铁烙的烫伤…… 这所有的创伤,都骤然刺入了她的视线。 转瞬间。 她的视线就被泪水模糊,连带着他的脸都变得模糊。 天地间一片沉寂,山洞外的风雨声,穿堂而过,仿若漫天发出的利箭,把她万箭穿心。 而她在这空旷无人的天地里,无躲避之处,只能被箭扎得浑身是伤。 莫如九的双眸一缩,脸色白得不能再白了。 她的身体在战栗,手指哆哆嗦嗦的去摸他冰冷的胸膛。 那些伤疤还是新的,有些还在往外渗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力气太重了,他原本是没有任何反应的,但是当她的指尖抚过伤疤。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莫如九全身都在发抖,喉咙里压抑着哭腔。 她狠狠地压抑着呼吸声,泣不成声。 “天息……” “楚天息……” 她太惊骇了,泪水滑落眼睛的那一刻,视线就又清晰了。 而她痛苦得说不出其他话,喉咙里艰难地挤出生涩的字眼。 “疼……不疼?” 她的声音很轻,比他的呼吸还要轻,却带着难以释然的沉重和悲痛。 他紧闭着双眼,浓密纤细的眼睫覆在眼部,投下一片暗淡的阴影。 他没有反应。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躺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般。 莫如九没忍得住,心里好似被刺了很多下,血流成河。 她看着毫无反应的他,颤抖着伸手去抱住他的肩膀,眼泪不断的砸落在他的身上。 她泪流满面,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疼不疼?你告诉我,你疼不疼啊?一定很疼的是不是?是我错了,对不起,是我的错!天下百姓从未在乎过你的牺牲和流血,我为什么要蠢笨到让你为了百姓而牺牲自己呢?” 她哭到都抽搐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让你为了百姓的性命,和赫连洲玩弄权术。如果不是为了要保这一城的百姓,你早就已经除掉了赫连洲。他不会抓着你的把柄,更不会把你囚到了北戎的军营里。” “楚天息,我知道你一定很疼。我知道是我太蠢,自古以来就是兵不厌诈,我为什么要愚蠢到让你赢得坦坦荡荡呢?我真的好后悔啊,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话,你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不会满身都是伤。对不起,天息,真的对不起……从今以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你要如何,我便如何。” 她是真的好愧疚,好懊悔。 没有她,他或许早就顺着他的计策,用这一城百姓的生死除掉了赫连洲。 就不是要用这样险中求生的办法! 此时此刻,莫如九的心里有一万个后悔。 但是后悔又能怎么样?该发生的一切还不是发生了,他受的伤已经不会愈合了。 她心里有一个角落,在迅速的坍塌,破碎,成为一片不堪入目的废墟。 莫如九松开他,抬手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她的脸上就浮现出手指印。 她打自己很狠,仿佛发泄出气一般,恨不得有多狠打多狠。 无法遏制的愤怒和自责从胸口升起,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抵不过五脏六腑的绞痛,一股沉重的痛感蔓延全身。 她哭成了泪人,俯到了他的身上,疯狂地大笑着。 “你不是反派吗?你可是大反派啊,你为什么要听我说的话呢?你不该听我的,楚天息,你不该听我的啊!你知道吗?”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楚天息是有多在乎她啊,才会放弃了原本那个残酷的计划。 他为她放弃了歹毒的计划。 她在他的心里,一定是很重要的位置吧? 莫如九想到了洛千山说的话,一个心里有着天下和仇恨的男人,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多少位置给一个女人。 她不知道以后楚天息会不会三妻四妾,女人无数。 但是至少这一刻的楚天息,值得莫如九哭,值得爱。 莫如九的情绪已经崩溃了,长久以来压抑着的心情,在他的面前得到了发泄和放肆。 她哭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她没觉察到,身下的人呼吸顿了几秒钟,然后,那个人的眼睫毛一颤,又过了一会。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耳边的哭声让他难受。 他十分缓慢地睁开了眼眸。 眼睫毛一点点的撑开,昏暗的光顷刻间投射到了眼眶里。 他有些不适应这光线,缓了一会,这才清晰的看到了她的发顶。 她正趴在他的身上哭。 但是他的身体是冰冷麻木的,所以一大滩的滚烫湿润映在他的胸口,他不是很能感觉到,神志和思绪都有些迷茫。 他没死。 他居然没死。 可他不是被大花蟒拖走了吗? 楚天息的眼睛睁开,里面布满血丝,空洞的盯着靠在自己胸口的脑袋。 她在哭,身体在颤抖。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干裂的嘴唇张开,发出虚弱无比的嗓音。 “不……要哭。” “不要哭……我没事。” 倏地。 莫如九颤抖的身子一僵,男人沙哑微弱的声音从头顶划过,她听清了,所以脑海顿时一片空白,空白到有些可怕。 时间像是都卡壳了,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 她听到了什么? 他醒来了? 莫如九依旧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的,蜷在那里。 她突然好害怕这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而四周也安静得可怕。 莫如九的心情澎湃而激动,她眼圈一红,却不敢抬起头去看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庞。 她怕。 她在害怕。 她怕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他依旧闭着眼睛,没有醒来。 而刚才她所听到的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 他没有醒来。 她怕啊,她太怕面对这样的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游走着,就在莫如九僵滞在那时。 楚天息的声音又响起了,不过依旧很弱,很弱。 “莫如九……” “不许哭。” “我没死。” 第210章 疼就睡吧,我守着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莫如九疯了一样的抬头,整个人都摒弃了刚才那种入骨的绝望和伤痛,脸上的表情被一抹星光点亮。 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他。 她在抬头的时候,就撞入了他幽暗深邃的瞳孔里。 他的眼里是她。 两人彼此对望着,周围的空气都不再流动,一切都静止了。 他脸上一丝血色也无,胸口不停的起伏着,但是他看她的眼神,依旧和从前一样。 清冷里带着隐藏着的丝丝温柔…… 莫如九呆在那里,泪水大颗大颗的滚出眼眶,她无声地张开了嘴,小心翼翼的叫出他的名字。 “楚天息……” “我在。”他的手臂重伤,但他艰难地举起手,也不管这动作会扯痛到后背的伤。 他伸出,骨节修长的手,就那么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天地寂静,滂沱大雨冲刷着大地,雨水打在了山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她的心脏在经历过短暂的停止之后,又开始疯狂而剧烈的跳动起来。 手这么被他握住,即便他的手指没什么力气,但她却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不是一个人。 她正在坠下幽冥地狱,在绝境之中有一双手拉住了她。 她又哭了,很没出息的哭。 她哭着,一次又一次的叫他的名字。 “楚天息,楚天息……” “我在。” 他不厌其烦的回答,每一声都带着缱绻的缠绵。 莫如九这次才是真的相信他醒过来了,她红了眼睛,反手握住他的手。 “你终于醒来了,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快告诉我,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她着急得不行。 他醒来了,她的担心还是没有停止。 因为他的情况真的太差了,光是这惨白到极致的脸色,就足够让她崩溃。 他微微的摇头,强忍住胸腔翻涌的血腥气。 “我……没事。” “所以,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他腾出另外一只手,轻柔而怜惜的抚过她带着泪痕的脸。 他眼里的疼惜那么的明显,“你不要再哭了,我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只是有一点累,想要睡一觉。你若是再继续哭,我只会心疼得睡不着。在梦里,都是你的哭声啊。” 莫如九憋住眼泪,狠狠的点头。 “不哭,我不哭了,可你不能睡,你不要睡。你和我说话,或者你身上有其他不舒服的么?” 她听说过,有很多人伤重醒来之后,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不能也这样。 “真是……”他刚要说话,心脏的疼痛再次剧烈的涌来。 这一次,他撑不住了,脑袋一偏,直接就呕吐出一口鲜血。 血,从他的嘴角落到褐色的土地里,寻不见一丝颜色。 他身体里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力气流失,张口嘴唇,想要说话,但是从喉咙里流出来的却是大片鲜红的血。 莫如九惊恐不已。 她跪着爬过去,伸手抱起他,让他的脑袋靠着自己怀里。 她怕得伸手去捂,声音哽咽,“楚天息……” 他软弱地靠在她的怀里,唇边血流不止,染红了她的衣。 他已经这个样子,但还是用力的安慰她。 可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安抚她。 莫如九心痛不已,“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嘴里流出来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她哪怕用手去捂住,可那些血还是太多了,很快就把她手掌都浸红。 那样浓烈的血腥气,反复流动在沉寂的空气里。 莫如九哭着叫他,“怎么会这样,楚天息怎么会这样?你别吐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不要吐了。” 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无助蔓延而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的血止不住。 她又要怎么办? “我……”他刚说一个字,就脸色大变,手捂住心口,整个人闷哼出声。 他的声音破碎又嘶哑,那么的难听,不仅如此,连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了。 浑身都像是被车轮碾压过,全身都又痛又软,犹如千斤重,手臂都抬不起来。 “你说……”莫如九忍着眼泪。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 “我……没事啊。” 他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连一次呼吸都那么的费力。 他还在安慰她,怕她害怕。 莫如九心痛到要裂开了,比起看他这么煎熬的醒着,她宁愿让他安然的睡过去。 至少,是不是他睡着了,他就没那么痛苦了? 那她不要他醒着了,她不想让他再多痛苦一分一厘。 “你睡吧,你睡……” “我不怕了,我知道你很累了,我也知道你很痛了。所以,睡吧。不过你一定要醒来啊,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的。知道吗?楚天息,我会守着你。这一次,你休想再送我走。死都不走的,你知道吗?”她语无伦次,哭到绝望了。 “好。”他不想闭上眼睛,想多陪她一会。 但终究抵不过体力的流失,所以,他在那大片的触目惊心的红里,慢慢地闭上眼睛,唇边还扯开了温柔的笑容。 真的好累。 可似乎她的怀里,很温暖,带着栀子花香的气息,那是他最留恋的味道。 在这样的花香里,他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只想沉醉其中。 莫如九看得心酸不已,还是抱着他,不过她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 “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你好好的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雨过天晴了。你的伤就好了,也不会那么痛了。” 她的臂弯一重,他就再次昏迷了过去,倒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的。 他的脸上还有血,但是他此时的表情却是十分的安然的,一点都不带着戾气,温和得不像话,甚至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莫如九害怕的抱紧了他,那么的用力的抱紧。 “一定要醒过来啊,知道吗?” “你若是不醒过来,我就会现代了。” “到时候,上天入地你都找不到我的。” “你是无所不能的楚天息,我相信你一定会醒来的。” 她那么害怕他醒不过来,却还要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早知道应该她出去采药的,可她没用啊。 她不认识草药,但是她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她连他吐血了,为什么吐血她都不知道。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束手无策。 第211章 废太子 莫如九记挂着古月的话,虽然楚天息又昏迷过去了,但是她还是把人抱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好好的照顾他,等着古月回来。 莫如九找来树枝,把他的衣服架在上面风干,现在下着暴雨,这山洞也没有别的干柴,她真的是急得头发都一把一把的掉。 不过上天是眷顾莫如九的,她抱着楚天息沉沉地睡过去,他倒是没有因为伤口感染而发高烧,就是一直在昏睡。 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这情况就不会变得更坏的。 他们在山洞躲避追捕,至于回到军营里的太子,则是暴跳如雷。 太子从来没这么气急败坏过,之前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保持着自己的威仪和风度,但是今天真的无法忍下去了。 “殿下,我们的人并没有在岸边发现楚天息和那条蟒蛇的踪迹,由此可见,想必秦王是走的险峻山峰那一边,属下已经派人去山里找人了,一定会加大人手,早日把秦王捉回来。” 太子还是怒火难消,愤怒之下,书桌上的东西都被挥洒了一地。 “楚天息,好他个楚天息!本宫真是小看了他,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有帮手!”太子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真的是非常的不甘心啊,他连洛千山的飞鱼队都出动了,这一次他几乎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筹码,设下这一场生死局。 他本来以为楚天息必死无疑,可是那条蟒蛇居然冲出来了! 难道楚天息就是天生的王者之命吗?所以每一次都可以死里逃生! 那他这个东宫太子又算什么? 这一次不知道父皇会对他失望,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却没办法把楚天息斩草除根。 父皇一定会觉得,他什么都比不上楚天息,他连楚天息的一根脚趾头比不过。 “派出本宫手里所有的人,去搜寻那片山林,必须要找到他,一旦发现楚天息的踪迹,格杀勿论!带回他的头颅者,本宫给他加官晋爵!”太子豁出去了。 十一拱手,“属下遵命。” “不过殿下,此次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的,虽然我们潜伏在岸边的眼线没有发现秦王,但是却和前去营救秦王的人对上了,双方人马厮杀,秦王的那些余孽也蹦跶不了多久。” “本宫就知道他还有余孽!”太子拍桌怒道,“不管先不要管那群余孽的死活,先解决了楚天息,否则本宫夜不能寐。” “至于那一伙余孽,等到楚天息都死了,那余孽还能翻起什么水花?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不成气候!” 十一依旧点头,“属下明白了。” “你倒是也提醒了本宫,既然他的人会在岸边和我们的人碰上,那就证明他被带去环山那边,他身边的人是不知道的。现在,楚天息说不定也只有一个人。” 太子目光如炬,“这是个机会,这个机会你们绝对不能再错过了,必须要全力斩除他!” 楚天息身边没有人,这就是围剿楚天息的最好机会。 虽然现在下着暴雨,他们的人进山也不好找人,但是楚天息一个受重伤的人,想要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突围而出,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雨天的环境对他不利,对楚天息就更不利了。 “属下这就去。”十一得令,转身就退出了帐篷。 现在没什么可以平息太子的怒火,唯独是楚天息的头颅可以。 十一亲自带着精卫去山里搜索楚天息的下落,去之前,先去看了看容惊鸿。 他刚才其实想在太子面前为容惊鸿说话的,如果这次真的可以剿杀楚天息,那么容惊鸿也参与的话,说不定太子就原谅容惊鸿了,毕竟将功折罪了。 但是十一到底没说出来这些话,因为他想到了容惊鸿才遭受了棍刑,要是和他们一起行动,那不是要了容惊鸿的半条命吗? 戴罪立功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 十一进山,开始带着人紧锣密鼓的找人。 容惊鸿躺在营帐里,目送十一离开。 因为是身体前方遭受的棍刑,他现在只能像个木偶人一样躺着,连呼吸都很吃力,一张绝美漠然的面容尽显颓废和虚弱。 十一去山里找楚天息去了,刚才套了话,他得知跟着太子上船的莫如九是假的。 那么,真正的莫如九又在哪里?容惊鸿想要开口喊人,还没发出声音,喉咙的刺疼就让他不得不再次闭嘴。 他在心里思考,上船的是假莫如九,那真莫如九应该和楚天息的暗卫营在一起。 不过这也是只是他的猜测而已,那个女人爱楚天息就和疯了一样,如此不怕死。 也说不定,真的莫如九现在也在山里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容惊鸿忍不住激动了,他咳嗽了一声。 如果莫如九真的在山里,那太子的人去杀楚天息,看到莫如九也是不会客气的。 毕竟太子已经知道了自己带上船的人是个假货,难道不会迁怒真的莫如九吗? 不行。 他不能让莫如九落到太子手里,也不能让莫如九有事。 容惊鸿忍着身体的剧痛,吃力地坐起来。 这样简单的动作,因为幅度太大了,让他不停的喘息咳嗽,而且身上用纱布包扎的伤口,又开始崩裂,血丝一点点的渗出。 他不仅痛,还觉得头晕目眩的。 该死的。 早知道就不挨这八十军棍了,现在好了,他连下床都做不到! 容惊鸿未曾犹豫,吃力地敲响了床板。 很快,营帐的帘子被风一吹动,一个一身黑衣的人闪身进来,动作形同鬼魅。 “公子。”那人恭敬地来到床边。 容惊鸿稳住沉重的身体,盯着黑衣的手下,严厉道:“现在你不要再守在我身边了,立刻去跟着十一等人,如果发现了真的莫如九,不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救下她,一切后果有我承担。” “公子,若是我出去救人,那您就是和太子做对,太子现在本就不容您……”这人还想说两句。 容惊鸿呵斥道:“太子算什么东西?本官的来历你不是不知,本官都能逆天改命,还会在乎这个草包太子么?他根本就不足为惧,也不配本官这么呕心沥血的扶持他。” “您的意思……”手下面露惊讶。 容惊鸿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本官不会再扶持他了,很快,就会废了他。” “可若是没了太子……谁来帮公子对付秦王?哪位皇位又有太子的能力,可以和秦王匹敌呢?” “放心,老皇帝的儿子那么多,区区一个太子又算什么?太子没了,后面还可以有很多的太子,他还当真以为本官是惧了他?还有,你说错了。这个太子他不配和秦王匹敌,本官可以这样告诉你。” “若是没有本官为他出谋划策,他早就被欧阳家废了。” 欧阳一族,全是征战沙场的战将,满门忠烈。 先皇后和淑皇贵妃同时入宫,可那先皇后哪怕是皇后,也要避皇贵妃的锋芒。 也幸得楚天息的母妃不争宠,否则皇后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太子的母后呢? 欧阳一族的势力,超乎他的想象,要不是老皇帝有心废欧阳一族,拿楚天息来开刀,他怎么会有这个机会呢? 现在欧阳一族已经没落,就算还有几分势力,但也要夹着尾巴做人。 太子一枝独秀,这样的风景可不好看。 他扶持太子,不过是要太子对付楚天息而已。 不过太子现在已经被他掌控不了了,那他就换一个人来掌控吧。 例如,军营里那个单纯率真的楚天瑞,九王爷! 这是一个更合适的对象。 他会让太子跪在他的脚边哭诉哀求的。 太子没了他,就等同于是没了利齿的老虎。 偏偏这个太子还骄傲自满,他还以为欧阳一族已经不能成为威胁了,所以就是他这个太子一人独大了。 太子的上面,还有老皇帝呢。 老皇帝宠太子是真的宠,按照前世发生的事情来看,要让偏宠太子的老皇帝废太子,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容惊鸿有办法,老皇帝是不想废太子,那他就让民间百姓施压,老皇帝不想废也得废! 这是他给太子的回礼,他容惊鸿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绝不是的! “既然公子吩咐,属下这就去。” “去吧。”他微微颔首。 “不过,你还要记得一件事。要是碰到了楚天息,那就给本官杀。不管本官是不是要废掉太子,至少在杀楚天息的这件事情上,本官和太子的目标是一致的。”容惊鸿说着,苍白的嘴唇扯开一抹嗜血的笑容。 “救莫小姐,杀秦王。” 手下重复了一次。 第212章 笑面虎 容惊鸿赞许地道:“不错。” 虽然他是这么计划的,但是他总觉得,既然这一次楚天息逃了,那么太子和他要是再想对付楚天息,就一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连蟒蛇都能出现救走楚天息,连老天都在帮那个该死的男人! 老天爷的眼睛已经瞎了,他看不到楚天息以后会祸害苍生,居然这么帮一个祸害。 手下又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了十一的队伍。 营帐内的空气静了下去,容惊鸿身体痛,人也疲惫得很,但他记挂着莫如九的安危,他辗转难眠。 士兵进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容惊鸿就索性支撑着身体坐在床榻上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如果和太子决裂了,他要扶持楚天瑞的话。 那这次太子派人进山搜寻楚天息,是不是也应该让楚天瑞知道呢? 太子一直以来就是个会伪装的,楚天息分明是被他的人截杀,落水生死不知。 太子用来搪塞其他人的借口,却是赫连洲狡猾如狐,在太和湖上布下耍阴谋诡计,围杀他和楚天息。 结果楚天息为了他不被赫连洲威胁,甘愿牺牲自己。 瞧瞧,这个故事编得多么的感人。 所以谁也不会想到,此时的太子派人到处去搜寻楚天息,是为了要他的命,而不是像告诉天下人的那样,是真的要去把失踪的楚天息找回来的。 太子就是一只笑面虎,虚伪的笑容之下藏着最刻薄的算计。 所有人都认为太子的人是去搜救的,哪怕日后真的找回楚天息的尸体,他们也不会对这位英明无双的太子殿下有任何的怀疑。 这怎么行。 他要是不给太子制造点麻烦,太子不就太得意忘形了吗? 楚天息要死,但是如果真的是死在太子的手里。 那么,他要让楚天瑞知道,要让天下人知道。 这一切都不过是太子为了诛杀楚天息,而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已。 容惊鸿又让士兵去为他请楚天瑞来。 这已经算是在明目张胆的和太子做对了。 不过太子现在没时间理他,他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下完这盘棋。 容惊鸿派人去找楚天瑞,结果楚天瑞不在军营里,他听说楚天息被大蟒蛇卷走掉入了太和湖里,他亲自带着自己的卫队沿着太和湖的一周,开始搜寻着蛛丝马迹。 楚天瑞是至情至性的少年,不找到楚天息的尸体,他就绝不会回去。 他的行动比太子都还要快,因为他是真的担心楚天息,所以他比十一他们还要出去得早。 不过他找的方向却是完全错误的,因为他也不知道太子在说谎。 太子知道楚天瑞也去搜救了,为了不让楚天瑞怀疑自己,他也没阻拦。 因为,他知道楚天瑞是找不到的。 所以就由着楚天瑞去找吧。 双方人马的拉锯战,很快就展开。 其中迫于无奈为太子出动飞鱼队的洛千山,也是一脸的复杂。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和莫如九是朋友,莫如九也曾那样相信他。 他为了洛家的安危,出动了飞鱼队去伤害楚天息。 莫如九若是知道了,她会怪他的吧。 朋友,知己,不是用来背叛猜忌的,而是互相扶持,相知相许。 洛千山一直在担心楚天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他觉得楚天息这样嗜血残暴的人,其实若是早点死去,对天下万民都是好处。 但偏偏,这样一个被所有人唾骂的暴君,他有一个那么喜欢他的姑娘。 那个姑娘喜欢他,喜欢到不惧一切的流言蜚语。 管他是暴君,还是明君…… 所以当洛千山听说楚天息落水失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心底是怎么样的心情。 庆幸楚天息逃过一劫了?他没死在飞鱼队手里,他就不算背叛了莫如九这个朋友。 这么一想,洛千山叹息了一声。 他还是希望楚天息活着吧。 他娘亲说得对,他洛家儿郎就算要做什么,也是堂堂正正的,而不是像太子这样使诡计。 经过这一次的阴谋来看,太子首先就输了做人的品格。 为君者,自然是要坦荡光明,主宰天下公道。 如果身为储君,心里没有天下道义,万民疾苦,那么他是不是也不应该继续支持太子了? “公子,你在叹气什么?”洛凡坐在帐篷门口,看着外面的夜空。 现在是夜晚了,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相反比之前更大了。 洛凡看着这瓢泼大雨,忍不住回头和洛千山说。 “公子你已经叹了一天的气了,你要是真的担心他们,不然就让我们的人去找找?” “不可。”洛千山否决了。 “为什么?公子你不是担心吗?” “现在是个紧要关头,一旦插手,我们在太子面前就彻底洗不清嫌疑了。”洛千山抿唇道。 洛凡从地上站起来,打了一个响指。 “公子,我们可以悄悄的去啊,你要相信我们的手段,绝不会被太子的人发现什么端倪的。” 比起看到洛千山在这里愁眉不展,洛凡倒宁愿去山里找人。 他家公子好不容易遇见到的一个知己,总不能就这么成为公子心里的一庄憾事吧? 洛千山还是不语,侧脸在橘黄色的灯火里,柔和而清俊。 他的身上永远都没有俗世的烟火气,澄澈如水。 容惊鸿是食人间烟火的绝色桃花,洛千山就是高山之岭的一抹清澈雪光。 一个艳而妖,一个清而冷。 同样都是绝世无双的人,他们两个人从本质上就是不同的。 洛凡着急了,在洛千山的面前走来走去的。 “公子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是我们去晚了一步,说不定太子他们就已经得逞了,留给公子你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公子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洛凡是心疼他的,洛千山从小就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对任何事物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的兴趣。 唯独棋,以及这个莫如九。 要是真的继续犹豫而错过了救人的好时机,他家公子是个心思重的人,可能一生都会活在愧疚和自责里。 “在你眼里,我便是经常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么?”洛千山伸手把蒙在眼睛上的纱抚平,眼前还是一团模糊的光。 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即便什么都没看到。 但这帐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却轻易的扰乱他的心弦。 明明看不到红尘,看不到这人间。 为何,乱了呢? 第213章 插翅难逃 洛凡回答他,“公子自己觉得呢?” “我在问你。”洛千山愣了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洛凡会反问自己。 “公子问属下,怎么不听听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呢?属下说什么公子都不承认,那属下的答案还有意义吗?”洛凡说得很是高深莫测。 其实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他也只是觉得,他家公子心事太重,藏了太多太多的事,压得公子都快无法呼吸了。 有时候,把事情都埋在心里,也是不好的。 例如这次出动飞鱼队为太子剿杀楚天息,他就一夜不睡,坐在帐里想了整整一夜。 这到底是在折磨谁呢?既然心里不愿意,却偏偏不得不这样做,不这样做不就好了吗? 其实他家公子也是不愿意背后捅人一刀的,但是太子拿洛家一门威胁,他也只能妥协。 毕竟只是一个莫如九而已,只是谈得来的知己而已,他也没必要为了莫如九一个人,而选择和太子为敌。 这是洛千山的想法,他也这样去做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的后悔。 在这样做之前,他笃定自己不会后悔。 可是做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的不情愿。 甚至,洛千山还开始担心一件事,莫如九倘若知道他背后伤人,那他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洛千山不想失去莫如九这个朋友,他从小就被所有人孤立,他面上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身在高处的人,谁又不渴望朋友的温暖呢? 而且莫如九不怕他,不觉得他的眼睛丑陋,也不觉得他吓人。 她是真的拿他当作朋友,就连来历都一一交代得清楚。 这份赤诚,怎么能容忍下他的阴谋和算计? 时间犹如流水缓慢地流逝着,和着帐篷外的雨声一起,帐篷内寂静无比。 洛千山定定的望着空气里的某一个点,神色有些恍惚。 “她,说我的眼睛很好看。”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思绪都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整个人被笼罩在淡淡的光华里,身影显得朦胧而迷离。 他在自言自语,偏偏唇边的弧度却十分的好看,好像想到了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洛凡蹙了眉头,没接话。 其实,公子的眼睛本来就好看。 但是因为从小就被洛家的旁系,那些霸道的小孩子欺负,人云亦云,说他的眼睛丑陋如妖怪。 他的公子就从此戴着眼纱,再也不敢轻易示人。 由此可见,公子的内心有多敏感。 本来眼睛就生得好看,他不信。 哪怕家主和他说破了嘴皮子,他的公子都不信,以为他们是在骗他,所以故意这么说。 那为什么莫如九说的,偏偏他就信了? 洛凡挠了挠脑袋,他的脑袋不够用了,他觉得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事。 “那公子,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洛凡踱步过去。 洛千山唇边的笑意凝固,沉默了片刻。 他道:“就先这样吧。” “啊?”洛凡一头雾水。 就这样吧?是哪样啊?什么都不管了吗? 是这个意思吗? 洛千山的心情有些不好,他的声音也淡淡的。 “字面意思。” “事已至此,那就看天一吧。” 如果楚天息和莫如九逃过这一劫,以后他会相护的。 就算不护,也不会帮太子再次出手的。 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是洛家一门,所有人的生死荣辱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他不能行差踏错任何一步,否则洛家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以后再不会帮太子出手。 方才心乱是他,但如今理智冷漠也是他。 不过那一片刻的动心,和这生生死死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人要先保证自己可以活着,才能想以后要怎么活着。 他首先的目的,应该是要活着而已。 主仆两人谁都不言语了,空气里又是一阵没由来的默然。 洛凡内心震惊洛千山的冷静。 他忍不住看着他。 此时,洛凡有一种错觉,帐篷外的雨声在这一刻忽然远去,连他面前的洛千山身影都变得暗淡模糊,好似也远去了。 他的公子,本就是这般神仙的人物。 清风朗月,高雅绝尘。 这样的人,其实内心也是很清醒的。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什么。 所以,他总是很冷静的做出一个又一个的选择,从来不会轻易的被内心的感情蒙蔽。 这样的人,若是动心,那就是灾难。 因为他喜欢一个人。 那是真的喜欢。 但是,他还有更在乎的其他东西。 那种东西,超过了感情的存在。 那就是对家族和自身的责任。 洛凡觉得,这样的公子和先家主莫名的相似重合。 可先家主不也是为了家族和责任,娶了巩固洛家的女子吗? 从而导致夫人决绝离开。 先家主临死都在后悔。 那么,他的公子呢? 他会不会后悔? 父子就是父子啊,总是有相同点的。 如果洛千山是这样的人,那么洛凡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遇见让自己心动的人,永远都不要知道喜欢是什么。 这样有朝一日,当家族利益和感情之事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就不会夹在中间两面受敌,更不会伤害自己最喜欢的人。 没有动心,没有喜欢,那他的心里就永远只有家族和天下。 不曾懂得,以后也就不会痛苦。 他不入红尘,不入人世,就不会为这红尘的人事困惑痛苦。 山里那边,容惊鸿最得力的手下秘密潜入了十一的队伍,十一兵分几路,让手下的人在山里搜寻,因为着下暴雨,路也难走,所以速度慢了很多。 古月已经在山里采了很久的药了,他本来还缺一味最重要的采药,但他怕他这么久就不在,楚天息会发生其他的意外情况,古月放弃了那一味药,立刻回去山洞。 索性他来的时候做了一些记号,找回去的时候,不至于迷路。 不过,他没迷路,倒是差点搜寻的队伍撞上! 古月看到黑黝黝的山林里,那一束束亮起的火把,那些最是温暖的光,此刻在这浓重的黑夜里,像饿狼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古月赶紧藏好草药,一个侧身,就躲在了粗壮的树后。 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攥紧拳头,慢慢地闭上眼睛,雨水淋湿了整个人,他克制着自己凌乱的呼吸。 心里快速的思考着对策,这么晚还进山来找人的,是十九的人?还是太子的人? 只有这两种可能。 但是古月更偏向于后一种,十九并不知道大蟒蛇把他们带到这边,十九是在湖边潜伏的。 所以,那有很大的可能,这些在山里打着火把搜寻的人,是太子的爪牙!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古月再缓缓地睁开眼,布满淤泥的手,用力的抹了一把眼睛的雨水。 他没有火把,本来找记号回去就很费劲了,现在还要避开这些人,等他回去不知道是多久了。 但他必须得赶快,这山是大,但是太子派来的人也不少,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地是迟早的事情。 他必须要尽快回去,给王爷上药之后,就立刻带着莫如九他们换地方,看来不能留时间给王爷养伤了。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片山林。 如果等到太子的人找来,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逃。 第214章 不能放过一个可疑的地方 就算有那一条大蟒蛇在,但是这一次太子来了这么多人,几乎是倾巢出动,他们要想突围出去,胜算几乎没有。 因为心太急了,古月找回去的时候,还掉下了山坡,摔伤了腿,他咬着牙简单的给自己包扎一下,就一拐一瘸的艰难地前行在这茫茫夜雨里。 所以当一身都是泥,看不出脸庞模样的古月出现在山洞里。 莫如九还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她找到了一些很少的干柴,升了一点火,不过很快柴就没了,等一会这里又得黑下去。 “古月,你受伤了。”莫如九赶紧爬起来扶他。 “我没事……”他大声喘息着,人虚弱疲惫得很,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在山林里奔波了这么久,他的体力都耗尽了,而且还是在极度紧张压抑的情况里,现在更是不能放松。 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马上就到了? “吃个野果吧。”莫如九跑过去捡了一个果子,递给他。 这果子是花蟒蛇找来的,要不是小白说可以吃,莫如九都不敢吃的。 古月拿过果子,也不管手上是不是还有泥巴和血,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帮我把人拖到山洞口去,我现在就要给他处理伤口,他的伤口必须要清理。”古月吩咐道。 “好!” 古月回来了,莫如九就有了主心骨了,古月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毕竟楚天息的命可是握在古月的手里。 莫如九踉踉跄跄的把人扶到了山洞口,外面的寒风窜进来,昏迷的楚天息不禁颤抖了一下。 古月走了出去,把怀里的草药丢给莫如九。 “去捣碎。” 她应声,退下去。 古月的医术虽然比不得药王谷的弟子,但是他的医术也是翘楚,至少少有人敌。 他熟练的拿出工具包,摊开在地上。 莫如九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了闪烁着寒光的小刀。 古月撕碎了自己的衣裳,让雨水浸透,又跪坐在地上,用碎布一点点的给楚天息擦洗伤口。 他不擦的时候还好,一擦,那些伤口就和止不住血似的,不断的往外冒,很快就把古月手里的那块布都染成红色的。 顿时间,空气里的血腥味更刺鼻,更浓重。 莫如九看得心里慌乱无比,连忙收回眼神,看都不敢看。 她捣药的力道更大了一些! 古月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几乎没要到多少时间,莫如九捣好的药就派上了用场。 草药外敷在楚天息前胸后背的伤口处,因为药性太过刺激,非常时期,古月为了让楚天息快点好起来,只能用药性大的药去刺激伤口。 至少楚天息不能这么一直昏睡,如果一直这样,他们三个人谁都别想走出这片山。 草药一敷上去,太过刺激,过度的痛楚刺激得他陡然睁开了双眼,浑身都在疯狂的颤抖,嘴里还发出难受的闷哼声。 莫如九看他这样,心头大骇。 “古月,为什么他这么痛?比没敷药的时候还痛?他怎么了?是不是药不对?”莫如九心神不宁。 “你来按住他。”古月没有回答她,反而直接命令。 “他……”莫如九很不想这么婆婆妈妈的。 但是楚天息抖得那么厉害,仿若生不如死。 她担心啊,所以不得不有些犹豫。 古月看她一眼,凝重地道:“不要愣着了,快一点按住他,他要是乱动,这些草药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他会难受,不过是因为草药太烈,但是你放心,这种药不会对他的伤口有什么害处,只是没有那么温和而已,效果没那些温和的草药更好,我是大夫,我不会害王爷的,不止你担心他,在乎他的死活。我们暗卫营的人同样在乎,你大可以放心。” 古月本来不想这么啰嗦,看莫如九的脸色太苍白,他语速快而急地解释,生怕耽误片刻时间。 “他现在必须要醒过来,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差点就被太子的人发现了,他们已经进山来搜捕我们了,如果你再耽搁下去,我们谁都走不出这里。” “不是我残忍,而是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太子的人就在附近,我不敢放暗号召唤十九的人。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只要避开了太子的人,我们就去找十九,就会暂时安全。”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古月的声音愈发的凝重。 “好!”听得太子的人都找来了,莫如九哪里还能多想什么。 她用力点头,伸手就去按挣扎乱动的楚天息,好让古月快点结束。 两人配合得很好,楚天息的外伤很快就包扎好,不过他还是没缓过来,那药性刺激而烈,伤口犹如火在烧一般,楚天息都痛得忍不住在地上翻滚,手指用力的在地上摸索着什么,结果指尖划过尖锐的碎石,弄得血迹斑驳的,满手都是伤。 他不止脸白,连嘴唇都成了白色,没有血色。 比刚才的脸色看起来更不好,不过唯一的好处,是他这么乱动,他的外伤居然没在渗血。 莫如九悬着的心微微放下,看来古月没有欺骗他。 这药性是不错的。 看他这个样子,莫如九急得眼泪直掉。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那么难受吗?”她哽咽了。 说真的,很少很少,见他这么失控的时候。 他现在就算一个疼字都没喊,但是莫如九还是从他的各种压抑的反应里,感受到了他深刻的痛楚。 古月背靠着石壁闭目休息,调整了一下呼吸。 他沉声:“没办法的,若是用其他的药缓解这疼,那两者药效就会相冲,起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看着就好,王爷的意志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坚韧,你也不需要担心,现在他虽然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他还没有渡过危险期?!”莫如九差点就要哭出声音了。 古月无声地闭上嘴。 他已经没力气和她解释了,王爷的伤最致命的不是外伤,外伤只是会让他昏厥不醒而已。 他的伤最重要的是内伤,一是来历不清的毒,二是在船上的时候发动内力引发的心脉受损。 他不是没告诉过王爷,不可再妄动内力,只会加速受伤的心脉的消亡。 但是在船上的时候,非常时刻,王爷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不使用内力,他们可能都葬身在湖底了。 莫如九两眼发黑,坐都坐不住了,心脏疯狂地跳动,耳朵里尽是嘶鸣不断的爆炸声,她整个人都要被撕成了残渣碎片。 危险期。 他还没渡过危险期。 怎么会这样。 “楚天息……” 她来到他的身边,用手抱住他。 她试图用自己的怀抱缓解他的难受,可眼睛憋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全部都砸到他苍白冰冷的面容上。 而他痛到连这细微的触觉都无法感受,唇齿间发出的是破碎的声音。 莫如九心都要碎了,一颗心好似被挖出了体外,难受到要窒息了。 “我陪着你,好不好?我在这里陪着你,我不回去了,我哪里都不去了,就算有回现代的路,我也不走了。我一直在你身边,你要撑过去啊。” 莫如九哽咽的诉说着,哭得那么的狼狈绝望。 一直以来都是楚天息在她身前,他为她顶天立地,为她支撑开一片天地。 现在他倒下了,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这样抱着他哭。 这么想着,莫如九的眼睛愈发的猩红了。 古月看得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虚弱出声,“你别哭了。” “他知道了,只会比你更难过。” 莫如九不搭理他。 她何曾不知道呢? 她连哭都不能哭了吗? 什么时候,连哭都要这样艰难呢? 突然,外面的雨声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道:“去里面看看!” “绝对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在这漫长黑夜里,外面突然响起的声音,宛若恶鬼催命一般。 第215章 吃不了兜着走 这声音很清楚,哪怕是莫如九要忽略都不行。 她全身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毛孔张开,人都在战栗。 开什么玩笑? 他们这么千辛万苦的跑出来,好不容易才到这里喘口气,要是就这样被抓住灭口,她死都不瞑目啊! 莫如九一把捂住楚天息的嘴唇,看向那边休息的古月。 古月动作很迅速,已经灭掉了火把,但灭了火把,还是有烟雾弥漫。 火把一灭,这个避雨的山洞瞬间就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但这完全是无济于事的,那些搜捕的人手里肯定有火把的,一进来,还是会发现他们的。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都放得轻而缓。 古月也准备好了药粉,正警惕的注视着山洞口。 一旦那些人进来,一定会发现他们,等会又是一场恶战,这是不能避免的。 思绪一转,古月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艰难走到莫如九的身侧,声音压得很低,“我出去引开他们!” “不可以!”莫如九倏的瞪大眼,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古月的脸在黑暗里那么的模糊,她看不见他,却听到古月虚弱地重复:“你别糊涂了,我出去引开他们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很快就会跑进来,在他们进来之前,我一定要先出去,或许你和王爷还有一线生机。” “就算我留在这里,那不过是我们三个手无缚鸡的人一起死而已。难道这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我们这么辛苦的救出了王爷,不能让他再次陷入危险的。” “可你出去……你会死的。”莫如九无助的哽咽,手抱着怀里的楚天息,眼泪如泉涌。 古月和十九他们,对楚天息到底是有多么的忠心啊,怎么能忠心到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这个时候古月冲出去,那一定是必死无疑的。 要一人死,换两人死,莫如九内心是很不愿意的,生命是平等的,没有谁生来就该为谁付出。 出去引开太子的杀手,这是现在这个危机情况里,古月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他以身诱敌,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古月也不是要征求莫如九的同意,他从进入暗卫营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为王爷随时牺牲的。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只是告诉了莫如九,他便拿着剑从黑暗里站起来,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寒冷的剑光划过黑暗,莫如九见他要走,悲从中来。 “古……月。”她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伸手要抓住他,心里和脑海全部都被恐惧和悲伤占满,手脚冰冷发抖。 古月一人一剑,明明就是一个文弱的大夫,这个时候却有那样的勇气出去和那些杀手决一死战。 “好好照顾王爷,一定要带他离开这里。”古月驻足了一会,似乎是回过头看了一眼她和楚天息所在的方向。 莫如九的心脏疯狂跳动,声音那么的破碎。 “你要……小心。” “我会的。”他回答完,便持剑飞奔出去—— 他的动作利落而干净,好似一只轻巧的纸鸢,不像是去送死的,更像是去迎战的。 莫如九的内心被深深地震撼,她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追随者心态。 古月为了楚天息,为了所谓的主上,可以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 这种情谊,是靠什么支撑的? 莫如九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边不停的抹眼泪。 外面的雨声哗哗的响个不停,她在极度的紧张情绪里,还是听到了兵刃相接的碰撞声。 以及…… 有人兴奋地喊了一句:“原来藏在这里!” “给我追!” “势必要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斩杀余孽!” 听到这句话,莫如九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没跟出去,也看不到武功不好的古月和那群杀手是怎么交战的。 但是她也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定是壮烈而残忍的。 因为,那些热血滚烫的泼洒在了她的心里。 莫如九抱着奄奄一息的楚天息,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黑暗里,楚天息的呼吸也十分的微弱,生命的迹象似乎还在减轻。 莫如九的声音都变调了,“楚天息,你怎么样了?你快点好起来行不行?我们现在也要走了。” 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等那伙人追到古月之后,就会回头来搜捕这里。 她要趁着古月引开敌人的这时间,带着楚天息去逃开追捕。 可她一个人扛着楚天息,怎么走?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该死的老天爷,还嫌他们的处境不够艰难,这雨下得大,还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一只带着血腥味的手掌无声地抬起,扣住了莫如九的胳膊。 莫如九心脏突停,难以置信的低头。 山洞里的光线很昏暗,她低头就对上了楚天息的眼睛。 楚天息微微点了点头。 莫如九惊喜不已,激动地道:“你醒了?怎么样?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楚天息轻轻地摇头,抓着她的胳膊,稍微借了一点力就坐了起来。 不过他坐得不怎么稳,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痛苦不已,胸口的伤口被挤压到,连呼吸都不禁放慢了。 莫如九胆战心惊的去扶他,“你不要乱动,你才上过药了,现在你能走吗?” 楚天息缓缓地开口,喉咙和火烧一样,说话的时候喉咙像要撕裂。 “我……没事。” 他的声音很是粗哑,比这山林里呜咽的风还要喑哑。 莫如九本来是很害怕的,如今看到他终于醒过来了,她内心翻涌的情绪慢慢平静下去。 “你真的没事吗?你能不能走?古月他……”她说着就要落泪了,哽咽了。 古月还深陷危机里。 楚天息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你不用说,我什么都知道。” “你都知道?”莫如九震惊。 他微微闭了闭眼,“从上药的时候我就醒过来了,你们说的一切我都知道。”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却用了好久的时间,中间还停顿了好几次。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莫如九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他当成了依赖和靠山。 他醒来,她就不用六神无主了,好像什么难题他都可以解决。 楚天息没注意她的眼神,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 他突然道:“我们马上就走。” “可是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莫如九担心的靠过去,捡起他的外衫,为他披在身上。 楚天息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我可以撑一会,古月以身犯险,我们留在这里是没必要的,必须要立刻就走。” “我的情况你完全不用担心,只有我先找到十九他们,古月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楚天息分析给她听,沙哑的声音缓缓地回荡在沉静的山洞里,带给莫如九浓重的安全感。 “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莫如九反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道。 闻言,楚天息的眸子倏地亮了一瞬。 哪怕是生死险境,他唇角微微翘起。 “好。” “我们在一起。” “生死不离。” 莫如九红着眼眶,用力的点头。 小白这个时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要是小白在,她或许还能找到花蟒,花蟒如果出现,可以帮着救古月一条命。 只是莫如九也不确定,花蟒再厉害也只是一条蛇而已,古月要面对的那些人可是毒蛇猛兽,都是太子养的精卫,个个拎出来都是以一挡十的高手。 当然了,如果花蟒在就好了。 偏偏小白和花蟒这个时候都不在。 她也不能每次都把希望寄托在它们的身上,人不自助,无人能助。 趁着这滂沱大雨,以及这茫茫夜色,还有环境的遮掩,楚天息带着莫如九负伤出了山洞。 一出山洞,狂风冷雨就肆意的扑打在他们的脸上身上…… 莫如九的身体一哆嗦。 楚天息侧身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抵挡了部份的风雨。 他一手杵着在山洞里捡的木枝,一手牢牢的牵着莫如九。 山洞的门口,泥土已经被暴雨冲刷得很稀,莫如九一脚踩上去,差点拔不出来脚。 楚天息把她带出泥坑,两人没有火把,也不敢点火把,完全就靠着楚天息拿着这一根树枝在寻路。 并且,他们的动静还不敢太大,毕竟刚刚那波搜捕的人才被引开。 楚天息去了古月相反的方向,他的动作比莫如九还要缓慢,还要兼顾着莫如九,这让莫如九心里焦急不已。 “你真的没事吗?”滴答滴答的雨声里,她的声音很快被风声淹没。 楚天息带着她走着难行的崎岖小路,这根本就没有路,全部都是半人高的野草,以及刺草丛。 两人的衣衫也不知道被刮破了多少,谁都没功夫去在乎,只想着快一点,多走一段路,他们的安全就多一分。 莫如九也不敢喊累,咬着牙走,脚上的绣花鞋沾满了泥,打湿了。 原身是个千金小姐,就算莫如九意志力坚强,但也架不住肉体弱啊。 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她的脚底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 她也不知道血泡是不是踩破了,和袜子粘在一起,非常疼。 她也不能喊疼,隐忍着继续走,还不敢落后拖累他的脚步。 他受这么严重的伤,都可以坚持到现在。 她不能输给他,她可是要和大反派并肩作战的女人。 怎么能现在就喊疼了? 楚天息的呼吸有些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雨一直下,她的脸色死白如鬼,柔顺的长发贴在脸孔上,说不出的狼狈脆弱。 “我……没事。”他的情况不算好,但他能够忍住。 只要外伤不发作,他就不会昏迷。 因为外伤流血过多会死,但是内伤和蛊,也不过就是痛上一场而已,虽然也是致命的,至少现在不是致命的。 “那——”莫如九刚要说话。 楚天息的神色一沉,他迅速的捂住她的嘴巴,拉着她悄悄的弯下腰,躲在了半人高的野草从里。 风雨飘摇中,就在身侧不远处传来杀手的声音。 “快点,加紧找!一个破大夫也能把我们玩弄在鼓掌之中,这要是传到太子的耳朵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216章 突围 “楚天息重伤,莫如九一个女人带着他一定跑不了。” “刚才我们是中了那个大夫的调虎离山之计了,现在折返回去,莫如九他们也不一定还在那里。” 一群暗卫穿着蓑衣,个个同样姿势,拿着火把肃然而立。 他们的火把是特质的,只要芯子更换得快,火是不会熄的。 这在莫如九看来,是非常不妙的。 “十一大人,你说现在怎么办?”终于,有人发现了一直不说话的十一。 十一站在最前方,他的语气很不好,教训他们。 “怎么办?你们也知道问本官怎么办?本官还以为你们没用到就只会在这里像女人一样唧唧歪歪的!你们这样,就算回去被太子殿下惩罚,也是活该!事情办不好,只会推卸责任。” 十一是暗卫统领,也是太子最器重的心腹。 他一发怒,其他的暗卫都不敢再说话,纷纷低垂着头,沉默着。 “属下们知错。” 众人异口同声的道。 十一根本就不想听,他的面容很冷,哪怕火光照耀着,也可以看到他眼底的冷光。 “现在我们分组合作,一组回去山洞那边继续搜捕,一左一右,分别搜捕秦王等人。” “你们也不用担心,山林的外围全部都是我们的人,现在秦王他们在山林里逃窜,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只要一旦他们出山林,一定会被我们的人发现。” “就算找不到他们,到时候,我们就在外围守株待兔!” “我不相信秦王还能跳下太和湖,从江里游出去。” 这次出动了所有的人,他们的任务是绝对不可以失败的。 而且,纵他秦王有翻天的本领,他也不相信这样滴水不露的布置,秦王还能跑出去不成? “遵命!”十一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们都重拾了信心。 他们最怕的,也不过就是完不成任务,回去被太子赐死而已。 暗卫,如果连任务都完不成,东宫可是不养闲人的。 “就此散开。”十一冷道。 一席话落,小山坡上的暗卫们都分成两组离开了。 说来也巧,楚天息和莫如九他们就躲在十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没有发现莫如九他们。 人散去了,莫如九吓得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手脚发软。 “完了。” “这狗太子还真的是狠啊,四面八方的包围我们,现在不就是在瓮中捉鳖吗?” 莫如九紧张不已,“我们现在还能下山吗?肯定不可以了,山下都是太子的人。” 这还好偷听到了情报,要是没听到,下去就是羊入虎口。 同时,她还得到了一个消息。 古月一定遭遇不测了! 否则这伙人怎么这么快就折返回来呢? 古月他出事了。 莫如九捶着自己的膝盖,泪水弥漫在眼眶里。 古月…… 他不会死了吧? 想到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就不在了。 莫如九承受不了那种落差感,心痛得抽一抽的。 莫如九处在极端的惊恐之中。 楚天息的情况也不好,虽然不至于摔倒,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他也听到了十一他们的情报。 现在情况对他太不利了,十九的人本就不多,就算知道他们在山上,但要是突围过来…… 这样伤亡太大。 楚天息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很快他就想到了办法。 “起来,我们继续走。” 楚天息沉声。 “下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莫如九惊了一跳。 她怀疑,楚天息是不是傻了? 下去就是要死的啊。 哪怕在山里这么躲迷藏,他们也不能下去啊。 楚天息蹲下身,和她对视。 “我们要靠自己突围出去,他们的确是在山下埋伏了人,但是就算有埋伏,这片山林极其的宽阔,不可能每个部位都做到严防死守。他们的埋伏一定会有最薄弱的部份,我们先观察,寻找到最合适的埋伏点,突围出去。” “突围?”莫如九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她什么都不懂,也觉得楚天息说的是个办法。 “是,目前我们只能突围。争取胜算最大的埋伏点,一定要打他们个出其不意……”楚天息道。 留在山里和这伙搜捕的人躲迷藏,这是下下之策。 他们两个人的体力都不行了,哪里比得上训练精良的暗卫? 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 与其等到体力被十一他们耗尽,还不如掌握住先机,拼命一搏突围。 他已经豁出去了,大不了就在使用内力一次。 既然有了办法,莫如九也忍着痛,站起来。 她说:“那我们走,现在就走,早点去突围早一点离开。” 她心里没底,楚天息带着她好突围吗? 不过她没说出来。 因为楚天息,应该是不会丢下她的。 但是就算他不丢下她,到时候情况不好,她就让他先跑。 他才是太子要对付的人,他跑了,才会安全。 至于她,太子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容惊鸿是太子的人,容惊鸿在,也不可能眼睁睁的她死吧? 第217章 二选一 既然是要突围,楚天息就不可能继续这么艰难地赶路,这样只会加速他们的体力流失,现在最重要的是用最短的时间奔到上下,寻找突围口。 莫如九还没站稳,楚天息就长臂一伸,把她的腰肢牢牢的搂在怀里。 “啊!”莫如九惊讶。 她整个人都紧贴着他的胸膛,这样亲密的距离,两颗心在砰砰狂跳。 楚天息深呼吸一口气,倾盆大雨倾倒在这片山林里,他的声音和雨声一起响起。 “抱紧我,我们现在就去突围,没有时间再拖延了。” “一会我让你跑,你就跑!听到没有?” 天气很冷,风也刺骨,偏偏他这么靠近她的耳边,说话的时候喷洒出的热气,令她感受到丁点的温暖。 沙哑的字眼不经意的划过耳畔,她的心跳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口中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沉重有力,重重的砸在她心中最脆弱柔软的地方。 他让她跑。 可她能跑吗? 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楚天息说过不会丢下她,就不会丢下她。 他一诺千金。 而她之前居然还不确定。 现在亲耳听到之后,她心中只剩下了浓重的震撼和感动。 他就是他,她没喜欢错人。 他就算是人人都惧怕要除之而后快的大反派,阴鸷可怕又暴虐。 但是她怎么能不懂他呢?他不过是用那样凶恶的面具来保护自己而已。 雨水依旧不断的倾洒在脸上,四周的野草也被狂风冷雨吹得东倒西歪的。 他和她在这滂沱夜雨里,长久的对视着。 莫如九眼眶一热,情绪激动之下,她主动抱住他的胳膊,也不敢太过用力,怕勒到了他的伤口。 “我不。” “我们要一起走。”如果不能一起走,那么我也要你活着。 当然,这后面的话她是没说出来的。 因为他不可能会让她这样做的,不过她自己明白就好了。 楚天息低下头,染血干裂的薄唇,有力的吻在她没什么血色的额头上。 他久久地吻着,凌乱急促的呼吸也逐渐的平缓。 “嗯,我们一起走。” 他重复了一次。 莫如九笑着落泪了,抱紧他的脖子,“这才对,我们要一起走。” 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情绪,好似都融到了刚才的那一个吻里。 莫如九什么都感受到了。 “走!” 他移靠薄唇,一手抱住她,一边提起体内的内力,脚尖一点,两人的身影犹如夜风,急速的掠过雨中,在树林里一掠而过,不断的往山脚下飞去。 身体腾空,脚下是黝黑的山林,莫如九怕得闭上眼睛,紧紧地抱住他。 她内心是有些庆幸的,按照这样的速度,他们就不用在这山林里穿行那么久了,很快就可以到山脚下。 似乎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然而,这庆幸很快就变成了浓重的担忧。 这一抱他,她才感觉他的呼吸又乱了,胸膛剧烈的起伏,好像这一口气怎么都提不起来。 她看得心惊肉跳的,“我们下去走路吧,你不要再这样运功了,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运功?” 她说的是废话。 他肯定是不能运功的,否则,一开始他就会运功带她走。 所以,运功对他的身体一定是有伤害的。 莫如九明白了这一点,更不能让他再强行运功了。 楚天息根本就没时间回答她的话,虽然他运功的确很难受,会引起血气上涌,但他没得选择,必须要强行运功。 他的情况比莫如九想象之中的还要糟糕,这个时候再说话分心,反而不利。 他感觉到力竭了,胸腔的气息停滞凝住,堵得胸腔都要爆裂了。 他忍着这疼,一口气疾速的飞了好长一段路,在即将到达山脚下的小溪边时。 他的身体一晃,在即将要从空中坠下时,他这才抱住莫如九飞下去,到了地面上。 “噗通——” 他一脚踩在地上,和踩在棉花上一样,一个趔趄,人猛地的往小溪里栽去。 他倒下去,溪水也飞溅起来。 莫如九也被这一股重力一带,跟着倒在冰冷的溪水里。 溪水瞬间侵袭入口鼻,她在水里扑腾着,从水里爬出来,连滚带爬的跑去扶楚天息。 “你怎么样了?”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脸上全部都是惊慌和恐惧。 楚天息的脸色白到发青了,刚才摔下去的时候,额头还撞到了石头上。 他刚张开口嘴,胸腔里的血腥气没压制得住,就这样喷射出一口鲜血,喷了莫如九一脸。 雨水是冰冷的,她此时却感受到了滚烫,那是血…… “天息!”莫如九热泪盈眶。 吐出这一口血之后,楚天息的思绪有些恍惚,人也摇摇晃晃的,嘴唇无声地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莫如九着急不已,“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因为强行运功引起的伤?你不要再运功了,不要了。” 她哭得不行。 “嘘!”楚天息艰涩地竖起手指,抵在她颤抖的唇瓣边。 她死死的瞪大眼睛。 “不要哭,这里距离山脚下已经没多远了,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楚天息断断续续的道。 “可是你,这个样子,我们真的可以突围出去么?”不是她悲观,是他现在连话都说不清,人都站不稳,这真的可以突围吗? 她怎么觉得这可能性太低了呢? 楚天息轻轻的点头。 “那我们现在?”她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继续赶路。”楚天息给了回答。 莫如九很想让他休息休息的,可看他这样子,也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的,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不能有丝毫的浪费。 两人互相扶持着从溪水里走出来,湿漉漉的衣服不停的往下滴着水,湿衣服紧贴着肌肤,宛若针刺。 因为已经要到山脚下了,所以道路没有那么崎岖陡峭了,多是一些平坦的泥泞小路。 不过路滑,莫如九的情况比楚天息好一些,她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支撑着他大部分的重量。 本来楚天息是不答应的,莫如九告诉他,突围还需要他,他现在就是要保存体力。 因为这个原因,楚天息这才答应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一直没有发现周围搜捕的杀手,这才放了片刻的心。 这才刚刚庆幸,两人还未曾拐过山壁,楚天息倏地神色一凛,忽地把莫如九推到自己的身后,他一脚踢开一把破空而来的利剑! 整个动作,楚天息依旧行云流水般顺畅,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利剑被打落在草丛里,莫如九显然也看到了,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焦急而担忧的看着迎战的楚天息。 有人追来了! 有一组穿着蓑衣的黑衣人打着火把出现,个个宛若没有感情的石雕,寒冷的盯着楚天息和莫如九。 “秦王殿下。”为首的那黑衣人,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看向他们两人的眼神,充满了恶意。 楚天息站在莫如九的面前,目光冷冽。 “太子的走狗。”他低笑道。 漫天的雨中,楚天息一人和这七八名杀手展开一场对峙。 他身受重伤,即便是只有一个人,那背脊也从未弯折过,依旧冷硬如竹。 “秦王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不过是奉太子的命令来送你一程而已,秦王何必出口善伤人呢?”黑衣人并不急着动手,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好大的口气,送本王一程?”楚天息冷怒道,“说大话小心闪掉了你们的舌头!” “是不是说大话,秦王很快就知道了。” 黑衣人轻蔑地扫了他一眼,“秦王你已经撑不住了,若是以前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秦王,我们可不敢造次。” “但是现在的秦王,算什么?” “给太子殿下下令要杀秦王的人,秦王难道不明白那人是谁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所以我们看在秦王殿下是条汉子的份上,给殿下您两个选择。您是要和我们动手,还是……自个了断呢?” “您选呢,我们都会成全殿下的,一定会给殿下您一个痛快。” 黑衣人说完之后,现场的空气凝结,久久地死寂。 莫如九紧张得不行,怀里像揣了个兔子,忐忑不安。 她被楚天息推到了后面,身体紧贴着坚硬的石壁,全身都发软。 怎么办? 楚天息这个样子,要突围都是很难的,现在还被这伙搜寻他们的黑衣人给碰到了。 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们要脱身很难很难。 莫如九一颗心都放在了楚天息的身上,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身体还是不住的发抖。 楚天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是吗?二选一?那倘若本王都不选呢?你们又想如何呢?一起动手是么?来,让本王试试太子的走狗是什么手段。” 第218章 容大人让我救你 楚天息冷峻的面容上,化开了森然的笑容,整个人是那么的冷厉果决。 黑衣人听这话,冷笑道:“那就请恕我们无礼了。” 话落,所有的黑衣人都一起拔出手里的长剑,刷刷地指向楚天息。 被剑光和凌厉的杀气笼罩,楚天息依旧稳如泰山。 仿佛他不是被围困的弱势者,而是俯览天下的王者。 要不是这群黑衣人早就得到了消息,楚天息重伤,不能施展内功,他们也都会退缩的。 如果是没受伤的楚天息,他们真的不是对手。 战神称呼,不是白来的,那是浴血奋战得来的。 知道楚天息不过是故作镇定,黑衣人们都上前,马上就要发动进攻。 莫如九心都悬在了嗓子眼,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 现在这可怎么办…… 她只能寄望于十九知道了他们的下落,可以快一点赶过来。 现在还是没有小白的消息,小白去哪儿了? 黑衣人争先恐后的举剑射来,楚天息有条不紊的回击,先是赤手空拳,后一个翻身,趁他们不注意,一举捡起地上先前掉落的利剑。 有剑在手,他就如同有了牙齿的雄狮,招招狠戾决然的反击回去。 楚天息的动作是有些慢,至少和这些黑衣人比起来是慢了几拍的。 但是他的剑法注入了剑气,并不是只有招式,相反就算剑没有碰到黑衣人,只要被剑气扫过波及,都会被重伤的。 楚天息这已经是不要命的打法了,管不了再三强行运功会耗损受伤严重的心脉,只知道现在若是不尽全力。 他和莫如九都没有以后。 黑衣人纷纷避开,避开这一波剑气之后,与此同时七八把剑又朝楚天息刺了过去。 楚天息拔剑抵挡,兵刃撞在一起,交叉而过,发出刺眼的火花。 这七八个人都是高手,不是等闲之辈。 暴雨的夜里,他一人奋战这群杀手,手几乎没有停过,不停地挥舞着长剑。 茫茫夜雨里。 银色剑芒倏倏地闪过,好似闪电霹开天地。 一名黑衣人的动作一滞,捂住受伤的部位,匆匆地避到一边。 “先杀莫如九!乱他心智!”黑衣人首领怒不可遏,本来以为拿下楚天息是迟早的事情。 没想到楚天息还能伤他的人,这黑衣人首领瞬间就把目标瞄准了躲在暗处的莫如九。 楚天息会武功,莫如九不会。 黑衣人首领如此下令,于是就有一名黑衣人朝莫如九甩过去了剑,拼尽全力的一刺。 楚天息瞳孔一缩,奋不顾身的就要去救莫如九。 黑衣人怎么会让他如愿?一边让几人进攻莫如九,一边又强行拖住楚天息的步伐。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眼看着长剑就要穿透莫如九的胸口,楚天息又脱不开身去救她。 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之间,莫如九被那把散发着寒光的刀刃震慑住,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躲避,全身都僵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瞪大眼睛,看着长剑即刻贯穿自己—— 她,会死的吧? 这是刀剑穿来时,她脑海里唯一清醒的念头。 “叮。” 突然,那把长剑在要穿透她胸口时,被人凌空一脚踹开,剑尖转了方向,没有刺入莫如九,但是却划破了她的脸部肌肤。 顿时,剧烈的痛楚蔓延,莫如九痛苦地叫出声音。 “啊!” 脸上剧痛,她凄然大叫,手下意识的就捂住脸。 手指尖贴上去,只感受到了一片温热的。 “如九!”楚天息被缠得脱不开身,见此情况,不禁大怒。 莫如九已经痛得要昏了,听不到楚天息暴跳如雷的吼声。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躲过一劫,好不容易从疼痛里缓过来。 她就看到了另外一个黑衣人,这个黑衣人出手快如闪电,连续刷刷几剑就解决了要杀她的人。 怎么? 他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这个黑衣人要救她? 莫如九的脑子很乱,脸又痛又流血,她压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 很快,黑衣人解决了其他的人,就飞身到莫如九的面前。 他一把扛起莫如九,就快速的施展轻功,像轻巧的燕子一样消失在雨帘里。 “天息……” 莫如九震惊不已,胸腔里翻江倒海,她看着不断后退的景色,嘶哑地叫着。 她不走。 楚天息还在那里。 她怎么能走? 黑衣人嫌她太吵,轻轻的一点,就点住了她的哑穴。 莫如九本来还要说话的,瞬间就发不出声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受伤的脸颊血流不止,雨水从额头流下去,混合了鲜血,坠在了黑衣人的肩膀上。 黑衣人脚下功夫未停,疾速的穿梭在暴雨里。 他想了想,还是道:“莫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莫如九没有声音。 “我是潜入在太子的爪牙里的线人,是容大人命我潜在其中,趁机救你的。” “等到离开这片山林,我就带你去见容大人,我们要先离开这里,才会绝对的安全。” 莫如九的瞳孔又是一缩,容大人? 她混乱一片的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出一个人绝艳的脸庞。 除了容惊鸿,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莫如九心里又惊又恼。 她很感激容惊鸿的人救了自己,但是楚天息还在那里被围剿。 他怎么办呢? 她也明白,容惊鸿给这个人的命令,只是趁机救她而已,绝不会让他帮楚天息的。 可她不能走啊,真的不能…… 但现在她又能怎么办?她发不出声,也挣脱不开。 她自己倒是脱离危险了,楚天息呢?他呢? 莫如九没办法冷静下来,满脑子都是楚天息的安危。 泪水,一颗一颗的滚落下去,划过唇角的时候,她尝到了咸涩味。 不管莫如九如何的不愿意,黑衣人也不会放下她自由离开。 他已经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让主子在太子面前暴露了,这要是再不把人带回去,那主子得不偿失。 黑衣人带着被点穴的莫如九轻易的就避开了山脚下的太子暗卫,他骑上快马,策马加鞭去锦官城。 暴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快亮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莫如九被甩在马上,凌乱的青丝覆盖着一张受伤的脸,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空洞而无神。 即便已经离太和湖那片群山很远很远了,但她的心还在那片山上。 她现在,不过就是一局傀儡而已。 容惊鸿,他…… 何必呢? 第219章 太子会付出代价 在剧烈的颠簸之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昏迷过去了。 而楚天息那边,情况倒也没有变得更差,反而因为莫如九被人救走了,楚天息还可以安心的应战。 只要莫如九不在,他就不会受制于人。 莫如九在那里,反而会拖他的后腿。 莫如九昏迷之后,对山林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她发起了高热,这身体本就不好,又淋了那么久的雨,她的身体是冰冷的,但是额头滚烫如火。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丢在了冰山火海里,承受着两重的折磨。 一会是刺骨的寒冷,一会是极致的灼热,她在这两种温度里被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折磨,碾压,拉扯,撕裂。 这黑衣人也不敢大意,快马加鞭带她到了锦官城的驿站里,一下马,就抱着人进去,连忙找了大夫来给莫如九看病。 莫如九发了高烧,人的意志都是糊涂而浑浊的,黑衣人熬了药灌下去,整整一天,她还是不见好,连烧都没能退下来,人比之前更糟糕了。 最要紧的,是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直在叫楚天息的名字。 黑衣人也束手无策了,连忙飞鸽传书联系在军营里养伤的容惊鸿。 不过在等容惊鸿来的时候,黑衣人也还是尽职尽责的守着她,不停的给她灌药,换额头的帕子,给她降温。 听到她叫楚天息的名字,黑衣人为容惊鸿不值。 他的公子不惜冒着和太子决裂的风险,也要全力保她平安。 为了她一个人,公子连太子都敢得罪,她呢?她可曾念过公子半点的好呢? 黑衣人内心有一个念头闪过,这个女人分明就是累赘,是拖累。 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挡了公子的计划。 黑衣人凝着目光,看着她起伏不定的胸腔,视线一点点的往上攀升,最后定格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他眼中阴沉的杀气一闪而过。 要是现在杀了她。 公子就再无后顾之忧了,一个女人,这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公子为了她,已经损失了太多太多的机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报仇无望啊。 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被黑衣人压制下去。 他深刻的明白,这个女人对于公子的意义。 公子曾说,报仇和娶她,就是容惊鸿活在这世上唯一的意义。 甚至,如果有朝一日,报仇和她两者之间起了冲突。 他的公子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报仇,只要她一个人。 黑衣人想杀她,想铲除公子心里的弱点,但是他也不敢的。 因为,她在公子的心里有着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 一旦她若是不在了。 只怕他这个智谋无双的公子,会痛苦到要死去。 既是如此,黑衣人就收敛了眼底的杀意,起身端了盆子往外走。 他没有杀莫如九。 他要出去再换一盆水,重新给莫如九敷帕子。 又是一夜过去。 莫如九的烧稍微退了一点,人还是没醒来,迷迷糊糊的。 黑衣人还很诧异,按照公子对莫如九的心,他昨天晚上一传信,公子就会在一个时辰内赶过来的。 如今又是五个时辰过去,公子还是没有到,这不像是公子的风格。 黑衣人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军营里出了什么事情?拖住了公子的脚步? 还是说,太子已经知道救走莫如九的人,就是他了?所以要找公子问罪? 想到此处,黑衣人的拳头顿时紧握。 倘若真的是这样,他一定要把莫如九带回去,交换公子出来。 黑衣人心中焦急不已,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现在都没办法冷静了。 他不再犹豫,拿了剑就出门,准备去军营附近打探一下消息。 才走到楼梯口,眼角余光映入一抹玄色衣衫。 黑衣人的目光一亮。 “公子。”黑衣人迎了过去,脸上洋溢着一抹轻松。 容惊鸿眸色冷凝,绝美的面容一片苍白,他罕见地穿了深色的玄色衣衫,眉宇之间的阴柔气息被压下去,周身都弥漫着冷峻之气。 “她如何了?”容惊鸿一开口,嗓音就是破碎的嘶哑,不堪入耳。 黑衣人垂下眼。 “烧退了一些,就是人还没醒。” 话音一落,容惊鸿已经急匆匆的往楼梯上走去了。 黑衣人连忙跟上去带路。 “公子您要小心一点,您的伤还很严重。”黑衣人叮嘱道。 容惊鸿其实自己受伤比莫如九可严重多了。 莫如九只是淋雨引起的发烧,再多喝几贴药就可以好痊愈了。 但是容惊鸿不一样,他前天才遭受了棍刑,这会看上去走路和正常人一样。 可是懂武功的人一看就知道容惊鸿是在强撑,他完全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他都不想把莫如九的消息传信给公子的,但是怕他不传信,公子反而更加焦虑担忧,他还是传信了。 容惊鸿一进去,满眼就都是床榻之上的娇弱之人。 她拥着被褥,人难受的朝门口的方向侧躺着,青丝倾泻而下,干裂泛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气息微弱。 一半脸上有着一条手指长的伤口,硬生生的破坏了她的美,增添了一丝凄凉。 黑衣人在信里说了她脸受伤的事,容惊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如今亲眼看到她如一朵凋零脆弱的玫瑰,躺在自己的面前。 容惊鸿的心疼得像刀子在割一样,几乎是踉跄着上前,扑倒在她的床边。 莫如九本就生得清丽精致,这脸上的一条疤,像蜈蚣一样丑陋。 她以前是盛放在雪山上的一朵红梅花,现在就似凋零的红梅,跌落到了淤泥之中,残败不堪。 “如九……”他的眼睛一下就弥漫开了无数的血丝。 怎么会…… 他颤抖着抬起手,那么小心轻柔的去触她鲜血淋漓的伤疤。 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伤口是新的,血肉往外翻滚着,很是狰狞。 她没有醒来。 全身疼痛,无力,身体又和在烧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体内叫嚣着,立刻就要压垮她。 “我不是都派人去保护你了吗?怎么你还就弄成这一身伤……” 房间内空旷而死寂,容惊鸿粗沙哽咽的声线,不断地回荡在空气里。 莫如九没办法回答他。 黑衣人也没有。 因为他已经竭力去阻止了,没想到不幸还是发生了。 黑衣人没进来,在门外守着,听到这些话,他有些自责的垂下眼。 “如九……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受伤了,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他望着她的脸,那道伤口仿佛在嘲笑着他。 他一动不动的跪坐她身侧,轻声呢喃着,“我发誓,我会为你找到最好的药膏,去除你脸上的伤疤,你一定还会和以前一样的,你说好不好?” 室内久久地沉寂无声,只有容惊鸿一个人的声音在响起。 她紧蹙着眉,身体还时不时的在抖。 容惊鸿心痛的伸出双手,本来是想要把人抱在怀里。 但他的手,伸到半空之中的时候,突然就顿住了,怎么都没办法再继续上前了。 一会缩回去,一会伸出去。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他心中在害怕,在慌乱,始终也不敢触碰这样浑身是伤的莫如九。 她是一株破碎凋零的红梅,脸上的伤是那么的令人触目惊心,又是那么的羸弱易碎。 所以他不敢碰。 他不敢。 莫如九本来就是身娇体弱的千金小姐,她就不该在这风雨里苦苦挣扎,而是被好好的养在深闺。 楚天息害了她。 太子害了她。 “如九,我会治好你脸上的伤。”他没敢抱住她,而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也不知道她是吃了多少苦,手指头上都是各种伤痕。 朦胧而梦幻的晨光里,容惊鸿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明。 “我还会让太子和楚天息都付出代价的。” “太子的人敢伤你,我要太子为你的伤,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浓重刻骨的戾气,如同利箭从男人的眉眼里飞射而出,比烈日的阳光还要刺眼,让人不敢直视。 容惊鸿很不想离开莫如九,哪怕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会都不能接受。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在房间里陪了她很久,他亲自给她喂了药,他这才去了隔壁的房间和手下商量事情。 “楚天息并没有死于太子的人手里,十一一行人回去复命,太子雷霆之怒,要调查你的身份,你最近小心一些,若是被太子找到了蛛丝马迹……”容惊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着茶杯的水面,眸色渐深。 “夜阑,你说,楚天息的命怎么就这么大?”他苍白的唇边扯开了笑容,虽是在笑,却没有一分温度。 夜阑。 不是别人,正是潜入在十一的暗卫里的黑衣人。 他名唤夜阑,是容惊鸿手下武功对精湛的人,身手甚至可以和楚天息相媲美。 夜阑也很吃惊,“秦王重伤又中蛊,太子居然还没能得逞?” “是啊。”容惊鸿笑了笑,漫不经心的移开了视线。 他顺手撩起窗户边的竹帘,望向了脚下的闹市。 “你说,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好运呢?难道……” 容惊鸿本来柔和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冽。 难道,该是什么时候死的人,就必须是什么时候死?一切人为干涉的后果,都会让那个人逃过一劫吗? 第220章 成功脱险 难道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吗?上天让人什么时候死,那人就必须什么时候死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还有什么意义! 前世是莫如九先死,楚天息才死的。 他就是要修正这个数,但下了这么多功夫,前晚那样凶险的情况,楚天息都还能逃过一劫。 莫非是老天爷要楚天息不死? 容惊鸿有些失神,看来是老天爷都在帮楚天息啊。 否则楚天息怎么可能次次都这么好运气呢? “公子,既然太子在查属下,属下一定会小心行事,倒是公子你……”夜阑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容惊鸿突然笑开,恍如灼灼桃花。 “太子?算什么东西。”他轻蔑的冷道,“或许他早就知道是我的人,只不过是苦于没有证据而已。而且,这次楚天息没有死,事情又生出许多的变化。” “太子知道是我们?”夜阑震惊。 “不杀楚天息,却要救莫如九,除了我,还能有谁?太子虽然自私阴毒,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夜阑紧张,“那公子您若是回朝了,太子岂不是要对付我们了?公子你你更加得小心了啊。” “不必。”他笑得愈发深,自顾自的端茶一饮,动作风流又潇洒。 “即便知道是我,太子也没有证据。而且,现在本官已经扳回一局了,楚天息只要一天不死,太子就要仰仗本官为他出谋划策,凭他的脑子,是斗不过楚天息的。” “所以就算知道是我暗中让人救走莫如九,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不敢撕破这层皮,他比本官更需要这一层合作的关系。” “这一次本官还得感谢楚天息,他没死,倒让本官和太子之间的关系重新洗牌了。” 夜阑提起茶壶给他添茶,“公子心有谋算,那可曾想过,秦王未死,他若是找大人来要人……” “要人?” “夜阑,你说说楚天息好不容易虎口脱险,你说你若是他,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你会如何做?”容惊鸿突然兴致勃勃。 夜阑微微一笑,和容惊鸿对视着,主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容惊鸿一愣,继而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公子和属下想到一处就去了。”夜阑也笑了。 容惊鸿又道:“既然现在楚天息死不成了,那就索性让他去恶心恶心太子吧。” “你去吩咐下面的人,给楚天息的暗卫营带去消息,把楚天息被太子逼进山里的信息发出去,那群暗卫不是愚笨的人,他们一定会请楚天瑞带着人去山里搜救。” 如此一来,楚天瑞的人掺合进来了,太子就不得不撤走山里的杀手,也不敢再对楚天息下手了。 按照楚天瑞的性格,要是知道了什么,会闹得天下皆知的。 他没那么好心救楚天息,不过是需要楚天息出来和太子打擂台而已。 若是楚天息死了,那么太子就要收拾他了。 他就是要太子忙不过来,为他自己的计划争取时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正是如此。 “公子,那如果……”夜阑眼睛一眨,小心地道:“若是暗卫营怀疑我们的消息呢?不相信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暗卫营的人会去的,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任何一点关于楚天息的消息,他们都会飞蛾扑火的。”容惊鸿道。 这就是走入绝境的人,只要有个消息,都会往前冲。 怎么还会怀疑消息是真是假? 夜阑涩声:“就是我们又冒险了。” “没办法,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不冒险呢?不冒险,这棋局就没意思了。赌局一开始就注定,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容惊鸿不屑一顾。 他知道夜阑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楚天息事后会查到他们的头上。 但这这种担心是没必要的,因为他早就和楚天息宣战了。 所以他也没想过要掩饰什么,不过是防的太子那边而已。 太子这一次遭遇了莫大的变故,以后还敢在他面前称什么君臣之卑么? 呵。 没有他,太子的位置都要换人做,这一次,太子只怕还是要来讨好他。 并且,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容惊鸿猜的也不错,楚天息没被太子的彻底除掉,他的确会选择养好伤,然后大张旗鼓的回军营。 太子和宣皇帝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不过是因为这层面子关系而已。 他现在就是要堂堂正正的回到军营,所有的一切都放大在众人的眼前。 太子和宣皇帝就算要除他,也必须给一个光明正大的罪名,否则,只会激起民愤。 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就要去老虎的眼皮子底下,好好的待着。 楚天息本来是以一敌七,他本是不敌的,差点就要落入悬崖,关键时刻还是那条大花蟒出现救了他。 莫如九已走,她联系不到小白,本来以为楚天息必死无疑,突然杀出来的花蟒又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花蟒不仅救了楚天息,还救了古月,楚天息开始还以为古月已经遭遇不测,在山洞里看到了受伤的古月,他才知道古月没有死。 想来莫如九说一直联系不到小白,可能就是它们去救古月了,所以因此分散了。 他们听不懂花蟒的话,唯一可以听懂的莫如九也被人带走了。 比起自己目前的困境,楚天息更担心的不是莫如九,而是他要怎么联络到十九。 目前他和古月都是伤员,就算有一条花蟒保护他们,可以暂时抵御太子的人进攻,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还得先离开这座山,才能明白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太子那等疯狂的人,会不会加派人手疯狂的反攻,他目前也不得而知。 不过这个可能是有的。 太子疯起来,是什么都不怕的。 但是不知道了,太子的人一直没找上来,反而这一天山里的搜捕队伍少了很多人。 楚天息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了。 直到,十九和楚天瑞率着士兵上山,他才明白。 “六哥!”楚天瑞本来已经筋疲力尽,因为两天两夜都不曾休息过,一直在找楚天息的下落。 这骤然看到楚天息,楚天瑞的眼眶居然红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六哥,喊得楚天息的心神一颤。 第221章 交锋 楚天息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楚天瑞。 因为自从经历过太子的谋害之后,他一度认为皇家的手足亲情,何其的浅薄,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 所以,他不相信楚天瑞对自己的心,更不相信他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但是不知道怎的,这样的情况下,蓦地见到满身风尘的楚天瑞,和他眼里的浓浓的担忧,楚天息的心口有些闷。 他心里很不舒服,酸涩而紧绷。 十九和楚天瑞快速带着人冲进去,楚天瑞看着坐在那里的楚天息,他全身都在激动的颤抖,眼眶里差点就涌出热泪。 真好啊,这么久了,他的六哥还活着。 还活着! 楚天瑞又哭又笑的,伸手就要去抓楚天息的手臂。 “六哥,我来了,我带着人来救你了,你安全了,你现在是真的安全了!还好你没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楚天瑞不禁痛哭流涕地道。 他带着人不眠不休的在太和湖里捞了一天一夜,那湖都差点要被他翻过来了,他就怕看到楚天息的尸体,就怕所有的不幸都有了铁证。 老天有眼,他没找到尸体,倒是接到了十一的求援信。 六哥没在湖里,而是被困在了山里,需要他一起带着人去搜救。 楚天瑞那个时候跌坐在湖边,他听到这个消息,连滚带爬的上马,连休息都不休息了,又火速赶过来。 昨晚,又在山里搜了一整夜,这片山太大了,他还是没能走遍。 但是庆幸的是,他终于找到了六哥。 楚天瑞言辞间都是激动和欢喜,楚天息很想装作听不到,看不到,但这距离太近,他没办法忽视。 楚天瑞的目光灼灼如火,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对视。 这么一对视,楚天息也不能做到丝毫不动容。 不管楚天瑞是怎么想的,也不管楚天瑞最后到底要站在谁那一边。 但是他现在灰头土脸的,眼睛里的红血丝都爆出来了,一看就是长久奔波,疲惫不堪,没有休息好。 明明是肆意潇洒的九王爷,现在看起来比他这个重伤的人还要憔悴不堪。 楚天息的情绪也不由得被他感染,他轻轻地抬起手,放在了楚天瑞的手上。 他的手冰冷而带着血痕,楚天瑞的手上也全部都是干泥,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没事,九弟,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多亏你及时带着人赶到了。现在,能够看到你赶过来,六哥的心里真的很开心。” “六哥谢谢你,不辞辛苦的到处搜救我。” 楚天息的声音有了那么一丁点的起伏。 楚天瑞他内心大为所惊,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 “六哥!”他一发声,喉咙就跟着哽咽了,好似很难说出接下来的话。 楚天息按住他手的力道不断的加重,楚天瑞也回握住他。 兄弟两人只要彼此的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所以在此情此景之下,旁的话一句都不需要多说,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默契。 从前楚天息心里有芥蒂,不肯相信任何人,所以对楚天瑞释放出来的好意视而不见,甚至还很冷漠的对待。 现在,他也不是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想的,或许是觉得就该回应一下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他们还是彼此的那两个人。 他是六哥,他是九弟。 他于楚天瑞的意义,就如同太子对他。 只是,他不会是太子那等狼心狗肺的人。 他不会做对不起楚天瑞的事,可楚天瑞呢? 他也会如他这般的坚定吗? 这是楚天息无法确定的。 “六哥你没事就好,你在北戎军营一定吃苦了,等我接你回去军营,我一定会让军医给你好好的治疗。你是为了我们,为了这些百姓才会被俘虏的,你依旧是我们心里的英雄。” 楚天瑞心痛无比,不敢正眼看楚天息身上。 因为到处都是伤口,而且,还有剑伤。 不禁如此,衣衫破裂之下,露出的胸膛肌肤那里,便是严刑拷打的痕迹。 楚天瑞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看他六哥身上的剑伤,不像是旧伤,而是这两天才留下的新伤。 双舟会谈那日,不是还有太子的人在吗? 怎么他六哥就满身都是伤了? 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不知情的吗? 楚天瑞聪明,多留了个心眼,也没硬着头皮问出来。 现在不管隐情是什么样的,都不应该去追究,最重要的是马上回军营。 想到这里,楚天瑞还多嘴说了一句,“六哥你受伤了,我让人来背你,我们先回军营再说。” “你伤得不轻,你身边这位……也需要立刻得到救治,我们先下山,剩下的事情再来从长计议。” “好。”楚天息并不拒绝。 他知道自己回去不过是自投罗网,但是现如今也没有比军营更好的去处了。 与其东躲西藏,倒不如回去和太子硬杠。 他本来就是立功的人,太子和老皇帝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这其中还得下点功夫呢。 他现在就回去军营养伤。 他们千方百计的要他去死,他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回去膈应了一下太子。 他其实比楚天瑞更想快点回到军营,因为他很期待,那温润贤良的太子,看到他平安无事的回去,又会是怎么样的暴跳如雷呢? 哈。 他真的是非常期待了,还有些迫不及待了。 十九自告奋勇的背他下山,楚天瑞则就让另外的士兵,背古月下去。 军营里的军医很多,楚天瑞没见过古月,所以这会也不怀疑他的身份。 其实怀疑不怀疑也不要紧,毕竟太子早就知道了一切。 古月是代替莫如九上船的人,同时这也在告诉太子一个信息。 军营里还有楚天息的余孽,那么,太子就一定会小心他的。 下山的路上,楚天瑞的心情好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到态度暧昧不明的太子。 他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了,甚至不知道这么带受重伤的楚天息回军营里是对还是错。 他不蠢,更不傻,知道楚天息被俘虏的那段日子,太子一再的顺从北戎三王子拖延时间,不过是不想救楚天息而已。 他长了眼睛,也看得到太子和六哥之间的势如水火。 正是因为什么都知道,他才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这个时候,他是不是更应该直接带着人回京城去养伤? 可这样做,那就等同于是不尊太子了。 太子如今掌控军营,所有人的来去都该由太子来定夺。 他要是私自行动,太子为难他,他是不要紧的,因为父皇宠爱他。 他不怕太子问罪。 但是,他怕牵累楚天息,他的六哥现在本就势单力薄,要是再因为他而被太子记恨,那他夹在中间就两面不是人了。 这么一想,楚天瑞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 先回军营,看太子的意见,把选择权交给太子。 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主意,要是军医说六哥的腿彻底废了,命不久矣,那太子还会为难一个将死之人吗? 应该是不会了的吧? 楚天瑞心事重重,有一下没一下的扬鞭打着马儿。 身后的队伍跟着他,缓缓地前进着。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军营门口,天空渐渐地昏暗下来,最后一缕日光消失在地平线上,整个天空都似蒙上了一层巨大的黑布。 夜色,漆黑而浓重。 暗黑的苍穹之上没有一颗星辰,是墨水散开的黑。 初春的夜风还很冷,虽然风力减弱了许多,但吹在人身上,犹如针扎。 灯火通明的军营门口,和楚天瑞他们一路走来的沉重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是个很会演戏的人,即便心里多么不愿意楚天息回来,但他还是要做了面子功夫,带着人亲自在门口接楚天息。 实际上,太子心里都恨得不能再恨了。 为什么不死呢? 为什么就是不死呢? 太子的身边站了许多人,还有云将军,以及军营里的一些将军。 要论最特殊的,那还得是乌泱泱的人群里的一缕蓝衣。 洛千山。 洛凡也不明白,不就是秦王被找到了吗?太子来迎接,是太子的份内之事。 怎么他家的公子也在这猎猎寒风里等着呢?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洛凡也在为洛千山担心,洛家出动飞鱼队为太子刺杀秦王,现在秦王没死,还活着回来了。 只怕,秦王和洛家之间也不会善罢甘休了。 就算公子说这是迫于无奈的,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的。 秦王可是差点死在飞鱼队手里的。 洛凡心里憋屈啊,这叫什么事?他家公子分明就是被逼的,现在不仅折了飞鱼队,还没为太子办好事,如今还被这绝处逢生的秦王殿下给恨上了。 这一笔账,这嗜血暴虐的秦王想必是不会忘记的。 说不定,过不久就会向洛家讨债。 随着队伍的靠近,原本沸腾的空气,倏地就安静了下去。 太子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楚天瑞是没想到的。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要紧,他立刻翻身下马,亲自去扶和十九共乘一匹的楚天息下马。 楚天息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又坐在马上颠簸了这么久,一路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咽下去多少次的血,咬破了多少次的舌头,这才在那种肝胆俱裂的痛楚之下撑到了这里。 他不仅要撑回来,他还要意识清醒的走进去。 这是他和太子的交锋,他怎么都不能输。 第222章 成王败寇 太子就等着他半死不活,他偏偏要活得好好的。 被楚天瑞扶下去,双脚沾到了地面上,头脑一阵眩晕,他硬生生的克制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避开了楚天瑞,走向了太子等人。 太子的身后,是明亮绚烂的灯火。 他一身血污,一袭破碎不堪的黑衣从夜风里缓缓地走过去。 他的身姿像一把锋利的刀,把这片土地都划分开。 太子在云端,满身光华的活着。 他在地狱的最深处,苟且偷生。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楚天息步履沉重的站到太子面前,动作艰难的掀起衣摆。 他的双腿一弯,就那么屈膝跪了下去。 头,重重的磕到地上的时候,他有种自己马上就要昏厥过去的感觉。 那拢在衣袖中的五根手指,狠狠地抓了一把地面的碎石。 一些奇形怪状的尖锐碎石,深深地刺疼了他的手指,手疼得要命,麻痹的神志却因为疼痛而开始清醒。 他满身是伤的跪在了太子的脚边。 久久,不言。 太子装作一脸恍惚的模样,震惊又心痛地道:“六弟……” “你是六弟吗?” 太子颤颤巍巍的低下头,半蹲下身,想要伸手去扶他,却又在空中止住。 他梦呓一般的开口,“是真的吗?你是六弟?你真的活着回来了?!” “是,臣弟回来了。”楚天息哑声回答。 “都是臣弟不好,让太子殿下为臣弟担心了,臣弟罪该万死。” 不是喜欢演吗? 他就陪着这位虚伪的皇兄演下去,不就是一场兄弟情深的戏码吗? 他楚天息早就学会了所有的精髓了。 太子面上是欣喜若狂的,眼底骤起的阴冷却刺骨至极。 他用力的哽咽了一下,连忙扶住楚天息的手臂,把人扶起来。 “六弟,你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就好……” “本宫是你皇兄,你是本宫的六弟,你是为了南唐才会有此一劫的,你如今平安的回来了……”太子眼眶一红,颇有些激动,“你回来了,本宫很是欢喜。在你生死不知的这些天,本宫都快自责死了,是本宫不好,没能让手下早点找到你,否则你也不会被困在山里那么救。” 要是早点在山里找到他。 他能活着回来,他就不做这个太子! 楚天息自然也是明白了太子的弦外之音。 他装作听不懂,配合着太子的演出。 “现在臣弟已经回来了,臣弟虽说受了些伤,吃了一点苦。但是这都是臣弟应该的。殿下你千万不要再为了臣弟而累坏了身体,这一次让殿下你担心臣弟了,真的是臣弟的罪过。” 楚天息话锋一转,虚弱地道:“不过殿下您放心,有殿下您的庇佑,臣弟以后都会平平安安的,绝不会再让殿下你再为我担心的。” 言下之意,便是挑衅。 你不是要我死吗?你这一次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连洛家的飞鱼队都出动了,我还是活着回来了。 你以为,你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好机会吗? 能够刺激太子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他永远的活着。 太子咽不下这口气,内心愤怒不甘,脸上还不能露出一点的破绽。 他扶着楚天息的手臂一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出来。 楚天息的手臂有伤,太子故意捏痛他。 楚天息也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在他这样的对比之下,眸子里暗潮汹涌的太子则更像是跳梁小丑。 太子愤怒难当。 “一切都过去了,六弟你活着回来就胜过了一切。” 说到此处,太子才装作看到他一身的伤。 “啊,都是本宫不好,一时间太过激动和六弟重逢,都忘记了六弟你一身都是伤。”太子假模假样的唤人,“来人啊,快宣军医,快带六弟回营帐去治伤。” 他说完,就有军医走了过来。 “六弟,你说你,你怎么也不提醒一下本宫?你有伤在身,怎么能陪着本宫在这冷夜里吹风呢?本宫真的是忘记了,六弟你可莫要怪罪本宫啊,本宫不是有意的。”太子假意训斥。 这要是都能不是有意的,那什么才是有意的? 现场的人基本上没什么人信太子的说辞的。 就连云将军,这种不管算计的大老粗也发现了一些隐秘之处。 但是太子和秦王如何斗,他不管,这把火也没烧到他身上来。 这不过是皇室的夺权之争而已,历来每一个朝代都有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一切,都凭本事。 楚天息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垂下去的时候,手臂微微发颤。 他稳住了情绪,“臣弟不敢怪罪殿下,因为臣弟明白,殿下不过是太担心臣弟了,所以一时之间忘记了时间,臣弟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本宫还怕你误会了本宫,引起兄弟之间的嫌隙。”太子微微笑着。 “快去营帐里治伤。” 太子催促了一句。 他实在是不想和楚天息装什么兄友弟恭了,恨不得杀了彼此,装都是要考验忍耐力的。 两人一番寒暄之后,楚天息回去,剩下的众人也都各自散了。 太子忍着怒火回到帐篷里,第一件事情,就是脱掉了身上的外衫,丢到火盆里去烧毁。 “殿下,您这是何必呢?”十一跟进来,见他这行为,忍不住蹙眉。 太子缓缓地坐下,眯起眼睛看着火盆。 “为什么不必?本宫憎恨他,和他在外面演了这么久,本宫都要被恶心死了。”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十一道。 “你说的话,本宫何尝不明白?这一次他没有死,下一次就更难了,没有比这一次更好的机会了。”太子想起来都不甘心。 “查到那条花蟒了吗?它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救他?” 第223章 洛千山有二心 十一垂下眸子,“花蟒的来历属下倒是查到了一些,不过具体情况是否真实,还需要再三的确定。” “说来听听。”太子一双黑眸阴沉下去了。 “那太子您得有个心理准备,据属下目前从容少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这条花蟒好像是秦王妃养的,否则,不会以一次又一次的恰好出现救秦王。”十一的嘴唇有些颤抖。 因为他觉得他将要说出来的事,是非常不真实的。 “莫如九?”太子的声音猛然提高,有些变调了。 十一依旧沉稳的回答:“正是如此。” “消息来源可准确?”太子顿时充满了危机感。 莫如九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养一条凶烈无比的花蟒? 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殿下您还不知道吧?这消息是容惊影,容大人的弟弟传来的。据说容惊影和容太师一起去青州望东楼求药材,不知怎的,却和乔装过去的秦王妃碰到。容惊影妒恨秦王妃,欲要对秦王妃下手,精心设计的计谋没有伤害到秦王妃,倒是容惊影被突然窜出来的花蟒咬断了一条手臂,现在正在青州养伤。”十一把得到的消息重复了一次。 太子震惊失色,怒气顿时喷涌而上,“莫如九居然也去了青州?” 那这消息他为何不知道?不,莫如九一旦去青州,洛千山怎么会没有消息。 洛千山有莫如九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莫如九在青州,但是他瞒下去了。 亏得这一次他听到了一些风声,才召洛千山到了边疆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多疑了,洛千山不可能会和楚天息一行人纠缠不清的。 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 莫如九远赴青州,要是洛千山没有隐瞒莫如九的消息,他早就派人去莫如九下手了,还至于有今天的败局吗? 洛千山,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想背叛他了?另投新的明主? 不管洛千山为什么隐瞒莫如九在青州的消息,但唯一可以断定的一点,是洛千山对他有二心了,绝不会像之前一样效忠他。 这么一想,太子心里的那些疑惑顿时就理清了。 怪不得洛千山这次出动飞鱼队的时候,百般推辞,还是在他的硬逼之下,洛千山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洛千山他现在和秦王等人,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是,秦王妃之前被秦王悄悄的送走了,未曾想秦王妃直奔青州而去,在青州待了快一个月,消息一点也没走漏风声。”十一压低了声音,警惕地道:“殿下,洛家,如今已经不可信了。” 太子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本宫明白,你现在速去派人监视洛千山,本宫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的。本宫是如此的信任他,他居然敢知而不报。”太子一拍桌子,震颤之下,茶杯的水都飞溅出来了。 在太子的心里,任何人一旦只要和楚天息扯上关系,那就是十恶不赦的。 尤其是洛千山还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洛千山更知道他有多厌恶楚天息。 洛千山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帮楚天息,那就是在挑战他身为太子的权威。 “至于花蟒是否和莫如九有关,继续查下去。一旦查到有其他的消息,速速来禀报本宫。”太子温润的面容因为恨意而狰狞,有些凶狠可怖。 十一心惊胆战,“属下这就去。” “这才楚天息成功脱险,他的身边并没有莫如九,由此可见,神秘人掳走了莫如九。”太子死死的盯着空气里的一点,冷然道:“不过不用去查莫如九在哪儿,本宫还不是那么昏庸愚蠢的人,本宫知道莫如九在谁的手里。你去找容惊鸿,让他回军营。” 听到太子提到容惊鸿,素来沉稳的十一眼底多了一抹担忧。 他动了动嘴唇,“殿下是觉得掳走秦王妃的人是容大人的吗?” “呵。”太子冷笑一声,“不然呢?除了容惊鸿敢和本宫对着干,还有谁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兴许和容大人无关呢?”十一多嘴说了一句。 在他心里,容惊鸿是个有血有肉的好人,所以十一并不愿意看到容惊鸿遭受太子猜忌的画面。 太子一旦确定了谁的罪名,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不会和他无关的,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太子斩钉截铁的道:“就算本宫现在还没有抓到他的证据,但是本宫就是知道这个人就是他安插的。本宫了解他,也了解他为了莫如九可以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那太子要如何做呢?”十一紧张地道。 太子冷冷地道:“如何做?现在还能如何做,容惊鸿以为楚天息活着回来了,本宫就要继续仰仗他为本宫出谋划策,所以他笃定本宫不能奈何他。” “那太子您要忍下去吗?” “忍?本宫不会忍的,本宫不过是将计就计,容惊鸿再如何嚣张,也还有其他人是他的克星。” “容少?”十一聪明,很快就联想到了断臂了容惊影。 太子不愿意把自己的计划都说出来,索性就道:“本宫自有打算,你先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 “把本宫从宫里带来的补品,全部都送到了秦王那里去,既然是要做面子功夫,自然就要做足了。”太子又冷静了下来。 “是。” 十一转身,退了几步,然后走出去了。 他去挑选补品的时候,心里又忍不住为容惊鸿担心。 十一真的很希望,这次安插眼线救莫如九的事,不是容惊鸿所为,只是太子的猜测而已。 如果容惊鸿真的这么做了,太子最后不会放过容惊鸿的。 太子的补品第二天一大早,浩浩荡荡的送到了楚天息的帐篷里。 众人原本还在观望,生怕站错了队伍,触怒了太子。 太子这一行为也让众人心里有底了,云将军和洛千山等人,他们也送了补品过来。 这都是代表他们的心意。 但这份心意很可笑,是要太子有所表示之后,他们才敢送东西过去。 楚天息回到帐篷里,军营里的军医都被宣了过来诊治他,这些有多少是太子的眼线,他心里和明镜似的清楚。 若非古月的伤势不好,他是信不过这些人的,只会让古月给他治疗。 不过既然太子宣了军医来,他也没有理由拒绝,现在他极重的伤势,根本就隐瞒不了任何人。 让太子知道也好,这算是一剂强心剂,太子知道他命不久矣,不会疯魔的现在就对他发动反攻。 有军医为他清理伤口,重新上药,还有士兵为他擦洗身体,十九和楚天瑞一直没走,在帐篷内守着。 他们看到楚天息那满身纵横交错,丑陋得如同树根一样的伤疤,两个大男人忍不住心绪激动,红了眼眶。 处理伤口的楚天息,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哪怕衣衫粘在破裂的伤口,被撕扯开的时候,他还是一声不吭,不过他是疼的,因为额头和手背青筋都暴起了,牙关也紧紧地咬到了一起。 而他洗干净的脸苍白到了极致,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往下滑。 如今的他胡子刮干净了,侧身躺在床榻上,周遭些许暗淡凄冷的昏暗光线照耀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依旧是难以掩饰的冷峻刚毅,比起太子的温润,容惊鸿的阴柔,他浑身都散发着刚毅之气,那是久经沙场的标志。 哪怕他这么侧躺着,身上都缠满了绷带,可是依旧是那么的霸气尊贵。 屋内的水盆,换了一盆又一盆,空气更是染上了血腥味,众人的心都紧绷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等到伤口处理好了,楚天息这才让所有人都下去,他唯独留下了十九。 十九知道楚天息要问什么,不等他开口,就先回答:“暗卫营已经出动人去找王妃了,王爷您如今归来,重要的是要先养好身体,您这满身的伤……庆幸看到的人是属下,而不是王妃。” 十九如今是真心实意的称呼莫如九为一声王妃,毕竟如果不是莫如九,他们都找不到王爷,也就不会有花蟒救王爷了。 事到如今他们都不会再怀疑莫如九的真心,有莫如九,是王爷之幸。 十九觉得这声王妃,莫如九是担当得起的,所以他也是由衷的担心莫如九的去向。 “加派人手,所有人都派出去。”楚天息颤抖的手掀起散落在床榻一侧的锦衣,吃力地呼吸着,脸上是满脸的痛色。 方才不敢表露半点,如今才觉得是无法容忍的。 “全部人都派出去?”十九大惊失色,“可太子现在对我们虎视眈眈的,要是身边没有人,那您不是很危险吗?” 楚天息眨了一下眼睛,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了冷冽。 “她最重要。”他微微咳嗽了一下,嘶哑的声音如同被灌了风一样喑哑。 “而且,本王才刚回军营,太子是想除掉本王,但他不至于蠢到现在就给本王安罪名,除掉本王。他还在好好的谋划……” “若是他要动手,那也不会是在军营了,兴许是在……” 第224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楚天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唇抿得紧紧的。 “是在哪里?”十九下意识的问。 楚天息盯着头顶的帐篷,目光渐渐地放空。 “在回京的路上。” “那才是绝佳的机会,而不是现在,在这守卫森严的军营里。” 楚天息了解太子,也熟悉边疆的所有路况。 他镇守边疆这么多年,不是在玩的。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熟记于心。 至于太子,如果想私底下除掉他,那回京的路上绝对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这个时候,太子是不会动手的。 在军营里动手,只会惹人注目,而且这里人太多了,不是个好地方,也不是好时机。 十一叹息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爷,我们还要回京城吗?” 他们的据点可不在京城,去了京城,说不定又要被老皇帝的人看守起来,到时候处处被制衡,完全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光线明明灭灭,照得楚天息苍白的脸忽明忽暗,颇有几分沉冷的气息。 “走一步看一步,据点的一切还是经营着,不容许有任何的意外,一旦有机会脱身,本王就会直接南下,重整兵马。” “招兵买马,这无一不需要雄厚的财力支撑。”十九微微一怔。 楚天息微微一笑,“第一首富,洛家如何呢?” “洛千山会帮我们吗?”十九心里生出的希望,瞬间又熄灭了。 这次莫如九和他去青州,虽然其中多亏了洛千山的帮助,才能让他们没暴露。 但是洛千山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不知道。 而且,洛千山是太子的支撑,太子是不会看着洛家投奔他们的。 洛千山也不傻,用洛家支持太子,怎么也比支持自家落魄的王爷好吧? 楚天息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道:“不是帮,而是走投无路,他必须投靠本王,否则洛家只会毁灭,不可能在太子的毁灭性打击下之下还存活着。” 洛千山是聪明人,就是因为聪明,才知道谁才能和大权独揽的太子对抗。 有时候人被逼急了,那什么路都会走的。 “这些事情,押后再说。”楚天息打断了他,“重中之重,是去找人。” 莫如九一天没回来,他就一天不安心。 “王爷您有头绪了吗?有没有怀疑的人,谁会掳走王妃呢?”十九真诚地问。 楚天息摇头,颓废不已。 莫如九的身份来历都很神秘,单凭她能够掌控花蟒,这一点,楚天息就拿不定主意。 楚天息恨自己无能,要不是他被人围攻,要不是他无用,要不是他受伤,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把莫如九掳走呢? 他唯一能够心安的,是那个人并不想伤害莫如九,否则就不会救她。 但他还是担心她,她这个不省心的小骗子,以后再也不会放她去他身边以外的地方。 她胆子大得很。 让她南下,她却说动了十九北上去青州。 除了他臂膀之下的地方,其他地方都不是她去的。 他想她了。 两人分别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面却是在逃亡的路上,而且,还没能来得及好好说上一句话,问问她最近好不好…… 又这样突然的分开,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他怎么能不担心呢?还怕她受伤,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有没有伤到她。 莫如九还不知道楚天息已经平安的回到军营里了,她醒来只看到了一个人。 容惊鸿。 看到容惊鸿,莫如九什么都明白了。 “如九。”容惊鸿一脸的憔悴,十分温柔地呼唤她。 莫如九无力的张开嘴唇,喉咙火辣辣的疼,她咳了一声。 “怎么是你?” “如九,你好像很不想见到我。”容惊鸿不急也不恼,清淡的声音恍如春日的风。 莫如九激动地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天息呢?他呢?他怎么样了?” 容惊鸿冷冷地道:“死了,他死了。” “太子的人,杀了他。” “尸骨无存。” 容惊鸿愈发的温柔笑着,声音却拉得很长,尾音还有些撩拨人的意思。 偏偏,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冷若刀锋,狠狠地斩断莫如九心里的所有希望。 “尸骨无存?!”莫如九头脑轰然炸开,在听清这些话的时候,心空的恐慌忽然如同潮水涌过来。 她差点都跪不稳了,瞳孔瞪得大大的,剧烈的收缩着。 “不会的!”莫如九无力的松开手,跌坐在床上,她已经泪流满面。 “楚天息才不会死,你在骗我。” “容惊鸿,你别以为你可以骗到我,我现在就去找他。你休想……骗我。”她竭力安慰着自己,情绪却愈发的激动。 不经意间扯动了脸上的伤,她也浑然不觉,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呢喃。 “他不会死。” 他就算要死,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而是…… 按照前世的轨迹。 容惊鸿本来是担心她的,怕她醒来接受不了自己的脸受伤的事。 但是她一字一句都没问过她自己,满嘴都是楚天息,每一滴泪都是为了楚天息。 容惊鸿那张精致的面容,忽然冷漠得可怕。 他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审视着莫如九。 “你以为,我会给你离开的机会?楚天息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够护住你,你若是不留在我身边,你只有死路一条。” 莫如九冲动起身,梗着脖子喊。 “我不怕死!” 这句话点燃了容惊鸿竭力压制的怒火,他反手就把她按倒在床上,没有丝毫的温柔,陌生又冷酷。 “嘭——” 莫如九被他大力摔倒在床上,哪怕是床榻上铺着厚厚的被褥,这么摔下去,后背撞在上面,还是令她头晕目眩,半天都爬不起来。 下一秒。 容惊鸿欺身而上,修长白皙的双手精准的扣住她的双肩,把她固定在自己的身下,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身上的气息,强势而霸道的侵袭入她的口鼻。 她剧烈的挣扎着,脸都涨得通红。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容惊鸿你还是不是男人?” 莫如九真的慌神了。 容惊鸿微抬起下巴,用很平静的声音缓缓地道:“我是不是男人,你想知道吗?” “找什么楚天息呢?你不是说愿意嫁给我么?” “如九,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莫如九的身体疯狂地哆嗦,手脚并用的捶打他。 “你滚!” 第225章 我不是莫如九,她死了 莫如九更是脸色大变,瞳孔狠狠地收缩着。 她疯狂地推打着容惊鸿,眸子猩红一片。 “你疯了?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容惊鸿,你听我告诉你……” “我疯了?”容惊鸿嗜血地一笑,“疯的人是你,楚天息有什么好的?我哪里比不过他?如九,你好没良心啊,你怎么能够忘记了我呢?” “我原本是很尊重你的,我在乎你的心,我并不是只想得到你的人,可你给了我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如九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活该吗?” 容惊鸿低沉的声线渐渐嘶哑,破碎不堪。 而他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往日曾经盛满了无数的星光,星河灿烂也不过如此。 但如今,他的眼底皆是化不开的疼痛和落寞。 莫如九很可怜他。 这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很可怜他的。 容惊鸿没做错什么。 楚天息也没做错什么。 唯一错的,是这老天爷。 谁叫她不是真正的莫如九呢?她只是一缕异世界穿越而来的孤魂。 “容惊鸿,你冷静一点,我有话想对你说,我保证,给你一个完整的答案。你先放开我……”莫如九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逃避了,索性也下定了决心。 把真相告诉他吧。 他,其实这么爱莫如九,他早就有权利和资格知道,真正的莫如九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骗我?”容惊鸿防备地道。 容惊鸿扣住她双肩的力道没松懈,但是他也没再继续动手,不过这样的他,依旧令人害怕得很。 他眼里的疯狂和偏执,让莫如九心跳如擂鼓。 她心中慌乱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容惊鸿能不能承受莫如九已经去世的消息。 她现在就要把自己不是莫如九的真相告诉容惊鸿,好歹容惊鸿就不会想着对她做什么了。 但是不能够保证的,就是容惊鸿会想杀了她。 真相是否要被揭发,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我不会耍花招,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关乎你心中的所有疑惑,我都能解答。所以……”她坦然道,“你先起来,我保证我说了这些话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想碰我的意愿了。” 她都不是莫如九了,他对莫如九那么情深似海,怎么还会碰她呢? 容惊鸿一时间怔住,本来不想离开她的,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起身,在床榻落座。 “你想,说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发现她脸上皆是慎重和复杂。 她要说的事,一定事关重大。 莫如九也跟着艰难地爬起来,背靠着枕头,她来回几个呼吸,手指整理了一些错乱落在胸前的长发,思绪宛若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说的事情对你和莫如九都事关重要,你一定要听得清清楚楚。” 容惊鸿没有回答,可是目光却那么的专注。 她知道,他在聚精会神的听她说话。 莫如九缓了缓情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一定会让你很震惊,甚至你可能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但是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真相就要被撕开,莫如九却突然紧张起来了。 容惊鸿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依旧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以为他一点都不担心的,但实际上她错了。 容惊鸿的思绪,在她那样凝重的表情里,也变得很慌乱。 他忽然有种预感,他好像没办法面对她接下来说的话。 因为他很紧张很恐慌,甚至还有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从他逆天改命从前世走到今天,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过那种无力的感觉了。 今天,那样的熟悉感觉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听到了莫如九压抑而颤抖的声音。 “我相信你和我重逢之后,你就在心里怀疑,为什么我和以前的莫如九,判若两人了。” “为什么不猜下去呢?容大人。”她倏地抬眸,眸子里的光冷得惊人。 容惊鸿的手一颤,窗外刮进来的风都沉默了下去。 他心脏就是一紧,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炸开。 以至于,容惊鸿唇角的弧度凝固在那里。 “你……想说什么呢?”他的声音很哑。 是啊,他也曾怀疑过,她不是她了。 但是怎么会呢? 她明明就是她。 所以,他也一直这么坚信着。 可突然之间,她提到了这一点,他之前心里所有的疑惑和惊恐都又如大雾涌过来。 那样恐惧的感觉,好似有人拿着匕首在一刀一刀的戳他的心脏。 莫如九直直地看着他,“容大人何等睿智的人物,不如你就猜下去吧,我相信,容大人你心中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没有!”容惊鸿不是蠢笨的人,想到她意有所指的话,他近乎狂怒的打断了她的声音。 “我心里没有任何的想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九,你遭逢巨变,心性改变也是自然的,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你不是你呢?你怎么会不是如九呢?你的脸,你的身体,你就是她。” 容惊鸿的声音从低哑变得尖锐,甚至有几分决然。 可那决然里,又带着多少慌乱呢? 莫如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空气侵袭到鼻腔里,刺得有些疼。 她轻声道:“容大人,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没有一点意义。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排斥,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那个莫如九了!” 莫如九几乎没给容惊鸿缓和的时间,就把所有的真相全盘托出。 她也管不了,对于容惊鸿来说那是多么鲜血淋漓的真相。 但是,她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我早就—— 不是以前的莫如九了! 她不是莫如九。 轰隆,震惊之间,容惊鸿的脑海里全是她的声音在回旋。 室内的空气倏地就凝固了。 有刺骨的冷风吹来,风是没有声音的,偏偏容惊鸿在这时,觉得那些风好像都变成了恶鬼张开的嘴巴。 他的心,仿佛被破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 无数种的猜测都灌入脑袋里,他突然就变得很愤怒,一把揪住莫如九的衣领。 “你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莫如九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莫如九不顾喉咙的疼痛,望着他道:“容大人,你还不明白吗?” “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我不是她,我不是你心中所念的那个莫如九。她死了,我只不过是另外一缕魂魄,借尸还魂而已!” 莫如九也豁出去了,字字句句地道:“她在被送到北山的第一夜,就割腕自杀了!你明白了吗?我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所以我没办法回应你想要的东西,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她,我这样说,你现在明白了吧?” 一句莫如九死在了新婚之夜。 再加上那一句句的,我不是她! 这每一个字都化成了劈开天地的惊雷,狠狠地砸在容惊鸿的身上。 让他心痛如绞,魂飞魄散,一瞬间犹如疯癫成魔了一般。 他狠狠地怔在那里,呼吸在一瞬间就被剥夺,整个人也在刹那就被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莫如九死了。 借尸还魂。 眼前这个人,身体还是如九的,但是她不是如九,她不是他的如九。 这样的消息对于容惊鸿这样经历过逆天改命的人来说,依旧是那么的荒唐。 可有什么荒唐的呢? 他都可以从前世而来,为什么莫如九就不能被借尸还魂呢? 时间好似静止了,停滞不前。 他呆坐在这里,人也成了一具无魂魄的躯壳。 他不敢想…… 他真的不敢想,重来一次,走到今天,老天爷居然还在这里算计了他一次。 其实容惊鸿很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他赤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莫如九。 他试图在莫如九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她可能是在撒谎。 但是,他看了好久好久。 她始终不躲不闪,就那么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看。 容惊鸿那揪成一团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他的嘴唇哆嗦着,魔怔般的呢喃。 “你……骗我的吧。” “你就是她,你怎么会不是她呢?你为了让我死心,你连这样的谎话都能编出来吗?你就这么讨厌我?你就这么恨我?” 他的声音那么的飘渺无力,“如果你是为了楚天息才说这些话的,那我告诉你,楚天息没有死。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你说的这些话全部收回去!” “听到了吗?你给我收回去!你就是她,你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容惊鸿的情绪突然又激动,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莫如九,听到没有?收回去!我不骗你楚天息死了,你也不要骗我,说你是什么借尸还魂的陌生人,听到没有?收回去啊!” 最后。 容惊鸿的声音越来越小,他那张脸上都是破碎而绝望的疼痛,坐都坐不稳了,全身都在疯狂地战栗,那双眼睛,更是红得不能直视。 他哭了。 这是真的哭了。 第226章 你回来,好不好 “容大人,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我冒着所有的风险,把真相都告诉你了。你还是适可而止吧,我真的不是她。”莫如九低垂着眼眸,眼睫毛微微一眨。 “真正的莫如九她割腕自杀之后,我才来到了她的身上。不是她不记得你,也不是她忘记了你。而是,我不是她。你真正喜欢的那个姑娘,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但我不忍心在欺骗你。我不是她,真的不是……” 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事实。 殊不知,她的每一次重复,都让容惊鸿痛不欲生,肝胆俱裂。 他的如九已经不在了。 他耗费了这么多心血才来到这一世,可是…… 他的如九却再一次的先离他而去。 不在了。 如九不在了啊,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她割腕自杀了啊。 她死在了荒凉的北山。 容惊鸿心痛到喘不过气,坐得笔直的身体慢慢地佝偻,他痛得倒在地上,手用力的按住胸口,试图缓解那里剧痛。 但是……不管他怎么做,好像都缓解不了。 太疼了,真的好疼啊。 这些年吃过的所有的苦头,流过的那些血,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比不过现在得知如九不在人世时的锥心之痛! 他觉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他也没想过,如九还是死了。 而且,还那么早就死了,而他一直都不知道。 他就算身负秘术,可是这一次,他要怎么样才能把他的如九召唤回来呢? 她走了那么久了啊。 怪不得和尚说命由天定。 但是他怎么甘心呢?他怎么可以甘心呢? 容惊鸿承受不住失去莫如九的剧痛,人狼狈的倒在地上,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昔日,高不可攀的容大人,现在也只是一个失去挚爱的可怜人。 莫如九还说了什么,他其实都没有听清楚了。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血红在眼眶里弥漫,眼前人的脸开始模糊,在泪水掉下去的时候,又变得清晰。 不过,那张脸不是如今的莫如九,而是他心里的莫如九。 他心里那个穿着绿袄,乖巧软糯的小姑娘,她稚嫩的脸都被血水浸成红色的。 他也分不清,那个小姑娘是在哭还是在笑。 她的脸凝满血,裙子也被血红。 她软软地叫着他。 ‘惊鸿哥哥。’ 她一声一声的叫着,他奋力地扬起手,在空气里摸索着,想要抓住她的一片衣角。 她却逆光而去,一步一步的走远。 她要走了。 他的如九,要走了。 不。 他不许。 “不要走……”他卑微的哀求着,连滚带爬的往幻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但幻影,分明就只是幻影。 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他这么一扑过去,反而还扑空了,人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痛苦地呼吸着,五脏六腑破开的洞,怎么都捂不住,血也止不住。 “如九,不要走……” “是我错了,是我来晚了。” “你回来啊,我是你的惊鸿哥哥,我来了。” “我带你走,你别走好不好?我来了啊,你回头看看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如九!” 容惊鸿倒地痛苦的嘶喊,声音好似都要泣血。 最开始莫如九还会体会到原主的感觉,但是现在,她很平静,只是有些怜悯容惊鸿。 容惊鸿真的是爱惨了莫如九的。 爱一个人,深入骨髓。 把真相告诉给容惊鸿之后,她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成日里有那么严重的负罪感。 她本来以为容惊鸿会恨她,可是容惊鸿没看她一眼,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间。 他口中呢喃着如九,像个失控的疯子,在大街上乱跑。 他见到穿着绿袄,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就哭着上前,问那人是不是她的如九。 莫如九并不知道这一切,容惊鸿受到刺激发疯,还是夜阑追过去,把人打晕了带回来的。 夜阑请求莫如九去看看容惊鸿,夜阑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莫如九去看容惊鸿,容惊鸿心里就会高兴,至少不会这么颓废疯狂。 莫如九拒绝了。 如今容惊鸿看到她,只会更心痛,只会随时随地想起失去真正的莫如九的痛。 她也不想去触霉头,最好是要赶紧联络到十九。 她并不知道楚天息已经回军营了,只知道他还活着。 不过他还活着就够了。 只要两个人还活着,不管分别多久,那么终有一天他们会重逢相见的。 而容惊鸿和他喜欢的人,这一生都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容惊鸿,可悲,可怜。 这具身体的原身,就更可怜了。 她要是早点和容惊鸿相认,有容惊鸿在,怎么也不至于被莫丞相丢到北山去,代替莫瑶光嫁人。 一步错,步步错。 这是莫如九的命,也是容惊鸿的命。 虽然,她是一个不信命的人。 但她也为这两人的错过而感到唏嘘,只差那么一步,就那么一步…… 注定天人永隔,阴阳不见。 与此同时,莫如九心里也有另外一个问题,前世的记忆她知道得并不多,但是也非常清楚一件事情,即便是那个莫如九,她心里喜欢的人也不是容惊鸿啊。 哎。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还是不要自寻烦恼了。 先过好这一世再说吧。 莫如九本来以为,容惊鸿发泄过一场,就会重整旗鼓。 可她错了。 容惊鸿不仅没有振作起来,反而还颓废不已,他趁着夜深,又出去了。 不过这一次没走远,就在客栈里喝酒,要了许多坛酒,在酒精的麻痹之下,大醉一场。 事实上,容惊鸿想要喝醉不是没有道理的,喝醉才不会这么清醒,才不会这么绝望。 更重要,是喝醉了才能睡着,他心里的人才会入梦。 他只求大醉一场,求她入梦,一解相思之苦。 他还想亲口问问她,如九,地下冷不冷? 太子的人来请容惊鸿回去,看到烂醉如泥的容惊鸿,抬都抬不走。 夜阑无法,只能得罪太子。 毕竟容惊鸿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回去军营又能如何呢? “如九……” “你回来,好不好?” 容惊鸿伶仃大醉,已经醉得连酒坛子都抱不住了。 第227章 你是谁 夜阑抱着剑在一边默默地等着,心底虽有些不忍,但也不能贸然上前。 他明白,这是公子在发泄。 不过他也不懂啊,为什么一夕之间公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容惊鸿一口一口的往自己的嘴里灌酒,寒冷的春夜里,天空无月也无星,如同他的这一颗心,满是灰暗和绝望,再也不见丝毫的阳光。 酒烧得他的心口疼,越是头晕脑胀,思绪就越是清醒,他明白,他的如九是真的不在了。 而他这一生,终其一生不过是一个笑话。 他谁都留不住,哪怕逆天改命,也照样要被老天爷戏弄。 夜阑也不知道容惊鸿这是第几次喝得吐出来了,往日那个艳绝天下的惊鸿公子,现在一身酒气,趴在桌子上都爬起不来,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上酒……上酒啊!”他摇了摇酒坛,发现一滴酒都没了。 容惊鸿又拍着桌子大吼。 夜阑赶紧走过去,“公子,酒已经没了,我们不要喝了,回去了吧?” 容惊鸿醉得云里雾里的,哪里能听得懂夜阑的劝告。 他睁大眼睛,用力的摇头。 “酒,拿酒来。” 他要醉,他还没有醉,他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谁,莫如九又是谁。 只不过,他有些口齿不清,也站不稳了而已。 他的思想是很清醒的。 不管多么辣的酒滑入喉咙,他还是没办法醉倒。 “公子,您若是要见莫姑娘,那就该回去啊。”夜阑不明所以,“莫姑娘就在楼上,属下没让她离开呢。” 莫如九走是想走的,可是夜阑让人看着她。 没有容惊鸿的允许,夜阑怎么会让莫如九走? 夜阑本以为提到楼上的莫如九,容惊鸿会清醒好受一点,可谁料他反而更加的崩溃,激动,涨得通红的眼睛里,有血丝在一根一根的爆裂。 他好像陷入了巨大绝望的痛苦里,字句都很艰难。 “不……” “她不是……我不要见她,我要见如九,我要见我的如九。” 他衣袖一甩,不经意间就把桌子上的酒坛摔碎了一地。 破碎声划过耳畔,客栈大堂的空气有一瞬的沉默。 他听到了自己心裂开的声音。 “夜阑……我好想她啊,我真的好想如九啊,可是她为什么不在了呢?” “你知道吗?我就是一个笑话,我走到今天就是为了她,可突然有人告诉我,我的她早就不在了……我明明已经这么拼命的努力了,为什么我还是不能赢过老天爷?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得到我想要的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的如九……她又做错了什么?” 他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眼睛里却流出滚滚热泪。 夜阑怔住。 其实容惊鸿醉得这么糊涂,说的话也没有条理性,他是听不懂。 因为公子说莫如九不在了。 可楼上的那个人不就是莫如九吗? 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为什么公子难过得就像莫如九死了一般? 许久,他才明白过来什么。 哭了。 他的公子,为了一个女人哭了。 而当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容惊鸿的心中又是一痛,他不能逃避这残忍的事实,胸腔里那缓缓地升出的尖锐疼痛。 令他身体一晃,颓废从椅子上摔下去,夜阑伸手,却没立刻拉住他。 容惊鸿就那么跌坐在地上,迷迷糊糊之间手指下意识的往地上一撑。 顿时间。 地上碎裂的那一地酒坛碎片,迅速的刺破了他的手掌,伴随着一阵极致的剧痛,他的手掌有狠戾的鲜血渗了出来。 “公子!”夜阑惊呼一声。 夜阑连忙去扶他,容惊鸿却避开了他的动作。 容惊鸿不觉得疼,手被碎片扎得血流不止,他也不知道一样,他就那么麻木的坐在那里,一会哭一会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沉重的阴暗里。 他的世界变成了黑白色,那么的阴暗。 唯一的色彩,就是他手指上的鲜血,红得耀眼,红得惊心动魄。 “夜阑……我就是一个可笑的人。我什么都留不住,我救不了她,我连陪她去死,都做不到。” 他想一死而去的,至少在地下还能找到他的如九。 可他转念一想,他就不甘心了。 他不要如九死,他不要在地下相见,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携手共度一生。 他和她,都要在这个冰冷的人间重逢。 所以,他也就不想去陪她了。 她割腕而死的时候,一定很疼很疼,但那个时候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对这个世界一定很绝望,走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好! 陡然之间,容惊鸿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等他再次睁开眼睛。 他眼底生出了癫狂的赤红。 “如九……” “我的如九啊,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活过来的!” 他说着疯狂又荒唐的话,哪怕人已经脆弱成了一张单薄的白纸,但是一想到孤零零死去的莫如九,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无限的勇气。 他要为他的如九,逆天,改生死! 他也不会再使什么办法重生了,那是没有意义的。 他只求今生,不求来世了。 这一世,他只要她在,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复活她!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天方夜谭,但是他很清楚这其中的门道。 他当初重生,不过是靠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南疆秘术。 既然他都可以活过来,那如九也可以! 容惊鸿突然就振作起来了,让夜阑看得目瞪口呆的。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夜阑发自内心的有些怕他。 他总觉得,现在的容惊鸿好像已经变了一个人。 容惊鸿仿佛没听到夜阑的话。 他颤巍巍的拔掉刺入手掌的碎片,看着血液飞溅到脸上。 他喉咙里突然就发出张狂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 “如九。” “我来了,我很快就来了。” “你等我,这一次你若是不等我,我就杀了天下人给你陪葬!” 不管是楚天息,还是楼上那个冒牌货。 他们都非死不可。 容惊鸿坚信一件事情,这个假的莫如九死了都可以借尸还魂,那他的如九说不定……现在也活着呢? 别人可以,他的如九也可以啊。 他就不信,这老天对如九如此的残忍绝情。 “公子,您别吓我啊。”夜阑担忧不已。 容惊鸿终于会回过神来了。 他看了夜阑一眼,微笑道:“吓你?我怎么会吓你?” “那您……” “下去吧,我不会再喝酒了,我上去看看……她。”他扶住了椅子,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手下垂,血液从指尖坠落到地上。 他头也不回的转身上楼。 洁白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阴暗的光线里,再也不见。 容惊鸿是想叫如九的。 可转念,他就没叫出口。 不配。 既然不是真的她,那么又有什么资格霸占他如九的身体? 这么大晚上,莫如九也睡不着,她绞尽脑汁的想着逃跑的办法。 那个夜阑看着好说话,可武功高强得很,她跑不过人家,打不过人家。 莫如九都急得直掉头发了。 她睡不着,夜里辗转难眠。 所以当容惊鸿悄无声息的推开了房门时,莫如九一个哆嗦,鲤鱼打挺,瞬间就从床上爬起来。 她抱着被褥,警惕的看着门口的人。 屋内的烛火没有熄,光线挥洒而来,她分辨清楚了来人的脸。 那是一张沉浸在寒潭里的脸,寒冷如霜。 这样的寒冷里,还带着一丝阴鸷和可怕。 莫如九哆嗦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攥紧手指。 “你……想干什么?” 容惊鸿就那么冷漠的盯着她,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她还是觉得害怕。 容惊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但她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是不善的,带着狠戾和恨意。 容惊鸿并没有急着回答她,在门口凝视了她好一会,他才慢慢地踱步走进去。 门口距离床边不过几步之遥,此时此刻对于容惊鸿而言却是天涯路远。 因为他很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真正的莫如九,只是另外一个人而已。 可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啊,明明脸还是那张脸,明明身体都没有任何的变换,偏偏那个人却不再是本人。 突然之间,容惊鸿的心烦其中,戾气在胸腔里肆意的弥漫。 他克制着情绪,走到了莫如九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凄厉而锋利。 她不是莫如九。 她霸占了他的如九。 他想杀了她。 那声音不断的蛊惑着他,他眼里的杀气渐浓。 “你是谁?”所有的情绪被压在心底最深处,他轻描淡写的问出这一句话。 莫如九狠狠地怔住,本来以为容惊鸿要对她动手了,可没想到,他居然迅速的就压制了杀气,只是问了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莫如九低声呢喃,“我是谁,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只不过是给你一个自报家门的机会,否则,你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容惊鸿负手而立。 第228章 不许楚天息再碰你 莫如九听出了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她慢慢地垂下眼,手指轻轻地拢在一起。 “我叫莫如九。” “很有缘份,我也叫莫如九,只不过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死在你们这里的许多年后,意外醒来,却发现重生到了她的身体上。对于这样的灵异之事,我也是不知情的,我知道你很喜欢真正的她,所以我把真相告诉了你。容惊鸿,你就算要杀我,让我把身体还给她,你也不能现在动手。” 容惊鸿嗤笑一声,“你一缕孤魂,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我想什么时候杀你,就什么时候杀你。轮不到你来置疑。” “楚天息不会放过你。”莫如九也不是那么怕,只是很舍不得就这样楚天息。 她吸了吸鼻子,平静地道:“他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莫如九,如果你能等我,寻找到好的时机,说不定我能离开她的身体呢?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血腥呢?” 莫如九再度抬起头,望着他精致如刀刻的侧脸。 “更何况,你若是真的对我动手,不管我怎么死,你伤害的都是真正的莫如九的身体,你这么爱她,你忍心让她的身体还受到创伤吗?” “呵。”容惊鸿觉得好笑,他也讽刺地笑了。 “你是哪里来的妖孽?就算我舍不得伤害她,那我也不会纵容你。你算什么东西?比得上我如九的一根头发丝吗?” 提到真正的莫如九,容惊鸿的情绪总会轻易的失控。 莫如九却不介意,她平铺直叙道:“我不是妖孽,我也是人。就算我不是莫如九,我也有活在这个世上的资格。你要搞清楚一点,占据她的身体不是我所愿,我一醒来就是她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倒是想离开你们这个操蛋的世界,可那也得要我有办法啊!” 莫如九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么被容惊鸿一激怒,她就发火了。 她是愧疚他不错。 但是她也没做错什么啊,也不是她夺走莫如九的生命,强行占有人家的身体。 鬼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要是她知道的,她早就找到回去的路了。 她不仅要自己回去,她还要带楚天息一起回现代,到时候就不用再这么担惊受怕了,风里来,雨里去的。 容惊鸿很冷血地说:“你死了,你不就离开她的身体了?说到底,你还是怕死,你也想活下去。所以你在找恶心的借口,你以为我不清楚人的劣根性么?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意,非你所愿,那你就把她还给我啊!你有很多种办法离开这里,甚至可以去死!” 他越说越偏执,眼睛红得瘆人。 莫如九都不敢再看他了。 她想到了小白说的话,小白说容惊鸿可以帮助她回去,妈的,那是哪门子的帮她回去?不是要搞死她啊! 难道搞死她了,她就能回现代了吗? 不不,她还是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万一死了没回去呢?万一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那她找哪里哭去? 啊啊啊啊。 苍天啊,她真的好绝望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容惊鸿……”她噙动了嘴唇,很是无力的样子。 容惊鸿油盐不进,“我现在是不会杀你的,你说了这么多废话,但你猜中了一点,我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我不会伤害她的身体,任何人也不可以。” “所以……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她重新回来。你到时候,只有灰飞烟灭!” 容惊鸿冷森道。 莫如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还要她活过来?你有办法?” 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 不对,如果莫如九活过来,那她呢? 她的身体还在现代,那两个人不是注定要有一个人被牺牲? 她很明白,如果是莫如九回来,那么最应该离开的人就是她。 但是她舍不得楚天息,一点都舍不得。 而容惊鸿的意思很明显,他现在让她还活着,不过是要保存这具身体而已。 想到此处。 莫如九不寒而栗。 “不然呢?”容惊鸿盯着她的眼睛看,他眸色冷冽暗淡。 “你最好是停止你想要逃走的想法,我不会让你见到楚天息的。如九的身体,就该留在我身边。等到我找到了复活她的办法,你再去死。” 复活如九,弄死楚天息,必须要同步进行。 而且,楚天息中的是蛊,南疆的蛊。 他要带着莫如九去南疆,去寻找让人死而复生的古老秘法。 等到复活了如九,到时候再回头来对付楚天息。 在这之前,他是绝不会放她走的。 不可能的,想也不要想。 “你……”莫如九说不出话了。 容惊鸿道:“这张脸,我也会让人用最好的药材治好。不过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她。” “你大可以放心的睡,现在还不是要你死的时候,你还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三天之后,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和命令。 莫如九厌烦这种不能反抗的无力感,她必须要在容惊鸿找到办法复活如九之前离开这具身体。 不然,她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 她不信,难道老天还能让她重生一次? 不过,这容惊鸿有这么大的本事吗?他可以让死人复活? 见莫如就失神,容惊鸿坐下去,按住她的手腕,唇边划过森冷绝情的笑容。 他粗哑的声音毫无温度,“我警告你,你用这具身体和楚天息做的好事,以后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放开我……”她气得挣扎。 她知道容惊鸿说的是什么事,无非就是楚天息和她圆房了。 按照容惊鸿对如九的爱,这种事情是很难容忍的。 “放开你?呵,我警告你,以前你们如何亲密过,那便暂且不提。如果你以后,胆敢再和他做什么……我会亲手拿着刀,把你身上被他碰过的肌肤,一寸寸的剜掉!”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特意贴近她的耳畔,调戏似的亲了一下。 莫如九如遭雷劈。 容惊鸿在笑,声音也那么的温柔,就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毒蛇钻入她的耳朵里,带来刺骨的冰冷感,让她毛骨悚然。 魔鬼。 魔鬼以前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魔鬼。 第229章 白日做梦 看到莫如九发白的脸,容惊鸿很愉悦地笑出了声音。 他很满意她的表情,因为她在害怕,在恐惧,只有怕,才不敢去和楚天息有任何的牵扯。 其实容惊鸿是妒忌的,疯狂的妒忌的。 如九是他的。 他还没有得到过什么,楚天息却又轻易的占有了她。 他不会嫌弃她,因为他知道那不是她的本意,因为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如今在这身体里的人,是另外一个人。 他怎么舍得怪他的如九呢?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这个人的异样,没有早一点来到这个世界找到她。 现在悲剧已经造成,他不会看着不幸再次上演,他要复活她。 这个想法,是容惊鸿现在唯一的信念。 他一定要复活她,天上地下,阴阳人间,她都比必须要回来。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容惊鸿,你以为如果她看到现在的你,她会喜欢你吗?”莫如九小心翼翼的避开他。 哪怕身体是别人的,但她控制了这么久,早就没办法习惯除楚天息以外的男人触碰了。 容惊鸿冷笑,“她会,要不是你这个妖孽,她一定会喜欢我。” 前世今生的缘份,这是不可以割舍的。 莫如九不想再说什么了,面对这样偏执癫狂的容惊鸿,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有如九才能让这个男人重新的活过来。 她现在是不担心他会立刻要自己死了。 可她想见楚天息。 她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了。 他知道她不见了,现在也一定在派人找来。 就算要离开这个世界,她也要亲自和楚天息告别,她想告诉他。 他不是没有人喜欢的,也不是天生就该死的恶人。 他在她的心里,虽然有点大男子主义,但是却是她很喜欢的人。 容惊鸿一口一口的叫她妖孽,全天下这么多人,怕也只有那个病弱阴鸷的楚天息,他会决然地站在她的面前,用血肉之躯抵挡住世间所有的流言蜚语。 他从不觉得她是妖孽,也不怀疑她的来历。 这样的他,怎么能让人不心动呢? “容惊鸿,如果我说我愿意,只要你找到了可以复活如九的办法,我随时能够离开她的身体。你是不是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她卑微的放低了姿态。 要求人,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容惊鸿一眼就看穿她,声音冷冽。 “你不要做梦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复活她,夺走这具身体是势在必得的事,我不需要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我是要定了。” “你的要求,就是想见楚天息吧?”他斜睨着她,精致冷漠的脸庞那么的无情,“不可能,你给我好好的待在这里,不要白日做梦了。” 莫如九的请求瞬间就被残忍的拒绝。 她没忍住,红了眼睛。 “好,那我也可以不见他。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好不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你要是不肯答应我,那我就毁了这具身体!纵我想活,但我也不会苟且偷生,这是你逼我的!” 莫如九凛然道。 闻言,容惊鸿一怒之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死死的掐住。 “你说什么!” “你还敢威胁我?伤害如九的身体?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那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男人的手看上去那么的文弱,此时力道却大得可怕,掐着莫如九的脖子,让她鼻尖的空气愈发的稀薄,喉咙疼痛不已。 莫如九嘴巴大张着,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艰难地抬起手,去拍打他。 “是你逼……我的。” “你有你喜欢的人,你喜欢的人是人,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吗?你可以为了……如九不顾一切……”她瞪大眼睛,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泛滥,“我也有我喜欢的人,我也可以为了我喜欢的人,不顾一切。” “我就这么一个要求……我只是想知道,楚天息好不好,就这么简单而已……” 她愈发的哽咽了。 就因为她占了如九的身体,所以她都没有资格去喜欢一个人了吗? 怎么可能呢。 身体是如九的,灵魂却是她的。 她喜欢谁,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谁又能阻止呢? 容惊鸿是讨厌占据这个身体的莫如九的,可她却又顶着一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这张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哪怕知道这个人不是她,但她这么委屈悲伤的哭泣的时候,他还是会心疼她。 分明就不是一个人。 明明就不是。 为什么,当她的眼泪落到他手背的时候,他会觉得手背被灼疼了。 他真的是太想念她了,所以都入魔了。 居然会因为一个冒牌货的眼泪而心疼…… 那谁来心疼真正的莫如九呢? 容惊鸿无视手背的异样感,勉强冷静下来。 他冷淡道:“那是你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还这样的人,还会怜悯一个赝品么?你还是从许多年后来的,那你恐怕也不知道,楚天息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吧?他这个人啊,残忍暴虐到了极点,杀妻杀忠臣,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你要是喜欢这样的人,你还不如早点去投胎转世呢。” 容惊鸿并没有添油加醋,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的都是事实,是前世莫如九死后发生的事。 所以这个莫如九还不知道。 她本能地为楚天息辩护。 “不是……” 她只能挣扎着说出这两个字。 不是。 什么不是呢? 明明就是,她前世才穿越过来,可不就是被楚天息一刀捅入心脏,了断了的吗? 那样的楚天息,的确没什么好值得人留恋的。 只是莫如九明白,他不是前世的他。 一切都在改变。 怎么能因为他前世做的事情,就从而否定这一世的他呢? 莫如九也承认自己是感情用事了,她其实比别人更害怕,害怕楚天息会成为成世那样暴虐无道的人。 但是她没有办法啊。 她就是喜欢一个这样的人。 所以莫如九也还在微弱的辩驳,“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好,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容惊鸿猛地松开手,脸上依旧是淡冷的表情,可是所做出的动作,却仿佛很嫌弃莫如九一样。 “你别想逃离这里,三天之后,你就是不想走也得走。至于你说的要求,我大可以告诉你,楚天息现在活得好好的。可就是因为他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我恨他入骨,要不是他……如九不会死。” 楚天息回了军营里,太子目前不敢动他,太子也已经黔驴技穷了,所以才让人来请他回去。 他不会回去。 就让太子先和楚天息斗着,最好是两败俱伤,他先去南疆复活如九。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和喉咙,莫如九瘫软在床上,手捂住自己肿痛的喉咙,她微微喘息着,神色还有些茫然。 容惊鸿收回手,站起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他回过头,走出了房间。 白衣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铺满橘色灯火的光线里。 “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好自为之!” “你要是再敢威胁我,你大可以试试你要付出的代价。” 容惊鸿的声音又被清冷的夜风吹送而来。 莫如九跌坐在床上,像是听不到容惊鸿在说什么,她眨了眨眼,轻轻地伸出手,揉了揉眼睛,以此逼退眼眶里的热泪。 但她的手越是揉眼睛,眼睛就越是想哭。 不过,很快她的思绪就清晰了。 没事。 真好,他没事。 这样就好,她终于放心了。 只要他还好好的,她也会努力的活下去,争取两个人还有再见的机会。 她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了,所以她暂时不会激怒容惊鸿,而是乖乖的在这里等三天的时间过去。 她也不会闲着,本想趁容惊鸿出去办事而找时间偷跑,容惊鸿太警惕了,让夜阑每天都守在她的门口。 她连上茅房都出不去。 夜阑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莫姑娘,公子是不会害你的,你不用急着逃跑,你也逃不出这里的。何必呢?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的想一想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莫如九提起的裙摆手,慢慢地放下。 “你家公子去哪儿了?”她避开了这个话题。 夜阑道:“公子有要事,在外面处理要事。” 莫如九内心淬骂一句,这他妈的。 夜阑还真的是闷葫芦啊,油盐不进,她想套路点消息都套路不出来。 容惊鸿最好是在外面待得越久越好,只要他别这么快带着她离开,她就多一丝等到十九找到她的机会。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待不住了。”莫如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莫姑娘即便是待不住,也要安心的待住。”夜阑回话。 得! 这天没什么好聊的了,莫如九气得不行,干脆就摔上了门。 容惊鸿那边,也并不是被什么事情而拖住了步伐。 他是被从青州追过来的云迦蓝给威胁了。 他要在三天之内解决的要紧事,就是云迦蓝这个累赘。 云迦蓝之前被他丢弃在山里,他见死不救,重重的伤害了云迦蓝的心。 云迦蓝伤还没好,容惊鸿又逼着云迦蓝保守秘密。 云迦蓝也不是好惹的,她是喜欢容惊鸿,可也不会为了爱一个人,而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她不仅带着人追到了青州,还意外查到了莫如九在容惊鸿手里的消息。 这消息,楚天息不知道。 云迦蓝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消息传给了楚天息。 她自己则邀容惊鸿见面叙旧。 说是见面叙旧,其目的却是威胁。 只要容惊鸿不去,莫如九在他手里的消息就会被放出去。 这一次云迦蓝是动用了她父王留在京城的势力,才能不废吹灰之力的请到容惊鸿。 第230章 蠢而不自知 自从青州一别,云迦蓝就变得沉稳内敛,仿佛从那个性格活泼火辣的郡主,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但她看容惊鸿的眼神,却是暗沉而幽怨的。 夜色寂寥。 云迦蓝在边关的古寺里约见容惊鸿。 她换下了那艳丽的大红长裙,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青色衣裙,依旧没施粉黛,所以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夜间的古寺更是清静。 柳树下,云迦蓝的身影几乎要和这夜融为一体。 一青一白的身影已经在此对峙良久,前不久两人的谈话并不算顺利,所以如今气氛很紧张。 “云迦蓝,你以为你说了这么多,本官便会怕了楚天息么?今夜来见你,并不是畏惧楚天息,也不是怕你会把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容惊鸿坐在矮几前,十分具有闲情逸致的饮茶。 他才是被云迦蓝威胁的那个人。 可看起来,云迦蓝才是身处劣势的人。 云迦蓝握紧拳头,眸子阴暗,“容大人,你既然不惧消息遍布天下,那你为何要来呢?我实在是很不解,还请容大人解惑。” 云迦蓝看着眼前这个容色无双的男人,当初被他遗弃,被他伤害的种种记忆又浮现到心头。 她当初为了他,所以豁出命去救莫如九平安。 可是他却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和莫如九的关系,他居然把她丢在那里,让身受重伤的她自生自灭。 云迦蓝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男人呢? 她一点都不明白,所以哪怕是后面他胁迫她,不允许说出那些事,她也还是没有死心,反而是不甘心的追到了边关。 她也不知道自己追来是想干什么,拿出这些千方百计调查到的消息威胁他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还能指望这样一个冷酷的人喜欢她吗? 她不敢求,也不敢忘,同样也不舍放下。 容惊鸿放下茶杯,看向她。 “郡主觉得什么事都需要一个解释么?都需要一个答案吗?郡主莫非不知道,一个人若是太过好奇了,小心会害死自己。” “呵。”云迦蓝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好奇心?” “聪明人从来不问为什么,不过本官既然敢来,那就不怕任何的威胁。倒是郡主你,如此轻易的就为这么一点消息,而暴露了南靖王留在京城保护你的势力,你就不担心你会给他们带去杀身之祸么?”容惊鸿又道。 愚蠢! 云迦蓝这女人当真是愚蠢,就为了那么所谓的男欢女爱,从青州追到边关。 她可真的是蠢笨如猪啊。 听出了容惊鸿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云迦蓝的脸有些紧绷,“你想说什么?” 她来之前都还信誓旦旦的,可容惊鸿这么淡定的面对她的威胁,她的心里一下就没底了。 容惊鸿也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继续道:“本官不知道你拿莫如九在本官手里的消息来威胁本官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所求是什么。但是本官却很明白,本官要的是什么。” “你自以为宣皇帝不会容忍本官和堂堂的秦王妃有任何的关系,本官当然比你更明白,所以你以为本官没做任何的准备么?一旦这消息传出去,那可就是皇家丑闻了。宣皇帝即便是再如何讨厌楚天息这个儿子,也得为了皇室的尊严而除掉本官和莫如九。” 他一字一句地,就那么轻易的说中了云迦蓝所有的想法。 云迦蓝没真的想过把消息弄得人尽皆知,她不知道莫如九是怎么看容惊鸿的,但是,她和莫如九是朋友,她就不会害死莫如九。 她不过是想逼容惊鸿一把而已,看看容惊鸿可以为了莫如九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没想到,她所有的计划都被容惊鸿看破,她还被反将了一军。 云迦蓝的指尖微微颤抖,“没错……所以你为何不怕……” 容惊鸿的眼睫动了动,音调还和以前一样缓慢细致。 “为何不怕?本官已经说过了,本官比你更有把握,即便是这样对我们不利的消息传得满天下都知道,本官也还是有办法维护住她。即便是宣皇帝,他说不定也会看在本官立功的份上,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呢?又或许,他会把秦王妃赐给本官呢?” 云迦蓝神色大变,“宣皇帝最重视皇室的颜面,你能出什么样丰厚的东西,平息帝王之怒?” 容惊鸿微笑,“也不是什么丰厚的东西,不过就是几颗人头而已。比起杀一个莫如九维护皇室颜面,本官相信宣皇帝会更想,把南靖王在京城的势力连根拔起,那些人头,足够让宣皇帝的皇位稳固,也足够抵消宣皇帝心头的震怒。” “郡主,技不如人,就不要轻易的亮出自己的底牌。你知道么?你来威胁本官,这就是你最愚蠢的地方。本官这么多年部署,岂能轻易被击溃呢?” 云迦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趔趄地后退一步。 “怎么会……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王府的势力分布,你怎么会知道?” 云迦蓝的眼睛充血,声音都尖锐至极。 王府的确有大批势力潜伏在京城,以及各个重要的城镇要塞,但是这些据点,有些连她都不知道。 容惊鸿怎么可能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难道他是在骗她吗? 容惊鸿缓缓起身,衣摆轻轻地扫过矮几。 “等你死的那一天,本官会告诉你答案。” 因为,我是重生而来的。 前世的事,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别说南靖王府的据点,就连楚天息的势力,他都知道。 第231章 过去 云迦蓝的双腿一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步一步的后退,人好似被逼到了绝境的深渊里。 什么都知道…… 容惊鸿连南靖王府的势力分布,什么都知道,她还拿莫如九的消息来威胁他,这无异于就是自找死路。 容惊鸿在夜里冲着她浅笑,那笑容毛骨悚然。 云迦蓝没办法把这个人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联想成一个人,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连她的弱点,她的势力,全部都掌控。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在他面前自取其辱而已。 他不在乎和莫如九的关系昭告天下,因为他有的是办法,让宣皇帝赦免他们。 甚至,他还能把莫如九得到手。 云迦蓝觉得好冷啊,初春的夜风本就料峭刺骨,如今她浑身都在发抖,她也快分不清楚,倒是今夜太冷,还是容惊鸿说的这些话太血腥,所以她觉得害怕,觉得冷。 “郡主,你知道你有多愚蠢么?妄想威胁我,你的底牌却被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不止是你,就连你的父王见到本官,也不敢和本官这么说话。” 所以云迦蓝是蠢笨的,还想威胁他? 容惊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本官倒是不知道本官什么地方吸引了你,让你如此对本官穷追不舍。” 云迦蓝惨白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声音微不可闻,“容大人……那你想要做什么?你到底要想做什么?” 容惊鸿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有趣,不是你邀请本官来此么?不是你想要本官被你威胁么?怎么?如今你倒是问本官,本官想要做什么?” “你说本官能做什么?自然是想尽办法铲除想要和本官做对的人喽,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只会让本官觉得你愚不可及!” “你胆敢胁迫本官,那么本官自然是要给你一份回礼,就是不知道以你南靖王府覆灭作为代价的回礼,我们尊贵的郡主殿下你喜欢不喜欢?” 轰隆一声,云迦蓝的心脏狠狠地一跳,眼前一黑,差点摔在地上。 她竭力稳住身体,声嘶力竭地低吼:“你敢!容惊鸿你不能这样做,是我的错,你冲着我来。你不要针对我们王府,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是你处处对不起我,是你对不起……你怎么能对我的父王下手呢?” 云迦蓝也还没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她明白容惊鸿的意思。 南靖王府的势力分布各个据点,要是被宣皇帝知道了,那么这些暗线全部被铲除,南靖王府就等同于是瞎了双眼,到时候宣皇帝想要把南靖王府斩草除根,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更何况,宣皇帝本就忌讳她的父王,拥兵自重,早就想要削减兵权了,不过是碍于南靖兵强马壮,暂时不敢这样做。 她错了。 她真的知错了,她不该为了追恂自己梦里的那个人,就害了整个王府。 王府要是因为她而覆灭,她绝没脸面再活在这个世上。 容惊鸿转过身,眼神凝视着她,他冷笑:“敢威胁本官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但是你涉及到了本官的底线,本官容不得任何人伤害如九。” 还有一层意思,南靖王府若是一天不被除去,那么楚天息就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不可能放任楚天息去和南靖王结盟,他们一旦结盟,那么战线必定会被拉长。 楚天息有了强力的后盾,到时候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不管是为了谁,南靖王府都要被灭的。 但他不会自己动手,他已经和太子撕破脸皮,那么太子就不值得他在追随。 他要扶持楚天瑞,南靖王府的覆灭,就是他送给楚天瑞的大礼。 楚天瑞会因为南靖王府而走入朝臣的视线,还会和太子并肩而立,争夺九五之尊的位置。 所以呢,南靖王府的存在,对于容惊鸿来说就是粘板上的一块鱼肉。 他想拿着这块鱼肉去讨好谁,去谋划什么,都是在他的掌控之间。 云迦蓝已经完全处于弱势了,她的身体滑到在地,双膝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风吹动身侧的柳树枝桠,柳叶簌簌而落,她的泪眼朦胧而模糊。 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在乎莫如九的话。 可哪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痛彻心扉。 她的心,仿佛被刀刃一块一块的削掉,没有血渗出,却痛得撕心裂肺。 他在乎莫如九。 从头到尾,他在乎的人只有莫如九。 所以他可以这么冷酷的对她的家下手。 她脑海里的回忆不断地倒放,她哭得哽咽。 “不要……不要,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父王,我真的错了……容大人,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我并没有真的想过要伤害莫如九,她是你喜欢的人,我怎么舍得让你心痛呢?容大人,你不要对我这样的无情,你曾经说过……只要我找到你,只要我们再次相见,你就还会认出我的。” 云迦蓝继续哭着哀求着他,“你忘记了吗?我在你的眼里,不是郡主。而是当初的那个小乞丐啊!你曾带着我一路乞讨到京城,你忘记了吗?我是小蓝!我是小蓝啊!” 云迦蓝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毫无意外的,是容惊鸿居然听懂了她的话。 尤其是那一句小蓝闯入耳畔,容惊鸿的瞳孔一缩,震惊地望着痛哭流涕的云迦蓝—— 他很难以置信,甚至颤抖地开口:“小蓝!?” 小蓝…… 这名字如同惊雷,狠狠的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云迦蓝哭着点头,眼睛都红肿成了核桃。 “是我,我就是小蓝!我就是当初被大人你救过的那个小乞丐,你还是记得我的对不对?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啊……大人。” 可是啊,此时此刻的云迦蓝却再也没有那种和容惊鸿相认的感动和激动了。 因为,她的大人,她的小哥哥,他要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灭了她的家族。 寂静地夜色里,容惊鸿的目光长久的凝住在她身上。 过了许久。 他才神色复杂地道:“是你。” “小蓝,是你。” 容惊鸿是记得小蓝的,在他还没遇见莫如九之前,他的娘亲被容夫人派去的人杀死,他一路逃亡北上。 偶然一次,捡到了一个受伤的小女孩。 他并不知道她就是南靖高贵的郡主,只以为她全家都被山贼杀了,他看她可怜,就带着她去京城投奔亲戚。 他和她一起流浪乞讨到了京城,两人曾经在一起度过了三个月的时间。 云迦蓝也回望着他,如今他的脸和她记忆里的人慢慢地重叠。 她眼睛里,泪水不断。 “大人,是我。我就是当初跟在你身边一起乞讨的小蓝,我来到京城之后,无数次想要和你相认,可我不敢,我害怕因为我的身份,会让宣皇帝忌惮你。所以我装作不认识你,大人……我就是小蓝,你想起我了是不是?” 云迦蓝那么的激动,那么的疯狂。 她就知道大人一定是记得他的。 一定是记得的。 因为大人他,曾经是那么的好心肠。 大冬天,她没有鞋子穿,他就把他的鞋子脱给她,在她走不动路的时候,他还背她爬山涉水。 她饿了,他就给她吃他乞讨来的馒头。 她病了,他就悉心的照顾她,到处去给她找草药。 云迦蓝自从出生到八岁的时候,一直都在南靖过着养尊处优的尊贵生活,她没乞讨过,不知道人间疾苦。 八岁那年,她吃遍了所有的苦,感受到了世间的黑暗和残忍。 可是同时,她也遇见到了给予她一生温暖的人。 那就是遇见了容惊鸿。 她的小哥哥,会为了她挨打,会给她熬药,还会背她,晚上冷,他还要抱着她一起睡觉。 他还会……给她用路边的野花,扎在她的发髻上。 他还说,‘小蓝谁说你长得不好看?’ ‘哥哥觉得你很乖,到了京城,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小蓝,京城到了,我们要分别了。’ ‘以后若是再见,哥哥再带你去糖炒栗子。’ 是了。 哪怕在外面乞讨,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是她最喜欢糖炒栗子。 可是没有银子,她不是想吃什么就会立刻有下人买来的小郡主了。 她身边只有一个和她一样凄惨的小哥哥。 但是小哥哥好啊。 他知道她生病了,唯一想吃的就是一颗糖炒栗子。 他去帮摊主剥板栗,剥了整整一天。 本来说好换一袋的,可是摊主刻薄,只给了他很少的几颗。 他追上去继续要,被摊主放出来的狗,咬掉了手臂上的一块肉。 那么小,那么小的小女孩。 她抱着他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发誓。 云迦蓝这一生都不会再吃糖炒栗子了。 因为,那区区的几颗栗子,让她的小哥哥手臂痛了半个月。 往事历历在目,即便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哪怕岁月无情。 云迦蓝还是把这些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轻易不敢忘记。 “或许你还是小蓝。”容惊鸿深呼吸一口气,素来冷漠残忍的他,眸子里也掀起一丝不忍。 “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容惊鸿。” 第232章 再见 他心中也很唏嘘。 云迦蓝,竟然就是和他一起乞讨的小蓝。 他前世却没认出来她。 不过就算认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不过是曾经一起吃过苦而已,她只是小蓝而已。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一丁点的不忍,并不会让他心软到不对南靖王府下手。 他只能说…… 看在他和云迦蓝过去认识的份上,看在过去那个小蓝的面子上,让云迦蓝脱离这一切,哪怕南靖王府覆灭,她还是可以活下去。 这是他心底最后的一丝善念。 就那么一丝,他给了小蓝,给了曾经的容惊鸿。 就这样吧。 他也不能再做其他的事情。 云迦蓝怔住,泪水从眼眶里涌出,她有些麻木,有些呆滞。 她不是很明白,他说的话的意思。 “大人……你就是小哥哥,我也是小蓝。为什么你说,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大人,我错了,我不会再做任何的事了,你放过我们王府好不好?我求求你,小哥哥……你曾经说过要护着我,你不会让我失去家人的,你不会让我一无所有的对不对?” 云迦蓝狼狈的跪行上前,爬到了容惊鸿的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衣角,拼命的摇晃着。 容惊鸿不动声色的抽出衣角,他后退一步。 “起来。” “我不,小哥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你答应我好吗?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找了你这么久,等了你这么久,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曾经还想过嫁给你,可是小哥哥你心里没有我,好……小蓝不强求了,只求你原谅我,放过我的家人。”云迦蓝肩膀不断的颤抖着,抽泣声越来越大。 她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只要容惊鸿还记得她,她就满足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害死家族的人。 可是容惊鸿的冷漠让她的心很疼,她觉得……他不会答应。 因为,比起知道她就是小蓝,他们那一点的情谊,实在是比不过莫如九的。 他会答应吗? 他不会的吧。 就在容惊鸿要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下突然推开门走进来。 “公子。” “什么事?”容惊鸿转过脸去。 手下看了一眼哭泣的云迦蓝,在容惊鸿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秦王知道了莫如九的所在之处,正带着人赶过去。” 容惊鸿的脸色一变,他顿时明白了什么,蹲下身,一把掐住云迦蓝的下巴。 “是你?你居然联手了楚天息?”容惊鸿眯着一双冷彻的眼睛,恨不得把云迦蓝粉身碎骨。 云迦蓝心中一慌,她哭着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把莫如九在哪里的消息告诉了他。” 容惊鸿怒不可遏,眼里喷薄而出的怒气,几乎要把云迦蓝烧成碎片。 “云迦蓝,你可真的是好样的!我告诉你,如果莫如九被他带走,就算你是小蓝又怎么样?不过区区一个小蓝而已,你以为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的如九相提并论?就算我们曾经认识过,一道为乞,那也只是以前而已。现在,我是容惊鸿。你是云迦蓝,是南靖的郡主,你要是想活命,你就别再来招惹我。” “我是想杀了你的,你在我的头上动土!” 容惊鸿的杀气,丝毫不曾掩饰。 他就是想杀了她。 不过,没下手而已。 “大人……”云迦蓝卑微地哀求。 容惊鸿一把甩开她,冷眼看着她倒在地上。 他的声音冷冽如寒潭里的水,“云迦蓝,今天我放过你一次。如果你不是小蓝,我会立刻就杀了你。但我们的情谊,到此为止。你以后若再招惹我,我不会放过你。” “至少,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这么轻松的放过你。” 说完这些话,容惊鸿就急不可耐的转身离开。 他要立刻赶回客栈,若是真的被楚天息带走了人,他还怎么复活如九? 他要是想从楚天息的手里抢人,又要大动干戈。 云迦蓝倒在那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比不过莫如九呢? 他放过了她。 因为她是小蓝,所以他那么想要杀她,他也放了她这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庆幸,还是难过。 应该是很难过的,不然,心怎么会痛得无法呼吸呢? 当容惊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朦胧的视线里,她陡然就像失去一切的那般,痛苦的大哭出声。 “大人,大人……我只是喜欢你,我只是很喜欢你而已。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找到你,不是看着你为了别的人而离开我的。你言而无信,你说要护着我的……” “你为什么……就忘记了呢?” 云迦蓝哭得肝胆俱裂,一颗心仿佛被一把利刃,在反反复复的戳穿。 每一次穿透的时候,她都会痛得流泪。 不过云迦蓝也没有这么离开边关,她要是这么走了,万一容惊鸿真的对王府下手怎么办? 她还没有求得他的原谅。 她必须留在这里,他一天不答应,她就去跪着求他,给他磕头。 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曾经的他,对她有多好的是不是? 每每想起曾经的小哥哥,她就很绝望。 那个小哥哥,可以因为她生病想吃糖炒栗子,他剥一天的栗子,被狗咬掉一块肉,他都要为她带回栗子。 她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那么甜的栗子。 现在,她已经快记不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了。 可能是带着血腥味的吧? 客栈。 楚天息也不是孤身一人来的,他本来重伤,不适合出来的。 但他为了莫如九硬撑着来了。 当莫如九看到朝思暮想的楚天息,她很久没反应过来,直到通红的眼眶里坠出泪珠。 她才彻底看清楚天息的脸庞。 他也在看着她,灯火融在他的周身,照亮了他的脸庞,往日那张冷峻英俊的脸庞,现在只剩下了缱绻的柔情和温柔。 夜阑和楚天息带来的人厮杀在一起。 莫如九的耳边是各种嘈杂的声音,但她依旧那么固执的盯着门口的楚天息。 男人一袭黑衣,破空而来。 她热泪盈眶,跌跌撞撞的扑向他。 “楚天息!” 第233章 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 看着她像自己奔跑过来的一刹,楚天息那颗空落落的心顿时就被什么填充得满满当当的。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把人牢牢的抱住在自己的怀里。 莫如九像只蝴蝶一样,倒入他的怀里,双手结结实实的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 一颗心,都在激动而沸腾,好像看到他出现,心脏就突然活过来了,在疯狂的跳动。 扑到他的怀里,他身上熟悉的药香味灌入她的鼻尖,她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热泪盈眶。 终于…… 还有再见的机会。 终于,他们还是见到了。 莫如九紧紧地抱着他,双肩和胸膛因为情绪的激动而起伏不定。 哪怕是容惊鸿告诉过她,楚天息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但是没有亲眼看到楚天息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有亲眼确认他的安全,她还是一刻都无法放心。 只有现在,看着他好好的,她一直紧张的心才稍稍抚平了一些。 所以在情绪的肆虐冲击之下,莫如九抱着他,在他的胸膛前,放声大哭。 这哭声,不是压抑的,而是带着希望而依靠。 “楚天息……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你真的来了……”莫如九感动得说不出话,泪水源源不断的滚落。 每一滴泪在在他胸前的衣衫汇聚成湿热,演变成灼热的温度,浸透了他的血肉。 他用力的抱紧她,惨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久久不能言语。 他和她一样,一样期待这一次的重逢。 他何曾不是在担心她呢?每一天都在想她。 想她会不会受伤,要是抓走她的人折磨她,他又没有及时的找到她,他又该怎么办呢? 她一定在等他来,他知道的。 “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怕,我好怕你受伤,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我好怕……你怎么才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莫如九泪流满面,说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浓浓的哭腔和鼻音。 也只有在楚天息面前,她才能这样的放肆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在楚天息面前,她可以成为最真实的自己,不必管其他人的怀疑。 “我……知道……”楚天息喑哑地开口,喉咙里发出的字句,沙哑而难听。 他同样也是心如刀绞。 至于他的心情也是紧张而期待的,也回抱着她,双臂的力道在不断的加深,恨不得把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言而无信,是我来得太晚了,所以让你担惊受怕了。”他低下头,去吻她没什么血色的额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现在来了,我带你走,我们回去好吗?” “我发誓,以后任何人都无法将我从你身边带走,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这么久,你相信我。”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哪里还能管周围的厮杀? 他俯下身,动情之下,下颚轻轻的贴着她的脸庞,鼻尖呼出的细密热气,全部都喷洒在她的肌肤之上。 也是这余光的一眼,楚天息才发现了她脸上那一条刀痕。 原本温暖而和谐的氛围,就因为这一道丑陋的疤瞬间破裂。 他的呼吸一窒,瞳孔猛的放大,“你的脸……是谁伤的?你告诉我,是不是容惊鸿做的好事?” “不关容惊鸿的事,是他让人救了我。我的脸,也不是他害的。而是,那天在夜里,不小心被刀剑伤到。”莫如九连忙抹了一把眼泪,摇头解释。 “不是他?”楚天息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 “真的不是他,我没有必要骗你。”莫如九含泪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伤疤。 “很丑对不对?是不是你觉得很丑?真的很难看吗?”她颇有些不自信的别开受伤的脸,声音有些受伤。 她心里明白的,楚天息无论如何都是不会介意的。 即便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但是女为悦己者容,她也是女人呀,她怎么能不在乎自己的脸是不是受伤了呢? 她也怕,被人嫌弃啊,也怕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就算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也不是那么的强大,更不是坚不可摧的。 尤其是,这还是在她喜欢的人面前。 莫如九的声音落下,空气又忽然地一静。 楚天息的眼角泛红,他素来是流血不流泪的,但如今,眼眸却有几分灼热感。 他竭力逼退眼眶里的湿热,缓慢地扬起手,就那么,在莫如九忐忑的注视之下,他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 夜凉如水。 夜阑和十九等人在外交锋,偶有银白的剑光划破夜色。 但她却沦陷在了他深邃而专注的目光里。 他的指尖,有些凉,有些发颤,如今却那么轻柔的从她的眉毛,鼻尖,唇瓣。 一路滑下去,最后……粗粝的指腹在她脸颊的疤痕那里,缓慢来回的摩挲,带着他所有的疼惜,懊悔,自责,全部都倾注在她的伤疤那里。 他什么都不需要说,就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她就可以读懂他的内心,有多么的怜惜她。 这来自于两人在一起生活这么久的默契。 “不丑,怎么会丑呢?在我心里,这本就不是你的脸,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你的灵魂,我都就会一定把你找出来的。” “我会认出你的,我在乎的也不是你的脸。如九……你明白不明白?楚天息这一生,从未被任何人珍视过,唯一有幸却是在堕落深渊绝境的时候,遇到了你。” “这是我最幸运的事。” 他的声音有些变调了,好似带着一丝哽咽。 是啊。 怎么会丑陋呢? 她在他心里,永远都不会丑,就算受伤了又如何呢? 他的动作太过温柔,眼神太过缱绻,甚至温柔到莫如九一时间竟忘记了前世的自己被一刀穿心的疼。 仿佛之间,心口的疼痛都在愈合。 而曾经插在她心脏里的那一把刀刃,现在软化成了一滩水,一滴雨,一片羽毛…… 正轻轻地,划过她的心。 天地寂静无声。 四周并无明亮的灯火,他的眼眸中却满是璀璨如银河的星光,在熠熠生辉。 莫如九的眼圈又止不住的发红,她鼻子一酸,破涕为笑。 “我知道啊。” “我什么都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 “但是怎么办呢?我还是好喜欢你说这样的话,以后要不要多说一点?”她不想让他太过难过自责,俏皮的对他眨眨眼睛,试图缓解着凝重的气氛。 本来两个人重逢,这是最应该欢喜的事情。 眼泪,只会破坏了这一份重逢的喜悦。 她只想在他面前笑。 楚天息拿开手,又是一低头,薄唇就轻轻地吻在了那像蜈蚣一样丑陋的疤上。 湿热的唇瓣压上去,那片刻之后,莫如九整个人都呆在原地,耳根子不断的发红,她听到胸腔里传来巨大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好似海啸翻过雪山。 仿佛,要海啸要掀翻她心里的所有东西。 她的心跳都很不受控制。 “好。”他的薄唇一路擦过她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的耳边。 他的声音含着浓重的旖旎情意,一字一句勾人无比。 “只要你喜欢,以后你想听什么,我便说什么,你觉得如何?好还是不好?” 莫如九面红耳赤,身体如同被烫过一样,烧得厉害。 她勉强正色:“你正经一点!” “我哪里不正经了呢?不是娘子你说喜欢么?所以,娘子喜欢,我这做为夫君的,自然是要讨好娘子欢喜,娘子喜欢听什么,我便说什么。”楚天息单手扣住她的腰肢,喑哑地低笑声在空气里掀起波澜,带来阵阵的魅惑之感。 楚天息是故意揶揄她的。 但是他叫她娘子,她没有觉得可笑,而是打从心底里喜欢。 莫如九不安的挣扎了几下,“你带了多少人来?你确定十九他们……” “嘘!”楚天息手指抵上她的唇。 “嗯?”她惊讶,用眼神询问。 他目光如炬的往窗外扫了一眼,“想必,容惊鸿也快回来了,我们先下去。” 容惊鸿偷偷带走他的人。 要不是看在容惊鸿把她保护得这么好的份上,楚天息今晚就要和容惊鸿大动干戈。 动他的人,找死。 但是呢,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对付容惊鸿,而是找到联盟对抗太子。 云迦蓝辛辛苦苦的追到了边关,怎么着也要派上一些用场。 既然容惊鸿不接受云迦蓝,那他便让容惊鸿失去南靖王府的助力。 云迦蓝对容惊鸿一片痴心,若是云迦蓝继续留在京城,只怕他要对付容惊鸿还没这么容易。 他必须要让云迦蓝离开南唐。 毫无意外的。 和亲就是云迦蓝最好的去处。 楚天息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暗复杂,好似在算计着什么。 莫如九心里直打鼓,太久没见到这样的楚天息,都快忘记他,本来就是薄凉阴沉的人。 第234章 心之所爱,唯你一人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娘子害怕我?”楚天息发觉了什么,扣住她腰肢的手指,不安分的挠痒痒。 莫如九咯咯笑了起来。 她笑得身体发颤,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她瞬间投降,“楚天息,你别挠我痒痒!” “叫相公。”他霸道至极。 莫如九求饶,“相公!” 闻言,楚天息这才满意的笑了,放过了她。 “我们下去。” 而他们两人嬉笑打骂的这一幕,落入到匆匆赶回来的容惊鸿眼里。 男人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如今都坠满了凛冽的霜雪,冷若十八层的寒冰地狱。 容惊鸿飞身跃起,白衣如流云一般在空气里划过。 转眼间,他就稳稳的落在了屋檐之上。 他望着楚天息和莫如九走下楼梯,继而,走出客栈大门,周身不断的涌来刺骨的杀气。 而他那一头白发,被夜风吹得凌乱不堪,在他的身后勾勒出妖异的弧度。 虽然楚天息并没有带几名暗卫过来,但是因为手底下的暗卫都是一顶一的绝顶高手,所以容惊鸿留在这里的夜阑,他孤身一个人,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但是夜阑以命相搏,豁出性命去,就是不肯让楚天息带走莫如九,否则他们的战局何至于拉扯到这么久呢? 早就在容惊鸿没有回来的时候,楚天息就击败夜阑,带着人走了。 客栈门口,夜阑终于再也握不住剑,一身都是剑伤。 而容惊鸿就在他身后的屋檐之上,那么冷淡而倨傲的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楚天息的马车就停在门口,周遭的地板上淌着一滩滩的血迹,在灯笼的照耀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他的伤没怎么好,下楼梯的时候,动作也比较缓慢。 莫如九很担心他,尤其是这么近距离搀扶着他的时候,她还闻到了他身上飘来的血腥味。 她就无法呼吸了,一颗心都紧紧地提起来。 “你不应该自己来的,你看看,你现在弄坏了你的身体怎么办?容惊鸿要是来了,你能打得过他吗?比起你亲自来救我,我更希望的,是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你。” 莫如九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的道。 楚天息丝毫不曾反感她的唠叨,在他的耳中,她的唠叨更能够拉近他们的距离。 这些唠叨,仿佛很温暖。 他才可以想起来,他不是以复仇为生的机器,而是她的夫君。 他们是平凡的夫妻。 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有良知,有人性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她一个人说了半天,他也不曾说一句话,莫如九觉得有些挫败。 楚天息停下脚步,吐出一口浊气。 “你想要我说什么呢?” “很久没有听到你唠叨了,有点怀念,所以不想打断你。” “真的?”她顿时就眉开眼笑,连带着脸颊的疤痕都跟着柔和下去。 楚天息弯下腰,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 他唇边也勾起一抹清浅地笑,“是啊,就是很怀念你的唠叨了。是真的,你很高兴么?” “说不定等我们老夫老妻了,你就觉得我烦了,到时候你就会觉得你的小妾,更善解人意,那才是如花美眷呢。” 莫如九随口一提,还带着玩味的兴致。 楚天息却沉下脸,定定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像是要看穿她这个人。 莫如九不明所以,“怎么了?你怎么……” 楚天息用力握住她的手指,牢牢的牵着她的手,然后—— 他把她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心口之处。 “我不会有如花美眷,也不会有善解人意的小妾,我之所有……”他又用力的按了一下她的手掌。 好似,他要她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所以他那么的用力。 “我之所有,不过只有一个你。如花美眷,对我而言,那不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他低眸,眼神专注而认真,口吻更是从未有过的慎重和严肃。 “但是在我楚天息的眼里,锦上添花却永远都不如雪中送炭的意义。” “你不用烦忧,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不管以后我到何处,不管是成王败寇,楚天息这一生只爱一人,只有一位娘子,那就是我心之所爱。” “她不是莫如九,她只是我心里认定的莫如九而已。” 换而言之,哪怕就是不是这个身体了,他都不认。 因为他只认和他相爱相知的那个莫如九。 啪—— 莫如九看着他,她也看到了,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清晰的倒映出的自己。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时间也好似卡壳在这里,停滞不前。 周围的一切,包括他眉眼里的神色,都变成了五颜六色,而不是这阴暗的黑和灰。 他的眼睛里,落满了红尘喧嚣里的绚丽灯火。 他就这么看着她,她的情绪在一刻决堤。 “心之所爱?”她喃喃低语。 “是。”他毫不犹豫的承认,“所以,我不会有其他的人。” “我只认你一人。” “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都只是认你一人。” 他没有称呼她莫如九,而是说的你。 这就证明,他的选择。 莫如九本就决堤的情绪,在他的确认之后,她更是没办法压抑。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回响起他低沉有力的嗓音。 那一句,心之所爱,砸到了她的心里。 她想也不想地,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不是在骗我……”她不敢相信。 因为,楚天息说的这些话,令人匪夷所思,令人大惊失色,同时又让人感动无比。 他可是活生生的古代人啊。 他怎么会一生只有一个女人呢? 如果是功成名就,怎么可能…只会要她一个人? 她觉得这是不能轻易相信的,但立刻就要翻涌而出来的泪,却又在提醒她。 她希望这是真的。 因为,这对于楚天息来说,不,别说是对楚天息来说。 就算是对这里的其他男人,一生只爱一人,只娶一人,这都是好强大的挑战。 谁能够轻易的做到呢? “那你相信我么?”楚天息放低了嗓音,手指强势的闯入她的指尖,和她十指紧扣。 她泪眼迷蒙,“我想相信你。” “但我觉得……” 她的嘴唇嗫嚅着,本来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出来,可是下一瞬间,所有未尽的话都被一个炽热绵长的吻吞没。 他的唇覆下来,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第235章 你还没死呢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莫如九被楚天息扣在面前,他霸道的索取着什么,空气里的温度顿时升温。 莫如九全身都在发烫,心脏更是像是被火热包裹,飞跃的颤动。 她睁大眼眸,眼前是男人满是温柔蜜意的目光。 她看着他,被动的承受着,最后……她也忍不住回应他。 她喜欢他。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触碰自己,她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所以也不会拒绝的。 不然,为什么没有一点的排斥呢?反而,很想投入到他的怀抱里。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他的话,还有什么质疑,那么现在,那些质疑和忐忑,都被融化在他炽热滚烫的气息里。 莫如九已经没办法呼吸了,本就混沌一片的脑海,更是空白无比。 这一切仿佛是理所当然,夫妻之间就该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彼此都忘记了思考,沉浸在对方的气息和温柔里。 两人也恨不得让这一刻的时间在此驻足,或者不断的延长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不知道多久才结束,莫如九面红耳赤,心跳如狂,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去看他灼灼的目光。 楚天息换手牵住她,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侧。 “现在,你明白我的心意了么?”他低哑地说,声音含着别样的魅惑力。 莫如九的呼吸乱得厉害,“我也没说不相信你啊。” “你这个人,是不是太霸道了一点?就这样,是不想让我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吗?” 她找回了几分思绪,眸光放肆的打量着他。 楚天息微微屏住呼吸,眼神一冷。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我们私下里在悄悄的说。” “现在……”他冷笑了一下,带着莫如九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 “有贵客来了。” 贵客? 莫如九刚想问他谁是贵客,可转念一想,这贵客还能是谁? 只怕是来者不善的容惊鸿。 她想到容惊鸿要做的事,手指顿时发颤,眼神有些恐惧。 “别怕。”楚天息发现了她的异样,他握紧她的手,“我既然来了,便不会让人再伤害你。” “哪怕这个人是容惊鸿也是一样的。” 莫如九感动了,眼眶有些湿。 这,大反派还真的是男友力爆棚啊,这哪里能让人不喜欢呢? 他是有伤在身,但是言语和行动之间的霸道气息,却让人不由得把身心都交付。 喜欢一个人。 原来,只要喜欢一个人,只要他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喜欢,就是心底生出的最强大的勇气。 那才是力量来源的源泉。 莫如九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知道的,我也相信你。” “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来。” 她不好意思没说出口的,是她觉得,只要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就算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他仿佛也能一个人支撑起她头顶这片摇摇欲坠的天空。 这是楚天息的力量。 莫如九终于明白楚天息说的意思,他们走到客栈的门口,便发现有人站在路中央,清冷凄暗的夜色里,那人一袭白衣周身煞气浓重,形同索命的厉鬼修罗。 容惊鸿出手救下了重伤的夜阑,此时夜阑就无力的坐在他的身后。 而容惊鸿一人一剑,站在路中央,径直就拦断了莫如九他们的去路。 容惊鸿的对立面,是也被受创的十九等人。 莫如九一出去,就感受到了那一股沉重诡异的气氛,空气里飘荡着血腥味道,让她的心重重的一跳。 楚天息就带了这么三个人来? 莫如九原本对今晚离开这里是很自信的,因为她不觉得楚天息会打没把握的账,但现在她心里有些虚了。 她也摸不准,容惊鸿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强,因为容惊鸿看似是温和尔雅的文官,但她没看过他动手,不过…… 想也知道容惊鸿应该是不弱的,否则何至于一人都能散发出那样强大的气势呢? 容惊鸿就那么清冷的站在那里,身上披着一层凉薄的夜色,那一种冷,好似都浸透了他的骨髓。 他浑身散发着寒气,让人望而生畏。 莫如九不敢看他,因为她觉得现在的容惊鸿一定是愤怒到了极点。 但容惊鸿越是愤怒,面上却未曾表现得出任何的情绪。 他的神色,永远都是那么一副淡淡的模样。 随着莫如九他们出来,在场对峙的几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一时之间,无数道的视线都看向了莫如九和楚天息。 莫如九哪怕没有抬头看,也知道那一道锋利如刀的视线是谁的。 她心弦一紧,条件反射的往楚天息的身后躲了躲。 不是莫如九胆子小,是容惊鸿的眼神真的太吓人了。 她想起容惊鸿之前掐着她的下巴,说要是她再敢和楚天息有任何的触碰,他就要用刀剐掉她的肌肤。 莫如九至今想起,浑身都在发抖。 她怕,是因为知道容惊鸿说的是真的。 她下意识的往楚天息这边靠,不过是出于本能的反应而已。 当她靠过去,容惊鸿就再也看不到她。 而楚天息往前走一步,夜里的风从四面传来,卷起楚天息的黑衣,衣角铺展开,在这寒冷的夜里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织网,笼罩着天地之间的一切。 他如俯览众生的阎罗,眉宇之间皆是涌动着阴冷血腥的气息。 楚天息和容惊鸿隔着空气对视,两人一黑一白,周身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两人就这么望着对方,都还没有出手,却叫身边的人感受到了那正在蔓延的硝烟气息。 许久。 容惊鸿最先开口了,他的视线从楚天息的脸上,移动到了莫如九的脸上。 “秦王,你还没死呢。”容惊鸿一开口,就是绝对的嘲讽,声音轻飘飘的,却利得和刀刃一样,撕开一层一层的血花。 楚天息没有生气,冷峻的眉眼蔓延开了笑容。 “你容大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本王为什么要死?” “看到本王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容大人你心里一定很失望吧?本王没有死在你的阴谋诡计之下,如今,就站在你面前。” 第236章 莫如九是妖孽 楚天息也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三言两语就怼了回去。 容惊鸿抬起眼皮,薄唇扯开:“是吗?秦王可别往本官身上泼脏水,秦王说本官设计你,有什么证据吗?王爷虽然如今断腿又命不久矣,但是曾经好歹也是一军主帅,怎么不知道不能妄言呢?” “本官可不是在设计你,本官只不过是听从君命而已,毕竟君要臣如何,臣只能如何。王爷你啊,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出身大家族,成为别人的忌惮却还不自知,偏生在外招摇。你说,这谁能容得下一个战功赫赫的王爷呢?你的军功,可是直逼当朝的太子殿下。” 容惊鸿这么说不是没道理的,他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太子身上。 他就是要让楚天息以为,他是太子的人,为太子马首是瞻,所以为太子出谋划策来打压他。 只有激发太子和楚天息之间的矛盾,他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暗度陈仓,扶持新的王爷为自己所用。 莫如九皱着眉头,不明白容惊鸿为什么要把太子拖进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楚天息。 他的侧脸弧线紧绷着,眸光锐利,“容大人如此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不过远在军营的太子殿下是否知道容大人你如此出色,太子又是否知道,他费尽心机养的一条狗,怎么如此不听话呢?居然敢在本王的面前,反咬他一口!” 楚天息的语气很轻蔑。 容惊鸿的脸色一沉,他握紧了长剑。 楚天息就和没看到似的,他继续道:“啧啧,容大人你说啊,太子知道他的狗这么不听话吗?本王想太子是不知道的,不过你说本王要不要好心告诉太子殿下一声呢?怎么着,这狗反咬一口主人,这条狗也该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去喂狼!” 楚天息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又阴森地笑了。 他虽然之前在军营里,一心只知道钻研兵法打仗,但是被囚在北山这么久,他会没点长进吗? 他是不精通于阴谋,更不知道朝堂的沉沉浮浮,明枪暗箭。 但是怎么说,他也被这些见不得人的脏心思暗害过一次,他还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么? 容惊鸿是故意这么说的,生怕他不知道容惊鸿是为太子办事的。 而容惊鸿为什么这样做呢? 那很显然就是和太子决裂了,撕破脸皮了。 他为太子办事的消息,要是走漏了风声,传到了老皇帝的耳朵里。 只怕老皇帝也会猜忌太子。 他是老皇帝的儿子,他很了解自己的父皇。 他的好父皇,的确是最宠爱太子,因为先皇后的缘故。 但是如果太子敢在他还是皇帝的时候,就表现出觊觎皇位的心思,他的父皇也会忌惮的。 他父皇是帝王,也是一个多疑的帝王。 皇位纵使是会交给太子,但是谁不贪恋权利呢?谁不想在权利的巅峰多待一些日子呢? 所以只要他不死,谁都别想觊觎皇位。 就连太子,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容惊鸿不愧是容太师的好儿子,这一招,使得太毒了。 在楚天息的反击之下,容惊鸿过分精致的脸庞还是没什么情绪变化。 他凛声道:“本官佩服秦王的口舌,不过……秦王若是以为,本官能这么轻松的让你把本官的人带走,那秦王你就大错特错了。” “你的人?”楚天息冷声,“莫如九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你容惊鸿算什么?莫如九怎么会是你的人?容大人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所以在外胡言乱语。” 容惊鸿喜欢的是从前的莫如九。 楚天息也是知道的。 但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他也不可能相让的。 容惊鸿微微笑了,冷淡的眸光再次定格在莫如九的方向。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莫如九,你还不出来么?你这个妖孽,你是想一直躲在秦王殿下的身后吗?你说,你的身份和你的来历若是被拆穿,他能有几分把握护住你呢?” 这话是冲着莫如九来的,而且还带着威胁。 莫如九的双肩一颤,意识到容惊鸿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挑破她的身份,她的脸色,猛地发白,眼睫毛狠狠地一颤。 不行。 这里还有十九他们在。 就算都是楚天息自己的人,可莫如九真的不想自己被列为怪物。 就算楚天息站在她身边,不会害怕她,不会讨厌她。 那楚天息的手下呢?他们不一定会像楚天息一样的。 莫如九真的很想给自己一耳光,她之前怎么就因为一时愧疚,而鬼迷心窍的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容惊鸿了呢? 现在好了。 她的身份就成了容惊鸿拿捏她的软肋,这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发,把她炸得血肉横飞的。 她可不想啊! “妖孽!?”楚天息一个转身,顺势夺过十九手里的长剑,他一甩剑。 剑锋在空气里划过,抖落了几颗残留的血珠。 楚天息手举着剑,在萧瑟的冷风里走向容惊鸿。 他的背影,在莫如九的眼神里变成了一座伟岸的山。 “谁敢说本王的王妃是妖孽?谁敢?谁若是敢多嘴说一句,本王手里的剑可是会见血的。”楚天息阴恻恻地道,“容大人,纵你之前爱慕本王的王妃,求而不得。那这是你们的命,你就得认命,你现在编造出这样的谣言,说本王的王妃是妖孽,你是不是刻意想要害死王妃?” “容大人,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本王手里的剑就不会客气的。本王现在,就要带她走!” “你,让。” 楚天息冷冽地盯着容惊鸿,自始自终都不曾后退过一分。 而他手里的剑,缓缓地举起来,剑尖对准了容惊鸿的额头。 他的眼睛里,也燃起了十足的杀气。 容惊鸿不躲不避,依旧望着不远处的莫如九。 他唇边挂起残忍的笑,和以前那个明媚的容惊鸿,判若两人。 “莫如九。” “你想不想,我在这里亲口说出你的身份呢?你若是不想,你就走到我面前来。”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还会容下你一个妖孽?你知道什么叫做妖孽吗?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 第237章 放弃全天下,也要护你 莫如九还是不动,手心在疯狂地冒汗,一股深刻的恐惧从四肢涌上心脏,寒意彻骨,她的血液都要结冰了。 容惊鸿现在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 但那不过是他戴着的面具而已。 他想要毁了她。 不。 他是在逼她,逼她主动走到他的身边去。 否则,他就会拆穿她的身份。 而身份,恰恰就是她最大的死穴。 在她的沉默里,容惊鸿又直直地开口:“还是你以为,即便是你的身份被拆穿,即便是你被全天下人指着鼻子骂怪物妖孽,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会护得住你?” “好吧,就算秦王殿下真的有这个本领,可是你,你要看到秦王为了你和全天下的百姓为敌吗?呵,我给你选择,你可得好好的考虑一下。” “到底是过来,还是不过来。” “我的耐心并不好,但我对你一向是有耐心的,你尽可以好好的想一想。” 容惊鸿还在添油加醋,生怕摧毁不了莫如九的意志。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点在,精准的掐住了她的软肋。 是啊。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借尸还魂…… 纵然楚天息想要保护她,可是楚天息一个人对抗得了天下千万人吗? 她不是质疑楚天息,只是不想让楚天息被自己拖累。 容惊鸿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到可怕,所以这么会算计人心。 楚天息可以杀一人。 杀一百人。 杀万人。 但是楚天息却杀不尽天底下所有的人。 而且,她是要楚天息成为明君的。 所谓明君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可以直戳人心的谣言吗? 妖孽。 她是妖孽吗? 她不过就是穿越来的而已。 怎么就成了妖孽了? 她自己都搞不明啊。 一片诡异沉重的安静里,夜阑和十九等人都看向了莫如九。 他们都是云里雾里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容惊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说什么妖孽,这是不是太严重了? 而且,莫如九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吗?怎么就是妖孽了呢? 他们的目光定格在莫如九惨白的脸上,试图去探索些什么。 而这些目光,让莫如九心里直发冷。 看吧。 现在都是这样。 以后,那这些人只会害怕她。 莫如九嘴唇嗫嚅着,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我……” 她才开口说一个字,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恐惧和害怕而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不想的。 容惊鸿一副很笃定的模样,在等她主动走过去。 楚天息已经忍无可忍,手里挥剑就刺过去! 剑气如虹,宛若流云清风。 容惊鸿不得不举剑来躲楚天息的杀招。 两人举起剑,狠狠地撞在一起。 清脆的碰撞声,让周围的空气破碎。 楚天息黑衣翻飞,手中剑法凌厉。 “容惊鸿,本王的人可不是让你威胁的。就算是妖孽又如何?就算全天下都容不下她,她即便是妖孽,也是本王的心上人。” “本王警告你,你敢拆穿她的身份,本王就让你容家满门陪葬。本王的人,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本王说过会保护她,就算和全天下的人做对,本王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护她。” 一黑一白的身影如同疾风一般在空中交手,剑光闪烁,迷乱人的视线。 两人都注入了剑气,所以剑气不经意的扫过地板和屋檐,众人便听到了巨大的破碎声。 屋檐上的瓦块和沙砾,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只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楚天息那低沉有力的声线还是准确无误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莫如九的眼眶又是一红,人怔怔地站在那里,抬起来的脚,怎么也放不下去。 她宛若生根了一般,一步都走不了。 楚天息啊! 他说啊,就算和全天下的人做对,把全天下的人杀光,他也要不惜一切的的留下她。 这是一个男人最真挚的誓言。 所以莫如九,看着空中的那道黑衣。 她泪如泉涌。 何德何能? 楚天息,她这辈子何其有幸,会和这样一个的男人相知相爱。 楚天息就是一座宝藏。 她不断的在发掘他,可每一次他都会让她惊喜的。 得他之爱,富可敌国。 容惊鸿嗤笑一声,轻蔑地道:“不惜一切代价?莫非秦王你不想光复你的母家了么?还是说,我们秦王可是多情种,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不复仇了?” 话语落,换来的是楚天息更凌厉的一剑。 容惊鸿一侧身,避过这一剑,剑气打在了他的衣袖上。 霎时间,衣袖破碎成残渣,像飘零的白雪一样,不断打着旋往空中坠下去。 “这和你容惊鸿又有什么关系?本王复仇与否,你是看不到了!因为本王从没这么厌恶过一个人,容惊鸿,你敢威胁本王,那你便去死吧。” 楚天息怒意爆发,宛若莅临人家的王。 他可不想继续和容惊鸿耍嘴皮子了,容惊鸿敢这么做,就势必要付出代价。 所以楚天息不废话的结果,那就是下手的速度愈发的利落快速,有好几剑,容惊鸿都差点躲避不过去。 莫如九和十九等人,在底下看得心惊胆颤的。 她不精通武功,也看不出个什么门道,更不知道他们谁的武功更好。 不过好在十九在一边讲解,“以前真是没看出来,容大人这么文弱的一个文官,居然有这么高深的武功。” “他的武功很高?”莫如九投去了担忧的眼神。 十九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呢?我们王爷没受伤之前,他的的武功放眼南唐几乎没有几个人可以为敌。容大人平日都没看过他出手,以为他不会武功,今天一看,虽然比起巅峰时期的王爷差了几分,但他现在受伤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伤,否则不至于和王爷拖延这么久。” 十九很理性的分析着,现在这上面交战的两个人,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不过王爷胜就胜在,实战经验多,而容惊鸿的剑法毫无章法,随兴所至。 若不是容惊鸿也受伤了,他家王爷估计早就落入下风了。 莫如九更是目瞪口呆,惊愕不已。 “他居然可以比得上巅峰时期的楚天息。” 容惊鸿才是真的人物,不显山不露水。 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是一鸣惊人啊。 第238章 别得意太久 惊叹之后,莫如九更担心楚天息了。 她焦灼不已,“那他为什么还要容惊鸿打,他可是受伤了。” “你放心吧,王爷现在一时半会败不了。”十九好心地说了一句。 不仅十九震惊,空中交手的两个当事人也震惊于彼此的武功。 容惊鸿没想到的,是楚天息这种高手,即便是重伤也能发挥这么强的潜力。 而他,因为上次挨了八十军棍,那些棍打得极重,还没痊愈。 所以这才影响了他的剑法招式。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没受伤,这样的楚天息也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楚天息不是不疼,而是他的意志力很坚韧,他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这样的人啊,必能成大事。 就是这一分神,楚天息的剑尖已经带着不可抵挡之势,就那么……刺破了他的衣领,再一点点的贯穿了他的心脏。 尖锐的疼痛在胸口炸裂开,容惊鸿敏捷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插入胸口的长剑。 他还是不能相信。 楚天息这垂死之躯,居然也能刺伤他?! “公子!”底下的夜阑失声大喊。 楚天息已经神色自若的抽出剑,剑身再次穿破他的血肉。 鲜血被长剑带出来,缓慢地晕染开在他的衣领处,那一大滩刺眼的血红,触目惊心。 容惊鸿下意识的捂住伤口,在身体摇摇欲坠时,勉强稳住气息,飞身往下,略显得狼狈的站稳在地面上。 他的神色惨白,和胸口赤红的血迹形成强烈的对比。 “公子!”夜阑负伤而来,惊恐不已。 容惊鸿不看他,咬牙切齿的看向同时落地的楚天息。 他艰难开口:“楚天息,没想到你还是不窝囊。” 还是他和太子失算了,早知道楚天息断了一条腿都这么嚣张,还这么能打,他就应该断楚天息两条腿。 现在,为时已晚。 楚天息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刚才内力波动太大,他用力咽下去自五脏六腑翻涌而起的血沫。 “还是让容大人你失望了,所以……容大人若是识相的,还是快让开。否则,容大人可就又得受一点皮肉之苦了。”楚天息缓缓地道。 莫如九跑过去扶着他的胳膊,他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容惊鸿脸色苍白,轻轻地勾起唇角,“也罢,今天看样子本官是拦不住秦王你要带走她了。但是本官也得把话放在这里,一旦她的身份大白于天下,秦王你想好要怎么从万民的口诛笔伐里救下她了么?” 楚天息不语。 莫如九哑着声音道:“容惊鸿,你不要威胁他,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她舍不得,舍不得给楚天息造成任何一点的麻烦。 楚天息走到今天已经很艰难了。 她不能拖他的后腿。 容惊鸿闻言,轻蔑地笑:“我们三个人的事情?哪里来的三个人呢?你难道忘记了么?你是妖孽,从头到尾不应该出现的人不就是你吗?只有你一个,所以是哪里来的第三个人呢?” 容惊鸿又在意有所指的警告莫如九。 “你要随时随地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就是一个赝品,你根本就不是你,你也没资格说这种话。你才是该被驱逐的人。” “你一定要这样?”莫如九狠狠地皱眉。 容惊鸿不再理她,转过身,走向夜阑。 “滚吧。” “带着你们的人滚。” “不过楚天息你也别太得意了,我们来日方长呢。”容惊鸿的步伐走得很慢,哪怕是手捂住了胸口的伤,但是血液就和堵不住一样,不断地往外流。 他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抹淡淡的血痕。 夜阑扶他上马。 容惊鸿策马而去。 他们一走,楚天息也彻底支撑不住,再没了力气,一个趔趄,就径直的倒向一边。 莫如九惊呼,“楚天息!” 她眼疾手快的伸手抱住他,他的身体太过沉重,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她这纤弱的胳膊怎么都抱不住。 不仅没抱住,她还被这一股大力,也一同带倒了下去。 楚天息跌在地上,被莫如九搂在怀里。 他唇边溢出一丝血迹,露出了虚弱而脆弱的一面。 “我没事……”他无力地道。 十九赶紧跑过来,点住了他的几处穴道。 “王爷,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王妃了,我们立刻回军营,让古月给你施针。”十九催促道。 楚天息已经虚弱到要昏迷了,他还是放心不下莫如九,用尽了力气,轻轻地握住她冰冷的手。 他唇瓣张阖:“我没事,一点都没事的。” “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力气开口了,唇齿间张开,就有源源不断的血丝浸出来。 莫如九心乱如麻,含泪点头。 “好,我不哭,我们现在就走,我也不怕了。” “你没事就好。” 楚天息怎么会没事,他也没比容惊鸿好到哪里去。 他不能动内力,不过刚才那个情况,他必须速战速决。 而且,他现在这个情况,不管是不是动用内力,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用内力,也不过就是多活几天而已。 在他的眼里,多活几天,也没什么意义。 有些事情,拖不得,一旦拖,就会发生变数。 容惊鸿知道了她的来历,说那些妖言惑众的话,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必须要等容惊鸿韬光养晦的时候,一举出击,击溃容惊鸿的势力。 他宁愿掌控先机!也不要受制于人!他为的不仅是自己,更多的是莫如九! 第239章 死不承认 但是楚天息的心里也很明白。 他要为莫如九做什么,那是他的事情。 不该莫如九掺合进来的,不该让莫如九知道的,她最好永远什么都不要知道。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不再颠沛流离,到处被人追杀,他要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平安喜乐。 他这条命,能不能活到那么久,还是一个未知数。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现在也根本就不在乎这条腿是否能够好起来,而是要快速的,无所不用其极的让自己的势力壮大。 云迦蓝和南靖王府,不能成为容惊鸿的依仗。 既然容惊鸿对云迦蓝这么无情,那就让他来推波助澜吧,让容惊鸿和南靖王府决裂,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十九背着奄奄一息的楚天息上马车,莫如九也赶紧爬上去,坐在他的身边,一双眼都恨不得粘在他的身上。 他还没昏迷过去,不过就是这个情况不好,眼睫微颤,呼吸微弱,胸腔的起伏更是弱到要全神贯注,才能看清楚。 十九登时策马往军营赶去。 马车顿时就摇摇晃晃的,一阵阵的颠簸让莫如九怕他不舒服,她把他扶起来,让他侧身靠着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给他当作肉垫。 “睡一会吧,很快就到了。”莫如九哽咽着说。 她伸手,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擦去他唇边的血迹。 楚天息艰难地靠着她,微弱的睁开眼,眉头狠狠地紧皱。 “无事。”他永远只有这两个字。 不管痛与不痛,就只有这两个字。 莫如九急忙道:“你别和我说话了,你闭着眼睛休息,到了我喊你。” 他这么难受,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再分神了啊。 楚天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现在颓废又脆弱,犹如一张易碎的纸。 他真的没比容惊鸿好一点,甚至比容惊鸿的情况还要糟糕。 莫如九也不明白,为什么容惊鸿会在紧要关头放走她。 难道,容惊鸿是在谋划着一场更大的阴谋吗? 她想到容惊鸿就觉得头疼。 莫如九心里想着事,表情也愈发的凝重。 楚天息闷哼一声,“看你这么担心,你以为……我还睡得着吗?” 他说着,就重重的喘息了一下,气若游丝。 “我……”莫如九无言以对,只是用猩红的眼眸望着他苍白俊朗的面容。 他虚弱地道:“容惊鸿会再次出手的,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得逞的。他现在,只怕也顾不上你,他自身的问题更严重。” “你不要害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才说完,他剧烈的咳嗽了一下。 “不是……”莫如九很慌乱,她抓住他的手指,“容惊鸿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她,他要复活真正的那个人。他会拿这个威胁你的,天息……你护不住我。你一人,能和全天下的人做对吗?” 若不是小白说容惊鸿知道她回现代的路,她也不会这么惊慌的。 因为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古代人。 但容惊鸿太神秘莫测了,连复活真正的莫如九都能想到办法,她总得容惊鸿在憋大招。 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容惊鸿既然敢这么威胁她,必定就能找到她是借尸还魂的证据。 她担心的是这个。 否则的话,她打死不承认不就好了? 怕就怕……铁证如山。 楚天息侧眸看她,“他有计策,我有对策。你不要怕……” “你不是说过相信我么?那你现在就什么都不要说了,踏踏实实的陪我说一会话,这么久不见了……” “楚天息,我还是怕,我怕自己会被迫离开这里,会离开你,我更怕自己会拖累你。”莫如九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倏地,楚天息的心安静下去。 他幽暗的瞳孔锁在她的面容上。 原来,她怕的,是她会离开他。 可他何尝不怕呢? 他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唯一的温暖就是剩下她了。 楚天息挣扎着靠过去,额头一瞬间就抵在了她的下颚上。 他声音粗沙,“不会。” “你信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也可以向你承诺,哪怕你离开这里,我也一定会来找到你。上天入地,我都会找到你的。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会把你找到。” “你不会离开我。” “我们会在一起。” “日月所照的江土,皆是我为你打下的聘礼。” 他越说越是动情,莫如九心酸不已。 天下为聘,她开玩笑的,他却一直都记着。 “那说定了。”她吸了鼻子,红肿的眼睛盯着他。 “如果我真的离开了这里,你一定要来找我。” 这才是她绝境之中的一点希望。 但她也不敢肯定,楚天息怎么那么笃定呢?他说一定会找到她。 可她去的另外一个时空。 是许多许多年以后,难道他也可以吗? 楚天息轻轻叹息一声,“我答应。” “我们拉勾!”莫如九抹了抹眼泪,俏皮的冲他勾起了小手指。 楚天息顺从她,伸手勾住她的手指。 “好。” “拉钩。” 他宠溺地笑着,周遭的昏暗都因为他眉眼里的温柔笑容而散开。 莫如九拉着他的手指,“楚天息,你真好!” “哪里好?”他来了兴致,玩味地道。 莫如九又哭又笑,“哪里都好,我觉得你什么地方都好。” “那就永远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要走。” 他道。 莫如九抱着他的手臂,依偎着他。 “好啊,只要你能把我留下来。” 经过这前几次的生死厮杀,这一会,两人的生活才算是真正的平静了一会。 莫如九很喜欢这样靠着他的感觉,说不出的温馨。 待在他的身边,她暂时忘记了容惊鸿给她带来的那些可怕。 莫如九心想,要是能这么一直待着。 现代,她回去不回去都无所谓。 只是目前的情况不允许她有这样的想法,她还是要找到如何回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总比被容惊鸿一刀卡擦了好吧? 马车摇摇晃晃的,莫如九连日来疲惫不已,靠着楚天息的胸膛,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皮慢慢地阖上,睡了过去。 不一会,她便发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楚天息的身边,人都有一种依赖性,她穿越来这么久,但是第一个见到,第一个认识的人是楚天息,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安心。 这一觉,莫如九直接睡到了回军营。 楚天息也昏昏沉沉的,不过他也没让人唤醒莫如九,她这些天一定吓坏了,怎么舍得打扰她的美梦呢? 十九撇嘴,让暗卫把人扶下去。 他吐槽一句,“王爷你这么惯王妃,迟早会宠坏王妃的。” 十九纯粹就是调笑,事到如今对莫如九也大大的改观了。 楚天息借着十九的力道站稳,斜睨了他一眼。 “本王的女人,本王不宠她,本王宠谁?” “是是是。”十九服气。 看到这么有生气的王爷,哪怕是为情所困,也比之前那个阴鸷冷血的王爷更好。 “不过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白,容大人是疯了吗?他怎么会说王妃是妖孽?他怕不是眼瞎吧,这么温柔漂亮的王妃,怎么可能会是妖孽。”十九耸耸肩。 起初还有些害怕,现在一回想,容惊鸿就是在瞎编。 莫如九分明就是人,怎么会是妖孽呢。 楚天息眼神一暗,在朦胧清冷的夜色里,透着几分戾气。 “兴许,这容大人就是疯了呢?所以才说这么没头没脑的话。” “你居然还来问本王?不过全当一个笑话而已。” 十九也附和着点头,“属下也是这么觉得的。” “王妃不会是妖孽,这不过是容惊鸿要和本王做对,所以卑鄙到对一个女眷下手而已。说到底,还是本王的原因。”楚天息多嘴解释了一句。 他以前不会这么多话的,但他现在不得不解释几句。 因为他也不是一个人,他手底下还有暗卫营。 他必须要打消他们的疑惑和怀疑。 “属下明白了。”十九道。 奔波了许久的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他的帐篷里。 楚天息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踪,他本就是去救莫如九的,救自己的王妃这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不需要藏头藏尾。 他们平安回去,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了。 太子恨得咬牙,以为莫如九死在外面了,结果人被楚天息带回来了,他才知道容惊鸿这么没用。 掳走了莫如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楚天息带人回来了? 太子很是看不起容惊鸿,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偏偏为了一个女人,醉生梦死。 太子不想莫如九回来,至少不想楚天息和莫如九夫妻顺遂。 而洛千山和楚天瑞等人,则是真正的为莫如九高兴。 “公子,您现在要出门?”洛凡掀开帐篷走进来。 洛千山已经自己从床上下来,坐在了轮椅上面。 “您该不是现在就要去看才回来的秦王妃吧?”洛凡欲言又止。 “公子,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您就算关心她的情况,也不能现在去,免得落人口舌。”洛凡苦口婆心的劝说。 洛千山拢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微微收拢,他蹙眉。 “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洛凡惊讶。 “难道公子您现在出去,不是为了秦王妃吗?” 这下,轮到洛凡不解了。 要不是去为了看某个人,他公子至于睡下了,都又再起身吗? 这很难说,不是为了去看莫如九啊。 洛千山的眉依旧蹙着,声线温润如水,不带任何的波澜起伏。 “洛凡,你最近的话越来越多了。” “我是想担心她的情况不错,但也不会没礼到现在就去。秦王如今忌惮我,只怕不会再让莫如九和我有任何的接触。只希望,莫如九还能记得我和他的交易。” 第240章 动心 他这一生,能否再见到他的娘亲,这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莫如九的身上。 洛凡也道:“秦王肯定会防备我们的,不仅会防备,说不定那秦王妃知道飞鱼队的事,也会和秦王一样。” 这话让洛千山淡然的神色凝重起来。 他起初原本是怎么在意的,现在心里却多了一丝的担忧。 是啊,洛凡说得一点都不错。 如果,莫如九知道他要和太子联手害死楚天息。 她…… 一向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他,如今心弦收紧。 他有一种感觉。 他觉得,这事要是被莫如九知道了。 他可能就失去了他的知己了。 莫如九是对他有着特别意义的人,不仅是因为她可以帮助他找到娘。 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所以她在心里多了那么一点的不同。 至少,以前的洛千山是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区区的女人,而心乱的。 让他心弦大乱的人,只有一个人。 “无事。”他故作淡定的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心底还有着另外一种的想法。 他在侥幸,指不定莫如九知道之后,会觉得他是有苦衷的呢?会觉得,他只是被太子的逼的而已呢? 虽然,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确是为了洛家满门,而不得不答应太子的条件。 但他也不想这么卑劣的去用这样的理由,让莫如九放下这件事。 “睡不着了。”洛千山叹息一声,声音比风声更沙哑。 “洛凡,推我出去吹吹风吧。” 心乱的时候,就需要寒冷来让自己保持理智。 洛凡依言推他出去,帐篷外,因着地方宽阔,所以凄冷的夜风在天地之间呼啸,洛千山的衣袍盈满了夜风,吹得呼呼作响,连带着他的一头黑发也飘散在夜里。 洛凡打了个冷颤。 “公子,您何必呢?” 洛千山不语。 他戴着眼纱,看不到这夜里的景色,一切都是迷蒙而模糊的。 被寒风吹着,他突然就很想知道,莫如九的帐篷在哪一处。 风动,衣动。 心动。 …… 帐篷里。 莫如九被暗卫送回去就醒过来了,她没和楚天息在一个帐篷,因为古月要给楚天息处理伤口,楚天息也是这么要求的,怕莫如九突然醒来,看到他一身的伤会害怕。 他实在是不想在经历那样的事。 所以他就默许十九把人送到隔壁的帐篷里。 离得近,就在旁边,楚天息也不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 没想到莫如九就偏偏出问题了,她半夜醒来,帐篷里没地方方便,她出去方便了一次,他妈的…… 她居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要怪就怪晚上的帐篷都长得一样,她也不是第一次迷路了。 莫如九在军营里的帐篷穿梭着,她自己也不知道绕到哪个地方了,最后晕头转向的,她挫败了,正想找个巡逻的士兵问问楚天息的地方。 结果。 她居然在这深夜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洛千山。 洛千山那标志性的眼纱,即便是莫如九想要错认都难,因为没有人没事戴着眼纱,只有洛千山才会。 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洛千山,莫如九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跑过去。 洛凡原本坐在地上画圈圈,听到脚步声传来,忍不住抬头去看是谁。 这一看,他傻眼了。 莫如九。 居然是莫如九…… 洛凡觉得自己眼花了,伸手搓了搓眼睛,莫如九的脸更清晰了。 就是…… 毁容了? 但就算有那一道疤,这个人也还是莫如九。 洛凡不会认错,他的眼神好得好,再加上这周围还燃烧着火把。 他怎么可能认错。 莫如九和洛凡大眼瞪小眼。 最后。 莫如九一扭头,窜到洛千山的身侧。 “千山!”她没有男女之防,轻轻的拍了他的肩膀,欣喜地叫出了声。 洛千山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他比洛凡更震惊,一向很擅长于控制情绪的他,眼中泛起涟漪和波澜,心口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的心跳,陡然就停滞了一瞬间。 他的人却还是清醒的,只是平稳的呼吸有些急促,有些紊乱。 风还在呼呼的刮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唯独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她…… 是莫如九。 她怎么会来?而且,不是应该在楚天息的身边吗? 怎么会半夜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洛千山看不到她的脸,不管他如何努力的想要看清她,但她在他的视线里,都只是一团模糊的光影。 “你……”过了好久,洛千山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异样,只是比之前更粗哑了。 莫如九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 他,风姿神秀。 一张脸轮廓柔和,面庞清俊如玉,哪怕身处滚滚红尘里,却没沾染半点尘世的浮尘,依旧那么的矜贵无暇。 如今,在这融融的灯火映照之下,他的眉目更衬得俊秀。 莫如九丝毫没觉得自己一直盯着他,有什么不妥当。 倒是洛千山微微不自然的握紧了拳头,“你还好吗?” 莫如九回过神,叹息一声,“还活着,小命还在,这是不是也算挺好的?” 洛千山心底狠狠地一揪。 “可有受伤?”他问。 哪怕是声音淡淡的,也掩饰不住他的担心。 莫如九故作可怜,惨兮兮的回答:“有啊,受伤可严重了。” “哪里有伤?”他突然严肃。 “我都被饿了好几天了,一直没吃饱饭,瘦了,这算不算受伤?” 她噗嗤一声,大大地笑出了声。 第241章 关心他 莫如九是开玩笑的,有心想要活跃气氛。 洛千山如此不苟言笑的人也无奈地笑了。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却能够想象出,她此刻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定是多么活泼生动的表情。 她像一束热烈的阳光,倏然而至,照亮冰冷而黯然的人生。 洛千山轻声细语地道:“那如九要瘦了,没有吃好喝好,需要我让洛凡准备一些好吃的饭菜吗?你现在饿了吗?我就让他去准备。” 莫如九捂着嘴巴,笑得不能自己,心里也暖洋洋的。 洛千山也知道她的来历,但是和洛千山相处,她就像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一样随性自然,不用那么防备,而且她和他志同道合。 他说要请她吃饭,让莫如九的眼睛都笑眯了。 “那我要吃好吃的糕点,想吃什么千山你现在都能弄到吗?”莫如九托腮看他。 洛千山微微点头,“只要不是太过挑剔的要求,洛凡应当是都能办到的。” 洛凡:“……”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去做饭了?他没有! 他就这么被他的主子给卖了? 莫如九回头瞅了一眼和木桩子似的洛凡,“那就有劳洛凡啦,我现在正好是饿了,我还没有找到吃的呢。” 洛凡一脸的不情愿,可也不敢出声拒绝,只能很憋屈地盯着她。 洛千山声线温和:“那你有想吃的么?不如让洛凡为你做碗面如何?洛凡做的面很是不错。” “千山你说了算!我不挑食,我像猪一样,什么都可以吃的。” “但是,要辣!” 她说着就揉了揉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 洛千山颔首,转头吩咐洛凡下去煮面。 现在军营里也确实是没什么好东西,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是最好的夜宵,既可以饱腹又可以取暖。 洛凡不情不愿的退下去煮面。 莫如九就主动推洛千山回帐篷,一边推,一边埋怨:“千山你怎么深夜还在外面?你是不是有心事啊?风这么大,也不怕着凉吗?” “你还穿得这么单薄,怎么披风也不带一件?” 莫如九不停的碎碎念,小嘴一张一合,一直就没停过。 洛千山不觉得她啰嗦,听着耳畔她像麻雀一样的叽叽喳喳的。 他心中那沉甸甸的大雾,缓慢而轻柔的散开。 恍如,拨开乌云见明月。 “多谢如九关心。”他道,“下次我会记得带一件披风的。” 走入帐篷里。 莫如九又神秘的看了看四周,猛地弯腰靠近他。 她压低声音,“千山,太子没为难你吧?” 距离被拉近,她不经意的弯腰,凌乱的发髻散下去,一缕发丝就那么拂过他的下颚。 柔软的发丝划过肌肤带来酥麻的异样感,好似一片从天而降的羽毛,落到了洛千山平静的心湖里,不断的往外散开一圈圈的涟漪。 洛千山怔然片刻,忽地伸出手,下意识的要张开手指,抓住些什么。 手指张开,只有冰冷的空气滑过。 因为莫如九已经发觉这样有些不妥,她及时的避开了。 洛千山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停留过,他只感受到了异样,还未曾分辨清楚那是什么,那东西就消失不见。 “咳咳……”莫如九不好意思的咳了咳,眼神到处乱看,“那个,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她越是解释,就越是语无伦次。 洛千山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还在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感觉。 心底那一抹奇异的感觉在慢慢地减退,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无事。” 他的喉咙有些涩然。 莫如九道:“太子有为难你吗?是不是太子已经知道我在青州受你所庇护的事了?” 莫如九紧张地望着他,在焦灼里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怎么……”洛千山反问她,“你为什么要关心我是不是被太子为难了?你应该关心的问题,难道不是我有没有太子面前供出你吗?如九。你让我看不明白。” 莫如九摆手,大大咧咧的回答:“我关心这个什么,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我就相信你洛千山不是那样的人。能够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是我的幸运。而你,在我眼里绝不是会出卖朋友的人。当初既然隐瞒了我的行踪,不向太子汇报。那么,后来你就没有必要在太子面前承认,以此换取将功折罪的机会。” “洛千山是如朗朗明月的君子,我相信他不会的。” 这份信任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些,但莫如九心里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洛千山不会那样做,没有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就是不会。 而这一番话,让洛千山的情绪低落下去。 恍如坠到了幽暗的深渊里。 她相信他不会出卖她。 这样赤诚的信任,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他无地自容。 因为他虽然没做伤害她的事,但是到底还是伤害了她在乎的人。 他出动飞鱼队帮太子劫杀楚天息,这本来就是对他和莫如九的友情的背叛。 她……还不知道这真相吧? 那么,洛千山希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样,她就还能这样信任他。 他需要那一份赤诚的真心,在这之前,他觉得那些东西可要可不要。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如果他真的失去了这个朋友。 他会难过。 久久没等到洛千山的回答,莫如九也没在意。 她一向不在乎这些细节问题。 “说了这么多话,我有点口渴了。” 她径直走到桌子边,一手拎起茶壶就往茶杯里倒水。 “等一下!”洛千山突然道。 “啊?”莫如九端着倒满的茶水,懵了。 洛千山的薄唇噙动,似有难言之隐。 “茶水有些冷了,我让洛凡重新沏一壶茶来。” 洛千山越说声音越低,有些难为情。 其实不是茶水冷了,而是那只茶杯,他方才用过。 洛凡一般不喜喝茶,所以他的地方,一般只备自己的茶杯。 “没事,我喜欢喝冷一点的,何必那么麻烦!” 莫如九没往深处想,只当洛千山是在和她客气。 她说完就一口气把茶水灌到自己的肚子里。 洛千山手举起来,停顿在半空中,他很想阻止,但还是没有说出实话。 这要是说了实话,莫如九等会只会更加的尴尬窘迫。 喝了就喝吧。 洛千山这么想着,他也总不好让一个女人太过失脸面。 不过,一想到莫如九用他用过的茶杯喝茶。 洛千山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淡淡平静便被打破,有了波澜起伏。 说话间,洛凡已经掀了帐篷的帘子进来。 莫如九还坐在椅子上,一杯一杯的给自己灌茶。 洛凡看到这一幕,顿时石化。 “莫姑娘!”他手一抖,托盘里那一碗面都差点摔下去。 莫如九望过去,“怎么?” “你喝的……你喝……”洛凡彻底结巴了。 他家公子不喜欢别人用他的东西,尤其是贴身物品。 可莫如九居然拿着公子的茶杯喝茶? 而他的公子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喝的怎么了?”莫如九拎起茶壶,“你也想喝茶?正好,你来得巧,茶没了。” “你要是想喝,就再去泡一壶。” 莫如九笑眯眯地道。 洛凡石化到不能再石化了。 “不是……” “我是说……这茶杯是……” 洛千山猛地提声打断他。 “洛凡,我想喝茶了。” “下去泡一壶茶。” 洛凡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颤巍巍的应下。 “好。” 他把面端到莫如九面前,机械似的拎着茶壶出去。 莫如九觉得这主仆两之间的氛围有点怪,但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面条,让她味蕾大动,暂时忘记了他们。 她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千山,你想喝茶了,你怎么不让我给你……倒——” 她含糊不清的说着,原本很正常的声音,陡然就哑下去了。 倒—— 茶! 她完全惊呆了,好像失音了一般,呆呆的望着面前那只孤零零的茶杯!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的脑海里闪过,莫如九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脑海空白到如被雷劈。 是啊。 洛千山想喝茶,刚刚怎么不让她给倒茶呢? 因为…… 莫如九的脸色一点点的变了,拿着筷子的手都在哆嗦。 因为……桌子上,他妈的只有一只茶杯啊! 一只茶杯啊! 由此可见,那这茶杯是不是洛千山自己的? 第242章 你们是不是有误会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傻傻的用别人的茶杯喝茶,还问别人为什么不让她倒茶? 莫如九快要被自己蠢哭了,没脸到不想见人。 这叫什么事? 她看着这只茶杯,顿时就觉得它在嘲笑自己,而且还是狠狠地嘲笑。 这他妈…… 要不要这么丢脸啊! 还有啊,洛千山刚才让她等等,说换一壶茶,根本就不是怕茶水冷的。 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 莫如九欲哭无泪。 “千山……我我……”莫如九很不想戳破这层伪装。 洛千山发现了她的窘迫,轻轻地笑着,“无事。” “快吃面吧,洛凡的手艺是不是很不错?合你的心意吗?” “好吃!”她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面条是真的不错,又劲道,味道也调得好,而且放的辣很多,她就喜欢吃辣,无辣不欢。 “看不出来,洛凡不仅是你的侍卫,还是你身边最好的神厨!” “你说笑了,他哪里算什么神厨呢?”他默了默,“如九你喜欢就好,那快些吃面吧,不然一会味道不好了。” 莫如九很想感谢洛千山的八辈祖宗,就没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男人,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没面子。 因为喝错茶杯这个插曲,莫如九吃面吃得很专心,恨不得立刻吃碗面就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的,是外面楚天息的人找她已经快找翻天了。 等到莫如九吃饱喝足了,再被洛凡送回到帐篷。 一掀开帐篷,她就一头扎入了对面人的怀抱里。 鼻子被他的胸膛撞得生疼,她一时之间晕头转向的。 “如九?”头顶上忽然响起男人焦急而沙哑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大半夜的为什么不见你的人?你知道不知道,军营里并不安全,你不要到处乱跑,你就不怕我找不到你吗?”楚天息一把扣住她的双肩,赤红的双眸直勾勾的望着她。 看得出来,楚天息很着急她,他的语气也因为恐慌而有些严厉。 莫如九愧疚地低头,“我没去哪儿……我就是出去上了个茅房,这里太大了。我找不到回帐篷的路了。” “碰到了洛千山和他的侍卫,他让侍卫送我回来的。” 莫如九快速的解释着,本来以为说清楚了,楚天息就不会这么动怒了。 楚天息额头的青筋一跳,“你说谁?” 洛千山? 她怎么会转到洛千山的帐篷那边去?这两个帐篷分明是在两个尽头。 这怎么可能遇见? 楚天息第一个就不相信,除非是洛千山有意而为之! 莫如九点头,声音突然很没底气,“是洛千山啊,就是他送我回来的。” 话音落下,楚天息的脸色一沉,宛若乌云密布的天空,其中还有电闪雷鸣。 “你……怎么了?”莫如九觉得不对劲。 楚天息扣着她的肩膀,眼睛里都是寒光阵阵。 “洛千山你以后……不要再接触他!” “为什么?”莫如九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楚天息眯起眼睛,冷冷地道:“没有为什么,总之,你不要再接触他。” “看到洛千山有多远就走多远!” 莫如九更不解了,“为什么了?为什么不能接触他?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很不明白,洛千山不是挺好的吗?之前还在青州帮她,怎么楚天息这么防备别人?这感觉,就和洛千山是洪水猛兽一样。 可是洛千山,他又哪里有那么恐怖? 要说这人是容惊鸿还差不多。 洛千山真的是好人啊。 楚天息的目光有了波澜,落定在她脸上。 “如九,我这么说自然是为了你好。洛千山不是简单的人物,不接触他就是最好的,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问题?难道你……” “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莫如九连忙道。 “我和十九到青州的时候,他没有公布我的行踪,还帮我在青州住下。洛千山真的是一个好人,如果他不是好人,在青州的时候,他就不会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 “天息,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所有人,但是洛千山真的是好人,他帮过我,也救过我。要不是他,容惊影早就报复我了。” 莫如九一心以为楚天息和洛千山之间是有误会,所以她一个劲的拿出证据来解释。 但她不知道楚天息忌惮洛千山的是什么。 她这么帮洛千山说话,让楚天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些愤怒。 楚天息的笑声一冷,“好人?他帮过你就是好人?若是之前你对他没有纠葛,他顺手帮了。可一旦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你还以为掌控洛氏的家主是好人吗?” “如九你不要这样的天真。” 洛千山会是好人? 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洛千山,他也曾以为洛千山即便是太子的走狗,但也是一名谦谦君子。 洛千山要是真的是好人,出动飞鱼队的事,这又怎么算? 他不是莫如九,不会因为轻易的相信一个人。 这世人在他的眼里,都是带着面具的狼。 莫如九还想分辨几句,看楚天息的脸色不好看。 她咽下了心思,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事以后再说,你还受着伤呢,我扶你回去休息。”她去拉他的胳膊。 楚天息避开她动作,大掌转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不能以后再说。” “你现在便答应我,和洛千山保持距离,绝不能再私底下和他接触。” “楚天息!”莫如九愠怒。 他非要一个劲的命令她? 她有自己的社交规则好吧? 莫如九不想和楚天息因为局外人而争吵,没必要。 但是她又不想这么顺从,如果每一件事情都听他的。 她以后还有自己的自由吗? 莫如九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可不想成为夫管严。 “回答我!”他的气势凛洌,一点也不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莫如九的心肝一颤,心想今天这事情没这么好糊弄了。 她呼吸一口气,竭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 “你能不能听我说,就算你要让我听取你的意见,那你是否也应该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你这样误解他?” “误解?”楚天息面无表情,目光阴沉得可怕。 生死之间的大事,在莫如九看来是误解吗? 不。 他没告诉她飞鱼队的事,他之前是不想告诉的,怕她为自己担心。 但是此时此刻,楚天息突然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她觉得洛千山是个好人,而他告诉她,洛千山就是两面三刀的人? “你说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莫如九催促着。 楚天息瞥了她一眼,低沉地道:“你确定你要知道?” “我当然要知道,我们之间是不能有秘密的,我都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说是不是?”莫如九讨好他。 她总觉得他和洛千山之间是有误会。 楚天息收回自己的目光,松开她的手腕,踱步走到床榻边坐下。 他的呼吸很平缓,一字一句地道:“那你听好了。” “我和洛千山之间没有误解,而是生死相谋的大事。” “双舟会谈那一日,他手里的一只精良队伍和太子的人一起在太和湖上对我动手。” “你也觉得,这是误解么?” 第243章 你抱我 什么? 洛千山的人在双舟会谈那一天,对楚天息下手?! 这消息,莫如九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她眼里的洛千山不是那种人,而且就在刚才,洛千山还请她吃了一碗面。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像楚天息说的那样,派人去劫杀他呢? 莫如九不是很相信,木讷地道:“你会不会……弄错了?太子这个人诡计多端,你又如何能够确定那一伙人就必定是洛千山所派出去的呢?这其中是不是太子的诡计?我觉得……” 莫如九还想为洛千山解释几句,以为她真的打从心底里认为,洛千山不是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楚天息坐在那里,神色有些失望,他苦涩地道:“诡计?太子的诡计?你认为我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会无故的诬陷他吗?飞鱼队,便是出自洛家的精卫,在水里都可以来去自如。” 楚天息的声音很哑,他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莫如九,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闷疼。 她不相信他。 她更相信的,是洛千山。 他把证据都摆在她面前,她居然还要为洛千山辩解。 她和洛千山到底是什么交情,她那么相信洛千山? 楚天息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现在酸酸的,都快冒泡了,甚至还有几分怒气。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是不相信你。”莫如九着急了,走过去。 楚天息打断她,声音又哑又轻,落在空气里没有一点的重量。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如九,你宁愿相信洛千山,你也不肯信我么?那你,以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在欺骗我?洛千山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让你信任他?铁证如山,你也要为他辩解!你真的令我好失望,我没想过,我在你眼里,连一个洛千山都比不过。” 说到这里,楚天息自嘲地笑出了声,笑声都哑得像是受伤了,好似伤口还在泛着血丝。 楚天息没有生气,也没有怒火,就是用很平静的态度去陈述这样一件事情。 偏偏,他唇齿间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攥住了莫如九的情绪,让她面色一瞬间就苍白如纸。 她只是以为洛千山是好人,所以在楚天息的面前多说了几句。 她没想到,楚天息还是一个这么敏感的人。 他怎么会认为,她心里洛千山更为重要呢? 莫如九蹲下身,怆然道:“不是的,你听我说,我从没这样想过。在你和洛千山之间,我当然更相信你。洛千山和我不过是朋友。我是相信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但是我也不希望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楚天息咳嗽一声,笑容有些无力,也藏着一抹灰暗的阴沉。 他的态度淡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不必再说了,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吧。” “改天再来看你。” 楚天息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当他心里所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来质疑他,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亲身体验的时候,一点气都没有。 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不过是在胸腔里肆意横冲直撞的敏感情绪,以及那几分酸楚,让他的眼角有些发疼。 他只是心冷而已。 心冷,莫如九为了其他不想干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和他辩解。 她那么相信洛千山,那么他又算什么呢? 楚天息不想再追究下去,也不想再和莫如九争吵,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她既然不信,那他不会再说第二次。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不看到她,心脏就不会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受不了。 楚天息起身便要走,淡漠的眼神从莫如九身上扫过,也如这夜色一样,浸透着凉意。 “天息!”莫如九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他走。 他的衣袖划过她的面颊,卷起一阵微冷的风。 莫如九想也不想的,就那么伸出手,一把用力的拽住他的手。 她的手在发颤,他的手却是冷。 曾经那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会毫不犹豫的反握住她的手。 现在他没有半分要紧握的意思。 甚至,他还在躲避她的触碰。 这让莫如九的心里一紧,眼眶瞬间就湿了。 “你不要这样行不行?我没有说你比洛千山重要的意思,你要我和他不再接触,好,我答应你。不再接触便是,我们才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莫如九很清楚,什么是可以舍弃的,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楚天息经历过背叛之后,他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她也知道,他在乎的点,是她一再的帮洛千山说话。 她虽然心里真的是没别的意思,但是楚天息未必就会这么认为。 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她不想因为这些事而让他们吵架,伤害彼此的感情。 有什么事情说开就好,冷战才是最忌讳的。 莫如九也不是小气的人,洛千山这事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得先把楚天息安抚下来,后面再找其他的时间解决。 如果真的是如楚天息所说的,洛千山口口声声说拿她当好朋友。 那他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思绪翻转间,楚天息又挥开她的手。 “放手。” 楚天息强迫自己冷静,不想因为她委屈的模样而心软。 他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莫如九再次扑过去,差点被他带得摔在地上,但索性,她还是动作迅速的拽住了他的袍子。 他的步伐停住,再也走不动一步路。 沈随欢保持着狼狈的姿势,跌坐在地上,泪眼汪汪的叫他。 “楚天息!”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又没说什么,你怎么动不动就要走?我都说了,我只要你,莫如九只要楚天息,你听明白了吗?那如果你听明白了的话,你可不可以就不要再生气了?你还受着伤呢,你坐下来,我好好的给你说。” 他不动。 莫如九再接再厉,“天息……楚天息。” “相公!” “你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那好……” 莫如九眼睛一闪,她故意道,“那你真的不要我了的话,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你不是说我这么在乎洛千山吗?好,我过去求他收留,他一定会收留我的。” 莫如九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背对着她的楚天息反应。 然而。 话音落下一瞬,黑色衣衫再次划过眼角,她的视野刹那就被铺天盖地的黑覆盖。 与此同时。 刚才还负气的男人他已经蹲在她的面前,霸道的按住她的肩膀,宣誓道:“你要是敢离开这里,我就打算你的双腿!” “你试试!” 楚天息苍白的面容很是严肃,不过眼神已经温和下来,只是故意装得这么凶而已。 他不生气了。 终于不生气了。 还真的是一个很不好哄的男人。 莫如九破涕为笑,“你不是不理我吗?你不是生气了吗?你不是说,在我心里洛千山比你重要吗?那你凭什么打算我的双腿。” 楚天息抬起粗糙的手指抚了抚她的脸。 他的眉宇之间流露着情绪,冷淡道:“起来。” 莫如九看到他的掌心,全部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的眼眶再次不争气的湿了,“不起。” “你刚才都不接住我,我摔疼了。” 她委屈兮兮的低垂着头,就那么赖皮的拽住他的衣衫,像一只迷路的小狗。 楚天息的眼神已经柔和如水了,方才那些狠戾之色,已经再也看不到。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脸上,神色如常。 “不生气了,起来。” 她不依不饶递出自己的手,“你拉我一把。” 楚天息望着自己面前这只手,有些失神。 他半天没有动作,眸子里神色复杂无比。 最终,这些复杂都凝结成为淡淡的无奈。 “地上冷,若我不拉你,你是不是就不起来了?” “刚才怎么没见到你这么胡搅蛮缠?”他板起脸,教训起她来了。 “我不管,你要么拉我,要么抱我。”她歪头,笑得甜蜜无比。 楚天息反问,“当真?” “是啊,你抱我,我想睡觉了,你陪我睡觉。”她张开双臂,像只展翅的小鸭子,求抱抱。 楚天息的眼神灼热,“睡觉?” 他压低了声音,让气氛以下就变得暧昧无比。 莫如九看透了他的想法,她捂脸,“你不要想歪了!我说的就是睡觉,很简单的睡觉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也别这么看着我,转过头去!” 莫如九的脸如火烧,一颗心都在疯狂的跳动。 楚天息伟岸挺拔的身躯逼近她,霎时间,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就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织网笼来。 她心砰砰直跳。 “好。”他硬朗的脸部轮廓柔和下去,“你说让我走的,那我现在便走,你自己起来吧。” “明日见。” 话落。 他便真的作势要起身,出去。 莫如九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荤话。 她大叫一声,“楚天息!” 她生怕他真的要走,或许是太过担忧,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坐起身,张开双手,就要去抱他的腰。 她太过心猿意马,没看清地下的碎石,竟然被埋在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绊倒。 于是乎。 她没能扑过去抱着他的腰,而是栽倒在地上,疼得眼泪直往外冒。 第244章 晚安吻 天啊。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的丢人呢? 楚天息本就没真的要走,刚才也是要伸手接住她的。 可他扯动了身上的伤口,动作就慢了一拍。 就那么,看着莫如九倒在他的面前。 “摔疼了没有?”楚天息忍着伤口的疼,动作缓慢的蹲下身,担忧地看着她。 莫如九憋着眼泪,可怜地道:“你不是要走吗?你还管我疼不疼干什么?你走吧,你别管我了。” “就让我摔死吧,那你就高兴了。” 膝盖和手肘火辣辣的疼,她半天都爬不起来,只能埋怨的看着始作俑者。 楚天息慢慢眯起眼角,唇角微翘。 “你倒是想我不管你,那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他脸上的笑意弥漫开,“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快点拉我起来。”莫如九又气又好笑,都想捶他一顿了。 楚天息凑近她,“下次,要摔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会提前接住你的。” “不要在这么突然的摔了,可好?” 莫如九气得不想说话,却在下一瞬,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拽住,他轻轻一拉,她就被他从地上拉起来了。 莫如九一身都是地上的泥。 楚天息低垂着眼,小心而细致的拍打她衣服上的泥土。 不经意之间,闻到了她身上的女子馨香,他的视线变得幽暗而深邃。 想她。 也气她。 但她方才这么一通大闹,他反而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 她和他的思维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如果那么发脾气,不过是在把她推向别的男人怀里。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楚天息收敛了脾性,放柔了声音。 “我让人打水给你洗手。”他胡乱地拍了拍她满是泥土的手。 莫如九乖巧的点头。 楚天息忍着不适,出去找十九打水。 很快,他折返回来,十九也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莫如九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让十九从哪里打来的热水?” 楚天息不看她,专心的把帕子放到热水浸透,再拧干。 她已经知道他要给她洗脸了,所以她很厚脸皮的就把脸凑过去,还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就等着楚天息给她擦脸了呢。 楚天息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无奈道:“你还真的是麻烦。” “那不是,你都说了我是麻烦的女人,我当然要好好的麻烦你!” 她压根也没打算自己动手。 想想让一朝的王爷,天潢贵胄为自己擦脸,这还真的挺刺激的。 他低笑出声,没再说什么,拿着帕子擦了脸,又把她的手洗干净。 全程,莫如九就像一个行动不能自理的废物一样。 莫如九终于知道,为什么要找个老公了。 老公不就是干这些事的? 他此时此刻的柔情和细致,可是她很少见到的,她心里万分感慨啊。 想起才穿越来的时候,他动不动就摔碗,掐她脖子,几次三番的要试探她。 现在这个给她洗手,擦脸的反派,居然让她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很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她也没想过,前世死在他手里,居然这一世,她会与他相恋,会喜欢上这个大反派。 “一直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他替她擦干净了手,发现了她还在看自己。 莫如九点点头,“我不能看你吗?你好看,我还不能多看几眼?” 他只是笑,不做声了。 洗好手脸,莫如九就被楚天息拉到了床榻上去躺着。 他没有躺下去陪她,而是给她盖好了被褥。 “好好睡觉。”他叮嘱。 “你要去哪儿?”她发问。 楚天息:“你舍不得我走?” 莫如九顺手就想把枕头丢过去。 不过,只有一个枕头,没舍得丢。 倒是再弄脏了,她今晚可怎么睡觉? “快睡觉,这段日子你一定没有休息好,不要再闹了,我不生气了。”楚天息很平静的说。 莫如九点头。 “那好,你回去吧。” 她的目光有些恋恋不舍。 楚天息摸了摸她的脸,“明天再来看你,在军营里不要乱跑,我会找一个人来陪着你。” “好。”莫如九很听话。 楚天息见她答应,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他起身就要为她熄灯,然后离开。 莫如九就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她懊恼不已。 这狗男人,到底有没有情趣啊? 他熄灯了就真的要走了,他就不知道给她一个晚安吻吗? 他怎么真的就这么走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莫如九恼得不行,抓着被褥的手指不停的收紧。 眼看着灯火已经熄了,他已经走到了帘子门口。 “楚天息!”她突然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么?”黑暗里,他不明所以的回头。 莫如九已经掀开被褥,跳下床,赤脚几步跑到他的面前。 她冲过去,凭着感觉拥入他的怀中。 楚天息被她这用力的一撞,伤口都差点裂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不想我走?”他伤口疼,但是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莫如九很恼怒,“你就真的要这么走了?” “不然呢?”楚天息有些疑惑,“你还想做什么?” “你不给我晚安吻,你也不抱我。”莫如九气呼呼的。 “什么是晚安吻?”他道。 莫如九一手抬起来,攀住他的肩膀,在黑暗里和他对视。 “你把头低下来,我告诉你什么是晚安吻。”她笑得不怀好意。 楚天息听她的话,微微低下头。 而莫如九猝不及防的踮起脚,轻轻地吻上了他微凉的唇瓣。 只是浅浅的一下,如同蜻蜓点水,很快就离开。 她的声音温柔无比:“晚安。” “楚天息。” “明白了吗?这就是晚安吻。” 楚天息哑然失笑,唇上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心情突然就愉悦起来。 “应该明白了。” “什么叫应该明白了?”她埋怨。 他拥住她的腰肢,倏地低下头,再次吻住她的唇,小心翼翼的跃动。 “晚安。” 第245章 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楚天息的声音很低沉,如今还有几分粗哑,虽然没那么好听,但是莫名的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就很容易让人心弦乱动。 唇齿间的异样气息,让莫如九的心紧紧提着。 他的温柔包围了她整个人,整颗心,她像是从地上一下就飘升到了云端上,充满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楚天息的臂膀悄然收紧,令她紧贴着他精壮有力的胸膛。 莫如九听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黑暗里,她的脸早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而且还出了一身的汗。 “好了,快回去睡觉吧。”楚天息终于松开了她,唇也离开了她。 她的嘴唇有些麻木,虽然他的动作已经极尽温柔了,但是…… 她克制自己不再想下去。 容惊鸿有一句话说得对,现在这具身体是原本的莫如九的。 她就是一个外来者,她就算真的要和楚天息发生什么,那也该用她自己的身体。 可她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只怕尸体都被师兄火化了。 莫如九又陷入了忧愁里。 “不是要到了晚安吻么?”楚天息发觉了她的敏感,“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告诉我吧,你想到了什么?不管是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 莫如九不想告诉他,“没事,我就是在想啊,大名鼎鼎的秦王殿下学东西倒是挺快的。” “以后记得每天的晚安吻都不能少哦。” “否则,我会惩罚你的。” 楚天息也知道她没说真话,他也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被混淆视线的人。 不过莫如九不愿意说,那也是有她的原因。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只要她还是她。 他什么都可以接受,他可以等,等到她愿意说出所有秘密的那一天。 “不会忘的,地上冷,快回去睡觉。”楚天息就知道她没穿鞋,话一说完。 他就陡然伸手,把人打横抱起来。 “啊啊,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过去,你的身上还有伤啊。楚天息,你听到没有?”莫如九被腾空而起,双脚在空中不停的扑腾着。 她又惊又怕,也不敢大幅度的动作挣扎,怕他的伤会更严重。 “快放我下去。” 楚天息就像没听到一样,直接抱着人走到了床边,把她放下去。 他哪怕是受伤了,这几步路却也抱得很吻。 除了呼吸有一些急促不稳,没有其他任何的反应。 莫如九却担心得不行。 “好了,你不要再说话了,你要是想让给我放心,那你就闭着眼睛,赶紧睡觉。”楚天息顺势坐在床边,重新给她盖住被褥。 “我知道你害怕,我现在不走,等你睡着我再走。” “谁说我害怕了!”莫如九哼了一声,内心却是甜蜜无比。 她十分的珍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他主动留下来陪她,他这么细致小心,她心里就和抹了蜜一样。 “不怕?”楚天息不怀好意,“那我就走了?” 莫如九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撒娇:“不行。” “大男人说说话要算话,我本来是不害怕的,没有你在的时候,我一个人什么样的苦都可以吃过来。但是一旦你在我身边了,我知道有人可以依赖了,我就会变得脆弱。” “楚天息,你说你在我心里怎么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她乐不可支,“以前你还想着要杀我灭口。” “现在呢?还不是任劳任怨?你说这是不是作孽啊!” 她忍着笑,嘴角弯弯。 “还睡不睡?” 男人无奈。 “睡,现在就睡。” 莫如九眉眼飞扬,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抓着他的手腕,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吃饱喝足之后,就很容易睡着的。 等她彻底熟睡之后,楚天息这才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 他起身,快步的往帐篷外走去,面上似有急切之色。 就在走到帐篷门口时,他的步伐突的一顿,下意识的低下头,“呕”出一口血。 五脏六腑传来刺骨的灼烧感,令那股血腥气更是浓重。 他的身体重重的一晃,唇角的血汨汨而落,浸入了脚下的土。 他用脚踩了几下,这才强撑住身体,摇摇晃晃的离开这里。 刚才急着走,不是不想留下来陪她。 事实上,他很想陪她,一刻都不要分开。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随时随地就要吐血,她若是长期和他朝夕相处,她要是看到他吐血,怎么办呢? 她会担心的。 而他,最不想的就是她担心他。 他能隐瞒的,就还是要隐瞒下去。 她什么都不要知道。 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不希望两人一直在一起呢? 只是在楚天息的心里,永远有更重要的选择。 他一袭黑衣融入了夜色,逐渐消失。 莫如九则在帐篷里酣睡。 或许是因为已经脱险的缘故,她知道自己回到了他的身边,她这一觉,睡得很香甜,一直睡到了翌日的大中午。 而太子这边早就不满了,因为太子听说莫如九回来了,他作为皇兄,怎么也要慰问一下。 谁知道,他的人派过去找莫如九,结果莫如九还在帐篷里睡觉。 楚天息也没说要叫醒莫如九去拜见他的意思,好似,合该他这个太子等人。 太子心中的不满堆积如山,他气得连早膳都没用下,直接就饿到了中午。 还没宣布摆膳,这边莫如九就和楚天息姗姗来迟。 太子垂眸,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十一,你说秦王夫妇从早上一直拖延到现在,才来回话。他们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太子眼底有怒火之色。 “本宫要不要继续给他们面子呢?” 太子的声音很轻,他慵懒地斜靠着椅子,没有像是以前那样坐得中规中矩,手里还把玩着玉扳指。 十一冷静地道:“属下觉得,秦王夫妇越是无礼,就衬得太子殿下您更宽容待人。” 太子自然是不想这么快召见他们的,也巴不得让楚天息和莫如九在外面多吹一会冷风。 但十一说的话,正中他下怀。 他尽管不愿意,也还是点头,“去请他们进来。” “本宫已经许久未曾和本宫的弟弟,弟妹好好叙旧了。” “属下这就去请。” 十一转身,退出去。 太子盯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阴沉地笑了。 这是代表权利身份地位的象征,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也不会没用到,让楚天息把自己拉下马去。 “臣弟,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失神间,楚天息和莫如九夫妻两人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风扑面而来,太子的眸光往下看去。 楚天息伤得不轻,但是今天看他走路的模样,倒是没什么不妥,除了脸色有几分苍白憔悴,那双幽暗冰冷的眸子,依旧是锐利的,很是意气风发。 太子收回目光,抬手:“六弟,你有伤在身,还行礼做什么?快起来吧。” 他话是这么说,但是却全然没阻止楚天息下跪,只是假惺惺的意思一下而已。 楚天息和莫如九也不会当真,为人臣子,现在就是要讲规矩,否则就得让太子挑刺了。 所以他们并没有真的不行礼,而是一起跪了下去。 太子克制住情绪,但还是藏不住内心的一丝得意。 呵。 楚天息现在就算内心再如何愤怒,还不是得下跪? “十一,扶秦王夫妇起来。”太子道。 太子的目光随意一扫,掠过莫如九的脸庞时,愣了一下。 毁容了? 他心里更是欢喜。 虽然莫如九和他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莫如九受伤就会让楚天息不痛快。 他就指望楚天息不痛快呢。 楚天息和莫如九一起站起来,莫如九不是没看到太子那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就当作没看到一样,事实上,就算别人笑话她又能怎么样? 她还能冲过去打太子一顿吗? 她若是不在乎,别人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莫如九的心理素质是很好的,也不管太子召见她来是干什么,她就一直保持沉默,等着楚天息去接招。 太子先也没说么,很虚伪的问了她几句,后来才把话题转移到楚天息的身上。 太子看着楚天息,淡淡地道:“六弟,这一次你虽然没有功劳,但是也有苦劳。本宫已经向父皇递了信去,想必父皇来日就会宣你和本宫一起回京城养病。” “这一次,你身受重伤,以后想必也是不能再出战了,父皇的旨意不定哪日便要到,你打点妥帖,本宫和你一起回京。” 楚天息也看着太子,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那臣弟就谢过皇兄在父皇面前,为臣弟说情。” “我们都是手足兄弟,说什么谢字?那未免就太见外了。”太子皮笑肉不笑的道。 回京城养病。 养病是不可能的,是送楚天息下黄泉路的。 太子已经把这次的计划告知了容惊鸿,如果容惊鸿连这一点用都没了,那么,他会收拾容惊鸿的。 容惊鸿信誓旦旦的说了,边关回京城的路线很长,这几天就是他们对楚天息下手的最好机会。 既然容惊鸿要来献计求和,太子也就忍了下去,给容惊鸿这最后一次机会。 以前的计划失败了那么多次,要是这最后的一次机会也失败。 他绝对不会让容惊鸿见到明天的太阳。 第246章 问责 莫如九在一边狂抽嘴角。 虚伪。 这真的是太他妈的虚伪了啊。 太子会这么好心,向皇帝求情让楚天息回京城去养好身体吗? 莫如九觉得自己的脑子玩不转这些古代人,但是她也很明白,楚天息要是不在回京之间摆脱太子,那么,回了京城,必定是笼中鸟。 京城是天子脚下,全部都是皇帝和太子的眼线。 他们要是回去了,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根本就不可能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现在也就只有一支暗卫营,是他们最后的势力。 莫如九还以为太子有什么大动作,结果没什么动作,就是寒暄了几句,再告诉了他们即日就要回京的消息,除此之外…… 太子还心情很好的,上了午膳,让他们一起用膳。 莫如九心肝直颤。 她能说不吃这顿饭吗?怎么觉得像是鸿门宴呢? 而且,太子视他们如眼中钉,肉中刺,怎么会这么好心的让他们一起用膳? 这顿饭,莫名有种断头饭的既视感。 她怕得不行,都没怎么吃几口饭菜。 总是怕太子在饭菜里下毒。 她不仅这么想了,还被太子看透了。 “秦王妃怎么不动筷?”太子温和地看着她,“这些都是本宫让下面的小厨房精心制作的,秦王妃被掳走这些天,一定受到惊吓了,用些甜点压压惊。” 莫如九的手抓得紧紧的,看了看满桌子的饭菜。 倒是色香味都有,就是她不敢吃啊。 “怎么?秦王妃不动筷,是不喜欢这些菜吗?”太子若有所思,“还是怕本宫……” 下毒? 莫如九一鼓作气,夹起一块甜点,就塞到了嘴里。 这狗太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吃。”她含糊道。 太子:“好吃秦王妃便多用一些。” 至此,莫如九就一个人低头扒饭,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和楚天息相谈甚欢,莫如九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就是高手过招啊,两人谁都没有先撕破脸皮,就看谁沉得住气,谁就赢了。 所以,这顿饭莫如九吃得是心惊胆颤的,要是多吃这么几顿,她都要短命的。 一顿饭吃完。 十一来禀报太子,说是有人要来求见,太子仿佛知道是谁,便留下楚天息在帐内商量要事,莫如九被提前请出去了。 走出那个压抑的帐篷,她大口的呼吸了空气。 没有狗太子在的地方,连空气都这么清新。 她也不好奇,去向太子复命的人是谁。 但她若是在现场,只怕会惊掉下巴。 她更会感叹,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 回军营的人,是容惊鸿。 莫如九不知道,她心里还记着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楚天息说洛千山的人在双舟会谈那天下手。 他笃定是洛千山的命令。 莫如九心里始终还残留着一丝侥幸,她觉得要是没亲自听到洛千山承认,那么她都有理由推翻楚天息的话。 她不想,自己第一个相信的朋友,就这样的伤害了自己。 莫如九离开了太子的地方,急匆匆的就去找洛千山。 她并不知道洛千山的帐篷在哪里,一路找过去,还问了很多的士兵。 到了洛千山的帐篷外,她刚要进去,就被守在门口的洛凡拦住。 “莫姑娘,你是来找我们公子的吗?我们公子眼疾复发,现在不能见光,正在帐篷里休息。” 洛凡道:“莫姑娘要是有事找公子,不如改天再来?” “不能改天来,我就是心里有疑惑,想问问洛公子几句话。”莫如九的表情沉静,“我只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公子他真的不方便。”洛凡为难。 沈随欢已经绕开洛凡,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莫姑娘……”洛凡还想阻止。 “洛凡,下去。”洛千山出声。 洛凡退了出去。 莫如九一直看着洛千山,他的眼睛今天缠的不是白纱布,而是黑色的。 由此可见,洛凡是真的没撒谎,想必是真的眼疾复发了,所以不能见光。 空气静默。 洛千山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很慢,却依旧带着风华绝代的气质。 “莫姑娘,你有什么要事?就在这里说吧,若我所知,必定不会隐瞒。” “洛公子,希望你说话算话。”莫如九的口气不好,眼里也带着失望。 “请说。”洛千山的下颚一紧。 那句生疏而淡漠的洛公子,让他的心中有些不舒服。 往日,她都不是叫他千山的吗? 为何,今天……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洛千山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就听到了莫如九一字一句地道。 “洛公子。” “请你告诉我,你手里是否有飞鱼队?!” 一语落。 空气倏地沉寂下去。 另外一边,太子的帐篷里。 容惊鸿现在还没和太子撕破脸皮,维持着最后的一丝底线。 他想利用太子,太子何尝不是想利用他呢? 就看谁棋高一着,谁沦为谁的棋子! 楚天息早就猜到了人是他,如果不是容惊鸿,那么,太子不会刻意的留下他。 他和太子之间本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不过就是太子有意挑起他和容惊鸿之间的矛盾而已。 由此看来,太子想必也知道容惊鸿是掳走莫如九的人。 而且,太子更知道容惊鸿背地里救走了莫如九。 这等同于是在挑战太子。 所以,太子和容惊鸿之间结盟的关系,恐怕也并不牢靠。 现在已经有了裂缝。 只要他一被太子或者容惊鸿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除掉,那就是他们两个人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那容惊鸿还会这么听太子的话吗? 想必是不会的。 所以,太子觉得这次在回京之路下手是绝佳的机会,但是楚天息却不这么觉得。 容惊鸿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太子一人独大。 思绪间,帘子已经被人掀起。 容惊鸿罕见地穿了一身艳丽的大红锦衣,白发用红色的发带高高系起,他的存在,就似天边最绝艳的一缕霞光,红得似火。 他这身鲜艳如血的红衣,和楚天息常年的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容惊鸿走进帐篷,视线和楚天息相对。 空气里的气息莫名就变得剑拔弩张的,压抑而紧迫。 太子这一次成了局外人,看他们互相不对付。 太子的心情很好。 他等的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第247章 赐婚 太子也觉得挺憋屈的,想他可是堂堂太子殿下,居然要借助容惊鸿这个人的手段去除掉他的眼中钉。 他也很愤怒,难道他就注定不配为皇帝?就注定永远比不过楚天息吗? 可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不管是立嫡还是立长,这个皇位都应该是他的。 楚天息没有出事之前,朝中居然有人把楚天息拿来和他比肩。 殊不知,这本身就是对太子能力不认可的一种猜疑。 容惊鸿先给太子行了礼,后又对楚天息行礼。 “臣见过秦王殿下。”容惊鸿的声音毫无情绪,甚至都没有一点的起伏,平平淡淡的。 楚天息平静的抬手,“免礼。” “容大人的脸色不好,想必是这几日参与营救寻找本王的时候,奔波劳碌了,本王看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楚天息故意刺他的软肋。 “本王能够平安脱险,也是依靠容大人你们不遗余力的寻找营救,本王在此多谢容大人。”楚天息说得很是诚恳。 他们三个人都清楚,楚天息是怎么重伤容惊鸿的,又是怎么把莫如九带走的。 偏偏楚天息觉得还不够解气,还要在这里刺激容惊鸿。 他没这么讨厌一个人,不,倒也不是讨厌。 而是想要解决容惊鸿,因为容惊鸿只要活着一天,就多一个人知道莫如九的真实身份。 容惊鸿是喜欢的以前那个莫如九,他也会为了以前的那个莫如九,让现在的莫如九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这绝不是楚天息想看到的结局。 他的人,哪怕是妖魔鬼怪,只要心中是他,心中有他,他都会用血肉之躯护着她。 而楚天息忌惮容惊鸿。 容惊鸿身上的本事连他都没有看透,他就是一个谜,他说要复活真正的莫如九,这一直就让楚天息无法放心,更没办法放下警惕。 他对容惊鸿,如临大敌。 “这都是臣的份内之事,臣不敢当秦王的谢意。”容惊鸿淡漠地道。 容惊鸿想到了什么,突然抬眸,直勾勾的盯着楚天息。 他说:“寻找王爷,不仅臣和九王爷,就连秦王妃也是出了很大一份力的,秦王和王妃才夫妻团聚,还是要多珍惜夫妻在一起的机会。” “嗯,本王知道王妃的心性,对本王在危难的时刻也不离不弃。”楚天息顺着说下去。 不知道容惊鸿贸然提到莫如九要做什么,但总之就是不会那么简单的。 怎料,容惊鸿下一句话又道:“刚才臣看到秦王妃,本想上去行礼寒暄几句。” “秦王妃径直去往了洛公子的营帐,待会若是有机会,臣会亲自去看望王妃和王爷的。” 前面只是铺垫,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 莫如九,又去了洛千山的营帐。 这话被容惊鸿挑明在这里说,让太子和楚天息的神色都是一冷。 众所周知,洛千山和太子是知己,也就等同于是太子的人。 而莫如九,身为楚天息的王妃,和洛千山关系神秘。 容惊鸿之前不说莫如九和洛千山的关系,是因为要护着这个莫如九。 可如今这人都不是他心里的人了,护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让这个冒牌货下地狱去! 秦王妃和洛千山的关系匪浅,几次相见,太子本就怀疑洛千山在青州有心维护。 他现在这么一点破,无疑是加大了太子心里的怀疑。 容惊鸿目前要做的,就是要这让水越混越好。 他可不希望洛千山护着这个妖孽。 洛千山只会成为莫如九的后盾,所以,他必须要让太子忌惮洛千山,暂时无暇顾及他。 一石二鸟。 楚天息的眸子微冷,他不动声色地道:“是么?想必是王妃爱棋,而洛公子也是棋痴,王妃必定是手痒了,想和洛公子来几局。” “本王这个王妃啊,就是喜欢以棋会友,一看到下棋的高手就走不动路了。” 楚天息就算心里不舒服,也还得维护自己和莫如九的面子。 他和莫如九的事情,可以关起门来说。 他是不会让容惊鸿和太子看笑话的。 他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脸面,丢到地上让人随意的践踏。 容惊鸿微怔,神色有些诧异。 他有些惊讶。 惊讶楚天息这么一个霸道的人,居然会在外面给莫如九找面子。 这不像是楚天息的性格。 不,也有可能是楚天息的心思更深沉了,比以前那个暴躁狠虐的秦王,更不好对付了。 楚天息又说:“本王以后得好好说她,这里可不是在太子殿下的东宫,即便是再喜欢下棋,也还是要注意男女之防。” “无妨。”太子回过神了,嘴角很僵硬,“六弟,王妃不过是喜欢下棋而已,军营里的生活枯燥乏味,她和千山对弈也算是唯一的兴趣。” “六弟你这么疼爱王妃,总不能让王妃失去这唯一的乐趣吧。” “她啊!”楚天息的口吻带着宠溺的意思,“就是仗着本王宠爱她,愈发的得意了。” “秦王和王妃果真恩爱,让人无比的羡慕。”容惊鸿道。 这次接话的是太子,“容大人,你也不必羡慕,本宫听太师说,这次回京城就要亲自入宫请父皇为你赐婚,再过不久,容大人你也能举案齐眉,夫妻情深。” 赐婚? 这对容惊鸿来说等同于是一记惊雷。 想必,要入宫请宣皇帝给他赐婚的不是容太师,而是容夫人。 那位出身权贵的郡主娘娘。 容夫人必定是妒恨他,以为是他对容惊影下手,才导致容惊影断臂又不能人道。 容夫人为他选择的赐婚对象又是谁? 只怕不是他能够选择的,而这一切都不再像前世一样了。 他能娶妻,但是性情善妒的容夫人,是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所以这个赐婚的女子,又会是谁呢? 容惊鸿并不在乎自己要娶谁,反正如果娶的人不是莫如九。 那么他娶谁都是一样的。 而且,就算迫于皇命娶了又如何?他有的是办法让那新娘子一命呜呼。 为了莫如九他就没什么不敢做的,只有不想做的。 太子看他这么镇静,唇边的笑有些耐人寻味。 “容大人你莫非真的要出家做和尚?怎么自己的婚事也如此的漠不关心?你这次可得和本宫一起回京城,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再拖延,只怕容夫人都要进宫为你叫屈了。” 容惊鸿展了一下袍子,拱手道:“臣一切都听皇上的。” “皇上既然肯下旨赐婚,那么对方也必定是极好的姑娘。” 太子有模有样的点了一下头,“这你倒是说对了。” “要赐婚给你的那位姑娘的确是好姑娘,前不久才刚从南疆来到京城,还是南疆巫族的小族长,虽说是任意妄为了一些,不过小姑娘,骄纵一些也是自然的。” 南疆?! 小族长? 容惊鸿的脑海里,突地就闪过那张娇艳的脸。 司徒鸳? 他记得,那个异族少女好似就是叫做司徒鸳。 这性情,比云迦蓝都还要骄纵跋扈,而且,出身南疆蛮荒之地的巫族。 容惊鸿不是瞧不起巫族的人,相反,他还认为巫族的人有大本事。 只不过容夫人刻意求来这婚约,是想羞辱他,娶了一个目不识丁的蛮女,只知道养蛊养蛇。 但容夫人这一举动想必是正中宣皇帝的下怀,否则宣皇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点头。 宣皇帝用蛊控制楚天息,就需要南疆的人留在京城。 而且,宣皇帝也想收回南疆,所以那位司徒鸳也就等同于是留在京城的人质。 只不过司徒鸳是留下来嫁人的,这个名义是好的。 所以就算这婚事南疆的族长反对,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就是和南唐为敌。 他若是娶了这蛮女,以后南疆必定会对南唐俯首称臣。 南疆可就这么一个小族长。 至于,为什么要娶蛮女的人是他,而不是宣皇帝的皇子。 那么,只能是因为这蛮女配不上皇室的王爷,皇子。 再说了,宣皇帝也舍不得他的皇子,以后娶了蛮女,还得去蛮荒的南疆生活。 所以喽,容夫人这一求婚,宣皇帝就立刻拍板。 他,是最合适的人。 很快,容惊鸿就理清了思绪,他的婚事,他自己不能做主。 也只不过是沦为了,容夫人的报复,和宣皇帝的政治考虑。 容惊鸿心里沉静如水,他谁都不怪,谁也不怨。 因为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怪老天,怪别人。 而他容惊鸿逆天改命而来,可不是因为被人制衡的。 这桩婚事对他的弊大于利,也不是说没有利,还是有一点的。 那就是,如果宣皇帝真的下旨,宣布他迎娶司徒鸳。 太子也不敢轻易动手。 太子可没胆子去给宣皇帝制造麻烦。 “若此事成真,本宫就等着回宫喝容大人你的喜酒了。,到时候必定要来恭喜容大人你的。”太子道。 他也是今天一早才得到的宫里的暗线消息的。 比起杀了容惊鸿,太子觉得容夫人这一招更狠,杀人于无形。 羞辱容惊鸿,塞一个蛮女给他,按照南疆的习俗,容惊鸿还不能纳妾。 一生,都只能有一个妻子。 哈。 太子真的不想幸灾乐祸的,只是上翘的唇角,还是流露出了一两分的喜悦。 楚天息也附和,“本王也会给容大人送上新婚贺礼的。” 堂堂第一状元郎,居然要被容夫人设计,娶一个粗鲁不堪的蛮女。 放在京城,这怎么看都是一桩不匹配的婚约。 太子和楚天息还轮番的恭喜,不是针对容惊鸿又是什么呢? 容惊鸿脸色沉静,声线冷清,“如果此事是真,臣就先多谢殿下和王爷的恭喜。” 他说着,脸上却没一点喜色,都快凝结起一层冰霜了。 第248章 报复 而远在天边的京城。 容太师都是宣皇帝让他进宫密谈之后,这才晓得容夫人居然进宫去求赐婚了。 容太师当场差点吐血。 宣皇帝的意思也还是很委婉的,因为他知道容太师有多看重容惊鸿。 可宣皇帝已经打定主意要容惊鸿娶司徒鸳,以此来遏制南疆。 哪怕容太师心里不愿意,宣皇帝一搬出南疆的流民,容太师就无法忤逆宣皇帝了。 皇帝早就下了决定,只不过是要他痛快的接受而已。 他不可能为了容惊鸿一个人抗旨,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人搭上太师府全家。 哪怕站到了权利的顶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也还是有他做不到的事,阻止不了的事。 自古以来,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宣皇帝舍不得他的儿子娶这样粗鲁没教养的蛮女,却硬塞给他的惊鸿。 容太师的心就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 痛得他眉头紧皱,心里乱得厉害。 他不是不爱容惊鸿。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但他现在却要迫于皇命,让他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容太师晓得的,他的惊鸿心中一直都藏着一个人,一个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所以啊,容太师为他心痛,他和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有缘无份了。 皇命在身,谁都拒绝不了。 否则,就是满门皆灭。 容太师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春日的阳光照耀在他花白的头发之上,他一瞬,都苍老了许多,恍若垂暮之年的老人。 他手里拿着一份明黄的圣旨,走在这汉白玉铺筑而成的长长宫道上,这背影苍老而够老,仿佛随时就要被汹涌而来的日光吞没。 他手里的圣旨,一瞬间成了千斤重的巨石,重得仿佛要压垮他这苍老的身躯。 他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的费劲,仿佛用尽了余生所有的力气。 上马车的时候,容太师因为心事重重的,差点从马车上翻下来。 他回到太师府,眼底拼命压制的怒火已经彻底忍不住,狂怒不已。 “夫人呢?” “回禀太师,夫人在陪少爷喝药。”下人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太师,战战兢兢的回答。 容太师用力的握紧圣旨,疾步走向院子里。 他所过之处,衣袍被风翻卷起来,带起一阵阵的肃杀之气。 他本就是沙场战将,现如今发怒,整个人都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 容夫人出身尊贵,自然知道此事败露,但她浑然不怕,哪怕天崩地裂也面不改色。 她忍够了。 当初忍着让那个乞丐在太师府住下来,看他名震天下,入朝为官,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 而她所生的儿子,却被容惊鸿所爱的女人,斩断了一条手臂,还不能人道了! 不论是哪一样,对于爱子心切的容夫人来说,都是天崩地塌的大事,足够压垮她整个人。 她才不甘心,她是郡主,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她的儿子也是嫡子。 至于容惊鸿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的野种! 他一出现,就处处拔尖,在各个方面压制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是嫡子,才应该是最优秀的。 容惊鸿就该和他那个该死的娘,一样死去! 她之前倒也还能忍,为了夫妻之间的情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容惊鸿在太师府住下来。 可如今,她不甘心。 她的儿子落到如此地步,连后代都不可能有了。 凭什么容惊鸿还可以好好的活着? 她要报复容惊鸿,就给容惊鸿添堵。 司徒鸳她见过,那女子心狠手辣,跋扈飞扬,够容惊鸿喝一壶的。 “娘,爹那么疼爱那个野种,他会翻脸的……”容惊影躺在摇椅上,面有痛苦和惊慌之色。 他的袖子,空荡荡的,随风飘舞着。 容夫人每一次看到,心就会痛得无法呼吸。 真的是太痛了! 她的儿子失去这一切,成为废物,都是败容惊鸿所赐的。 “惊影。”容夫人眉目威严,“你要记住,你是娘的儿子,你是嫡子,你不需要怕那个野种。” “娘的身后是王府,是皇权。” “我们不需要怕任何人,那个野种害你到如此地步,要不是我们现在收拾不了莫如九……” 容夫人恨容惊鸿,也恨莫如九。 这两个狗男女! 走到院子石阶处的容太师,恰好就听到了这一番话。 当时,他的呼吸一乱,人都在疯狂的颤抖。 容太师疾步冲过去,一手把容夫人从椅子上拽起来,那力道大得差点把容夫人掀翻。 容太师顺手就把圣旨砸到了容夫人的脸上! “啪”的一声,容夫人的脸被重重的打歪,蔓延出了红色。 容太师脸色因为愤怒而狰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恶妇!” “本官的惊鸿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他?你简直要气死本官!” 容太师咆哮如雷。 容夫人不怕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我是恶妇?那又怎么样,容惊鸿欺负我儿子,让我的儿子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你还不允许我报复吗?再说了,老爷你气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个野种而已,如今可以得到皇帝亲自赐婚,这不是天大的荣耀吗?” 容夫人口舌犀利,眸子更是冷寒,“容惊鸿那死鬼娘在地底下知道她的儿子可以得皇上赐婚,想必,她一定高兴得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老爷,这是福分,是荣耀,是皇恩!” 容夫人的声音愈发的尖锐,脸上那报复性的快意,那么的浓烈。 她笑得很是张狂。 第249章 撒气 容夫人因为妒忌已经疯癫,说出口的每个字都让容太师的脸色冷上一分。 现如今这样疯狂的容夫人,哪里还有一分半点郡主的修养和尊贵?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疯婆子,比市井泼妇还不如。 容太师再三隐忍,眼底的怒火却是压制不住的。 容夫人在冷冷地嘲笑他,“你想如何?你能如何?难不成你要为了一个孽种,你想休了本夫人?你可别忘记了,当初你一个状元郎,出身寒门,位卑至极,若不是本郡主屈尊降贵下嫁于你,哪里有你在朝堂之上的立足之地?要不是本夫人的娘家对你多番提携,你现在还在哪里?” “呵,容太师,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当本夫人是什么?本夫人十年前忍下去了,现在就不会再忍了,没有我,就没有如今的你!你的权势地位都是靠着一个女人得来的,外人戳你的脊梁骨,说得一点都没错。” 容夫人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她是已经对容太师心寒了。 她也没必要在容太师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索性就大闹一场。 这些年也压抑够了。 容太师凝着彻骨的冷寒,听到皇恩浩荡几个字,他狂怒难忍。 这个毒妇! 简直就是个毒妇! 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为了可以在朝堂之上立足,而选择抛弃糟糠之妻呢? 她哪里又惊鸿的娘亲三分温柔? 容太师想也不想的,盛怒之下,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向喋喋不休的容夫人。 一巴掌抽过去,容夫人的脸都被打肿,身子趔趄着往一边倒去。 她的耳膜里是嗡嗡的声音,那种轰隆的爆炸声,让容夫人难以置信。 打她? 当初处处讨好她的落魄男人,现在一朝得势,居然敢打她了? 容夫人的陡然转身,目赤欲裂! “你敢打我?你为了一个野种,你今天打我?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我扶持你到今天这个位置,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容惊影看到容夫人挨打,自然也是担心无比。 他虽然混账,但是还是很尊敬容夫人的。 “爹,你好偏心啊!”容惊影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冲到容夫人面前。 他护住容夫人,愤怒不已,“你怎么可以打娘?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她做错了什么?要不是容惊鸿害我,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对容惊鸿百般维护,你就没想过我也是你的儿子吗?你怎么,如此的偏心!” 容惊影低吼出声,已经是声嘶力竭了。 容夫人捂着自己红肿的脸,眼泪在眼角盘旋,她却是倔强得不许眼泪掉下来。 偏心。 容太师自然是偏心的。 虽然他自诩自己对容惊鸿和惊影两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但是容夫人就是知道,他心里更看重容惊鸿。 否则,何至于像今天这样震怒? 不就是要让容惊鸿娶一个蛮女吗?至于吗? 容太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本是狂怒,声音却突然变得很轻。 “偏心?” “我若是不偏心惊鸿,只怕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太师府里要被你们母子二人抽筋剥皮!偏心又如何?这是你们逼我的。” 容太师一甩衣袖,索性就直接承认了。 他只恨自己偏心得不够多,否则,这个毒妇怎么敢利用惊鸿的婚约? 他不想要惊鸿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更不想要惊鸿娶那样的一个女人。 他的儿子,婚嫁之事应该是要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现在圣旨已下,他就算想退婚也没别的办法了。 太师府上下一百八十口,这些人难道要跟着一起被处死吗? 容夫人和容惊影都是对视一眼,眼底纷纷有不可思议的颜色。 其中最激动的是容夫人,她的眼睛红得几乎滴血。 “好啊,到了今天你总算是承认了,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们母子两人的位置,你一直就记得那个短命鬼和你的野种,既然在这个太师府,已经没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我们母子在这里也是招你的恨。” 容夫人悲切地道:“那我立刻带着惊影回王府!” 说完,容夫人就拉着人要走。 容太师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还能走出太师府?” 容夫人的把戏他已经看透了,无非就是要回娘家告状。 现在他还不能和王府交恶,自然是不可能放人回去的。 容夫人的脚步顿住,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软禁我?我回娘家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干涉?” “你敢软禁我,我回去一定要——” 容夫人威胁的话还没说完。 容太师已经一挥手,霎时间,原本守在院子外面的随从全部有序的涌了进来,把容夫人母子的去路拦得严严实实的。 “你真的敢?”容夫人惊愕不已。 “夫人,夫妻一场,别说本官做事太绝,你知道本官对你不会如何的,但是,本官从现在开始就要保护惊鸿。” “你最好是安安份份的待在你的院子里,不许出来一步!” 一声令下,就有随从走到容夫人面前请她。 “夫人回院吧。” “滚。”容夫人一巴掌甩过去,都快气得吐血了。 她居然被软禁了! 她也不是真的要和容太师和离,她只是回娘家去避避风头而已。 有王府在,这男人不敢把她怎么样。 唯独没料到,他这一次居然敢把她软禁在这里! “夫人请回。”随从挨了打也没让开,冷冷地道。 容夫人自然也不能和随从推搡,她还是有着自己的尊严的。 所以她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扭头去看容太师。 “你软禁我,你想做什么?难不成想要休了我?” “夫妻这么多年,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说到最后,容夫人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纵她高贵威严,可是才被容太师打了一巴掌,她觉得很羞辱,这是从未有过的羞辱。 她愤怒。 容太师呼吸一口气,一甩衣袖。 “夫人不必如此,这么多年的夫妻,我自然是不会休你的。” “我只是让夫人回你自己的院子冷静一下,你的行为不端正,为防你教会儿子,若是没有必要的事,你们母子还是不要再见了!” 太师就那么淡淡的看着,眼底冷若冰霜。 容夫人猛地出声,“你说什么?!” “夫人这么激动做什么?惊影是我们的儿子,我不忍心看着你教导他误入歧途,现在自然是要拨乱反正。”容太师充满了厌恶地道,“以后没有本官的命令,夫人包括夫人身边的一干人等,都不许来惊影的院子。” “违令者,杀!” 容太师虽然已经老去,可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即便是退下来了,身上也还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战将杀伐气息。 岂是容夫人区区妇人可以抵挡的? 容夫人几乎不敢相信,声音在颤抖,“你竟然不让我见惊影?凭什么!那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能见他?你就这么狠心?你现在还要把儿子从我身边抢走?你还是不是人?” 容夫人惊怒不已,在眼睛里盘旋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此时她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郡主,而是平常的妇人,为自己的儿子操碎了心。 不仅有愤怒,有难过,容夫人心底还有浓重的惊恐。 她知道容太师不是说笑的,如果真的不让他们母子再见,是绝对会做到的。 他是真的要活生生的软禁她! 他在因为那个野种而报复她。 容惊影也很难以置信,身体剧颤。 “爹,你为什么不让娘见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是我娘,你不能剥夺我们母子见面的机会。” “为父已经说过了,这是为了你好。”容太师眯起眼睛,“来人啊,把公子和夫人分开,送夫人回去。” 容夫人发出嘶吼声,“你敢,你敢……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容太师吐出一口浊气,“还不快带下去?” 不管容夫人如何疯狂的叫骂,她还是被人强行请出去了,容惊影纵然有心想要阻拦,他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是这些随从的对手? 且还不说他为了止痛,吃了很多的罂粟粉,现在全身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容夫人的凄厉的叫声渐渐地远去,这座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容惊影吓得面如土色,喃喃地道:“爹,您想做什么?您到底想做什么?那是我娘啊,我不能不见她。” 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容惊影还没办法反应过来。 太吓人了。 怎么如此吓人呢? 就是因为一个容惊鸿,他爹居然大动肝火,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暴怒,居然就把他娘软禁起来了。 以往爹即便是再讨厌娘的所作所为,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 容惊影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艰难地呼吸着。 “我娘做的有错吗?就算我娘不去进宫求赐婚,那么……爹你又能保证,皇上不会把赐婚的人选打到容惊鸿的身上?爹,你该找皇上算账,而不是回来拿我娘撒气。” 第250章 你在心虚什么 “住口!”容太师厉声呵斥,“皇上所为,岂容你置疑?你是嫌你的命太长了?” 容惊影的脸在日光里,模糊不清。 “我说中了是不是?所以,你凭什么拿我娘撒气,是容惊鸿欠我们的,不是我们欠他的。他要是不出现……” 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是容惊鸿的出现,让他这个嫡子的身份也变得尴尬。 容太师看着他,“这是我和你娘之间的事情,不关你的事。从今以后,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 “你和你娘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见,等到惊鸿大婚那一天,或许你们有机会见面。” 容太师冷哼一声。 容夫人利用惊鸿的婚事,那他就要给这个毒妇一点教训。 让他们母子分别,永远都不能再见。 要论什么样的折磨可以让容夫人心痛,那必定是不能再见儿子。 容太师了解容夫人。 他也没废话,说完这话,就弯腰捡起地上的圣旨,大步走出了院子。 在容太师心里却有另外一个计划。 李代桃僵的计划。 让容惊鸿娶司徒鸳,哪怕是南疆未来的族长,他也还是不答应。 容惊影出事之后,知道他不能人道的人很少。 容太师想到了一个计划。 等到大婚那日,是不是可以让容惊影来代替惊鸿呢? 在他的眼里,如果蛮女真的要嫁给进容家,那么只能是嫁给一无是处的容惊影。 而不是,他的惊鸿。 就算这事会让宣皇帝不满,但他依旧得这么做。 如果他这个做爹的都不去为他的儿子努力一次,那惊鸿就真的成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虽说惊影也不是可以牺牲的,但是惊影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对容家的用处已然不大。 以后能够支撑扶持起容家的,只有容惊鸿。 所以哪怕是冒很大的风险,他也要这么去做。 这一次,就算得罪皇帝,也非这么做不可。 不过这个计划不到最后他不会透露出来的,谁都不用知道。 一切,都会在他的计划之中。 边关那边,莫如九起初是真的不相信洛千山会对楚天息下手,她也曾想过借口为洛千山开脱,是不是洛千山有什么把柄被太子抓住了,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但是洛千山告诉她,他没有苦衷,他所做的都是为了洛家。 莫如九真的不怪他,只是觉得心里很冷,她才明白在这个阴谋遍布的世界,什么朋友可能都是假的。 就像楚天息说的那样,昨天我们没有共同的利益纠葛,所以我们可以是朋友。 那么明天呢?以后呢?还是朋友吗? 凭心而论,洛千山这么做是为了维护洛家,她真的不能怪洛千山。 毕竟朋友算什么?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她得到了洛千山的答案,没再质问什么,她突然就明白了,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失望,或许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她不哭不闹,也没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的一句:“打扰了。” 莫如九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帐篷。 只是走出帐篷,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她脸疼。 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她的心里很乱很乱,乱到成了一锅粥。 洛千山为了维护自己的家族,他没有错。 她为了楚天息不再和他做朋友,也不是她的错。 因为,她也很清楚,在朋友和楚天息之间,她必定是会选择楚天息的。 所以她有什么好失望的?她是不是太矫情了? 洛千山的选择,是正常人的选择。 她大口呼吸了一下,逼退了心里多余的情绪,在帐篷里漫无目的的游走着,眼神随意的扫过四周。 她现在并不想回去,也不想去找楚天息,就这么一个人转一转,冷静一下,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军营里走了好几圈,直到脚走累了,她正准备回去,却看到十九出来了。 十九看到她,眼神一亮,“总算是找到你了。” “有事?” “那可不,王爷让你赶紧过去,你一个人在这里瞎转什么?”十九啰嗦了两句,“这里是军营,你最好是不要乱走。” 到底是一名女子,就算是王妃之尊,可在这满是男人的世界里也不方便啊。 十九的态度很自然随便,莫如九也忍不住和他嘀咕。 “王爷找我干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十九抬起下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莫如九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十九来得太突然了。 她出来没多久,十九就来找她了。 楚天息该不是知道她去见洛千山了吧?所以是来问罪的? 还是什么? 两人一路往楚天息的营帐里走去,路上莫如九不甘心的再多试几次套话,没想到十九的嘴巴逢得很紧,硬是半个字都没透露。 这一点,搞得莫如九很是挫败。 她太失败了。 她一路都提心吊胆的,都在心里打了好几次草稿,要怎么向楚天息解释。 结果,她去了营帐,楚天息什么都没问,脸色也一如既往的。 他看到她,眸子里划过一抹温柔,“来了?” “嗯。”莫如九走了过去。 他恰好坐在书桌前,面前是摆放着的一张羊皮地图。 莫如九看不懂地图,在现代也是路盲。 她随意看了两眼,若有所思地道:“十九说你在找我,怎么了?” “无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他的态度很平常。 莫如九摇头,“倒不是。” “不久就要回京城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走走。”楚天息抚着她的脸,声音温和。 莫如九还没习惯他的温柔,颤了一下。 这是不是有诈啊? 楚天息难道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他怎么什么都没问,居然还说要带她出去走走? 她是不是想多了?还是他在隐忍啊? 莫如九真的糊涂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莫如九的耳根子殷红,推了他一把。 “现在是白日,有人会进来的。” “十九在外守着,没有人敢进来。”他捏了捏她的脸颊,眸子里的光芒异常的温和柔软。 “你呢?你在心虚什么?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他笑得和老狐狸一样,仿佛全然看透了她。 第251章 带你去见一个人 莫如九笑着反问,“我哪里心虚了?” “某些人自己知道。”他亲昵的俯下身,鼻尖蹭了蹭她的。 这么一贴近,他温热的呼吸都全部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眉眼弯弯,乐得咯咯直笑。 “我才没有心虚,你又想诈我。”莫如九嘟着嘴巴,“那你说我心虚,那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又是为什么要心虚呢?” 楚天息笑而不语,搂着她腰肢的手指不安分的收紧。 她心底就更没底了,居然套不出来话。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要想说什么你就说啊。你这么看我,我觉得心里发毛,你别吓我了行不行。” 莫如九差点投降了。 楚天息的手指抚过她脸上的刀疤,声音轻柔如细雨,“如九,你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你的这点小心思,在我这里都是不够看的。好了,你也不用感到不安了,我实话告诉你吧。” “恩,你说。”莫如九紧张地搓手指。 怎么越来越严肃了? 楚天息抱着她,自己则低头望着她的眼睛。 “你去见过了洛千山了,我都知道的。” “那你……不生气吗?”莫如九下意识的道。 话音刚落。 他倏地低下头,薄唇贴着她冰凉的额头,一字一句地道:“不生气。” “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我见他了吗?你应该生气的,你为什么不生气?”莫如九糊涂了,也开始正视这个问题,“我看不懂你。” 楚天息深呼吸一口气,闻到她身上萦绕着清香。 他低声呢喃,“有什么好生气的?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吗?我把那些事情告诉你,就没想过要隐瞒你。” “而你这种性格,你必定会去问洛千山,问个清清楚楚的。否则啊,你的心里是藏不住事的。我了解你,明白你,知道你见他是为了求证,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到底。 她不是回来了吗? 他要的,只是她回来而已。 而且,他也可以猜想到,她在外面乱逛,心事重重的,想必就是因为在洛千山那里得到了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她现在正需要安慰,而且处在自我怀疑的时候。 他是傻了才会继续和她生气,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说开了? 他也想开了。 得到楚天息的理解,莫如九心底的阴霾瞬间就一扫而空。 她鼻子一酸,感动的张开手,扑入他的怀抱,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 “怎么好端端的又说上谢谢了?”他遒劲的手臂一伸,就把人搂了个严严实实。 莫如九不肯起来,依旧这么靠着他。 “你说呢?我为什么要说谢谢,那自然是要谢谢你对我的宽容,和对我的相信,谢谢你一直都这么理解我。谢谢你……愿意为了我改变你自己。” “但是,天息啊,你也不要忘记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喜欢的人都始终是你,不管是怎么样的你,只要你还是你,那你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你为我改变到如此地步,我怎么能不认真的说一声谢谢呢?” 莫如九愈发的感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哽咽而沙哑。 她最喜欢这么抱着他,贴在他的怀里。 其实他不用说什么,她就可以在他的目光里,感受到他的情深和默契。 那个嗜血暴虐的反派,原来也可以这样的温柔。 而且,他没有任何保留的,把所有的温柔和深情都给了她。 莫如九不爱这个世界,很怕这里。 但她越来越喜欢他,喜欢他的隐忍,喜欢他的霸道,喜欢他的深情,喜欢他的一切。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要无条件的接受他的所有。 楚天息的心跳陡然漏掉了一拍。 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拥着她,使她可以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他的薄唇擦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她的耳垂。 她的身躯陡然一颤。 楚天息却开口道:“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不离不弃,谢谢你……从那个遥远的地方,来到我的这个世界,一直陪着我。” “其实……这么久不见,很想你。” “知道吗?如九,我很想你。”他第一次袒露了自己的不安和脆弱。 “我很想你,我也在害怕。若是我真的没有回来,真的死在了双舟会谈,那么,你怎么办呢?我的如九,你在这个世上是真正的一个人了。你又要怎么办?身陷险境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我自己会死。” “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不是复仇,不是仇恨。而是一个你,你让我放心不下。我怕我不在,就没有人保护你,若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呢?” 他眼圈微涩,“其实我也是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因为你只有在我的身边,才会遭遇这样多的刀光剑影和阴谋算计。你的风雨本就是我带给你的,可我这个人啊,在冰冷的地狱里待久了,我舍不得松开你。所以,哪怕知道把你留在我身边,只会给你带去危险。” “但是我依旧不想放你离开,这是我的自私之处。我都能这样做,我又有什么理由怪你相信洛千山呢?如九……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卑劣而不堪的人,口口声声说着爱你,担心你。却不愿意把你送到我身边以外的地方。” “这样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你一定很讨厌吧。” 他粗沙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去,成为了一缕呜咽的风。 莫如九眼圈红了,心脏在克制不住的跳动。 她反手抱紧了他,“不是的,你在我心里不是卑劣又不堪的人,你在我心里,是救我于水火的神。我从来不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了她好,把她推到自己的身边之外。” “在我眼里,真正的喜欢是想和那个人,殊途同归,一生一世。你不要把我送走,你又怎知道,我最喜欢的地方不是所谓的安全之地,而是你身边呢?即便会有风雨波澜,但是两个人只要一直在一起,还会怕吗?” “我怕的……只是你出事了,我却一无所知。我宁愿和你一起逃难,一起被追杀,我也不想,离开你!” 她已然是泣不成声。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其他地方再好再安全,但是没有他,没有那个遇到危险愿意为她拼命的楚天息。 她来到这个世界,能够豁出性命去为她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楚天息。 容惊鸿是真正的莫如九的。 她只有他。 她也只要他。 他们就是彼此依靠,彼此扶持,彼此相爱。 “好。”楚天息沉默了片刻,压下了黑眸里的暗潮汹涌。 他松开她,疼惜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再也不会了,哪怕山崩地裂,你也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待在一处。生死同归……” 一生一世,殊途同归。 这八个字,狠狠地撼动了楚天息的心。 仿若山洪暴发,冲涌而下,把他整个人都吞没卷走。 那样的惊天动地,是她带来的。 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这样的想法,因为真的太卑鄙。 可她却觉得,留在他身边哪怕是吃苦都是幸福的。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有动力。 他会为她走下去。 他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好,既然要一起走,那我们先出去走走。”楚天息揉了揉她的头发。 “去哪儿?”她仰起头看他。 他沉声,“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莫如九真心好奇了。 楚天息能够带她见谁? “去了就知道了。” “现在要保持神秘,否则就没有惊喜了。”他道。 莫如九撒娇,“说嘛。” “去了就知道。”他的嘴巴很紧,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莫如九还真的不知道要去见谁,她来这里认识的人都很少,还能去见谁?而且楚天息这一脸的神秘,更让她好奇不已啊。 不过,很快她就不好奇了。 她被他带出了军营,她穿上了女装,还是他特意让十九买来的。 怕她在乎脸上的疤,楚天息还很细心的买了一块面纱给她戴上。 “你嫌我丑?”她说。 楚天息的动作一顿,心疼地道:“怎么会,我只是怕你受不了别人的注视。” “那就好。”她嫣然一笑,“我还以为你是嫌我丑,给你丢人。” “不丑。”他后退一步,眸子里满是严肃和郑重。 “好了好了,我说笑的,你不要这么严肃嘛。”她热情的挽住他的手臂。 楚天息笑了笑,带着她到军营外的马上。 十九已经牵着马在这里等了。 “十九你就不必去了,回去等着吧。”楚天息先自己翻身上马,继而对莫如九伸出手。 “你小瞧我啊?”莫如九哼笑,不用他扶,她自己也翻上去了。 只不过,她翻的动作很狼狈,但到底还是上去了。 坐在他的身前,身后是他坚硬的胸膛,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第252章 前世今生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因着这日光的关系,一层暖洋洋的春光洒在他的黑衣上,他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阳光里,那么的安静而温柔,那张俊美而凌厉的面庞带着恬静的笑,人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仿佛那些所有关于阴暗面的词语,都不再适合他。 她看得有些发神。 楚天息扬鞭策马,马儿一颠簸,她的身体就是一倒,顿时就贴上了他的胸膛。 她惊呼出声,“慢一点,你这么快干什么!我害怕!” “有我在。” 身后人给她简单的三个字。 马儿在官道上疾驰而过,道路两侧的野草从被狂风吹动,仿佛活过来了一样。 景色飞快的掠过,不断的倒放,成为她眼底的一抹黑点。 没骑马多久,他的马就停在了荒郊野岭的一间古寺门口。 古寺门口长着一颗参天的古树,如今是初春已至,古树也发出了嫩绿色的枝桠,阳光挥洒而来,在地上切碎出淡淡的剪影。 莫如九目瞪口呆,“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寺庙?” 她在现代也不信佛的啊。 这真的是很尴尬的。 “走,我们进去。”他并不回答她,翻身下马,抱着她下去。 莫如九和他一起走进去,她心里还在打鼓。 她忍不住看他,“你带我来这里见谁?你给我透给底行不行?你不是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人,你这带着我来佛寺……” 她真的怕自己这一缕孤魂见到佛祖,就被弹飞了。 鬼可是怕见到神佛的。 莫如九心里怕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跑出去。 可楚天息好似知道她害怕,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牢牢的牵着她的手指,让她不能临阵脱逃。 “你怕什么?我已经说过了,进去了就知道了。你觉得我会害你吗?如果你不能来这里,我是不会带你来的。” “相信我。” 莫如九慢吞吞的,使劲的挣扎,“我不,我不想进去,我怕我被……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进去了,我就不再是我了呢?如果我回不来了呢?楚天息,我不想进去,你别为难我,我真的不想……” “我们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想回去,我不想进去,你快松手。” 莫如九拼命的去抠他的手,但她的力道怎么可以一个楚天息相比呢? 不管她怎么动,她就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楚天息还是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指都被捏得有些疼了,眼角都忍不住泛着泪花。 不管莫如九说什么,他都不言语,只是那双幽深黑暗的眼眸,那么温柔似水的望着她,定定的,仿佛出了神。 “如九,我只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你若是信我,那你便和我进去。我说过了,我不会害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你永远的留在这里。你害怕的事情,等会我们便可以得到求证。进去,就是真相。你若是逃离,那么一辈子你都会担惊受怕的。” 楚天息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安慰她,“而我怎么舍得你这么害怕呢?我真的不是在害你,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去面对,我还在你身边。” “我也答应过你,不管你的魂魄去了哪里,上天入地,我都会来找到你。你若是信我,我们就走。” “前方的风风雨雨,我们一起去面对!” 楚天息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平时都很少一鼓作气的说这么多话。 她看着逆光的他,心里的不安逐渐散去,有些紧张的抓住他的手指。 “我真的不会……消失吗?真的不会离开这里吗?” 楚天息点头。 “不会,我带你来是求证真相的,而不是把你送走的。谁敢从我的手里抢人?”他一如既往的霸道。 偏偏此时此刻,这股霸道让莫如九凌乱无比的心安静下来。 她终于点头。 “我们……进去。” 楚天息的目光一柔,“我们一起进去,什么都不要怕,里面的人也不是吃人的猛兽。” “好。”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去。 事到如今,她再三躲避也没用了。 事实上,最打动她的是楚天息的话。 她要求证真相,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的真相,以及拨开这重重迷雾。 她不要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活着。 所以那股求知欲望,就暂时压过了心里的恐慌情绪。 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她抬起脚,和他一起走进去。 说好了不紧张,但是进入雄伟的宝殿里时,看到那一座俯览众生的佛像,她还是抽了一抽。 她还真的怕自己被弹出来,像鬼故事的女鬼那样。 然而,她所担心的问题并没有出现。 楚天息和她一起站定在佛像前,佛像几丈高,他们是如此的渺小,宛若一粒尘埃。 “女施主,大师有请。”倏地,佛像一侧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小沙弥走了过来。 莫如九看了看楚天息。 “去吧。”他松开了手,指了指外面,“我在外面等你,你不要怕,有什么事就叫我。” “那你一定不能走,那你一定要等我。”莫如九小声嘀咕。 “决不食言。”他唇角扬起浅笑。 他身上那股狠戾的杀气,在这佛像面前好似都消失了,再也看不见了。 莫如九这才放心了一些。 小沙弥在前面带路,她跟着一路走,穿过了青石板的小路,来到了一处禅房。 “女施主进去吧,大师已经在等您了。”小沙弥说完就退了出去。 莫如九走过去,抬起手,缓缓地推开了门。 大师,那就是和尚了? 楚天息从哪里找来的和尚? 莫如九怀揣着种种复杂的心情走进去,木门被推开,发出沉闷漫长的咯吱声。 禅房里铺设得很简单,而且这间古寺在边关,所以禅房也并不多,就这么一间。 一推开禅房的门,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道盘腿坐在蒲团上的红白交错的身影。 那人穿着袈裟,背对着她而坐,面向着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张佛字。 他在打坐。 莫如九也不好意思打扰别人,尽量没有发出动静,就那么安静的站在禅房的门口,等着里面的大师打坐。 她也不知道这大师要打坐多久,就那么一直站着。 谁料,从下午直接站到了夕阳落下。 晚霞在天际铺开,洒下一层橘红色的光芒。 莫如九的腿都站得麻木僵硬,那盘腿打坐的人还是背脊挺直,不停的念经。 “大……”她忍不住了。 “女施主,不必心急。” 莫如九:…… 第253章 结局无法改变 这声音清冷似水,不染尘埃,就这么和着古寺里沉重的钟声响起。 莫如九瞬间就闭嘴了,她直愣愣地看着这和尚。 本来以为这大师应该老了,结果听这声音……不像啊。 “大师……”莫如九压了下声音,“天息带我来见的人就是您么?” 空气有瞬间的凝固。 那和尚发出了一声低笑,“天息?女施主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女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如九听出了他话里的其他之意。 只是话还没说完,那背对着她坐在蒲团上打坐的和尚慢慢地转过身,阳光划破了禅房里的昏暗,交错着闪现在他的清秀如玉的面庞。 他眉间一点朱砂痣,手持着一串佛祖,就这么含笑的看着莫如九。 大师…… 她叫人家大师,可眼前这个和尚,分明很年轻! 不过,他能够给她真相和答案吗? 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防备心那样重的楚天息居然都相信了他的本事。 莫如九没敢轻看他,说不定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啊,这古代还真的是地灵人杰啊,连和尚都长得这么好看呢。 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和容惊鸿相识的般若法师。 他来无影,去无踪,到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消失的时候自然就消失。 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去向,能否见到他的人,都是要靠缘法的。 至于和佛有缘分的人,那便是容惊鸿。 般若想为了天下世人渡了容惊鸿。 因为,这一世的楚天息已然不会成为上一世那样残暴狠虐的人。 “女施主,不必心急。”般若从蒲团上起身。 有风吹过,他的袈裟也随风飘动,不过他持着佛珠却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莫如九呆呆的看着他,“我不心急,大师你想说什么?你刚才说我非同一般,难道你知道……” 般若淡淡一笑,双眸清澈如水,“女施主,你已经来此这么久了,怎么还如此心急呢?” “贫僧想送女施主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般若并没有绕圈子,而是直言戳破了她的来历。 因为这就是莫如九想知道的,也是莫如九在怀疑的。 来这里这么久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阵惊雷,劈开了莫如九的脑袋。 她呆若木鸡,几乎同一时间,一个念头蹿出脑海。 难道…… 难道这法师真的知道她的来历? 她是穿越来的,而不是真的莫如九。 莫如九忍不住惊呼出声,情绪也变得激动,“大师……你说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你知道我从何处来?” 她的声音都带着克制不住的颤抖,只是莫如九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万一是和尚是神棍呢?他只是从楚天息那里套出了话呢? 不过这也是没多少可能的,楚天息是谁?楚天息那么精明睿智的人,他才不会被神棍骗! 那么,理所当然的,莫如九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了。 般若道:“女施主,稍安勿躁。” “我急啊,我怎么能不急。”莫如九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而且,他知道她的来历,这也关乎于她能不能回现代。 她怎么可以不激动?怎么可以不急切?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揪着这清秀端正的法师衣领,问个清清楚楚。 她真的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般若只是微笑,周身气质不凡。 “大师,你不要再笑了,你也不要绕圈子了,你就告诉我吧。”莫如九央求道。 般若脸上的笑意淡去,他叹息一声。 “女施主,贫僧所说的确就是你想的那般,贫僧知道你从何处来,甚至还知道,你是异世重生的人。”般若总算交代了清楚。 而莫如九闻言,瞬间就狠狠地怔在那里,一瞬间有种被和尚看透所有的恐怖感。 她陷入了魔怔了里,“你……居然真的知道?” “贫僧知道,因为这个世界和你一样有着传奇来历的人并不是只有女施主一个。”般若又道。 莫如九的呼吸都顿住了,瞳孔不断的放大,手指握得紧紧的。 “难道还有人和我一样是穿越而来的?” 莫如九的声音很低了,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 这太让人震惊了。 居然还有人和她一样来历神奇…… 般若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抬手指向禅房一侧的茶几边。 “女施主,既然已经来到此处,那就证明我们有缘分,坐下来喝一杯茶。” 般若看了她一眼,率先走过去落座。 “你所疑惑之事,你尽可以问贫僧,只要贫僧知道的,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般若坐下去,一手将佛珠轻轻地搁下,为莫如九添上一杯苦茶。 莫如九看了一眼窗外大片铺开的晚霞,她知道时间不早了,也不知道楚天息在外面等这么久,是不是会担心她。 但是她已经来了,般若知道她的穿越,那么说不定也知道穿越是怎么一回事。 她打定主意,先问了再说,便也不曾推脱,直接走过去坐下。 “大师,你既然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你知道我应该怎么样回去吗?我还有回去的机会吗?”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谨慎地问出了最在乎的问题。 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至于另外一个来历神秘的人,她没什么兴趣。 般若端起粗瓷的茶杯,浅浅的抿一口。 “能回去。” “但是何时回去,怎么样回去,贫僧并不知道。一切都是要讲究因缘际会的,到了女施主你该回去的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这条神秘的路,不是以人力想打开就能打开的。” 听了前面那句话,莫如九心里还很高兴。 但是高兴不过几秒钟,她的脸色垮了下去,都想爆粗口了。 要不是她觉得眼前这和尚实在是干净绝尘,她都差点骂人了。 这说了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大师你不会是在诓我吧,什么叫做该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你说的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莫如九强压翻涌的心绪。 般若放下茶杯,习惯性的拿起佛珠轻轻地转动着,眸色平静如水。 “出家人不打诳语。”般若道。 莫如九没了气焰,挠头,“那我到底……” “女施主,你还不明白吗?你来这里,并不是意外,或许是有人想要你来呢?”般若神秘地道。 他其实大可以告诉莫如九,她会穿越过来,完全是因为前世容惊鸿利用秘术救死去的莫如九时,招错了魂。 以至于她才穿越而来。 而她即便是穿越者,但也该在前世死去的。 是他,他见不得天下百姓因为暴虐成狂的秦王受罪。 血洗皇宫,屠城三座—— 这桩桩件件,压在楚天息的身上都是深重的罪孽。 他不忍看着血流成河的惨况出现,让她这个穿越者再次活了过来。 他和容惊鸿不同。 容惊鸿执着的复活莫如九,是要寻到一份完整的答案。 而他,只不过是可怜这天下苍生受苦。 他也并没有看错,现如今这个莫如九就是改变秦王的人。 她是要回去的。 只不过,不是现在。 因为她的路,还没有完成。 莫如九已经要被绕糊涂了,她很挫败,“大师,你别说得这么玄乎。” “既然你可以看透我不是真正的莫如九,我是外世的人,那你能否告诉我。”她慎重地望着他,“真正的莫如九呢?” “你想问她?”般若目光澄澈。 莫如九点头,“是,我想知道真正的莫如九是不是还活着,她还有回来的机会吗?是否,只要我不在了,她就会回到这具身体里来?” 得了,这出家人都总是喜欢装神秘,她就不问自己怎么回去了。 她也在乎莫如九还能不能回来,如果可以回来,那她是不是要把身体让给莫如九呢? 人都是自私的,哪怕明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莫如九,她该让出来。 但她又怕,怕自己一旦离开了,楚天息真的就找不到她了。 她也自私啊,她更想和楚天息在一起。 这就是人的卑劣之处。 般若低垂眼眸,滑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一下。 “女施主。” “世间万物的来去有天道规定的时间,诚如你的来去,也包括这莫女施主的来去。万物的定数,皆是天定,皆是缘分。缘聚,缘散,都是天道,都是天意。” 莫如九一脸糊涂,她很直白地道:“不是。” “大师我怎么还是不懂呢?” 不懂他说这么大一堆话,那个莫如九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不在了呢? 缘聚缘散,皆是天定。 她心里怎么那么玄乎呢? 般若又道:“女施主,所有相遇都是天意注定,所以分开……也自然都是缘散。” 这个莫如九听懂了。 她眨眨眼睛,“大师,你有话不能直说吗?” “女施主,凡事不可尽言。”般若看透了她在担心什么,道了一句,“贫僧知道女施主询问莫女施主是为了外面名震天下的秦王,但是贫僧也要劝女施主一句。” “缘来缘去,都是天定。” “有些人,注定从相遇到最后,就是要分开的。” “所以,何必杞人忧天呢?” 他是让莫如九和容惊鸿一起逆转来到了这一世。 但是楚天息的命运不会被修正,莫如九的存在,也只不过是让楚天息不要伤害那么的人,造那么多的杀孽。 事实上,楚天息的命运不会改变。 历史就是历史,永远也不会发生改变。 诚如他对容惊鸿说的那样。 般若的话语太过残忍,莫如九的脸没了血色。 她哑着声音,“大师你的意思是……” 第254章 我好怕失去你 般若闭上眼,淡淡地道:“女施主,贫僧言尽于此。” “秦王还在等女施主,女施主出去寻他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 可莫如九怎么能走,她听懂了般若的最后一句话。 这和尚必定是窥破了天机,他在点拨她。 她过度这么纠缠莫如九是否还能回来的问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有些人注定是要分开的。 可如果注定要分开,那么相遇的意义又是为什么? 莫如九的眼睛瞬间泛红,情绪激动,“我不走,你告诉我,我和他的结局是不是和前世一样?我到底为什么又会来到这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但唯独,最在乎的是般若说的,他们是注定要分开的人。 楚天息的结局难道还是改变不了吗? 她已经很竭力的引导他心中有善了! 为什么?如果他没像前世一样,那他为什么要死? 那他为什么要败? 就因为这该死的天道吗? 不。 莫如九觉得不公平,她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大师,你说话啊!是不是他和前世一样?他的结局是不是谁都改变不了?你告诉我啊,你不要不说话。” 般若依旧闭着眼,手持着佛珠,一副坐定的模样,对这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女施主。” “贫僧该说的已经说了,请出去吧。” 莫如九实在是忍不得,要不是他是和尚,她都想不顾男女之别,冲过去抓他衣袖逼问了。 禅房的门被推开,小沙弥站在门口。 “女施主,请回吧。” “大师言尽于此,其余的要靠女施主你自行领会。” 莫如九才不想这么走,只是,看般若没有要搭理她的样子,她很不甘心的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下来。 她回头看般若,“大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没有办法改变这天意,不能改变他的结局。” “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我不相信,这天道会对一个心中有善的人如此残酷。” 说完,莫如九疾步走了出去,哪怕是通红的晚霞照在她的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一点的暖意,人都像是掉到了冰窖里,那么的寒冷,牙齿都在打颤。 般若神秘莫测,他的话等同于纵观天道。 莫如九觉得自己的力量很渺小,渺小到什么都做不了。 她走出禅房,来到了古寺外。 而般若却在她离开之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眼平静如一片湖泊,未曾有丝毫的涟漪。 这个莫如九倒是和容惊鸿一样的执着。 楚天息这一世是心中有善,但也不过是莫如九引导的结果。 而且,他这一世是善,那么前世的恶就都不作数了么? 佛家讲究一个因果轮回,不过就是如此。 前世债,今生偿。 这是楚天息的道,是他的路。 莫如九失魂落魄的走出古寺,其实禅房到古寺外的那棵老树也并没有多远的距离,但是莫如九就偏偏觉得自己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漫长到…… 她觉得,这一条路都像是没有尽头的,一直走啊,走啊…… 路就在前方,一伸手就可以追逐到光。 结果呢? 结果,居然告诉她,这条路是死路! 她所看到的光影,不过是幻象一场。 因为不存在,那是她想象出来的。 莫如九的脚步很沉重,每一步都那么的机械。 她走到古寺门口,看到大树下负手而立的一袭黑影。 她脑海里闯入了般若说的话。 有些人相遇,就是为了最后的分开。 相遇,分开。 这就像是一句魔咒,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震得她的耳膜像是要被生生撕开一般,她人都站不稳了,脸色煞白得可怕,这冰冷的空气不断的灌入她的鼻腔。 压抑在胸腔里的情绪,逼得她头晕目眩,差点生生吐出一口血。 所以,眼看着楚天息就在前方,她却突然走不动路了,身体里的力气瞬间被抽干,人也和这风中的残叶一样,轻飘飘的倒下去。 恰逢此时。 楚天息感受到了她灼灼的注视,他回头一看。 她已经摇摇欲坠,一副受到莫大打击的崩溃模样。 楚天息飞身过去。 “如九!”他呼唤着她,在她要倒下去的时候,伸手把她接住。 她没落在冰冷的地上,而是摔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气息,顿时就铺天盖地的把她包围。 她肆意的倒在他怀里,一双眼含着热泪,又因为情绪波动得太过厉害,胸腔不断的起伏,仿佛随时就要崩溃。 她慢慢地扬起手,似是想去摸一摸他刚毅俊美的脸,可手指却在半空中垂下去。 她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冲出眼眶,她望着他,大哭出声。 “怎……么办?” “楚天息,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的?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无助而害怕,全身都在疯狂剧烈的颤抖,好似刚才般若的话把她推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怎么了?你莫哭,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在,你不要哭,也别害怕好不好?”楚天息慌了,抱着失控大哭的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语不成调,哭到哽咽绝望,“楚天息……” “怎么办啊!我要把你怎么办?我该怎么救赎你,我该怎么改变我们的结局?我该怎么……改变这一切,为什么老天要对你这么残忍,为什么!” “我要怎么办……” 她通红的眼眸里,忽然就弥漫开了化不开的疼痛和悲伤,那是被命运捉弄的无奈。 “楚天息……” “我不知道,我们要怎么办了。” “你抱抱我,我好怕失去你啊!” 第255章 谁都不能分开 楚天息心乱如麻,手臂一把将哭得泣不成声的人搂到怀里。 在这参天的古树之下,他的身影像一座山峰那样坚定伟岸,自始自终都那么紧紧的抱着她。 四周一片沉寂,仿佛这所有的声音都远去消失。 就连鸟叫声和风声都没了…… 而她那摇摇欲坠的世界,在他的怀里慢慢地被重铸。 莫如九靠在他的胸口,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 “不要哭。” “我不会走。” “我会在一直在这里。” 楚天息没有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明白,对于这样情绪崩溃的人来说,要的不是他的刨根问底,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的怀抱,可以让她安静下来。 她什么都不说,他也就不问,他只是告诉她,自己在。 他一次又一次的这么重复,声音低沉到最后的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含着浓厚的情意。 莫如九闭上眼睛,脸颊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胸腔的起伏。 “楚天息……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害怕,自己会死在你的前面,没办法改变你的结局。 这和尚的批语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了什么?既定的历史是不会被改变的,所以…… 小白才会说她最后还是会死在他的手里。 这不就是前世的轨迹吗? 如果改变不了,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怕的不是自己会死在他的手里,而是,这命运残酷的无情。 她已经这么努力的引导他向善了,他还没做出那些不可挽回的坏事,为什么天意还是不会放过她呢? 这就是和尚口中说的天道吗? 而且,和尚也没说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楚天息心疼地吻她的额头,“不怕。” “我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没有人敢伤害你。” 莫如九突然抬起泪汪汪的眼睛,“那如果那个人是你呢?有没有可能……你会杀了我?” “杀你?”楚天息的眸子里布满了疑惑和紧张。 他紧紧的攥住她的小手,“不可能!我只会在危险来临之前挡在你的身前,我绝不会杀你的,更不会伤害你。” 莫如九绞尽脑汁,“我是说假如,我要做了什么事,你才会疯狂到对我动手?” “没有假如,不会就是不会。”他很艰涩地开口,“莫如九就是我的命,夺去了我的魂魄和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绝不会。” 哪怕就是她最后背叛他…… 他也不会舍得杀她的。 但是,楚天息也不相信她会背叛自己,绝不可能的。 所以她的假设不存在。 莫如九知道和他说不通,她整理了一下情绪,不让自己这么的语无伦次。 “好,我信你。”她道。 楚天息粗糙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关切道:“现在好些了吗?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般若大师到底说了什么?” 般若? 原来那和尚叫做般若。 莫如九目光一沉,摇头,“没有,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现在还是晕乎乎的。” 她在撒谎。 她不想让他知道这既定的悲剧,所以干脆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偏偏她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殊不知,楚天息太过了解她这个人,一眼就把她看透。 他也没追究,缓缓地松开了她。 “既然不知道,那这赫赫有名的般若大师兴许是个神棍,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在意。如果他不能帮你找到回家的路,我可以。你要信的人是我,而不是满天神佛。” 楚天息眼底的赤红消失,布满了疼惜。 “谁敢和我做对,我就遇神杀神。” “嘘!”莫如九心里动容,手指却快速的捂住了他的嘴唇。 她警惕的看了一眼古寺里,“不要胡说八道,神明面前……不可。” “怕什么?”楚天息顺势握住她的手,“神明听到又如何?我就是要他们知道我的决心。” “谁都不能分开我们。” 莫如九现在真的是草木皆兵了,以前是个不信神佛的人,但这次穿越重生,还听懂了蛇语,她不信也得信几分。 这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天意呢? 要是楚天息这么说话得罪了真的神明,这就罪过大了。 转念一想,她又嘲讽地扯了嘴角。 她可是现代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神明呢? 怎么她穿来了古代,倒是比一个古代人还迂腐怕事了呢? 这么一想,莫如九也镇静下来。 她牵着他的手,眉眼弯弯,“好了,没什么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不是说要带我去锦官城里走一走吗?我来过几次边关,还没有好好的看看这边关城里的风味人情,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 “好,我们去。”他无声地笑了。 莫如九心里如同浇了一层蜜糖,嘴角的笑意都带着甜。 莫如九把般若说的那些话抛诸脑后,今天只是出来走走的,所以就要痛痛快快的玩。 她和楚天息共乘一骑离去。 在他们走后,一袭红衣袈裟的般若从古寺里走出来。 晚霞零散的铺在他的身上,那样耀眼绚丽的红,却在般柔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圣洁和绝尘。 般若手持佛珠,迎风而立。 “女施主。” “好自为之啊。” 他能做的只是如此,提点莫如九几句而已。 至于最后的结局,若是莫如九心里有个准备,最后可能不会那么伤怀。 历史就是历史,无人可以改变,更无人可以逆转。 就算莫如九是个知晓前世的穿越人,也是一样的结局。 小沙弥跟在他身后,“大师,如果容惊鸿真的用绝顶秘术复活真正的莫小姐呢?大师就袖手旁观吗?” 般若自是不动,风吹得树叶飘飘落下,在他的周身打着旋。 他半眯着眼睛。 “无心,你还是不懂。” “既然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普通之人怎可逆天改命呢?” “莫如九的情况和他不一样,他能改变的只能是他自己,而不是死去的莫如九。” “人死如灯灭。” “这个世上,早就没了真正的莫如九,一缕魂魄也无。” “容惊鸿注定要失败的。” 般若的声线很淡,也很轻,就是带着那么一股子遮天蔽地的悲怆。 容惊鸿终究,败了。 逆世重生,那么意义在哪里呢? 第256章 覆灭 锦官城。 入夜。 莫如九和楚天息两人手牵着手在城里的主道上漫步着,东走走,西看看。 莫如九一直以为靠近边关的城市,一定会很萧条没落,不过这锦官城却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 就算这里是边关城市,不及天子脚下的京城繁华喧嚣,但是这锦官城却极具自己的特色,不是繁华,而是有一种那种古老的感觉。 莫如九最喜欢的这街上叫卖的小吃,她最喜欢吃辣的。 这边关的人也挺能吃辣的,所以她有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莫如九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抹钱袋却发现自己忘记带钱了。 “你很喜欢吃辣的东西。”楚天息侧眸看她,眸色温柔。 莫如九狂点头,“对啊,我的家乡就是一个无辣不欢的地方。” 楚天息微微一笑,主动拉着她走到了小吃摊前。 “既然你喜欢,那当然是要满足你的。” 莫如九憋笑,对老板说她要两份。 “要这么多?”他挑眉,另外一只手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了她。 莫如九自是从善如流的接过,男人给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好东西,不能我一个人独自享受。”她笑。 楚天息看着她,“我不吃辣。” 她拉他的手臂摇晃,不依不饶,“试试,说不定你就会喜欢上这样的味道。” 楚天息眼眸一深,弯下腰,低眸看她。 “我更喜欢你这样的味道,你说如何呢?”他压抑着声音。 莫如九的脸顿时通红。 他很高,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他低头看她的时候,鼻尖呼吸出来的气息吹拂在她的眉眼间,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颇有些不自在。 她最不能控制的,就是面对这样双眼含笑的他。 他像是一面危险的漩涡,吸引着人不自觉的跳进去。 “不如何!”莫如九身体僵直,哪怕已经有过很亲密的触碰了。 但是她还是有些敏感,而且,他的气息如烈酒,太过浓烈逼人,这样层层的把她禁锢,她的心弦大乱。 “不如何?”他薄唇微启,“可我就是想如何呢?” 莫如九瞳孔放大,微微挣脱了一下。 “你别乱来,这可是在大街上。” 她似有难言之隐,“而且……” “而且什么吗?”他微微蹙眉,原本只是逗弄她的,如今看她脸色严肃下来,他也不再逗弄她。 莫如九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而且,我不是真的她。我总觉得,这很别扭。”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你是你。” “可是容惊鸿他……”莫如九也觉得这事好复杂啊。 之前没被拆穿之前,她觉得倒是没什么。 可是现在,她反而觉得很刻意很敏感。 她不是真的莫如九,这身体也不是她的。 她喜欢楚天息,自然是愿意要和他亲近的。 但这身体不是她的,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出轨了一样。 莫如九哑然失笑,这个想法有点可笑,但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必提他。”楚天息的眸子冷下去。 莫如九皱着眉,“怎么能不提他?我还不知道他现在回军营要怎么对付我,我这颗心时常都是提心吊胆的。” 想到未来的风风雨雨,莫如九看着摊子上的麻辣小吃,她也没胃口了。 比起生死大事,这些吃的,太微不足道了,都不算是事的。 夜色融融,清冷的月光打在他清瘦的脸庞,他唇边扬起一抹冷笑。 “不必,他现在自身难保,没有功夫和你过不去。而且,就算他想做什么,他也没那个本事。” 他又不是吃素的,就任由别的男人这么欺负自己的女人吗? 怎么可能! 莫如九听出了另外一种意思,试探道:“他有麻烦了?” “你是在担心他么?”楚天息看了过来。 她瞳孔一缩,摇头如捣蒜。 “没有,没有……我没这么想。我就是很好奇,他有什么麻烦,是不是短时间内都不能再和我过不去了。那我希望他的麻烦久一点。”莫如九笑了起来,面纱被风吹起,脸上的那道疤被遮掩住,所以格外的盈盈动人。 楚天息道:“他要被赐婚了。” “什么?”莫如九惊呼。 “赐婚?”她惊讶,“怎么会这么突然?是谁给他赐婚?怎么会这么莫名其妙的。” 莫如九是真的很吃惊,容惊鸿居然要成亲了。 而且是赐婚,容惊鸿是逃不掉的。 楚天息口吻淡淡的,“自然是皇上赐婚,至于他要娶的人,你并不认识。” “所以说了你也不会认识,但这份婚事,不仅是政治联姻还有容夫人的暗害,容夫人见不得他好,如此春风得意,自然要给他一门不好的婚事成日的膈应他。” “这也算是容惊鸿的报应。” “容夫人该不是因为……”莫如九了然。 她想到被花蟒咬掉一条手臂的容惊影。 容夫人说不定是因为容惊影的遭遇而妒忌容惊鸿,所以要想方设法的害容惊鸿。 既然这婚约是容夫人是求皇上赐的,那对方是什么女子,莫如九心里也有点数了。 总之,那女子不会是什么好的女子。 否则,容夫人会这么做?这么做就是纯粹的报复容惊鸿,给容惊鸿添堵。 楚天息敛去脸上的神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为她戴好了即将要飘落的面纱。 “不管容夫人是因为谁对付他,这都不关你的事情。现在赐婚在即,他没时间腾出手,这就是我反击的机会。” “今天不提他了,你要的吃的好了。” 说话间,小贩已经笑眯眯的把小吃包好了,递给了莫如九。 莫如九点头,“现在我可以喘口气了。” 她是真的怕。 真的怕,容惊鸿会有什么神秘的手段,真的把莫如九复活了。 那般若和尚说得模棱两可的,什么缘聚缘散,那莫如九和容惊鸿的缘到底是聚还是散了呢? 她连个所以然都没听出来,现在也只有混得一日是一日。 莫如九拿了吃的,一边吃东西一边和楚天息继续逛街。 自始自终。 她没发现,角落里一道不甘而冰冷的眼神,始终跟随着她。 她好几次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过头去看,却谁都没看到。 楚天息问她怎么了,莫如九只是摇头。 她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但也不想说出来破坏心情。 万一,是她的感觉出错了呢?万一,是她想多了呢? 事实上。 莫如九没有想多,也没有感觉错。 一直追随她的那道目光,的确存在。 而且,那个人是还在边关流连的云迦蓝。 云迦蓝戴着面具站在人群里,一袭红衣褪下,变成了朴素的白色。 面具下的眼睛很红,她看着携手离去的那两道身影,她的眼神很是不甘,充满了怨怒。 为什么呢? 为什么…… 就为了一个莫如九,容惊鸿哪怕知道了她是谁,他也还是要为了莫如九而舍弃她。 她是小蓝,她是他许诺要一起吃苦,一起享福的小蓝。 他们一道为乞,他忘了他的誓言。 他要用她南靖王府的覆灭来报复她。 他没有放过她,也不会放过她。 她可以死,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妒忌,而害死南靖王府所有的线人。 容惊鸿他什么都知道,南靖王府的势力分布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不能走。 走了,南靖王府就真的完了。 她要让容惊鸿改变决定,但是这件事情何其的艰难啊。 她今天也没想到,出来闲逛会看到莫如九。 莫如九毁容了,哪怕戴着面纱她也认出来了。 她其实没那么讨厌莫如九,还很喜欢莫如九。 偏偏,是莫如九把她推向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她如何能忍呢? 她为容惊鸿不顾尊严的求白玉霜花,想让他的白发变成黑发。 她爱他爱到没了尊严。 但他却把她的爱踩在了脚下,这一切都是因为莫如九。 她并不想恨莫如九,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她妒忌啊,她恨啊,妒忌到要疯狂了。 她所做的所有,都比不过莫如九一滴泪。 她什么都不算。 残忍的事实一次次的被狠狠地揭开,她的心里已经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郡主,该走了,再不走等会秦王的人就发现我们了。”她身侧的随从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 云迦蓝这才回神,慢慢地收回眼神。 她的眼还是很红,“走吧,去找容惊鸿。” “郡主……”随从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迦蓝斜睨一眼,十分的不解。 随从沉默了一会,“郡主,京城传来了消息,你要不要听听……” “不想听——”她很果决的摇头。 “是关于容大人的。”随从又连忙补充上一句。 倏地,空气静默下去。 云迦蓝的视线一瞬间就凝在随从的脸上,带着专注和焦灼。 “他怎么了?是关于他的什么消息?你快说,他怎么了?京城又发生了什么了?”云迦蓝着急无比。 她还是无法做到对他的消息无动于衷。 随从顿了一下,而后一字一句地道:“郡主您稍安勿躁。” “京城传来有关于容大人的消息,是……宣皇帝有意给容大人……赐婚。” 云迦蓝的瞳孔猛的放大。 “你说什么?” 赐婚? 第257章 不能败 赐婚…… 宣皇帝要给容惊鸿赐婚。 怎么可以…… 宣皇帝怎么可以给容惊鸿赐婚,他就算娶不了莫如九,那别的女人也是配不上他的。 宣皇帝铁心要赐婚,那对方又是谁? 这一瞬间,云迦蓝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膜里尽是轰鸣不断的嘶鸣声,她几乎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欲倒。 随从关切地道:“郡主……” “是谁?”云迦蓝浑身发抖,挥开随从的手,“你告诉我,宣皇帝要把谁赐给容惊鸿?到底是哪一家的千金闺秀?你说!” 云迦蓝那双面具下的眼睛,因为妒忌和恨意发红不已,像是一头即将爆发的兽。 随从道:“被赐婚给容大人的女子,不是京城里的名门闺秀。而是南疆一族的小族长……” “名唤司徒鸳。” 这个名字砸到云迦蓝的脑袋上,砸得她神志全无。 司徒鸳? 居然是司徒鸳! 她知道司徒鸳是谁,就是在青州刁难她的那个异族少女。 她早就知道那个人身份不简单,但唯独没有想到,司徒鸳居然会被宣皇帝赐婚给容惊鸿。 云迦蓝的手都在抖,“怎么……” 司徒鸳她配吗?司徒鸳不配! 那样一个粗鲁无礼的蛮女,怎么配得上容惊鸿? 云迦蓝几乎都压制不住自己翻涌的心绪,她觉得,若是其他的名门闺秀,她也认了。 可要嫁给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居然是这样一个恶心的臭虫。 她为自己不值得,为容惊鸿不值。 就算嫁给他的人不是她,他也该由这世上最好的人相配,绝不是被宣皇帝逼着娶一个野蛮之女。 容惊鸿会答应吗? 他是臣子,他可能也没有抗旨的机会。 随从见云迦蓝一脸失魂落魄的,忍不住道:“郡主,您实在不必为容大人忧虑,您忘记了容大人是怎么对你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云迦蓝顿时就垂下了眼眸。 她无力的摆手,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说得对,这的确不关我的事。” 他要被逼着娶谁,那都是他的事。 而且,她总觉得容惊鸿不会这么简单的束手就擒。 他这么的喜欢莫如九,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妥协的。 容惊鸿说不定还在憋什么大招呢。 她对他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她最该担心的是自己,是整个南靖王府。 随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又道:“郡主,如果您真的喜欢,何必如此呢?若是您向王爷诉说,说不定王爷会有办法的。” “郡主您这么好,身份尊贵,如果容大人娶您那才是他的福气。” “你不用再说了。”云迦蓝打断了他,“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会不会娶我,我比你更清楚。” 在喜欢容惊鸿这件事情上,她从来就没有想过用强权去压制他。 她很明白,不管她用什么条件威逼利诱,容惊鸿都是不会妥协的。 她知道他是什么人,就算她真的没出息到用父王和南靖王府的势力去逼迫他。 他也不会娶她的。 他心有谋算,就因为她设计了一次莫如九,他都要覆灭她的王府,就更别说她要逼他娶她。 这是不现实的事情,也是天方夜谭。 随从没她想得这么深,只是道:“郡主,有时候人若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办法呢?” “你不懂。”她叹息了一声,转过身,走向了城门口的方向。 没有人可以懂她对容惊鸿的那种特殊而复杂的感觉。 既希望他好,希望他找到良人,又希望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就算她得不到,他也从来就没属于过任何人。 这是占有欲,这是妒忌。 “郡主,据说这门婚约来得很是蹊跷。”随从跟上了她。 “怎么个蹊跷法?” “听说是容夫人入宫求来的,而宣皇帝没有犹豫,当即就允了。”随从道。 云迦蓝脚步依旧,眼神微微一深。 “怎么可能没有犹豫,只怕这容夫人进宫去求婚约,早就是和宣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 “否则你以为,宣皇帝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赐婚?这么快就找到了赐婚的人选?” 这到头来,不过终究是一场局,谁都逃不过这局。 随从不说话了。 云迦蓝又道:“政治联姻不过如此。” 容惊鸿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说不定哪一日,宣皇帝和谁做一场戏,就故作无意的给她赐婚了。 但她不惧。 因为容惊鸿不会娶她,所以对她来说,这一世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能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嫁给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郡主,我们约见了容大人,但是他还是没有回信,郡主真的要过去等着吗?如果容大人不来呢?那郡主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我们总得做好两全之策,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得传信回王府。”随从忧心忡忡。 蓦地,云迦蓝的眼眸里,有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的眼眶依旧微红,“那我们只有走另外一条路了。” “这是我给他,和我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今天在那里等不到容惊鸿,她会去联系楚天息。 南靖王府是宣皇帝眼里的肉中刺,容惊鸿知道南靖王府的把柄,有心要除掉。 她求不到任何人,只能和楚天息做交易。 楚天息就是直至死而后生的一条路。 她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而且,她也会和容惊鸿鱼死网破。 既然,他都不曾留恋他们过去的情谊,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小蓝和容惊鸿,都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她想找到他,现在两人彼此相认,却要为了一个莫如九而互相伤害。 她心里又何曾舒服呢? 但她不是一个人,她不能就这么败了。 她可以死,但是那些线人不行,南靖王府也不能败。 她和容惊鸿两个人的恩怨,总会有一个完整的结局的。 …… 莫如九本是要和楚天息在锦官城多逛一会的,她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放风。 没走多远,十九就追了上来,附耳在楚天息的耳边说了什么,楚天息就改变了主意,要带着莫如九回军营里去。 莫如九放下手里的麻辣小吃,歪头看他。 “不是说了今天不谈其他事,你要带我好好走走的,现在就回去?你言而无信。”莫如九气鼓鼓地道。 十九后退在一边,神色略显得焦急。 楚天息沉默片刻,手抚上她的肩头。 “改日好不好?”他放低了姿态,“今天的确是有突发事件,来日再带你好好的逛,我们不逛这萧条的边关城,我们逛其他更富饶的地方?好不好?” 楚天息不怎么会哄人,他现在刻意压低声音,而且还这么的温柔,弄得莫如九哭笑不得。 她是有点失落,但也没想着发脾气的。 逛街哪里有正事重要? 见她还是一脸的不愉快,楚天息又要哄她。 “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去吧。”莫如九截断他的话,“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不然,让十九送我回去。” 她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自己回去是不妥当的。 谁知道会不会遇到危险? 楚天息笑了,略带疲惫地道:“那我让十九送你回去。” “好。”莫如九没再继续吃东西了,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楚天息左右环视了一番,看到有卖小糖人的。 他给十九使眼色,十九顿时会意,赶紧掏出铜板买了一个。 “别生气了,你吃了这么多伤身体的辣,吃点甜的,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他执着她的手,小心的把泛着金黄色泽的糖人递到她手里。 微凉的指尖相贴在一起,不再那么的陌生。 莫如九看着这香味诱人的糖人,憋在胸腔里的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捏紧了东西,到底是不忍心他这么疲惫。 她莞尔一笑,“好,我收下了。” “我现在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你别想着哄我了,你有要紧的事情就快去忙,我和十九可以的。我说过不生气就是不生气,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有他的天下……”而我,只在你的心里占了那么一丁点。 我早就该明白你不是凡夫俗子,所以,我早就最好了准备。 楚天息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额头。 “谢谢你的理解,娘子若是生气,等会回来我给你带些好吃好玩的?”他有些无奈。 莫如九烦闷不已,“我都说了我不生气了,你快去办你的事情吧。” 她要习惯这种落差和失落,他不可能永远无时无刻的在她身边。 如果他真的改变了命运,做了人上人的九五至尊。 那他的时间和世界也不会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现在必须要习惯。 只是理解归理解,心中还是有些低落。 第258章 他的心里装着天下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楚天息松开了她的手。 她转身和十九一起离开,手里还举着糖人。 楚天息也不再犹豫,他翻身上马离去。 十九亲自护送莫如九回到军营里,一路上莫如九问了他好多次,楚天息神色这么严肃,他到底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而且还不能让她知道? 十九只有一句话,“你不要为难我了,王爷说了不能告诉你,那就不能告诉你的。” “这事和你无关,而且王爷做这一切是为了你好,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军营里待着就是。” 莫如九挫败不已,气得捶枕头。 “十九,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 十九很冷漠的摇头,“你是王妃。” 言下之意,我可不敢和你做朋友。 莫如九气得个半死。 “你出去你给我出去。”她烦躁地道。 十九还是不动,反而放下随身携带的长剑走到桌边倒茶。 他自顾自的喝着,“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你还真的生气了?王爷今天是真的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出马,不就是没陪你逛街吗?你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至于这么小气吗?而且啊,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王爷是什么人?他心里装着太多的人和事,甚至整个天下都在他的心里,你在他的心里能有多少位置?” “我们王爷这么屈尊降贵的哄你,你就不要再闹小性子了,我当你是朋友我才劝你一句。” “你这样耍性子,迟早会把王爷推离你的身边。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女人?要你这么胡搅蛮缠的……” 十九很可惜的摇头。 那意思仿佛在说,你能够嫁出去都不错了。 十九的字句都很犀利,让莫如九不得不面对以后。 今天这样的事,她还就遇到很多次。 说不定,他也还可能为其他的事而丢下她。 十九在逼她明白,成长。 说什么不是朋友,结果还不是都在为她着想? 莫如九斜睨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啰嗦了?” 她话是在埋怨他,但是眼底却弥漫开了笑意。 十九耸耸肩,“你以为我想和你废话,你和王爷的路还长得很呢,以后要是王爷遇到别的什么女人,万一就觉得你不好了……你到时候可别哭鼻子了。” 莫如九心里一暖,“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们两人一向互相损惯了,突然来一句谢谢,十九还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先出去了。” 十九走了。 莫如九也的确好奇楚天息亲自出马去办的是什么事。 但事情真的没什么好好奇的,因为楚天息出马不是去做别的什么事,而是去拦截容惊鸿。 云迦蓝约见容惊鸿的事,他也得到了消息。 云迦蓝对容惊鸿的心思,他也知道。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云迦蓝死心,他不能让云迦蓝成为容惊鸿的助力。 所以他带人去拦容惊鸿。 他起初还以为容惊鸿不会去见云迦蓝的,没想到,容惊鸿居然还是去了。 但他不会让容惊鸿见到云迦蓝的。 夜色深重。 月色如白霜洒落在大地上,容惊鸿披着夜色而来。 他带着夜阑正要去赴约。 就在他的前方,也同样疾驰而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那人踏破白色朦胧的霜雪而来,一张俊美刚毅的脸庞也覆着深沉的寒气,黑衣在风中翻飞,他腰间别着的长剑在夜色里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容惊鸿这一次依旧只有两个人。 他的伤害已经养好了,虽然只带了夜阑一个人,但是容惊鸿也毫不畏惧。 他看到来势汹汹的楚天息,及时的勒马。 两方人马在官道上对峙,众人纷纷亮剑。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凝固住了。 容惊鸿轻笑一声,淡淡地看向对面的人。 “来杀我?” 他的声音很轻,一头白发在融融黑夜里却格外的亮眼。 楚天息沉默片刻,悠悠开口:“不。” “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容惊鸿不怒反笑。 不是来杀他的,那是来做什么的? 楚天息平静地道:“这盘棋若是少了容大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本王只是来做一件事而已。” “听闻容大人要去见一个人,容大人若是不想受伤,那就策马回去。” “否则,容大人只会再次成为本王的手下败将。” 容惊鸿明白了他的来意,挑眉,“我还当王爷是来做什么的,没想到……不过是冲着南靖王府来的。” “你在怕什么呢?怕我会联合南靖王府么?” “容大人,你不需要这么多废话,本王也一向不喜欢废话。”他慢慢地握住了剑柄,眼底杀气露出。 “本王只是问你,是不是要回头?” “本王现在是可以轻易的杀了你,但是杀了你,岂不是让太子得意了?本王还需要容大人你这样忠心的狗反咬太子呢。不然你以为,本王留着你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楚天息和他势不两立。 一,因为莫如九。 如果容惊鸿不死,那么莫如九就一天不会安全。 二,因为容惊鸿的手段狠戾,他是被容惊鸿害到如此地步的。 他怎么能不报复呢? 现在不杀容惊鸿,不过是还需要容惊鸿牵制太子。 他没那么愚蠢。 容惊鸿不紧不慢地开口:“若我不呢?王爷你想如何?是不是要杀了我?” “你也知道云迦蓝对我有意,若云迦蓝知道,你就不怕你和她不但结盟不成,反而会被她收拾么?” “秦王殿下,南靖王府这块肥肉,你吃不下去的。” “小心会烂肚子的。” 他还真没想到楚天息这么有手段,势力渗透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了。 今天,是他大意了。 虽说他去见云迦蓝的,但是他不会和云迦蓝结盟,南靖王府也不可能成为他的一方势力。 他要用南靖王府去为楚天瑞立威,让楚天瑞走入朝堂。 南靖王府只能是踏脚石。 “吃不吃得下去这块肥肉,这就不劳烦你容大人操心了,容大人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身。”楚天息微微勾唇。 “皇上下旨,赐婚的圣旨,容大人你想好要怎么接了吗?” 容惊鸿眼神一闪,一甩衣袖。 “够了。” “楚天息你要想动手,你便来。” “我从不会走回头路。” 话音一落,楚天息已经拔出了长剑,银白剑光划破黑暗。 他剑指容惊鸿,“那便试试,让我们继续上一次未曾结束的战争。” “我也很想和你分出一个胜负。” 容惊鸿眸光倏地一寒,“楚天息,如今的莫如九是一个妖孽,你护一个妖孽,你知道不知道,你会遭到天谴呢?” 第259章 重生 妖孽? 楚天息的剑一闪,墨发飘散在风中,颇有几分嗜血修罗的感觉。 “容惊鸿,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算她要是妖孽,那又如何?本王要保的人,一定是要保住的。” “你还想妖言惑众?那也得看这天下人信不信你容大人。” “而且,容大人你说天谴,你以为本王走到今天这一步,本王还会怕什么天谴吗?还会怕什么上天惩罚?本王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不照样被残害至此么?既然如此,那本王就非要闹他个天翻地覆,如此才算是对得起自己。” 楚天息说完,便要吩咐人动手。 容惊鸿也没防备,更没有要抵抗的意思。 他的白衣依旧不为所动,在这黑夜里是这么的显眼。 他的沉默,更像是无声的嘲讽。 “楚天息,你知道什么叫做命由天定吗?你知道你为什么活该变成这样吗?这不过是你前世欠债而已,老天爷要你今生还完,你少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这样满手罪孽的人,老天爷是不会饶恕你的。”容惊鸿高深莫测地道。 楚天息不屑的嗤笑,“本王前世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人,难不成你容大人还不知道?莫非你容大人才是妖孽?知道前世今生?那要是照这样看的话,你容大人才是该受到天诛的那一个。” “你又在往她的身上泼什么脏水呢?莫非是贼喊捉贼?” 容惊鸿说得煞有其事,楚天息一个字都不会信。 哪有什么前世今生,人不过就活这一世。 要是都有前世,那对这一世的人不是不公平么? 为什么要前世债,今生偿? 可笑,荒谬。 容惊鸿扯得太远了。 楚天息道:“你容大人若是是识时务就趁早掉头离去,免得故弄玄虚,本王不会信你的鬼话。” “不过呢,你要是认输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的。免得本王又再次不小心的伤了你容大人,你回京城还是要去做新郎官的,要是让你没办法成亲,那就是本王的罪过了。” 楚天息的言语间皆是狂傲和不屑,好似他已经笃定自己会赢,而容惊鸿注定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夜阑不禁抬眸看向容惊鸿。 容惊鸿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拔剑,而是缓缓地抽出他腰间的一把玉扇展开。 他也是在思虑。 今天去不去见云迦蓝都是不打紧的,反正南靖王府都是一颗废棋。 但是,就算不去见云迦蓝。 他也不绝对不能让云迦蓝和楚天息结盟,那不就是上一世的路了吗? 所以容惊鸿不能让,也不能掉头离开。 他心里也很明白,他只有和夜阑两个人,而楚天息的身后是武功高强的暗卫,就算不论夜阑受伤,就是在人数之上楚天息也占了上风。 若是要进,那就必须要一场生死厮杀。 退? 想都不要想,他的字典里就没有退这个字。 而且,这个对手还是楚天息,他更不会后退一步。 这么一想,容惊鸿也不客气了,他冷冷地道:“那就动手吧。” “能不能伤得了我,就看秦王你的本事了。不过,说大话闪了舌头是不好的,秦王还是不要轻易说大话。” 话音一落。 就在这一瞬,楚天息已经飞身而起,身影敏捷如一阵风,手里的剑光闪过,刺过寒风径直向容惊鸿斩去! 楚天息的黑衣都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唯独他的眼眸,铺开了无边无际的赤红,眼里是止不住的狠戾杀气,比阎罗更可怕森冷。 容惊鸿侧身躲过,反手用折扇回击。 剑刃撞击在折扇之上,发出“叮”的一声,众人都以为这折扇要断裂。 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容惊鸿手里的折扇丝毫未曾裂开,依旧完好无损。 楚天息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 “容大人,看你的功力不弱啊,上次躲躲藏藏的又有什么意思?”楚天息哼笑。 容惊鸿的折扇抛在空中,重新落回到他的手里。 他淡然:“秦王殿下都放话了,我再遮遮掩掩的又有什么意义?今天,必定要让秦王你看到我的真本事,以免秦王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仅楚天息惊讶,连夜阑和楚天息的一众手下也是震惊的。 楚天息没有只用招式,而是用了内力的。 容惊鸿用折扇去抵抗,他的折扇没断,那就是用内力护住了。 若不是内力强大,怎么能躲过楚天息的剑呢? 两人都在用内力对决,暂时平分秋色。 言语间,一黑一白的身影在夜空中交手。 楚天息的人没动,夜阑也不会动,众人只是胆战心惊的围观。 两人的身影都很快,全然没有上次交手的沉重而阻涩。 楚天息执剑。 容惊鸿仅仅凭着一把折扇就和他交战,而且还可以保持不落下风。 他的功力深厚至极。 这么一交手,楚天息都不认为自己今晚一定可以赢得过容惊鸿。 容惊鸿上次藏得太深了。 不过,他也愈发的确定一件事情,容惊鸿若是不尽快除掉,以后一定会成为他的劲敌。 他下手的动作也愈发的狠戾,锋利长剑不断的挥舞着,行云流水,宛若游龙。 容惊鸿有条不紊的用折扇对抗,未曾见半分的气喘。 深重的夜色里,两人的衣袍被风吹得交缠在一起,他们彼此对毫不犹豫的下狠手要杀死对方。 想杀对方是真的,那些隐忍,那些计策,在此时都比不过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们都讨厌憎恨彼此。 一来二去,两人不知道在空中过了多少招式,容惊鸿想到了楚天息的弱点,他一对狭长的眼里泛着危险的光芒,手里的折扇聚集起内力,顿时就如刀剑那般狠戾,击向楚天息大腿的伤! 楚天息的腿瘸的,筋脉俱断。 他知道这是楚天息的弱点,要想快速的解决楚天息,并且扳回一局,就不能秉承君子之风,而是怎么快,怎么狠,怎么来。 楚天息的腿上功夫弱了几分,被他看出了破绽,他眯了眯眼睛,正要躲过去—— 倏地,沉寂的黑暗里响起一道沉静如水的嗓音。 “容施主。” 这声音清澈又空灵,带着古老的沧桑,回荡在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里。 这声音一出,容惊鸿的动作就慢了拍,一分神,他的折扇就被抓住机会的楚天息迎风一斩! “啪——” 剑锋划过,那把折扇从正中被劈开成两半,纷纷从空中坠落下去。 容惊鸿却不管不顾,一个箭步上前,袖子里甩出暗器飞向楚天息! 楚天息侧身躲开,黑色的外袍随着他的动作,在夜里划过一抹危险的弧度。 “叮叮!” 他冷笑一声,反手就是两剑打掉暗器。 容惊鸿从空中缓缓地落下来,站稳在平地上。 至此,他不再动手了,而是看向了楚天息身后走来的和尚。 般若。 容惊鸿不能再般若面前造杀孽,虽然他也不一定能够取走楚天息的性命。 但是般若来了,容惊鸿就不会再动手了。 而且,他也隐约知道,般若今晚来这里的意图是来阻拦他的。 般若和他不同。 他只是为了莫如九,而般若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这盘棋不再凌乱。 所以般若来拦他。 “大师。”楚天息收好剑,回头看着般若。 般若披着红色的袈裟,他也是策马而来的,尽管赶路而来此,但他的脸上和身上依旧不见半点的凌乱和急促。 他依旧稳如泰山,犹如那殿堂中的佛像。 而他袈裟上的纹路,宛若水波一般温和。 他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走来,本来这里的气氛很危险,可他来了,众人望着他,心中都不由得沉静。 好像,他一人走来,连这里的杀气都退避三舍了。 “楚施主,可否手下留情?”般若微微一笑,看向了楚天息。 楚天息一怔,“大师你是……” “贫僧和容施主旧人,想渡容施主一劫,楚施主你是否可以手下留情?容贫僧和容施主离去。”般若虽说是在请求,但是依旧面容平静,眼底带着目空一切的冷漠和冷然。 楚天息今天本也就不是来杀容惊鸿的,般若突然出现,他不会不给般若这个面子。 而且般若还知道莫如九的身份。 楚天息略微一沉吟,他微微颔首。 “大师请便。” 般若回以他一礼,继而就那么穿过他的身前,走向了容惊鸿。 而楚天息也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人离去,消失在了官道之上。 马蹄声渐渐远去,周遭又再次安静下去,世界都静默一片。 容惊鸿和般若彼此对视着。 最终,容惊鸿按耐不住先开口了。 “般若大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容惊鸿明知故问。 他聪明多智,怎么能猜不到般若来这里是为什么?他不过是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幻想而已。 般若是唯一知道他逆天改命,重生的人。 第260章 她在哪里 他不希望心怀慈悲的般若会阻止他做这一切。 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止他。 “容施主,你重生已是逆天,你今夜不可去。”般若一板一眼地道。 容惊鸿目光一深,“般若大师你果然是为此来阻拦我的。” “贫僧不是你的对手,施主若是想动手,也可以踏过贫僧的尸体离去。”般若眸光温和而清淡,几乎不含任何的私人情绪,就平静宛若一面湖泊。 空气一静。 容惊鸿扯开嘴角,“般若大师,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哪怕知道你今晚出现在这里是来阻拦我的,我也不会对你下手。” “人这一生,有所为有所不可为,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不过若是下一次,般若大师再出现,恐怕就没有今天这样的好运了。这一次,我退一步,是为还大师你的恩。如不是大师你为我保驾护航,我是无法重生的。” 般若垂下眼眸,手腕间的佛珠在风中晃动着。 “贫僧没有看错施主,施主是个有佛缘的人。” “我不是,我不会出家的,大师你不用再渡我了!”他骤然激动起来,全然没了往日那种笃定的自信。 他怎么会想着要出家?怎么可能。 以前不可能,现在也不可能。 般若的眼,犹如琉璃一般深邃幽暗。 他望着情绪激动的容惊鸿,好似不食人间的神祗。 “施主,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刚过必折。” 容惊鸿不想继续听下去,“大师你若是没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他是不可能再追上去的,因为般若在这里。 他放弃这次的机会,就等同于是让楚天息和云迦蓝两方势力结盟,连成一线。 若是真的这样,那他要再对付南靖王府,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他本可以不让的,本可以更轻松的解决掉南靖王府。 是般若的出现,逼得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但他也不会,也不能和自己的恩人动手。 而且般若还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和尚。 他怎么能和般若动手? 但是让楚天息离开,这已经是他的退让了。 他不想一退再退,也不会一退再退。 般若含笑:“施主,你已经心生恐怖了,你是在逃避,可逃避又有什么意义呢?贫僧做这一切,是想渡施主你出家,你不属于这尘世间,再苦苦的挣扎也终究不会得到什么。有佛缘的人,就该入我佛。” 前世的他会帮容惊鸿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想渡他。 容惊鸿抬起眼皮,喉结上下滚动着,“大师你说我执着,你何尝不是执着呢?我执着于尘世里寻找自己的那一份缘分,执着于莫如九,执着于红尘里的感情。而大师你,已经遁入空门为何还没看的开呢?我不愿入佛家,就算适合又如何?终究我是不愿的。” “大师是佛门中人,难道还不知道我佛慈悲么?难道佛就愿意逼一个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我若入魔了,大师你也要入魔了。” 容惊鸿倒打一耙。 般若总是劝他放下红尘中的一切,趁早抽身离去,还可以六根清净。 可他已经入这红尘了,哪里还能够舍了而去? 般若这么执着的要渡他,倒是比他想象之中的更加执着。 般若也是一个执着的和尚。 他们都是执着的,那般若又有什么理由劝他先放弃呢? 他不是也可以让般若先放弃么? 容惊鸿的犀利解释让般若一怔,慢慢地,他的唇角爬上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容施主,贫僧就说你是一个有悟性,有佛缘的人。” “你还未入佛,却对我佛了解透彻于心,贫僧望尘莫及。” “容施主说得是,贫僧是要痴魔了。贫僧放下,施主你能放下吗?” 容惊鸿想也不想的:“不能。” 般若又道:“那这就是贫僧和施主你的区别了。” “施主若是不愿,贫僧可以拿起放下,而施主你哪怕求不到结果,也放不下。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容惊鸿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没有妥协。 他看着般若,“大师,我知道我不及大师你的慧根,我真的不会入佛门的。大师您能尽早放下就好。” 他放不下,也没想过放下。 这的确是他和般若的区别,但他就是一个固执的人,就算错,就算是撞到南墙了,他也不会回头。 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去追寻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除非,连这最后一口气都不在了。 “那施主你呢?是否也该早日放下逝去的那一缕香魂了呢?”般若目光清明。 容惊鸿的心中一痛,心脏疼得失去全部的力气。 是啊。 香魂。 逝去的人,就是他求不得的人。 般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般若故意这么说的? 他的腿一软,脑海里闪过一个恐怕的念头。 逝去的香魂。 般若说的是莫如九。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般若,呼吸都凝固了。 “大师……我的如九她……”容惊鸿的情绪有了起伏,眼眶都开始迅速的泛红,红血丝在眼睛里蔓延开。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莫如九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你说,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他的声音那么的颤抖。 与此同时,般若那次在寺庙里和他说过的话,都慢慢地碾压过他的脑海,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的放大而过。 他感受到了细碎密麻的痛楚,人都站不稳了。 般若什么都知道。 他是知道的,应该是知道的。 不然,般若就不会说那么奇怪的话了。 可他为什么愚蠢到当时没有看破呢?而且,还等了这么久? “不管那时是什么意思,施主你现在明白了吗?镜中花水中月,有些东西,你抓得越紧,老天越是夺走的。” 般若:“施主,贫僧已经再三告诉过你,你的重生,你要改变命运,你逆转的不过是你自己,而不是这盘棋上所有人的命运。历史是必然的,不会被改变的,任何的人力都改变不了的。” 又是一番重创。 容惊鸿差点呼吸不过来,胸腔那里密密麻麻的痛,让他的额头和后背一瞬间就迸出冷汗。 他的眉头狠狠地皱到一起,歇斯底里地道:“那她呢?” “她……在哪里?” 第261章 不能原谅 般若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 容惊鸿倏地觉得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以至于……他都不敢开口问般若,这是什么意思…… 他迎上般若的眼神,一颗心在瞬间犹如坠到了无间的地狱里。 他不敢置信。 而般若却情绪平静,淡淡地道:“施主,你是聪明人。你以为,人死之后,人的魂魄又该去哪里呢?” 寥寥数语,却把容惊鸿体内的力气抽干。 他的身躯轰然倒地,是毫无预兆的摔下去,惹得地面的灰尘也被飞溅起很高。 人死之后。 应该去哪里呢? 人死后,还有灵魂吗? 那般若的意思是…… 他真的如九,真的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吗?就连一缕魂魄也不曾留下来吗? 容惊鸿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不!” “不!” 他一叠声的叫喊着,声音凄厉。 般若居高临下,红色的袈裟迎风飘动。 他本是悲悯天下的佛,如今在容惊鸿眼里却成了残忍无情的魔。 般若道:“施主,人死如灯灭,不过是一抔黃土。” “按照你的智慧,还用贫僧多说吗?这如九姑娘的芳魂,自然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我等凡人,就算有幸窥视天道,可我们凡夫俗子,怎么能改变生死呢?” “施主,你还是节哀顺变。” 容惊鸿眨了眨眼,他狼狈的倒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人也在寸寸的被化为灰烬。 他刹那间,好像老了几十岁,那沾染了无数灰尘和落叶的白发更显得落寞而苍老。 节哀顺变。 “不……怎么会呢。” “你在骗我,我都可以重生而来,改变生死。我也一定有办法改变她的命运,我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容惊鸿低喃着,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站得却并不稳,身子犹如落叶。 无边的痛楚和绝望缓慢的涌上他的脑袋,他在那里愣了好久,最后又哭又笑。 “施主,何必呢?出家人不打诳语。”般若劝他一句,“所以,施主你还请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怎么可能会被你复活?” 他不能让容惊鸿带给如今的莫如九威胁。 现在的莫如九,是修订楚天息命运的一个数。 这个莫如九会让历史遵循着天道的轨迹而行走,所以容惊鸿是万万不能对她下手的。 至于,这个莫如九的蛇语,这不过是…… 容惊鸿已经痴狂成魔,他根本就听不进去般若的话。 他只是自言自语,“不会的,怎么会呢?般若大师,你不要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我不会信你的。我的如九一定还在这个世上等着我,纵然我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她一定在等我。” “我会找到她的魂魄,哪怕和天道做对,我也会把她复活。我不允许她离开我的身边,我会找到她的!” 说到最后,容惊鸿的眼角竟是流下了泪。 他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般若听,那么的疯魔。 般若皱眉。 他刚还要开口,大受到打击的容惊鸿已经带着夜阑踉踉跄跄的走向一边的野草从里。 他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眼前的黑铺开,是一望无际的。 他的世界没了光,没了亮,黑得可怕。 这恐怖的黑暗,连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念想都要吞噬殆尽。 夜阑开始还能追上得容惊鸿,后来,因为他的旧伤发作,他眼看着容惊鸿越走越远,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那剧烈的疼痛,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再看容惊鸿,他已经走了很远,步伐凌乱而急促,好像身后有厉鬼在追赶他。 般若没有追他,合上手掌,轻轻叹了一句。 “阿尼陀佛,我佛慈悲。” 佛不慈悲,至少对容惊鸿是不慈悲的。 楚天息有错该死,因果轮回也不会放过楚天息。 但是容惊鸿和莫如九,这真的是一段孽缘,一直在错过。 般若纵然跳脱出红尘之外,看了他们这两世的纠葛,也忍不住为他们唏嘘感叹。 奈何,老天捉弄人。 奈何,这一切万般皆是命。 谁都抵抗不过这残酷无情的命运,莫如九不行,容惊鸿也是,众生都是平等的。 容惊鸿注定会失去莫如九,不过是他欠了云迦蓝的情债。 那云郡主,更是可怜无辜。 新婚之夜暴毙于北戎王庭,但怎么能是暴毙呢?不过是云迦蓝自刎而已。 容惊鸿跑了不知多久,一直不知疲惫的跑着,锋利的野草刮过他的手和衣衫,肌肤破裂开,渗出血迹…… 他依旧在那草丛里狂奔,好像在追逐着什么。 直到,他跑累了,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一头栽倒在草丛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手指在湿润的泥土上狠狠地划过,指甲盖里都灌满了泥。 他用力的拔出一根一根的野草,奈何野草太过坚韧,硬是磨破了他的手指。 如此一来,他的手指便是雪上加霜,伤上加伤。 “如九……我的如九……” “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你?我从前世追逐而来,我不能再次失去你。我想复活你,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里?” 他掌控穿越时空的秘密,但是他和这一世短暂活过的莫如九没有交集,所以他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他需要媒介,来让自己感应到她。 其实他的寿命早就所剩无几了,因为在遭受反噬,他也不确定……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把她复活。 所以他需要寻求南疆的帮助。 那么,这一次回京城,为了他的如九,这一门和南疆的婚约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他要娶司徒鸳。 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要利用司徒鸳,他要找到南疆的古籍,要司徒鸳心甘情愿的为他救人。 容惊鸿仰躺在地,看着头顶黑暗的苍穹。 他安慰并不存在的莫如九,“如九……我娶了别人,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都是为了你才会娶她的。这世上的任何女子在我心里都比不过你。你要是在天上看到我了,你一定要保佑我,尽快的把你复活。” “我想让你陪我一起游山玩水,赏遍这锦绣山河,和我一起看日出日落。” “你一定不要生气啊,因为啊……我只爱你。” “你听到了吗?” “容惊鸿心里有一个人,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只有你莫如九一个人。” 他剖心的表白却无人回应,只有这随风摇曳的野草,它们好似是在点头。 只要知道莫如九还有活过来的机会,容惊鸿心里刚才那些翻涌而出的慌乱而惊恐,都渐渐的变得不再重要。 他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他率先一人回了京城,至于容惊鸿先离开边关这事,莫如九是不知道的,只有楚天息和太子知道。 太子气得掀桌,容惊鸿居然敢不听他的号令,私自回了京城。 太子当即也宣布,整顿回朝。 他怕容惊鸿回去会搞一些手脚,现在他也不敢动容惊鸿,毕竟父皇有心赐婚,让容惊鸿拉拢南疆。 他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容惊鸿出事,这若是破坏到了父皇的政治谋划,父皇是不会容下他的。 但他自己也要回去盯着,离开朝中太久,京城里虽然有他的眼线,但是他总觉得自己的脱离了权利中心。 太子带的人不多,不过回去的队伍却是浩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太子和秦王的队伍。 莫如九没想到会离开得这么突然,几乎没有准备的时间,她就和楚天息一起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洛千山没有和太子一道回京城,直接就从边关转道去青州。 自从那一天知晓真相之后,莫如九没再见过洛千山。 哪怕,他们会在军营里偶遇,她也不曾停留片刻。 她和洛千山是做不成朋友的。 如果像般若说的那样,最终楚天息还是要走上灭亡的结局。 那么,洛千山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他就是敌人。 浩大的车队在官道上分道扬镳,太子的马车在前面,莫如九和楚天息在一辆马车上。 楚天息倏地开口,“不去见见你的朋友么?” “你是在逗我吗?”莫如九手撑着下巴,百般无聊的道。 “你掀了这么多次帘子,难道不是想要告别么?”他又道。 莫如九讪笑,悻悻的放下了车帘子。 她伪装自己,“谁说我是想要告别了?” “你不要胡乱猜测我的心,我并没有那样想,我就是感叹一下。” 她往外面多看几眼,就是在看洛千山了吗? “感叹什么?”他很难得的询问。 莫如九垂下眼,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你说,如果他做这些事情是迫于无奈的,是有苦衷的,那么……你觉得是可以原谅的吗?如果那真的就不是他本来的意愿呢?只是他效忠于人,所以必要那样做呢?” 马车里的气氛,渐渐低沉。 他低声:“能否原谅,这取决你。” “怎么说?” “如果你能承受后果,那么他若是有苦衷的,你就可以原谅。但倘若,他即便有苦衷,但他做出的事却是伤害你千百倍的,你不能承受,那就不能原谅。” 这一席话,醍醐灌顶。 莫如九眉头紧锁,“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下一瞬,她的眼眶微湿,投入他的怀抱,贴着他的胸膛。 “那我不能原谅他。” 第262章 时间不多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 “嗯。”楚天息唇角微微翘起,被人在乎的感觉不错。 “因为我不能承担失去你的后果,我接受不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洛千山是被迫的,但他如果真的死在太和湖上,莫如九是决计不会原谅的。 见鬼的苦衷,狗屁的被迫。 都不及她心头好,一人重要。 楚天息拥着她,低头和她对视。 她的水眸里原本潋滟着波光,如今却很沉寂,目光有些恍惚,眼底还有情绪在翻涌。 “过去了。”他小声安慰她。 莫如九缓和了一下情绪,“嗯,我知道都过去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前两天你抽身离去,是做什么事情去了?我能知道么?” “我……”楚天息知道她问的是拦截容惊鸿的事。 般若的出现,让他不费吹之力的和南靖王府达成合作。 这一切很顺利,顺利到让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不能说?”她很敏锐。 “不是不能说,不过是去办一件事去了而已。”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不想逼你。”她叹息一声,“不过我不想你若是发什么事,我是最后一人知道的。” “我不会有事。”楚天息沉默片刻,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莫如九笑了。 “你又来讨好我。” “那你接受我的讨好么?”他反问。 她毫无预兆的一怔,似是没想到他现在会如此轻浮。 她道:“接受……” “只要你好好的,你的毒没有再发作,我就心满意足了。” 莫如九也主动的抬起下巴,浅浅地亲了一口他的嘴唇。 楚天息的目光柔软,眼神直直望到她的心灵深处。 “若我的毒解不了呢?” “不会的。”她突然抱紧了他。 “那我很疼的时候,你若是像现在这样亲亲我,我就不疼了。”他道。 “好!”她的声音有了哭腔。 她不会被最近的平静温馨而冲得头昏,她没有忘记,他的身体有多么的残弱。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施展内力,五脏六腑早就烂透了。 更别提,他的体内还有毒。 她也不知道这毒发作的时间是怎么算的,更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总之,他总是给她一种他很好的错觉。 但是实际上呢?他的身影日渐消瘦,那黑袍穿在身上,更显得他瘦骨嶙峋,那么的病弱羸弱。 尤其是这双手,布满伤疤和刀痕。 他的脸上没什么肉,轮廓的弧度很尖,嘴唇惨白一片,脸色也不怎么好。 怎么看,怎么都是病重之人的模样。 偏偏啊,每次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表现得又恨精神。 可是这份强撑的精神,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莫如九又憋不住眼泪了,焦急的抓住他的手。 “只要下次你很疼的时候,我就抱着你,陪着你,亲亲你,我不会让你那么疼的。” “你能保护我,我也能保护你的。” “傻不傻。”楚天息敲她脑袋,“我是你的相公,怎么会需要你保护?你生来就给被我保护的。” “谁说的?”她眼圈又是红,声音已经颤抖不止了。 “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我不想做你背后的人,我想和你一起并肩而战。” 就算不能看到你成为九五至尊,就算你输,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死。 她哽咽着低下头,尽量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这样就不会让他看到自己再哭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明明说好要去青州那边找药的,但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还能带小白去找到药吗? 花蟒受伤了,小白带着花蟒回去疗伤了。 小白说,它暂时是回不来的。 这段时间,她就只能靠自己。 而且,她觉得那再生灵芝有那么神奇吗?现在治他的腿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是救他的命。 可她没办法。 古月虽然也跟着回去了,但是古月会有办法续命吗? 莫如九想到了一件事情,容惊鸿可以信誓旦旦的要复活真正的如九,那容惊鸿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本事呢? 她是不是可以去和容惊鸿做交易。 她愿意自己死,愿意把身体还给莫如九。 但是,她求容惊鸿帮她救楚天息,就算楚天息以后真的被斩首! 她也要容惊鸿复活他。 就算她死了,也没所谓的,就算她再也不会看到他,她也不在乎。 她只要知道自己曾经遇见过他,喜欢过这样一个刚毅勇敢的男人,她就死而无憾了。 她说不定,死了还能回到现代呢。 而她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命,和再也不见楚天息的可能。 她已经疯了,这几天做梦都经常梦到了楚天息兵败如山倒的那一幕。 她梦到他被凌辱,被太子的人抓到刑场上斩首,死的时候,还有人吐他口水,丢他臭鸡蛋 ,烂菜叶。 而他的尸体,被暴晒在城门口整整三日。 最后也被太子丢去喂狗了。 每每梦到这里,她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从噩梦里惊叫着醒过来。 这个噩梦,似乎应了般若的话。 他会不得好死,和前世一样。 她已经很慌了,没办法了,所以哪怕就这样抱着他,她也还是很怕未来的不幸终究会到来。 而且,这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他还有多少的时间呢?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她,唯一的生路似乎就是那个容惊鸿。 “怎么了?”他感受到了她的异样,“好端端的,为什么哭?” 莫如九抓着他的衣领,“我没哭,是眼睛里进沙子了,边关的风沙太大了。” 他顿了顿。 “是吗?” “怎么不是?”她破涕为笑,眼里泪光闪烁。 “就是风沙太大了!” 他突然叹息一声,或许是看透了她。 他的目光平静到让她有些不安。 第263章 牺牲一个,成就另外一个 莫如九被他这么看得心里发酸,低下头,用手指按了按眼角。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但你也不要……这么让人难受嘛。” 见瞒不过他,莫如九索性开始撒娇了。 楚天息还是很吃这一套的,不,不是他喜欢撒娇的女人。 而是他喜欢莫如九对他撒娇。 他把人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掀开车帘子,把马车外的如画风景都指给她看。 “我知道你很害怕,我知道你很担心,我能够理解你的恐惧,包容你的所有情绪。但是,如九你要记得,这天下如画,在我心里却是比不过你的。” 他是人,本来之前也变成了冰冷的魔鬼了。 是莫如九,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了。 拥她在怀,他有种天下都在怀里的错觉。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更喜欢的是这种温暖的拥抱和感情,而不是冷冰冰的皇位。 他不会要皇位,他要摧毁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复仇。 自那以后,他会带着她孤身隐退。 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结果,更清楚她对他有多重要。 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楚天息是慎重的,而他眉眼之间的那种郑重,让莫如九眼眶酸涩,鼻子堵得厉害。 她好半天才缓和过来,思绪才一点点的回神。 她抱着他的腰身,“楚天息……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她哽咽了,泪落无声。 是啊。 她的天息啊,她的大反派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好啊?好到让她对这个世界重拾希望,好到一刻也不愿意和他分别,更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有血有肉,至情至性的人落败被杀。 莫如九的心很痛,她想珍惜他,十分的想。 但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摆脱得了这命运啊。 莫如九心里除了感动,还是只有感动。 周遭一片的静默,安静到楚天息都听到了莫如九的啜泣声。 他只能用力的抱紧她,“我不好。” 他没觉得自己好过。 因为他给她带来了刀光剑影,带来了风风雨雨。 他不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良人。 但怎么办呢?他是打定主意不会放手的,怎么都不会的! 莫如九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个劲的哭着,怎么都忍不住,情绪起伏不定,陷入了巨大的波浪里。 她是真的很激动,也很感动。 能够有这样一个男人,愿意为她放弃江山如画,她还要奢求什么? 就算是那么爱如九的容惊鸿,也未必可以如他一般清醒,放弃到如此地步。 她一直觉得江山对男人是很有吸引力的,所谓女人又算什么呢? 但是楚天息给了她不一样的答案。 仿佛,天下和她在他眼里,根本就不配相提并论。 她已经没有所求了。 只希望他要平安顺遂,保住性命。 她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思路? 他既然愿意放弃这天下,只是要复仇,那他可以现在就和她走吗?他们一起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深山老林里去,到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的地方。 他没有成为太子的眼中钉,那太子就不会一直咬着他不放,派人追杀他了。 他们躲得远远的,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 这样就可以在一起了。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如流星一般从她脑海里快速的划过。 最终,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的。 楚天息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宁愿在沙场上战死,也不愿意做一个逃兵。 她让他放下一切和她浪迹天涯,这又算什么? 她这是在看不起他。 她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怎么能想得出这样的损招呢? 可如是不这样,那他几乎是没什么生路的。 现在眼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没有尊严的活着,苟且偷生。 另外一条是奋力一搏,生死有命。 她都不用想,楚天息肯定会选第二条。 因为,他是楚天息啊。 他宁愿站着死,也绝不会向仇人下跪。 他的风骨,他的刚毅,不允许他向命运低头,不允许他成为一个无能而懦弱的人。 恰恰因为他是一个这样的人,她才会这么的爱他。 两人彼此相拥着,周围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 车队一直缓缓的行驶着,本来太子是打算在路上动手的,结果收到了宣皇帝的信,勒令他赶回京城。 太子想动手的想法只能被扼杀在摇篮里,他还愤怒不已。 他的父皇,是不是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来信警告他了? 可父皇压根就不宠楚天息,现在又要救他,留着楚天息还有什么用处呢?总不可能是可怜他了吧? 太子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但因为宣皇帝的信,他是真的不敢下手了,只能传令下去,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他的计划跟着变,楚天息也只能见招拆招。 但是,对他而言太子就算不动手,他暂时没机会离开京城。 他也无所畏惧。 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联盟。 南靖王府,可以成为他的耳目。 眼看着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京城了,楚天息一如既往的淡定,太子倒是急躁起来了。 回到京城,不代表楚天息是真的安全,但是要想再次对他动手,就一定要等很久了,而且还必须是给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否则,朝中的老臣怎么会放过他? 欧阳一族的势力就算已经被父皇连根拔起了,但是欧阳家的影响力还在。 莫如九知道楚天息心有谋算,也没有怎么担心他。 她更好奇的是司徒鸳,那个传说要被赐婚给容惊鸿的南疆女子。 她见过司徒鸳,司徒鸳还一直在找她呢。 不过,司徒鸳放来追踪她的飞蛾被小白吃掉了,她这才逃过了一劫。 她当时是做男装打扮,现在就算在京城里碰到司徒鸳,那个人也不一定认得出她呢。 这么一想,她稍稍安心了。 而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秦王和太子要回京了,某些暗中的势力又开始波涌了。 容惊鸿骑快马回来的,所以比莫如九他们大队伍快两天。 他一回来,宣皇帝就又下了一封圣旨,让人传到了太师府去。 这一次,太师不能代替他接旨,容惊鸿必须要亲自跪迎接旨。 容太师心里有些发紧,他知道这个儿子看似好掌控,实际上有自己的谋划。 他还真的怕,这儿子不接圣旨,从而给太师府带来灾祸。 令他欣慰的,是容惊鸿很平静的接旨了,还喊了一声,“谢主隆恩。” 宫里前来传旨的太监也在暗中打量容惊鸿的表情,见他如此平静,太监也转头回皇宫去禀报宣皇帝了。 太监带着人离去,容惊鸿依旧跪在地上,手里高高的捧着圣旨。 容太师起身,看向自己的儿子,心中一痛。 这般文武双全,出类拔萃的儿子,怎么就要娶一个蛮女呢? 幸好,他早有准备。 容太师屏退了下人,亲自把容惊鸿扶起来。 “惊鸿,赐婚这事你不必担忧,爹爹会有办法解决。”容太师安慰他。 容惊鸿挑眉,不露声色的避开了容太师的手。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圣上赐婚,父亲要如何解决?” “为父会想办法的,你不必操心。至于那南疆的姑娘,在为父的眼里,即便配我儿的女子不是名门千金,那也得是知书达理的,我见过那蛮女几面,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而且……”容太师并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议论人的人,但他现在是真的按耐不住。 因为是真的很讨厌司徒鸳。 按理说,圣上赐婚了,司徒鸳就算是南疆未来的主子,那也是他的儿媳妇不是? 结果,那司徒鸳在宫里看到他,连个正眼都不给,转头就走,脸上很是憎恶不屑。 而且据他所知,这蛮女诡异古怪,性情残暴,在宫里动不动就鞭打宫人。 简直比当初的云迦蓝更甚! 司徒鸳看不起他就罢了,这蛮女还不屑他的儿子。 她有什么资格? 容惊鸿并不恼怒,淡淡的接话,“而且什么?” “为父不想再提。”容太师忍了下去,一甩衣袖。 他走到主座上坐下,“但你不必忧心赐婚的事,那蛮女配不上你,就算是圣上赐婚,但为父也有办法。” “父亲就不怕触怒龙颜?父亲应当知道容夫人去圣上面前求这门婚事的目的,而且圣上会应允,也不过是出于政治因素。”他低下头,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卷到一起的圣旨。 指尖划过那上面的龙纹,他的眸色突然就阴沉冷冽。 “惊鸿,事到如今……”容太师见他还在担忧,到底是忍不住全盘托出。 “我也就不隐瞒你了,这门婚事,为父是没办法拒绝的。但是容家不止你一个儿子,既然已经毁掉了一个,那么就绝不能再毁掉另外一个。” 容太师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与生俱来的杀伐和嗜血。 他要牺牲一个,保另外一个。 容惊影无用了,那就为容惊鸿做踏脚石吧。 他两个儿子都心疼,但人的手指都还不一样长呢。 他自然更喜欢容惊鸿。 再加上,还有这么多年的愧疚…… “父亲,你想做什么?”他抬起头,直视容太师。 第264章 斗个不死不休 “你的计划是什么?什么叫做,牺牲了一个,成就另外一个?” 容惊鸿眯起眼睛,有些不敢想,这些话居然是他那没良心的父亲说出来的。 他就不怕容夫人翻天吗? 容太师的眉目陡就阴暗下来,他望着面前的茶盏。 “你说呢?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但是我想听你说。”容惊鸿微笑。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知道容太师的意思,但也要容太师亲口说出来。 猜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亲手放弃另外一个儿子,这是容夫人和容惊影,包括这个人,都是他的报应。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这太师的位置,也终于坐得不安稳了吧? 容太师道:“为父已经想好了,既然圣上非逼着你娶司徒鸳,让你加紧和南疆的联络,这是政治考虑,为父拒绝不得。但是惊影,他也可以代替你,成为你。” “只需要洞房的时候,让惊影代替你去洞房。日后便说你二人醉酒走错了房间,等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圣上即便是要追究,也没有办法。他就算要惩罚,如果真的要问罪,那为父就把混账的惊影推出去顶罪。” 不过容惊影也不会死的。 因为容惊影不能人道的事,几乎只有那么寥寥几人知道。 只要司徒鸳不知道,到那时候,他们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难不成南疆还准备看着宣皇帝处死惊影,让司徒鸳守寡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就这么计划了。 反正,惊影已经废了,总不能再废一个。 而且,这是容夫人造孽,报应到惊影身上也是天命。 容惊鸿没什么反应,唇边带着一抹淡笑。 他丝毫不意外。 因为,他刚才就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不得不说,他的这位父亲,还真的是十年如一日的狠心。 哪个儿子有用就留哪个儿子,哪个无用,就弃之。 当年他是不是也这么对他和娘亲的呢? 他的眼里只有太师府的荣耀和地位,完全没有所谓的人性。 就算他恨容惊影和容夫人,但这一刻也可怜他们。 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吗?到底,现在还不是沦为了他父亲手里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他一点都不感动,他不认为容太师这么做,是为了要保全他。 这个老狐狸,不过是要他的婚事得到更大的筹码而已。 容太师的人性,他从来就不信。 “所以啊,惊鸿你在这之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不要去触怒圣上。”他又道,“至于那宫里的司徒鸳,你也还是配合一下圣上的要求,见个几面,维持一下感情。” “司徒鸳愿不愿意是她的事,但你要让圣上觉得你是愿意的,日后才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来。” 容太师不想这么早告诉容惊鸿,但转念一想,还是告诉他了。 他是怕容惊鸿如果因为拒婚,而捅出什么篓子,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都听父亲的。”他冷淡地道,言语间并没有什么感谢的意思。 容太师欣慰不已。 “你一路舟车劳顿,快下去好好休息,晚一点为父给你接风洗尘。” “是。”容惊鸿很平和。 容太师看他不再和自己反着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下去吧。” 容惊鸿后退了几步,走出了大厅。 一出大厅,他的神色就变了,那么的冷嘲轻蔑。 牺牲容惊影来成就他? 只可惜,他容惊鸿并不需要。 别说司徒鸳是个蛮女,就算是个丑女,只要对复活莫如九有用,他也可以照娶不误。 但他不会告诉容太师自己的计划。 他就是要报复容太师,让容太师绝望。 如果,娶司徒鸳的人还是她,只怕他的好父亲会被气得不轻吧? 这么一想,他又转道去了容夫人的院子。 容夫人给他准备了这么大一份礼物,他怎么能不去谢恩?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容夫人的院子居然被层层叠叠的随从看守起来,围得水桶一样。 “大公子,请回。”为首的人拦住了他。 “夫人最近身体不适,太师说了夫人要在自己的院子里静养,因此不能见任何人。” “是吗?”他慵懒地抱着双臂。 “大公子请回。” “那帮我问问夫人,是否安好,我这就离去。” 看来是被软禁起来了。 不过,他要是这个时候让下人去传话,说来给容夫人问安,只怕那女人要被气疯吧? 一想到她不痛快,他就十分的高兴。 他娘,应该也会高兴的。 当初夺她丈夫,杀她性命的女人,也落到了如此的地步。 这为首的随从也知道容惊鸿才是太师府未来的主子,他也知道容惊鸿和容夫人不和,现在容夫人失去了太师的宠爱,被羁押在这里。 他必定是要去传话的,借此来讨好容惊鸿。 他让人进去给容夫人说一声。 容惊鸿这才满意的点了头,走了。 下人进去传话,容夫人的身体本来是还健朗的,因为养尊处优,所以一直身体都比较好。 但是和容太师吵了之后,她就一病不起了。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容夫人病得都爬不下床了,成日里汤药都不断的送过来,喝了那么久也不见好。 冷不丁的,听到下人来说容惊鸿回来了,而且还在外面给她问安了。 容夫人气得发紧,那张惨白苍老的脸狰狞而丑陋。 “让那小蹄子给我进来,我要见他!本夫人要见他,小蹄子滚进来!” “本夫人要撕烂他的嘴巴,打断他的狗腿!” 容夫人粗着嗓子大吼,不过才被关了半个月,她一向都保养得好,现在鬓边都生出了白发。 她这么抓狂的大吼大叫,吓得伺候的人都害怕得躲了很远。 容夫人气得捶胸顿足,问安?这小蹄子是来问安的?分明就是故意来奚落她的。 他还当她不知道吗? 这白眼狼啊,总有一天,她会弄死他的。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怎么都喂不熟的。 “夫人,您要仔细些身体。”回话的随从道。 容夫人怒目圆瞪,咆哮:“滚,给本夫人滚出去,出去告诉那野种,让他不要太过得意,本夫人会和他斗个不死不休!” 第265章 斗蛊 容夫人从来就不曾忍耐过,她一向就是尊贵的郡主,性子也骄傲,她不怕事,所以哪怕如今被容太师囚禁在这里,她依旧要大肆的发泄。 她死,也是容夫人。 那个短命鬼,根本就没办法和她相提并论。 但是现在,短命鬼的儿子生生的压了她的儿子一头。 容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她想到不久之后容惊鸿就要娶一个刁蛮粗鲁的蛮女,她的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这不如意的生活,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她的儿子落得残疾,不能做男人,她也要容惊鸿陪葬。 嫁娶,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只要她还没有死,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不会认输的。 发泄之后,伺候的下人重新端来了药碗,伺候她喝药。 “拿过来,本夫人自己喝!”容夫人中气不足的低吼。 这段时间她苍老了太多,头发了花白了许多,脸上也长出无数的皱纹,像树皮一样丑陋。 但她眼底没有一丝懦弱,只有与之一争的决心,和刀子一样锋利。 “夫人,您得注意身体,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二公子撑下去。”容夫人的贴身婢女苦口婆心的劝着。 “还有啊,夫人您若是如此意志消沉,那二公子怎么办呢?岂不是让仇者快了?” 容夫人抬起手,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心口。 那里呼吸不过来,宛若刀子在割一样。 “所以,本夫人要喝药。本夫人不能倒下,在他没有倒下之前,本夫人绝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容夫人淡淡地道。 话说完,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夫人,药有些苦,来颗蜜饯吧。” 容夫人把碗递给她,疲惫而无力的往后一靠,枕着枕头发神。 “不必了。” “苦点好,苦点才知道,本夫人当初是何等的眼瞎,嫁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她还是意难平啊。 当初她以郡主之尊下嫁给出身贫寒的状元郎,若不是靠着她,靠她的娘家,这个负心汉能有今天的地位吗? 他一朝得势,就为了那个贱人的孽种,如此薄待她和她的儿子。 她怎么能不恨?恨,恨到被囚禁的这些时间,每一次都要从噩梦中惊醒。 她的儿子这个样子了,她的一生也没了盼头了。 她不好过,怎么也不能叫那孽种好过。 “去告诉那小蹄子,他想气死本夫人,可偏偏本夫人要好好的活着。本夫人还要为他备下大礼,替他好好操办婚事,迎娶那丢人显眼的蛮女。”容夫人冷冷道。 容太师不敢关她太久,她是这容家的主母,就算病重,可容惊鸿立刻就要大婚…… 她若是不出面,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就是为什么容太师只敢羁押她,而不敢杀了她的目的。 她还得好好的活着,活着看到他娶蛮女那一天。 这是她最期待的事情了。 下人自然是不敢违背容夫人的意思,他本来也就是只是一个传话的,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所以他还是冒着风险,把容夫人叫骂的这一番传到了容惊鸿的耳朵里。 下人以为容惊鸿怎么也要动怒的,可这人冷淡漠然,连目光都不曾有任何的波澜,好似容夫人要对付的人不是他。 而且,容夫人在他的眼里,有种像是笑话的感觉。 这位主子在府里也是不显山不露水,之前处处被盛宠的夫人刁难,现在也能逆势翻身。 下人不得不佩服。 “是吗?那你告诉夫人,惊鸿恭请她好好保重身体,等着大婚带着新媳妇向夫人敬茶呢。” 容惊鸿说完,就甩袖而去。 敬茶。 这杯茶,只怕容夫人喝了要吐血的。 容惊鸿出了太师府,去了宫里见司徒鸳。 他赐婚的对象,他也该是时候见一面呢。 不知道司徒鸳会不会震惊呢? 这边,容惊鸿和司徒鸳的婚事很快也就开始筹备,不过容惊鸿入宫去见司徒鸳却是吃了几次闭门羹。 但他照旧每日入宫见人。 诚如容太师说的那样,司徒鸳愿不愿意见他是一回事,他要做足了面子。 就这两天,太子和楚天息也到京城了。 一入京城,太子等人就进宫觐见宣皇帝。 莫如九是女眷,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去,没想到宣皇帝派来的人点名要她一起入宫。 莫如九心里拨凉拨凉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招惹宣皇帝了。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去见宣皇帝的时候,吓得两腿发软,最后就得了一盘被宣皇帝吃过的桂花糕。 莫如九想想都要呕血了。 巍峨庄严的皇宫映入眼帘,她穿着曲裾长裙跟在楚天息的身边,太子走在最前面。 “你说……会不会……”莫如九趁着周围没人,压低声音和楚天息说话。 楚天息目不斜视,穿着一身亲王的朝服,说不出的俊美潇洒,虽然有些憔悴疲惫,但依旧抵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 “不怕。” “我也不是怕,就是……”她讪笑一声。 就是有点怕死而已。 “一切有我。”楚天息牵过她的手,牢牢的握住。 她耳根悄然发红,心底甜蜜无比,悄悄的握紧了他的手指。 两人十指紧扣,携手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因为宣皇帝是先召见他们,所以没有在大殿上,而是在御书房。 莫如九本来以为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她却在御书房看到了容惊鸿。 容惊鸿会出现在御书房也不意外,他本就是宣皇帝的宠臣,自然是来办事的。 容惊鸿看到她,就和没看到一样。 他平静而淡然,还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秦王殿下,秦王妃。” 容惊鸿是个能屈能伸的,哪怕知道眼前人就是仇敌,他依旧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莫如九有点怂,居然脸色有些发白。 她太没出息了,身边还有楚天息在呢,她居然会怂! 她简直是给自己和楚天息丢人啊。 这么一想,莫如九也挺直了背脊,淡淡地回望过去。 春日灿烂的日光辗转而过容惊鸿暗红色的朝服,他戴着高高的乌纱帽,那一头白发也被全数压在了发冠之下,倒是让人找不到他身上的衰老之态,是那么的风姿绰约,风华绝代。 莫如九不禁想到了司徒鸳,也不晓得那疯女人,对这么一个好看的男人还有抵抗力没呢? “容大人免礼。”太子挥手。 容惊鸿这才起身。 “容大人,司徒姑娘已在长乐殿等着你了,快去吧。”一边的太监出声催促道。 太监看容惊鸿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怜悯和同情。 真是可怜,也不知道那蛮女在傲个什么劲,如此玉树临风,才高八斗的容大人,那蛮女居然看不上。 而且,还几次三番的抗旨,不见容惊鸿。 这不,容惊鸿逼不得已这才来找宣皇帝求旨来了。 这真真的是太苦了。 “微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容惊鸿和太监一起离去了。 莫如九和楚天息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然而,莫如九还猜得真不错,司徒鸳真的看不上容惊鸿。 所以逼得容惊鸿只能请宣皇帝出马了。 长乐殿那边,也是一片人仰马翻。 司徒鸳在宫里依旧嚣张,因为她是未来的南疆主人,依旧是那一身异族短裙的装扮。 她的侍女见到她又发脾气,想躲又不敢躲,要是躲了,等会换来的说不定又是一顿毒打。 这又什么办法呢? 不过司徒鸳会暴跳如雷,都是因为容惊鸿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去找宣皇帝的原因。 她住在宫里,怎么会不知道容惊鸿带着宣皇帝的圣旨来了? 这才迫使她没办法继续不见容惊鸿。 她对容惊鸿一点兴趣都没有,少年白发,一看就短命! 她才不想嫁给一个短命鬼,而且,她心里可是有人了。 那人虽然还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她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司徒鸳把殿里的古董花瓶都砸碎了,她气呼呼的叉着腰,在满地的碎片上走来走去的。 “那男人居然还敢去找皇帝告状,果然是没种的孬人,还不及我们南疆的好儿郎半分。” 司徒鸳忿忿不平地道:“我就是不见他而已,他居然没用到只能去告状了,他简直是太没种了,这样的男人我要来又有什么用?给我提鞋都不配!” “小族长……”侍女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您可不能再发脾气了,这是在京城,而不是南疆。若是这些话叫圣上听到了,只怕会给南疆招来灾祸。圣上赐婚,小族长你不可如此放肆……” 侍女也是拼死一劝。 司徒鸳根本就听不进去,她趾高气扬地道:“就算这是在南唐又怎么样?我还是要说,这个没种的男人哪里配得上我?我就是不想嫁给他!我对这门婚事不满意,要是阿爹知道我来一趟南唐就被硬逼着成婚了,我阿爹不是要被气死?” 皇帝又怎么样,她阿爹在南疆可是土皇帝。 她连她娘给定的成亲对象都不满意,更何况宣皇帝的赐婚呢? “小族长,慎言啊。”侍女怕得不行,“您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南疆着想啊。” “怕什么?我敢说就敢承认,才不像那个没用的短命鬼呢。” 司徒鸳一拍桌子,恶毒地说:“把殿门给我关上,把我的蛊虫放出去,他就是带着圣旨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他,就是不想见到他。我今天不仅要让他继续吃闭门羹,我还要他像条狗一样爬出这里!” 第266章 一招破 “不可啊!” “小族长,您若是再继续如此胡作非为,只怕皇上都会对我们南疆不满了。这次可不能放蛊啊,会危及到容大人的性命。而且,他是带着圣旨来的,若是您真的这么做了,打的就是皇室的脸面啊!”侍女说得都要口吐白沫了。 他们真的怕这小祖宗乱来,到时候恶化了南疆和南唐的关系,那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之前容惊鸿都忍了下来,这一次带着圣旨前来相见,身后是皇帝在撑腰。 如果小族长连这一点都看不透,那就等同于得罪皇帝。 “闭嘴,我不想听你长篇大论,我就是要赶他出去!他休想成为我的相公!”她烦躁的低吼。 “你去不去?”她收回视线,看着角落发抖的侍女,“你若是不去,我就把你拿来喂我的蛊虫。” 顿时,室内无声。 侍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的眼睛蓦的瞪大,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身子疯狂的战栗着。 蛊虫。 她知道蛊虫多厉害,南疆的蛊虫虽然闻名天下,但是掌握最高级的炼蛊术的只有族长一脉。 至于他们……不过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人而已。 南疆的蛊虫种类数不胜数,这要是喂到了人的身体里,那就是无药可解。 “奴婢这就去。” 侍女哆嗦着,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她才不想被喂蛊。 就算蛊虫要死了容惊鸿,那要死的也该是容惊鸿。 她巴不得这恶贯满盈的小祖宗被皇帝赐死,这样南疆就平静了。 侍女正要去放蛊虫。 长乐殿外,慢慢地走进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穿着官服的容惊鸿,身后跟着的是宫女太监。 他逆光而来,一身都披着温暖的光芒,整个人却那么的阴鸷可怕,那双桃花眼哪怕是盛满了日光,却也依旧令人害怕。 深渊,地狱,古井。 不过如此。 “谁准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不要玷污了我的地方。”司徒鸳还来不及高兴,扭头就看到了容惊鸿。 她勃然大怒,气得不行。 容惊鸿就站在殿门口的花树下,一身的灿烂光华,生生的压过了这满树的绝艳。 “司徒姑娘。”容惊鸿负手而立,风吹落树上的花瓣飘落。 他的声音轻柔,如花瓣吻过肌肤那么的温柔。 司徒鸳看着他,眼底的憎恨和厌恶难以掩饰。 “不许你这么叫我,你这个孬种,给我滚出去,你要是再不爬着出去,我就放蛊虫了。” 说着,她就熟练的要召唤蛊虫出来了。 容惊鸿挥手,屏退了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 等到再无宣皇帝的人,他的眼底也凝了一层寒的冰霜。 “司徒姑娘,你真是率真可爱,第一次见就送本官这么大的一份礼,本官如何好意思笑纳呢?”他说着,缓缓地低下头,手指抚摸着袖边的花纹。 司徒鸳目光阴毒,“你是不想滚了?那你就直说,本姑娘立刻就成全你。” “想和本官玩蛊虫么?”他再次抬起头,看着司徒鸳。 “司徒姑娘,不如你来猜猜,我们谁的蛊术更厉害?” 司徒鸳嗤笑一声,她把玩着身上吊着的竹筒。 “你会蛊?你是不是当本姑娘是三岁的小孩子,蛊术乃是南疆从不外传的绝技,可逆天,改生死,你这个孬种也会?你是不是在说笑话?还有啊……” 她压根就不相信南唐的人会蛊术,又冷笑道:“你这样卑劣不堪的人运用我们南疆的蛊术,对我们南疆的人来说,这是侮辱!” “你会为你的大放厥词而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你说,我要用什么蛊来对付你呢?你这么爱说大话,那不如就用言蛊来对付你吧?你意下如何呢?” 司徒鸳说的言蛊,是南疆最简单的蛊虫。 这种蛊虫,就像是虫子,会爬到人的耳朵里去。 蛊虫会一天天的烂掉这人的舌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语,从此就和一个哑巴一般。 容惊鸿神色坦然,“司徒姑娘,你就这么急着和本官动手么?” “我呸。”司徒鸳冷哼,二话不说,直接就召唤出了言蛊。 顿时间,一只大红色的蛊虫就从蛊虫里爬出来。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吓人的是这一只蛊虫,居然就在眨眼睛变成了无数只,它们在快速的分裂,然后就像有了生命一样,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他们密密麻麻的往容惊鸿的脚边爬去。 如果容惊鸿不躲,没有人会怀疑,这些蛊虫会堆积成山,会把容惊鸿这个活生生的人都吞没。 霎时之间,整个殿门口都被蛊虫爬满,让人头皮发麻。 “啊啊啊!”有宫女看见,已经吓得尖叫起来,疯了一样的往殿外跑。 司徒鸳得意地大笑,“怎么样?你怕了吧?怕了就赶紧跪下来求我,我就饶了你,你要是不下跪求我,你就等着被我的蛊虫吞噬吧。” 他依旧不动,一身暗红色官服和这满地的蛊虫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就是所谓的言蛊而已。”容惊鸿早有准备,唇边浮现出了一个冷冽的笑。 “司徒姑娘的见面礼也不如何,你以为区区言蛊也能让我对你求饶么?那是不是你应该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呢?” 容惊鸿轻蔑不屑极了,还饶有兴趣的看着脚边不断的攀爬的蛊虫。 他一点没有畏惧。 “本姑娘就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看你等会怎么痛哭流涕的求我,不过你要是现在不求,就算待会你怕死,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也晚了呢。”司徒鸳笃定他没办法逃脱。 因为,他不是南疆的人。 他怎么可能有破解之法呢? 然而,下一瞬,容惊鸿的眼底爆发出巨大的杀意。 周身的杀气翻涌而来,气流激荡起他的衣袍飘舞。 司徒鸳震惊了。 因为只见容惊鸿一掌,击在地面! 顿时间,整个地面都受到了波动,狠狠地颤了一下。 紧接着。 她的那些蛊虫,居然全部都死了! 死了? 居然就这么死了? 一招,就死了? 第267章 凭什么告诉你 司徒鸳震惊无比,心里的骇然怎么压制不住。 她的瞳孔瞪得大大的,看着地上那满地的尸体,差点就要喷出一口血了。 她的蛊虫是不会这么容易被杀死的,就算容惊鸿用的是内力,那也不可能团灭啊。 除非,容惊鸿也用的蛊术。 但是,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南疆绝不会外传的蛊术呢? 司徒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她又怒又惊,人如落叶一般摇摇欲坠。 “你你!”司徒鸳气得发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绝不愿意相信。 “你是用了什么阴毒的办法,害死了我的蛊虫的?容惊鸿,你是不是铁了心要和我过不去?你居然敢害死我的蛊虫,我和你拼了!”司徒鸳怒吼道,头上的银簪撞击在一起,冷冽的光映入她的瞳孔,更显得此时的她嗜血疯狂。 蛊是她的命,她一向只有欺负别人的份,怎么能有人敢骑到她的头上? 而且,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是她看不起的废物啊! 容惊鸿一甩衣袖,后退一步,“司徒姑娘这话倒是说得可笑,难道就许你们南疆使蛊害人,就不许我们反击了吗?你们用蛊就是天经地义的,我们用蛊就是恶毒了?原来南疆是这样的南疆,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司徒鸳知道自己不在理,但她也不可能退缩认错。 她梗着脖子,尖锐地扬声:“是又怎么样,看来我是看错了你,你不仅是废物是孬种,你还心思不正,你有脸偷学我们南疆的蛊术,现在不敢承认了吗?既然你说这是恶毒,那你为何要偷学?” “说!”司徒鸳眼里凶光毕露,她又要开始放蛊了。 “你到底是从哪里偷学的我们南疆的蛊术?把你的师傅说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不死,你可莫要以为这一点开胃菜,就是我南疆的全部本事了。” “我若是全部使出来,你现在已经不配站在我面前了,早就成为一具死尸了!” 容惊鸿微微笑着,眼底的戾气被日光笼罩着,逐渐的变得稀薄。 “我的师傅?我要是说我没有师傅呢?” “你不肯交代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司徒姑娘,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我没有师傅,我没有偷学南疆的秘术,何来的师傅呢?我要是告诉你,我会南疆的蛊术,是我天生就会的呢?”容惊鸿似笑非笑地道。 “你撒谎!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以为南疆的蛊术这么好学?你骗我!”司徒鸳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登时就又要发怒。 容惊鸿这话说得是挺气人的。 要知道她虽然是南疆的人,但是蛊术她也是从小在练的,所以才有今天的本领。 容惊鸿一句生来就会,那不是开玩笑吗? 她从小日日夜夜苦练的功夫,别人一句生来就会,是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她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容惊鸿是在胡诌骗人。 容惊鸿看她暴跳如雷,他倒是笑容不减分毫。 “好吧。” “既然司徒姑娘这么生气,那我就还是姑娘你吧,我的确是在骗你,我不是生来就会的。不过这蛊术我是没有师傅的,因为教我的人……是一个女子。” 他已经有了绝妙的计策了。 呵。 楚天息想要带着莫如九置身事外,看他的笑话。 他怎么能让楚天息和莫如九这么好过呢? 莫如九能够指使那一条大花蟒救人,他现在怀疑莫如九会蛇语。 以前不怀疑莫如九,是不知道体内换了人。 现在怀疑,是要送她下地狱。 蛇语和蛊术都是南疆的绝技,他会蛊术,莫如九会蛇语,他要是不把莫如九拖到这浑水里来,他都对不起自己。 司徒鸳这人虽然蠢笨了一点,但是胜在好用。 他不介意让司徒鸳去找莫如九的麻烦,好好的刺激一下他们。 他不好过,他们也不能好过。 “女子是谁?”司徒鸳放下了手里的竹筒,眯起眼睛,警惕的盯着容惊鸿。 她就怕这个男人又耍什么花招! 容惊鸿低笑,宽大的袖子盈满了春日的风,他人如神祗降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问我什么,我就一定要告诉你么?司徒姑娘,你当以为这里还是你的南疆吗?你还是无所不能的小族长吗?” “你!”她气结,没想到容惊鸿居然戏弄她。 容惊鸿嗤笑,伸手拍掉肩上的落花。 他踏着满地的蛊虫尸体,走向司徒鸳的面前。 她明明站在高处,他在台阶的下方。 这是她俯视他的高度。 她才是高人一等的那个人,但她的气势到底比不过容惊鸿这种从地狱里出来的人。 容惊鸿那浑身萦绕着的煞气,就足够让司徒鸳退避三舍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 这个男人不简单,而且,这个男人她还惹不起。 可她死咬着牙,她不想露怯,尤其是这个男人自己还不喜欢,她更不可能求饶。 司徒鸳故作姿态的挺起背脊,就那么和容惊鸿对视。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嫁给你,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来引起我的注意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之前不会嫁给你,现在看到你的居心恶毒之后,我更不会嫁给你。我不会嫁给一个龌蹉的小偷,你若是好好的承认了,说不定我还高看你两眼呢。” 她很轻蔑不屑的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粗鲁无比。 “你现在这样,我更是觉得你恶心,比这丑陋的蛊虫还要难看!” 仿佛是为了刺激容惊鸿,司徒鸳的手在袖口里摸索了一阵。 下一秒。 她手里撒出一把白粉,白粉落到地上的尸体上,发出了一阵‘滋滋滋’的声音。 蛊虫全部都被白粉化成了血水。 所以这么看下去的时候,容惊鸿就像是站在一滩血泊里。 血水,纷纷从她面前的台阶上,不断的蜿蜒而落,延伸到容惊鸿的脚下。 蛊虫被焚化的时候,臭味熏天。 司徒鸳都差点忍不住要吐了,容惊鸿还是面不改色的。 “引起你的注意?”他眸子一沉。 紧接着,他身影如冷风刮过,来到司徒鸳的身前。 “你要干什么?!”她见状一惊,害怕的后退。 此时此刻,司徒鸳有些怕了。 下一瞬,容惊鸿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好似冰冷的刀刃,大力的掐住了她的纤细的脖子。 “呃……”脖子一痛,司徒鸳拼命的挣扎。 容惊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子里尽是阴鸷,蓄满了浓雾,深不见底。 “你算什么东西?”他压低声音,故作温柔的贴近她的耳边,声音只剩下了嘲讽和冷酷。 “司徒鸳,你算什么?我需要引起你的注意?你配吗?像你这样的女人,无才无貌,嫁给我,这是你的福气。你不要忘记了,你是什么身份,若不是京中的皇子都不想娶你,你配上他们,你以为你会被赐婚给我么?” 四下无人,即便是有人也已经退了出去了。 所以容惊鸿没打算客气了。 而且,会有人告诉宣皇帝,是司徒鸳不知礼数,是她先动手的。 他现在不过以牙还牙而已。 他忍了这么久,给了这个女人面子了,是这个女人自己不要脸的。 那么,他还需要客气吗? “你……放开我……你敢杀了我吗?”她气若游丝,眼睛不断的瞪大,“这里是皇宫……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敢杀了我,宣皇帝不会放过你。” “你放手!听到没有?”她喉咙都要被掐断了,声音也愈发的粗哑。 容惊鸿冷笑,掐着她脖子的手指不断的收紧,力道在加大,只要再用一点力,就可以掐断她的脖子。 “呃!”司徒鸳又发出痛苦的呼声,脸从涨红到铁青,以至于现在的苍白。 她快呼吸不上来了。 容惊鸿道:“你少往你的脸上贴金,我便告诉你吧。这门婚事也并非我所愿,你以为我会怕么?这里到处都是宣皇帝的眼线,我也敢如此做,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这门婚事你我都不愿意,我本想给你体面,是你自己不要面子。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对客气。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若真的不想嫁,不是来为难我,若你有本事就该去找宣皇帝抗旨。” 接了圣旨又来给他脸色看,这算什么? 人人都以为他容惊鸿是软柿子吗?拿着他来捏? “你要是没那个本事,你就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记住这种痛,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别想和我斗蛊,你不是我的对手。只会让你死得更难看而已!”他狠狠地道。 本来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满树飘花之下,他该是温暖如春的人,但是他眼底的阴鸷和杀气,却和这美景格格不入。 他眼底的杀气,是用鲜血染红的。 司徒鸳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鼻腔里的呼吸越来越少,空气那么的稀薄。 她人要摇摇欲坠。 但是容惊鸿却狠戾的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可以挣扎。 她现在真的害怕,眼神也开始涣散了。 第268章 出卖莫如九 “还有你若是真的想知道教我会蛊的人是谁,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他大发慈悲地道,“那人可不是你一个蛮女能招惹的,当今的……秦王妃,你敢惹吗?” 秦王妃? 莫如九? 司徒鸳的视线重新聚焦了一瞬,胸腔里气息拥堵在一起,像是要炸裂了。 她自然是听说过莫如九的。 不过,秦王妃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蛊术呢? “你……”她虚弱,“你骗我?” 容惊鸿瞳孔里散发着冰冷的光芒,“骗你?为何要骗你?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已经告诉你了,教我蛊术的人就是秦王妃。” “她不仅会南疆的蛊术,她还会南疆的蛇语,可以和蛇类沟通。这是不是更让你惊讶呢?” “什么?”她更是惊愕难言,连脖子的疼痛都忘记了。 蛇语? 秦王妃不仅会蛊术,还会蛇语? 要知道在南疆,就连她都没有那个天赋啊,所以蛇语她都是不会的。 这么一个中原女子居然会蛇语? 她和南疆是什么关系?难道不成,也是去偷学的吗? 容惊鸿也没打算继续说,点到即止。 他一挥手,终于松开了她。 司徒鸳瞬间双腿无力,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和喉咙,她不住的咳嗽着。 “你说清楚,她怎么会蛇……语……她怎么可能会?”司徒鸳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肯看着容惊鸿这么走了。 她连滚带爬的过去,抓住他的官袍。 容惊鸿停下脚步,“司徒姑娘自己去求证不好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你说清楚……”她很执着。 莫如九到底是个角色? 连这都会!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莫如九列为劲敌了。 蛇语啊,那在南疆可是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要知道现在南疆一直找不到蛇语的继承人,她天生没有天赋,所以学不成。 她要是学会了蛇语,那该多好呢? “本官不想告诉你,好玩的东西要司徒姑娘你自己去慢慢发现,若是本官把惊喜都告诉你了,那岂非不是一点意义都没了呢?” 容惊鸿说完,便扯出了自己的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下台阶,离开了长乐殿。 走到殿门口。 他又停住,回头看着她。 “哦,对了。” “还得告诉司徒姑娘一句话,明日本官带你去京城郊外游玩,司徒姑娘可要想清楚,到底要不要来。” 话音落下。 他走了,没有任何的停留。 仿佛,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很是厌恶。 司徒鸳还没从震惊里回神,等她反应过来。 她气得捶地,偏偏又无可奈何。 这容惊鸿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么对她! 是不是料定她不会告状? 司徒鸳气冲冲的回到殿里,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脖子上的掐痕是那么的明显。 她很想去告状,很想再和容惊鸿斗下去。 侍女看不下去了,“小族长,这容大人的脾气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也不是故意伤到了你的脖子,小族长为了南疆好,还是不要再和他对着干了。” 这言外之意,就是你即便是去告状,宣皇帝也不会惩罚容惊鸿啊。 这门婚事,必成。 司徒鸳气得翻白眼,“鬼才想去和他郊外!” “我只想杀了他,以泄今天的屈辱!” 但是,去郊外也是一个好机会。 她可以去看看莫如九,传说中的秦王妃。 她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南疆的两大绝技。 而莫如九还不知道容惊鸿就这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御书房这边,宣皇帝也是一如既往的爱演戏,对着楚天息那叫一个关怀温暖,莫如九都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不过她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最好是不要问她话,楚天息一个人兜住就可以了。 莫如九在一边看他们兄友弟恭,父慈子爱,她不得不佩服,这皇家的人就是会演戏啊,这要是搁现代,那准能拿一个奥斯卡啊。 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最后,宣皇帝总算是注意到了她,这才道:“秦王妃,你受苦了。” “回禀父皇,能得父皇的恩赐陪着王爷去边关,可以一直陪在王爷的身边,这是臣妇的福气,哪里会吃苦呢?臣妇愿意一直陪在王爷的身边。” 莫如九也睁着眼睛说瞎话。 宣皇帝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当即就摆手,宣布太监传膳。 今天他们要四人一起用午膳。 莫如九是不想留下来用膳的,这荣耀她可不想要,谁知道是不是掺着毒。 但是她没胆子拒绝。 不过,楚天息却是冷然道:“父皇,请恕儿臣不能和您一起用午膳,不能和您共叙天伦之乐。” “你有什么事?”宣皇帝脸上神色还是和蔼的,就是神色冷了几分。 太子在一边幸灾乐祸,巴不得楚天息惹皇帝的厌恶。 “儿臣,久去未归,今日平安归来,儿臣要去给母妃上一炷香,告知母妃儿臣平安。”楚天息一字一句地道。 随着这话落下,御书房内的空气突然就一静。 不管是谁,都大气不敢出。 明知道逝去的皇贵妃是不能提的人物,楚天息偏偏要提,而且还是在宣皇帝高兴的时候。 这很难让人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分明就是故意再找不痛快,还在触宣皇帝的霉头。 搬出一个死人来打他的脸! 就算宣皇帝不是真的要对他好,那么,现在也是恼怒的。 毕竟,帝王之尊,说什么就是什么,一言九鼎! 楚天息是在忤逆他。 宣皇帝低下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复杂阴沉。 他缓缓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是吗?吾儿孝顺,你母妃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宣皇帝就这么说了一句,也没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楚天息则接话,“想必是的,所以儿臣一定要在归朝之日,为母妃上一柱香。” 宣皇帝“嗯”了一声,眼中的冷芒更甚。 顿时,气氛愈发的凝重。 第269章 一统天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节骨眼上,楚天息不该这么忤逆宣皇帝。 但是楚天息就是明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他也要去碰。 他故意拿皇贵妃的死膈应宣皇帝,这算是父子之间的较量。 而且,他也在透露给宣皇帝某一种信息,他母妃冤死,这样的血海深仇他一日都不曾忘记。 莫如九不禁有些担忧,视线看向前方跪得笔直的楚天息身上。 她握紧了拳头,心底暗道:这人怎么就这么刚呢?他现在这么顶撞宣皇帝,现在好了,太子就在一边看笑话。 太子可巴不得他顶撞皇帝呢,这不是在找死吗?现在他应该要做的,是讨好宣皇帝,顺着宣皇帝的意思。 这样对着干,莫如九急得都要跺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一时之间,御书房内噤若寒蝉。 宣皇帝沉默了很久,手上的动作习惯性的把玩扳指。 太子在一边劝话,“六弟,父皇知道你的孝心不假,但是你才大难脱险回来,父皇下旨一起用午膳,那你便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 “用过午膳再回去给皇贵妃上香也不迟呢,你说皇兄说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子出来打圆场。 宣皇帝也看向楚天息,面色阴沉如水。 莫如九总觉得太子不安好心,太子怎么会这么好心的帮他说话?一定是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她真的猜对了。 楚天息没买太子的账,依旧执着地道:“皇兄说得是有道理,但是母妃已经故去,这是我答应过母妃的,每次凯旋回来,都会先去见她。我要对母妃守诺,所以恐怕得辜负父皇和皇兄的好意了。” 太子唇边笑意加深,故意给他挖坑。 “怎么着?六弟你如此厚此薄彼啊,为皇贵妃上香是孝顺,那陪父皇用午膳就不是孝顺了吗?还是六弟你的眼里,只有皇贵妃,而无父皇呢?无这南唐的皇帝陛下呢?” 莫如九愕然。 这一顶帽子就戴得太大了。 太子是铁了心要逼楚天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天息要是坚持不留下来,那宣皇帝的掩面有损,只怕更不会放过楚天息了。 而且,楚天息会答应留下来吗? 他心中的确只知道皇贵妃,而不知道这宣皇帝。 他要是顺着太子的话往下说,那就是对不起已亡人。 因为宣皇帝亲手逼死了皇贵妃。 可如果不这样说,宣皇帝会发怒么? 莫如九震叹,太子这一招可真的是够毒辣的。 楚天息依旧和太子对视。 一人脸上笑意融融,一人脸上沉冷一片。 视线犹如火山和冰山碰撞在一起,在空气里爆裂开火光。 就在莫如九忧愁要如何颇局的时候。 那高高在上的宣皇帝打破了安静,他皱了皱眉,道:“既然你如此孝顺,那便去你母妃的殿里上香吧。” “不过,只是上香是不够的,想来你这么久未归来,你母妃的亡灵也必定是十分惦记你的。” “老六,你在你母妃的灵位前跪一夜吧,以此聊表你的孝道。” 莫如九想骂了。 为什么动不动就罚跪?说得好听,还是为了孝道而跪? 太子见状,露出惋惜的表情。 楚天息面无表情的磕头谢恩,莫如九也赶紧噗通跪下去,跟着一起磕头。 “下去吧。” “去好好的陪陪你母妃。” 宣皇帝摆手,让他们退了出去。 分明是在刁难他们,偏偏还表现出自己多么疼爱这个儿子的样子。 莫如九真是,恨得眼睛都要红了。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回了京城,人在屋檐下,莫说是她,就连楚天息也不得不低头做人。 楚天息在关外的时候,何曾这么隐忍过呢? 这京城是所有权利的中心,谁又能不小心的行事呢? 他们离去之后,太监关上了御书房的大门。 宣皇帝让太子在他身侧坐下。 “父皇……这六弟真的是太不识礼数了。”太子最怕这位父皇,尽管知道他宠爱自己。 但就是因为,这父皇什么都知道,包括他的所有小手段他都知道。 太子在他面前总是害怕。 宣皇帝看了一眼太子,嗤笑一声,“好了。” “太子,你是朕亲自册封的太子,从小你就由朕教养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没有谁比朕更清楚。” “父皇……”太子汗如雨下。 宣皇帝再次看向他,“太子,你又一次辜负了朕对你的栽培,在双舟会谈上那么好的机会,你都未曾除掉一个瘸腿的老六,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向朕解释?” 宣皇帝没有发怒,轻言细语的说着,但是帝王威严总在不知不间表露出来。 太子额头的汗水更多了,心虚之下,双腿屈膝,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父皇,您听儿臣解释。”太子道。 他一边说,一边用衣袖去抹额头的冷汗。 太子怕啊,如何不怕,眼前这个人是可以废太子的人。 他自知道自身不足和缺点,日日夜夜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被废,生怕被这个耀眼无比的战神比下去,更怕做不好,会让父皇对他失望。 可他天生就资质一般,他也不知道啊,为什么楚天息就比他要聪明睿智呢? 太傅讲过的东西,楚天息过目不忘。 他却要花上好几个日日夜夜去理解,去牢记。 他的天赋和资质,就真的那么比不过楚天息吗? 不管是文还是武,他都比不过吗? 宣皇帝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失望。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道:“朕会留下你,就是要听你的解释。你最好是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天时地利人和,那样的情况你居然能让他逃脱!” “太子,朕册封你为太子,朕知道你资质不足,可是你是朕最疼爱的儿子,你不能这样辜负朕的希望。” 如此的你,南唐你承担不起。 若哪一日,朕倒下了,楚天息没死必定会揭竿而起。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最疼爱的儿子,就要是这样一个资质愚钝的人?而不能是老六那般,文武双全的人物呢? 若是,老六是先皇后的嫡子,那么,他也不必这么劳神了。 可是偏偏,老六他是强大的外戚欧阳家的人! 就算老六继承皇位,还不是只有被欧阳家把持朝政? 欧阳家他是势必要除掉的,所以就算老六天资过人,虚怀若谷,也不可能继承这皇位。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老六。 太子心虚的低下头,心慌意乱。 他的脑子不停的转着,在飞快的找理由。 他是绝不可能告诉父皇,楚天息会脱险,是因为那条大蟒蛇吧? 这样的传闻,别说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的。 要是说了,到时候父皇只会对他更失望,觉得他连自己的错都不能承担,不配成为一国的太子。 痛定思痛之下,太子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他重重的低下头,磕在了地上。 “父皇,儿臣知错了!” “父皇儿臣不想为自己辩解,儿臣会没办好父皇交代的事,皆因儿臣部署失误,这一次让父皇您失望了,儿臣愿意一力承担父皇的怒火。” “父皇,儿臣求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一定会把事情办得好好的。父皇,您恕罪啊!” 太子心口砰砰直跳。 找那么多借口解释,倒不如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这样还能挽回一点局面。 宣皇帝看着不断磕头的太子,失望极了。 “太子,你怎么还是不懂呢?你以为朕要你解释,就是要让你跪在这里认错?求饶?太子,你不懂朕的良苦用心。你这头也别磕了,回你的东宫去,好好的闭门思过。” 宣皇帝一锤定音。 他起初对太子还是抱着希望的,现在对太子是愈发的失望。 太子能力不够啊,是真的不够,太子的资质不够,手段不够…… 若是强行把太子推上皇帝之位,不过是亡国之君的命运。 但他也不甘心,他亲自养大的太子,怎么就不能继承半点他的雄心壮志呢?为什么如此软弱无力? 若是太子没有动不动就被吓得下跪,认错。 他还会认为太子有血性,现在的太子,太软弱了。 “父皇……” “下去。”宣皇帝彻底冷下脸,目光冰寒。 太子慢慢地站起来,挪动着步伐出了御书房。 宣皇帝目送他走远的背影,倏地又出声。 “太子,你方才故意出言挑衅老六,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朕什么都知道,你若有老六的两分坚毅和血性,朕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机的为你谋划。” “老六如此胆大妄为,朕不觉得他此举会让朕愤怒,朕反而很遗憾,这样有血性的儿子,他偏偏是欧阳家的血脉。” 倘若啊。 老六和老九一样,身后无强大的外戚。 那么。 他势必会扶持老六上皇位的,只有老六这样有手腕有谋划的人,才能让南唐一统天下! 平北戎,招南疆,灭南靖! 天下归一,这是他必生的夙愿。 第270章 恶名昭彰的司徒鸳 不过,楚天息是不可能的了。 他已经在楚天息的身体里种了蛊,这次传司徒鸳进京城,就是为了掌控他的。 这蛊虫能遏制楚天息一日,太子的位置就是安稳的。 他之所以没让太子在回京城的路上动手,是他想到了,以后平定北戎还需要楚天息。 楚天息现在不能死,死了,他一统天下的夙愿就永远都不可能达成。 所以他临时改变了计划,让楚天息活着回到京城。 反正有蛊虫控制着他,他现在也干不出什么大事。 只是,老六才智无双,也不得不防备。 太子是背对着宣皇帝的,听得此言。 他的双腿都在打颤,拢在衣袖上的手指狠狠的攥紧,身上很冷,背脊都在冒着寒冷。 他的心跳,也变得很慢很慢。 每一下的跳动,都好似要卷起一场狂风海浪,咆哮着压来,几乎要把他吹倒。 他深呼吸好几次,这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父皇对他失望了。 父皇知道他的小把戏,他什么都知道。 楚天息的忤逆,在父皇看来是值得赞赏的。 因为他有骨气,为了他的母妃敢和父皇针锋相对。 而他…… 他不敢。 如果是他,他不敢这么做。 这是不是,就是他和楚天息最大的区别吗? 父皇恰恰最喜欢的,是楚天息那样的儿子,而不是他这样的。 太子心中越来越冷,他的步伐也很慢。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御书房的,又是怎么回到东宫的。 只是终于坚持到东宫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身子像残叶一样颤抖了几下,忽然就栽倒在了东宫的门口。 “太子殿下!” “殿下!” 守卫争先恐后的涌来,他狼狈的倒在地上,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连呼吸都困难。 花白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一张陌生的脸掠过。 他的脑子乱得和一团浆糊一样。 偏偏,宣皇帝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嘶鸣。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 他在给楚天息挖坑,想要宣皇帝更厌恶楚天息,可是没有。 他的父皇很直白的告诉他,他使的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他比不过楚天息的磊落大气。 他是太子啊。 纵然御书房那个时候没有人在,但是父皇这么教训他,让他这个太子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太子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不像以前只是咆哮,只是愤怒,更多的是不断蔓延开来的酸楚和悲哀。 他比不过楚天息,无论怎么做都比不过。 不止他自己这么认为,就连他的父皇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对他失望了。 这一切都是楚天息的错,都是楚天息,要不是他的存在,怎么会衬得他如此暗淡无光呢? 他才是东宫太子,才是从小被当初储君培养的人。 凭什么楚天息在哪里都要压他一头呢? 思绪翻涌之间,多日来的忧虑让太子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后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殿下!” “快去传太医。”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耳边又炸开了守卫的声音,纷乱而嘈杂。 太子病重吐血,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 就算莫瑶光有心想要按住这消息,但是这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传到莫如九那边时,她正陪着楚天息。 楚天息只是让她上了一柱香,就让她出去了。 他是要跪完一整夜的,他可舍不得莫如九陪着他一起吃苦,莫如九也该回王府去好好的休息。 莫如九想陪着一起,但抵不过楚天息的决心强烈。 她只能退了一步,在侧殿里休息。 听闻太子病了吐血了,莫如九拍掌大笑。 活该。 这狗太子也有今天啊,太子在宣皇帝面前添油加醋,害得楚天息被罚跪。 那么,太子吐血就是老天爷的报应。 真是爽,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太子的尖酸刻薄了。 这样的人,要是真的登基了,还不知道南唐会因为他出什么大乱子呢。 莫如九心情突然就很好了,哼着调子吃着自己的饭菜。 她不是没想过等楚天息,楚天息已经打过招呼了,今晚他都是不能进食的。 莫如九也就一个人吃饭了。 宫里的东西比关外军营里的粗茶淡饭要好吃得太多,可以这么说,这完全就不是在一个等级上面的。 再加上,她听说太子吐血了,她硬是没忍住,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 吃过饭,她在殿外的宫道上散步,吃了饭得消消食,这才叫人生。 在散步的路上,她也听到周围的宫女们在议论。 “我真的是要倒霉死了,居然被派去伺候南疆蛮女,你不知道那个蛮女的脾气有多暴躁,动不动就打死人——” “嘘,那蛮女我们可得罪不起,连兰昭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宫里谁敢去惹她?你还要在那边伺候,还是小心些。” “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姐妹,成天都被她打得到处是伤。” “我是不明白了,风华绝代的容大人,什么样的千金小姐配不上,非得娶这样一个凶恶的蛮女。” “你快别说了,这是皇上赐婚,岂容我们私底下议论。” “你要是想趁早解脱,就好好的伺候人,最好……祈祷,这婚礼的时间快点定下来,这样宫里就送走了这一尊佛了。” “是啊,我们大家也就都可以平安了,就是可怜了容大人,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种。” 几个宫女互相议论着走远了。 莫如九一直都在竖起耳朵听。 司徒鸳当街纵马伤人,连宫里也不知道收敛,可见仗着的是背后的南疆。 不过这女人性格是挺暴虐的,欺负宫女算什么本事? 她倒是觉得容惊鸿不可怜,也只有这样恶名昭彰的女人,才能治得了容惊鸿。 但这现在还不关她的事。 听了一点八卦消息,莫如九就又溜达着回去。 怎料,殿门口居然南疆装束的侍女在等她。 “奴婢参见秦王妃。” “你谁?”莫如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现在没穿男装,司徒鸳应该不会认出她吧? 还好,这来的人不是那个恶女。 侍女卑躬屈膝,“奴婢是南疆的婢女,我家主子是南疆小族长。” “小族长听说秦王妃入宫了,十分的敬仰秦王妃,想请秦王妃去见她。” 侍女已经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了,莫如九还是冷笑了一声。 “她让我去见她?” 第271章 刮目相看 侍女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而且,不仅是她,就连这小族长也是太嚣张了一些。 “是的,我们主子……请秦王妃过去一见。” 侍女又低声重复了一此。 莫如九幽深一片的眼底滕起了一缕缕的火焰,她似笑非笑:“你确定你没有搞错?你们主子没有搞错?” 这个司徒鸳,真的是太嚣张跋扈了。 就算明眼人都知道楚天息不受宠,她这个秦王妃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人。 但是,只要楚天息一天没被废,一天顶着秦王的称号。 那么,她就还是皇室里的人。 司徒鸳一个外族的女子,她真的不知道这女人是哪里来的脸,脸居然这么厚。 她是臣,她莫如九是君,代表着皇室。 岂能被一个外族女人召见? 说是请,但这也是极为的不尊重她。 如果司徒鸳真的有心要见她,那就该自己来拜见她。 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去见司徒鸳。 她要是去了,那岂不是脸面都被司徒鸳按在地上摩擦了? 她去了才有鬼了。 所以莫如九头也不回的就往里走,她冷冷地道:“本王妃舟车劳顿,现在不想见她。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本王妃是君,是主。她要是真的这么敬仰本王妃,那就来这里拜见吧。本王妃不会这么小气的,不给她准备一杯清茶的。” 眼看着莫如九就要进去。 那侍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秦王妃……求您可怜一下奴婢吧。” “你这是干什么?”莫如九停下脚步,无奈地道。 她并不想迁怒下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代,她比别人更能设身处地的为下人着想。 这侍女给她磕头,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秦王妃,奴婢知道您是大善人,知道您心地好。我们主子大逆不道,让您去见她,是犯错。但是奴婢斗胆,求秦王妃怜惜,去见一见奴婢的主子。” “主子说……奴婢要是请不到秦王妃过去,她就要……” 侍女仿佛想到了很恐怖的事情,声音都结巴了。 “她就要把奴婢拿去炼蛊,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 莫如九震惊不已,“炼蛊?” 这蛊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呢,原来在南疆真的有蛊? 那是不是代表,南疆的蛇语也是真的呢? 侍女无心的一句话,勾引起了莫如九心里的疑惑和猜测。 她不想这么过去,但是她也很想知道,这蛇语的来历。 她怎么穿越一次,就莫名其妙的听得懂蛇语了? “是,奴婢大胆,求秦王妃和奴婢一起去一趟。”侍女哭得好不凄惨,“秦王妃,您就帮帮奴婢吧。奴婢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说着,侍女又要开始不断的磕头。 砰砰的声音,砸在莫如九的心里。 她听了其实很不舒服,“你够了,别搞得本王妃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这不就是妥妥的道德绑架吗? “王妃……” “你不要来求本王妃了,你是你们主子从南疆带来的婢女,你的生死,自然该由她做主。本王妃,帮得了你这一次,却不了你以后的每一次。你还是起来,快点回去回话吧。” 莫如九已经没了耐心。 如果什么事情她都要管,那她要管到什么时候? 而且,她这张脸,就算司徒鸳见了认不出来,她也觉得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万一被看出了什么呢? 莫如九不会拿自己去冒险,而且,司徒鸳应该还是有良心的吧? 这侍女怎么也是南疆的人,她不至于做得太过火了。 而且,就算这一次帮了她,那下一次呢?那不是麻烦次次都要找上门来吗? 莫如九刚才还动了恻隐之心,现在就冷静下去了。 她没再看哭泣的侍女一眼,抬起脚走向殿里。 才走一步,侍女就又哭着扑过来,双手抱住了她的腿。 “王妃,主子真的不会放过奴婢的,求您救救奴婢,求您怜惜奴婢啊!奴婢知道自己是贱命一条,但是奴婢……也想活下去啊,王妃你不要如此绝情啊,奴婢求求您!” 侍女是真的怕,要是请不回去人,她恐怕得被五马分尸。 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 “喂。”莫如九无奈了,“你快松开我。” 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 “王妃……”侍女呜咽着摇头,看上去好可怜。 莫如九实在是被她的哭声吵得烦躁了,问:“你们主子为什么要见我?她找我什么事?” “这……奴婢也不知道。” “滚起来。”莫如九没好气地道。 “王妃……” 莫如九呵斥她,“你继续哭,你不带路,本王妃怎么知道你们主子住在哪个宫殿里?” 那侍女顿时就破涕为笑。 “奴婢……马上带路,王妃您息怒。” 侍女觉得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是的爬起来带路。 莫如九叹息一声。 她不是老好人。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 她就是见不得这下人受罪而已,司徒鸳要这么针对她,挑衅她,想必和她有过节了。 她要是不去,这小侍女岂不是要遭殃了,而且哭得这么可怜。 她要是再不去,她都觉得自己太没同情心了。 实在,是一个不合格的穿越者啊。 莫如九跟着侍女一路穿梭过亭台楼阁,许多殿宇,这才到了司徒鸳的寝殿。 周围的环境不错,鸟语花香的,恰逢春天,这周围的花树都开花了。 她虽然不认得这是什么花,但这浅粉色的花朵绽开,一阵风吹来,远远地望去,就好似一片层层叠叠的粉色海浪起起伏伏,美不胜收。 风吹送而来,还有花瓣沁人心脾的香味。 莫如九正沉浸在美景里。 “啊!”原本带路的侍女,突然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尖叫声。 “干什么?”莫如九顿时回神。 侍女已经吓得屁股尿流了,脸色苍白,手指着从殿门口那里不断爬出来的蛊虫…… 她失语了,脸上都是难以掩饰的惊恐和害怕。 莫如九顺着视线看过去,也是一惊。 “这是!” 这是什么玩意? 该不是就是蛊吧? 莫如九之前怕蛇,但也怕这种密密麻麻的小虫子,这么多的蛊虫源源不断的爬过来,慢慢地朝她逼近。 那些虫,都快成了一片虫海了。 莫如九的头皮都在发麻,背脊都发冷汗了,她故作镇定,冷厉的目光扫向殿里。 “司徒鸳!” 她竭力克制着心里的恐惧,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这司徒鸳不会是让宫女把她骗来的吧?就是为了用这么多的蛊虫吓唬她? 倏地,宫殿周围的一侧墙壁顶上,响起清脆作响的银铃声。 “你就是莫如九?” 继而,那女声娇媚的女声划过上空。 莫如九顺着声音看过去,墙头上坐着一个肆意张扬的紫衣少女,大剌剌的吊着一条纤细的长腿,脸蛋娇媚如一朵盛放的蔷薇花。 那人正是司徒鸳,还是那样特殊显眼的异族装扮。 莫如九看着她,“正是我!” “司徒鸳,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冷声道。 “没什么意思。”司徒鸳依旧斜坐在墙头,含笑看着底下的她。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秦王妃嘛,也不过如此。” 司徒鸳的语气带着浓重的失望,她还以为会蛇语和蛊术的秦王妃,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奇女子呢。 没想到,这么平凡,不对。 平凡就算了,而且,脸还毁容了。 莫如九要是知道司徒鸳的想法,估计要吐血。 平凡吗? 她这张脸还平凡?清丽卓绝的倾城佳人,在司徒鸳的眼里,怎么就是平凡庸俗了? 不过她也庆幸啊,亏得脸上有这一刀疤,所以司徒鸳都认不出她。 这也算是老天爷在帮她了。 这道疤,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好歹让她避开了一场祸事。 她都不敢想,要是这个司徒鸳知道她就是青州出现的人,恐怕……又得鸡飞狗跳了。 莫如九强压下火气,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 她扫过地上已经逼近的蛊虫,冷笑道:“本王妃就是秦王妃,你意欲何为?” 莫如九没让自己露出太过脆弱的那一面。 她也明白的,司徒鸳就算飞扬跋扈,就算会蛊术,不过现在也只是拿来吓唬她而已,绝不会伤到她。 她和宫女不一样,她是南唐的秦王妃。 司徒鸳要是真的伤了她,那宣皇帝就太有理由对南疆发兵问罪了,那就是真正的师出有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用婚事去牵制南疆。 司徒鸳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的。 那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司徒鸳晃着腿,轻笑道:“刚才我觉得你不怎么样,现在倒是对你改观了。你们南唐这么多的大家闺秀,也就只有你这个……毁容的秦王妃,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是吗?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你改变了你的看法。”莫如九回击。 第272章 出手,不要再装了 “你对本王妃刮目相看,本王妃却并不对此感到荣幸。” “本姑娘来南唐这么久,秦王妃你倒是第一个,你居然不害怕蛊虫,秦王妃你胆识过人啊,不愧是战神的女人。” 这话,听上去没几分赞赏的意思,更多的是嘲讽。 莫如九停止了后退,目光平静,“不是本王妃不害怕蛊虫,自然也是害怕的。” “那你为什么不躲?”她好笑地看着她。 “躲?本王妃为何要躲?本王妃是害怕蛊虫,但是本王妃也不会躲。因为,本王妃知道你不敢做什么,你说是不是?”莫如九径直说道。 一字一句,都说到了司徒鸳的心里。 这个丑女人说得对极了。 就算她在南唐这么胡闹,但也不会太过分的。 只不过是几个宫女,南唐皇帝不会问罪,更不会牵连南疆。 但是这身份贵重的人就不一样了。 她即便是要胡闹,也得有个限度。 这个丑女人很聪明啊。 就是不知道楚天息是不是瞎眼了,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丑女人。 她可是见过楚天息的,楚天息虽然不及容惊鸿的绝艳,那也没差多少。 这个丑女人,这么一张脸配得上吗? 司徒鸳心里也有另外一个想法,这丑女人这么淡定,一点都不再怕的。 她到底是知道她不敢对她做什么呢,还是……她早就胸有成竹?她有办法退付这么多的蛊虫,可以全身而退? 丑女人是在装吗? 今天的时机不对,要不是这样,她都要逼莫如九出手了,试探一下,莫如九到底会不会蛇语和蛊术。 毕竟这是在宫里,要是闹得动静太大了,对她也是不利的。 这么一想,她收敛了情绪。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手腕上的银镯,声音清脆,“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假的不怕死?倘若你猜错了呢?你就不怕,葬身在我的蛊虫之下?万一,我真的敢对你动手呢?” “你不会。”莫如九还是很冷静。 司徒鸳眼底神色陡然一狠,她加速摇晃手镯,铃声顿时急促。 而那些本来已经慢下来的蛊虫,又突然发狂了一样,全部都像莫如九涌去。 刚才那侍女吓得昏迷过去了。 唯独莫如九一袭青衣,一动不动的站定在台阶下,她神色冷清得目空一切,像是没看到这已经爬到裙边的蛊虫一样,那么的冷静,那么的淡定。 司徒鸳的脸上表情有些扭曲,她就不相信了,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怕,还是一直在隐藏自己不出手? 她必须要逼她出手。 不仅如此,司徒鸳还很厌恶她的模样,她最讨厌比她强的人! 她阴森地道:“你真的不怕吗?那你就试试,我的蛊虫到底会不会伤害你。你就继续装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的蛊虫已经很多天都没吃饱了所以他们的精神气都有些不足呢。” 司徒鸳像是没看到有些蛊虫已经爬到了莫如九裙子上一样,她依旧笑吟吟的讲诉着吓人的故事。 “我的蛊虫它们最喜欢的就是鲜血,越新鲜的越是好,尤其是人的鲜血,它们更喜欢……”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眼角染了一丝嗜血的猩红。 “你想知道这些蛊虫叫什么名字吗?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它们的名字是血蛊,只要你的身上有伤口,它们都会顺着伤口爬进去,一点一滴的吸干净你身上的血。到最后,你会变成一具干尸……” 司徒鸳的声音越来越阴森,像极了来索命的恶鬼。 “哈哈……秦王妃,你说你本来就丑了,连面容都毁了,你要是再被我的血蛊吸干了血液,变成一具干尸。你说你那时候是不是就更丑了啊?秦王到时候还要不要你?” 任由司徒鸳如何说,莫如九依旧岿然不动。 她当然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她害怕,身体都紧绷成了一根弦,处于嫉妒的恐惧里。 已经有一些蛊虫沿着裙摆爬到了她的裤腿上,正在不断的往上爬。 慢慢地,就要到大腿上了。 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那些恶心的蛊虫会扎穿她的裤子,爬到了她的血肉里去。 莫如九的脸色,雪白到毫无一丝血色,双眸定定盯着墙头上的少女。 她已经愤怒至极,偏偏轻声细语的,“血蛊是么?那本王妃偏就和你司徒鸳打赌,你不敢伤我。” “伤我的代价,是你承受不起的。司徒鸳,你要是现在立刻收手,本王妃可以不和你计较今天发生的一切。但你若是继续胡作非为,本王妃即便是告到御前,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我想父皇是很乐意对你南疆做什么的,例如……让你们俯首称臣,归于南唐。你说,好不好呢?” 莫如九的声音愈发的轻了,几乎没什么力道。 司徒鸳用蛊虫吓她,她就用心理战术,让司徒鸳不得不就此收手。 “你还不出手么?你有本事退蛊虫,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你不出手是等着死吗?你少拿那些人来威胁本姑娘,本姑娘不怕。” 司徒鸳一个翻身,紫色的百褶裙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 她翩然落到了地上。 她所站立之处,那些蛊虫也有意识的往后退,好似司徒鸳就是它们之中的王者。 莫如九真的觉得她在鬼扯,她出手? 她会有退蛊的办法?这女人是不是魔障了? 她怎么可能会退蛊虫?她要是会,还至于站在这里被吓得走不动路吗? 她的冷静和淡然都是强装出来的,怎么也不能像这侍女一样满地打滚吧? 到时候传出去她和楚天息不是都没面子了吗? 她也是要面子的啊,那么现在忍一忍这恶心又能如何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如九抬起头,迎着司徒鸳的视线。 “秦王妃,你还装?继续装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她冷怒道,“你明明就会蛊术,你为什么不出手?你是怕我知道你偷学我们南疆的蛊术么?出手,我要你现在就出手!” 莫如九垂下眼帘,脸上掠过一丝惊疑。 她摊开双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司徒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到底是谁告诉你,我会蛊术的?我要怎么出手?” “我根本就不会,也没有退蛊的办法,你让我出手?我要怎么出手?” 她真的是一脸懵逼啊。 第273章 陪葬 司徒鸳发怒了,咬牙切齿地道:“你算什么秦王妃?敢做不敢当是不是?还是……你不敢在我面前把你从我们南疆偷偷学来的本事表现出来?你有本事就使出来,否则,我这些蛊虫真的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你是秦王妃,可是它们不知道。秦王妃,你最好是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出招!你不要再我面前继续装蒜了!” 司徒鸳气得浑身发抖,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明明就偷学了本事,现在居然死不承认。 她会气急败坏,也的确是因为如果莫如九真的不出手的话,她也要被迫停止这一场算计,她必须要召回这些蛊虫。 但莫如九就是死不承认,死不出手,一直就想着拖延时间,她又能怎么样呢? 莫如九觉得司徒鸳真的是一个疯女人,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腿上那密密麻麻的蛊虫,让她眼皮发颤。 她真的是太无辜了。 她什么时候又偷学了南疆的蛊术了? 这口锅,到底是谁栽赃给她的? 莫如九发誓,千万不要让她抓到背后诬陷的那个人。 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奶奶个熊,居然敢这么栽赃她。 她冷冷地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意的认为,我就是会蛊术。我莫如九行得正,坐得端,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你即便是要找我麻烦,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什么叫我偷学你们的东西?我都不会,又是从哪里偷学来的?是谁告诉你的,你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莫如九越说越激动,脸都发红了,可见也是真的生气了。 司徒鸳冷笑,“你想套我的话?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莫如九:“……” 她烦躁的翻了个白眼,她很无奈,她还真的没有套话。 司徒鸳一脸看透她的模样,咄咄逼人地开口:“你不承认也可以,我今天即便不能让你承认,但是我会长住京城,以后我们相见的时候还多得很,秦王妃可千万要注意,不要再遇见我。” “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收手了。” 司徒鸳终究是不甘心的摇响了手镯铃声,刹那间。 那爬到莫如九身上的蛊虫就如潮水一般退去,尽数爬到了司徒鸳腰间的竹筒里。 莫如九看到蛊虫没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 她赌对了,司徒鸳真的不敢做什么。 要不然,她等会得被这大堆的蛊虫吓尿的。 “一定没有下次了。”莫如九反击了回去,“下一次我可不会这么任人宰割。” “哦,说来也是我的不好,我来这里这么久了,居然忘记了一件正经事。” 莫如九刺激她,“我还没有恭喜你和容大人的美好姻缘呢。” 司徒鸳厌恶地哼了一声,高傲的抬起头,“谁需要你恭喜!你这个小贼!” 容惊鸿难不成是骗她的吗? 可是也不应该啊,容惊鸿没必要骗她。 那么,这个女人到底是在装呢,还是真的不会蛊术呢? 司徒鸳的脑子都快乱成一团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了,她也想不通这些阴谋种种。 要不是在宫里,她直接就一把刀架在莫如九的脖子上了,一定会逼问出结果的,她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吗? 莫如九也懒得和这个女人争辩,反正她是被吓得不行。 她只是冷冷丢下一句:“是吗?既然你不需要本王妃的恭喜,那就当作是本王妃自作多情了。” 然后,莫如九就转身走了。 这里的花很美,但她心里已经留下了重重的心理阴影了,估计很久都不敢来这里了。 就算司徒鸳出嫁了,这里的寝殿也是她的噩梦。 这女人真的是挺疯的。 司徒鸳目送她离开,眼睛也闪烁着火光。 下一次。 等到下一次她出宫,她会找到更好的机会。 一定得问出一个理所当然。 她不想对莫如九下杀手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莫如九是王妃,还有最深层次的一个原因。 容惊鸿说莫如九会蛇语,如果这是真的。 那么,她也心动了。 她需要……一个人教她学会蛇语啊。 她在南疆,养蛇人告诉她,她没有天赋,且不得蛇类的喜欢,即便是学也没用。 一句没有天赋,就把她所有的努力都否决了。 她这个人就是硬骨头,就要去啃最难啃的骨头。 要跟着莫如九学蛇语,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就算要杀莫如九,要为南疆清理门户,那也得是在她学会蛇语之后。 不过这个前提是,莫如九真的会蛇语。 否则,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莫如九虚惊一场,带着满身的冷汗回了楚天息母妃的寝宫。 她回去时,楚天息还在殿里跪着,且他身躯跪得笔直。 她走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他就是什么样,维持着原状,不曾动过。 莫如九很是佩服他,腿受伤了,也可以坚持这么久,连半分的脆弱都看不出来。 跪在灵位前的楚天息,身上的杀气和煞气都褪得干干净净,他周身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悲伤。 这一刻的他,不是一个嗜血的反派。 他只是一个跪在母亲灵位面前尽孝的儿子而已。 他这么近,也这么遥远。 楚天息知道有人在看他,他也没有回头。 他只是望着灵位,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看着面前这冷冰冰的牌位,童年那些零散的回忆,那些很温暖的记忆,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自从他记得事情以来,他的记忆里,他的母妃就是一个很温柔良善的人。 母妃善良到连一只蝼蚁都舍不得踩死。 她总是一直吃素,她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众生生命平等,并无贵贱。 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每次出征归来。 母妃让他坐在她的面前,她用木梳为他温柔的束发。 母妃的那一双手,白皙而修长,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手指穿梭过他的发丝,连带着他的心情都愉悦了。 闻到那样动人的香味,仿佛战场上的尸山血海,那些血腥气息,都消失了。 他只想沉浸在母妃的温柔里。 母妃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 “吾儿,小六啊。” “母妃其实不想你去军营的,为国捐躯也轮不到你,母妃是个自私的妇人,千辛万苦的生下了你,只想你平安一生,娶一个贤惠的王妃,再生两个孩子……母妃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小六啊,你不要把欧阳家当成是你自己的责任,我的小六,只是小六而已。他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母妃。他应该有着自己的人生,不用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去拼搏。” “你舅舅,是个太过激进的人。纵然欧阳家满门都是忠烈,但是功高震主的那一天,就是我们欧阳一族倾覆之时。” “如今这情况,我们欧阳家是进不得,退不得了。但那都是我们的命,你只需要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不要掺合到朝堂之争中来,母妃就没有心愿了。” 他的母妃虽然从来不曾过问政事,但是朝堂上的起起伏伏,她什么都明白。 她看破,却不说破。 是了,她已经身为笼中鸟,她也无计可施了。 欧阳家满门太过荣耀了,这荣耀,已经成为了一把随时会刺向欧阳一族的尖刀。 即便是宣皇帝信她,信欧阳家的忠心。 但是所谓的帝王信任,又有几分呢? 宣皇帝一天会信,一年呢?十年呢? 一个人欧阳家有二心,他不信。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这么说呢? 他的母妃也料到了欧阳家的陨落,因为,欧阳家的寒铁军只知道欧阳将军,不认宣皇帝的虎符调令。 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是挑战。 有时候,这种忠心就成了双面刃。 楚天息眼眶发红,心口刀割一样的疼。 他喑哑地道:“母妃,欧阳家虽然没落了,但是……他们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即便是被流放在西北,他们还会有回来的机会,只要保住性命,就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儿子可能注定要让母妃失望了,儿子不能一味的隐忍,也不想过什么平平凡凡的生活。既然战火硝烟已经开始,那儿子就只有迎难直上。” “像您说的那样活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可是,退让并不就等同于保命。舅舅一味的退让,换来的是我好那个好父皇的变本加厉。” “倘若……” 当时舅舅不曾为了他交出兵权,那欧阳家怎么会如此?他怎么会这样? 只要一天不交出兵权,就有和他父皇对抗的机会。 然而。 舅舅为了他,哪怕知道那些罪名是栽赃的。 还是义无反顾的交出了兵权,从此,欧阳家就沦为鱼肉,任由他父皇刀俎。 他绝对不要像舅舅这样。 他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迫使他退让。 只是一瞬间,楚天息眼底的那些迷朦就凝结成为冰霜。 他平静地道:“母妃,儿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既然逼死了你,那么……” “我让他来给你陪葬好不好?” 他的父皇偏爱早年逝世的先皇后,一直利用薄待他的母妃。 好。 那他就要他的父皇死后不能入皇陵,更不能和先皇后合葬! 他的父皇,自然也是不配葬在他母妃身边的。 最好的去处,就是荒凉的深山。 第274章 暖被窝 楚天息在牌位前当真是跪足了一夜的。 翌日,天微微亮,莫如九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她带着宫女打好了热水,准备好了热的吃食,还有厚的外袍赶了过去。 寝殿门缓缓地打开,楚天息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外面站着的那几个看守的太监,也退了下去,应该回去复命了。 莫如九带着人站在殿外等着,更深露重,即便是天微亮,但这凌晨还是寒风凛冽刺骨啊。 她穿得这么厚了,就和没穿一样。 她都不难想象出,在里面跪了一夜的楚天息会有多冷。 那里面,没有蒲团,没有火盆,什么都没有。 只有牌位。 该是多么空荡荡的冷啊。 莫如九心疼惨了,看到人走出来,那抹身影的步伐有些颠簸生涩,即便是已经很竭力的隐忍,但依旧不难看出他的难受。 她的眼眶一红,迫不及待的拿着厚衣服疾步走过去。 “是不是很冷?”莫如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都带了些哭腔。 她也是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惦记他,哪里睡得着? 楚天息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地低下头。 夜色太模糊昏暗,他脸上的神色也分辨不清楚。 不过,他伸手,微冷的手指抵上她的额头。 “你怎么来了?”他也很疲惫,连伪装都不愿意伪装了,一开口就是极致的沙哑。 莫如九抬起头,望着他。 她笑着伸手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你是不是这么没良心?我怎么来了?你说我为什么要来呢?楚天息,你真的是宁折不弯啊,你不知道……” 她的眸子一闪,到底是打住了话头子。 “你是我的相公,你在这里下跪,我难道还能睡得着?你是不是不希望看到我?不想我来接你?既然是这样……” 她哼了一声,“那我现在就走就是。” 说着,她真的转身就要走。 可是,手臂却一只人握住,迫使她只能停下脚步。 她脸上已经盈满了笑意。 “不走。”她没有回头,却听到了男人嘶哑的声音。 “想见你的,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想见你的。” “所以,你不要走。” 楚天息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重复着,每个字都带着缠绵悱恻的情谊。 莫如九的心如被火山包围,她控制着自己狂烈的心跳。 “那你还凶我么?”她回过头,笑盈盈的和他对视。 楚天息那双充满杀气眼睛,弯了一下。 他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不凶你了,再也不凶了。” “你别生气了,好吗?” 莫如九上前一步,把外衣展开细心的披在他的身上。 她亲力亲为的给他系带子,这么靠近的时候,也是借着宫人手里的宫灯,她才看到…… 原来楚天息的脸色这么难看,面色苍白发青,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有些干裂,甚至还有些血迹。 那双眼睛里,满是鲜红可怖的红血丝,而且……眼袋很重。 整个人憔悴又脆弱,哪里还是昔日赫赫有名的战神? 他现在,就是一个病秧子。 莫如九忙不迭是给他披好衣服,又抓起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唇前,不断的呵着热气。 “好冷啊,你的手真的好冷。” “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会这么冷了,暖一暖,等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相公,你说是不是?” 楚天息怔了一怔,旋即,唇扯开。 “是。” 莫如九心疼得不行了,“我们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吃点东西,再然后……” “我们去被窝里好好的睡上一觉,我们就回家了,好不好?” 莫如九不想再站在这里吹冷风,拉着他就往一边的侧殿里走。 只是,她又顾忌到了他脚上的伤,而且,还跪了这么久,必定走路很难受。 她放缓了步伐,又不想他觉察出来。 于是,她一边牵着他的手走路,一边碎碎念的说话。 “好不好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啊?” 楚天息还在发神。 因为她说了回家。 他知道她说的是宫外的秦王府,但是她没说回王府,而是说回家。 所以,他很吃惊。 他也很久没听到这个词语了。 手被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握着,他才发现,自己也是这么的孤单脆弱。 他的思绪有些恍惚。 “好,我们回家。” “都听你的。” 莫如九温柔的目光落在他侧脸上,情不自禁的笑开。 她本来想和他说司徒鸳的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机会。 “听我的,才对。” “你就要一直听我的。” “嗯,听你的。”楚天息低声重复着。 莫如九带着他回了侧殿,立刻就让人关上门,他坐到了床上。 宫女已经把屏风后的浴桶里打满了热水。 莫如九看他状态不好,她忍不住道:“能先洗澡吗?先洗澡暖和一点,不会这么难受。”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楚天息清醒了过来,白着脸说话。 “不过啊,如九,你要是每天都对我这么好。” 他笑了一下,疲惫地道,“那就好了。” 莫如九垂下眼,走到他的面前,开始为他脱外衣。 “怎么能够不担心你呢?担心死你了。” “怕你受罪啊。” “只要你好好的,我天天对你这么好。” 莫如九很想骂他的。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还真的是想得开,什么都不怕呢。 他不知道,她怕吗? 他这个模样,仿佛随时就会被一阵大风给吹倒,身体很是孱弱。 楚天息没有作声,张开双臂,任由她给自己脱衣服。 “嗯,天天都这么好,那就好了。” “那我一定会欢喜到睡不着觉的,你说是不是?” 莫如九不理他,只为了他脱了外衣,她就赶他去屏风后洗澡。 “不要废话,快去泡澡,我去让人把吃的热一热,给你端上来。” “最好是要再熬一点姜汤,这样……就不会生病了。” 楚天息倒也没在戏弄她,自己脱了衣服,进了浴桶里躺着。 他看到大腿溃烂的伤口,那些森然的白骨,的确很丑陋。 他不想要她进来看到。 他便道:“我没事。” “你去就寝吧。” “你替我做这么多事,我现在最想的……” “却是你把被窝暖了。” 第275章 不拒绝就是默许 莫如九才走到屏风外,听到这男人这么不着调的打趣自己。 她的脚步一顿,差点气得就要抓起床榻上的枕头给他砸过去。 楚天息以前那么正经,现在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呢? 暖被窝? 他还想要她来暖被窝? 哼,想得美。 莫如九气哼哼的走出殿外,亲自去准备那些吃的,就算这些宫女都会做,但是她想自己做。 一直以来都是楚天息在无微不至的保护她,她现在也想在他最需要人关怀的时候,给他一点温暖。 她也要对他好啊,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然事业上无法帮助他,那现在煮一碗面总还是做得到的。 莫如九的厨艺真的说不上好,她本来以为就是下一碗面条而已,像现代一样都是成品。 但是她想多了。 面条现在还是面粉,她还需要自己掺水揉面。 莫如九是真的想哭了,大冷天,在这小厨房里揉面…… 宫女也劝她,“王妃,不如让奴婢来揉面吧。” “不行。”莫如九用力的揉着面团,面粉还没有成型,湿答答的沾在手上。 她咬牙,“我自己来,你站在旁边什么都不要做,你告诉我步骤就好了!” 不就是揉面吗? 她连催眠术都可以学会,并且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她还就不相信了,她会揉不出来面。 于是。 在宫女的讲解之下,莫如九手忙脚乱的揉面,切面,拉成面条。 等到面条下锅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脸都沾了面粉,也没心思去洗脸。 锅里煮着面条,她看着厨房里的一地狼藉,羞愧不已。 她果然是不会下厨的人。 不过,她看着锅里缓缓升起的热烟,她心里很有成就感。 以至于,生平第一次为人揉面煮面的她,端着这一碗卖相并不好看的面回去的时候,她心里都很忐忑。 楚天息会不会嫌弃不好吃? 去他的。 她手都揉疼了,他敢说不好吃,她就把面……糊他脸上。 莫如九就是这么想的。 她心里也甜滋滋的,他不会那么说的,他不是那种人的。 她相信他的。 殿里,楚天息已经沐浴好了, 正披着雪白的外袍站在浴桶外。 橘黄色的烛火融在他的身上,长发随意的散披着,他一袭雪白的外衣,从烛光里缓缓地走出来。 他就那么逆光而来。 莫如九看着他,手一抖,托盘都差点掉了。 这样的楚天息多美好啊,少了阴鸷狠戾的煞气,周身皆是沉静如水的气质,是那么的温润俊美。 莫如九半天都回不过神。 “眼珠子掉下来了。”他的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看上去神色很是温柔。 “我这么好看吗?” 他刻意拉长了轻柔的嗓音,“以至于如九你看到我,都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 “还是说啊,这才一会不见,娘子你就这么想我了吗?” 楚天息没有穿鞋,就那么光着脚在地板上缓步行走着。 他本就病弱消瘦,只是步伐之间依旧带着他的意气风发,恣意轻狂。 这样的他,不像是历经沙场的王。 而是风流满天下的艳丽贵公子。 莫如九回神,她哼了一声。 “我的眼珠子才没掉下来,我只是在想事情。” “而且,谁说我是在看你?我才不觉得你好看,我以前不是比你更好看?你怎么越发的不要脸了。” 莫如九也不客气,三言两语的就怼了回去。 她端着托盘到桌子边坐下,把面摆好。 “快点过来了,吃面了。” “你难道还不饿吗?” 楚天息慢慢走过去,行动之间,衣袍和着披散的长发肆意飞舞。 他轻笑:“饿。” “但是,看到你,我想吃的就不是面条了。” 他说着下流的浑话。 莫如九的脸轰地就红了,心跳一顿。 她看着面前人轮廓分明的脸庞,耳根子不断的发烫。 “你要是不会说话,那你可以不要吃面了。” 她故作生气,作势就要收回碗。 楚天息抬起手,按住她的手腕。 她的动作没能继续下去。 他眉眼里铺开了一层暧昧的情谊,“你说,我能不能有幸见到你真正的模样?”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她惊讶了。 他继续道:“因为,这张脸不是你的,我想知道你原本是什么模样的。” “不是……”她的心跳很快,“我是说,你为什么现在想知道我长什么样?” “怎么你以前从来不说?只是现在想知道吗?” 楚天息又笑了,“为什么一定要给出一个理由呢?以前不说,是觉得不重要。现在说了,是觉得重要了。而且,以前不想知道,不代表现在不想知道。” “我就是……这一刻,想知道了你的模样。仅此而已。” “需要其他更多的解释和原因吗?” 莫如九简直要被绕晕了,这个男人的温柔霸道,她一向是没什么招架力的。 她托腮看他,“你先把面吃了,我就告诉你,我长什么模样。” “好。” 楚天息接过这碗热腾腾的面条,神色一深。 他眼中本是一片枯寂淡漠的,没什么情绪,可这碗面条,突然就在他眼里成了一抹鲜艳的颜色。 比春天的时候,那漫山遍野的桃花还要绚烂。 莫如九紧张地搓手,“怎么不吃?你试试啊。” 该不会被他发现了吧? 还是不好吃? 此时此刻,莫如九就全然忘记了,她的脸上还有面粉。 而他,早就目睹了一切。 楚天息没有戳破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他吃得很斯文,就算是常年在军营,但他依旧有皇族的贵气优雅,哪怕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也能被他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好吃吗?” “嗯。”他评价了。 莫如九垮下脸,“嗯?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够好吃?还是不好吃?” “很甜。”他放下筷子,眸光柔和。 莫如九惊呆了。 “很甜?” “不应该吧……” 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是她搞错了?把白糖当成盐巴放了? 正在莫如九陷入自我纠结的时候,楚天息的声音又响起。 “是啊,我说很甜。” “你做的面,自然是甜的。” 莫如九嘴角一抽,笑得乐不可支。 “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她冲他眨眼睛。 楚天息的手指划过她的脸,指尖还带着一点面粉。 他给她看。 莫如九大窘。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了吗?” 莫如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是不是傻? 她刚才还像个神经病一样,一直在问楚天息好吃不好吃。 闹了这么半天,楚天息早就知道她的小九九了? “你又耍我。”她有点无奈。 “没有。”他收回目光,继续开始吃面,“这不过是……夫妻情趣而已。” “娘子还记得那本在北山被你点燃的书吗?” 春宫图! 往事不堪回首,莫如九眼神飘忽不定,“什么书,我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他摸着下巴,好像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莫如九疯狂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书。” 打死她,她也不会承认,春宫图! “好啊。”他笑得很危险,“既然娘子不记得了,那些夫妻情趣也是不能落下的,不如我们现在……好好回忆回忆?” “你不记得了不要紧,为夫还记得,为夫可以带你回忆!” 莫如九拍桌。 “楚天息,你不要脸!” “娘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你说你不记得了,我只是想和你重温一下夫妻情趣而已……” 他说得一脸的委屈,好似他才是无辜的那个人。 莫如九败给他了。 她没好气地道:“行,我记得的,我还记得的!” “你不用再给我回忆了。” 此话一出,楚天息的眸光愈发的动容深沉。 “那就好。” “原来娘子还记得,那便是最好。” 莫如九顿时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她决定不说话了, 就这么看着他吃面。 长得好看的人,真的是秀色可餐。 过了许久,莫如九悠悠地道:“我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模样,我可以画出来给你看。”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可不是什么大美女,比不过莫如九这张脸的。 “你是什么模样,都好。”楚天息的心理很强大。 他早就认定了她。 她只要不是一个男人,她长什么模样,都是他的心头好。 莫如九打量他,眼底满是放肆。 不得不说,这句话让她心里甜到不行,和吃了蜜糖一样。 “你说真的?那万一我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丑女呢?你也爱我?” “又或者,我是一个七老八十岁的老太婆呢?” “你也爱我吗?” 楚天息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明日。” 她笑咪咪地,“等回家了,我画来给你看。” “好,等会天大亮了,我们就回家。” 楚天息让人把碗收走。 “现在,娘子是不是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我什么时候又答应了你?”莫如九茫然。 楚天息起身,拉着她的手。 “暖被窝呢。” “我没答应。” “可你没说不答应。” “所以……你觉得,我没拒绝,就是默许了?” 莫如九目瞪口呆。 楚天息抱着她,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上。 他的唇温热。 “现在你也没拒绝, 我就觉得这是默许。” 第276章 对不起云迦蓝 他温柔低沉的嗓音,宛若春风细雨吹过她的心房。 莫如九的呼吸一窒,她抬起望着他含着笑意双眸,那里面倒映着她的面容。 她大胆地道:“你要是在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咬你一口?” “信。”他暧昧的笑着,“我当然是信的。” “但是呢。” “但是什么?” 她才问完,他就蓦地低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 “但是,你可不要咬错了地方。” “我怕的不是你咬我,我怕的是你会咬错了地方。” “你知道应该咬哪里么?” 他的声音愈发的低哑了。 她沉浸在他身上令人着迷的香气里,笑得很欢乐。 “我不知道。” “我是属狗的,我哪里都想咬,我到处咬。” 说着,她真的嗅着空气,在他的面前蹭来蹭来去的,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楚天息按住她的腰肢,迫使她贴着自己。 “你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呢。” 莫如九道:“那是我本来就好啊。” 他答复,“是,你的确是很好。” “如九,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你真的不需要有丝毫的答应,你是你,只要是你,什么样的你,我都可以接受,都会爱你。” “若有违此誓我一定——” 话没说完,一根手指就猛地抵上他的唇瓣。 她眉目盈盈,慎重地道:“我相信你的。” “你不需要发誓。” 她最怕的,还是她会失去他。 她承受不起这个可能。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她也做不到。 两人打闹了一阵,楚天息抱着她上了床榻,只是也没睡觉。 他和她一起躺着,两人盖着同一张被褥,他们的头发也在枕头上凌乱的交错在一起。 他没有睡意,莫如九也就把昨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她想听听他的意见,“你说这司徒鸳,为什么会一意孤行的觉得我就是会蛊术呢?这会是谁告诉她的?” “暂时不必管,静待时机便是。”楚天息闭着眼睛。 莫如九“哦”了一声。 “那听你的。” “我在。”他临了,又补充了一句。 楚天息心里却是别的打算,他既然已经和南靖结盟,那么…… 他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去见一见南靖王呢? 他和云迦蓝达成的协议始终没有经过南靖王点头,楚天息怕这协议会多生事端。 目前如今是多事之秋,且等着容惊鸿如何反击,他才能找到机会颇局。 司徒鸳根本就不值一提,迟早南疆会被老东西灭了的。 现如今老东西对司徒鸳有多容忍,往后就会报复得有多狠。 南疆,是教化不了的。 所以必须要趁早铲除。 两人并没有在宫里久待,真的如楚天息说的那样,天一大亮,他们就出了皇宫。 楚天息并没有去拜别宣皇帝,径直出了皇宫。 他们出得早,所以恰好赶上了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 宫门口,文武百官都从那里走进来。 楚天息和莫如九携手穿过宫道,路上也有许多大臣向他们行礼,但是更多的,却是视而不见,快速的走开了。 莫如九也在这朝臣里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那就是容惊鸿,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在这人群里是很显眼的。 莫如九看到了他,他也望了过来。 只是啊,那往日盛满了细碎笑意的桃花眼,现在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冷不可攀。 而且,那眼神也十分的狠戾,像是毒蛇一样,把莫如九锁定。 这梁子是结下来了。 不论如何都解除不了的。 莫如九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容惊鸿更厌恶她和楚天息的原因,还有第二个。 那就是楚天息和南靖的势力拧在了一起。 南靖和南疆不同,南疆还没有被教化,风俗习惯还未曾统一,说好听点是自立为王,不好听的,那就是一群野蛮人。 而且,南疆贫穷,土地贫瘠。 南靖,却是富饶而繁华的,土地肥沃,几乎可以自给自足。 这就是南靖王的底气。 有兵,有粮,有钱,那就是一个小型的王朝。 这也怪不得宣皇帝现在夜不能寐了,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南靖。 云迦蓝选择和楚天息合作。 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就算他们合作又怎么样?他马上就要收集到所有的证据,只等联络楚天瑞,把证据交到宣皇帝的手里。 如此,南靖可断一臂。 而楚天瑞也会借着这份功劳,而走入朝堂。 秦王府。 莫如九他们一回来,楚天息腿上的旧伤就发作,他让人瞒着莫如九传了大夫进府。 莫如九正纳闷他为什么支开她时,门房来禀报。 云迦蓝来了。 莫如九的消息比较闭塞,她都不知道云迦蓝去了边关。 她只知道云迦蓝去了青州。 现在云迦蓝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虽说想不通,但无法否认的,是云迦蓝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立刻让人把云迦蓝请进大厅。 看到许久未见的云迦蓝,莫如九狠狠地怔住了。 云迦蓝和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换。 她以前总是一袭艳丽如火的红衣,张扬大气,像是锋利的刀剑。 现在,她穿着一身暗淡的朴素青衣,全身都没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息,像是被打磨平了棱角的石头,沉默无声。 “云郡主。”莫如九和她打招呼。 “秦王妃。” 云迦蓝抬起了眼眸,直直地看着她。 此时,云迦蓝的眼睛,像是幽暗深邃的古井。 那里面,有着苍凉和薄凉。 她仿佛已经看透了世态炎凉。 莫如九很是内疚,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 因为那天在客栈外,偷听到了云迦蓝和容惊鸿的对话。 容惊鸿是她的心上人。 但是容惊鸿为了她,哦不是,为了如九,把重伤的云迦蓝丢在荒郊野岭,让她等死。 这对于云迦蓝来说,便是诛心之痛。 他怎么能如此的残忍呢?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开,莫如九突然就不知道如何答话。 她们彼此对视着。 最后,云迦蓝开口了:“王妃,不请我喝一杯茶吗?” 莫如九沙哑地道:“当然要请的。” “快给郡主上茶。” 她吩咐完,这才想起还没问云迦蓝喜欢喝什么了。 “郡主要喝什么茶?” 云迦蓝低垂眉眼,浑身都萦绕着一层死寂的阴暗。 “我所求,求不到。” “一切,皆可。” 第277章 一笑泯恩仇 莫如九听出了她话里的失落之意。 她忍不住想要安慰她,“郡主,喝茶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何必,说得这么悲观呢?人生还是要有最基本的希望的。否则,这生活就没有一点盼头了。” 云迦蓝听到这话,笑了。 “你还有心思安慰我。” “莫如九啊,你知道吗?” 云迦蓝叹息一声,走到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什么?”莫如九也跟了过去。 今天的云迦蓝和以前很是不同,想来是容惊鸿对她做的那一切,让云迦蓝受创了,所以才这么心灰意冷的。 云迦蓝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羡慕。 “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羡慕。” “你为什么就能轻易的得到别人努力追求的一切呢?就算是你不要的,也会有人捧到你面前,你说你还不值得人羡慕吗?” 莫如九明白她是在暗指容惊鸿,她的眼神也淡了几分。 “可是郡主,你又知道吗?别人强加给我的,并不是我本来所求的。那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这种幸运,又值得人羡慕吗?” “我并不想要别人强加给我的一切,权利也好,情爱也罢。我要的,从来就只是自己的心里人,和他平平安安,白头到老。” “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她才是有苦说不出,好吗? 她并不喜欢容惊鸿,她也不是真的莫如九。 容惊鸿所做的一切,怎么也不能栽到她的头上。 偏偏她委屈就算了,她还什么都不能说,否则这身世的秘密就算是暴露了。 云迦蓝怨念十足地道:“但是,不管是你想要的,还是你不想要的,你不是统统都已经得到了吗?” “我只想要我想要的,并不想要我不想要的。”莫如九说得斩钉截铁。 云迦蓝自嘲道:“是啊,你们总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可怜她。 她被留在京城为人质这么多年,一直把找小哥哥当作是自己心里的信念。 没有人能够懂得她的感受,这世上也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 所以,都不会懂那种坚持这么多年的信念崩溃的绝望感。 不是痛,而是生不如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思念像一条条的丝线,不断的缠绕着她自己。 每每多想他一次,丝线就缠紧一分。 她早就挣脱不掉了这囚笼,哪怕知道他不要自己,他还要害自己的全族。 她依旧没办法放手。 这说到这里就有些尴尬了,莫如九也知道自己劝不听她的。 这人啊,爱而不得就陷入了死胡同里。 只有靠自己走出来。 她现在算是云迦蓝的假想情敌,要是再多说什么,岂不是惹云迦蓝生气了? 她索性就转移了话题,“郡主,你来王府是找王爷的吗?我让人去传话语。” 她和云迦蓝虽然有私交,但毕竟现在已经生出了隔阂。 她对付不了,就换楚天息上。 怎料,云迦蓝截断了她的话。 “自是来找王爷的。” “但是,也想和王妃你说说体己话。” 莫如九打了个哆嗦,莫名觉得云迦蓝这眼神温柔得有些诡异。 莫如九很想直接说,我和你有什么体己话好说的? 我不是你情敌吗?为什么,你现在把我当成闺蜜了? 事出有异,必有妖。 云迦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幽幽地道:“你曾经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么?既然是要做朋友的,那又有什么体己话不能说?” 说完,她含笑看着莫如九,等着莫如九的回应。 莫如九打哈哈,以前敢和她做朋友,是不知道她和容惊鸿有这么深的渊源啊。 现在知道了,她还敢吗? 她不敢了。 很快,下人端上来茶水了。 莫如九恰好找到了机会,“郡主,茶了,先喝杯茶吧。” 云迦蓝笑笑不说话,眼底一片幽暗。 她何曾不知道莫如九在躲避她呢? 莫如九在回避这个话题,想必就是不愿意和她继续做朋友了吧。 老天爷也真的是可笑,她的情敌居然是她很喜欢的姑娘,两人兴趣相投,她一点也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所以也从来就不后悔,在北戎三王子的杀手手里救走了她。 就算落得一身是伤,哪怕还被容惊鸿这么遗弃。 她依旧是没有后悔的。 “如九,既然我们都已经知道对方的来意了。” 云迦蓝正色道,“那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容大人会这么喜欢你?他喜欢你身上的哪一点?” “什么?”莫如九愕然。 她没反应过来,云迦蓝居然问感情上的问题? 云迦蓝专心致志地道:“你没有听错,我来找你,想说的所谓的体己话。” “我就是想问问你,他最喜欢你身上的哪一点?既然你也不喜欢他,反正你告诉我,对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你说是不是?” 云迦蓝的情绪平复下去了,说话没再夹枪带棒的,人很正常。 这样的她,莫如九还是愿意和她多说几句的。 不过这话,莫如九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接。 别问,问就是一问三不知。 她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最喜欢我什么。” 莫如九已经说得很诚恳了,尽量让云迦蓝相信自己。 她确实不知道啊。 容惊鸿喜欢如九什么?坚毅?温柔?隐忍? 还是别的什么? 莫如九早就把之前那个梦境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自然也是不会知道的。 她要是知道,那才奇怪了。 云迦蓝眼眸一深,“你不肯说实话。” “我冤枉。” “我真的说的是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他喜欢我哪一点,我要是知道了的话,我早就改了。” 莫如九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生跑云迦蓝怀疑她在撒谎。 现在容惊鸿恨不得搞死她。 怎么会告诉她呢? 不过,莫如九转念道:“郡主,我倒是很好奇,你和所谓的容大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她忍不住八卦了。 云迦蓝这种长年累月都在京城的郡主,是怎么有机会认识容惊鸿的? 看样子,云迦蓝是在容惊鸿来京城以前就认识了。 云迦蓝并没有避讳,她不讨厌莫如九,所以藏在心里的心事,也忍不住想要宣泄。 她把她和容惊鸿怎么认识的,怎么分开的,包括一路乞讨的所有故事都讲了出来。 莫如九也是震叹不已。 “你们之间……真是让我想不到啊,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 莫如九也明白了,云迦蓝对容惊鸿的心思一定很深。 不过,若是她,一生只怕也难以忘怀,在自己最落魄最贫困的时候,有人和自己相依相靠,互相扶持。 那时候的容惊鸿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而已。 算起来,在现代十二三岁的孩子,不过才刚刚上初一。 可怜容惊鸿要为生计奔波,还要一路乞讨上京城。 她从云迦蓝的故事里对容惊鸿有些改观了。 当初的容惊鸿都可以带着年幼的云迦蓝一路乞讨,证明他以前是善良的。 现在的容惊鸿,却成了玩弄权术的政客。 云迦蓝的伤感和难过,恐怕就是来自于此。 “是,故事也只能算做故事。”云迦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眸微微发红。 她低下头,失神的盯着茶杯的水面。 “所以,你没听过吗?故事之所以称之为故事,是因为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如此。”莫如九盖棺定论。 云迦蓝身体一僵。 她又笑了,眼睛红红的,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是啊。” “物是人非啊。” “物是人非啊,我还是我,他却已经不是他。” “而我,一直还停留在过去,希望着他可以回头。” 说到动情和委屈之处,心酸无法控制,云迦蓝已经落了泪下来。 莫如九觉得她哭得太可怜了,以前的云迦蓝是风风火火的傲娇郡主,现在整个成了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她劝道:“你也不要这么难过,这段过去依旧存在于你的心里。不管他如何改变,只要你的记忆依旧存在,那么,他就不灭。” “你记得的,只是你记忆里的小哥哥。” “你记得的,从头到尾又不是他。” 云迦蓝克制着呼吸,眼神闪烁着。 “你说得很对,只要我记得他,只要我的记忆不变,那么我记忆里的人就不会灭。” 云迦蓝深呼吸一口气,很真诚地说:“莫如九,谢谢你。” “谢谢你肯听我说话。” 莫如九连忙摆手,受宠若惊地道:“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只要你不拿我当作情敌,我就愿意做一个听众。而且,你的谢谢,我承担不起。” “是我要谢谢你,郡主能够知道他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还能义无反顾的出手救我这个情敌,是我要重谢郡主你!” 莫如九也不知道古代人是怎么感谢人的,她直接就端起茶杯,豪气干云。 “这一杯,我以茶代酒,感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愿郡主从今以后顺遂平安,觅得良人!” 莫如九爽朗的一饮而尽,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修养,却叫云迦蓝说不出的舒心。 云迦蓝心里的不快和隔阂也一扫而空。 莫如九的眼神太澄澈明亮,那里面仿佛容不下任何的污秽和算计。 云迦蓝想和这样磊落光明的女子做朋友。 南靖儿女,就当如是。 云迦蓝也抿唇道:“本郡主,不后悔救你。” 她也跟着一饮而尽。 第278章 利益至上 两人都喝掉了一杯茶,还倒扣了茶杯给对方看。 这样豪爽的敬茶,颇有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你真的不后悔救我吗?”莫如九笑眯眯的盯着她。 云迦蓝眸子里是沉静之色,“骗你的。” “其实有过后悔的,尤其是我以为,我会死在荒郊野岭的时候。我是后悔的,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大公无私,为什么要去救你。为什么做好事没有好报……我以后再也不要做好事了。” 云迦蓝坦然以对。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自然会想很多。 她也不觉得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不好。 她就是觉得,莫如九这样灿烂像阳光的人,就是不会介意的。 莫如九被她的诚实逗笑了,“郡主,庆幸你我都还活着。” “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会牢记在心。来日,若是郡主遇难,我一定会为郡主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云迦蓝微微笑着,单手托着下巴。 “那就好!” “本郡主会记得你的话的,你也要记住。” “为本郡主的救命之恩,肝脑涂地!” 莫如九:…… 她笑不出来了。 不是,怎么有种中计的感觉? 云迦蓝就等着她说这话吗? 莫如九还要问什么,云迦蓝已经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今天谢谢你的茶,不过我还有要事要和秦王商讨。” “莫如九,改天我们再一醉方休。” “今天的茶,要是换成美酒,那才是快哉。” 莫如九捶胸顿足。 “你请客。” “好说。”云迦蓝背对着她挥手,步伐明显比来之前轻快了许多。 “只要你能喝得过本郡主,本郡主……就把最好的金创药给你,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 莫如九心里一暖。 这云迦蓝,怎么就这么傲娇得讨人喜欢呢? “好啊,那我提前把酒量练好。” “云郡主啊, 你未必可以喝得过我呢。” “那未必呢。”云迦蓝的身影越走越远了。 云迦蓝来之前还是死气沉沉的,在和莫如九闲谈一番之后。 她的脸上还洋溢起了淡淡的笑容,那是明月照透过浮云而展现出的美。 皎洁又明亮,好像一颗蒙尘的夜明珠,被人擦掉了灰尘。 莫如九好像就是有这样的一种魔力,明明楚天息的情况都那么糟糕了。 不知道楚天息还能撑几个月,就要撒手人寰—— 但是莫如九,却依旧对生命充满了热爱和信仰。 莫如九给她的感觉,仿佛永远都那么的乐观明朗,好像没什么困难可以压倒她。 比如,女子毁容的大事,莫如九也没见半点的自怨自艾。 这种恣意潇洒的心态,是她怎么都学不来的。 如果非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莫如九。 那么,云迦蓝觉得,莫如九就是一个小太阳。 她的光芒温暖,却并不会刺眼,即便是靠得很近,也不会让人觉得灼热。 云迦蓝直接到了楚天息的外院里。 十九见到她,连忙去屋子里禀报楚天息。 楚天息还在包扎腿呢,现在是不方便见外客的,而且云迦蓝还是女眷。 但是呢,云迦蓝如今的身份不一样,十九也不敢怠慢。 他只能进去禀报,看他家王爷的意思。 “不必通报了,我直接进去就是。”云迦蓝冷淡道。 “你们王爷,不会不想见我。” 她很是笃定自信,他们现在是连成一线的蚂蚱。 他们需要共同破这一场死局。 容惊鸿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云迦蓝何曾愿意和别人一起设计容惊鸿呢? 是容惊鸿他自己,她那天等了很久,容惊鸿依旧没有出现。 这就证明容惊鸿的决心,他势必要除掉南靖王府。 即便知道她就是小蓝,他还是要那么做。 他不见她,不就是在给她传递这样一种信息吗? 她实在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容惊鸿如果掌握了主动权,那依照他的狠心,他不会让南靖王府有任何的一个活口。 她若是反击,既可以保住王府,也可以保住容惊鸿一条命。 是了。 事到如今。 她不想杀他,也不想他死。 就算知道她的喜欢,她的感情,这一生都不会得到回应,甚至于她的情爱在容惊鸿眼里是分毫不值的。 她依旧,不愿意杀了他。 沉思之间,她已经快步穿过了庭院,径直推开了房门。 十九本来要拦她。 “进。” 屋内,传来了楚天息沙哑的声音。 十九立刻退到一边。 云迦蓝走进去,一瞬间就闻到了浓烈刺鼻的药味。 她怔了一会,这才看过去。 床榻上斜靠着一个男人,那人的里衣松松散散的披着,露出了伤痕的胸膛。 他本是坐在昏暗里的,门推开的时候,大片的日光就倾泻而来。 浅金色的阳光驱散了屋内的阴暗…… 连带着,他都散发着温暖平和的气息。 “郡主。”楚天息微微抬起手,门外的十九就关上了房门。 房内的光线,再次被隔绝。 云迦蓝看着他,“秦王伤得很重?” “郡主是来关心本王的么?”他苍白的眉宇之间有些散漫的神色。 “王爷以为呢?自然是关心的,我们可是结盟的关系,我的父王也很关心王爷你的身体,所以这才派我来看望王爷。”云迦蓝缓缓地说。 楚天息嗤笑一声,胸口微微震颤。 “郡主现在看到了,本王的身体还不错。” “所以,郡主是不是可以回去告诉南靖王,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在敌人未曾除掉之前,本王一定会撑着这最后一口气的,绝不会倒下的。” 说什么关心他。 其实,也不过是那南靖王怕他这样病重的身体,就算结盟了,也无法带给南靖一丝一毫的好处。 南靖王,在试探他。 云迦蓝知道他看穿了自己,她也没有觉得丝毫的愧疚。 本来两者的结盟,就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如果楚天息无法给南靖带来利益,那么这一场结盟就是没有意义的。 第279章 甘之如饴 短暂的沉默之后。 云迦蓝再次开口,“是吗?王爷保重身体就是最好的。” “郡主还有什么事么?”楚天息看着她。 云迦蓝突然就笑了,“我看王爷你不是想问我是不是还有事,王爷想问的是另有其人……” “所以呢?”楚天息低垂着目光,苍白瘦弱的手指轻轻的抚过被褥上的精致刺绣。 云迦蓝走到椅子上坐下,直接说:“王爷你有话就直说。” “你关心我来这里的意图,大可以直白的问我啊。” 楚天息不语。 她又说:“真是看不出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战神王爷,也会这么的关怀一个小女子。” “你的话太多了。”楚天息半眯着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着,泄露出丝丝缕缕的冰冷杀意。 “王爷,我是不是猜中了你的心思了?你分明就是话里有话,你不关心我来这里做什么,你只是想警告我,不管我们之间的结盟如何,秦王妃……” 云迦蓝眼睛一眨,似笑非地说:“莫如九都不是我能动的人。” 狠戾如楚天息,竟也会如此对一个人掏心掏肺啊。 不过,莫如九是值得的。 云迦蓝怎么会不知道呢,楚天息的问她来这里做什么,还有什么事,不过是知道了她刚才在前厅见了莫如九一面而已。 楚天息担心她要做些什么,是以,这样警告她。 云迦蓝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莫如九幸运。 能够有这样的人,把自己珍藏放在心上,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莫如九的命不好,现在,却着实的让人妒忌呢。 她只是这么想而已,自然也不会真的妒忌。 她还说的,要和莫如九一醉方休呢。 云迦蓝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楚天息也就开门见山。 “你知道就好。” “莫如九,不是你们能动的人。我们结盟,是本王和你们南靖之间的事情,本王希望郡主你和她保持距离。郡主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什么可以在她面前说,什么在她面前是不该说的。” “对么?” 楚天息说完,就往后一靠着,敞开怀靠着枕头,冷幽幽地目光环绕在云迦蓝的周身。 云迦蓝心里有些发怵。 战神就是战神,就算病重躺在床上,那股杀伐的气息却依旧那么的浓厚。 “你放心吧。”她拍拍自己的衣裙,站起来要准备走了。 “有你这样残忍暴虐的战神王爷护着她,谁敢动她分毫?我和莫如九是朋友,不是敌人,也不会是情敌。你用不着担心我会用她威胁你。” 她停顿了一会,又慢慢地说:“她是一个值得你对她这么好的人。” 莫如九本来就值得啊。 没什么不值得的。 没料到云迦蓝会这么的坦然,楚天息倒是看不透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他沉默了一会,“本王会一辈子都对她这么好。” 一字一句,宛若惊雷划过云迦蓝的脑海。 她脑海空白了片刻,唇边勾勒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那我真心的祝福你们。” “希望,王爷你能多撑一段时间,不管是为了莫如九,还是为了结盟。” 她补上了一句。 “放心,本王自然会撑下去的。” 话已至此,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了。 云迦蓝看了他的情况,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那我先告辞了。” “十九,送客。”楚天息唤来了人。 云迦蓝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楚天息一眼。 凭心而论,她和楚天息并没有纠葛,即便是有利益上的牵扯,但是吧。 她也希望楚天息可以和莫如九好好的。 莫如九恐怕还不知道楚天息的真实情况吧?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才能笑那样温暖干净,若是知道了。 那也只会愁眉不展。 楚天息的伤很重,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 云迦蓝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要是不在了,那谁来护莫如九呢? 莫如九那样开朗的人,也会心痛至死吧。 “王爷。” “你有没有想过……” “莫如九的退路呢?” 她突然就开口问他。 此话一出,楚天息整个人都冷沉得可怕,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手用力的攥紧。 后路? 他的后路,以及莫如九的后路? 云迦蓝直视他,毫不避讳地直言。 “你和我们南靖王府结盟,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可以说是刀尖舔血。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没有后路了,那么莫如九呢?她也跟着你一起走入绝境吗?” 云迦蓝就差没挑明了说,这是谋反的重罪。 如果是胜,那就是满门荣辱。 如果是输,那就是阶下囚。 楚天息舍得让莫如九跟着一起冒险吗? 还是,楚天息笃定自己一定会赢?所以没有想过退路?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的决心就大得有些可怕了。 这一瞬,房内的空气寂然无声,静默得有些可怕。 “本王没有后路。”他松开握成拳头的手指,眼中锋芒迎上云迦蓝的目光。 “莫如九也没有后路。” “本王说过的,一起生,一起死。” “她,甘之如饴。” 楚天息的声音很低哑,人明明虚弱至极,脸色却深沉得有些可怕。 这一句话啊,像是刀剑上风干的血,黑得不见丝毫的红色。 云迦蓝先是一怔,旋即漠然道:“王爷。”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私。” “你的后路,凭什么就是她的后路?凭什么,你要死,也要拖着她垫背?” 云迦蓝的言词犀利,一点也不客气。 她真的没听过这么病态的话,以至于,现在都浑身冒冷汗。 这是喜欢吗? 这真的喜欢一个人吗? 云迦蓝觉得喜欢不应该是这样的,喜欢是要那个人好,他就好。 但是楚天息很明显,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 他不肯放手,这样的喜欢带着剧毒,见血封喉。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和郡主你无关。”楚天息的脸色微微变了,呼吸也有凝滞。 自私。 他自私吗? 他想自己应该是一个自私的人,否则,听到云迦蓝撕开这层虚伪的伪装,为什么他会觉得心虚,紧张呢? 纵然莫如九说愿意陪着他生死。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甚至可以说是错的。 他仗着的,无非就是莫如九爱他而已。 云迦蓝冷笑连连,“和我无关?当然是和我无关的,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这么欺负人。楚天息,你就是一个懦夫。你不敢给她生路,却要她陪着你一起去死。这就是你的喜欢吗?这就是你的爱?” “她愿意是一回事,可你仗着她愿意,你就如此肆无忌惮。” “你这样卑劣阴险的人,其实……你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 “莫如九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自私的魔鬼呢?” “你不配,得到她的喜欢。” 云迦蓝气得发紧,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了。 她说完了,就大步转身走了。 而屋内,楚天息被这些难听刻薄的话语,刺激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脸上,像是被人打了无数个巴掌。 这些话没有人敢对他说,他听到的时候。 他怔了很久,很久。 他不配。 他的卑劣自私,配不上这样的莫如九。 他知道。 只是,他一直在忽视,一直在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他假装以为,莫如九是愿意的,所以他自私的想要让她陪自己一起去死,这种想法就不存在了。 云迦蓝冰冷的话,宛若一把尖锐的刀,重重的剜入他的五脏六腑间。 钻心的疼,让他几乎难以呼吸,差点坐不稳了。 他脸色一白,疲惫而憔悴的脸上,带着些恍惚的神色。 门外的光照耀到了他的身上,他依旧觉得冷冽一片,没有一分的暖意。 他好像被打入了冰冷的地狱里。 十九见他难受,连忙跑进来。 “王爷,你怎么了?” 楚天息仰起头,瞳孔微微瞪大,胸口在剧烈的起伏。 他伸手,按住胸口,痛苦得吐露不出只言片语。 因为胸腔那里面似乎有一把刀在绞着,鲜血在不断的漫上来。 他在呼吸间,闻到了浓烈刺鼻的血腥气。 其实,他怎么不怕呢? 他也怕啊。 他也舍不得她,他也不是没想过放她走,等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他再去接她。 到时候十里红妆,又如何呢? 他不想,也害怕,害怕这一推,就把她彻底从自己的身边推开。 而他好不容易才拥有她。 他已经习惯了两个人,怎么可能再回到一个人的日子里呢? 北山那段日子,已经成为他心里最美好的记忆了。 十九扶着他,“王爷,你别吓我啊。” “快去喊大夫。” 十九面色大变,扯着嗓子向门外大吼。 “不。”楚天息阻止了他。 只是,这才张口嘴巴,他胸腔里的血流便嘶哑的冲刷,撞击。 他怎么都忍不住,一口血,就那么喷洒出来。 鲜血红如朱砂,洒在了身下的被褥之上。 他无力的仰起头,面色惨淡,腹中疼痛剧烈,唇边流出来的血就更多了。 一滴一滴的,那些血就浸染了他的白色里衣。 他刹那间,仿佛就老了十岁,人也脆弱成了一抔暗沉沉的灰烬。 “王爷!”十九不解,已经急得不行了。 楚天息还是微弱摇头,“不……” “本王没事。” 他缓和了胸腔里的疼痛,就用手擦掉了唇边的血。 血是擦干净了,就是口腔里都是那味道。 他有些反胃。 第280章 时日无多 十九担忧:“王爷,您这是何必呢?王妃迟早会知道的,她最怕的不是你受伤,而是你受伤却要瞒着她,不肯告诉她。” “你懂吗?王妃怕的是你什么都不告诉她呀。” 十九是个粗汉子,他的心思也并不细腻,但是楚天息不让喊大夫,他就懂了。 不是为了莫如九又是谁? 十九真的是对莫如九又敬又恨。 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就让王爷这么痴狂成魔? 楚天息被疼痛折磨,已不见之前的丝毫的意气,他奄奄一息,如垂垂老矣。 至于十九说了什么,他的意识有些昏沉了,已经并不到很清楚。 十九的话语夹杂着很多的杂音,轰隆轰隆的,他听不真切。 他唯一还记得的,是云迦蓝刻薄的字句。 楚天息不配莫如九的喜欢。 他是自私自利,一个卑鄙阴险的小人。 云迦蓝残忍的撕开了他心上的伪装纸,那里已经是鲜血淋漓。 痛不欲生。 他错了吗? 他真的错了吗? 错得彻头彻尾…… 他不明白,他只是不想放开她而已,哪怕他死了,他也不想看到她去找别的男人。 这怎么就叫做自私卑劣了啊? 他只是……太喜欢她了。 喜欢到,不能失去她。 他没有错。 他不会错。 他怎么会错呢? 他想笑,唇角却扯不开,看起来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古怪和诡异。 他没有反应,十九又加重了声音,“王爷,属下这就喊大夫来。” 楚天息还是没听到,就算听到了,他也没办法说话来回答了。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和力量,在十九的面前,就那么轰然倒下去,人事不知。 他倒在十九的怀里,看上去像是没有了气息了一般,一动不动的。 十九彻底慌了,把人放下就去找大夫来。 纵是十九为了楚天息好,有心想把楚天息的情况遮掩下去,可莫如九那里是怎么都隐瞒不住的。 同住王府,而且莫如九要来见楚天息,他怎么能阻止呢? 现在莫如九可是王府的女主人,谁敢拦她? 消息走漏了风声。 莫如九得知楚天息昏迷过去,她立刻丢下手里的事情,狂奔到这边的主院里。 大夫正在里面诊脉,莫如九看着昏迷不醒的楚天息,眼泪顿时就大颗大颗的掉。 她回头看着十九,声音在发颤,“怎么回事?他不是说他没什么事吗?为什么会突然昏迷?”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以为的。 因为楚天息也是这么说的,他一直都在告诉她,他没事。 他只是跪了一晚上而已,也不至于会吐血昏迷的。 除非是,楚天息隐瞒了一些情况。 莫如九想到情况还有可能会差,她都站不稳了,趔趄间,就扑倒砸床榻边。 她的眼泪,瞬间决堤。 莫如九不想哭,也不是爱哭的,大夫在给他诊脉,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哭声,让自己不要叨扰到他们。 但是,眼泪忍不住。 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十九眉头都蹙成一团了,他忙去拉开莫如九。 “王妃,你别……” 让她不要哭了吗? 十九没说话口的话,就那么噎住了。 莫如九一向是很坚强的,她没这么崩溃的哭过。 十九觉得自己让她不要哭,是太为难她了。 她,也是需要发泄情绪的。 “没事的,王爷这都是旧伤了,只要扎针之后,很快就会醒的。”十九换了一种方式,安慰了她。 莫如九不停地掉眼泪,眼睛红红的,“扎针就能醒?” 他莫不是在骗她吧? 但是,就算是骗,莫如九也愿意相信他。 事实上也真的是这么一回事,现在楚天息的五脏六腑衰竭到普通的汤药已经救不了他,连疼痛都缓解不了。 只有用扎针的方式,用疼痛去唤醒神志不醒的他。 这算是以痛止痛。 莫如九不肯离开一步,就眼睁睁的看着大夫给楚天息脱了上衣扎针。 每扎一根银针下去,他的胸口都会颤动一下。 想来,这是很疼的,否则他昏迷了怎么都能感觉到呢? 大夫板着脸,急迫地说:“快来按住他。” 十九和莫如九一起上前,莫如九看着他满胸口的密密麻麻的银针,她的心也和针扎一样,心疼死了。 她不想问什么蠢话,她不是大夫,即便知道现在的楚天息很难受,很痛苦。 可是大夫说扎针有用,那她也必须忍着。 他必须得醒过来,而且大夫的医术是没有人去质疑的。 莫如九一直竭力忍着,等到最后一根银针扎下去,楚天息的震颤更加的剧烈了,他身体是冰冷的,额头上却一直覆盖着冷汗。 最后,冷汗直流。 莫如九又换了帕子给他擦脸。 “扎针一个时辰,醒来就好了。”大夫也抹了抹额头的汗。 莫如九皱眉,“要一个时辰吗?” 那也就是两个小时啊,那么久吗?他支撑得住吗? “必须有人守着他,不能让他拔掉身上的针,随时给他擦汗。”大夫交代着。 十九拱手,“我们会照顾的。” 十九送白胡子大夫出去,莫如九的心依旧没能放松。 就算知道他没有了生命危险,看着这么多银针扎在身上,她心里真的是一点都不好过,仿佛压着一块千斤重的巨石。 她不敢让眼神离开他,一直就这么盯着他,一旦他又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她就准备阻止。 夜已深,她一点睡意都没有,看他渐渐地不再挣扎乱动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移动位置,颤抖着手揭开他的被褥,将他的裤腿一点点的卷起来。 她要看看,他到底伤得怎么样。 跪了一晚上,真的没问题吗? 卷裤腿的时候,她的动作很慢,害怕自己看到自己不能接受的东西。 然而。 当那一条伤口溃烂的腿出现在她眼前。 她差点就昏厥过去,她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条腿了。 大腿以下的部分,伤口红肿又溃烂,丑陋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 因为伤得太严重了,有些肉长不好,连骨头都可以看到! 莫如九的呼吸骤然一停,一股冷意从脚底卷上了头顶。 她的手脚,瞬间冰冷无比。 第281章 请洛千山入局 莫如九的手狠狠的一颤,瞬间,她就是泪如雨下。 这个人啊。 为什么总是要让自己看起来是那么的强大呢? 明明他现在都这个样子,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哪怕那么的俊美,却给人一种极致的病态苍白,嘴唇微微抿在一起,干裂的伤口还有血丝。 莫如九不会给他把脉,也不会什么医术,但是。 她从他的腿,那里就可以感知到什么。 他其实很严重,情况也很差。 只是他从来不会告诉她,说来也是,这个人又什么时候向人服软过呢? 他就是不怕痛,不怕伤,永远都是刚毅冷峻的战神王爷。 莫如九太心疼他了,这腿上隐隐若现的白骨,宛若一把刀锋在凌迟着她的心。 她倒在床边,想哭,眼眶却酸涩得流不出一滴泪。 十九送走了大夫进来,看到一脸哀戚的莫如九,他刚要开口。 他就看到了双眸紧闭的楚天息睁开了眼睛。 幽暗深邃如寒潭的狭长黑眸,一瞬之间掠过种种情绪。 茫然,发怔,清醒…… “王爷,你终于醒了!”十九惊喜地说。 莫如九也猛地抬头,恰好,就这么对上了楚天息深沉的眼神。 他的眼神很深,里面好似危险的漩涡。 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莫如九有一种自己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你先不要动!”莫如九喜极而泣,嘶哑开口:“你的针还没取,得一个时辰之后。” 楚天息轻轻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并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些脆弱的情绪,在面对莫如九的时候爆发。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王爷,那属下先去给你端药了。” 十九随便找了个借口退下。 他可是个称职的贴身侍卫,看这也样子,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有话对她说。 他还是识趣一点,早就离开的好。 十九出了门,带上了房门。 楚天息下意识的便要伸手,把他卷起来的裤腿扯下去。 他的动作慢了一步。 莫如九按住了他的手,眼神灼灼,“现在这里没别人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腿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已经要好了吗?怎么会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就知道骗我?” “你不痛吗?你就一点都不痛吗?” 说到此处,莫如九已然是哽咽,从开始的质问,声音逐渐的低哑下去了。 她的肩膀无力的颤抖着,犹如蝶翼般的眼睫毛抬起,沾染了点点湿润的水光。 楚天息的俊脸,霎时间就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暗。 他的手指收拢,冷空气在指尖滑过,竟是那么的冷。 “怕你,担心。”他缓了许久,这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莫如九恨不得打他一顿,“怕我担心你?你瞒着我,难道我就不担心了吗?你为什么就要隐瞒这一切呢?我们既然说好了要在一起,那,我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起面对的。” “你受伤了,你却不告诉我,你把我当作了什么?” 莫如九哽着声音,继续控诉。 “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吗?” “我连我的来历和出身都告诉你了,你却还对我有所隐瞒。” “你是不是在骗我?” 伴随着莫如九的声音落下,楚天息总算扬起了另外一只手,他把自己的裤脚放下去。 本来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因为他的胸膛上都扎满了银针,他也不敢动作幅度过大,因此显得很是艰难。 “是。” “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楚天息对莫如九是没有任何秘密的。” “不想让你看到,不想让你知道,只是怕你害怕……” 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看床边的她。 四目相对,她的眼眶微红,可怜得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楚天息心中一动,目光说不出的怜爱。 “我怎么会害怕……”她缓缓地道,“你都不害怕我是什么妖魔鬼怪,是什么妖孽,我又有什么理由害怕?” 他啊。 莫如九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了,心中又酸又涩。 这一话一出,令楚天息的神色温和而缱绻,宛若水光一般柔和。 “那不是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莫如九歪头,看着他。 楚天息忽然就无言了,喉咙上下滚动着,却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他的目光穿过橘黄色的灯火,定格在她的脸上。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说不出来了是不是?你说不出来,就证明你是在撒谎。”莫如九不依不饶,像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趴在他的床边,拉着他的衣袖不停的撒娇。 楚天息爱极了她这些幼稚的小动作,终于妥协了。 同时啊,他的心中也有浓重的遗憾和不舍。 每次看到她这么依恋自己,温柔浅笑,楚天息觉得他的整个天空都被璀璨星光点亮。 他愿意为她袖手天下,放弃这唾手可得的锦绣山河。 但是,他不能置至今还在西北流放的欧阳一族不关不顾。 所以,这条崎岖的复仇之路,他必须得走下去。 任何人都有资格说放弃,可他没有。 他先是秦王,是母妃的儿子,最后再是莫如九的楚天息,是她的相公。 云迦蓝讽刺他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现在变聪明了。” “你都知道,我是在撒谎骗你了。”一想到自己以后或许要和她分开,楚天息的眼角就克制不住的发红。 “那是。”莫如九很傲娇。 楚天息哄她,“我知道你很聪明了,一般是骗不到你的。那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这次是我隐瞒你不对,下次绝不会再有了。” “那如果再有呢?”她冷静地道。 “不会。” “你要我相信你也可以,你得先告诉我,除了你的腿,和你体内的毒,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她抿着嘴唇,严肃地盯着他。 莫如九就是怕,怕他还有秘密没有告诉她。 万一,他的身体还有其他的伤呢? 楚天息的目光一闪,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她专注的眼神。 “没了。” “真的。” 见她一脸的怀疑,楚天息语速快了几分,“我说真的,没骗你。”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告诉她,他其实早就命不久矣了。 所以啊,他才会受到刺激昏厥的。 因为云迦蓝说的很对,每一句话都似惊雷砸在他的心里,砸得他一瞬间被无边疼痛湮没。 砸得他,魂飞魄散,血肉模糊。 他就算是复仇成功,把之前残害母妃和欧阳一族的人都统统除掉。 他还有多少的时间留给莫如九呢?莫如九陪着他一路走到今天。 如果,他真的失败了,这对莫如九不是更残忍吗? 本就羸弱被重创的身体,如今又喂了蛊,他的情况真的是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每一次吐血昏迷过去,他都很害怕自己醒不过来。 他的复仇怎么办? 他的如九怎么办? 他怎么能那样撒手人寰呢? 他恍惚之间意识到,他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的后路早就没有了的。 但,他是不是应该该莫如九留一条后路呢? 不管是胜还是败,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死。 他突然就后悔了,不想那样做了,就算是很舍不得她。 他也必须要为她留一条生路。 她的结局,不该是陪他一起死。 于是,楚天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视线一瞬模糊。 “如九。”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莫如九有种不好的感觉,下意识的就不想答应。 楚天息早料到了她的反应,他握紧她的手,“你和小白可以感应到再生灵芝的位置,我不想骗你,我的身体情况的确不好。” “现在京城很危险,你去为我寻药吧。我如今,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会为你找到药的。”莫如九的瞳孔发红,泪水断线的珍珠一样掉。 “你得撑下去啊,等到我联系到了小白,我就去找药。” “听到了吗?” 她太害怕面对生死离别了,一颗心都在战栗。 楚天息道:“所以,等到容惊鸿大婚之后,我就谋划送你离开京城如何?” 他要布置一场绝世无双的局,让莫如九从这个皇朝里的漩涡里抽身而退。 他不是真的要莫如九给他找药,只是让她有多远走多远而已。 他要是不这么骗她去,她肯定会怀疑的。 现在,找药就是最好的一个借口。 等她离开了京城,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就可以安心的做自己的复仇大事了,也不用担心她会知道些什么。 若他最后活着,那就去找她,十里红妆。 若他最后死了,或者是败了。 那他就给她休书一封,让她再嫁。 不过,这些他是不会让莫如九知道的,之前送走过她一次,现在绝不能再出任何的意外。 他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他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 此时,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了洛千山的身影。 楚天息的呼吸一顿。 洛千山。 呵。 他怎么能把洛千山忘记了呢? 洛千山…… 接下来,就请洛千山入局了。 第282章 准备婚事 时间飞逝而过,这段时间京城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换。 东宫太子病重,太子妃莫瑶光日日衣不解带的照顾。 朝中一些和太子交好的大臣,包括一些王爷和宗室家眷,都送了礼去东宫慰问太子。 莫如九琢磨着,自己代表秦王府的,是不是也要去送一份礼? 楚天息没让她去,因为太子病了的这些天,宣皇帝也不是不知道消息,但是一点都没过问东宫的事情。 于是,渐渐地,去东宫慰问太子送礼的人也少了,一时之间,众人猜测纷纷。 是不是这太子失宠了? 否则,宣皇帝怎么可能如此冷落太子呢?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太子过得是一点也不好,哪怕病了,心里也焦,焦宣皇帝对他失望,看不起他这个太子。 否则,为何如此宠爱他的父皇,得知他病重,竟也没派个人来问候一声? 这么焦虑之下,太子的病倒是一点都不见好。 同时,宣皇帝下旨赐婚司徒鸳和容惊鸿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了,几乎每个百姓都要为容惊鸿扼腕叹息,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居然就娶了一个蛮女? 而且,南疆的规定很奇怪,男子一生都不能纳妾。 这不等同于是,容惊鸿就必须一辈子抱着一个母夜叉过日子了吗? 真是可怜啊。 这种言论京城里时常都有,不过百姓们怎么说,怎么议论,容府该准备的婚事还是在准备。 司徒鸳出宫过几次,也和容惊鸿游玩过。 她听到这种言论,每每势必暴怒,挥起鞭子就要打人。 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要挨她一顿好打。 她不喜欢容惊鸿,她认为是他配不上自己,绝不是她配不上他。 她好歹也是南疆的小族长,怎么成了凶悍的母夜叉了? 她自然是拒绝不了这婚事的,只能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发泄在其他人身上。 这些天,她也一直在找机会见莫如九,莫如九会蛇语,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梗。 结果,她连秦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可不管她是谁,直接就把她赶走。 司徒鸳气得肝都疼了。 要不是惹不起杀人如麻的秦王,她早就闯进去了。 最后,司徒鸳找了另外一条路,莫如九是秦王妃,莫如九不见她。 那,莫瑶光是太子妃,她已经打听过了,这两姐妹关系并不好。 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必定是水火不容。 她就打起了莫瑶光的主意。 她进不去秦王府,莫瑶光这个太子妃,可以传秦王妃入宫。 莫如九敢不来吗? 司徒鸳直往东宫而去。 另外一边,容太师一直把容夫人关着,要不是圣旨下来了,容太师也不会放容夫人出来准备婚事。 容夫人是容家的主母,容太师不能休她,反而还得后退一步,放人出院。 容夫人久病不起,缠绵病榻多日,脸色是病痛折磨的蜡黄。 她看到容太师来请自己出院,容夫人脸上硬是挤出了一抹冷笑。 本来多年夫妻,不该如此憎恨对方的,如今她的眼底都是阴狠和算计,没有一点的情谊。 虚弱的容夫人借着婢女的手,慢慢地从床榻上坐起来。 她后背靠着枕头,花白的头发披散着,那张脸往日保养得很好,现在满是皱纹和沧桑,活脱脱的成了一个苍老的妇人。 “真是稀客啊。”容夫人粗哑地道,略显得苍老的面上都充满了讽刺。 容太师看她一眼,冷声:“你们都下去。” 一声令下,屋子里的下人散得干干净净。 “你知错了没有?”容太师背着手走到她的床边,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知错? 容夫人眼底充满了不屑和恨意。 “知错?我有什么可错的?本夫人为的是自己的儿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咳嗽一声,强压下心底的怒火,讥讽道:“我的地方不欢迎你,你来我这院子做什么?是不是想通了要来休掉我?你敢吗?你敢这样做吗?就算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你也不敢休掉我。” “我是你的结发之妻,你要是敢休掉我,天底下的读书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骂你忘恩负义,薄情寡性。” 容夫人的情绪比较激动,因为太久没见到容太师了,被软禁在这里,这么多天心里的怨恨与日俱增。 她早就变成了疯子。 她的态度这么的冷硬,说是容太师不敢休掉她,实则是,她现在是容夫人,她若是一把年纪被休回娘家,那岂不是让当初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笑话? 她说不怕,心底却是真的在怕的。 怎么可能不怕呢? 容太师冷哼一声,“休掉你?” “你放心,当初娶你的时候,就没想过再休掉你。” “我不会休掉你,休掉你,你岂不就是自由了?” 他偏偏要把人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等到她这千辛万苦求来的婚事,变成了惊影的,不知道到时候她是否还能这么的狂傲呢? 她和以前,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变。 容夫人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心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 只要不是来休她的,她还有面子在,那就比什么都好。 她是郡主,万万不可能沦落成为被休的妇人! 那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来你这里,并非是无事。”容太师不想废话,直入主题,“你到底是容府的女主人,惊鸿的婚事已经下来了,礼部虽然着手在办了,但容府该有的礼节也是不能少的。” “夫人,没有谁比你更精通这些琐事了。” 容太师微微笑着,“夫人要是歇够了,就出来准备婚事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容夫人咬牙,心底冷笑。 容惊鸿也有今天。 到底,还是要被迫娶一个野蛮不知礼数的女人。 “凭什么?”容太师淡冷地道:“就凭这门婚事是夫人你求来的,由谁来开始的,自然就该由谁结束的。” “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容夫人怔然,一向机敏的她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由谁开始,由谁结束。 第283章 我并不会感动 发怔之后,容夫人还是警觉地问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太师一脸的笑意,竟也显得含情脉脉。 容夫人心里打了一个寒战。 这人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他们结发夫妻这么多年,她自然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他这样的笑意,绝不是真的,而是要算计人。 容夫人头皮发麻,但身体却因为病得太久,而虚软无力,说话都气喘吁吁的。 “夫人,只是要你出来主持婚事而已,你不是很想看着惊鸿成家立业吗?你的一片慈爱之心,为夫是知道的。既然你这么疼爱惊鸿,想看着他娶妻生子,那你自然也是愿意为他布置婚礼的。” 容太师说完,转过头唤来了下人。 “把药端上来。” “你又想做什么?”容夫人目光冷冷,宛若火烧一般灼热,死死的盯着容太师。 这光既热又狠,仿佛要把人的身体都烧出几个血窟窿。 她那么的执着,要从容太师虚伪的笑容之下看出什么。 “为夫担心夫人你的身体被婚事所劳累,亲自喂你喝药。” 下人端着药走进来,容太师主动坐在床榻边,接过了药碗。 他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木然不动的容夫人唇边。 “夫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喝药吧。” 容夫人后退了一下,眼底是浓浓的警惕之色。 “你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就是虚伪。 从当年虚伪到现在,为了往上爬,可以隐瞒自己已经娶妻生子的事实,攀上她这权贵之家的郡主,一路扶摇直上。 他借着她娘家起势,他后来居然还觉得后悔,愧对于他的结发之妻,那个贱女人。 他竟然想,把那女人接到京城来享福。 凭什么? 娶她的时候没见有良心,没觉得对不起发妻,娶了之后,功成名就了,就开始怀念过去了? 男人都这么善变么? 她不能让一个贱女人,爬在她郡主的头上,她怎么可能甘心? 弄死那女人,是她至今的一大快事,从来不后悔。 勺子被强行送到她干裂发白的唇边,容太师道:“你这话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夫人不觉得口渴吗?” “喝药吧,喝了药,身体才能快些好起来。” “你可别忘记了,惊影还需要你的照顾。” 容太师有意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提容惊影还好,一提他,容夫人就激动不已。 “本夫人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本夫人的儿子本夫人自然会自己护着。” 容夫人颤着手夺过药碗,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倒是你,本夫人是有眼无珠,才会下嫁给你。” “但是,你永远都无法抹灭一件事情,若没有本夫人,你绝没有今天的位高权重!” 容夫人说完,就把碗砸到地上,神色残冷而血腥。 “夫人这话言重了。”容太师脸上只是一僵,很快就保持着冷静。 他没有情绪地说,“既然喝了药,那夫人明天就开始着手婚事吧。” 容夫人冷着脸,没有应声。 但是容太师却知道,她已经答应了。 她这个人啊,不过就是傲得很。 不管如何,容太师都不会让她死的,婚事之后,她会再也没有自由可言。 他放她出去,倒也不是真的需要一个女主人来主持婚事。 而是,她说对了。 他不管站得多高,身边都会有人不断的提醒他,他是靠谁才有今天的。 换句话说,这人既是夫人,也是恩人。 “是圣上下旨赐婚,宾客宴席就都不能马虎,夫人,你处理这些事情得心应手,你可不要让人失望。” 说完这句话,容太师拍拍她僵冷的手背,转身带着人走了。 容夫人等他走后,这才发泄的狂傲大笑。 “容惊鸿。” “你也有今天!” 婚礼嘛,自然,她会好好办的。 让那贱女人的儿子不顺心,她就顺心了,她不可能不好好办的。 于是,容府和礼部,都开始准备婚礼所需的所有东西了。 朝中众人,万众瞩目,就等着看这一场婚礼。 容太师特意去了容惊鸿的院子,去时,容惊鸿在练字。 看到容太师来了,容惊鸿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很快就又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的练字。 书桌上,白色的宣纸上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莫如九。 如九。 这样的字眼,铺满了整整的一张白纸。 容惊鸿也不知道自己写了多久,手腕有些发酸了,他还是继续写着,好似不知道累一样。 有些写满名字的纸,已经被风吹到地上。 容太师抬脚走进去,就看到了满地四散的宣纸。 他盯着地上的纸,看了好一会,最后才弯腰,把纸张一张张的撕碎。 “你干什么?”容惊鸿声音很冷,及时的搁下狼毫笔。 容太师答:“她是秦王妃。” 短短的五个字,言简意赅,像一把锋利的快剑,斩断容惊鸿和莫如九之间的所有联系。 “那又怎么样?”容惊鸿走出书桌,抢先在容太师之前把纸都捡起来了。 他很宝贵这些纸,仿佛,这不是一张纸,而是他心爱的莫如九。 容太师丢掉碎纸,气不打一处来,“那又如何?你说呢?不管是谁知道了,这都必将成为你的死穴。” “为父不是不让你和她在一起,只是……她现在是秦王妃。” “这些东西,你要是让外人看到了,传到了外面去,你不想做人了。” “是不是你也不想她做人了?你别忘记了,她可是皇家的媳妇。” 容太师之前会在御书房帮楚天息说话,让楚天息去出征,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容惊鸿而已。 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对情意深重呢? 他帮楚天息摆脱北山的困局,也是为了让莫如九这个可怜的姑娘,生活可以做得好一些。 若说还有别的,那便是楚天息是秦王,同样在战场为将,又是欧阳一族的后人。 他自然得帮几句。 见容惊鸿沉默着盯着纸张,他又道:“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即便你们之间没有什么,这谣言可以杀人。” “你以为,皇上会给她生路呢?他只会为了皇室的尊严——” 容太师没有说下去,有些东西,点到即止。 他的儿子是个聪明人,也是明白的。 不过,这一次要让容太师失望了。 容惊鸿神色一冷,猛地攥紧手里的纸张。 顿时,那些纸张就皱成一团。 容惊鸿侧过脸,看着容太师,阴冷地道:“我会护着她。” 容太师的话,戳痛了他心中的软肋。 他的如九……还在等着他。 他救回她,就势必不会再失去她,也不会看着任何人伤害她。 容太师无奈了,“惊鸿,为父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就不要再说了。”他冷漠的截断了话。 室内,一片沉寂。 容太师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最终到底在容惊鸿冷漠的注视下,只能抿唇不语。 “婚事,准备得如何了?”容惊鸿敛去了神色,把手里皱起的纸随意丢到一边。 他自顾自的走到椅子前落座,对于容太师,他的态度一直都是漠然疏离的,现在自然也不会有多亲近, 容太师也走了过去,“你放心,司徒鸳配不上你。” “婚事的事情,你该怎么就怎么。” 容惊鸿偏了一下头,唇边是幽幽的淡笑,“我劝你最好是不要这样做。” “为什么?”容太师不解。 “这是皇上赐婚,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让人走错洞房,穿出去只会贻笑大方。” 容惊鸿又一字一句地道:“而且,你以为即便是惊影顶替了我,届时闹到皇上面前去,按照皇上的心性和手段,他会不知道这是父亲你的手段和阴谋么?” “父亲你跟在他身边十几载,你也应该明白,宣皇帝是何等敏感多疑的人,帝王尊严不容人践踏。” “即便是你跟着他南征北战,为他登上帝位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他依旧也不会客气的。” “何必呢?何必为了我这一场婚礼,去触怒龙颜呢?” “父亲你不是知道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吗?” 容惊鸿情绪淡漠,声音也并没有带着太多的情绪,他就那么一点点的给容太师分析厉害关系。 容太师之前想得太过天真,真以为这场政治赐婚,是这么好破坏的吗? 容惊鸿不是为了容家,也不是为了容太师饿,而是,容家现在还不能倒。 他需要容家来掩护自己。 这就是留着容家的意义。 还有,容家的倒台,要他亲自来。 他不会留给别人手刃仇人的机会,他要用容家满门的鲜血,去祭奠他九泉之下的娘亲。 容太师的脸色复杂起来。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要冒多大的险,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就算要触怒龙颜,为父也必须这样做不可。”容太师放低了声。 “我不可能看着你娶一个处处配不上你的女人。”你娘九泉之下一定会怨死我的。 我已经对不起她了,我不能再对不起你。 这些话,容太师没能敢说出来,他不配提到惊鸿的娘。 每每提及到他娘,这孩子就像是要吃人的狼。 容惊鸿面无表情,他的心冷硬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冷。 因为,就算容太师愿意为了他冒险。 他心里居然没有丝毫的感动,只是觉得容太师愚蠢,虚伪,可笑。 面对自责悔恨的容太师,容惊鸿实在是没有心情,也不想安慰。 他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 “愚不可及。” 容太师瞬间就怔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容惊鸿起身,往外走,连个正眼都没给容太师。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动吗?并不会,我只会觉得你愚蠢。” “你欠我和我娘的,并不是你能用任何东西就可以赎罪的。” “你要明白。” 容惊鸿的气场过于冷冽,全身都好似散发着寒气。 即便是他的声音缓而温和,说出口的话,依旧快得和刀子一样锋利无情。 他这个人,有着世上最绚烂的笑容,也有世上最冷毒的心肠。 不管是容太师,还是一路乞讨的小蓝。 他们,都不能动摇他的心。 一点一滴,都不能。 第284章 纳侧妃 楚天息的计划也在继续进行着,他本来还在找机会见洛千山。 很快就有机会了,因为容惊鸿大婚,容太师和洛千山也是有交集的,竟也送了快马加鞭送了请柬到青州去。 这样一来,洛千山也要来京城赴大婚的宴席。 楚天息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成日也没什么事情,悠闲得很,为了掩人耳目,他基本上是在王府里陪莫如九。 他只有醉心于玩乐,才会让暗地里监视他的那些人放下戒备。 他要么,带她出去逛街采买,要么,带她去郊外踏青。 正逢这时候,京城郊外的桃花要开了,他也带她去赏。 楚天息这段时间,真的是一点别的事情都没做,成日成日的陪着她。 要想掩人耳目是真,想要多陪伴她也是真的。 谁又能知道,他还有没有未来和她做这些事呢? 洛千山若是到了,他和她之间的日子,就没这么逍遥了。 他想,让她跟着洛千山一起走。 至于洛千山会不会答应他,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他有十足的把握,洛千山会答应。 楚天息觉得,若是他不在了。 那唯一能够护莫如九的人,只有南唐第一首富的洛千山了。 两人这几天到处游玩,和浸在蜜罐子里一样。 莫如九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却被男人按在马车里一顿亲吻。 她被吻得乱红耳赤的,脸比花娇,一拳一拳的捶在楚天息的胸膛。 他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的手,眼里含着脉脉柔情。 下了马车回到王府,下人来禀报,说是太子妃请她入宫去叙旧。 莫如九疑惑,“太子妃?莫瑶光?” “是,请秦王妃上马车吧。”宫人态度很是恭敬。 莫如九一噎,这连马车都派来了,分明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啊。 不过,莫瑶光一定是又要作妖了,她怎么把莫瑶光忘记了呢? 莫瑶光肯定是没安好心。 莫如九也是不想去,但碍于面子上,而且对方还是太子妃,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也没办法说不去,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二姨娘还在丞相府里。 她要是不去,这莫夫人为了给女儿出气,对付二傻一样的二姨娘怎么办? 莫如九挺喜欢二姨娘的,傻是傻了点,没什么坏心眼,还是真的爱女儿。 莫如九和楚天息说了两句,就转身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 楚天息拉住她的手,“派十九和你一起去。” 莫瑶光虽然不敢在宫里对她做什么,但是,以防万一,派个人总是保险一点。 “听你的。” 莫如九笑着点头,麻溜的上了马车。 宫人驾着马车,前往皇宫里。 东宫。 莫瑶光请的并不是只有莫如九一个人,说是叙旧,但她还准备了一场小宴,宴请其他的千金小姐,王妃,一起联络走动,联系一下感情。 太子妃也不能白做,必须要为太子拉拢势力。 现在太子受到冷落,莫瑶光心里比太子更慌,她可是要做皇后的人。 要是太子失宠被废,那她比莫如九都还不如,她是要做人上人的皇后,太后。 “那个蛮女到了么?”莫瑶光坐在铜镜前,一边照镜子,一边拿着梳妆台上的金簪比对。 她的表情,始终不是很满意,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宫女答:“娘娘,司徒姑娘已经到了。” “娘娘,今天想插哪只发簪?”宫女看了看金簪,“这只金簪,华丽非凡,漂亮夺目,娘娘觉得可以吗?” 莫瑶光推开金簪,有些气恼。 “华丽有什么用?不够贵气。” 她可是太子妃,她要的就是威仪贵气,而且,这只金簪好看是好看。 戴在她的头上,就是觉得很俗气。 “那这只玉步摇——” “把本宫的凤冠拿来。”莫瑶光的嫌弃推开。 玉? 她从来就不喜欢玉,那太常见普通了,今天这场小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她不能穿得比一个大臣之女还寒酸朴素。 她倒是不担心莫如九的美貌会压得自己毫无光芒,她这么大费周章的,不过是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莫如九毁容了,丑陋不堪。 她还凭什么和她站在一起呢?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光鲜艳丽的出现在莫如九的面前了,她终于可以扳回一局了。 唯一心底不满意的,那大概就是太子对她说的话。 “你物色一下,哪家的千金合适,本宫也是时候纳侧妃了。” “瑶光,你要明白,本宫的位置岌岌可危,现在只有你父亲一人对本宫效忠,这是远远不够的。” “本宫需要拉拢朝中的重臣,来为本宫死心塌地的卖命!” 一想到这些嘱咐,这就是今天办这场宴会的目的,莫瑶光都气得发怔。 纳侧妃。 哪怕是头上戴上了金光闪闪,华丽贵气的凤凰金簪。 她依旧觉得不满意。 她还是输给了莫如九一头,楚天息可是只有莫如九一个女人! 第285章 好狗不挡道 莫瑶光容不得莫如九比她好一点,巴不得莫如九的日子越来越惨。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原本该嫁给楚天息那个残废的人是自己。 她不能让莫如九爬到她的头上啊。 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是太后。 就算,她的丈夫有三宫六院又怎么样?她宁愿嫁一个这样的储君,也不要嫁给一直守着一个残废过一辈子。 就算那个残废一辈子都只有她一个妻子,这又有什么用? 没有天大的荣华富贵,尊宠,那情爱二字就不值一文。 莫瑶光的目的很明确。 这么一想之下,她心里很快就平复了,她还是比莫如九好过的。 莫如九现在还是没能比过她的。 莫瑶光深呼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歪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对这个妆容和发髻倒是很满意的,金灿灿的凤凰发冠,那可是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不错,就这样吧。” 莫瑶光松口了,戴着护甲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鬓边。 一直给她打扮的宫女也松了一口气,“是。” 举行宴会所在的场地,早就准备好了,这是东宫一场小型的热闹会。 莫如九本来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因为来请她的宫人说的是要叙旧。 结果,她被宫人一路牵引着穿过了假山流水,石桥,这才到了一处花园里。 这是东宫的花园,现在已是初春,百花齐放,一走到花园里便是清新怡人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花园的中间,布置了一些坐席,坐席上放着精致的小点心,清茶。 而坐席边是鹅卵石铺筑而成的小路。 各种名贵的花卉盆栽摆放在小路的两边,远远望去,便是万紫千红的一片。 莫如九看得眼花缭乱。 莫瑶光还真的是知道享受啊,这花这么多,没一个是她叫得上名字的。 不过,莫如九心里也很纳闷,这叙旧,怎么还搞这么大的阵仗呢? 她愈发觉得今天不止是两个人叙旧这么简单。 事实上,莫如九也猜对了。 因为她去到了花园里的坐席前,才发现花园深处,已经有些女眷结伴而行,正在那里面说说笑笑的赏花呢。 看穿着,她知道这些人不是东宫的嫔妃,太子也未曾纳妃。 那这些女眷…… 是诰命夫人,或者……大臣之女。 莫瑶光搞这一出做什么? 正在莫如九埋头苦思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银铃声从远处响起。 这银铃声,太过熟悉。 她倏地回头。 假山后走出来一名穿着紫色苗装的少女,紫色衣裙上纹绣着南疆特有的花纹图案,她的发髻也简单的挽着,头上戴着银色的饰品,随着她的走动,银铃晃动发出声音。 她从那里走出来,和这么多的南唐女眷站在一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异域的风情和美丽。 她有着这些千金没有的大胆和豪放,整个人都热辣得像一朵盛放的红色玫瑰花,娇俏里又带着女人的妩媚和性感。 这人,是司徒鸳。 容惊鸿的未婚妻。 司徒鸳长得不差,非但不差,还是带着妖娆的美丽,攻击性很强。 不仅她的美是带着剧毒的攻击和张扬,就连人的眼神也是倨傲而冷然的。 仿佛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都是俯视的。 莫如九看到她,眉头一蹙。 她真心不喜欢这么狂傲张扬的人,尤其是上次司徒鸳还放了蛊虫试探她。 莫如九看到她就要绕道走。 怎料,司徒鸳却直直的冲她走过来,像是预料到她要躲避一样,司徒鸳脚步移动,拦住了她的去路。 “司徒姑娘,别来无恙。”莫如九冷眼看她,眼里含着深深的警觉。 司徒鸳轻笑一声,“秦王妃,好久不见。” “怎么说,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秦王妃你怎么看到我就要走呢?” 她言语温柔而婉转,朱唇一张一阖,气势凌人。 莫如九目光如电,“本王妃和司徒姑娘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并不是很熟悉的人。” “本王妃也不觉得,和司徒姑娘之间有什么好熟悉的,看到不熟悉的人,本王妃自然是要走的。” “换句话说,司徒姑娘你看到一只张着嘴巴要咬自己的毒蝎子,你不走,难道你还要迎上去吗?” 莫如九说到这里,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路边的花丛里,就那么冷淡的回望着司徒鸳。 司徒鸳怎么也会来东宫? 莫瑶光打算做什么? 莫瑶光这个人自命不凡,怎么会乐意和司徒鸳这样的人打交道呢? 司徒鸳娇笑连连,百般无聊的摇晃着自己的手腕。 “秦王妃,你这是把我比喻成毒蝎子了啊。” “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让你那么害怕的?我比毒蝎子还要可怕吗?”她的声音越来越阴毒,即便是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也掩饰不住那骨子里喷薄而出的血腥和阴鸷。 这样满身血腥气的司徒鸳,和那天召唤蛊虫杀人的她,才是真正的一个人。 又毒,又辣,又狠,还很刁钻。 这个女子,真的是集结了世上所有的缺点和阴暗,谁娶她,就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莫如九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眸色漠然,“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明白。” “司徒姑娘真的需要撕破这一层窗户纸么?你是不是毒蝎子,还是你比毒蝎子更恐怖,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莫如九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在东宫看到司徒鸳,绝对不是巧合。 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但她想不通,莫瑶光就算是要举办什么宴会,宴客,也不会请粗俗不堪的司徒鸳前来的。 她们,是什么时候拧到一起去的? “秦王妃,你这是怕了我?”司徒鸳没有动怒,还很玩味的挑起了唇角。 她一点都不生气,莫如九把她比作毒蝎子。 因为她比毒蝎子更毒,这个女人倒是很了解她啊。 莫如九不想和她说下去,垂手整理蓝色的衣摆。 怕? 等着,总有机会,她催眠司徒鸳,把这个凶恶的女人狠狠地揍一顿! 她正好试试她的催眠术有没有退步。 “司徒姑娘,话不投机半句多。” “本王妃打算去别处走走,你是不是可以让开了?”莫如九撕破了脸皮。 司徒鸳没动,嬉笑道:“若是我不想让呢?” “那就别怪本王妃不客气了。”莫如九的眸子彻底冷下去。 “我也很想知道,王妃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是不是要使出你的真本事了?只要你使出来,和我斗一个高低,我就不拦你的去路,也不会再为难你。” 司徒鸳说得很激动,一脸看似是为了她好的模样。 她的态度,让莫如九讨厌到了极点。 她费这么大的劲道,才让莫瑶光请她参加这一场宴会,她是铁定不能白来的。 莫如九的眉头越皱越紧,冷然开口:“司徒姑娘,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你以为,你的为难,本王妃害怕么?” 这司徒鸳就算会点蛊术,也不该这么的目中无人,要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她这么嚣张,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要是哪天,真的遇上了劲敌…… “那我就还不让了。”司徒鸳耸耸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秦王妃想要过去,那就绕路吧。” “或者,你能打赢我。” 莫如九气得发紧,这人怎么和狗皮膏药一样不好扯? 她正要发怒。 倏地,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而来,卷起凌厉肃杀的气息。 莫如九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把长鞭,像长了眼睛的蛇一样,狠狠地抽向拦路的司徒鸳。 鞭子卷起了风,带着无尽的杀意甩过去。 与此同时,还有冰冷刺骨的女声炸开在空气里。 “秦王妃,何必和这种听不懂人话的苗女说话呢?她不是我们南唐人,自然是听不懂人话了。” “遇到这种穷凶恶极的拦路狗,还对她客气什么?一鞭子抽过去,抽得这一条狗爬都爬不起来,说这么多废话算什么!”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快速的飞跃而来,动作迅速。 她的裙摆,在空气里飘动出弧度,宛若灼灼烈火。 司徒鸳眼神一变,在鞭子要抽到她的身上时,头一偏,避开了这鞭子。 只不过,她倒是躲过了。 她身边的那一堆花卉倒是遭殃了,被这人一鞭子抽过去,花朵尽数碾烂,连带着盆子都啪的一声碎掉。 顿时,几盆名贵的花卉就零落在地,枝桠还在狠狠地颤抖,诉说着场面的惨烈。 “云迦蓝!”司徒鸳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尖锐地喊了一声。 “是本郡主。” 云迦蓝翻身落地,手里的长鞭子刷的一下收回,缠在她的腰上。 她的姿态利落而潇洒,火红的长裙胜过了这花园里的姹紫嫣红。 挥舞鞭子打人的,就是云迦蓝。 莫如九这才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这个人,不禁心中一暖。 云迦蓝也来了? 云迦蓝和司徒鸳一对上,就是两座火山碰撞在一起,周围的宫人和女眷都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司徒鸳才来京城里不久,但是残暴不仁的名声,已经传遍了京城。 她经常打死人,谁都不敢来触她的霉头。 至于云迦蓝,虽然正常了一点,但是身份太过尊贵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活脱脱的小霸王!虽然不残暴,但也是骄傲跋扈的。 所以这些女眷看她们互相看不顺眼,而且还大打出手。 她们一是不会劝,二是不想劝,存着看笑话的心思更多一些。 第286章 打架 司徒鸳眸光落在云迦蓝的脸上,带着怨怒和憎恨。 她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齿,艰难地开口:“你敢在宫里和本姑娘动手?你还敢骂本姑娘是狗?” 司徒鸳愤怒到了极点,一颗心都在被烈火焚烧着,要化成碎片。 她来京城嚣张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女人,敢拿鞭子抽她。 两人本就有深仇旧怨,今天在宫里又遇见,还有这一鞭子…… 她们是怎么都不会给对方好过的。 云迦蓝扬起下巴,充满英气的眉宇之间带着冷色。 “骂你就骂你,不行么?只准你做狗挡路,不准我们痛打拦路狗了吗?” “本郡主知道你是南疆小地方来的,你们那个地方的人都是蛮横粗鲁的野蛮人,你们没有教养,也不懂什么叫做尊卑。但是……不管怎么样……” 云迦蓝无视司徒鸳愈发难看的脸色,拉长了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也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 “好狗不挡道啊!” 众人哗然。 围观的人群里,不断的发出吸气声。 好狗不挡道,啧啧,这骂人骂得是真的爽。 敢这么骂的,除了云迦蓝,估计也就没有别的名门千金了。 莫如九也觉得爽,向云迦蓝投以敬佩的眼神,就差给她竖起大拇指了。 云迦蓝就是云迦蓝,豪横。 对,就是要这样。 司徒鸳现在也算是碰上对手了吧? 南靖和南疆势力的碰撞,宣皇帝又能偏帮谁呢? 所以云迦蓝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出手。 司徒鸳气得不轻,脸色大变,浑身颤抖。 “你你!” “我什么我?”云迦蓝嘲讽的一笑,“好吧,就算你以前没听到过,那你今天也应该听到了。” “好狗不挡道,你要是再不让路,我这一鞭子可不会空气的。” “你们新婚在即,鞭子没有长眼睛,要好似抽花了你的花容月貌。” “你可别哭。” 云迦蓝生怕激怒不了司徒鸳,每个字都是在挑衅她。 想当初,她为了给容惊鸿求白玉霜花,都跪在了司徒鸳的面前了。 司徒鸳非但不给药,还存心羞辱了她一番。 那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说来也是可笑,司徒鸳居然要嫁给容惊鸿。 她还求药干什么?难不成,司徒鸳会不把药给自己的夫君吗? 她当初下跪,全然就是碾碎了自己的尊严。 “云迦蓝,你说好狗不挡道,你骂我是狗。”司徒鸳怒极反笑,“那你呢?” “你可是堂堂郡主,你说说,你为了一个男人,下跪在我的脚边。” “你忘记了你被我愚弄的那天了吗?我若是狗,那你岂不是被一条狗给愚弄了?你又是做什么想不开,对一条狗下跪呢?” “你不是连狗都不如?!” 话音一落,司徒鸳也狠了心,反手就抽出腰间的匕首,动作迅速的刺向云迦蓝。 “你们南疆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只会使不入流的肮脏本事。” 云迦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顺势再次甩出长鞭。 她没想过避开这匕首,所以,直直的让鞭子抽向了司徒鸳! 这样不顾命的打法,就是司徒鸳的匕首伤了她的手臂。 而她的鞭子,打在了司徒鸳的脸上! 两人谁都没有叫出声,司徒鸳更惨一些,鞭子扫过脸上和脖子…… 瞬间,就被打出一条血痕。 她痛得呲牙咧嘴的,手丢掉染血的匕首,想捂脸,又不敢捂,怕疼。 “本姑娘和你拼了!”司徒鸳咆哮。 居然打她的脸? 这是不能忍的。 谁不知道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脸蛋了! 说着,两人再次在花园里交手起来,这次都弃了武器,仅仅是拳脚功夫对着对方使下去。 倒也分不出个胜负,隐约看起来,云迦蓝更胜一筹。 因为云迦蓝狠啊。 她明明可以避开那一把匕首的,她就是为了让司徒鸳的脸受伤,所以硬生生的受了这伤。 云迦蓝是不要命的揍司徒鸳,眼底都是冰冷的嗜血之色。 “你不说,本郡主倒还差点忘记了,你说,本郡主今天是不是要好好的揍死你?这一鞭子,你的脸没有个十几天是好不了的。” “司徒鸳,你凭什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揍不死你,本郡主就和你姓。” 云迦蓝凭着一股狠劲,把司徒鸳压在身体下,她的双腿抵在司徒鸳的肚子上。 一拳头一拳头的砸下去,全部都落在了肚子上。 司徒鸳吃痛,愣是没能挣脱得开,只能一声声的嚎叫。 “逼我下跪的事情,我忘记了,你最好也忘记了。”云迦蓝睥睨着她,眼底有血色。 “你若是再提起一次,我会让你被揍得更难看的。” “你是南疆的小族长,你可以在京城里横着走,本郡主可是南靖唯一的郡主,你说,我就是打死你,皇上又能如何呢?” 云迦蓝这些话,都是附在司徒鸳的耳边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格外的冷冽。 司徒鸳惨叫不已。 她脸上的骄矜和傲然都没了,现在就是一条落水狗,在被云迦蓝痛打。 身上各处都痛得很,她都没能听到云迦蓝说了什么,但是,她只记得一件事情。 这个女人下手好狠! “来人——” 司徒鸳肚子痛得使不出力气,只能声嘶力竭的大喊。 “快点叫人来!” 云迦蓝又是一巴掌,抽过去。 “司徒鸳,你该死。” 两个女人在花园里打了一场,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司徒鸳落败。 莫如九好几次想把云迦蓝拉回来,都没那个机会。 她们打得很激烈,花园里精心准备好的宴会也被破坏,花草更是跌碎了一地,被踩踏得稀巴烂。 莫瑶光要是看到了,估计要心痛死的。 宫人慌忙去叫莫瑶光过来阻止,莫瑶光登时就气得翻白眼了。 这好端端的宴会,怎么就打起来了? 而且,还是云迦蓝和司徒鸳? 她们怎么会打起来的? 莫瑶光连忙带着人去花园那边,一看到满地的狼藉,和浑身是伤口的云迦蓝和司徒鸳。 莫瑶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来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莫瑶光一甩衣袖,勃然怒道。 没有人敢出来回答莫瑶光的话,莫瑶光更是怒不可遏。 “你来说!” 她随手指了一个大臣之女。 那千金小姐唯唯诺诺的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次—— 然后。 莫瑶光冷厉的目光就和刀子似的,投射到一边淡然站着的莫如九身上! 第287章 不敬王妃 莫如九被她的眼神一看,心里发慌。 她该不会这么苦逼的,又被莫瑶光记恨上了吧? 啊喂,不对啊。 司徒鸳和云迦蓝打架,互相殴斗,怎么反而罪魁祸首成了她呢? 莫如九觉得自己好冤枉啊。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淡淡的回望着莫瑶光,一脸的无辜,仿佛不知道莫瑶光是什么意思。 司徒鸳用力的一跺脚,愤怒地道:“太子妃,这人太无礼了,她打伤了本姑娘的脸,你出来主持公道吧!” 莫瑶光心里犯难了。 这哪边,她都得罪不起啊。 云迦蓝也骂了回去,“你怎么不问问本郡主为什么要出手打你呢?谁叫你听不懂人话,也不懂得尊卑呢?本郡主教训你一下,让你更懂得南唐的礼仪,以至于不会给你们的南疆丢脸,你倒还反咬一口了,你怎么不说本郡主是为了你好呢?” 这简直就是诡辩啊。 司徒鸳是有苦说不出,被气得面容扭曲,眼神阴毒无比。 她怒骂道:“本姑娘需要你教导礼仪么?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打伤我的脸!你们南唐的规矩倒是好,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这就是你们南唐女子的待客之道?” 司徒鸳的表情幅度太大,一不小心又扯疼了脸颊上的伤,她很想叫出来,但叫出来又太丢人了,只能死死的忍住。 司徒鸳这一句话,把在场所有的南唐女子骂了进去。 众人面色愠怒。 莫瑶光是这场宴会的主持者,她也很不满,但现在还得温柔地笑着,出来主持公道。 “司徒姑娘,你且不要动怒。” “本宫已经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了,本宫必定是不会让你蒙受委屈的。” 莫瑶光皱眉,看向气势汹汹的云迦蓝。 “郡主,不管怎么说,不管因为什么纠葛,你先动手打人了,对与不对?” 众人纷纷看过来,心里已经明白,莫瑶光这是在帮司徒鸳了。 云迦蓝依旧桀骜不驯,鞭子缠在腰间,带着一股天生的野性。 “太子妃,你这话不对。并非是谁先动手,谁就不对。您贵为太子,统领东宫,想必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纠出一个是非黑白吧。” “你说得没错,这的确是本郡主先动手的,但是那也是因为本郡主看不下去,这司徒姑娘仗着秦王妃脾气好,见到王妃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她不懂规矩,不尊秦王妃,这就是天大的错!” “怎么?莫非太子妃你认为,这司徒姑娘还可以凌驾在皇室的尊严之上吗?” 这一句话,说得很重。 莫如九代表皇室,身份尊贵。 司徒鸳不敬王妃,挨打是活该。 云迦蓝才不会这么客气,直接就把莫如九扯了出来。 倒不是说让莫如九出来当箭靶子,而是,莫如九皇室王妃的身份,很尊贵。 就算在外人眼里,不值一提。 但王妃就是王妃,是皇家的人,怎么身份都是在司徒鸳之上的。 用司徒鸳不懂礼数,不尊王妃这顶帽子压过来,司徒鸳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会变成没道理的那个人。 不尊王妃,目无尊卑,这就是错! 莫如九心里偷笑。 她就看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里,莫瑶光要怎么圆场。 这云迦蓝脑子还是转得挺快的,看来云迦蓝也不是毫无智谋的。 想来,云迦蓝在动手打人之前,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 而且,这退路还这么的完美,压得莫瑶光都不能说什么。 哪怕是莫瑶光有心偏帮司徒鸳,帮司徒鸳找回场子。 现在,莫瑶光也无话可说啊。 皇族之尊,胜过一切。 司徒鸳当然不可能凌驾在皇族之上,她今天若是惩罚云迦蓝。 那不就等同于在告诉众人,谁都可以目无尊卑么?皇族的尊严,就被践踏了。 可若是不惩罚,反而惩罚司徒鸳的话,司徒鸳必定会心生怨怼。 她虽说不需要讨好一个蛮女,但司徒鸳对她有用的。 就算不能交好,莫瑶光也不希望自己树敌的。 南疆,虽然是一块硬骨头,不过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莫瑶光这个太子妃,就等着她明断是非了。 莫瑶光缓了缓情绪,突然就笑了。 众人一愣,不明白莫瑶光在笑什么。 她先是走到莫如九的身边,亲切的执起莫如九的手,“郡主,你这话说得太过严重了,本宫并非是你这样认为的。” “司徒姑娘没有不尊秦王妃啊,她不过是啊……” 莫瑶光笑着道,“她不过是天性率真,而且,她很喜欢本宫这个妹妹,这不,来参加本宫的宴会,还特意让本宫一定要邀请秦王妃呢。” “她性子纯真,自幼无拘无束惯了,想来刚才会不知分寸的有所冒犯秦王妃,也只是因为太喜欢秦王妃了。” “妹妹,你说是不是?你不会和天真的司徒姑娘计较对不对?她私底下和本宫说过几次呢,很想见见妹妹你。” “今天终于见到你了,因为太高兴了,才会失了礼数。” “妹妹,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司徒姑娘计较了。” 莫瑶光把皮球踢回到了莫如九这里,而且说得滴水不露。 她这一番说辞,让云迦蓝的眉头一皱,不愧是宫里的太子妃。 几句话,就化解争端和硝烟于无形,而且解决不了的难题,都甩给了莫如九。 这个台阶,是莫瑶光为司徒鸳找的。 同样,也是在给莫如九树敌,如果莫如九不想和司徒鸳闹僵,把问题闹大,那就必须要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退一步来说,就算闹大了,惹得司徒鸳记恨。 那司徒鸳要恨也是恨莫如九,是莫如九不肯顺着台阶下去的。 这就是一招祸水东引。 用得真的挺溜的。 莫如九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她哪里能不知道莫瑶光的算盘? 她要么,忍。 她要么,闹。 忍的后果,就是她像吃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 闹的后果,就是司徒鸳会更恨她,包括莫瑶光也不会放过她。 但是莫如九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她不想莫瑶光把自己当枪使。 “太子妃。”莫如九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甩开了莫瑶光的手。 “本王妃自然是不会和司徒姑娘计较的,但是,宫里的贵人如此多,她今天只是冲撞了本王妃,本王妃可以不计较。以后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若是冲撞了其他的贵人呢?” “这样吧,本王妃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她向本王妃道歉,本王妃就既往不咎。” 道歉? 听得这话,莫瑶光一怔,司徒鸳也蓦地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她感觉,让她和莫如九道歉,比云迦蓝再抽她一鞭子,更让人难以接受! 而且,她凭什么要道歉? 被打的人可是她,她哪里需要道歉了?司徒鸳愣是一点都想不明白。 云迦蓝先动手,她也受伤了,怎么……她一个受害者,不道歉还是她的错了? 司徒鸳忍着脸上的痛楚,眼底怒火燃烧。 “莫如九,你就是厚颜无耻!你做梦,本姑娘不会和你道歉,你想都不要想。你纵容云迦蓝打人在先,还要我和你道歉?我倒是要告诉你,这事,云迦蓝和你,若是不给本姑娘一个交代,我们南疆和你没完!” 司徒鸳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当朝王妃的名讳,而且还拿南疆相压。 不禁是莫瑶光看了直呼她蠢,就连围观的众人也看不下去了。 她们都觉得司徒鸳是活该挨打的,还觉得云迦蓝打得太轻了。 这么一骂过去,岂不是就是坐实了目无尊卑的错处吗? 而莫瑶光刚才那一番解释,现在也是那么的单薄无力。 莫如九看她,眉头一蹙,“司徒姑娘,本王妃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如此苦苦相逼?拿南疆来压本王妃,你是以为我们南唐无人吗?” 司徒鸳可吃不了这亏,怒斥回去,“凭你异想天开,竟要我向你赔礼道歉!凭什么?” 云迦蓝看向埋头苦思的莫瑶光,她也来添油加醋,“太子妃,你也听到了,刚才司徒姑娘的态度太恶劣。” “太子妃您还等什么?难道还不出手,维护皇室的威严吗?若是不惩罚她,岂不是让人以为,皇族的尊严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你闭嘴!”司徒鸳凶悍地怼了回去。 莫瑶光彻底冷下脸了,有些下不来台。 她嫌恶的扫了一眼司徒鸳,眉头皱起来,“够了!司徒姑娘,你方才轻狂无礼貌,不需要再争辩了。本宫统统都看到了,你给秦王妃赔礼道歉吧。” 蠢货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莫瑶光心脏都要被气得爆炸了,她想方设法的为司徒鸳缓和局面,结果这个蠢货,几句话就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种蠢货,要来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谁叫,她有一身诡异阴毒的蛊术呢? 司徒鸳更激动了,“我不道歉,绝不可能道歉!” 要她道歉,还不如杀了她。 她在宫里打杀那么多的宫女,宣皇帝都没说什么,现在还会怕莫瑶光一个小小的太子妃吗? 云迦蓝呵斥,“既然不道歉,那就别怪太子妃让人用刑掌嘴了!” 莫瑶光霍然一惊,狠狠地剜了一眼云迦蓝。 这贱人,事是云迦蓝惹出来的,现在还要她用刑? 这怎么可能。 “谁敢!”司徒鸳咬牙怒斥。 莫瑶光的脑袋都大了,云迦蓝不肯松口,一直攀咬司徒鸳。 偏偏,她这个太子哪头不能得罪。 南靖得罪不起,南疆不想得罪,总不能把太子未来的助力都得罪个够了吧? 这么一想,莫瑶光又恨上莫如九了。 这都是莫如九的错。 第288章 欧阳家的人 至于,云迦蓝为什么要痛打司徒鸳。 她可以很坦白的承认,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妒忌和不平。 司徒鸳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嫁给她心里心心念念的人呢? 还有就是,那一次司徒鸳玩弄她下跪,她最不堪的一面被司徒鸳看到了。 她更不好过了。 莫瑶光见她面对自己也如此的嚣张傲慢,莫瑶光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人脑子蠢得,就不知道留一点退路吗? 她真是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容夫人要给容惊鸿求来这样一门婚事了。 还好,这个傲慢又无礼的女人不会嫁到皇家来,否则,以后,她不是更得头疼了? 宣皇帝果然有先见之明的。 这一次的争吵,似乎在这里陷入了僵局里。 司徒鸳死扛着不认错,一脸的傲慢。 云迦蓝和莫如九又步步为营,苦的只能是莫瑶光这个中间人。 她竭力稳住呼吸,眼皮抬起来。 “司徒姑娘,今日你的确有错在先,但是本宫却不会对你用刑惩罚,你是要做新娘子的人,在脸上留下伤疤可是不好看的。” “你自己考虑吧,今日你若和秦王妃道个歉,那这事就告一段路。你若是拒不道歉,就算本宫不想惩罚你,但也难平这悠悠众口,你得顾及一下你的脸面。” 莫瑶光很隐晦地警告了司徒鸳一番,要是识相的,就该这么道歉,顺着台阶下了。 要是真的为这等小事闹到宣皇帝的面前,众人都会惹得一身骚。 花园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在场的众人都一言不发,目光定格在司徒鸳脸上。 司徒鸳刚才处于在狂怒里,失去了理智和冷静,现在脸上的疼痛愈演愈烈,她倒是因为疼痛而清醒了几分。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而且眼底都有不满和厌恶的神色。 司徒鸳牙齿都差点咬碎,十分不情愿的说:“好!” “本姑娘道歉!” “秦王妃,对不起!” 司徒鸳直接走到淡定的莫如九面前,大声地喊了出来。 要论诚意,实在是没有的,声音大得众人都觉得刺耳。 莫如九也面有不耐。 莫瑶光趁着这个机会出来缓和气氛,“好了,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被本宫邀来赏花做客的,接下来,我们的宴会开始,不要再这这样的小事而闹得不愉快了。” “来人啊,带郡主和司徒姑娘下去换一身衣裙来。” 莫瑶光眉目温和地道。 宫人走过来,云迦蓝和司徒鸳直接分了两头离开,谁都不想搭理谁。 这里的坐席已经被破坏了,莫瑶光又亲自带着女眷去花园另外一处赏花喝茶,留下了宫人清理这里的现场。 所幸是小宴,来的女眷也并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朝中的大臣之女,且都是未曾婚嫁的。 莫如九也跟着一起去赏花,她看着这一众千金,隐约有些明白莫瑶光要做什么了。 不是吧? 给自己的丈夫纳妾,莫瑶光也这么的积极吗? 这太子妃也做得并不舒心啊。 切。 除了就是伺候的人多一些,还没有她自由自在呢。 而且,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惨,还可以使唤楚天息呢。 这么一想,莫如九心里平衡不少,这太子妃的尊宠估计,一般人是享受不来的。 莫如九心里想着事,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落在了一众千金女眷后面。 她和前面的人隔得有些远了,索性,她就转道,溜到了一边的假山后,一个人躲一会清净。 莫瑶光千方百计的请她来,必定是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走。 她现在在这里养精蓄锐,等云迦蓝来吧。 莫如九扫了一眼身侧开得正艳丽的牡丹花,手贱得就要摘花。 “不可。” 蓦地,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制止了莫如九辣手摧花。 莫如九扭头。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白皙秀丽的脸蛋,一双眼睛,恍惚倒映着一泓清水,脸上带着几分忧郁。 她细长的柳眉微微蹙着,再加上,穿着的是一身洗得略微有些发白的青色衣裙,料子也不是最好的,样式也是比较老旧的,所以显得有些朴素平凡。 她浑身上下,包括发髻里,也没什么多余的饰品,就只有一根成色不好的玉簪。 不过,就算是不及这些女眷的明艳精致,她的气质却是最好的,清冷而忧郁,给人一种病美人的感觉。 美人在骨,不在皮。 这姑娘的长相不是最佳,甚至都不及云迦蓝的清秀,偏偏她很有感觉,是一个绝佳的气质美人。 人淡如菊,气质脱俗。 “你是?”莫如九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 这女子轻轻地弯腰,俯身行礼。 “欧阳卿,见过秦王妃。” 欧阳? 欧阳这个姓氏一出来,把莫如九都给惊讶了一把。 她震惊,“欧阳卿?” “回王妃的话,臣女正是欧阳卿。” 欧阳卿。 莫如九愕然,这不是楚天息母族的人吗?但是据她所知,欧阳家的所有人都被流放到西北了。 这冒出来一个欧阳卿,是谁? “王妃,这宫里的牡丹花,不可采摘,小心惹得太子妃不快。”欧阳卿的声音有些冷意,但是她眼底却浮现出了一抹关心和担忧。 莫如九知道她的意思,道:“谢谢,我知道了。” 欧阳卿看了一眼周围,又压低了声音。 “王妃,您要小心司徒。” 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欧阳卿就又俯身行礼。 “臣女告退。” 因为是在宫里,欧阳卿的身份特殊,她也不想给莫如九添麻烦,所以说完就走。 莫如九嘴巴张开,想要问什么,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呢。 欧阳卿浅绿色的身影,就越走越远。 莫如九垂下眼眸,小心司徒鸳? 第289章 打脸 同时一瞬间,莫如九就明白了,这欧阳卿应该是来特意提点她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了。 莫如九就是很好奇,这欧阳卿到底是欧阳家的什么人?怎么就会没去流放呢? 而且,欧阳卿在京城,看这身衣料和脸色,就知道过得并不是很好。 若真的是欧阳家的人,楚天息也该好好的照顾一下的啊。 不过,楚天息的行事风格,她一概就猜不透的。 说不定,楚天息不和欧阳家的人有来往,是别有用意呢? 莫如九把欧阳卿的话放在了心上,又跟了上去,准备去和大部队汇合。 东宫的人办事速度是很快的,就算前面的赏花喝茶的坐席被破坏了,花园的另外一处,也很快就准备好了宴席。 莫如九过去的时候,三四张桌子边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千金小姐。 她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圈,欧阳卿也早就到了,并且,欧阳卿很低调,也不会和人搭话。 最显眼的,那大概就是欧阳卿坐的那一张桌子,只有她一个人,和另外一个千金,其余的大臣之女并不屑和她坐在一起。 相较于其他几张桌子的喧嚣热闹,她这边冷清得很,和她这个人的性格一样孤僻。 其他的桌子已经没有了空位,唯独剩下的一张,就是莫瑶光坐的。 想来是莫瑶光刻意留下来的。 莫如九的视线和莫瑶光对上,哪怕现在天光明媚,风景正好。 她也窥视到了莫瑶光长睫眼底之下流转的阴鸷和冰冷。 莫如九心里一紧,她拐个弯,径直就要走向欧阳卿那一桌。 开玩笑,谁会过去和莫瑶光一起坐。 这不是找虐吗? 莫瑶光需要她这么处处衬托她吗? 偏偏天不遂人愿。 “如九。”莫瑶光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轻轻地唤了一声。 “太子妃。” 莫如九脚步停下,等待着她的下文。 “您有什么吩咐吗?” 莫瑶光微笑着,身体笔直的坐在石凳之上,身后是花团锦簇。 她穿着一袭明黄色的宫装,宫装的领口和袖摆,身上爱刺着精湛的刺绣。 这么看上去,这一身衣服华丽又大气,发髻上戴着的流苏凤冠,更是让她看起来贵气逼人,雍容华贵。 衣服和妆容都是没问题的,但是莫瑶光的脸撑不起这样华贵的衣服。 她给人的感觉,很怪异,十分的怪异。 那是什么感觉呢,莫如九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会,突然一个想法从脑海里蹦出来了。 对了。 那就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四不像!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莫如九差点忍不住,笑场了。 莫瑶光想给自己压场子,也用不着搞这么隆重吧? 其实,莫瑶光的脸更适合淡雅一点的妆,偏偏她今天是浓妆艳抹。 莫瑶光不会错过莫如九眼睛里的笑意,她绷紧了下巴,心底窝火不已。 这贱人是在笑她吗?是不是在嘲讽她? “如九,你过来。”莫瑶光忍着怒气,冲她招手。 莫如九躲也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太子妃,怎么了?” 莫瑶光姿态端庄,眉目含着太子妃的威仪,“你是本宫的妹妹,本宫和你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本宫给你恩典,陪在本宫身边入座吧。” 莫瑶光憋着一口气,平静地道。 莫如九很不想答应,但是当众拒绝莫瑶光也不是太好。 莫如九温顺地点头,“臣妇多谢太子妃的恩典。” “来,过来坐。”莫瑶光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客气。” “你我,就当还是在丞相府里一样。” 莫瑶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温柔贤淑,表现得很是扭曲。 她故作热络地拉住莫如九的手,为的就是更真切的看清楚莫如九脸上的那一道疤。 刀疤不是很深,但留在白皙的脸上,却那么的明显,硬生生的破坏了莫如九的美。 这张脸,以前是当得起倾城之色的,有了这道疤,虽然美丽打了折扣。 但是,她这么和莫瑶光坐在一起,周身气质胜过了莫瑶光一大截。 就算是脸比不过,坐在那里,也依旧不容人忽视。 这就是自信! 一个人最大的武器! 莫瑶光的神色很舒心,这道疤,让她心情很好。 她希望,莫如九的脸彻底毁了,最好是丑得和鬼一样。 “妹妹,你在边关吃苦了,这脸上的伤,你也莫要在意,既然回到了宫里来了。” “东宫里有什么治疗的好药,本宫都会让人送到秦王府去的。” 莫瑶光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说得很是诚恳,甚至还要假惺惺的掉几滴鳄鱼眼泪。 本来这些女眷都没怎么注意莫如九,莫瑶光这么一说,这些人的目光就都看了过来。 她们像是看异类一样,看着莫如九脸上的刀疤。 唯独一人,那人清澈微冷的双眸里,含着淡淡的忧虑,没有一丝的嘲笑。 莫如九寻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欧阳卿。 她打定主意,等会回府了之后,一定要好好问问楚天息,欧阳卿是谁。 莫如九美眸里尽是自信和坦荡,回以了欧阳卿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不在乎。 莫瑶光要是真的就想打压一下她,那她配合就是。 她越是表现得毫不在乎容貌,莫瑶光心里更吃瘪,就和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没有半点的回应。 “那就多谢太子妃的药了。”莫如九淡淡地回应。 莫瑶光的嘴角有些僵硬,原本拉着莫如九的手,现在也慢慢地松开。 女子都在乎容貌,她就不相信莫如九不在乎。 还是,只是装的? “如九,你这就和本宫见外了,都说了和丞相府一样,明白吗?” 莫瑶光想到了什么,眼眸含笑,“本宫倒是很怀念当初在丞相府的日子,如九你吹奏的笛声。” “当初京城里的人都厚爱本宫,给了本宫一个第一才女的虚名,但是本宫知道,如九你琴棋书画也丝毫不差。” “今天,天气正好,不如借着赏花宴之时,如九你再吹奏笛音如何?” 莫如九差点拍桌! 妈蛋。 她就知道,赏花宴的坑在这里! 吹笛! 她不会。 打死也不会啊! “如九,你怎么不说话?瞧瞧,你是不是也在怀念我们在丞相府里的日子?所以你都高兴得傻了?”莫瑶光又道,眼睛里的光微冷。 莫如九百口莫辩。 “我……” 她想找个借口,但莫瑶光又打断她的话,“如九,你就莫要推辞了,你的笛声乃是一绝,今日来参加赏花眼的千金小姐们,都很仰慕你。” “诸位姑娘,本宫的妹妹吹笛最好,你们谁想以舞合之的,不妨站出来表现一下。” 一时间,在场的女眷们都安静了下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亦有激动和兴奋之色。 秦王妃伴奏,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她们知道进宫是为什么,是要替太子选侧妃的,谁都不想放过这个飞上枝头入东宫的机会,所以都蠢蠢欲动了。 欧阳卿倒是依旧冷淡,眼神落在莫如九身上。 太子妃此举,是在刁难人,也是在羞辱。 莫如九乃是楚天息的王妃,莫瑶光当众要她演奏一曲,这已经是轻看了。 而且,莫瑶光居然还要她给这些想要跳舞的千金小姐伴奏! 这可是艺妓和宫女才会做的事,莫如九堂堂王妃,当众演奏为大臣之女伴奏…… 这把楚天息和莫如九的面子往哪里放呢?分明就是在打压她,笑话她。 看来,太子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欧阳卿看透了,莫如九也不会不知道,她盯着含笑自若的莫瑶光。 莫瑶光也回望她,眼底含着几分挑衅和冷漠。 “回禀太子妃,臣女先来!” “臣女……” 莫瑶光一声令下,已经有好几位千金争先恐后的站起来要跳舞。 她们生怕自己慢了,就不能让莫如九为自己伴奏了。 莫如九如坐针毡,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地收拢,脑子飞快地转着。 她才不会让莫瑶光得逞。 一是为了王妃的尊严。 二是她根本就不会吹笛子! 莫瑶光还真的是误打误撞掐住她的死穴了! “妹妹,你看诸位小姐都如此的急切,你意下如何呢?”莫瑶光这时候才假惺惺的来问她的意见。 莫如九撇嘴,眼神扫过欧阳卿身后的树叶,眼睛一闪。 她坦荡道:“好啊,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莫瑶光问。 “今天进宫没带笛子,我也用惯了自己的笛子,用不习惯宫里的东西。”莫如九眼睛一闪,狡黠地说,“我换一样乐器。” “不知道秦王妃,你想换什么乐器?”这次问的,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千金。 莫如九并不正面回答,卖起了关子,“现在不能说,说出来就没有神秘感了。” “想来小姐你一定是舞技高超,所以不管本王妃用什么乐器你也能跟上的,你说是不是?” “臣女都可。”女子有些谦逊。 这样回答,算是证明了她的实力。 但是等会,她就知道有多打脸了。 “那开始吧。”莫如九微笑。 莫瑶光用审视和怀疑的目光看着她,这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明知道她是在故意刁难,还表现得这么的淡定,是演给谁看呢? “如九,你要用什么乐器?” 莫瑶光也很好奇,但她更怕的是没办法让莫如九丢脸。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莫如九从位置上站起身,绕到了欧阳卿的那一桌。 众人都看着她,看她要用什么做乐器。 当莫如九弯腰拾起两片嫩绿的树叶,在场的人已经有些发现了门道。 “王妃是要用树叶做乐器?”有人质疑了。 莫如九拿着树叶,大大方方的道:“是又如何?世间万物,皆可以做乐器,谁说只有琴,笛子呢?” 众人哗然。 这两片落叶,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不是在告诉她们,莫瑶光东宫里的乐器,还比不过她这随手摘的两片树叶吗? 第290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莫如九成功的扳回一局了。 “如九,你不要胡闹。”莫瑶光下不来台了。 莫如九神色照旧,“太子妃,我没有胡闹,我只是觉得用腻了笛子,今天换一样新鲜的。” 莫瑶光还真的没办法阻止她用树叶吹奏,毕竟,那站出来献舞的千金都答应了。 莫瑶光就算心里不满,也不能用很强硬的态度。 再说了,她倒是要看看莫如九要怎么收场,区区两片树叶,这音色能比乐器更好吗? 众人都没有异议了,莫如九就开始准备吹奏,那女子也缓缓起身,拖着白色的衣裙走到花园中央,慢慢地甩起了水袖。 莫如九眼神微变,素手捏紧树叶,在唇边试了一下音。 下一瞬。 她就闭上双眼,开始吹响了树叶。 一开口,众人皆惊。 她手里拿着的分明不过是最普通的树叶,唇齿间一开口,便有清幽动人的声音徐徐的流泄而出。 这曲声,是所有乐器都没有的特色,让人眼前一亮。 而且,这曲子还她们是闻所未闻的调子,沉静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悲和伤。 每个人都像是进入到了一幅灵动的画卷里,置身在了那伤感悲凉的气氛里。 曲声仿佛少女的低吟浅唱,那么的优美,那么的动听,每一个音符都那么的缠绵悱恻,轻易拨动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让人心里发颤。 曲声时而悲鸣,时而高昂,时而喑哑…… 这个曲子,更像是一个故事,一个悲伤的爱情的故事。 这确实也是,因为莫如九用的就是现代《神话》的曲,她就不相信,这个调子,这些老古董还会不喜欢。 她的曲子太过动听,太过美丽,以至于……那千金小姐的舞蹈显得黯然失色。 不,她们还有一个错觉,觉得这婉转而悲伤的曲声,不应该是这样柔弱无力的舞蹈。 仿佛,这天地间没有什么舞,可以配得上这样好听的曲调了。 曲声依旧在散开,清脆与柔和相应,犹如天籁之音,让人久久无法回神,彻底沦陷在那悠扬而婉转的曲声里。 没有人发出动静,几乎是都屏住了呼吸,仔仔细细的聆听着。 一曲终。 众人还意犹未尽,半天无法回神。 “这是……什么曲调?”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难道是秦王妃自己做的吗?” “真的好好听啊,我怎么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忍不住想要落泪了。” “不知道这个曲调代表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突然好想知道啊。” “那一定是一个很悲伤,很遗憾的故事。” “秦王妃不愧是太子妃的妹妹啊,太子妃都是才女,秦王妃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是啊,秦王妃连树叶都可以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要是用的是笛子,那不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压住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回过神的千金小姐们,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 她们以前只知道莫瑶光这个才女,还不知道莫如九这个卑微的庶女,本来以为莫如九什么都不行,以为刚才莫瑶光那么说是抬举她。 没想到两片树叶就让众人重新高看她,看来是真的真材实料。 莫如九也听到了这些议论省,她唇边勾出弧度,故意侧眸看向稳坐在前方的莫瑶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莫瑶光脸色微变了,不过还是维持着她太子妃的仪态,气质端庄。 “如九,你这曲子是何处所学?本宫还以为,如九你为了照顾秦王的身体,已经忙碌到无心乐器了呢。”莫瑶光忍着怒火,夸赞了几句。 这夸也不是真的夸,还得把楚天息身体不好的事情,拿出来点一下。 “太子妃您多虑了,虽说王爷身体不大好,但是王爷说过,不论臣妇做什么,他都会全力的支持。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臣妇做任何不合心意的事情。” “照顾王爷是臣妇的职责,也是臣妇甘愿。” 莫如九慢悠悠地道,手里还把玩着树叶。 这一大篇的话,只有一句重点,那就是秀恩爱啊! 楚天息不让她做任何不合她心意的事! 这不是在讽刺莫瑶光吗?她本就不愿意太子纳侧妃,今天还得这么精挑细选的物色人选。 莫瑶光真的是气不过,这小贱蹄子,越来越嚣张了。 不就是吹了一首曲子吗?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莫瑶光都不知道自己吸了几口气,才把怒火压下去。 花园这边是剑拔弩张的。 另外一边,洛千山正好从青州赶过来,他早就提前进京了,所以入东宫的时候,还听到了莫如九吹树叶的曲子。 洛千山也沉浸在美妙的曲声里,舍不得离开。 洛凡催促他,“公子,太子爷在等着您。” “去打听一下,是谁吹的曲子。”洛千山悠悠地道。 洛凡还没说话,前面引路的太监则回话。 “回禀洛公子的话,那是东宫花园里传来的曲声,今天太子妃娘娘在开赏花宴,想必是哪位千金小姐在表演才艺吧。” 洛千山淡淡的应了一声。 赏花眼? 莫瑶光请这么多千金小姐来参加赏花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且,还是在太子被宣皇帝冷落的时候。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第291章 皇权更迭 “公子,我们继续走了?”洛凡出声询问。 洛千山眉头微微蹙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洛凡和宫人对视了一眼,正要说话。 洛千山又道:“走吧,去见太子殿下。” 宫人颔首,再次开始引路。 洛千山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不过那一曲悠扬婉转的曲声,却依旧不断的在他耳畔回响。 他很想找到吹曲的人,想要那曲谱。 因为他的灵魂都仿佛受到了某种呼唤,平复无波的心里,因为这一首曲子,弥漫开无数的涟漪。 他颇不记得的想要见一见,是谁。 谁能做出这样美妙动听的曲谱,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身上一定带着很悲伤的故事吧? 洛千山不仅喜棋,也喜音律,他两者的造诣都很高。 只不过,喜音律这个习惯,很少有人知道,几乎没有人知道。 今日一听这曲,心神俱震。 洛凡是洛千山的属下,在宫里有些事情洛千山不方便问,他就全权做主。 所以当洛千山进太子宫殿的时候,洛凡就立刻退下去找人打听了。 他的办事效率是一流的,还用不着他打听什么,就只是去那后花园绕了一大圈,就从太监和宫女的嘴里得知。 方才用树叶吹奏曲谱的人,是秦王妃。 洛凡的嘴角一抽,看来他家公子估计是要失望了。 吹奏的人是秦王,也就是莫如九。 莫如九知道楚天息在双舟谈会遇刺的时候,她还会把曲谱给他公子吗? 洛凡来时兴高采烈,得到了结果,在回去的路上反而还唉声叹气的。 这怎么好。 好不容易和莫如九扯清了关系,这要是在贴上去,那太子那一关就更难过了。 洛凡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一头撞在柱子上,这样也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殿内,沉静无声,龙涎香慢慢的燃烧着。 地面擦得干净无比,远望着仿佛一泓清水。 太监小心的提醒床榻上的太子,洛千山在门外等候了。 这春日里虽然温暖,但是风还是有些大,再加上洛千山的身子单薄。 而且,洛千山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太监这才敢小心翼翼的去叫吃过药,昏昏沉沉的太子。 因为宣皇帝冷落东宫,太子的心情阴郁暴怒,伺候的下人们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问罪,被惩罚。 这太监本来都是不敢去叫的,最后还是大着胆子去了。 “洛千山?”太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神色十分的慵懒。 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憔悴的。 他其实也没病得怎么厉害,更谈不上严重,那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 他是演给他父皇看的。 谁料,这一次父皇居然不心疼他了。 太子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床了,现在既然已经传出去了,那他索性就放下所有的事情,在东宫里好好的‘养病。’ 如果不是病得太严重,怎么向他父皇提出纳侧妃冲喜的事呢? 每一步棋,他都是想好了的。 至于今天后花园的热闹,他也知道。 “是,洛公子就在侧殿等您的召见。”太监小声道。 太子撑着床板坐起来,太监连忙把枕头给他垫在后背处。 “太子您小心一点。” “得了,去把人请进来。”太子皱眉,“也不早些叫醒本宫。” 洛千山现在可是他的依仗。 他可以杀死容惊鸿这个不听话的狗,也不能失去洛千山的扶持。 当年若不是对洛千山有救命之恩,洛千山怎么会带着洛氏一门,帮他到如此地步? 洛千山在,他就有最大的靠山。 太监又转身退下去请洛千山进来,还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直到走到了侧殿,太监这才缓了一口气,刚才真的是好险。 他还以为太子要问罪了呢。 洛千山坐在轮椅上,听到有脚步声响起,他的耳朵动了动。 “太子殿下可是醒了?” 洛千山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好似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的人不是他一般。 太子是真的在休息,还是假的休息,这并不重要。 这只是关乎于太子的一个态度,太子不会不知道他今日入东宫。 毕竟,这东宫和京城里都是太子的眼线。 “洛公子,太子殿下请您进去。”因为殿内无人,太监主动上前去推轮椅。 洛千山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一身天姿傲骨,浩气清英。 他出身于商贵之家,浑身上下却没一点令人厌恶的财气,待人接物也很是谦和。 洛千山微微点头,并不作任何的表示。 很快,他人就到了正殿里。 太子也还是坐在床榻上,看到他,笑着道:“千山,你来了。” 洛千山从轮椅上站起身来行礼。 “草民洛千山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摆手,语气很亲和,“无需多礼,都是这群下人不中用,竟然不及时叫醒本宫,让千山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下人不听话,本宫一定会好好的惩罚他们!” 说到后面,太子的语气开始变得冷厉而锋锐。 此话一出,殿内伺候的人都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 “恕罪?你们这群蠢货,差点就怠慢了本宫的贵客,本宫就是想饶恕你们,也得问问千山愿意不愿意!”太子冷声呵斥。 这摆明了,就是说给洛千山听的。 洛千山神色一敛,开口道:“太子殿下,那草民就斗胆为他们求情如何?” “草民左右也无事,正好迷恋东宫的风景奇秀,在外面那的一个时辰也不算白等,有大收获。” “既然草民有收获,太子殿下可否就不追究这些宫人的错处了呢?” 洛千山也是聪明人,太子的意思他知道,便也就这么说下去,给了太子一个面子。 而且,太子此举,不过是在拿下人给他出气而已。 但是,太子若是不开口,哪个宫人敢放他进来呢? 他等一个时辰倒是无所谓,也不存在,只是不知道太子为何非要给他这个下马威呢? 既是不信他了,那又何必召他来东宫呢?他本来也就不会来参加京城里的婚典的。 他有些和琢磨不透太子的意思了。 但愈发确定的,是太子的心性阴沉难测,也并不是素有残暴之名的楚天息好多少。 听到洛千山求情了,满地跪着的宫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敢太过放肆,还是屏息等着太子发话。 太子沉默了一会,咳嗽了一声。 “千山啊。” “你总是如此的仁慈。” 太子呢喃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洛千山一笑,“草民只是见不得有人受苦。” “既然是千山为你们求情,那本宫就给千山这个面子。”太子冷厉的目光扫过跪下的宫人,“还不快滚下去?” “多谢太子恩典,多谢洛公子!” 众人忙不迭是的谢恩,又悄然有序的退出内殿。 室内,又是一静。 因为刚才的那一段插曲,空气里还有些压抑。 太子看向他,看似关怀地问了一句:“千山的眼疾还是不见好吗?” “谢过太子的关心,眼疾并未曾好转,从小一直便是这样,草民已经习惯了。”洛千山道。 “那真的是可惜了,方才千山你说东宫的风景夺目,本宫还想一尽地主之谊,让人带千山你出去走走看看,东宫的花草都是太子妃亲自打理的,太子妃养花种草的功夫倒是不俗,看了叫人心情舒畅。” 太子充满遗憾地说:“本宫和你约定,若是你哪一日得见光明,一定要亲自带你一游东宫。” “谢太子的好意,只是,恐怕要让太子您失望了。”洛千山薄唇一张一阖,吐字清晰,“草民的眼疾怕是一直都好不了,否则这东宫的风景,草民也想一观。” “无事。”太子直视着他,“兴许还有什么神医,可以治千山你的眼疾呢?千山也不要过于悲观失落。” “今天时日已经不早了,本宫让人在东宫里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千山你先下去休息。” “等到本宫的身体好转一些,本宫和你再叙。” “这一次,千山你一定要在京城多待一段时日。” 洛千山拒绝了太子的好意,他隐约感觉到太子又有所求,否则留他一介草民在东宫里休息,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以前从未有过。 洛千山不想掺合到皇室里的阴谋算计里去,就摇头道:“不必了太子殿下,草民只是一介草民,留宿东宫这于礼不合,而且还会坏了宫里的规矩。” “若是太子殿下想要叙旧,草民就在京城的别院里,随时可以进宫来。” “规矩,东宫的规矩就是本宫。”太子的脸色有些阴沉了,声音也冷了下去。 他可是太子,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上,现在他向洛千山主动示好,洛千山居然不答应? 洛千山眉目沉静,声线低沉,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力道。 “这于礼不合,草民不敢让太子为草民破坏了规矩,否则这就是草民的不该和过错了。” “千山——”太子的面色阴沉到可以滴水了。 洛千山没有要低头的意思,面色从容。 他若是在东宫里住下来,那岂不是告诉了所有人,洛氏和太子是连成一线的? 他之前隐晦的帮太子几次已经是极限了,若是真的和太子绑到一条船上。 洛家,只会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自古以来皇权的更迭,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第292章 她过得好不好 他赌不起,只想洛家偏安一隅。 “好。”太子的眼底跳跃着幽幽的火焰,本来已经忍不住要发怒了。 他转念想到了现在的处境,硬是生生的咽下去了这口气。 太子眯了眯眼疾,神色冷峻如刀,“既然千山你执意要守着规矩,那本宫就不为难你了。” “天色不早了,千山你先出宫去休息吧。” “草民,告退。” 洛千山神色恭敬的行礼,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错处。 他虽然看不到,但也可以感觉到,太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多么的犀利冰冷。 恨不得,把他的身体都戳出几个血窟窿吧。 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外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心惊胆战。 洛千山再次被推出了宫殿,他一出,在外面等候的洛凡就迎了上来。 温暖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身上,驱散了方才宫殿里的丝丝寒意。 洛千山还没缓过声,就听到洛凡在他耳边,震惊地道:“公子,你知道吹奏曲子的人是谁吗?” “你不如猜一猜,这个人你也认识的,保管让你被吓一大跳。” 洛千山皱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拢。 “谁?”他发问。 洛凡卖起了关子,“公子,你猜一猜,这个人你真的也认识的,我没骗你的。你大胆的猜……” “洛凡。”他的声音微冷,下颚的弧线紧绷。 “公子……”洛凡唉声叹气的,“你这多没趣啊,让你猜一猜,你怎么就是不猜呢?” “你再不说,你就可以不要回青州了。”洛千山冷道,有些愠怒。 其实,他听到洛凡那么说,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名字了。 但是他不敢相信,更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 所以他不敢说出来。 一是,怕自己猜错。 二是,怕这是真的,吹曲的人真的是莫如九。 是他心里不能提及,是他一直在逃避的忌讳。 他在这两种情绪里苦苦的被煎熬着,好似走了一遍刀山火海。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他至今还记得那个人满怀着失望的对他说:千山,你好自为之。 逐字逐句,这每个字,都像是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哪怕坐在轮椅上,挺拔的背脊也跟着佝偻和弯曲。 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在一点点的裂开,如同一只精美的古董花瓶,正在渐渐地破碎。 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后悔的,也不会有什么好难过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 他每天晚上入睡的时候,几乎都会回忆那一幕。 她对他失望了。 她说,他们不再是朋友。 她没有愤怒的质问他,也没有打骂他,她那么的冷静和克制。 他却觉得,自己遭受了一场酷刑,心里眼里,都是沉重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得,负荷不了一般。 心底的不舒服,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他。 他是后悔的。 一想到,她的决绝。 他的心里好似就缺失了一角,空落落的,不管用什么都填补不平。 就算他听洛凡背账本,听到耳朵里的都是数字,到最后都会变成她的声音。 ‘千山。’ 之前,她脆生生的叫着他千山。 从她嘴里叫出来的名字,是那么的好听,那么的悦耳。 所以刚才。 洛凡一说那个人他是认识的,他想也不想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莫如九的名字。 这个名字,很是清晰。 他在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人,只有莫如九。 洛凡看洛千山沉默了下去,他也不敢在戏弄了。 “公子……” “就是你想的那样,就是那个人,她也在东宫。” 洛凡就和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探听到的所有消息,都倒了出来。 猜测得到了肯定。 这一瞬间,洛千山心里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无比。 无边的沉默涌来,他的心绪翻涌强烈,仿佛天旋地转了,人都坐得不那么稳了。 洛凡及时扶住他,“公子,您小心啊。” “是她……”洛千山嘶哑着声音,他重重的闭上眼睛。 竟然真的是莫如九。 她为什么会吹奏那么悲伤的曲子?她身上又有什么故事? 那首曲子的伤感,仿佛是镌刻入骨的。 洛千山真的很想现在就找到莫如九问问,她这些天过得不好吗? 所以,她会有那么悲凉的心境? 莫非是楚天息负了她吗? 但是应该不会吧? 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不,他根本就没有关于莫如九的任何消息,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日边关一别。 他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他倒是每次按耐不住的想要人去查,可是前有太子,后有楚天息。 他也就克制着自己,让自己隐忍下去,不能乱了大局。 这么一想,洛千山就更担心莫如九了,她说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但是他还是很担心她啊! 洛凡看着他,“公子,你怎么了?” “赏花会何时结束?”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和声音,压抑着喉咙里的声音,艰难地发问。 洛凡瞪大眼,“公子,你是想……” “别胡说,这里是在东宫,后花园我们可不能贸然进去。”洛千山打断了他,“即便是知道她就在后花园,我也不能见她。” 见了,就坏事了。 她到底是秦王妃。 而他的身份也很紧张,这两者若是碰面,有什么稍微不合适的举动。 一旦传出去,他和她,都会万劫不复。 毕竟,他们的身份都太过特殊。 洛凡傻眼了,“我知道,那公子你是想做什么?” 想见,不能见。 那又为什么问赏花会何时结束呢? 洛凡真的是不懂。 洛千山深呼吸一口气,抿成直线的薄唇慢慢地张开。 他低低地道:“在宫门口外等着吧。” “等着,见她一面。” “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第293章 什么都不能说 洛凡怔了一瞬间,他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什么,但又怕触及到了自己家公子的逆鳞。 莫如九都说不会再见公子,公子还要在宫门口等着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这又是为什么呢?这又何必呢? 完全没必要的。 说不定,只是热脸贴冷屁股而已。 洛凡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但到底是没有说出口的,也好,那就等着吧。 等公子见到了莫如九的冷漠,他就会明白的。 “那我们先出宫去。”洛凡上前推动轮椅。 四周一片沉静,唯独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微微响起。 洛千山不做声。 洛凡又担心了,“那公子,要不要属下去找一找她?万一,要在宫门口等很久呢?” “不必。”洛千山拒绝了。 他等着便是。 左右来京城也是无事的,等人,也算打发时间了。 洛凡哦了一声。 主仆两人缓缓地在宫道上行走着,日光洒落在绿瓦之上,宛若细碎的光波般那么耀眼。 洛凡又忍不住情绪,担忧地说:“公子,倘若……公子,她不见呢?” 不见? 洛千山的身子微微一僵,手指下意识的收紧。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说是,不敢想。 她会见他吗?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相信心里的答案。 莫如九曾说他们是知己,她若是真的不肯见他呢? 那他在宫门口等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沉默之间,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声,洛凡看了过去,只见到太子妃莫瑶光领着几名衣裙鲜亮的女子正跨过拱桥,她们一行人,说说笑笑的。 洛凡的目光,却静止穿过了那一群女子,落到了后面很远的地方。 映入他视线里的,正是独自一人的莫如九。 她的脸有刀疤,所以,一眼就让人注意到了。 莫如九和那群千金小姐的关系应该并不好,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身边无人搭话。 她倒是一点都没变,依旧悠哉悠哉的,一点都不觉得不痛快。 好似,她一个人游园还很好玩似的。 至于她前面那一群莺莺燕燕,她们在莫瑶光的示意之下,刻意孤立她这个秦王妃。 莫如九看上去也一点都不在意。 洛凡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神半天都收不回来。 这怎么…… 这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怎么能在这里碰到莫如九呢?这也是太巧合了吧? 洛凡的呼吸都有些凝固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洛千山。 他低头,看洛千山的脸。 “看什么?谁来了?”洛千山淡冷地说。 洛凡一向是个活跃的性子,突然变得这么的安静,让人很是不习惯呢。 洛凡的嘴唇哆嗦着,手指也跟着颤。 “公子……” “嗯?”洛千山不疑有他,只以为洛凡是看到了什么人,所以才会这么的反常。 “公子……”洛凡吐出一口浊气,小声地说:“我们应该不用去宫门口等了。” 洛凡说得十分的笃定。 “何意……”洛千山的声音颤了一下,语气立马变得不确定起来。 “你说什么?”他拧起了眉头,声音微冷。 洛凡的声音更小了,“公子,秦王妃她们一行人,正从前方走过来,我看到了她。” 莫如九…… 就在前面? 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个信息一次次的划过脑海,洛千山的全身都僵成了石头,不能自己控制。 洛千山的脸色倏地就变得苍白,唇边的弧度也很僵硬。 “她……” “你说她……”他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四周有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明明是那么的吵闹,喧嚣,他却在觉得很安静,安静到,他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声。 莫如九。 莫如九就在前面。 她会看到他。 他却,看不到她。 因为透过这蒙在眼睛上的一层轻纱,他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公子……”洛凡问他,“是否要避开呢?” 洛千山找回自己的思绪,冷然道:“避开?” “是啊。” “那你说,又能往哪里避开呢?”他不答反问。 洛凡难住了,“那就只能……” 主仆两人说话间,莫如九她们已经走了过来,莫瑶光自是认识洛千山的。 其中有些女眷已经看到了风姿出尘,清风朗月的洛千山。 她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所有人的视线都定格在洛千山的身上。 有的是惊艳,有的是可惜,那目光,总之是很复杂的。 洛千山的脸,无人看到过,眼睛上还缠着白绫。 但就是这一身清贵无瑕的气息,宛如璞玉一样温润。 光影斑斓里。 他坐在轮椅上,面色从容,唇边含笑。 那一刻,所有的光线都汇聚在他的身上,流转过他的眉眼,衣衫…… 他犹如谪仙下凡,整个人都被这春天的暖光照亮,点亮了天地间的颜色。 莫如九也跟着看了过去,只是一眼,她就心绪翻涌不定。 她和着众人一起看着绿林边的白衣男人。 他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莫如九是这样觉得。 甚至,这样的他,让莫如九根本就没办法把他和那天,亲口承认是他设计要杀楚天息的那个洛千山联想成一个人。 在她的眼里,那个陌生而充满杀气的洛千山,好像就是一场梦,一场不可触碰的梦。 眼前这个满身温暖,澄澈安然的人才是真正的洛千山。 这一瞬,莫如九的眼底掠过千万种的情绪,但最后,都化成了平静。 就和她脚底下这一片湖泊,那么的沉静,没有丝毫的涟漪。 洛千山,他来京城了。 她倒是没想到他会来京城,难道是来参加容惊鸿的婚礼的? 这也是有可能的。 “你不认识他了?”突地,云迦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莫如九一愣,抬起头,“你说什么?” 云迦蓝已经换了衣服过来了,司徒鸳却并没来。 “我说什么?你不是在青州见过他吗?要不是他,你哪里能去参加那个拍卖会呢?”云迦蓝冲她挤眉弄眼的,十分的好笑。 “嘘!”莫如九如临大敌,把云迦蓝拉到一边。 “慎言。” 莫如九很是严肃,手心都冒汗了。 她恨不得把云迦蓝这个大嘴巴逢起来。 疯子吗? 这里能说那些事情吗? 云迦蓝耸耸肩,“好吧,你居然这么怕啊,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不是怕,而是不能……拖累无辜的人。”莫如九眼角的余光扫过光影里的那白衣身影,那背影宛若青竹挺拔笔直。 光影辗转而过,他的身影渐渐被模糊。 莫如九的视线也跟着有些模糊了。 “洛千山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有自保的能力的。”云迦蓝一脸的八卦,“但是我好奇啊,我好奇……洛千山为什么要保你啊!” “你曾经在青州和他一起出入的消息若是暴露出去,太子只会疑心他。你到底有什么魅力啊,这洛千山居然愿意为了你隐藏你的行踪?” 莫如九叹息一声,直接把云迦蓝拉到桥边的僻静之处。 “你莫要再说了。” “郡主,现在是在东宫,这些话,你最好是全部都烂在肚子里。我们谁都没有去过青州,我和洛千山不认识,更是毫无瓜葛,没有和他一起去过拍卖会,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莫如九面无表情的警告回去。 怪不得她这么肃然,是因为这关系到洛千山的安危。 她和洛千山也不会闹到和容惊鸿那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洛千山如今是太子的人,曾经帮过的恩情,她还是要记得的。 所以不能透露出去,给洛千山平添许多的麻烦事。 “哟。”云迦蓝调笑道,“你这么担心他啊,那你先回答我啊,他为什么敢这么帮你啊?你说了,我就保证把所有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 “他该不是喜欢你吧?”云迦蓝笑得更欢乐了。 莫如九彻底板着脸,她冷厉道:“云迦蓝!” “我并不是在和你说笑,这些话,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提,你就装作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根本就没在青州见过,这些消息一旦传出去,你会害死人的,你不知道吗?” 还有…… 莫如九突然意识到了她后面的一句话。 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他喜欢我?”莫如九差点都被气笑了,她扶额,“你想太多了。” 怎么可能。 洛千山是谁?卓尔不凡的洛氏家主,南唐第一首富,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他不过是因为他娘也是穿越人士,所以才会在青州帮她而已。 但她也没必要把自己的身份交代出来给云迦蓝听啊,云迦蓝这张嘴巴,靠不住。 莫如九也不想把自己的身份弄得人尽皆知。 “那他……为什么敢这么帮你?”云迦蓝抿着嘴唇,“要是太子知道了,洛家会……” “所以,你才什么都不能说。”她眉眼间一片冰冷,“听到了吗?” 第294章 剧毒粉 气氛渐渐凝重起来,云迦蓝也感受到了莫如九的慎重。 她诚恳地点头。 “我知道了。” “答应你,我什么都不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嗯。”莫如九放心了。 她又看过去,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洛千山的人。 洛千山和洛凡想必是已经走了吧。 走了也好。 免得碰到了平添尴尬…… 她能做的,就只是这么多了。 她虽然不再和他做朋友,但是他在青州帮过她,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威胁他的。 洛千山。 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立场。 “走了。”云迦蓝拉了她一把。 莫如九被扯得一个趔趄,“你怎么还这么粗鲁,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云迦蓝毫不在意,大放厥词,“你以为我是谁?那个女人能够伤得了我吗?” 她的手臂不是不痛的,只是,相较于司徒鸳,她的伤口不在脸上,所以没那么丢人,可以嘴硬罢了。 司徒鸳就惨一点了,伤在脸上,而且过几天就是婚礼了,那伤还不一定好得了呢。 莫如九捂嘴笑,“是是是,云迦蓝你最厉害了,你一点都不痛的。” 她故意这么说,还伸手捏了捏云迦蓝受伤的手臂。 “啊啊啊!”云迦蓝痛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你干什么啊?”她脸色大变,痛得直冒冷汗,“你不知道好疼吗?痛痛!” 莫如九含笑道:“你不是说不痛吗?你可是云迦蓝啊,你怎么会怕疼呢?” 云迦蓝欲哭无泪,手抱着受伤的另外一只手臂。 “你没良心。” “你也不看看,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动手打人吗?” 莫如九吐槽,“这口锅我不背,分明是你自己看不过,她想嫁给容惊鸿,所以你要找个机会和由头殴打她一顿,怎么还能说是为了我?” “怕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啊。” 关系熟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了,莫如九什么都可以说了。 云迦蓝也不生气,气鼓鼓的往前走。 “好吧,本来是想骗你的,没想到被你看穿了。” “没错,我就是要找个机会殴打她一顿,我看不惯她,这京城里怎么还能有人我比云迦蓝还嚣张?”而且,她还能嫁给容惊鸿。 这凭什么? 莫如九还没说话,又听得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划过耳畔。 “云迦蓝,本姑娘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云迦蓝和莫如九一惊,两人同时回头,司徒鸳正阴森森的盯着她们两个。 是的,就是两个。 而不是,只恨云迦蓝一个。 在司徒鸳看来,这两个女人就是蛇鼠一窝。 司徒鸳姣好的面容有着一道显眼的鞭痕,愈发衬得她人杀气深重。 云迦蓝握拳,冷笑道:“本郡主等着你不放过我,下次,本郡主的鞭子就打在你另外一边脸上,给你打对称了!” 司徒鸳倒吸一口冷气,怒火咆哮,“你敢!你竟然还敢!” 还想打她的另外一边脸?过分了啊。 “我怎么不敢?”云迦蓝也讽刺回去,站在拱桥上,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暴跳如雷的司徒鸳。 她轻飘飘的道:“你要是现在还想动手,本郡主也可以继续奉陪。” “你以为我怕了你么?” 司徒鸳几乎要狂怒,被气到要疯狂了,她几步冲上台阶。 眼看着,司徒鸳的手指就要戳到云迦蓝的鼻子上,她们两个人谁也不服输又要打起来。 作为旁观者的莫如九连忙拉开了云迦蓝,自己挡在了前面。 “你滚开!”司徒鸳眼底划过一抹厉色,袖子里的手趁着她们不注意,抹了一点粉尘洒过莫如九的身边。 呵。 这一次,她被来就不是冲着云迦蓝来的,就是冲着莫如九来的。 等会回宫的路上,她给莫如九准备了好礼。 别小看这么一点药粉,这是南疆的剧毒,可以吸引附近方圆十里的毒蛇的猛药。 宫里没什么毒蛇,但是宫外就不一样了。 而且这个药粉,只要人身上沾到了一点粉,半个月都不消除的。 人到哪儿,那附近的蛇都会跟过去。 莫如九会不会蛇语,很快就看分晓了。 要是不会莫如九会被咬死。 要是会…… 那自然就全身而退了。 “够了,你们两个不要再闹了。”莫如九并未觉察到司徒鸳的小动作。 她呵斥道,“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出宫去慢慢打吧。” 司徒鸳的目的已经达成,往日她是惯不会给莫如九面子的。 但今天,她给她一个面子。 于是,她傲然地道:“好,本姑娘今天就看在秦王妃的面子上,饶你一次!” “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云迦蓝气爆,怒极反笑,“我需要你放过我?我需要你饶我?” 这说出去都会贻笑大方。 她云迦蓝才不怕这蛮女。 “云迦蓝,给你脸你不要。”司徒鸳真的憎恶她到了极点。 她倒是想给云迦蓝下蛊。 可是凡是涉及到南疆,司徒鸳也不敢乱来,要是激怒了南靖,南疆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否则,她早就给云迦蓝折磨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莫如九打断了话,拉着云迦蓝往前面走。 莫瑶光还没说赏花宴结束,现在还得跟上大部队呢。 云迦蓝哪怕是被莫如九硬拽着走了,几个回眸,目光里也尽是凌厉。 她和司徒鸳彼此对视,眼底硝烟战火起。 莫如九劝她,“郡主,南疆的人本事不俗,你没听说过蛊术吗?司徒鸳这个人诡异得很,你若是能不和她对上,就尽量不要去招惹她。她若是使些什么阴毒手段对付你……” “蛊术,真的那么神奇?”云迦蓝问出了另外一个更要紧的问题。 “不然你以为,为何南疆久攻不下呢?”莫如九把问题丢了回去。 南疆那个地方,土地贫瘠,也不繁华,处于边疆。 南疆也没什么兵马,要是真的没有过人之处的话,宣皇帝早就派兵攻打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需要联姻。 南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好了,我知道了。”云迦蓝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 “你明白就好。” 莫如九低眉,理了一下衣袖。 她突然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啊。” 云迦蓝疑惑的看着她。 莫如九的眉依旧皱着,难道是她闻错了? 远处。 司徒鸳斜倚着白玉桥,望着她们远去的方向。 她心情极好。 “莫如九,很快万蛇来拜,你要如何脱身呢?” “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第295章 不见不散 见过司徒鸳之后,莫如九就算下午参加宴会的时候,她的眼皮也一直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云迦蓝见她心神不宁的,还笑话她是一天想太多了。 莫如九只剩下了苦笑。 她不是想太多,而是现在敌在暗,她在明,她能不小心一点吗? 至于宴会上,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不知道莫瑶光召她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笑话她毁容了吗? 这一趟进宫,莫如九也不是说没有一点收获,收获还是有的。 那位气质绝佳的欧阳卿,就是她这一次的收获。 欧阳卿又是谁呢? 下午的宴会结束,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候。 夕阳西下,赤红的晚霞缓慢地铺开在无边无际的天空。 这皇城的一切,都被晚霞照耀着。 莫如九和云迦蓝一起出了宫,自然,她身边也还有十九。 她和云迦蓝在宫门口分道扬镳。 云迦蓝走时道:“等过几天,我一定要来找你喝酒。” “好,不见不散。”莫如九一口应下。 她的酒量不好,但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她和云迦蓝真的是愈发的相见恨晚了。 云迦蓝没有带侍卫来,她自己骑马来的,很快就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莫如九看得那叫一个羡慕啊。 只有她这么苦逼,享受不到这样的快意生活。 她还得乖乖的爬上马车。 十九则驾着马车,把马车往秦王府赶去。 马车才开始走,没走几步,就又突然停下。 莫如九在马车里一个踉跄,疑惑地问:“十九,你干什么?你连马车都驾不好了吗?” 一边吐槽,莫如九一边掀开车帘。 瞬间,她就怔住了。 并不是十九驾马车驾得不好,而是前面站了一个人。 这人是洛凡。 “秦王妃。”洛凡拱手抱拳道,“我们公子想请你去旁边的茶楼喝杯茶。” 莫如九皱眉,眼底神色复杂,“有什么事?” 洛凡道:“公子只说让属下请秦王妃,并没有说什么事。” 莫如九沉默了一会,她从容道:“可是,本王妃和你家公子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方才就在宫里遇见过,洛千山一定是听洛凡说了她吧。 所以,现在让洛凡来她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拦她。 茶楼也并不远,就在右手一侧的楼上。 莫如九要去,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气氛凝固。 洛凡又出声,“秦王妃,此处人多眼杂,公子说了,他在茶楼等你。” “不见,不散。” 洛凡补充了一句话。 莫如九笑了,嘴唇扯开。 夕阳之下,她的那一抹笑容很是淡漠,不像是以往那么的真诚。 哪怕洛凡是个粗汉子,洛凡也看出来了。 不见不散? 洛千山的意思是,等不到她过去,他就不会走吗? 这行为,倒是不像是洛千山那样的正人君子可以做出来的。 但是,非常时候,非常之法。 这也很洛千山的。 她真的想不明白洛千山为什么要请她过去,但是这里人多眼杂的,两方的身份都很特殊,在这里对峙久了,也会引人注意的。 莫如九吩咐十九,“你在旁边停下马车,在下面等着。” “王妃。”十九面容严肃,“您……” “没事,不过是老友而已,见一面也不会如何的。”莫如九很是想得开。 虽然不知道洛千山在这里约见她的意义,但是,洛千山都不怕太子他们知道,她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而且,她也不认为,洛千山会使什么阴谋诡计。 洛千山还不至于。 那是风光霁月的君子,犯不着做一些小人行径。 所以,她宁愿相信洛千山只是真的有事请她一聚而已。 喝杯茶,仅此而已。 十九没再说话,顺从的把马车驾到茶馆门口去。 莫如九和洛凡一前一后的走进去,十九就又驾着马车离开。 莫如九交代他的,去溜达一圈再回来接他。 她可没准许他回去告状的。 这事,她自己回去了,她会主动和楚天息交代的。 她会自己说,十九就省省吧。 洛凡带着她到了二楼转角处的雅间里,这里的地理位置很好,窗户边可以看到脚底下的繁华街市。 洛凡的人也守在了二楼的入口那里,几乎没有人可以上来。 这里,绝对的安全。 莫如九就放心了。 想来洛千山也不是什么马虎的人,绝不可能令人抓到把柄的。 洛凡跟在她的身后,小声说:“秦王妃,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那你可就猜错了。”莫如九耸耸肩,“我这个人一向就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呢。” 洛凡哑巴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索性,很快就到了雅间门口。 “我就不进去了,秦王妃你进去吧。” 洛凡主动为她推开了竹门。 莫如九随意一瞥,恰好看到这间茶室,名字叫做雅室。 这名字,和洛千山倒是挺配的。 “咯吱——” 门缓缓地推开。 看到里面的人,莫如九的呼吸屏住。 不是第一次看到洛千山没戴眼纱的模样。 但是,每一次他那种镌刻入骨髓的温和气息,都让她失神。 房间里的窗户半开着,洛千山一袭雪白的衣袍坐在窗边,他整个人是如皎洁的月光一样清冷而平和。 本来人是很温和的,如今大片的橘红色色的夕阳,像绝艳绚丽的火焰一样,深明浅暗的落在他的衣衫之上。 一浅,一深。 两种鲜亮的颜色异常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他没有戴眼纱,露出了细长好看的眼睛。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如今星月和银河都俱隐去。 那张脸,清俊好看,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橘黄色的晚霞错落凌乱的洒在他的周身,他仿佛置身在一场幻梦里。 现场一片的安静,莫如九不忍心打破这幅水墨画。 她更不想惊扰了画卷里的公子。 莫如九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尽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 再次见到洛千山,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他的坦荡,他的磊落,像一道明媚的光。 莫如九没办法讨厌这样的一个人。 真的没办法。 莫如九的举动是多此一举的,洛千山目不能视,但是听力很好。 洛凡的呼吸和脚步声,他熟悉得很。 至于她,她一进来,他就知道了她来了。 莫如九走到他的面前坐下,看着他面前的一盘棋局。 她忍不住笑了。 这人还真的是一个奇人,难不成是来找她下棋的吗? 他没有说话,莫如九也没有打破沉默。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与其绞尽脑汁的想开场话,她还不如看窗外的风景呢。 最终。 高雅雍容的洛千山率先开口了,“好久不见。” 沉默的空气里,男人醇厚而温和的声音,宛若一阵春风细雨,就那么不经意的吹拂过莫如九的脸颊。 她捏紧了指尖,故作平静地道:“别来无恙。” “这是如九你想好的开场词么?”洛千山的唇边荡漾开了淡淡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不是疏离和淡漠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好似笼罩着一层暖光的润玉。 莫如九看得入神,这洛千山要是放在现代去,那进了娱乐圈,那绝对是令人尖叫的男爱豆啊。 这张脸,这种气质,虽然不是绝色。 但是就是让人看了很舒服,是那种春风拂面的清新自然。 “洛公子,你请我来,所谓何事呢?我记得,我上次说过,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你在这里贸然的要见我,你就不担心太子会注意到吗?如果是这样,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夫。” 莫如九幽幽地开了口。 她在宫里,都装作不认识他。 他倒好,出了宫,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洛千山垂下眼眸,明明什么都看不到,还是怕自己眼里的情绪会泄露出去。 他习惯了天生隐藏,所以面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如九你的问题这么多,先容我考虑一下,我应该要先回答哪一个。”他压低了声音。 莫如九撑着下巴,“那你就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慢慢回答,正好,我现在也有时间,也可以听听千山你想说什么。” “千山……无话可说。”他突然又陷入了一阵低落的情绪里。 的确。 洛千山无话可说。 因为莫如九已经决然的斩断了两个人所有的关系。 那么,既不是朋友,今天坐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何在呢? 可他也不会忘记莫如九为了楚天息,要和他决裂的事。 他还能说什么呢? 莫如九眨了一下眼睛,低眸看着面前的茶杯。 她突然道:“无话可说。” “那在这里等我,不见不散,就是消遣我了?” 第296章 今日一别,就是敌人 “不是。”一向淡定的洛千山有些急切的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可能是在消遣她?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让她来这里的意义。 可能,只是因为听到了那样一曲悲伤的调子,所以就想见她一面,看她过得好不好。 不过啊,如今她这个状态应该是不错的。 他虽说看不清,但是也能够从一些其他地方感受到的。 那么,既然她如今过得好。 那,他心里的话,还有必要说出来吗? 她过得好。 他还需要问她过得好不好吗?这不是已经得到了答案了吗? 所以啊。 他才会说自己无话可说。 “嗯?”莫如九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洛千山放缓了呼吸,手指摸索着,捡起棋盘旁边的黑棋把玩着。 他道:“也不是没别的事情,只是……突发奇想,想和你下一次棋。” “啊?”莫如九震惊。 就是为了下一盘棋吗? 洛千山点头,“是,就是下一盘棋而已。” 既然那些慰问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只是下一盘棋而已。 就这样简单而纯粹的目的。 莫如九皱着眉头,“可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从小就练棋。” “这不是对我不公平吗?我都不是你的对手,我还和你下棋,那我不是找虐吗?” 莫如九大大咧咧的。 “让你三子。” 他声音温柔如春风。 洛千山沐浴在炽热的夕照霞光里,晚霞撞碎在他的眼眸里。 成了一笔,浓墨重彩的画。 “你让我?” 莫如九突然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洛千山微微颔首,“是,我让你。” “那还有什么意思?”莫如九要暴走了。 洛千山是一个很有原则性的人,居然能够说出这种话。 下棋,还能让吗? 莫名的,她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心底也笼着一层奇异的感觉。 但她不敢深究。 洛千山怔了一怔,“那如九你想要如何?让你也不可以,不让你也不可以,如九……” “你是想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吧?”莫如九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洛千山发出了一声很轻,很低的叹息。 如一片轻柔的羽毛被风吹过湖面,转瞬就消失不见。 他无奈地舒展开眉头,“如九,你比以前越发的难缠了。” “这是夸奖吗?”莫如九厚着脸皮,“那我就多谢你了。” “不过,你要是想下棋,那就来吧。” 她撸起衣袖,看样子不是要下棋,而是要和人打架一场。 “但是啊,我有条件的,你可千万不要让我。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了,你也没必要让我,我现在会坐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在青州得你相护之恩,今日一局,我们都没有必要对彼此客气。” 莫如九严肃了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今日只是在下棋,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成了战场上厮杀的敌人了呢?你说是不是?我说得很对吧?” 莫如九的直白让温馨平和的气氛,成了急转直下的冰冷。 洛千山拿着棋子的手指,微乎不可觉察的一僵。 今天只是下棋,明日就是战场厮杀的敌人?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就一定会成为敌人呢?”即便是成为了敌人,你也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对你下狠手吗? 他很想告诉她,你是你,楚天息是楚天息。 我可以把你两个人在我心里完整的分开,从而区别对待。 但是,他的嘴唇噙动,却吐不出只言片语。 只是那一瞬间,他的眼底飞快的掠过许多许多的情绪。 复杂,晦涩。 莫如九反问他,目光是罕见的冷锐。 “那为什么,千山你觉得我们不会成为敌人?你说呢?我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你不明白吗?我以为你该明白的,毕竟,上一次,我已经在军营里说的很清楚了。谁要伤害楚天息,谁就是要和我莫如九为敌。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莫如九犀利的反问回去,不留丝毫的情面。 她没必要再维持这种平和的假象。 本来就是敌人,也不会成为朋友的。 只要太子一天在,只要洛千山一天为太子办事。 那她莫如九,和洛千山就是生死相杀的敌人。 她和楚天息,夫妇一体,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楚天息不好,她就不好。 楚天息好,她才好。 莫如九的字句,斩钉截铁的砸在洛千山沉静的心里。 他沉默了良久,唇边有些苦涩,再开口的时候,嗓子居然很沙哑。 “如九……”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就停止了,似乎不知道该要怎么说下去。 他知道,全部都知道。 他知道,她有多在乎楚天息,更知道,她绝不可能和楚天息分开。 他也知道,她会这么说,其实……也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所以她在用最后的底线试探他。 不然,按照她的性格,她怎么会来上楼来呢? 她上楼来,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也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要让她失望了。 他可能注定会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也是他自己太可笑,她是楚天息的妻子,他们虽然志趣相投,他却是要害楚天息的人。 他怎么还能奢求,她可以和自己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呢? 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很可笑的。 “千山,你知道就好。”莫如九弯弯了嘴角,眼底里的笑意很淡。 “有时候,并不是我们不能做朋友,而是立场不同,就注定未来的路不同。你有你无法舍弃的,我也有我必须要守护的。” “那日在边关一别,没能送你一场,今天就让我们完整的和过去告别吧。” “来,你先下棋,还是我先?”莫如九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 她大概是明白了他的选择。 所以,她不会再试探了。 她的试探,也有些残忍。 她都不能放弃楚天息,她又凭什么要求洛千山为了她,不再为太子办事呢? 她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今天这一盘棋,是最后的一盘棋了。 今日一别,恐怕日后再见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们就是彻底的敌人了。 “你先吧。”洛千山挺得笔直的背脊,莫名的有些僵硬。 那样绚烂的夕阳斜射在他的身上,也无法融化身上的孤独寂寞。 他的手指收紧,那颗棋子都几乎要被捏碎。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嘴唇无声的抿紧。 他一言不发。 “洛凡,进来。” 洛千山唤来了洛凡。 他眼睛看不到,下棋的时候必须要洛凡在。 洛凡推门进来,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凝重。 他大气不敢出。 不是来解除误会的吗?怎么看样子,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冷漠呢? 这是闹得更严重了吗? 第297章 他心动了 偏偏洛凡一个字也不敢问,就怕自己说错了话。 这个时候,他还是保持沉默就最好。 莫如九的心里也有些苦涩,不是不愿意和洛千山像以前一样的关系。 只是,她不能。 她不止是她一个人,就像洛千山一样,他也还有自己肩上的责任。 他们代表着各自的阵营,所以绝对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 莫如九下了黑子,沉着面容,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了?就算以后会成为敌人,但这一刻,我们只是朋友。这一刻,是唯一的朋友。如九,你近来在京城里是否安好呢?我们现在是不是还能像知己好友一样,寒暄几句呢?”洛千山一边下棋,一边轻柔地道。 莫如九支着下巴,托腮看着他。 “现在自然是朋友的,所以我们只剩下这一局棋的时间。” 莫如九笑容满面,“不过还是要多谢千山你的关心,京城的日子虽然不算多么有趣,但是幸好不是独自一人,所以生活倒还过得去,马马虎虎的,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有趣。”他微拧着细长的眉,“那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我很好。”莫如九又放下了白子。 “你就当作我很好。” 他现在还能关心她,莫如九心底还是很安慰的。 就算以后再也不能这样平静的对弈,现在这一刻也还是值得铭记和怀念的。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较真得很,不像之前那个洛千山了。 “没有姑且当作好,这样的说法。” 洛凡撇撇嘴。 他家公子怎么执拗得可怕?还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吗? 过得去,日子不是只要过得去就好了吗? 为什么公子一定要这么执着的让莫如九说出自己好与不好呢? 面对他的话,莫如九皱眉了。 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索性,莫如九转移了话题。 “那你呢?你在青州如何?这次来参加婚礼,要在京城逗留多久呢?” 莫如九回答了他一个问题,还反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洛千山眉眼动了一下,“在青州也是尚可的。” “那就好。”莫如九松懈了。 “至于要逗留多久……”洛千山停顿了一下。 “如九你是真的想知道吗?还是……” 只是随口一问呢? 你这样问,会让我有一种错觉,你还期待着见到我。 是吗?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划过,洛千山的思绪恍惚了一瞬。 “啊,我走错了一步棋。”莫如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苦着脸,咬着嘴唇,悔不当初啊。 就是分神了,所以才会下错了一步棋啊。 “不碍事……”洛千山刚要说话。 门外响起来了十九的声音,“王妃,王爷请您回府。” 蓦地。 空气里的沉默快速的蔓延开,有这么一刹,莫如九发现洛千山的脸上都没了光芒和色彩,蒙着暗淡的灰尘。 十九的到来,让洛千山的眼神暗淡了几分,心脏的跳动也变得很慢很慢。 要走了。 她要走了。 他这求来的时光,还未曾开始,就已经悄然结束。 莫如九露出惋惜的表情,“不巧了。” “我要回府去了。” 空气很安静,洛千山还没回答她。 莫如九就丢下白子,起身就往外走。 “千山,今日不巧,我先回去了。” 洛千山依旧没有回应,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棋子也掉了下去。 他好似不知道一般,手脚冰冷的坐在那里,耳畔有万种声音掠过。 他却听不清楚任何一种。 四周的风声凝固,所有的声音都短暂的消失。 他挺得笔直的背脊,在这落日余晖的照耀下,竟透露着几分颤抖和僵硬。 莫如九没有丝毫的停留,步伐轻快,经过他的身侧的时候。 她飞舞起的裙摆就那么擦过他的手背,翩然离去…… 他蓦地张开了手掌心,想要攥住些什么。 但是什么都没有,手掌心穿过的是冰冷一团的空气。 他那么用力的攥紧,只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微微刺疼。 “好。” “不送了。” 洛千山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情绪,沉静无波。 他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异样。 仿佛今天就真的只是,像朋友的一样的分别。 “不必送啦!”莫如九俏皮的笑了。 “来日再见。” “后会有期。” 莫如九关上了门走了,脚步声由近及远。 洛千山灰暗一片的眉宇之间,却因为她的那一句‘来日再见’,重新绽放出光华。 他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来日再见。 这是什么意思? 来日再见? 来日,她还肯见他吗? 倏然之间,洛千山那一颗心酸涩紧绷的心,像从地底下飞到了云霄之上。 直到再也听不到莫如九的脚步声,他这才后知后觉的道:“洛凡。” “属下在。” “她说了什么?”洛千山思考着,嘴角的弧度翘起,声音也有了温度。 洛凡懵了,但还是老实的回答,“秦王妃,她说来日再见,后会有期。” 不对啊。 他公子这么年轻,难道耳朵出毛病了? 看来回青州去了,得找个大夫给他好好看看了。 洛凡重复了莫如九的话。 洛千山唇边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扩大,在这绚烂的橘黄色夕阳,带着欣喜和震惊。 他按耐住自己的情绪,一遍一遍的反复呢喃着。 ‘来日再见。’ ‘后会有期。’ 她走出的时候,留给他的一句话,不是‘再也不见。’ 而是来日再见。 “来日再见。”他嘴唇张阖开,默然地道:“好。” “莫如九。” “我们来日再见。” 他一边说,一边笑开了。 洛凡看得目瞪口呆的,“公子……你怎么了?” 怎么方才还阴沉沉的心情,突然就这么愉悦了? 洛千山依旧笑着,墨的长发和着他头上的白色发带一起飘扬在空中,他温温和和的笑着,那一抹笑容,像是深潭里一闪而过的皎洁月光。 深沉,温柔,还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在高兴。 他真的很高兴,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她还是愿意再见到他的。 所以,她说了来日再见。 他方才那颗心本来已经枯萎,干涸…… 莫如九这一句话,宛若温暖的水流冲刷过他的心,万物复苏,贫瘠的土地里也生出了嫩绿的枝桠。 有什么东西悄然落在了他的心底深处。 那东西,在一点点的长大,在一点点的生根。 最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四周没有风声。 他的心却动了。 第298章 上钩的鱼儿 莫如九和十九一起出了茶楼,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楚天息派来的人在哪里?” 外面根本就没有王府的人啊。 十九偷笑,一本正经地说:“王爷并没有派人来,一切都是属下自作主张。” 莫如九一脸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她拍拍手,翻身爬上马车。 “你越来越奸诈了。” “不,这怎么能是奸诈呢?我这是为王妃你分忧啊。”十九很狗腿地回答。 莫如九斜靠着马车,似笑非笑,“为我分忧?” “那不是?属下就是担心王妃你想走,却碍于颜面不好开口,所以特地来拯救王妃你于水火。” 十九也上了马车,扬鞭策马。 莫如九叹息一声,懒得和十九计较了。 她真的是傻了一点,居然不知道十九这厮是来假传消息的。 不过啊。 她刚才也确实是不知道该和洛千山怎么继续说下去了,下棋也是心不在焉的。 十九来得也挺合适的,她就不用那么纠结了。 莫如九这时候还不知道,她那随口的一句来日见,让洛千山的心底开出了一朵花来,心都软化成了一滩水。 他甚至开始期待,那一句来日见。 每一次的分开,如果都能说上一句来日见,那这是多么值得让欢喜的事。 马车一路行驶回到了王府里,莫如九问到了楚天息在哪里,就悄悄的去找他了。 下人说他在池塘边钓鱼,莫如九讶异了一把。 楚天息最近倒是变得很悠闲了,什么都不做了,成日里都是在游玩。 池塘边,楚天息慵懒的躺在摇椅上,手里还拿着钓竿,他倒是很惬意。 他正坐在沉沉的暮色里,周身都好似披着温柔的霞光,那一身的铁血凌厉气息也被这风光掩去了。 春天到来了。 池塘边的枯树重新长出枝叶,偶尔清风吹过,两三片树叶就掉在了绿色的水面上,慢慢地泛开一点点的涟漪。 炽热的霞光如同金色流沙,缓慢地往天边沉没开,云霞倒映在池塘的水面上,美不胜收。 火红色的云霞,男人俊美凌厉的面庞,这缓缓徐来的清风。 一切,都是那岁月静好的模样。 莫如九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眼珠一转。 她悄悄的来到楚天息的后面,没有惊动他。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她偷笑着上前,伸开了双手,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双眼。 手指温热,尽数覆盖在男人的眼部。 他那柔软的眼睫毛无意识的一颤,像羽毛一般划过她的手掌心。 “我是谁?”莫如九哑着声音发问。 男人仿佛早就猜到了是她,他的身子一动不动的。 “你说你是谁呢?”他似是才睡醒,低沉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莫如九调皮的捂紧了眼睛,“我在问你。” “你要是答错了,我会惩罚你的。” “别闹。”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包含着无边的宠溺。 “你说你还能是谁?若我不是知道你是谁,你还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近我的身吗?”他拉长了声音反问。 “恐怕,你现在早就被我掐着脖子逼问你是谁了。” 他自己也觉得很好笑。 防备心那么重的一个人,却可以全身心的相信莫如九。 她一来这里,他就知道是她了。 他一直没动,就是再等她要做什么。 莫如九泄气了,无奈的松开手。 “你居然一开始就知道我来了,那多没意思。” “下次你要配合我,装作不知道我是谁,好不好?这样才好玩。” 莫如九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摇椅不算宽,但是也可以容纳得下两个人,只不过要比一个人挤得很。 她坐在他的身边,他躺着。 她的身体紧挨着他的,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碰撞到一起,周围的空气急速的升温,变得暧昧而炽热。 莫如九觉察到了什么,心跳陡然掉了一拍。 她脸一红,“这位置太小了,我不和你挤了。” “我先——” 走了。 她的话没说完,手腕就被男人精准的扣住,紧接着,他一用力。 她原本是坐在他的身侧的,他一拉,她就重心不稳的倒了下去,脑袋恰好就撞在他的胸膛,人也贴在他的身上。 这一瞬,莫如九全身紧绷,大气不出,呼吸也凝固。 “天息。”她憋红了脸。 “宫里好玩吗?”他没打算放开她,一手按住她的腰肢,迫使她躺在自己的身上,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和自己对视。 慢慢地,他身上浓烈的气息,层层叠叠的将她包围禁锢。 他幽深的眼里,燃烧着一团团的火焰。 莫如九的脸,身体,在他那灼热的眼神里,像是要软化了。 她的身体无力的趴在他的怀里。 她听到了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好似就贴着她的耳畔响起。 天地间是静默的。 她耳边,只有这心跳声。 “你怎么了?”莫如九发现了他的异样。 楚天息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拥着她,气息似有若无的吹拂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洛千山邀你去喝茶了,茶好喝吗?”他又不动声色的吐出下一句话。 空气里的暧昧和旖旎,因为洛千山的名字一出现,瞬间就消散无踪。 她紧张地抬起头,和他对视。 “你都知道了?” 他是介意,她又去见洛千山了吗? 还是,别的什么? “我都知道。”楚天息没有生气,也不曾恼怒。 那漆黑的眸子,宛如夜空一般深邃静谧,也无声的倒映出尘世间的种种。 莫如九的心揪着了,迫不及待的就要解释。 “你听我说,我也没想到会在宫里遇见洛千山,我更没想过,他会让人在大街上把我拦着,就是为了请我喝茶。” “我没想过和他再有任何的接触,也没有不想听你的话。我只是……因为他在青州救过我,护过我,就算恩断义绝了,曾经的恩情,我不能不还。” “所以……我就去见他了。你不要生气,我没想过隐瞒你的,即便你不说,我现在也会告诉你的。” “好不好?” “别在意。” 莫如九说到最后,声音哑了,她更加的焦灼了,紧张到小手拉着他的衣袖,不停的摇晃。 楚天息的眼神还是淡淡的,“我并不生气,如九,你不需要这样紧张。” 他越是这么说,莫如九越是不相信。 总觉得他在隐忍什么即将某种爆发的情绪。 她的心一颤一颤的。 “你真的没生气?你难道不生气,我去见了他吗?你真的……一点都不吗?”莫如九忐忑不安。 他薄唇微启,条理清晰地说:“是,我不生气,不仅今天不会生气,以后,你想见他,就可以见他。你不必和他划清界限,你和他是朋友,我和他的恩怨,是我和他的事,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以前是我太执拗,所以才会对他有那么深刻的偏见。” “你放心吧,以后你不必再这么躲着他,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过不会束缚你的,作为男人就要言而有信。” “你现在不必这样的紧张,明白了吗?” 这一句又一句的话砸下来,好像是石头砸到了莫如九的头顶,她人都呆滞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就那么看着楚天息。 他在说什么? 他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只是在说反话? 莫如九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直到看了楚天息很久,她才真正的确定了,他说的是真的,真的没生气,也没说气话。 莫如九好久以后,她才从震惊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 “别怀疑,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安抚她,嘴唇贴在她的额头上。 “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她的心跳都短暂的停止了。 楚天息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多了几分酸涩。 “你说得很对,洛千山的确是一个君子,我和他不过是各自为政,我们男人之间的恩怨牵扯不到你。” 正是因为洛千山是君子,所以我才可以放心的把你托负给他。 如果他造反一旦失败,只有洛千山可以护住她。 而洛千山会来京城,这不过是他的计策而已。 他等的就是洛千山来。 那么,自然也就不会生气,她去见洛千山了。 他只是有些自责,有些难过。 他不能保护她。 只可惜。 他不能说出来,她最好是什么都不要知道。 他为她谋划好这一切。 诚如云迦蓝所说,他的爱不能那么自私偏执,就是要带着她一起去死,一起去下地狱。 爱一个人,就该给她生路。 爱一个人,哪怕自己不在,也要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莫如九放大了瞳孔,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煎熬和隐忍,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他的脖子。 她凑到他的面前,自己的鼻子贴着他的鼻尖。 “天息。” “你怎么了?你怪怪的。” 楚天息眼角泛红,他侧开头,没有和她对视。 她正满心等他的回答。 “鱼,上钩了!” 他的目光倏地一凝,紧紧的盯着不断晃动的鱼竿。 莫如九跟着看过去。 他又神色复杂的呢喃,“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299章 太爱你了 这一刻。 莫如九依偎在他的怀里,鼻尖是他身上的香气,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就算他就这样抱着她,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但是莫如九的心里就是生出了一种恍惚的错觉。 好像,他人在这里,但是他离她很远很远……遥远到,她永远都没有看透他。 遥远到……他就在她面前,她却好像和他隔着是万水千山,怎么都触碰不到彼此。 楚天息的内心世界藏着事,但是他不说,她问了他也不会说。 她突然就很挫败,很无力,她为什么总是走不进他的世界呢? 她为什么……就是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安静的空气里,莫如九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她受伤的脸上扬起一抹无力脆弱的笑容,好似零落的花。 “天息……”她压低了声音叫他。 “怎么了?”楚天息搂紧了她的腰肢,手指间的温度尽数传递到她的肌肤里。 莫如九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他深邃的眉宇之间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他的俊美,让这漫天的晚霞也黯然失色。 “我很害怕。”她很直白。 他低眸,声音沉静,“不要怕,我在。” 莫如九摇头,眸子里含了几分茫然,“我知道你在,但是……我总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之间好像隔了很多的人和事,哪怕就这样拥抱在一起,我也无法走进你的世界,探听到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楚天息脸上的神色渐渐暗淡,放在她腰间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有些那么的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怎么会突然会有?” 她是看出来什么了吗?还是……她就是很单纯的感觉而已。 莫如九道:“就是感觉,一种很直白的感觉。我觉得,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楚天息了。” 她所认识的楚天息,是哪怕走到绝境也绝不会放弃的楚天息。 他的眼里,不会露出那样沉重而灰暗的神色,好像永远都无法挣脱这宿命的枷锁。 他不是认命的人。 但她那一刻,确确实实的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力感。 很清晰,很深刻。 所以,她才会这么的忐忑害怕。 楚天息不想让她看出什么,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鼻尖。 他说:“一定是你最近太紧张了,是不是东宫有人欺负你了?所以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如九。” “你不要多想,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除了我的身边,你哪里也不要想去。” “好么?” 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深沉的情谊。 莫如九沉溺在其中,他温柔低沉的嗓音,一瞬之间就把她心里生出的所有担忧和不安,全部都用力的按下去。 风平浪静。 什么都不再有。 “别苦着脸了,你笑起来好看,你要多笑。”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动作格外的亲昵。 莫如九羞红了脸,“我不好看。” “谁说的?” “你好看,你最好看。”楚天息的嘴巴如同抹了蜜糖一般。 她的手握成拳头,轻轻的捶他的胸口。 “你不要再说了。” 楚天息故意戏弄她,就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心如小鹿乱撞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在楚天息面前,她从来就不是胜利者。 “我知道你的不安来源于什么,等我哪天找到了让你回去的办法,你变成了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你,我找到你了,我一定要压着你多生几个孩子……” 他霸道的说起了荤话,唇边笑意弥漫,让人不觉得轻浮,反而尽是情深意重。 生…… 生孩子? 莫如九的呆呆的坐在他的腿上,从未如此紧张,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沉默间,她的手心里已经冒汗了。 “好不好?我们生他个十个八个的……”楚天息见她没有拒绝,眼底晕染开了浓浓的笑意。 “你走开!”她终于回神,“谁要和你生孩子!” 说到生孩子,莫如九都结巴了。 她在现代也没想过要结婚生孩子,童年的不幸是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 她也从不认为,她会做好一个妈妈。 可是,莫名的啊。 撞入楚天息的眼里,她居然心动了,她真的会开始好奇,开始期待…… 如果她和楚天息有了孩子,那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会像楚天息?还是会像她? 那还是像楚天息好了,他这张脸很俊,她现代那张脸说不定还配不上他呢。 孩子像他好,一定很好看。 她想到这里,自己都被逗笑了。 “笑什么?”楚天息疑惑。 “没笑什么,就算要生孩子,那也不是现在。” 她很坚定。 她现在是莫如九的身体,就算生孩子,那也不是属于她和楚天息的。 喜欢一个人,要想和他孕育共同的孩子,她当然是要变成本来的自己啊。 免得,容惊鸿和她不依不饶。 她还觉得不好呢。 楚天息薄唇如以往一般好看的勾起,眼底的笑意可以吸走人的魂魄。 “方才你不是才说不给我生孩子么?” “我……”她羞恼不已。 楚天息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微抚过她的背脊,她的身体一僵,瞳孔一缩。 他手指抚过,她的后背好似被电流击过。 “好。” “我们生孩子,生许多的孩子……这样,就可以把如九你牢牢的绑在我的身边,我不会担心你再走了。” 其实,要说害怕最害怕的人应该是他。 他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人,怕自己赢不了这至尊皇位,怕自己报不了这血海深仇,也怕自己……会辜负她的一番情深,更怕……他若功败,她也会受他所连累…… 他从没想过和她分开,但必须要为了她的将来和以后打算。 他才是害怕的。 莫如九怔了一瞬,继而就笑开了,“你把我当成猪吗?” “不。” “我把你当作我的妻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楚天息信誓旦旦的。 “楚天息一生一世,只会有莫如九一个妻子。” 听到这里,莫如九的脸上笑意愈发的浓浓,她架不住心里的甜蜜和激动,主动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把自己的红唇凑上去,在他的薄唇上胡作非为。 “楚天息。” “怎么办?” “我真的……太爱你了!” 第300章 般若远道而来 她主动挑逗,他自然也是不会放过的,她在狗啃似的乱来。 他闷笑不止。 “原来……你们那边,表达爱意的方式是这样的。” 他说完。 他化被动为主动,反击了过去,和她唇紧贴着,竭力的索取她的美好。 “啊!”莫如九惊呼一声,本来还要说话,只是接下来的声音,都被一个炽热而绵长的吻所吞没。 在她架不住心猿意马的时候,身体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 男人唇移开,薄唇贴者她的耳垂。 “再说一次……” “你爱我。” 他的声音慵懒而沙哑。 莫如九面色一红,嘴唇红润似熟透的樱桃。 “你快放受……” “这里还有你的暗卫。” 她可是知道,他的暗卫随时都在他的身边隐藏着。 刚刚她那么主动……要是被那些人看到了,莫如九一想到这里,就头皮发麻。 她该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楚天息扣住她的下巴,“他们不敢看,谁看了,眼睛挖出来!” “你真霸道!”莫如九一哆嗦。 他深沉的凝视着她,“就是这么霸道,所以……你再说一次。” “若不说呢?”她勾唇。 “刚才风太大,没听清楚,你真的不再说一次么?”楚天息的语调是戏谑的。 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深情,不像火苗一样炽热滚烫,反而更像是一汪静谧的湖泊,不动声色的将她吞噬在其中。 她被看得浑身发热,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说!”她死咬着嘴唇。 多丢人啊。 现在都知道外边有暗卫了,她要是再说,那不是……太主动了吗? 但是看楚天息这一脸她若不说就不善罢甘休的模样,她心里还真的有些发怵。 “真的?”他再问了一次,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莫如九重重的点头。 然而。 下一刹,她就彻底的震惊了。 因为他已经忽然俯身,温热的薄唇如滴滴雨点落在她的发间,脖子间,耳朵间…… 每个地方,都传来了酥麻的感觉。 他这个急促的吻,夹杂着太多的情绪,堵得莫如九无法招架。 他分明没用什么力气,她只是坐在他的腿上的,她随时都可以推开他。 但他现在就是一座炽热的火山,她摆脱不了。 就在两人情意浓浓的时候,暧昧的空气里传来了‘嘶嘶’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不断的从地面爬行而来。 莫如九没有内力是听不到的。 楚天息却在危险来临的时刻,立刻警觉的推开莫如九,他翻身而起,单手抱着她的腰,带着她飞过了湖面,直接就站到了墙上。 “怎么了?”莫如九的身子都在空中飞,她还没站稳,再回过神,就已经在墙上。 楚天息就在她的身边,她正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 楚天息临风而立,凌厉的目光定格在刚才摇椅的周围。 只见。 无数条各种颜色的毒蛇正从四面八方不断的爬来,刚才那奇怪的声音,就是这些蛇类爬行发出的。 莫如九一看过去,吓得差点昏过去,倒下高墙。 天啊! “楚天息!” “蛇啊,蛇啊,好多好多的蛇……” 莫如九的牙齿不断的打颤,本能的往他的身边靠。 虽然她可以和蛇交流,但是一次来这么多的蛇,她真的要被吓得心脏病发作了! 莫如九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楚天息一手捞住她,声音低而冷,“不要急,冷静。” 他眯起眼睛看这些蛇类,它们像是有目的而来,而且方向……并不是摇椅那里,还在不断的往前爬行。 是有什么东西,招引来了这些蛇吗? 楚天息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蛇,不过值得庆幸的都是一些小蛇,没有花蟒那样的异类。 蛇越来越多,嫉妒的安静空气里,充斥着那不断的‘嘶嘶嘶’声,莫如九腿在发软,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这太可怕了。 她试图凝聚精神,去和这些蛇类交流。 但是这些蛇太多了,她根本就没办法沟通。 楚天息仿佛想到了什么,扭头问她,“你今日在宫里得罪司徒鸳了?” “你是说……”莫如九从害怕里找回一丝理智。 司徒鸳? “据我所知,南疆的人就有一种本事,叫做御蛇。” “司徒鸳恰好就是南疆的小族长,南疆一族所有的奇门秘术,她无一不精。”楚天息面色沉冷,薄唇抿成条直线。 他这么一说。 莫如九明白了,也跟着他的思维想下去,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么多蛇是司徒鸳搞来的了? “我今天是和她……”莫如九如实交代了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楚天息了然,“那就便是如此了。” “不是啊,现在这里这么多蛇……”莫如九声音发颤了,脸色死白,“马上就要爬上来了……” 其中有剧毒的蛇! 他们两个人要怎么脱身? 楚天息冷笑一声,面上覆着一层寒霜。 “司徒鸳就这么一点本事,还敢动我的人!” “简直就是在找死!” “你不能再动内力……”莫如九知道他要做什么,忙不迭是的抱住他的胳膊。 虽然她很怕这院子里密密麻麻的蛇,怕得连呼吸都不敢了,汗毛倒竖。 但是,比起他受伤吐血,她更怕的还是后者。 前者的恐惧是来源于身上,后者的恐惧是来源于心里。 她无法欺骗自己。 “没事。”他脸上的线条稍微柔和了一些,声音还是冷冷的。 “反正已经动用过了,痛一次,和痛十次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 “我不能让你担惊受怕。” 话音一落,楚天息的右手就运起内力,他在释放内力,周身都激荡起凌厉的气息,卷得他的衣袍纷乱作物。 他却屹立不动,稳如泰山。 这气流太过强大,莫如九有心想阻止,但是她的眼睛都睁不开。 “不要!” 她在低喊,一头长发被吹得凌乱极了。 但楚天息不语,也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风声更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时。 空气里突然传来了一缕深幽的檀香,那檀香……有点像是古寺里点的香味。 香味被楚天息内力所激荡起的风吹散在空气里,那些正在朝莫如九爬来,而且已经做出攻击行动的蛇,突然就退了下去,居然还掉头往回爬了。 在这檀香的驱使之下,那蛇群犹如潮水一般退去…… 好像,这檀香是多么恐怖的一种东西。 莫如九看得目瞪口呆的,楚天息也及时的收了内力。 瞬间,风止。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莫如九的舌头都打结了。 楚天息盯着退去的蛇群,眼睛慢慢地眯起。 “是这檀香,这香让蛇害怕了。” “这是什么香?蛇居然还怕这香……”莫如九如释重负,总算是可以大声的喘息了。 楚天息却扬声对着空气里道:“是哪位高人出手相助?” “还请出面一见。” 莫如九此时才明白,这香味必定不是无缘无故来的,那么,能够用香就让蛇群退去的人,到底多有本事? 但是,莫如九万万没想到,随着楚天息的声音落下,从夕阳下御风而来的人,不是别人,也不是什么高手。 而是那个年轻的和尚,般若。 是了。 就是般若。 般若穿着绛红色的袈裟,轻飘飘的落地,手里持着佛珠,清秀的眉目里带着与生俱来的慈悲气息。 他的眼里,空无一物。 他就那么站在湖边,宛若天人一般。 莫如九惊愕的指着他,“是大师!” 楚天息眼里也有诧异之色,他眉目一沉,带着莫如九飞身而下。 两人稳稳的落在了般若的面前,一靠近,也就闻到了那似有若无的檀香。 刚才出手的人,就是般若无疑了。 “莫施主,别来无恙。”般若双目含笑,合起了手掌,对着莫如九施了一礼。 莫如九虽然忌惮般若曾经说过的话,但是般若出手救了他们。 她不会不识好歹,她也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 “大师好。” “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般若微微笑着,“莫施主,不必客气,出家人慈悲为怀。” “大师……您是用这香退的这蛇群吗?”莫如九好奇了。 般若神秘地摇头,“并非是香。” “那是什么?” “那要看施主你所看到的是什么了。”般若道。 莫如九无奈,这小和尚,看起来这么眉清目秀的,结果说起佛家话来是一套一套的。 楚天息及时截断了话,“般若大师,您远道而来,所谓何事呢?” “楚施主不必着急,贫僧是为解莫施主的难而来。”般若倒是没有继续卖关子了,直接就承认了。 “大师,你还真的算到了我今天有这一难?”莫如九震惊的张大嘴巴。 般若摇头。 “并不是。” 他今天即便是不出手,莫如九也不会有事,也可以全身而退。 因为有楚天息在。 楚天息就是修正莫如九命数的那个变故。 第301章 痴儿 既然算到了莫如九有难,但却会逢凶化吉。 那么,他就不会是为她而来的。 莫如九自有她的命数。 莫如九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又不是了? 既然不是猜到了,那怎么就又不是专程而来的呢? 莫如九真的要被这高深莫测的般若弄得迷糊了。 般若放下手,手指轻轻转动佛珠,目光如湖泊一般沉静无波。 “莫施主,个中原因并不方便让你知道。” “但是,施主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 般若淡淡地道。 “大师,你不要和我打哑谜了,我什么都听不懂。”莫如九挠头,笑得有些无奈。 般若但笑不语。 那模样仿佛是看透了莫如九的伪装。 楚天息握紧她的手,紧接着出声,“大师——” “楚施主,能否让贫僧和莫施主单独说几句?”般若温和的截断的楚天息的话。 他似知道楚天息要说什么,要问什么,所以及时开口了。 他的人是清朗如风的,目光也温润而平和,但就是这种柔和的无形的压迫,让人不敢小看他。 这就是般若能够年少成名的原因。 “好。”楚天息看了一眼莫如九,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多谢楚施主。”般若俯身。 楚天息安抚性的拍了拍莫如九的手背,转过身,慢慢的走向了池塘的远处。 等他走远。 莫如九就急不可耐地看向般若,“大师,你想要和我单独说什么?如果还是上次的那些话,那么,大师你不必再说了。” “我不信什么所谓的命运,我不相信命运无法改变,我也不信,悲剧会一如既往的发生。” 莫如九的语速很快,她想表现出自己的坚定的决心,但这样,却又意外的透露出了她的慌乱。 那种急切里,带着慌乱。 她抢先开口,就是怕这般若会说上次在古寺里的那些话。 她不想听。 命由天定,但是她的命,由她不由天。 般若目光明净,带着看破红尘喧嚣的通透。 在他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无法伪装自己。 他缓缓地开口:“莫施主,你的心乱了。” 莫如九面色凝重,嘴角想勾起,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转移眼神,看向了洒满金色夕阳的湖面。 “那又如何?” 她没有否认。 她的确是心乱了,她在这个世界也有害怕的事情了,而且,对这件事情的害怕,远远超过了这一切的恐惧。 她不怕自己回不去,也不怕自己死,只是怕这是一场提前写好的剧本。 她就是演戏的那个人,只能被命运推动着走上自己的结局。 她不希望。 那谁又希望自己的命运,是早就注定好了的结局? 楚天息,他也不愿意吧? “莫施主,你做得很好。”般若继续道,“你没有把贫僧同你说的,告知了楚施主。” 莫如九的脸色十分的难看,自嘲的笑了。 “告诉他?告诉他,他的结局吗?那又有什么的意义?他就算知道了,他也会和我一样的,他不是一个容易向命运屈服的人。” 般若的态度依旧和颜悦色的,明明是个端正秀美的年轻和尚,却偏偏比谁都要老成,那一双眼睛,更是给人一种历尽世事的沧桑感。 他没有历尽世事。 他不过是,看透了这滚滚红尘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而已。 所以,他抽身而出,他不留恋这人世间。 他才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俗世里的俗人在爱恨里苦苦挣扎。 其实,人生轮回,不过就是无尽的痛苦。 是得到,还是失去…… 这是早就注定了的,何必和命运抗争呢? “楚施主的心性,贫僧看了两世,贫僧自然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莫施主倒不如贫僧。” 他放缓了嗓音,充满韵味感的声音,很是清朗,如同山涧清澈的水流,缓慢地流淌而过,好似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 看了两世?! 莫如九即便是知道般若他看透了自己的来历和出身,但是也不会想到,般若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了两世。 那他看的是谁的两世?两世里的人,又分别是谁? 莫如九的手指骤然收紧,因为般若这神秘莫测的话,她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正在轻轻的战栗。 她怕。 她很怕。 这两世,难道就是楚天息和莫如九的两世吗? 她的脑子突然就空了,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只能看到般若的嘴唇一张一阖的,世界都放空了,空气变得压抑而沉寂。 般若垂下眼眸,夕阳挥洒在他的绛红色袈裟上,折射出琉璃幻梦一般的光芒。 他分明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和尚。 但这一刻,莫如九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他只是在残忍而绝情的说一个事实。 “女施主,贫僧说了,都是天意,都是天道。” “所以,贫僧今日来还只是劝莫施主你一句,不要妄想逆天改命,也不要和这命运抗争。所有的一起,到了该发生的时候,自然就发生了。” “不管你如何千方百计的阻拦,改变,这些事还是会因缘际会的发生。” 莫如九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后背僵直,呼吸也一窒。 她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师你说的……是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般若挑眉,神色自若,“你们那里的人,把这种情况称呼为蝴蝶效应么?” 他说了这么多,莫如九就自动理解成了这四个字。 她自然知道蝴蝶效应的。 只是没想过会用在自己身上,而且,她也不知道般若是看了两世的人。 “大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般若微笑,“女施主你真的明白了吗?” “大师,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那我真的已经明白。”莫如九的情绪平定下来,她眸色里带着一抹深深的坚定。 “但是我的心依旧是不会改变的。” “我也不和大师你兜圈子了,在我的心里,楚天息就是楚天息,他不是前世的楚天息,也不是那个残暴无道的秦王。” 莫如九眨了眨眼,逼退了胸腔里的哽咽和酸涩,她抬起头望着火红的天空。 “他只是这一世的楚天息,只是我莫如九要嫁的夫君,是我要爱的人,是我要携手度过一辈子的人。不管他是鬼还是魔,我都认了。他不是前世的他,我也不是前世的我。我们一定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纵然天道对他无情,但是我不会放弃他,就算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他。夫妻,就是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不论什么情况都不会放开彼此的手……大师你要是想劝我,那就大可不必再说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的选择是什么。” 说着,莫如九的声音带了一丝嘶哑的颤抖,微热的风吹过麻木的面庞,她的嘴角麻木的扯开。 “大师,我的夫君还在等我。” “大师你若是愿意,那就留下来喝一杯清茶,若是……没有时间,那我就告辞了。” 般若低眸沉默着,安静的空气里不断响起的是他手指拨动佛珠的细微声响。 莫如九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艰难地转过身,看到湖畔那一道颀长的身影,她眼眶里的泪终于弥漫开。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哭,莫如九你不要哭。 你要笑。 否则,他会担心的啊。 在喜欢的人面前,只能微笑,不能哭泣…… 你知道吗? 但这样的默念是没用的,一股即将失去他的害怕感,愈演愈烈。 她的手脚冰冷一片,后背僵硬的挺直,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剑上一样。 尖锐的疼痛从脚底,变成一根丝线,慢慢地贯穿了她整个人。 她的泪,就那么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滚落。 她苍白的脸,布满了泪痕。 般若的再次到来,说的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再一次的加重了她心里的惊恐和害怕。 她在害怕失去楚天息,害怕自己会死在他的前面。 连为他收尸都做不到! 前世,他最后死了,头都被砍下来了,还吊在城墙上暴晒。 因为他的暴行,百姓们日日都前去唾骂他,用烂菜叶砸他,臭鸡蛋打他。 他前世是错了。 但这一世,他还没有造成错误。 如果最后也是那样,那谁来拯救他呢? 她的努力都是白废了吗? 一想到这悲惨的结局,莫如九的心口就快速的蔓延开剧痛,她已经有些快要失去理智了。 嘴上说着会很坚强的,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 但是她也是人,就有弱点,也就会害怕。 如果真的知道最后的结局就是一场空,那现在还这么挣扎做什么? 她越走越远。 般若在她走了很远之后,一点点的抬起头。 他注视着她的背影。 他微微启唇。 “女施主,贫僧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她是心中有大善的人,怎么就会对一个没有心的人动心呢? 她知道吗? 等她真的离开这里的那一天,那就是她彻底死去的那一天。 楚天息会杀了她。 真的会杀了她。 可惜,她不知道,她也不相信。 这是一个被假象蒙蔽了眼睛的人…… 这红尘嚣嚣,真是害人,她也真是痴儿。 第302章 对你这个野种多好 因为般若的及时出现,司徒鸳下在莫如九身上的药粉并没有起到作用。 般若洒的紫檀香,其实不是退蛇群的,而是解除覆盖莫如九身上药粉的味道。 否则,莫如九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这药粉的味道所困扰。 今天他恰好出现了,所以就顺手救了莫如九。 见过莫如九之后,般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秦王府,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来过。 除了亲眼见过他的莫如九和楚天息两个人。 般若变道去了太师府,容惊鸿的大喜在即,他去恭贺一声。 再者,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容惊鸿知道了这个莫如九不是真正的莫如九,这一次,居然动了杀心,让南疆的司徒鸳对莫如九动手,将莫如九引为仇敌。 他不能让莫如九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前出事。 这太师府,他还须得一去。 容惊鸿已经痴狂入魔,这不是一件好事,对所有人都不好。 莫如九身上的药粉没了,不会再引来蛇群,她自己却是不知道的。 而且,她因为般若的到来乱了心绪,把正事都抛诸脑后了。 至于司徒鸳,她倒是一直让人看着秦王府的动静,本来是要试探莫如九会不会蛇语,结果下人来告诉她,蛇群不仅退了,莫如九身上的药粉也除了。 司徒鸳震惊不已,“莫如九她居然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并不知道般若曾经出现在过秦王府,更不知道般若有这样的本事退蛇群。 这一下,她是是愈发的坚信莫如九会蛇语了。 很好! 莫如九会蛇语,那就不杀她了,先哄者莫如九教会了她蛇语。 她再斩草除根! 太师府里。 因为婚期临近,容夫人已经在着手准备婚事了,她让下人把喜服送到了容惊呼的院子,容惊鸿没有半点的不情愿,在容夫人的目光之下,从容的换上了这一身大红的喜服。 “惊鸿果然是绝世无双,穿上这一身喜服,更是俊美非凡了。”容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道。 容惊鸿脸色不改,整理了一下袖摆。 他对容夫人的挑衅和刺激视而不见,很坦然地道:“惊鸿的婚事,让夫人您操劳了。” “不操劳,本夫人虽说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是,能够亲眼看到你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本夫人心里很舒坦,从未有过的舒坦。” 容夫人眼底带着一丝阴冷,语气很是冷漠。 偏偏啊,她那张已经显得很苍老的脸上,却洋溢着母性一般慈爱的笑容。 容惊鸿眼神不变,嘴角勾起,“夫人,你太沉不住气了。” “夫人你现在是否得意得太早了一些呢?你又怎么知道,笑到最后的人就一定是夫人你呢?新婚之后,只怕……夫人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到那时候,该笑的人,就轮到了他惨死的娘。 容夫人脸色有些沉了,扬了森冷的声音,“笑到最后的人是谁本夫人暂时还不知道,但现在……本夫人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本夫人很高兴,本夫人笑得欢喜,这就够了!至少,现在笑的人是本夫人,而不是你。” “娶一个目不识丁的蛮女,你还能笑得出来么?” 容夫人冷冷一笑。 她其实真的没什么能够中伤容惊鸿的,除了婚事。 所以她抓住了软肋,就卯足劲的刺激他,恨不得他痛苦怨怒,却无能为力。 任谁要娶这样的一个女人,只怕也是生不如死,这一生都家宅不宁。 这是活该,这是容惊鸿害她儿子的代价。 不,这只是一点利息而已。 她只是先提前收了一点利息。 容惊鸿叹息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夫人,你如今欢喜,那你就且多笑一会。” “这喜服我试了,是夫人亲自让人来量的尺寸,不管是做工还是各方面,都是十分的妥帖合身。” “夫人,您请回吧。” 容惊鸿从头到尾就没表现出任何一点不愿意的神色,让容夫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求皇上给他赐婚,到底是错还是对了。 他怎么没有一点受到打击的模样? 不能在容惊鸿的脸上看到痛苦,这让容夫人很是挫败,她锐利的眸子一下就冷了下去,眸光如电的扫过容惊鸿的脸。 “不麻烦。” “你的新婚之喜,本夫人作为你的嫡母,怎么也得为你操办得风风光光的,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夫人对你这个野种,有多好!本夫人有多疼爱你这个野种!日后,你若是对本夫人有丝毫的不敬,外人的唾沫都可以淹死你!” 容夫人的眼底布满了阴霾,笑着说完这一席话,就带着她的人扬长而去。 “哈哈……” 她走了很远,容惊鸿都能听到那张狂的笑容。 容惊鸿抬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红衣刺眼。 “真是沉不住气。” “本来还以为可以和你多玩几招,现在就撕破脸皮了。” “真是……无用啊。” 容惊鸿的语气很是遗憾,眼底荡漾着薄凉的冷笑。 容夫人以为就凭着一件喜服就可以刺激到他? 那她真的是太不了解他了。 “公子,般若大师在门外求见!”门口响起了小厮的禀报。 般若? 容惊鸿倏地回头,眼睛里迸发出喜色。 “快请进来。” 般若,般若怎么会来? 虽然不知道般若来此的意图,但是容惊鸿还是乐意和般若一见的。 虽然般若是固执了一些,但是和般若讨论佛法,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所以,般若将他引为知己。 至于上次般若帮楚天息拦着他的那事,容惊鸿一点都不介意。 因为,他知道,般若那种六根清净的出家人,是绝不会帮一个杀人成狂的恶魔的。 般若,他不过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容惊鸿亲自走到院子外去迎人,般若在小厮的引路下缓缓而来。 容惊鸿一身鲜艳的喜服,白发飞舞,却依旧艳如桃花。 般若的袈裟也是红色,但是般若就算是一身红衣,也不会给人那种张扬的妖孽感。 他一身骨骼清绝,红衣在身,只会让人觉得神圣而庄严,圣洁高贵。 两人相对而立。 一人像春日的灼灼桃花,艳绝天下。 一人像池塘里的一株青莲,清绝无双。 第303章 莫如九无辜 容惊鸿率先出声,“般若大师。” “施主。”般若微微点头。 “大师,既然已经到了京城来了,而且也来到了太师府,进去喝一杯清茶?”他侧过身,做出引路的姿势。 般若也没有推脱,而是道:“那贫僧就叨扰施主你了。” 容惊鸿淡淡的笑,“大师你能够光临寒舍,这是我的荣幸,说什么叨扰呢?” “大师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和渊源,不过是一杯清茶而已,若是大师愿意,我还想留着大师在这里多住几天。” 容惊鸿抬脚往他院子里的大厅走出,般若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听得容惊鸿如此说话,般若也不作声。 现在的容惊鸿看上去如此的温和斯文,这么的善于言谈,但是一旦涉及到了莫如九的事,他就撕下了这张温和的面孔,会那么的凌厉冷血。 般若看了他两世,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路无话,气氛有些低沉。 到了大厅之后,般若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桌案上的婚礼用品,清一色的都是大红色的,很是喜气。 容惊鸿的脸色却并不好,冷淡得很。 他吩咐下人,“把这些东西,都拿下去。” “公子,这是夫人让放在这里的,还有靴子……您还没试试呢,夫人说务必要让公子你试试,否则若是大小不合适,现在知道还可以修改一下。”下人犹豫了一会,硬着头皮迎上了容惊鸿阴森的目光。 他也不敢惹容惊鸿,但是容夫人的命令,他也不敢不听啊。 而且这些婚礼用品,公子是必须要试的。 要是他没办好这些差事,等会回去也是要被问罪的。 与其回去被问责惩罚,倒不如在这里哀求一下容惊鸿。 “不必试了。”容惊鸿思绪翻转间,身上若隐若现的杀气突然就消失了。 他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一甩衣袖。 “这靴子很合适,夫人亲自操办的,不会不合适。” “你还不下去?”容惊鸿加重了声音,眼神一冷。 下人被看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辩驳,立刻让人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拿了下去。 很快,屋内任何有关于红色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除了容惊鸿穿在身上的那一袭喜服…… “大师随意座。”容惊鸿道。 般若看了面色阴沉的他一眼,若有所思:“看起来,施主你并不高兴。”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容惊鸿反问道。 “新婚之喜,莫非不值得欢喜么?” “不是心里的那一个人,又有什么好欢喜的?别人或许可以不知道,但是……大师你会不知道吗?”容惊鸿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他心底还是有些怨怼的。 般若一开始就知道莫如九是假的,是另外一个人。 他一直隐忍不言。 般若为了这所谓的天道,所谓的命运,他看不到世人的痛苦和挣扎。 般若有大爱,是对着这天下苍生。 但是,唯独对容惊鸿是这么的刻薄残忍。 他千方百计的重生,试图要改变自己和莫如九的命运,般若知道这一切,他看在眼里,知道他会是以失败的结局告终,般若也岿然不动。 万物苍生,在他的眼里,都值得守护。 般若垂下眼,挂在腰间的佛珠一晃一晃的,他轻轻地开了口:“施主,舍得,放下的话,贫僧想施主你也是听腻了,贫僧今日就不再言语了。” “那大师,你来京城是?”容惊鸿的声音顿了一下。 这时,下人端上来了两盏清茶。 般若接过,浅饮一口,“施主,贫僧来是有一事想要恳求施主你应允。” “般若大师,也会有求人的时候?”容惊鸿怔了几秒钟,唇边的弧度又凝固住。 他猜测过般若来这里的千百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般若这样目空一切的人,他也会有求人的时候吗? 不对。 他应该关心的是不是另外一个问题,般若为了谁而求他? 般若可是遁入空门的大师,谁又能让般若挂怀惦念呢? 容惊鸿倒是很好奇,他要求的是什么事了。 “贫僧是人,是人自然就会有七情六欲。”般若坦然承认。 “那么,自然就有心中担忧的事。” 容惊鸿眼角一挑,喉结上下滚动,“那,大师你且说来听听,是什么事情。” “我得听过是什么事之后,才能决定是不是要答应大师你。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一些无情,毕竟没有大师你前世的帮助,我就不可能逆转光阴成功,也不可能来到今天。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大师的恩情……” 说到最后,容惊鸿的声音又渐渐地低了下去。 他是感谢般若的。 在不知道莫如九已经死了之前,他是真的对般若很感激的,当成了救命恩人。 般若就是他身陷绝境里的一缕阳光,一缕希望。 但是,自从知道他的如九已经死了之后,他就怨上了般若。 他明知这个莫如九是假,却看着他在这个假莫如九的面前又哭又笑。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而般若,就是在看笑话。 般若料到了容惊鸿的冷淡反应,他并不放在心上,声音轻和,好似从遥远的天边落下。 “施主,贫僧虽然是有一事恳求你,但是更多的却是为了你自身。” “我自身?”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般若直言道:“贫僧方才来太师府之前,去了一趟秦王府。” “大师想说什么?”他端着茶盏的手指一紧,脸色极冷。 秦王府。 这是不能提及的字眼。 一旦提到,就像是一把生锈的铁钩,从容惊鸿的心口一直拉扯而出,扯得鲜血淋漓。 楚天息,莫如九,都是他此生的敌人。 “贫僧以为施主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贫僧想要说什么。秦王府的动静,施主你不知道吗?” 般若眸光如电。 “我应该知道什么?”容惊鸿面不改色。 般若轻叹一声,徐徐地道:“施主你的未婚妻,在秦王妃身上下了引来毒蛇的万毒粉。” “贫僧以为施主你知道这事。” 万毒粉? 看来是司徒鸳在对付莫如九了,不过看般若这样子,倒像是解除了莫如九的危机。 顿时,容惊鸿便觉得有些遗憾。 莫如九没事。 这真的是太让人遗憾了。 他故意让司徒鸳这个难缠的女人缠上莫如九,就是为了借力打力。 半路杀出了一个般若…… 莫如九的日子,真的是太好过了。 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一生好运,逢凶化吉呢?遇到危险,也可以平安的脱身…… 这真的是一点都不公平啊。 “我若是知道,又如何?”容惊鸿起身,走到了窗户边,他的目光飘到了院外的盆栽上,黯然无波。 般若:“若是施主你知道,那么贫僧希望施主你可以从中调解,不管你的未婚妻是因何原因要对付莫如九,从而在她的身上下这样至毒的药粉,贫僧都恳求施主。” 此话一出,容惊鸿冷笑着回了过去语气低冷而刻薄。 “大师,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若不是莫如九这个假人的出现,我的如九不会死,我的如九是被她占据了身体,才会回不来的。我为什么要帮她?我为什么要救她?莫说我不知道司徒鸳下毒粉的事情。” “即便是我知道,我也不会救她,更不会答应大师你的恳求。没有她,我的如九会不会回来,我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是她,我的如九才会回不来!我为什么要去帮助一个赝品?” 容惊鸿的声音又冷又狠,“我天生就是凡夫俗子一个,不及大师你心怀苍生,我心里只有如九一人,爱她所爱,恨她所恨。” 而且,他也大可以承认,司徒鸳会针对莫如九,就是他设计的阴谋。 他还就怕莫如九的麻烦不够多,日子太过舒坦了,所以怎么也要给莫如九制造一点麻烦。 司徒鸳缠上莫如九,这很好。 他就是要莫如九不得安宁! 这是莫如九占据别人身体应该要付出的惨重的代价! 天色渐晚,夕阳慢慢地淡去,沉到了天边之外。 渐渐地,蚀骨的黑暗一寸寸的铺开在了天边。 夜幕低垂。 容惊鸿站在窗边,夜色汹涌而来,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狠戾冰冷的残忍。 般若慢慢闭上眼睛,呢喃了一句,“阿弥陀佛。” “大师,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我和莫如九的仇不死不休!我不会放过她,只要她一天还活着,我就一天不会放过她。为什么她能好好的活着,而我的如九……却不能再回来人间?” 忽地,容惊鸿那张绝色的脸庞上扯开了笑容,琥珀色的桃花眼里弥漫开浓重的嗜血黑暗,黑得不见一点的光。 “我要她死。” “我要她,不得好死!” 更遑论,让我看着她和楚天息恩恩爱爱的,成双成对的。 我更不会忍的。 般若复又睁开眼睛,眸光带着不属于佛家的犀利。 “施主。” “害人终害己。” “莫如九,她是无辜的人。” “你不应该把命运的无情迁怒到她的身上,事实上,莫如九她会来到这里,这一切也是非她所愿。” 第304章 楚天息的表妹 般若是最明白莫如九是怎么会来这里的原因的了。 所以,他势必是不能看着莫如九出事的。 他来找容惊鸿的本意,只是想要唤醒容惊鸿心里的理智和慈悲,让容惊鸿不要为难一个穿越者。 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容惊鸿应该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而且,他对莫如九的恨意似乎越来越深,那样狰狞的恨意,让容惊鸿越来越有种疯狂的感觉。 “她是无辜的?”容惊鸿暴怒,本来还想压抑着情绪的,此时忍无可忍。 “大师,你还真的会偏袒她啊!这个假的莫如九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为什么一直在帮她说话?她是谁?来自哪里?” “你说她是无辜的,那我的如九就该死吗?你是出家人,你说众生平等,那为什么她们不能享有共同的权利?!大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个莫如九死了还能借尸还魂,她是凭什么可以独得上天的厚爱?为什么,我的如九却回不来了?你说她人死如灯灭,可这个人为什么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活过来啊!” 容惊鸿的情绪愈发的激动,就像是一座被暴怒点燃的火山,马上就要爆发。 而他身体里散发出的无尽怒火,可以把这里夷为平地。 他是真的觉得不公平,上天偏心啊! 有人死了可以活,有人死了……却是永远的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 面对容惊鸿的声声泣血的质问,般若看一眼失控的容惊鸿,他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容惊鸿。 夜风从窗外刮来,绛红色的袈裟猎猎飞扬。 般若望着那黑暗的天空,他扬起手,指着天空。 他道:“施主。” “这就是天道。” “你若是要问贫僧为什么,天道会如此偏爱一个人,贫僧一直也在探讨这个问题。” “其实,也并非是偏爱,并非活着就是最好的。因为,活着的人,往往还会面临更加的艰难的抉择。” 就像是莫如九。 她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她还是逃不过这天道的捉弄。 她喜欢楚天息。 但是,她必须要遵守这命运的规则,因缘际会的也会死在楚天息的手里。 他们就算相爱,就算深爱…… 也到底,还是会阴阳相隔,生死离别。 试问,这世上有什么比亲手杀死心爱的人,更痛苦呢? 只怕那时候的楚天息,会承受比容惊鸿多过千百倍的痛和折磨。 容惊鸿狂笑不止,笑得眼泪直流。 他也跟着指着天空,铺天盖地的夜色撞入他的瞳孔里。 他那张苍白绝美的脸庞,阴森如厉鬼修罗。 “天道……” “我不信天!” “我不会信天……” 只要如九的身体还在,就算要娶司徒鸳一个恶女人,他也要榨干司徒鸳身上的所有用处。 他会让莫如九活过来。 不惜一切代价。 “大师,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容惊鸿找回了一丝理智,抓住了最重要的问题。 般若看着他。 “施主,她的来历,她是谁,贫僧都不能透露。” “只是,她也确实叫做莫如九。” “她和你的如九,有着相同一样的名字。” 容惊鸿吃惊,眸子里很快就溢出了怒气和屈辱。 “她也叫莫如九?” 他只是觉得恶心,凭什么一个赝品也能叫莫如九? 他的如九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莫如九。 这个人就算也叫莫如九,他也不会承认的。 “是,她也是莫如九。” 般若重复了一次。 看容惊鸿的眼神,他就明白容惊鸿不会善罢甘休。 既是如此,那他暂时就不能云游四方了。 他要留在京城的寺庙里,莫如九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不能死。 眼看着容惊鸿的成亲之日就要到了,莫如九在某一天撺掇着楚天息一起出门上街去给他准备一件新婚贺礼。 至于,司徒鸳给莫如九下药粉的事,莫如九也猜到了是司徒鸳做的。 她暂时还不想招惹司徒鸳,但是她这么想,楚天息却不这么认为了。 这一次司徒鸳动到了他的头上,还动到了他的人! 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司徒鸳的。 两人很久没这么独处过了,走在古代繁华的街道上,莫如九东看看西看看,竟是忘记了那天在宫里看到欧阳卿的事,她也忘记了问楚天息欧阳卿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 在给容惊鸿他们挑选新婚礼物的时候,居然就看到了欧阳卿。 莫如九进的是一家富贵堂,都是卖金银珠宝的,送什么都不如送一对玉佩更好。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欧阳卿。 欧阳卿的气质很好,即便是一身衣裙很朴素破旧,穿得干干净净的,清冷如玉,在人群里让人一眼就看到了。 莫如九拉着楚天息看,“……我上次在宫里,她帮我了。” “她是谁?” 怎料,楚天息一看过去,目光就倏得变得凌厉,他周身都弥漫着阴沉的煞气,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莫如九哆嗦了一下,这情况不对劲啊。 这不是欧阳家的人吗?怎么楚天息对这欧阳卿如此的有敌意呢? 两人僵持之间,欧阳卿已经看到了他们,她的脸色也是一变。 然后,欧阳卿走了过来行礼,态度恭敬。 “臣女参见秦王,参见秦王妃……” “快起来吧。”莫如九对她是有好感的,总觉得这个姑娘冷清是冷清了一点,但是心眼好,而且在宫里可以提点她,那么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 “谢过王妃。”欧阳卿柔柔地道。 下一瞬,楚天息嘲弄的道:“欧阳小姐,本王和王妃可担当不起,你的行礼问安。” “毕竟,有些人戴着笑容的面具,谁知道她是人还是鬼呢?说不定,就在什么时候反咬本王一口了。” 楚天息拉长了声音,看着欧阳卿的眼神,冷冽如刀。 莫如九还没见过他这么恨一个人。 哪怕是在宣皇帝面前,他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怎么……欧阳卿这么一个病美人,他就冷嘲热讽了? 欧阳卿低下头,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柔弱无辜。 “王爷……”她的神色紧绷。 “欧阳小姐,你好自为之!” “表哥……”下一瞬,欧阳卿颤颤巍巍的拉住了楚天息的衣袖。 第305章 我会死,不会脏了你的手 这一声表哥,让莫如九狠狠地瞪大了眼睛。 她听到什么了? 果然是欧阳家的人,而且,看样子和楚天息好像还关系不浅呢。 不过,莫如九不解的,是楚天息为什么看到自己的表妹,欧阳家唯一还留在京城的血脉,他为什么会这么的冷漠? 甚至,哪怕欧阳卿叫了一声表哥,楚天息眼底的冷意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的浓烈,宛若阴冷的风刮过,让人不寒而栗。 “住口!” 楚天息的神色只是一瞬间的怔然,继而,他就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本王没有你这么丧心病狂,出卖自己亲生父亲的表妹。” “你算本王哪门子的表妹?欧阳家的人都被流放到西北去了,你可不要乱和本王攀亲戚,小心你连京城都待不住,被送到西北去受苦。” 楚天息冰冷地道。 话音一落,他就毫不留情的甩袖,抽出了自己的衣袖。 似是觉得还不够,他又眯起了眼睛,盯着自己被欧阳卿拉过的那半截衣袖。 “本王看到你就觉得脏,更当不起你的这一声表哥。” 下一瞬,都没有人看到楚天息是怎么出手的,他的衣袖就被他手里出现的匕首割断。 破布翻飞,欧阳卿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全身一抖,恐惧似的往后倒去。 “表哥……你可不可以听我解释……”欧阳卿胸口不停的起伏,本就病弱,这么一激动,她秀丽的脸庞更是惨白到寻不到一点的血色。 “我不是……” 欧阳卿哽咽了,泪水弥漫在眼眶里,“我是有苦衷的,我知道我是害欧阳一族沦落到此的罪人,我知道我是害死姑姑的罪魁祸首,但是表哥……” 欧阳卿不死心,又要踉跄着上前去拉楚天息的袖子。 可她的动作,到底是没敢触碰到楚天息,苍白的手指就那么在空中战栗着。 她再也不敢靠近一分一厘。 因为楚天息的脸色,真的太难看了,散发着寒冷气息。 那样冷酷的一个人,曾经也是对欧阳卿这个表妹很宠爱的。 谁都怕杀人如麻,残暴不堪的楚天息。 但是欧阳卿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对这个表哥,有的都是满满的崇拜和亲近。 只是,一切都改变了。 他看着眼圈渐渐发红的欧阳卿,抿成直线的嘴唇满满地张开。 “你知道你是欧阳一族的罪人,那你还敢在我面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只要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杀了你?!” 渐渐地,楚天息幽暗的眼底铺开了血腥的红色。 欧阳卿柔弱的身子抖得和筛糠一样。 “楚天息,你可别乱来啊!”莫如九看情况不对劲,连忙拉住他,“你不要激动,这可是你的表妹,怎么说她都是欧阳家的血脉。你这样做,对不起你舅舅。” 莫如九是相信楚天息真的想动手的,因为那杀气,遮掩不住。 宛若寒光阵阵。 欧阳卿低垂着头,泪水滚落。 “我不怕死……” “表哥若是觉得杀了我,可以解恨……” “那表哥你杀了我吧。” “我无怨无悔。” 这…… 莫如九都傻眼了。 怎么着还求死了? 莫如九一直抱着楚天息的手臂不肯松开,就怕他给这柔弱的欧阳卿一掌劈过去。 没想到,欧阳卿还有几把刷子,欧阳卿不怕死,反而还哭着上前几步,扬起了自己的雪白纤细的脖子。 她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楚天息深呼吸一口气,竭力压制胸腔里的情绪。 他平稳了情绪,砸了一句冷漠无情的话过去。 “你不配。” “让你死在我的手里,只会脏了我的手。” 欧阳卿眸子暗淡无光。 “欧阳卿,你就活着吧。” “毕竟,有时候死了是解脱,可活着才是受罪。” 楚天息说完这话,凌厉的视线扫过她的脸,便拉着莫如九走出了富贵堂。 声音飘荡在欧阳卿的耳畔,她的身子重重的一晃,瞳孔里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她张嘴,低声呢喃着。 “是啊,我做错了事。” “死是赎罪,活着是折磨。” “杀了我这样的人,只会脏了表哥的手。” 她忽然咳嗽一声,颤抖的手指抚摸过脸庞,一片的冰冷。 她才发现,她哭了。 所以一脸都是泪痕。 这泪,好冷。 哭,她有什么好哭的? 其实,让欧阳一族覆灭,她不后悔,更不会内疚。 她如今唯一悔恨的,是没了欧阳一族,那个对她这样好的表哥,断了一条腿,成为了笼中鸟。 欧阳家的人对不起她,都该付出代价。 可是,楚天息,是她的表哥。 他没看不起她这个庶女的身份,他反而在欧阳家其他人的打压下,时常都护着她。 也是因为有了楚天息的庇护,她这个庶女在家族里的日子才不会那么的难过。 她却把他害到了这个地步,还因此逼死了姑姑…… 欧阳卿手指轻压住眼角,但还是阻止不了眼泪流淌。 她泣不成声。 姑姑…… 我对不起你。 所以,表哥恨我,怨我,我会以死相地抵的。 是他们…… 他们对不起我啊! 哪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依旧不曾认为自己谋害自己的母族做错了什么。 那些人从来没有把她当作人看过,她又为什么对那些虚伪恶心的人手下留情呢? 她不后悔,也不会痛苦,一点都不。 楚天息觉得亲手杀了她,会脏了他的手。 很好。 她不会让他为难的。 她会干干净净的走,清清白白的死。 这边。 莫如九被楚天息拉到了大街上,她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说:“你为什么那么恨她?听你所说……她似乎……” 害了她自己的全家人啊! 这个看似柔弱善良的欧阳卿,手段可真的够狠啊。 楚天息回头看她,“如你所说,欧阳一族的覆灭,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 若非亲生女儿的佐证,他的舅舅一门……也不会败落。 正是因为亲生女儿出面做那些虚伪的证据,模仿他舅舅的笔记,写了那些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书信…… 不然,天下百姓怎么会信呢? 清流世家,欧阳一族,就此陨落。 是啊。 谁都不会想到,本来会荣耀登天的欧阳家,会毁在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身上。 欧阳卿以一己之力,摧毁了整个欧阳家。 也不能这么说,欧阳卿顶多是宣皇帝的刀俎而已。 所以,要不是欧阳卿举报有功,她怎么能在欧阳家全族流放的时候全身退呢? 宣皇帝没有封欧阳府,依旧让功臣欧阳卿住在这里,而且还厚待她。 但是,欧阳卿的日子并不好过。 只是,这些都和楚天息无关了。 他自己都尚且顾不过来,又哪里有功夫管欧阳卿的死活呢? 楚天息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把所有的原因都说了出来。 莫如九听得一愣一愣,最后倒吸一口冷气。 “是个狠人!” “不过,我觉得……错不在她。” “你为什么又要要求她,以德报怨呢?欧阳一族的人,从未善待过她。” “凭什么?!” 她真的拜服了。 欧阳卿虽然柔弱,但是却是那么的狠。 不过,莫如九也无法很直观的说出她是错还是对,按照欧阳卿的意思,她从小就受到欺辱,在所谓的名流世家里,她这个庶女,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所有人都欺压她,折磨她,没有把她当作人看。 她的父亲,却对此视而不见。 欧阳卿要是不恨才怪了。 若是莫如九也是恨的,莫如九反而很同情欧阳卿,一个那么清冷似水的女子,原来从小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楚天息瞳孔微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居然认为她没做错吗?是,我知道她从小就受苦了,但是我知道有这个表妹之后,我也会护着她。不管怎么说,欧阳家到底是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家。她做那些虚伪的证据,要害死的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亲人。” 莫如九打断了他,“不。” “你错了,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在她心里,这些有血缘的亲人,这些至亲,反而不如陌生人。是啊,你也知道那些人是她的亲人,可他们又做了什么呢?所谓的亲人,从小就虐待她,心情不如意就虐打她……” “她莫非是天生贱命吗?活该就受到如此待遇?那些人如此对待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是欧阳卿,她也是欧阳家的人呢?” 第306章 他在紧张 莫如九她大概能懂欧阳卿心里的愤恨和怨怒。 就像她一样,父母争吵着离婚,谁都不想要她,都嫌弃她是拖油瓶,会成为生活的累赘,恨不得她去死呢。 他们出车祸死了,她连一滴泪眼泪都哭不出来。 那些人就指着她的鼻子骂。 看啊。 她多没良心啊,死的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她哭都不哭。 她就是一个白眼狼。 莫名的,她觉得欧阳卿的处境和她何其的相似啊? 若说唯一不同的,那就是欧阳卿更惨,童年是不幸而阴暗的,所以她亲手报仇了。 楚天息被莫如九逼问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盯着她,“所以,你认为,她这样陷害自己的父亲,是对的了?她没有错?” “我没有说她无错,但是,我要为她辩解一句。” “错的人,并不是她一个人。” “欧阳一族的人,错得更多。”莫如九敛去了神色。 楚天息解释,“就算欧阳家有人折辱了她,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她这样做,害死了欧阳家一门的人。” 莫如九摇头,“所以我说她也错啊。” “她应该,冤有头债有主,而不是牵累无辜的人。” 欺负她的人,是该死。 但不是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就如同欧阳卿愧疚自己害了楚天息一样。 “罢了。”楚天息叹息一声,“说好今天带你出来买东西的,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心情了。” 他苦笑着,脸上布满了愁云。 莫如九对他笑了,“谁说出来就一定要买东西了?我或许想要的不是东西呢,而是和你一起散步的时光呢?” 她眸子明媚灿烂,光芒令人感受到一阵灼热。 楚天息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脸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更不能让你失望了。” “你还想去哪儿?今日通通都满足你的愿望。”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们的举止亲密,仿佛也并不担心别人观看。 这一幕,很养眼。 前提是莫如九的脸如果是好的话。 洛千山眼睛是看不到的,就算勉强可以视物,也看不了这么远。 洛凡刚才叽叽喳喳的把看到了莫如九的事说出来,洛千山的神色微变。 洛凡看在眼里,心底琢磨着,这段时间他家公子的心情很是愉悦。 洛凡都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但是唯一知道的,是洛千山下了一道急令,让青州的护卫连夜把洛家库房里收藏的祛疤药膏送到京城来。 这药膏没到的时候,他家公子成日忧愁。 到了之后呢,他也还是忧。 洛凡推着轮椅到了窗户边,他知道洛千山看不到,主动说:“公子,你不是要把药膏送给莫小姐的吗?她现在和秦王就在不远处,要不要我去叫她上来?” “不。”洛千山袖摆一扬。 “啊?为什么不去?”洛凡纳闷,“公子您等了这瓶药膏这么久,不就是要送给莫小姐的吗?怎么这会人就在楼下,你反而还不送了?” 洛千山垂下眼眸,眼前视线是迷朦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堵得慌,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导致人的情绪有些失控,竟是有些烦躁。 他在为何而烦躁呢? 细长的手指尖,摩挲到袖摆里的那一瓶药膏。 瓷瓶是微冷的,淡淡的冷意,蔓延到心底深处。 没能把心底生出的烦躁和燥热浇灭,竟让那情绪的烦躁。 “不要说话了。”洛千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头疼。 他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了。 送药是真的想送。 在没有拿到这瓶药膏之前,他一直再想,用什么样的理由和她明日见。 所以他让人快马加鞭送了药膏过来。 期待已久的东西到手了,他终于也有了正当而理智的理由,可以去见她。 但是,听到她是和楚天息一起出门的。 他心底那一丝的波动,就被什么狠狠地按压了下去。 他想见她。 想送药膏给她…… 但是,并不想见楚天息。 想到此处,洛千山才霍然明了,他原来……一直计较的,都是楚天息吗? 他心底的不舒服,也是因为楚天息吗? 洛千山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好不好都无所谓,不过,这一刻,他就是有一种冲动。 他很想自己的眼睛好起来。 好起来,才能看到风,花,雪月…… 才能,看到,她! 洛凡也蹲在一边不敢出声了。 屋内的空气沉寂了下去,主仆两人静默不语,洛千山像是入定的老僧,月白色的衣袍盈满了春日的清风,猎猎飞扬。 他微微闭上眼睛,两只手都交握在一起。 把那一个素白的小瓷瓶,紧紧的握住,仿佛这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个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而紧张。 洛凡突然说:“公子,他们要走了……” “请,他们上来。” 洛千山隐去了心里的不快,当机立断地下令。 与此同时,他也突然就定下了心来。 该来的一切,始终是会来的。 他自,岿然不动。 洛凡立刻就笑开了,连忙跑出去喊人。 莫如九本是和楚天息要走的,突然出现的洛凡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楚天息的眼神微妙。 莫如九则是怔住了,“洛凡,你怎么在这里?” “秦王,秦王妃。”洛凡抱拳行礼,“公子邀你们上楼一叙。” “好。” 楚天息率先应下。 莫如九和洛凡都看了过来,仿佛是在疑惑。 楚天息居然这么爽快? “看我做什么?”他发觉了莫如九的目光,不禁勾唇。 莫如九哑了,说不出话了。 他……怎么会这么好说话了。 “两位楼上请。”洛凡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楚天息一把牵住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手心里。 他和她打趣,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些。 “好了,我知道我好看,你回去再看吧。洛公子请我们喝茶,这家茶楼的茶点最是不错,今天带你试试。” 莫如九回握住他的手。 “楚天息,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了。 楚天息含笑从容,眸子里浸染着银河的风光。 “没有。” “想去,没有不想去。” 这傻姑娘,她怎么就不知道,他是真的想上去呢? 她该不会还以为,他在生气吧? 楚天息愈发的喜欢她了,觉得她有时候很通透,有时候又很傻乎乎的。 她让人又爱又怜。 怪不得,她这么小心翼翼呢。 不过,她会小心,也是因为心里在乎他,害怕他生气。 她心里有自己。 楚天息觉得这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前面是血海炼狱,他也逆流而上。 “哎。”莫如九迫于无奈,点头了。 两人一起走进了茶楼,洛千山已经吩咐了小二上茶点茶水。 他的袖子里放着药膏,所以有些沉甸甸的。 那一点重量,并不算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心情都有些紧张了。 这真的是从未有过的事。 第307章 他的惩罚 楚天息和莫如九携手走进去,洛凡已经通知了洛千山他们上来了。 其实用不着洛凡多说,洛千山已经觉察到了。 他的眼睛看不见,听觉却是很灵敏的。 “秦王,秦王妃。”洛千山拢了拢衣袖,平静的开了口。 “随意坐,冒昧邀请你们上来,还请你们不要客气。” “这些茶点,还有茶水,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洛千山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实则,他的手指已经收拢成一团了。 袖口里装着的药膏,如今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心乱。 莫如九扬起笑脸,自顾自的落座,“这些东西都好香啊,洛公子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都很喜欢的。” “我现在看到这么美味的茶点,我都有点饿了呢。” 莫如九自以为把情绪控制得很好,却不知道,一向心细如尘的洛千山已经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他的嘴唇抿紧着,手指微微一僵,回味着莫如九那一句洛公子。 这样的称呼,有些陌生,有些疏离,更像是在楚天息面前刻意和他划清关系。 “秦王妃若是喜欢,那就多用一些,在下只是随意点的,能够合秦王妃的口味,真是凑巧。”洛千山笑了笑。 莫如九也没客气了,也不用筷子,就用手指拿着热乎乎的茶点往嘴里塞。 她的动作在洛凡看来是粗鲁无礼的,甚至洛凡都撇嘴了,这样大大咧咧的女人,怎么就……这么让他的公子惦记呢? 他的公子一定是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才被假象迷惑了的。 等公子的眼睛好了,说不定就觉得莫如九粗俗不堪,多看一眼都是厌恶了。 让洛凡费解的,是楚天息却依旧用那种很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洛凡不明白,那么多高贵优雅的千金小姐,楚天息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对这么一个莫如九而宝贝至极。 好像,在楚天息的眼睛里,不管莫如九做什么样的动作,都是那么的好看。 就连吃糕点用手,也是率真。 糕点的确是好吃的,而且很有特色,莫如九一口咬下去,顿时就觉得唇齿生香。 她赞赏不已,“这糕点是用洗干净的桃花做的吧?不然,怎么还带着一股特殊桃花香呢?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这人太妙了。” “是,看来秦王妃很懂吃的。”洛千山闻言不禁道,“这茶点是这家茶楼新出的样式,每到春日才有。” “这糕,名叫桃花糕。” 莫如九跟着说下去,“是啊,看着晶莹剔透的粉红色,吃起来味道也特别。” “就是可惜,千山你要是能看到……” 莫如九一时间嘴快,竟提到了不能提及的眼疾。 空气变得有些凝重,众人都面面相觑。 莫如九更是缩了缩身子,压低了声音,“千山……对不起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她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洛千山听。 她就是很遗憾,这么好看的桃花糕,洛千山看不到…… 而且,不仅如此。 洛千山也看不到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的美景,这实在是一大憾事。 她只是很遗憾他看不到,却无意之中,戳痛了洛千山心中的软肋。 洛千山忽然觉得嘴里很苦涩,笑容都淡了几分。 “不碍事。” 他语气清淡。 “千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莫如九越说越乱。 她恨不得掐死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她真的是说话一点都不过脑子的。 “秦王妃,在下并没有生气。”他敛去了神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有波澜。 “那你也试试,这桃花糕好不好吃!”莫如九心思一转,便又殷切的端起了茶点盘子,递到了洛千山的面前。 桃花糕似有若无的香气传到洛千山的鼻尖,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接下茶点盘。 他却忘记了自己看不到,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来的时候。 就那么…… 不小心的贴上了莫如九的手! 一瞬间,莫如九的手背如同被电击打过,狠狠地怔在了那里。 他的手指很细,而且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暖。 莫如九的手指则是僵冷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洛千山会不小心…… “抱歉!”倏地,洛千山的身子一颤,他触电似的收回手。 他眼底的泛起了似有若无的波澜,衬得那一张仙气十足的俊脸也像是有了光芒。 无人觉察的,是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得有些厉害。 刚才这手指触碰的瞬间,让洛千山的脑海里想到了,那一天,他们同坐在马车里。 她枕在他的腿上,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有月光照耀到了他的眼前。 可其实,分明他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手指肌肤相贴的那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异而暧昧,他的心是清而冷的,但这个时候,却笼上了一层如水的温柔。 极致的沉默里,他听到了自己一点点加快的心跳声。 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脸色上有异样,背脊挺得更直了一些。 “放下吧,我可以拿到的。”洛千山从震惊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不到。 所以她端起桃花糕给他。 他心里忽然有一个冲动,他此时更想做的不是吃这所谓的美味的桃花糕。 而是想要看一看…… 她此时的目光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否,眼睛里有他的影子呢? 莫如九的脸是僵的,她端着盘子,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继续端着…… 其实,她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的,毕竟他是眼睛看不到,也不是故意摸她的手。 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对不对? 她倒是就想这么端着,可是感受到了楚天息凉悠悠的眼神。 莫如九背脊发冷,莫名的觉得心虚。 她唇角扯开,尴尬的笑着把糕点往他面前推,径直推到了洛千山触手可及的地方。 “桃花糕很好吃,但是要趁热吃。” 莫如九转移话题的技术很烂,但她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下去。 “你先尝尝,就在你的手边。” “你请我吃东西,总不能让你饿肚子。” 洛千山伸手,执起一块桃花糕,他也是用手的,没有用筷子。 但是他吃东西却和莫如九不同,端的是洛家的风骨和傲然,就算用手,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粗鲁。 反而,还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莫如九暗叹,这人和人的区别还真的是大啊,这就是阶级之分啊。 莫如九一直盯着他吃东西,她没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专注,莫说洛千山发觉了。 洛凡和楚天息也感觉到了。 洛千山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耳根子微微泛红。 他咽下一口桃花糕,声音清润如水,“不错。” “这味道很是鲜美,甜而不腻,软而不散。” 莫如九还在看他。 楚天息的眼神愈发的冷了,他伸手,按住她的手指。 “是吗?这味道这么好,那本王也要尝一尝了。” 楚天息的手上稍微用了一点力气,莫如九就觉得很疼。 她终于回过神,扭头看楚天息,这男人的一张脸都阴沉如乌云密布。 莫如九心里一个咯噔! 她光顾着看洛千山吃东西去了,完全忽略了身边的这位大爷啊。 也怪不得她啊,是洛千山吃东西太好看,慢条斯理的,优雅高贵。 看洛千山这样的人吃东西,好像都是一场视觉盛宴。 莫如九也不是傻子,手背的疼痛让她的脸微微变了脸色。 她忍着痛,很狗腿的应答,“王爷,这桃花糕不错,我来喂你!” “好。”楚天息轻飘飘的应下。 此话一出,洛千山唇齿间的糕点,那丝丝的甜味,也变成了苦涩的。 他心里那个地方堵得慌,所以…… 这糕点,他是真的咽不下去了。 她要喂楚天息。 莫名的,他就联想出了一幅亲密的画面。 那画面,不断的在他的眼前放大,他心口某个地方,却越来越空,空得找什么东西都填补不满。 就算……把这一盘子清甜的桃花糕都吃到了肚子里,也填补不了那里的空洞。 “是不是很好吃?”莫如九随手捻了一块糕,讨好似的喂到了楚天息的唇边。 楚天息深幽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她,若不是这里有人在,他的目光大有把她吃干抹尽的意思。 莫如九脸颊滚热。 “不错。” 楚天息张开嘴咬了一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一口气,居然咬到了莫如九的指尖。 咬得并不重,但也不轻。 这个力道控制得很好,只会让莫如九感受到疼,并不会让她受伤。 但同时又多了几分暧昧的酥麻感…… 唇齿咬疼了她的手指尖,细微的疼痛从指尖蔓延。 第308章 我是太子的人 “啊!”莫如九痛得叫了一声,白着脸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这一叫。 让洛千山的心一沉,急问:“怎么了?” 洛凡倒是把那一幕看到了,此时也缄默不言,悄悄的后退到一边。 这人家夫妻两人打情骂俏,他要怎么说? 莫如九的脸微白,她忍着疼,埋怨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的楚天息。 这狗男人! 吃糕点就吃糕点,做什么咬疼她的手指尖? 楚天息的心情很愉悦,一向冷峻的人,唇边荡漾开了暖如春风的笑意。 他的笑,仿佛在告诉莫如九,你不听话。 这是你不乖的惩罚! 以后再敢盯着别的男人看…… 想到此处,楚天息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神,倏地就暗淡了下去。 好似,银河里的星辰坠落到了浩瀚无限的大海里。 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明。 洛千山对她特殊,这不是他乐意看到的吗? 那他为什么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要……妒忌? 为什么要……故意要咬疼她的手指。 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他不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吗? 他若是不在了,她以后也会和别的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 那他,刚才一瞬间的入魔,一瞬间的妒忌,又是在为什么! “啊……”莫如九揉着发红的手指,看到那上面的牙齿印,她冲楚天息狠狠地咬牙,挥了一下拳头。 “千山,你别担心。我没事,就是手指抽筋了!” 莫如九的谎话是张口就来。 洛千山很怀疑,但还是不得不信,“现在,好些了么?” 他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关切。 “我没事了,已经好多了。”莫如九冲楚天息做了鬼脸。 她顺手就把楚天息咬剩下的半块糕点,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她愤恨地咬着,好像把这糕点当成了楚天息,所以要吃个干干净净的! 仿佛,每一口都是在咬楚天息。 楚天息看着她,他的目光浓郁得似要滴出水来。 刹那间,他的眼底闪过很多复杂的神色。 最终,楚天息移了目光,看向洛千山道:“洛公子,本王想和你单独聊聊,方便么?” 闻言。 洛千山一怔。 四周忽地,就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里。 洛千山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思了一会。 莫如九也跟着愣住了。 楚天息要和洛千山单独说什么?该不是……秋后算账吧? 想到他会找洛千山算账,莫如九的小心肝就颤了一下。 洛千山不会武功,这看样子是会被楚天息碾压的。 她是不是要求求情呢? “好。”洛千山的声音沉静如水。 楚天息扭头就对莫如九说:“你去隔壁吃点茶点?如何?” 这是要支开她了? 莫如九紧张不已,“你……” 你该不会是真的要在这里找洛千山算账吧? 她没说出来,楚天息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 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去吧,去隔壁坐一会。” “洛护卫也一起去吧。” 楚天息眼中闪烁着温和的笑意,和往日那个冷酷果决的他,看起来判若两人,十分的陌生疏离。 “洛凡,下去吧。”洛千山也出声了。 莫如九一步三回头,小眼神别提有多纠结了。 她不怎么信楚天息。 万一,楚天息真的动手怎么办?洛千山就算不是病秧子,这眼睛看不到,这和残废是一样的。 楚天息可一定要冷静啊,千万不要发起疯来,把人打得残了。 这就太血腥了。 “秦王妃,您先请。”有这个担心的,也并不是莫如九一个人。 所以洛凡先让莫如九走前面,他走后面还可以观望一下情况。 他们一出门,才合上门。 洛千山的声线就从门缝里泄了出来,“秦王,有何贵干呢?” 在莫如九面前,洛千山压抑着自己的心性,但是一旦莫如九不在。 他便是那个谋算天下的洛千山,心中有丘壑。 他和楚天息之间没有什么旧情可言,所以面对楚天息的时候,他的态度自然也不会那么温和淡然,反而是绵里藏针的。 房间里笼上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楚天息懒懒的笑道:“洛公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算一笔账了?” “秦王有话请直说。”他态度冷然。 “洛家的飞鱼队,当初太和湖一见,倒是让本王吃惊了啊。” 楚天息眸子一闪,他漫不经心地说,“飞鱼队果然是名不虚传,本王听说这飞鱼队,乃是当初的洛夫人一手创建的,若不是洛夫人已经失踪多年,本王倒还真的很想见一见这洛夫人,到底是怎么样的能人!” 洛千山的娘是并不是洛夫人,只是洛家的一名妾侍。 但是洛千山继承洛家之后,所有人都是这么称呼洛夫人的。 洛千山依旧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眼底那细微的波动,很快就隐下去。 “王爷,你说了这么多话,就不累么?” “在下并不是一个想绕圈子的人,王爷要说什么,要问什么,要和在下算什么账,王爷你直说就是。这么兜圈子,似乎不像是王爷你的脾性。” 楚天息先是说出飞鱼队,再又牵扯出他的娘亲。 无非是在试探而已。 楚天息叹息,眼尾一挑,“好,既然洛公子你不想绕圈子,那本王也就直话直说了。” “洗耳恭听。” “洛公子你的人当初在太和湖设计本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本王……想和洛公子你做一个交易,做这个交易之后,之前的种种纠葛都一笔勾销,洛公子有没有兴趣知道,这一笔交易是什么?” 楚天息慢慢地眯起了眼睛,目光灼灼。 洛千山弯了一下唇,笑得很冷。 “和我做交易?” “是。”楚天息再次重复。 洛千山沉默了一会,他唇瓣再次勾起,不动声色地说:“秦王,你想要和我做什么交易?你是不是忘记了,在下可是太子殿下的人,你和我做交易,不就是与虎谋皮么?秦王,你聪明一世,难不成现在是糊涂了吗?” “不。”楚天息否认,“洛公子,你是不是太子的人,你心里最明白。” “继续。”洛千山道。 “那么,秦王你想要和我这个太子的客卿做什么交易?你有胆子说,你就当真不怕太子知道这一切?到时候,我们联手对付你,到那时,秦王你若是再想要翻身,那可就难于登天了。” 洛千山也被他引起了兴趣。 楚天息是不是太自负了? 还是,知己知彼呢? 第309章 君子如玉 真是,他对楚天息愈发的好奇了。 这样一个手段狠戾残忍的秦王,居然要和他这个太子的人做交易。 楚天息是疯了吗?还是笃定,他会答应呢? 空气有片刻的沉寂。 楚天息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他的脸色依旧很冷淡。 “本王自然知道洛公子你是太子的人,但本王只相信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才是最永恒且牢固的东西,本王也就不相信,洛公子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太子设计你,以此贪图洛家的万贯家财。” 洛千山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手指轻叩着桌面。 “王爷这话倒是说得不错,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利益却是永恒存在的。那么,王爷你打算拿出什么样的利益,来和我们洛家做一笔交易?你也知道,我们洛家立足于南唐疆土之上,之所以能够成为第一首富,那洛家所要的利益,秦王你未必给得起。” 他今天可以和因为楚天息的利益倒戈太子。 但来日,也可能因为某种利益,和别人合谋对付楚天息。 这就是利益至上。 牵制他们的,远远不是什么所谓的情谊,而是十足的理智和冷静。 以及,谁能带给自己更大的利益和好处。 第一首富,自然会以利益为重,这才是洛家屹立不倒的核心思想。 楚天息口吻漠然,眉峰一挑,“洛公子你就这么确定本王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么?还是,你太相信太子,以为如今你所求,太子可以给你们洛家承诺?” “呵,王爷的话有些好笑,王爷如今你的身份处境,难道王爷你自己还不明白吗?太子如今的位置,未来的储君,如果他都不能给洛家什么,那在下也想问一下,王爷你能给洛家什么?”洛千山直接挑明的问。 “而且,换句话说。难不成,王爷你现在能给洛家的利益,比东宫里的那位太子还多吗?你又凭什么让在下为了你,而放弃太子呢?” 这是在讽刺楚天息。 楚天息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这个身份处境,的确在京城里是如履薄冰的。 皇帝有多不待见他,他自己也明白,而且他所有的依仗和势力几乎都被连根拔起了。 他现在一无所有。 他居然说能给洛千山利益,洛千山定然是怀疑的。 如果连太子这个未来的储君都不能给什么承诺利益,那他这个丧家之犬又能给什么? 这样的自信,是不是有些太可笑了? 楚天息并不介意洛千山的怀疑,他目光一沉,手指摩挲着玉扳指,神色深不可测。 “本王,的确不能比太子给你的更多。但是,本王有这个自信,本王所给的东西,是洛公子你想要的。太子给的,你未必看得上。” “哦?”洛千山慢慢地端起茶杯。 “王爷你继续说。” 楚天息抬起头,目光直视他。 他沉吟道:“本王知道,洛公子你的娘亲来自哪里!” “嗯?”洛千山的手指一僵。 楚天息竟然知道? 莫非莫如九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楚天息吗? 就在洛千山疑惑时,楚天息又道:“洛公子的娘亲和如九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所以呢?”洛千山的目光微冷。 “所以,莫如九很有可能让洛公子你再次见到娘亲,她们是颇有渊源的。” “那又如何!”洛千山薄唇张开,声线冷淡到了极点。 “就算她们是同一个地方而来的,那又怎么样?王爷你该不会以为,在下就因为这个,就能为你所用吧?那王爷你也太小看在下,以及我们整个洛家。” “王爷,你是想用这消息来威胁在下么?”洛千山的语气愈发的不善了。 他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娘亲来威胁他,任何人。 他的娘亲,就算是异世界穿越而来的,他也不会认为那就是妖孽。 洛千山的情绪有了变化,楚天息则觉得自己找到了他的软肋。 他缓缓地解释:“洛公子,你这话就误会本王了,本王从来没想过用洛夫人的去向威胁你。本王要和洛公子做的交易,也不是要让洛家和你陷入危难的事。” “那你所求到底是什么?”洛千山收敛了身上的冷意。 楚天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眸子变得温柔,眼底笼着一层柔和的光。 他想到了莫如九,那个可以温暖他生命的人,那个他生命里唯一的光,现在唯一的温暖…… 所以他的目光才那么的温柔,就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很好看。 “本王……只不过是要请洛公子帮本王一个忙,在本王一无所有的时候,再无能力护住如九的时候,请洛公子看在她她能够帮洛公子找到娘亲的份上,出手护她,让她免遭被本王连累,从而受苦。” “她没有参与本王要做的事,也永远不会参与。她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莫如九,她不该被本王所累,这是本王可以为她找到的,最稳妥而且最安全的退路。” 字字句句,都是透露着楚天息的真心。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不管任何人的去路,生死。 唯一莫如九,他放心不下。 所以他那么骄傲的人,也会在洛千山的面前,说出这个卑微的请求。 是,这就是卑微而诚恳的请求。 洛千山的呼吸一窒,他的眼中有些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曾经以为楚天息是要威胁他,帮他办事。 但是,这一番话说出来,就连洛千山都感受到了楚天息对莫如九的真心和爱护。 那个人人惧怕的战神秦王,他也会有这么情深似海的时候。 楚天息大费周章,不是为了让洛家向他效忠,也不是为了他自身的利益和权利。 而是,为了一个莫如九。 也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在政治大事上,无足轻重的一个女人。 莫如九对楚天息未来要做的事情毫无帮助,甚至丞相府还可能成为拖累楚天息的绊脚石。 但是楚天息就是要护莫如九,哪怕莫如九毫无价值。 在楚天息的心里,恐怕莫如九也胜过了千军万马。 洛千山很久没有回答他,因为他内心的情绪也是复杂而沉重的。 他本来以为,这是楚天息的女人,楚天息的这种要求,他是理所当然的可以拒绝的。 但他说不出那话,反而心里有一种想要答应的冲动。 哪怕,楚天息给不了他任何的利益和好处,哪怕楚天息真的造反失败,一无所有。 他也会想要护住莫如九。 不过这不是因为楚天息的嘱托,而是他内心的冲动。 不是因为谁请他那样做,而是他想要那样做。 楚天息很久没等到他的回应,他笑了一下,声音里有几分苍凉。 “本王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是,本王可以答应洛公子你,只要你答应护她,本王可以给你任何所求。只要是你所求,本王都可以答应。” 这是豁出一切了。 孤注一掷了! 洛千山震撼于他为莫如九的感情,心底情绪翻涌。 他尽力压制,哑着声,“秦王,你为什么要选择在下?你难道不知道,在太和湖上,飞鱼队刺杀你的事了?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洛千山很费解。 楚天息是找不到托付的人了吗?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楚天息转移了目光,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日光。 阳光辗转而来,他握紧的拳头松展开,一点点的抬起来。 手指尖试图去触摸金色的阳光,但是阳光怎么能摸得住呢? 他伸开手指,这些阳光就从手指尖流泻而下。 渐渐地,他眼里多余的情绪也变成了这模糊不清的光点。 他的声音慢慢地响起,“如果洛公子真的这么想要知道一个为什么,那本王或许可以告诉你。” “因为你是洛千山,你是洛家的家主。” “你是有能力在本王失败之后护住她的人,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那就是。本王虽然未曾和洛公子你深交,但是如九告诉过本王,洛公子你是一位至情至性的人。” “至情至性?”洛千山的目光动了动。 莫如九居然这么在楚天息的面前形容他吗? 楚天息又收回手,轻轻地道:“是啊,如九就是这么形容洛公子你的。” “洛公子你也还不知道吧,她说你们是知己,是朋友。当本王告诉她,你的人在太和湖行刺本王时,她居然不相信这是洛公子你此等心性之人会所为的事。她说她相信你,你不是这样背后玩弄阴谋诡计的人,她笃定是本王的人查错了,担心本王看错了你。” 楚天息的声音顿了一下,眼中晃过灿烂的日光。 他看着洛千山,一字一句地说。 “在如九心里,洛公子你君子如玉,清风朗月。” “乃是,君子。” 轰然之间。 洛千山的心脏一紧,耳边的声音归于沉寂。 只有楚天息那沙哑的声线,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君子如玉。 清风朗月。 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在这一瞬间,胜过了楚天息所说的所有利益。 不。 在洛千山的眼里,所有的利益加起来,都比不过这八个字! 比不过莫如九对他的信任,和评价! 第310章 偷听 洛千山那样平和淡然的一个人,现在心绪翻涌而凌乱。 这一切,都是因为楚天息说的那些话。 他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端着茶盏,但他的心思,却好似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如果不是楚天息说这些话,洛千山怎么也不会想到莫如九是那么的相信他。 莫如九的相信,让他内心的悸动更为明显。 他不懂。 明明他只是帮过她几次,他们曾经一起下过几次棋。 为什么莫如九就能在楚天息的面前,给他如此高的评价的呢? 随着那八个字划过脑海,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莫如九在他的眼里,从此以后都不再是知己那么简单,纯粹的身份。 他对她有了一些别样的感觉和情愫。 所以,他想到莫如九的时候,他的眼睛会不自觉的弯起来。 他心中那一方长年冰冷空洞的地方,突然就生出了无尽的温暖,仿佛被暖流冲刷而过。 然后,那一荒芜的土地里,盛开出了一朵朵的花来。 他的眼睛看不到,但是他的心看到了。 无声地沉默里。 楚天息再次苦涩的道:“你答应吗?洛公子,只要你肯答应本王的这个要求,本王可以答应你任何的条件,虽说本王一无所有,如今能给的还不如你洛家拥有得多。但是本王可以为了莫如九,九死不悔!也能为了她豁出这一条命。” 洛千山很快反应过来,他放下了茶盏,勾了勾嘴角。 “是吗?王爷你可以为了莫如九,答应我的所有要求吗?所有的要求,王爷你都可以办到吗?倘若,我要的更多呢?” “你这是答应了?”楚天息眼底泛起了一丝波澜。 洛千山平静地说:“我答应。” 说出这三个字,洛千山心底的郁结之气都一扫而空。 答应了之后,他的心也如释重负了。 护莫如九,不过就是护她而已。 他护。 但凡洛家还在,他还在,莫如九就不会有事。 “本王,在此多谢洛公子!”楚天息一改方才的慵懒,慎重的起身。 “以后,若洛公子有任何的难处,本王必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以王爷之尊,对着洛千山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礼,是为了答谢洛千山。 他现在不是位高权重的秦王,而是一个全身心为了妻子的男人。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丈夫。 他愿意为了他的妻子,委身求人。 曾经楚天息以为求人会很难,如今,他倒也觉得这感觉没那么糟糕。 至少,他还能找到可以相付的人。 至少,他若是不在了,还有人可以为莫如九支撑起一片天地。 洛千山,实乃是君子。 洛千山的风评在整个南唐境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楚天息信得过他,也信得过莫如九的眼光。 “王爷不必多礼,我会答应你,也只是因为秦王妃知道如何让我见娘,或许她们有一丝丝的共同之处。”洛千山侧开了身子,宽大的白色衣摆随风飘动。 他避开了楚天息的礼。 因为,他受不起。 他只是发自内心的帮莫如九而已。 他们两人在这边房间里说了许久的话,莫如九和洛凡在隔壁的房间里,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她的肚子都要灌饱了。 莫如九揉着很撑的肚子,看了一眼和她一样,没心没肺的洛凡。 “你就不怕王爷对你的公子动手,你现在还能吃得下去?你可真没良心啊。”莫如九打趣他。 洛凡一口塞一个糕点,他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是更没良心?我们公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要和他划清界限,你不知道,要不是公子护你,你都死了千万次了。” “就单凭一个落魄的秦王,他自身都难保了,要是能够护住你,那才是笑话。” 莫如九听不得别人说楚天息不好,顺手就丢了一个茶点过去。 “你闭嘴,楚天息他有什么不好的?” 就算楚天息不好,但是楚天息也愿意为了她豁出这条命。 就单凭这一点,莫如九觉得所有人都没办法和楚天息相比。 “你就是个睁眼瞎,你才没良心。”洛凡眼疾手快的接住茶点,恶狠狠的咬了下去。 莫如九耸肩,“你说你公子对我好,我怎么不知道你公子哪里对我好了?” 她腹诽,对我好,还设计刺杀楚天息? 这不是巴不得我不好吗? 洛凡心直口快,语气很是埋怨。 “对你不好?还对你不好?连洛家祖传的祛疤药膏大老远的让人送到京城来,千方百计的想要送给你。这还叫不好吗?你知道吗?为这一瓶药膏,公子费了多少的心思?” 莫如九怔住,讶异地抬眼。 “你说什么?什么药膏?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公子请你上来,本是想要送给你的。但是,又担心秦王在,他若是在此时送出药膏,只会让秦王误会你们。”洛凡喋喋不休的说着,声音和放鞭炮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去。 莫如九的耳边闹哄哄的,她的目光有些奇怪。 送药膏…… 洛千山请她上来,居然就是送药膏的?而且,药膏还是从青州那边送过来的? 莫如九之前还纳闷,洛千山为什么要请他们上来,现在听洛凡这么说,她才明白了。 不过。 她现在更好奇了。 洛千山为什么要送她药膏? 而且,他是正人君子,按照他的性格,他会直接送的。 怎么会因为楚天息在这里,他就收敛了心思呢? 不得不说,就连莫如九都觉得怪怪的,他这个行为,有点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咯吱——”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了冗长难听的声音。 莫如九回神,一看过去就看到了楚天息。 他一身黑衣,站在门口,举手投足皆是皇族气息,好似一把出鞘的长剑。 “秦王。”洛凡赶忙闭上嘴,生怕楚天息这尊杀神知道了什么。 他看了一眼莫如九,连忙走出房间,去找洛千山去了。 洛凡和楚天息擦肩而过。 楚天息就和没看到他似的,自顾自的走进去,他走到莫如九的面前。 他俯下身,眸光定格在她的脸上。 “洛凡说……” “洛千山,想要送药膏给你?” 第311章 他放逐自己的太阳 莫如九对上男人深幽的眸光,她的心口一窒。 “你……听到什么了?” “你不是在和洛千山说话吗?怎么……” 莫如九彻底心虚了,洛千山避着楚天息不给她药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事一拿出去说,就会让人觉得奇怪。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洛千山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但是她就是心虚啊,可她也觉得很搞笑,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楚天息的事情。 她为什么要心虚呢? 楚天息依旧看着她,嘴唇抿着,“你想我听到了什么?你一下这么多问题,你想我先回答你的哪一个问题呢?” 莫如九嘴角扬起,讨好的拉他的手臂。 “哎,那都是洛凡胡说的。” “胡说?”他很显然不相信,“洛凡乃是洛千山的得力手下,他可不敢在外编排自己的主子。” “我……”莫如九无言以对了。 “如九,你和洛千山到底是什么关系?”片刻,楚天息总算是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按照他男人的观察,洛千山似乎对莫如九有那么一点不同。 刚才在门口听到洛凡说的药膏一事,他就更确信了。 但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洛千山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 可如果不是真的有那么一点不同,又何大费周章的送药膏到京城来呢? 而且,洛千山居然会答应得那么的爽快。 楚天息心里有些不安,有些吃味,他觉得自己把莫如九托付给洛千山的这个决定似乎做错了。 洛千山对莫如九有着不一样的态度,至于那是什么感觉,那只有洛千山当事人才知道了。 莫如九直接就被楚天息问懵了。 她的思绪有点短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心里在反复的默念这句话。 ‘你和洛千山是什么关系?’ 这…… 莫如九眼睛湿漉漉的,继续讨好他,“你这话问得搞笑,我和洛千山不过就是朋友关系而已,我们能是什么关系?你这一问,倒是把我问住了。” 莫如九的眼神坦然,好似,她和洛千山真的不曾发生过什么。 这一切,都是楚天息自己多想了。 事实上,莫如九也真的是说的真心话,她的确和洛千山没发生什么。 至于洛千山为什么送她药膏,又为什么有了洛凡嘴里的,洛千山待她这么好。 她是真的一概都不知道。 “嗯,我相信你。”楚天息看了她半天,他这才卸了心底的防备。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你和他在里面说什么?说了这么久,我的肚子都吃撑了。你得负责啊!”莫如九顺从的靠过去,脑袋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她很喜欢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 这么靠在他的怀里,她觉得时间都慢下来了,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在他怀里,她能够找到那种安心的感觉。 楚天息揉她的发顶,动作轻柔,“负责,当然要负责。” “你想我怎么负责?” 他沙哑的声音里含了几分磁性的笑意。 莫如九大着胆子抬起头望他,眼里笑意浅浅,“算了,不为难你了。” “不需要你负责,只要你好好的,你就是对我负责。” 她没说出心里话,她不想这么早守寡,也不想死在他的前面。 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未来。 “好。”楚天息的目光忽就变得晦暗难明,眼中情绪愈发的复杂凝重。 他的呼吸也沉重。 若我能活着,我必定对你负责。 不,若我不能活着,我也会为你负责。 就算我不在了,洛千山和洛家会护着你,我也再无后顾之忧了。 不过楚天息不敢把自己和洛千山谈的事告诉莫如九,她这个人啊,看起来很好哄,但是要一旦执拗起来,楚天息是真的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的。 莫如九就是这么一个执拗的人。 他也不敢把她送走到安全的地方,这世上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最安全的地方。 莫如九在他怀里待了一会,突然想起,“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洛千山到底说了什么?你们说了这么久,该不是你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吧?” 渐渐地,莫如九的眼神带着几分犀利。 楚天息放在她发顶的手掌继续轻柔的抚过,他的声音沉了一些。 “没有。” “真的?”莫如九莫名就不信。 “你不信我?”楚天息以退为进。 她摇头,“我信。” 楚天息无声地笑开了,眼里落满了星辰光辉,亮如白昼。 莫如九闻到了楼下街市传来的糖香味,她眼睛一亮。 “既然事情说完了,那你给我买好吃的去。” 莫如九拉着他就迫不及待的下楼。 街市热闹,莫如九一溜烟的跑到摊子前,这才看到,这里卖的是晶莹剔透的小糖人,她看得都要流口水了。 她本来不是一个爱吃甜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糖。 吃甜的,心情会好的。 莫如九拿了一个糖人,扭头伸手,楚天息已经自然的付钱。 她愣了两秒钟,瞬间就笑成了一朵花,脸上狰狞的刀疤也跟着变得柔和。 “好甜。”她咬了一口,浓密的甜味在唇齿间弥漫开。 楚天息牵着她的手,“少吃一些。” “好吃。”她目光灼灼,“你要不要也试试?” “我不吃甜——” 楚天息话才说完,就觉得唇瓣上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莫如九手里的糖人已经喂到了他的唇边。 他呆滞。 唇边糖人的甜味,好似还带着她嘴唇上的脂粉香。 他有些失神。 莫如九笑靥如花,“真的好吃,你试试。” 在她殷切的注视之下,他的心好似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他鬼使神差的,张开口,也咬了一口。 甜。 糖甜在嘴里。 她的笑容,却一直甜到了他的心坎里,驱散了刚才因为见到洛千山,心里所有的复杂情绪和凝重。 初暖花开,阳光明媚。 不过如此。 莫如九笑得更欢。 好像,诱使楚天息这样的人在大街上吃糖人,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 莫如九一手吃糖人,一边和他十指紧扣。 他们穿行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莫如九的脸是毁容了,她坦然的面对周遭看来的那些异样目光,不仅没有丝毫的自卑和敏感。 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楚天息看着身侧的她,他被她脸上灿烂明媚的笑容迷乱了思绪。 他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莫如九动心了。 她就像一个小太阳。 被打落在地狱里的人啊,谁又不渴望小太阳的光芒呢? 只可惜。 他的太阳,他要亲手放逐。 因为,太阳在阴暗的地狱里待久了,也会失去满身的光芒,变得黯然无光。 他握紧了她的手,用力的握紧。 第312章 冤家路窄 很快。 时间到了容惊鸿和司徒鸳大婚这一天。 司徒鸳之前还想着再对付莫如九,但因为婚礼在即,她就算以前怎么翻天覆地的胡闹,宣皇帝从来不过问,那种默许的态度,让司徒鸳愈发的嚣张。 但婚礼临近,宣皇帝却一反常态,让宫里的姑姑提前就去教导她婚礼的礼仪。 并且,限制了司徒鸳的自由。 这也得益于宣皇帝,否则莫如九的日子不会这么轻松好过的。 司徒鸳自此不敢在胡来,就算不想嫁给容惊鸿,她还是得乖乖在宫里学习规矩。 她是南疆的小族长,按道理来说,她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南疆老族长也应该来参加婚礼的。 但是因为容惊鸿和她大婚之后,就会回到南疆。 所以,到时候婚礼在南疆办一场便是,那边就依据南疆的风俗习惯。 也因为这个,容惊鸿一直被人嘲笑,他这算是入赘到南疆去了吧?去当一个荒凉之地的赘婿! 按容惊鸿的能力和才干,继续留在京城,加官晋爵位极人臣,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偏偏娶了司徒鸳,他就得入赘到南疆去,南疆一向都是女人做主,男人根本就没什么地位。 一去南疆,谁知道要多少年后才能回来? 而且,这等同于就是断绝了容惊鸿的仕途,大好光阴就要浪费在南疆那个野蛮的地方。 这比杀了容惊鸿还要痛苦。 婚礼已经准备就序,婚礼这一天,整个京城都是张灯结彩的,鼓乐齐鸣。 京城只有公主出嫁,和王爷娶王妃的时候,才会有这么的热闹。 司徒鸳和容惊鸿,这还是头一次。 但要说最热闹的地方,那就是容太师府。 因为容夫人为了看着一场笑话,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准备这一场婚礼。 越是盛大,越是隆重,容惊鸿就越是难过! 容夫人让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大臣宾客,都赞不绝口,纷纷都在赞扬容夫人的温柔慈爱,不愧是郡主娘娘。 要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容惊鸿是一个私生子,偏偏容夫人拿出了最正房的气度,让这婚礼尽善尽美,这换做谁都做不到的。 换做其他人,恨不得让这婚礼简单寒酸。 容夫人这一招以退为进,博回了一点的主动权。 司徒鸳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只是一个封地的小族长,因为宣皇帝这是政治联姻,他特许给南疆荣耀,让司徒鸳从皇宫里出嫁。 而且,还是按照郡主出嫁的规格准备的。 因为南唐历来有女子出嫁,娘家兄长送嫁的习俗,司徒鸳是孤身来的,宣皇帝就特许让楚天息以娘家兄长的身份送司徒鸳出嫁到太师府。 莫如九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后来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段时间宣皇帝一直冷落东宫,那位太子殿下据说病了。 病了,那么宣皇帝就让楚天息去送嫁了。 其实,皇室还有其他的王爷,但是宣皇帝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了楚天息送嫁,这无异于又给众人传递了一个信息。 好似,楚天息这个落寞的王爷,重新夺得到了宣皇帝的青睐。 一时之间,巴结恭维楚天息的人也不少。 这些大臣都是见风使舵的,太子现在虽然没有失宠,但宣皇帝这个态度,却让他们不得不谨慎一点。 莫如九和楚天息心里都很清楚,宣皇帝对楚天息绝对没有要重用的意思。 宣皇帝不过是要烈火烹油,又要拉着楚天息出来当作箭靶子。 宣皇帝就算对太子失望,但也不会轻易废太子,而且,楚天息也不会是太子的人选。 他从来,就是宣皇帝手里的一颗棋子,一颗用来制衡大臣,敲打太子的棋子。 楚天息要去宫里送嫁,和送亲队伍一起到太师府。 是以,楚天息一大早就换了亲王朝服入宫。 一身绛紫色的亲王朝服,头戴着金色的发冠,楚天息依旧是尊贵俊美,浑身上下都流淌着王者之气。 楚天息走得早,莫如九没打算和他一起入宫,她和司徒鸳不对付。 她作为秦王妃也是要去参加婚礼的,不过,她等晚一会再去。 要不是不去这面子上抹不过去的话,她还真的很是不想去,一想到要再见到容惊鸿,她就紧张的。 她觉得,容惊鸿应该就是她的可行。 笑话,她能不怕吗?容惊鸿可是知道她的所有来历的。 这个人手段高明,要是真的煽动人心,那她到时候就真的成了妖孽。 她可不想被杀了祭天。 “哎。”莫如九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很是苦恼啊。 容惊鸿恨不得把她粉身碎骨,她这去了,就是去招仇恨的。 她又后悔了,早知道就和楚天息一起入宫去了。 她这是造孽啊。 容惊鸿惹不起,司徒鸳也不敢惹。 她在王府里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换了衣服前去太师府参加婚礼。 莫如九一向就爱简单,再加上这张脸毁了,要是再穿得锦衣华服,满头珠钗,到时候注意她脸的人就太多了。 她觉得简单就最好,这样不会有太多的人注意到。 她随意挽了一个发髻,穿了一身浅紫色的绣花对襟长裙,头上没有戴发簪,一点贵重的装饰物都没有。 不过,她捡了一条楚天息的发带,系在了发髻之上。 这发带,也是紫色的,只不过比她身上的裙子颜色更深一点。 但这发带,戴在她的发髻里,却和她这一身相得益彰。 如果楚天息在这里,估计她会笑得合不拢嘴,因为这就是情侣装了啊。 莫如九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她就这么去参加婚礼了。 本来她是想去郡主府约云迦蓝一起的,去的时候,扑空了。 下人告诉她,云迦蓝这些天心情低落,茶饭不思,跑去城外的寺庙里吃斋祈福了。 莫如九内心叹息。 云迦蓝啊云迦蓝。 她不想留在京城里,提前几天就离开了,想必也是怕触景伤情吧? 毕竟,容惊鸿对于云迦蓝的意义不一样,很是不一样。 云迦蓝无法释怀,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迫娶别人,她心里应该很不好受。 莫如九放下车帘,轻声对车夫说:“既然郡主不在,那我们便直接去太师府吧。” “是!” 车夫掉转马车,就要行驶向太师府,却不料和对面行驶而来的马车碰上。 莫如九的马车,写着一个大大的‘秦王’。 而她对面的那一辆马车,则是写着‘莫’字的。 一时之间,街道之上,两辆马车就这么对上了,因为街道不算宽敞。 所以谁都没办法先行越过去,而且,还势必得有人后退让路,这才可以通行。 就这么,两辆马车就对峙上了,空气有些沉重。 车夫扭头小声的禀报莫如九。 莫如九掀开帘子,她一看就知道,那是莫家的马车。 与此同时,莫家马车上的人冷冷地开口了。 “前方是谁的车驾?敢挡太子妃的车驾,还不快速速让开?!” 这人的嗓门很大,仿佛故意要压莫如九一头。 莫如九哪怕没见到对方的人,莫如九也知道那人有多嚣张。 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马车是秦王府的,他们分明就看到了,为何还要如此多此一举呢? 莫如九也猜到了。 对面的马车上坐着的人或许真的是莫瑶光,莫瑶光之所以会选择莫家的马车出行,也不过是因为太子现在失宠,她这个太子妃也跟着没脸。 她自然要低调一些。 但,她们这是狭路相逢啊!冤家路窄! 如果对方态度好,莫如九兴许还会后退让路,但是,偏偏这个人是莫瑶光。 莫如九要让才有鬼了。 反正太子都恨他们夫妇,她就算让了,也不会比现在好过多少。 左右都是一条死路,那她为什么要憋屈自己给莫瑶光让路? 这不是莫如九能干得出来的事! 莫如九不仅没让,也不准车夫让。 她身子往后靠着,姿态慵懒,“大胆!你说你是太子妃,你便是太子妃吗?本宫还是秦王妃呢!太子妃出行,怎么不用皇家的马车?你休想来唬弄本宫。” 对面的马车沉默了一会,很快就有人呵斥她。 “好大的胆子!”这声音是中年妇女的,有些冰冷。 莫如九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只是觉得有些耳熟。 “秦王妃,就算这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太子妃,而是本夫人,莫非你就不让路了么?”莫夫人掀开了帘子,冰冷如刀的视线一道道的往莫如九的身上剐来。 莫夫人脸色铁青,声音更是冷冽。 “本夫人乃是你的嫡母,你不给本夫人让路,还想让本夫人给你让路么?你受得起吗?你可知道,你若是不让路,那便是不尊嫡母!当今皇上一向以仁孝治天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莫夫人一下就搬出了宣皇帝。 第313章 疯狗 莫如九就那么坐着,听完莫夫人的话,她唇角的笑容更冷了。 这莫夫人真的是好大的威风,莫瑶光现在不能出来以势压人,莫夫人就搬出自己嫡母的身份了? 莫如九冷眼看着莫夫人,眼底皆是刺骨的冷。 她勾唇,“嫡母?原来,坐在这马车里的人是本王妃的嫡母啊,嫡母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方才也好歹称呼本王妃一句秦王妃,那么,嫡母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在我面前,谁是尊,谁是卑?!” 莫夫人怔了一下,面容有些扭曲,“你一个庶女,居然敢在本夫人面前提尊卑?莫如九,本夫人看你真的是要翻天了!” 莫夫人怒不可遏,眼睛里闪烁着火焰。 莫夫人之前本就讨厌莫如九,在她看来,即便是莫如九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莫如九那张脸,纯粹就是一个狐媚子,和她的娘如出一辙。 莫夫人容貌不如二姨娘,她的女儿哪怕是贵为太子妃,也还是不如莫如九这张脸。 本来以为莫瑶光成功的嫁给太子,成为了太子妃,而这个庶女只能嫁给一个瘸子王爷,莫夫人心底是很痛快的,甚至可以说是得意的。 她终于可以把那两母女踩在脚底下,她的女儿是未来尊贵的皇后,太后…… 至于,莫如九什么都不是!说不定,等楚天息一死,她还得去守寡,殉葬呢。 一直被她踩在脚底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那个占尽上风的人。 这让莫夫人怎么不妒忌?怎么不恨呢?怎么甘心呢? 现在太子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她女儿这个太子妃也被秦王妃压了一头。 要是太子真的失宠被废,秦王重新夺得皇帝的恩宠,那莫如九这个庶女岂不是更不会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 最要紧的,是莫夫人绝对不允许自己女儿的位置被人顶替! 太子妃,皇后,太后。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女儿的。 莫如九她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就该一直被她的女儿压一头。 所以,现在巷子里狭路相逢。 莫夫人肯定不会让路,这口气,她憋不住的。 这不,莫夫人自然是要和莫如九过不去的。 莫如九冷笑了一声,毫不畏惧的和莫夫人对视。 两人还没有近距离的对视,中间还隔着一段的距离,但是啊,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息,怎么都掩不住。 莫如九拍拍手,笑得肆意而傲然。 莫夫人真的是急昏了头,太想给她找不痛快了,居然逼得都失去了丞相夫人的威仪,和街边的一个市井泼妇没什么区别。 “你在笑谁?你又在笑什么!”莫夫人握紧拳头,恨得咬牙。 莫如九继续笑着,“我还能笑谁?这里除了嫡母你,还有谁可以让我发笑呢?” 莫如九这么的倨傲,让莫夫人那点骄傲和尊严无处安放。 莫夫人她受到了挑衅,浑身都气得发抖。 笑她? 这贱蹄子还有脸面笑她? 她震怒不已,扬手指着莫如九的方向! “莫如九!本夫人可是你的嫡母,你知道不知道,只要本夫人去京兆府告你一个尊长辈的罪名,就算你是秦王妃,你也得给本夫人磕头道歉!本夫人若是不善罢甘休,你也得去坐监牢去!” 莫如九听得这样威胁的话,她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装出害怕的模样。 “啊,我好害怕啊!我好怕夫人你去京兆府告我一个不孝的罪名,我真的是好怕啊!” “你知道怕就好,赶紧给本夫人让开,今天这事本夫人就不和你计较了!否则,你休怪本夫人不客气。”莫夫人见莫如九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好拿捏,她心底的愤怒和不满这才减轻了一些。 但她看莫如九的眼神,还是是无法掩藏的憎恨和厌恶。 那憎恨,和滚烫的火焰一样,直烧莫如九的肌肤。 莫夫人露出了得意的脸色。 怎料,下一瞬。 莫如九脸上的笑意一敛,她话锋一转。 “嫡母你可真的是好大的威风,本王妃乃是秦王的正妃。在嫡母你要去京兆府之前,本王妃是不是应该提醒嫡母你一句,就算你是嫡母,可是本王妃已经嫁入皇家了,本王妃是皇族的人,那本王妃便是君,而你是臣!” 莫如九一字一句地说,“嫡母,本王妃看你是糊涂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王妃已经是皇族的人,是你的君,你还有什么资格让本王妃给你让路?试问嫡母,天底下哪里有君给臣让路的道理?” 莫夫人的脸色瞬间僵住,怒火泄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惶。 君臣? 这两个字,就和石头一样压在了莫夫人的心口。 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以孝道来压莫如九,没想到莫如九居然搬出了君臣之礼! 是。 莫如九说得一点都没错,她怎么在震怒之下,就把这个事情忘记了呢? 这根本就唬弄不了莫如九。 天底下的的确确的就没有君要给臣让路的道理! 莫如九是君,她是臣。 要是莫瑶光在这马车上,毕竟莫瑶光的身份是太子妃。 她在的话,莫夫人不必如此为难,可现在莫瑶光根本就不在。 刚才莫夫人会让人说太子妃在此,就是故意找麻烦的。 她想要莫如九知难而退。 现在,这谎一撒,莫夫人顿时觉得胆战心惊。 莫如九斜睨了一眼莫夫人,看到她脸上的惧色。 莫如九唇角的笑容又慢慢地扬起来。 “嫡母你还妄想要本王妃给你磕头认错?就算我们去京兆府,只怕京兆府也不敢判嫡母你是对的!先君臣,后母女!这个道理,嫡母你要是不明白,那本王妃回去通知父亲,让父亲好好的教导嫡母你。” 莫夫人看着她,嘴唇抿了一下,有些哆嗦。 她拢在衣袖的手,更是紧紧的握在一起,指甲都狠狠的掐入了肉里。 莫如九一句话就扼制住了莫夫人的命脉。 去京兆府,这不是打丞相府的脸面吗? 她一个丞相夫人,居然不知尊卑,不知道这君臣妇女,她要秦王妃给她让路。 现在局势未明,这事要是闹大了,各方关注,回去之后,相爷不会那么轻松的放过她。 莫夫人一时间就和泄气的皮球一样,虽然暴怒,但却无可奈何。 是以,莫夫人百口难辩,只能用那么怨毒阴沉的眼神,盯着笑靥如花的莫如九。 莫夫人又气又无奈,脸都在扭曲变形。 偏偏莫如九还嫌不够刺激似的,她弯弯唇角。 “嫡母,现在还要不要去京兆府?” “其实啊,去京兆府也好,这样可以还本王妃一个清白。” 莫夫人的脸色陡然阴冷下来,眸子里,笼着一层阴森的寒气。 她来回几个深呼吸,这才把情绪压制住了。 “够了!”莫夫人的眼底绽放出毒蛇一样的光芒,咬牙吩咐车夫往后退。 马车一点点的后退,莫夫人狠毒的目光依旧望着对面的莫如九。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么莫如九早就碎尸万段了! 莫夫人冷毒的道。 “莫如九,本夫人之前真的是小看了你,没想到昔日庶女的翅膀硬了,也学会用君臣之礼来压制嫡母了,今天这路,本夫人就让你一次又如何!本夫人就等着你得意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得意么?呵,未必!” 莫夫人她是松口让路了,但看那样子,是绝对不会和莫如九善罢甘休的。 这个小蹄子,等她的女儿登上了皇后之位,秦王妃?到时候是怎么搓扁揉捏,都全看她女儿的心情了。 莫夫人决定忍下去,不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为女儿惹麻烦。 没关系,她忍这一口气,现在就让莫如九嚣张。 以后,这一切她总会讨回来的。 贱人就是贱人,一朝得势就和一条狗一样,恨不得见人都咬一口。 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莫夫人压了一下呼吸,决定不和一条疯狗计较。 和狗计较,跌的是她自己的面子。 第314章 大婚 莫如九如何知道莫夫人有多不甘心,她随即轻笑,声音淡淡的。 “嫡母这话说得很对,我也深以为是。是啊,一直得意的人未必能一直得意。嫡母您有这样的大智慧,如九也很是佩服。” “但是啊,嫡母有这样的智慧和心得,就立刻赶进宫里去劝劝姐姐,好好的劝姐姐,就算太子再纳侧妃,她也是唯一的太子妃,是太子娶进东宫的女主人!姐姐务必要学会开导自己,想开一点。” “不管太子要娶多少侧妃,姐姐她依旧是太子妃,所以啊,姐姐犯不着伤心难过,她的位置是稳固的。嫡母你说这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莫如九眼睛一闪,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和带毒的刀子一样刺得莫夫人几乎吐血,但她面上却笑得很是温柔。 莫夫人看不起她,她也看不起莫夫人。 本来想和莫夫人相安无事的,莫夫人自己要找上门来,莫如九可不是软柿子。 她会让莫夫人知道,她莫如九是铁板! 现在好了,莫夫人没有刺激到她,反而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掐的都是莫夫人的死穴! 莫夫人最疼爱的就是莫瑶光,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婚姻幸福? 但是太子的身份尊贵,注定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一片森林。 而且,太子和莫瑶光本来就是政治联姻。 莫瑶光当初要嫁的,可是楚天息! 谁知道原主成了那个替嫁的倒霉鬼呢? 这也是报应。 这是原主对莫瑶光的报应。 原主伤心割腕自杀,莫瑶光就算成了太子妃,那尊贵的位置也未必那么好,未必就那么顺心得意。 莫瑶光就算贵为太子妃,但她也是一个女人,只要是女人谁不希望丈夫对自己一心一意的?最好一生都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呢? 但她心里痛苦,却不能说,不仅不能说,还得带着笑脸故作大方的给太子塞女人,生怕太子觉得自己不够贤淑温柔,配不上这太子妃之位。 莫瑶光这么忍为的就是给太子拉拢朝臣,为了自己以后的皇后之位。 莫如九觉得莫瑶光也是个狠人。 换做是她,她万万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至于莫瑶光这个太子妃有多难过。 这其中的心酸,莫夫人不是不知道。 她心疼女儿,但也无可奈何啊。 为了守住自己的位置,为了让自己的夫君得到助力。 那么就该忍不能忍的。 莫瑶光好几次都在她面前抱怨哭泣了,但她这个娘亲又能如何呢? 莫瑶光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她比谁都要心疼女儿。 现在莫如九把插在女儿心上的痛,拿出来嘲笑她。 莫夫人整个人都气得要爆炸了,脸色涨红,下颚紧绷,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可恶! 莫如九这个贱人实在是可恶! 莫夫人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她都差一点要破口大骂了。 “那是自然,就算太子纳妃,我的女儿也是太子妃,也是正妻。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撼动的位置。”莫夫人冷傲一笑,“我的女儿可不像某些人,就算要为秦王纳妃,只怕也没那个千金小姐,愿意嫁到秦王府去。” 这个某些人,就很有歧义了。 莫如九知道她在说自己。 不,这不仅是在说她,连楚天息都拉进来一起骂了。 这说得很直白啊。 的确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楚天息那样的人,不然,她怎么会说原主是倒霉鬼呢? 但是她也不介意,反正现在莫夫人都要气死了,那就让莫夫人过过嘴瘾吧。 “嫡母你的教诲,如九一定铭记在心。”莫如九在莫夫人面前故作谦卑。 那模样和刚才的嚣张,简直判若两人。 莫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眉毛都快被怒火烧起来了。 莫如九又微笑着开口,“想必现在嫡母急着进宫去陪姐姐,那如九就不和嫡母你寒暄了,以免耽搁嫡母你的宝贵时间,嫡母你快快进宫去吧。等到改日,如九必定回府来看望嫡母,以此报答今日嫡母对如九的一番教诲。” 说到这里,莫如九就让车夫策马,扬长而去。 经过莫夫人的马车前时,莫如九还微笑着压低声音。 “嫡母,今天就多谢你让路了。” “如九在此向嫡母您道谢。” “莫如九!”莫夫人再也忍不住,一声怒吼,怒火差一点把车顶掀翻。 莫夫人的身子因为刺激和愤怒,微微颤抖。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像面团似的倒向软垫。 “瑶光啊。” “我的女儿!” 那可是太子妃,现在居然成为莫如九也可以嘲讽的笑话了。 莫夫人的牙关紧咬,咬到几乎要流血了。 她从来没这么恨过。 恨到,要吃莫如九的肉,扒她的皮,抽她的筋。 莫夫人的马车后退到一侧的巷子里,她就那么看着莫如九的车驾离开,手指节都捏得泛青了! 莫如九的马车即便是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可面如土色的莫夫人却一直阴森森的盯着,眼神和毒箭一样,恨不得穿过去把莫如九扎个对穿! 她不会放过莫如九。 莫如九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想活着离开这里。 就算楚天息再度夺得宣皇帝的另眼相看,莫如九那个短命鬼,也没运气享福! 莫如九给她等着! …… 这边,莫如九即便是赢了莫夫人,她心底也没多少快意。 莫夫人她们逼迫原主代嫁,所以原主才会割腕自杀的。 现在就算她帮原主报仇,原主也回来不了。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莫夫人她们要是不造孽,那莫如九也就该容惊鸿成双成对了,也犯不着她这个替身,来遭容惊鸿的痛恨了! 就更没有,她和楚天息的这些纠葛了。 莫如九很无奈啊。 容惊鸿要恨的人,不应该是莫夫人她们吗?为什么就一直咬着她不放呢? 她就这么惨吗? 经过刚才和莫夫人相遇的那个小插曲,这一路上倒是没有任何的意外了。 莫如九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太师府。 今天的太师府,宾客盈门,处处都挂满了红色的绸带,张灯结彩的一片,目之所及都是大红的双喜字。 这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莫如九带着她和楚天息准备好的礼物,踏入了太师府的大门。 容太师正在外面迎客,同一些宾客交谈。 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一身红色喜服的容惊鸿。 此时,容惊鸿的脸上挂着温润如风的笑意。 容惊鸿那一头白发用金簪束起来,在这人群里,是那么的扎眼。 只不过,容惊鸿脸上的笑容,在看到缓缓走来的莫如九时,那些笑容就陡然消失不见。 他眼神,阴鸷得可怕。 容太师转头发现了莫如九,他安抚性的拍了拍容惊鸿的肩膀。 “秦王妃来了。” “惊鸿,你可得要注意仪态,不得失礼了。” 容太师眼神复杂,其中还带着一丝警告。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知道了吗?今天是你和司徒鸳大喜的日子,你可千万不能乱来。” “你是新郎,务必不能失礼于人前!” 容太师以为容惊鸿是看到莫如九激动,他却猜错了。 容惊鸿看莫如九的眼神,绝非是爱,而是冰冷的恨意。 第315章 偷听 而且,容惊鸿讨厌现在这个假的莫如九,更甚过了那个蛮狠阴毒的司徒鸳。 就算般若说现在这个莫如九是无辜的,但是容惊鸿也不会认为她无辜,她怎么可能无辜呢? 她本来就是已经死去的人,凭什么她可以重生?而他的如九不可以? 这天道都在偏袒这个赝品,他偏偏就要和天道做对,逆天而为,他不会听信般若的话,停止对莫如九下手的。 在他的心里,就算杀了这个莫如九,他的如九也回来不了。 但是,她也不应该活着。 她凭什么就要和楚天息成双成对? 他妒忌,他不甘,他要报复。 “惊鸿!”容太师加重了声音,因为容惊鸿一副失去神智的模样,像是入魔了一样。 他这么盯着莫如九,从来就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情绪,这让容太师很是担心,脸上不由得也有些沉重。 “父亲。”他回神,身上的冰冷煞气消失,温顺谦恭的看向容太师。 容太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秦王妃来了,你一定得要牢记自己是谁,你是今天的主角,你是万万不能有任何意外的,更不能失礼的。知道吗?”容太师叹了一声,颇有些无奈的语气。 容惊鸿明白容太师在怕什么,即便是他早就决定要和容太师反着来,但依旧他顺从地回应,让自己看上去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父亲,您不必担忧,儿子一切都明白的。” 容惊鸿的眼神收回来,他压低声音,“儿子知道父亲您在担心什么,儿子保证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我会好好的完成这一场婚礼的。” 他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毫无感情的石雕,今天这婚礼,万众瞩目的婚礼,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就这么,麻木的进行下去。 容太师脸色稍微有所缓和,他点头。 “惊鸿你从小就是最懂事的,只要你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好。” “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必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 “惊鸿,你得记住啊,有些局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管你在做什么之前,你都一定要仔细的考虑清楚。” “儿子明白。”他长眉一拧,顺着容太师的话说下去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容惊鸿说了这句话,容太师浑浊犀利的眼睛一亮,他赞赏地道:“是,你知道就好。” 看来他的傻儿子还没有被莫如九冲昏了头,就算被这女人迷了眼睛,但他还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只要他知道这一点,不会和莫如九纠缠不休,不会导致整个容家陷入险境,容太师就可以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婚礼的鼓乐还在继续,容惊鸿盯着莫如九看了那么久,莫如九就是想不发觉都难。 她尝试着鼓起勇气走过去,但才走一步,就泄气了。 算了。 她还是躲清净去吧,这种情况就不要去触霉头了。 婚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司徒鸳如今是以郡主的尊贵之身出嫁的,楚天息身为娘家的兄长,要带着司徒鸳游皇城一圈。 不这么隆重铺张,怎么彰显出宣皇帝厚待司徒鸳呢? 时间还早,前院来的人太多,莫如九基本上都不怎么认得,她觉得这里太过吵闹,悄悄摸摸的躲到了清净的后院去。 前院喧嚣热闹,鼓声冲天。 后院,冷清又萧索。 容太师的后花园太大了,她走着走着,居然不小心就迷路了。 她绕过流水,经过一处开得正艳的花丛前。 她正要穿过假山,找个婢女问路去前厅。 就这么绕下去,这也不是办法啊。 她等会要是找不到路,那才是傻眼了。 倏地,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假山后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恨声。 “娘,我不服气!” “我也不甘心,为什么容惊鸿那个野种,他一直都被我踩在脚下,他是所有人都看不上的野种,他为什么现在可以……拥有一场这样盛大的婚礼?就算司徒鸳不是他想娶的女人,就算……娘你故意去求皇上赐婚是为了膈应他,但是我……” 那中气十足的男声突然就低了下去。 这声音,莫如九很熟悉,甚至说,已经熟到了骨子里。 每一次听到,她都会起来一身的冷汗和鸡皮疙瘩。 容惊影。 假山后面的凉亭里,那男人不是容惊影还能是谁? 容惊影之前要找乞丐来羞辱她,她死里逃生,容惊影自己却被花蟒咬断了一条手臂。 现在,容惊影居然还活着。 而且,容惊影之前本来就是阴鸷狠戾的人,现在断臂之后,他更是性情大变,就是站在这明媚灿烂的阳光里,依旧带着满身的戾气,怎么都洗不干净。 容惊影面前的那贵妇人,莫如九没见过。 不过容惊影叫她娘。 她就知道这人是容夫人了。 容夫人不在前厅招待宾客,居然在后院里。 今天容夫人也穿得很是华丽喜庆,上好的暗红色锦缎加身,胸前绣着一团百子千孙的图案,只是容夫人的神色肃然而阴冷。 她不笑,就给人一种很威严刻板的感觉。 莫如九知道容夫人以前是郡主,想来,郡主也该是容夫人这样的气度,哪怕是老了,也还是郡主。 “惊影,你放心,娘不会让你白白受到委屈的。”容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她刚才还是一个严厉刻板的人,现在在容惊影面前,就变成了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 容夫人痛心的目光游移在容惊影的脸庞上。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心疼的抚着儿子空荡荡的断袖。 “娘,我知道你不会放过那个贱种,但是我还是好不甘心啊!” 容惊影的情绪拨动得利害,脸上的肌肉都因为仇恨而颤抖。 仿佛,他陷入了多么深大的仇恨里。 “我妒忌他啊,我已经失去了作为男人最基本的尊严,我连女人都不能再有了,他还能拥有女人,这对我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娘……我不要容惊鸿死,我要容惊鸿也和我一样,变成一个假男人!即便是有了女人,也永远都不能碰!” “娘,你说好不好?你帮帮我啊,我要容惊鸿也和我一样做不成男人!我在什么样的地狱,我受了什么样的苦,我就要他和我一样。” “他不能比我好过一点!绝对不可以!” 容惊影心里的理智被仇恨所占据,他激动的抓着容夫人的袖子,神色癫狂的说话。 今天前院这么热闹,每一声喜乐,每一声恭喜,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断的往他的耳朵里钻去。 容惊影烦躁,暴怒,疯狂。 他现在算什么男人,就是一个太监而已。 不。 他就是一个太监,但是还不能说出去。 否则,他的存在会给容家抹黑的。 什么时候,他连自身的残疾都不能宣之于口了? 容惊鸿佳人在怀,洞房花烛夜。 他却要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在最肮脏最黑暗的地方苟延残喘。 容惊影晦暗的眼睛里,尽是病态阴鸷的寒光,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容夫人却扬着眸子,充满恨意地道:“儿子,你放心。娘答应过你,不会让他好过,就绝对会做到的。” “就算你不说,娘也知道应该怎么报复他。” 容夫人看着颓废不已的儿子,声音裹挟着怒火和憎恨。 “你放心。” “那野种一直防备着我们母子对他下手,这段时间警惕得好。我隐忍到他的大喜之日,就是为了给我儿出一口恶气,就算不能让他也断手,但也要他做不成男人。” “我要他也变成一个笑话。” “司徒鸳嫁给他,也不过是守活寡!” 容惊影有些兴奋了,“娘,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容夫人看了四周,确认并无下人。 她压抑着怒火,淡冷道:“他不要我送过去的任何东西,以为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他一直这么防着我,今晚是他和司徒鸳的新婚之夜,我就要他……做为男人最宝贵的东西。” “娘的意思是……”容惊影不禁摩拳擦掌,仿佛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容夫人微微颔首,眉梢眼角绽着杀意。 “他就算是再聪明,也决计料不到,宫里送来的交杯酒有问题!所以,我儿你就放心,今晚之后,容惊鸿也会付出代价的。” 这声音传到了假山后的莫如九耳边。 她心头如被雷电劈过,七零八碎的。 震惊之余,又是铺天盖地的恐惧袭来。 害怕和惊恐,和着这空气一样,密密麻麻的侵袭而来,让她的毛孔都在发颤。 容夫人说得没错。 因为这是宣皇帝赐婚,宫里的人会亲眼看到他们夫妻喝了交杯酒,等他们就寝了,他们才会离开太师府。 宫里的人监视着,容惊鸿没办法不喝交杯酒。 而且,这交杯酒还是宣皇帝为表对他们的器重,从宫里的酒窖里特意让人挖起来的。 容夫人的算计果然利害。 谁会想到新婚之夜,会变成一桩桩的阴谋呢? 因为是皇帝赐婚的,所以容惊鸿也不会怀疑那么多。 这就给了容夫人可趁之机啊! 心头太过震惊害怕,莫如九的腿一软,身体在一个趔趄间,就撞上了一边的假山。 四周本就寂静无声,只有容夫人和容惊影两个人。 此时莫如九这不轻不重的一撞,倒如同巨石落大海,要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谁在那里!”容惊影蓦地扭头,眸光如电的扫过假山的位置。 第316章 我们来玩个游戏 身前还有假山遮掩,但莫如九就是觉得,那声音,让她心跳如狂。 她害怕极了,脸色都变成了死白死白的。 怎么办? 怎么办? 容惊影他们发现她了?他们该不会还要杀她灭口吗? 她偷听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容惊影是不会放过她的。 要是看到躲在假山之后的她,容惊影只会和她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不定,立刻就把她撕扯碎片,然后泄愤丢到池塘里去喂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容惊影还在一步一步的靠近。 莫如九心脏噗噗狂跳,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的时候。 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她攥紧了发汗的手指,拼命的克制着内心的恐惧。 “喵喵……” 莫如九学了猫叫,并且还学得惟妙惟肖。 听到这猫叫声,如临大敌的容夫人卸下了心底的警惕。 她摆手,“惊影回来吧,这里的人都被为娘支开了,这里不会有人的。” “就是一只野猫而已,你看看你,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你吓成这样子。” “好。”容惊影停了步伐,转头走回来。 容惊影和容夫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莫如九等他们走了,她悬着的心终于也放心了,这简直太刺激了。 她正要抬脚走出去! 突地,一道重力袭来,精准的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谁? 莫如九下意识的就要发问。 她才张开的嘴巴,被一只微冷带着桃花香的手,轻轻地捂住,这手的主人似乎怕她出声打破了安静,故意按紧了。 手掌好无缝隙的贴在她的唇瓣。 她怔愣时,耳边划过一道声音。 “不想死,就闭嘴!” 莫如九本就瞪大的瞳孔,现在大得不能再大了。 这声音…… 就那么亲密的贴着她的耳部轮廓响起,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还似有若无的拂过她的耳垂。 她一个激灵,嘴巴都开始哆嗦。 这人是…… 是…… 莫如九有点不敢转过头去看是谁了,因为她大概,或许已经猜到了是谁了。 但就是因为猜到了是谁,她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因为莫如九的嘴巴捂住,她没有出声。 前方走了一段路的容夫人和容惊影,即便是杀了一个回马枪,他们也什么都没看到。 容夫人和容惊影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带着疑惑。 “难道真的是儿子感觉错了?”容惊影皱着眉头。 容夫人微微摇头,眼神环顾四周。 这四周并没有值得怀疑的人。 容夫人摇头,“应该真的就只是一只野猫,我们先走吧。” 这一下,两母子是真的走了。 莫如九听到他们的对话声,吓得手脚发颤。 她是不是该庆幸,有身后这个人及时的出现拉住了她,否则她就被容惊影母子撞个正着了? 如果来的人是其他人,莫如九一定会很感激,感激到痛哭流涕的。 但如果来的人,是她的另外一个死对头。 莫如九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死里逃生了。 她觉得,她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啊。 她的身体僵冷一片,呼吸都凝固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回头,更不知道要和死对头说什么。 因为,死对头的眼神比刚才容夫人他们还要恐怖阴森。 哪怕是莫如九没有回头,但是她依旧感受得到容惊鸿对她的恨意。 他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莫如九试图挣扎。 倏然之间,她的肩膀被他用力的按住。 “疼疼疼!”她脸色更白了,直接就叫出了声音。 变态啊。 容惊鸿到底要干什么! 紧接着。 疼痛之后,那人似乎放轻了力道,只是霸道而强硬的扳正莫如九的身体。 她白着脸,被迫转过身,回头和他目光对视。 一看到容惊鸿那张绝色的脸庞,莫如九非但不觉得惊艳,也不觉得秀色可餐,她的身子颤得更加的厉害,看到他,就和看到鬼一样。 “你你你……你想……”莫如九结巴了,不止结巴,而且还结巴得很厉害。 她觉得她要完犊子了。 真的。 说不定落到容夫人的手里,还比落到容惊鸿的手里更好呢。 容惊鸿为了那个如九,可是什么都顾不了的。 容惊鸿勾起了嘴角,眼神冰冷到了极致,笑得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许久不见。”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入骨。 莫如九艰难地吞咽口水,“那个……什么许久不见,刚才我不是在前院见过你吗?” 有没有人啊,可不可以来个人救救她啊。 容惊鸿笑眯眯地道:“是吗?原来你也记得啊,我们刚刚才见过。” “那可不?”莫如九讨好他。 毕竟现在的容惊鸿惹不起。 容惊鸿原本放置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看起来好像很怕我,你在紧张什么?”容惊鸿明知故问。 要不是被他桎梏住,莫如九都想给他一巴掌了。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紧张吗? 他真的不知道吗? “没有,我没有紧张,你看错了。”莫如九硬着头皮不承认。 “嗯,想来我是看错了的。”容惊鸿拉长了声音,若仿佛不经意地说:“我还以为这么久不见,你已经怕了我呢,如果你怕我的话,我就不吓你了,高抬贵手,放你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一冷,“不过你不怕,那我们不然就来好好的玩个游戏?你说好不好?” “不好!”莫如九义正严辞的拒绝。 容惊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 “不好?怎么不好呢?你既然不怕我,那我们就玩个游戏啊。” “来玩一玩,猜猜谁能来救你这个游戏。” 容惊鸿又笑得更夸张肆意了。 莫如九满头冷汗,“容惊鸿,你至于这么抓着我不放吗?” “刚才你不是也都听到了吗?有人要害你,你不去找他们算账?有人要你做不成男人啊!” 第317章 做替身 莫如九说这话,本是想让容惊鸿分心的,最好是去找容夫人他们算账。 但容惊鸿依旧这么掐着她的下巴,他看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古怪里还带着瘆人的温柔。 莫如九被看得心脏狂跳,整个人都生根似的站定在这里,大气也不敢出。 “那又如何呢?”容惊鸿轻飘飘的甩出来一句话,彻底就把莫如九心底的侥幸撕扯得粉碎。 莫如九的眸子顿时暗了下去,比刚才更紧张更激动。 完蛋了。 容惊鸿居然不中计?还是他现在不过是在伪装? 莫如九眼珠子转了转,本想找个机会脱身。 容惊鸿的声音又从她的头顶砸下来。 “莫如九。” “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杀了你。” “这里就算有人,你要是敢喊一声,你说是你喊的声音快,还是我的动作更快?只怕你这纤细白皙的脖子,被我这么轻轻的一扭,很快就没了生息。” 容惊鸿亲密的贴近她,这么一贴近,他身上那男人气息,又铺天盖地的向莫如九压了下来。 莫如九一阵恍惚,直接就怔住了。 她现在不敢动了。 容惊鸿的手贴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那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她的肩膀,仿佛是在提醒她。 要是她不本份,那么,她的脖子就别想要了! 莫如九倒吸一口冷气,努力让自己镇定。 可她实在不是容惊鸿这样的人的对手。 她的瞳孔因为害怕而收缩,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敢喊人呢?这里谁是你容大人的对手呢?你可得注意一下你的手啊,我本来是没打算喊的,我也不敢喊。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你一误会,我的脖子可就遭罪了。” 莫如九再次发挥自己的厚脸皮,她忍着害怕,狗腿地说:“所以容大人你可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要乱来。你老人见想玩什么游戏,你就说吧,我虽然没什么兴趣玩游戏,但是……狗命要紧,只要能讨容大人你的欢欣,我们玩什么游戏都可以!” 莫如九眨眨眼睛,“你说好不好?” 她其实不敢这么说话的,但想了想,她就算是怕得发抖,容惊鸿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她与其这样,还不如轻松一点,这样也没那么丢人不是? 容惊鸿瞳孔里散发着锐利的锋芒,他的目光锁在她脸上。 看到那贪生怕死的谄媚笑容,容惊鸿毫不客气的掐住她的脖子! “莫如九,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丑陋吗?你丑得让我恶心想吐,我的如九可不会是你这个样子。我看到你,便十分想掐断你的脖子。因为你这个人很讨厌,我不想听到你喉咙里的任何一点声音。” 容惊鸿眉心紧拧,杀气重重的。 莫如九的脖子一痛,她被迫仰起头,脸色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有些发紫。 她忍着喉咙的疼痛,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既然你都这样讨厌看到我了,我都这么让你恶心了,那容大人可不可以高抬贵手,让我……” 莫如九的呼吸有些吃力,脖子上的手在不断的收紧,她鼻腔的呼吸越来越少,视野也开始变得模糊。 但她还在断断续续的说:“让我这个让你恶心的人,滚远一点呢?” “只要你,你松手,我一定有多远就滚多远,绝对不会再来容大人你的眼前碍你的眼睛。” “容大人,你觉得,觉得怎么样?” 她的嘴巴在慢慢地张大,看上去很是疼痛。 容惊鸿笑着,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她的狼狈。 他加大手里的力道,“不怎么样。” “啊!”莫如九痛得发出了叫声,脖子和要被扭断了一样。 要不是容惊鸿掐着她的脖子,莫如九真的想破口大骂。 这魔鬼啊,这男人简直就是变态。 但是,脖子被人掐着,她连说话都很困难。 “你……想怎么样?”莫如九的眼睛瞪大了。 容惊鸿的眼神冰冷,宛若恶魔,明明是那么温柔似水的人,现在变得凶悍残暴。 “你说我想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你的这个提议不太好,我这个人对我讨厌和恨的东西,我绝不会放过他们。包括你,也包括刚才那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你比他们好一点,你还知道怕我,知道躲着我。” 莫如九双手胡乱的抓着,她想要摆脱容惊鸿,但女人的力气在容惊鸿这种高手面前,不过就是浮云。 她不仅没能挣脱开,还越来越难受了,喉部的疼痛不断的提醒着她。 眼前这个容惊鸿不是好惹的,她不应该在挑衅他了。 “放开……我可是秦王妃……”莫如九空白的脑海总算是回来了一丝理智。 “你难道……想在这里杀了我?楚天息,会知道是你下手的。容大人,我若是你……我就绝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下手。” “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要是见了血。”莫如九忍着疼,“不吉利啊。” 容惊鸿冷冷地笑着,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畏惧。 “并不。” “谁说大喜之日见血不吉利?冲喜不是也挺好的么?我不介意让今天的日子更欢喜一点。” “莫如九,你的废话那么多,我若是你,就闭嘴!否则,你若是真的激怒了我,说不定,我真的就让你现在就下地狱呢?” “现在所有人都在前院,没有人怀疑我这个新郎在这里,就算我杀了你,刚才那两个蠢货,他们正好可以顶罪。我既杀了你,又报复了他们,你说这样做好不好?” 容惊鸿的眼睛里,扬起了病态可怕的笑容。 他的神色认真极了。 好像是真的,就要把她解决了。 莫如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她看着嗜血恐怖的容惊鸿,嘴唇颤抖。 的确。 容惊鸿这么做也是可以的。 容夫人和容惊影本就和她有仇,就算容惊鸿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了她。 容夫人他们,刚好也就可以被拎出来当替死鬼。 这是一箭双雕。 不过,她就惨了点,她才不想死。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这要是死在容惊鸿的手里。 她不是白活了吗? “怕了?知道怕了,就闭上你的嘴。你真的是个讨人厌的女人,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在她的身体里。” 容惊鸿的神色开始狰狞而恐怖。 只是,在他意识快要被仇恨吞没的时候。 容惊鸿猛地松开了手,把她甩到一边。 他不能在这里杀莫如九。 不是不可以。 而是顾忌般若。 般若千里而来,他熟知天道,他说这个莫如九无辜。 容惊鸿想杀她一千次。 他唯一害怕的,是他逆天而为,这一切会报应在他的如九身上。 而且般若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那就证明般若要保她。 否则,般若来京城做什么?他是云游四方的高僧,才不会没有目的的做一件事情。 容惊鸿只能强压下心底的杀意和痛恨,逼着自己放开了手。 莫如九被他一甩,身子站立不稳,失去了平衡性。 莫如九眼前视野颠倒逆转,人也跟着倒过去。 她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撞上了一侧的假山石上。 尖锐的石头碰在了她的腰间,那一瞬间,莫如九痛得全身发抖,腰身那里钻心的钝痛,让她的全身一下就迸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痛。 莫如九颤抖着手扶着假山,身子摇摇欲坠,宛若一片凋零的落叶。 她脸色白到发青,再也笑不出来了,腰身那里剧烈而尖锐的疼痛,很快就夺走了她的所有理智和思绪。 只有尖锐的疼痛在疯狂的叫嚣。 她的呼吸突然就放轻了。 “咳咳……”莫如九咳嗽了一声,脸色的白一点点的变成红。 她扶着疼痛无比的腰才能让自己站稳,不至于那么悲催的摔倒在容惊鸿的脚边。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容惊鸿。 “莫如九,其实我刚才是吓唬你的。” 容惊鸿的胸腔不断的起伏着,他看她的眸光,变得神秘而幽深,那里面还闪烁着火焰。 莫如九用力抓着假山时,本能的就害怕容惊鸿这样的目光。 她觉得,他看她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透过她,去看另外一个人。 是那个死去的如九。 而且,那眼神里,还掺杂男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和贪念。 容惊鸿他…… 意识到了什么,莫如九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 容惊鸿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他动作轻佻的挑起她垂落在脸颊一侧的发丝,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 闻到头发上的香味,容惊鸿的脸上露出了变态的迷恋。 莫如九僵着身体后退。 “你放开我,你不是只爱如九吗?你知道现在这样,是要做什么吗?你对不起她。”莫如九忍住恶心,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第318章 他的烙印 容惊鸿充耳不闻,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莫如九,脸上的表情复杂,其中还有一丝刻入骨髓的迷恋。 “你不用来激将我,你的激将法对我没有丝毫的作用。莫如九,你应该感觉到荣幸。我愿意和你一起玩这个游戏。” “我想过了,如果我的如九真的回不来了,那么,我就彻底的失去了她。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也并不是一无所有的。” 他望着她。 莫如九害怕极了,比刚才他掐着她脖子的时候还要害怕。 她下意识的往后缩。 容惊鸿看在眼里,他不怒反笑。 “这不是还有你吗?即便你是个假的莫如九。但是身体是她的。就算你在她的身体里,也没什么关系。我可以把你当作她,只要你答应扮演如九,我就答应你,我不会再和你为难。我会和你做这世上最亲密的事。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如九,百般的对你疼爱。把你放在我的心里,我会保护你,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你。” “你说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是双赢了,你也犯不着在楚天息的面前伏低做小,以后,我会护着你。” “但是我也不是没有要求的,前提是,你要听话啊。你要乖啊,你要装得像我的如九,否则,我也是不会客气的。” 容惊鸿说着,又不顾莫如九的反感和排斥,他强行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用力的桎梏着她,让她不能逃脱。 莫如九心乱如麻,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 她觉得,容惊鸿是疯了,真的是疯了。 居然要她答应扮演另外一个莫如九?怎么扮演?是做一个替身吗?来满足他喜欢那个人的欲望? 莫如九的心跳得厉害,好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全身都冻结成冰块了,马上就要裂开。 容惊鸿看她不说话,一脸呆滞。 他轻笑,“怎么着?你高兴傻了?都不知道回答了吗?” “没有!”莫如九被他看得身体抖了一个激灵。 “容惊鸿,我不是莫如九,你心里很清楚。我就算装得再像,我也不是她!我也根本就装不出来,你真的是太抬举我了。就算我在她的身体里,但我也不是她。我不可能为人替身,也不可能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虽然我也是莫如九,但我是楚天息的莫如九。” “而不是你容惊鸿的莫如九!” 莫如九一鼓作气,说出了心里所有的话。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容惊鸿周身散发着浓厚的怒意,一改刚才的温柔,现在残忍得好似要吃人肉一般。 莫如九很怕他,但还是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说,我是莫如九。但我不是容惊鸿的莫如九。我是楚天息的人,你听到了没有?我说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我就算在她的身体里,也绝对不可能做她的替身!” 莫如九说得很是果决,“我就是我,她就是她。你把我们两个混成一个人,不仅是在伤害我,你也是在践踏你心里的莫如九。” 话音落下。 四周一下子就陷入了一阵漫长的寂静里。 昏暗之中。 莫如九眼前那道颀长的身影没有说话。 他还是扣着她的腰,缓慢地呼吸着。 这样的安静,让逞口舌之快的莫如九心里逐渐有些不安。 她不会后悔这么直白的拒绝了容惊鸿。 她有自己的骄傲,她本来也就不可能成为莫如九的替身。 她们是两个不同的灵魂,是独立的个体。 她不屑,也不想,更不能答应。 而且,容惊鸿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她已经跟过楚天息了,这要是再和容惊鸿做什么,那不是有违道德人伦了吗? 更何况。 她只爱楚天息一个人。 怎么可能答应做替身! 容惊鸿真的是癫狂成魔了,这人怎么会想出这么可怕的法子? 许久之后。 容惊鸿苍白的嘴唇轻轻扬起来,他轻轻的抬起手,手指再次按在了她的肩上。 容惊鸿道:“莫如九,你以为你还有拒绝的机会吗?我要的,我就一定要得到。至于你的拒绝,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你还真的以为我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你还真的太把你自己当成个东西了吧?莫如九,我要你成为她的替身。” “你就是我的。” 最后一个落到莫如九的耳畔,刚才举动还正常的容惊鸿,他陡然就扯下她肩膀的衣领。 冷空气侵袭而来,莫如九身体一缩,她正要惊叫出声。 容惊鸿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发不出任何的叫声。 而他毫不客气的,张开了唇齿,狠狠地一口咬在她雪白的肩膀上。 “唔——” 莫如九疼得眼泪花直流,身体拼命的扭动。 容惊鸿依旧咬着她的肩膀,牙齿狠狠地刺穿,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他的烙印和痕迹。 侵袭骨髓的疼痛,让莫如九落下了泪。 她拼了命的推打身后的人。 容惊鸿的唇上染了血,他压低声音。 “莫如九。” “有了这道痕迹,你说楚天息,会不会怀疑我们已经做过什么了呢?” “记住了吗?你就是我要的替身,你再敢说你不是,我不介意在你的另外一边肩膀也留下痕迹,让你回忆一下今天的感觉。” 他说着话,因为有些心动,所以呼吸有些喘。 莫如九疯狂地摇头,肩膀那里已经被咬出一排牙齿印,血迹在漫流。 她的皮肉如被烈火点燃了一样。 不。 她不做替身。 就算有了这个羞耻的牙印,她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妥协。 做替身,想都不要想。 容惊鸿松开了她,也没替她整理衣衫,浓郁如水的眸光肆意的扫过她的肩膀。 那眼神太犀利,让莫如九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 她顾不得肩膀还在流血,急切的在他的注视之下,把衣领往上拉扯,以此来躲避他那如狼似虎的目光。 衣领把伤口完整的盖住,她还是心惊肉跳的。 “今天,放过你了。”容惊鸿戏弄够了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他的唇瓣上还有她身上的血。 他也没擦。 那一点血迹,衬得他妖冶无双,宛若妖孽。 他走后,莫如九的身体瘫软在地上。 她手指抚上疼痛的肩,双眼因为愤恨而发红。 容惊鸿! 容惊鸿! 他根本就不是人。 她倒不是害怕没办法和楚天息交代,因为她知道,楚天息会相信她。 第319章 受不起 只是,莫如九恶心的,是她的身上留下了这排牙印! 容惊鸿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疯子。 她都不知道,容惊鸿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居然想出了让她做替身的办法。 她想,这个人看来是真的病得不轻了。 也还有一些不对劲,她明明就看出来了,容惊鸿是分明很想杀她的,他的杀气,她感觉到了。 后来容惊鸿是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呢? 莫如九是很不可置信的,因为容惊鸿对真正的莫如九那么的情深,这样的人,往往是有感情洁癖的,不可能让她做什么替身。 似乎是,容惊鸿想杀她,却又不能? 所以他才后退一步,让她答应他那样荒唐的条件吗? 肩膀还在隐隐作痛,莫如九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眸子冷了下去。 总之,容惊鸿是不可能得逞的。 看来她真的是和容惊鸿不对盘,在这太师府的后院都能和他狭路相逢。 不对。 怎么可能是狭路相逢,分明就是容惊鸿一直跟着她。 否则,容惊鸿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并且还这么及时的出现? 容惊鸿跟着她,要做什么? 她现在已经没功夫担心容夫人他们要怎么对容惊鸿下手了,她最应该担心的人是自己。 要是容惊鸿哪天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她身后,她还不是任人鱼肉? 莫如九在地上坐了一会,等到情绪平复了一些,她这才慢慢第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假山,随便找了一个下人带她去前厅。 肩膀的疼痛,让她有些不适,偏偏,血迹一点点的往外渗,把她那里的衣服也微微染红。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紫色的衣裙,所以流点血,只要那人不细心观察也是看不出来的。 前院这边,比刚才更为热闹,新嫁娘就要到了门口了,容惊鸿这个新郎自然是出去迎接。 本来该是容惊鸿带着迎亲队伍绕皇城一圈,因为司徒鸳是以公主的规格出嫁,所以换做楚天息带她绕皇城。 容惊鸿这个新郎,只需要等送嫁队伍到门口的时候,他出去迎亲便是。 府门口,人山人海。 莫如九没往前走,就混在人群里看热闹。 她现在都没看热闹的心情,毕竟自身都难保了。 她现在就希望一件事情,容惊鸿成亲了,就赶紧和司徒鸳一起去南疆。 容惊鸿只要走了,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容惊鸿在京城,她随时都不安心,他像是一条蛰伏着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起来就咬她一口。 虽然容惊鸿的才智样貌娶司徒鸳是委屈了一些,但是…… 去南疆做女婿,也不见得是委屈容惊鸿了。 她巴不得容惊鸿走得越远越好。 一想到他成亲了,自己很快就要解脱了。 莫如九苍白的脸上,也挤出来了一抹笑容。 由衷的祝福容惊鸿和司徒鸳,他们早点走,走远点。 最好是,容惊鸿这一生都不要再回来。 莫如九勉强的笑着,有人在暗处注视着她。 洛凡推着轮椅上的洛千山绕过人群走到莫如九的身边来。 洛凡出声打招呼,“秦王妃。” 莫如九扭过头,被吓了一跳。 她一看来人是洛凡和洛千山,莫如九又笑了。 “千山,是你们。” 莫如九又换回了那个称呼。 她还是觉得,她更习惯叫千山。 洛千山对楚天息做的那些事,楚天息自己都不介意了。 莫如九心里虽然还有一点刺,但她也没之前那么抵触了。 洛千山今天戴着白纱,遮着眼睛。 他听到她的声音,抿着的唇瓣微微翘起。 他的心情有些愉悦。 这一声千山,让洛千山身上的气息更加的柔和,宛若春风化雨。 “婚礼好看吗?”洛千山微微挑眉。 莫如九知道他眼睛看不见,她立刻就绘声绘色的把眼前的壮观讲诉出来。 莫如九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她其实心情刚才还很低落的,楚天息在忙自己的事,抽不开身。 她这个秦王妃,在这里也没人搭理她。 她和谁都不熟,在这样热闹的环境里,她只觉得尴尬,自己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看到洛千山这个老熟人,旧相识,莫如九心里的紧张感减退了一些。 她的热络,洛千山也感受到了。 他一挥衣袖,淡蓝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弧度,衣角沾染了几片落花,身姿一如既的风华绝代。 他微微勾唇,“多谢如九,你让我看到了今日的盛况。” “若不是今天在这里有幸遇到了如九你,我还看不到这盛大的婚礼呢。” “谢谢如九。”洛千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若是这会要说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他的眼睛里藏了细碎的笑意。 只不过因为他戴着眼纱,所以这一切的情绪波动,都恰好掩藏在了他的眼里。 莫如九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说:“没,你帮我那么多次,就这么一点小事,哪里用说谢谢?” “说谢谢,不是就见外了吗?” “倒也是。”他抿了抿唇,自然从衣袖里拿出一瓶青花瓷的瓷瓶,很坦然地放在了手心,凭着感觉递到了莫如九的面前。 “这是?”莫如九狠狠地吃了一惊。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白皙的掌心。 那里,静静的躺着一个青花瓷瓶。 莫如九顿时就联想到了什么。 这该不是…… 洛千山此时开口,淡淡地笑着:“如九你必定是受伤了吧?这瓶药膏可以缓解你的伤口疼痛,祛除疤痕。” 莫如九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的确是有伤。 伤还在肩膀,但是洛千山怎么会知道呢? 他根本就看不到啊。 洛千山沉默片刻,继续道:“我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是我的鼻子很灵敏,你的身上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血腥气很淡,所以我由此推断出你伤得并不重,这瓶药膏应该可以缓解。” 她没伸手接。 但他却一直伸着手,保持着这个姿势。 莫如九更佩服他了,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就拿走了他的药膏。 她说:“千山,你的心太细致了。” “我才受伤了,你就恰好拿出了药膏,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莫如九攥紧了瓷瓶,笑得没心没肺的。 不过,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手里的药膏分明是冰冷的触感,可她握在手里,这沉默的空气里,有些心跳加速。 因为她意识到了。 洛千山不会没事带伤药在身上。 她又想到了那天在茶楼的时候,洛凡说的那些话。 洛凡说,洛千山这药膏是从青州大老远的送过来的。 该不会…… 真的就是这一瓶吧? 莫如九魔怔了,她诧异的看着洛千山,眸子变得很复杂。 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洛千山又是为什么? 两人沉默之间,她的心思已经是不断的翻转。 最终,她手里的药膏在不断的加重重量,她差点都握不住了。 她觉得,这样的情谊她受不起。 他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 就像他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那么他又是为什么要一直把药膏带在身上呢? 她原本是无心之话,洛千山的神色却有些紧绷,有些异样。 仿佛,莫如九这意思是在怀疑洛千山的用心。 洛千山微微低眸,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慢慢地收拢。 洛凡在一边看得直摇头,他家公子是不是太傻了。 现在都不说话了? 要是他是公子,他就直接告诉莫如九,这是他一直准备好的药膏,一直放在身上,就是想等到遇见她的时候,把药膏给她。 但是公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遇见她,所以药膏到了之后,就从不离身。 药膏和他,都在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机会,把东西送出去。 他等的,是楚天息放手的那一刻。 但这些内敛的情绪,洛千山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洛千山的沉默,让洛凡咬牙切齿的。 这真心就是真心,有什么不好说的? 如果什么都不说,所有的好都埋在心底,并不让莫如九知道。 那莫如九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有所回应啊。 “如九你多虑了,我不会武功,处于我这个位置,难免会遇见一些危险,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身上时常备得有药膏。”洛千山在慌乱里,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和理由。 这个借口,差点让洛凡都吐血了。 居然不说是特意为莫如九留的! 洛凡真的想敲开他们公子的脑袋,看看他们公子的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莫如九闻言,很显然就不相信。 “是吗?千山,你随身携带着药膏,就是这个原因吗?”莫如九的声音变调了。 不过,很显然,洛千山这么说,她心里的负担没那么沉重了。 幸好。 幸好…… 不是因为她而随时带着的,幸好啊。 如果是这样,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他。 她有些不相信,但她更愿意相信这样的说辞。 因为她也觉得,洛千山这样的人,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 “自然是这样的,所以如九你也不要推脱,这药膏的效果很是不错,你的伤就算不重,但女子总是要爱美的,去去疤也好。” 洛千山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洛凡抢话了。 莫如九诧异的看过去,“不是什么?” 第320章 此生无悔 “如九,你有伤在身,先去上药吧。” 洛千山及时的截断了话。 洛凡不甘心的咬嘴巴。 莫如九把玩着手里的药膏,笑着说:“不用,既然效果这么好的东西,我当然是舍不得在外面用的,我要带回王府去用。” “千山给我的好东西,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呢,我要一个人好好的收藏起来,免得有些人会惦记好东西呢?” 莫如九又开起了玩笑。 方才因为容惊鸿的举动,带来的所有不快和阴霾,都在洛千山这瓶药膏的奇效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千山的嘴唇再次抿紧,即便他戴着眼纱,不会泄露自己的情绪,但是他听到莫如九说这话,他依旧忍不住的紧张。 除了紧张之外,他的心底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雀跃和欢欣。 好似,有一双纤纤玉手在轻轻叩响他紧闭的心门。 他再无法锁上自己的心门,只有任由心底那温柔的涟漪,在不断的撞击着心门。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要把他给的东西,都好好的收藏起来? 她舍不得给外人看到。 她想一个人,占有? 洛千山越想越多,以至于心跳越来越快。 他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种病。 一种看到莫如九就会紧张忐忑的毛病,但是……每次看不到她,他又会想她在做什么。 既想见她又怕见她,这样矛盾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愈演愈烈。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好了,等婚礼结束了,他得让洛凡找个大夫来看看。 他是不是最近身体变差了? “那倒是不必的。”洛千山说,“只要如九你的伤好起来,多少药膏都可以。你万万不要拿着收藏,给你的东西,自然就是要你用的。” “你若是收藏着,岂不是耽搁你的伤了?这最后,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洛千山一本正经的解释。 莫如九欢快地笑出了声,“我开玩笑的,千山给的东西自然是效果最好的,我当然得马上用!” “嗯。”他薄唇轻启。 “若是不够……” 洛千山的话突然止住,“是我说得不对,千山只希望如九以后都不要再受伤了,如此,即便是再好的药膏也用不着了。” “平平安安的,什么药都不要用。” 这才是最好。 这才是他心之所求。 他倒是希望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再次送她药膏的机会,这样才代表她是平安的。 莫如九受宠若惊,“嗯嗯!千山你说得很对,谢谢你的药膏,那我回去就抹。” 她也不好意思说伤口就在肩膀上,而且什么伤口会在肩膀上? 她就只能把东西收好。 虽然,现在肩膀的伤口的确火辣辣的疼。 她倒是想用,可不好意思说啊。 莫如九把药膏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 这边,两人说话之间,外面又是一阵骚动。 新郎已经把新娘子牵了进来,所有在外面看热闹的宾客都陆陆续续的往大堂里走。 因为成亲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莫如九还想和洛千山告别的,一身紫色蟒袍的楚天息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莫如九的目光瞬间被他夺走,她笑着迎了上去。 “天息!” 莫如九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楚天息也恰好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弥漫开一阵无言的暧昧。 “去哪儿了?怎么方才找不到你?”楚天息主动牵过她的小手,带着她一起跨过台阶,去里面看仪式去了。 只是,才走几步路,楚天息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 他眸子锁定在她的肩膀那里,神色骤然一凛。 “你受伤了?” 楚天息登时就停下脚步,伸手就要去检查她的肩膀。 莫如九拉了他一把,小声道:“我没事。” “这都是小伤而已,你不要这样子。” 莫如九有些无措,“现在这里这么多人,我的伤在肩膀上,你这么拉开……”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楚天息的目光已经很犀利,带着碎冰一般的寒冷。 “怎么会受伤的?”他问出了最要紧的问题。 楚天息就是楚天息,一向都只抓问题的重点。 莫如九低下头,不敢看他专注的眼睛。 “回去再告诉你,不小心撞到了,真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她生怕他会咄咄逼人的逼问下去,因为楚天息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 而且,莫如九更怕的是一旦她说出在后院发生的一切,楚天息只怕要当场扭断容惊鸿的脖子! 这可是不行的。 容惊鸿敢那么欺负她,也不过就是料定了她不敢把这事说出来,而且还会想方设法的遮掩。 她不是担心楚天息打不过容惊鸿,她担心的,是楚天息的处境会更糟糕。 要不是为了楚天息的未来着想,莫如九早就控制不住的找楚天息告状了! 容惊鸿那个可恶的男人。 迟早她得让他付出代价的! 就算没有楚天息,她也可以自己为自己报仇。 看到前方喜堂里的那道红色人影,莫如九眼底划过一抹冷冽的寒光。 容惊鸿,你给我等着! 楚天息眯起眼睛,手指轻轻的按了按她的肩膀。 “疼疼!”莫如九脸都变形了,差点都跳起来了。 楚天息冷道:“你不是说没多大的事吗?到底是谁伤的你?一上午不见,你是怎么受伤的?你现在告诉我,还是让我去让十九调查?” “你过分了啊!”莫如九白着脸,吐着浊气,眼角都差点飙泪了。 真的好疼。 楚天息不依不饶,只是按在她肩上的力道减轻。 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疼惜,“你不用瞒着我,我是你的丈夫,谁欺负你,谁让你受伤,我都有责任保护你,为你讨回公道。” “我楚天息的女人,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说到最后,楚天息更是心疼的,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莫如九感动得眼眶泛红,双手不自觉地缠上他的腰。 就算这里还有这么多人,但是啊! 被这个男人如此爱着,莫如九觉得,此生无憾了! 第321章 羡慕你 虽然很多时候楚天息都是凶巴巴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惹。 可是他的霸道里,也带着他独有的温柔。 那种温柔,不会像水一样柔和,更像是炎热的夏天里,吃的那一颗橘子味的糖果。 甜腻里带着一丝清醒的酸涩,酸酸甜甜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莫如九的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能够被楚天息这样在乎,拥抱,她已经无憾。 楚天息抱了她一会,这才慢慢地松开她。 他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谁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不用怕,反正我们现在都一无所有,处境也不会比现在更差的。” “我不能让你也和我一样忍下去。” 他心疼。 其实楚天息如此睿智,他再三逼问,莫如九都三缄其口,她不是不想说,她只是有更长远的考虑。 他唯一可以想到的,那大概就是莫如九怕给他制造麻烦。 因为他们的处境很艰难。 正是因为她这么的善解人意,这么的为他着想,楚天息才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忍下去。 他就像是一个缩头乌龟。 他连自己的女人受伤了,连为她讨回公道都不敢! 他对那样的自己十分的不屑,更不想成为那样的自己。 莫如九破涕为笑,亲密的和他十指紧扣。 “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告诉你。” “但是呢,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被一条疯狗咬了一口而已。” 莫如九调皮的和他撒娇,试图缓解凝重的气氛。 “天息,你说一条狗咬了我,难不成,我这个人还要和一条狗计较吗?我难道要咬回去吗?那我不是也成为了一条小狗了?” 楚天息眉宇之间凝着的寒霜褪去,他无奈的一笑,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你说什么都有理,但以后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 “人,自然是不能和狗计较的。” 楚天息隐约猜到了一些端倪,她时不时的看向正在进行婚礼的喜堂,难不成…… 她口中所说的那一条狗,指的不是别人,而是…… 顿时间,楚天息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容惊鸿。 她和洛千山的关系一向不错,不会反目成仇。 更何况,洛千山也是端方正直的君子,犯不着和她一个小女子为难。 那么,数来数去,这里就只剩下了容惊鸿。 楚天息的呼吸一凝,眸子里陡然射出锐利的光芒,扫射向容惊鸿的身上。 他握紧了莫如九的手,阴沉地道:“今天你一定是受惊了,以后寸步都不要离开我。” “嗯嗯!”莫如九点头如捣蒜,安心的靠着他。 她才不会舍得离开他呢。 寸步不离才是最好。 “我从宫里给你带了一个好东西。”他想到了什么,眼底的锐利无声的变成柔和。 莫如九微怔,好奇的道:“什么东西?” “手,伸出来。”他抿唇。 莫如九半信半疑的伸出另外一只手,她有些害怕,这人该不是要打她手掌心吧? 然而,在她害怕的时候。 楚天息却是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又红又大的果子,上面还贴着一个喜字! 楚天息把红彤彤的果子轻轻的放在她的手掌心。 果子很大,也有着一定的重量。 她拿在手心,感觉沉甸甸的。 只是,心底的深处却蔓延开缠绵不断的温柔。 莫如九瞬间就笑成了一朵花,“你从哪里来的啊?” “你从宫里带来的东西,就是这个果子吗?” 楚天息低下头望着她,原本是杀气腾腾的,现在眼底尽是犹如夏花那般的灿烂和温柔。 “你不是南唐的人,你不知道这里的习俗。” “在南唐有一个习俗,新娘子会捧着喜果出嫁,未出嫁的女子,若是得到了新娘子捧着的喜果,她一定会和新娘子一样,很快出嫁,而且……平安幸福。” 楚天息缓缓地道,他漆黑眼眸里的那些光芒,正一点点的绽放。 莫如九满心欢喜,“所以,你就把果子带出来给我了?” 这一刻,她也忘记了,容惊鸿和司徒鸳这本就是一场政治婚姻,就算得到了这个喜果,也未必会真的像传言那样。 但是,莫如九不想去计较。 她满心都是他,都是这手心里的果子。 他随时随地都在想着她,记着她。 虽然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莫如九依旧感受到了他的细致和温暖。 “嗯,你吃吧。”他放低了声音,眼神里的温柔如蜜糖一般。 莫如九看着水灵灵的果子,动作麻利的撕开了上面的喜字。 她重新把果子还给他,“既然是喜果,那当然是得夫妻一起吃才有用,才会平安白头的。” “你把它弄开,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莫如九整颗心都因为这个果子填得满满当当的。 楚天息颔首,把果子用力的分成两半。 她一半,他一半。 反正两个人已经错过了仪式,而且他们对仪式本来就没什么兴趣。 这场婚礼的结合,在场的人估计没几个是高兴的。 当然,除了容夫人和容惊影,以及掌控一切的宣皇帝。 楚天息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莫如九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她就拉着他,两个人啃着分开的果子出了太师府。 莫如九的心情很好,笑容灿烂如霞。 楚天息看着她,也情不自禁的笑了。 “不就是一个果子吗?就这么好吃?你的心情就这么好?” 莫如九回头望着阳光下,男人刚毅而俊美的脸庞。 阳光映在他的身上,少了身穿盔甲的时候那种肃杀和冰冷,多了几分皇族子弟的清冷和高贵。 莫如九唇角咧开,“你懂什么,不是果子好吃,而是……这果子是你带给我的。” “因为是你带的果子,你在什么地方都想着我,我心里自然高兴。收到你的礼物,我真的很开心……” 她眼眶泛红,“虽然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果子,但是在我的心里,这个果子比任何的金银珠宝都来得重要珍贵。” 莫如九啃着啃着,情绪突然有些感伤。 “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如果吃了这个喜果……” “我们真的可以白头到老——” 那她愿意每天都吃,只希望老天爷可以听到自己的心愿。 莫如九心里一时感慨,口不择言的说出了心里话。 楚天息敏锐的发觉了什么,“怎么了?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听她的口气,仿佛是知道他要做什么…… 楚天息心乱如麻。 莫如九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她想的是般若的预言。 预言他们还会和前世一样…… 所以结局早就注定好了,而她想到那个注定好的结局,她就心痛成灾。 她要怎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发生? “我只是……有感而发。” 她逼退了眼眶里的泪水,沙哑地说:“我想和你一直这样,就算是啃果子,只要能一直在一起,都很好。” 她都会很满足的。 毕竟。 她真的不敢想。 楚天息如今对她这么好,他把她放在了心尖子上。 他要怎么样,才会亲手把刀子捅到她的身体里来? 她起初是不相信小白的预言,可是般若也那么预言。 莫如九就不得不信个七八分。 她在等。 在忐忑不安的,等命运终结的那一天的到来。 等着他们……分开,等着他们生死离别。 最后。 他们还会相见吗? 以为莫如九的情绪很低落,渐渐地,一股凝重悲伤的气息笼罩在了他们之间。 楚天息用力的攥紧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开解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自己还在。 片刻后。 莫如九率先整理好了情绪,她没忍住笑了起来。 “好了,我们不要想这么多问题了。” “时间过一天就少一天,我们要用力的抓紧每一天啊。” 楚天息不解地望着她。 她就是有本事自我调节情绪,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所以,哪怕他哪一天不在了。 楚天息也坚信,她可以重新站起来,在这一片土地上,重新找到让自己生命继续下去的意义。 以前他偏执的想着,他死,他也要带着她一起死。 现在啊。 他怎么舍得呢? 他如果注定要失败,要成为阶下囚。 那么,她最不该受他拖累。 他不在了,她还可以赏遍这大好河山。 他想,他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 莫如九活着的意义,从来就不是为了他一个人。 而是,她有活下去的权利。 “你怎么还看着我?”莫如九摸了一把脸,有些疑惑。 他眼底逐渐染上的沉重,她看到了。 她的呼吸也跟着放轻。 楚天息说:“你啊你,一会哭,一会笑得没心没肺的。” “就算我愁眉苦脸,我每日忧愁,也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莫如九恶狠狠的咬一口果子,咬得嘎巴脆。 “那为什么不高兴一点呢?” 楚天息也被这句话打动了心,他洁白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手背。 他的手指其实并不如洛千山那么的纤细,反而还带了很多的伤疤和茧子。 但是他这么抚摸过她的手背,莫如九却觉得粗糙而温暖,给人浓重的踏实感。 “你说得对。” “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既然我们现在还能彼此牵手,彼此拥抱。那为什么不高兴一点呢?我真的是很羡慕你。” 莫如九笑意浅浅,“羡慕我什么?” 第322章 你就是贱骨头 “羡慕你永远都这么开心乐观,仿佛没什么事情可以把你打倒一般。”楚天息的眼神不再凌厉,满满的都是属于莫如九独特的温柔。 莫如九笑得合不拢嘴,眼中弥漫开了灿烂似银河的光芒,美不胜收。 “其实我也不是永远都这么无忧无虑的,那是因为有你在,我知道你可以让我依靠,所以我才这么乐观啊。” “因为你永远在我前面,你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压力和重担,我自然就无忧无虑了。” “辛苦的是你。” “你说对不对?”莫如九笑着反过来安慰他,言语真诚,“所以你也不要总是认为你什么都没给我,真的……” “楚天息给我的这一切,是我此生得到过的最好的,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 楚天息的眼神逐渐的柔和,里面满满的都是莫如九一个人。 她的话让他打从心底里欢喜,所以,楚天息也做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他拉过她的腰,迫使她贴着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低头,深沉而有力的一个吻,印在了莫如九的额头上。 莫如九笑容更是止不住,比刚才还要明媚,因为有些害羞,她的双颊飞起了红霞。 “此生有你,何其有幸?”他压低着声音,呼吸有些低喘,“老天爷一定是看我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所以才会大发慈悲的把你送到我的身边来。如九,得到你,有你相伴,有你相爱,何其有幸呢?” 他压抑着自己内心澎湃不已的感情,贴在她额头的唇瓣炽热得如同一团火。 莫如九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她的脸红得几乎滴血。 “你可不能感激老天爷。” 她撇嘴,老天爷让我来到你的身边,不是为了可怜你,而是想要这个故事更加的完整。 老天爷其实一点都不好,至少对你一点都不慈悲,他要你体会更深的痛。 那就是得到之后,再彻底的失去。 这就是老天爷的残忍之处。 事实上,莫如九也觉得一个反派如果不动情,专心的搞事业,就算最后失败了,那也不会有什么可怜的。 但他偏偏动了情,他偏偏这么的招人喜欢。 要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从不让他得到过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是让他完整的拥有,整颗心都投入,最后再让他失去。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偏偏没有已失去这种痛。 楚天息刮她的鼻子,“不许胡说。” “天息……”她欲言又止。 楚天息正色道:“佛祖在上,我妻子刚才是无心之失。” “我替她道歉。” 莫如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呼吸也跟着凝固。 从来没想过,楚天息竟然也会这么虔诚的向佛祖祷告。 他之前……可是不信天,不信命的秦王楚天息。 他现在……怎么能这么的虔诚呢? 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改变,真的可以这么的大吗? “好了,今天这婚礼我们就不参加了,先回府去吧。” 楚天息松开了她,柔声说,“晚上有一位贵客要来府里。” “贵客?”莫如九的思想很快就被带跑偏。 楚天息点头,“是的,贵客。” “是谁?”她好奇得不行。 楚天息卖关子,“你也认识,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晚上你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从楚天息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了,莫如九也很无奈,索性她就不再问了。 但楚天息说得很对,那个人的确是贵客。 而且,是非常无比的贵客。 南唐第一首富,洛千山。 他怎么就不是贵客了呢? 那是多少人都趋之若鹜的洛千山啊! 两人携手回了王府,楚天息亲自吩咐下人准备晚上的吃食,样样都很上心。 而另外一边,作为主角的容惊鸿,今晚的日子却是不太好过。 他知道容夫人在宣皇帝送来的喜酒里下了东西,但他轻易就找到了破解之法。 那就是司徒鸳。 司徒鸳太蠢,一根筋,轻易就被他引入局。 “容惊鸿,你就是个孬种,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你这个男人居然没种去找宣皇帝收回成命,你以为今天这交杯酒我要和你喝吗?” 司徒鸳入了喜房,大手一挥,直接就把应该让新郎掀开的盖头扯开。 她一张脸今日化着精致的妆容,头戴着珠冠,一袭红色刺绣嫁衣,美得艳若桃花,张扬夺目。 只是眼神太冷了。 她还很不解气的在盖头在狠狠地踩了几脚! “你给我滚出去,这交杯酒我不会和你喝,你更别想赖在这里和我圆房!” 司徒鸳美丽的眼里,此刻喷涌着可以灼伤人的烈火。 她气不过气,几步冲过去,就把桌子上的交杯酒,全部往地上砸去。 总之,什么可以砸,什么不可以砸。 司徒鸳今天都砸了个遍。 屋内响起不断的破碎声,门外伺候的下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容惊鸿岿然不动,甚至都懒得抬一下眼皮。 砸得好。 有些人今晚的计策就落空了。 怕是那个毒妇,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司徒鸳会是个这么火爆的脾气。 这么一看,她简直就是功亏一篑啊。 司徒鸳砸完了所有的东西,回头看到容惊鸿还懒懒的坐在床边。 她怒火滔天,“你还不滚?我都这样践踏你了,你还要留在这里?你就这么下贱吗?怪不得这京城里的人都说,你是贱民之子!天生的贱骨头!” 司徒鸳口不择言的怒骂,不经意的就撕开了容惊鸿心底结疤的伤口。 那一瞬,伤口疼得血肉模糊。 室内的空气骤然一静。 容惊鸿慢慢地转过头,用一种很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司徒鸳心里发怵,但依旧不认输。 她梗着脖子继续骂,“你看什么看?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就是天生的贱骨头!贱骨头,贱骨头!你比我这个女子都还没用!贱骨头,你说是不是?!” 第323章 从不相信好运 一声声的贱骨头,换做其他人早就跳起来了。 偏偏容惊鸿就和没听到似的,稳如泰山。 司徒鸳看他这样,更是怒不可遏。 她认为这个愚蠢而懦弱,她都这么嚣张的骂他了,他居然没有一点反应?这人要是男人,简直都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司徒鸳咬牙切齿的,“容惊鸿你的本事倒是让我佩服,我骂你贱骨头你都能忍?骂你是贱人的野种,你是否也能忍呢?还是你根本就没这个胆量和我叫板?” 司徒鸳娇艳的脸蛋因为怒火上涨而发红,她眉宇之间还携带着浓浓的狂傲之色。 “你这么窝囊的男人,在南疆是娶不到妻子的,你还指望本姑娘带你回南疆去做?你这个窝囊废,懦夫,只会给本姑娘丢脸!你还有脸坐在这里?还不滚出去,本姑娘不想和圆房,你赶紧滚。” 司徒鸳就差要说放蛊了。 可转念一想,她似乎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她也就停歇了这个心思。 司徒鸳故意要激怒容惊鸿的把戏早就被容惊鸿看穿,所以容惊鸿真的只是动了一下眼皮子,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容惊鸿依旧很淡定,看司徒鸳要叫骂到什么时候。 不管骂什么,他就当没听到,一个人的独角戏,司徒鸳唱久了,就会累的。 他犯不着和一条疯狗计较。 这样的司徒鸳惹人厌恶,比那个假的莫如九,还要让人讨厌憎恨! 总之。 反正今夜容夫人的局已经破了,今夜他无眠,容夫人和容惊影两母子,也照样休想安枕无忧。 他就这么坐着,面对司徒鸳的勃然大怒,还有心思去让下人端点吃食上来。 “拿点可口的小菜和糕点清粥上来,夫人骂了这么久,应该也骂累了,润润嗓子,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容惊鸿宛若一个体贴的丈夫。 他自然是不想多看司徒鸳一眼的,但没办法,这是圣上赐婚,外面还有宫里的人守着。 他就是再不愿意也得在这里待着,否则就是对这婚约有二心。 而司徒鸳故意这么做,不过是要逼走他而已。 司徒鸳自己不敢得罪宣皇帝,就拿他当作箭靶子了吗? 司徒鸳想保全南疆,他难道就没有自己想要保全的人了吗? 司徒鸳没办法摆脱这桩婚约,也就只能对他撒气了。 他们两人今晚,就是要看谁更沉不住气。 容惊鸿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司徒鸳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内心没有一点波澜。 “你闭嘴,你叫谁夫人?谁是你的夫人?”司徒鸳愤怒的叉腰,“你不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可不是你的夫人。我没有你这么窝囊的男人,我这么骂你,你还能吃得下去,你简直不是个男人!” 容惊鸿淡淡地道:“那要如何才算是个男人?被夫人你刺激得跳起来打你几巴掌,再和你闹个天翻地覆,这便叫做男人了么?” 司徒鸳一噎。 正巧这时,战战兢兢的下人端来了吃食。 容惊鸿收回目光,从容的走过满地的碎片和狼藉。 他自己扶起被踢歪倒地的凳子,很有心情的吃了这些清粥小菜。 他的胃口不错。 司徒鸳看了就更鬼火冒了。 天啊。 司徒鸳要被逼得抓狂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为什么打不动,骂不动? 不管她使什么招数,都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他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反应呢? 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粥,司徒鸳也骂累了。 她气喘吁吁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去。 “容惊鸿,好了,我可以不再骂你,也可以和你相安无事。我知道这婚事你我都不愿意,但是平心而论,我更吃亏。” “我不再为难你,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她凶巴巴的瞪着他,即便是语气好了不少,但还是没什么善意。 容惊鸿唇角一扬,自顾自的喝着粥,神色自若。 “听到了没有?”司徒鸳用力的一拍桌子。 容惊鸿冷然的挑眉,“你用不着这么大声,我的耳朵没问题。” “而且,夫人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你有求于人吧?求人,是这么求的吗?” 容惊鸿眯起眼睛,缓缓地把碗筷放下。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求人的。” “夫人,你说是不是?方才骂我不是很尽兴吗?现在不继续骂了?” 容惊鸿的语气平和得很,司徒鸳却听出了一股森然的气息。 他不难猜到司徒鸳要问什么。 但是,他凭什么告诉司徒鸳? 他又不犯贱! 司徒鸳越是想知道,他就越是不想告诉她呢。 她算什么东西? 她想知道,他就一定要告诉她吗? 不是他说,这个女人真是没脑子,太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若不是她身上有重生的蛊术,容惊鸿早就掐断这个聒噪的女人的喉咙了。 他留着她。 也只是因为她对他还有用,而且用处还不是一般的大。 他把复活如九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司徒鸳身上。 如果真的不能复活,那么…… 他会选择第二个办法。 就让莫如九做如九的替身! 本来,那也就该是属于他的人。 他如今,不过是要拿回自己的一切而已。 司徒鸳的脸色垮了下去,刚才带了那一丁点的讨好也消失不见。 “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还想要我怎么求你?我问你事情,是看得起你。你还拿捏我?你做梦吧。”司徒鸳心直口快,径直就骂了回去。 她放低姿态要和他相安无事的,他还摆起架子来了? 这真的是司徒鸳不能忍的事,在她看来,她这样已经是很给容惊鸿面子了。 容惊鸿给脸不要脸,还在她的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的话。 空气倏地一窒。 容惊鸿垂下眼,纤细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了桃花眼里的所有情绪。 他道:“既然夫人这么看不起我,那我也没必要勉强夫人你了,早些歇息吧。” “你!”她又要发怒,俏脸通红。 容惊鸿冷静得可怕,淡然的把空碗放回托盘里。 “来人,把东西端下去。” “看来,夫人现在也是没胃口吃东西的,就不要把东西摆在这里惹夫人生气了。” “夫人,你今晚还有什么不解气的,为了你欢欣,你喜欢什么便砸什么。” 容惊鸿慢慢地起身,红色的衣摆从司徒鸳的眼前划过。 “我绝不多说一句话。” 面对容惊鸿的冷漠,司徒鸳骂都不想骂了,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性格。 她要是再和他计较,她只会把她自己气死的。 容惊鸿去了喜床上躺着,连衣服都没脱。 他睡的是最里面,外面那一侧留给了司徒鸳。 司徒鸳一天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下人来端东西走,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 “给我滚下去,他让我不吃,我就不吃吗?” 司徒鸳用手拿起一块糕点,狠狠地咬了。 她就偏吃。 她为什么要折磨自己饿肚子? 那不是太蠢了一点吗? 至于问莫如九的事情,估计她得另外找机会了。 她是想问容惊鸿,莫如九会蛇语,容惊鸿是怎么知道的? 按道理来说,一般人有这种本事都会好好的藏着的,绝不会外露的。 容惊鸿如果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那他就不简单。 他要是有办法让莫如九心甘情愿的教她蛇语,她还可以考虑一下,勉为其难的带他回去南疆,以后也不这么羞辱他了。 只是,要从容惊鸿的嘴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 司徒鸳觉得任重而道远。 他应该不简单,一点都不简单。 这么一想,司徒鸳的胃口就好了起来,一托盘的东西,都被她吃得干干净净的。 很快,司徒鸳也冷静了下来。 为了学习蛇语,她今晚就只能压抑情绪了。 所以,她不情不愿的和容惊鸿躺在一张床上,让人熄灯了,他们就开始了他们洞房花烛夜。 这是演给外面的人看的。 里面熄灯了,他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既然已经得到了结果,宣皇帝派来的人也就都回宫了。 喜房的吵闹声,自然也传遍了整个太师府。 容夫人和容惊鸿两人听得下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两人喜不自胜。 不过,在听到暴怒的司徒鸳砸了交杯酒之后,他们两人脸上的神色是那么的遗憾和愤恨。 真是可恶啊。 这样都让容惊鸿逃过一劫! 容夫人不想听下去了,当即就让下人离开。 容惊鸿不甘心的咬牙,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捏碎。 “娘,怎么会有这么好运气的人?” “不。”容夫人若有所思的,“或许并不是这贱人好运,而是,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娘才不相信所谓的运气,一切都不过是靠人筹谋。” 第324章 你看好你的儿子 容惊影神色一惊,“娘的意思是……下午的时候,花园真的有人?” 难不成真的是容惊鸿在那里偷听? 容夫人摆手,劳累了一天,她有些疲惫。 “好了,今天先不说这个了,以后我们再找合适的机会,娘知道你恨他。但只要他还在府里,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现在,我们就静静的看好戏。” 容夫人冷静了下来,手指执起茶杯,浅浅的抿一口。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这段时间不要去惹你父亲生气,在你的院子里好好修养,为下一次的机会做准备。” “是。”他起身,忿忿不平的转身走了。 就在容惊影回去之后,容夫人这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容太师。 今夜容太师本是打算按照原计划,让容惊影和司徒鸳误入洞房的。 谁料,容惊鸿居然改变了计划,他竟然先入了洞房。 这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失败了。 一切都没有扭转的机会了。 容太师本就恼怒不已,这边又听说容夫人居然在交杯酒里下药,就是为了要毁掉他的儿子。 让惊鸿和惊影一样做不成男人! 容太师听到这些消息,先是不相信,后是震怒得不行。 他这些年早就忍够了,现在又知道容夫人设计容惊鸿,差点让他们容家绝后。 容太师怎还能压得住怒气? 容夫人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她看到来势汹汹的容太师。 容夫人故作自然的起身,态度很温和的道:“老爷,您今晚怎么想起——” 容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容太师就已经暴怒的拿起一边桌子上的茶杯,失去理智地狠狠地朝容夫人的额头上扔了过去。 冰冷坚硬的茶杯撞破了在容夫人的额头,顿时就碎裂了,尖锐的瓷片划破了容夫人的肌肤,鲜血很快就流淌了下来。 容夫人捂住疼痛的额头,惊愕不已。 “老爷……”容夫人的声音含着震惊,“你要干什么?要杀了本夫人吗?” 鲜血一滴滴的从伤口往下流淌,容夫人的手指都被染红了,她面容僵冷而苍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动手的容太师。 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动手了? 茶杯跌碎在容夫人的脚边,满身杀气的容太师一脚踩上去,瓷片被踩得啪啪作响。 他站定在容夫人的面前,目光如炬。 “杀了你?我倒是想杀了你这个毒妇,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这个妒妇,你的心肠怎么可以黑到这个样子?惊影会有今天的下场,全是他咎由自取!” “你的儿子废了,你还要废我的另外一个儿子,你的心肝是不是被狗吃了?你是真的要断我容家的后吗?贱妇!如果惊鸿真的有事,你和你儿子的命都不够给他赔的。” 容太师越说越气,浑浊的眼睛里喷薄着怒火。 他没客气,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了容夫人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凝固的空气,容夫人的身体一偏,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没想到,她做得这么隐秘的事情,容太师现在居然还是知道了。 这不,一知道就来质问她了。 但是,他没有证据。 既然是没证据的事情,她不慌,也不会承认。 容夫人心底也很恨,容惊鸿是他的宝贝儿子,她的儿子就是一根草,都不够给那个野种赔命的? 这话,真的是欺人太甚,愈发的加重了容夫人的妒忌和怨怒。 很快,她安静了下来。 她脸色也并不慌乱,一如既往的冷狠。 “老爷,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你宁愿听信外人的话,你也不肯相信你的结发之妻吗?我都已经这么为惊鸿办婚礼了,生怕不够隆重,生怕不够热闹,生怕会让惊鸿没面子,更怕老爷你再恨我,我没想到,我已经如此这么呕心沥血了,老爷你竟然还是如此来猜忌我?你知道吗?你这样有多伤我的心……结发夫妻这么多年,老爷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容夫人压根就没打算承认,只要证据没摆放在眼前,她是死不承认。 所以,容夫人故作姿态的抹了一把眼泪,看起来是那么的难过。 “老爷,你若是不相信我,那你大可以休了我吧。反正,我和我的惊影相依为命,也总好过,在这府里被那些人暗害。” “反正老爷你已经厌弃了我,何不放我离开?何必给我这种屈辱呢?” 说着,容夫人的眼泪就一下飙了出来,那么的悲伤难过。 容太师面色阴晴不定。 “相信你?我倒是想相信你,可是你这个贱妇,你劣迹斑斑,我拿什么相信你?你说这是风言风语,你若是没做这些事情,怎么会空穴来风?你当我是蠢的吗?” 容太师一眼就看透了容夫人,知道是她做的,但他确实没证据,她不会承认。 他现在暂时拿她无法。 而且,这次的婚礼她拿出了当家主母的身份,办得格外的漂亮隆重。 世人都说她对惊鸿视如己出,这是惊鸿的福气。 她戴着这样一张慈善的面具,要是没确切的证据,贸然动她的话,只怕这京城里的诰命夫人,都会为她说话。 有时候,人言可畏啊。 容太师太清楚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了。 容夫人抿着苍白的嘴唇,手指把额头的血迹擦了擦。 她缓了半天,扶着椅子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铜镜前坐下。 容夫人望着镜子里一脸是血的自己,她脸上没有一丝疼痛的表情,皆是麻木和怔然。 她拿起帕子,一点点的擦着额头的血迹。 血迹干净之后,这才看到很大的一条伤口。 容夫人的目光动了一下,她把手帕按在伤口那里。 目光看向了铜镜里的容太师。 容夫人的声音很低,“老爷。” “你口口声声骂我是毒妇,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的信任?我没做过的事情,你问也不问,进来就栽到在我的头上。这么多年夫妻,当真是夫妻情薄了吗?” “我知道,我之前的确做错了事,但是老爷你连诚心悔过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老爷,你对我未免也太绝情了吧。” 容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下垂的眼眸里,却是冰冷阴寒。 又为了那个野种打她。 额头上的伤口,她都会记住的。 这些,她都会从那野种的身上讨回来的。 她一定会的。 容太师冷冷地呵斥道:“你做没做那些事,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不过夫人我要警告你。” “不管惊鸿以后受到什么伤,你的儿子都会承受多千百倍的痛。” “你要是不在乎你的儿子,你就尽管在我面前演。” 第325章 打脸 这些话,含着容太师的狂怒狠狠的劈在容夫人的头上。 顿时,容夫人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呆滞的愣在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木楞的看着容太师。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容太师说了什么,又或许,是因为那些话太让人不可思议了,所以她的思绪还有些茫然空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父亲嘴巴里说出来的。 所以她才会那么的震惊,那么的痛苦,那么的难受。 她的儿子,他居然拿她的儿子来威胁他。 那他知道不知道,她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啊!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的冷酷残忍,说得好像是这是她一个人的儿子,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他可以说但凡是容惊鸿那个孽种出事,这都会算在她的头上。 他不会动她,他只会动她的儿子。 凭什么? 为什么? 这怎么可以! 谁敢动她的儿子,她就要谁死! 而且,容惊鸿出事,凭什么都算在她的头上? 这不公平,真的一点都不公平。 容夫人呆滞的脸上,划过一抹沉痛。 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容夫人本就心痛难耐,如今听到容太师居然拿惊影来威胁她停手。 容夫人已经是盛怒之极,原本冰冷阴暗的眼底,现在渐渐地生出了猩红的怒火颜色。 她尽力压制着情绪,额头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沿着鼻梁不断的往下渗。 容夫人端坐在椅子上,身体本是疲软的,她却坐得笔直端正,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 过了许久。 就在容太师以为容夫人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却哑着声音,没有任何表情地道:“我见过那么多心狠手辣的人,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及你没良心,都不及你一个人心狠。” “我们母子什么都没做,我们受害者,你却要我们为了容惊鸿而付出代价。这对我们公平吗?老爷,你的心是不是都偏到天边去了?你怎么可以如此的无情无义?你不拿我当作你的妻子,这也就罢了。可你,怎么能这样对惊影?他已经断臂了,你还想要怎么不放过他呢?你是不是真的要逼死我们母子呢?” 容夫人怨毒的眼神看着他,“老爷,你若是真的这么恨我,那你杀了我吧。我愿意用我一条命去换我儿子,我只恨我自己瞎了眼睛,当初为什么要以郡主的身份下嫁给你这样的状元郎。” “世间男人多是薄情负心之人,我不怪谁,我只怪我自己瞎了眼睛。” 容夫人最后,眼底的狠辣之色散去,她如同泄气的皮球一样,无力的弯下腰,背靠着椅子的靠垫,神色颓废而灰暗。 容太师冷冷地道:“夫人,你是什么人,我比你还清楚。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说你有多无辜,任你说得多动情,多好听,我便知道你这人的心有多毒。” “我不会信你的鬼话连篇,我只是在警告你,这一次是因为我没有证据,下一次,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会手下留情。” “而且,夫人你也用不着这么哭诉,只要你安分守己的,惊影就照样还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伤害他。我只是想让夫人你明白一个道理,你在乎惊影,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在乎惊鸿的。” 容夫人苍白的唇瓣冷冷的勾起,淡冷的神色凝望着窗外的浓浓的夜色。 她紧紧咬着牙关,口腔里都弥漫着血腥气,她依旧死死的咬着。 说得多好听。 这男人的话啊,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但她绝不会再信。 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既然这么维护容惊鸿,她就更不能让容惊鸿动摇到她儿子的地位。 只要这个野种不在了,到时候容家无后,她的惊影就还是容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踩在她儿子的头上往上爬。 “老爷你不必再说了,总之我什么都没做,我不会承认的。你可以回去了,今夜是惊鸿的大喜之日,我想老爷你一定还忙着要给惊鸿的母亲上香,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容夫人已是极致的心灰意冷。 说完这些话,她就扶着椅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没有任何的停留,脚步虚浮的走向内室里,只留给容太师一抹单薄的背影。 容太师冷冽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 他甩袖而去。 “你最好是安分守己的。” “如此,我们才能相安无事,我对不对惊影动手,取决你是否安分。” “惊影是否安好这不是握在我的手里,而是握在你的手里。” 走到门口的时候,容太师又停下来,说出了这一番话。 他也不管容夫人有没有听到,但这都是他的底线。 他说这些话,心底也是很难受的。 他是一个父亲,他更是容家的太师,他一人身系着容家荣辱。 他承认自己是更偏爱惊鸿,因为那是可怜惊鸿从小就要在太师府里低眉顺眼的讨生活,还有便是他对不起惊鸿的娘,所以他对惊鸿也就多了那么几分疼爱的心思。 他对惊影也没差多少,哪怕这个儿子做出那么多荒唐可笑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放弃过惊影。 要不是被容夫人逼得没有办法了,他也不会走这一步的。 夫妻早已经情薄,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的彼此了。 若是她温柔贤淑,对待惊鸿视如己出,表里如一。 他也不至于这么头疼了。 但是现在还有一件更头疼的事情,分明他已经和惊鸿说了他的计划,惊鸿却擅自改变计划。 他真的是让他失望至极。 他到底明白他在做什么吗?知不知道娶了一个司徒鸳,以后就得远赴南疆,成为宣皇帝放在南疆的一枚棋子,一双眼睛。 谁都知道宣皇帝要收复南疆,这个节骨眼上,他作为女婿去南疆,他知道他的路会有多难走吗? 一个人身处异地,步步难行。 而且,他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能见到他一面。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曾经在他娘亲的灵位前发誓,要让惊鸿娶他喜欢的女人为妻,一生都过得平安喜乐的。 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最初的预想,背道而驰了。 想到容惊鸿接下来的路,容太师愁的一夜头发都白了不少。 以至于,容太师第二天早上接受新人敬茶的时候,他的神色还是恍惚的。 容太师和容夫人都来了,不过敬茶的新人却只有容惊鸿一个人。 司徒鸳称病不来,这相当于是狠狠地打了容惊鸿的脸。 容夫人从来就乐意看容惊鸿的笑话,自然也是不会缺席的。 如果司徒鸳来敬茶了,那么她还不想喝这杯茶了。 现在只有容惊鸿一个人来,可见司徒鸳根本不把他当作一回事,这两人的关系跌到了冰点。 “惊鸿……”容太师百般担忧,昨晚想了一整夜,本是要严厉的斥责他的。 如今看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容太师如何还忍心呵斥他半分呢? 容惊鸿倒是没有什么变换,装束一如往日,只不过今天因为是新婚,所以他特意穿了一件紫红色的锦缎,模样愈发的俊美妖冶,活脱脱的一位贵公子。 容惊鸿跪下去,率先给容太师敬茶。 “父亲,请喝茶。”他的态度很恭顺。 容太师叹息一声,“你起来吧。” “若是新媳妇真的不舒服,父亲让人去传大夫进来给她看病,这才新婚就病了……” “传出去不太好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太师府亏待她了。” 容太师眼底已经有了浓浓的不满之色。 司徒鸳不来敬茶,这已经不是不给容惊鸿面子了,而是连带着整个太师府都得罪了。 这么粗俗无礼的妇人,居然就嫁给了他文武双全的儿子,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容太师心理落差还真的挺大的。 他昨晚也曾怪过容惊鸿的自作主张,但现在也就只剩下浓浓的心疼了。 是司徒鸳不识好歹,不知道他的儿子有多么的好。 “父亲不必担心,想必是昨天的婚礼太过繁琐,所以她累坏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就好。”容惊鸿从容道,“连累父亲为我们担心了,这是我们的错。” 容太师按照习俗给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他。 “你不要把自己的错揽在自己的身上,为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容惊鸿不语,又起身,走到容夫人的面前。 他给容夫人下跪,敬茶。 “我还以为可以见见新媳妇了,没想到新媳妇的身体这么柔弱,不过是一场婚礼就累病了,真是难为惊鸿你这么心疼妻子了,嫁给我们惊鸿的女子可真的是有福气。” 容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老爷你说是不是?果然要先成家立业,惊鸿往日里那么放荡不羁的一个人,才成亲都知道心疼妻子了,这份福气,也只能是惊鸿的妻子才有的。” 容夫人明里暗里的一番贬低,生怕别人听不出来。 她就是在幸灾乐祸。 容惊鸿疼妻子,疼这么一个不给他脸面的妻子。 这分明就是懦弱无用。 反正容夫人也乐意见到他们夫妻交恶。 容太师的脸色冷下去,警告地看了一眼容夫人。 “夫人,你的话太多了。” “再不喝茶,茶就凉了。” 容夫人表情一僵,唇角继而勾起。 第326章 跪下 “是,老爷你说得对,都怪我,这一时间太过高兴,所以都忘记了惊鸿还跪着的。” 容夫人收敛了表情,就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满面笑容的给容惊鸿拿了红包,喝了这一杯热茶。 容惊鸿低头,“多谢夫人。” 他唇瓣,不动声色的扬起。 容夫人也就只剩下这点本事了,真的以为他会在乎这些讽刺吗? 他如今,已经是刀枪不入,任何语言都无法中伤他。 敬茶之后,容夫人看足了好戏,她就心满意足的离开。 容太师叫住了容惊鸿,两人一同去到了容太师的书房。 “父亲……”容惊鸿刚要开口。 容太师带着他走到一处灵位前。 容太师的声音冷了,“跪下。” 容惊鸿微微一怔,看了一眼灵位,继而慢慢地跪了下去。 容太师站在他的身侧,一向犀利的眼睛,现在看向灵位的时候,都是化不开的温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下跪吗?” “惊鸿不知。” 容太师眯起眼睛,“既然不知道,那你为何要下跪?” “您是惊鸿的父亲,您让惊鸿下跪,惊鸿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遵守即可。” 容惊鸿淡淡地道。 容太师眼底划过一抹愠怒,扭头怒视他。 “你现在这么听话,昨晚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你那时候怎么就忤逆为父的意思了?” 容太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现在又被点燃了。 他听话,昨晚就该这么听话的,这事态就不至于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伴随着容太师满是怒意的声音划过,室内的空气骤然沉寂,凝结成冰。 容惊鸿看着灵位,跪得笔直。 他冷然地说:“昨晚是昨晚,现在是现在。昨晚不肯听父亲的,是因为惊鸿心中自有谋算。而且,惊鸿不肯进行父亲的计划,是因为不想拖累整个太师府。即便真的按照父亲的意思做了,太师府今天便不会如此宁静祥和了,而是一片血雨腥风。” “父亲您以为高坐之上的皇上,是那么好糊弄的一个人吗?但凡京城里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他掌控这一切,不允许任何的事,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父亲即便您有办法再皇上震怒之后脱身,可到底还是会失了圣心。这对于太师府是不利的,惊鸿还是太师府的人,必然不能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垂下眼,眸光闪烁,“再者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我不能置身事外。而且,司徒鸳也未必是父亲您和外人所认为的那么不堪,儿子倒是觉得她……和这京城里的闺秀不一样,率直毫不做作。” 这大概是容惊鸿睁着眼睛,说过最瞎的话。 他这赞赏的话说出来,容太师都差点忍不住笑了。 司徒鸳率直? 何不如说那是没脑子,愚蠢呢? 容太师板着脸孔,心头还是有些意难平。 他长大了,翅膀硬了。 现在不管做什么,都自有自己的道理了。 容太师是不会相信容惊鸿的解释和说辞的,他那么恨他,那么恨太师府,怎么可能会为了保全太师府而心甘情愿的娶司徒鸳。 他的儿子,他比谁都了解。 这必定是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指不定就是这司徒鸳身上,有他所求的东西。 容太师把这个儿子是看得透透的了。 以至于,他多少有些疲惫无奈了。 “你跪着吧。” “等你想清楚了,再从这里起来。” “你不是要跪我,而是在跪着向你的娘亲赎罪,让她原谅你的肆意妄为。为父为你已经殚精竭虑了。” “你就在你娘亲的灵位前,好好的认错。” 容太师到底是伤心透顶了,他真的,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暖化这个儿子的心了。 这个儿子,天生就是铁石心肠吧? 容太师缱绻的目光扫过灵位,仿佛,那不是灵位,而是当初陪伴在他身侧的糟糠之妻。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嘴唇张开,无声地呢喃。 ‘我已经尽力了。’ ‘对不起。’ ‘我还是没能做到我的承诺,你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怪我。’ ‘对你不起啊。’ ‘护不住你,也护不住我们唯一的血脉,你一定是恨死我了,对我失望透顶。’ 容太师步伐踉跄的离开了书房。 他走后。 书房死寂一般的沉默。 跪在灵位前的容惊鸿慢慢地起身,他伸出手,把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灵位抱在了怀里。 木质的灵位是冰冷坚硬的,容惊鸿抱着它,神色那么的怀念。 灵位上写着‘爱妻之灵位。’ 短短的五个字,似乎就是他娘漫长而痛苦的一生。 多么可笑啊。 容惊鸿的眼睛酸涩不已,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灵位。 眼角余光扫过那几个力度深刻的大字,他的眼角终于有了一丝雾气。 他喑哑地道:“娘。” “你在地下还好吗?我好想你啊,惊鸿真的好想你啊……你知道吗?我好想娘,我想娘给我洗头发,娘为我做好吃的白糖糕……” “娘,你死的时候一定很痛吧。对不起,是儿子没用。这么多年,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现在,还要看着那个恶心的男人给你立灵位,他不配。” “他怎么配呢?若不是他,娘你怎么会积劳成疾,被人害死呢?他绝情负心,欠娘的,儿子都会一分不少的为你讨回来。” “娘你千万不要急着去转世轮回,你一定要在地下等着,等着负过你的那个男人,到地狱里来向你痛哭赎罪。” “好不好?” 容惊鸿从不轻易外泄情绪,更不会让人知道他的软肋和脆弱。 不过,如今在这灵位前,他内心的悲伤如洪水喷涌爆发。 他的手也愈发的颤抖了,“娘,你听到了吗?你一定要等着啊,你千万不要走……” “我知道地下很冷,可你要坚持,很快……” “他们就该下去陪你了。” 他不断的抱紧灵位,紧贴在胸口的位置。 但是,不知道是怎么了,这灵位他怎么都捂不热。 他捂不热! 第327章 她是自私的 容惊鸿并不希望,他的娘这么早就去转世轮回,开始新的人生。 就算那地狱里冰冷刺骨,没有一丝的温暖,但是她也要在那里等着,等着这些仇人被他一个一个的送到地狱里去向她赎罪。 她如果早就走了,那么,他做的这一切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容惊鸿抱着灵位在房间里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如同重捶打在门外的容太师身上。 容太师心口突突直跳,一股浓重的悲伤排山倒海的袭来,那从头顶淹没而来的强烈窒息感,让容太师直接就愣在了原地,浑浊的眼睛一点点的放空,满是空洞和颓废,一瞬之间就好似老了好多岁的老人。 他无法忽略心口因为容惊鸿而生出的那些尖锐疼痛,因为他很明白,对不起容惊鸿的人是他。 就算他知道错了,就算他一直都在试图弥补,但是有些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对立面去。 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汪洋大海,谁都无法跨越。 划开他们的,是那日复一日深的仇。 容太师既愤怒又悲伤,他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 可他也明白,他这样的人,如果就算是给他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和现在的妻子成亲,背弃之前的糟糠之妻。 就算他现在会后悔,会难过,但也不代表,他就会为了那个人而放弃如今的地位。 他知道啊,他本就是这么冷血无情,利益至上的人。 他喜欢惊鸿的娘亲,喜欢是真的喜欢。 但是这份喜欢,却也是不及权力的欲望。 这两者之间,他分得很清楚。 如今知道容惊鸿从来没有放过要复仇,他也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失落,高兴他的儿子一直这么有勇有谋,失落他的儿子一直在他面前伪装,准备给他致命的一击。 这么些年,他没放下过对惊鸿娘亲的思念,而惊鸿也没能放下过对他的仇恨。 这似乎就是一场噩梦的轮回。 他不后悔那样做。 现在,只是有些心疼而已。 也罢,就是心有些疼而已,他该得到的还是得到了。 他得到的这一切,远远比失去的更多。 容太师深深的叹息一口气,让守在门口的人都退下了。 他一个人,背着人,脚步虚浮的走出了院子。 他的背影开始佝偻,弯曲,鬓边已经生出了银发,显得他愈发的苍老。 他挺直自己的背脊,努力忽视心底那些尖锐痛楚。 恨他就恨他吧。 他会把容家交给惊鸿的,就算惊鸿恨他,这一切也还是惊鸿的。 他不相信,惊鸿还会毁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他的儿子,有多少野心和报复,他很清楚。 他愿意成就惊鸿。 既然这份恨,可以让惊鸿变得更加的强大,那么,就让惊鸿恨着他吧。 他做父亲的,什么都无所谓的。 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他的将来,都是他的。 容太师也不知道,容惊鸿其实早就知道他在门外,他偏偏毫不设防的说出那些心底的话。 他就是要往容太师的心里捅刀子。 他就是要让容太师知道,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复仇。 他不屑于掩饰,也不想掩饰。 即便是司徒鸳缺席了敬茶,虽然容太师对她不满意,但是因为是皇帝赐婚,再加上还有容惊鸿为她说话,太师也不能说什么。 没办法,这是他的儿子自己选择的路。 又能怪得了谁呢? 司徒鸳敢不给他们敬茶,却还是要去皇宫里给皇帝谢恩的。 夫妻两人不能缺席,容惊鸿从书房离开之后,就径直去到了大门口。 他让下人去传信给耍小性子的司徒鸳,等她一盏茶的时间,若是她不来,那么,过时不候。 司徒鸳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让婢女给她梳妆打扮。 她自然是还是不想去皇宫里的,谢恩她逃不过,可以在太师府作威作福,但是底线却是不能得罪那位九五至尊。 司徒鸳依旧穿着南疆的服饰,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太师府的少夫人,一举一动依旧和在南疆一样,和以前别无二致。 “容惊鸿,我本来是想给你脸面的,谁叫你不识好歹呢?” 司徒鸳带着婢女,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她的神色里,不乏阴冷之色。 婢女是她从南疆带来的婢女,忍不住劝她,“小族长,现在婚礼已成,不日你们就要回南疆去了,小族长现在不必再和姑爷闹下去了,不仅自己没脸面,也会……” 婢女的神色很是真诚。 她想说,司徒鸳这么给容惊鸿甩脸子,容惊鸿在众人面前没有脸面,难道她这个做妻子的就长脸了吗? 既然已经结为夫妻,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夫妻交恶,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不过这些话,她不敢说出来,因为自己家的主子,她最是了解不过,这样的性格迟早会吃亏的,迟早也会被男人厌倦的。 司徒鸳毫不在乎的冷道:“没脸就没脸,没脸的是他,也不是我。那位容夫人和他关系恶劣,只怕今天之后,谁都知道我厌恶他,甚至不肯和他一起去敬茶。” “他会变成所有人的笑话,也会有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骂他是没用的窝囊废。” “我这是给他的教训,昨晚我拉下脸面要和他交好,他居然还敢给我摆脸色看!他想要我求看,那我就给他一个教训,看看,到底是谁要求谁!” 司徒鸳越说情绪越激动,娇俏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涨红。 她生平是从来不轻易低头的,昨晚已经放低姿态了,她肯和他相安无事。 是他自己活生生的错过了这个机会。 那么,现在就怪不得给他脸色看了。 今天,这不过是一个开胃菜而已。 司徒鸳的确是和容惊鸿一起进宫谢恩了,但是她并没有和门口等她的容惊鸿坐同一辆马车,两人分明是新婚夫妻,却比陌生人和仇人都还要不如。 他们各自坐着各自的马车进宫。 只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互相厌恶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甚至,一天之内传遍了京城。 莫如九和云迦蓝也同时知道了,云迦蓝是在他们新婚第二天从佛寺回来的,回来的路上,云迦蓝就听到了街边的百姓谈论这一场婚事。 “你们听说了吗?这容大人新娶的妻子,可是跋扈到不行啊!据说今天,胆子大到连给公公婆婆敬茶都不去,甚至入宫……还摆着架子,不肯和容大人共坐一辆马车。” “啧啧,真不知道这容大人是造了什么孽,他可是我们京城里的第一美男子,想当年以第一状元的好成绩入仕途,平步青云,京城里有多少大家闺秀待嫁闺中,谁配不上她?偏偏这南疆来的野蛮女,不懂得容大人的好!” “要知道,我们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可是都伤透了心啊。容大人怎么能娶这样一个粗鲁嚣张,目不识丁的女人呢?” “你别说了,这南疆可是蛮荒之地,那里的女人能有多少好的?一个一个的和母老虎一样,凶悍得不行。” “我看容大人的苦日子才开始呢,这下可就糟糕了,以后还不知道去到了南疆,会遭受多少非人的待遇。” “是啊,在我们京城里,这蛮女都可以这么的跋扈,要是去到了南疆,那岂不是我们容大人就任由他们拿捏了?” “真是可怜啊!怎么就娶这么一个母老虎呢?” “这野蛮女有什么资格看不上容大人?她简直就是睁眼瞎,到处来害人。” 马车从繁华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而过,即便是云迦蓝闭着眼睛假寐,她很不想听到有关于任何和容惊鸿有关的消息,可是这些窃窃私语声,依旧和长了眼睛一样,不断的往她的耳朵里钻去。 她坐在马车里,眼睛慢慢地睁开,定定的盯着头上的车顶,她恍若失了神一样,魂魄也被抽走了,就那么呆呆的坐着。 周围是喧嚣而吵闹的,耳边尽是百姓们的议论声。 她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 手指收拢的时候,掌心被什么东西轻轻的磕疼。 她这才茫然的眨了眼睛,低下头。 她摊开手,白皙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红色的护身符。 她就那么看着护身符,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动不动的看着,身子僵硬如石。 这是她在佛寺里待的时候,为容惊鸿求来的护身符。 错了。 不是的。 她不是为容惊鸿求来的,她是为她的惊鸿哥哥求来的,是为那个和她一道为乞的少年求来的。 她不认识现在的容惊鸿。 她的护身符,只是要给那个人。 她一遍又一遍的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脑海里关于那个少年的记忆却越来越少,更多的是这个冷漠的容惊鸿的记忆。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明她一直记着的人就是那个少年。 为什么现在却不怎么想得起那个少年了呢? 她看到这护身符,只会想到百姓们口中那个不得所爱的容惊鸿。 她的眼睫毛颤了一下,尽力的驱散耳边的嘈杂声。 惊鸿。 容惊鸿。 我为你求来的护身符。 哪怕你要对我的王府下手,可我还是阻止不了,自己想要对你好的心。 第328章 是不是楚天息欺负你了 马车里的空气沉闷得让人无法呼吸,云迦蓝慢慢地扬起纤细的脖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闪过尖锐细碎的痛楚。 她清秀的脸上,那带着英气的眉宇之间,竟然覆着一层近乎绝望而死寂的笑容。 她在绝望。 她绝望,自己怎么快要忘记那个温暖的少年了。 她不是最应该记得那个人吗? 为什么现在却不怎么想得起他了呢? 她忽地收拢手指,用力的攥紧了护身符。 护身符里包裹着的铜钱,一下就磕疼了她的手指。 她恍然不觉得。 她只是笑,惨白的唇角一点点的勾起,笑得眼角泛红。 我必须承认。 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内心也是自私而狭隘的。 我从来就不希望你和司徒鸳过得好,我更不希望,你和她举案齐眉。 知道你和司徒鸳的感情不好,我内心竟然有一股窃喜。 可我又有什么好窃喜的呢? 你娶的人不是我,你心里的人也不是我。 我云迦蓝,在你眼里,至始至终什么都不是。 但是啊,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很欢喜。 因为他没有和别人的女人成双成对。 她今天才敢直面自己内心的狭隘。 容惊鸿可以不娶她,也可以不爱她。 但是,她也不要他那么的爱其他女人,更不要和其他的女人感情那么好。 她从头到尾,都希望…… 他孑然一身,他什么都不曾拥有。 云迦蓝曾经以为,自己是希望他过得好的,哪怕她并不好,她也希望他好。 现在她才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和司徒鸳闹得越大,关系若是恶劣,她就会觉得窃喜。 至少,就算他不能娶她,他也没有得到他爱的那个人。 他们两个人都是公平的。 可是,她心中也很酸涩,容惊鸿啊,那是那么惊才绝艳的容惊鸿啊。 他的未来是值得更好的女人,偏偏就折在了司徒鸳那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女人手里。 这是云迦蓝心里最无法放下的不甘。 即便不是她,那也不能是司徒鸳。 情绪愈发的翻涌,她压制不住。 云迦蓝索性就让车夫改道去了秦王府。 谁都不知道她的过去,现在她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说说心事,宣泄一下心里的情绪。 莫名的,莫如九的脸就浮现出来了。 说来也可笑,莫如九可是她的情敌,她却并不把莫如九当成情敌。 反而,她觉得莫如九还是她的知己。 她想和莫如九说心事,也只能找莫如九。 云迦蓝来得突然,莫如九之前还一直以为她在佛寺住着,可能要等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才会回来,但是她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来了秦王府。 莫如九之前还琢磨着,她什么时候也去佛寺拜一下,她不是信命的人,可是,她愈发的害怕失去楚天息。 她害怕命运的残忍,就算知道求佛无用,她却把这当成了生命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莫如九立刻让人把云迦蓝请到了花园里,还备下了茶水糕点。 昨晚,她也才知道,楚天息口中的贵客是洛千山。 不过洛千山来倒是来了,他们并没有得以见到一面,因为洛千山一直在楚天息的书房里。 莫如九没见到洛千山,只知道他来了。 她正准备去找楚天息,因为云迦蓝来了,就先去了花园。 莫如九也是心事重重的,再也不见往日的欢颜笑容。 她一人独坐在凉亭里,因着初春已过,所以天气也不如冬季那么的寒冷凛冽,天气也放晴了,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干净。 云迦蓝老远就看到了她,疾步跨过台阶,走过去。 “莫如九。” 云迦蓝脆生生的叫她。 莫如九陡然回神,脸上神色恍惚,看到云迦蓝走来,这才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来了。” “坐。” 莫如九指了一下身侧的石凳,笑容淡淡的。 云迦蓝坐在她的身边,抬眸看她。 “你怎么了?你看上去,怎么不是很高兴?怎么了?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让你不愉快的事情?” 云迦蓝的嘴巴向来很快,她的性子是大大咧咧的,也从来不会那些弯弯绕绕。 更何况她认为莫如九为朋友,她就是真的关心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 “是不是楚天息欺负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怕他,他要是真的欺负你了,你一定要欺负回去。你知道吗?”云迦蓝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的。 她来之前,眼底的郁闷和凝重,也在此时一扫而空。 本是想向莫如九倾诉的,可是看样子,她的心情也很不好。 莫如九沉默了一会,认真地道:“多谢。” “我很好,他也并没有欺负我。” “你很好?”云迦蓝托着下巴,“你这样子叫很好?你看你的脸色有多憔悴,谁都没办法说一句你好。” “有那么差吗?”莫如九诧异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云迦蓝叹息一声,“你当我是朋友,你不如说出来,我为你想想办法,你一个人把事情放在心里,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既然不是楚天息欺负你,那你又有什么好愁眉苦脸的呢?” 云迦蓝眸子澄澈,眼底都是温暖和担忧。 莫如九转动着面前的茶杯,“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有些问题,旁人是帮不了自己的,有些问题,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我想,郡主你也一定很明白。” 云迦蓝一时间说不出话了,因为被莫如九堵得无话可说。 的确,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解决。 就算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别人不一定就可以帮得了自己。 诚如,她现在的情绪,因为容惊鸿而心乱如麻。 揣在胸口的那一枚护身符,变得滚烫而炽烈,那样灼热的温度,仿佛要烧到她的心口深处。 空气一时间沉默下去。 莫如九和云迦蓝面面相觑,她改口笑道。 “不说这个,你在佛寺住了这么久,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如今的云迦蓝不像以前那么风风火火,反而沉淀了下来,变得成熟而稳重。 若是细看,眉宇之间还藏着黯然。 第329章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云迦蓝笑容淡了几分,有些无奈。 “有那么明显的变化吗?连你都看出来了?” 莫如九抿唇,继续转着茶杯。 “你这话说得,好似我脑子有多么愚笨一样,活像我不会看脸色一样。”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云迦蓝故作正经,“我可不是故意的啊,我就随口一说,谁说你愚笨了?” “你可一点都不愚笨,在我眼里,你是那么聪明又勇敢的女人。” 云迦蓝这话不似作假,眉宇之间又扬起了钦佩。 莫如九眸子迷茫,“为什么?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她勇敢? 她聪明? 她怎么不知道?而且,云迦蓝居然给她这么高的评价。 云迦蓝喝了一口茶,朝她竖起大拇指。 “你当然了不起,你当然很勇敢了,要知道,除了你,谁敢喜欢秦王呢?你不是不知道,秦王的名声在京城里可是烂到了极点。你开始是被迫嫁给他,但我也没想到,你会真的喜欢一个那样的人。” 云迦蓝提起以前的楚天息,都会瑟瑟发抖的。 以前的楚天息自带煞气,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厉鬼杀神,他就算是战神,但是朝中的人都说他杀气过重,而且,他治军太过严谨,回到京城里也是那一套。 所以,这才落得个杀人如麻的名声。 以前他战功赫赫,那些千金大小姐都没有敢多看他一眼的,更别提后来失势了。 所以啊,云迦蓝说莫如九是个很有勇气的女人。 换做是他,她可不敢喜欢这样的人。 而且,之前她的父王,还差点真的想要让她和楚天息议亲。 不过现在想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就别说她喜欢不喜欢,就是宣皇帝那里都过不去。 宣皇帝可不会让她嫁给当时风光无限的楚天息,也不会让南靖势力坐大的。 她父王当时,完全就是吓唬她的。 可笑她那时候不懂得京城里的风云,竟差点以为真的要嫁给楚天息,所以她可没对楚天息客气过。 她是不怕楚天息的。 但是她心有所属。 莫如九皱眉,板着脸孔,“那样的人?郡主,我不喜欢听别人说他是如何如何的人,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外人和他能相处多久?我和他相处多久?自然,我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就算霸道专横,依旧会对我很温柔。而且,他是杀人,但他杀的那些不都是该杀之人吗?” 她莫名的很反感,这些人用贬义词来形容楚天息。 楚天息不是完美无暇的,凌厉带着杀气,像是一把宝剑。 但是正因为他不完美,她才觉得楚天息真实。 外人所看到的,不过是有些人想要他们看到的。 其实真正的楚天息,哪里是那个样子呢?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这一切,不过是人云亦云而已。 云迦蓝看她有些恼怒,不由得笑开。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否则,也不会这么不满了。” “你冲我发火也没用啊,不是我这么觉得,而是京城里的人,几乎都这么觉得。他们又能有多少时间可以看到他是什么人呢?” 莫如九的脑子里闪过一抹灵光。 她蓦地道:“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她耸耸肩。 莫如九陷入了沉思,她这些日子在想,最后如果真的是那样的结局,她要怎么破局。 今天无意之间和云迦蓝闲聊,她才有感而发。 是的。 百姓都以为楚天息是残忍暴虐的秦王。 她一个人觉得他不是,这也没什么用。 就像是她一张嘴,说不过千百张嘴巴一样。 所以现在,她是不是不应该坐以待毙? 她应该让百姓们,外人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而改变对他以前的看法。 至少不要那么怕他,觉得他是坏人。 那些都是太子故意设计的。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他。 太子为什么得民心?就是太子伪装都好,就算他坑害了十万大军,但是百姓们都不知道,都觉得太子是贤明的太子,是一位明君。 太子从不轻易打杀宫人,待人接物,丝毫没有架子,伪装得亲切温和。 而且,太子每一年都会去布施。 就算太子功绩不行,但他擅长做人啊,八面玲珑! 而楚天息呢? 他除了会打仗,保家卫国,他做人却没太子更懂门道。 他没有伪装自己。 虽然,他不屑。 但是有时候,外人能看到的,就是他伪装的那一面。 莫如九觉得,她可以想个办法,让百姓们一点点的改变对楚天息的看法。 这就涉及到要做实事,要让百姓觉得楚天息是一个好人,是个好王爷。 他不仅会打仗,他还爱民如子。 云迦蓝轻轻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没事,我有些思路了。”莫如九收回了思绪,迎上了云迦蓝的目光。 她道,“郡主来王府是来找我的,还是找他的?” “找你们,有什么区别吗?”她好笑地道。 莫如九看着她,“若是找我,那郡主找我所为何事呢?” 云迦蓝沉默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护身符。 她推到莫如九的面前。 “这是……护身符?”莫如九诧异地道,“这就是你从佛寺求回来的?” “是。”云迦蓝双手握在一起,深呼吸一口气,压制着心头的酸涩和烦闷。 莫如九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眉头皱得更紧。 “你怎么了?” “既然是求来的护身符,那……你是给谁求的?” 莫如九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应该不是给她自己的护身符,否则,早就戴在身上了。 云迦蓝静默了一会。 她说:“你猜得不错,这是我给别人求的。” “那个人不一定会收,不是不会收,而是我压根就找不到送东西出去的理由。” 云迦蓝的神色怔怔,竟是有些泄气,有些无奈,有些苦恼。 莫如九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她看透了云迦蓝的内心。 “是给容惊鸿的?”莫如九直言不讳。 云迦蓝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眉眼,目光都落在护身符上。 过了片刻。 她在莫如九专注的目光里,艰难的点头承认了。 莫如九愕然,“你竟然……” 怎么说呢? 云迦蓝居然还没死心,居然还去佛寺给容惊鸿求了护身符。 那云迦蓝是真的很爱容惊鸿吧。 否则,她那样的性格,也不至于对着一枚死物而苦恼了。 只有是送给容惊鸿的,云迦蓝才会这么的难以启齿。 云迦蓝哑着嗓子,“是我送给他的。” “你说对了。” “他成亲了。”莫如九道。 “我知道。” “那你还……” 云迦蓝很是偏执,“就算他成亲了,可是那个人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也不耽误我继续喜欢着他。我知道你或许会看不起我,你觉得我很下贱,他对我没有一点想法,我却一个劲的要倒贴上去。” “我没办法啊……”云迦蓝说得很是缓慢,仿佛深受痛苦的折磨。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而我,我就是很喜欢他啊。” “云迦蓝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我知道他讨厌我,他从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但是我还是喜欢他,我固执的喜欢着他。” “就算他成亲了,就算他以后的选择永远都不可能是我,但我还是控制不了我的心。我总是会无时无刻的想他。” 云迦蓝的眼眶有些泛红,哽咽着道:“你或许会觉得我没用,他都把丢在荒郊野岭了,我却没办法不继续喜欢他。” “我真的一点都不怪他,我一点都不怪。” “我只是怪我自己,为什么我那么没用呢?他都这么对我了,我还是要喜欢他,我还是怕他受到伤害。” “莫如九,你帮帮我吧。” 说到动情之处,云迦蓝激动的伸出手,攥住了莫如九的手。 莫如九也被她的情绪弄得很是感伤,她不是情感专家,她没办法开导云迦蓝。 而且,每个人对感情的看法不一样。 就算她觉得云迦蓝一直不停的追逐一个永远不会为她停留的人,这样的行为有些蠢。 可她也不能这么说啊。 云迦蓝对容惊鸿那是痴心一片啊。 而且,云迦蓝说得有一句话是对的。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错就错在云迦蓝对容惊鸿的执念太深。 她只能说云迦蓝的勇气可嘉,哪怕是撞了这么多次的南墙,依旧不肯回头。 这是抵死不肯忘却的执念,也是蚀骨难消的相思。 “不,我并不会觉得你的喜欢就那么的不堪。”莫如九斟酌着字句,很是委婉的开口,“我只是想问问你,既然无法打动他,既然事已至此,为什么还不肯放弃呢?这又是何必呢?” 莫如九苦涩的一笑,“你一向是那么洒脱爽朗的姑娘,怎么会把自己困在这一方狭窄的天地里?这一枚护身符,它不是送不出去,而是你要明白,这护身符还有没有必要送出去。” 莫如九的声音很轻,但是却没带什么情绪,能够让云迦蓝感受到的是一股浓浓的暖意。 第330章 她始终不是她 莫如九在担心她。 她知道。 云迦蓝呼吸了一口气,脸色依旧那么的发白。 “如果没有送出去的必要,那如九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在佛寺里求来吗?” “既然我求了它,那么,它就是有必要存在的。” 云迦蓝泄气了,“只是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去把这护身符送出去,而且,我也无法走出我的内心。” “我觉得,这些日子里来,就算我住在清净的寺庙里,但我还是要被逼疯了。” “我认为自己远离了京城,远离了这一切,我就不会那么的烦扰,但事实证明,我住在佛寺,我的心却早就飞到了这喧嚣的京城里。” 她很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境。 佛寺是安静的,只是不安静的,是她自己的心。 她怪不得其他人,是她心乱。 与人无由。 莫如九缓和了情绪,很认真地道:“那么,你找我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帮你送出这一枚护身符吗?” 云迦蓝的眼神眨了眨,她红着眼睛说,“可以吗?你会帮我吗?你有办法吗?” 面对云迦蓝小心翼翼的哀求,莫如九是真的没有理由拒绝的。 但是,她还是拒绝了。 “不行,我不能帮你。我也没办法,你都没办法,我怎么会有办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我的身份送出去,他是不会拒绝的。但你这是在自欺欺人,他就算会收下护身符,也是因为我是莫如九,而不是因为知道那护身符是你送的。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莫如九很是直白,几乎没给云迦蓝一丝一毫的想象空间。 她不是不想帮云迦蓝。 是真的不能帮。 一想到要和容惊鸿那样可怕的人打交道,莫如九就身子颤了一下,她的肩膀伤口还没好,就算抹了洛千山送的药膏,现在还痛着呢。 容惊鸿把她按在假山后,那狠狠地一口,直接就让莫如九对他害怕了。 而且,就算是她送,容惊鸿也不会收。 因为容惊鸿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如九。 容惊鸿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尽,她怎么还会不识好歹的往容惊鸿面前凑? 她现在恨不得,离容惊鸿有多远走多远。 她不会凑过去的,更巴不得,容惊鸿快点去南疆。 所以,她要是答应了云迦蓝的要求,她才是脑残。 要么,是她疯了。 要么,就是云迦蓝疯了。 “你……”云迦蓝慢慢地垂下眼,一幅很是失落的模样。 “如九,对不起,我知道你说得很对,我知道这么做是强人所难,但是我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也不会向你开口的。若你真的觉得为难,那么,你就当作我今天没有来过。我不会怪你的,是我自己异想天开。是我不到黄河心不死……” 云迦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在眼睛里闪烁着的泪,已经愈演愈烈,仿佛下一刻就要委屈的坠下。 她不想哭。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云迦蓝不要哭,也没什么好哭的。 毕竟,莫如九可以拒绝她,谁说莫如九就一定不能拒绝她了呢? 可她即便是这样告诉自己,眼泪还是不断的从眼角滚落下来。 莫如九也看不得她这么难过,她握紧她的手。 “郡主。” “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真的有难言之隐,你知道吗?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郡主啊,不就是一个容惊鸿吗?就算你们有过那样美好的过去,但是,世上还会有更好的人出现啊。”莫如九就算有些心疼云迦蓝。 但是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她不是那种头脑发热,就会心软的人。 她清楚的明白,一旦应下这事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就算被云迦蓝误会,她也不能这样做。 她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她不能被打败。 云迦蓝泪如雨下,抽噎得厉害。 “我知道世上比他好的人大有人在,可是我就是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我就只记得那个为我买糖炒栗子的少年。” “我只要一回忆起我们的过去,我就有一种莫大的预感,云迦蓝穷极一生,都不会再遇见那样的小哥哥了。” 是啊。 曾经的容惊鸿就因为她生病要吃糖炒栗子。 他跑去剥了一天的栗子,手指都要剥断了,满手都是伤口和血。 他一句怨言都没有。 他只是抱着她,低低地安慰她。 ‘小蓝,你不会有事的。’ ‘你不是想吃糖炒栗子吗?我给你买回来了。’ ‘你起来吃吧,好不好?以后等哥哥赚到银子了,每天都让你吃一袋糖炒栗子,好不好?’ 那时候她还很天真,问他,‘为什么是一袋啊?小蓝想吃很多糖炒栗子。’ 小少年敲她的额头,‘不可以哦。’ ‘为什么啊?’ 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一切的痕迹都变得斑驳。 但是云迦蓝还是不会忘记,那个少年弯着好看的桃花眼,宠溺地望着她。 ‘因为啊。’ ‘因为……每天吃那么多的糖炒栗子,我们小蓝的牙齿会坏掉的。’ ‘以后小蓝会变成没有牙齿的老人家,要再想吃糖炒栗子就不行了。’ 她那时候小,被他吓唬到了,一个劲的扑在他的怀里哭。 她说不要,她不要变成没有牙齿的老人家。 后来,容惊鸿还哄了她好久,她这才没有继续哭了。 如今回想起来。 云迦蓝觉得那时候的温暖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一般。 叫她如何能忘怀呢? 她宁愿这一生都不要再吃糖炒栗子,只希望那个为她去买糖炒栗子的少年重新回来。 她想再见到那样的容惊鸿。 真的很想。 从分开的时候,就再想着重逢了。 她的喉咙很疼,想再说些什么,希望莫如九可以帮帮她。 但是她也很清楚,莫如九说得很对,并且,每一个字她都反驳不了。 就算莫如九帮她送,那也和她云迦蓝没有任何的关系。 容惊鸿会收,只是因为她是莫如九。 而容惊鸿不会收她的,偏偏就是因为她是云迦蓝,她不是莫如九。 这个事实,是很残忍的。 他如此对她。 她却没办法告诉自己狠心。 她狠不下心。 所以只能在这里,放声大哭。 哭尽,自己这些年心里的悲痛和委屈。 第331章 走出心里的第一步 莫如九听着云迦蓝毫不压抑的哭声,她的心也跟着揪到一起,缠成了死结。 那里血脉不通,最后凝滞成了淤血。 情字伤人啊。 云迦蓝走不出过往,那她的一生都会被困在这里的。 容惊鸿都从没在乎过,为什么云迦蓝就从小时候记挂到了现在呢? 可见云迦蓝是过长情的人,但她很不幸,她遇见到的容惊鸿也是长情的人,只是唯一不同的。 是容惊鸿对莫如九长情。 他们早就已经错过,就算最开始相遇的人是他们,但还是阴差阳错的错过。 按道理说,容惊鸿先遇见云迦蓝的。 就算要发生什么,那也该是容惊鸿和云迦蓝,可偏偏容惊鸿反而还喜欢上了后来才出现的莫如九。 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意思。 这么一想,莫如九也不得不信这残忍的命运了。 如果老天爷长了眼睛,他就该让每一个人的喜欢都得到最好的成全。 而不是,让世上多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老天爷才是最狠心的那一个人啊。 云迦蓝不断的哭着,放肆的流着泪,她心底的伪装已经被莫如九毫不犹豫的戳破了,她现在要面对那个自己。 所以,逃避是没用的。 她就算是哭,也要哭着面对。 她泪流满面,心底那种求而不得的怨和疼一点点的漫上来。 她拼命的握紧了莫如九的手指,用力的反握住,握得她的指节都在发白。 她在隐忍自己崩溃的情绪。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他不喜欢我吗?”云迦蓝哽咽着,“我一直都在找他,我一直都想他,为什么曾经都可以对我那么好,反而他知道我是谁之后,他眼底没有丝毫的过去的情意?他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好像我遇见的人不是他,我找错了人。” “可我又无比的确性,他就是那个人啊。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怎么会……让我找不到一点过去的痕迹呢?” 听到这里,莫如九总算是明白了几分。 原来云迦蓝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云迦蓝的不甘心不是其他的,而是他们的相认,他并没有给她想要的那种情感回应。 她只是一个人在激动,他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以为,容惊鸿应该是要和她一样激动感慨的,至少就算不喜欢她,也要和曾经一样对她好。 可是这些都没有。 容惊鸿就算知道她是谁,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仿佛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 这种极大的落差感,让云迦蓝不甘心,很失落。 如果容惊鸿不喜欢她,却依旧看在过去的面子上,对她那么好。 想必云迦蓝也不会这么的痛苦。 至少,云迦蓝得到了一丝安慰。 莫如九不习惯带手帕,她看云迦蓝哭得太惨,脸色更是惨白,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 莫如九就用她的衣袖,那么一点点的给她擦拭眼泪。 她的动作,温柔而细致,眸子里更是带着怜惜。 “不要哭。” “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你还是以前的云迦蓝,心境未变,可他……或许是因为他和你分开之后,经历得太多太多,所以难免会有些变化。” “这是正常的,你们已经分开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他以前和你萍水相逢,也对你那么好,可见是一个心底温热的人。现在,他和你的身份不同,处境不同,他怎么能向以前一样呢?你要知道,人所处的环境,会逼得他不得不改变的。” 云迦蓝木讷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自己细想一下便明白了。” 莫如九叹息道。 “其实,你要送这个护身符,也不是不可以,也没必要非得让他收下。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过去的小蓝一次机会,你若是不亲自去送,他怎么会知道这是你的心意?我若是你,那便亲自去送。也好让自己彻底的死心。不管是收还是不收,那都是属于自己的答案。而不是假手于人的虚假……” 莫如九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所以啊,现在就擦干你的眼泪。你用不着这么心虚,你要有底气一点,你只是以过去的小蓝的身份送他东西,你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既然你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那你还怕亲自去送吗?” 莫如九的心思通透,几句话就让云迦蓝重拾了信心。 是啊。 她在心虚什么?又是在害怕什么? 如今这一去,也并没有抱什么其他的希望,她只是希望和他过去的故事,有一个完整的结局而已。 那她怕什么呢? 她不该怕的。 云迦蓝缓缓地抬起了头,慢慢地松开莫如九的手。 “你说得对。” 她含泪一笑,声音里带着难过,“我和他重逢这么久了,我们都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但是我们还没能好好见一次面,和过去的彼此告别。” 和他的相认都是匆匆忙忙的。 以至于,这么久了,他们还没有好好的坐在一起说过话。 在这说话之前,她先让自己暂时忘记这些痛与恨,委屈和难受,她只是把自己当成小蓝,也没把他当作容大人,而是那个少年。 “你去吧,我相信你可以的,不管得到的是什么结果,你都有勇气接受的。” 莫如九笑着鼓励她,能够走出这第一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在这里庸人自扰,不如去寻找真正的答案。 云迦蓝起身,把护身符收好。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莫如九,“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是你让我有踏出这第一步的勇气,就算他成亲了又如何,我没想过要和他如何,我们只是一次简单的告别。” 她这么说着,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 之前不敢去,是因为他成亲了,她想见他,又怕见他。 现在豁然开朗,已经坦然无畏了。 “去吧。”莫如九起身送她。 云迦蓝站在台阶上,和她一起并肩而立,遥望这天边的彩霞。 云迦蓝呢喃了一句,“你知道吗?对于我的意义,他就像是这漂亮绚烂的彩霞,那么惊艳,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温暖了我的整个人生。” “失去他,这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灰白的一片。” “或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因为我一直认识的,都是那个少年。对于现在的他,我一无所知。我喜欢的,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但是为了那个过去的少年,我可以接纳现在这个容惊鸿的所有。他总是要我把他们分开,告诉我,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可是,我怎么能做到呢?他们分明就是一个人,完整的一个人。” 容惊鸿自己都没有办法把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分开。 他怎么能要求她去做这样残忍的人呢? 莫如九没有发表意见,就静静的听着。 这个时候云迦蓝不需要她说话,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听众,说说心里话而已。 过了好一会,等到天边的彩霞散去,云迦蓝突然就又笑了。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好了,不和你废话了。我要去追寻我的答案了,输赢无悔。” 说着,云迦蓝就踏下台阶,迈着轻快的步伐越走越远。 莫如九由衷地笑了。 看到重拾生气的云迦蓝,她很开心。 就算云迦蓝喜欢的是容惊鸿,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不。 她错了。 她不能这样说容惊鸿。 容惊鸿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很偏执而已。 莫如九站在云迦蓝站过的位置,也看向了远方。 倏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刚要回头,那人就走到了她的身后,他伸出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按压着。 然后,他的另外一只手,穿过她纤细的腰肢,温柔地搂住。 “你在看什么?”耳边,响起沙哑慵懒的男声。 莫如九知道他来了,她没有躲,反而很惬意的靠着他的怀里。 “在看天。” “以后如果我们分开了,我们在两个时空,是不是看到的也是同一片天空呢?”莫如九的声音哑了下去,也被云迦蓝的悲伤所感染。 她的眸子陡红,呼吸也有几分急促。 楚天息抱紧了她,眼里是说不出的疼惜和爱。 “就算是两个时空,我也会把你找到的。” 只要我还活着。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们还有重逢的机会。 我就会来找到你。 就算我没有见过你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模样,我还是会一眼就认出你。 莫如九回头看着他刚毅的侧脸,她苦涩地道:“都是我不好。” “每次都要说这么沉重的话题,我们说点不一样的?” “你想说什么?”楚天息对她很是顺从。 或许是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分开,那个计划开始实施,她就不得不和洛千山一起走。 他现在恨不得每天都陪在她的身边。 “我想知道的,你不一定会告诉我。虽然我知道,你或许会说是为了我好。”莫如九很直接,“那你就说点,你想告诉我的?让我多了解你一点?” 楚天息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莫如九垂下眼,刚要说话。 第332章 侍妾 他便道:“最近看似太平,但是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我有些忙。”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楚天息神色凝重,认真地说。 这个问题,宛若一根绳子,把他的心缠得紧紧的,透不过气。 “什么问题?”莫如九觉得稀奇了。 楚天息居然还有问题要问她,这太不可思议了。 楚天息那么厉害的人,也会有问题请教她啊。 楚天息眸色复杂,沉默了片刻。 他才再次开口:“太子要娶侧妃了,同时迎娶两位。” “这事我知道,不就是娶侧妃吗?”莫如九是记得的。 昨天,她还和莫夫人在街道上相遇了,拿着这事刺激了一番莫夫人。 不过太子也很厉害,一娶就娶两位? 宣皇帝也会答应吗? 看来最近宣皇帝冷落太子,让太子已经狗急跳墙了。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她的声音因为担忧,而很轻柔。 楚天息抿着嘴唇,“太子记恨我,他所侧的一位侧妃,是齐家的大小姐。” “另外一位……是侍妾。” “那谁是他的侍妾?谁愿意啊!”莫如九更是震惊。 这太子会享受齐人之福啊,一会侧妃,一会侍妾。 不对…… 莫如九盯着他,看他脸色阴暗,她的脑海里冷不丁的想到了一个人。 “那一位……侍妾该不是……” 莫如九结巴了,是因为很难相信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 楚天息也望着她,两人视线相对,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猜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楚天息一锤定音,彻底碾碎了莫如九心里的希望。 莫如九的瞳孔紧缩,喉咙一阵阵的发紧。 “太子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他分明就是最恨欧阳家的人了啊,怎么可能会迎娶欧阳卿作为侍妾入东宫呢?” 莫如九太过激动了,声音都有些尖锐。 欧阳卿,那个清冷似雪的姑娘,看似文弱,实则却是一身傲骨。 莫如九知道,那样的人,若是让她委身仇人作侍妾,那不是在要她的命吗? 太子怎么可以这样做…… 欧阳卿的命运也太坎坷了一点了吧? 楚天息埋下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闻着她发丝间的馨香。 楚天息沙哑道:“太子恨欧阳家,也不过是恨我。欧阳家现在已经满门流放,对太子没有任何的威胁了。他这么做,不过是要羞辱欧阳家,羞辱我而已。” “正是因为恨我们,所以才会去那个人面前求赐婚,欧阳卿罪该万死,但是这一次,她的确是因为我被牵累的。” 楚天息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疲惫。 他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太子看着他有再夺得恩宠的嫌疑,太子妒恨他,所以就拿欧阳卿来开刀。 虽然按照欧阳卿如今的民女身份,作为太子的侍妾也是高攀。 但是,欧阳卿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 这一次,真的是因为他的原因。 太子或许还想试探一下,看他是否那么的恨她,会不会出手帮她。 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我猜测,欧阳姑娘肯定是不愿意进东宫做侍妾的,而且,她大好的姑娘,进了东宫,那过的必定不是人过的日子。” “太子此举分明就是为了对付你,她在东宫,就更不会好过了。” 欧阳卿要是真的没心没肺,可以在太子面前争宠倒也还好。 偏偏她所看到的欧阳卿,是那样一个有心气,高傲的姑娘。 她害欧阳家,也不过是为了报仇。 她从来没伤害过楚天息。 楚天息后知后觉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本就是无辜的。” 虽然他之前恨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如今,知道她被自己连累,她也只是一枚棋子,身在其中,无法自保。 他犹豫,自己该不该出手帮她。 他更担心一个问题,为了一个欧阳卿,在宣皇帝面前这么早的就暴露自己。 值得吗? 是否值得吗? 他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但是他只知道,当他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 他为她不值得,为她动怒,为她生气。 “那还犹豫什么?”莫如九精神抖擞,“那就想法子救她,总不可能真的看着她被逼着跳入火坑吧?” 莫如九想得很简单,并没有楚天息想得那么的长远。 事实上,她也看不到那么的长远。 她只知道,该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及时的去做,否则,是会后悔的啊。 而且, 欧阳卿那个可怜的姑娘,她值得。 毕竟,她是欧阳家留在京城里的唯一血脉了。 如果楚天息都不伸以援手,那么,其他的人,只会看她的笑话,奚落她,嘲讽她,践踏她。 楚天息呼吸一停滞,“你真的觉得,我应该救她吗?” “怎么?你不想帮她吗?你曾经可是对她那么好的表哥啊。你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逼做侍妾吗?”莫如九犀利的反问。 楚天息失神,眸子有些空洞。 “不想。” 欧阳卿是个软糯的小姑娘,小时候就爱追着他的身后跑,之前很怕他,但时候后来知道他会为她撑腰。 小姑娘每次都眼巴巴的捧着最好的东西,在大门口的角落里等他来。 那姑娘,小时候瘦得和猫一样,一看就是被府里的那些小姐少爷欺负怕了。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不那么害怕。 他那时候护她,不过是觉得她可怜。 可她,却把她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他。 想到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楚天息就愈发的无法狠心。 他的呼吸缓了一会,再次恢复了正常。 最后。 楚天息说出了心里的答案。 “好。” “我会帮她的。” “就算她做了错事,但这一次,我帮她。” 即便是要付出一点代价,他也要救她。 以前都护了她那么多次了,现在就再护她一次。 这也是最后一次。 莫如九顿时就眉开眼笑了,转过头,踮起脚,亲了一下楚天息的脸颊。 “你真好。” “欧阳姑娘也会觉得你这个表哥很好。” “皇权之争,女子从来就是最无辜的。” “她有你这个表哥,是她的幸运。” 第333章 三宫六院 听到莫如九说自己真好,即便是被她亲了一口。 楚天息的心思依旧很沉重,眸子里闪烁着幽幽的冷光。 他好吗? 他不好。 如果他是真的对欧阳卿好,那么,他早就该觉察她的怨恨和不甘,他就该早一点带着她离开欧阳府,而不是等到最后,她心底的不满堆积如山之后,她成了宣皇帝的一颗棋子,把欧阳家满门尽灭。 他终究还是有错的,以前他总觉得是欧阳卿太过狠戾偏执,现在来看,他也是助纣为虐了。 他之前不带她走,是因为觉得欧阳府毕竟是她的家,是从小生她养大她的家。 他不是不能带她走,只是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和心里,只有这南唐的边疆和天下。 他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欧阳卿的委屈和不甘,他看不到。 如果早一点发现了,怎么还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呢? 所以,这一次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解除了她的危机,就让她离开这里吧。 这京城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待的地方。 他一个大男人都难以熬下去,更何况柔弱的欧阳卿呢? 楚天息这么下了决心。 至于宫里,宣皇帝并没有拒绝太子的请求,不过是一个侍妾而已,本就是无名无份的东西。 宣皇帝故意冷落太子,是想看看太子有什么能耐。 没想到太子居然想出纳侧妃这样的招数,宣皇帝内心对太子是更加的失望了。 他不敢相信,他倾心培养的继承人,南唐的下一任皇帝,怎么见识如此的浅薄? 任何时候,利用女人背后的家势来巩固自己的势力,都是不理智的行为。 他好不容易才铲除了功高盖主的欧阳家。 太子还不知道外戚坐大的危害,为了坐稳这个太子之位,竟又想纳侧妃。 宣皇帝虽然心里不满,也到底还是下了圣旨。 欧阳卿为侍妾,不需要婚礼,只需要一顶小花轿,就可以入东宫。 至于侧妃,因为那是齐家的大小姐,怎么也得举行一个简单的小宴,绝不能含糊了人家。 宣皇帝答应了太子的请求,太监回话之后,原本在外人面前演戏,要缠绵病榻的太子都兴奋了,立刻就精神抖擞了。 太子激动的道:“父皇没有拒绝本宫的提议,想来……父皇心里还是有本宫的。” “太子爷,您说笑了。您是这南唐的储君,皇上怎么可能心里没你呢?”身边的小太监恭维着太子。 太子冷哼一身,满面笑容的下床。 “本宫要娶侧妃,要借助侧妃家的势力,你们去传话给太子妃,让她给本宫收起那些小心思,务必要把这场纳妃宴,给本宫办得漂漂亮亮的。要是出了任何的意外,本宫拿她是问!” 太子温润的眉宇之间,那股血腥之气,现在怎么都压制不住。 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过太子觉得他是该得意的。 老六以为父皇让他送司徒鸳出嫁,最近给足了他面子和风光,就是多看他一眼了吗? 老六这些天太得意了,他嚣张了,现在就该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他在东宫里躺了这么久,如今已是春风满面。 因为,欧阳卿成为了他的侍妾。 要知道以前欧阳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欧阳家的庶女,最差也是做侧妃,现在被他弄来做侍妾。 这一巴掌,何止是扇在楚天息的脸上,还是扇在了欧阳家脸上。 父皇知道他和欧阳家有旧恨,知道他纳欧阳卿为侍妾是为了羞辱老六。 看看,父皇还不是答应了? 这老六算个屁啊? “是,奴才这就去通知太子妃娘娘。”太监点头哈腰的。 太子走到椅子边坐下来,叫住了他。 “再告诉太子妃一声,别忘记了欧阳卿,虽说是本宫的侍妾,但本宫……怎么着,也得给人一身嫁衣。” 太子的眼神变得很怨毒,带着几分狠戾。 嫁衣? 不过是用来欺辱欧阳卿的,他相信太子妃明白他的意思。 这东宫里是也该添些新人了,且不说欧阳卿是欧阳家的人,欧阳卿那气度,那身段,也不知道……压在身下,是不是一枝梨花春带雨呢? 太子想到这个,就愈发的痛快。 仿佛之前被欧阳家支配的恐惧,在欧阳卿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可以得到一股极大的满足感。 他报复不了欧阳家,现在就欺负欧阳卿。 “奴才明白。” “还有,去秦王府传消息,老六好歹也是欧阳卿的表哥,既然他前些天才送了司徒鸳出嫁,那么,就让老六亲自把欧阳卿送到东宫来吧。”太子面容沉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太监愣了一下。 太子的眼神一冷,“怎么?你在质疑本宫的话?还是你耳朵聋了,你听不到了?” 这是一箭双雕。 如果楚天息还在乎欧阳家的人,就不会把人送到东宫来。 但如果不送,那就是抗旨。 因为宣皇帝已经下旨。 太子会这么试探他,就是为看看,他到底会不会为了一个欧阳卿而抗旨。 如果抗旨了,那么,这一次,他可不会心慈手软的。 他绝对不会!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秦王府传话。”太监哆嗦着点头。 太子‘嗯’了一声,“滚下去吧。” 太子等这一天真的很久了,之前一直被楚天息反抗,压制,现在他也找到了折磨楚天息的办法。 他也很期待,楚天息那种人,会不会在乎欧阳卿的死活呢? 不管怎么着,他都是不亏的。 欧阳卿的才情和容貌,做太子妃都绰绰有余,故意贬低她的身份,让她做一个卑贱的侍妾。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谁叫她是欧阳家的人,是楚天息的表妹呢? 她身上流着欧阳家的血,他就是想怜香惜玉,恐怕也不行哦。 太子残忍地笑了。 欧阳卿一入东宫,就会知道什么是痛苦! 他暂时收拾不了楚天息,还收拾不了一个欧阳卿? 太子已经放下了心头大石,就等着楚天息亲自送人来。 不管送不送人,他都是这一场游戏最大的赢家。 他怎么都不亏。 宣皇帝的圣旨下来了,小太监先跑去了莫瑶光的寝宫传话。 莫瑶光的脾气不太好,就算是第一才女,也成了变态的疯子。 尤其是她听完之后,她还气得眼睛发红。 欺人太甚! 太子要纳妃就算了,居然还要多纳一个侍妾? 一次性两个女人,太子真的是会享受啊! 一个侧妃,莫瑶光都觉得自己吃不消了,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现在又来两个? 而且,欧阳卿可是她的死对头,欧阳卿的才情丝毫不低于她,容貌更甚于她。 至于齐家的姑娘,不过是武将之女,胸无点墨。 莫瑶光压根没把她当成情敌。 那种人还不配成为她的情敌。 只有欧阳卿,她们还待嫁的时候,两人就经常被京城里的百姓拿来在一起议论,比较。 什么,一南一北。 北瑶光,南欧阳。 这说的就是她们,欧阳卿身上的光环一点不比她少,也就是欧阳家没落了,没人了。 否则,欧阳卿怎么会落到做侍妾的命运? 莫瑶光的心情很复杂,既为可以踩在欧阳卿的头上而高兴,又担心欧阳卿入东宫,会分走太子对她的宠爱。 不。 太子哪里宠爱她? 太子分明就不宠爱她,除却成亲那段时间。 最近这段时间,太子来她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的母亲还让她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可是,太子都不来。 她和谁生孩子去? 现在好了,两个女人一旦进东宫,她不是更要坐冷板凳了吗? 她倒是想有个孩子可以傍身,这就叫母凭子贵。 可她没那个机会。 莫瑶光真的是恨得牙痒痒,心脏都要爆炸了。 之前莫如九还在马车上笑话她。 她的心简直疼得在滴血。 为什么? 同样都是莫家的女儿,她就要过这种日子? 莫如九却能被楚天息那样的宠爱? 明明,莫如九就该比她过得更不好,不是吗? 毕竟啊,莫如九捡的东西可是她不要的废物。 莫如九还真的是厉害,这样都能变废为宝。 莫瑶光心乱如麻,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 “好了,本宫知道了。” “你下去。” 小太监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出去了。 莫瑶光的气更不打一处来,活像她这里是什么地狱一样。 “太子妃,您也犯不着焦虑,倘若心中实在恼怒难堪,不如我们回丞相府去,请老爷和夫人想想办法?” 贴身的大宫女小心翼翼的请示她。 莫瑶光身子一软,陡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眼中带着一抹讥讽,“你以为回去丞相府还有什么用?父皇连圣旨都下了,本宫就是再不愿意,本宫也得去做。否则,这太子妃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她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有些泪意和脆弱。 “本宫也从来没想过,这太子妃比王妃更难做。” “太子妃,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宫女猛地摇头,“太子妃就是太子妃,未来是要做皇后的人。” “今天要容下这两个女人,来日,还得容下三宫六院。” 莫瑶光的内心被击中,她神色惘然。 “本宫什么都知道,本宫只是感慨,这高处不胜寒啊。” 她终于还是有一丝丝的后悔。 太子妃不好做,未来的皇后,那就更是难于登天了。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和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一定就必须要有容人之量,可是和莫如九的自由自在一对比,莫瑶光就觉得心里酸涩得厉害。 第334章 抗旨吗 为什么莫如九可以过得那么开心呢?为什么她即便是做到了人上人的位置,成为了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存在,她却觉得……她现在一点都不快乐呢? 莫瑶光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现在这几重压力之下,她有些不堪重负了。 她的太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夫君,只是一个把她当作势力拉拢的主人。 说他们是夫妻,但是他们之间却拴着更多的利益关系,并没有那么多的爱。 莫瑶光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很羡慕莫如九。 羡慕那个从小就处处不如她的莫如九,怎么最后过得会比她还要好呢? 莫瑶光妒忌啊,发疯了一样的妒忌。 宫女安慰她,“太子妃,您大可不必如此伤感的。就算不是皇上下旨,以后太子也会有别的嫔妃,太子您从刚入宫的那一刻,不是早就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了吗?” 莫瑶光的脸色发白,脸上褪去了往日的那种高贵和冰冷。 她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为自己的丈夫不爱自己而感到难受失落的女人。 她道:“你用不着劝本宫,本宫当然早就明白自己的路,是一条怎么样的路。” “本宫从来就不会后悔,本宫现在也不会后悔,本宫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而已。” “你下去,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莫瑶光僵着脸道。 “那太子妃您小心身体。”宫女道。 “不许出宫去丞相府,不该说,什么都不要往外说。” 莫瑶光缓了一会,伸手按压了浑涨的额头。 “奴婢明白。” 莫瑶光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窘迫和处境,她早就知道会面临什么,现在也只是给自己片刻脆弱的时间而已。 过了这一会,她还是那个高贵的太子妃。 莫如九还是什么都不如她的庶女而已。 她为什么要疯魔的拿莫如九和自己相比?莫如九根本就不配好吗? 此时,莫瑶光的情绪才好转了一些。 是的。 莫如九不配和她比,她也犯不着去羡慕莫如九。 楚天息还是一个落魄的王爷呢,还瘸了一条腿。 他就算有一腔真心,那又有什么用? 不是有人说过,在你无权无势的时候,那真心都是那么的可笑。 真心从来就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也就只有莫如九那个蠢货,会沉迷在这种所谓的真心里,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的。 她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莫瑶光逼退了眼眶里的泪,神色冷然起来。 她面容冷硬。 “莫如九,你斗不过我的。” “我会让你知道,以后的你会输得有多惨!” 莫瑶光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她如今所在的位置和处境,逼得她不得不振作。 她要是意志消沉,那才是愚不可及。 到时候太子会厌恶她,连家族都会舍弃她。 她犯不着。 只有打起精神来,才能继续走下去,这条路是她的皇后之路。 她总有一天,就无需再忍。 可是莫瑶光忘记了,皇后始终是在皇上之下,就算是皇后,也还是要忍,看皇上的脸色。 路是她自己选的。 她的骄傲和尊贵,也绝对不允许她怯弱。 她更无法接受,旁人对她的怜悯和同情。 她不需要。 莫瑶光让人把欧阳卿的嫁衣送到了欧阳府去,不过嫁衣给是给了。 但那嫁衣是淡粉色的,并不是属于新嫁娘的红色。 这就是要让欧阳卿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同一时间,太监也去秦王府传话了。 楚天息听完之后,直接就让人把太监乱棍打出去。 这太监也不愧是东宫的人,尖着嗓子,道:“王爷,您还是识趣一点吧。” “我们太子爷可说了,三天之后,他在东宫等着接人。” “王爷您是欧阳侍妾的表兄,怎么着也得送欧阳侍妾一程吧?” 太监说完就脚底抹油跑了。 反正,他就是狗仗人势。 楚天息一口气死死的支撑着,额头青筋暴露,怒意在他的胸腔里翻滚,他几乎无法扼制心里澎湃的杀气,就想斩了那太监。 莫如九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耐心的安抚他。 “王爷,你不要动怒,更不要和一个奴才一般见识。你若是动怒了,岂不是就让太子的诡计得逞了?” 莫如九内心也很绝望,太子真的太可恨了。 分明就不喜欢欧阳卿,还去求了圣旨来硬逼着欧阳卿做侍妾。 这下好了。 现在就算要救欧阳卿,那可是要再次得罪宣皇帝的。 这就不是和太子撕破脸皮那么简单了。 太子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故意去求圣旨来,就是打压楚天息的。 要是救人,那就是抗旨。 那要是不救…… 莫如九的心脏颤抖了一下,楚天息不可能不救的。 所以…… 太子这是设置的一条死局,太子赢定了。 现在的局面对于他们来说,那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楚天息尽力控制着脾性,来回好几个呼吸,这才稳定了情绪。 不过,他的胸口还是震颤得厉害,想来也是太过愤怒的。 他今天有些激进了。 “你去欧阳府,看看她。”过了好久,楚天息才咬牙说出了这一句话。 莫如九诧异,“我现在就去?那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现在有事的是欧阳卿,而不是他。 莫如九点头,“那我这会就去,你不要太担心了。” “我们总还是可以想到其他的办法的。” 这话莫如九自己都不怎么信。 还能想到什么办法? 这可是圣旨啊。 楚天息现在要兵没兵,要将没将,要是真的阻止了这一场婚事。 宣皇帝还不知道怎么用这个理由和借口收拾他呢! 血雨腥风,马上就要翻涌。 第335章 我愿意嫁 欧阳府。 偌大的欧阳府因为满族都被流放了,就算宣皇帝看在欧阳卿有立功的份上,让她可以暂住在这里。 但这座府邸太大了,如今只住了她和一个婢女,门口有一个老管家,这么一大座的庭院,只有三个人活动,显得门庭十分的萧条冷落。 莫如九也是一个人来的,她这是第一次来欧阳府,不过就算现在欧阳府落寞了,她依旧可以看到往日欧阳府的辉煌和荣耀。 门前那两座威武霸气的石狮子,更是欧阳府的象征。 院子里的落叶铺满了一地,许久都无人清扫了。 至于主厅那些,则是贴了封条的。 莫如九没打算进去,她只知道,皇帝在这欧阳府里单独给欧阳卿辟出了一处院子,作为她的住所。 至于欧阳府其他的院落,则是该封的封了。 莫如九和老管家一起穿过,走了大概几分钟,她就看到了一处打开的院门。 毫无疑问的,那是欧阳卿的住所。 老管家在不停的抹泪,鬓边的白发,让他苍老无比。 “小姐,怎么就这么命苦……” “王妃娘娘,您可一定要救救她啊,小姐是有错,可是她若是嫁到了东宫去,那真的才是丢尽了欧阳府的脸。老爷就算远在西北,也会被气死的。” 是了。 欧阳家的人自有欧阳家的风骨,欧阳卿就算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人,但是欧阳家的人护短,就算欧阳卿要生要死,那也该由他们自己处决。 而不是任由太子把欧阳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欧阳家的人不能给人这么欺负。 莫如九的心情也很沉重,“您就放心吧,我们会想办法的。” “我现在来这里,就是来看看欧阳姑娘的。” 管家老泪纵横,“王妃,您一定要在王爷面前为小姐美言几句,小姐做了这件事情,她的内心也是极度后悔的。否则,就不会日日夜夜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去……现在王爷是她在京城的唯一亲人了,王爷若是不管她,小姐就真的只能入东宫了。” 老管家想到太监送给嫁衣的时候,那种趾高气扬的神色,他就不由得气得浑身发抖。 这还没过去呢,要是真的去了东宫,那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莫如九微微点头,眼圈也有些发红。 “管家,您也别太伤心。王爷会有法子的,您好好的修养身体。”莫如九安慰了一句。 此时,这样的言语安慰显得很是无力苍白。 所有人都把楚天息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她不会。 她知道,这一次楚天息要面临的选择比欧阳卿更艰难。 抗旨,就是和宣皇帝作对,告诉宣皇帝他还在乎欧阳家的人。 而宣皇帝,此生约莫最痛恨的就是欧阳家的人。 毕竟外戚专权,欧阳家的荣光都快盖过了他这个掌控南唐的皇帝。 他如何容得下呢? 楚天息这一次真的碰到了棘手的问题了。 可若是不管,那就真的是无情无义,根本就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老管家连声点头,颤颤巍巍的走过去敲响了院门。 “小姐,有客人来了。” “福伯,是谁啊?”院内,传来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 莫如九认得这道声音,她的耳朵不会忘记。 欧阳卿。 福伯带着莫如九走入院子里,此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一身素衣的欧阳卿恰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和莫如九的视线,就在空气里对上。 欧阳卿很明显的愣住了,精致秀丽的侧脸上划过一抹诧异。 空气片刻的沉寂,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福伯在一边道:“王妃娘娘来看小姐了。” 欧阳卿慢慢地垂下眼眸,微微苍白的嘴唇抿紧。 她沉默了一会,继而迈着步子走下台阶。 “好,福伯你下去吧。” 欧阳卿的语气依旧很温和。 福伯看了看欧阳卿和莫如九,又佝偻着身子走出了院子。 福伯走后。 欧阳卿这才看向了莫如九,她道:“王妃。” “欧阳卿见过王妃。” 她恭敬的弯腰行礼,仪态端正,活脱脱的一位世家千金。 莫如九摆手,“欧阳姑娘,你是王爷的表妹,你也就不用和我来这些虚礼了。” “不可,君是君,臣是臣。” 欧阳卿细长的柳叶眉一蹙,很是执着地道,“礼不可废。” 莫如九无奈,想到她马上就要入东宫了。 她的眸子带了几分疼惜,这么好的一位姑娘。 姿容玉色,才情一流,气质卓绝。 这欧阳卿身上那种卓然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如一株白玉兰。 太子,真的是狠啊。 “王妃,您怎么这么看着我?“欧阳卿握紧了手指,故作平静地说,”今天不知道王妃您要来,所以府里已经没茶了,我让人端两杯白水来,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欧阳卿蕙质兰心,她心思也是很通透的,所以就算莫如九什么都不说。 她大概也猜到了莫如九的来意。 也是。 她即将要入东宫为侍妾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满城皆知。 秦王府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不过,欧阳卿不知道莫如九是来看笑话的, 还是……应了她表哥的意思,来关心她的呢? 关心? 欧阳卿自嘲一笑,瘦弱的身影在浮沉的日光里,愈发的单薄。 她想多了。 表哥恨她入骨。 她害了欧阳府的所有人,害了姑姑。 表哥怎么会管她的死活?还会关心她呢? 莫如九没有拒绝,坦然走到院中的石凳上落座。 她从容不迫,“怎么会嫌弃,白水一杯,也是欧阳姑娘你的心意。” “王妃……”欧阳卿的眼神动了动。 她也跟着走过去,落座在莫如九的对面。 “王妃怎么会想到来欧阳府呢?”欧阳卿坐下去,状似不经意地问。 她的手却是没闲着的,纤长的手指拎起石桌上的茶壶,为莫如九斟满一杯白水。 “我嘛,我就是随意来看看。”莫如九内心复杂。 欧阳卿应该也知道了要入东宫的消息,但是,欧阳卿都装得若无其事的,和没事人一样。 她怎么好先打破这种平静呢? 欧阳卿听言,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看破了一切,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好,那王妃请喝水。”欧阳卿把茶杯推到了她的面前。 莫如九低眸,看着面前的茶杯,水面晃荡不定。 她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道:“欧阳姑娘,现在虽然是春天了,可是你的身子怎么愈发的单薄了?你还是得多穿一件,把你自己照顾得好一点。” 莫如九实在不擅长和人闲聊,她本来就是心事重重的,偏偏现在什么都不能说,还得东拉西扯的说另外一件事。 莫如九觉得很头疼。 若是欧阳卿是那种哭哭啼啼的性子,她还好多加安慰一番。 可现在,欧阳卿倒是比她还要冷静,好似要做侍妾的人,不是她…… 果然啊。 楚天息都这么有能耐,能够以一己之力扳倒欧阳家的欧阳卿,更不是泛泛之辈了。 至少,这等心性,莫如九就是万万不及的。 欧阳卿若不是病弱美人,身体不好,那她一定可以有一番大作为的。 欧阳卿点头,原本带着血色的面容渐渐变得苍白,不过她面容姣好,不是那种惊艳张艳的美艳,而是出水芙蓉一般的秀丽,美得没有任何的攻击性,那么温温柔柔的。 再加之她穿着浅色的素衣,这一身气息,衬得她好似月下的仙子,冷冷清清。 她的眼眸很干净,很透彻,倒映着世间的万物。 任何的丑陋和卑劣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此时,她的眼睛里也很空,没有一丝一毫悲伤或者难过的情绪。 “多谢王妃的关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她柔声地道,“不过王妃你也得多关心你自己。” “不知道……近来王爷的身体可好?”欧阳卿的眼睛里总算是有了一些颜色。 她记挂着楚天息。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记挂的人是楚天息,而不是她自己马上就要嫁人的事。 好似,她的问题不是问题,楚天息的安危才是最大的问题。 莫如九直接就愣住了,张口就来:“你还有心思关心他?”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的未来吗?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欧阳卿一手抚上胸口,深呼吸一口气,她盯着莫如九。 “王妃,我知道我三天后就要入东宫了。” “那你还?”莫如九咬唇,又是恼怒,又是无奈的。 欧阳卿就不能对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吗? 还是,真的嫁给太子做侍妾,她就那么的无所谓吗? “还什么?正是因为我知道我嫁入东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女子左右不过是要嫁人的,即便不是太子,也会是其他人。不过若不是太子,想必这京城里的青年才秀,还没有谁敢迎娶我一个罪臣之女的。” 欧阳卿对自己的处境看得很明白。 所以,她不悲不怒,既然身在牢笼里,成为了比人博弈的棋子。 那么,她又有什么好悲哀的?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一开始就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336章 不得不嫁 莫如九被欧阳卿这一番长篇大论给吓唬住了。 她张开了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欧阳卿,愣是半天找不到一个字来回答她。 倒是欧阳卿迎上了她吃惊的目光,轻叹一声,慢慢地说:“王妃,我很感谢你来看我。我也知道你是来关心我的,不过,嫁入东宫这件事情,是圣旨,是皇命,不可违逆。我若是不接受,我还能如何呢?侍妾本是不必穿嫁衣的,太子妃……” 欧阳卿侧眸,看了一眼裙边的绣花。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了几分无可奈何的卑微,“太子妃连侍妾要穿的嫁衣都送到了欧阳府来,我还能如何呢?能够穿着一身嫁衣入东宫,这对我来说,就已经算是恩德了。” 莫如九眸子一瞪,拍桌,“嫁衣?” “是啊,嫁衣呢。”她回以莫如九浅笑,清纯柔弱。 “所以,王妃你大可不必为我觉得难过,更不用为我觉得不公平。太子看中了我,是我的福气。既然是福气,那我也就只有逆来顺受。”欧阳卿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 但是莫如九感觉不到她的欢喜,只感觉,欧阳卿笑得很木然,没有温度,好似一具傀儡娃娃。 她其实是不想嫁的。 可是,不嫁又能如何呢? 她要去求谁? 谁又肯帮她? 连楚天息都不肯管她的死活,谁又会可怜她呢? 与其悲天悯人,到处求人,她还不如堂堂正正的嫁。 侍妾又如何? 连嫁的人她都不能选择,那么,是什么身份,那就更不重要了。 莫如九咬牙切齿的,这莫瑶光还真的是有容人之量啊。 连嫁衣都这么早就送过来了? 果然,能够入宫的女人,个个都是能忍的。 要是换成了楚天息要纳妃,她会急得辗转难眠,怎么可能给情敌送嫁衣去。 但是,这里不排除是莫瑶光要故意讽刺欧阳卿。 莫如九不想再看欧阳卿强颜欢笑了,她板着脸孔,神色很正经。 “欧阳姑娘,我今天会过来看你,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此话一出。 空气骤然一静。 方才还笑得明媚动人的欧阳卿,她脸上的笑容和表情顿时就僵住。 一瞬之间,千万种的复杂情绪,从欧阳卿那双灰暗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这句话,好似刹那就点燃了欧阳卿死寂的情绪。 她的胸腔剧烈的起伏,双肩更是颤抖。 “你的意思……” 她想到了那一个不可能的答案,内心因为那个答案而震撼。 会是这样吗? 可能吗? 莫如九语重心长的说:“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他的意思,我不能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既然我能来看你,那你,欧阳姑娘你知道他的意思了吗?你是否,还是觉得嫁入东宫是你的荣幸?你是否,就真的甘心这么认命了?欧阳姑娘,东宫不适合你,眼前就有一条生路在你眼前,你最好是想明白了再回答我。” 莫如九一口气说出了所有的话。 为怕有人监视,她只能说得很隐晦。 但事实上,这都是没有必要的。 太子和宣皇帝,只要知道三天后欧阳卿到底有没有出现在东宫。 他们就知道楚天息的选择了。 声音一落下。 院子里的空气久久无声,欧阳卿的呼吸一窒,她其实已经很擅长隐忍情绪了。 可是莫如九说得太直白,而且那些话带给她的意思,让欧阳卿的内心疯狂的震颤。 她的眼底噙着晶莹的泪水,一张脸,更是苍白到没有一丝一毫的颜色。 她坐在凳子上,背脊微微挺直,却显得那么的僵硬如石。 她心底涌出的巨大希望,和那种难以思议的疯牛盎,在一瞬间就把她淹没。 她不敢相信自己理解对了莫如九的意思。 可是莫如九的眼神是那么的真诚。 她不得不信。 她颤抖着嘴唇,任由泪水从眼角盘旋而下。 “王妃,你是不是在骗我?”她绝望的呢喃,“事到如今,他怎么还会管我呢?他怎么……还会对我这么好呢?他之前才告诉过我,再见到我,他一定会杀了我。他说过,他不希望再和我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 欧阳卿心乱如麻,崩溃的情绪撞击着胸腔。 她语无伦次,找不到理智了。 “他怎么还会向你说这些话的?我不相信,我不信,我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他还会管我……“ ”我真的不相信。“ 后来。 欧阳卿已经是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她心中压抑了这么久的思绪,此刻就像是洪水一样,狂涌而来。 把她整个人都冲撞得成了碎片…… 莫如九拿出自己的手帕塞在她的手里。 ”你别哭,既然我来了,那你还在怀疑什么呢?如果不是有人为我撑腰,我怎么敢向你承诺呢?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救你啊,能够救你脱离水火的人,只有……“ 莫如九看她哭得太揪心了,声音也放得很温柔。 ”只有那个人啊。“ ”所以,你不用认命。“ 说实在的。 莫如九宁愿面对这个又哭又笑的欧阳卿,也不想面对刚才那个故作坚强的欧阳卿。 有一种人啊。 就是这种人,明明心里痛得都在滴血了,偏偏面上还要笑。 这一种人,他们越是笑,就越是证明,他们内心有多痛。 莫如九安慰她,”不想嫁,我们就不嫁。谁怕他一个太子了?他算什么?还想让你做侍妾?” 欧阳卿颤颤巍巍的拿下手,一张脸,布满泪痕。 她是那么的痛苦,“不……” “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欧阳卿是聪明的,太子就是要逼楚天息出手。 她如果不嫁过去,那就是和太子为敌。 而且,这是皇上下旨了。 楚天息就算想救她,他现在……自身难保,她怎么还能拖累他呢? 欧阳卿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她心里刚才生出的温暖和希望,骤然间,就又凝结成了寒冰地狱。 她的心死了,死得透顶了。 若说,刚才愿意嫁,是因为无人救她。 那么,现在,她愿意就必须非嫁不可。 因为,她不能靠着楚天息拒婚。 她已经害了他一次了,还能害第二次吗? 所以,欧阳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泛红着眼睛。 “王妃。” “你错了。” “我想嫁。” “你回去吧,嫁给太子做侍妾,我愿意之至。” 莫如九目瞪口呆。 第337章 嫁衣染血 “你愿意嫁?” 因为太过吃惊,而且觉得这不可思议,所以莫如九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好几个度。 她的声音在这沉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吵杂。 欧阳卿却依旧是那幅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只不过她发红的眼睛,以及隐忍咬着的嘴唇,这泄露了她内心的所有情绪。 她苍白着脸色,柔柔地望着莫如九。 “是的,王妃你没有听错,我愿意嫁到东宫去。这并不是他们强人所难,而是对目前的我来说,成为侍妾入东宫,伺候太子,这对我,乃是天大的荣耀和福分。” “王妃你也不要觉得我不愿意,这样好的婚事,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我很愿意的啊……” 说到此处,欧阳卿温柔嘶哑的声音,突然就轻了,轻如一阵过境的晚风,就那么散了。 带着一股虚无缥缈的无力感…… 莫如九心如刀扎,再次伸出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欧阳姑娘,你不要骗我。你也骗不了我,你若是愿意,那你哭什么?我是说真的,你如果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你。你不需要这样自我牺牲,你知道吗?也许……有些人并不需要你的牺牲,只是希望你可以脱离苦海,像个正常姑娘一样婚嫁生活。以前的事情,纵你有错,但这样的后果,也不是你一个弱女子可以成承受的。” 莫如九不停地劝她,生怕这个傻姑娘真的主动入东宫。 她是震撼的,明知道不是良配,那欧阳卿为什么愿意嫁? 其实不是说愿意,而是欧阳卿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如果她不嫁的话,会牵累到楚天息的。 所以……换而言之,欧阳卿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楚天息。 她不想让楚天息因为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继续得罪皇帝和太子。 瞧瞧…… 这姑娘虽然清冷傲然,但是这一颗心啊,却是七窍玲珑心啊。 她怎么可以这样的通透呢? 莫如九看透了欧阳卿的想法,心中对她就更为敬佩了。 欧阳卿是为了楚天息。 哪怕不愿意,也要笑着说愿意,唯恐他为她得罪别人。 这姑娘的心眼应该是很好的,至少莫如九感受到了那一腔赤诚之心。 莫如九不觉得欧阳卿可怜,因为这姑娘的内心是那么的坚韧强大,她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她比任何人都要理智冷静,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知道什么是她的命运所无法逃避的…… 自从这门婚事一下来,欧阳卿想必就看穿了所有的厉害关系吧? 春日午后的阳光,淡淡的挥洒在她们的身上。 阳光映入了欧阳卿通红的眼眶里,明明是那么触手可及的温暖。 那些阳光啊,却突然变得好刺眼。 导致,欧阳卿的水眸里有无数的温热流淌而出。 她那一张秀丽的面容,再次被泪水所浸染,如同一片被雨水浸透的白纸,单薄而落寞。 欧阳卿轻轻笑着出声,“王妃……” 她的情绪开始有了激烈的波动,胸腔不断的起伏着,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以至于,欧阳卿是哽咽着说出下面的话的。 “有选择的人,从来就不是我们。多谢你的安慰,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欧阳卿感激地道,“而且,有时候有选择,往往比没有选择更加的艰难。请你替我转告他,我是真的自愿入东宫,请他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这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欧阳卿流着泪,又笑了,那笑容不如之前的酸涩难过,带着一股看破俗世的洒脱。 她真的很高兴。 在人生走到绝境之时,有人没有放弃她。 她知道自己没有被人放弃,她就满族了。 她不应该再奢望,被她害得一无所有的楚天息又为了可怜她,再次遭受到皇帝的厌恶。 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他真的出手了,她就算没嫁到东宫去。 但他的日子,会比在北山的时候更难过,更艰苦。 她已经害了他一次了,绝对不能再害她第二次。 她欧阳卿就算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这一身血,再遇到楚天息这样好的表哥时,都已经滚烫沸腾了。 她无以回报他的大恩大德。 她只能不给他添麻烦,而且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压力,所以她就只能笑着去东宫。 她要笑,要笑得比以前的每一天都要欢喜。 然而,这欧阳卿含泪的凄然一笑,让莫如九感受到无边无际的苦楚和疼痛。 莫如九懂她的心境。 懂得她的无可奈何,更懂她的选择。 她只是……不愿意让楚天息为难啊。 所以啊,她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不要这样说……你不能轻易放弃的。“莫如九颤抖着嘴唇,心底也弥漫着酸楚。 欧阳卿瞪大了眼睛,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 她不敢眨眼间,怕自己一眨眼,就会撕心裂肺的痛哭出声。 ”王妃。“ ”你回去吧,你的来意我已经明白了。但这是我的选择,你和他……都用不着为此感到难过,我的选择,我的路,我一个人走。我也用不着谁来可怜我,同情我……欧阳卿哪怕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东宫,我也还是我。“ ”不是……“莫如九还想多说几句。 欧阳卿已经站起来,背过身。 ”王妃,这里不是你应该久留的地方。“ ”既然太子已经下了旨意,那就请秦王殿下三天之后来送我入东宫吧。“ ”我是他的表妹,想必他还没看到过我穿嫁衣出嫁的模样。“ ”到那时,表哥可以多看一眼。“ 说完,欧阳卿就转身进入了她的房间。 她消瘦的背影,在铺满日光的空气里,越走越远。 莫如九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 直到,她的腿站得酸麻了。 莫如九这才转过身,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院子。 看来欧阳卿是打定主意要嫁了。 那么,她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天息呢? 楚天息会难过吗? 不会难过,说不定只会心疼,心疼这个柔弱的姑娘用她的双肩抗下了所有。 她一人嫁。 护了楚天息。 这是欧阳卿内心坚定的选择。 莫如九的内心也很复杂矛盾,如果欧阳卿自己执意,那楚天息就不用冒险了,还有机会部署他的计划。 危机,好似就这么解除了。 但是,随着危机解除的一瞬间,她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总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 因为这会牺牲一个姑娘的清白和名节,以及整个人生。 简朴的房间里,欧阳卿坐在椅子上,麻木的看着桌子上摆着那一件精美的嫁衣。 嫁衣的用料和刺绣都是极为考究的,不过刺绣不是龙凤呈祥,而是一朵朵略显得轻浮和俗气的桃花。 欧阳卿一动不动的看着嫁衣,慢慢地伸出手,指尖划过嫁衣上的刺绣。 那淡淡的粉红色,让她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冷笑。 莫瑶光的手段可真的是越发的低劣了。 一件嫁衣,就能够羞辱到她吗? 无妨。 她欧阳卿走到今天,遭受到的羞辱还少了吗? 她什么都不怕了。 所以,这粉红色的嫁衣,根本就动不了她的心志分毫。 她抚着嫁衣上的花纹,喃喃地道:“表哥。” “欧阳卿能够有你这样的表哥,是我这一生的幸运。是我以前太过愚蠢,因为个人的仇恨被蒙蔽了双眼,我才会让你也跟着欧阳府一起遭殃。” “我那时候太蠢笨了,竟不知道秦王和欧阳府,早就是分不开的一体了。” 想到她亲手写陷害父亲的信件,欧阳卿都恨不得砍断自己的这双手。 她悲愤,无奈,痛恨。 但是她不后悔,后悔的只是,因为没了欧阳府,秦王也跟着被宣皇帝惩治。 如果早知道欧阳府和秦王是同气连枝的,是一体的关系。 她就算是再恨欧阳府的人,她也不会干任何伤害楚天息的事。 这辈子的,唯一对她好的人,就只有早死的娘,以及楚天息…… 她没了娘,也失去了楚天息这个表哥。 楚天息的存在对她来说是胜过所有人的存在,她可以为他隐忍所有的仇恨,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吃尽所有的苦头。 她并不知道这种兄妹之情,已经有变味了,更多的是一个女人为男人牺牲的那种爱。 她不在乎。 她只要他好就好。 她的呢喃声,自是不会有人回应她。 屋内的空气,随着她的抽噎声,更显得安静而死寂。 她为了不让楚天息为难,这一次,必定是会嫁的。 但是她是欧阳家的人,他们休想这样轻易的羞辱了她。 她会给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莫瑶光想这么欺辱她,她便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莫瑶光感受到千百倍的痛。 太子和皇家的人这么欺负楚天息,她反正都是一条命了。 那么,她总得为自己和楚天息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欧阳卿的唇边再次绽放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很冷,和她温柔的神色格格不入。 她看着嫁衣上的朵朵桃花,美眸微眯。 “太子。” “莫瑶光,你们都会付出代价的。” 她欧阳卿不是谁都能算计的,她甘愿为棋,是因为那人可以给她想要的。 但如今。 她势必是不会再受这气了。 这嫁衣是粉红色的,但是…… 她有一种办法,可以让这嫁衣变成大红色,比血都还要鲜艳。 不如…… 就用莫瑶光和太子的血来染红这嫁衣吧。 那样的嫁衣,势必是最美的。 美得让惊心动魄! 第338章 入东宫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天之后,欧阳卿这段时间哪里也没去,就在府里专心待嫁,好似嫁给太子真的是她愿意一般。 她成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摆弄自己那一件嫁衣。 管家都觉得她魔怔了,连夜赶去秦王府请莫如九。 莫如九来倒是来了,欧阳卿却一点事都没有,她的行为有些失常了,换上了那一身粉红色的嫁衣,在夜里飘飘起舞。 莫如九都不得不说,欧阳卿的气质真的是绝佳,病弱美人偏生又带着傲然的霜雪之冷,宛若一朵冰山雪莲绽放。 她这样的人,美丽不在皮相而在于骨。 莫如九觉得,就单是以前的她,就算没毁容,但那种浮于皮相的美艳之丽,都不及欧阳卿这样的清冷佳人。 就算是一身俗气的粉红色,欧阳卿依旧能穿出她的味道和气质。 穿浅色素衣,欧阳卿就人如墨兰,给人一股扶风弱柳的病美之感。 这一身嫩的粉红,让她人比花娇,有了几分生气,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让人恨不得一亲芳泽。 莫瑶光可是踢到铁板上了,欧阳卿甩她几条街。 就算莫如九是个女人,看着这样宛若仙女误落人间的欧阳卿。 她也看得出神。 真的让太子那个狗男人捡了一个大便宜,这样姿容玉色的欧阳卿给太子做侍妾。 太子也不怕短命! 这就好比,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欧阳卿光着脚在地上跳舞,时而跃起,时而拖拽着裙摆旋转。 她披散着头发,在融融夜色里尽情的跳舞,纤细白嫩的脚踝上,还有挂着一串铃铛。 她旋转舞步的时候,铃铛就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夜色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窈窕的身姿在夜色下,好似女妖一般鬼魅。 她让莫如九给她吹奏那一首曲子。 神话。 莫如九就这么吹了一晚上,看着欧阳卿跳了大半夜的舞,最后欧阳卿因为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莫如九这才把人扶回去,让她好好的休息。 事实上,休息是不可能好好休息的了。 欧阳卿的内心,有多煎熬,莫如九知道。 楚天息并没有来看她。 莫如九也问过楚天息,欧阳卿执意要嫁,那么他怎么办? 楚天息并没有回答她。 其实不是不回答,而是楚天息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欧阳卿执意,那便由她去好了。 楚天息很想如此说。 可,这一夜,他毫无睡意,在夜里舞剑到天明。 哪怕满头大汗,双腿发软,连剑都快握不住。 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烦忧什么,欧阳卿自己的选择,让他不必再为难。 他却觉得,心里一点都不痛快呢? 欧阳卿。 她到底是他曾经疼爱过的妹妹,他不能……始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绝路。 楚天息了解欧阳卿,这几天的她很反常。 往日她是最不愿意跳舞的,因为那几个嫡女说她舞得太好,要是抢了她们的风头。 她们会打断她的双腿的。 自那一次,他把她救下来,她就再也不舞。 从此,她藏拙于众人前,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今夜,她放肆,尽情潇洒。 这样的她,让他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往日那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现在突然变得肆意张扬,无所畏惧,仿佛是一团热烈的火焰。 要在生命的最后,燃烧了自己! 对。 楚天息就是这个感觉。 她,万一真的做傻事呢? 楚天息的不安和猜测也是有道理的,他太过了解欧阳卿,就像是欧阳卿了解他一样。 所以他知道欧阳卿说自己愿意嫁,是为了谁。 所以,他知道,她这些天的奇怪和诡异又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楚天息的内心才会比莫如九更加的煎熬。 他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让欧阳卿做出这样的牺牲来成就自己。 他也没对她怎么好过,用不着她为自己如此的牺牲。 她不该。 时间很快就到了欧阳卿入宫的那一天,楚天息还是没能想出一个答案。 但是,太子的花轿却已经到了破落的欧阳府。 楚天息这一天也很早就到了欧阳府,管家哭着哀求他。 “王爷,您想想办法吧,求求您了啊,小姐不能嫁到东宫去啊,这是死路一条啊。她还年轻啊,不能就这么去……“ 白头发的管家双腿一软,扑通就跪在了楚天息的面前。 楚天息一身纹绣着暗红色花纹的黑色长袍,俊美坚毅的脸庞覆着一层冰冷的霜雪。 他眸光望着管家,毫不动容。 ”本王不会阻止。“ ”本王也不能阻止。“ 那一顶刺眼的花轿就在门外,欧阳卿的路,就在前方。 她的路已经明了,可楚天息的路,却还是迷雾围绕。 只要花轿没入东宫,欧阳卿就还有回头的机会。 一切的症结在于,他是否愿意那样做。 管家哭着给他磕头,额头在地上撞得砰砰作响,都磕出了血迹。 ”王爷,话不能这样说啊。“ 管家痛哭流涕,”小姐唯一的救星就是王爷您了,您若是都不管她,小姐就真的要被逼死了。“ ”你不知道啊,小姐她苦啊,她心里的苦从来没有人知道。“ ”这一顶花轿,她是绝对不能上的。王爷,您就大人有大量,帮帮小姐吧。“ 管家哽咽的哭声,让人动容。 楚天息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他背着手,遥望着走廊的方向。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目光是那么的飘渺而遥远。 ”新娘子到。“倏地,喜娘轻快欢喜的嗓音响起。 楚天息的眼神一凛。 他的视线里,闯入了身披着粉红色嫁衣的欧阳卿。 她艳若桃花,曾经黯淡无光的双眸里,此时弥漫着灿烂的光华。 她站在楚天息的对面。 就那么看着楚天息。 “秦王,多谢你不计前嫌,今天来送我一程。” 第339章 活着的意义 楚天息听到这陌生的称呼,本就一直皱着的眉头,现在更是皱到了一起。 他一卷袍子,走到欧阳卿的面前。 视线扫过她身上的粉色嫁衣,楚天息的眼底也是暗潮汹涌,冰冷无比。 他喉结动了一下,声音依旧低沉压抑没有任何的起伏,毫无任何的情绪。 “你可,想明白了?” 这几个字,对楚天息来说,说得很艰难。 但是对于嫁衣披身的欧阳卿来说,一样的艰难。 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绝美的妆容,往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空谷幽兰,今天就是一朵灼灼桃花。 楚天息说这话,欧阳卿的神色怔了一下,扬起的唇角一僵。 她几乎没能忍住眼泪水,眼底陡然就是一红,不过她死死的憋住了。 “秦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自然是想明白了的,否则,我如何会穿上这一身漂亮的嫁衣呢?你说是不是呢?” 欧阳卿说着就哽咽了一下,故作欢笑。 她不想嫁。 却不得不嫁,因为楚天息而不想嫁,却也是因为楚天息而不得不嫁。 她不嫁,会害了他。 这不是她一早就想清楚了的事情吗?所以现在,她又是在难过什么?又是在害怕什么?她为什么又想退缩了呢? 甚至,她还想从楚天息这里,听到一些别的什么话呢? 她到底是动摇了。 因为啊。 欧阳卿这些天所有做好的思想准备,在看到一身黑衣,英俊潇洒的楚天息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信念,在一瞬间就开始崩塌。 她看到他,才发现他和她之间隔着的是这样的距离。 是万水千山的近,却也是近在咫尺的远。 就算他现在就在她的眼前,他却只是她的表哥,不能够回应她心底那一份晦涩的喜欢。 她不知道自己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不想让楚天息知道,现在更不会想让他知道。 他不知道的时候,都这么的厌恶她,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更憎恨她。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回应,给不了她想要的喜欢。 自然,她也不想要他给的恨。 否则,这些年,何至于把自己困在这座空档的府邸里呢? 归根结底,还是她走不出去。 楚天息皱眉看着她,并不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 他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是她选择的路,他就看着她走了。 他没有想过出手。 十九说得很对,若是出手,那个计划现在还不成熟,必定会打草惊蛇的。 如果打草惊蛇,他的计划就全部都失败了。 他手底下并不只有欧阳卿一个人要管,他还有那么多的兄弟,还有血海深仇…… 以及…… 一个不求回报,只问他真心的莫如九。 他不能辜负任何人,所以,只能在这样不成熟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欧阳卿走上一条不归路。 楚天息明白,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做什么。 那么,他说再多,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秦王你既作为表哥来送我一程,那么,我便是大逆不道的称呼你为表哥如何?” 欧阳卿眼含泪光,自顾自地道。 楚天息轻声道:“本就是你表哥,我们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你今天出阁,欧阳府里的人都不在了,本王作为你的表哥,理所当然的要来送你一程。” “既然是要做新娘子的,那么,就擦干你的眼泪,新娘子是不适合流眼泪的,今天的你,是最美丽的时候。” 楚天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不过,说到最后,他就慢慢地低下头了,他有些心虚,不敢面对欧阳卿泛红的眼睛,和她隐忍的表情。 他知道欧阳卿在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他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敢面对,他心虚。 他对不起她的这种牺牲。 所以,他不能看她,也不能给她的回应。 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除此之外,他再无他话。 欧阳卿藏在嫁衣之下的手指蜷了蜷,指尖有些颤抖。 她慢慢地垂下头,发髻之间插着的步摇和珠钗,在轻轻地摇晃,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玉石撞击的声音,仿佛是这寂静的空气里,唯一的回应。 她垂下眼,纤细浓密的眼睫毛遮掩住了眼底的所有失落和黯然。 她也故作平静:“表哥。” “你能不计前嫌的送我出阁,我心里很开心。所以,我的眼泪是喜极而泣的。我欢喜,到这时候,我还不是一个人。我的表哥,你还是在我身后的。所以啊……” 欧阳卿依旧没有抬起头,泪珠沿着眼角坠下去,从唇角划过下颚。 那一刹。 欧阳卿感受到了莫大的苦涩,苦到像是被人活生生的灌了一碗中药,心脏都不在不断的抽搐,发紧。 苦。 原来,眼泪这么苦。 原来,眼泪是忍不住的。 “表哥,我真的很高兴啊,我现在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因为高兴而流的。谁说哪个新娘出嫁不哭呢?” 她俏皮地说,“喜娘说了,新娘子这一天就是要哭呢,以此表示对娘家的不舍,所以不能不哭啊。” 而我啊。 我是个没有娘家的人。 我现在就只剩下这一座空档的府邸,和表哥你一个人。 我怎么可以不哭呢? 我的哭,不是对娘家的不舍,不是这里的不舍。 而是,所有对表哥你的思念和不舍。 她的娘家还不值得她如此伤怀,毕竟那些人,从来没有正眼看待过她的。 她心中所想,眼前所想,也就只有楚天息这个表哥,一个人。 因为舍不得楚天息,所以才会哭得泪流不止。 楚天息心口被重重的一击,他神色沉暗。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既是想哭,那便哭吧。表哥总不能这么残忍的连你哭泣的资格都要剥夺,不过,表哥还是希望你可以平安顺遂,开心一生。这条路,是你选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不要放弃。” 楚天息意有所指,“只要坚持下去,这条黑路,总是会有尽头的。” “但是你要记得,希望和光明就在最后,绝不能轻易的放弃。” 这是楚天息给她的敲打和暗示。 他现在不能做什么,是因为必须要忍。 而她也是一样的。 就算嫁到了东宫,就算日子过得很苦,但是只要不走上绝路,总有一天可以等着翻身的。 他希望她明白。 这是楚天息对她唯一的期待。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活下去,勇敢的活下去。 他以后总会有带她脱离苦海的机会的。 就是怕她做傻事,楚天息才会这么暗示。 他可不想到时候,她变成了一具腐朽的尸体。 她就算有错。 但他也想她活下去。 欧阳卿心底五味陈杂,她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她不知道楚天息说这些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或许,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表哥,你想多了。”欧阳卿抿着嘴唇,十分优雅的抬起衣袖,擦拭过眼角。 泪痕瞬间就干净了。 她的身躯绷得直直的,眸色落在了楚天息的脸上。 “入东宫对我而言,不是一条不想走的路,而是康庄大道。表哥,你真的用不着这么为我难过的。女子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我就算现在不嫁,以后也会嫁的。” “我既然嫁到了东宫去,就必定会做好为人侍妾的责任,悉心的侍奉太子殿下,伺候太子妃。” 我会送他们一起上黄泉路。 他们设计你,陷害你,迫害你至此,欠你的一切,我都会为你讨回来。 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 我会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的。 欧阳卿的确没想过活着,她的办法,就是和莫瑶光以及太子同归于尽。 这就是她入东宫的意义。 她不可能去做什么侍妾的,绝不可能的。 楚天息于心不忍,沉声道:“你也不必如此,若是再东宫受到了什么委屈,大可不要一个人咽下去。” “秦王府虽然不如以前,但是,护你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和欺辱,秦王府永远是你的家。你可以回来,明白吗?” 欧阳卿望着他,视线触及他眼底的担忧和关心,她一滩死水的心里,顷刻间就涌出巨大的欣喜。 那样的欣喜,几乎把她淹没。 秦王府。 是她的家。 这句话,就如同是长长黑夜里,突然点燃的一盏烛火。 那烛火一开始还在风中摇曳,后来,便愈发的明亮,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 她明白了。 秦王府是她的家。 他是她的后盾。 就算在东宫里受到了欺负,她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去找他撑腰。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会,也不可能。 但是,还是很感动,感动他一如既往的那么疼爱她。 感动,她即便是做了这样的错事。 他也不曾怪罪过她。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注入了她冰冷黯然的生命里。 不知何时。 她已是泪流满面。 本想和他告别,喜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秦王殿下,吉时快到了,您为欧阳侍妾戴上盖头,我们送她出门吧。” 说着,喜娘就端了一个托盘过来。 托盘上面,摆放着一张盖头,那依旧是粉红色的。 楚天息眸光一冷,沉默了片刻,最终,拿起了盖头。 欧阳卿温顺的低头,视线望着脚底下。 伴随着他的走近,她的眼前被阴影覆盖。 第340章 好戏开始 紧接着。 他的黑色靴子,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眨眼间,楚天息已经沉默的为她戴上了盖头。 盖头遮上去,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最后唯一看到的,是他消瘦的下颌。 一点点的,从她的视线里掠过。 本来正常嫁娶的新娘是要在清晨出门,可她只不过是一个侍妾,所以她要在黄昏出门。 她也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婚礼,等会就坐着这一顶轿子,被悄悄的送到东宫去。 这就是她的归宿,这就是她的命运。 盖头盖上去,所有的视线都被遮掩,她连他的靴子都看不到了,心口突然是空荡荡的,不管用什么都填充不了,那样的酸涩空荡。 盖头盖着,周围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她像是一具没有情绪的傀儡,被喜娘扶着走出欧阳府。 她想要回头,最后看这一眼欧阳府,都是奢望。 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这里的一砖一瓦,对她来说都充满了很深刻的感情。 但他们,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多么可悲啊。 多么无奈啊。 怀揣着这种沉重而悲愤的心情,欧阳卿啊,她在残阳之下,她落了无数的泪。 那些泪,一滴滴的坠在青石板的路上。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但那每一滴泪,似乎都是她的不舍和眷恋。 一切进行得好好的,就在她要上花轿的时候。 她蓦地出声,“喜娘,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侍妾,可别耽误时间了,太子爷和太子妃还在宫里等着你叩见呢。”喜娘有些不耐烦。 她是宫里来的人,自然也是嚣张跋扈的。 一个侍妾而已,进宫是免不了要受到刁难的。 这会还摆谱什么? 欧阳卿无视喜娘的不耐,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拜别表哥!” “我没有娘家人,今天只有表哥一人,于情于理,我都要拜别表哥。” 欧阳卿看似柔弱温和,这话语却说得十分的坚定,丝毫不给人反抗的机会。 她这么一冷下去,倒是有些像是皇家的人,身份一下就在摆在那里了。 喜娘还要说什么。 楚天息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呵斥道:“什么是尊卑,谁是奴才,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主子的要求,有你质疑的份吗?” 楚天息的气势强大,今天他本来就心情不佳,所以一发火,周围的温度都直线下降。 喜娘吓得哆嗦了一下,就差跪倒在地上了。 楚天息并不放过她,冷着脸吩咐自己的下人。 “目无尊卑,掌嘴三十!” “这掌嘴,是让你记住,什么是尊卑。” “欧阳卿即便是入了东宫,她也是我秦王府要护的人。她既然叫我一声表哥,我便不能由着别人落她的面子。” “王爷饶命啊,我不敢了。”喜娘蓦的一怔,然后哭喊着求饶。 楚天息可是杀神,谁敢惹他? 他今天故意在这里这么说,不过是说给太子的那些人听的而已。 他知道这样做有些不理智,但是,至少,这样能让东宫的人忌惮一下,不至于看着欧阳卿身后无人,身份卑微,就卯足劲的欺负她一个人。 他是在为欧阳卿立威。 同时,也在和太子宣战。 就算欧阳卿嫁了,那也不代表,太子就赢了。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表哥……”欧阳卿出声。 楚天息打断了她,“你不用为她求情,你要记住,你是主子,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下人的同意。” “是。”欧阳卿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也没有再不识好歹的继续求情。 她不蠢,知道他是为她好。 她要是再说,那就太蠢了。 楚天息的命令一下,侍卫就上前掌嘴。 三十个巴掌打下去,喜娘的脸都被扇肿了,不停地叫唤着,身子颤抖得厉害。 楚天息就和没听到似的,望着欧阳卿的方向。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你自己残忍。” “我明白了。”欧阳卿不敢再耽搁时间。 她弯下腰,穿着繁琐的嫁衣,双膝跪在了地上。 “表哥,今日我在此拜别你。” 欧阳卿冲着他,轻轻地磕了三个头。 一个,代表着愧疚。 一个,代表着不舍。 一个,代表着牺牲。 每一个头,她都磕响了。 磕头之后,喜娘的惩罚也结束了,欧阳卿就一步一步的踏入了花轿,自此,也再也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在去东宫的路上,是楚天息送她的。 他策马而行,她在花轿里,她还有机会可以掀开盖头偷看他一眼的。 哪怕是一眼,她都想多看看。 但是,欧阳卿到底没那么做,因为,她在花轿里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脸都是泪痕。 这身嫁衣,她想用力的撕碎。 她却不敢。 明知道他就在花轿之外,她连掀开盖头的勇气都没有。 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呢? 多看一眼,就会多心痛一次,多看一眼,就会舍不得了。 如果她不想嫁了,那他怎么办呢? 难不成真的为了她,去和太子宣皇帝宣战?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自然啊,一路上欧阳卿都没敢偷看,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花轿里,一颗心,随着这段旅程而慢慢地苍老枯萎。 她神思恍惚,灵魂仿佛在魂游天外。 当她收回思绪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东宫的大门口。 喜娘顶着一张猪头脸,不敢怠慢她了,亲自扶着她入了太子妃的正殿。 太子和太子妃此时就在一处,现如今,夜色茫茫。 他们正等着她来拜见。 楚天息把人送到东宫门口,便折返回了王府。 这一段路,是欧阳卿一个人走的。 楚天息想要多在东宫待一会,许是害怕太子为难她。 但是她觉得没必要。 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一进殿内,她虽说盖着盖头,依旧感受到了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 那目光,是那么的冷。 她的心底一个哆嗦。 第341章 受罚 欧阳卿即便是看不到上面的人是谁,但现在出现在这个殿里的人还需要猜测吗? 必定是太子和太子妃莫瑶光。 太子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莫瑶光就坐在他的身边,莫瑶光的脸上还维持着一丝丝的笑容,她尽力压制自己心里的恨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点。 所以莫瑶光这个时候的笑容,都是十分的僵硬的。 她自然是不想笑的,可身边坐着太子。 她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有丝毫的不开心,让他觉得自己善妒。 莫瑶光笑得脸都要没知觉了。 太子半眯着眼,轻声地道:“你便是欧阳卿?” 他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宫殿上空,欧阳卿穿着嫁衣跪在坚硬的地上。 她恭顺的回答:“是,我正是欧阳卿。” “大胆!”莫瑶光身边的大宫女见此连忙呵斥,“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你怎可自称为我?你该称奴婢!” 莫瑶光这是从丞相府带出来的婢女,一心一意的都为着莫瑶光着想,所以轻易逮到了她的错处,就开始教训人。 欧阳卿低垂着头,盖头随风飘舞。 “奴婢知错。” 她轻轻地应了,声音很平淡,听上去并没有想要认错的意思。 不过就是不痛不痒的道歉而已。 而且,莫瑶光看不惯她,她就是存心找错处的。 这大宫女依旧不依不饶,看了一眼面色淡淡的莫瑶光,急切地道:“太子妃,即便是这欧阳侍妾,今天才入宫的。可是宫里的规矩不能不遵守,今天,就得给欧阳侍妾一个惩罚!让她明白,宫里的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容不得任何人践踏宫规。” 大宫女为了替莫瑶光出头,心思太过急切了。 莫瑶光抿唇看向太子,故作大方:“殿下,您怎么看呢?欧阳侍妾今日目无规矩,是否需要小惩大戒呢?臣妾私心是想为欧阳侍妾求个情的,因为,她是第一天入东宫,所谓不知者不罪。太子您意下如何呢?” 莫瑶光当然恨不得打欧阳卿一顿,派到欧阳府的喜娘是她的人,楚天息让人掌喜娘的嘴,把喜娘都打成了猪头。 这是在挑衅她这个太子妃的面子。 莫瑶光忍不下去,所以也不想这么轻松的放过欧阳卿。 但是她求情也不是真的,只不过是为了以退为进而已。 太子这么恨楚天息,以及欧阳家的人,不会护着欧阳卿的。 她就要让太子自己做这个恶人,她依旧是那个大方得体,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太子依旧懒洋洋的,目光从欧阳卿的身上收回来。 他的眸子挑起,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话:“本宫不管东宫的琐事,太子妃你自己看着办吧。欧阳卿既然已入东宫,那么也要守东宫的规矩。” “不能因为她是第一天入宫,就轻易的放过了她。如果是这样,以后谁还把东宫放在眼里?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不守东宫的规矩?” 太子说完,空气又是一静。 莫瑶光唇边的弧度好看,心中很是得意。 看吧。 她猜对了。 最了解太子的人就是她,所以才能这么精准的想到太子的想法。 太子的言下之意,就是不答应她的求情。 惩罚一个欧阳卿,便是在打楚天息的脸。 莫瑶光再次看向殿中那一抹粉红色的身影,声音一沉,“你也听到了,太子说得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纵你第一天入宫,也绝不能偏袒你。你心中可莫要怪罪本宫,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捍卫东宫。” 莫瑶光的眼神愈发的兴奋,恨不得现在就给欧阳卿上一场大刑。 “奴婢甘愿受罚。”欧阳卿双手交叠在地上,以额头触地,行了磕头大礼。 她的态度太过温顺,温顺得让莫瑶光和太子都觉得不对劲。 欧阳卿怎么会是这样的性子? 即便是知道他们在刁难她,她也不怒不忧,他们对她的刁难,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没有任何的回应。 太子觉得无趣,很是无趣。 他的兴趣不高,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水。 心思却飞到另外一边去。 他故意去求圣旨,不过是要借着欧阳卿的婚事来逼楚天息一把。 他本来以为,楚天息对这个女人还是有怜惜之情的,必定不会看着欧阳卿入东宫而不管她。 出乎他意料的,楚天息这一次居然成了一个缩头乌龟。 他说什么,楚天息就做什么,真的就把人送到了东宫里。 楚天息为了明哲保身,还真的是什么都可以不管。 现在既然结果已经得到了,那么,欧阳卿在他面前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欧阳卿就算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他现在却没什么心思临幸她,所以就任由莫瑶光给她设计,欺辱她。 他不管后宫的这些事,所以也能纵容一点莫瑶光的小手段。 欧阳卿不能引诱楚天息,现在他看欧阳卿是哪里都不顺眼。 这一身粉色的嫁衣,更是俗不可耐。 莫瑶光咳嗽一声,正色道:“好,既然你也认罚,那本宫就惩罚你……” 莫瑶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睛一闪。 她想到了什么,拉长声音道:“不管怎么说,你今天好歹也是新娘子,本宫不会惩罚得太过的。” “本宫想了一下,不如,你现在就回去在你的寝殿里,抄写一百次东宫的宫规!三天之后,拿到这里来给本宫检查。” 莫瑶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恶意的笑意。 她这条计策,不是不毒,就是太毒了。 但是,外面的人却不会发觉她的阴险用心。 因为莫瑶光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顾及她太子侍妾的颜面,既不打她,也不罚跪,就罚她抄写一百次的宫规。 这要是传了出去,谁都会说这个太子妃内心仁慈,对侍妾都这么的宽厚。 欧阳卿却不是那么想的。 莫瑶光还是不简单的,这样的惩罚可谓是一箭双雕。 既惩罚了她,又让她的新婚之夜泡汤了。 她还在太子面前搏得了一个贤惠的名声。 这是这么毒的计策,才会让一个新娘子独守空房呢? 一百遍的宫规,她还必须在三天之内抄写完。 别说今晚的新婚之夜,哪怕她不眠不休,也才能在三天之内抄写完毕。 莫瑶光够狠的。 欧阳卿压下心底翻涌的思绪,“奴婢遵命。” “奴婢叩谢太子,和太子妃的恩典。” 欧阳卿的牙齿都差点咬碎了。 被惩罚的人是她,被针对的人也是她,她心里百般的委屈和怨怒,还要恭恭敬敬的谢恩。 “嗯,你下去吧。”莫瑶光小胜一场,她也没有了继续刁难的心情,就放人离开了。 喜娘再次扶着欧阳卿退出宫殿。 一路上,欧阳卿的情绪是那么的平静。 她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太子不来她的地方更好,她可不想伺候那样一个人。 只是,她比较遗憾的,是她的计划,恐怕还要往后推迟了。 至少在这三天里,她是看不到太子了。 那么,她就下不了手了。 她原本都准备好了毒药,是要在第二天给太子和太子妃敬茶的时候给他们下药的。 现在莫瑶光一次设计,她就被困于寝殿三天。 真是遗憾啊。 那两个人居然还要多活三天! 她现在让他们多活一天都不能忍,恨不得现在就送他们下黄泉路去。 不过,这样也好。 不就是三天而已。 她人都已经入了东宫了,区区的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那一百遍的宫规。 莫瑶光看似温和,只怕三天之后等着她的还是一场更大的陷害和设计。 她不能被算计到了。 欧阳卿走后。 太子从软榻上坐直身体,他看着脸上的得意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莫瑶光。 “太子妃的心情很不错。” 太子的声线微冷。 莫瑶光顿时收敛了表情,起身,行礼:“殿下,臣妾是为殿下您开心,得了一位如此的佳人。” “欧阳卿的才名远播,臣妾真的为殿下您开心呢。” 莫瑶光睁着眼睛说瞎话。 太子单手支在矮几上,神色散漫,“是吗?你真的为本宫开心?” “本宫要娶别的女人,你也这么欢喜?” 太子最后的一句话里,已经是带了几分尖锐的刺。 莫瑶光急了,“不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自然是不想……” 太子的眼神愈发的冷。 她意识到什么,蓦地闭嘴了。 “太子妃怎么不说话了?”太子冷睨她。 莫瑶光慢慢地低垂下头,双手交握在腰前。 “殿下,臣妾……只是……” 她快要词穷了。 这太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话带这么多刺? 莫瑶光的心太急了,一时之间又特别的紧张,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来搪塞太子,最后额头都出了香汗。 一边的宫女看不下去了,出列,为莫瑶光回答。 “启禀殿下,太子妃她没有别的意思——” 大宫女正要为莫瑶光解释。 方才还笑容淡淡的太子,一下就冷了脸色,眸子里射出阴寒的光。 他顿时扬手,指着她。 他训斥道:“来人,把这个不分尊卑的贱婢给本宫拖出去廷杖二十!” 第342章 风波 一言出,殿里的所有人都忙不迭是的跪下去。 “太子息怒!” 别说这满殿的宫人,莫瑶光这个太子妃都吓得双腿发软,后背漫出了不尽的冷汗。 她一个踉跄,几乎不能相信太子说的这话。 廷杖她的大宫女? 这不是在惩罚宫女,而是在打她的脸! 刚才莫瑶光心里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惶恐,那种全身心都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的感觉,让她的俏丽惨白,嘴唇更是无力的下拉着。 “殿下……”莫瑶光颤声。 太子脸色冰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太子妃宫里的下人本宫还使唤不动了?” “殿下饶命啊!”刚才那大宫女又哭着求饶。 廷杖十五,这不得要了她的命吗? 太子对太子妃一向温柔体贴,怎么会当众惩罚她宫里的人?而且,还是她贴身的宫女。 在太子妃的宫里惩罚下人,这足够让太子妃颜面无存了。 “拖下去!”太子冷怒道。 因为太子发怒,于是整个宫殿都被一种极度可怕冰冷的气氛所笼罩。 “遵命!”有宫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上前来拖拽着又哭又闹的大宫女出去。 “太子妃,您救救奴婢啊。” 宫女泪水涟涟,哪怕被拖了出去,依旧在不断的求人。 她看到了莫瑶光,就和看到了希望之光一般。 哭闹的大宫女被拖到了殿外,很快就被廷杖了。 廷杖打在她的身上,她每一声都叫得十分的凄厉苦痛。 莫瑶光都站不稳了,面色发白。 太子冰冷的脸色却稍有所缓,他听到那人的尖叫声,痛吼声,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愉悦。 仿佛,这声音大大的取悦了他。 莫瑶光看得心里发毛,自己的人就在门外受罚,她现在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太子。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不怎么喜欢她,可她还是他的正妃啊。 他今天怎么能这样落她的面子呢? “殿下……臣妾的婢女她……” 那声音每一次响起,莫瑶光柔弱的身子就是一哆嗦。 刚才惩罚欧阳卿的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现在,她就是仰人鼻息的蝼蚁。 莫瑶光实在于心不忍,想要为宫女求情。 太子再次坐回椅子上,背靠着椅垫。 他道:“太子妃,本宫提醒你。” “这东宫的女主人是你,而不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婢!她今天敢爬到你的头上,怎么?难不成你要告诉,本宫的东宫,居然不是太子妃在管理,而是一个卑微的贱婢在管理?难不成,那贱婢比本宫的太子妃还要尊贵?” 这话说得太重了,简直就是重中之重。 莫瑶光当即就跪了在地上,全身发软,鼻子上掉下来一颗一颗的汗珠。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她现在跪在地上,却觉得如坠冰窖的寒冷。 她的整个身体都抖成了筛糠。 她有些明白了,太子是在警告她,刚才欧阳卿的事情。 欧阳卿有错,那她入了东宫就是东宫里的人。 他都还没开口说惩罚,她的宫女就抢先开口了。 怎么? 是觉得一个侍妾,还不如东宫的婢女身份高贵吗? 这不是在为欧阳卿打抱不平,而是太子觉得,这伤害到了他的面子,更是无视了他作为太子的尊严。 所以,他才会如此雷霆震怒。 有太子在的地方,必定他才是最尊贵的。 所有人都要顺从他的心意,以他马首是瞻。 她刚才……真的是太得意了,所以心中得意忘形了啊。 却不料,她纵容这宫女,为自己埋下现在的祸根。 “殿下冤枉啊,臣妾知错了,求殿下您息怒。” “臣妾并不是故意要惩罚欧阳侍妾的,臣妾……只是害怕,太子您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臣妾一时才会听了那贱婢的话。” “殿下,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莫瑶光哭着跪行上前,颤抖的手拉住了太子的衣摆。 她楚楚可怜的望着太子,试图打动太子。 太子却甩开了她的手,他起身,“本宫不是在责怪你,本宫只是让你明白。太子妃是你,而不是一个贱婢。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一点,东宫的面子和尊严最大!” “你若是维护不住,那你这个太子妃也就别做了!堂堂太子妃,竟被一个贱婢玩弄在鼓掌之中!” 莫瑶光跌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比起之前太子的怒火,现在太子说的这一句。 这个太子妃你就别做了! 这无异于是惊雷劈过她的头顶,莫瑶光的心脏都似乎裂开了一个缝隙。 刺骨的冷,钻心的害怕。 她才不要不做太子妃! 太子妃的位置都没了,那她还拿什么和莫如九比? 太子低眸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莫瑶光。 他冷冷地道,“若还要做这个太子妃,那你就得给本宫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让一个贱婢爬在你的头上来!” 说完。 太子就一甩袍子,大步走出了出去。 莫瑶光瘫软在地上,无力的放在地上的手指,已经蜷缩成一团,掌心里面满是湿漉漉的汗水。 她的神思惊恐,嘴唇哆嗦。 太子已经走出去了很远了,她还是没能从那一股恐慌里回神。 太子会这样,不是偏袒欧阳卿。 他只是在乎自己这个太子之位。 莫瑶光到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她犯了太子的大忌,所以今天太子这样才会落她的面子。 莫瑶光没有反省自己,而是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了欧阳卿的身上。 若是那个女人不入宫,怎么会有这一场风波? 而且,下人不过是担心她,为她说话,所以才有今天的横祸。 好一个欧阳卿。 才入宫第一天,就让她这里鸡飞狗跳的。 她太子妃的尊严也完成被碾碎。 那么,三天之后,她一定不会给欧阳卿好受的。 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不会算了的。 过了好久。 等到殿外的行刑停止了,莫瑶光这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她白着脸,吩咐身边的下人。 “去把她扶进来。” “去请最好的太医来给她看病。” 话一说完,莫瑶光的眼前一黑,意识陡然就昏沉了过去。 “太子妃?!” “快来人啊,太子妃昏倒了。” 第343章 有喜 莫瑶光这一昏,可不得了。 莫瑶光本来以为是受到刺激才昏迷得,谁料太医来看诊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她是有孕了! 对。 在欧阳卿入东宫的第一天,莫瑶光就有孕了。 她盼了这么久的孩子,现在终于来了。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遍了。 最高兴的就是莫瑶光和太子了,太子这么久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现在终于有后了。 他当下就折返回去,陪伴有孕的莫瑶光。 这个孩子来得可真的是时候。 孩子为莫瑶光拴住了太子的心,虽然只是暂时的。 但是莫瑶光还是认为这是天大的福气。 太子欢喜,自然也是欢喜的,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一直对他冷落的宣皇帝居然也派人来东宫慰问莫瑶光的情况。 可以这么说,莫瑶光因为有了肚子里的孩子,一下就被众星捧月了。 整个东宫都沉浸在太子妃有孕的天大欢喜里,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笑容满面的。 宣皇帝和太子送来的补品,流水一样的送到莫瑶光的宫殿。 莫瑶光可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宠爱! 她坐在床上,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神色里不乏喜色。 “孩子啊,你可一定要是个皇子,你看,你的出现,立刻就让我翻盘了。” “所以你一定要听娘的话,你必须得是个皇子,这才能巩固娘的位置!” 她真的很希望这个孩子是个皇子,但是已经在腹中了,是男是女,她也改变不了。 “太子到!” 外面有人高声呼喊。 莫瑶光一喜,刚要支着身体坐起来,满脸春风得意的太子就走了进来。 太子哪里还敢斥责莫瑶光半分?脸上都是浓浓的笑意。 “别起来,你现在有孕在身,好好的躺着。” 太子阻止了她行礼,把她重新按回到了床上。 他坐在床边,关切而热烈地望着莫瑶光。 “谢太子关心,臣妾一切都好。”莫瑶光眼含热泪。 太子昨日发怒的模样太过可怕,如今她依旧不敢太过招摇。 她甚至都觉得眼前这一切是个梦。 她很害怕,害怕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做的一场梦。 所以她才能得到这么多的关注和爱护。 “好端端的,怎么眼睛红了?”太子把她拥在怀里,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膀。 莫瑶光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幸福的靠在太子的怀里。 “臣妾不是想哭,臣妾这是高兴的,真的很高兴。入东宫这么久,现在终于有了太子您的血脉,能为太子延绵子嗣,这是臣妾最高兴的事情。所以臣妾一时之间,有些失态了。” “太子您……能原谅臣妾吗?” 躺在太子的怀里并没有多少幸福的感觉,她只是现在终于踏实心安了。 太子的雷霆之怒总算是过去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 她现在说不定还在担惊受怕。 莫瑶光攥着太子的衣袖,小鸟依人的靠着他。 “说什么傻话?原谅你?本宫就从来没有怪罪过你啊,以前的事情都不要想了,一切都过去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吃好喝的修养身体,争取为本宫早日诞下皇儿。本宫到时候一定会重重有赏!” 太子的口气很是不小。 莫瑶光心里忐忑,笑容有些淡了几分。 “太子……怎么知道臣妾腹中是皇儿呢?”倘若是个公主呢? 虽然莫瑶光也很希望是个皇子,可万一是公主呢? 那她今天的荣耀和辉煌不是化为灰烬了? 太子沉下脸色,“胡说,你腹中的孩子必定是皇子,而不是公主。本宫需要的是皇子……” 太子的语气并不重,但神色很是严肃。 仿佛,他已经看到了孩子是皇子。 的确,公主对他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他需要的是皇子,这样才会后继有人。 他的父皇也和他一样,希望莫瑶光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这样他的地位才能更加的巩固。 莫瑶光心里一颤,连忙笑着点头。 “是,臣妾也相信太子您说的话,这一定是一位皇子。” 莫瑶光的心里开始往下沉了。 按照太子这口气,这一胎必须是个皇子。 其实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如果,不是呢? 莫瑶光心里那种滔天的喜悦,顿时就被冲淡了许多。 她现在心中有些忐忑和紧张。 不过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望孩子真的是皇子。 那么,皆大欢喜了。 太子这才心满意足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好。” “只要我们夫妻心意相通,老天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 “你现在不要多想,好好的安胎。” “这才是你目前最大的任务,明白吗?” 莫瑶光微怔,然后慢慢地点头。 “臣妾明白的。” “臣妾一定会好好的安胎。” “来,本宫喂你喝安胎药。”太子体贴地道。 莫瑶光露出了娇羞的笑容。 “多谢太子。” 太子一勺勺的喂她安胎药,其实药很苦,莫瑶光也不喜欢喝,但是为了皇子,她愣是没表现出一点不舒服,笑着把每一口药都喝了下去。 药是苦的。 她的心底却是甜的。 因为莫瑶光有孕了,太子再度夺得了宣皇帝的重视,朝堂上的风向又变化了。 这段时间,东宫倒是热闹得很。 太子为了刚怀孕的莫瑶光,连纳齐妃的行程都放缓了。 他决定要等莫瑶光的胎像平稳之后,再去纳妃。 东宫,再次进入大众的视线。 莫如九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心里感慨不已啊。 莫瑶光居然这么快就有孕了? 那欧阳卿在宫里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吗? 不过这样也好,莫瑶光怀孕了,那就暂时没时间去欺负欧阳卿。 欧阳卿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 莫如九本来还想找机会去东宫看看欧阳卿的,新婚之夜她就被罚抄书,这连着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在宫里怎么样了。 她其实也没和欧阳卿见过几次的,但就是很喜欢那样的姑娘。 她一开始对楚天息是有不满的,楚天息居然真的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把人送到了东宫里。 可后来一想。 这是欧阳卿自己愿意做的牺牲。 她也没有理由去责怪楚天息,人都是自私的,比起看着欧阳卿不情不愿的嫁入东宫,她更怕的……还是楚天息因为欧阳卿,触怒龙颜! 虽然这样对欧阳卿不是很公平。 可她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呢? “如九。”倏地,楚天息的声音响起。 他推开门走进来。 莫如九抬起脸,看向他。 “怎么了?” 楚天息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后。 他微微弯腰,手拿起梳妆台上的发簪,为莫如九别到发髻里。 “怎么了?突然给我戴发簪……怪不习惯的。”莫如九轻轻地推了推他。 楚天息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按在她的肩上,看着铜镜里的他们。 他唇边勾起好看的弧度,“我不仅想为你戴发簪,我还想每天为你画眉呢。” 莫如九的脸一红,“你去哪里学的这些话?怎么这么没个正经。” 她含羞带怯的回望着镜子里的人。 纵然脸上有疤,也不影响这张脸的美丽。 楚天息在她身后道:“没有去什么地方学,不过是想说便说了。” “怎么,如九你不喜欢听这些话吗?” 楚天息放开她,转而拉住了她的小手。 她神色不明。 他牵着她站起来。 “好吧,那我违心的告诉你,我不喜欢。” 莫如九如此说道。 楚天息眸子一眯,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 “既然是违心,那便是喜欢了?” 莫如九含笑,“你都猜到了,还要我说出来?” 楚天息不言语,用温柔而专注的神色,深深地望着她。 他眼底的温柔深情,像一团绚烂的火焰绽放在夜中。 莫如九和他对视着,在那里面,迷失了自己。 他的眼神很炽烈,很滚烫,像一团火。 他这么望着她,她的身和心都在变得滚烫,在一点点的融化。 莫如九不好意思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楚天息轻叹一声,牵着她走出房间里。 他们一起走到院子里。 阳光洒落了满地,铺在落叶之上,仿佛披上了一层碎金。 “叹气干什么?” “如九,你会不会觉得我做错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情了一些?” 楚天息放开她的手,负手而立,望着远方的景色。 他陷入了沉思里。 莫如九垂下眼,知道他突如其里的感伤是为什么。 她抿唇,安慰他:“不管你做了什么,你是什么人,你始终是我心中那个楚天息。” “你若是有愧疚,你若是有罪,我们一起赎罪,我们认错。我们一起弥补……你知道吗?你是人,你不是神,你不要,也用不着把所有的事情和压力都抗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也会累的,你也会痛的,我可以为你分担的。” 第344章 偷龙转凤 莫如九挪动步伐,走到了楚天息的身后。 他颀长清瘦的身影被阳光勾勒得有些模糊,即便他是站在阳光之下,他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 这一刻。 莫如九对他是说不出的心疼。 在她心里,他不是反派,而是有血有肉的楚天息。 看啊。 他也会因为无能为力的事情而自责,愧疚…… 事实上,欧阳卿从来就不是谁的责任,他和她都是宣皇帝棋盘上的棋子,不仅仅是欧阳卿,就连他,他的命运也是不能自己主宰的。 但是很可笑的。 是楚天息不觉得他是一颗棋子,他觉得他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救欧阳卿于水火。 本来都是棋子,又哪里来的棋子解救棋子呢? 所以,莫如九不能看着他揽下一切的事情。 他做不了那么多的,也护不了所有人。 他是人。 只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并没有再多的人了。 莫如九的眼眶泛红,心疼地伸出手,她的手从他的腰间穿过,把他抱在了怀里。 她的胸膛贴着他的身体,他们毫无缝隙的紧贴着。 她的心跳,就贴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跳动。 莫如九想抱他,也那么做了。 她的温暖,透过衣衫不断的传送给他。 “天息。” “你感受到了吗?我在你身后,我即便没有和你并肩而战,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能力。但是你要知道,我永远都会像现在这样,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可以伸开手来抱着你。” “我这样抱着你,你是不是就觉得你不是一个人了呢?你的身后不是敌人的刀光剑影,而是我。是我,莫如九……你知道不知道!” 莫如九的声音哽了一下。 她抱着他腰肢的手不断的收紧,想把自己融入到他的身体,想要他们变成一体。 只有这样,才不会分开。 被莫如九这么紧紧的抱着,楚天息的身躯狠狠地一僵,心脏在停止了跳动之后,骤然之间,又开始疯狂的乱跳。 他的后背贴着她的脸。 他那颗苍老而枯萎的心,随着她给予的温暖而在不断的重生。 时间和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他缓了好久,这才压抑着声音道:“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放心把我的后背交给任何人,是我害怕他们会背叛我,会从我的背后,给我一刀。可是对于你,我是给予了全部的信任。我愿意把我的后背交给你,我也相信。” “在这个世上,你是唯一不会背叛我的人。” 他是很敏感别人站在他身后的,他天生警惕,生怕别人会从后面刺他。 可是莫如九站在他身后的时候。 他却一点都不怕。 人生的意义,仿佛在此时明了。 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放心把后背交付的人。 莫如九笑着落泪,“那你就别难过了,如果目前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的话,那就是你……快速的斩断这一切的悲剧,毁了这一盘棋局。只有这样子,棋子的命运才可以重生,而不是落到毁棋那一步。” 楚天息明白她的意思,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 “我只是怕她,坚持不到那一天。” 而且,我也不保证,我一定就会赢。 如果我输了呢? 欧阳卿的命运谁能改变呢? 楚天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和沉重感。 仿佛,未来不管是什么路,他都必须赢,不能输。 莫如九震惊了,松开他,跑到了他的面前。 她凝视着他,“你是说她会在宫里做傻事?可是这几天,宫里都没有传出来什么。” 莫如九的心也跟着被揪了起来。 如果欧阳卿真的因为此而出事,她明白,楚天息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因为欧阳卿就算是自愿嫁过去的,但是,到底是因为他们的袖手旁观而出事的。 楚天息声音嘶哑,“她和以前很不一样,我想你进宫去看看她。” “可是……”莫如九有些为难。 不是她不想去,而是欧阳卿万一没有那样的想法呢?一切都只是楚天息想多了呢? 楚天息道:“无事,你进宫去走一趟吧,就当去看莫瑶光的。” “她如今春风得意。” 莫如九也跟着叹息,“是啊,为什么莫瑶光那种人会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如九……”他眸光一变,“你也很喜欢孩子吗?” 莫如九下意识的就摇头,“我不喜欢孩子。” “但是……” 她话锋一转,“如果是和自己心爱的人生孩子,那自然是喜欢自己的孩子。” 她不是喜欢孩子的人,因为她的小时候都过得那么的可悲。 但当她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他就发现,她的内心还是喜欢孩子的。 如果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如果,她和楚天息有未来。 那么,未来一定需要一个孩子,那是他们共同的血脉。 他们都会很爱那个孩子的。 所以啊,在得知莫瑶光怀孕的时候,莫如九居然会有那么一丝丝的羡慕。 楚天息动情地再次拥住她。 他的下颚放在她的发顶上,眸色柔软,“好,以后我们就多生几个孩子。” “最好是要多要几个女儿,女儿贴心,粘父亲。” 楚天息这么冷硬的一个人,提到孩子的时候,也变得那么的温柔。 甚至,他忘记了血海深仇,他也开始在期待。 他和莫如九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么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很好奇,很紧张,也很期待。 莫如九笑花了脸,“什么叫多生几个,我又不是猪。” “你不是猪,你是我妻。” 男人的话语掷地有声。 阳光正好,他们彼此相拥,携手并进。 未来就是可期的。 莫如九还是进宫去看欧阳卿了,借口便是去恭喜莫瑶光有喜了。 莫瑶光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也没像往日一样刻薄的针对她,就是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下去了。 这和莫瑶光以往的作风很是不一样。 莫如九想不通,莫瑶光逮着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炫耀了? 不过啊,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莫瑶光一个孕妇,现在这么多人关注她,她那么爱慕虚荣的人,应该是觉得很开心的。 可她不仅没有丰腴,反而还消瘦了,脸色不好。 莫瑶光还有什么好忧愁的? 莫瑶光的确在忧愁。 现在这么多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她的压力与日俱增。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她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是皇子。 就算不是,那么,生出来的时候也必须是! 否则,她就是空欢喜一场。 第345章 阶下囚 莫瑶光会有这种想法和压力一点都不奇怪。 尤其是莫夫人,一个劲的在她耳边念叨,要是腹中是个皇子,那就皆大欢喜了。 可谁都没想过,这会带给莫瑶光多大的压力。 她倒是也这么希望的,可如果天不遂人愿呢? 所以莫瑶光就决定做两手准备。 也是因此,她才懒得搭理莫如九。 这也让莫如九乐得清净,直奔欧阳卿的住所。 足可见欧阳卿是真的不受宠的,宫里的下人都是很会见风使舵的。 欧阳卿入宫这么久了,太子就没去过她的揽月阁一次,欧阳卿的揽月阁,比冷宫都还要冷,伺候的宫人也冷待她。 欧阳卿也是没什么架子的人,平日里的衣食住行,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哪怕送过来的饭菜都是隔夜的,她也没有去管。 因为不在乎,所以送什么她吃什么。 她也很清楚,她这条命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倒是莫瑶光太得意了。 不止是莫瑶光一个人,整个东宫的人现在都很嚣张。 欧阳卿坐在院子里,落叶满地,她也没有去清扫。 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着宫女端过来的饭菜,只有一碗糙米饭,和一盘炒豆腐,以及一盘下饭的咸菜。 欧阳卿吃得津津有味的,住哪里,吃什么,对她而言都不是问题。 莫如九急匆匆的到了揽月阁,看到院子里的人影。 她眉开眼笑。 “欧阳姑娘!” 欧阳卿是背对着院门口的,没有看到她的人,却听到了莫如九这把熟悉的声音。 欧阳卿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她的身子一僵,拿着筷子的手指也是一顿。 直到莫如九的声音再次响起,“欧阳姑娘,是我啊。” “我来宫里看你了。” 莫如九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去。 她绕到了欧阳卿的面前,四目相对。 欧阳卿的眼底都是难以置信,似乎太过吃惊,激动,所以她的情绪有了波动,手指一软,筷子就跌在了桌子上。 欧阳卿身子比刚才更僵硬了,她僵硬的抬起头,视线从莫如九的裙摆一点点的往上移。 她最后,看到的是莫如九那张笑意盎然的脸,以及那一双满怀着关心和担忧的眼睛。 欧阳卿的心底一暖,酸涩的眼睛里,不知不觉间就涌上了一股湿热。 她泪湿眼眶。 “莫……” “王妃,是你。” 欧阳卿的嗓子哑了一下。 莫如九在她面前坐下,“我来看你,你也不要叫我王妃,那太见外了。” “你叫我如九吧。” 莫如九自然地道。 欧阳卿紧紧的闭上眼睛,试图驱散眼底的滚烫。 她的眼角却被泛湿。 “如九。” “谢谢你,谢谢你来宫里看我。” 东宫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而可怕的地方。 虽然,她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但是,她依旧需要人的安慰和关心。 一个人孤零零的独处在这虎狼之地,四面都是强敌环伺,她自然需要有人来陪她。 所以,莫如九的出现,让欧阳卿会猝不及防的泪湿眼眶。 这种感觉,就好比,一个人突然背井离乡,去了一个全部都是陌生人的地方。 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又和故人不期而遇。 所以啊,欧阳卿会这么的激动,心情澎湃。 那完全是因为见到了故人。 莫如九拿出手帕,心疼地给她擦眼泪。 美人落泪,是最惹人心疼的。 她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欧阳卿这样的美人。 “我没事……”欧阳卿深呼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莫如九担忧地道:“你这个样子,像是没事吗?”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眼睛,我是看不到的?” 莫如九说到这里,言语之间已经有了几分责怪。 欧阳卿抽噎着,眼泪忍了又忍,可到底还是簌簌而落。 “王妃,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你们都不要为我担心。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虽然冷清了一些,但是我最喜欢冷清了。” 莫如九叹息一声,“这就叫好吗?” 她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他们就给你吃这些?你好歹也是……” 莫如九气得不行。 欧阳卿怎么也是嫁给太子的人,每天就吃这些青菜豆腐,谁受得了? 这分明是下人不把欧阳卿放在眼里啊。 欧阳卿赶忙道:“没有,这些菜挺合我的心意的。” “王妃你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啊。” 莫如九不住的叹息。 多好的姑娘,自己在东宫里受苦,她却让她不要生气? 她生哪门子的气,她不过是心疼欧阳卿在这里受罪而已。 莫如九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重新坐了回去。 “欧阳,你要忍,知道吗?你一定要忍着,总有一天,这所有的阴暗和苦楚都会过去的,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们都在想方法救你,你知道吗?希望总是在天亮之后,现在虽然你的日子过得苦了一点,可是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你千万不要放弃知道吗?” 莫如九话里有话,眼底皆是慎重之色。 欧阳卿红着眼睛,“王妃,我会坚持下去的。” 她这话是在安慰莫如九,莫如九进宫,应该也是为了怕她做傻事吧? 这样好的王妃,是配得上她的表哥的。 她希望,他们可以白头到老,因为莫如九这样的好人就值得这样的对待。 莫如九看她强颜欢笑,心里更是酸楚。 可是啊,她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劝欧阳卿。 楚天息让她入宫,只要她确认一下,欧阳卿是不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现在欧阳卿把她搪塞回去了,她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突然的沉默来临。 欧阳卿抹了脸上的泪痕,“王妃,你看,你来宫里看我,我连一点茶都没有……” “没事,我不需要那些。”莫如九连忙打断了她。 她是看欧阳卿的,又不是来喝茶的。 欧阳卿破涕为笑,“宫里的素菜还不错,我让人再拿一双筷子过来,我们一起吃顿饭?以此感谢王妃你对我的看护之恩。” “如何?” 莫如九没有拒绝,“好,我也想尝尝,宫里的素菜和外面的有什么区别。” 欧阳卿让宫人多拿里一双筷子,那宫人本是不想搭理欧阳卿的。 可也许是看到了莫如九,至少还知道莫如九是秦王妃。 那宫女不情不愿地去取了筷子来。 欧阳卿也不介意宫女的态度,拿了筷子就递给了莫如九。 “王妃,莫要嫌弃。” 莫如九拿过筷子就夹菜吃了一口。 “嫌弃什么?不错哦,还特别的好吃呢。宫里的东西,就是和宫外的不一样,粗茶淡饭都这么好吃,美味得很呢。” 莫如九笑着说出了最讽刺的话。 欧阳卿微微笑着,“是的,宫里的东西是不错的。至少如今,欧阳卿是不会后悔入宫来的。所以,王妃您回去之后,还请告诉王爷一声,我这里一切都好。” “让他务必不要担心我。” 她不能帮助他,却也不愿意成为他的软肋。 莫如九喉咙一哽,艰难地咽下一块豆腐。 豆腐烧得很烫,她这么一口吞下去,直接就烧到了她的喉咙,钻心一样的疼痛。 莫如九连连点头,“我会的。” “你也是,你若是不要我们担心,那你就在宫里隐忍着过日子,迟早这种生活会结束的。我在为此努力,你的表哥也在为此而努力,我们都不要放弃。” “到了最后一刻,我们也要坚持下去,永不放弃。” 莫如九和她对视,眼底的光炽热。 欧阳卿仿佛明白了什么,灰暗的眼里亮起一束璀璨的光芒。 她很高兴。 可是啊。 她等不了。 谁知道楚天息什么时候才能报仇雪恨呢? 她已经等着一天太久了。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莫如九进宫一趟,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是陪欧阳卿吃一顿青菜豆腐,缓解了一下欧阳卿的情绪。 她也不知道欧阳卿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隐约觉得,欧阳卿是明白的。 但是欧阳卿没有正面回应。 莫如九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追问。 然而,就在她在这里陪伴欧阳卿的时候。 朝堂上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九王爷楚天瑞从边关回京城的途中遇刺,险些命丧黄泉。 死里逃生的楚天瑞回到京城,顺着那刺客的线索追查。 他带着禁军抓到了南靖王府的暗桩,暗桩那些来往的信件里,直指南靖王有谋反的心思。 而且,这些刺客就是冲着楚天瑞来的。 不管刺杀楚天瑞这事是真还是假,但是宣皇帝疼爱他的儿子,而且,他早就想找借口除掉南靖王,所以震怒之下,一道圣旨,把还在京城里的云迦蓝关进了大狱里。 云迦蓝留在京城本来就是质子,就算之前再如何受皇帝的宠爱,那不过是薄如蝉翼。 现在,南靖王府在京城各个地方安插的眼线,都被楚天瑞连根拔起,朝堂震荡,文武百官纷纷对南靖王痛骂不已。 都说宣皇帝对云迦蓝这个郡主如何的宠爱看重,南靖王却要抓楚天瑞来威胁宣皇帝,以此造反! 所有人都在痛骂南靖王不知道皇恩浩荡,整个朝堂都在讨伐南靖王。 至于这刺杀是真的还是假,一时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在意了。 云迦蓝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被关到了监狱里。 昔日郡主之尊,沦为阶下囚。 第346章 认罪 莫如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她要不是坐在马车里的,腿都软了。 这太可怕了。 一夕之间,朝堂局势就逆转了。 可宣皇帝和南靖王的割据战,云迦蓝一个弱女子,是那么的无辜啊。 而且,楚天瑞真的遇刺了吗? 这一切,怎么会那么巧呢? 莫如九哪怕是脑子不行,她也觉得这更像是一桩阴谋。 一环扣一环。 至于后面下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南靖王最疼爱云迦蓝这个女儿,不会那么蠢的要去刺杀楚天瑞。 这更像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 莫如九出宫的路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惶恐不安的回到了秦王府。 她想去找楚天息商量,楚天息却被皇帝召入了皇宫里去了。 莫如九心里更乱了。 该不是这刺杀的事,和楚天息也有什么关系吧? 但那不可能。 楚天息他不会…… 可是,前段时间云迦蓝来过秦王府几次。 莫如九想到这个,心脏都在发颤了。 她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云迦蓝和她关系不错,她知道云迦蓝是无辜的,并不想看到云迦蓝在监狱里受苦。 但是她不知道,云迦蓝一入了监狱里,就被容惊鸿亲自下令,重刑伺候! 容惊鸿得的是宣皇帝的命令,不论用什么酷刑,都要从云迦蓝的嘴巴里得到关于南靖王的消息。 所以,容惊鸿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曾经的那一点情谊,还不足以让他冒险。 并且,云迦蓝胆敢和他最恨的楚天息结盟。 那么这一顿酷刑,就是云迦蓝自找的。 他给过云迦蓝很多次机会,她都没有回头。 现在事已至此,那就不能怪他狠心了。 如果她还真的记挂着过往的情谊,那么,她就还是他所认识的小蓝。 但她没有。 如果她是小蓝,她怎么会和他最讨厌的人结盟呢? 她都不是以前的她了,为何她还非要他是以前的他? 云迦蓝是云迦蓝,小蓝是小蓝。 理清了这个思绪之后,容惊鸿的心肠愈发的冷硬了。 他亲自监刑,让人鞭打云迦蓝。 往日尊贵不可言,嚣张思议的云迦蓝,如今一身白色的囚服,上面都是被鞭子打破的血痕。 她一身都是皮开肉绽,随着狱卒鞭子的落下,她的娇躯就会因为疼痛而剧烈的一颤。 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她已经麻木了。 心痛和身体的痛,彼此交错着折磨着她,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更疼了。 她只知道,她很希望这一场酷刑快些结束。 任何人都可以来做这个监刑的人,但唯独不能是容惊鸿。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露出不堪的一面,但她想在容惊鸿的面前,保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每一鞭子,不是落在她的身体上,而是落在她的心里。 她的心,早就满目疮痍了。 “认罪么?”容惊鸿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 她浑身是血,身体都被绑在木桩上,血迹沿着她的伤口,不断的往下流淌,直到染红脚下的土。 因为云迦蓝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她分不清楚,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不过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她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 疼。 太疼了。 这个动作,让她本就微弱的气息,更加的微弱。 “认罪?”她艰难地扯开嘴角,慢慢地仰起头。 往日那纤细白皙的颈部,现如今是鲜血淋漓的,看不出丝毫的美感。 她痛,痛到那么的疲惫,连睁开眼睛看看都做不到。 “我认什么罪啊……”云迦蓝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破碎嘶哑的声音。 真是可笑啊。 她什么时候要认罪了? 她的父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自保。 至于刺杀楚天瑞,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一切,都是容惊鸿的计策而已。 容惊鸿这一次,把宣皇帝都骗了过去。 她知道他狠,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狠到,连半点的情面都不留给她。 她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就是木然而颓废的,好像空了一大片。 容惊鸿冷眼看着她,“你可一点都不识时务啊。你若是聪明一点,兴许你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云迦蓝没有声音,扬起的头慢慢地低垂下去,一丝丝的鲜血从她的嘴角跌下去。 她的身子,羸弱到犹如一片残缺的落叶。 容惊鸿说了什么,她并不想知道,也不想听。 她已经够痛苦了,听到他说的话,只会更痛苦。 容惊鸿自言自语,“你若是聪明,想要少受一点折磨,那你现在就认罪。否则,我保证你会受到的折磨,会比现在多一千倍。” “何必呢?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姑娘,不管你认罪不认罪,南靖和南唐的纷争已经起来了,你死守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到头来,不过是多吃一些皮肉之苦而已。” 容惊鸿劝她。 这里面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他不过是觉得,既然她已经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那么,她就认罪又如何? 至少,他不会让人继续打她了。 这么打死了,可不行的。 宣皇帝要云迦蓝认罪,认下南靖王派人刺杀王爷的罪名。 只有这样,宣皇帝才可以和南靖开战,才能先声夺人。 否则,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是宣皇帝的谋划和策划。 云迦蓝不过是夹在的中间的一颗棋子而已,身为棋子,又能够阻止什么? 不过是棋毁人亡。 云迦蓝依旧没有回应他,她看上去像是痛得昏迷过去了一样。 可是她并没有昏迷。 她只是已经无力再说话了,浑身上下到处都疼,鞭子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 容惊鸿伸出手,制止了狱卒鞭打的动作。 “先停手。” “别把人打死了。” 第347章 继续打 即便是云迦蓝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但她太喜欢容惊鸿,自然对他的声音也是那么的熟悉。 所以,这些声音划过她的耳畔,她依旧听得清楚。 那是她从小就喜欢的人,她不会忘记他的声音。 可是啊。 这一刻,云迦蓝的心里却是冰冷冰冷的一片,心脏都冻结成寒冰了。 他说,别打死她了。 她知道,他的心里从来就不是她,她就不要奢望他是担心自己的生死了。 他只是,担心她若死了之后,他就没办法逼她认罪了。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啊。 她要送他的平安符还没能送出去,他就率先给了她一件这样大的礼物。 是的。 这是礼物。 哪怕他们相认,哪怕他们重逢,容惊鸿依旧没有改变要除掉南靖王府的意思。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针对南靖王府,还是说…… 他的针对只是因为她。 因为她对莫如九下手了,所以他在报复她,他要惩罚她。 可她还什么都没做,虽然,她是想过做一些什么的。 但到底,莫如九现在是平安的不是吗? 她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爱一个人,才能这样的无情狠心。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爱的人不是她。 不然,她就不会遭逢大变,被关在了这潮湿阴暗的监狱里。 鞭子打的是她的身上,全身痛楚得近乎麻木。 她却永远不会忘记,今天这一切,是他亲手给她的一场伤。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为什么之前还要那样犯贱的爱着他。 她之前真的是很天真的,她天真的以为,容惊鸿这么久没对他们下手,她就以为他还念着一丝旧情。 当初因为这个想法而感动,她现在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了。 因为,容惊鸿不是在手下留情,而是他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他在寻找最合适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才可以一举打破这平静的局面,造成血雨腥风。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刺杀楚天瑞,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 那些书信,更是莫名其妙的。 容惊鸿的声音依旧在响起,“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我最后再劝你一句,我要做的事情你是阻止不了的。既然阻止不了,你就认罪吧,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毕竟,我也不舍得曾经的小蓝,受到这样非人的待遇和折磨。” “小蓝,你若是认罪,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容惊鸿亮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 所以,这么死扛着不认罪,又是何苦呢? 他以为他对她还算仁慈的,至少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赶尽杀绝,他想的,是无论如何到最后都会留她一命。 可他这样的想法,在云迦蓝看来是那么的可笑,残忍。 他要覆灭她的家族,单独留下一个认罪的她。 云迦蓝如果认了,那她就是捅向她父王心脏的一把尖刀。 如果全家的人都不在了,那么,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按照容惊鸿的意思,她可以一个人活着。 代价却是她满门的性命! 与其如此,那为什么不她一个人死,换取她满门生存的机会呢? 她早就是没有希望的人了,容惊鸿亲手把她的未来碾碎。 她的心,痛得被一双手撕扯成了许多许多的碎片。 云迦蓝喘息着,机械而僵硬的抬起头,唇边的血迹染红她的衣领。 她笑了,头发散乱的披在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孔上,她的两只眼睛都被乱发遮掩着,可那里面的浓重的哀伤,还是露出来了。 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轻颤,开口的字句是那么的嘶哑。 “惊鸿哥哥。” 容惊鸿听到这个称呼,好看的远山眉微微蹙着。 他穿着一袭暗红色的官服,有着那样一张绝色妖娆的脸,和这满地的血腥酷刑格格不入。 “我不会认罪的。”云迦蓝吃力的呼吸着,“你要我认罪……那你还是打死我吧,继续对我用刑吧。”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我和你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没了家人,我还可以活下去?我和你不一样,我有爱我的父王,我不能在我的父王身边尽孝,我更不能……答应敌人的要求,帮着敌人一起去害我的父王。” 云迦蓝声泪俱下,其实并不想哭的。 但她忍不住那种情绪,所以就任由情绪放肆了。 一滴滴的热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沿着干涩布满血迹的脸庞流下去。 划过唇角的时候,她才知道,好苦。 真的好苦。 那一瞬间的苦,直接就蔓延到了心里去。 她好想回家啊。 她从七岁到京城之后,就一直没有回过南靖王府,她现在真的好想回去。 虽然每一年的合宫宴上,她可以和父王有几日的小聚。 但是,她还是好想念她的父王。 他知道吗?宣皇帝要对南靖下手了,他一定要和楚天息联手,提前做好准备啊。 容惊鸿眸色冷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冷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你以为你叫我一声惊鸿哥哥,我就会心软么?并不会,你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你就该知道我并不是以前的那个容惊鸿。云迦蓝,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趁着我现在还愿意和你多说几句话的时候,你要好好的想清楚,你到底打算怎么做!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忍耐!” 男人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以及一丝来不及藏起的血腥。 云迦蓝睁大了眼孔,泪水涌流不断。 她哭成了泪人,声声泣血。 看啊。 他对她总是这么的无情,哪怕逼着她要认罪,逼她放弃全家,他也还是舍不得对她温声软语。 这个人的心,到底长在哪里? 为什么,她的惊鸿哥哥变成了这样的恶魔? 云迦蓝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他要她去死,都不肯好好的哄哄她吗? 还是说。 他再也不会哄她了? 因为,她的惊鸿哥哥已经被恶魔侵占了身体,所以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 可是如果他都不是那个人了。 那她求来的平安符还有意义吗? 云迦蓝痛不欲生,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平安符,如今就放在她的胸口这里。 说不定,早就被鞭子打烂了。 又说不定,血早就浸染了进去。 “惊鸿哥哥……”她流着泪,“我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我如今是终于相信了,你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你也不要再叫我小蓝了,因为,我相信我的惊鸿哥哥,他会抱着我喝药,会在我疼的时候哄我,他不会要把我逼上死路。” “容大人,认罪不可能。” “你若是要交差,那就拿我的命去交差吧。我愿意以我一人死,换我满门生。” “虽然,到现在可能这已经不是你能改变的了。” 云迦蓝粗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你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所求到底是什么?难道,你真的就仅仅是为了效忠天子吗?” 云迦蓝惨白着一张脸,用最后的声音,声嘶力竭地问。 面对云迦蓝的质问,容惊鸿冷沉着一张脸站在火盆旁边,火光似有若无的映照过他的官服。 他眼底的光,冷若冰霜。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要怪,就只能怪你是南靖王的女儿。要怪,就只能怪……”楚天息最后会借着你们南靖王府翻身,所以我要这样算计你。 楚天息如果翻身了,那他所做的一切就白废了。 他就不相信,人不能胜天。 云迦蓝死在京城,也好过死在塞外。 他等不了那么久了,他现在让宣皇帝和南靖王之间的战争提前开始了。 那么,就看一场赌局,谁输谁赢吧! 不除南靖王也不行,说不定如今已经是楚天息的一方势力了。 得到了这个答案,云迦蓝心如死灰,低下头,痴痴地笑出了声来。 她明白了。 原来容惊鸿效忠的是天子,他为了天子设计他们南靖王府一门。 要除掉南靖王府的理由还不简单吗? 那必定,便是功高盖主,宣皇帝容不下他们南靖了。 功臣,问历史,至今历史上,有哪几个功臣有什么好下场? 她的父王因为受到宣皇帝猜忌,所以自请远离京城这个权利的中心。 宣皇帝把她父王派到了贫穷,民不聊生的南靖。 那里的气候环境十分的恶劣,若非她父王力挽狂澜,怎么会有今天富饶一方的南靖? 宣皇帝又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威胁。 现在开始对他们下手了。 作为皇上,连这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她更愿意楚天息说的治世理想。 她现在,由衷的希望楚天息谋反成功。 楚天息和南靖王府的命运已经拴在一起。 “你笑什么?”容惊鸿眯起眼睛。 云迦蓝叹息着,“我笑我自己啊。” “我笑我自己,刚才还在天真的以为,只要你说你是无奈的,我就会原谅你。” 她现在变成了一粒尘埃。 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到了尘埃里。 她就在刚才,居然还在为容惊鸿找借口。 她想骗自己,他也不想这么对自己的。 他只是因为皇命难违,他和她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可是,他现在的脸色,看起来像身不由己吗? 一切,终究是她想太多了。 容惊鸿收回眼神,寒声:“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你就受着吧。” 话音落下。 容惊鸿一甩袍子,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又吩咐狱卒。 “继续打。” “什么时候认罪,什么时候停手。” “但,留着她的一口气。” 第348章 你没有心 “听到了没有?” 容惊鸿回头,冷厉地盯着狱卒。 “属下明白。” 狱卒连忙跪下去。 容惊鸿很满意这个答案,转身走了。 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冰冷的牢狱里。 狱卒对云迦蓝新一轮折磨又再次开始了。 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再一次不断的响起在阴暗恐怖的牢狱里。 云迦蓝依旧连吭一声都欠奉。 她咬着牙,忍受着凄烈的痛楚。 她在惩罚自己,用这样的疼,来惩罚自己识人不清。 或许现在知道容惊鸿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晚! 她愿意承受着。 这么清醒的痛着,就不会再继续奢望什么了。 也好啊,也好啊! 云迦蓝痛到了极致,喉咙里又发出了阴森的笑声。 狱卒打她更是毫不留情。 容惊鸿带着一身血腥气走出了牢狱,外面已经是深夜。 刑部外,站着一个人。 司徒鸳骑在马上,她依旧是那一身紫色的异族装束,笑呵呵的道:“容惊鸿。” “你真的就这么狠心?里面那个女人,可是对你掏心掏肺的啊。” “为了你,她连死都不怕,你居然要这样对她,你就不心疼么?” 司徒鸳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底闪烁着浓浓的恶趣味。 容惊鸿自动屏蔽了她的其他声音,冷声:“你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你怕我是来抓奸的吗?那你可就想多了,我对你们之间的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 司徒鸳一摊开手,散漫地道。 “滚。”容惊鸿撕破了自己的伪装。 司徒鸳一点都不生气,翻身下马,走到他的面前。 “你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对你愿意为你去死的云迦蓝都这么的残忍,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忍着不杀我呢?容惊鸿,你到底可以忍到什么时候?我还真的很好奇。” 司徒鸳作死的挑衅着容惊鸿。 她其实也没想来刑部的,是太师让她来接容惊鸿回去。 说什么他们是夫妻,容惊鸿还在刑部审问犯人,她一个人吃得好,睡得好,这算怎么一回事? 司徒鸳不会屈服太师,只是觉得那老头很烦,比她父亲还烦。 她就策马出府了。 本是不想来刑部的,打算去找莫如九的麻烦。 听说入狱的是那位云郡主,司徒鸳就被勾起了兴趣。 她见过云迦蓝,更知道云迦蓝就是在青州求她给药的人。 云迦蓝在宫里暴打她,现在落难了,而且还是落到她名正言顺的夫君手里。 司徒鸳觉得自己不来落井下石,那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她怎么能错过大好的机会呢? 一点都不能错过的。 容惊鸿一张绝美的容颜皆是淡漠,他不会被司徒鸳轻易的激怒。 “你的话太多了。” “是你爹让我和你培养感情,我话不多一点,这怎么能行?里面的人死了没?她当初在宫里那么欺负我,我现在可要进去好好的折磨她。”司徒鸳玩味一笑,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满是浓重的恶毒。 容惊鸿警告她,“滚回去。” “我告诉你,这个人是皇上要的人,她对政局颇为重要。你若敢乱来,你试试,我会不会放过你。” “哟哟……”司徒鸳故作害怕的拍胸口,“我好怕!我好怕!” “容惊鸿,我真的好怕你不会放过我啊!” 司徒鸳冷哼一声,“没想到你对她还心有怜惜之意?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痴情种呢。” 司徒鸳已经开始手痒了,云迦蓝和莫如九在宫里,那么的嚣张。 她要是不报复回去,这不是丢南疆人的脸吗? 现在云迦蓝遭受酷刑折磨,她只要使一点小手段,就可以让云迦蓝生不如死。 可这容惊鸿居然这么维护云迦蓝,司徒鸳眼珠一转。 容惊鸿对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要是…… 容惊鸿道:“时间不晚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你呢?”司徒鸳抬眸。 “我还有正事。” 一句话,就回绝了她。 司徒鸳眼神看向他身后的刑部大门,若有所思的说:“你该不是怕我进去对她下手,所以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是你什么人?你们过去认识?” “这和你有关系么?”容惊鸿冷淡的怼了回去。 云迦蓝的死活他不在乎,只是现在她不能死而已。 司徒鸳就是个疯子,一旦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只会破坏他的大计。 这并不是容惊鸿想要看到的事。 司徒鸳脸色一白,“不去就不去,你以为姑奶奶乐意来请你?” “你最好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否则,我的蛊可是无孔不入的。” “你可以试试。” 容惊鸿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司徒鸳的自尊和骄傲在容惊鸿的面前一直被碾压。 她倒是气得发怔,可又反抗不了。 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容惊鸿倒是真的没有离开刑部,一直在刑部待着。 这一夜,他的心绪是很复杂的。 他一人独坐在刑房外,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哪怕是离牢狱那边很远,可是空气里传来的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依旧让他眉头紧锁。 他并不想心软,也不会心软。 但是在深夜的时候,人的情绪总会起伏不定。 他也不知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伤感和沉重是为了什么。 又或许,他知道,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他不想去探究。 就这样,听着牢房那边传来的抽打声,容惊鸿一夜都不能合眼,一直枯坐到了第二天,天明。 “咯吱——” 房门被人推开,门外吹来一缕寒气。 “启禀大人,秦王妃在刑部外。” 侍卫过来禀报。 秦王妃? 这么一瞬间,容惊鸿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第349章 恩将仇报 莫如九? 莫如九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来找他的? 这个可能性容惊鸿觉得很低,但是莫如九来这里的原因是做什么呢? “大人?”侍卫出声询问,“是否让秦王妃进来呢?” 容惊鸿的脸色变了变,神色深沉莫测,“她来做什么?” 侍卫犹豫了一会,“秦王妃想让卑职放行,让她去看望云迦蓝。” 现在云迦蓝已经不是郡主了,自然这些人也不会多么恭敬的称呼她。 闻言,容惊鸿的瞳孔一深,他薄唇抿着,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云迦蓝?” 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莫如九居然是来这里看云迦蓝的。 莫如九难道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宣皇帝的监视之下吗? 莫如九可是代表着楚天息的,这个时候如此的敏感,莫如九跑来看望云迦蓝,她是出自个人的意思,还是代表了楚天息呢? 容惊鸿百思不得其解。 莫如九一向爱干这种出乎意料的事,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放莫如九进来,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倒是无所谓。 但是,他偏偏就是不想要这个人这么的痛快。 莫如九想要见云迦蓝,他就一定要让吗? 如果他偏偏不让呢? 空气无声地沉默了下去,侍卫一直在等着容惊鸿的回答。 最后,容惊鸿开了口,眸光冷冽,“带秦王妃来这里,让她来见我。” “云迦蓝可是朝廷重犯,就算她是秦王妃,也必须要有皇上的口谕或者手谕,否则,这刑部的大牢她休想进去。” 容惊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去回禀消息了。 容惊鸿以为莫如九知道他的刁难,她应该是迫不及待的要远离他的。 毕竟他给出的信息已经很明白了。 但容惊鸿还真的没料到,莫如九居然还真的敢来。 莫如九是怎么想的? 片刻。 莫如九已经进入了刑部,她一身素衣,就那么站在容惊鸿的面前。 莫如九眸光清澈,“容大人。” “你竟然真的来了。”容惊鸿依旧稳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 仿佛,莫如九不是所谓的秦王妃,更不是皇室的人。 而他容惊鸿才是这里的主宰,这里的神。 莫如九勾唇,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桌子面前,和他隔着一张桌子对视着。 “我为什么不来呢?既然容大人说没有皇上的口谕见不到她,那我自然要来向容大人讨一个方便了。” 容惊鸿的背往后靠着,坐姿慵懒随性,嗓音低哑。 “讨一个方便?你确定,我容惊鸿的方便是谁都能给的吗?” 莫如九依旧微笑,“能不能给,不来讨怎么知道呢?” “你很自信。”男人的眼神微冷,白皙纤细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打着,一幅散漫随性的模样。 “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一句。” “容大人请问,只要我知道,我必定全部告知你,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藏私。”莫如九怼了回去。 她就知道来刑部见云迦蓝会受到刁难和威胁,她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没想到,容惊鸿这么操蛋。 他看她的眼神,又是那种阴暗而具有侵略性的。 莫如九心里直打颤,却依旧要装得淡然。 她要是露怯了,那就先输阵了。 反正输人不输阵! 而且,她可不能那么怂,不就是容惊鸿吗? 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外面这么多人,她就不相信,他还敢像在太师府后院一样的嚣张。 莫如九这么一想,心底顿时就有了底气。 她也不再躲闪他的目光,而是强迫自己镇定。 容惊鸿冷眼看她,“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他的眼神不怀好意的掠过她的面容,一点点的划过她的耳垂,颈部…… 最后,定格在了她的肩膀处。 哪怕她现在穿着衣服,浑身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容惊鸿那肆意打量的目光,依旧让莫如九浑身不自在。 好像在容惊鸿面前,她就和没穿衣服一样,是一个透明人。 她觉得他这样的眼神很轻浮,她也受到了挑衅。 “你乱看什么!?”莫如九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容惊鸿嘴边的笑纹不断的加深,冷酷地柔声笑了。 “乱看什么?秦王妃站在这里不就是给人看的吗?怎么,心里明明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进来?云迦蓝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说着,放在她身上的眼神,却依旧没有一点的收敛,那么的霸道。 莫如九手指尖攥紧,“你的心里到底有多么阴暗?你不用猜我来这里看云迦蓝是为什么,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云迦蓝曾经救过我,如今她落难了,我当然要来看她。我这样回答,你是不是就满意了?如果你满意了的话,我身上就没什么疑点了,那么……” 莫如九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你现在是不是可以高抬贵手,让我一个方便?至少让我进去看看我的救命恩人,她现在好是不好……” 容惊鸿敲打桌面的手指一顿,唇边的笑意淡去。 “她好是不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别忘记了,她要救的人可不是你,而是……”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另外一个人,你不要往你自己的脸上贴金,你还不配。” 空气凝滞。 莫如九毫不畏惧的回击,讽刺他。 “不管我是谁,现在我就是我。我到底是承过她的恩的,有恩必报,这是我的准则。而且,我可不像某些人。” “可以狠毒到恩将仇报,我做不出来那种没良心的事情!” “容大人你博览群书,想必你一定听说过一个故事,什么叫做农夫与蛇。” “恩?” 莫如九看着容惊鸿愈发阴沉难看的脸色,她还乐得直笑,好像可以这样刺激到容惊鸿,她很骄傲。 确实是骄傲的。 谁说的,容惊鸿就一定要占尽上风呢? 她今天就偏不怕他。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她现在谁都不怕了。 容惊鸿冷笑不断,不咸不淡地说:“我还以为秦王妃有多么的担心云迦蓝,现在看来,秦王妃更喜欢在这里和我斗嘴。既然是这样,那还进去看什么看?想必秦王妃也不需要我给你方便了,那么,秦王妃你就随意吧。” “至于农夫与蛇的故事,我还真的是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说过。” 容惊鸿说到这里,音色更冷。 他扬起手,吩咐门外的侍卫。 “来人。” “送秦王妃出去。” 莫如九急了,冲过去,双手撑在桌子上。 “容惊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云迦蓝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你所害的。你就算不能放过她,难道你连让人去看她都不许?” “你别忘记了,曾经的你是如何疼爱她的。她是和你幼时相遇的小蓝,你是她一直在找的惊鸿哥哥。她找了你这么多年,等了你这么久,为你都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了。” “你不肯给她一分回应也就作罢,你怎么能残忍到,还要亲手赐予她这满身的伤?” “你不是人,你就是一个魔鬼。” 莫如九心急之下,口不择言。 她说着,眼眶泛红,望着容惊鸿的目光,充满了冷厉的质问。 她想到云迦蓝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提到容惊鸿的时候,满眼都是悲伤和沉重,那些情绪都不属于云迦蓝的。 容惊鸿怎么能对一个人这样狠呢? 云迦蓝可从来没有做他的绊脚石。 容惊鸿一点都不顾过去的情谊,太狠了。 莫如九为云迦蓝不值,为她愤怒,不甘。 但容惊鸿却至少冷冷地看着她,神色不变。 “出去。”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心软吗?” “真是小看了你,云迦蓝连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了。” “你以为过去认识又能如何?过去始终是过去。” “你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没有一点的用处。趁着我没有忍无可忍的时候,你最好是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否则,你要是再我的面前再多说一句,我就会让大牢的云迦蓝多受一份皮肉之苦。” 容惊鸿的话有些沙哑,但那种不可一世的霸道而狂妄,显露了出来,是那么的嗜血残忍。 他好似真的不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一个冰冷的雕塑。 他不仅身体冷,就连看人的眼神,也是那么的冷寒刺骨。 莫如九愤怒至极,嘴唇几次张阖,却再也吐不出来一个字。 第350章 继续未完成的事 倒不是怕了这个疯狂的容惊鸿,她只是……不能再连累云迦蓝。 云迦蓝如今被关在大牢里,谁都见不到她。 她不知道云迦蓝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又怕容惊鸿说的是真的,要是他继续对云迦蓝下重刑怎么办? 那云迦蓝不是更惨了吗? 她没那么大的能耐把人救出来,也不能给云迦蓝再造成伤害。 容惊鸿没有心,他要是真的生气了,他不让她见,那么他就有可能对云迦蓝下手的。 沉默之间。 容惊鸿慵懒的半眯着眼睛,“你还不走?莫非是想试试,我会不会真的对她下重刑?” “我告诉你好了,要我让你见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的声音停顿。 莫如九一瞬间毛骨悚然,“你有什么条件?” “你很聪明。”他收敛了身上的冷意和杀气,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早已经冷却的清茶。 他喝了一口,“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会累。” 莫如九的眉头不断的皱紧。 “你这是夸奖?”莫如九凉凉地说,“我可不想听到你这种人的夸奖,我今晚会做噩梦的。” 看容惊鸿这眼神,就知道是又要作妖! “我这种人?”他斜了莫如九一眼,缓缓地放下手里的茶杯。 “你说对了,我就是你心里十分不屑又阴暗的人,但你能耐我如何呢?你这么急着打断我做什么?你不是那么想见云迦蓝吗?你不是要报恩吗?难道你不管你恩人的死活了?你要变成和我一样冷血的人吗?” 虚伪! 莫如九这种女人,怎么会如此的虚伪呢? 容惊鸿就差把这个两个字说出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莫如九率先妥协了。 她是想见云迦蓝,所以听听容惊鸿会说出什么样的条件,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她听了也就不代表她就一定会答应。 她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她和云迦蓝是有交情,但如果牺牲自己才能见云迦蓝一面。 她不会干出来这种蠢事的。 莫如九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犯蠢。 “听我说不就知道了?你很着急吗?”他脸上重新扯开了笑容,琥珀色的桃花眼里藏着一丝丝的危险精光。 莫如九很不想听他废话,也不想和他继续周旋。 但一想到,自己都有勇气在刑部外来了,要是现在转身离开,那才是功亏一篑。 她挺直了背脊,沉默着回望着他。 “我可以让你进去见她。” 容惊鸿笑着道,“可我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你说我怎么能不要一点好处呢?” “你要什么好处?”莫如九刻意咬中了这几个字。 这一瞬,容惊鸿的眼底又多了许多,让人看不懂的复杂眼神。 似眷恋,似缱绻,似迷茫…… “你说呢?”他压着本就粗沙的声音反问她。 “你觉得,我们上次在花园里未曾做完的事情,那算不算是好处呢?” 他回想到了压在她温软唇瓣上的触觉。 刹那,容惊鸿的全身犹如被电流击过。 他的掌心湿热而滚烫。 “如果你可以考虑,继续做完那一件事情,答应我的要求,我不仅可以答应你,我让你见云迦蓝,我还会保她一命。” 容惊鸿在加大自己的筹码,继续诱惑着莫如九。 “你说如何?你愿意答应吗?我现在这样,算是给出了我全部的诚意。” 其实,她的滋味还挺美好的。 至少回想起来的时候,容惊鸿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怀念啊。 她的味道很好,不过……要是温顺一点,那就更美好了。 莫如九气得发怔,脸上红了又白,最后铁青一片。 她的手指节捏在一起,握得咯咯作响。 “容惊鸿,你不要脸。” 莫如九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就算那天在花园里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是他的举动,依旧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他不仅强吻她,还在她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就算伤好了,但是疤痕还在。 这就是容惊鸿这个变态这么做的意义。 他就是故意要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他想要别人知道,她是他的! 容惊鸿缓缓地站起身来,暗红色的袍子划过了桌角。 他从朦胧的晨曦里,带着那样血腥而疯狂的笑容,妖艳得如同一朵血红的牡丹花。 他微微弯腰,高大的身躯就俯下身去。 他和她的中间隔着一张一人宽的书桌,书桌上面摆满了刑部的卷宗,笔墨纸砚…… 他就那么,肆意的弯下腰,这么去亲密的贴近莫如九。 莫如九的呼吸停滞,男人的目光和气息太过危险,她条件反射的就往后靠。 可是容惊鸿的动作更快。 莫如九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她的肩膀一痛,她就被迫的也弯下腰,下一秒,她和他的额头轻轻的抵在了一起。 是的。 他们隔着一张桌子,额头就那么亲密的贴在一起。 与此同时,容惊鸿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涌来,把她整个人都层层禁锢。 她脸色煞白,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刑部。” “我是秦王妃。” “这里不是你家的后花园。” 莫如九从极度的震惊而恐惧里找回自己的声音,尾音还在发颤。 由此可见,她现在是有多么的害怕。 容惊鸿不顾她的害怕,动作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额头。 他缓缓地笑了,笑容里夹杂着血腥。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想做我们在花园里没有做完的事情。” “我觉得杀了你,不如让你成为替身。” “一个会取悦我的替身,你说怎么样呢?” 莫如九看着男人眼底与生俱来的疯狂,她知道他是那么的危险。 所以,她的呼吸变得很轻,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刺中了魔鬼的软肋。 “我。” “不答应!” “我的答案永远都不会变。” 莫如九颤抖着说话,拒绝了他。 她的恐惧取悦到了他,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你想清楚了吗?既然要拒绝了,那我只能发泄一下我的不满了。” “你说我让人把你带到云迦蓝面前,去看看她的惨状好不好?你若是觉得她还不够惨,那你就大可以继续拒绝我。” “你疯了?”莫如九颤抖不止。 容惊鸿深邃的眼睛微微睁开,琥珀色的眼眸里,都是她因为惊恐而惨白的脸庞。 他的心情很好,“你就当作我疯了吧。” “你不答应,那你就去看看她有多惨吧。” 容惊鸿说完这话,他就后退了一步,松开了莫如九。 两人的额头在一起抵了很久,彼此的气息和温度交融在一起。 莫如九摇晃了脑袋,这才把自己脑海里的那些多余的思绪清除出去。 下一瞬。 容惊鸿冷道:“来人,带秦王妃下去看看云迦蓝。” “一鞭一鞭的打给秦王妃看!” 第351章 吃糖 莫如九直接就怔住了,继而就发怒了。 她怒瞪着一脸淡定的容惊鸿,“你有病吧你?你不让我见云迦蓝就算了,你居然还要……” “你就这样对她?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莫如九实在是气不过,容惊鸿逼着她为云迦蓝答应他那样欺辱人的条件。 她不答应,他居然还要反过来威胁。 他真的就是这么一个残忍的人吗? 云迦蓝在大牢里的日子一定很难过,现在她不仅没能见到云迦蓝,还要让云迦蓝因为她挨打一顿。 莫如九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容惊鸿冷笑连连,道:“我没良心?我没良心又如何,不是让我让你见她的吗?果真是女子比小人还要难养,我让你见她有什么不对的呢?” “你现在不感激我的大恩大德,你反而还来骂我。” “莫如九,你别太过分了。” 容惊鸿并没有生气,相反,他觉得能够看到这样生气的莫如九,他很有乐趣。 莫如九脸色阴沉,转身就要走。 “不必了,我多谢你的好意,现在我不需要你的方便了。” “既然这件事情让大人你如此为难,我也不好再纠缠下去。” “大人你爱怎么,就怎么。” 说完,莫如九就往前走了一步。 容惊鸿给侍卫使了一个眼神,守在门外的侍卫瞬间涌上来,伸出手把莫如九拦住。 莫如九回头,冷声道:“容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秦王妃,莫非你还想要把我扣留在这刑部么?你以为这京城是你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吗?” 她真的是服气了,容惊鸿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不去看云迦蓝还不行了吗? 现在居然敢不让她离开这里! “你多虑了,现在这么生气做什么?我不是答应让你去见她了吗?”容惊鸿沉声,“你现在可以去见她了。” “你想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么?” 莫如九握紧拳头,“你最好没有耍什么花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容惊鸿呛了回去。 “你若是继续在这里废话,我可难保不会改变决定。” “滚吧。” 容惊鸿没有再继续刁难她,大手一挥,让侍卫带着她去大牢里了。 他倒不是真的那么好心,只是,想要莫如九看看,敢和他容惊鸿做对的下场。 看。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依旧身份巨变沦落为了一个阶下囚? 又何况莫如九一个王妃呢? 他就是要让莫如九怕! 侍卫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莫如九再次深呼吸,压下心底所有躁动的情绪。 她板着脸和侍卫一起离开。 确实,现在这个机会难得。 她先进去看看云迦蓝的情况。 莫如九在没见到云迦蓝以前,她心底还是残留着一丝幻想的,她想着,容惊鸿虽然是个狠心的人。 但是他和云迦蓝的过去是不同的,就算双方的立场因为政治而敌对,容惊鸿也还是会对云迦蓝手下留情的。 可是,事实证明她所有的幻想都是笑话。 她完全就是想多了。 莫如九跟着侍卫一步一步的踏入阴暗森冷的牢狱里,越往深处走,那股游荡在空气里的血腥气,就是那么的刺鼻,几乎刺激得她差点呕吐。 不知道走了多长的一条通道,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人。 不。 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是人了,她的秀发披散着,遮掩住了一张脸,身上的囚服被鞭子打得破碎不堪,满是血迹。 她的身上到处都血,人已经奄奄一息。 若不是绳索绑着她,她只怕早就摔倒在地上了。 那是个血人,是个不见半点完好肌肤的血人。 袖子被鞭子打破,皮开肉绽,隐约可见里面森然的白骨。 侍卫在她身边,小声地道:“王妃,这就是罪犯云迦蓝。” 莫如九的呼吸骤然一窒。 她的瞳孔一缩,所有的恐惧在一瞬间放大。 怎么可能…… 云迦蓝是那个喜欢穿着红衣,艳丽张扬的郡主。 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 这给莫如九的冲击太大了,她的嘴唇都在颤抖哆嗦。 云迦蓝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被折磨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若只是鞭伤就都还好,可是分明,云迦蓝的胸口,那一处囚衣被烧破了,留下了血肉模糊的伤疤。 那分明就是……用了铁烙。 莫如九光是想想就浑身发抖,更别提亲眼看到了。 她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泪水簌簌而落。 莫如九不知道她是怎么踉跄着走到昏迷的云迦蓝的面前。 云迦蓝她确实是昏迷了,脑袋重重的往下垂着,仿佛,连抬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越是靠近云迦蓝,她胸口的烧伤就不断的放大在莫如九的眼前。 莫如九身子一个趔趄,喉咙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郡主……” 她的声音在这阴暗的牢房里,显得那么的颤抖。 云迦蓝已经昏迷,不会有反应。 一边的侍卫见状,他道:“把人泼醒!” 狱卒应了一声,直接就淋了一盆冷盐水浇过去。 “啊!” 原本毫无意识的云迦蓝,她的身子狠狠地一抽搐,盐水渗进血淋淋的伤口里。 她全身的骨头都和被碾碎了一般,云迦蓝发出了惊人的惨叫声,声声泣血。 “你干什么?”莫如九怒不可遏。 “王妃,您不是要和郡主说话吗?”侍卫退了出去,“这是大人吩咐的,王妃要如何,属下们就配合要如何。” 莫如九又气又无奈。 云迦蓝已经被泼醒了,盐水刺激着伤口,那排山倒海的痛疯狂的袭击而来。 云迦蓝的身体都在剧烈的哆嗦,她的伤口好似在不断的裂开,渗血。 她嘴里发不出一个字,努力的睁开被血污蒙在一起的眼睛。 她这才从不见天日的黑暗里醒来。 朦胧模糊的视线,慢慢地变得清晰。 她看到满脸担忧,眼睛通红的莫如九,云迦蓝呆滞在那里。 她……没有想过。 她被下大狱的时候,莫如九居然还赶来。 云迦蓝忍着伤口的血肉崩裂的疼痛,喉咙里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是……你啊。” 她很累,很痛,声音也是那么的微弱。 现在的云迦蓝,比一具破布娃娃,还要更加的狼狈凄惨。 莫如九听到她说话,心底的大石微微放松。 她刚才真的以为……这个人已经没了气息。 现在云迦蓝开口说话了,莫如九心中又痛又喜。 她快步上前,眼眶泛着泪水。 “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很疼?” 莫如九一下就哽咽了。 “不疼。”云迦蓝吃力的回答。 她试图安抚莫如九,但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痛苦,所以说出来的安慰之话,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莫如九泪如雨下,“不疼?怎么会不疼,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你可是姑娘家啊。你好歹还是……” 郡主。 莫如九没有说出来。 如今的云迦蓝已经不是郡主了。 她只是一颗被宣皇帝用来威胁南靖王的棋子而已。 宣皇帝打的什么主意,莫如九猜得到。 有南靖王最疼爱的女儿在手里,南靖王就算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迦蓝就是宣皇帝手里最有用的一步棋。 可是。 既然是有用的棋子,宣皇帝就不怕这么非人的折磨云迦蓝,最后惹怒了南靖王? 云迦蓝看着莫如九流泪,她心中也是锥心刺骨的痛。 想她云迦蓝多悲哀。 到最后,来看她,来心疼她,来可怜她的人。 不是别人,居然是她曾经的情敌。 莫如九都尚且可以如此有心,为什么容惊鸿就那么的无情呢? 云迦蓝缓慢的喘息着,每一次的呼吸提起来,胸口那里的烫伤,就在一次次的扩大。 她嘴角还有血污,但在那样的血污里。 她却无力的扬起了嘴角。 “我……真的不疼。” “到了这里,谁还知道我不是女子呢?” 云迦蓝有些嘲讽的开口,“我只是一个人质而已。” “谁会对一个人质客气呢?” 她笑得悲凉,无尽的悲凉。 任何人都不会对一个人质客气,哪怕,容惊鸿和她有着一段过去。 她已经看开了,醒来了,不会再作茧自缚了。 至于胸口那被烫坏的平安符,那是老天爷给她的教训。 她受了。 就算以后身上留下疤痕,这都是她的命。 不对。 她连能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都不知道,怎么还能有心思去想身上会不会留疤痕呢? 她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愚蠢,愚蠢得可怕。 容惊鸿是谁? 她已经不想再去知道了。 这条路,走到今天就已经是尽头了。 她不会再执迷不悟了。 莫如九忍住泪水,哽咽道:“你饿了吗?我没有带什么吃的来,我以为我进不来。” 莫如九到处摸自己的口袋,最后只找出了一块梨花糖。 她小心翼翼的递过去,“要不要吃块糖?吃一点甜的,可能就没那么难受了。” 云迦蓝无力的点头。 吃糖好啊。 她现在还真的很想吃糖的。 因为,糖的甜,会让人忘记一切的疼痛和苦涩。 她现在就想迫不及待的麻痹自己。 第352章 下辈子再还给你 她不是什么强大的女人,她安慰莫如九说自己不痛。 那是骗人的鬼话。 很疼,她疼得快要死过去了,可她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她又会被他们弄醒过来。 她在疼痛里挣扎着,煎熬着,怎么都挣脱不了这个血色一般的噩梦。 莫如九把梨花糖喂到了云迦蓝染血的唇边。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很怕再次伤害到云迦蓝。 被打的时候,云迦蓝没有吭一声,也没有掉一滴泪。 偏偏莫如九对她好,给她喂糖的时候。 云迦蓝干涩酸疼的眼睛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水冲流而出。 糖在她苦涩的嘴里化开,人家都是因为苦而落泪。 她却是因为这一丝丝的甜,这绝境里的一点甜而痛哭流涕。 她没有朋友,身陷险境的时候,只有情敌来看她。 不。 从今以后,莫如九不是她的情敌,而是她生死相交的挚友! 就算她不能活着从这座大牢里走出去,她死了,在天上都会保佑莫如九平安顺遂一辈子的。 “你别哭啊,是糖不好吃吗?我下次……再来看你,我给你带更好吃的糖好吗?”莫如九彻底慌乱了,手忙脚乱的。 她不知道云迦蓝是因为感动而哭,内心只是觉得云迦蓝可怜。 天之娇女,怎就变成如此了? 云迦蓝一边含着糖,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是,没有,糖很好吃。” “我只是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了。” 比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糖炒栗子都还要好吃。 最好的不是糖炒栗子,还有这梨花糖啊。 它们都一样的很甜,很甜。 可她现在更能铭记这个梨花糖的味道。 莫如九破涕为笑,“你喜欢就好。” “我……” “你怎么进来的?”云迦蓝缓了一会,混乱的思绪清晰了。 莫如九不愿意提这个话题,“这个你不用担心。” “现在我进来看你,是有人准许了的。” “你告诉我,你还缺什么?少什么?我回头就让人送进来,就算暂时出不去,但也要让日子过得好一点。” 云迦蓝缓缓地摇头,“不缺什么,你也不必送什么。” “我这里什么都用不着,什么都不需要。” 她每天都会被拖起来受刑,就算莫如九送了东西进来,那些东西也不会送到她的手里,只会被其他人分走。 与其如此。 她还不如什么都不要。 其实,她本来也就没什么想要的。 她已经心灰意冷了。 “真的不需要什么吗?”莫如九总觉得她这话不能信。 云迦蓝冲她感激地一笑,“真的不需要。” “你不要在这里久待,我想我知道是谁让你进来的了。” “但你要小心啊,以后不要再来了,现在快走吧。” “我云迦蓝若是还有出去的那一天,我就和你结拜为金兰姐妹。”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莫如九的心情又被她弄得感伤不已,“等你出去的时候再说。” “你一定会出去的。” 莫如九补了一句。 南靖王是真的宠爱这个女儿,所以必定不会不管她的死活的。 她对云迦蓝很快就能出大牢这件事情,是充满了希望的。 云迦蓝微微点头,说话消耗了她太多的力气,她已经不能再说话了,只是疲惫的望着莫如九。 “我现在就走。” “你不要赶我了。” 莫如九读懂了她的意思。 云迦蓝的意思,她明白,可能是怕给她和楚天息带来什么麻烦。 “快走吧。”云迦蓝再次垂下了头。 “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若我不能出去,等我死的那一天,你记得……送我一程。” “你的恩情,我下辈子再来还给你。” 莫如九又再次泪崩。 “谁稀罕你的下辈子来还给我?要么就这辈子,而且,谁要送你一程啊!”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你要坚持……”莫如九的话语一下就轻柔了。 云迦蓝没有回应了。 她再次陷入了昏迷了。 莫如九又被侍卫‘请’了出去,她走出刑部大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了,可是哪怕是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还是感觉不到一点的暖意。 她去的是刑部牢狱,现在,她却觉得,刚才去的是寒冰地狱。 不然,她的身体怎么会那么的冷呢? 云迦蓝满身是血的模样,在她空白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莫如九知道,这下令的人应该也有容惊鸿吧? 她现在已经不想提容惊鸿这个人了,唯爱莫如九一个人,所以对其他的人,可以如此的狠毒。 云迦蓝可是他的小蓝。 他怎么能呢?也怎么舍得呢? 莫如九心事重重的回了秦王府,昨天就被召进宫里的楚天息已经回来。 莫如九想去找他问一下云迦蓝的事,十九亲自守在书房外,莫如九就见不到楚天息了。 其实她要是强行进去,楚天息也绝对不会怪她。 她不想在那么的任性。 莫如九回了自己的院子,打算等楚天息。 至于楚天息的书房里,气氛凝重。 十九把从南靖秘密传来的信件递给了楚天息看。 “王爷,南靖王亲笔书信。” 南靖王的亲笔书信,这是十分具有重大意义的。 楚天息眸子一眯,接过信件就撕开。 他看完信,脸色却冷了下去。 信纸,被他修长的手指重重的一捏,就握紧在了一起。 “王爷?”十九出声询问。 “这信有什么不对劲吗?” 楚天息瞳孔一沉,口吻冷冽,“信没有什么不对的,不对的是信上的内容。” “南靖王说可以借兵给我,甚至可以和我合作,但是要我把云迦蓝劫出牢狱,送到京城之外。” “这不是相当于,要王爷提前和皇上决裂吗?” 十九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是。”楚天息道。 “这不对啊,若是救了云郡主才答应借兵,那……在京城折毁的可是我们的人,到了南靖,如果南靖王不愿意借兵,单方面的撕毁合约,那王爷的处境不是十分的危险?” 南靖王要救云迦蓝,却不愿意用自己的人。 而是让楚天息把人送到他手里,他再答应借兵。 到那时候,南靖王不同意,再倒打一耙,他楚天息不就是任人宰割了? 第353章 偏心 十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封信,带来的并不是希望,而是一个更大的难题。 他看着楚天息,楚天息的脸色也阴沉不定。 十九也犯难了,南靖王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吗? 可谁知道呢? 双方的联手,本来就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现在一点利益都还没给他家的王爷,居然就要王爷先放弃自己的利益,为他营救云迦蓝。 十九忽然觉得,这南靖王似乎也不是那种好人。 凭什么啊? 他家王爷如果不答应呢? 也没有这么逼迫人的吧? 十九真的是很为楚天息打抱不平。 “先让本王想想。”楚天息回了一句,就把信件放在蜡烛上点燃。 看着信纸被烧毁,红色的火苗一点点的吞噬完。 楚天息眼神一沉,将东西丢在了地上,一脚踩灭。 十九道:“王爷,王妃去了刑部,见了云郡主回来。” “王爷如果有时间,可以去见见王妃。” 十九把莫如九来过的事情,告诉了楚天息。 “暂时不去。”楚天息皱眉,“最近是非常时期,就让她不要出门了,刑部……” “容惊鸿现在在刑部掌管,怎么会让她进去?莫不是……” 楚天息的瞳孔一下就冷冽无比。 十九接着问,“怎么了王爷?” “算了,无事。”他摆手,“左右都已经见过了,不存在了。” “接下来把她看好,不要让她到处乱跑。” “是。”十九应下来。 “那这信件,我们怎么回呢?”十九在出去之前,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楚天息眯起眼睛,“不回。” “本王可不是软柿子,任由南靖王捏的。” “那王爷是打算不答应他的条件了吗?那我们的计划又要改变吗?”十九一脸的紧张。 “急什么?现在最急的人不是本王,而是南靖王。云迦蓝在大牢里受苦,南靖王若是真的心疼她,久久等不到本王的回信,他会再想办法的。”楚天息放缓了语速。 “所以,我们暂时不要着急。走一步看一步,兴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若是现在这么草率的答应,或者拒绝,反而会让事情陷入僵局里,这不是良策。” “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有利的。” 他也需要赌一把,赌南靖王对这个女儿有几分疼爱。 如果是真的疼爱,他可以把云迦蓝当作棋子,拿来威胁南靖王。 但倘若不是呢? 倘若南靖王只是要逼他提前在京城暴露,让他当箭靶子呢?从而为南靖争取时间呢?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楚天息深谙帝王之术,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自己。 他手中的依仗还不够。 洛千山并没有给明确的答复,他现在犯不着,为了急于求成,争取南靖王的兵力,而退出京城。 等吧。 等着看看,南靖王如果没有接到他的回信。 南靖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不急。 受苦的人又不是他,而是云迦蓝。 这就要看南靖王如何取舍了。 “云迦蓝在大牢的情况怎么样?”楚天息问。 十九低下头,“情况不好,王妃是哭着回来的。” “容惊鸿的手段果然不错。”他冷笑。 “不过,他倒是让本王意外,居然想要扶持九弟。” 这一场有预谋的刺杀,本来就是做戏。 楚天息知道,宣皇帝知道,基本上涉及到的人都知道。 但是,宣皇帝就是要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对付南靖王。 云迦蓝就是一个牺牲品而已。 “去准备一下,本王等会去九王府,探望九弟。” 他的九弟,是否已经和容惊鸿结盟了呢? 容惊鸿背叛了太子,转而就扶持楚天瑞,太子最近太得意了,不知道现在还是否那么的得意呢? 只怕,莫瑶光肚子里的孩子现在也安抚不了太子心里的怒火。 容惊鸿若是有这么厉害的把柄,太子何曾不会得势? 他就会在宣皇帝面前露脸,而不是把这个天大的功劳,栽到了楚天瑞的头上。 “属下这就去准备。” “多准备一些补品,库房里有的,都拿上吧。”楚天息又吩咐了一句。 他要去探探虚实。 楚天息只身前往九王府,并没有去见莫如九。 在他前去九王府的路上,倒是意外的和出宫来探望楚天瑞的太子碰到了。 楚天息不是莫如九,并不会逞口舌之快,神色从容的让十九让了太子的马车先行。 太子估计也是气坏了,楚天瑞现在和容惊鸿站在统一战线,他作为皇兄,被楚天瑞抢走了这个功劳,还要憋着气出来看望楚天瑞。 太子倒是不想来,但是现在他必须来。 他这个太子的关注度越来越低了,他必须要想一点办法。 就算没有什么大的才能,那么,必须也得兄友弟恭啊。 太子看到楚天息,忿忿不平的心里倒是找到了一点平衡感。 不过这个点,他也懒得奚落楚天息,没什么好比较的。 他也没怎么刁难楚天息,就让车把式驾车走了。 九王府里。 楚天瑞从边关回来的路上遇刺,其实伤早就已经好了,但宣皇帝担心他,所以在铲除了那些暗桩之后,就让楚天瑞在府里好好的休息。 楚天瑞还没有被正式的册封,但是宣皇帝宠爱他,他的府邸也是绝佳的,不仅地理位置,就连府里的花草树木,包括装潢那些,都是极致的奢侈豪华。 楚天瑞没有继续躺在床上休息,在外面晒太阳。 他回来这么久,难得闲一会。 下人上前来禀报,“王爷,太子殿下和秦王到了!” “六哥?”楚天瑞一下就从摇椅上坐起来,那张好看的娃娃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是不欢迎太子来的,现在眼前都只知道一个楚天息。 因为他从军这么久,他才发现,士兵是真的很了不起的。 他崇拜他的六哥,一提到六哥,他的眼睛里就有那种极致的光和热,整个人都在发光发亮。 “快请我六哥进来。” 楚天瑞连忙道,自是喜不自胜。 “等会,把我收藏好的好茶泡一壶上来,再来几盘糕点。” “不要太甜的。” 楚天瑞激动无比,他还是记得楚天息的喜好的。 下人连忙应声下去准备。 “九弟。”太子和楚天息一起从外面走进来。 “你只知道你六哥,怎么就不知道你大哥也来了啊?大哥喜欢吃的,你都备上了吗?” 太子一身常服,面如冠玉,神色温和。 楚天息落后半步,一袭深沉的黑衣,神色冷肃,气场强大。 楚天瑞眼神闪烁了一下,爬起来行礼。 “九弟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脸色微变,“九弟,你有伤在身,今天本宫是特意出宫来看你的,你快起来,不要跪了。” “多谢太子。” 太子自称大哥,想要拉近和楚天瑞的关系,但是楚天瑞并不接受。 他依旧是一口一口的太子殿下。 太子很是恼怒,可也不好发作,总不能在这里被看了笑话吧? “九弟,伤怎么样了?”楚天息这时才开口询问。 楚天瑞摇头,“多谢六哥关心,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是父皇太担心我了,非得让我在府里好好休息。” “我都被关得烦闷了。” 楚天瑞还和楚天息吐槽起来了。 可见,两人的关系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像太子那么的生疏淡漠。 楚天息的眼神闪了一下,唇边笑意不减。 “九弟,你已经长大了,你是个大人了,怎么还是在胡说?” “是父皇疼惜你,所以才让你不要出去的,你应该感激父皇爱护你的一番心情。明白吗?” 楚天息的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真的就是一个为弟弟着想的好哥哥。 楚天瑞的脸色一变,顿时就慌张了。 “六哥,我不是……”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在六哥面前这么说,也不是为了炫耀的。 他就是真的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说完之后,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六哥现在这么不受父皇的待见,他却在六哥的面前一个劲的提自己多受宠,这不是刺激别人吗? 楚天瑞是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的,他怕伤到了他六哥的心。 “我明白。”楚天息淡淡地道,“不是说泡了好茶吗?怎么还不上来?” “快,上茶来。”楚天瑞知道楚天息没有误会,又放心了。 太子看了一眼楚天息,唇边划过一抹讥讽的弧度。 下人搬来凳子,太子和楚天息一人一张。 楚天瑞三兄弟坐在一起,茶桌上,摆放着一壶热茶,几盘精致的糕点。 “六哥,你快喝茶,吃糕点,茶水都是你喜欢你的茶。”楚天瑞不好意思的挠头,“糕点也都是你喜欢的,不会很甜,很合适你的口味。” “好。” 楚天息抿了一口茶,夸奖道,“九弟府中的茶叶果然不错。” “九弟,本宫真的是很羡慕你和老六的感情,你连他喜欢喝什么,吃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太子似笑非笑地说,“本宫可怜哦,连一盘本宫喜欢吃的东西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偏心呢?” 第354章 太子德行不配 太子话里藏锋。 他就是见不得楚天瑞这么讨好楚天息,明明他才是太子不是吗? 为什么楚天瑞可以对他视若无睹?朝中的人都来巴结太子,楚天瑞却毫不在乎,热脸去贴楚天息的冷屁股。 楚天瑞还真的贱得慌。 太子面上笑得有多明亮,心底的不满就愈发的浓重。 “太子。”楚天瑞神色正经,“我以为您不会喜欢宫外的小玩意,我这府里的东西,自然是没有东宫好的。” “臣弟不敢在太子的面前班门弄斧,到时候闹出笑话来了,臣弟也要面子啊。” 楚天瑞反击了回去。 言下之意,东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太子为什么就非得记挂着他王府里的东西? 不敢拿东西出来招待太子,这是在告诉太子,他怕自己的东西不够好,免得等会自取其辱呢。 太子哈哈一笑,顺势捻起一块糕点吃到嘴里。 “老六的口味,倒是一直没变。” “这糕点本来就是甜的,若是少放了糖,味道倒是有些欠缺了。” 太子故作遗憾的摇头。 楚天息垂着眼眸,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 他没有动糕点。 因为,他早就不喜欢这糕点了,他喜欢上了甜的味道。 他喜欢,莫如九所喜欢的。 “个人口味不同。”楚天瑞道,“不必统一。” “太子殿下,臣弟还没恭喜您,太子妃有孕,这是东宫的大喜事。” “父皇也很开心呢。” 太子找回了自信,“这是自然,不过……” “九弟你也要弱冠了,可能过不了多久,父皇就会给你指婚。” “到时候,你可要加把劲。” 说到楚天瑞,就不得不说楚天息,话题又扯到一心喝茶的楚天息身上。 “老六啊,你和王妃成亲这么久,什么时候才会有好消息传出来呢?你是不是不够努力啊,要知道本宫和太子妃可是和你们一天成亲的。” 太子笑得更得意,“你可得努力,身子若是有什么不好的隐疾,本宫让太医来给你治。” “你可不能讳疾忌医,有什么问题就得治,这样才能和王妃尽快有喜。” 楚天瑞的眼底掠过一丝厌恶。 太子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众说楚天息现在还没孩子,是不是有隐疾,这是一国太子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楚天瑞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市井里的长舌妇。 是的。 只有那些长舌妇,才会目光短浅,讨论谁家的媳妇儿又如何了,是不是生不出来孩子。 这些话,太子居然也拿出来说,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他知道太子是想讽刺楚天息,但太子不知道吗? 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别人更轻看这个太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嚼舌根。 楚天息面不改色,放下来茶盏,目光抬起来。 他毫不畏惧的和太子的视线在空气里对视。 太子也勾唇看着他。 “多谢太子的关心,臣弟的身体并无问题,只是心疼王妃之前跟着臣弟一起受苦受难,身子还不算大好,先让王妃养好身体再说吧。” 楚天息很淡然,“子嗣之事,一切应当顺从天意,着急什么呢?” “比起子嗣,臣弟更希望王妃的身体健康。” 楚天瑞暗中给楚天息竖起大拇指。 不错啊。 六哥居然不在乎,而且这个反击回去的借口也很漂亮。 子嗣,能有王妃的身体重要吗? 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恩爱。 太子沉默下去。 现场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凝重诡异。 “九弟,给你带了一些补品,你记得喝。”太子自己给自己打了圆场。 “好。” 太子知道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楚天瑞挤兑他,他还在这里干什么? 反正他来看他,不过是演给他父皇看的。 现在,他憋着一肚子气,也懒得继续在这里了。 “本宫还得回宫里去陪伴太子妃,就先走了。” 太子起身,甩了袍子离开。 他转身的时候,脸色铁青。 等太子离开了,楚天瑞这才放开了的笑。 “六哥,你有没有看到太子的脸色……” 楚天瑞哈哈大笑,像个孩子一样。 楚天息没有笑意,静静的凝视着楚天瑞。 “看到了。” “你不该如此,你如此做,太子只会把对我的厌恶也增加到你身上。” 楚天息道。 “我不怕。”楚天瑞一拍桌子,“我就是看不惯,他那装腔作势的样子,明知道六哥你受伤了,他就是罪魁祸首,他还有脸讽刺六哥。” 真不知道这太子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比城墙都还要厚。 楚天息摇头,“我不在乎,你也不用动怒。不必为了这些小事,而招惹了太子的记恨。” “六哥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啊。六哥你本来就是无辜的,为南唐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六哥你是大功臣,任何人都不能这么对你。” 楚天瑞赤诚无比地道。 经过当初在锦官城那一战役,楚天瑞已经完全相信了楚天息,他没有叛国的心思。 既然相信了,那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怀疑了。 楚天瑞会一直相信他的。 “不必再说了。”他打断了话,“你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做任何事之前要动一下脑子,不要仅凭着自己的喜好。”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地位不可撼动,现在父皇可以宠你,护你,保你。以后呢?” 楚天息的眼神微冷,“以后主宰南唐的是太子,你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他德行不配!” 楚天瑞厉声道。 容惊鸿说过了,皇上目前没有废太子的心思,但他们要一步一步的努力,让皇上废太子! 楚天瑞不是为了自己争夺皇位,他是想要自己强大起来。 他够强大了,六哥就不需要在夹缝里求得生存了。 他会保护好六哥的,就像六哥保护他,为了他被俘虏那样。 他是为了六哥哥。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六哥的,所以也不惧现在得罪太子。 太子的地位目前看似是牢固的,但是真的牢固吗? 如果真的那么牢固,太子也就不必如此惶恐了。 楚天息闻言,神色又是一变。 他凌厉地看着楚天瑞,“你胡说什么?大胆!” 太子是储君,德行不配,这种话也是楚天瑞可以说的吗? 第355章 反目成仇 楚天瑞心里有些发怵,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六哥,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他本就不配为太子,他的德行不配这天下,若是要我说……” 在我心里,六哥你才是最好的皇帝人选。 只是父皇不喜你,因为厌恶欧阳家。 所以,我唯一能够保住你的方式,就是联合容惊鸿去争权夺利。 我本来对这个皇位没什么兴趣的,可是争取到了皇位,我就可以保护你。 那么,我就必须要去争一争。 否则,太子继位了,六哥你的日子可怎么过? 我什么都不敢保证,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我若是为皇。 六哥绝不会有性命之忧,以后一定会平安的过完这一生。 “你还敢说?”楚天息的目光愈发的冷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这些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老九,我看你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是不是父皇太宠爱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不知道一句话吗?祸从口出。” 楚天息担心是真的楚天瑞,因为他迟早会和宣皇帝翻脸的。 而且,说不准就是这几天了。 他若是不在了,楚天瑞这样单纯直率的性格,只怕会在皇宫里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楚天瑞被他训斥了一顿,十分不甘心的低下头。 但他还是为自己争取,“六哥,你用不着这么害怕。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个王府都是我的人,不用这么小心谨慎的。” “而且……” “你还说?”楚天息又要发怒。 楚天瑞连忙道,“六哥,你先听我说完,而且,我是同六哥你说的这些话。我相信六哥不会出卖我,就像六哥相信我一样。所以,我才可以,在六哥面前毫无掩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是我相信六哥,老九最相信的人就是六哥,我知道六哥是为了我好,绝对不会是害我的。” 楚天瑞又开始拍马屁,不过说着说着,他自己倒是先红了眼角。 楚天息心思沉下去,神色复杂难测。 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楚天瑞的真诚,他也并不是那么相信楚天瑞的。 毕竟经历过背叛之后,他对谁都留了一层。 可是啊,楚天瑞一次次的说自己最相信的人就是他了。 他能做到丝毫的不动容吗? 他做不到。 他也会动容的。 因为,他是人,他那一颗冷硬冰冷的心肠,被莫如九的双手温暖了。 所以,他现在也学着开始相信人心了。 老九,说的应当是真的。 楚天息来九王府本来是为了试探楚天瑞的,之前的刺杀一事,看看能不能让楚天瑞露出一点破绽。 他没料到,楚天瑞一口一个六哥,一口一个相信。 他就先缴械投降了。 他连最基本的算计都忘记了,不,又或者说,他不愿意算计这样真诚的楚天瑞。 他会唾骂那样的自己。 他不想自己成为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六哥?”楚天瑞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怎么了?”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发呆啊?你想到了什么?你在想什么?怎么心事重重的的。” 楚天瑞直爽地说。 楚天息低下眉眼,收敛了情绪,“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想什么问题?” “我在想,身为皇家的儿郎,老九你一直这么坦率天真,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六哥既希望你懂得权谋算计,又害怕老九你变成那样的人。这人啊,心思,竟然也可以矛盾到如此地步的。”楚天息不动声色的试探。 他的理智终究是占了感性的上风。 他只是试探一下而已,也并不会怎么样。 楚天瑞是个马大哈,偏过头,看着他。 “那六哥,你到底是希望老九改变呢。还是希望老九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呢?你说哪种比较好?” 楚天息眉心微微动了动,打起了马虎眼。 “既希望你改变,又不希望你改变。你若是改变了,满腹的权谋算计,那还是以前的老九吗?可心思太过正直的皇子,在皇宫里,是会被人容不下的。” 楚天息轻叹一声,“如果是这样,那六哥还是希望你可以改变,至少可以自保。” “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比活下去更加的重要。” 楚天瑞的心一直悬着的,现在终于放下了。 他就怕六哥看出来了他在玩弄权术,从而对他不喜,甚至还要远离他。 既然六哥都说不介意他的改变了,那么他和容惊鸿一起玩弄花招的事,想必也不需要六哥知道了。 楚天瑞没有打算告诉他,不是因为容惊鸿的警告。 而是他觉得,他就希望六哥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保护自己。 自己,一直都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他喜欢六哥的保护,更喜欢站在六哥的身后。 “六哥,我才不希望我变得厉害,我希望六哥更厉害,这样我可以一直向六哥撒娇,一直被六哥的保护着,那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笑出了两颗好看的虎牙。 他心中的沉重和阴霾,也挥之而去。 楚天息失笑,抿了一口茶水。 “越说越混账了,你始终是要学着自己长大的。” “六哥有能力护你的时候,豁出一切都会护你。可倘若哪一天,六哥没有那个能力了呢?” 楚天息黯然地道:“又或者,六哥走在你的前面了呢?” “六哥。”楚天瑞的眼眶更红了,他嘶哑地道,“你不会走的,你也不会走在我前面的,六哥会长命百岁的。” 这话,楚天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因为看到楚天息这么羸弱苍白的模样,他就知道,楚天息的身体受到了重创。 而且,怎么都不会好的。 虽然楚天息从来不说他的身体,但是楚天息也看得出来啊。 他是长了眼睛的。 楚天息无奈地一笑,“老九,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事,你不必为此感到伤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比你大,又怎么不会老去呢?怎么不会死去呢?你要学会用平常心对待。” “我不管,不管六哥你怎么说,我都不答应的。”他的声音有些哭腔了,分明就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六哥要陪着老九,一直陪着我。” 楚天息笑得更无奈了,眼底翻涌的酸涩被他压了下去。 他伸手捻起一块糕点,递到楚天瑞的面前。 “都是大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的就哭鼻子?好好,都是六哥的错,六哥再也不在你面前说这些话了,你说好吗?你可收敛一点,不要老是哭鼻子。” “还不都是六哥惹的我。”楚天瑞接过了糕点,一口塞到了嘴巴里。 他破涕为笑。 好吃。 糕点很好吃,因为是六哥给的,那就更好吃了。 楚天瑞在这一刻觉得,他之前和六哥之间产生的那些隔阂都消失不见了。 他们两个人仿佛又再次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 “好,都是六哥的错。” “以后六哥再也不说这些话了,一定好好的哄着我们的老九。” 楚天息唇边也绽放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和怀念。 他也是怀念从前的时光的,但是啊,注定是回不去了。 他若是造反,老九还会认他这个六哥吗? 只怕不会的。 老九和他不一样,老九的心里,是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帝。 而他,心里装的只有仇恨。 总有一天,他们兄弟两个人会反目成仇的。 这一刻,楚天息只希望,那一天晚一点到来,至少不要来得那么的快。 楚天息在九王府待了下午,其实倒也和楚天瑞没说什么,就是喝喝茶,吃点东西,寒暄一下,怀念一下过去。 这里的动静,传到了皇宫里,宣皇帝的耳朵里。 宣皇帝便又对楚天息产生了怀疑之心,他总是不相信,总是认定楚天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算计。 他又在谋算什么? 宣皇帝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该出手的时候,他隐忍。 不该出手的时候,他毫无顾忌。 老六,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宣皇帝觉得以前的自己很了解他,现在他不那么认为了。 因为他觉得,儿子虽然是他生的,但是,现在,他们更像是在互相博弈的敌人。 “容惊鸿还没审问出来什么吗?”宣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问向了一边的太监。 太监回答:“容大人已经审讯了云郡主许久,可依旧一无所获。” “是吗?”宣皇帝眸光意味不明,里面浮沉着碎冰。 太监战栗,“容大人他……” “你犯不着为他说好话,朕知道他的手段。”宣皇帝丢开奏折,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背往后一靠,语气低沉,“真的不知道,是云迦蓝的嘴巴太硬,还是容惊鸿的手段面对女人就不行了。” “去告诉他,朕的耐心并不多了,必须要抢先机会。否则,我们就错过了战机。” “再告诉他,若是三天之内,再无法让云迦蓝招认,那就别怪朕换人了,他不行,审问不出来什么,朝中总还是有人可以审的。” 第356章 醋坛子打翻了 “实在不行……”宣皇帝眉眼冷了几分,“他若是不行,那就让太子去。” “这段时间,太子的日子是太过清闲了,朕也想给太子找一点事做。” 免得太子成日忧心忡忡的,不务正事! 太子要娶欧阳卿,他已经让他娶了,现在太子还看不透他的意思吗? 宣皇帝想到太子,内心真的是极度失望的,他最宠爱的儿子,最信任的儿子,从小培植的太子,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太子就是太子,储君之位永远都不会动摇。 可太子一天不知道在忧心些什么,做出一些让人笑话的事。 宣皇帝很无奈。 无奈归无奈,冷落了太子这么久,也是时候让太子出来了。 毕竟,帝王之术,要做的就是平衡朝堂。 他就是要让朝中那些有异心的人,猜不透帝王的用意。 宣皇帝虽说没发怒,但说话的时候,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还是压得人无法喘息。 太监肩膀一缩,恭敬地回答:“奴才这就去。” “去吧,如果他无用,那就趁早东西,和司徒鸳回南疆去吧。” 宣皇帝漫不经心地道,“南疆族长的折子,都不知道上了多少道了,一个劲的让朕放人回去。” 太监的头更低了,得了命令就退了出去。 这就是平衡四方的帝王。 如果容惊鸿留在京城,不能为他分忧,甚至做不好一点小事。 那么,容惊鸿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还是趁早回去南疆。 至少,他那边的一盘棋还用得上容惊鸿。 太监战战兢兢的出去传话,太子也在御书房安插了眼线,这里的消息,自然也走露到了太子的东宫。 太子一听宣皇帝有重新重用他的意思,他不禁大喜。 “赏他!本宫重重的有赏。” 太子欣喜若狂,他等着一天很久了,这一次,他就希望容惊鸿办不好父皇的差事。 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棒。 而且,朝中还无人敢说什么。 对于这个可以分到一杯羹的机会,太子比任何人都激动。 “奴才多谢太子的恩典。” “继续给本宫盯着那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及时的告诉本宫。本宫少不了给你的好处,知道了吗?” 太子满脸的喜色,怎么都压不住。 “奴才遵命。” 太监领了赏,欢欢喜喜的离开。 太子在宫殿内张狂的大笑,“容惊鸿,你敢背叛本宫,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肯把这个天大的功劳给本宫,你居然要去扶持一个老九,你这是在和本宫做对。本宫会让你明白,你的报应很快就到了。” “哈哈。” 老九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 他真的不知道容惊鸿是怎么想的,居然选择了老九。 不过这也没关系,现在这一杯羹,他还是可以分的。 而且,这个机会是他父皇给的大好机会。 他逮住机会,一定会好好的踩容惊鸿一脚的。 容惊鸿这个天生贱种,他该死。 太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容惊鸿的笑话了,真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晚了。 …… 秦王府。 楚天息从九王府回来,就径直去了莫如九的院子。 他听门房说,洛千山又托人给了莫如九礼物。 楚天息的心里是有一点吃味的,他虽然和洛千山做了交易,但是他还没败呢,洛千山现在就对莫如九这么好了。 楚天息心情,一言难尽。 他过去的时候,莫如九正在拆礼物,她本是没什么心情的,不过洛千山的人说了,这礼物一定会让她开心的。 莫如九心底纳闷,洛千山这么了解她?都知道这礼物她一定会喜欢吗? 事实上。 莫如九真的很喜欢。 洛千山送的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而是古代的烟花爆竹。 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眉宇之间的黯然和阴霾,消失不见。 门口的楚天息,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望着笑靥如花的她,微微失神。 她很喜欢洛千山送的礼物。 虽然,只是一件很普通的烟花爆竹。 但是洛千山对了她的胃口。 楚天息站在门外,怎么都没力气,推开这一扇门。 她这么喜欢洛千山送的礼物,一点都没有掩饰什么。 可见,她和洛千山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楚天息心中有些不安,恍如蒙上一层茫然的大雾。 他是不是对她太不好了? 在一起这么久,他好像还没怎么送她礼物呢。 他就只有之前自己雕的那一刻人像。 她倒是日日带着。 楚天息吐出一口浊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莫如九放下东西,眉开眼笑的看着他。 楚天息走到她的面前,明知故问,“你在看什么?这是谁给的?你很喜欢吗?怎么笑得这么欢乐?” 莫如九眼睛一闪,她就那坐着,拉着他的胳膊摇晃。 “你问这么多问题?” “你不知道吗?” 她很狡猾,楚天息这厮就是在明知故问。 秦王府里有什么事,是瞒得过他的? 他明明就知道这东西是怎么一回事,他偏偏还要自己来问。 莫如九看透了这个男人。 她故意撒娇,“天息,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他皱眉,真的信以为真。 莫如九笑咪咪的,“你说的呢?” “我不知道。” “酸味啊!”她夸张地挤眉弄眼的,“我闻到了好大的一股酸味,不知道你闻到没有。哎,也不知道是不是伙房里的醋坛子打翻了,所以这酸味飘到这里来了,这么远都听得到。” “真的好酸,好酸啊!” 莫如九故意道。 楚天息顿时明了,他的声音绷着,“我怎么不知道醋坛子打翻了?你是不是鼻子出问题了?” “你居然说我鼻子出问题了?”她好笑。 “我说的不对吗?分明就是某一个人的醋坛子打翻了。” “这酸得我,今晚我们王府的菜都不用放醋了。” 楚天息在她身边坐下,眸子灼灼。 “那你,想不想试试甜的?” “我不想。”莫如九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怀好意。 她识破了他的想法,笑着就要跑。 楚天息眼疾手快的一把勾住她的腰肢。 她被他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直接就是一个吻压了下去。 第357章 你是你,云迦蓝是云迦蓝 莫如九很想推开他,但是奈何架不住男人的力气。 她瘫在他的怀里,意乱情迷的。 这斯…… 怎么可以这样呢? 说话就说话,怎么好好的就动口了呢? 不公平,真的是一点都不公平。 她这么想着,难得的分神了。 “啊!”突然唇瓣上一疼,她很无辜的看着楚天息。 男人的目光炽热无比,“不专心?”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莫名的有几分撩人。 莫如九吃痛,用手捂住嘴唇,很想哭。 “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哪里不专心了?” 啊不对,至少,他要告诉她,要怎么样,才叫做专心呢? 莫如九的目光只有那么埋怨了,说不出的怨念。 他的眸子柔和了下来,粗粝的手指抚过她微红的嘴唇。 他的眼神又一点点的变深,“真的很疼?” “不然你以为呢?”莫如九想暴走。 他笑了一下,“既然这么疼,那我让你……” “咬回来,怎么样?” 他笑得不怀好意,故意把气息吹拂在她微红的脸颊上。 莫如九的脸比刚才更红,好似抹了一层红红的胭脂。 她挣扎了一下,从他的怀里坐起来。 她推了他一把,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 “不需要。” “我谢谢你,虽然有点疼,但是我可舍不得咬你,而且……” 她眼睛眨了眨,一派的狡黠活泼。 “我这个人不喜欢吃醋,我怕咬破了醋坛子,接下来我要吃好多醋了,你说是不是?” 楚天息突然再次靠近她,手指贴上她的下巴。 他半眯着眼睛,身上的气息似有若无的传过去。 “吃醋?本王不喜欢吃醋,你也不喜欢吃醋,也不错。这一点就证明,我们的喜好相同。” 莫如九偷笑,幸福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说你啊,非要死不承认。” “你可是楚天息啊,你的肚量怎么就这么小呢?” “我的肚量并不小,只是因为事情涉及到你,所以……”他想了想,并没有隐瞒心里的想法。 莫如九道:“所以,你明知故问干什么?你直接和我说,不就行了吗?” 还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 “嗯,这一次是我不好。”楚天息的口吻很认真,“以后绝对不会胡乱的吃醋了,如何?” 莫如九无奈的笑着,脸上的红艳不曾褪去。 “千山的礼物的确很合我的心意,但是啊……就算合我的心意,可是我们也仅仅是朋友,是知己而已。” “等过几天,我们一起来放烟花怎么样?”她又抬起头看他。 他时不时的亲吻她的额头,另外一只手也不安分的缠绕着她的发丝,一点点的把玩着。 这样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彼此都有些沉醉在这旖旎之中。 “你说什么都好。” “现在知道讨好我了?”莫如九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觉得是现在在讨好你?”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难道我不是一直都在讨好你吗?” 他也跟着弯弯嘴唇。 莫如九的肩膀颤动了几下,乐不可支。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一直都在讨好我吗?” 楚天息虚搂着她的腰肢,“刚才不算讨好吗?” 他湿润的嘴唇故意贴近她的耳垂,热气缭绕而去,莫如九的心跳陡然一停滞。 她想到某人刚才对她动手动脚的小心思,以及……隐隐作痛的唇瓣。 她顿时就气鼓鼓的,“你那是在讨好我?” “难道不是吗?”楚天息捏了一把她鼓起来的脸蛋。 莫如九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分明就是在占我的便宜。” “那才不叫讨好,是你!” 莫如九对上男人满含着深深笑意的漆黑眼眸,她的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 “是我什么?” “是你不要脸。” 莫如九骂了出去,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她的骂也不算是骂,更像是爱人之间亲密的举动。 楚天息的声音一下就轻了下来。 “好,是我不要脸。”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比起占你的便宜,我宁愿不要脸。” 莫如九扶额,满头的黑线。 天啊。 这是什么人?怎么现在脸皮这么厚了? 莫如九觉得他无敌了。 该不是因为洛千山送的烟花,让他受到刺激了?所以他现在,都有些不正常了?变得不像是他自己了? 莫如九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物,忽然就觉得心里沉重。 如果真的是那样。 那真的就是造孽啊! 她早知道,就还是不要收洛千山的礼物了。 看楚天息都成什么模样了? 一阵打闹调笑之后,楚天息神色严肃了,他说:“你去大牢里,看到了云迦蓝。” “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提到云迦蓝,原本轻松的氛围顿时就压抑而凝重。 莫如九也没了打闹的心思,她想到了浑身是伤的云迦蓝。 莫如九的心间一颤,哑声:“她的情况不好,很不好,容惊鸿让人对她用了刑拷打。” “而且,这刑罚比一般的刑罚更重。”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给云迦蓝一条活路。” 楚天息眉心一蹙,“容惊鸿是得到了他的命令,若是无法让云迦蓝认罪,主动招供出南靖王,那他们这一次出兵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云迦蓝会死吗?”莫如九又红了眼睛。 他摇头,“目前是不会的,至少……这几天是安全的。” “可她若是撑不过去了……”莫如九唉声叹气的,每次一回想到那牢房里满地的血,以及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云迦蓝。 莫如九的心都揪到了一起去。 云迦蓝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皇权争斗的牺牲品而已。 楚天息目光扫向她,“你现在也不用担心,目前她是不会有危险的。但如果,她一直不招认,只怕那个人的耐心没了,也就不会对她手下留情了。” “那最差的后果是什么?” “作为人质,拿去威胁南靖王。” “又或者,她会被处死在两军交战前!给南靖王一个下马威……” 楚天息神色没有丝毫的松动,平静得像是在阐述。 好似,人命,不算什么。 莫如九的喉咙一紧,害怕得抓紧他的手臂。 “南靖王不会不管她的吧?对不对?” “我也不知。”楚天息垂下眼,缓缓地道,“如果南靖王在乎云迦蓝这个女儿的生死,那必定,会被他召到京城来。” 如果南靖王不来,云迦蓝又没办法出去,那两个人势必是要牺牲一个人的。 南靖王手里有兵有将,还有粮草,封地。 他的下属,应该不会允许南靖王为了一个云迦蓝而涉险。 这个时候南靖王若是孤身入京城,别说不一定会救回云迦蓝,说不定自己的命也得搭上。 这盘局,把南靖王和云迦蓝推入了死局里。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轻易答应南靖王的要求。 因为现在,求人的是南靖王,他必须要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否则,日后就算联盟,那也势必要仰人鼻息。 他不急。 他就算没了南靖王这个联盟的盟友,他还有喘息的机会。 如今的云迦蓝,却是危在旦夕。 南靖王若是不想自己入京城涉险,那就必须给他更大的好处,他才会出手对抗宣皇帝,带云迦蓝离开这里。 那个时候,他就真的是走上了造反的路了。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被他连累,他不得不和南靖王多周旋几天。 如果能够多争取一点东西,那自然是最好的。 他的这一步棋,关乎到所有人的性命。 他更是不能松懈的。 莫如九咬紧了牙齿,心里的恐慌愈演愈烈。 她的脑子很乱,乱得和一锅粥似的。 楚天息说的这些阴谋算计,她并不懂。 但她从楚天息肃然的表情里知道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云迦蓝这一次真的是九死一生。 云迦蓝就是宣皇帝手里最大的武器,南靖王还未曾开战,手里的软肋就被人捏住了。 这一战,南靖王已经失去了先机。 与此同时,莫如九也为云迦蓝感慨。 云迦蓝虽说从小就被送到京城来做人质,可她的父王是真的爱她,否则就不会迟迟没有动作,被这样两面为难。 按照古代封建社会的情况来说,女人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为了皇权霸业,牺牲一个女人又算什么? 更何况,南靖王又不止云迦蓝一个女儿。 莫如九感慨万分。 云迦蓝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你很关心她么?”他发现她失落的情绪。 莫如九回神,微微摇头。 “关心她是其一。” “其二,是我们都是女子,她的今天,难保不会是我的明天呢?” “她是幸福的,就算这样两难,可她的父王还是没有放弃她。否则,皇上早就下手了。” 楚天息读懂了她的情绪波动,他俯下身,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怎么最近这么多愁善感了?云迦蓝是云迦蓝,你是你,我是我。” “发生云迦蓝的身上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第358章 求你,杀了我 楚天息声音冷然,十分的坚决,“就算是你被人抓走威胁我,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你就不要联想到你自己了,我不是南靖王,但是,我未必就会比他做得更差。” “知道吗?” 楚天息鲜少有这么冷肃的时候,他沉沉的声音下垂到她的耳畔。 她的心,被他温柔有力的誓言填满,满满当当的,再也没有空间去思考其他的东西。 她心中感动,侧过身,她投入他的怀中。 “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但是,天息啊。” “我宁愿你不管我,我不想我爱的男人,因为我而受到别人的威胁。” “我的天息,他是一把凌厉不可弯折的刀剑。”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莫如九的声音变调了,听上去像是想要落泪。 她埋在他的胸膛,透过他的衣料,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天地间,好似都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再一个吻,轻轻的落到了她的眼睫毛上。 恍如雨水落入大海。 她心中,泛滥开无数的涟漪。 楚天息动情的,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那么的温柔。 “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不管什么时候,楚天息都不会放下莫如九的。” 除非,到了我真的护不住你的时候。 除非,我真的一败涂地,一无所有……就连为你遮风挡雨都无法做到的时候。 那么,我会把你交给更强大的人。 思绪翻转间,楚天息又看到了那摆放在桌子上的烟花。 他的眸光掠过一抹黯然。 他有什么资格吃醋呢? 放她走,就是怕这些人因为他而针对她。 他早已经做了决定,又有什么资格后悔呢? 想到这里,楚天息搂着她肩膀的手臂,不由得一点点的收紧。 莫如九也回抱着他,尽情而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香气。 …… 刑部。 此时的刑部已经是鸡飞狗跳,因为宣皇帝的大太监来刑部传话了,也不是秘密传话给容惊鸿一个人的。 而是,在刑部所有人的面,把宣皇帝的口谕都说了出来。 一时之间,刑部的人都自危不已。 这皇帝虽然没有问罪,但现在已经很不满了,这意思不就是在说他们刑部的人没用吗?连一个女子的嘴巴都撬不开,这就等同于废物。 皇帝的失望和不满,像一块巨石压在众人的头上。 容惊鸿送走了太监之后,立刻就沉着一张脸去了大牢里。 他倒是要看看云迦蓝的嘴,还可以硬到什么时候。 牢狱里。 云迦蓝的身体再也经受不起重创了,所以刑罚就暂时先停止了。 她浑身是血的被人丢在最阴暗的牢房里,蓬头垢面的,牢房里是脏污之地,还有许多的老鼠在她的身上窜来窜来的。 云迦蓝身体还有最后一丝的意识的,她是知道的。 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摆脱。 她就这样吧,浑身脏污的躺在这里,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了。 所以,当耳边有脚步声传来。 她都懒得睁开眼睛了,索性不过就是一场酷刑而已。 她已经熬过了这么多次了。 现在还会熬不过去吗? “打开。”容惊鸿目光巡了过去。 狱卒赶忙打开牢门,“大人请。” 这里的血腥味太重,风吹来的时候,血腥味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 容惊鸿微微咳嗽了一下,不适的捂住了鼻子。 他的锦靴干净到不染尘埃,一步一步的踏过枯草堆,走到了云迦蓝的面前。 “还不认罪么?” 容惊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她侧躺着,头发铺在脸孔上,他看不到她的脸。 云迦蓝整个人都被黑暗所覆盖,一身都是污垢和遍体的伤痕,她周围是跳来跳去的老鼠。 她如今,就是堕落在最黑暗深处的一堆废物。 她闻到了自己身上令人作呕的臭味,苟延残喘着。 不得不说,曾经就算是在外和容惊鸿一起流浪乞讨的小蓝,都没有这么狼狈落魄过。 现在,这样的云迦蓝,让容惊鸿的内心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他以为云迦蓝昏死过去了。 他刚想让人泼醒她。 下一瞬。 沉寂的牢房里,那微弱如风的嗓音,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响起。 “要杀就杀……悉听尊便。” “我父王无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身上各处的伤口在叫嚣着疼痛,她疼到了麻木,喉咙里却依旧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声音。 就算那声音那么的微弱,但带着别人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决心。 要杀,就杀。 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要杀就杀?你当真以为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就真的不会杀你吗?” 容惊鸿心中烦躁不已,对云迦蓝就愈发的不会手下留情。 他对她留情,宣皇帝可不会对他留情。 云迦蓝的身体一颤一颤的,“所以啊。” “我不会认罪的。” “我死,都不会认罪的。” 她居然还笑了,只是那笑声,像是地狱里的恶鬼,发出来的一样,那么的渗人。 容惊鸿的脸色一僵,他眼底跃动着火焰。 下一秒,他提起脚,踩到了她满是鲜血的手指上。 云迦蓝的身体重重的一抽,可见已经是痛到极致。 她的手指很疼,可是,她已经柔弱到连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任由着,那只锦靴的主人,肆意的践踏她的手指。 她哭不出来,喊不出来,麻木得如同一具傀儡。 容惊鸿一点点的加大力道,眼神比雪更冷,声音和刀锋一样冷厉。 “云迦蓝。”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若是拒不认罪,那么。” “明天的你,就会因为畏罪自杀而死!” “你若是认罪,我可以饶你一命。” 她依旧只是那一句话。 “我不。” “死,也不认罪。” “容惊鸿,你给我一死吧。” 现在的她,求死不求生,死了好,死了就不会让父王被威胁了。 她宁愿选择死。 容惊鸿的耐心彻底没了,他踩得她的手指节寸寸的碎裂,清脆的响声……那么的清晰。 云迦蓝痛到最后一丝呼吸都要消失殆尽。 “杀了我。” “求你,杀了小蓝。” 她终于,崩溃。 第359章 等他做了皇帝再说 容惊鸿依旧面不改色。 他冷笑,“杀了你?你难道就不想活下去见你的父皇了吗?” 比起杀了云迦蓝,容惊鸿觉得,她活着比死了更的价值更多。 而且。 他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想那么杀了她。 因为,云迦蓝虽说见证了他最狼狈不堪的过去。 但是,她到底还是小蓝。 看在小蓝的份上,他不会要杀她的。 可惜,是云迦蓝自己要找死。 她难道不知道,死才是最窝囊废的吗? 云迦蓝倒在枯草堆上,血和泪一起冲眼角涌出,她破碎的声音颤抖而激愤。 “杀了我……” “你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招认的。” “容惊鸿,就看在我们过去相识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杀了我吧!” “反正,你从我的嘴巴里也不能问出什么的,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云迦蓝麻木的说着,手指有多疼,她已经无力去感知。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求容惊鸿让她死。 她这样被他折磨着,她生不如死。 她之前努力的活着是为了容惊鸿,现在这么拼命的求死,是为了自己的父王。 她不能在父王的面前尽孝,那也更不能来拖累她的父王。 她不是不想活着,只是觉得,如果活着会让父王受制于人,腹背受敌。 那么,她放弃自己的生路。 至少,她觉得,云迦蓝可以死在容惊鸿的手里,这是上天注定,这是她的命。 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不能得到他的丝毫喜欢,但若能够死在他手里。 对她而言,这不是死亡,而是解脱。 她终于就不用再把容惊鸿当成是她的执念了。 容惊鸿深呼吸一口气,踩在她血肉模糊的手背上的脚移走。 他冷淡地道:“你不用急着现在回答我,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思考。” “如果你真的一意孤行,那么,我也救不了你。我只能送你上路了。” 救? 昏昏沉沉的云迦蓝听到这个救字,她顿时就泪如泉涌,心底好似被一股锥心的痛贯穿。 她嘶哑微弱的笑声,轻轻的,如同一缕即将燃尽的青烟,在这阴暗血腥的牢房里摇曳着。 救。 他有想过救她吗? 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从头到尾,不是他要为了自己的权势,把她送到这座大牢里来的吗? 为什么,他现在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救呢? 云迦蓝笑了,觉得这一切是这么的荒唐可笑。 她虚弱的喘息着,支离破碎的身体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她站不起来,只能那么趴着,仰起头,望着一身官服的容惊鸿。 鲜血从伤口崩裂的地方汨汨而出,她的头发已经因为沾染了血,凝结成一块一块的,就那么贴在她的脸孔上。 她在浓重的污浊里,用力的睁开眼睛。 “大人……” “我不用你救我。” “是我心甘情愿的去死的。” “倘若,不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我心中或许会感激大人……因为大人你说你要救我。” “可是大人,你真的以为小蓝好骗,云迦蓝也是一样的好骗愚蠢吗?” 她笑着落下血泪,“我很明白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也知道大人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这一切,不都是大人你的精心谋算吗?” 皇权倾轧,她知道这是政客的无情之处。 她不曾怪容惊鸿不顾过去的情谊,对她下手。 但是,她真的没办法,再继续那么相信他了。 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在不断的提醒她,她有多愚蠢,她有多可笑。 “你在怪我?”容惊鸿慢慢地眯起眼睛,蹲下身。 他也不嫌弃她这满身的伤痕和血迹,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指,轻轻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敢。”云迦蓝卑微的回答。 “呵。” “不敢?” “你不敢么?你都敢背着我和楚天息来往,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厌恶你吗?你若真的是小蓝,你若真的记得我对你的好,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我的敌人连成一线。” “你莫非不知道我恨楚天息么?你既然那么喜欢我,为了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难道你就不能,喜我所喜,恨我所恨么?” “郡主,小蓝,你所谓的喜欢又有几分重量?” 容惊鸿的声音愈发的冷了,是急转直下的寒冷和锋利。 他没有在掩饰自己,就把最直接的原因告诉了云迦蓝。 如果云迦蓝没有和楚天息结盟,他就算要对南靖王府下手,但是也不会对她一个质子用任何手段的,更不会让人对她用刑。 是她自己不识好歹! 是她,辜负了他的一番好心。 “大人。”她咳嗽了一声,眼皮无力的抬起来。 “你不要再说笑了。” “你为什么恨秦王?不过是因为,秦王妃的原因而已。但是,就算那样……秦王妃也不会喜欢你。” 云迦蓝内心也有些诧异的,才智无双如容惊鸿,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和楚天息有某种关系呢? 容惊鸿眸子一沉,用力的捏紧她的下巴。 “这需要你废话?” 莫如九都是假的,他还会稀罕这个莫如九的喜欢么? 他只是,想要把莫如九抢回自己的身边。 就算灵魂回不来,只要身体在,身体是属于他的如九的。 他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如九不肯答应他的要求。 没关系,他的连环计一出,总有一天莫如九会自动送上门来的。 莫如九这么喜欢楚天息,他若是用楚天息来威胁她呢? 那一天还不是指日可待。 云迦蓝吃痛,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大人。” “何必强求呢?” “你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死活?”容惊鸿冷嗤一声。 云迦蓝慢慢地闭上眼睛。 “因为。” 我们是朋友啊。 莫如九喜欢楚天息,就该和楚天息在一起。 既然是朋友,她定然就希望自己的朋友过得好。 送糖之恩,恩重如山。 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话没说完,虚弱的云迦蓝就失去了意识,她的脑袋一偏,人也跟着再次倒在地上。 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容惊鸿收回手,慢慢地站起身。 他沉着脸叫了狱卒。 “大人你有何吩咐?” 容惊鸿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云迦蓝,实在是看不过去了。 他说:“去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拿点药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再对她用刑了。” “遵命。” 狱卒小跑着退了下去。 容惊鸿走出了牢房,回头看了一眼她。 她紧闭着双眼,胸腔微弱的起伏着,好似立刻就要死了一般。 他不是对她心软。 他没有怜惜她。 他只是,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容惊鸿走出牢房,侍卫端来了一盆水给他净手。 他把手放在水里,指尖的血迹被他用力的洗干净。 “大人,东宫里的人来传话了。” 侍卫看他脸色阴沉,小心翼翼的开口。 “东宫?” “是。” “什么事?”容惊鸿洗手的动作一顿。 “那边的人来说,太子邀您到朱雀街的茶楼一叙。” 太子要见他。 容惊鸿早就和太子决裂了,他自然认为是没必要去的,宣皇帝的人才来传了口谕,太子就迫不及待的要见他。 容惊鸿不用想都知道,太子那种心思狭隘的人,必定是要来羞辱他的。 谁叫他这一次把南靖王府这个大饼送给了楚天瑞呢? 太子现在是眼红了。 呵。 太子以前那么得意嚣张,没有他容惊鸿熟知前世的轨迹而辅佐,太子就是窝囊废一个,只会用生孩子这种事情,来引起宣皇帝的注意力。 没有他,太子连个狗屁都不是。 容惊鸿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帕子。 “去回了,不去。” 他细致的擦着手上的水珠,动作缓慢,并没有因为太子要见他而丝毫的慌乱。 现在,求人的是太子,不是他。 自然,如果太子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那他就更没有必要去了。 “大人……”侍卫惊呆了,“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侍卫有些忐忑。 就算大人现在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可约见他的,是东宫的储君。 不见? 侍卫忍不住瑟瑟发抖。 “是太子又如何?”容惊鸿把帕子还回去,一手插着腰带,冷然道:“本官是朝廷命官,本官只听皇上的吩咐。” “太子,他的确是太子。” “但是现在朝中只有皇上,太子……” 想要命令我? 等他有能力爬上这个皇位再说吧! 第360章 本宫是太子 现在,太子就是没有牙的老虎,没有一点用处。 “是……属下这就去回绝了。”侍卫结巴道。 容惊鸿“嗯”了一声。 “去吧。” “去给本官备马,本官要去九王府。” 侍卫更紧张了,太子的邀请都不去,转头就去九王府。 这不是让太子和九王爷不睦吗? 毕竟,太子就是太子,九王爷就算这次立功了,但也还是一个王爷,还是没有封号的王爷。 侍卫心里的想法,容惊鸿并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 出了刑部,他牵了马就赶去了九王府。 九王府里,楚天瑞看到他,眸子一亮。 “少傅!” “王爷身体如何了?”容惊鸿关切地道。 楚天瑞连忙让人给他看座,这才回答容惊鸿。 “我没事,不过是一些皮肉伤。” “放心,贼人那一剑并没有刺多深,多亏了少傅你的膏药,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楚天瑞笑了笑,娃娃脸显得是那么的温和无害。 “这一切多亏了少傅你的谋算,否则,今天怎么能有今天这样的大好机会?” 容惊鸿微微摇头,“膏药算不得什么,毕竟王爷你是千金之躯。” “少傅怎么愁眉不展的?是遇见了什么事么?”楚天瑞蹙眉,疑惑地道:“按道理说,现在少傅你已经抓住了南靖王府的把柄,只等着铲除南靖,怎么少傅你……看上去……” 楚天瑞打住了话头。 他很想说,现在少傅和他都是父皇面前的大红人。 怎么少傅,却引起沉沉的? 容惊鸿没有打算隐瞒他,把刑部的事情据实以告。 毕竟,九王爷是他看中的人选,虽然军功不及楚天息。 楚天瑞也算不得不多么聪明的人物,但是楚天瑞比较好的一点,那就是他正直而善良,生在皇室里,却和一张白纸一样。 比起心狠手辣的太子,楚天瑞好太多。 至少,楚天瑞如果为皇,他不会让百姓受苦,更不会让祸乱四起。 其实,要他说,做皇帝的人选,楚天息是最好的。 楚天息有勇有谋,心思难测,这才是最像宣皇帝的人。 楚天瑞也皱起了眉,“那如果父皇怪罪,少傅你可有什么办法?” “这云郡主,就真的誓死不招吗?” 容惊鸿微乎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刑部的刑罚都用在她身上了,她依旧一个字都不说。” 容惊鸿此时都分不清楚,他这一声叹息,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云迦蓝的坚韧感叹吗?还是为她给自己制造了麻烦而嫌弃? 又或者,这两种都不是。 “那少傅可还有别的办法?这样下去的话。”楚天瑞也很无奈,“只怕父皇会对少傅你失望。” 容惊鸿垂下眼,“走一步看一步吧。” “少傅你也不要如此的灰心,我会进宫去向父皇禀报,希望父皇多给少傅你一点时间。” 楚天瑞道。 “不必。”容惊鸿拒绝了,“你好好在王府修养便是,现在你已经够引人注目了,王爷你要牢记一句话。” “什么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容惊鸿的眼角一挑。 楚天瑞心下震撼,但也不得不承认,容惊鸿说的是真的。 现在他的确已经出了很多风头了,如今,太子已经在防备他了。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容惊鸿说的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就好比,他的六哥,之前是那么英俊潇洒的人物,尊贵的家世,智谋无双。 可是最后呢? 那些集结在他身上的优点,到最后都成了他的催命符,都成了太子看他不顺眼的软肋。 他一定要小心谨慎,越是非常之时,就越是要低调。 “我会记得。”他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多谢少傅。” “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可以得偿所愿,一定会感激少傅。” “这倒是不必,我只是觉得……王爷你是值得我追随的人。”容惊鸿睁着眼睛说瞎话。 追随楚天瑞,分明是看楚天瑞干净得和白纸一样,想要涂抹成什么样子,那都是他的意思。 这样的人,好掌控,却也最难掌控。 他不会轻易背叛人,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但,有时候这种执着,或许也不是值得的。 就像,他现在对楚天息都依旧是那么的信任,甚至争夺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都是为了楚天息。 容惊鸿很难想象,他和楚天息的手足之情到底有多好,怎么就值得楚天瑞为之付出牺牲到如此地步呢? 不过,他也恰好就是利用这一点,才可以让楚天瑞为他所用。 “我一定不会让少傅你失望的。” “希望王爷可以坐拥这一切,能够护自己想护之人。”容惊鸿说。 楚天瑞不言语了,眼底的坚定却那么的明显。 他一定会得到这一切的。 他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六哥,这一切都一定会实现的。 “那少傅,可有被为难的?” 楚天瑞试探性地道。 “为了我们心中的那个山河,就算是被刁难,我也不悔。”容惊鸿回道。 “好!” …… 朱雀街。 茶楼里。 太子一直在等容惊鸿,他笃定容惊鸿会来,所以一直在等。 但万万没想到,容惊鸿就派了一个侍卫来打发他。 不来? 容惊鸿竟然不来? 他下帖子以太子的名义邀请容惊鸿来,那个人居然敢不来? 太子周身的气压陡然就压低,愤怒之下,他顺手就砸了面前的茶杯。 这次请容惊鸿,虽说不是为了奚落。 但是,他想和容惊鸿重新合作。 可是,这个人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回绝了他的邀请…… 十一面容沉静,“容大人从刑部离开之后,就去了九王府。” “太子殿下,我们是否要回宫了?今天,想必容大人是不会来了。” 周围已经没有人敢去触太子的霉头,但是十一还是硬着头皮道。 他话音一落,太子就一巴掌抽到十一的脸上。 “都是你!” “你以前处处为容惊鸿说好话,那个人,早就对本宫有不臣之心,现在好了,连本宫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太子被气得都要头顶冒烟了。 他迁怒了十一。 因为十一,经常在他的面前为容惊鸿说好话。 太子之前给了容惊鸿那么多次的机会,容惊鸿从来就不在乎。 前脚拒绝他的帖子,后脚就直接去了九王府。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在告诉他,他比不过楚天瑞吗? 他宁愿去见楚天瑞,也要挑战他这个太子的威严和底线。 十一挨了一巴掌,身姿依旧岿然不动。 他低眉顺眼,抿着嘴唇,“十一知错。” “太子息怒。” 太子整个人如同帝王一样,散发着怒火。 他又是一脚踹过去。 “息怒?” “你让本宫怎么息怒?本宫是太子,本宫居然被人给落了脸面!” 第361章 不和你作对 十一这一次被踹倒了,他也不敢喊疼,又爬着起来,跪在了盛怒的太子面前。 太子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额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你这个废物,若不是因为你几次三番的为他说好话,你口口声声的告诉本宫,容惊鸿是个值得相信的人。若不是你,本宫早就除掉他了,你让本宫留他至今,现在他反过来和本宫为敌。” “九弟今天的荣耀都是属于本宫的,属于本宫的一切,被他拱手送给了其他人。本宫……恨不得把容惊鸿大卸八块,粉身碎骨。” 怒骂的时候,太子眼里那怒火嗜血的光芒,愈发的浓重可怕。 他意难平啊。 今天这一切是他的,容惊鸿不给他,还帮着其他人来对付他。 如今,还敢不给他的面子。 他堂堂太子,这么的尊贵,他要见的人,居然敢不来见他? 太子觉得自己颜面无光。 “属下知错。” “属下愿意受罚。” 十一无奈的闭上眼睛,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太子拿起八仙桌上的茶壶,就那么砸在了十一的脑袋上。 “你愿意受罚?给本宫在这里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你若是敢起来,本宫就砍断你的双腿。” 茶壶重重的碎裂在十一的脑袋上,锋利的瓷片划破了十一的额头,染血的茶壶碎片落了一地。 十一痛得身子重重的一抽,他深呼吸一口气,硬是没有让自己叫出声音来,硬生生的忍住了。 鲜血从破口的伤口里流淌下来,沿着鼻梁到下颚,一滴滴的坠下来。 十一依旧保持着磕头的动作。 “十一遵命。” 他痛声道。 太子一甩袍子,带着人决绝离去,把受伤的十一留在了这里。 十一心里很明白,这也怪不得太子,他早就知道太子外表温和,但是心情却十分的暴戾。 这一次,是容惊鸿点燃了太子的怒火。 只怕太子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容惊鸿的。 太子留了人在这里看守,十一不能起身,挺着背脊跪在那里。 他额头的伤口自然也就不能去处理,只能咬牙隐忍。 至于太子在茶楼大发一通脾气的事,不知怎的,也传到了容惊鸿的耳朵里。 容惊鸿听说十一的事情之后,让身边的侍卫悄悄联系十一,送了上好的伤药过去。 十一之前几次相帮他,现在因为他而受累,这完全是不必要的。 容惊鸿只能这样聊表自己的心意。 十一,是个好人。 只可惜,十一跟错了主人。 而且,十一是注定不会背叛太子的。 就因为太子一手栽培他起来的,所以,无论如何十一都会和太子同生共死。 太子本想来奚落他,结果憋了一肚子的回去,这叫什么?这就叫自取其辱! 容惊鸿也没闲着,在宣皇帝下了口谕之后,直接就进了皇宫。 他不能让自己被驱赶去南疆。 如果不能为宣皇帝分忧,证明他的价值,他就要和司徒鸳一起去南疆。 他虽说也是要去南疆的,但绝不是现在。 而且,宣皇帝想要把他驱逐权力的中心,让他在南疆继续为南唐卖命。 他才不会轻易的走。 他就算要走,也得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之后再走。 容惊鸿被宣皇帝问责,太师府的人也知道,不过只有太师一个人为他担心,至于容夫人和司徒鸳等人,都是在看笑话。 司徒鸳对容惊鸿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套不出莫如九的秘密,司徒鸳对容惊鸿现在恨之入骨。 不过,她可不想容惊鸿和她一起去南疆。 她嫌弃那个男人丢人。 司徒鸳闲来无事,基本上秦王府附近一带晃悠。 容惊鸿不肯让她有机会见到莫如九,那她就自己主动去接近。 这天,莫如九正准备再去刑部看看云迦蓝,给她送一点东西进去,恰好就在门口的街道上,和司徒鸳狭路相逢。 莫如九没有乘坐马车,打算走路过去,就当作锻炼身体了。 但她要是知道出门就和司徒鸳撞到,她一定会坐马车去。 两人就那么迎面撞上。 司徒鸳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一亮,就和猎物看到自己心仪的猎物一样,表情是那么的兴奋。 莫如九和她对视一眼,绕开她就要走。 司徒鸳几步跑过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莫如九,你看到我就跑,你怕我了?” 司徒鸳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光。 “我怕你?”莫如九没有心思和她打嘴炮,“行行,你就当作是我怕你,你是不是可以让开了?” “不可以!”司徒鸳毫不客气的道。 “你让我让路我就让路?呵。”司徒鸳扫了一眼莫如九手上提着的食盒。 她眸子一闪,近乎恶毒的说,“提着东西是去看谁的?该不会是你的好姐妹,在大牢里等死的那一位吧?” “你住口!”莫如九生气了,“你才在等死。” 莫如九知道自己不应该和司徒鸳计较,而且司徒鸳就是一个疯子,她要是和司徒鸳争吵起来,那就是中了司徒鸳的计。 但是云迦蓝的情况很严重,她真的很怕云迦蓝会死。 所以啊,司徒鸳这个死字就刺疼了莫如九的耳朵,她才会那么的激动愤怒。 仿佛,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会变成真的一样。 她不希望云迦蓝死,真的不希望。 司徒鸳冷笑了几声,“我住口?我住口难道那个短命鬼就不会死了吗?你还提着食盒看她做什么?别说你连大牢都进不去,就算你可以进去,只怕吃了你这顿饭,她只会死得更快。” “哎,不对哦。” 司徒鸳哈哈大笑着,“你这么积极的去看她,该不是你们秦王府和她都是一丘之貉吧?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莫如九顿时觉得不妙。 司徒鸳是顺口就胡说的,莫如九却担心这些话被有心之人听过去了,再加以利用,到时候把秦王府也拖累进去。 她很是紧张。 司徒鸳故作可惜的叹息,“哎,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心里有鬼,所以你这么紧张?” “司徒鸳,我没地方惹着你了吧?你要是再大言不惭,我会给你好看的。” 莫如九浑身都气得发抖。 “给我好看?”司徒鸳眼珠子一转,“好啊,那你教我蛇语,我就不和你做对了。” 蛇语? 莫如九惊呆了。 “你在说什么?”她本能的就不想承认。 她会听懂蛇语,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司徒鸳怎么知道? 难不成司徒鸳这些日子针对她,就是因为蛇语吗? 司徒鸳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道:“是。” “你会蛇语,你别不承认,我早就知道你会了。我之前就是一直在算计你,试探你。你要是可以教我,我可以考虑以后都不和你做对了,你说这笔买卖划算吗?” 司徒鸳抛出了自己的底牌,她自认为这是莫如九最好的机会,莫如九也一定会答应的。 只是,莫如九的反应却是叫她大大的失望了。 “司徒鸳,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这种子虚乌有的事,但是……别说我不会,就算我是会蛇语的,我凭什么要教给你?你是什么人?就凭你几次三番要用蛊杀了我吗?你当我莫如九是好欺负的吗?你就算是南疆的族长,你迟早是要回南疆的。” “我和做对,又如何呢?你能如何呢?你少来威胁我了,我不怕你。” 司徒鸳气得发狂,眼睛狰出血红,像是要吃人一样。 莫如九反讽回去,“你可是南疆的族长,你们南疆不是也有蛇语吗?怎么?你居然不会?所以你要让我教你?” “谁说我不会了?!”她有种伪装被戳破的心虚感。 莫如九动作慵懒的掏了掏耳朵,她神色十分的轻蔑。 “你会。” “你要是真的会,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当我傻是不是?我有这么好骗吗?我数一二三,你最好是立刻给我让开。” “我不会,也不可能教你。” “而且,你若是再说一个字,你不是说我会蛇语吗?那我今晚就让蛇来好好的陪陪你!” 莫如九这话,像极了恶作剧。 司徒鸳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光是会蛊,所到之处就被闹得翻天覆地的。 要是再学会了蛇语,那司徒鸳不是要上天了? 拒绝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司徒鸳到处祸害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虽然会听懂,但是她也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教。 司徒鸳太过于为难她了。 莫如九说完这些话,就气冲冲的走了。 司徒鸳处于激怒之中,被骂了半天,她居然也没反应过来要找莫如九算账。 莫如九会是会的,但是态度和意思很明白,不会教她。 司徒鸳脸上划过一抹憎恨。 不教她,居然敢不教她! 凭什么?凭什么莫如九这样的女人都可以会蛇语?而她本来就是南疆的人,她居然不会? 她到底差在哪里了? 司徒鸳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为什么。 她若是不学会蛇语,那她以后还怎么掌控南疆呢? 她现在只会蛊,历代的南疆族长,都是会蛇语的。 她若是不会,只会沦落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司徒鸳光是想到那一点,就气得要发疯了。 莫如九不教,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行,她不能这么认输,必须要想办法。 族里御蛇人,说她和蛇类的心意并不相通,所以才学不会。 那莫如九是怎么做到的呢? 司徒鸳觉得莫如九明着不教,但是她可以偷学。 和司徒鸳争吵了一通,莫如九又急匆匆的赶去刑部。 走到半路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洛千山。 第362章 所谓知己 莫如九被洛凡请上马车,“秦王妃,我家公子说送您一程。” 洛凡和她已经很熟了。 莫如九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洛凡,很是错愕。 “千山?他还没走吗?” “本是今天要走的,京城临时出了一点事情,这会要入宫一趟。”洛凡说得含糊不清淬的。 他没有故意要透漏洛千山的行踪,说多了,怕洛千山生气。 但他又怕,洛千山说不定是想要莫如九知道他的踪迹的呢? 毕竟自从遇见莫如九之后,他的公子就变得息怒难判了。 莫如九脑子很聪明,一转眼就想到了东宫。 她二话不说,爬上了马车。 “那就多谢了。” 洛千山该是去东宫的,毕竟,洛千山一直都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但她有些迷糊,洛千山是太子的人,怎么最近和楚天息走得很近呢? 这些信息,太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莫如九怀着复杂的心情上了马车。 一入马车,她的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 这浅淡的桃花香里,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药味。 两种味道本是有差别的,但是融合在一起,在这马车里弥漫着,去给莫如九一种很是奇异的感觉。 香中带微微的苦涩,这仿佛就是洛千山这个人。 她爬到马车里,马车里垫着软垫子,哪怕是春天了,已经不那么寒冷了,马车里依旧暖融融的。 洛千山坐在角落里,身上披着披风,手里还抱着汤婆子,他就那么斜靠着马车,分明是一位清俊的公子,此时却多了几分慵懒和散漫,带着几分贵气。 初春的日光太过温柔,透过被微风吹起来的窗帘子,就那么,不经意的划过他的身影。 他的唇也微微翘起来,脸上还带着未曾散尽的点点笑意。 “如九。” 他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你要去哪里?方才为和容少夫人在街上争辩呢?” 洛千山淡淡的嗓音打破了她的沉静。 莫如九忍不住开口,“你刚才都知道了?” “碰巧看到,所以才让洛凡来邀请你,你一直有心事,都不知道我们的马车一直跟在你后面。” “不然如九你还真的以为,我们这么有缘分,每一次都可以在街上碰到?” 洛千山的嗓音里带了笑意。 莫如九有些意外,“那倒不是。” “去哪里?”洛千山问。 “那你去哪里呢?” 莫如九反问他。 洛千山直接回答,“东宫,太子邀请。” “太子?”莫如九眉头一皱,现在提到太子,她就吃不好睡不好。 太子就是个恶魔。 太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传召洛千山去东宫,难道是又有什么企图吗? 莫如九担心他,不自觉朝他靠近。 “太子叫你去,该不是要为难你吧?会发生什么事吗?” 洛千山眉心舒展开,低低地一笑。 “如九你是在担心我吗?” “是,我就是在担心你,因为太子……居心不良。” 莫如九措辞了一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洛千山很惊讶于她的坦诚,道:“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你就不怕,我在太子面前……” “不,你不会。”莫如九打断他的话,坚定地道,“千山你不是那种人,以前或许不了解你,现在了解你了。” “所以,你不可能那样做的,而且,你之前有很多次这样的机会,但是每一次你都没有。就证明,千山你是值得我相信的人。” 莫如九清脆的声音,和楚天息那次的话一起重叠在洛千山的脑海里。 他一怔,莫名觉得心口钻入了一丝暖意。 楚天息也曾经说过,莫如九是很相信他的。 现在莫如九自己也这么承认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洛千山出声安慰她。 “多谢如九你的信任和担心。” “但你放心吧,我去东宫,不过是照例拜别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而且,就算太子有什么事情吩咐,如九以为我是应付不来的么?” 莫如九摇头,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千山你很厉害,但是这宫里的权谋算计,这不适合你,你还是适合在山清水秀的青州,再者说,太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太子这么扣着洛千山,不过是洛千山身上有利可图而已。 南唐第一首富,这一顶帽子,就足够让太子死不松手了。 “没事,我会处处小心的。”洛千山不想把太多的事情告诉她。 他现在,从某种局面上来说,他算是和楚天息一线的人。 “那你是要去……刑部么?”洛千山犹豫了一会。 莫如九叹息一声,“是我,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去刑部的。” “云郡主对我有救命之恩,她现在落难了,我所做的很少,我想去刑部看看她,给她送一点吃的进去。”莫如九说道。 洛千山沉默了片刻。 他道:“容惊鸿会让你进去么?”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他不让我进去,也得放行。” 莫如九很果决。 洛千山薄唇张阖开,“好,那我送你到刑部。” “若他不允你进去,你来寻我。” “我有办法让容惊鸿放行,你不需要和他硬碰硬。” “他会听你的?”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这太惊奇了啊。 容惊鸿是有把柄在洛千山的手里吗? 洛千山居然说,容惊鸿会放行? 洛千山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地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所以,如九你可记住我的话了?” “不止是今天,日后若是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也可以来寻我。” “我必定会为你排忧解难。” 为了你那一句,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所谓知己,不过如此。 第363章 不介意被你占便宜 洛千山的声音温柔里却含着坚韧的力量,莫如九听到他这样说,她的内心一下就被感动,心里酸痛得很。 洛千山居然肯这么帮她,洛千山……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好呢? 他知道不知道,他的温柔里是令人不能拒绝的,这样的他,让她感动啊。 莫如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攥紧了自己的裙摆,声音有些哑。 “千山,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回报你的好。” “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你让我如何回报你呢?我……” 莫如九语无伦次了,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洛千山垂眸,淡淡的一笑。 他未曾蒙着眼睛,所以那双好看的眼睛弯起来,仿若夜空里的一轮勾月,那么的引人注目。 “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无关风月,只为真心。我这样对如九好,只是因为你是我认定的朋友,我认定你值得,所以……必然得真的对你好。” “你难道不希望我对你好吗?” 洛千山唇边的笑容愈演愈烈。 莫如九按耐住自己的呼吸,轻轻地道:“不是。” “我只是想不通一个问题,千山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什么就只是一个我。” 洛千山认真的回答,口吻很是执着。 “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这个问题呢?这个问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因为你是莫如九啊。” 你是我心目中,你是我这平淡的一生里,遇见到最绚烂的一场盛世焰火。 所以你值得,所以没有为什么。 他想这么做,而且她也值得,那么他就这么做了。 没有为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莫如九有了这种特殊的看法的。 他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去仔细的思考过。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他知道他心里的悸动是不行的,但他也曾经努力的扼制过,但是啊…… 他心里对她的感觉却没有变淡,就算看不到,就算……他的眼睛失明,他连她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可他就是这样近乎魔怔的在乎着一个人。 他看不到她的脸,听得到她的声音。 她是那么温暖而明媚的一个人,他在脑海里幻想着。 她一定不会比任何人差的。 空气倏然一静。 那一句,‘因为你是莫如九啊’,这声音清晰的砸到莫如九的脑海里,耳畔里,心脏深处…… 她望着坐在初春日光里的男人,他微微笑着,那样的笑容衬着他的融融灯火,好看得近乎刺眼。 莫如九望着他,竟有片刻的失神。 他的理由是那么的简单而直白,简单到她没有理由去反驳,直白到她脱口而出。 “千山。” “你是不是……因为,我也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和你的母亲有着同样的渊源,所以你才会对我这么特殊的?我思来想去的,我也就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了。” 洛千山摇头,嘴唇紧抿着,似乎在措辞。 他怎么会是因为她和他娘亲的原因才会对她另眼相待呢? 一开始或许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包括未来,那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他没有这样认为过。 莫如九就算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没有那些秘密,他仍旧会为她的性格所折服。 这才是真正的欣赏一个人。 洛千山的性子一向是沉稳内敛的,他下意识的就要出声否决。 “我并不是……” 他猛地打住,嘴唇抿得更紧了。 他这样子,像是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嗯?”莫如九疑惑。 洛千山低下头,嘴角轻轻地勾起。 “那就这样认为吧。” “啊?”她傻眼了,一头雾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那就这样认为吧?” 这个答案,仿佛很是勉强。 仿佛,他并不是这么想的,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和理由,所以就那么勉强的承认。 莫如九的脑海里划过一抹很细的思绪。 那思绪快到她还没捕捉,就已经消失不见。 该不会…… 真的像楚天息说的那样,洛千山对她有图谋? 不过这个图谋,是要加引号的。 因为,洛千山的图谋不是要害她。 而是,对她动心了? 想到这,莫如九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她也太自恋了吧,怎么可能呢? 洛千山虽然对她是不错,送药膏,在容惊影面前护她,处处对她维护,甚至……还不惜为她得罪容惊鸿。 可是,这些种种也并不代表,他就是真的喜欢她。 而且啊,莫如九很难想出来,洛千山这么一个不然凡尘的人,他若是喜欢一个人,若是动心…… 那是否都是罪孽呢? 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番场景呢? 洛千山是雪山之癫清冷出尘的神,这样的人,只怕不会动心,也不会喜欢。 因为他目空一切,连喜欢是什么,心动是什么,从来都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这马车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许久之后,洛千山幽幽地道:“如九。” “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你这么好,这样相信你,并不是因为我娘亲的原因。” “那么……你以为呢?”洛千山没有给出很直接的答案。 他的尾音下沉几分,带着未曾言语尽的一丝暧昧? 这感觉,就好比一滴滴温柔的雨水落入了大海里,泛起细细密密的波澜。 波澜一圈圈的放大,莫如九的心,莫名的被一股奇异的感觉笼罩上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 承认了? 可……那怎么可能呢? “千山,你不要开玩笑了,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莫如九莫名紧张起来,不停的吞咽口水。 她有些后悔了,不应该提到这么私密的话题。 就算她有所怀疑,但她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逗你的。”男人又再次笑开了。 莫如九的心一松,刚要喘气,又听到他的声线。 “对你这么好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你对我也好吗?你对我有多大的信任,我就会给你多大的回报。” “这样的信任,是取决于双方的。”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洛千山睁开了眼睛,春色撞入他如泼墨般的黑眸里,他不能看到任何的东西,黑眸里却因为春色挥洒,而折射出了星辰光芒。 他那么望着她。 洛千山的眼里表露不出来任何的情绪,但他的心底,却是惊天动地的。 有什么东西在癫倒,坠毁。 以及…… 他心底因为她而生长出一片嫩叶,也被这毫无预兆的沉默覆盖。 那些悸动,那些心思,还未曾严明,就被他用力的按下去,藏在了那一片废墟之下。 情思啊。 轻易见不得人呢。 他觉得,现在就和她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就很好。 朋友,知己。 也总比,他把自己内心的真实和不堪撕开在她的面前给她看。 别说她会接受不了那样的他,他自己都难以接受。 害怕在她那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 他告诉自己,最好是一丝期待都不要,全部都肆意的埋葬。 没有过期待,没有过幻想,那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时候,心中就不会那么的失落,那么的难过。 这是洛千山从小的准则。 他想要的,他从来不会伸手去要,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喜欢。 因为,他是得不到的。 既然得不到,既然结果都早已经注定。 他就没有必要,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莫如九刚刚才放松,现在心里又再次紧张。 她其实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可她就是紧张,被他这么看着,身体都好似要烧起来了一样。 “没了……”莫如九哑着声音。 她无奈地笑了。 毕竟,她可不会狗血的以为,洛千山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是真的对她有心思,所以…… 想到至今还摆放在房间里的烟火,莫如九眼睛一亮。 她嘴角再次咧开了笑容,“千山。” “你送我的烟花,我还没放呢。” “你说,你送我这么多东西,我要给你回什么礼好呢?” 莫如九一本正经的思考起这个问题。 洛千山音色低沉,“不求你的回礼。” “如九能够为这些小玩意重现欢颜,那就是我做这些事情最大的意义。” 分明是在白日,他的声音却染上黑夜的喑哑,带着一丝丝的诱惑。 莫如九顿了顿,“那可不行的。” “我怎么也得回礼的,不然……以后千山你要是再送我什么东西,我是一点都不敢收了。” 莫如九努力忽视心里那股异样。 “没想到,如九你还和我这么客气?”他的眸子里染上了一抹光亮。 莫如九不好意思的说,“那是当然的。” “我不能老是占千山你的便宜啊,这样你让别人怎么想我,你又怎么想我?” 莫如九大大咧咧的说话,全然未曾发觉,这一句占便宜说出来之后,洛千山的耳根子微微发红,原本起伏不定的胸膛也僵住。 占便宜。 他倒是……不介意,被她占便宜呢。 第364章 以一人之力,渡天下人 莫如九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说:“千山,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也不是那种只知道占便宜而不给回报的人,更别提这是千山你的便宜。” 莫如九一口一个占便宜,洛千山停滞了片刻的心跳,再次恢复跳动,只是这心跳,比刚才要凌乱得多。 他手撑着茶几,一向面不改色的他,额头居然会覆着一层热汗,脸颊也泛起了好看的粉红色。 他无奈的扶额。 “如九,刑部要到了。” 洛千山开口结束了自己的脸红心跳。 莫如九回神,“那我要下马车了。” “千山你在东宫里还是小心一点。” 莫如九利落的下马车,临了,又掀起车帘子,对着里面的人嘱咐了一下。 洛千山颔首。 “我会的。” “你小心行事。” 莫如九提着食盒和他告别,一步一步的走入了刑部。 外面驾马车的洛凡已经憋不住笑了,他笑得直喘气,脸都要抽筋了。 “公子。” “你说这秦王妃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我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她居然还想着占公子你的便宜?这个秦王妃,不知道她说的话有歧义吗?她很会让人胡思乱想的啊!” 洛凡笑得四仰八叉的,手里的鞭子都快挥不起来了。 洛千山对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男人的声音紧绷着,渗着一层冷意。 “你的废话很多。” “她是何人,是什么性格,我心里有数。” “她不过……是无意而为之。” 而且就算莫如九说了这些话,我也不会觉得她是一个轻浮的女人。 她看似豪爽直接,但是心底为楚天息守着一条线,这根线,界限分明。 他清楚得很。 洛凡拍打自己的胸口,“好好……” “公子,我错了,我不敢笑了,我再也不笑了。” “公子,你这么了解她是什么人,那你怎么不猜猜,她要是知道公子的心思之后,是会和公子继续保持关系呢?还是……快刀斩乱麻?”洛凡抛出了一个最严重最犀利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洛千山无言以对。 不是因为他不知道答案,就是因为他知道答案。 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沉默。 那个答案就是…… 莫如九会和他快刀斩乱麻,并不会再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 莫如九心里什么都清楚。 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清楚,他才不敢,也不能,更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内心。 洛千山一直沉默着。 他没有回答洛凡的问题。 马车穿过重重的人流,他的心在这里滚滚红尘里,浮浮沉沉。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洛凡……” “你觉得,我该告诉她么?” “公子,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公子你聪明睿智,既然有了答案,却还要多此一问。”洛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想公子你这一次遇见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不过是一件玩意而已,所以,你可以伪装着自己不曾喜欢,不需要留下来。” “但这一次,从你身边擦肩而过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公子,你在问我是否该告诉她的时候,那就证明,你的内心是想告诉她的。” 洛凡字字珠玑,形容得很是贴切。 他了解洛千山,足够的了解。 才知道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也会因为儿女之情爱而心中动乱不堪。 洛千山犹如醍醐灌顶。 原来…… 他竟然是想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和情意的吗? 哪怕知道结果会是那样的,他还是会想要她知道。 莫非,他都还没有洛凡看得明白吗? 就算是一个令人难过的答案,但他还是想要亲自去求一个答案。 此时此刻。 马车外的街道喧嚣不堪。 他从这嘈杂里穿梭而过,心静若深潭。 他或许知道自己所要的答案了。 …… 莫如九其实是可以见到云迦蓝的,因为容惊鸿并不想再为难她。 她就是他放养的一只小宠物,迟早有一天,他都会把她抓回到掌心里的。 她现在蹦跶得再厉害,到底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既然是他的宠物,他怎么也会给一点好处的。 本想让人放行,侍卫却禀报他,莫如九是从洛千山的马车里下来的。 容惊鸿和洛千山没有过节,也没有任何的敌意,只是单纯的不满,吃醋莫如九和这么多男人勾搭不清。 容惊鸿让人把莫如九拦在外面。 他出去时,她正站在刑部大门口的大灯笼底下,灯笼是红色,红光映在她的身上。 “才离开洛千山的怀抱,现在就来刑部找我。” 容惊鸿踏着春色而去,暗红色的官服衬得他犹如妖孽一般俊美。 他站在台阶之上,看着被拦在外面的莫如九。 他讥讽的嘲笑她,用着最刻薄和恶毒的语言。 “你是觉得,我容惊鸿很喜欢捡破鞋吗?还是,你以为你这只破鞋,我非捡不可?” 容惊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字字句句都带着令人心惊的冷漠。 莫如九提着食盒,几步走上台阶,她比容惊鸿矮大半个头,可她气势很足。 她挺直腰背和容惊鸿对视。 “你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说话,我若是破鞋,那你又是什么?” “容惊鸿,你放我进去。” “凭什么?”容惊鸿冷笑,“你是什么人?” “就凭,洛千山够不够?”莫如九搬出了洛千山。 容惊鸿眸光愈发的锋利,“洛千山?” “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已,你还真的以为……一个最卑贱的商人,我会怕他?” “你知道商人在这里是什么地位吗?最低贱的存在!就算他富可敌国,也依旧是那么的卑微。” “你还想拿他威胁我?” 莫如九一瞬间恍惚,她知道古代商人的地位很低。 但是,她不知道,洛千山是太子的人,容惊鸿都可以如此肆意的羞辱。 商人最低贱么? 谁说的? 莫如九大声的反驳,“你身为朝廷命官,你说商人低贱,那可知道?若是没有你口中低贱的商人,边疆守卫的士兵军饷哪里出?” “你说他们低贱,那你又是否知道,每一次发洪水,地震,干旱……民不聊生的时候,是谁开仓救济百姓?又是谁,以一人之身渡天下人?” “容惊鸿,你枉为读书人!” 第365章 惊鸿哥哥,是你吗 莫如九是真的很气愤的,她之前不算讨厌容惊鸿,认为容惊鸿和如九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但是此时此刻,听到容惊鸿如此刻薄而轻蔑的形容那样清风明月的洛千山,莫如九心底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是生气的。 在她所生活的世界,是人人平等的,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商人低贱。 就算,她所在的那个世界,还是有着等级之分,但…… 她似乎也没办法容忍,洛千山被人这样的轻看。 容惊鸿说的是天下的商人都一样的地位卑贱,她也是自动就带入了洛千山,所以才会这么的恼怒。 容惊鸿斜睨着她,本就冰冷的眼神因为她的这一番话,显得愈发的冷冽。 他看着她的目光,那么的陌生,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还没说洛千山什么呢,你就如此义愤填膺,怎么?”容惊鸿反唇相讥,“你是看上了洛千山了?这会你才会这么激动?” “一派胡言!” 莫如九怒喝,眸子里闪烁着火光,“容惊鸿,你是读书人,你满腹经纶,莫非你的圣贤书里教的就是你这些么?” “与你何关?”他冷道。 莫如九维护洛千山的模样,很是刺眼。 容惊鸿握紧了拳头,心底无名火起,手背上绽出了青筋,指甲也死死的嵌入了皮肤里。 为什么,真的如九不在了,假的莫如九,居然也对洛千山如此有好感? 容惊鸿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吞了一只苍蝇进去,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莫如九对洛千山,对这所有的人都可以笑容以对,唯独对着他的时候,她就是横眉冷对。 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 此时,容惊鸿本就扭曲变态的心里,更是产生了一种极大的落差感。 莫如九没打算继续和容惊鸿争辩,她冷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今天这刑部我是进不去了,但这里的东西,是我给云迦蓝的。” “若你还有一丝丝的良心,你就把这些东西给她。也不枉费,她愿意为你生,为你死的情谊了。” “容惊鸿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个话,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说完。 莫如九就把食盒放在了台阶上,她转过身,决然的离开。 她连片刻的停留都不曾有。 毕竟,以后她和容惊鸿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今天进不去,不能亲眼看到云迦蓝,但是她也不会去麻烦洛千山的。 洛千山可以对她好,但是她必须要珍惜那种好,她不能总是无数次的制造麻烦。 任何人都会嫌弃麻烦的。 做人啊,还是得要有自知之明。 至于今天她在容惊鸿面前为洛千山据理力争,她觉得这是她心里想要做的事,也是她该做的事。 莫如九走得干脆利落。 容惊鸿周身戾气翻涌,盯着台阶上的食盒很久,他缓步走下去。 犹豫了片刻,他发泄似的抬起锦靴,把食盒踢倒。 嘭的一声,食盒就滚下了台阶,里面的糕点和糖果都掉了一地。 周围的侍卫看着这一幕,大气也不敢出。 容惊鸿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空白的脑海里却钻入了一丝不该存在的记忆。 那就是啊…… 年幼的小蓝倒在他的怀里,拉着他的衣袖,哭着撒娇。 ‘惊鸿哥哥,我好疼啊。’ ‘我好怕疼,我想吃糖。’ ‘惊鸿哥哥,他们说生病的时候,只要吃糖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小女孩脸上挂满了泪珠,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他的面容。 ‘我想吃糖。’ ‘惊鸿哥哥,给我买糖吃,好不好?’ 小蓝是一个那么喜欢吃糖,害怕吃苦的人。 他历尽千辛万苦为她换来了糖果,可他被打得浑身是伤,手臂上的肉都被野狗咬掉了一块。 他小心翼翼的把糖果捧到她的面前。 谁料,那个病入膏肓的小丫头,她却看也不看糖果一眼。 她抱着他受伤流血的手臂,她哭得无比的凄惨。 至今,容惊鸿都还能记忆起那种压抑着疼痛的哭声。 她没有吃糖。 她把他求来的糖果丢掉。 她哭着扑入他的怀里,她告诉他。 ‘惊鸿哥哥。’ ‘小蓝再也不吃糖了。’ ‘小蓝只要哥哥你好好的,小蓝病死也没关系的,小蓝……不吃糖。’ 小丫头很内疚,很自责,因为他是为她而受伤的。 那时候,她眼睛里流下来的每一滴滚烫的热泪,都烫伤了他的皮肤。 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为什么呢? 明明只是一件这样很小的事情,他都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他一看到这些糖果的时候,那些记忆却从脑海里浮现而出。 它们翻涌着,把每一幕都放大定格在他的眼前。 它们让他铭记,想忘不能忘。 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很多过去的时候。 他也一直告诉自己,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如今啊,那些画面,那一声声的惊鸿哥哥,包括小蓝落的每一滴泪,都清晰的镌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他忘不掉。 那些感动,已经磨到了血肉里,骨头里。 沉默的时间里,容惊鸿缓和了自己凌乱而急促的呼吸。 他一言不发的弯下腰,把掉落在台阶上的每一颗糖果,都仔仔细细的捡起来。 有侍卫要来帮他,“大人,小的来吧……” “退下。”他凛声道。 侍卫僵在那里,再也不敢有所动作。 容惊鸿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挺直的背脊一次次的弯下去,把地上的所有东西都捡起来了,并且全部都再次装入了食盒里。 糖果和糕点已经沾染了灰尘,并不能吃了。 但是容惊鸿不介意,因为,他知道,云迦蓝也不会介意的。 因为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所以足够的了解她。 容惊鸿原本僵硬而弯曲的背脊,又再次挺拔,却莫名透着难以言喻的生涩。 他亲自提着食盒进了刑部。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人是恍惚的,思绪也是茫然的。 他只知道,顺心而为。 他本来可以不把东西送到云迦蓝那里的,他也早就不在乎那些过去的。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等他到了牢房之外,看到那个奄奄一息的,垂死挣扎的云迦蓝时。 他才恍然惊醒。 他是在做什么啊? 他不是亲手把她关到这里来的吗?为什么,又会像个小偷一样,在这里驻足着,看她的情况如何了? 他不该看她,不该怜悯她,甚至……连这食盒里的糖果,他都该叫人销毁在外面的。 那些不该他做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不该做。 然而,就算知道不该做,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容惊鸿握紧拳头,身体微微发颤,眼神停留在可怜又狼狈的她身上。 他的脚步慢慢地抬起来。 本是要走进去的。 但在抬起脚的那一刻,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慢慢的放下脚。 最后,他收回了目光。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把食盒放在了牢房的门口。 做好这一切,他就悄无声息的离去。 他来了。 在所有人没有发现他之前,他又离开了。 他宛若一阵风,来得快,也消失得快。 云迦蓝的身体涂抹过药膏之后,疼痛感已经减轻了许多,所以,她并没有一直昏睡。 但是很不巧,容惊鸿来时,她没有醒来。 她醒来,就只看到了牢房门口的食盒。 食盒并没有盖盖子,她微微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食盒里放着的东西。 云迦蓝懵懵懂懂的,咬着牙一点点的攀爬过去。 她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食盒,很是不解。 按理说,容惊鸿是不会给她东西的。 那么……食盒又是谁给她的呢? 但是,云迦蓝知道一个事。 食盒的来历她不知道,只是,如果容惊鸿不松口,那么,她就别想看到这个食盒。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可以送得进东西来。 云迦蓝爬到牢房门口,费力的伸出了手臂,她的指尖去触摸食盒。 这个动作很简单,她却很吃力,虽然伤口不那么疼,但她还是很不好受。 食盒里的东西,被她抓了一把。 感受到了掌心的异样,云迦蓝拿出手一看,那一瞬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往下掉,布满她整张脸。 糖。 她的手心是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 她闻到了糖果的香味,顷刻间,就哭成了泪人。 原本她的世界是昏暗灰白的,但这掌心里的糖果,那些鲜亮的颜色,一瞬间就点亮了她的视野。 她的视野再次恢复了色彩。 糖。 她颤抖着手,塞了一颗糖果到干涩发苦的嘴里。 瞬间,甜腻的果香味就弥漫在唇齿之间,那样清甜的味道,连带着她嘴里的血腥气都被掩盖。 她依旧在落泪。 已经有了糖吃了,她还是止不住眼泪。 “哥哥……” “惊鸿哥哥……是你吗?” 第366章 莫瑶光小产 她哽咽着,叫出了记忆深处的那个名字。 名字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时候,她哭得不能克制。 惊鸿哥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他了。 如今,看到这一盒突然出现的糖,她灰暗的内心恍如有流行疾划而过。 心中一瞬间的感觉,快得他抓都抓不住。 她明白。 这食盒的所有故事了。 因为糖果…… 还深陷在绝境里云迦蓝,为了这一颗糖,露出了最温暖的笑容。 她看着掌心里的那些糖果,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是你。” “就算不是你,但也是你。可是,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说什么,我就知道……是你。” “惊鸿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为什么一边推我下地狱,一边又给我糖呢?” 云迦蓝百思不得其解。 她苦涩地笑着,“不过,不管你最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对我来说。” “今天这一颗糖,都足够让我原谅你对我所做的所有事情。小蓝原谅你,原谅我们过去所有的经历和痛苦,甜蜜……” “只是啊……” 她笑着落泪,“从此以后,我们真的要分开了。” “希望我死了之后,你不会后悔你所做的这一切。” “惊鸿哥哥,小蓝希望你好好的。” “这一颗糖,就让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两清了,好不好?” “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 云迦蓝的哽咽声断断续续的传到牢房的一侧,容惊鸿并没有走,他也不知道在那个阴暗的角落站了多久,一动不动的望着牢房里的她。 他和她仿佛被分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想做些什么,但腿脚已经站到僵硬。 他的脸色很平静。 也好。 就让他们的故事,到此结束吧。 小蓝和惊鸿哥哥的过去,包括那些经历,同生共死的情谊,都在此画上句号。 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恨,没有期待,没有隐晦的喜欢…… 他们就像陌生人一样,把过去的自己分割在岁月的尽头。 往往最深刻的分开,都不是歇斯底里的哭喊。 而是,那么笑着放下,和过去的一切都云淡风轻的说一声再见。 这样的分开和诀别,是最无声的。 阴暗的牢房里,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映照在他那张那么绝美的面容上,他琥珀色的桃花眼里,只剩下清淡,淡到……有种看透人心的空洞和麻木。 他有着一张最好看的脸,犹如妖孽,但是……却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 他要做的事情,他等了这么多年,做了太多的牺牲。 他都逆天改命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呕心沥血,所以…… 无论如何,就算他承认了自己的内心有所动容,不想云迦蓝死去。 但是,他也不可能就此罢手的。 更何况,他也无法罢手了。 他要做的,就是逼南靖王为了云迦蓝造反! 只有在这个不成熟的时机里造反,南靖王才会失败,他才能扼制楚天息和南靖王的联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容惊鸿缓缓地闭上眼睛,他的手指甲已经刺破了肌肤,疼痛和着血一起涌来。 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戾气浓重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了一派的宁静和清冷。 他走到今天早就没有任何的牵挂。 如九不在了。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他为了如九,没有什么是他无法割舍的。 就算对云迦蓝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 但那,真的不算什么,一点都不算什么。 …… 莫如九没进到刑部,只能折返回秦王府。 她才回到秦王府,就知道宫里已经来人了。 此时的东宫已经人仰马翻,而秦王府更是鸡飞狗跳。 十九告诉莫如九,楚天息已经被扣留在宫里,因为宣皇帝要调查。 东宫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震得朝堂都在颤抖。 原来。 那就是莫瑶光小产了! 是的,莫如九听到这个消息,都双腿打软。 更让她紧张惶恐的,是莫瑶光小产的主谋,居然是欧阳卿! 欧阳卿是才被太子纳入东宫的侍妾,如今害得莫瑶光小产,让莫瑶光失去了她肚子里那块心头肉。 莫瑶光是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凤女龙孙,莫说宣皇帝有所期望,莫瑶光和太子都是十分的看重这第一胎的。 偏偏她小产了,这主谋还是才入东宫没多久的欧阳卿。 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太诡异了。 欧阳卿登时就被太子打到了东宫的暗房里! 与此同时,之前被宣皇帝召在宫里的楚天息也被太子倒打一耙。 太子跑去御书房门口长跪,要求宣皇帝严惩楚天息,为他和死去的孩儿讨一个公道! 欧阳卿是楚天息的表妹,两人是最亲密的关系,这也难保太子会把欧阳卿的罪算到楚天息的身上。 甚至,太子是巴不得欧阳卿这么谋害莫瑶光,就是楚天息所做的! 这是一个他可以扳倒楚天息的机会,不管是不是楚天息授意的,都只能必须是楚天息授意的。 宣皇帝心痛自己的第一个孙子就这么没了,眼前黑了黑,当场就昏了过去。 太医诊治之后,宣皇帝这才幽幽转醒,不过醒来就下令把楚天息扣下,让人来调查东宫的事情。 宣皇帝态度表明,他看似是公立的,但是……究竟是否公立呢?朝中的那些老狐狸还会看不出来吗? 若是真的公立,就不会因为太子没有证据的一番哭诉,就把楚天息扣留下来。 说到底,宣皇帝还是偏袒太子的。 莫瑶光小产,莫丞相也联合朝中其他的大臣,一起弹劾欧阳卿和楚天息。 本来这件事情还在调查里,究竟是欧阳卿自己做的,还是楚天息授意的,如今都不知道。 但是莫丞相这么一煽风点火,倒是把这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真的就是楚天息授意的! 所以,百官都上了弹劾楚天息的奏折。 太子失去了一个孩子,却夺到了满朝文武的支持。 楚天息和他站在了对立面,孤立无援。 至于莫瑶光究竟是如何小产的,是否是欧阳卿所做的,暂时不知。 但是莫如九知道一点。 欧阳卿是个聪敏的女子,她不会不知道,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有人把秦王府也勾进去。 所以,这件事情是欧阳卿做的吗? 还是,这一切是有隐情的? 莫如九被困在王府里,忙得焦头烂额的,宫里又进不去。 虽说现在暂时还没封府,可王府周围已经有人监视了。 只等找到所谓的证据,就会拿王府的所有人问罪。 这个罪名可不轻,谋害皇孙! 该如何? 第367章 他冷血无情 欧阳卿是个好姑娘,如果真的一人赴死,那楚天息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现在也只能寄望于,欧阳卿是无辜的,欧阳卿没有下手。 “王妃,你也莫要过于担心了。”十九来找她,看她一脸的焦虑,十九忍不住劝她。 毕竟,莫如九的后路已经被楚天息找好了。 就算王府覆灭,莫如九也可以平安无事的离开王府。 莫如九发愣,眼眶发红,眼睛里更是蓄满了泪水。 “我怎么能不担心?” “十九你不懂我,你别来烦我,你去宫里继续打探消息,一旦有关于他的消息,你立刻就回来告诉我。” 说这话的时候,莫如九的声音都在发颤。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都在不住的战栗,好似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眼前是一片沉重的绝望和黑暗,怎么也望不到一丝的光明。 十九垂下头,并没有走。 “王妃,宫里已经有人在打探消息了,不过……” “王爷说了,一旦王府出事,就让您去寻求洛公子的帮助。” 十九故意扯谎,他知道直接说洛千山会救她,会带她离开这里,她肯定是不会走的。 所以,十九只能撒谎。 他知道,为了楚天息莫如九什么都愿意做的。 只要告诉莫如九,去找洛千山或许可以救楚天息,那么莫如九就一定会去。 对于这一点,十九十分的笃定。 莫如九仰头,眼眶红红的,“你说什么?洛千山?” “他怎么会想到让我去找洛千山?” 莫如九脸色苍白,嘴唇嗫嚅着。 洛千山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她因为楚天息的事情去找洛千山,洛千山就一定会出手相助吗? 莫如九想到了洛千山在马车里说的话,若有困难,可以去找他帮助。 但是,她不认为这么重大的事情,洛千山可以插得进去手。 “这是王爷吩咐的。”十九回答道。 他眼神闪烁不定,很是心虚。 他要是说了,她去找洛千山,会被带着一起离开京城。 那按照莫如九的性格,说不定第一个就会劈了他。 十九不敢,也无法冒险。 王爷怎么吩咐的,他就怎么做。 莫如九抓住了话里的敏感点,“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知道王府会有变故?” 如果楚天息什么都料到了,那他会有脱身的计策吗? 想到这里,莫如九的心里没那么慌乱了。 毕竟楚天息如果都料到了这些情况,那他肯定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他一定会有所准备的。 他有准备就好,就怕他没有准备。 她的心绪稍微镇定。 “王妃,我真的不能再说了。”十九面有难色,“总之王爷只告诉属下,一旦王府出事,王妃可以去寻洛公子求救。” “他会帮?”莫如九盯着十九。 “这是王爷说的,至于洛公子会不会帮,这得王妃你去试了才知道。” 十九又开始打马虎眼了。 莫如九哽声,“好,那你现在就去让人准备马车,我这就去找洛千山。” 她是关心则乱,却不知道,这一去找洛千山,分明就是楚天息为她算计好的。 “属下这就去。”十九放心了,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她骗走了,这样才好方便王爷在宫里行事。 就这样,莫如九在暗卫的秘密护送下,莫如九乘坐马车去洛家别院寻找洛千山。 皇宫。 宣皇帝虽说听信了太子的话,但是也没有如何为难楚天息,毕竟如今还没有证据,只是把楚天息扣留在皇贵妃的寝殿里,不得出入,并且重兵把守。 至于调查东宫太子妃小产一事的人,这个任务,落到了楚天瑞的身上。 对。 调查这事的,不是别人,而是楚天瑞。 太子一心想把这事情往自己或者莫丞相身上揽,宣皇帝一句要避嫌,就选了还在府里养伤的楚天瑞来调查。 太子怕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被发现,顿时就心惊肉跳的。 他可不能让这些事情被楚天瑞调查到,登时就传了十一过来。 “你确定,所有的线索都抹除了?” 太子背着手在宫殿里来来回回的走,脸上没有一点失子的沉痛和悲伤,皆是心绪和惊恐。 “回禀殿下,所有的线索都清除了,一定不会有任何的纰漏,殿下您就放心吧。”十一额头还带着伤,依旧对太子很恭敬。 太子脸色阴沉,慢慢地眯着眼睛,“这一次,如果再有任何的意外,你知道后果的。” 太子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十九已经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子话里的阴冷,让他也狠狠地一怔。 “属下明白,一定不会再出任何的意外。” “否则,属下愿意拿命来让殿下您息怒。” 说完,十九就噗通一声跪下。 他的目光看着地板上,手掌握紧成拳头。 十一心底还是巨浪翻涌的,还没从太子妃小产的惊天阴谋里反应过来。 他早就知道太子不是一个仁善之人。 但是。 他没想到太子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可以这么的心狠,为了这个至尊的皇位,太子像是已经入魔了。 所以…… 明明有办法可以救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太子却视而不见,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欧阳卿把有毒的补汤送到了太子妃的手里。 太子就是要借此,一箭双雕。 十一什么都知道。 汤药是欧阳卿下毒的没错,但,太子早就收到了消息。 可太子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有些期待太子妃失去孩子,这样就可以借着这一件事来对付秦王。 这个人的心肠何其的冷硬,何其的毒辣,虎毒不食子…… 偏偏,在太子眼里,孩子没了还会有的,所以为了他的皇位,死一个孩子又算什么? 既然是他的孩子,那他就权利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 他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就算要牺牲莫瑶光,他也是可以的。 何况,只是一团不知道男女的肉呢? 太子既清醒又疯狂。 十一越发的不知道,他这么帮着太子,到底是在尽忠,还是在助纣为虐。 这世上谁能做出这样的事? 只怕只有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 “太子,太子妃虽说脱离危险了,但是太子妃的情况依旧不是很好。” “太子殿下您要去看看吗?” 十一为如今生不如死的太子妃而难过。 太子妃也不会想到,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只会把这一腔的仇恨,都积压在欧阳卿的身上。 太子烦躁的一甩袖子,扬起眸子道:“去看什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女人就是妇人之仁,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没了就没了,只要可以为本宫的皇位添砖加瓦,牺牲也是那个孩子的荣幸。” “本宫可不想去触她的霉头,成日里哭哭啼啼的,本宫看着她哭,就心情烦躁。” 十一倒吸一口冷气,双眼瞪大。 他不敢置信。 太子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居然可以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 “没别的事,不要来烦本宫,就说本宫为太子妃小产的事,悲痛欲绝。” 太子此时多看莫瑶光一眼都不想。 小产的女人晦气,他怕沾染了霉运。 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扼制楚天息命脉的把柄,他必须要先筹谋自己的皇位。 可不能被那股霉运给沾身了…… “那暗房里的……欧阳……”十一欲言又止。 太子眼底扬起暴怒的火光,“她?” “给本宫重重的用刑,但前提是不要她死。” “她若是不肯招认,是楚天息让她谋害皇孙的。那就,给本宫砍断她的手指,在认罪书上按手印!” “总之,不管怎么样,楚天息这一次休想脱身!” “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就算谋害皇孙,是欧阳卿自己的阴谋。 那这一次,他就把阴谋铺大一点,让楚天息也难辞其咎。 不然,他就白白的失去了一个孩子。 既然已经没了孩子,那就必须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还有,本宫对那个孩子下手的事,你得给本宫吩咐下面对的人把嘴巴闭紧了。” 太子威胁道,“若是这消息走漏风声,太子妃不会如此的安稳。” 他暂时还不想失去莫丞相的助力,这件事情就只能瞒着莫瑶光进行的。 若是叫莫瑶光知道了,只怕又要和他闹个天翻地覆的。 与其让莫瑶光知道,倒不如让莫瑶光永远不会知道。 然而,事与愿违。 莫瑶光寝宫里,早就鸡飞狗跳的。 莫瑶光小产,痛失孩子,她差点丢去了半条命。 如今,莫瑶光脸色苍白如纸,不见丝毫的血色,她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只见出来的气,没有气被吸进去。 她的长发也散乱的披在枕头上,胸腔微弱的起伏着,眼睛猩红如血,长睫早就被泪水打湿。 这样的莫瑶光,狼狈又可怜,那么的楚楚动人。 莫夫人坐在她的床边,莫夫人也是满眼的心疼。 “女儿啊,你可一定要振作起来,虽说这个孩子没有了,但你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孩子的,你目前要做的事情,是要好好的修养,一定要把你的身体养好,才能继续为太子殿下开枝散叶。” 第368章 再也不能生育 不用动脑袋想,就知道罪名一定会让秦王府颠覆的。 所以啊,因为欧阳卿在宫里出了事,王府的气氛也变得那么的凝重,每个人的头顶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至于莫如九,她更是忧心不已。 好不容易和楚天息走到今天,她很怕…… 很怕,这一次莫瑶光突然小产,是有阴谋的。 前面云迦蓝才出事,现在又轮到秦王府了? 这给莫如九的感觉,就好比是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不断的推动阴谋。 这个阴谋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会连累这里的所有人。 莫如九担心宫里的楚天息,但是她更怕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倘若,这不是太子的阴谋,也不是什么苦肉计。 就是欧阳卿自作主张动手了,那么,欧阳卿势必是不会连累楚天息的,但是这会有一个严重的后果。 欧阳卿会死的。 不管最后楚天息有没有被拖下水,她很能确定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欧阳卿绝对不会活着走出东宫的 莫如九心里焦灼慌乱,她怕啊。 怕欧阳卿真的一时之间想不开,就真的那么做了。 欧阳卿,希望她没有。 这一切,都只是她胡乱的猜测。 越是胡思乱想,莫如九就越是惊恐,人的思绪都绷紧成一根弦,怎么都放松不了。 “你知道吗?娘知道你失去孩子心里痛,但是,你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你也知道太子对我们莫家有二心,你可不能倒下啊。” 莫夫人在莫瑶光的耳边喋喋不休的哭诉,虽说大多数的话都是安慰她的,让她重新振作起来的之类的。 但是莫瑶光像是听不到莫夫人说了什么,而是轻轻地,麻木的说。 “不会了。” “太医说我……不会有孩子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莫瑶光的声音那么轻,她说话的时候,延绵不断的泪水就从眼前滚落下来,本来清晰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不堪。 莫夫人眼底神色大变,人都惊了一大跳。 她不可思议地道:“女儿,你是在说胡话吗?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是不是身体还没好,人还没清醒过来,你在吓娘亲?” 这样的消息,对于莫夫人来说,不亚于是晴天霹雳。 再也不能生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尊贵的太子,未来还要做皇后的人物…… 这叫什么? 莫夫人的呼吸凌乱,身子颤抖的俯下去,她跪倒在床边,心底冰冷一片。 “女儿,你告诉娘,你是糊涂了,你说的话是假的,你不可能再也不能生孩子的,你在骗我。” 莫夫人受到的打击,一点也不比莫瑶光少。 怎么可能…… 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若是不能生孩子了,别说太子,就连莫家……也是会遗弃她的啊。 这可怎么办? 不管莫夫人如何揉搓莫瑶光的手指,她都没什么表情,苍白的脸颊上仿佛盖着一层沉重的死灰,那么的阴暗,一点光亮也照耀不进去。 “我没有骗你。” 莫瑶光近乎麻木的开口,“娘,我没有骗你。” “我真的……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太医说……” 莫瑶光痛苦绝望的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流淌而下,沿着眼尾坠到枕头上,浸染了她的发丝。 她心痛到了极点,人被那种沉重的绝望笼罩吞没,连呼吸都提起不来。 所以太医说的话,她都不敢回忆起来。 因为每一次的回忆,那就要经历一次撕裂的疼。 她比任何人都要惊恐绝望,她也希望这是假的,是她听错了。 但是太医是宫里医术最好的太医,怎么会错呢? 不可能会错的。 她的身体因为这一次的药量太重,受到了太大的创伤,以至于……连孕育一个孩子都不可能了。 生不出来孩子的太子妃,算什么? 没有孩子,她的未来就没有依仗,她不能母凭子贵…… 没有孩子,太子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不仅如此,如果她没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就算她做了皇后,也是随时会被废掉的。 而且。 她也会成为莫家的弃子。 她的父亲是那么老谋深算的一个人。 幸好,她聪明,及时的给了太医一些好处,封住了太医的嘴巴。 只要太医不说出去,她就还有慢慢谋算的机会。 她才失去孩子,可连心里的痛苦都还没来得及发泄,她就面临一个更严重的打击。 莫瑶光真的恨不得,自己这一具残躯,就死在小产的时候。 为什么要救她呢? 如此没有希望的活着,倒还不如死了干净。 但她没死,她还活着。 她就必须要为自己以后的日子负责。 她不想被父亲放弃,更不想成为一个无子的皇后。 一想到自己的情况…… 她的一颗心,好似在被人反复的拉扯,撕碎。 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阵阵的袭击而来,莫瑶光若不是躺在床榻上的,她只怕这具僵硬的身体,都要碎成残渣了,再如何也无法拼凑起来。 她哭了,哭成了泪人。 所有的隐忍和委屈,在莫夫人的面前发泄。 莫夫人也潸然泪下,抱着羸弱的女儿一起痛哭。 “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我们该怎么办?女儿……” 莫夫人也是精明的人物,自然知道这一切对于莫瑶光来说意味着什么。 莫瑶光泪水簌簌而落。 她的双肩,不断的颤抖起伏。 “我要报仇。” “欧阳卿那个贱女人,如果不是她在我的补汤里下毒,我不会没了孩子,更不会再也不能生育。” “我要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娘,我要她血债血偿啊。” 莫瑶光痛哭着,发出了最绝望的悲吼声。 她不会放过欧阳卿,绝对不可能放过。 否则,她的未来可怎么过? 莫瑶光第一次知道,当人痛苦的时候,连呼吸都会疼的。 她真的好疼,不止是身体的疼,还有心里的痛。 太子就只来看过她一次,她的心就更冷了。 太子。 他就那么绝情,一直以来看重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莫瑶光不甘,她不甘心…… 第369章 她要做太子的母亲 是的。 比起失去孩子,小产,以后都不能再生育,这所有的重重打击,都比不过太子对她的冷漠和无视。 她小产了,九死一生,他就只来看过一次,知道是欧阳卿下手的,他虽说立刻把人关到了暗房里,但是他也没有立刻就要欧阳卿的命。 她失去了孩子,她面临丧子之痛,他却还能想着,用这次欧阳卿的阴谋来扳倒楚天息。 莫瑶光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筹谋,她现在已经崩溃,疯魔了。 她只想要欧阳卿给她的孩子偿命,让那个贱人付出最沉重的代价,生不如死,粉身碎骨…… 她现在只想要报仇,至于扳倒楚天息…… 她现在根本就想不到,在她的眼里,为孩子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由此可见。 在太子的心里,所有人都比不过他对这皇权的欲望。 莫瑶光的心一点点的冷下去,被冻结成冰块之后,仿佛马上就要爆炸了。 她痛,痛得眼睛要滴血,全身都在疯狂的颤抖。 “娘……”莫瑶光嘶声叫着。 莫夫人也自是心痛无比,她抱紧了痛哭流涕的莫瑶光,手指不停的抚摸着莫瑶光的脸庞,试图给绝望的莫瑶光一点力量的支撑。 “你莫怕,就算你父亲真的有其他的想法,但是娘会想办法的。就算女儿你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娘也有办法,让你父亲永远的支持你。” 莫夫人的手,不断的安抚着几乎崩溃的莫瑶光。 她眸色陡然一狠,“至于那个算计你的人,让你失去孩子的女人,娘支持你,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你现在先养好身体,不要露出任何的马脚,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莫夫人的脑子也迅速的转动着,反正不能生育的事情,也就只有太医知道。 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再说,以后的事情,走一步再看一步。 莫瑶光眼皮下垂着,痛苦爬满了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庞,整个人是那么的憔悴颓废。 她含恨道:“我现在就要去见太子,我要问问他,到底打算留着欧阳卿到什么时候。” “女儿啊,你可不要急,太子殿下现在在筹谋一盘更大的棋,娘知道你心里痛,但你已经失去了孩子,若是这个时候再和太子闹起来,只怕……会得不偿失。” 莫瑶光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柔弱的身体挣脱莫夫人的搀扶。 她动作迟缓的从床榻上爬起来,这一个动作,就让她气喘不停,小腹撕裂一样的剧痛。 她粗声:“不。” “我现在就要去,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我就要去问问他,到底是皇权重要,还是我们的孩子更重要。” 莫瑶光流着泪崩溃的摇头。 莫夫人还想劝她,但到底无法阻止莫瑶光的执着。 毕竟,同为女人,她知道这样的打击对自己的女儿来说,那几乎是毁灭性的伤害。 太子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想要用来做阴谋手段。 这就是未来的帝王,这就是储君。 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他们只会考虑眼前的利益,或者更大的收获。 至于孩子,也没有在太子的腹里长大,太子自然是不能对莫瑶光的痛感同身受的。 莫瑶光坐上了软轿,带着病重的躯体,前往了太子的寝宫。 不过还没进去,就被太子的人拦在外面。 虽说马上就要到夏天了,但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病弱了,刚刚才小产了,整个人都那么的虚,即便是有软轿,当风吹来的时候。 莫瑶光也忍不住咳嗽一声,身体微微战栗。 “本宫要见太子殿下。” “都给本宫让开。” 莫瑶光的声音中气不足,眼神却那么的坚定。 她必须要为自己,为腹里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虽说,她知道这样做会触怒太子,但是…… 她真的没办法就躺在床榻上,什么都不做。 她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她不能就这么忍下去。 否则,太子还真的当她是好欺负的。 她莫瑶光乃是世家千金,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一点也不比任何人差。 “太子妃,殿下他……” 侍卫刚要说话。 莫瑶光已经让宫人停下软轿,宫人搀着摇摇欲坠的她走前去。 “让开。” “本宫要进去。” “太子妃……”侍卫虽然害怕,但也没敢让,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太子早就说过不见太子妃,要是放了人进去,等会他们这群守宫的人,说不定会被太子剥掉一层皮。 莫瑶光微微闭上眼,强撑着一口呼吸,她绕开侍卫就往宫殿里走。 她是打算强闯宫殿的。 侍卫不敢拦她,怕伤了莫瑶光。 这就给了莫瑶光一个喘息的机会,她直接就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那么柔弱的她,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可以推开这扇沉重的宫门。 咯吱一声,宫门缓慢地往两边退开。 莫瑶光又咳嗽了一声,有血腥气从喉咙那里涌上来,被她强行咽下去。 “太子殿下!” 莫瑶光压不住心里的悲愤,哽咽的呼唤了一声,柔弱的身子就那么跪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她这一跪下去,双膝重重的撞在地板那里,钝痛从膝盖骨蔓延,她的骨头仿佛都要碎掉了。 “太子殿下,臣妾求您给臣妾一个公道。” “臣妾,不甘!” “臣妾要欧阳卿为我的孩儿偿命!必须要她血债血偿!” 莫瑶光知道太子的打算,她没有进去,就那么跪坐在宫门口,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莫瑶光的呼喊声,远远地就传到了太子的耳边。 他此时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这些天为了对付楚天息,他已经是劳累无比,心力交瘁,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时候眯一会,莫瑶光凄厉的哭声让他十分的厌恶。 他披衣起身,带着一身的冷意走出了侧殿。 寝宫门口。 他站在了莫瑶光的面前,即便是已经到了怒火爆发的边缘,他还是忍着脾气。 毕竟,现在还不能得罪莫丞相。 而且,他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他对莫瑶光太过绝情,不能让人觉得他一点都不心痛。 “你这是做什么?”太子的声音可以放得温柔,眼角的冰冷却一闪而过。 这个女人,总是要来破坏他的计划。 孩子没了就没了,现在可以借这个机会收拾楚天息,她跑来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的野心吗?她就不能忍忍,非得逼他现在就收拾了欧阳卿? 要让欧阳卿死是很简单的。 但是,他要的却不是欧阳卿死,而是要把楚天息拖下水。 他有更远大的目标。 “你才小产了,身体还很虚弱,赶紧起来。” 太子忍下了一腔的厌恶,弯腰,亲自扶了莫瑶光一把。 莫瑶光挣脱了他的手,依旧跪在地上。 她悲凉地道:“请太子为臣妾讨回公道,臣妾现在就要欧阳卿那个贱人的命。” “汤药是她送来的,下毒的也是她,还有什么好调查的?臣妾,现在就要她死。” 莫瑶光的眼角都生出了一条条的皱纹,可见这两天苍老得厉害。 太子收回了手,慢慢地站起身。 “父皇说了,此事还要调查。” “本宫虽然是太子,但是也不能违抗父皇的命令。” “你一向是最识得大体的,快起来,不要让本宫难做。回去修养去……” 太子下了逐客令,脸上最后的一丝温柔也被冰冷所取代。 女人都是麻烦精。 闻言,莫瑶光一惊,差点跌倒在他的面前。 她很明白。 这是太子的推脱之词。 其实如果太子对她嘘寒问暖的话,她也不会非要太子在这个时候处置欧阳卿,也不会破坏他的大计。 她是明白这些的。 但是,她气不过的,是太子觉得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他连一点好处都不给,凭什么她就要咽下所有的委屈和血泪?来支持他的皇图霸业? 孩子是她的,痛也是她在痛。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就算不能立刻处置欧阳卿,也必须要问太子要一个承诺。 这才是莫瑶光最真实的打算。 她喘了一口粗气,咬牙道:“臣妾自是知道太子您无法违抗父皇的命令,但是臣妾的痛,莫非就白受了?孩子就白白的牺牲了?臣妾做不到!” 太子低头看着她,目光对视之间。 他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禁眯起眼睛,“你想要怎么样?” 莫瑶光再次磕下头,沉声道:“臣妾可以一切都听太子殿下的,但是臣妾……要一个承诺。” “臣妾的孩子不能白死,臣妾……也可以忍下这许多许多的委屈,臣妾,只想要太子您一个承诺。” 太子顿时心生厌恶,“你想要什么承诺?” 他的直觉告诉他,莫瑶光的承诺一点都不简单。 莫瑶光低垂下头,目光避开了太子的视线。 她眸色一狠,喉咙里挤出粗哑的字眼。 “臣妾,要太子的承诺。” “以后若是太子登基,下一任的太子必须为臣妾所出,即便不是臣妾所出,也必须要认臣妾为母!” 莫瑶光如今已经孤注一掷,她以后不会有孩子,但她要保障自己的权利,所以就必须要成为太子的母妃。 哪怕,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只要太子答应这个要求,她的未来就不愁了。 她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就要抓住最大的利益。 太子蹙眉,“你疯了?” 第370章 还没死 莫瑶光这个疯女人,居然要他答应这样的承诺? 这个条件可真的是霸道啊! 霸道又专横,太子心底愈发的厌恶憎恨。 那让他以后的太子从何而立足? 倘若不是莫瑶光所出呢?还必须认她为母妃? 太子当即就拒绝了,“本宫看太子妃你是因为小产而疯魔了,你的精神若是不好,还是回去。” “不要再胡言乱语!” 太子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怒气了。 这女人真的是不满足。 做梦吧! 莫瑶光依旧不起身,倔强地和太子对视着,她的眼底,慢慢地凝聚起一丝怨毒。 “如果太子不答应臣妾的承诺,那么,臣妾就在这里长跪不起,或者……” 莫瑶光呜咽了一下,“臣妾也可以去父皇的面前!” 莫瑶光这一下就是把宣皇帝当作挡箭牌提出来了。 太子的脸色大变,咬牙切齿地说:“你是在威胁本宫?” 莫瑶光平静地道:“没有,臣妾不敢威胁太子殿下。” “你还没有那个胆子?”太子眼底怒火翻腾,若不是这四周还有人,估计就要一脚踹在莫瑶光的身上。 莫瑶光继续道:“臣妾本就没有那个胆子,这一切都是太子您逼臣妾的,若是您……” 莫瑶光想到了什么,凄然一笑。 她又道:“罢了,那些事情不提也罢。但是臣妾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句,臣妾没有威胁殿下你。如果臣妾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威胁殿下,臣妾就不会跪在您的面前,而是……” 太子怒喝,“而是什么?你还想跑到哪里去告状?” 太子的耐心彻底的消失。 莫瑶光惨然一笑,“而是去父皇的面前讨要公道了,现在臣妾还在这里要殿下您的承诺,臣妾是在求您。” “殿下您以为呢?” 莫瑶光深知自己是在激怒太子,但是没办法,她必须要为自己要一个保障。 否则,以后不管太子有没有继承皇位,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她没有依仗,那就要利用那个逝去的那个孩子,来求得太子的一个承诺。 “你闭嘴。”太子呵斥道,阴狠的气息暴露出来。 “好,你不就是要太子为你所出吗?本宫答应你就是。” 太子现在暂时还不想和莫瑶光撕破脸,只能隐忍着答应。 他坐上了皇位,到时候谁还能威胁他? 他现在退一步,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一心等着楚天瑞的调查结果出来,把楚天息打入地狱! 莫瑶光又道:“好,不过太子您口头答应的臣妾觉得没有安全感,臣妾需要一份刻着太子您大印的纸!” “莫瑶光,你不要得寸进尺。”太子露出了真面目,狰狞又可怕。 莫瑶光坦然无畏,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 “臣妾的要求并不多。” “你的要求还不多?”太子脸色阴沉得仿佛要吃人,要把莫瑶光生吞活剥了。 “那太子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这对太子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损失不是吗?” “莫瑶光——” 太子盯着她的脸,眼里的火光翻涌,炽烈又狠戾。 “好,本宫答应你。” “你现在立刻就给本宫滚出去,本宫不想看到你,你要的东西等会就会送到你的手里。” 太子冷冷地道。 他终究还是答应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对付楚天息。 所以,莫瑶光这个女人的要求,他暂且就忍了。 他还真的没看出来,这个女人如此的留恋权势之位。 她必须要她的儿子是太子,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臣妾谢过太子殿下。” 莫瑶光说完,就故作坚强的起身,不过起来的时候,身子狠狠地晃了一下。 她差点摔倒。 太子却阴冷的望着她,并不打算搀扶她。 莫瑶光的要求,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挑衅。 她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莫瑶光也没在乎的太子的怒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就离开了太子这里。 但是,她也没立刻回宫,而是去了暗房。 她既然已经稳固了自己未来的地位,现在就该去找欧阳卿算账了。 暗房里,欧阳卿虽说用了刑,但是太子下了令,暂时不要她死,所以也没怎么受伤。 莫瑶光看到蜷缩在角落的欧阳卿,原本疲软如枯木的身体,骤然就激荡起无数的力量。 她的步伐一个趔趄,快步的冲过去。 “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拖出来,重重的打!” 莫瑶光粗哑的咆哮声,都要掀翻了暗房的屋顶。 这声音惊醒了欧阳卿,她眸子平静的看过去,张牙舞爪的莫瑶光映入她的眼帘,欧阳卿目光淡淡的。 “太子妃。” “您还没死呢。” 文弱的欧阳卿一开口,那些字眼就和带着刺一样。 她和莫瑶光的视线撞在一起。 莫瑶光差点被气疯,苍白的面目愈发的狰狞扭曲。 “把她给本宫拖出来,撕烂她的嘴巴。” 莫瑶光咆哮着怒吼,没有一点的仪态,全然疯狂。 欧阳卿也不惧怕,就那么靠着石壁,眼神冷漠的回望着她。 “太子妃。” “就算是如此,你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欧阳卿古怪的笑了一下。 没想到,太子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狠心。 老天爷真的是没睁眼睛,怎么就让太子那样狠心无情的男人逃过了呢?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太子,但若是毒不死太子,那么牺牲一个莫瑶光也是好的。 谁知道,太子知道她下毒,竟然比她做得还绝。 她不后悔这么做,反正她是不会拖累表哥的。 她这一条命,能够带走一个皇孙也不错,值得了。 她也知道太子把她关在这里的意思,无非是又要再利用她,去威胁表哥。 她现在还苟延残喘着,不过是等着表哥过来,见他最后一面。 然后。 她会一个人带着这一身的罪孽死去。 她绝不会拖累任何人。 第371章 她是替死鬼 莫瑶光比刚才更加的崩溃,已经处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她不住的摇晃着头,精致的发髻也被摇得东倒西歪的,往下垂着散发。 “拖出来,把她给我拖出来。” 莫瑶光大声的吼着,因为太过激动愤怒,所以嗓子都破音了,那么的刺耳。 欧阳卿还是淡淡的笑着,这是欧阳卿的态度。 她用这样的态度去挑衅面临重大打击的莫瑶光,无异于是找死。 但,欧阳卿现在还不想死。 可就算是这样,又能怎么样? 她跪在莫瑶光的脚边,痛哭求饶,莫瑶光就会放过她吗? 不会。 虽说补汤是太子的人送的,但毒,的确是她下药的。 她和这事脱离不了关系,她的罪孽,她受着就是。 她没有什么好辩解。 所以啊,当她被重重的推倒在地,被宫人拳脚相加的时候,她也没有露出一丝怯弱的表情。 欧阳家的儿女,楚天息的表妹,宁愿站着死,也绝不会跪着活。 “给本宫狠狠地打她,不要把人打死了就行。” 莫瑶光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她一声令下。 那些对欧阳卿下手的宫人此时更不客气,一拳一拳的砸在欧阳卿的身上,拳头如同雨点一样落下来,欧阳卿只能尽力的蜷缩起柔弱的身体,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但打她的人太多了,她护不住全身,所以拳头落下去的时候,她全身的肌肤都火辣辣的钝疼着,骨头更是要像是碎掉了一般。 很疼。 全身没有哪里是不疼的,她本就柔弱的身子,在这些拳头的折磨之下,更是犹如一对散沙一样,随时就要垮掉。 欧阳卿护着自己,被打得浑身是伤,嘴角溢血,她没有求饶,连一声疼痛声都没有。 莫瑶光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她心底的怨怒和恨意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如果不是欧阳卿的毒,她不会失去这一切。 都是欧阳卿害的,现在她求来了太子的承诺,她必须要顾全太子所谓的大局。 就是现在不能让欧阳卿死,把她碎尸万段,来解她的心头之恨。 但是,她还有其他的办法来折磨欧阳卿。 欧阳卿这么沉默的承受着,让莫瑶光心里一点都不痛,真的。 她这么凄惨的活着,欧阳卿这个罪魁祸首,凭什么还这么的高傲? 什么冷清才女?狗屁!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莫瑶光的心头,她的脸开始扭曲,眸子里的恨意如寒芒一般闪烁着。 “来人啊,给本宫拿一把刀来,把这个贱女人的脸,给本宫划花了。” “本宫要毁了她的脸!” 莫瑶光狂怒不已,颤抖着扬起手,对着宫人怒吼。 她知道她在讨厌什么了。 欧阳卿是害她的人,她现在不能杀欧阳卿,那么…… 欧阳卿的脸,就留下来吧。 这样的一个丑女,以后还如何并称京城的才女? 宫人也听到了莫瑶光的吩咐,众人都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包括,此时被打得眼冒金星,头脑昏沉的欧阳卿。 毁了她的脸? 欧阳卿也是女人,若说不在乎自己的脸皮是不可能的,而且,她还等着见楚天息最后一面。 若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她形如丑女。 那么,她又有什么颜面去见楚天息? 欧阳卿孱弱的身子,在地上抽搐着,艰难地抬起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她迎上了莫瑶光吃人一般凶狠的眼神。 “就算你毁了我的脸……”欧阳卿吃力的呼吸着,苍白的额头覆盖着一层冷汗。 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你也依旧没有了孩子……” “算起来,我还是没有亏的,是你不划算。” 欧阳卿继续挑衅着莫瑶光,她在考虑,要不要把太子所做的事情说出来。 就算不能让太子如何,那至少……也是在莫瑶光和太子之间埋下了一个隐患。 太子也别想过得那么舒坦。 莫瑶光瞪着她,“你给本宫闭嘴,你还敢胡言乱语?” “你们还等什么?把她的脸,给本宫毁了。” “一刀一刀的,一定要深可见骨,划一刀本宫就赏银子!” 莫瑶光彻底的豁出去了,没有什么可以制止得了她。 欧阳卿连看都没看她,慢慢地垂下头,“太子妃啊。” “你好可怜啊。” “你一心以为,是我害的你,可你知道吗?” “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呢?” 欧阳卿咯咯地笑出了声。 莫瑶光不想听她废话,但心底,也产生了一丝疑惑。 欧阳卿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 “我就索性和你承认了吧,那毒是我下的不错,但是汤药是要送给太子殿下的。”欧阳卿又抬起了脸,直勾勾的盯着莫瑶光的脸。 莫瑶光的心顿时被揪住,她握紧了拳头,“你什么意思?你少来胡言乱语,本宫不会相信你!” “你这个贱女人,你死到临头,你害死本宫的孩子,你现在还想妖言惑众吗?” 莫瑶光气得不轻,可她的呼吸却变得很快,她心里最敏感的那一个点,被欧阳卿准确的抓住。 的确。 汤药是宫人给太子熬的,其实也不是什么汤药,是一碗血燕而已。 正巧,她在太子的地方,太子怜她有孕,亲自喂她喝血燕。 那时候,莫瑶光觉得自己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血燕是给太子的…… 就算那个人要害,也是害太子的…… 所以,只能说,她和她可怜的孩子是做了替死鬼?挡箭牌? 想到这里,莫瑶光陡然低眸,死死的盯着欧阳卿。 暴怒的莫瑶光慢慢地冷静下来,她支着最后一口气,起身,颤巍巍的走到欧阳卿的面前。 “你想说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给本宫说清楚,否则,本宫现在就撕破你的脸!” 莫瑶光的身体紧绷着,人和落叶一样被狂风四处席卷。 欧阳卿虚弱地笑了一下,她用很轻的声音开口。 “太子妃,您还想不明白吗?” “难道非要我把事情说明白吗?这还不够明白吗?太子妃您也是聪明人,你就不知道……为什么吗?还是你已经知道了,只是你不敢面对而已?所以……” 欧阳卿又笑开了。 她成功了。 莫瑶光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全身冰冷而麻木。 她执着地问:“本宫不知道,你说!” “替死鬼啊!”欧阳卿冷笑了一下,“太子妃你和你的孩子是做了替死鬼啊,你不知道吗?” “而且啊……” “太子妃您也一定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把血燕给你,太子妃您以为当真是爱吗?” 欧阳卿的下一句话,狠狠地扼制住了莫瑶光的心脏,让莫瑶光连呼吸都困难。 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后退了许多。 顿时间,偌大的阴暗的暗房里,就只剩下莫瑶光和欧阳卿。 欧阳卿是那么的狼狈不堪,她才该是疯子。 但是,莫瑶光却比她更落魄,整个人都成了一捧沉沉的灰烬,连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你知道什么?”莫瑶光木然的发问。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是不能相信欧阳卿的话的,欧阳卿一定是在挑拨离间。 但是这其中,真的是太多迷雾了,如今这迷雾一点点的被拨开。 她必须要知道所有的真相,所以她没有打断欧阳卿的话。 她其实已经想到了什么。 但是,那个结果太可怕,她不敢相信,甚至,想都不敢想。 一旦想到那个可能,她连呼吸都提不起来了,铺天盖地的惶恐都要吞没了她。 欧阳卿吐出一口浊气,血沫子冲唇边流下去。 她咳嗽了一声,努力忽视胸腔里那爆炸一样的裂痛。 欧阳卿很平静的阐述,“既然太子妃要知道,那我就说了。” “不过太子妃你得有心理准备。” “我自从入宫就一直在想着对太子下手,他害我表哥如此,我是不会放过的。我被迫进东宫,也是他害的。太子妃以为,我这样的身份,我会真心的给太子送燕窝去吗?” “不然,我们换一种方式吧。燕窝是我端来的,东西也是我下的。但是,太子明知道我或许不怀好意,他还是把血燕赐给了太子妃您,这其中的用意,太子妃您还不明白吗?” “太子不过是等着我下手,利用这一次的机会,来扳倒我的表哥而已。” “所以,我可以这样告诉太子妃你。太子明知道燕窝是有问题的,还是让你喝下去了,这其中的意思……太子妃你现在应该比我更明白。” “你说是不是?” 欧阳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难受,脸色苍白得紧。 不过,她说的这些话,却是叫莫瑶光的呼吸一顿,身子一软,莫瑶光整个人都如一片凋零的残叶,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她及时扶住了墙壁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脑海了划过欧阳卿的一字一句,大脑顿时就炸开了一团血雾,顷刻间就蒙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她全身都那么的冷僵,宛若一块冰冷的石头,不会动一下,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第372章 你还知道你是莫家的女儿 欧阳卿说了那么多的话,她混乱的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在反反复复的碾压而过。 那就是…… 太子明知道东西或许是有问题的,但是依旧给她吃了。 这代表着什么? 这还能代表着什么呢? 这还需要欧阳卿说什么?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太子要这样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也是他的孩子吗? 还是,他觉得这个孩子根本就不重要,可以牺牲,甚至…… 莫瑶光忽然无法呼吸了,心如刀绞。 她痛得跌坐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如果说刚才她是暴怒愤怒的,那么,现在她就只剩下了疼痛和悲凉。 她能怪谁? 她还能怪谁呢? “你是不是在骗我?欧阳卿,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他怎么会这样对我,他不会的……就算不喜欢我。”莫瑶光泪如雨下,痛得抽噎着。 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他的太子妃啊。 他的心里,难道皇权就那么的重要? 所以,他可以把有问题的东西给她吃,让她和她的孩子去冒险。 如果东西有问题,那就正好借题发挥,扳倒楚天息。 可是啊。 那是他的孩子啊。 他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欧阳卿慢慢地闭上眼睛,对这样绝望的莫瑶光充满了同情。 她嘶哑道:“如果太子妃不愿意相信真相,那就当作是我在骗你的吧。” “如此可好?” “反正,自欺欺人,才不会失去现在所失去的一切。毕竟,孩子算什么呢?” “你们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孩子,这一次,用一个孩子,彻底的铲除了我和表哥,你们就安枕无忧了。” “太子妃,你说是不是?” 莫瑶光更加的骇然,泪水爬满了一张脸,骇然地摇着头。 她始终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真相。 但是,所有的巧合,都在告诉她。 事实,或许就是欧阳卿说的那样。 “欧阳卿,你若是敢撒谎,我会杀了你。” “不管太子是不是要利用你做什么,我都会立刻杀了你。” 莫瑶光深呼吸一口气,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冷怒道。 她说完,就扶着墙壁慢慢地起身,走了出去。 明明灭灭的光线映照而过她的脸,莫瑶光一瞬间就苍老枯萎。 只是,她布满灰尘的眼睛里,却落满了狠戾的光。 如果欧阳卿说的是真的。 那么,害她的人,太子也算一个。 她不放过欧阳卿,也不会放过那个狠心的男人。 太子想要用她的痛去换取他的利益,她偏偏不。 她莫瑶光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前因后果终于理清楚了,莫瑶光如今人都冷静下去了,眼底那一丝丝的绝望和沉痛,也变成了冷冽和狠毒。 好狠的心。 太子好狠的心…… 心肠狠到,可以利用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莫瑶光走后,欧阳卿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她凄然一笑。 表哥,希望,我这一次不会连累你。 我……真的只是想要为你报仇而已。 但我也没想到,我会变成太子用来刺向你的一颗棋子。 如果你这次被我连累,我死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只希望…… 莫瑶光可以坏了太子的事。 …… 莫瑶光回了自己的寝殿,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是让人留意着太子那边的一举一动。 她在养伤,也在蛰伏。 至于她小产的原因,太医查出来了,血燕里加的是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来历神秘,也不知道欧阳卿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一味毒药,自然也成了唯一的线索。 但欧阳卿一口咬定,这毒药是她自己的,不是别人给的。 欧阳卿不管用什么重刑,都不承认自己的罪。 楚天瑞又有心偏袒楚天息,所以楚天息暂时没什么危险。 只是宫外的秦王府,还是人人自危。 莫如九在出事的那天就去找了洛千山,但是没见到洛千山的面。 她只能折返回秦王府,回到秦王府,又听门房说莫丞相让她立刻回府一趟。 莫如九陡然听到莫丞相的称呼,精神瞬间就抖擞。 她差点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莫丞相这个老爹。 虽然爹是亲爹,但是亲爹是莫瑶光的,对于她…… 哦不,对于真正的莫如九,莫丞相就是一个偏心的魔鬼。 莫如九不想回去,这个节骨眼上,叫她回去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但她也不能不回去。 莫丞相手里还有一个二姨娘。 虽然,那不是亲娘,但是,她也不能不管。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这是第二次踏入莫丞相府,这里的一草一木对原身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对她来说,却是陌生的。 她被下人引到了莫丞相的书房里。 莫丞相端坐在书案后面,背后挂着一幅大字。 ‘清正廉洁。’ 莫如九觉得这几个字真的挺讽刺的。 书房里,只有她和莫丞相。 莫丞相常年身居官位,气势威严,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寒光。 他看莫如九的眼神,不是父亲的慈爱,而是在看一颗棋子,带着探究和打量。 莫如九扛住心理压力,欠身行礼。 “女儿见过父亲。” 莫丞相收回目光,冷淡地说:“你还知道回来见本官这个父亲?” “你还知道你是莫家的女儿?” 瞧瞧。 莫如九的预感更加的不详了。 这一定是来问罪的。 莫如九陪笑脸,“父亲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忘记了叫做莫如九呢?是莫家的人呢?” “父亲您这次找我回来……” 莫如九试探性的问。 莫丞相没有和她打哑谜,直接就开门见山地道:“你长姐的事,你知道了?” “这个……”莫如九低头,“我知道的。” “还请姐姐节哀顺变。” 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也不会同情莫瑶光,之前莫瑶光可是那么奚落她的。 她们之间,也不是什么好姐妹啊,何苦演戏呢? 莫丞相道:“你还记得你是莫家的女儿就好。” “为父这里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莫如九心里一个咯噔,眸子一闪。 她婉拒,“女儿愚笨,怕是办不好父亲您交代的任务。” “父亲还是另找……” “啪!”莫丞相重重的拍响了桌子。 第373章 威逼利诱 剧烈的声音破开在空气里,莫如九的身体一哆嗦。 她很想克制住的,但哪里能想到,莫丞相的气势太瘆人了? 不过,就算怕莫丞相做什么,但是她也不能松口。 莫丞相要她做的事情,一定不是好事。 她若是答应了,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现在绝对不能怂。 “父亲,女儿不懂你的意思,女儿愚笨,不能接受您的任务……以免给父亲您制造麻烦。” 莫如九的态度已经够好了。 莫丞相的脸色早就阴沉了下来,戾气在他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 他看莫如九的目光,冷冽又阴毒,全然不像是再看自己的女儿,更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棋子。 是的,就是棋子。 莫如九对自己的定位还挺精准的。 “本官还没说是什么任务,你就说你办不好,你这是在推脱么?你是本官的女儿,本官知道你的能力,放心,这个任务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更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危险……不过是一个小任务而已。” 莫丞相压着怒火,一字一句地道。 “而且,如今秦王被扣留在宫里,没有消息。为父找你来,也是为你的将来担心而已。” 莫丞相打她一巴掌,给了一个糖枣。 这话,莫如九打死都是不信的。 楚天息现在面临宣皇帝的问罪,一旦找到罪证,楚天息玩完,秦王府没了。 她这个莫老爹还会那么好心的为她的将来打算吗? 莫如九觉得这可能性,不是很低,而是基本上就是没有的。 “那父亲的意思是?”莫如九顺着他的意思问了下去。 她倒是要看看,莫丞相还想怎么榨干她这个女儿的最后一丝利益。 人心凉薄,至此。 莫丞相眼神倨傲,一副我为你着想的语气。 “秦王联合欧阳卿谋害皇孙,这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只要证据一旦找到,秦王府都会再次面临灭门之祸。你是本官的女儿,本官当初把你送到北山去,让你替嫁纯属无奈之举。” “现在本官不能又眼睁睁的看着你因为秦王获罪而继续吃苦,说到底,你到底还是莫家的女儿。” “现在,为父有一个办法,让你可以不被秦王连累,就算秦王获罪于天子,这一切也和你无关。你还是可以回丞相府,你还是安全的。” 说到这里,莫丞相的话一顿。 他看了一眼莫如九,莫如九表现良好,正低头听训。 莫丞相很满意,继续说:“不过,需要你出面指证秦王,坐实他的罪证,那么,你就可以戴罪立功,不被连累。” 莫如九霍然抬头。 “举证他?” “是。” 莫如九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举证楚天息?她就知道这个老狐狸没安好心。 “怎么,你想最后东窗事发的时候,跟着他继续吃苦受罪么?”莫丞相眯起眼睛,语气不善。 莫如九脑子转了一个弯,“父亲,这事真的和他……” “这和你无关。”莫丞相看透了她。 他是人精,会不知道莫如九是想套话吗? 莫如九撇嘴,换了一个说法,“父亲要我去举证他,可是我没有他的罪证,如何能让皇上信服?让天下人信服?” “这就不是你所需要担心的事,罪证的事,为父会想办法的。就算找不到真的,也总有假的,可以让你脱身,让你戴罪立功。”莫丞相还是闭口不谈。 他看向莫如九,眼角上挑着,“你只需要告诉为父,你是否愿意配合为父的行动就是。” 莫如九心里又是一紧。 看来莫丞相是没有罪证的了,否则,怎么还会想要伪造一份假证呢? 那这事,到底是楚天息和欧阳卿做的,还是……一开始就是太子的苦肉计呢? 她有些骇然。 她不认为,太子会为了铲除楚天息,而给自己的太子妃下毒,让莫瑶光失去孩子。 这不划算啊,也不像是人能够干出来的事。 只可惜,她现在见不到楚天息,也见不到欧阳卿,她就是想知道是不是他们做的,都不可能。 她也不敢赌。 自然,也不敢答应莫丞相的要求。 如果,楚天息是无辜的呢?那不是她把刀亲手递到了敌人的手里吗? 但看莫丞相这样子,可不像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善罢甘休的。 “女儿自然是愿意配合的,只是女儿……担心。” 莫如九假意装出一脸的苦涩,“父亲您也知道,若是秦王获罪,我就算是侥幸脱逃了,可莫夫人和太子妃她们……怎么会放我一马呢?” “毕竟,让太子妃失去孩子的,可是我的丈夫。” 莫丞相打断了她,“你不必担心,为父不会让你有任何顾虑的。” “楚天息是楚天息,你是你,你们不能混为一谈。” “有为父在,她们不敢质疑你。” 莫丞相给了她一粒定心丸,其实,如果莫如九可以出面做假证,这比严刑逼供欧阳卿更好。 莫如九是谁?可是楚天息的妻子。 妻子的举证,才是最致命的。 欧阳卿的嘴硬,既然撬不开,那就索性换一条路。 这也是莫丞相为什么会让莫如九回来的消息。 他只当莫如九还不知道宫里的情况,若是一般的女人,怕自己受到连累,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的。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莫如九依旧蹙眉,“有父亲这话,我就放心了。” “但我真的出面作证,那罪证会被人看出来是假的吗?会不会……” 莫如九再次抛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的话太多了,为父既然敢这么说,那就必然有天衣无缝的办法。” “你几番推辞,你在害怕什么?还是……你舍不得楚天息了?” 莫丞相的眸色陡然一狠,“既然你舍不得他,那你就只能陪着他一起去死了。” “可别怪为父没有警告你。” “父亲……”莫如九佯装害怕的模样。 莫丞相道:“你今天就不要回府去了,去陪陪你娘吧。” “这么久不见你,她也许想你了。” 莫丞相意味不明的笑着,莫如九顿时就浑身发冷。 这是…… 拿二姨娘来威胁她了? 之前如果是谈判,那现在就是撕破脸皮了。 第374章 除掉枕边人 之前还给她考虑的机会,现在就是逼迫她必须答应了。 否则,二姨娘的性命就难保了。 “父亲……”莫如九欲言又止。 莫丞相挥手,话里有话,“你先下去吧,你也劳累奔波了,好好的休息一下,人的思绪在理智的情况之下,才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你说是不是?” 明摆着就是威胁,莫丞相却还能装出一幅十分关心她的模样。 莫如九打了一个寒战,慢慢地收回了眼神。 “我这就去见娘。” 她握紧了拳头,转过身,慢慢地走出去。 走出书房这短短的几步路,莫如九的后背就浸出了冷汗。 她跨台阶的时候,腿都在发软。 莫丞相的威逼协迫,她怎么办呢? 脑海里有许多的念头在不断的冲撞而过,她的思绪却愈发的凌乱。 明摆着,莫丞相和太子就已经联手了。 她要如何在夹缝里为楚天息求生? 她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牺牲二姨娘,但是也不能帮着莫丞相去做假证。 而且,她也不认为,莫丞相这样的老虎,他会真的在事成之后,给她一条生路呢。 比起相信莫丞相,莫如九更宁愿相信楚天息。 莫如九回了丞相府,又见过莫丞相的事,很快就在府里传开。 二姨娘想了她很久,知道女儿回来了,就忙不迭是的跑来院子外候着,等着见莫如九一面。 二姨娘以前是那么的娇媚,现如今却苍老了许多,鬓边都生出了白发。 莫如九心不在焉的走出去,就听到了一声夹杂着欢喜的呼唤声。 “儿!” 莫如九惊喜的抬头,还没反应过来,二姨娘就已经冲过来,含着泪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莫如九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接收了原主的情绪,也哽咽着叫了一句。 “娘。” “儿,你还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二姨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间,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二姨娘抱着她,手使劲的揉搓着她的后背,恨不得把她像小时候一样抱在怀里。 莫如九忍着眼泪,回报着二姨娘。 “娘,我没事。” “这都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你放心,我虽然受伤了,但是王爷对我很好。” 莫如九心底是内疚的,二姨娘这么惦念着女儿,她回来这么久,却没来见过二姨娘。 莫如九很是自责,“娘,对不起。” “回来这么久,都没有来看您……您都老了,这都是女儿的错。” 莫如九不是为了讨好二姨娘,而是真的心酸,所以就这么告罪。 二姨娘高兴得落下眼泪,慢慢地松开她。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娘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娘又不傻。” 二姨娘喜极而泣,“你今天回来,今天就不走了。” “走,和娘回去,娘给你准备了好多的好吃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零嘴。” “我一定要让厨房多做一些好吃的给你补补,我的儿,都瘦了这么多了。” 二姨娘很是激动,激动得眼眶不住的泛红。 她满眼都是对莫如九的心疼和担忧,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这让莫如九心底感受到了浓重的温暖和关怀。 二姨娘的手抚摸过她的脸庞,她竟然不敢面对二姨娘那样疼惜心痛的眼神。 这才是一个娘亲,真正疼爱女儿的娘。 莫如九的心一阵阵的疼,莫丞相要她二选一。 一边是楚天息,一边是……眼前这个令人感动的慈母。 莫如九心头难受得紧,她真的不知道莫丞相怎么可以如此心狠,二姨娘是他的枕边人。 他为了扶持太子上位,现在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要牺牲了吗? “儿啊,你不要愁眉苦脸的,娘真的准备了很多的好吃的。” “今晚上,我们母子一起睡,娘要好好的抱抱你。” 二姨娘执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好,我们一起睡。” “女儿也很想念娘亲的怀抱,想和娘撒娇……”莫如九悲从中来。 二姨娘几乎又要再次落泪了,执着莫如九的手指不断的攥紧,好似害怕失去她似的。 莫如九忽然觉得,二姨娘是不是知道什么呢? “好好好,都听你的。” 二姨娘纵容她。 二姨娘带着莫如九回了院子,忙不迭是的吩咐下人把所有的好吃的都拿出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 莫如九面对这么多精致的糕点,深深地感受到了二姨娘的那份慈母之心。 她又心酸又无奈,即便有许多吃的是她不喜欢的,可她不想辜负二姨娘的好心,故作欢喜的往嘴里塞了许多的吃的。 “好吃,娘,真的好好吃。” “还和小时候一个味道。” 莫如九塞了自己满嘴,试图用糕点和零嘴的甜腻驱散心里的苦涩和沉重。 二姨娘心疼得很,拿着手帕给她擦嘴。 “你慢点吃,我知道在外面你都是在受苦,根本就没吃什么好吃的,说不定……” “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到,还好他对你好,若是对你不好。” 二姨娘的声音忽然没了。 对她不好,她又能如何呢? 其实二姨娘什么都知道,莫如九回来这么久,没来看她,她也不生气。 在她看来,女儿夹在父亲和丈夫之间两面为难,倒不如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不来见她也是好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楚天息和太子的纠葛,她也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自然就希望……楚天息也可以一直这么平安下去。 女儿回府,就会被大夫人和莫瑶光针对。 她宁愿,她一个人在这里,女儿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不回来,就不会被刁难。 所以,她知道莫如九回来了,哪怕都在京城,但她也不敢去见莫如九。 当娘的啊,总是怕给自己的孩子造成任何的麻烦。 “娘,你也吃吧。” 莫如九捡了一块糕点,喂给暗自垂泪的二姨娘。 她猜测,或许是二姨娘知道这其中的风起云涌。 今日之后,只怕两母女不会有这么温馨的时候。 莫如九忍不住流泪,从椅子上屈膝跪下去,把脑袋埋在了二姨娘的膝盖上。 “娘。” “女儿不孝!” 第375章 不能再拖累你 二姨娘本来还能压制着几分情绪,可她听得莫如九这一声疼痛的呼喊,二姨娘顿时心如刀绞。 不舍,浓重的不舍席卷了她。 二姨娘一把弯下腰,手紧紧的按住莫如九不停颤抖的肩膀。 “儿啊,我的儿。” “没有不孝,在娘心里你就是最孝顺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娘没用,你也不会被强行送到北山去,现在……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没用,是娘护不住你,这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二姨娘泪如雨下,既是自责,又是悔恨。 她一直都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她像莫夫人一样有能力,有那样好的家世,她的女儿怎么会被自己的父亲当成棋子一样送过去送过来的? 她是知道的,楚天息或许不是良人,跟着楚天息的日子虽然会很苦,但是女儿还好好的活着。 而且,女儿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就算吃遍了苦头,她也从来不说。 二姨娘想到这,就更加心痛了。 女儿懂事。 这么懂事孝顺的女儿,她希望她一生都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平安安的,白头到老。 至于…… 这朝堂上的阴谋算计,宫斗权斗,她都不希望女儿再掺合进去了。 这一次,女儿回丞相府必定是没那么简单的。 二姨娘心里和明镜似的,什么都看得透透的。 正是因为看透了,也才知道莫如九的日子过得有多的苦,如何还能忍心让她夹在中间? 莫如九这一次是真的感受到了二姨娘的慈母之心,她无声地哽咽着。 “娘,这不关你的事,娘这么疼我爱我,怎么会是没用的娘?在女儿心里,娘是最最好的娘。” 莫如九的眼泪止不住的落。 正是因为是这么好的娘,所以莫如九才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她。 她也不会放弃楚天息的,至于莫丞相那里,总还有其他的出路的。 “傻孩子。” “娘知道你心里苦,告诉娘,楚天息真的对你好吗?”二姨娘慎重地问她。 “如果……以后,他还能拼命的去护你吗?” 二姨娘哽咽了。 莫如九重重的点头,“他对我好,他会护我的,他会拿他的性命护我。” “而我的娘给了我生命,我也会用我的性命去护我的娘,娘和楚天息在我的心里都是一样的重要。” 这两个人,任何一个,她都不能失去的。 就算她不是真的莫如九,她还是被打动了。 二姨娘更加的感动,眸子愈发的猩红,手指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别说傻话,你是娘身上掉下去的肉,娘不需要你来保护我。是娘应该勇敢的站出来保护你……” “真好,我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有自己最爱的人了,她以后……” 就算没有我这个娘的存在,也可以平平安安的了。 “娘,不许你这么说。”莫如九意识到了什么。 二姨娘苦涩的笑着,“好好,娘不说。” “你快起来,地上凉,这么大了,怎么还和以前爱哭鼻子呢?” 说话间,二姨娘亲自伸手扶她起来。 “那是因为在娘亲面前,所以我才能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情绪。”莫如九挽着二姨娘的手臂撒娇。 “在娘的面前,女儿不管长多大,永远都是需要娘哄的小孩子。” “我要永远做娘的小棉袄。” “以前可没见你嘴巴这么甜。”二姨娘眉开眼笑的,心里和抹了蜜糖一样。 以前的女儿自卑懦弱,别说在外人面前,就是在她面前,都说不了几句话,像个小古板似的。 现在这个女儿,更贴心啊。 二姨娘没往深处想,只当莫如九的转变,是因为被逼到了绝路上。 而且,借尸还魂这种事。 世间罕见。 “那我以后多回来,多陪陪娘,多哄哄娘亲。”莫如九从善如流的道。 二姨娘却摇头,“不可。” “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不能总是回丞相府,娘在府里一切都好,你不要记挂我,只要你好,娘就不会担心。” “而且……现在局势未明,你少回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二姨娘的心思很通透,通透到莫如九都惊讶无比。 二姨娘在深院里,眼界却看得很远。 不要她回来,哪里是怕她不守规矩呢?只是怕,莫丞相又要做什么。 “好。” 莫如九含泪应下。 “这才乖。”二姨娘的声音又变调了,沙哑得很。 她们都知道彼此最真实的意思,但是谁都没有戳破那一层窗户纸。 莫如九和二姨娘哭诉一番之后,这一晚也确实是没走的。 不过,不是被莫丞相逼的,而是她真的想为莫如九孝顺二姨娘。 母女睡在一张床榻上,是从未有过的亲密。 这也是莫如九第一次知道,娘亲的怀抱是这么的温暖,温暖到……她一闭上眼睛,瞌睡就来了。 她在二姨娘的怀里,沉沉的睡过去。 因为哭了太久,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 她睡后。 二姨娘却慢慢地睁开眼睛,她不舍的抚摸着她的发丝。 “儿。” “娘没用,为你做不了什么,但是……娘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了无牵挂的走。” “虽然娘不知道你父亲又和你说了什么,但是娘知道你的性格,更了解你的父亲。” “他一定又要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了……” “娘不能再拖累你了啊。” 二姨娘痛苦的闭上眼睛,她活着的意义,就是有朝一日被莫丞相用来胁迫她的女儿。 她明白,明白得很。 现在看来,她的时间真的是已经到了尽头了。 二姨娘在她睡着后,披衣起身,写了一封信压在莫如九的枕头底下。 她又去了莫丞相的院子,她要问问莫丞相,当真就没把她们母子当人吗? 一次次的利用舍弃…… 她为自己不甘心,为女儿不甘。 莫丞相不见她,对她本就没什么感情。 二姨娘没露出一丝的不满和失落,仿佛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她又一个人打着灯笼,披着深沉的夜色,慢慢地转悠回去。 这夜色太浓,这回去的路太长。 长到……被冷风这么一吹,她胸腔里的不满和怨怒,全部都凉却了…… 她没回院子,就在花园里的池塘边坐了一会。 这一坐,就是大半夜。 她坐得都不想离开,随手把灯笼放在地上,坐在池塘边看着池塘里的自己。 夜风一吹来,水面的人影就晃动,成了一片片的碎影。 她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面。 二姨娘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容,出现在她娇媚的脸上,充满了自嘲和凉薄。 如九。 娘以前没用。 现在不会再继续没用了。 娘不会再拖累你的。 今晚之后,你将再无任何的软肋,谁都不能威胁你。 包括你的父亲。 第376章 投湖自尽 二姨娘空洞麻木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别的什么情绪。 当夜风再次吹来。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把眼前的所有的昏暗都隔绝在外。 只是,眼睫毛被湿润打湿,一滴泪划过眼角,坠到了池水里。 下一瞬。 她的身体快速的往前倾倒,夜风卷起她的裙摆和长发。 她像一只断翅的风筝,一头扎入了冰冷刺骨的池水里。 再也看不到……看不到踪迹。 很快。 池水就把她的身体吞没。 没有挣扎,没有惧怕,她坦然赴死…… 夜风缓缓地吹着啊,池面只有水纹在不断的散开,没有一点的水花。 谁也不知道,这四四方方的池塘变成了一个吃人的怪兽。 有人,将长眠于此。 天将明。 一具早已经死透的尸体,和死鱼一样从池底浮了上来。 打扫花园的下人,第一个发现了这具尸体。 下人的惊吼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安静。 “死人了!” “啊,死人拉!” “有人投湖自尽了啊!” “死的是……二姨娘啊!” “二姨娘投湖自尽了!” 一时间,二姨娘投湖自尽的消息,在丞相府里传开了。 最先得知消息的是莫丞相,他才起身,正在莫夫人的伺候下吃早膳。 听到下人来禀报,莫丞相先是一愣,呆滞了半天。 后来,莫丞相才愤怒的摔碎了手里的筷子,直接就把八仙桌都掀了! “你说什么?” “谁死了?谁投湖自尽了?” 莫丞相看着这一地的狼藉,负手而立,脸上浮现出的不是心疼,而是计划被破坏的狰狞和扭曲之态。 “回禀老爷……是二姨娘。” “二姨娘投湖自尽了……” “她的尸体,正在打捞。” 下人迎上莫丞相吃人的眼神,战战兢兢的说完这句话,都差点给跪下了。 莫夫人也被吓得不轻,脸色一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心里痛快,但也没表现出来。 不过,她对于二姨娘死了的消息,她是很痛快的,发自内心的痛快。 早就该死的贱女人,现在死,已经便宜她多活很久了。 就算莫夫人知道莫丞相的计划,知道二姨娘死了,就再也威胁不了莫如九,但莫夫人还是觉得痛快。 那个狐媚子,这些年一直爬在她的头上。 现在死了,真的是大快人心,死得好,死得好啊。 莫丞相听完,脸色阴沉如风雨欲来。 他大步走出去,袍子划过,掀起来一阵风。 他没有任何的停留,直奔花园而去…… 他的计划不能被破坏,所以他心底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那就是下人看错了,二姨娘怎么会投湖自尽? 好好的投湖自尽做什么? 转念,莫丞相想到了昨晚的事…… 是莫如九。 一定是她在二姨娘的面前说了什么,所以…… 莫丞相陡然暴怒,大手紧握成拳头,青筋都要崩裂肌肤一样的暴怒。 为了保护那个不听话的女儿,居然敢就这么投湖自尽了? 莫丞相脑海一片空白,几乎所有的理智都被愤怒席卷。 她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要这个时候死? 女人,不过是用来牺牲的,莫丞相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自然也不会为之难过,甚至是掉一滴泪。 他只是很遗憾,他的计划就这么被破坏了。 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想到新的办法。 果然啊。 女人都是废物,女人只会制造麻烦,一点用处都没有。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死。 他甚至有想把二姨娘鞭尸的心情,愚不可及的女人,就这么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 所以。 莫丞相急匆匆的赶到后院,只是看了一眼那具毫无气息的尸体,他冷冷地抛下一句。 “晦气。” “给本官用席子卷了,丢到乱葬岗去。” 他实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变故,原本胜券在握,现如今又……失败了。 莫丞相怒极攻心,连一个好墓穴都不愿意给二姨娘找。 “是。”下人难以置信,却也不敢质疑。 他们麻溜的要把尸体卷起来,准备抬出去。 这时。 才醒过来的莫如九狂奔而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嘶哑的声音在风里怒吼。 “谁敢!” “谁敢,都给我放下!否则,我杀了谁!” 莫如九是一路疾跑过来的,甚至连鞋袜都没穿,但她不觉得脚疼,也不觉得冷,因为全身都快失去了知觉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 一睁眼,就是自己一个人了,而且……一醒来,就听到府里的下人在吼。 二姨娘投湖自尽了。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在骗她。 直到,她发现了枕头底下的那一封信。 莫如九几乎站不稳,她在走廊底下,离花园只有短短的几步路了。 可她突然就跑不到了,她看到了那一具用席子卷起来的尸体。 她全身都没了力气,步子踉跄一下,她是连滚带爬的过去的,最后身子栽倒在了尸体面前。 莫如九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悲愤和心痛。 她跪倒在尸体面前,看到露出来的那一角衣衫,她这颤抖不已的心,仿佛被冰冷的铁爪撕扯得鲜血淋漓。 那是……二姨娘的衣衫。 昨天她就是穿的这一件。 她不会认错的。 衣服在水里浸泡得太久,现在还湿答答的,不断的往下滴水,直到打湿周围的泥土。 莫如九痛不欲生的爬过去。 昨天和二姨娘相处的一幕幕,都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她想不明白。 怎么都想不明白…… 昨天还好生生的人,怎么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莫如九发不出声音了,仿佛失声了一般。 第377章 没有娘了 莫如九颤抖着爬过去,把尸体上的席子推开。 她仿佛一点都不害怕这是一具尸体,她又哭又笑的把尸体,抱在了怀里。 二姨娘的尸体在水里浸泡了一夜,身体早就已经僵硬了,而且还是冷的,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湿答答的,还在流着水。 这样刺骨的寒冷,一点点的浸透到莫如九的心脏里。 她断断续续的哽咽,想要说些什么,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那里……是那么浓重的血腥气,仿佛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是假的。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是假的。 可是,事实告诉她,怀里的人早就没了生气,她的眼睛也紧紧的闭着。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唇角带着笑。 仿佛,投湖自尽对她来说,不是自杀,而是解脱,而是释然。 所以她才能带着笑意死去。 明明昨天还可以抱她的二姨娘,现在就彻底的成了一具尸体。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心,真的好痛,不仅痛,还有愤怒,怨恨。 为什么! 二姨娘是个好人,她是为了她而死的,她知道她在为难什么。 她却为了不让她为难,毅然赴死。 从这一刻起。 她就是她真正的娘。 莫如九抱着二姨娘的尸体,痛哭流涕,哭了好久。 她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娘……” “你回来……你回来啊,女儿带你走,我们一起走,我们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你快醒过来,你还说你要一直陪着我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娘,你不能骗我,你怎么能骗我呢?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你怎么可以不要我呢?娘……你回来,求求你回来啊。” 莫如九的双眼失去了焦距,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抱着二姨娘,不停的哭泣。 除此之外,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有没有人,可以教教她应该怎么做呢? 她不想要二姨娘死。 她想要她活着。 这么好的娘,不应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孽畜,这都是你逼死你娘的,你现在满意了?”莫丞相阴森森的盯着她。 他眼底没有丝毫的悲伤和感触,到现在为止,还是他的计划最重要。 莫如九听不到莫丞相的话,依旧紧抱着二姨娘的身体。 她眼睛里落下来的泪水,不断的落到了二姨娘的苍白僵冷的脸上。 只是,昨天还会抱着她擦眼泪的二姨娘,今天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莫如九心疼得和要死了一样,天旋地转间,世界都在撕裂,崩溃。 她害死了二姨娘吗? 是她害死的吗? 或许是她的。 如果她不纠结,她能够快一点想出来办法,二姨娘就不会为了保住她,而选择这样惨烈的死法。 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早一点答应就好了…… 她为什么不早一点答应呢? 为什么呢? 心痛的折磨之下,莫如九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不孝。 她没用。 她害死了二姨娘。 巴掌落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却麻木了。 “娘。” 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你,我对不起你。 我会为你报仇的。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我最不能放过的人是我自己,我为什么要犹豫呢? 我就该他的要求,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可是没有重来,没有如果。 一切的悲剧都已经发生,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她就算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二姨娘依旧不会睁开眼睛来看看她。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把尸体丢出去。” 莫丞相冷酷的下令。 如今二姨娘已经死了,莫如九不会受他威胁。 他也不认为留下一具尸体,会让莫如九就范。 所以,二姨娘的尸体他都不想要,他觉得晦气。 莫如九拼命的抱紧了二姨娘,哽咽道:“住手。” “谁敢丢了我娘的尸体?” “我要自己带她走,你们丞相府欠她的一条命,我莫如九都会一点不少的讨回来的。” 莫如九眼眶赤红滴血,她颤颤巍巍的抱起二姨娘的尸体,努力了好多次,才把尸体背在背上。 二姨娘并不重,但也许是在水里浸泡了这么久的原因,身体都沉甸甸的,背在背上,好像压着一块巨石。 莫如九的双膝差点被压弯。 她喘着粗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尸体背好,不让尸体掉下来。 这个丞相府不欢迎二姨娘,连死了,都不能给一处好的墓穴。 她怎么也要带她走。 没有人来阻拦莫如九,莫丞相甩了袍子,就大步离开。 莫如九一人背着尸体,艰难地,一步一步的行走到莫府大门口。 她没有穿鞋子,脚底被地面的石头,磕得生疼。 她疼得很,双腿和要废掉一样,但她不敢停,一下都不敢停。 她怕自己停了下来,她就带不走二姨娘了。 所以哪怕这条路走得极为艰难,她也还是咬着牙走出去了。 到莫府门口,她已经双腿发软,额头不断的掉冷汗。 这一路,是她走过最长的一段路,也是最为屈辱的路。 莫如九不知道该把二姨娘的尸体带去哪里,托人给了秦王府的人送信,至少先来帮她收尸。 她一个人,要想把尸体背到郊外去,这是不可能的。 但她没想到。 在人人都避讳她的时候,会有人再次对她伸出援手。 洛千山。 再次看到洛千山的马车,莫如九就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 她背着尸体踉跄着跑过去,发丝凌乱,双眼没了焦距。 “千山!” “你帮帮我……” 莫如九拦住了洛千山的马车,一开口,嗓子里就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洛凡看到她这落魄的模样,眉目一跳。 “秦王妃……你这是?” “你背的人……” 洛凡快速的翻身下马车,迅速的跑过去帮莫如九。 他的手触过二姨娘的尸体,心里一沉。 如果他没猜错。 这人已经死了。 莫如九语无伦次,眼眶里含满了泪。 “能先帮我找个地方收我娘的尸体吗?” “这是你娘?”洛凡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莫如九含泪点头。 “上马车。” 马车里传来了洛千山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那么的果决。 第378章 破局 就算这个时候和秦王府沾染上关系,会让洛家陷入困境里。 洛千山,他没办法对莫如九的事袖手旁观。 她娘,死了? 瞬间,洛千山就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莫如九的娘虽说是丞相府的姨娘,但是好歹有丞相在,莫如九不可能一个人背着尸体出来的。 她的娘出事,那必定是…… 沉默之间,洛千山的思绪就已经翻来了好几个弯。 发生在丞相府里的事,莫丞相不阻止,任其发展的态度,这已经不需要再说明什么。 洛凡帮着莫如九把尸体弄上了马车,莫如九一个劲的对洛千山道谢。 “千山,谢谢你。” “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 她抱着二姨娘的尸体,哭得眼睛通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里离开秦王府还是有那么远,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洛千山的出现就是她心里的唯一希望。 洛千山听到她在哭,眉头一蹙,“你别哭,我会让洛凡找个好地方的。” “不过你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令堂……” “还请你节哀顺变。” 洛千山安抚她。 这不安抚不要紧,一安抚,莫如九就哭得更加的难过了。 “你别哭了。”洛千山说得小心翼翼。 他就算看不到莫如九的脸色,可听到这么压抑的哭声,洛千山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悲痛和绝望。 此时此刻的莫如九,就好比是一面破碎裂痕的铜镜,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她就会四分五裂的碎掉。 莫如九泪如雨下,“千山……” 她哽咽着,“我娘是被我害死的,是我被害死的……是我不孝,如果不是我的犹豫,她不会自尽的。” “她为了保住我,她自尽了。” “我对不起她,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莫如九想到莫丞相的指责,尽管知道莫丞相是故意的,但她还是难免钻牛角尖。 她觉得,事情好像真的就是那样的。 洛千山伸手,拿出了帕子给她。 “不要哭,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让夫人入土为安。” “以后的事情,等夫人下葬了再说。” “你总也不能……带着夫人的遗体,在街上到处走吧?” 莫如九颤抖着接过帕子,用力的按在脸上。 泪水,浸透了帕子。 帕子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桃花香气…… 她哭得愈发的凄惨,泪水源源不断的落下来,她死死的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音。 他说得很对。 当务之急,是要把二姨娘下葬。 除此之外,报仇的事只能从长计划。 而且,在丞相府待着,消息十分的闭塞,也不知道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十九也没跟着来,她也不知道该急哪头了。 索性,遇见了洛千山。 不过,她却没心思问洛千山,是否有办法让楚天息脱离险境。 她的思绪和理智,都被二姨娘的死而占得满满的。 洛凡的办事能力很强,二姨娘是死在清晨的,到了中午时分,洛凡就找到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 莫如九也不挑剔,只要不是什么乱葬岗,只要可以让二姨娘有了个栖身之所,她就决定把二姨娘葬在那里。 下葬的一切事宜都是洛凡操办的,不论她想得到的还是想不到的,洛凡都办得很妥帖。 甚至还找了人,给二姨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为二姨娘整理了仪容,这才将人下葬。 等做好这一切,已经是傍晚。 莫如九跪在那一座崭新的墓碑前,身子都失去了力气。 她痛不欲生。 也是这个时候,洛千山才问起了丞相府里发生的事,莫如九没有隐瞒,把丞相府里的所有事情都全部告诉了洛千山。 十九说楚天息让她可以去找洛千山,那就证明洛千山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她现在一个人苦苦的支撑着,她真的好累,人都要被压垮了。 所以,洛千山那么一问的时,她就倒豆子似的都说了出来。 她也需要人的陪伴和支撑。 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楚天息那就好了。 但也没关系,只要楚天息好好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洛千山问。 “还能怎么办?”她抽泣着,不断的往墓碑前的盆里丢钱纸。 “我不会答应他的要求,我不能害楚天息。” “其实……”洛千山欲言又止。 他想说的是,楚天息这一次面临的并非是困局。 她即便是答应了丞相的要求也没什么,至少宣皇帝不会因为所谓的证据而处死楚天息。 就算是真的是楚天息做的,也不可能! 一个皇孙的死,还没办法引起江山动荡。 据他所知,南靖王已经开始点兵拔营了! 一旦双方战事起,宣皇帝就需要楚天息出去卖命,所以是不会轻易让楚天息死的。 至于,太子妃流产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也不重要。 不过,这些洛千山都没说出来。 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莫如九不肯答应丞相的要求,那是因为担心楚天息。 她……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楚天息。 只是不知道,楚天息若是大业一成,是否还会如此真心对她呢? 会不会辜负她呢? 洛千山开始为莫如九的未来担心了。 “其实什么?”莫如九暗自垂泪。 他微微摇头,“没什么,你若是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 “我知道没有娘亲的感受,感同身受。”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哑。 莫如九擦干了眼泪,纸钱燃烧的火光映照得她的脸蛋红彤彤的,她的目光,却带着浓重的死气。 “没有眼泪了。” “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只恨我自己……不够强大,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逼到了绝境里。” 她最恨的人就是莫丞相。 这个男人,和二姨娘夫妻这么多年,怎么能如此残忍呢? 就算二姨娘是自尽,可莫丞相连一块墓穴都不给二姨娘。 他的心,黑透了。 他既然这么想要莫瑶光登上皇后之位,她偏偏不! 第379章 另类的保护 皇宫里风起云涌,局势一朝就变。 楚天息还不知道宫外的动荡,更不知道二姨娘已经自尽的消息。 他虽然有能力脱身,但是,暂时性的要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东宫所设计的阴谋,只要他不动,就不会有事。 不过,他担心的人是欧阳卿。 他并没有让欧阳卿下手,而欧阳卿所为,想必是真的,否则不会让宣皇帝也震怒。 只是,他们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想把他拉入这泥潭里去。 现在,宣皇帝只是把他禁足在宫里,其余的一应待遇,皆没有任何的改变。 楚天息了解宣皇帝,既然在事发当天没有动他,那就不会再动他。 不是说不想动他,而是始终顾忌着南靖。 南靖王不会对云迦蓝的生死置之不理,那就必须要兵戎相见。 南靖王用兵如神,朝中可用的大将几乎都在边疆,能够和南靖王匹敌的,不在京城。 他最后的一丝利益,就是做宣皇帝的棋子,为他对抗南靖王。 上次南靖王给了他回信,加大了筹码,所以,南靖王才会点兵准备打仗。 南靖的封地有宣皇帝的探子和眼线,一旦知道南靖的异动,一定会发回京城的。 这是他要表露的一个信息。 南靖王不管是不是真的造反了,但是点兵打仗,这对于宣皇帝来说,都是大忌讳,是不可饶恕的事。 所以,这样一来,哪怕南靖王想利用完他之后,再救走云迦蓝,从此隔岸观火,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已经把南靖王了到了自己的战线上来。 他可以为南靖王救云迦蓝,但是南靖王却没办法把他推出来做替死鬼。 等到再过几天,合适的时机到了,他的人就会潜入牢狱里,把云迦蓝救走。 不过,这个合适的机会,取决于洛千山是否平安的带走了莫如九。 他走到今天,唯一所求不过是要自己的软肋再无危险。 只要莫如九走了,洛千山可以护着她,那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他可以揭竿造反了。 他早就忍够了,忍了这么久,早就忍无可忍了。 体内的蛊毒,和腿部的疼痛,每天都在折磨着他。 古月去找蛊的解药去了,也不知道他的时间还有多少。 他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这些事情。 他不能再拖下去,一旦拖下去,就会发生不尽的变数。 他现在还没收到十九的消息,想必洛千山还没离开京城。 洛千山一天没带莫如九走,莫如九就一天不安全。 他也就只能在宫里隐忍着。 这次调查的人是楚天瑞,他倒是不必担心楚天瑞会暗害他。 其实,证据是什么,罪证在哪里,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在宣皇帝还需要他的时候,都不可能变成是他做的。 就算是他做错的,宣皇帝也会全力压下这阴谋诡计。 为了麻痹宣皇帝的眼线,他每天倒是清净,没有一点的急躁,成日里都在寝殿里抄写佛经。 他不是一个信佛的,抄写佛经,也不过是为了莫如九一个人。 他可以不惧生死,不怕下刀山火海,他想求佛祖保佑莫如九。 杀孽是他造成的,和莫如九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他用这一双满手是血,沾染人命的手,为莫如九抄写佛经祈福。 人的心中一旦有了信念,做什么都会从容不迫。 有了目标,也就有了方向。 “嘭嘭。” 宫门被人敲响,铁环叩打在木板之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顷刻间,宫内的沉寂就被打破。 “秦王,皇上宣您觐见。” 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弓着腰,对楚天息行礼。 “好。” 书岸前的男人神色一敛,情绪淡淡的,他顺势搁下手里的狼毫笔,再看了一眼写到一半的佛经。 他眸色一沉,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 “公公带路。” 楚天息的声音淡淡的,和这宫内燃的紫檀香一样,静谧幽暗。 小太监弓着腰引路,态度不可谓不恭敬。 宫里伺候的人都是人精,太子妃小产,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楚天息。 众人都以为宣皇帝会震怒问罪,可等了这么久,没有任何的动静。 至于东宫的太子,以及文武百官呈上去的周折,都快堆满了宣皇帝的书岸。 哪怕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宣皇帝愣是没有下任何的旨意,反而还让悲痛忧伤的太子,多去陪陪太子妃。 至于太子妃小产的事,自会有九王爷调查。 到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这对外人来说,这是宣皇帝对楚天息明目张胆的偏袒和宠爱。 哪怕参楚天息的奏折那么多,宣皇帝依旧没有惩罚他,而是继续禁足。 要知道,有时候禁足不是惩罚,而是保护。 楚天息如何不知道外面的看法呢? 他冷笑,他的父皇总是有这个本事,明明他是父皇最讨厌的儿子,可他总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幅,最宠爱他的模样。 实则啊。 他的心思深不可测。 他最宠爱的人,依旧是不成器的太子。 他楚天息,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箭靶子而已。 为太子引走明枪暗箭的箭靶子。 楚天息真的很想,撕下那个人那一张伪善的脸皮。 他倒要看看,那个人可以演到什么时候。 很快。 楚天息来到了御书房里。 宣皇帝的神色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在他进去之后,很快就让他起来了。 “老六,近来在禁足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高坐上的宣皇帝一边批注奏折,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他早就知道楚天息在做什么,现在不过是明知故问。 他的态度很和蔼,和以前有着极大的反差。 仿佛,他召楚天息来御书房,真的就是问问楚天息在做什么,至于太子妃小产的事,他混不知情。 这是宣皇帝给楚天息的感觉。 楚天息沉着回答,“回禀父皇,儿臣近来都在殿中抄写佛经。” “哦?”宣皇帝挑眉,放下了手里的狼毫笔。 他似乎对楚天息抄写佛经这样的行为很诧异,有些感兴趣。 “是的,儿臣每日都在抄写佛经。”楚天息又道。 宣皇帝眯起眼睛,“你以前不是爱看佛经的人,更不会抄写佛经。”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以前的戾气太重,只会拿刀杀人,怎么会做抄写佛经这样的雅事呢? 第380章 屈打成招 这是他的母妃,皇贵妃才会做的事。 楚天息的内心并不平静,抄写的佛经也是带着凌厉笔锋的。 “儿臣为皇嫂肚子里还没来得及出世的皇侄而抄写佛经,希望皇侄在天之灵安息。” 楚天息睁着眼睛说瞎话,心底是不住的冷笑,面上还能摆出一幅情真意切的模样。 他好似真的是在为那个孩子抄写佛经,为那个逝去的孩子而难过心疼。 楚天息是否演戏,宣皇帝都快分不清楚了。 毕竟,他说得言辞恳切,而且还熬了几个夜,那一堆堆的佛经都是他亲自抄写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心意。 就是宣皇帝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但也不得不动摇自己的想法。 因为楚天息看上去的确是很累,疲惫,眼角的红血丝盘旋着,让人没办法相信他是在惺惺作态。 可宣皇帝就是知道,楚天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他清楚。 但他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宣皇帝突然没声了,眼神复杂。 “你过来。” 他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楚天息也不多话,慢慢地走上去,保持着为人臣子的恭敬。 宣皇帝指着身侧的一堆奏折,“你知道这些奏折里说的是什么吗?” “儿臣不知。” “这都是弹劾你的,说你联合欧阳卿谋害皇孙,让朕把你打下牢狱,重重的惩罚你。” 楚天息沉默。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不行。 他就静静的等着宣皇帝的下文。 “怎么不说话了?”宣皇帝随意的把那一堆奏折都推到了一边。 “儿臣不知道说什么。” 楚天息道。 宣皇帝挑眉,指了指下面的椅子。 “去坐。” “谢父皇。” 楚天息走下去,才坐稳,宣皇帝又若与所思地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么?这么多的大臣都来弹劾你,要朕治你的罪,你不想为你自己辩解几句?今天,朕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宣皇帝就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楚天息的身上。 他看不懂楚天息了。 这个儿子往日是一身的戾气,怎么都掩饰不住。 就算他在他的面前装得很好,隐忍了所有的怨怒。 但偶尔一个眼神还是会泄露的。 可如今的他,仿佛真的因为抄写了那么多的佛经,整个人都变的心平气和起来,好似……没有了戾气,身上都散发着仙家的气韵。 这让宣皇帝很诧异。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难道,真的是诚心悔过了吗?所以,连一点戾气和不满都看不到了。 楚天息起身,声音平静。 “回禀父皇,儿臣并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儿臣只知道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儿臣和欧阳卿并没有任何的往来,她所做何事,儿臣并不知。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是儿臣的表妹,所以她做的一切就和儿臣脱不了关系。” “那么,儿臣只觉得冤屈。” “不过儿臣依旧什么都不会说,因为儿臣相信父皇英明神武,自然会有决断。父皇会给儿臣一个清白的,父皇是明君,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被冤枉的。” “父皇您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楚天息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和宣皇帝的目光对视了一下。 他眸子沉静如水。 宣皇帝的眼神,却犀利如刀,仿佛要戳破楚天息所有的伪装,看看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番恭维的话,并没有让宣皇帝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些话啊,说得滴水不露。 “你若是没做过,那父皇必定不会冤枉你的。”宣皇帝道,“可你若是真的做了呢?” “父皇,从来就不相信儿臣,父皇相信的是证据。” 楚天息直来直去的,“既然父皇相信证据,那就让证据来说话。” “儿臣没做过,自然也不会认。” 宣皇帝目光微冷,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敲打着书岸。 “朕是你的父皇,朕也想相信你。但是,朕怎么听说,东宫的欧阳卿认罪了?” “她承认,是你所指使。” “状纸上还有她的手指印!” 宣皇帝的态度突然一变,杀气重重的,甚至还拍响了桌子,一脸要定罪的冰冷和狠戾。 楚天息屈膝跪在地上,依旧是不慌不忙的。 “状纸能说明什么?父皇您身为南唐的君主,想必也知道牢狱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折磨人的办法。” 宣皇帝面色阴晴不定,“你想告诉朕,这是屈打成招?” “父皇您以为呢?” “东宫里,谁敢对她屈打成招?”宣皇帝意有所指,“你莫非在指太子?” “儿臣并没有说是太子,自古以来,哪个牢狱里都有冤狱,这就来源于屈打成招。” 楚天息绕了回去。 宣皇帝这个老狐狸,分明什么都知道,今天是来诈他的吧。 他楚天息有那么好诈吗? “够了。”他呵斥,“你用不着和朕兜圈子,是不是屈打成招,朕让人传欧阳卿来!” “而且,就算她受刑,那也是她该受的罪。” “倘若太子妃中毒之事和老六你并无关系,那欧阳卿就两罪并论,是该要剥皮抽筋的!” 宣皇帝的眼神愈发的狠戾,切齿道:“她先是谋害太子妃肚子里的皇孙,再有意图攀咬当朝王爷,实在是罪无可恕!” “老六你说是不是?抽筋扒皮怎么样?这个刑罚,够不够?” 宣皇帝的脸色更加的黑了。 他这些都是说给楚天息听的,现在是动不了楚天息。 因为南靖的局势不稳定。 但是,不代表他就可以看着楚天息肆意妄为。 究竟是否和楚天息有没有关系也不要紧,欧阳卿,是欧阳家的人。 他早就容不下了。 既然欧阳卿无论如何都要死,那就死得惨烈一点,也好给敲山震虎。 楚天息轻轻的闭上眼睛,弯下腰,磕头。 他道:“按照律法,该如何,便如何。” 这简短的一句话,就是楚天息的态度,他说得是那么的艰难。 第381章 处斩 此话一出,偌大的御书房内瞬间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宣皇帝没有移开目光,听到楚天息的回答,他的眼神有些幽暗,幽暗里还夹杂着一丝血腥。 那么的冷,那么的暗,那么的毒。 其实,楚天息这样的回答,就已经是在告诉宣皇帝他的态度,他的立场。 他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欧阳卿受怎么样残酷的刑罚这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会阻止,不会求情,更不会心软。 等同于,他已经放弃了欧阳卿。 刚才宣皇帝的意思也很清楚了,他若是不承认的话,那么欧阳卿就会被传过来定罪来。 至于证据,楚天瑞能否找到,是真的还是假的,所有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情,宣皇帝要她死,立刻就死去,才能平息这一次的血雨腥风,才能在文武百官的口诛笔伐之下,暂时性的保住楚天息。 宣皇帝现在已经看开了,楚天息中的蛊毒,无药可解。 他也并不是一定要楚天息死,也可以用蛊毒来挟制楚天息,让他为南唐继续卖命。 就比如这一次,即将掀起的战火,楚天息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是宣皇帝已经思虑这么久所做的决定,他并不是临时起意让楚天息过来的。 笑话,自古哪个帝王没有谋算呢? 宣皇帝咳嗽了一声,身边的太监连忙端茶过去。 “老六,你很不错。” 宣皇帝说了一句这样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讽刺的话。 楚天息的头依旧磕在地上,情绪没有任何的起伏。 他交叠在额下的双手,已经一点点的握紧成拳头,手背青筋暴露,从手臂到指尖,每一寸都绷得紧紧的,仿佛立刻就要绽开血肉。 “不过啊,老六,纵使欧阳卿有错,但你太过绝情了。” 宣皇帝似是而非的道:“不管怎么说,欧阳卿都是欧阳家唯一还在京城的血脉,欧阳家的人若是知道你如此大公无私,不知道会如何看待你呢?” 楚天息不语。 “朕看这样吧,欧阳卿若是真的有罪,敢攀咬当朝的王爷,朕觉得……老六你也是这一次事件里的受害者。” “朕想着,朕不如给你一道旨意,让你去监斩。” “嗯?” 宣皇帝缓缓地笑了,浑浊的眼睛里,散发着冰冷锐利的寒芒。 楚天息的呼吸一停滞,极致的安静之下,他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让他监斩? 这不是等同于让他和欧阳家那些的残存势力决裂吗? 欧阳一族的人,没有死的,都在西北流放。 欧阳卿是欧阳家唯一还在京城的女眷。 他要是真的去监斩欧阳卿…… 楚天息的思绪止住,宣皇帝果然……就算是没有拿他治罪,也要让他付出一点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让他被欧阳府的那些门生痛恨。 他这样做,就等同于是忘恩负义之徒。 欧阳卿即便是害了皇孙,那也是为欧阳家出气。 若是没做,那他就更是罪该万死。 他没有出手制止这一场悲剧,知道欧阳卿是无辜的,也没出手救她。 他就成了那些人口中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徒。 “老六,你意下如何?朕知道前些日子,是朕冷待了你,现在这一次,朕就补偿你。”宣皇帝故意这么说。 长久的沉默之后。 楚天息再次艰难的发出了声音,“儿臣,领旨!” “好。”宣皇帝满意了,这是他想要的答案。 下一秒,楚天息又道:“不过,父皇儿臣有一事请求,能否给欧阳卿一个体面的死法,她虽然身犯重罪,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是太子的人,而且还是女眷,不如……” 楚天息想为欧阳卿求一个体面的死法。 就算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他也希望,她不是砍头而死。 宣皇帝眉头一皱,“朕觉得不必了。” “朕就是要以儆效尤,让所有人都知道,敢和皇室做对的人,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你就按朕的吩咐去做。” “这一场风波也是时候平息了,三天之后,欧阳卿就被押到菜市口处斩!” “老六你去监斩!” 宣皇帝一锤定音,就让这件事情画上了句号。 楚天息还想说什么,他已经疲惫的摆手。 “好了,朕这些日子也累了,被这件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 “你在宫里被禁足了这几天也是委屈了,听说……王府出事了,你回去看看王妃吧。” “没事就出宫去吧。” 宣皇帝故意提到了莫如九,而且脸色还很凝重,但又故意不说清楚。 楚天息的眼睛一眯,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宫外出事了? 他在宫里被禁足了几天而已,能发生什么事情? 宣皇帝已经下令,他在待在御书房也于事无补,只能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御书房。 回王府的路上,本是有人驾马车送他的,他拒绝了,牵了一匹马就策马而回。 是不是莫如九出事了? 他心里着急得很。 他恨不得自己可以插上翅膀,立刻就能见到莫如九。 他就能够看到,她到底是不是还好…… 楚天息前脚离开皇宫,紧接着,宣皇帝就颁布了圣旨,让太监去秦王府传旨。 秦王无辜,欧阳卿谋害太子妃,三天之后就要处斩。 这个消息,顿时如雪花飞一般,传遍了整个皇宫。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东宫里。 太子向太监确定了好几次,这究竟是不是圣旨的内容。 直到好几次之后,太子这才反应过来。 是真的。 居然……楚天息就这么轻易的全身而退了? 只是死一个欧阳卿? “嘭——”太子愤怒至极,一张脸都沉浸在怒火里,扭曲而变形。 他把桌上的茶盏一起摔碎在地上! 破碎声炸裂开。 小太监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启禀太子,这是真的。” “消息准确无误,想必这会……” “传旨的太监已经到了秦王府了。” 东宫内灯火通明,太子背着手在椅子前不断的走来走去的。 他气得心脏几乎炸裂,面色灰白。 “滚!” 第382章 你来监斩 “都给本宫滚下去!” 太子一脸怒火,他的怒吼声咆哮在东宫里。 外边伺候的下人,纷纷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谁都知道,太子这个时候心情很不好。 一点都不好! 宣皇帝这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啊,太子失去孩子心痛无比,本想着宣皇帝可以给他一个公道,谁能想到,宣皇帝就这么火急火燎的定下了欧阳卿的罪。 这绝对不是太子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欧阳卿和楚天息都死。 而不是,楚天息还可以脱身。 太子心中郁结之气消散不了,人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提到楚天息的时候,眼睛里都是那股切齿的恨意。 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 他的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是不是真的打算废太子了? 不然,为什么这样严重的罪名,都不能动摇楚天息分毫? 楚天息监斩欧阳卿? 笑话啊。 现在好了,他赔上了自己的孩子,结果什么都没捞到。 太子想想,都要被气死了。 他在殿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发发脾气了。 他是没那个胆子去质问宣皇帝的,因为他做贼心虚。 他怕,到时候要是自己所做的事情败露了,还会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可让他这么忍下去,他真的,很不甘心。 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而再再而三的折损在楚天息的手里。 “太子息怒!” “息怒?” 太子眼眶猩红,几乎流血。 这让他怎么息怒,他失去了这么多,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 如今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的人也没了,他已经是四面楚歌。 他真的不明白,宣皇帝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既然如此容不下他,偏袒宠爱楚天息,那就废了他。 可他的父皇偏偏又什么都不做。 “带本宫去看欧阳卿。” 太子冷静下来了,沉着的道。 “奴才遵命。” 太子压抑着一身的怒火,带着宫人去了看守欧阳卿的地方。 太子雷霆之怒,自然也传到了莫瑶光的耳畔。 她经过小产的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羸弱成了一张苍白透明的纸,但她这么消瘦,却还是硬吊着一口气。 宫女知道了欧阳卿立刻就要被处斩的消息,跑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莫瑶光,希望莫瑶光可以开心一下。 怎料。 宫女兴冲冲的说完这事,莫瑶光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她虚弱的靠着枕头,一张脸惨白,眼窝深陷,眼睛里皆是红血丝,一看就是疲惫又病弱的人。 “太子妃,凶手马上就要被处死了,您心里不高兴吗?”宫女顿了顿道。 莫瑶光把手里空掉的药碗递给她,干裂的嘴唇扯开了一下。 她说:“高兴。” “我自然是高兴的,毕竟凶手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宫女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不敢继续说下去。 她想说的是,既然高兴,那为什么……却没一点的喜色?反而和个没事人一样。 许是窗户没有关闭严实,一缕风从窗户缝隙溜了进来。 烛火微微的一晃,莫瑶光低眸的那一瞬间,眼眸里皆是阴沉而毒辣,宛若毒蛇一样剧毒。 如果是真正的凶手被处斩,她会高兴。 但是她很清楚,凶手是欧阳卿,可是…… 真正要牺牲她孩子的人,却是冷酷无情的太子。 欧阳卿死了,太子还活着。 没有人为她的孩子偿命,而她这个做娘的没用。 她对付不了太子,也不可能对付太子。 就算明知道太子设计了她,可她还要和太子白头到来,还要和他一起荣登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她要以后的荣辱,就必须要隐忍这一次的算计。 就算她什么都知道,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她只能这么枯寂的活着。 而且,她的未来也没了希望。 但是,以后的日子还长,她总还会有别的机会来向太子讨债的。 什么夫君,他就是一个无情的阴谋家而已。 莫瑶光已经很冷静了,欧阳卿说的话,她并不是全部都相信了,之后其中的一些蛛丝马迹她也打探到了。 太子就算想把事情做得干净,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 老天没有辜负她,她找到了证据。 她的心,再一次的撕扯开,疼得她几乎死过去。 “太子妃,您要去那边劝劝太子吗?”宫女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 “据说,太子发怒了,而且气得都要病倒了。” 发怒? 呵,那是他恼羞成怒吧? 因为,他费尽心机的演了这么大的一出戏,结果什么都没得到。 莫瑶光倏然扬起了阴鸷的眸子,“不必了。” “太子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本宫,本宫还是在这里好好的修养身体吧。” “至于太子……” 他是否恼怒,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如意,我就如意。 所以,我希望他不如意。 这是莫瑶光最真实的想法,她不能和太子撕破脸皮,那也不代表着,她还会像以前一样,费尽心力的为他筹划。 至于她的父亲那边…… 莫瑶光的眸光再次一闪,她听说了二姨娘已经自尽的消息。 她的眼神更加的冷冽。 想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痛苦,她的敌人也一样的痛苦。 莫如九失去了亲娘,也一定是痛不欲生的。 她欢喜。 “再去给本宫传太医来,本宫要在这几天里尽快好起来。”莫瑶光打起精神,“本宫也要去观刑。” “是,奴婢这就去。” 宫女顿时眉开眼笑的,只要莫瑶光重新振作起来,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莫瑶光目送宫女离去。 她缓慢的垂下了眸子。 真好。 最好是全天下的人都陪她一起痛苦,那就更好了。 …… 秦王府里。 楚天息平安的回到王府,让死气沉沉的王府一下就有了生气。 不过,这对于莫如九来说,却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沉浸在二姨娘逝去的悲痛里,已经一整天没有出过房门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连一口水都没喝。 她在惩罚自己,用不吃不喝的方式来向二姨娘赎罪。 二姨娘如果知道,她不是莫如九了…… 还会这么牺牲吗? 第383章 将死之人 莫如九的心真的很痛。 她没办法把自己从二姨娘的牺牲里摘出来。 不管洛千山如何劝她,她也知道,她和二姨娘的死脱不了关系。 她若是真正的莫如九,那么二姨娘如此牺牲倒还有道理。 可惜。 她不是。 她不是真正的莫如九,也不是她的女儿。 她不配,她不值得啊。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莫如九痛得心都要被烧成一把灰烬了,她从来不知道,人的心可以这么的疼,她也不知道…… 她的存在,会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当楚天息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面前。 他伸出手,把蜷缩在床榻上的莫如九抱在怀里。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 他只是恨自己,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和木头人一样的莫如九,投入了楚天息的怀抱,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和绝望,疯狂的倾泻而出。 她抱着楚天息,在他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 她好似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所以全身心的放松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的面前释放。 “我,回来了。”楚天息也回力,抱紧了她的腰。 他哑声道:“我在,我在这里。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在这里,我抱着你哭泣。” “你想哭多久就多哭多久,哭完了,我再带你出去洗把脸,吃点饭菜,然后……” 他似乎也哽咽了一下,“我们一起去拜祭她,好吗?” 楚天息自己也还很疲惫,可他的事并不要紧,在他眼里,最要紧的就只有莫如九。 她哭得痛不欲生,眼睛里流出来的每一滴泪,都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和她一起疼着。 莫如九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她心中的酸楚也在一寸寸的蔓延,这样悲伤而凝重的情绪,也感染到了楚天息。 楚天息坐在床边,伸手,轻柔的抚着她颤抖不已的背脊。 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 他明白莫如九的心情很复杂。 莫如九的眼泪,浸染了他的衣衫,在胸膛那里印出大片的水痕。 等到她终于哭够了,楚天息这才用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她抬起泪眼,望着他。 “她没了。” “娘没了。” 这一声娘,莫如九是叫得真心实意的。 二姨娘当得起的。 所以,她早就把二姨娘当成了自己的娘。 楚天息点头,握紧了她颤抖不已的手。 “我都知道。” “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一个人,你受累了。” “现在我回来了,不怕了啊。” 他竭力温柔的安慰她,再次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他心疼的低下头,唇瓣吻着她的额头。 “我回来了,一切都有我在。” “你放心,这次的事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便会为娘讨回公道,让丞相府的人都付出代价。” “你也不要把所有的痛都放在你一个人的心底,还有我在,我会陪着你。” 楚天息安慰着她,眼睛里是浓重的杀气。 他没想到,莫丞相和太子联手,居然会让二姨娘失去了性命。 虽说二姨娘不是亲娘,楚天息也认她为亲娘。 她当得起。 莫如九两眼通红,鼻头更是红,她哽咽。 “天息。” “其实我总觉得自己有罪,我害怕,我害怕……她觉得我是在骗她,如果我告诉了她,我不是莫如九。她或许不会这么做……” “我等同于是欺骗了她,让她心甘情愿的为我去送死。” “其实,我更怕的,是我怕她知道我是谁之后,或许她就不会对我这么好,她不会豁出性命救我,她只会觉得,我是一个妖孽,我是抢占了她女儿身体的妖孽。” “说不定她不仅不会救我,还恨不得让我去死。” “我心里难过的,是在这一点。” “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得到任何的答案了。” 她看着楚天息,泪如雨下,“因为能给我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了。” 楚天息用力的吻她的额头,忍着心里的酸楚。 “不管她知道你的身份之后会如何做,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她的泪眼模糊。 楚天息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要为她报仇。” “她会如何做,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我们必须要做,唯一能做的,就是报仇,以此来平息她的在天之灵。” 莫如九含泪点头。 她知道楚天息说得很对,她的那些猜测,既然已经得不到答案了,那何必还要庸人自扰了? 死去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那活着的人,就该用力的活着。 珍惜自己的每一次生命! 哭了好久,莫如九才整理好了情绪,她问他。 “你真的没事了?” “嗯,没事。”他再次握紧她的手。 莫如九的心还是悬浮在半空中,如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他出府了,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否则,宣皇帝不会放过他的。 “那太子妃小产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你既然没事,那就证明和你无关,那下手的人是谁?到底是谁?欧阳卿,会怎么样?她也和你一样都没事了吗?” 莫如九脑子一转,就忙不迭是的问了许多的问题。 她不仅记挂着楚天息,还有欧阳卿。 他没事,那欧阳卿也会没事吧? 她执着的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一丝情绪的泄露。 只可惜。 楚天息的神色很凝重,他缓缓地摇头。 “我没事。” “但是,她……” “她怎么了?”莫如九呼吸顿住。 楚天息垂下眼,沉默了片刻,他在思考,思考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莫如九。 即便是现在不说,等会太监来王府来传旨。 她还是会知道的。 与其让她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结局,他不如亲自告诉她。 楚天息想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他的沉默里,莫如九的心都在被人反反复复的拉扯。 “到底怎么回事?”她彻底慌张了。 楚天息的沉默,让她心里的那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 第384章 求仁得仁 时光仿佛凝滞不前,一切都定格在此时。 莫如九难受得无法呼吸,心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你说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个表情,让我觉得很不好,是不是……” 她含泪摇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不会的,你都可以没事,她也会没事的,她是不是没事?也马上就要可以被放出来了?” “你说话啊!你不要什么都不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怕,我真的很怕。” 她意识到了什么,已经干涩的眼睛里,泪水又再次弥漫,怎么都忍不住。 楚天息这么久的沉默,其实已经算是另外一种答案了。 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所以,在他还没开口给她死刑的时候。 她可以欺骗自己,她想错了,一定是她想错了。 欧阳卿不会有事的。 然而。 这一切,到底是奢望。 楚天息隐忍了情绪,喉咙嘶哑地道:“我是没事。” “但是……她有事。” “他放我出宫的代价,就是要我亲自……” “亲自什么?”莫如九的心吊在了嗓子眼。 楚天息深深地看她一眼,忽然用力的把她抱到自己的怀里。 他和她紧紧的相拥着。 他闻到她头发间的清馨香气,他的情绪渐渐有了起伏。 “如九。” “她三天之后……菜市口处斩!” “监斩的人,是我!” 天知道楚天息用了多少的力气,他才能在莫如九面前把这一番话说出来。 这个消息,像是一颗炸弹,把遭逢巨变的莫如九碾成了粉碎的灰尘。 都用不着一阵风吹,自己就散了,灰飞烟灭了。 她的嘴唇哆嗦着,脑海还被这个消息炸得一片空白。 那些字眼很熟悉,很清晰…… 清晰到,她想要忽视都不行。 可那意思,她却怎么都没办法明白。 什么叫做,欧阳卿有事? 欧阳卿三天之后就要处斩? 而且监斩官,还是他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如九只觉得天崩地裂,时间骤然停滞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缓慢。 她的眼睛茫然的眨了一下,“你再说一次……” “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你再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麻木,眼眶里却有泪水在泛滥,翻涌。 楚天息僵硬地抱着她,再一次的在她的耳边重复。 “欧阳卿三天之后就要处斩了。” “那个人说她是凶手,她就是凶手。” “事实上,我还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楚天息倏地就无力了。 这一次,莫如九是真的听清楚了,也领略了所有的意思。 她不能再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顿时间,就哭得收不住,是没有哭声的那种哭,只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的从眼眶里滚出来,在脸颊上掉下去。 “为什么啊?”莫如九魔怔了。 楚天息放开她,解释给她听,“因为,那个人并不想要我死。” “所以,就算这一次太子想要把我拉下水,就算文武百官都在弹劾我,通通都是无用功。” “因为决定我生杀大权的那个人,他不想要我死。他还需要我为他所用,至于真相是什么,对那个人来说也不重要。他只需要快速的定罪,平衡朝堂的势力就够了!” “我不死,那么,总要有一个人出来认罪的。” “欧阳卿,她……” 楚天息的思维也很乱,他已经尽力用最简短明了的词语来给她解释。 他解释的时候,心里如刀绞。 他也不希望欧阳卿死。 说不定,不是欧阳卿做的呢? 但他心里很明白,这种可能性很低。 几乎是不可能的。 空气很安静。 莫如九颤抖着,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声。 “没办法了吗?” “如果她是无辜的呢?如果是太子设计的呢?” 莫如九的双眼已经没有焦距,“那她不是白死了?”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楚天息微微摇头,目光暗淡,“没有办法。” “不管是怎么一回事,她若不死,那么,死的就是整个秦王府。” “这是那个人在逼我做选择,我不能拿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去冒险。” 他有能力知道真相是什么。 但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这个选择,是宣皇帝摆在他面前的。 他不能因小失大。 莫如九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揪着他的衣袖。 她哽声,“可是欧阳卿,她才十六岁。” 十六岁啊。 楚天息知道十六岁的概念吗? 十六岁……在现代的女孩子,应该是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无忧无虑的学校生活。 为什么欧阳卿这么美好的生命,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就要终结在十六岁呢? 莫如九不明白。 楚天息叹息一声,脸上的表情也被冻结住。 “我知道她十六岁。” “我知道她这一生才刚刚开始……” 可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 “先出去吃饭,洗把脸,这些事情,我来想办法。” 楚天息拉她起身,带她出去吃饭。 他知道她饿了一天了。 莫如九步子虚浮的跟着他走,像个木头桩子,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接踵而来的悲剧,已经要压垮了莫如九。 她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三天。 欧阳卿的时间只有三天了。 明明这一生才开始,怎么现在开始,就要数着日子过了呢? 莫如九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多少吃一点。”楚天息亲自喂她。 “我们还有想办法的时间。” 莫如九麻木的张开嘴,应着他的要求吃饭。 饭包在嘴里,怎么都咽不下去,她努力的吞咽,倒是把眼泪水逼出来了。 之前她告诉过欧阳卿,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希望。 现在,欧阳卿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了呢? 那她会哭吗? 事实上。 欧阳卿并不会哭,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在暗房里又哭又笑。 哪怕这个时候,暴怒成狂的太子正踩着她的脸折磨她。 她依旧笑得和疯子一样。 她欢喜啊! 监斩的人,是楚天息。 是她的表哥。 老天爷一定听到了她的愿望了。 只要她死之前,可以见他最后一面。 她甘愿赴死。 如今,求仁得仁。 第385章 断指 欧阳卿的内心倒是痛快了,因为这唯一的心愿终究达成了。 但是对于太子来说,欧阳卿这又哭又笑的,更像是在挑衅他作为太子的威严。 太子弯下腰,粗暴的拽住她凌乱的长发,迫使她沾满血污的脸露出来。 他的一双眼睛,慢慢地眯起来,眼底里射出来的寒光,宛若毒蛇一般狠戾。 “你笑什么?你马上就要死了,你还有什么可笑的?” “是不是连你也在笑话本宫无能?你这个贱女人!本宫本想饶你一条生路的,现在看来,你不想活!既然你不想活,那本宫就让你在死之前受尽折磨而死,怎么样?” 太子狰狞的笑着,那张脸本来是英俊温润的,现在因为仇恨而变态扭曲,形同鬼魅。 欧阳卿吃痛,却不肯求饶,甚至笑声比刚才更大。 “我就是看不起你,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我呸。” 欧阳卿挣扎着,用了最后的力气,朝着面前的太子淬了一口唾沫。 “你在找死,你是不是想找死?”太子松开她的头发,转而粗暴的捏住她的喉咙。 空气骤然稀薄,欧阳卿一下就无法呼吸,喉咙骨那里,更是断裂一般的痛楚。 她瞪大了眼孔,气息微弱,仿佛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但她看向太子的眼神里,依旧带着那么浓重的轻蔑和嘲讽。 太子怒不可遏。 “欧阳卿,你别以为你要死了,本宫就奈何不了你,你是死了,可是你的表哥还活着。你若是惹怒了本宫,本宫会把这一切都还到楚天息那个窝囊废的身上。” “你以为这一次那个窝囊废就赢了吗?本宫不会放过他,死都不会放过他。至于你……” 他阴森地笑了一下,看着她马上就要断气了,他微微放松了手里的力道。 他俯在她的耳边,缓慢地道:“你说,楚天息若是知道你死之前,还被本宫的人凌辱,你说他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你们不是感情最好的表兄妹吗?你若是脏了,比青楼里的妓子还要污浊不堪,他又会如何呢?” “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可那样的你,他还会想要看到你吗?” 欧阳卿明白了太子话里的意思,身子陡然打了一个颤。 新鲜的空气再次灌入口鼻里,她尝到了一丝希望,但转瞬间却被更大的黑暗和痛苦吞没。 他的意思…… 是要让她死后,名节不保吗? 这样的凌辱对于一般的女子来说,的确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但是她欧阳卿不会。 她不是一般的女子。 生前哪管身后事? 她的瞳孔只是微微一缩,也就看开了。 “太子殿下……你也就只会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了么?” 她依旧笑着,那么的张狂,倒和以前那个文弱内敛的她截然不同,更像是神秘鬼魅的彼岸花。 “太子殿下,我可真的看不起你。不管怎么说,我欧阳卿是你抬到东宫的侍妾,既然太子你……这么喜欢往自己的头上戴绿帽子,我欧阳卿又能如何呢?” 她极尽所能的刺激着他,就算不能再他手底下讨一个好,但她要向他示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既然太子这么喜欢干这种事情,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切都听太子的就是了。” 她顺从。 如果挣扎,只会换来他更难堪的折辱。 她反正都认命了,也不在乎自己死后是不是不干净了。 比起她的干净来说,楚天息可以平安的脱身,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一个人造的孽,犯的错,她一个人承担,绝对不会牵连任何人。 欧阳卿不怕被人踩到泥土里,也不怕堕入炼狱。 她只怕,死之前不能再看楚天息一眼。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其实……并不是只把他当作表哥那么简单。 她其实,很想嫁给他。 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这些本来是藏在她心底一个人的秘密,但是到死之前,她忽然就想让楚天息知道了。 不管他是如何想的,至少她不会这么遗憾的离开。 她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 太子倒吸一口冷气,双眼猩红,额头青筋暴露。 他一把丢开奄奄一息的欧阳卿,冷眼看着她倒在地上吐血。 他眼底没有一丝的触动。 “好,本宫还真的不知,欧阳家的姑娘如此有骨气,既然你不怕失去名节,不怕变成一个荡妇。” “那本宫就和你换个花样玩一玩。” “来人啊。” 太子拍手。 很快,暗房外候着的宫人有条不紊的走进来。 “太子殿下,您有何吩咐?” 为首的宫人毕恭毕敬的行礼。 太子踢了一脚一动不动的欧阳卿,“宫里有什么折磨人的办法,都给本宫招呼在她的身上。” “她的双手给太子妃下毒,让太子失去孩子,那就砍掉她一根手指头,拔掉她的所有指甲,送到太子妃的寝宫去。” 太子刻意停顿了一下,“以此抚平太子妃心里的失子之恨。” 莫瑶光和他已经生出了嫌隙,之前莫瑶光就想收拾欧阳卿,是他阻止了,因为他还有一盘更大的棋。 可是如今,事情都已经成为了定居。 那么欧阳卿的死活不重要了,他如今也需要安抚一下心里有怨气的莫瑶光。 所以,一根手指,算是对莫瑶光的交代。 此话说出去,暗房内的气氛猛地凝结成冰。 众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有惊恐之色,都觉得太子的惩罚太过于血腥残暴了。 室内寂静无声。 欧阳卿也没有任何的声音和反应,她是觉得疼的。 但是,全身都疼到没有任何的知觉了。 所以对于太子的惩罚,她也不能反抗,毕竟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不过她赢了。 太子以为送这些东西过去,莫瑶光就会和他重修旧好吗? 太子怕是不知道,莫瑶光已经怀疑了他是否也是凶手了。 就算太子再如何折磨她,都没办法讨到莫瑶光的欢心。 莫瑶光以后都生不出孩子了,说不定以后还会为这个事,好好的报复一下太子呢? 她虽然死了。 但是,莫瑶光就是她埋在太子身边的一颗不定时炸弹。 太子从来就没有赢,相反这一次,太子输掉了一切。 第386章 下马威 欧阳卿在心里冷笑。 太子啊。 你如今这么得意,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得意下去。 没有哪个女人不怕疼,手指被剁的时候,欧阳卿感受到了那钻心的疼痛,撕裂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痛到身子都在不断的抽搐。 她差点痛得死过去。 还有,指甲被人一次次拔掉。 十指连心的剧痛,让欧阳卿这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人,愈发的羸弱起来。 她痛不欲生,双手的手指鲜血淋漓,墙壁上,都是她挣扎时拍打出来的血手印。 可是无人能解救于她。 她明白自己的结局。 她明白的。 她也想过就这么疼死了算了,再也不要醒来了,这样就不会这么疼了。 可是,她舍不得。 就算她生不如死,就算双手尽断,她也还是有想要在死之前见最后一眼的人。 她不能就这么睡过去。 睡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每次在生死边缘,只要一想到心里的信念,她如同枯木一般的身体里,总会生出一些希望,这些希望并不多,但足够她支撑着走下去。 她的眼里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那楚天息,就是划过沙漠的那一颗最亮的星辰。 她舍不得这么离开他。 绝望的时候,只要想想心里的那个人,或许就会暂时性的撑过去。 所以,欧阳卿用满是鲜血的手指,在墙壁上一笔一画的写下楚天息的名字。 她写得那么的用力,手指甲已经没有了,血流出来,手指光秃秃的,很丑,每次写字的时候,几乎要她的半条命。 可她没有停歇。 她一次又一次的写他的名字,那么的执着,仿佛是要把他的名字写到她的灵魂里,最好是下辈子都要这样的记得。 她其实……真的没别的什么愿望了。 她就是,好想见他一眼,真的好想啊。 这一切正如欧阳卿所猜测的那样,即便是太子把她的断指送到了莫瑶光那里。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让把盘子里血淋淋的东西都丢去喂狗了。 宫女不知道内情,在一边劝莫瑶光,“太子妃,太子爷心里还是有您的。” “既然太子爷现在已经示好了,您何不顺着台阶走下去呢?” 莫瑶光的胃顿时有些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她很想吐。 哪怕托盘已经拿走了,但她还是记得那根血淋淋的手指。 莫瑶光的呼吸愈发的沉重。 “你不知道的事,你就不要多说。” “本宫所做的一切,本宫自然有数。” “东西拿下去。” “欧阳卿还活着么?”莫瑶光问。 宫女道:“因为是皇上下的命令,如今经历过这一遭酷刑,只怕只剩下半口气了。” “嗯。” 莫瑶光收敛了情绪,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看到这断指,就可以想到欧阳卿被折磨得有多么的惨烈。 可这不够。 欧阳卿是凶手,太子又何尝不是? 她更恨的人是太子。 这个时候欧阳卿没用了,于他的大计无用了。 他就想起来讨好她这个太子妃了? 在他眼里,她不是已经没用了吗? 呵。 所谓夫妻,就是如此的情薄。 既然都是算计,那他的这些所谓‘讨好’,她更不会多看一眼。 “等等。”宫女要把东西端出去的时候,莫瑶光突然喊住了她。 宫女回身,“太子妃,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本宫想了一下,这些东西还是不要拿去喂狗了。” 她斜靠在贵妃榻上,眉目苍白,说出口的字眼刻薄又冰冷。 “它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把东西送到秦王府去,就说这是太子送给秦王的礼物。” “啊?”宫女愕然。 莫瑶光眉目一沉,“啊什么啊,就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 “可是太子爷……” “这东西既然送给本宫了,那就是本宫的东西,本宫还没权利处理了么?”莫瑶光脸色冷了下去,“是不是要你来当这个太子妃?” 宫女脸色一变,直呼不敢,扑通跪下去。 她这一颠簸,差点把托盘里的断指都摔出去。 莫瑶光闭目,一字一句道:“那就不要废话,送过去。” “奴婢遵命。” “可太子妃,若是太子问罪呢?”宫女担心。 莫瑶光低眸,云淡风轻地说:“本宫自有办法。” “这不需要你来多嘴。” “是。” 宫女端着托盘,战战兢兢的走了。 莫瑶光这才吩咐人打开窗户,这宫殿里始终飘荡着一股血腥味,她闻不惯。 她会这么做,不过是想挑起楚天息和太子的争斗。 她没办法和太子撕破脸皮,但是也能在保证太子安全的情况下,让楚天息给太子添堵。 这是她最乐意做的事情。 这些东西若是送到了秦王府,会是如何的景象呢? 莫瑶光嘴角冷漠的勾起,穿着华丽的宫装,也掩饰不去她一身的阴暗和狠毒。 本是尊贵无比的太子妃,现在倒是像从地狱里浴血而出的厉鬼。 东西很快就送到了秦王府,莫如九想过东宫送来的礼物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她也没想到,这托盘里居然会是…… 血淋淋的断指,和染血的指甲盖。 顿时间,莫如九的呼吸都提不起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她的瞳孔不住的收缩着,鼻孔里只有出去的气,没有进来的气。 楚天息同样也看到了东西。 饶是他身经百战,见过各种阴谋血腥,这托盘里的断指也让他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如九。” 楚天息回过身,一把拉住她。 莫如九的身子战栗着,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那断手指,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这实在是,太震惊了,太血腥了。 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根本就没看到这么血腥的东西的。 这对莫如九的内心的冲击力很大。 “谁……” “这是谁……” 她的声音结巴了,因为恐惧而发颤。 楚天息一把捂住她的眼睛,他竭力安抚她。 “不要看。” “你不要看。” “我来处理。” 尽管眼前的血腥被遮掩在外,莫如九还是觉得身体不住的发冷,好像掉到了冰窟窿里一样。 她喘不过气。 “放开我。” “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欧阳卿的手指?”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第387章 生不如死 楚天息的神色阴沉不定,手臂紧紧的抱着她的腰,捂在她眼睛上的手也丝毫没有松开。 他依旧那么紧紧的捂住她的眼睛,怕她被这眼前的血腥所吓到。 莫如九的双腿都在发软,哆嗦着。 “你告诉我,你说话啊,是不是他她的手指!” 这句话是莫如九硬生生的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都磨得她的嗓子眼生疼。 她差点哭得昏厥过去。 太子的人送来欧阳卿的断指,这意思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莫如九知道欧阳卿现在一定很惨,一个美貌如花的姑娘,硬生生的被砍断了手指。 那是何等的痛苦和折磨? 太子果然是会折磨人的,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 楚天息的眼神复杂,声音粗哑。 “兴许……” “是她的。” “如九,你冷静一下。” 莫如九哭着推开他的手,她眼前的视线渐渐的清明。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拽着他的衣袖,逼问道:“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太子若是直接杀了欧阳卿还好,至少不会让她那么的备受折磨。 可太子偏偏没那么做,不仅如此,还送了这样的‘礼物’来秦王府。 太子的意图,昭然若揭。 楚天息的呼吸渐渐加重,“我会找个机会进宫看看她的。” 距离她处斩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他就算不能做什么,但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 他怎么也要去东宫的暗房和欧阳卿见上一面的。 如果能找到什么线索,能够救她一命,那自然也是最好的。 楚天息安抚好了莫如九,没有耽搁时间,他在翌日的凌晨就潜入了东宫的暗房。 暗房里的血腥味很重,这个房子只有一扇铁门,以及一扇铁窗户,除此之外,密不透风。 这是东宫的刑场。 楚天息也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披着一身的霜雪踏入暗房的最深处。 越往里走,那血腥味就越是浓重,给人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这个时候守卫的人很少,这条长长的走廊通道几乎没有人,楚天息一路走过去,只能听到他自己细微的脚步声。 他走到最里面的那一间暗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血腥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他站在门口,隔着铁门看向里面的昏暗。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侧躺在地上,头发杂乱无章的披散开,身体微弱的起伏着。 在那个人面前的墙壁上,是一双双的血手印。 以及,用血写出来的名字。 全部都是楚天息的名字。 这鲜血淋漓的一幕,陡然闯入楚天息的视线,他的呼吸一停,眼底翻涌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这是…… 那些血手印,和名字,全部都占据满了楚天息的视线。 他瞳孔里的情绪剧烈的翻涌着,胸膛不断的起伏着,从鼻腔里呼出来的气,急促而凌乱。 欧阳卿。 他没看到她的脸,但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那些血手印,已经可以证明一切了。 空气倏然死寂,夜里凄冷的风从窗户口吹了进来。 他慢慢的挺直了背脊,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艰难的迈着步伐推开了牢门。 他走了进去。 门口离那倒在血污里的身躯不过几步之遥,楚天息却走出了一种岁月漫长的感觉。 他的每一步,都格外的生涩艰难。 一点点的接近那具躯壳,墙壁上的血手印就愈发的清晰刺眼。 即便是牢房里只有一盏烛火,他已经看到了。 那些血红的字眼,都是欧阳卿痛苦的写下来的。 一笔一画都是那么的用力,仿佛要刻入到人的内心深处。 他无法呼吸。 走了好久,终于停留在她的身边。 她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楚天息的心抓紧成了一团,像个雕塑一样慢慢地弯下腰。 每一次的动作,他都听到自己骨节那清脆的响声,像是整个人都在破裂,坠毁。 断指有多疼? 他并不知道。 但是断腿的疼他是知道的,他当初都会痛得声嘶力竭,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凸出来。 那么,欧阳卿一个弱女子,又可以忍受多少呢? 沉默的时光里,他终于靠近了她。 她倒在昏暗里,躯壳是支离破碎的,比破布娃娃还要惨败不堪。 从他的方向,只看到了她消瘦的侧脸。 不,已经看不清楚了。 她的脸上,全部都是泥和血,那么的污秽。 楚天息眼睁睁的看着她,竭力平复着内心的波动。 他很怕看到这样不生不死的欧阳卿。 但是他的目光,始终也没有移走。 他的呼吸那么的沉重,哑着嗓子,叫出了她的名字。 “卿卿。” 他叫她的小名,像以前一样叫她。 但他的声音不如之前那么的轻快,反而带着难以挣脱的枷锁而沉重。 不知不觉间,楚天息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的灰暗,眼眶里也是泪水弥漫。 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楚天息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装作冷漠,更不可能压制自己的情绪。 “卿卿。” 他又叫了她一声。 她还是倒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连眼皮都睁不开。 楚天息颤抖着伸出手,把她断指的那只手轻轻的握住。 他的动作很轻很轻,轻到怕碰碎了瓷娃娃一样的她。 但,伤口实在是太疼了。 就算他这么小心,意识昏沉的欧阳卿还是疼得哆嗦了一下,全身都抽搐着。 她的发丝覆盖在苍白的脸孔上,楚天息用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为她拨开。 他再一次的把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 原本白皙纤长的手指,现在缺少了一根。 只剩下了四根手指。 断指那里,是丑陋而残缺的,还可以见到血淋淋的肉和骨头。 不仅如此。 楚天息还发现了其他的伤,他的呼吸骤然一窒,瞳孔猛然放大。 他差点无法呼吸。 她的手指,岂止是断指那么简单。 他看到…… 看到了,她的九根手指,都全部没了指甲盖。 指甲盖是被人硬生生的拔下来的,她的指甲那里,是血肉模糊的,丑陋到可怕。 第388章 六哥哥,你抱抱我 “卿卿……”楚天息心头如被重锤击打。 他哽咽着叫了一声。 她的手,这样伤痕累累,失去了作为一个女子的骄傲。 这对欧阳卿来说,是最严厉的折磨。 在死之前还要这样折磨她的肉体,太子…… 他眼中的戾气翻涌,渲染成一片刺骨的炼狱。 四周很安静。 “疼……”突然,他怀里的人虚弱的呓语了一声。 楚天息忙放开她,紧张地望着她。 “卿卿?” “你醒了?” 欧阳卿觉得耳边很吵闹,不停的有蚊子在嗡嗡的乱叫。 她沦陷在黑暗里,是不想醒过来的,但是…… 这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就贴着她的耳畔在叫。 她忍不住睁开眼,看看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太子的人么? 已经把她弄成这样了,难道还不肯放过她吗? 睁开眼的瞬间,眼前昏暗而浑浊的画面,一点点的变得清晰。 她如枯木一般的眼睛里,在看到来人的脸的时候。 她先是一怔,后又是苦笑,然后…… 她的脸上出现了很多种精彩的表情。 但是最后变成了不可能。 她难受的抽泣着,血迹斑驳的手指伤得太严重了,她想抬起手摸摸眼前人的脸,是不是真的。 可她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痛了啊。 “是……你吗?”她茫然的眨了眼睛。 楚天息看到她这么痛苦绝望的模样,那血淋淋的那一根断指,好似变成了一把尖锐的刀,直直的戳到了他的心里深处。 他在呼吸,可呼吸里都带着血腥气,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么的疼。 楚天息不知道瘦弱的她是如何在太子的手底下熬到了现在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在被反复的拉扯,撕裂。 他比她还要痛。 “卿卿。”他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欧阳卿听得真切,即便意识模糊,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的眼睛一眨,怔了半响之后。 她忽然喜极而泣。 这声音,她的耳朵不会认错的。 他来了。 她混乱一片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在不停的冲撞。 仅仅是他来了,这三个字所带来的喜悦,就冲撞开了她四肢百骸而涌起来的剧痛。 她不那么疼了,甚至还有力气对他笑。 哪怕这个笑容很苍白,很无力。 但是她依旧在笑。 只有笑,他才不会这么的难过,那她就笑好了。 “真的是你……” “六哥哥。”欧阳卿的手,再一次的扬起来,终于在重重艰难险阻之下,触碰到了他冰冷的脸庞。 她轻轻的摇头,“六哥哥,你不要难过,我不疼的。卿卿真的一点都不疼,你不难过好吗?我不疼的,我很勇敢的。即便是六哥哥你不在的时候,卿卿也比以前更加的勇敢。” “这是六哥哥你一直在教卿卿要做的事,卿卿……这一次,终于很勇敢了,没有哭着要找六哥哥。” 欧阳卿断断续续的说着,干裂的嘴唇不停的张阖。 “六哥哥,你看我是不是比以前坚强勇敢多了?” “六哥哥,所以你别那么难过好吗?我真的很坚强了,我也不疼。” “不仅仅是六哥哥你可以保护我,现在我也可以在六哥哥的面前保护你。” 欧阳卿说着,原本说着不再哭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坠出来。 她是笑着落泪的。 因为,她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这不是她所产生的幻觉。 事实上,没有什么比可以亲眼看到他,在他的怀里醒过来更让人欢喜的事了。 哪怕她才受了酷刑,她也觉得不那么疼。 因为靠在他的怀里,她内心的那一丝欢喜,才找到了回应。 楚天息闭上眼睛,抱着她柔弱身躯的手指在收紧。 “是我不好。” “是六哥哥来晚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别哭,六哥哥……” 他很想说,六哥哥这就带你走,六哥哥从来就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也不需要你来保护我。 可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没办法那样做。 他又何必再给她善意的谎言呢? 欧阳卿什么都懂,哭着哭着就又继续笑了。 她带着血的手抚过他俊美的脸庞,在他的脸上留下血迹。 她含泪摇头。 “不是这样的。” “六哥哥,不是这样的。不是六哥哥你没有保护好我,而是……我也想为六哥哥你做点什么事情。我不想遇见什么事情都只会躲在六哥哥你的身后,做一个小哭包。” 她如鲠在喉,“现在我也长大了,我可以和六哥哥你并肩作战的。” 楚天息低下头,神色心疼,“卿卿,你不要再说了。” “真好啊。”欧阳卿微弱的道,“到现在还能听到六哥哥你叫我卿卿。” “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她视死如归。 是真的视死如归。 她不怕砍头,不怕死,为了她的六哥哥,她可以下刀山火海。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拖累他,成为他的绊脚石。 她要的,是要成就他啊。 “不要这样说,你不会死的。”他哑声,“你真的不会死的。” 欧阳卿没有任何的反应,含着微弱光芒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楚天息。 她一直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样记在脑海里。 她怕自己死了之后就会忘记他的模样,所以现在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六哥哥。” “我有点疼,我的手指……真的有点疼。” 她说着,泪水又再次弥漫。 “你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抱抱我,给我吹吹。” 她的意识渐渐的飘远,仿佛回到了过去。 “每次,只要我被她们欺负了,六哥哥你给我吹吹伤口,我就觉得一点都不疼了。” “所以……” “六哥哥,你可不可以给我吹吹?我刚才是骗你的,的确有些疼的。” “但六哥哥你……” 她突然无法说话了,不停的喘息着,赤红的眼冒出一颗颗的眼泪。 她是难受得不能再说话了。 多好啊。 如果他们还能回到过去,那该多好呢? 可他们回不去了啊。 楚天息点头,“我给你吹。” “吹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说到底,还是他没用,他为了自己所谓的权衡利弊。 他不能为她而孤注一掷,打乱全盘的计划。 第389章 别讨厌我 听到楚天息这么说,欧阳卿血污的小脸上挤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 她浑身都是伤,是那么的疼痛,偏偏这一抹笑容,让她周身的阴暗气息都消失不见。 她发自内心的欢喜,眉眼弯弯的。 有那么一瞬间,楚天息透过这个一身污浊的欧阳卿看到了岁月洪流的那一头的欧阳卿。 那个小姑娘,在偌大的欧阳府里,她是不受待见的庶女,偏偏聪慧出彩。 是人都会妒忌之小,其他的表妹兄弟们妒忌她,暗地里对她使坏。 小姑娘扎着双丫髻,两条蓝色的流苏发带垂在脸颊两侧,每次不敢反抗,只有眼巴巴的躲在欧阳府的大门口后面,悄悄的望他。 她从来不敢出现在人前去向他撒娇。 她从来就是默默无闻的。 她就像是楚天息的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的。 小姑娘也会吃醋,也会可怜兮兮的叫他六哥哥。 ‘你是不是不喜欢卿卿了?’ ‘六哥哥,卿卿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小姑娘受到了府里的人欺负,不会主动告诉他,让他撑腰。 她只会在他去看她的时候,小手拉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走,再抱着他哭泣。 不知不觉间,那个只会抱着他哭的小姑娘,原来都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他如今对她出卖欧阳府的事,虽然还是无法放下,但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的恨她了。 他知道,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她也有不得已的选择。 如今,她这拔光了指甲的手指,血肉模糊。 他只怪自己,为了以后的计划必须要放弃她。 她应该是什么都知道的,所以绝口不提让他救她出去的事。 这么一想,楚天息愈发的心疼,他戎马一生,早就铁石心肠,可欧阳卿到底是他宠爱过的小女孩。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手指,动作很轻,想着不要触碰到她的断指伤口。 他放在唇边,温柔的呵着气。 手指都断了,吹一吹又怎么会不疼呢? 欧阳卿还是疼的,眼泪花翻涌不断。 她却硬逼着自己笑。 很开心。 很满足。 所以还要如何呢? 手指疼到了痉挛了,她受伤的是手,但整个人都疼得绵软一片,无法呼吸,使不出任何的力气。 “不疼了啊。” 她的眼睛又要闭上了,可她舍不得睡过去。 她知道,他来这里看她,每一分一秒的时间的她都应该珍惜。 说不定,下次再见就是在刑场之上了。 “六哥哥。” “我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她努力的忽视那些痛觉,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 只是,她羸弱的身体在轻微的抽搐。 这一点,却是隐瞒不了楚天息。 楚天息心中剧痛不已,捧着她鲜血淋漓的手没有放开,不停的吹着她的伤口。 当那丝丝缕缕的灼热气息和着夜风一起吹拂过她的手指,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在一瞬间被吹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的目光近乎贪恋的留在他的脸上。 “六哥哥……你能不能听我说一件事?” 她卑微的乞求。 楚天息目光一沉,深呼吸一口气,把喉咙里的血腥气吞咽下去。 他道:“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着的。” “我就在这里,听着你说。” 她笑了笑,呢喃了一声,“六哥哥。” “其实……其实……” “我……” 她想到了自己即将要说出来的心里话,她又开始不住的害怕。 她怕,他会讨厌不知羞耻的自己。 但是啊,她真的不想在隐瞒下去了。 她怕,再不说,她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在做强烈的心理挣扎,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其实,六哥哥你知道吗?” “我并不想你做我的六哥哥,我想嫁给你……” 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从胸腔里挤出来。 话出口的瞬间,暗房的空气沉默下去,她明显的感觉到,他抱着她的身躯一僵。 她自嘲的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六哥哥你一定觉得我没有羞耻心。” 她还想说,六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喜欢到,不想闭上眼睛,怕以后再也没办法看到你。 想要嫁给你,想要和你生儿育女,想要和你一生在一起,白头到老。 可是这些话太多了,她的全身都很疼,她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捡些重要的话来说。 “卿卿……”楚天息愕然不已,嗓子发颤。 “你不要胡说。” 他眼底是那么复杂的情绪。 他从来没想过,欧阳卿竟然不是把自己当作哥哥这么简单的感情。 想要嫁给他? 他对她,只是妹妹的感情而已。 从来,就没有其他的。 欧阳卿哭着摇头,“没有……卿卿没有胡说。” “是真的,卿卿想要嫁给六哥哥,喜欢六哥哥,想要和六哥哥结为夫妇。” “卿卿,一直就喜欢着六哥哥,不是妹妹对哥哥那样的喜欢。” 她的身体如筛糠一样的颤,喉咙里发出来的字眼带着无边的破碎和疼痛。 “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她缓和了一下,这才艰难的说出了这一句最令人不齿的话。 她觉得是羞耻的。 因为,她的六哥哥说不定会因为她的喜欢而讨厌他。 他一直只是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的看待,她却对自己的表哥生出了那样的心思。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反正也不是亲兄妹。 她的喜欢也不是错。 她的喜欢,更不是罪。 她偷偷的把这一份喜欢,藏在了心里那么多年。 在她看来,这是她心里最美好的温暖和感情。 她说完之后,就颤颤巍巍的抬起脸,小心的看着他的脸。 她不敢呼吸,忍住胸腔的起伏,目不转晴的看着他。 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厌恶和反感。 她怕。 比起死,她更怕的是,他对她的喜欢,回应的是那种厌恶。 她受不住。 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有瞑目的那一天的。 楚天息的呼吸愈发的沉重,胸腔里的心脏原本在强劲有力的跳动,在听到她剖心的话之后,他突然觉得心脏好像不跳了。 欧阳卿她怎么能…… 这是他从未曾想过的事,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她。 欧阳卿却误以为他的沉默是反感是排斥,她哆嗦着手,想要再次抚摸他的脸。 他别开脸。 “卿卿,你不要说话了,也不要乱动。” 欧阳卿的手顿在空中,一瞬之间,她怔然在那里。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六哥哥。” “你别……讨厌我,你别恨我……” 第390章 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欧阳卿哽咽着,“好不好?我并不想告诉你的,可我怕自己不说,以后六哥哥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我这是第一次告诉六哥哥你啊,我的喜欢……” “它藏在心里,从未曾有过一日忘记过。” 欧阳卿的情绪开始激动,那么急切的说着。 楚天息不忍心,最终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呼吸一顿。 楚天息在她的耳边道:“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答应你。” “我不会答应你,你永远都是我的表妹,都是卿卿。我也永远是你的六哥哥。” 他给了她正面的回答。 无形之中,这也是他的拒绝。 他把她当作妹妹,今天说的这些话,他就当作自己没有听到过吧。 欧阳卿的身子,微微一僵。 她的美眸因为疼痛而空洞,“永远……都是我的六哥哥吗?” 永远,都只是把卿卿当作妹妹吗?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奢望了,他这样说已经是给她最后的体面了。 她总不能,还要厚着脸皮去问他。 他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过她呢?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这样的话,欧阳卿问不出口。 也罢。 这个答案,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把最深的心事告诉他了。 至于其他的,她真的不能,也不可以太贪恋。 她要知道自己的分寸啊。 在死之前,还能这样和他说说话,还可以和他掌心相贴,她真的……死而无憾了。 所以,欧阳卿没有再继续说话,她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静的呼吸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 她舍不得松开他的手掌,紧紧地抓着。 她觉得,她可能又要再次睡过去了。 这一睡过去,再相见。 或许就是刑场了。 她慢慢地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缓缓地流淌出来,融化开了脸上凝结的血污。 她怕和他分别,却又不得不分别。 因为他不能在这里久待。 她不想看他的背影离开,她只能装作自己睡着了。 “六哥哥……” “卿卿还想要求你一件事情。” “我知道让你做监斩官对我下手,这对你太残忍了。” 她呼吸很浅,“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 “既然我逃过不过这一场死劫,六哥哥可以……送点毒药进来给我吗?” “我想那样体面的离开。” 欧阳卿微弱地道。 在她六哥哥的面前,被活生生的砍头,尸首分离,那太血腥了。 她并不想让他看到那样的自己。 楚天息颤着手,喉结几次滚动,艰难地道:“卿卿。” “对不起。” “不……”她眼窝深陷,眼眸里尽是疲惫,“别这样说,六哥哥没有对不起我的。” “六哥哥能够来看我,我已经很感动了。” “是我对不起六哥哥,一次次的拖累六哥哥。” “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自由了,再也不用拖累你了。六哥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尽情的去做了。” 她突然眨了一下眼睛,暗淡的眼睛里生出细碎的光斑。 “卿卿不能帮你,但也不能牵连你。” “六哥哥啊,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死而难过,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没有对不起我,此生能够遇见六哥哥你,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 她如此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独自一个人咽下所有的苦楚。 这是楚天息最难受的地方,她已经这么疼了,她还要笑着来安慰他不要难过。 比起她的伤,他的难过又算什么呢? “所以……” 她吃力的说着,“六哥哥,你一定要把毒药带给我。” “如果你还把我当作你的妹妹,那这份毒药,就当作是你送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好不好?” 楚天息没有立刻回答她。 漫长的死寂之后。 他沉重的点了头。 “好。” 一个字,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而他怀里那奄奄一息的人,也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脑袋一偏,昏迷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她抓着他手掌的指尖,也陡然松开。 她再次昏死了过去。 楚天息感受到了臂弯的重量,沉痛的低下头,凝视着她的容颜。 “卿卿。” “你放心,我会为你赌这最后一次的。” 楚天息沉了一口气,艰难的把视线移开,他小心的把昏迷的她放在了地上,这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离开了东宫,身上还带着欧阳卿的血。 他没有直接回秦王府,而是去了洛千山的别院。 这个时候洛千山还在就寝,他也没有急着叫醒人,而是一个人在洛千山房间外的院子里,坐了一整夜。 有守夜的下人给他煮来了茶,他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 天黑到天明需要多久的时间? 他不知道,只知道很漫长,漫长到每一分都是绝对的煎熬,心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炙烤着,又疼又烧。 夜里的风是冷的,那丝冷意,像是长了牙齿一样,一点点的钻到了他身体里的每一寸角落里。 一夜之后。 他整个人都被冻僵,全身都是如坠冰窖的冰冷,手放在石桌上,保持着那样机械而僵硬的姿势。 他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就是心。 当黑暗的天边出现了鱼肚白,这才真正的天亮了。 洛千山醒得很早,听下人说秦王在外面等他。 洛千山微微有些诧异,可是转念,他就猜到了楚天息来这里的真正意图。 想必是楚天息要提前开始他的计划了。 洛千山先是让人伺候他梳洗,又温声吩咐下人。 “去给秦王熬一碗姜汤,再摆上一些早膳。” “我这就出去。” 下人转身,退了出去。 洛千山换了衣服,从容不迫的走出了房门。 他没有蒙眼纱,所以清晨的光线微微有些刺眼。 出门,他看到了一团模糊的光影。 那便是楚天息。 他蹙眉,没想到楚天息在这里坐了大半夜。 第391章 掌握一切 洛千山的脚步声,和着凌晨的风声一起响起。 楚天息近乎僵硬的回过头。 洛千山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他的方向感很好,即便周围并没有下人,他也可以一个人走到楚天息的面前落座。 虽然,他的动作有些生涩。 “洛公子。”楚天息沙哑的开口。 洛千山摸索着石椅坐下去,平静地道:“王爷你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不知道所谓何事?” “本王想要和洛公子你做一个交易,本王知道洛公子你的手里,有一样很神奇的药丸。”楚天息慢慢地道,“不知道,洛公子要以什么样的条件才肯割爱?本王现在急需要这一枚药丸。” 洛家是南唐首富,府中收藏了很多的奇珍异宝,这也就包括了各种的珍贵药材,以及特效药。 楚天息也是在很多年之前,听人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药叫做假死药,吃了之后,会让人呈现出假死状态,让别人以为这个人真的死了。 但是,只要七天之后,这个人自然就会醒过来的。 他猜测,洛千山的手里应该是有这一枚药的。 但这药何其的珍贵,要让洛千山愿意给他,那必须得付出同等的代价来交换。 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不劳而获的。 他已经决定了。 虽然用假死药是有风险的,但是,这也好过他什么都不做,就看着欧阳卿吃下毒药而死。 有时候冒险一搏说不定还有机会呢?他如果什么都不做,那才是真的缴械投降了。 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间,没有思考多久,而是一瞬间就决定下来了。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来了洛千山的别院。 他想,不管洛千山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会愿意和洛千山交换的。 一枚药,可以换一条鲜活的生命,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不想什么都不做,到最后自己后悔了。 他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里,阻止自己做后悔的事。 洛千山微微诧异,惊讶于他的坦然。 洛千山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直接就道:“我不瞒王爷,我的手里的确是有这样的一味药,不知道王爷拿去是有何贵干?至于王爷所说的交换条件,王爷之前和我交换了,现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来的?我倒是很好奇。” 洛千山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 当他听到楚天息说,愿意答应他的条件,只为求药。 洛千山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想,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楚天息让莫如九跟着他离开这里。 不是暂时性的,而是长长久久的一生。 他那时候想的,是这样的条件。 楚天息垂下眼眸,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说得出口,不管你要说什么,本王都会不惜任何代价为你找出来。” “但请你把药给本王,一枚假死药,可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本王不想要挟洛公子你如何,只要你说得出,什么条件都可以。” 楚天息的话语掷地有声。 洛千山接过话道:“王爷你真的想清楚了么?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 “自然。”楚天息并没有往深处想。 又或者,他想到了洛千山要说什么,但是他觉得洛千山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都没必要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洛千山是名门公子,总不至于拿莫如九来作为交换的条件吧? 这是不可能的,他如果真的这样说了,那对莫如九才是真正的亵渎。 楚天息知道洛千山对莫如九有着不一样的情愫,或许还未曾明了,但是,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洛千山默然片刻,“王爷。” “其实,你知道的。” “本王知道什么?”楚天息打起了哑谜。 他的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感觉。 洛千山该不会真的要提出这样的条件吧? 也不至于。 但楚天息心里很不安。 洛千山的声音温润似水,缓缓地道来。 “王爷,你不需要再和我打哑谜。”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如果王爷你愿意用我心里想要的那个人来交换,我可以把这药给你。” 洛千山给出了自己的答复,“这药留在我手上,本来就对我没什么用处,能够帮到王爷你,这也是药的造化。” “但,我的条件王爷能答应么?” 洛千山其实不想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莫如九当成要求提的。 可他的心在蠢蠢欲动。 他的心似水,平静无波,莫如九就是那一把火,烧得他的心在滚烫,在沸腾。 他所有的感情都不由自己主张。 所以,他冒着惹怒楚天息的危险,说出了自己想要的条件。 莫如九。 她或许不愿意在他身边。 但是,如果楚天息不在了,他可以护着她。 而且,他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谁又能保证,两个人朝夕相处之后,在往后的几年里,几十年里,彼此不会对对方动心呢? 他在把这种可能性放大,无限的放大。 楚天息没有立刻回答他。 他眯起眼睛,满是疲惫和血丝的眼眸里,透着丝丝刺骨的冷光。 他看着对面优雅如画的洛千山,放在桌子上的拳头一点点的握紧。 “洛千山。”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的,如九认定你是正人君子,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是如何想的,你竟要我把如九当作一个物品一样和你交换?你就不怕如九知道了,她会对你失望么?你们不是知己么?莫非,在你看来,知己就是可以用东西交换的东西?只是一个物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会有七情六欲的人?” 楚天息压制着胸腔里的戾气,今天是来找洛千山好好谈的,并不是来宣战的。 他必须得忍耐。 就算,他多么的不满,他也要忍下去。 洛千山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只是淡淡一笑。 “王爷,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大善人么?做善事不求回报的?” “正人君子,那不过是众人强加在我身上的看法。事实上,我更信奉一句话,当你想要的东西和人出现的时候。” “你必须要不惜一切的去抓住,去握住,否则……你将什么都不曾拥有。” 洛千山叹息了一声,余音很快就消散在了清冷的空气里。 洛凡说得对。 想要的东西,就要伸手去抓住,而不是等着东西主动送到你的手上。 掌握主动权,就掌握了一切。 第392章 另外一个时空相见 他没那么大公无私,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莫如九,所以,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妥协。 现在,楚天息又找上门来,他自然不会客气的。 楚天息目光愈发的犀利,“所以,这是你的条件吗?” “非要如此不可呢?” 洛千山点点头,“这的确是我所求。” “王爷你也知道,千山作用天下财富,洛家所有的,便是我所有的。我什么不曾有呢?还需要王爷你来给?唯一不曾有的,那就是你身边的知心人。” 洛千山加重了语气,柔和而无形的气场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楚天息的知心人。 是他所求。 除此之外,这世上就只有他娘的事,是他所不能掌控的例外了。 两个例外,他总得握住一样吧? 楚天息的声音一冷,“那本王若是不答应呢?” “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很大度地道,“我依旧会遵守和王爷之前的诺言,等到王爷起事的时候,就带着她离开,继续我们的承诺。” “呵。”楚天息冷笑。 “除了这个要求,除了她,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楚天息斩钉截铁的道。 洛千山摇头,“除了她,王爷你的身上没有什么是我想要的。” 楚天息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口气! 洛千山不是莫如九口中的正人君子吗?绝对不会趁人之危?这样的行径,是君子吗?只怕是小人吧。 他很想告诉莫如九,她真的看走眼了。 洛千山算什么正人君子。 洛千山丝毫不曾让步,十分的坚决。 楚天息必定是不可能把莫如九作为条件交换的,这一次的谈话不欢而散。 楚天息带着一身的冷意离开。 洛千山在他的身后,幽幽地道:“王爷,留给你思考的机会不多了。” “王爷,你其实大可不必,一枚药可以救你想救的人,而如九她我会带走,我会遵守诺言护着她,这对你并没有任何的害处。” “王爷,你好好考虑机会吧,时间不等人。” 洛千山半是威胁,半是感叹的说完这一句话。 楚天息脚步未停。 要不是手里没剑,他早就一剑刺回去了。 欺人太甚。 洛千山太武断了,为什么就觉得他一定会答应? 他若是不呢? 楚天息心不在焉的回了王府,没先去见莫如九,而是洗了个澡,他的身上有欧阳卿的血腥味,要是被莫如九看到了,她会难过的。 而楚天息也还不知道,莫如九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她本来不信神佛,她居然跑去了寺庙里给欧阳卿求平安。 般若大师恰好就在寺庙里碰到了她。 般若大师一点都没变,眉间一点朱砂,不显得他妖娆,因为他的目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慈悲。 莫如九虔诚的跪在佛像前。 般若大师从大殿的一侧走出来,慈眉善目的看着她。 “莫施主。” “你这是为你自己求佛,还是为了何人呢?”般若和善地道。 莫如九挺直背脊,抬眸看他。 “大师,你以为呢?大师您不是通晓凡尘事么?”莫如九呛了回去。 般若大师总是故弄玄虚。 她没道理讨厌一个和尚的,主要是这个和尚说了太多让她害怕的话了。 般若微笑,“莫施主,你对贫僧的怨念很大。” “没有,我不敢。”莫如九眸光低垂。 般若道:“莫施主,你不知道,身在凡尘之中,有些事,是你我都阻止不了的。” “就算你杀了贫僧,贫僧也还是这句话。” “莫施主,既然今日在此处碰到你,那就是我们有缘份。”般若还要说话。 莫如九突然打断了他,“好了大师,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现在并不想听了。” 无非就是,什么命中注定,她都听烦了。 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想听。 般若一愣,继而苦笑,“莫施主,贫僧的话还没说完,就算你不想听,贫僧也要忠言逆耳。” “你的时间就要到了。” “莫施主若是要回去,那么,记住把握住你的机会。” “知道么?” 般若缓缓地道。 这一番话,让莫如九的身子一晃,几乎站不稳。 她目赤欲裂。 “和尚,你什么意思?” 之前和尚不是说,他也不能窥破天机吗?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话? 她的时间要到了? 是说,她会和前世的莫如九一样的死去吗? 还是别的什么? 莫如九的思绪一瞬间就凌乱无比。 “莫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般若重复了一次,“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你一定要抓住机会。” “够了,你不要说了。”莫如九很害怕,白着脸粗暴的打断了般若的话。 她不想听。 她不想和楚天息分开。 过了这么久,她都差不多快忘记了这件事情了。 她怎么还没想明白呢? 为什么般若总是要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她不需要别人一遍一遍的提醒她! 她只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般若:“莫施主,逃避是没有用的。”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若要回去,那就该早些和这里的人做一个了断。” “我不……”她眼眶一红,泪水就要落下来。 她为什么要告别,她不要,她没想过再回到二十一世纪,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留在楚天息的身边。 她真的不要,也不想回去了。 可偏偏,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般若轻叹道:“莫施主,贫僧很理解你的心情。” “但是,有些该发生的事情,不管你如何的排斥阻挠,终究是会以另外一种的形式而发生的。” “这就是天道,天道无情,没有人可以违背天道的。” “莫施主,你好自为之,兴许下一次我们再见。” 般若神秘的道,“就是在另外一个时空了。” 第393章 再也见不到 莫如九登时就愣在原地,她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 她陡然起身,抓住般若的袈裟,哆嗦着开口。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在说谎?” 莫如九太难以相信这个骇然的消息了。 在另外一个时空相见? 般若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他们还可以在另外一个时空相见? 难道,般若能去另外一个时空? 这个消息,瞬间就给莫如九打了鸡血。 她激动不已,“大师!” “莫施主,贫僧已经说过了,出家人不打诳语。”般若慢条斯理的抽出自己的衣袖,淡淡地道:“你只需要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人,都会有回到自己位置的那一天。” “而这个机会,你也有。” 莫如九疯狂的摇头,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那么的激动。 “不是,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大师,如果我能回到另外一个时空,那他呢?他能不能……也像我一样,也去另外一个时空呢?” 般若的目光一深,“莫施主,你……” “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 莫如九很坦诚,眼眶发红,“大师,你就告诉我,他能不能也像我一样呢?” 莫如九抓到了新的机会,她都能到古代来,那楚天息为什么不能到现代去呢? 如果老天的结局是要楚天息按照前世的轨迹死去,那她也可以让楚天息去现代啊。 去了现代,他是不是就安全了? 般若叹道,“莫施主,想来你还没有明白什么叫做天道。” “既然天道,天道会让所有的人回到自己属于的位置上,那怎么会让不属于那个地方的人,回到那个地方呢?” “可是我……”莫如九结巴了,“我不也不是属于这里的吗?我不是也来了吗?” 般若道:“所以,你可以回去,而他不能。” “这就是既定的命运。” 般若说得很明白了。 她可以回到现代,那是因为她本来就属于那个地方。 而楚天息属于古代,等到般若口中的那个机会来临,古代的人会留在古代,有着他们自己的结局。 而至于她这个异世界的人,自然也要离开这个自己不属于的地方。 这是般若口中的机会。 曾经的莫如九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现在,她无比的希望,这一天不要到来。 她如果连留在古代都做不到,而楚天息也去不了现代。 他们,不是就要永远的分别吗? 她不舍得啊。 莫如九还是不死心,“他真的不能和我一起离开吗?” 般若点头。 “施主,这是他的命,任何人都救不了他。” 般若在莫如九的面前,已经破例太多次了。 这一次,他依旧还是破例了。 他对莫如九始终是愧疚的,若不是他召回了现代的莫如九的魂魄,那她也不会对楚天息平添出那么的爱意。 楚天息和莫如九之间的缘份,就是一段孽缘。 这是他造成的。 他自然希望莫如九可以善了。 而他觉得,对于莫如九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回到现代。 至于她脑子里的芯片,那是她的师兄怕她在这个世界受到欺负,故意植入的。 有了蛇群的保护,她可以很大程度的受到保护。 他答应过她的师兄,会在事了之后,送莫如九回去。 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莫如九红着眼睛摇头,“大师,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可以窥破天机,你也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他。” “大师,我求求你帮帮他,只要你救他,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不会牵累大师你的……” 莫如九把般若当成了最后的一线希望,视他为神明,差点就要跪下去求他了。 般若依旧是那个淡淡的表情,后退了一步。 “莫施主,贫僧没有改变时空的本事。” “贫僧所言,句句是真。” 莫如九伸手还要抓他,“大师!” “莫施主,贫僧言尽于此。” 他说完,就转过身,慢慢地走出了莫如九的视线。 莫如九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袭红色的袈裟消失在天光里,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失魂落魄的垂着头,一身都是落寞和沉重的气息。 如果楚天息去不了现代。 那,洛千山也去不了。 她还答应过洛千山,要带他找到他娘亲回家的路。 如果两个世界被分割开来,那她和楚天息的结局就是洛千山的娘一样。 就算知道彼此还存在这个世上,但是,却永远永远的再也见不到一眼。 她这个时候突然明白洛千山的执念了,知道人还在世上,怎么会不想要见一面呢? 但就算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可是却被划分两个不同的时空。 莫如九的心情很沉重,复杂。 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洛千山。 她帮不了他。 她只能一个人回去。 至于古代的人,本来就该留在这里。 洛千山会见不到她的娘。 而她若是回去了,也不会再见到楚天息的。 这些话,这些沉重而复杂的情绪在心里肆意的纠缠。 她好似坠到了不尽的深渊里。 她眼前是一片阴沉的黑漆漆,她不知道该向谁说诉说自己内心的彷徨和绝望。 楚天息,他已经因为欧阳卿而忙得焦头烂额。 她也不想把怀消息告诉他。 于是,莫如九出了寺庙,带着般若给的消息去了洛千山的别院。 她如果在不久之后就要离开这里,那她总要给洛千山一个答案,就算这个答案是令人伤心的。 如果她到时候走得急,洛千山不是又要陷入一直寻找娘亲的困境里呢? 洛千山才送走了楚天息,就迎来了莫如九。 他也很诧异,这夫妻两个人怎么如此的有默契呢?一前一后的来了他的地方。 楚天息是来和他做交易的,那,莫如九就是来打破他心里最后一丝幻想的人。 洛千山请她进了房间里坐,也不开口问她有什么事,捡了些轻松的事情说与她听,希望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洛千山观人于微,莫如九这一次来什么都没说,他感觉到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也就没有贸然开口。 莫如九对他说的开心事,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勉强的笑了一下。 “如九。”洛千山让下人上了一碟桃花糕,端到了莫如九的面前。 “这是你喜欢吃的东西,这几天桃花就要谢了,你要是再想吃到桃花糕,就得等到明年的春天去了。”洛千山温和地道,“你喜欢就多吃一些,免得以后吃不到了。” 桃花糕的香气扑鼻,莫如九却没什么想吃的心情。 她拿起一块桃花糕在手里,“是啊,要是现在不吃,就再也吃不到了。” 第394章 对不起你 明年的春天? 明年的春天,她怕是已经不在这里了。 般若说她就要回到现代了,此时才发觉,古代的一切都让她这么的不舍。 而洛千山的这一盘桃花糕,更是勾起了她内心的伤感。 这么好吃的桃花糕,她再也吃不到了。 根本就没有洛千山所说的明年,她明年……已经在自己的那个时空了。 纵然那个时空也有桃花,但是也永远不是这里的一片桃花林。 哪怕是太阳,月亮,都不是这个时空的东西。 洛千山眉头一皱,“如九,你这是怎么了?什么叫做再也吃不到了?” “你不必如此的伤感,桃花明年还会再开的,我们青州也有桃花,桃花糕的味道也不比京城的差。到明年的春天,你来青州,我还请你吃桃花糕。” “所以,你放心吃吧,明年还能吃到的。” 洛千山的声音沉静如水,那么的温润。 莫如九摇着头,一口把桃花糕塞到嘴里去。 她用力的咽下去,喉咙的肿痛感这才消失。 “千山。” “我所说的是真的,再也吃不到桃花糕了。” “千山啊,你和你娘分开了这么多年,你想她吗?你什么时候才会放弃找她呢?” 莫如九慢慢地抬起眼眸,直勾勾的看着洛千山。 她提及了他的娘亲,室内的空气倏地一静,连窗外的落叶声都那么的清晰。 洛千山面有苦色,“你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问题?” “你回答我就是,你要找多少年,才会不会继续找她了?”莫如九对这个问题,有些执着,还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洛千山深呼吸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杯,并不是喝茶,而是用双手捧住,仿佛是在克服着内心的什么情绪。 他的心跳在加快,指尖也在发颤。 “如九,我不想隐瞒你。” 洛千山的声音重了几分,很是坚定,“如果我告诉你,我会找我的娘亲,一直找到生命的尽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继续找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你会不会相信?” 他会找下去,一直找下去。 一天找不到,那就是一年,一辈子。 总之,他只要还有力气,还没有闭上双眼,他就不会放弃的。 莫如九听到这个答案,并没有被震撼。 因为她已经从楚天息那里听到了一样的答案。 楚天息和洛千山都是一样执着的人。 可是,要等一个人,要找一个人,直到生命终结为止,那样的一生过得太漫长了,太痛苦了。 她并不希望自己真的离开之后,楚天息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她要他平安喜乐,不要把漫长的一生都耗在一个人的身上。 而那个人,是永远不会回来的。 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希望。 “可是……”她吸了吸鼻子,艰难地道,“或许你的娘亲并不希望你一直找她,她更希望,你能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直在找她。” 洛千山勾唇,反问她,“你不是我娘,你如何知道我娘不愿意我找她?” “或许,我娘在等着我找到她,又或者,她也在找我。” 莫如九的眼睛一湿,喉咙哽咽。 是啊。 彼此都在寻找对方,可是见不到的。 莫如九现在都不知道,他这么的坚决,她是不是应该把般若的答案告诉他。 她不知道,让一个人面对现实的残忍好,还是让这个人继续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呢? 到底是真实的答案重要,还是自己的喜欢呢? 她真的不知道。 但如果是她,她可能……会选择面对真实的答案。 知道在找都找不到的,见识过了现实的残忍,就不会那么孤单的等下去,找下去。 活在美好的幻想里,那终究都是假象。 “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怎么想起来问我娘的事情了?”洛千山狐疑地道,“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分忧吗?”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出来给我听。” 莫如九没有说话,看着面前的桃花糕,一块一块的往嘴里塞去。 仿佛,只有这桃花糕的甜才能驱散她唇齿间的苦涩。 “怎么不说话?”洛千山放低了声音。 莫如九把一盘东西都吃完了,她沉默了一会。 她才喑哑地道:“对不起。” “什么?”他愕然。 “你说什么?” “千山,对不起。”莫如九突然哽咽了,她的眼角已经猩红一片了,胸腔里的情绪沉重而窒息,她在找回自己的理智和思绪,打算把真相告诉他。 可她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从哪里说,一切都是那么的乱。 到最后,冲出她的喉咙里,只有这对不起三个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遍一遍的重复。 “千山,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 她呢喃着,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洛千山望着眼前模糊的光影,轻声地道:“如九,你为什么要向道歉?” “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莫如九每一次重复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胸口就仿佛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他总觉得,她的对不起好似蕴含着很多更深层次的东西。 但那些东西,他不敢去细究,也不敢去问。 他觉得,或许他是接受不了的。 莫如九望着他白皙的脸庞,嘴角扬起了苦涩的弧度。 她如鲠在喉。 “我对不起你。” “我要食言了。” “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把你的娘亲带到你的面前来。” “你们,不可能再见到的。” 第395章 我也回不来了 此话一出。 洛千山顿时觉得浑身冰凉。 他的脑海一片凌乱,好似刚才经历过一场地震,到处都是崩塌坠毁,废墟…… 轰隆轰隆的声音,不断的炸开在耳畔。 他突然就有些听不懂莫如九的意思,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但是,就算如何听不懂,那一股刺骨的冰冷感还是贯穿了全身。 他手脚僵硬着,缓和了好久的情绪,才从喉咙里艰难的发出声音。 “你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不是很明白你的话,什么叫做你不可能把她带到我的面前?” 他的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变得飘渺而无力。 莫如九难受的呼吸着,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勒紧了,喘不过气。 她再次缓慢地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她虽然和我是来自于一个世界的,但是,我偶然碰到了一位得道高僧,他告诉我,每个时空的人都会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所以……” “我就算是可以回去我的时空,但我也不能再来了,而她……既然也回去了,想必也是来不了的。” “所以,我没办法履行当初答应你的承诺,带着你的娘亲来这里见你。” “两个时空的距离,不是人力可以跨越而过的。” “千山,我这样解释你明白吗?而你娘的回去,就是因为天道在纠正,不属于这里的人不会长久的留在这里,每个人都要回到自己应该回的地方,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这也不是人力可以办到的。” 莫如九的脑子很凌乱,也不知道应该说才让洛千山听得更明白。 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 只希望,洛千山听懂了吧。 长篇大论从耳边划过,他的神色是那么的疑惑,眼睛里很快就浮现出了红血丝。 她说了很多话,他都没有记住,从头到尾只记住了一句话。 ‘不属于这里的人,都会回到自己该回的位置上去。’ 那么,换一个思路来说,他是这里的人,那也就代表着他不可能离开这里? 所以莫如九才会向他道歉,她办不到。 可这个时候,洛千山在乎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了,而是另外一个问题。 他想的是,所有不属于这里的人都要回去。 那也包括着她? 是这个意思吗? 突然之间,洛千山的呼吸不稳,他听到自己压抑的声音。 “你……也要回去了?你怎么就知道你要回去了?你不是借尸还魂的吗?” 莫如九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她的声音已经变调。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是要回去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要走,可是一旦我走了……”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天息了。 她真的很喜欢他,不想死在他的前面,不想看着他输掉这一切之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还要暴尸荒野。 这不是莫如九想要看到的。 每次一想到他死后的凄惨结局,连尸体都不能完整,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割得一片一片的。 这些话,犹如惊雷砸在洛千山的头顶。 他的双眸顿时就赤红无比,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 “你也回不来了?” 他是颤抖着声音说出来的,陡然之间,他整个人就笼罩上一层难以抑制的阴暗感。 他的心也突然抽疼了一下。 她也会像他的娘一样,回不来的。 这就像是历史在重复的上演,他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体会到了那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纵使他坐拥天下财富,纵使他是南唐第一首富。 他有多那么多的奇珍异宝,但是他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留不住。 之前是他的娘亲,现在是莫如九。 他还想着,他可以带她离开这里,没想到,老天爷已经先为他做出了选择。 莫如九艰难的点头,“是啊。” “我也回不来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量,恍如一阵袅袅青烟。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洛千山压抑着声音,“你口中的得道高僧是谁?他或许会有办法的,我们去找她,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的。” 洛千山一下就抓住了问题所在的点。 莫如九疲惫的摇头,“高僧他……” 般若真的会知道吗? 还是他知道,只是他不会说,这会让时空大乱? 莫如九心里也这么猜测着。 可是般若不愿意,谁又能奈他如何呢? 般若既然知道这一切,必定也不会出手扰乱这秩序的。 这样一来。 洛千山说的办法,不是等同于没有办法吗? “你不要自乱阵脚。”洛千山出声安慰她,“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这天底下,也不止高僧一个人。” 莫如九只是不断的摇头,她其实也不想让自己这么悲观的。 但是,般若说得太严肃了,她觉得,仿佛真的没有了一线希望。 事实上,还不够清楚吗? 她面前就有一个例子。 洛千山的娘不是回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吗? 是不想回来吗?不,只是不能回来而已。 把自己得知的消息告诉了洛千山之后,莫如九也离开了。 她现在想回去,想见到楚天息。 如果真的要在不久之后离开这个时空,她一定要抓紧自己最后的时间。 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了。 莫如九回去也没见到楚天息,楚天息在想办法,如何可以让洛千山交换那一味药。 他已经决定要救欧阳卿,就不可能半途而废,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去做的。 只是洛千山提的条件,他无法接受。 他前脚回到王府,后脚就被容惊鸿请走。 楚天息都快忘记了容惊鸿这个人了,他没有拒绝容惊鸿的邀约,倒是想要看看这个点上,容惊鸿找他可以做什么。 容惊鸿也不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他开门见山地道:“我可以帮秦王,救欧阳卿一命。” 楚天息顿时眯起眼睛,“你?” “怎么?王爷不肯信我?”容惊鸿嗤笑一声,“还是王爷就怕和我合作,会被我害?难道王爷认定自己斗不过我么?” 容惊鸿字字句句都带着刺。 第396章 只听到了一点点 楚天息不想和他争辩,对他口中的办法有些兴致。 “你想如何?” “你的办法又是什么办法?” 楚天息对容惊鸿有很深的芥蒂,其实也并不怎么愿意和容惊鸿合作,但是,比起答应洛千山的条件,他更宁愿和容惊鸿合作。 利益换取利益是最好的,他不喜欢用莫如九去交换利益,那样是对不起莫如九的。 容惊鸿卖起了关子,“你不必管我有什么办法,我的办法自然是有的,也不会牵连到你。甚至也不需要你在想其他的办法,我会把欧阳卿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但是,王爷你也应该很明白,利益只能用利益换取的。” “你想要什么?”楚天息问出了最犀利的问题。 “放心,我所要的,你绝对是给得起的。”他垂下眼,手指富有节奏性的敲打桌面。 “我也不会同你要什么莫如九,我要的,是为我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楚天息还是不放心,“你有话直说。” “如果我说,我要知道王爷你和南靖王的计划呢?”容惊鸿阴森森地道。 空气一窒。 楚天息陡然变了脸色,“容大人,你的胃口不小,胃口太大了,小心把自己撑坏了。” 容惊鸿的口气还不小,居然是要他和南靖的计划! 这事关于他能不能东山再起,要是把计划告诉了容惊鸿,那他岂不是输定了? 容惊鸿是他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等同于来,容惊鸿要他放弃自己赢的机会,翻身的机会,只为救一个欧阳卿? 楚天息下意识的就要否决。 容惊鸿逼问道:“怎么?王爷你舍不得你的王权富贵吗?” “还是你觉得,放弃自己以后的机会,为了一个欧阳卿,这不值得?” 容惊鸿话锋一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看起来王爷你也没那么想要救欧阳卿啊。” “其实这也并不难选不是吗?你赢的机会,还可以再创造。但是欧阳卿的性命只有这一次,如果她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王爷你是聪明人,你会选择报恩呢,还是选择……权势呢?” 这个问题,宛若一座大山压在了楚天息的身上。 他嘴角紧紧的抿着,周身的气息爆发出去,是那么的充满了杀气。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 容惊鸿笑了一下,邪魅勾人,“是啊,这就是我的目的。” “我想把你的面目撕开给莫如九看,你究竟是不是她所喜欢的那样的人,你其实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你的大业计划,你也会牺牲一些人。你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好,至情至性?这不是说的是你。” “你敢不敢让莫如九知道,你在权势和恩人的性命之间选择了什么呢?敢把你最真实残忍的一面,露出来给她看吗?” “恩?” 容惊鸿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勾起,带着莫名的慵懒和阴冷。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然而,这对楚天息来说,是一道十分艰难的选择题。 这样的难度,丝毫不逊于洛千山问他要莫如九交换假死药。 他在洛千山面前可以严厉的拒绝,为什么在容惊鸿提出的条件面前,他却犹豫了呢? 是因为…… 他觉得,欧阳卿不如权势重要吗? 他其实,也是自私的人吧? 他怎么会不自私呢? 在楚天息的沉默时候,容惊鸿又继续道,“你说莫如九若是知道你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她还会不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你,为了你不顾一切呢?” “你可以为了权势牺牲一个欧阳卿,看着她凄惨的死去。来日,她是不是也会联想到她自己?她会不会觉得,你也会放弃她呢?” “我把话放在这里,王爷你的答案随时可以告诉我。” 容惊鸿低声道。 他起身要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 “其实王爷你的犹豫我也很能明白的,甚至可以感同身受。比起权势来,女人算什么?若我是你,我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女人而放弃赢的机会。” “哈。” 容惊鸿带着得意的笑容离开。 他也不知道,楚天息这样的人最后会怎么选呢?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那就是楚天息不会同意,宁愿牺牲无辜的欧阳卿一个人,也不会放弃他现在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 他若是这一次松手了,那么,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容惊鸿走出凉亭,一出去,就看到了一袭紫色裙装的司徒鸳。 他目光厌恶,“你来干什么?来这里多久了?” 司徒鸳抱着双臂,笑嘻嘻的道:“相公,我来看你啊。” “我也没来多久,你放心,我也没听到多说,不过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司徒鸳恶作剧的比了比手指,很是不怕死的挑衅的容惊鸿。 容惊鸿厉声:“呵,是吗?一点点,不知道有多少的一点点?” “相公,你好凶啊。”司徒鸳耸肩,“你这是生气了吗?我都向你坦白了哎。” “我其实真的没听到多少,就是一些什么我听不懂的话,比如,我有办法救欧阳卿,比如……莫如九呢。” 司徒鸳故意打趣他,眼底却带着浓烈的怨毒。 容惊鸿脸色沉冷,“滚,不该说的话你最好是一个字都不要多说,烂在你的肚子里,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司徒鸳什么时候追来的? 他竟然没有发觉。 司徒鸳不会怕他,冷笑:“相公,我不过是提了一句莫如九,你就恼羞成怒了?” “滚。” “我不滚。” “你威胁楚天息,你难道喜欢莫如九?”司徒鸳眼珠子一转,瞬间眼神就一亮。 她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不对啊,你喜欢莫如九,你怎么几次要弄死她呢?” 司徒鸳搞不懂了,一头雾水。 容惊鸿狠是真的狠,但刚才她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对这个莫如九爱而不得啊。 可之前…… 话音一落,一阵风刮过。 司徒鸳还没反应,她的脖子就被容惊鸿的手,狠狠地掐住。 “啊……” 她顿时脸色涨红,难受得说不出话。 第397章 趁虚而入 而容惊鸿却和没事人一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欣赏着司徒鸳此时的狼狈和无助。 他掐着她脖子的力气很大,她的表情愈发的痛苦绝望。 她的眼睛也因为疼痛,而瞪得大大的。 容惊鸿听到她的叫声,愉悦地笑出了声音。 “呵。” “我还以为南疆的小族长有什么本事呢,现在看来,不过就是口舌伶俐了一些而已。” “你不知道你很讨人厌么?你知道我忌讳什么,你却一次又一次的提起来,司徒鸳,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容惊鸿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厌恶和愤怒。 “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别以为现在不收拾你,就是怕了你们南疆。” “你给我记住了,关于莫如九这个人的事,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提及。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说。” 司徒鸳脸色从涨红变得发青,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她的手在空中不断的扑腾着,试图推开容惊鸿。 可容惊鸿的力气太大了。 司徒鸳看容惊鸿的眼神,没有半点的害怕,也没有一丝要认输的意思。 相反,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怨毒,几乎可以杀死一个人。 容惊鸿这不是第一次掐她的脖子了! 这个可恶的男人。 居然又一次的为了别人来掐她的脖子。 他和莫如九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听到了没有?要是再让我从你的口中听到莫如九的名字,我就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明白了么?”容惊鸿又是用力的掐了一把。 “咳咳……”司徒鸳疯狂的咳嗽着,鼻腔里的空气愈发的稀薄,她的胸腔仿佛要炸开了。 “这么看来,你是还没听懂我说的话吗?还是你哑巴了?”容惊鸿冷怒道。 他太过可怕,骇人。 司徒鸳憋着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不想被他威胁,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又不傻。 反正,这一次她是抓到了容惊鸿的把柄了。 她还怕什么! “滚。”容惊鸿终于收敛了一身的杀气,一把甩开了她。 司徒鸳的身子一软,趔趄的往后倒去。 她后退了好几步,终于稳住了身体。 她的喉咙那里,是清晰的手指印。 当新鲜的空气冲入口鼻,她咳嗽得直不起腰来。 容惊鸿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司徒鸳缓过气之后,气得不停的跺脚。 她喘着粗气怒骂,“容惊鸿,你给我站住!” 那人听到了她的声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就走了。 司徒鸳更是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往前追了几步。 “我告诉你。” “你下次再敢掐我的脖子——” 她原本还要放狠话。 容惊鸿倏地停下脚步,回过神,冰冷狠戾的目光穿过了空气,幽幽的望着她。 司徒鸳被他的眼神所摄,一下就闭嘴了,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眼神很可怕,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司徒鸳心下一紧,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被容惊鸿的眼神一看,她的血液都发冷了,不停地在哆嗦。 该死,跟踪容惊鸿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她就不该吃多了没事干跟过来,还弄得自己差点受伤。 容惊鸿那个人,太狠了。 他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手下却是一点都没留情啊。 等她回南疆了,她要好好收拾这个嚣张的男人,要让容惊鸿跪在她的脚边哭泣! 司徒怨带着一腔的愤怒回去了太师府,顺便还把容惊鸿院子里的东西都打砸了一通。 下人知道她发怒,可也不敢劝,司徒鸳的脾气不太好,她若是生气,整个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要遭殃。 所以,哪怕司徒鸳砸的是容惊鸿的东西,他们还是不敢阻止,只能让人去请容夫人。 因为容太师不在府里,这府里主事的,就只有容夫人一个人。 不过容夫人巴不得他们夫妻关系恶劣,对司徒鸳的暴行,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没看到。 司徒鸳就更加的猖狂了,以为府里的人人都怕了她,不敢得罪她。 殊不知,众人不过是在看她的笑话而已。 司徒鸳在院子里发脾气,乱砸东西,这消息传了很远。 容惊影听到的时候,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 他断了一只手,又不能人道了,现在人变得很病弱,不过病弱是病弱,就是阴鸷无比,坐在那里,就和厉鬼一样。 容惊鸿现在算是遭到了报应了。 要是莫如九也能遭到报应,那就更合他的心意了。 容惊影一边吃饭,一边和伺候自己的下人说道。 “由着她闹去,管她做什么?一个疯婆子而已,容惊鸿也有今天,我看他以后是家宅不宁了!” 有司徒鸳这个恶婆娘在,容惊鸿以后的日子就不要想舒坦。 容惊鸿虽然是个正常人,但他会过得比他的日子还要不如。 他现在没别的乐趣了,就指望着容惊鸿不幸,他才好看笑话呢。 “大公子,这是自然的。”下人附和了一句。 容惊影放下手里的筷子,“莫如九呢?” “公子……这可是秦王妃,不能直呼其名。”下人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生怕被什么人听到了。 容惊影嗤笑一声,“秦王妃?狗屁的秦王妃,秦王都要倒台了,她还算哪门子的王妃呢?” “公子。”下人更紧张了,额头都冒出了汗水。 就算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秦王的处境,但是秦王到底是秦王,谁敢背后说他坏话呢? “莫如九和容惊鸿就是两个贱人,他们的关系我一定要揭露,莫如九那样的女人,就该被沉塘,浸猪笼。” 容惊影惨白的脸色阴冷到了极致,比寸草不生的荒漠还要恐怖。 他蛰伏这么久,不是真的就甘心做一个废物的。 他要偷偷的收集所有的证据,再一击即中。 到时候不管是容惊鸿还是莫如九,这两个人都逃不过宣皇帝的制裁。 奸夫淫妇,就该早点去死。 他不会让他们死得那么痛快的,死之前一定还要遭受万人的凌辱,承受他断臂的千百倍的痛苦。 “公子,您还要添饭么?”下人哆嗦着道。 容惊影的脸色冷酷得有些可怖,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坐在那里,和鬼一样,偏偏他的眼神却带着深刻的恨意。 “添!” “怎么不添?” 容惊影狞笑一声,“再多来点饭,本公子今天心情好。” “等会,去给我的好弟媳送杯凉茶去,让她不要因为容惊鸿气坏了身体。” 第398章 试探 他现在被父亲的人严密看守着,他不能做什么来报复容惊鸿,但是有人可以出手。 司徒鸳就是他要借的最好的一把刀。 司徒鸳有着南疆作为后盾,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也没有人敢问罪。 只有司徒鸳和容惊鸿关系不好,他才能趁虚而入。 “您要去见少夫人?”下人结巴了,惊讶得半天回不了神。 容惊影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本公子不能去见她么?说起来,她嫁到了太师府这么多天,本公子还没和她碰过面呢。” “到底是什么女人,可以让容惊鸿有这样的福气!” “去,准备一些凉茶,本公子就要去看她。” 他刻意加重了看字。 看是真的要去看的,就是……看笑话的而已。 顺便再挑拨一下司徒鸳和容惊鸿的关系。 “太师……” “好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这个太师府是我娘在主事,而不是我爹。” “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前怕狼后怕虎的?” 容惊影的口气有些不屑。 下人不敢说话了,弯着腰退下去给容惊影准备东西去了。 去见司徒鸳之前,容惊影还特意梳洗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自己了,但是既然是要去见容惊鸿的女人,他肯定是不能让自己丢脸的。 他换上了紫色的锦衣,玉簪束发,虽说一只衣袖空荡荡的。 但是他本来也就生得不错,就算没有容惊鸿的那么绝艳,他也是俊美的。 而且,他和容惊鸿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的。 若是忽略了他的断臂,他倒是一位潇洒尊贵的公子。 偏偏,他只有一条手臂了! 容惊影带着人去了容惊鸿的院子,司徒鸳已经把东西都砸得都差不多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全部都被司徒鸳祸害了一通 他去的时候,差点都没忍住笑出声了。 容惊鸿要是回来了,说不定看到这片狼藉,他要崩溃的。 容惊鸿的院子一直都是他自己悉心打理的,现在被司徒鸳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容惊影都很想笑,因为太高兴了,唇角不住的扬起来,身上那股沉重的阴冷气息,也消散不见。 “弟妹。”容惊影带着人站在院子外,远远地叫了一声。 里面的打砸声突然就没了。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司徒鸳气势汹汹的走出来。 “你是谁?” 司徒鸳一看到容惊影,她愣住了,她没见过容惊影,这人生得面若桃花,笑眯眯的,只有一条手臂。 他极力的表示自己没什么恶意,可是司徒鸳是什么人?她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神闪烁,虚伪。 容惊影的脸上扬起善意的笑容,抬脚走了进去。 “我是惊鸿的大哥。” “你也是这容府里的人?那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司徒鸳把对容惊鸿的气,都撒在了容惊影的身上。 容惊影的脸色一僵,他继续笑着,“弟妹,你好像对我们容府的人有很大的偏见。” “莫不是惊鸿对你有什么不好的?让你对我们府里的人都有了误会,你若是对他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我会去找父亲为你们做主。” 容惊影看似好心的道,“你也莫要在这里发脾气,砸坏了这些东西倒是不要紧的,就是不小心弄伤了你自己,这才是不划算。毕竟,身子可比东西重要多了,不是么?” 司徒鸳冷哼一声,“你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他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听说你和惊鸿闹脾气, 担心你们伤了夫妻情份,所以特意来看看弟妹你,好好的劝解一下你们。” “弟妹,你怎么能如此揣测人心呢?” 容惊影挥手,下人端了一盘茶点上来。 他无视司徒鸳的敌意,善意开口:“这些凉茶, 都是我们京城的特产,你可以试试,降一些火气,千万不要因为惊鸿的事情气坏了身体。” “你若是不相信父亲可以为你撑腰,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去教训惊鸿。” 容惊影说得很真诚,看起来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司徒鸳看都没看一眼茶点,大大咧咧的在石桌上坐下,坐姿轻狂。 “你真的可以为我撑腰?你不会是来看笑话的吧?” 司徒鸳眼底流转着冷光。 她不相信这个男人是什么好人,这个男人和容惊鸿应该是有什么过节,否则,不会眼巴巴的凑上来的。 但是,就算这个男人不是好人,可是他只要是容惊鸿的敌人,那他就是她的朋友。 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怎么会呢?”他竭力维持着面部的表情,“弟妹,你的脖子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伤了?” 容惊影眼尖的发现了她的伤。 司徒鸳想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眼睛里闪烁着火光。 “这伤是容惊鸿掐的,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敢对我这个明正言顺的夫人动手!” 司徒鸳恨得牙痒痒的,手指节都捏得咯咯作响。 容惊影故作大惊失色,“什么?他竟敢为了别的女人对你动手?是哪个女人?我去告诉父亲去,让父亲为你主持公道,你们才成婚多久,惊鸿怎么能在外面寻花问柳,还敢和你动起手来!” “真的有人敢管吗?”司徒鸳眉头一挑,拉长了声音,“那个女人可是皇亲国戚,你们谁敢管?你该不会是诓我的吧。” “你们难不成还能和皇家做对了?” 司徒鸳又补充了一句。 容惊影是来试探她的,看她为什么和容惊鸿吵架。 听到这里,他就明白了一些。 这个皇亲国戚,应该不是别人,而是莫如九。 容惊影表现出一脸的沉痛,“弟妹,我想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这个人她……” “哎。” 第399章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司徒鸳本来还没什么好奇的,容惊影表现出这个模样。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也不自觉地放低了语气。 “你知道什么?” “这……”容惊影有些难以启齿。 司徒鸳一拍桌子,“你有话直说,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难不成,容惊鸿和她之间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弟妹。”容惊影装作害怕,“你可千万不要如此说话,莫如九可是如今的秦王妃,她乃是皇家之人。” 司徒鸳突然冷冷一笑,唇角勾起。 “我可什么都没逼你说,原来,他和莫如九真的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啊!” 司徒鸳故意拉长了声音。 容惊影却装作一脸说错了话的模样,他低下头,唇角慢慢地勾起。 没有想到,司徒鸳真的是一个蠢笨的女人,居然这么好骗。 “弟妹,我什么都没说。”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没说,但是我什么都知道了。” 司徒鸳抿着嘴唇,脑海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容惊鸿和莫如九果然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之前容惊鸿又要误导她去伤害莫如九呢? 容惊鸿之前难道不是想要莫如九死吗? 他到底是喜欢莫如九,还是恨莫如九? 怎么这个男人是如此的矛盾呢? 她真的快弄不清楚了。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清楚,要知道容惊鸿是喜欢莫如九,还是恨,她只需要试探就知道了。 试探…… 她突然觉得脖子很疼,低头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战栗了一下。 她莫名的有些害怕容惊鸿,不敢这么去试探。 要知道容惊鸿疯起来,是真的会杀人的。 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司徒鸳想到了容惊鸿冰冷的眼神,心有余悸。 “弟妹,我说错话了,但是你也不要太过介怀了,虽然他们之间的确是有些情感的。但是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相信我,就算他们曾经……那惊鸿现在还是你的丈夫,你们才是夫妻。至于莫如九,那不过是以前的事情了而已,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了,知道了吗?” 容惊影再次挖坑,好心地说:“我相信,只要弟妹你对惊鸿好一点,久而久之,惊鸿就会忘记了那个女人,他会看到弟妹你的好,不会处处想着其他的女人的。” “弟妹,你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两个人在一起,既然成亲了,那一定得好好的过日子。” 容惊影说了很多的口水话,更多的目的,就是告诉司徒鸳。 容惊鸿和莫如九过去的关系如何混乱,而且容惊鸿现在还对莫如九难以忘怀。 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容忍这样的事情,他笃定,司徒鸳也是一样的。 司徒鸳的脸色很难看了。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你是他大哥?好,我在此感谢你。”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感谢,只要你们相安无事,那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就放心了。”他假惺惺地说。 司徒鸳压根就不信他希望她和容惊鸿相安无事,他说得比唱得都还好听。 可他的真实目的,却是见不得人的。 他会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笑话。 这个人一看就是心术不正的。 她和他,可以说是同一类人。 同类,总是对彼此有种天生的熟悉感。 但不管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她也知道了一些信息。 那就是莫如九的过去。 这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个突破口呢? 莫如九不肯教她蛇语,她拿莫如九没有办法。 她为此很苦恼。 “弟妹,那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不要气坏了身体。” 目的已经达到,容惊影就起身告辞。 司徒鸳依旧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子上,“那你慢走。” “我就不送了。” “客气了。”他寒暄了一句。 看着容惊影带着人离开,司徒鸳跳下石桌,望了一眼凳子上的茶点。 她眼神一闪,甩袖就把托盘打落到地上。 顿时间,茶点就倒了一地。 司徒鸳看都没看一眼,一脚踩上去,潇洒的走入了房间里。 莫如九。 容惊鸿。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次,我总算抓到了你们的软肋了,我看你们两个,还要怎么办! …… 二姨娘的墓碑前。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挥洒在青石墓碑之上。 夕阳映在那上面,给墓碑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 好像,才被鲜血泼洒而过。 晚霞铺开在天际,赤红的火光像是金色的流沙一样,缓慢的往天际的四周沉没而去。 红光笼罩着这一片大地,同时也照亮了那一抹红衣的身影。 这人,迎风而立,红色的衣角随风飘舞。 他站在这风里,身影微微有些佝偻,好似已经苍老了好多岁。 若是风再一点,只怕他就要随风而去,消逝在残阳里。 他望着面前的墓碑,俊美的脸庞上满是内疚和痛苦。 天地间一片寂静,寂静到,所有的生物都沉睡了过去。 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以及这一块冰冷的墓碑。 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里,他像是只有一个人,又像是,他已经和天地融为一体了。 这人,是容惊鸿。 他收拾了司徒鸳之后就来这里拜祭二姨娘了。 他的心肠冷硬到了一定的程度,但是任何有关于莫如九的人和事,他是没办法忽视的。 他以为,二姨娘不会被卷入皇权争斗里,所以一直没插手。 前世的二姨娘不是这么死的,并没有投湖自尽。 这一世,命运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了呢? 为什么二姨娘会死在了如九的前面?还是投湖自尽?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像野草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肆意的生长蔓延,容惊鸿望着这墓碑,眼神一点点的死寂下去。 他的身子不知道在这夕阳里站了多久,双脚和手都有些僵冷。 很久之后。 他终于弯腰,屈膝,跪在了墓碑的面前。 他是双膝下跪的。 因为这墓碑里埋葬的人是如九的亲娘,所以他愿意给她最深的尊敬。 他把她当成自己的娘一样孝顺。 毕竟,他在这个世上,珍惜且想要守护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 如九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应该要为她好好的护住她的娘的。 但是,他没有做到! 是他对不起她,对不起二姨娘。 第400章 很快我就要走了 他跪在墓碑前,地面的碎石抵着他的膝盖,生硬的疼,还有些火辣辣的。 他依旧挺着笔直的身躯,这身子如同一根竹子一样,好似什么时候,好似,不管过去多少万年,他永远都不会倒下去。 他双手交叠在地上,慎重的对着墓碑磕头。 第一个头磕下去。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这一切会不在我的掌控之内。” “您在地底下还好吗?有看到了如九吗?如果您看到了她,能不能帮我问问如九,她……还记得我么?您顺便再告诉她一句。” “容惊鸿……” “曾经她救过的那一个小乞丐,他真的很想她,而且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并且,一直在想着努力的复活她。” 到最后,容惊鸿的喉咙有些哽咽了。 在这墓碑前的他,才是最真实没有任何掩饰的他。 他想如九。 但是啊,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告诉如九,因为那具身体里的人不是如九。 “您放心,我既是没有护住你,但是我也不会放过丞相府的人。其实,您本来可以安享晚年的……” 他顿了顿,“想必这个时候的您也已经知道了,现在的莫如九并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女儿。她已经是一个陌生的人了,为了一个陌生的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您心里难过么?” 无人回应他。 只有风声吹动落叶的沙沙声,在不断的回响。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二姨娘临死前的泣诉。 她是没有任何怨恨的死去的。 她是带着释然和解脱去死的,不然,为什么她死的时候是那么的安详,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是因为二姨娘觉得,能够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牺牲,那是一种幸运的事情。 所以,她不悔,一点都不悔。 但就算她知道莫如九不是她真正的女儿,她也会选择那样做的。 因为,二姨娘其实早就知道……这个女儿,并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她自己生的女儿,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格,是什么人呢? 沉默之间,安静的空气里陡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容惊鸿的敏感力异于常人,瞬间转过身,目光露出了杀意,警惕的看着身后逐渐接近的人。 只一瞬,他就收敛了杀意,眸色冷冽的望着来人。 “你还有脸来这里?”容惊鸿呵斥道。 莫如九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她也瞪大了眼睛。 她都没想到,容惊鸿居然也会在这里。 容惊鸿是来拜祭二姨娘的? 而且,还跪在了二姨娘的墓碑前? 莫如九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和墓碑上来来回回的。 容惊鸿起身,和她冷冷的对视。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可以来?”莫如九的声音很平静。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并不想在这里和容惊鸿吵起来。 这是二姨娘的墓前,她不想扰二姨娘的安宁。 容惊鸿冷笑,“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为什么你不可以出现在这里?” “因为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你不知道吗?你是杀人凶手,如果不是为了你,她不会死。她还可以活着的,你又有什么资格问我?” “莫如九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容惊鸿字字珠玑,眼神也锋利无比。 这只怕要不是在二姨娘的目前,莫如九都觉得,这个男人会把自己剥皮抽筋,粉身碎骨。 他眼底的恨意和烈火一样滚烫浓烈,她无法直视,心口砰砰直跳。 其实,容惊鸿的质问,她真的没办法回答的。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所以,莫如九也只能压抑着声音,呢喃了一句。 “我知道你怪我,但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还是这样说,我的答案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二姨娘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用不着你一次又一次的来重复。” 容惊鸿的脸色冷下去,哪怕是夕阳照耀在他的脸上,也融不化他脸上的那一层冰雪。 “你还有脸说?” “我并不想和你在这里吵架,以免惊扰到了二姨娘的在天之灵。”莫如九叹息了一声,她后退了一步。 “若是早知道你在这里拜祭二姨娘,我不会来触你的霉头。” “既然你现在在这里,我就改天再来,以免我们吵到了二姨娘。” 莫如九说着就要转身走了。 容惊鸿冷声叫住她,“你想走?” “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莫如九也急了。 她觉得容惊鸿太咄咄逼人了。 二姨娘已经不在了,她还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真的要杀了自己,去给二姨娘陪葬吗? 她也没想过二姨娘会自尽,这是任何人都没意料到的。 容惊鸿一步一步的走近她。 “我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会不知道,我想要怎么样?”他嗜血地道,“我想杀了你。” “你就是个祸害,你就是个不详之人。” “你凭什么让她为了你去死?你根本就是一个假货,你不是真正的她,你没资格享受她为如九所付出的一切。你是一个真正的小偷。” 容惊鸿越说越激动,琥珀色的眼底折射出的寒芒,宛若利剑那么尖锐,要在莫如九的身体上戳出无数个冰窟窿。 她屏住呼吸。 他近一步,她就退一步。 直到最后,她的身体抵上了一棵树。 她再也没有了后退的路。 他就像是杀神一样,在前方拦住了她的去路。 莫如九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样?你放心,很快我这个小偷就会离开这具身体了,到时候你想要如何,都随你的心愿。” “你想要怎么报复,你都可以随着你的心意来。” 说得她好像,很愿意在这一具身体里一样。 她也不喜欢! 她是被迫的。 就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来这里,同样的,要走的时候,也没有人问过她愿意离开吗? 她都不能自己做主。 凭什么又要承担他所有的恨? 第401章 一样的结局 莫如九以为自己这样说,容惊鸿就会放下对她的恨。 可她太低谷了容惊鸿这个人的偏执和可怕了。 她就算不久就要离开这个身体,容惊鸿还是没办法不恨她。 甚至,容惊鸿的心底还生出了一丝惊恐。 “你说什么?什么叫做你要离开这个身体?那我的如九呢?”容惊鸿急切地道。 莫如九垂下眼眸,耸耸肩,“那我怎么知道?到那时候,我都不在这个世界了,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不过,你倒是可以满足你的心愿了。我一死,这具尸体就是你的了,彻彻底底的属于你一个人,谁都不会和你争抢什么。” “你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莫如九,而我,也不用再亏欠你们什么。” 本来,她来这里就不是她所愿。 如果可以,她宁愿用回到自己的躯壳内,重新来到楚天息的身边。 但这样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因为她……一旦离开这里,是根本就回不来的。 也好。 走了就一了百了,就不用再亏欠容惊鸿什么了。 容惊鸿怔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僵硬。 她指的离开这具身体,是要死么?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她死了,那他的如九又没有回来,那他所拥有的不就是一具尸体了? 尸体? 容惊鸿无法接受。 他现在才觉得,比起接受尸体,不如让这个冒牌货继续在如九的身体里。 这样他还可以欺骗自己,他的如九还活着,她还没有死。 “这不会是你耍的花招?!” 他短暂的失神之后,又呵斥道。 他不相信她。 莫如九摊开手,心情已经很平静了,“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都是真的。” “你对我的恨,可以适可而止了。” 此话一出,空气寂静,久久地无声。 容惊鸿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的表情也是那么的复杂,竟让莫如九看不出来他是失意还是得意。 不过,想来是得意了,怎么会失意呢? 他做梦都想把她赶出莫如九的身体,现在,终于如他所愿了,他应该得意的,一定要好好的得意。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莫如九也放下了对他的不满,绕过他就往回走了。 她反正到最后都只是一个局外之人。 早点抽身离开,也是好的。 她没什么舍不得的,唯一舍不得,就是楚天息而已。 楚天息在想方设法的救欧阳卿,他没有答应洛千山的条件,自然也没有容惊鸿的要求。 但是三天时间转瞬而过,很快就到了他监斩这一天。 到监斩的前一天晚上。 大牢里突然穿出来消息,欧阳卿畏罪自杀,撞墙自尽的消息。 不过,在这之前,洛千山悄悄的入了一次东宫。 自然这是秘密了。 欧阳卿是谋害太子妃的凶手,在监斩的前一天撞墙自杀,触怒龙颜! 宣皇帝大怒,宣布把欧阳卿的尸体都丢到乱葬岗去。 任何人都不能为欧阳卿求情,收尸,谁若是敢去,就和欧阳卿的谋害之罪一同论处! 欧阳卿已死的消息也很快在朝野上传开了。 这个消息莫如九是最后才知道的。 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楚天息是最先知道的。 而且,楚天息因为欧阳卿的死讯,他当场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最后昏迷了过去。 不要说是楚天息,就是莫如九都难接受欧阳卿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死了? 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撞墙自尽? 并且,也不允许任何人给她收尸? 莫如九对前世的记忆已经越来越少了,她所知道的就那么一点,不重要的人物,这原主也就根本没记。 她现在的记忆也是一团乱。 欧阳卿是自尽的,是不想拖累楚天息,这个弱女子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身事外了。 可她为什么不多等一等呢? 她这样决然的寻死,最伤心的人只会是楚天息。 毕竟,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妹。 她现在也顾不得欧阳卿,一整夜都守在昏迷不醒的楚天息身边。 她很担心他,他躺在床上,上身裸露在外面,每一处穴道之处都扎着银针。 他那张俊美的脸庞已经消瘦无比,也没有一点的血色,躺在那里的时候,如果不是胸膛在微弱的起伏。 莫如九都会怀疑他已经不会呼吸了,是一个死人了。 他的蛊毒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发作了,但是,这一次却突然发作了,而且是格外的凶险。 要不是十九及时的把他打昏了,只怕他又要开始折磨自己,说不定会被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 外人只知道他是病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是因为蛊毒而受伤的。 莫如九跪坐在他的床榻边,手指轻抚着他因为疼痛而蹙成一团的眉。 “天息。” 她的声音很轻,眼里都带着对他的心疼。 “我在等你醒过来。” “我知道你很难受,你也痛苦,而且你也已经失去了太多。但是你一定要醒来啊,我在等你啊。” 她说着,眼睫毛克制不住的颤了颤,“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还想和你好好的道别一次呢。” “我还没有把我在现代的画像画给你看呢,等你醒来了,我这一次一定不会食言,我会给你我的画像,这样……就算我在另外一个时空,你有了这幅画,就像是我在你身边一样。” 她的鼻子一酸,强忍着哽咽。 “我想告诉你。” “让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去现代。” “可我知道你不会去,你也不能去,即便是去,也不是作为逃兵去的。你有你的血海深仇,你有的心胸抱负……” 且不说他不会去,他也根本就去不了。 般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每一个时空的人,都会回到自己最原本的位置。 她就是强行把楚天息带到了现代,那他也会和她一样的结果。 而且。 目前来说,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 “可你让我怎么办呢?我在另外一个时空,我再也看不到你,再也没办法陪在你的身边。我明知道你最后的结局是天注定的输,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 “我还要先你而离开。” 这就是命啊。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第402章 大人,我在做梦吗 可她竟也有些不明白了,她的结局是否会如小白说的那样,她会死在楚天息的手里。 昏迷之中的楚天息按理说是不会听到她说话的,可他的手指尖,竟然真的微微颤了颤。 这一幕,莫如九并没有看到。 皇宫里。 宣皇帝眯着眼睛问太监,“秦王怎么样了?蛊毒是否催动了?” 太监弯着腰,恭敬的回答,“已经催动了,现在正痛不欲生。” “秦王府已经找了大夫过去,只是王爷一直没有醒过来,想必是这一次的蛊毒很厉害。” 宣皇帝点了点头,随意拿起一本奏折来看。 “好,等到他撑不下去的时候,再停一下。” 太监犹豫道:“皇上,兴许欧阳卿撞墙自尽这件事情,真的和秦王没关系呢?” “秦王的身子还要留着对付南靖王,要是被蛊毒弄坏了,战场上怎么办?” 宣皇帝的目光倏地锐利,“你是在为他求情么?” “奴才不敢。” 太监忙跪了下去。 宣皇帝重重的放下手里的奏折,“严密派人监视乱葬岗欧阳卿的尸体。” “就算宫里的太医亲自把脉过了,朕还是不放心。” 宣皇帝对楚天息的怀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更不会少一分的。 欧阳卿死得太蹊跷了,自尽? 是不是有人想了什么办法救她呢?所以欧阳卿的尸体至关重要。 就算太医把脉了,他还是不放心,看看过几天会不会有人去找欧阳卿的尸体。 再说,他的儿子他最了解是个什么人,要他真的不去管欧阳卿的尸体,他真的做得出来那样的事吗? “奴才这就去。” “还有,你以为打仗是用拳脚功夫的?老六用的是脑子!” 宣皇帝冷笑一声。 “奴才愚钝,请皇上息怒。” 太监求饶。 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不能太多话了,他就是多那么一嘴,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 “刑部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就不用再查了,让容惊鸿把云迦蓝移交到大理寺去。”宣皇帝沉声道。 南靖王已经起兵了,宣布和朝廷做对了,他必须要严密看守云迦蓝,这个人,说不定到时候可以制衡南靖王。 千万不能让南靖的人混到了京城来,把云迦蓝秘密的救走。 有云迦蓝在手,那就是遏止南靖王的一张王牌。 他不急。 急的是其他人! “这京城的天,就快乱了。”宣皇帝感慨一声。 “朕的千秋宴就到了,传令到礼部去,今年一定要大肆举办,震慑四方。” 宫里已经很久没有热闹过了,千秋宴,就是一个机会。 不让京城乱一点,热闹一点,怎么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来浑水摸鱼呢? 这一道旨意下去,容惊鸿不得不把人交给大理寺。 那就是相当于由皇帝的人看守,云迦蓝的生死是他没办法控制的了。 在移交云迦蓝之前,容惊鸿特意换了衣服,带了她喜欢吃的糖炒栗子,和一些饭菜去看她。 因为哪怕重刑之下,依旧没能从云迦蓝的嘴里问出来什么,宣皇帝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索性就把人当作人质控制了起来。 送走云迦蓝这一天,初春的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下雨。 牢房之内。 容惊鸿让人给云迦蓝梳洗了一番,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的落魄狼狈,至少衣着整洁,有一个郡主的尊严。 云迦蓝的伤还没好,虽说处理过了,可是伤好得慢,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 任何人一靠近她,都闻得到那股恶心的味道。 每个人都会对她露出嫌弃的表情,她早就习惯了。 被关在刑部的这些天,她已经是生不如死。 今天,罕见的有人来看她,还为她换了干净的衣服。 云迦蓝心里很疑惑,所以她看到容惊鸿的时候。 她直接就问了他,“容大人,这是给我的最后一餐吗?” 她微微笑着。 她听说过的,每个犯人在被处死的时候,都会有一顿好吃的饭菜。 所以,她看到面前的食盒,她红了眼眶。 糖炒栗子。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而且那味道,她都快记不起来了。 “最后一餐?”容惊鸿推开牢房门走了进去。 他道:“是,这是你在刑部的最后一餐。” “所以你看,送来给你吃的,都是一些你喜欢的东西。” 容惊鸿也没在乎地上脏,就那么坐了下去。 他还和以前一样。 这一刻的容惊鸿,让云迦蓝看到了过去的那个人的身影。 她抓了一把糖炒栗子,却没吃,而是傻傻的盯着。 “难得啊。” “难得,容大人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糖炒栗子,的确是我喜欢的,既然是我的最后一餐,那……” 她白着脸道,“大人你能否再满足我最后的一个心愿呢?” “你说。”容惊鸿很平静。 或许是知道她一旦落入到宣皇帝的手里就必死无疑,所以今天的容惊鸿对她格外的有耐心。 不过是将死之人而已。 这算是他最后的善念。 云迦蓝又怔了一下,她眼角发红,“我还以为大人你要拒绝我呢,真的没想到,大人你还愿意考虑我的要求。” “你有什么心愿?”他直截了当的问。 云迦蓝吸了吸鼻子,慢慢地扬起伤痕累累的手,手掌在他的面前摊开。 她掌心是几颗糖炒栗子。 她压着喉咙,说:“既然大人让我说了,那我就说了。” “大人,这是我最后的一餐,我想吃你亲手剥的糖炒栗子。” “我只喜欢吃你剥的栗子,很甜,很甜,很好吃。” 她说着,就又笑出眼泪,思绪也宛若飞到了过去的回忆里。 容惊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伸手接过。 “好。” “我答应你。” 他答应得太爽快,让云迦蓝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是产生了幻觉了吗? 他真的答应了…… 她是不是在做梦呢? 应该不是在做梦吧,因为她还记得他的指尖划过她掌心的温度。 可若是不能梦,他怎么会答应为她剥栗子? 云迦蓝笑着摇头,“大人,我是在做梦吗?” “你能不能掐我一下?” “我真的觉得,这样的大人是不可能出现的,这一定是在我的梦里吧?” 第403章 回到我的家乡 面对云迦蓝的话,容惊鸿的神色起了一些波澜。 他脑海里似乎有过去的影子一闪而过,以至于他的喉咙微哑。 “你不是在做梦。” “这是你在刑部的最后一晚,我们就随意说说话吧。” 云迦蓝自动把最后一晚,理解成了她命不久矣的意思。 她怔了一会,然后又笑了,至少笑着笑着,泪水就不断的滚落下来。 她的双肩战栗。 “大人,那你想要和我说什么呢?”她流着泪道。 容惊鸿道:“你不是说想要吃糖炒栗子,我给你剥,今天成全小蓝的心愿。” 他犹豫了一会,伸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栗子。 他开始剥栗子,神色一如既往的专注。 他剥栗子的时候,她一直低垂着头看他,不肯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 那又像是一种执念,要把他的脸牢记在心里。 一时间,牢房里安静无声,只剩下了容惊鸿剥栗子的声音。 其实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剥过了,所以动作也生疏了不少。 但是他现在的是神色很认真,一点点的剥着,仿佛这是他做过最认真的一件事情了。 云迦蓝的思绪也跟着他跑,怔怔地望着他出神。 她脸上的冰凉,她都没有擦去。 “大人,我是不是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她隐忍着即将崩溃爆发的情绪,刻意压低了声音。 容惊鸿的动作一僵,抬起头看她。 牢房里的烛火很暗,光线打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冷然的光晕。 曾经那么鲜艳活泼的一个人,如今只剩下了麻木的颓废和死寂。 她是在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但是他却觉得,她在透过了他,看向一些更久远的东西。 “那你怕死么?”他声音响起。 云迦蓝的眼睛忽然睁大了,泪水在眼睛里流淌,她又笑。 “大人你觉得我怕死吗?” “我不知道。”他把剥好的一颗栗子放到了食盒里。 “趁热吃吧,还是热的。” “就算是死,能够在死之前,可以吃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也划算了吗?” 云迦蓝自嘲的道:“是啊,大人你说得很对。” “能够在死之前可以和大人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大人也能这样温柔的对待我,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她眼睛里依旧源源不断的落下些什么。 在这暗淡的烛火里,映出凄冷的光。 容惊鸿眯起眼睛,“所以呢?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大人,我不恨你。”她突然道。 他毫无预兆的怔住,没想过云迦蓝会说这样的话。 不恨他? 为什么呢? 她不是最应该恨他吗?恨他的无情和自私,为什么她能说她不恨他呢? 他不明白。 他一点也不明白。 她都这样了,她还是不恨他吗? 容惊鸿以为他的心是不会被任何东西触动的,这个时候,他的心,忽然就抽疼了一下。 他这么对她。 她还是不恨他。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惊鸿以前不想知道她是什么人,可是现在突然就很好奇她,甚至不自觉的想要了解她。 安静的空气一点点的死去,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 万籁俱寂。 容惊鸿听到自己沙哑而麻木的声音,“为什么?” 他说的是为什么,而不是嘲讽她。 嘲讽她,以为他还在乎她的恨吗?以为他会在乎她吗? 不是。 种种都不是。 他只是很疑惑的问她,为什么不恨他。 云迦蓝眯着眼睛笑了,弯弯的成了月牙一样,一瞬间就又充满活力。 她灰暗的眼睛里,散发着星辰一般的光芒。 “因为啊。” 她温柔地说,“你是大人啊!” “你是我的惊鸿哥哥啊……” “你是,曾经小蓝认识的惊鸿哥哥啊,就算你不记得了,就算你处心积虑的要和过去划清界限,但是小蓝记得惊鸿哥哥,永远都不会变的。” “如果没有惊鸿哥哥你,小蓝早就死了。所以,我不恨你。真的一点都不恨你……” 但是,如果还有来生,我却不想再遇见你。 容惊鸿狠狠地僵住,他往日对她所说的话最是不屑一顾的,甚至觉得可笑。 但是现在,他脑海中却没有任何预兆的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值得吗? 她为什么对过去的事情这么执着?为什么还不放手呢? 或许是真的知道她落到了宣皇帝的手里,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容惊鸿难得的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没有你,就没有我。” 云迦蓝哽咽了一下,把食盒里的栗子,塞到了嘴巴里。 她很用力的咽下去,连带着喉咙里的血腥气也吞咽下去。 “但是。” “我希望,以后就算没有我,惊鸿你也要好好的。” “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啊。” 没有他,就没有她。 如今她希望,没有她,也要有他。 容惊鸿心跳停滞了片刻,不知觉间,他手里的栗子已经全部剥好了。 云迦蓝视线模糊,那些雪白的栗子在她的眼前也像是变了颜色。 “大人,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她喑哑地说,“你能告诉我一件事情吗?我会怎么死?死在何人手里?” “你能告诉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死在你的手里吗?因为我怕疼,最怕皮肉之苦了,我想没有痛苦的死去。” 她说着,自己都又觉得可笑,笑出了声音来。 她怎么可能会没有痛苦的死去呢? 容惊鸿打断了她,道:“我并不知道。” “皇上让我把你交给大理寺的人。” “从今以后,你的生死去向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无能为力。” 他坦诚的说了实话,毕竟瞒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 云迦蓝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可能真的要打仗了吧,否则,宣皇帝不会这么做的。 她的眼睫毛眨了下,“大人,谢谢你还肯告诉我真相。” “但是,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能把我的尸体送给我父王吗?烧成灰,给我父王。” “烧成灰烬?”容惊鸿震惊。 云迦蓝木然的点头。 “是啊。” “我想回到我的家乡。” 在生的时候没有回去,那么,死了之后,长眠在那里,也是上天的恩赐。 第404章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容惊鸿没有说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用在沉默在回应她。 后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这件事情,云迦蓝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说说笑的和容惊鸿一起吃完了所有的东西。 不过,东西大多数都是她一个人吃的。 容惊鸿只是做一个沉默的听众,偶尔说上几句话而已。 在天亮的时候,大理寺来人了,容惊鸿亲自带着云迦蓝走出了刑部的大牢。 云迦蓝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这冷不定的看到天边升腾而起的一轮朝阳,她还有些恍惚失神。 这就是阳光。 洒在身上,是温温暖暖的。 容惊鸿送她上了马车,她掀开帘子出来看他。 四目相对。 她说:“大人,再见。” “你要保重身体。” “恩。”容惊鸿淡淡地应了一声,背过身去,往刑部里面走去。 她也在同时放下了帘子,隔绝了自己所有的光线。 放下帘子的一瞬间,她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 这是最后一眼,这是最后的分别,即将就会生死分别。 云迦蓝捂住自己的口鼻,防止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从大牢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很想哭,但是现在忍不住了。 一颗心,仿佛被撕成了碎片,每一片都是最深沉的绝望。 终于,再也见不到了。 至于,她没等到的答案,那也不重要了。 他会不会那样做,她死了之后,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都不知道了。 所以,问不问也并不重要了。 她在马车里泣不成声,也从来不敢想,自己会和容惊鸿这样淡然的分别。 明明是生和死的距离,她却已经放下了,可以那么的冷淡,平静。 她就算是坐在这马车里,马上就要去到未知的地方。 但她心很平静,平静到,她就像是回到了当初的小破庙。 她。 他。 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慢慢地,那过去的画面在脑海里一点点的破碎,破碎到不能拼凑成完整。 …… 郊外的乱葬岗。 如今太阳已经出来了,光芒挥洒在这片死人堆上,依旧无法掩盖乱葬岗的死气和阴森。 一具穿着宫装的尸体倒在最上面,浑身都是血,身上的破旧席子已经被野狗叼走。 尸体,如今也已经被野狗东一口,西一口的咬得破碎了,到处都是肉眼可见的白骨。 这人就是欧阳卿的尸体。 哦不。 用词再准确一点,这应该是‘假欧阳卿’的尸体。 宣皇帝和太子的人都以为楚天息会来弄走这具尸体,结果野狗都把尸体啃得差不多了,楚天息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宣皇帝的人又守了一天,最后尸体都被野狗吃完了,这才回宫去复命去了。 在前往青州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被洛家的人保驾护航,现在飞快的飞驰在马路上,马蹄扬起,落下,灰尘无数。 马车的帘子被风吹开,隐约可见里面那人清秀苍白的脸。 这人,是欧阳卿,是真正的欧阳卿。 她了无生息的躺在马车里,身边是洛千山为她找的大夫,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 欧阳卿并没有撞墙而死,洛千山入东宫,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和楚天息的人里应外合,把本来应该在暗房里的欧阳卿换了出去。 死的人是一个死囚犯,代替欧阳卿而死的。 真正的欧阳卿随着洛千山一起出宫了,所以并没有有生命危险。 而洛千山本是不愿意为楚天息冒这么大的风险的,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情一旦败露,那别说太子,就是宣皇帝都不会放过他们洛家。 但他最后还是帮了楚天息一次。 因为,莫如九。 为了莫如九,他终究选择帮了一次楚天息。 至于以后,那就是楚天息自己的造化了。 宣皇帝的人在乱葬岗监视,他们也知道,但那一点都不重要,因为真的人已经脱离了危险。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不是青州,而是一路南下,去南靖。 南靖和南唐的战火一触即发,欧阳卿只有离开南唐才会平安下去。 从此以后,她就是一个死人了。 再也不是欧阳卿了。 欧阳卿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断指了,也伤得不轻,而且在暗房里受了这么多折磨,就算现在死里逃生,侥幸捡回来了一条命,她也浑身是伤。 手指断了,指甲盖都被拔了,大夫看到她的伤势时,都吓得心肝一颤一颤的。 就算是命救回来了,但这伤啊,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落下了残疾。 洛家京城别院。 洛凡还在不停的碎碎念,“公子,我说你真的是太仁慈了,为了一个莫如九,屡次以身犯险!” “你不知道吗?这要是……” 洛凡至今还心有余悸,因为李代桃僵,换人的事情真的是太刺激了。 他本来以为洛千山是不会答应的,没想到,最后还是答应了。 到底心软了。 否则,楚天息他何德何能啊? 不过,洛千山也算是看清楚了楚天息这个人,他并不是那么的自私暴虐,这一次为了欧阳卿,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只是配合楚天息的行动而已,最危险的人是楚天息。 洛千山挥挥手,“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人送到哪里了?” 洛凡叹息,“已经在回青州的路上了,属下已经传信给暗卫了,一路马不蹄停的把人送走,越远越好。” 洛千山点头,“送去南靖,好生的安置她,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她的身份。” 否则,洛家算是完了。 当然,除非楚天息造反成功,登上至尊高位,那么洛家就是保住了。 “现在楚天息怎么样了?”他问道。 洛凡如实回答,“情况不知道怎么样,只知道太医也去了,但是王府里的消息封锁得很严,漏不出来一点风。” “那她……呢?”洛千山犹豫了一会,到底是问出了心里的名字。 洛凡眼睛一眨。 “公子,您还说……” “住口。”洛千山板着脸孔。 “哎,公子,楚天息的情况不好,那她自然是担心的。” 洛凡摊开手,“你还指望她开开心心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没有任何的消息,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第405章 担心他还不死 这句话说到了洛千山的心坎里,的确啊。 对于他来说,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果真的传出些什么消息,那若是坏消息呢? 岂不是,他会更加的担心了? 洛凡见洛千山沉默,又说:“公子,不过属下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着各种危险去帮助楚天息,他可是什么都没有的。你就押上了洛家,要是最后他输了呢?他拿什么还给你呢?” 洛凡是真的很担心啊,这好几次为了帮助楚天息,他们洛家都是死里逃生的。 这…… 楚天息若最后输了,那洛家不是押错了宝? 就算太子现在不行,但是朝堂中随便的哪一位亲王,都比楚天息好啊。 洛凡真的不明白哎,他家的公子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得就看上了一个楚天息呢? 难不成是爱屋及乌吗?为了莫如九而帮楚天息? 想到这个,洛凡的心又忍不住开始八卦。 这要是真的话,那…… 洛凡心里赞叹,公子可真的是一个痴情人啊,凡事都在为楚天息做嫁衣。 洛凡的眼珠子不停的在转来转去的,却到底没再说出一个字。 他说:“公子你要是实在担心,我们可以去让人打探一下,只是会有暴露的风险。” “不必了。”洛千山拒绝了,淡淡地道:“以不变应万变,继续等着吧。” 他相信楚天息会给他自己留一个万全之策的。 亦或者,他宁愿相信楚天息的病重,只是楚天息自己的一场苦肉计,为的就是让那位九五之尊放松警惕。 洛千山宁愿这么想。 他不希望莫如九掉眼泪,所以也希望楚天息好好的。 他能帮他们的很少,一切都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洛千山并不是怕事的人,但是在莫如九的这件事情上,他不想有任何冒险的机会。 也是他阻止了洛凡去调查消息,这才让楚天息逃过一劫,让密切监视着王府的探子没有找到任何的破绽。 探子回到皇宫里,把乱葬岗和王府的消息都禀报给了宣皇帝。 高坐上的宣皇帝听完探子的消息,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真的,没有人去管那具尸体?” 探子回答,“启禀皇上,是真的,我们的人守在乱葬岗周围,尸体都被野狗吃完了,还是没有人出来阻止,那尸体……” “现在只怕只剩下了残渣,一堆烂骨头。” 探子补充道。 话音落下,宣皇帝叹息一声,让身边的太监端来了热茶。 他轻轻的抿一口,一字一句地说:“那就不必再监视了,既然秦王没有任何异动,先暂时停了他体内的蛊吧。” 他就是想看看,楚天息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不过尸体既然都被野狗吃光了,那再监视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他也不能一直让人催动楚天息体内的蛊,否则,把楚天息的身体拖垮了,到时候南靖的战火谁来平息呢? “是。” 探子低头应道。 宣皇帝又道:“王府的情况不好,派个太医去看看,代表朕的心意。” 前面是敲打,现在派太医,那就是安抚。 宣皇帝以为他一边敲打一边安抚,王府里的人就会对他感恩戴德。 谁料,太医带着宣皇帝的旨意前去,却被莫如九拦在了门外。 莫如九现在是真的没办法冷静了,她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她这两天守在楚天息的身边,她也很明白,楚天息为什么会痛不欲生,为什么昏迷不醒,这都是体内的蛊虫被催动了。 古月回来了,虽然还没找到解药,但是,她宁愿相信古月也不相信宣皇帝的太医。 不过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 十九他们劝莫如九把太医放进来,莫如九冷着一张脸。 “不需要。” “我夫君是什么情况,我知道。” “我会守着他的,他一天不醒,我就守一天,一年不醒,我就守一年。” 她说话,眼圈就再次一红,难过极了。 楚天息这两天时不时的昏迷,当蛊虫被催动的时候,他就疼得醒来,最后大夫怕他自残,咬断舌头,只能扎针让他昏迷过去。 他反反复复的醒来,又一次次的昏过去。 她知道,他有多难受。 所以啊,她亲眼目睹了他的痛苦,怎么还可能让宣皇帝的太医假惺惺的去看他呢? 说不定不是来给他治病的,而是使一些其他的阴谋诡计。 莫如九是真的怕了,怕得很,就算把太医拒之门外会得罪宣皇帝,就算说不定也会被宣皇帝问罪。 她也浑然不怕,她必须要这样做。 太医面有难色,“王妃,您不要为难老臣了,老臣是奉命来给王爷治病的,王妃你难道就不想王爷好起来吗?” “而且,这是皇上的口谕,难道王妃你是要抗旨不成?” 太医最后也板着脸了,言语之间还有给莫如九施压的意思。 莫如九冷冷一笑,一甩衣袖,“我不怕!” “就算抗旨,就算要论罪,我也不怕!你少来威胁我,你现在可以出去了,你要是不出去,我就让人把你丢出去。总之,你是见不到我家王爷的。” 莫如九挺直了腰杆,话也说得很有底气。 她不怕。 她有什么好怕的,宣皇帝也不会因为这个而真的杀了她。 不,就算真的要杀了她,她也不怕,她反正都要死了,灵魂会回到现代。 她破罐子破摔,怕什么?该怕的人是他们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此话一出,门外骤然鸦雀无声。 太医听到她的大不敬的言论,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妃,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竟然要把老臣丢出去?” 太医都不敢相信这话是莫如九说出来的,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是,你若是再不走,我会把你丢出去。”莫如九直白的道,“就是不知道太医你这一把老骨头,经得住摔不?” 太医的脸色瞬间变了好几个颜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他的白胡子也一颤一颤的。 “好好好!” “既然王妃抗旨,那老臣只有回宫去如实禀报皇上了。” “皇上对王爷的担忧,也不比王妃你少一分。” “王妃你最好是想清楚,否则,这可是大罪。” “你不要再威胁我了,我一个字都不信。” 莫如九一脸的愤怒。 宣皇帝会有这么好心?担心楚天息?她看宣皇帝是担心楚天息还不死吧。 第406章 你抱着我哭吧 怎么会担心楚天息的身体呢? 就在莫如九和太医僵持不下的时候,莫如九身后的房间里,陡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王妃。” “王爷醒了!” 这声音,犹如天籁之音一样,莫如九的脑袋顿时一空,她猛地回过头。 “醒了?” 楚天息真的醒了? 莫如九也不管外面还愣着的太医,带着激动而颤抖的心情,狂奔进去。 果不其然。 楚天息的确是醒来了。 因为床榻一侧的帷幔在轻轻的晃动,才从昏迷里醒过来的楚天息,僵硬着沉重的身体半靠在枕头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慢慢地睁开,呼吸有些吃力。 不过,他的神志是很清晰,看她的眼神,也是那么的专注。 她撞入了他的目光里,眼泪水不要钱似乎的往下掉出来。 “你终于醒来了!” 莫如九哭着扑过去,也不管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她撞在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脸都贴在了他的胸膛。 她的泪水,拼命的往外涌流,浸湿了他的衣领。 楚天息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他忍着疼,稳住了身体。 胸膛那一处的炙热感,令他觉得火烧一般。 他也慢慢地抬起手,搂住了她的腰肢。 他的手上还没什么力气,只能这么轻轻的搂着,但是这个动作,就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吃力的呼吸着,眼角也微微湿润。 “是。” “我醒来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担心我。” 他咳嗽了一声,胸膛隐约在颤动,“你不要哭好不好?” “看到你掉眼泪,我很难过。” “让你担心了,不哭。” 他一边安慰她,一边用苍白微裂的唇瓣去亲她的额头。 他用这样的动作去安抚她,仿佛是要抚平她内心所有的不安和彷徨。 他知道啊。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害怕。 只是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她一个人哭了多久。 他很心疼。 他什么都不能做。 莫如九从他怀里抬起头,额头贴着他的下巴。 她的瞳孔急促的收缩着,眼泪已经糊满了一脸,眼睫毛也在不停的颤。 “你还疼吗?哪里疼?你告诉我,我找古月来给你看身体。” 她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我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古月的医术,所以我把太医拦在了外面,你会不会怪我?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他们了,如果不是他们……” 她哽咽着,似乎很难过。 如果不是宣皇帝给他下蛊,他怎么会这样呢? 楚天息颤抖的指尖贴上她的眼角,温柔的擦拭她的泪水。 他柔声:“不怪你,怪你做什么呢?我该怪的人是我自己。” 莫如九哭着摇头,“没有,不是你的错,真的。” “对了……” 莫如九的神色突然钉在那里,她仿佛想到了什么。 欧阳卿。 欧阳卿已经死了,尸体都快被野狗吃完了。 这个消息,他如今的身体还能接受吗? “怎么了?”楚天息沙哑开口。 他的眸色也有些疑惑,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神色也那么的凝重。 他的呼吸一紧,“你……” 莫如九不想在这个时候用欧阳卿的死来刺激他,含糊其辞,“没事。” “你饿了吗?我让人端吃的来,你睡了这么久,应该一定很饿了。” 莫如九聪明的避开了话题。 她是怕他伤心,她却不知道,在他的计划里,欧阳卿早就平安无事了。 楚天息缓缓地松开了她,虚弱的靠着枕头,闭目。 “我不饿。” “我只是有些口渴,有些累。” 莫如九转身就去端水,小心翼翼的捧到他苍白的嘴唇边。 “来,喝水!” “如九,你不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我不是瓷娃娃。”他无力地笑了一下,“我是人,不会那么容易破碎的,你不用……这样紧张我的。” 莫如九的眼泪又忍不住了,手指都在战栗,差点把水洒出来了。 “我怎么能不小心翼翼的?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可以不断的熬过来。” 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就算是强大如你,也总有一天会遇见你逃不过的劫难的。 你在我面前逞强做什么呢? 每次我一想到你的结局…… 她泪如雨下。 那个结局不能去想,一想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她最怕的,就是他总有一天会熬不住的。 她现在还在,当然得加倍的对他好。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不在了,就再也没有人对她像现在这样好了。 楚天息握住她的手,“好,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话。” “你别哭。” “那你还惹我生气?”莫如九使起了小性子。 这么久她都因为他的病而一直压制着,她现在的心总算可以轻松一点了。 “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么?”莫如九不和他生气了,把水喂到了他的唇边。 楚天息的眼睫毛一眨。 “你是想说……” 莫如九叹息,“欧阳卿她……” 空气倏然安静下来,莫如九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憋了半天,挤出来沙哑的几个字。 “你节哀顺变。” “恩。”楚天息轻轻的点头,面上没什么悲痛的情绪。 莫如九诧异,“你……不难过吗?” “有什么可难过的?是我放弃了她,再难过又有什么用?”楚天息理智清晰。 莫如九很难受,“别这样说,这不是你可以阻止的,你已经尽力去阻止了。” “你是人,你也不是神,也总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你不要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你的身上,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你若是难过,你就抱着我哭吧。”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笑话你的。” “我会哄你的,就像是你之前哄我一样。” “你说好不好?” 她极力挤出了一抹笑容。 楚天息看在眼里,眸光动容,眼角一点点的变红。 第407章 我佛慈悲 此生有幸,可以遇见莫如九,可以……和另外一个时空的她相知相爱。 楚天息觉得,自己所受过的所有委屈和痛苦,在她这么望着自己的时候,都变得一点不重要了。 真的。 因为…… 她在哄他。 而他什么时候又需要人哄呢?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可以抱着我哭的。”莫如九略微有些难为情。 她不好意思。 楚天息强势闯入她的手指尖,和她十指紧扣。 他压低声音,“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你知道现在我更想做什么吗?” “你想做什么?”她微微红了脸庞。 楚天息望着她,烛火晃荡,光影交错在她白皙带着伤疤的脸庞上,她的眼神里全部都是他一个人。 他情动,拉过她,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重重的吻。 霎时间。 他身上那铺天盖地的气息,就都压在了她的头顶。 这气息犹如密不透风的织网,密密麻麻的把她包围。 她沦陷在他的缱绻和温柔里,真的想让时光在这一刻停止。 唇上的异样感,她没心思去管。 因为。 她在一瞬间看到他放大的俊脸,唇瓣上的重量和温软,让她心如小鹿乱撞。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你乱来。” 她张开嘴唇,唇瓣就无意识的擦过他的。 他眼中神色一深,唇瓣抵着她的,丝毫不肯放松。 “比起抱着你哭。”他加重了语气,“我更想这样亲你。” 莫如九一下就红透了脸庞,她轻手捶他一拳。 “楚天息,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他笑着,任由她的拳头给自己的胸膛挠痒痒。 “没脸没皮,只是对你一个人。对其他人,我可从来不这样。” 莫如九扬起拳头示威,“你还敢对其他人这样?” 她的眼神充满了威胁,仿佛在说,你敢? 楚天息笑得合不拢嘴,就算身上各处都在隐隐作疼,但是现在他都不觉得疼了。 抱着莫如九,他有一种错觉,仿佛是拥有了全世界。 什么皇图霸业,都比不过她掉的一滴眼泪。 “不敢,不敢……” 他讨好她,“只会对你一个人这样,绝对不敢这样对其他人。” “否则,我的娘子你若是吃醋了怎么办?”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我的娘子如此的小气,我不能让娘子吃醋。” “谁吃醋了。”莫如九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吃醋的。” 以前只有她调笑他的份,现在他也会玩笑她了。 “那娘子若是不吃醋,那能否再给我倒一杯茶水来呢?”楚天息温柔地拥着她道。 “我不去。” 她嘴上说着不去,双脚却已经慢慢地站起来了,走到了桌子边去。 楚天息的眸子里,溢满了星辰般的笑意。 真好。 真好。 楚天息平安醒来的消息,同时传开了。 太医回到皇宫里去复命,本以为他说莫如九抗旨,宣皇帝会动怒问罪,但是宣皇帝什么都没说,就让太医下去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洛千山那边,洛千山也为莫如九松了一口气。 楚天息感激洛千山这一次的帮助,若不是洛千山,欧阳卿不会这么轻易的逃离京城。 至于欧阳卿的去向,他不想知道,他也丝毫不会担心,因为洛千山是个稳妥的人,一定会把欧阳卿的后路安排得很好的。 他现在,只需要找个机会答谢一下洛千山。 不过比起他的答谢,洛千山这一次这么不顾危险的帮他,更想要的回报是他成为九五之尊。 只有他成为九五之尊,他承诺给洛千山的那些东西,他才能够兑现。 “王爷,需要去乱葬岗收尸吗?”十九推开门,走了进来。 楚天息靠在软塌上,神色意味不明。 “去吧。” “去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那具尸骨好好的安葬。” 十九担心,“那消息……” “不必,故意露出来一点风声去,本王就是要做给他们看的。” 楚天息沉声,“若是本王什么都不做,他们才会更加玩意,现在已经过了风口浪尖,去收尸,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冒着风险去收尸,就算宣皇帝知道了,也不会惩罚他的。 只会让他们更加坚定的觉得,死去的人就是欧阳卿。 只有他对这个尸体表现出悲痛,才会减轻那些人的怀疑,而真正的欧阳卿,才算是安全了。 不。 只有等他坐拥天下的时候,欧阳卿才安全,彻底的安全了。 十九恍然大悟,“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找到尸骨之后,安葬好之后,本王还要去一趟寺庙。” 楚天息吩咐道。 “您身上还有伤,这个时候去寺庙?”十九不解。 “我自有打算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去寺庙,只有一件事情,为欧阳卿立一盏长安灯。 这已经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那王妃……”十九问,“需要一同吗?” “不必了。” 楚天息拒绝了,他带过莫如九去寺庙过,莫如九对寺庙很排斥,每次去寺庙心情都不好。 他就不带她去了。 于是,十九和楚天息兵分两路,十九去找尸骨安葬,楚天息去寺庙点长明灯。 莫如九本是不知道十九所作所为的,她真的以为楚天息不管欧阳卿的尸体了,如今知道了之后,她才放心了。 楚天息一直都是有情有义的。 寺庙。 楚天息为欧阳卿点了一盏长明灯,他是不信佛的人,可他折返去了大雄宝殿,他站在巨大的佛像面前,望着那一尊悲悯天下的佛像。 他的双膝一弯,屈膝跪在了蒲团之上。 佛祖普度众生,他跪在这里,却觉得那佛祖离众生如此遥远,怎么会普度众生? 但他为了心中的莫如九,他还是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 “佛祖。” “如果你真的有灵,求你庇护莫如九一生平安。” “哪怕,她未来有一天会不在这个时空,也希望你能够保佑她。” 楚天息也害怕这件事情的发生,但,他必须得去面对。 祈祷之后,四周鸦雀无声。 “施主。” “我佛慈悲。” 突然响起的男声让楚天息一顿,他蓦地睁开双眼,回头一看。 般若穿着一袭绛红色的袈裟,从他后方走来。 第408章 你的结局,难以善终 这个和尚,他见过很多次了。 “大师。”楚天息看着他,“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般若道:“施主还记得贫僧。” “我怎么会不记得大师呢?”楚天息笑着回答,从蒲团上起身站了起来。 “施主的记性很不错。” 楚天息但笑不语。 般若又道:“施主一心陷入杀伐,如今跪在这里为人祈福,不知道是谁那么有福气呢?” “自然是为我心中人。” “可施主你知道么?你为你心中人求佛,却不如求你自己。”般若眸光微变,神秘地道。 “贫僧观施主你的面相,你并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你一心相信你自己,那为何不继续信下去?还要跪在我佛的面前?” 楚天息皱眉,听出了般若的话外之音。 “大师,你说得很不错,也很了解我。” “可是,大师你说这一番话的意义是什么?大师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楚天息觉得般若奇怪,这个和尚一向是看破红尘的,怎么今天破例说了这么多的话? 而且,他的话里仿佛在透露一个一个的信息。 般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施主若是有时间,不如请移步大雄宝殿外,听贫僧几句话?” “好。” 楚天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 般若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的吊起来了。 而且,他有种预感,觉得般柔将要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很严重。 他说心中人,般若知道那是谁,那莫非是和莫如九有关系的吗? “施主请。” 般若率先移步走向宝殿外,绛红色的袈裟在微风中划过好看的弧度。 他清冷绝尘。 寺庙里参天的古树之下,般若请楚天息落座到了石凳之上。 阳光照射过古树的缝隙,在地面上洒落下点点的光斑。 般若和楚天息对面而坐。 “施主,贫僧这里只有苦茶一杯,还请施主一饮而尽。” 他把面前的茶杯推到了楚天息的面前。 想来,这是般若早就准备好的。 楚天息并不伸手接,低眸盯着茶杯的水面。 他的脸在水面上开始模糊。 “大师不必了,我并不喜欢这苦茶。” “不可。”般若说,“施主你得喝。” “大师还喜欢逼迫人么?”楚天息愣了一下。 “并不是逼迫,而是施主你没有选择。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只能有一条路。” 般若的眸光微动,说着很是高深的话。 楚天息抿唇,“一杯茶而已,大师你也悟出了大道理?” “人生处处皆有天意。”他说。 最终,在般若的注视之下,楚天息端起苦茶一饮而尽。 他并不喜欢喝苦茶,没有人喜欢苦的东西。 他也是一样的。 这茶水的确不愧是叫苦茶这个名字,茶苦涩无比,就算他已经一饮而尽了,那茶的苦也是后劲十足的。 楚天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般若缓缓地说:“好喝么?” “大师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他不答反问,“莫非大师不知道这茶苦么?” “知道。”般若点点头,手腕上的佛珠微微晃动。 “但是现在还苦么?” 他加重了语气。 楚天息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不如直说吧。” 现在茶叶的苦味过了,他并不觉得苦涩了。 般若失笑,无奈地道:“施主,人生的某些选择,就譬如这一杯茶,初时要做这个选择的时候,是很痛苦的,是很苦涩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丝丝的苦味和痛苦,也会一点点的变得淡,甚至最后不复存在。” “这就是大师要对我说的话吗?”他眼睛眯起来,神色有些犀利。 “那么,施主你悟到了么?” 般若静静的盯着他,薄唇一张一阖的,“有些人在有些事上会有选择的,施主你自然也有的。” “其实贫僧想对施主说的只有一句话,如果施主你宁愿跪在佛祖的面前求你的心上人平安,倒不如……” 般若低眸,唇角压下去,“倒不如把希望攥在自己的手里,既然不求佛,那就求自己。” “我是人,也总有力竭的那一天。” “而佛,是信念,倘若真的存在,那便是法力无边的神。” 当他以人力不能办到的时候,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 不仅是他这么想的,这世间的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般若打断了他,一字一句地说:“倘若,佛祖不护你呢?没有听到你的祷告呢?” “倘若,贫僧告诉施主,你的前路注定是败,而莫如九会因为你而死。倘若,莫如九的未来会因为你而改变,你是否愿意放开她呢?” 般若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他就是害怕楚天息听不清楚。 但是,楚天息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般若的话音随着风消散在空气里,楚天息的呼吸突然就变得很轻很轻,沉重得如同五脏六腑里扎满了银针,好似一个即将垂死的老人。 浓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楚天息的神色一点点的变得苍白而惨淡。 “大师……” 他尾音轻颤。 他注定会输?这场计划,还没开始就被般若说注定会输? 而且,莫如九还会因为他而死? 般若该不是在诓骗他的吧? “贫僧想施主你一定会怀疑贫僧的话,但贫僧所说句句是真的。” 般若眼底带着看破一切的通透,“施主你心中所求之事,天意注定就是一个输字。” “你不仅会输,你还会连累你的心中人,莫施主。” “不过,莫施主和你并不一样,莫施主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还有一线生机,自然这一线生机是掌握在施主你的手里的。” 楚天息瞳孔一缩,这些字眼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重重的砸在他的心上。 他有些崩溃。 “什么一线生机?” “大师,你什么都不知道……” “施主,贫僧知道。”般若冷淡道,“贫僧知天意,知施主你这一世难以善终。” 第409章 亲手杀了莫如九 般若的声音轻而冷,每一个字都准确的响彻了楚天息的耳膜。 那不得善终四个字,如同魔咒一样不断的在楚天息的头顶盘旋,嘶鸣。 四周原本是很安静,他的耳边却一瞬间就响起了轰隆不断的吵闹声。 他坐在这里,身体都僵硬成了石头。 不得善终? 般若说他会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啊!这一句话,仿若一句最狠毒的诅咒,不断的吞咬着他的灵魂和血肉。 他原本还有呼吸,现在却沉重得如同一个垂死的老人。 每一次的呼吸,他都的心口就会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疼感。 “大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你简直就是妖言惑众,我只相信人定胜天!” 楚天息的气息不稳,就算他强行说出这些话,他的心志却是动乱不安的,十分的惊惧,后背也浸出了冷汗。 般若平静地回望着他,他是掌控众生的神,那么的淡冷无情。 楚天息却显得有些狼狈和落魄。 “这是宿命的结局,这也是宿命的轮回。上天早就为你们写好了结局,总之,贫僧所言是真。如果施主你不相信,那么,就请自便。” 般若下了逐客令。 “既是如此,那贫僧也希望施主可以找到莫施主的一线生机,带着莫施主脱离深渊苦海。” 再次提到了莫如九,楚天息那颗颤抖不安的心,愈发的不安了。 他会不得善终。 那莫如九的一线生机在哪里? 楚天息急切地道:“我不怕死,可是,我要怎么才能救她?怎么才能……” 让她不和我一起死! 我和她一路走到今天,我宁愿我一个人承受所有不好的结局,哪怕不得善终的人是我。 我也希望她好好的。 如今,这才是他的心愿。 般若默了默,“施主你不是不相信贫僧的话么?不是认定贫僧妖言惑众吗?” “既然是如此,那这一线生机,施主你也想听么?只怕贫僧就算是说出来了,施主你也会觉得贫僧是在胡说八道。” 般若语气不急不快,如同潺潺流水一般。 声音听上去很舒服,可是,这声音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楚天息还未曾说话。 般若又道:“所以,既然施主你不信贫僧所言,那么再问莫如九的一线生机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什么都不问,就此离开,走出这座古寺,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那怎么可能……”他骇然震惊。 既然已经听到这里了,虽然般若的话很不可思议,令他骇然,但是他也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甚至,他也想知道那一线生机是什么。 他十分的想要知道。 “你说。”楚天息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 般若面容里带着一丝慈悲,“那施主你会信么?” “你说,说不说是你的事情,信不信是我的事情。至于我要如何做,那也是我的选择。大师你是得道高僧,你要普度众生,却也没有强求众生的道理。” 闻言,般若凝视着楚天息半天,最后唏嘘道。 “施主,你很有慧根。” “既然你这么执着,那贫僧就告诉你吧。” “施主你也应当知道莫如九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换而言之,她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人,她属于另外一个地方的灵魂。她是借尸还魂。” “施主你的结局是不得善终,你若是在你的结局到来之前没有改变她的命运,她只有死路一条,她会因为你死而死。”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般若,楚天息一定不会相信。 偏偏这个人是般若。 楚天息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和震惊,他喉咙一哽,哑着声音:“你什么都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 般若眼神清明,“如果施主你想要救莫如九,想要改变她因为你而死的命运,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在亲手终结她的性命,让她的灵魂回到了属于她的时空,她回到她自己的时空,真正的活下来。” 这一番话,落下来之后,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久久地无声。 楚天息的眸子倏然空洞,连一丝光明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寂灭。 他的眼底,带着寸草不生的荒凉。 让莫如九回到她自己的时空? 否则,她就会因为他的不得善终,而死在这个地方? 这对楚天息的心造成了强烈的冲击,他都没办法呼吸了。 不相信。 他不相信,他不得善终,她就会因为自己而死。 让他亲手把她送走,离开这里,回到她的时空。 他……怎么舍得呢? 他们会此生都再也见不到的,见不到的。 这是楚天息不敢赌下去的! “大师,你怎么就确定……她就一定可以回到她的时空?”楚天息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情问出这句话的,手脚都是冰冷发颤,心中寒冷一片。 般若高深莫测地道,“贫僧不是说过么,贫僧知道天道。” “施主,我知道这个结果你很难相信,但是,贫僧还是要劝你一句。她有活下去的机会,也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你既然爱她,难道就不肯成全她么?” “如果你明知道她继续跟在你身边会死,那么,为什么不放手让她离开这里?回到她的时空,她会平平安安的。这不是你跪坐在佛祖面前所求的么?如今,施主你想要的答案,想要路就在眼前,施主你怎么反而还后退了?” 般若说着他的话,楚天息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好似失去了魂魄一样,沉默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光彩,眼底也蒙着沉重的灰暗,那是一片不见光线的深渊地狱。 这些话,无疑是打在了楚天息的心坎之上。 然而,般若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更是残忍的摧毁了他心底的最后理智。 因为般若他又道。 “唯一可以送走莫如九的人只有你,她在这个世界放不下的人只有你,你若是亲手杀了她,让她死心,她的灵魂才能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世界。否则……她但凡是对这个世界有一点留恋,她的魂魄就无法回到她原本的身体里。” 轰隆! 楚天息的脸色顿时就苍白成了一张透明的纸。 第410章 月圆之夜,她会回去 如果说刚才般若说的那些话,让他心绪难平。 那么,现在般若的话,则是直接让他的理智和情绪崩溃。 他倏然起身,红着眼圈,厉声道:“你这个和尚,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让我送她回去,却要我亲手杀了她?我杀了她,她不就是死了吗?” 让他亲手杀了莫如九…… 别说做,就是想他都不敢想,一想就是天崩地裂的崩溃。 他心中,好似有狂风海啸在翻涌,把他的身体吹得东倒西歪的。 最终,他悲怒不已,脑海里一片空白。 杀了莫如九…… 肝胆俱裂的疼痛,一点点的漫上五脏六腑,他的手掌捏成了拳头,骨节泛着疲惫的灰白色,眼睛里都布满了红血丝。 这一刻,楚天息处于极怒的边缘。 他的眼中,戾气犹如万箭齐发一样,浓重而狠戾。 他的杀气面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般若。 就是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般若和尚。 楚天息低低地笑出了声音,苍凉而狂妄。 “我不信你!” “你是什么狗屁的得道高僧,你分明就是一个妖僧,你收起你说的那一套说辞,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不会杀了她,更不会伤害她,死都不可能!”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莫如九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人,那他也不能亲手杀了她啊。 就算是演戏,也不可能啊。 他爱她,爱到了骨子里,怎么忍心听般若的话? 他不信。 般若并不计较楚天息的情绪,淡淡地道:“施主你可以不信。” “贫僧也没有说过必须要强求施主相信,但是……” “莫如九的时间不多了,施主你会后悔的,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到来,她回不去那个时空,就会死去。” 般若这一句话,又狠狠地揪着了楚天息的心脏。 他想要说服自己不相信,可是般若他说得那么的认真,一点都没有戏弄的意思。 般若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面容里不见一丝悲悯。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楚天息红着眼睛。 “你,死的那一天。” 般若拉长了声音。 楚天息的目光陡然凶狠,“你这个和尚,你敢妖言惑众是不是?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王爷若是觉得杀了我,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那王爷你大可以动手。” 般若平静的扬起了脸,温和的眸子眨了眨。 “不过。” “王爷就算杀了我,结局也不会改变的。” “王爷,你的结局已经注定,你若是不想拖累她,不想她陪着你一起死,那就在一个月之后的月圆之夜,亲手杀了她。那天,天有异象,她若是死在那一天,灵魂会重归她的时空。” “但如果那一天你没有动手,她就永远都回不去了,她会和你同生共死。” “王爷,贫僧言尽于此,你若是还想动手,那就动手吧。” 般若当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扬起了自己的脖子。 他视死如归。 处于愤怒之中的楚天息却没有下得去手,他握着拳头的手不断的握紧,又不断的松开,指甲嵌入了手掌心的肉里,疼痛和着鲜血一起漫上来。 他的手掌,很快就血如雨下。 空气里,顿时就多了一股血腥味。 般若没有反抗,就那么等着楚天息动手。 很久,很久过去。 连空气都死寂了,楚天息依旧没有动手。 他的手一点点的垂在腰侧,眼底的光被什么东西打裂,成了一面破碎的镜子,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而那些锋利的碎片,仿佛也融入了空气,他看不到,但是每每吸进去的一口空气,都割裂了他的喉咙,五脏六腑。 疼痛,剧烈无比。 他的眼眶猩红得泼了鲜血,眼中带着如坠深渊的痛苦和绝望。 一个月? 也就是说,他和莫如九的时间至于一个月了? 他之前还想着护她平安,让洛千山带着她离开。 可是现在,他若是要救她,那就要亲手在一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杀了她! 般若说的是真的吗? 必须要让她无牵无挂的离开,否则,她的魂魄不会回去? 其实,楚天息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把她托付给洛千山保护,他不如…… 让她真正的做一回自己,毕竟,她最想做的就是她自己。 可是啊。 他不愿啊,他怕啊,怕到了极点啊。 怕般若骗他,怕这只是一场骗局,怕莫如九回去了做了自己,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让她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回去成为真正的莫如九。 可如果,他们永远不能见面了呢? 她所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楚天息呢喃着,“你发誓,你若是所言有虚,那么你就会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目光,骤然一狠,逼着般若发毒誓。 佛家的人,最信天道,他现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般若缓缓地睁开眼。 “贫僧发誓,施主就会相信么?” “你发誓……”楚天息的声音突然就哑了,好像被人活生生的掐住了喉咙,无法呼吸的窒息。 般若微笑,“好,贫僧发誓,就让施主你心安。” 般若迎上楚天息满是悲痛和骇然的眼神,重复了一次他说的话。 楚天息听完,并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般若没有骗他。 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巨石抵着他的肺腑,他无法呼吸,气若游丝,一张脸都白得如鬼一样。 般若说的是真的。 那么,他要怎么办? 他是要不信这所谓的天道,把莫如九留在这里。 还是…… 在月圆之夜,亲手让她离开这里呢?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只知道,他再次体会到了得知母妃死后消息的那种绝望和惊恐,整个人都没有希望了,虽然人还会呼吸,还活着,还会痛,还能流泪。 但是,身体却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那么的麻木颓废 他眼角的雾气一点点的加重。 “她……真的可以回去吗?” “只要我……” 他如鲠在喉,无法说出亲手杀了她的那种话。 第411章 他的选择是放她走 楚天息的心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他心痛得快呼吸不过来,原本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他,如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笑话而已。 他怎么舍得……对她动手呢? 怎么舍得啊。 那和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他宁愿自己死,可是他不愿意啊,不愿意自己死后,她连一点生路都没有。 现在她的生路就摆在他的面前。 纵然这个选择是这么的艰难,但是,他真的很难让自己去那么做。 般若继续道:“施主,该说的话贫僧已经说给你听了,如何选择那是施主你的事。” “路就在你的面前,你要做什么样的选择,问问你的心。” 楚天息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不断的摇头。 “我做不到。” 就算明知道只要在月圆之夜杀了她,她就会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可他怎么能对她动手呢? 为什么偏偏就一定要他动手呢? “施主,不管你是否做得到,莫施主前方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若是想要她回到自己的时代,那你就得必须狠下心来,否则,你只会拖累了她。” “贫僧相信那不是施主你想要看到的结局。” 般若这一句话,说到了楚天息的心坎里。 必定不是! 否则,他何须千方百计的为她铺垫好后路? 当真的有另外一条路摆在他的面前,他却开始退缩了。 他为什么要退缩呢? 其实仔细一想,如果他的命运真的是般若说的那般,不得善终,那也就是他必死无疑。 那么,两个人一起死,倒不如他提前让她回到最安全的地方。 这世上,还有哪里比她的那个时空更安全呢? 他心痛的,是他就算亲手动手,她会恨他的。 他不想要她的恨。 “必须要我动手么?其他人不行么?”楚天息哽着喉咙,字句嘶哑。 般若摇头,“必须得是施主你,因为她来自异时空,她的灵魂放不下的人就只有施主你。” “若要她的灵魂没有任何纰漏的回去,就必须让她摒弃这里的一切,人和事,都要统统放下。” 般若一语中的,“而且,让一个人放下一切最好的理由,那就是恨。” “能够送走她的人,只能是你,也必须是你。” “这是你们的命运。” 整个世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风无情的刮着,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春天,楚天息却恍惚一瞬间到了冰天雪地的冬天。 风,一寸寸的吹到了他的骨子里,刺骨的森冷。 必须是他。 只能是他。 他要让她了无牵挂的走,就必须让她恨他。 她不留恋这里,不牵挂他,她才能平安的回去。 真是残忍啊。 老天要他亲手送走她,却连一点念想都不给她留。 他真的不希望……以后她在另外一个时空里,想到他的时候,心中只有冰冷的恨意。 可是,老天爷似乎并没有给他多余的选择。 为了她。 他好像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的面前,已经没有路了,只是悬崖峭壁。 楚天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寺庙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的沉重不堪。 他那么挺拔的身躯,佝偻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的身影,慢慢地被汹涌的日光吞没。 经过脚下的台阶时,他神色恍惚,没有注意到,一个趔趄之下,整个人都差点跌倒下去。 所幸,他及时稳住了步伐。 可他整个人的意识还是恍恍惚惚的,一股巨大的恐惧,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要把他卷到千万里之下的深渊里。 如九。 他的如九。 他最惧的不是自己的死,而是,她怕疼。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他若是真的对她动手,她得有多么的疼啊。 他不仅要对她动手,还什么都不能说出来。 他必须要让她带着恨意,离开这里。 也是。 她早就该回去的,如今,她已经在这边留了这么久了。 现在回去的机会就在眼前,说不定她也愿意回去呢? 是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愿意成全她。 哪怕这个代价,是从此以后生死相别,他也要为她打算。 般若目送他的身影离开,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般若念了一句,目光里带着无奈。 其实,这一世的楚天息已经很好了,并没有如前世那么的暴虐,屠戮,可见是这个莫如九改变了他。 但是,天意不可违抗。 眼下莫如九也到了不得不死的时候,他的确是不会让莫如九死的,他把莫如九召唤来这里,自然也要送人回去。 现在的楚天息如果不是为了莫如九,是不可能对她动手的。 所以,他才要用这样的谎言去欺骗楚天息。 事实上,莫如九也必须和前世一样死在楚天息的手里,这才是沿着前世的轨迹而进行的。 发生过的历史,不能有任何的改变,也不可以有丝毫的偏差。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为了让莫如九和前世的命运一样,也出口骗了楚天息。 但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真的,就是天意。 莫如九也知道前世发生的事,她一直担惊受怕的,不是也怕前世发生的一切再次发生么? 现在好了。 一个月之后,楚天息对莫如九动手,亲手杀了莫如九,那剧情就完整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楚天息只需要看着就好。 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是再如何周全的计划,也敌不过天意的注定。 …… 楚天息去寺庙为欧阳卿点长生灯,还为莫如九祈福了,本是带着轻松的心情而去的。 他回去的路上,却是心情沉重晦涩,眼前是不见天日的黑暗。 他伸手看不到五指。 要问般若的话他信了多少,他现在几乎是全部信了。 不过,就算月圆之夜很快就要到了,但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和莫如九之间的日子,只剩下了一个月。 三十天,说快也不快,但说也慢也不慢。 一眨眼,时光就会飞逝。 十九在寺庙外等着他,一看到他出来,就迎了上去。 “王爷……你这……” 十九看到他脸色苍白,一幅大受打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遭遇了什么。 楚天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麻木的接过十九手里的缰绳,动作僵硬的翻身上马。 上马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应该是极为的轻松和熟念的。 但是偏偏今天,他翻身上去时,差点栽倒下来。 第412章 重复的梦境 十九赶忙扶住失魂落魄的他,“王爷,您到底怎么了?” “没……事。”他沙哑的呢喃。 楚天息挣脱开十九的手,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再次爬上马。 这一次有惊无险,而且总算是上了马背。 他僵冷的手指握紧缰绳,坐在马背上,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都像是行走在云端,人轻飘飘的,比纸鸢还要轻。 “尸体安葬好了么?”楚天息问。 十九拱手,“已经安葬好了。” “那好,回府吧。” 他点头,驱马回府了。 十九也连忙跟上去。 太奇怪了,今天的王爷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周身都萦绕着那种悲凉的气息。 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不就是和一个和尚喝了一杯茶吗?怎么就一蹶不振了? 十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为什么。 而他不知道,楚天息并没有害怕所谓的命运,他会送走莫如九。 但是一旦送走莫如九之后,他就再无任何的软肋。 他会不得善终,就算不得善终…… 他也要在自己的结局到来之前,他会报仇! 忍无可忍,如今已经无需再忍。 既然怎么斗争,都是一个输字,那他不如什么都不计划了,痛痛快快的攻破皇城,杀尽那些该死的人! 他既然注定要下地狱,那就去吧! 不过,在死之前,他总要多杀几个人才够本。 如果莫如九真的回去了。 那他的人生就全然没了未来和希望,莫如九是他生命里一抹鲜艳的色彩。 如今,他要为了她的安全,把她送走。 他亲手抹去了自己生命里的明亮色彩,他怎么能不报复这个天下呢? 他想善意对待天下人,但是天意,和天下人又什么时候善待过他?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莫如九知道欧阳卿的尸骨被楚天息安葬了,她以为欧阳卿是真的死了,想着欧阳卿是个好姑娘,曾经也出言帮助过她。 她上街买了一点香蜡纸钱,去十九说的地方拜祭欧阳卿。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楚天息昏迷重伤虽说醒来了,但她都没时间说自己的事。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向他说自己会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心情烦闷之下,只能去欧阳卿的墓碑前躲清净了。 她和欧阳卿也没见过几次面,可她敬佩这个姑娘。 能够撞墙自尽,这种巨大的勇气不是一般姑娘会有的。 她很坚强。 换做是她,她都不敢那么决然。 “欧阳姑娘。” “当日一别,未曾想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九泉之下,你好走!” 莫如九拿出酒壶,先是倒了一杯酒敬她。 而后,她又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下去。 她并不会喝酒,酒量也不好,酒品就更是差了。 可埋在心里的事情太多了,她想一醉解千愁。 酒水洒在墓碑,很快就渗到了地面。 她的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这里是个安静的地方,虽然人少,可是莫如九却不觉得阴森害怕。 死去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在墓前待了一会,一壶酒一半她自己喝了,一半敬给了欧阳卿。 她醉倒在欧阳卿的墓碑前,脸色潮红,人的意识也昏昏沉沉的。 落叶簌簌而落,凌乱的落在她的四周,身上。 她的裙摆铺开,落叶落在上面,她像是睡死了过去,一动不动的。 她醉酒睡着了,在这寂静的树林里躺着,宛若沉睡的公主。 虽说睡着了,可是她却还是在做梦。 她梦到了自己才穿越来的那一幕。 她才刚刚在莫如九的身体里醒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刀刃穿透了身体! 疼痛飞速的蔓延,鲜血也飞溅在她面前人的脸上。 她痛得眼神一瞬间模糊,看不到眼前人的脸,只知道那个人的脸,被鲜红的血液蒙得严严实实的。 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以为那是穿越前的一幕,但是她觉得不对劲。 仿佛不是这样的,因为她对眼前这个把刀刺入她身体里的人,那样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熟悉到…… 他身上的气息都令她温暖得想要落泪。 她疼得在睡梦中都皱紧了眉头,嘴唇张阖着,发出一声声的呓语。 “为什么……” “别怪我。” 空白的脑海里,又陡然响起男人飘渺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她无法辨别的空洞和沧桑。 “回去吧。” 那只握着刀刃的手,瞬间再次加大力气。 她的胸口再一次被贯穿,紧接着,冰冷锋利的刀刃在她体内搅动,每一根血管和骨头,都像是被碾成了碎渣。 她痛,铺天盖地的痛从头顶淹没了她。 她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看着大片的血红一点点的铺开在眼前,把自己的整个视野占满。 “回去吧。” “别怪我。” “你真的……别怪我。” “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 杀她的主人,又嘶哑的开口了,声音依旧粗沙难以听清。 但她却觉得那声音的主人是那么的痛苦,甚至比痛得要死了的她还要痛苦。 他要杀她。 她才是最痛的人好吗? 他又有什么好痛的呢? 恍惚之间,她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无力的倒了下去。 她没有摔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被人搂在了怀里。 这是一个男人的胸膛。 宽阔而温暖,但也是那么的坚硬。 她倒在他的怀里,眼睫毛克制不住的颤抖。 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昏死过去的时候。 突然之间。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脸庞上—— 是下雨了吗? 还是他在哭? 可他为什么哭? 他又是谁?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在意识消散的最后,看清楚他的脸…… 可是,越来越多的冰冷落了下来,她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 直到…… 有一滴泪,从半空坠到了她的眼睛里。 刹那间,如同明月拨开云雾,那一滴泪,把她眼前的血红驱散。 她的视线顿时清晰无比。 而她也在彻底昏死过去的那一刻,看到了把刀插在她身体里的人。 她难以置信。 是他。 是楚天息。 他一边抚摸着她的脸庞,一边流着泪,把刀子从她的身体里抽出来—— 轰隆。 第413章 你是楚天息吗 顷刻之间。 她的世界就一片分崩离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毁,坍塌。 她嘴里流出了血,胸口的疼,让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样锥心刺骨的绝望和疼痛,让她柔弱的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样痛苦而复杂的神色,握着刀刃的手,却是一点都没松开。 她用最后的意识,看到了他手里的刀。 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上面染着血。 她透过匕首的反光,看到了一脸死白的自己。 “回去吧。” 男人还在呢喃,“我送你回去。” “如九……我送你回去。” “我宁愿你恨着我,我也不要你留在这里陪着我一起死。” 他的嘴唇不停的张开,她却开始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以至于,她没听到他后面的几句话。 可是,她却觉得,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一定说了很重要的话,她的直觉告诉他。 她不想这么睡过去,想要竖起耳朵听清楚。 但,周围的一切都在开始扭曲。 她的灵魂难以承受天地的扭曲。 她就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眼前人的那一张脸,被黑暗不断的吞噬。 她执着的要瞪大眼睛,不肯就这么倒下去。 但到底是徒劳。 那一股沉重的无力感穿透了她的整个身体,她望着他。 她的眼睛,终究是闭上了。 可是,她还想问问…… 他说了什么。 他最后…… 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她偏偏就没听到呢? 她怎么能没听到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原因,她像是掉落了一个深谷里,不断的往下掉,世界安静得可怕。 醉酒的莫如九做着这个痛苦的梦。 明明只是一个梦而已。 可是她却在睡梦中,流淌出了一脸的泪水,在梦里都哭得绝望而压抑。 甚至。 匕首穿过心口的剧痛感,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脚步声在她的身侧响起,来人放轻了脚步,蹲在她的面前,静静的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 他就这么望着她,眼中再容不下任何人。 他的瞳孔,清晰的印刻出她的脸庞。 那些泪光,他都看得真切。 他就这么蹲着看她,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舍不得移开眼神。 他慢慢地早已经冰冷的手指,小心的伸出去,指尖试图触碰她的脸。 可空气就像是凝滞了一般,他的指尖在距离她脸颊一寸之处,硬生生的停下来,顿在了空中。 他再也碰不到她。 仿佛像是空气里,被人画出了一道无形的透明屏障。 他怎么都碰不到。 “如九。” 他开口,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莫如九没有反应,继续睡着觉,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 她翻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他眉头一蹙,最终无奈的一笑。 “到底做了什么梦呢?怎么连梦里都在哭?” 楚天息沉默一会,僵硬的坐在了地上,伸手把她的头扶起来,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睡过去。 他坐在地上,她就躺在他的大腿酣睡。 她对他的味道很熟悉,所以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又睡了过去。 楚天息近乎贪婪的目光停驻在她的脸上,他看到那些湿润的泪痕,喉结微微一颤。 “谁在梦里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讨回公道。” 她没有回应,睡得香甜,仿佛那一场噩梦已经远去。 他又苦涩的笑了,声线生涩。 “我又在说大话了。” “我连现实中都无法保护好你,怎么能在梦里保护你呢?” “如九……” 他的眼圈发红,心底所有的惊恐和不舍,在看到她的时候,泛滥成灾。 “你连在梦里都在哭,想必……”他轻叹一声,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慨和苍凉。 “想必你对这个时空是十分不满意的,你一定很不喜欢这里,我想,你一定很想回到你的时空,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既然不喜欢这里,那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去你的时空找你。就算逆天而来,我也会来找你的。” “你的时空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的如九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真的很好奇另外一个世界的你,到底是何模样。但是啊,或许我今生是见不到了。” 他低下头,凝望着她的眉眼,泪水晕染开在她的脸上。 他声音低得可怕。 “不过没关系的,我会记得你是谁的。我答应过你的,就算换转了时空,但我也会找到你的。” “我不知道你的模样,但我只要看到你,我会认出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 “还有啊。” “如果我真的让你疼了,你别难过好不好?我是有苦衷的,我不敢问你的选择,我是怕,我是怕你说要留下来陪着我。可是我又有何德何能呢?我凭什么要拖着你和我一起去死呢?” “我更怕的,是你说要留下来,我就会答应你的。因为要我做出这种选择,远比其他的任何一种选择更加的艰难。” “别怪我。” “求你,真的不要怪我。” 他已经溃不成军了,情绪开始崩溃。 这些话,只能这个时候说给她听。 因为,不能在她清醒的时候说,不能让她对这里还有任何的期待。 事实上,她本来也是没有期待的吧? 否则,她在梦里哭什么呢? 她到底是梦到了什么,才会哭得这么的伤心? 在这片安静的树林里,楚天息抱着醉酒的莫如九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从来不曾落泪的他,也掉了一滴泪。 他的心很疼。 疼到,想要把她用力的抱紧,把她融入到自己的血液里。 这样,他们就不会再分开了。 他多不想相信般若的话,多想认定般若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他赌不起。 他不能拿莫如九的命去赌,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她离开才是最好的。 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那个世界还有她的亲人和朋友,她从小在那边长大。 谁不希望回到自己的故乡呢? 她说留下来陪他,只是不想丢下他一个人而已。 因为她知道,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是那么的善良。 既是如此,他也要回报她,让她去见她的家人。 他可以一个人承担着所有。 楚天息最后亲自抱着她上了马车,在马车里,她还是枕在他的腿上。 不过因为马车摇晃,她虽然醉了那么一下午,酒劲过去之后,她也慢慢悠悠的醒过来了。 或许是做得噩梦太可怕。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楚天息俊美的脸庞。 这张脸,和她梦境里的那一张脸重叠。 莫如九心中惊恐,突然就惊叫出声音。 “啊!” 她倏地跳起来,双手用力的抱住自己的脑袋。 “如九?”楚天息愕然。 莫如九抱着脑袋,不停的摇着头,她不敢看他的脸。 那是梦吗? 那一定是个梦。 可是为什么,那梦里的痛感是那么的真实? 她都快分不清楚,她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里。 “如九,你怎么了?”楚天息担忧不已。 她在怕他? 怎么又和她才醒来的时候一样了?那么的怕他。 他到底做了什么? 莫如九呆呆的怔了半响,用力的深呼吸一口气,把脑海里关于梦境的一切都驱逐。 她的手脚一软,再次跌坐在马车上。 马车里垫着厚垫子,这么一摔下去,她并不觉得疼,反而有一种如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她用力的摇头,让脑海里多余的画面消失。 “你……” “真的是楚天息吗?” 她望着一张脸都浸润在日光里的人,眼睛一眨不敢眨。 她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和梦里的楚天息区分开来。 可是,她盯着他看了很久。 最后,她失望了。 她无比的确定,梦里的楚天息就是这一世的他,而不是前世的噩梦。 她分得很清楚。 可她不敢相信啊,如果梦里的人是这一世的楚天息。 她都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了,他为什么还会动手杀她? 她不相信。 她想说梦是假的,但是那个梦真的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一回想,心脏就和痛得要裂开一样。 她分不清了,到底哪个才是他。 又或者,两个人都是他。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小白说的语言会应验?她到底还是会死在他的手里? 但是,他又有什么理由杀她呢? 莫如九想不出来,真的想不出来。 楚天息皱眉,伸手想要拉她。 她却避开。 他眸子一变,“如九,你看清楚,我是楚天息。”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怎么醉酒一觉醒来就开始说糊涂话了呢?我就是我啊,你看不出来吗?” “你到底怎么了?” 她伸手捂住胸口,梦里被刀刃贯穿身体的疼依旧历历在目。 “如九……” “你别说话。” 莫如九实在是难以摆脱那个梦境带来的惊恐感,她只能先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楚天息当真是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没有移开。 莫如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仔仔细细的回想着梦境里的一切。 她现在知道那个人就是现在的楚天息。 也就是说,他会出手的。 他在梦境里,对她说…… 回去? 你回去吧? 还说了些什么呢? 莫如九绞尽脑汁的想,她记得在梦里的他不止说了这些,还说了很多。 但是她就是记不起来了,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莫如九烦躁不已,她甚至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 下一秒。 她的手腕被楚天息握住。 “你做什么?” “你别管我。”莫如九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 楚天息再次握紧,他眼神幽暗,“如九,你到底怎么了?” 莫如九突然觉得很挫败。 她总不能告诉他。 我梦到,你杀了我? 第414章 战事起 是啊。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梦到他杀了她吧? 这样的话,他怎么会相信呢? 别说他不相信,就是她都很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杀她? 但是那个梦境啊,真的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了。 接二连三的做这个噩梦,让莫如九自己的内心却不确定了,是不是真的那梦里的一切会变成现实? 她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那又是为什么呢? 莫如九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她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楚天息更加担心她了,语气愈发的低沉,“如九,你告诉我,你到底遇见什么事情了?你不要哭了,好么?” “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你一直哭,你让我如何……” 楚天息心如针扎。 莫如九哭着摇头,哽咽着,“没事,我没事。” “我就是喝了一点酒,现在神志不怎么清醒。” 她终究没有把梦境的事情告诉他,有些事情,是没必要让他知道的。 她不想说。 转念一想,即便是说出来了,又能如何呢? 楚天息摆明了不相信,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握紧她的手,见她没有再抗拒自己,一点点的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你的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喝酒伤身。” “至于……墓里的欧阳卿……” 他也顿了一下。 莫如九的身体僵硬,“她还年轻,还是一个那么年轻的姑娘。” 欧阳卿死得太可惜了,真的很可惜啊。 “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楚天息安慰着她。 他没有想过告诉她,欧阳卿还活着的消息。 他已经决定要送她走,那么,她最好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再留恋。 “你呢?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去看她了?”莫如九缓和了情绪。 楚天息神色一闪,“没去哪里,去外面走了一趟。” 他不想告诉她真话。 他去的是寺庙。 她对寺庙以及般若那个和尚一向敏感,要是知道他去了,指不定她还会多想出一些什么东西。 “如九,你相信命中注定么?”他叹息一声,尾音带着无尽的疲惫。 莫如九打起了精神,狐疑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想起问我这个了?” “命中注定?你指的是什么?” 楚天息躲闪着她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相信命运么?如果命运注定你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你还会那么努力么?” 不得善终。 这四个字是从般若的嘴里说出来的,狠狠的压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就算是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是啊。 不得善终。 他会不得善终。 如果老天爷一开始就决定了他的生死,他的输赢,那他已经知道了结果,那么这最后的一搏,还有什么意义么? 楚天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受到了干扰。 他觉得,好像人都变得悲观无力了,像是一株慢慢等到枯萎的草,没有任何的活力。 莫如九望着他。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悲凉和无奈,这是她没有见过的他。 她粗哑着声音,“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莫如九想到了前世他的结局,他的话令她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惧。 她也不知道这命运能不能改变,至少,她现在不知道。 可如果不能改变,那么结局就是,她会死在他的手里。 而他也会死。 他什么时候开始会担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他不是该永远都那么的充满希望的吗? “如九,你的答案是什么?你会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么?”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压制着体内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相信。” 她反握住他的手,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尽管她的内心也充满了胆怯和害怕,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 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个时候不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天息。”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注定,也没有天道。我从来就只相信一句话,人定胜天。” “这不是你也教我的吗?凡事没有到最后一步,都不能轻易摒弃心里的希望。” “就算是到了绝境的那一天,也要勇敢的走下去。说不定……”她含泪一笑,“走下去了,就会有什么想不到的结局了呢?” “人定胜天!”她咬牙加重了声音。 她不仅要让自己相信,也要让他相信。 这一次,她已经算是破釜沉舟了。 就算般若说她就要回去了,但是她不相信能够回去,就没有再次来这里的办法。 她不相信天意,她只相信自己。 既然可以回去,那就一定还能来。 她能够再次来这里的话,就绝对不会看着他那么凄惨的死去。 她要改变自己和他的命运。 楚天息对上她坚定的目光,他内心忽然就胆怯了。 他是不是把决定做得早了一点? 她不相信命运,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他早早的就送她回去,那不是彻底绝了她心底的一丝希望吗? 莫如九投入到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她闷闷地道:“天息。” “你要记得啊。” “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如果有人告诉你我们不能再见了……” “但是我们都不能忘记,就算我们分别在两个时空。” “你也一定要记得,我在努力找到回家的路,你也不能放弃,知道吗?” 楚天息回抱着她。 他说不出话,喉咙哽咽,只能用有力的臂膀抱紧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如果分别在两个时空,也不要轻易的放弃吗? 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如果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他会再次去找她的。 “如九,你在你的那个地方,过得好吗?还有些什么人呢?”楚天息柔声。 莫如九呼吸一窒,自嘲的笑了一下。 “没有。” “我在我的那个时空,没有亲人了,师父早过世了,只有一个师兄。” “至于我的父母,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莫如九的语气很平静,提及父母的死,没有半分的波动。 楚天息却愧疚极了,心痛地吻她的额头。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莫如九白着脸摇头,“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对于不要我的父母,我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笑了一下,“反正,是他们先不要我的。” “你说对不对?我现在有你了,有一个永远都不会放弃我的人,我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呢?” 她笑着哄他,安慰他,他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酸涩难受。 她在那个时空,原来已经没有了亲人。 原来,她的父母不要她。 她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她怎么……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呢? 要不是她今天告诉他,他还一直以为,她这么活泼开朗的人,在她的时空,一定有很爱她的家人,朋友,以及幸福的人生。 可她告诉他,她什么都没有。 她只有他了。 是啊。 莫如九只有楚天息了,他又何尝不是呢? 但是,偏偏他们却要分离。 因为他们不能拥有着彼此。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笑笑,“反正,我现在也不是一个人,我还和他们计较做什么?” “我有你,就够了。” 楚天息动情的抚摸着她的发顶,“你说得对。” “你有我就够了。” “恩!”她重重的点头。 莫如九只字不提那个梦境,楚天息也没说在般若那里得到的消息,两人各怀着心事。 只是,就算彼此各有心事,这也丝毫不会阻碍他们两颗心的贴近。 楚天息还没有决定如何送走莫如九,被宣皇帝秘密押走的云迦蓝突然传出来暴毙的消息! 云迦蓝作为质女留在南唐,是南靖对南唐的忠心。 她突然暴毙而亡,这个消息让朝野震荡。 宣皇帝已经想办法把消息按下去了,可还是传了出去。 云迦蓝暴毙的消息一传出去,南靖就再也没有隐忍的理由,没有软肋在宣皇帝的手里,直接就开战了。 第一场战役就在南靖和南唐的交界处,渭水城直接打响了。 不过这第一场战役,双方人马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伤亡,不过是两方军队彼此的试探而已。 宣皇帝震怒,宣布南靖王谋反,派了大军前去镇压。 而南靖王却昭告天下,宣皇帝残害质女云迦蓝,他揭竿而起,是为云迦蓝报仇。 双方军队都师出有名,南靖王这些年在韬光养晦,军队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前线烽火起,后方的京城里更不平静。 宣皇帝因为云迦蓝突然暴毙,以及这战事的消息,都气得晕倒了几次,好几次都是太医救回来的。 宣皇帝的身体不好,连床都起不来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只能宣布由太子监国。 权利,回到了太子的手里。 太子比起以前,更是得意张狂,丝毫不曾收敛。 太子一监国,就立刻让人彻查云迦蓝暴毙的真相。 宣皇帝不会那么蠢,云迦蓝是用来克制南靖王的棋子,不会害死云迦蓝的。 那么,云迦蓝又是怎么死的呢? 第415章 本末倒置 不仅所有人想不通,就连莫如九也不明白,包括容惊鸿也不明白。 云迦蓝上一世不是这样的,这一世,怎么就会突然暴毙了? 听到云迦蓝暴毙的消息,容惊鸿下意识的就觉得不是真的,是假的,这个消息……一定是有误的。 可是朝堂动荡,宣皇帝病重,两方战火掀起…… 各方势力交错着,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云迦蓝就这么死了。 云迦蓝的死,激怒了一直还在观望的南靖王,现在南靖的士兵心怀怨恨,势必要为云迦蓝讨回公道,所以这一支军队势如破竹,军心大振! 因为是太子监国,太子和他本身就已经撕破脸皮了,如今太子找了借口革除了他的官职,逼他择日和司徒鸳回南疆去。 太子那样的阴险小人,现在逮着机会就开始报复了。 对于革除官职这件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这是太子迟早会做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最稳当的一步棋,居然失败了。 宣皇帝病得太早,也太重,他才为楚天瑞谋划了一半,现在没有宣皇帝为楚天瑞撑腰,所有的势力都收揽在太子的手里,他们也是孤掌难鸣。 要怪就怪,宣皇帝这病…… 如果宣皇帝像前一世一样撑下去,他的计划也不会被迫中断。 夜阑为他端来了一杯热茶,关切地说:“公子,你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不日我们就要离开京城,前往南疆,公子你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歇息一会吧。” “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节哀。” 容惊鸿半倚着椅子,视线透过明媚的光线,看向路边的花团锦簇。 那每一朵花,都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其中一朵绚烂的红色牡丹,让他的思绪凝滞。 他看着那一朵花,那如血一般的颜色,把他的记忆勾向了很久以前。 记忆如同浮浮沉沉的潮水,不断的向他的脑海里涌来。 云迦蓝。 他恍惚之间,看到了那个一袭火红衣裙的云迦蓝,她笑容,和她的裙子颜色一般,胜过了天边的晚霞。 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淡化了,她仿佛就站在那阳光之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只是,走一步,她就回头看他。 她依旧笑得那么英姿飒爽。 “惊鸿哥哥。” 她突然张开了嘴,笑着叫出了他。 “我走了。” “我真的走了。” “你要多多保重啊。” “如果还有来世,小蓝不愿意遇到你。” “可是惊鸿哥哥,小蓝会在天上祝福你,保佑你的。” “小蓝的惊鸿哥哥。” “你永远都是我的惊鸿哥哥。” 那张脸明明浸满了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但容惊鸿这么恍惚的看着,却觉得满是苍凉和看透生死的冷寂。 他突然觉得身体很冷,就这么坐在阳光里,那些冷气就还是像长了眼睛一样,不断的往他的四肢百骸里钻进去。 一阵风吹过,那花间的红衣身影陡然就如烟雾消散。 容惊鸿终于坐不住,霍然起身。 “小蓝——” 他踉跄的追过去,伸长了手指,试图挽留那一团烟雾。 但花间根本就没有人,就算他这么追过去,就算伸手去抓。 从他指尖绕过的,不过是冰冷的空气。 哪里还有肌肤的温暖触感呢? 冷得像冰,冷得可怕。 “公子!”夜阑发现了他的异样,忙伸手扶他。 容惊鸿的身子犹如雕塑伫立,那俊美的脸庞上,所有的表情都一点点的死去。 他哑着嗓子,“小蓝……” 是谁杀了你? 是谁杀了你?是谁? 明明,他都没有动手了,她又是因为谁而死的? 至今,他连尸体都没见到。 夜阑道:“公子,郡主她已经……不在了。” “您要振作起来,节哀顺变啊。” 夜阑是一个旁观者,他清楚容惊鸿和云迦蓝之间的纠葛,他也知道他们是认识的。 但是,公子不是对她没有任何情意的么?所以才能那么无情的让人对云迦蓝用刑,所以才可以无动于衷的看着宣皇帝的人带走云迦蓝。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云迦蓝只要被带走,那必定是死路一条。 那么,他的公子现在又是在难过什么呢? 是的。 冷心薄情的公子在难过,在为曾经被他轻易践踏的云迦蓝难过。 夜阑不明白,这份难过是为了什么。 容惊鸿像是没听到夜阑的话,颤抖的手推开了夜阑,他的身子在空中无力的摇晃了几下,目光也开始涣散而空洞。 其实不仅夜阑不明白,容惊鸿自己也不明白。 不是不在乎云迦蓝的死么? 为什么他现在会这么心疼?心疼到,好像心里那最后的一点温暖都离他而去。 容惊鸿你承认吧。 你内心就是一个缺爱的人。 你根本就是后悔了。 从始至终,云迦蓝都不曾恨过你,怨过你。 她那样坚定而无悔的喜欢着你一个人。 你到底,是被这份喜欢所打动了。 可是如今你虽然幡然醒悟了,但是你明白得太晚了。 你失去了这个世上喜欢你的人。 你彻底的失去了。 你后悔那么对她吗?后悔吗? 他空白的脑海里,钻出了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声音,那声音在不断的质问他,像是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他慢慢地闭上双目,眼前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浓重的漆黑,遮掩住了他的视线。 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最终无力的跌坐在了冰冷的石椅上。 夜阑看他身子摇晃,怕他坐不稳摔倒,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后,做出了保护他的动作。 “夜阑。” 容惊鸿轻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了。” “甚至,我也想不出来,是谁要他的命。” “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曾经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计谋,可是现在,随着云迦蓝突然的死讯,他人还活着,却被劈成了一盘散沙。 他什么都想不到了。 连哪里出了错,他都想不出来。 不应该的,不就是一个云迦蓝吗?她又有什么好的呢?值得他如此动乱心神么? 云迦蓝要论特殊,也不过就是她对他很好。 她对他好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愧疚。 只是愧疚而已,怎么心口就那么的难受呢?难受到……像是有一团血肉,被硬生生的掏走了。 夜阑道:“公子,属下觉得您需要休息了,你现在是心乱了。” “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太子已经让我们离开这里,不能再耽搁了。” 要知道太子下令,让容惊鸿七天之内带着司徒鸳离开京城。 现在朝中都是太子把持着朝政,要是公子在拖延…… 说不定,太子就等着找这个机会来治罪呢。 若是公子拖延不走,那不是给了太子治罪的机会了吗? 至于云迦蓝,就算公子为她死而感伤,但到底也已经是死了的人。 又有什么好感伤的呢? 换句话来说,那就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容惊鸿缓缓了呼吸,“她的死有蹊跷,不然如今为何不见尸体?” “公子,您不会真的还要留下来吗?七天已经过去了三天了!” 夜阑着急了,“您真的要给太子治罪的机会吗?” 容惊鸿充耳不闻。 “一切,我自有分寸。”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只是,我觉得……她死得蹊跷,说不定……” 容惊鸿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到底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呢? 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和宣皇帝做对? 云迦蓝被宣皇帝藏得滴水不漏的,谁有那个能力呢? 这个人注定不会是宣皇帝,宣皇帝杀了云迦蓝是没有好处的,云迦蓝活着,就能扼制南靖王,活着可比死了的好处多。 那背后下手的人,又到底是谁呢? “公子。”夜阑叹气了。 公子的决定,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但就这么和太子耗下去,那不是等于在太岁的头上动土了吗? 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看他家公子的模样,没有一点害怕太子问罪的意思。 “你下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需要在这里清醒一下,让自己的思绪更加的清醒。 只有清醒,在绝对的理智之下,才能找到一丝线索。 夜阑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容惊鸿,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 司徒鸳的声音陡然响起。 容惊鸿寻着声音看过去,司徒鸳穿着紫色的南疆服装,从拱门里走进来。 “你来干什么?”容惊鸿皱眉,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离开? 呵。 要离开的只会是司徒鸳一个人。 他容惊鸿可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南疆,太子?废物一个而已。 太子当真以为监国就高枕无忧了? 南靖王用兵如神,现在朝中根本就没有可以用的将才,哦…… 错了。 有一个楚天息,但是楚天息会帮他吗? 太子很快就会自顾不暇了。 还有什么机会来收拾他呢? 他若是太子,现在就会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如何对抗南靖王的身上。 南靖王戎马一生,连宣皇帝都不敢轻易动他,所以才拿捏了一个云迦蓝。 太子现在倒是本末倒置了。 不过,太子这个皇位坐不久,也是他喜闻乐见的。 第416章 双宿双栖 司徒鸳性子一向高傲,自然也不甘落后的反驳回去。 “我来干什么?” 她讽刺的笑着,一边走向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自然是来看看京城第一公子这丧假之犬的模样啊,你说我还能来干什么呢?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条落水狗。” 司徒鸳和他之间没有半分的感情,有的只是新仇旧恨。 他不喜欢她,他还要娶她?这个贪生怕死的男人,连向皇帝拒婚的勇气都没有,就是一个懦夫而已。 他还敢跟她横?要知道马上就要回南疆了,南疆可是她的地盘,他不学习像一条狗一样怎么来讨好她这个主人,他还敢这么嚣张? 司徒鸳真的怀疑,他是被太子革职来,脑袋刺激得坏掉来。 对。 这人就是脑子坏了。 容惊鸿没有和司徒鸳生气的心思,甚至也只是淡淡的掀了眼皮。 他嘲讽,“那你嫁给了一条狗,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司徒鸳,你以为我受到如今太子的猜忌,你就会好过了么?” 容惊鸿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一句话,彻底就扼制住了司徒鸳的命脉。 是的。 不管是现如今的太子和皇帝,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而且还是皇帝亲自赐婚的。 就算容惊鸿过得不好,她也不能休弃了他。 相反,她还必须得因为这一门婚约,和这一条落水狗死死的绑在一起。 司徒鸳气呼呼的在他面前坐下,眸子里带着几分残忍的血腥。 “你可真够厉害的,居然还有人骂自己是狗的。”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自己嫁的是狗呢。”容惊鸿不咸不淡的回击回去。 司徒鸳冷哼一声,“好,我今天不和你吵架,我是来和你谈一笔生意的。” “你和我回南疆,我不会亏待你的。但是,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你又想做什么?”他静静的望着她,眼底没有一点温度。 司徒鸳笑得很神秘,“我不想和你继续做敌人了,不管皇上赐婚给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们现在都不妨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我有一个提议。” 容惊鸿没有说话,她就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对这门婚事也是不满的。” “既然现在太子监国了,他下令让我们离开京城回南疆去。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回去,只要你让莫如九答应我教我蛇语,我们把莫如九带着一起离开京城。” “我学会了蛇语之后,我就放你们离开南疆,让你们成双成对的游历山水,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自由。” 说完了,司徒鸳还很大度的自我夸奖,“你看我的提议怎么样?她教我会了蛇语,我的地位稳固了。南疆的地盘我说了算,我要放你们离开,我要成全你们在一起,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空气安静。 容惊鸿听到她这样大胆的提议,他并不意外她已经知道了他喜欢莫如九这件事情。 不过这一次司徒鸳让他大开眼界,她的脑子也并不是那么愚蠢的。 她竟然知道用莫如九来和他谈交易。 说真的,如果这个莫如九是真的如九,那么他早就心动了。 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是,这个人不是如九。 容惊鸿脸色淡漠,眼底一点波动都没有。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而且,我也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南疆是你一个人要回,从来就不包括我。你明白吗?所以,你这一笔交易,我不感兴趣。你留着自己玩吧。” 司徒鸳脸色猛然大变,“你为什么不答应?你怎么可以不答应?容惊影说你最爱的人就是莫如九,我都愿意成全你们,带着你们离开京城,让你们双宿双栖,你为什么不答应?!” 司徒鸳是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的,这眨眼间,她的棋盘就被容惊鸿推翻了。 容惊鸿不愿意? 这样的好事,他都不愿意?而且,她是不是还听漏了什么?他说他不会回去南疆。 那他想要去哪里? “容惊影?”他唇边扬起了冷笑,“你还真的相信他的话?” “难道不是吗?种种迹象表明,你真正喜欢的人就是莫如九,现在的秦王妃。” 容惊影说要揭开容惊鸿和莫如九的私情,让他们两个人都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司徒鸳要的并不是这个,她可以成全他们,前提是,莫如九教她蛇语。 她也不喜欢容惊鸿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给莫如九就给她了,就和丢不要的废物一样。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试图窥探我的过去。”他慢慢地眯起了眼睛,气息变得神秘不可测。 “窥探你?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已。”她摊开手。 “好,既然你不肯答应我的提议,那我只能从另外的方面下手了。” “至于你不想离开京城,那恐怕就由不得你了,你可别忘记了,你是入赘到我们南疆的。” 她勾唇,“你不走,你是要拖累你们容府满门吗?” “你拿容府威胁我?”容惊鸿好似听到了笑话。 “既然容惊影告诉了你这么多的信息,那他是否告诉你,我和这容府里的所有人都势同水火呢?拖累他们?我求之不得。” “最好是呢,这容府里的人都因为我而死。” “那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容惊鸿依旧笑着,一笑起来,山河失色。 可如今,这漫天的柔软明媚春光,也驱散不了他周身的戾气。 他坐在阳光里,浑身却散发着修罗的气息。 司徒鸳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无法呼吸。 “你疯了?” 这个人这么狠心? “看来你知道得还太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到我。”他低眸冷笑,“你和容惊影若是想对莫如九下手,我劝你们还是找个一击必中的办法,否则……” “你们可以试试楚天息会不会放过你们。” “我这个人一向心慈手软,楚天息就和我不同了,他可是驰骋疆场的秦王,杀人就和砍白菜一样,你们是不是要去挑战一下呢?” 司徒鸳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心不断的往下沉去。 她还没有说到这里来,容惊鸿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现在,她也不敢乱说了。 司徒鸳的身子突然就僵住,不停的吞咽口水,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明白了么?” 容惊鸿欣赏着她的惊恐,慢慢地起身,白衣拂过身侧的花丛,娇嫩的花骨朵掉落在地上。 他看也不看,就那么当着司徒鸳的面,一脚踩上去。 顿时间,粉红色的花骨朵就被踩得稀巴烂。 花朵烂成了一团,汁水不断的冒出来。 那人走得肆意潇洒,没有片刻的回头。 不知道容惊鸿走了多远,司徒鸳这才软下了身体。 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 可让她一个人离开这里回南疆,她怎么甘心? 容惊鸿走不走和她无关,但是,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要学会蛇语,她要带着莫如九离开这里。 她大不了就偷偷的绑走莫如九。 突然,司徒鸳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可以把这一切栽赃到容惊鸿的身上。 她让所有人以为莫如九是和容惊鸿离开了,实则,她带着人赶往南疆。 只要一入南疆的地界,任何人都休想找到莫如九。 见过司徒鸳之后,容惊鸿孤身去了古寺。 他需要向般若求证一件事情,上一世云迦蓝不是这么死的,为什么这一世就突然暴毙了? 容惊鸿去的时候,般若正在礼佛,般若让小和尚出来回绝了他。 现在已经到了要收尾的时候,般若不会再告诉容惊鸿任何有关于命运的事。 容惊鸿不走,伫立在佛寺的门口。 “还请你回去告诉般若大师,惊鸿求见。” “般若大师若是执意不见,那么,惊鸿明日再来。” 容惊鸿的声音低沉,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小和尚点头应了一声,又转身进去了。 “不见。” 般若跪在佛像前,手里的佛珠不停的拨动。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用心的在向佛祖告罪。 是,他便是在告罪。 因为云迦蓝的命运改变了,云迦蓝本不该这么死去的。 但和上一世并没有什么区别,上一世云迦蓝也是自尽的。 这一世也是。 不过这一世的自尽,多少和楚天息脱离不了关系。 楚天息这一世已经没有制造屠城这样的杀戮,但是,他的骨子里依旧是阴鸷血腥的。 如果不然,楚天息怎么会去逼死云迦蓝呢? 是啊,别人不知道云迦蓝是怎么死的,暴毙得如此突然。 但是般若知道,云迦蓝的死是由楚天息一手造成的。 而楚天息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 他得知了自己的命运,不管如何反抗都会输,都会一败涂地。 既然抗争不过命运,他就想要和天一起毁灭。 他的仇人是太子和宣皇帝,既然说他斗不过太子,那他索性就用云迦蓝的死,逼南靖王进攻京城。 云迦蓝的死讯,会让南靖王的军队军心大涨。 他就算无法报仇,但是也给太子制造了一个有力的敌人。 而且,这仇,是怎么都消不了的。 第417章 君要臣死 为了让南靖王反南唐,云迦蓝就必须死。 这个世上,除了莫如九,这其他的生灵就不是楚天息所爱护的。 般若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点拨楚天息。 如今杀孽已经造成,他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为云迦蓝,可怜无辜的那个郡主,在这佛像前念经祈福,超度她。 所以,他现在不会见容惊鸿。 哦,不是现在不会见。 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缘来缘去,已经到这里就散了。 再强求,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小和尚没有再出去回话,容惊鸿在佛寺门口站到了夕阳落下。 从夕阳,到黑夜。 般若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来见他,容惊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虔诚的向着佛寺的门口,深深的一拜。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踏着浓浓的夜色离去。 般若不见他。 是觉得,没有必要再见了吧? 风吹草动。 夜阑突然策马而来,看到他,忙翻身下马。 “公子,有消息了。” “说。”容惊鸿脸色冷肃。 夜阑看了看四周,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容惊鸿。 他附在容惊鸿的耳边,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他。 一听完。 容惊鸿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 “你说什么?” “这只是一丝线索,目前还不确定。”夜阑后退了下去。 容惊鸿的脸色阴沉不定,手指也捏成了拳头。 “楚天息。” 他咬牙切齿的。 夜阑垂首立在一边,不发一言。 容惊鸿道:“我本来以为云迦蓝的事和他没有关系,现在看来,是我太高看他了。” “如果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还需要调查下去,不过秦王这件事情做得很干净。而且,云郡主……真的是自尽的。” 夜阑道,“公子,您打算怎么办呢?是要为云郡主……” 讨回公道吗? 这四个字,夜阑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也摸不准容惊鸿对云迦蓝是什么意思。 容惊鸿道:“你且去继续调查,我去一次秦王府,我要见见他。” “公子,这个紧要关头去见秦王,只怕不好。”夜阑劝他。 “不必,我意已决,我必须去。” 容惊鸿说得斩钉截铁的,不带丝毫的犹豫。 必须去。 如何不去呢? 这件事情和楚天息脱不了关系,他要去问个清楚。 楚天息就不怕这个软肋被南靖王知道了吗? 南靖王若是知道,害死云迦蓝的人是楚天息,只怕……所有的火力都会集中起来对付他的。 楚天息就不怕吗? 而且,楚天息到底有什么本事和能耐?居然可以让云迦蓝甘愿赴死,做他的一颗棋子? 楚天息到底和云迦蓝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公子,您真的要三思啊。”夜阑还想劝他一会。 容惊鸿已经冷着一张脸,翻身上了马,策马扬鞭而去。 夜阑也赶紧跟上去。 秦王府。 随着太子监国之后,不仅容惊鸿不受待见,楚天息自然也是一样的。 宣皇帝在宫中病危,太子让人下令请楚天息入宫去伺候。 传旨的人就在外面等着,楚天息却还和莫如九在花架下看月色。 楚天息躺在摇椅上,怀里搂着莫如九。 他和她一起看着月亮。 莫如九突然有感而发,“天息你知道吗?古人常说,明月千里寄相思。” “以后……” 她眸色黯然,不知怎的,就又想到了要离开这里的事。 楚天息温柔的凝望着她,月色映照在她清丽的容颜上,月牙的白令她的皮肤看上去很是细腻白皙。 他眸色一深,含笑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有以后。” “你怎么也学会多愁善感了?一晌贪欢,那也得尽情的享受这一刻。暂时,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以后……那就等那个以后到了再说。”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都吹拂在她的脖颈处,酥麻感袭过。 莫如九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你倒是教会了我大道理。” “不过,天息……” 莫如九欲言又止。 她很想问他,云迦蓝是不是真的暴毙了,可好几次她还没出口,楚天息就止住了她的话。 他不想她提及云迦蓝。 她也就没敢再问了。 不过,莫如九也不相信云迦蓝是真的死了,这一定是宣皇帝想出来对付南靖王的招数。 楚天息的手环抱在她的腰间,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贴上她的肩膀,板正她的身体,迫使她回头和自己的目光交接在一起。 “如果你还是你……” “我真的就想,这样一直抱着你,直到天荒地老。” 他凑到她的耳边,刚要说话,却闻到了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清甜的气息,好似新鲜出炉的糖糕,让人恨不得咬一口来试试味道。 她勾得他的心痒痒的,一个眼神,软化成春波湖水,令他不自觉地沉溺在其中。 他对她怎么会没有欲望? 是有欲望的。 任何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是有欲望的。 但她说这不是她的身体,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即便他如何再爱,也学会了克制和隐忍。 什么时候啊,可以拥着真正的她,那才是真正的满足了。 莫如九感受到了他手指的不安分,她俏脸一红。 “你不要乱动,在这样,那我就回房间了。” 楚天息望着她微红的脸蛋,笑言道:“娘子好狠的心。” “不许调笑我。”莫如九憋着笑容,一本正经的说。 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调笑,你是我娘子,我唤你娘子,又有什么不妥呢?” “楚天息。”她佯装生气了。 他看到了她眼底灿烂的笑意,忍不住吻了一吻她的侧脸。 “现在还生气么?”他故意问。 莫如九仰起脸,“那我要是说我还是生气呢?” “那我……”楚天息道,“不如,让你亲回来?” 他说着戏谑的话,还当真把脸凑到了她的唇边,等着她‘报复’回来。 一个月很快就要过去,所以现在的楚天息十分的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哪怕,风雨欲来。 哪怕随着宣皇帝的倒下,他这暂时的清净也会被太子破坏,但他还是想珍惜每一刻。 莫如九捏他的手臂,“你快起来,没个正形了。” “还有啊。” “外面的人还等着呢,你当真不去吗?他们都等了一天了,要是太子怪罪怎么办?” 莫如九也看不下去,现在太子完全就是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一朝大权在握,就开始报复。 她都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仿佛比起前方的强敌南靖王,太子更在乎的是铲除楚天息。 拜托。 南靖王可比楚天息的威胁大得多啊,南靖王有兵有将,一方霸主。 太子不去忙着先收拾南靖王,居然和他们杠起来了。 莫如九觉得太子的脑袋不行,事有轻重缓急,太子分不清楚吗? 这样窝囊的太子是宣皇帝亲手扶持上去的,只怕宣皇帝没死也得被气得半死。 楚天息道:“要怪罪就让他怪罪,不怕他。” 莫如九愕然。 他道:“怎么一脸的惊讶?我说得不对吗?” “他要做什么,由着他去做就罢了。” “宣我进宫去伺候,不过是想要把我扣在宫里。” “那他不会对你不利吧?”莫如九也开始担心了。 自从太子监国之后,她的心就一刻都没放下来过。 太子太恨楚天息,一旦登基,势必第一个要铲除的人就是楚天息。 楚天息现在还这样挑衅太子,只怕…… 太子气得要疯了。 “你啊。”他叹气一声,点了点她的鼻子。 “你什么都好,你就是太不相信我了。” “既然我敢这么做,那就证明他现在还不敢对我如何。否则,你以为那些人当真会乖乖的在外面等一天?只怕来的就是禁军了。” “他只是宣我进宫去侍疾,我若是不去,百姓会如何看我?他巴不得我公然抗旨,这才给了他名正言顺除掉我的理由。” 太子自诩贤德,怎么会轻易就对他下手呢?势必要给他找一个完美的罪名。 “你是说……太子巴不得你不去?”莫如九顿时如醍醐灌顶。 楚天息笑着点头。 “不错,你现在倒是聪明了一点。” “正是这个意思。” “那照你这个意思,你还必须要入宫去,否则不是等着他给你安罪名吗?”莫如九急道。 楚天息摇头。 “我对侍疾没有兴趣。” “那个人现在想看到的人也不是我。” 而且,他若是去到了宫里,只怕想的不是侍疾,而是把龙床上那个人大卸八块! 如此,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他又怎么会去呢? “这朝堂的局势……”莫如九面有苦色,“真的是愈发的复杂了。” 现在太子已经监国了,那后面的事还会继续按照前世的轨迹上演吗? “这都不关你的事,这个月,你要好好的陪着我。” 楚天息道,“我们不能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莫如九正要说话,十九从拱门处走进来。 “启禀王爷,王妃。” “容大人求见。” 空气凝滞。 楚天息和莫如九都僵住,彼此对视了一眼。 说好的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呢? 这个容大人,不会有第二个容大人。 容惊鸿,是也。 第418章 若要人不知 莫如九从楚天息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他来干什么?”她好奇的道。 楚天息低眸,心底已经有了一种猜测。 他薄唇张阖,“不知道。” “那你见他吗?”莫如九看着他。 “见,为何不见?”他挑眉,“既然是他特意来求见,我又有什么道理不见呢?” “而且你不是想知道他来干什么吗?只要他来了,我们不就知道了吗?” 莫如九点头,“你说得也对。” “那我要是不是……回避一些……”她推了推他,起身想要走。 楚天息把她按在怀里,让她像一只猫一样窝在自己的怀中。 “走什么走?” “这是我们的王府,谁都可以退让,唯独你不能退让。你是当家主母,知道吗?在我们的地方,不需要怕他容惊鸿。” 楚天息一眼就看透了她,目光犀利,“我在这里,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莫如九动了动身体,“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别搞得这么严肃。” “不是严肃,这是我的态度。”他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两人说话间,十九已经退下去去请容惊鸿进来了。 容惊鸿穿着白衣,从夜风里走来。 他那一头的白发,也在夜风里摇曳出异样的弧度。 他走来,楚天息依旧姿态慵懒的半靠着软椅。 莫如九还是被楚天息强行抱在怀里,她脸色不是很好看,刚才是要起来的,但楚天息不肯放开她。 不仅没放开她,还故意在容惊鸿的面前,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两人这样亲密的依靠在一起,这一幅画面,在容惊鸿的眼前,就是最刺眼的。 他藏在宽大广袖下的手指,慢慢地收紧,手背上都绽出了一条一条可怕的青筋。 容惊鸿很清楚,这是楚天息故意做给他看的。 他其实也不该这么轻易的被左右了情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眼前的人也并不是如九,他也没什么好气的,但他就是好气愤。 在妒忌的驱使之下,他都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了。 他只知道,他现在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莫如九从楚天息的怀里扯出来。 他想,用尽所有的办法擦掉她身上所有属于楚天息的气息和味道。 这个念头不断的在容惊鸿的脑海里碰撞着,他的牙齿都咬得隐隐作疼,牙龈都要出血了。 微冷的夜风吹拂而过,他妒忌如火海的心绪,倏地就冷了下去。 再抬起眼,他又变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容惊鸿。 “容大人。”楚天息挑眉,悠声道,“不知道你这么晚了,来本王的府邸有何贵干呢?” 容惊鸿停在花架前面的台阶之下,他也没有跨上台阶,就在台阶的下方,隔着苍茫的夜色和融融的灯火。 他和楚天息对视,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的划过莫如九。 “本官前来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请王爷解惑。”容惊鸿的声音柔和而有力。 “请本王解惑?”楚天息笑了,“本王倒是不知道,本王在容大人的心里这么有能耐了。” “王爷说笑了,王爷你自然是十分有能耐的,若是没有能耐,怎么能够……”容惊鸿眼角挑起,迎着夜色微微浅笑。 “把朝堂之上的众人,包括远在前线的南靖王玩弄在鼓掌之中呢?” 最后一句话,容惊鸿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得很清楚。 楚天息呼吸一沉,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的。 他移开了视线,若有所思的道:“容大人,你这话,本王就听不懂了。” “本王怎么觉得,你不是来找本王解惑的,而是找本王问罪的。” “下官可不敢。”容惊鸿怼了回去。 “是吗?本王倒是觉得,没有你容大人不敢做的事。” 楚天息把莫如九的脸扶过来,让她望着自己。 他在对她笑,转念去看容惊鸿的眼神,说不出的冷寒刺骨。 “如九。” “容大人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不要老是盯着他看了。” 楚天息戏谑道,“容大人的脸上难不成还能被你盯出一朵花来了?” 这话一出,莫如九和容惊鸿都十分的不自在。 刚才莫如九是因为想到了借尸还魂的事,所以有些出神了。 她并没有看容惊鸿,真不知这醋坛子是怎么看出来她在看容惊鸿的? 不过,楚天息是个醋坛子,这是无疑的了。 “好了,不要再盯着容大人看了。”他捏了捏她微冷的脸蛋。 他自然的吩咐,“容大人好不容易来一次,可是贵客。说不准,容大人没多久就要离开京城远赴南疆了,你去让下人泡一壶好茶,我们为容大人践行。” 莫如九多看了楚天息一眼,她真的没办法怀疑这人不是故意的。 容惊鸿就要和司徒鸳离开京城,南疆那个地方能有什么好的? 楚天息现在故意提到南疆,这不是刺激容惊鸿吗? 这人啊,怎么就这么喜欢树敌呢? 不,他对容惊鸿的敌意比任何人的都要大。 他对洛千山也没见到如此啊。 “好。”莫如九点点头,从他怀里起身。 他趁势拉住她的手腕,笑着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莫如九脸一下就红透了,“你……” 她赶忙收回手,手背那里就和被火烧一样的滚烫。 莫如九跺跺脚,转身就走了,步伐还有几分凌乱和急促。 “如九,记得啊。” “一定要是上好的茶。” 楚天息对着她远去的背影,笑着大声道。 莫如九都不带回头的,走得更快了。 好茶? 容惊鸿会没喝过好茶吗? 分明是楚天息要借着这个理由支开她! “容大人,等会如九端过来的茶,你一定要多喝几杯。” 楚天息一语双关地道:“去了南疆,说不定就再也喝不到了。” “王妃乃是千金之躯,王爷就舍得让她做一些粗活?”他这才跨上台阶,走到了楚天息的面前。 花架之下,有一张软椅,也有石桌和石凳。 容惊鸿就落座在石凳上,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他入口,茶水是冷的。 “粗活?”楚天息神色意味不明,“只是端茶而已,怎么算是粗活?” “我这不是……投你容大人其所好吗?” 容惊鸿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 他并不接楚天息这话。 “说吧。”楚天息也觉得无趣,从软椅上坐起身,不再是刚才那么放浪的姿态。 “所为何事?” 容惊鸿放下茶杯,斜眼看过去,唇边带着讥诮的笑。 “难道王爷你不知道吗?王爷把这么多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王爷你不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吗?如果不知道的话,那王爷你不防仔仔细细的想一想。” “王爷心思睿智,下官相信王爷会知道是什么事的。” 楚天息眉头一皱,“容惊鸿,你少说夹枪带棒的话。” “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来喝茶的,还是来找事的?” “本忘记得,最近好似没有得罪过你吧。” 容惊鸿道:“王爷是贵人事多,需要下官提醒一下王爷吗?” “提醒?” 他不屑的嗤笑。 “王爷,你故意支开她,难道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怕她知道,所以你支开了她。这一点,还需要我言明吗?”容惊鸿旋转着手里的杯子,冷然道。 楚天息靠着软椅,笑得肆意,“你居然这么会猜本王的心思了?” “那你怎知,本王是不想你的眼睛看她,才支开她的呢?” 容惊鸿冷冷地望着他,“事到如今,我也不和王爷你打哑谜了。” “云迦蓝到底是怎么死的,王爷给我一个交代。” “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容惊鸿拿出了自己的态度,也亮出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不怕楚天息知道。 空气里突然笼罩上一层很低的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楚天息眼底暗藏锋芒。 “暴毙啊。”他不经意地道,“不是暴毙么?” “容大人以为本王这里会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那恐怕要让容大人你失望了,本王知道的,和大人你知道的一样多。” “她是暴毙而亡的,如果容大人你不相信,可以进宫去问仵作。” 楚天息淡淡地笑着。 他不会承认这件事的,怎么都不可能承认。 容惊鸿嗤笑,“暴毙?云迦蓝真的是暴毙的吗?” “王爷你确定你说的实话?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暴毙而亡?” “本王说过了,本王不知道。”他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 容惊鸿的眼神犀利,“王爷,你以为下官若是没有证据,会在今夜前来吗?” “王爷,云迦蓝于你并没有任何的害处,你为什么非要她死?” “哈。”楚天息道,“容大人,这可是京城脚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连皇上和太子都未曾判罪,你怎么就确定是本王所为?还是你以为,本王如今落魄了,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你说她的死和本王脱不了关系,那本王是不是也可以反咬一口,你容大人也有关系呢?” “容大人,你可别忘记了。” “在刑部的时候,是谁对云迦蓝下了重刑,怎么如今大人你倒是心软了?可你也不该这么没道理的,把罪名往本王的身上栽。” 楚天息冷笑了一声,“本王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吗?” 第419章 他不该好起来 面对楚天息的拒不承认,容惊鸿心中自有分寸。 他深邃的瞳孔里散发着幽幽的冷光,“王爷,你的本事才是让下官拜服。” “王爷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人会知道了吗?王爷你可能忘记了一件事情,我想你一定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本王没兴趣知道。”楚天息驳斥回去。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容惊鸿眼睛半眯着,“王爷你说对不对?你真的没做过么?想必你很清楚。” 楚天息道:“本王不知道,本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爷,我会找到证据的。”容惊鸿说了一句。 “证据?”他轻哼一声,“只怕这证据也是莫须有的吧?” “是与不是,看南靖王是否相信。”容惊鸿意有所指,“只要南靖王爷愿意相信证据是真的,那证据就是真的。” “王爷,你会付出代价的。” 其实,来见楚天息之前,容惊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楚天息现在虽然没有承认,可他很清楚,逼死云迦蓝的人就是楚天息。 楚天息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挑起南唐皇室和南靖王之前的争斗,战火连绵不休,这就是楚天息要的结果。 容惊鸿却没想到,楚天息的胆子可以这样大,居然反将了南靖王一军。 要知道啊,这消息若是走漏了风声,楚天息会被南靖和南唐围攻的。 且不说南靖王,就是太子那里,楚天息都跑不了的。 “本王还是那一句话,容大人你若是来喝茶的,本王看在你就要远走的份上,本王不和你计较你今日的这些疯癫之言。”他眉目里带着慵懒和散漫,“你若是来故意找事的,那本王的秦王府不欢迎你。” 他的语气稍冷,话锋是急转直下的冰冷。 “想必,这杯茶容大人也是喝不下去的。” “如果是这样,那本王只能让人送客了。” 听到楚天息下了逐客令,容惊鸿也是不急的,不疾不徐地道:“下官前来,便是两者皆有。” “怎么?人都已经坐在这里了,王爷还舍不得你的一杯茶吗?还是王爷你做贼心虚了?所以要赶下官走呢?” 容惊鸿挑衅了回去。 “本王有什么好心虚的,倘若云郡主的死便是和本王有关系,容大人又待如何呢?” “容大人你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楚天息说得笃定,那样的坚决。 他看透了容惊鸿这个人,容惊鸿是自私薄凉的人,是不可能为了云迦蓝的死,跑去太子的面前揭发他的。 容惊鸿的心里远比他盘算得更多,若是揭穿了他,那太子若是除掉了他,下一个不就轮到了容惊鸿了吗? 他一天不倒,太子就一天没办法安心。 他活着一天,就可以和太子对抗。 这不也正是容惊鸿现在希望看到的? 所以楚天息根本就不慌张,容惊鸿知道真相,手握证据也不会做什么的。 毕竟在容惊鸿的心里,云迦蓝还没有重要到那样的程度。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容惊鸿今天来,更多的意思是为了试探他。 不过容惊鸿是要失望了,他早就放弃一切了,所以疯魔成狂,才会不惜一切的报复设局。 至于事情暴露后的风雨,他根本就没有去想过。 大不了就是他的一条命而已。 只是一条命,他楚天息没什么是舍不得的。 “王爷不是下官,如何得知下官如何做?” “呵呵。”他淡笑,“这又有什么好南猜的呢?” “你要是真的想为了云迦蓝报仇,真的那么看重你们过去的情份,那么现在……容大人你就不是一人来此了,我们也不会有这样的时间寒暄。而是,容大人带着太子的旨意而来的。” 容惊鸿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睛都没眨一下。 很明显,楚天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了。 两人你一语我一语,谁说男人之间的战争必须是刀光剑影的? 他们笑着说着话,却也在在空气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见刀剑鲜血,那浓重的杀气却在沉寂的空气里散开。 莫如九端茶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他们的脸上有笑容,她的手一抖,差点没把托盘丢出去。 这两个人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和谐的时候?不应该啊! 他们见面,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像朋友一样说说笑笑的?不应该是像仇人一样,你容不下我,我容不下你? 莫如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她自己没有看错。 他们居然真的是在笑。 她觉得这个世界魔幻了,这形同仇人的两个人,也会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这比彗星撞地球的机率都还低呢。 “如九。”楚天息第一个发现了她,眼底弥漫开笑意,“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容大人就等着我们王府的茶喝呢。” “快给容大人斟满茶。” “免得容大人说我们王府怠慢了客人。” 他一边说着话,时不时的看一眼容惊鸿。 这些话,是他故意说给容惊鸿听的。 容惊鸿看到莫如九来了,也收敛了身上的阴沉气息。 不过,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因为神色有些森冷,所以看起来也给人一种十分不好接近的冷酷感。 莫如九端茶给他的时候,手指有些哆嗦。 “容大人,喝茶。” 她道。 容惊鸿没看面前的茶一眼,目光定在她的脸上。 “有劳王妃了。” 他收敛了自己的脸色,但这一眼扫过去,还是让莫如九心里凉凉的。 “不必客气。” 莫如九避开他的眼神,又退回到楚天息的身上。 只不过,她去哪里,他的眼神就跟着她往哪里走。 莫如九装作不知道,默默的挺直了背脊。 有楚天息在这里,她有什么好怕容惊鸿的? “容大人,本王今天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和夫人去南疆的路上,一路顺风,白头到老。” 楚天息说完,也不管容惊鸿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端起茶一饮而尽。 他这么做,容惊鸿倒也不好明着拒绝,也只能忍着心底的怒气把茶喝进去。 莫如九真想给楚天息竖大拇指。 厉害啊。 楚天息就是楚天息,这么讽刺容惊鸿,他也不怕容惊鸿暴怒吗? 不过要是怕容惊鸿,那楚天息也就不是楚天息了。 楚天息就喜欢刺激人。 宫里,楚天息一直没有入宫去侍疾,这让太子心中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峰。 太子一张脸都是铁青的,周围伺候他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 自从这位太子掌权之后,比以前当太子的时候,还愈发的喜怒无常。 宫里人人自危,就连莫瑶光也隐忍不发。 “殿下,需要把人召回来吗?” 他身边的小太监胆战心惊的伺候着,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触怒到了这位未来的天子。 对。 太子现在这宫人的心中,就是天子一样的位置。 宣皇帝重病,成日都昏睡着,醒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说不准哪天就驾鹤西去了。 宣皇帝一去,这皇帝的位置不就是太子的了吗? 现在朝中那些支持楚天瑞的朝臣,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今局势不明,大部分的势力都掌握在太子的手里,楚天瑞就算得宣皇帝的宠爱,可宣皇帝已经不行了,楚天瑞还能有几天的好日呢? 说不准宣皇帝一去,就是太子铲除异己的时候了。 众人心里明白得很,是以就算对太子这段时间执政以来的行为,也是敢怒不敢为。 谁敢得罪未来的天子呢? 除非宣皇帝好转起来,否则,楚天瑞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太子已经尝到了掌权的滋味,他还会这么轻而易举的交出自己的权利吗? 说不准,最不想宣皇帝好起来的人就是太子呢? 只是这个问题,无人敢想。 “不必,把太医召过来,本宫要问问父皇的情况。”太子故作难过的道。 他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现在他站在了权利的顶峰,老东西死了就死了。 他要做皇帝,他绝对不会给他好起来的机会。 故意宣楚天息入宫侍疾,不过是做给朝臣看的。 他若是真的想要老东西好起来,为什么不宣楚天瑞进宫侍疾呢? 很简单。 这关乎到他的一些秘密。 他是不会让楚天瑞入宫的。 “太子您日理万机,还要忧心皇上的身体,您也莫要过于担忧了,有太医在呢。” 小太监劝他,“皇上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恩,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太子假惺惺的道。 “去把太医喊进来,本宫要仔细问问父皇的情况。” “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退了出去。 …… 不多时,白胡子的老太医姗姗来迟,一见太子就跪了下去行礼。 太子很享受被众人跪拜恐惧的感觉。 “启禀太子,皇上的身体不负众望,喝了汤药之后,如今正在慢慢地好转。” “太子您可以放心了。” 太子看着他,眉目森冷了几分。 “你说,父皇要好起来了?” 第420章 大逆不道 太子的脸色变化太大,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欢喜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太医看到太子这样的脸色,太医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他本就年迈,现在身子更是战战栗栗的。 “回禀……殿下,皇上……黄山,他他他已经好转起来了。” 太医战战兢兢的回话,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太子不该是这样的脸色啊,不该啊。 太子目光冷漠,唇边含着几分淡漠的笑容。 他又反问了一次,“太医,你所言是否当真?父皇真的好起来了?” “父皇昨天还无法下床,昏迷不醒,怎么今天就好转起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误诊错了,否则……” “本宫必定会治你一个欺君之罪的!” 太医在宫里混了这么久,伴在君王身侧的时间也不少了,要是现在还听不出太子的弦外之音,他简直就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太医明白了太子话里的其他意思,心里一个咯噔,额上的汗水一滴滴的落,他咬着牙,隐忍着,思考着要如何回答太子的话。 太子这意思,是希望皇上不要好起来了! 太子想要现在就夺政权! 这是太医领会到的最直观的一个消息。 想到这一层去,太医的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 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在一片诡异的沉寂里,太子起身从高坐上走下来。 一时之间,御书房内安静到只有太子的脚步声响起。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太医的面前。 “太医,本宫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话?是不是真的好了?你莫非还不知道吗?你心里没数吗?”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你……”太子冷着声音,“你是庸医?你根本就治不了父皇,那是不是要本宫把你拖出去斩了?治你一个无力之罪?” 这后头的话,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太医匍匐在地,身子起起伏伏的,心跳加速。 他颤抖着声音,“殿下,老臣……老臣……想到了。” “那就回答本宫,他是不是好起来了?本宫可是等着太医你的回答。” 太医怕得要死,大气都不敢出,脑子也在不停的转动着。 太子的意思他明白了,是要皇上不能好起来,如此太子才可以继续执政。 如果皇上好起来,那朝中的风向就又会改变。 但是他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啊,皇上现在本就好起来了,若是从中使些手段,被其他的人发现了,别说太子,就是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太子想要拉他上贼船,他目前还有别的选择吗? 太医心里也怕得很,他只想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但是在这宫里一旦涉及到了权位之争,那事情就没有那么的简单了。 “老臣无能。”太医慢慢地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虽说皇上的病是好转了一点,但皇上年迈,此次受到的打击又太大,难免……这病情会反反复复的,老臣还需要再斟酌几日。” “不知道太子您的意下如何?”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这一条命,太医只能顺着太子的意思。 毕竟,现在躺在龙床上的皇上什么都做不了,就是活下去了,也不知道能活几年。 他现在要抱紧太子这一棵大树,这要是不顺从太子的意思,以后太子还是继位了,那不是会找他麻烦吗? 太医觉得听太子的话,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恩,既然太医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随本宫再去看看父皇吧,再看看父皇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也好让本宫放心。”太子一语双关。 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老臣遵旨。” 太子盯着太医,赞赏道:“太医,你是个聪明人。” “本宫很欣赏你,希望你这一份聪明,不要用错了地方,知道吗?” “老臣明白。” 太医重重的点头。 见状,太子这才满意了不少,若与所思的嘱咐太医。 “等会你给父皇把脉的时候,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把脉。” “本宫不希望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太医你明白吗?” “老臣明白。”太医咬着牙点头。 看吧,他没有猜错,太子的目的果然就是在这里。 太子笑了一下,“那就好。” “说起来啊,父皇也这么年迈了,本宫倒是觉得……父皇也该享享清福了,这南唐的江山太重了,本宫为他好好的治理着,父皇啊,就应该要好好的修养身体。” “太医你说是不是?” 太子意有所指。 太医已经不敢搭话了。 太子突然就压低了声音,冷沉地道:“太医,本宫的意思你要是明白的话。” “你就该知道,人老了就是老了,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所以,有些病好不了,就不需要好了。” “你听到了没有?” 太子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就差拎着太医的耳朵,直接说,他要宣皇帝早点死! 要宣皇帝永远都好不起来! 太医面如灰色,脚下踉跄了一下。 他及时的稳住了身体,“老臣会按照太子的意思去做的。” “太子说得很对,人老了,有些病是治不好的。” “纵然是药王谷的人,也掌控不了生老病死。” 太子“嗯”了一声。 他率先走出了御书房,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步伐有些轻快。 很快,他就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当他享受过身为帝王发号施令的爽感,他才不会希望又回到那个被人打压的太子位置上。 他不要做太子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已经腻了,他要掌控生死,做南唐的皇帝! 他知道有太医的保证,他的父皇是好不起来了。 但是他不会有任何的愧疚感。 迟早父皇都是要死的,早一点把皇位交给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太医和他身后伺候的太监宫人连忙跟了上去。 如今的宣皇帝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已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了,不说这一次的刺激,就算没这刺激,也不会再有多少日子的。 只是这一次的刺激,加速了他的衰老和病重。 这些天,太医们都用极其珍贵的药材吊着他的命,他没那么快死去,但这一口气,想要硬撑着也不是那么的容易的。 如今宣皇帝的情况,就是离死还有一截,但又不能恢复成以前的身体。 他只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双眼已经浑浊不堪,眼袋厚重无比,胸腔在不停的起伏,不过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 “太子殿下到!” 外间的宫人高声大喊。 第421章 太上皇 宣皇帝的手已经枯瘦如柴,他喘着粗气,颤颤巍巍的扬起手,试图拽住龙床上的帷幔坐起来。 但身体太沉重病重,像一块石头一样,他的手在空中摇晃着,怎么都抓不住帷幔。 他坐不起来,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一双眼睛。 太子神清气爽的走进去。 他淡淡地道:“你们都下去,本宫亲自来照顾父皇。” “太医留下。” “是。” 太子一下令,原本伺候宣皇帝的宫人都有序的退了出去。 宣皇帝看到了太子,眼珠子一点点的瞪大。 “皇儿……” 宣皇帝心里已经隐约有些不对的感觉,他病重了这么多天,太子就只来看过他一次。 他是皇帝,他阅人无数,他也不会错过如今太子眼底的张狂和得意,那是掌权者的嚣张。 他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他看到了太子眼底里的野心。 宣皇帝突然觉得,世人说太子温润如玉,那不过是他的伪装而已。 其实他也早就知道太子是什么样的性格,不过现在亲眼看到了,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就是他培养的好太子,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位野心勃勃的帝王。 帝王有野心是好的,可他还没死,如今的太子还只是一个太子,可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一点以前身为太子的恭谨。 太子变了。 “父皇。”太子装作心痛的叫了一声,“您最近觉得怎么样了?儿臣最近政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身来看父皇,父皇……您可莫要怪罪儿臣啊。” “儿臣心里成天都惦记着父皇的。” 太子坐在床榻边,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 宣皇帝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演戏,只是人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就算不满,他也不能做什么。 “皇儿……”他乌黑的唇角不断的在发颤。 “父皇,儿臣在呢。”太子俯身下去,握住了宣皇帝冷冰冰的手。 “太医快来给父皇诊病。” “父皇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要你的命。” 太医早就是太子的人了,配合的上来把脉。 一阵沉默之后。 太医悲痛地道:“启禀太子,皇上他身体已经是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 宣皇帝都瞪大了眼睛,视线在太子和太医之间来来回回。 这个太医今天可不是那么说的,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体稍微好转了一点。 怎么就是病入膏肓了? 这四个字,砸得宣皇帝神志全无。 太子也心痛地道,“不可能,一定是你把错了,本宫不相信,父皇……” 太子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父皇……”太子转念又道,“您不要相信太医的话,儿臣相信您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过……” 太子话锋一转,连带脸上那悲痛的表情都显得很假。 “父皇您的身子确实不太好,按照儿臣的意思,父皇您就不要再忧心这南唐的政事了,儿臣会全力治理好这个天下的。父皇啊,您为了您自己的身体着想,不如退居到南清宫,好好的养几年身体,儿臣相信,只要父皇修养好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太子安抚他,“而且,儿臣觉得南清宫那个地方清净,最适合父皇您去养身体了,不会有任何人去打扰父皇的。” “父皇您意下如何呢?” 宣皇帝都不敢相信这是太子说的话,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唇齿间才跃出三个字。 “南清宫?!” “是啊,就是南清宫,那地方很清净啊,历代太上皇都是住的那个地方,还会有祖宗庇佑的,那是最好修养的地方。”太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怕气不死宣皇帝。 “太上皇?”这一下,宣皇帝更震惊了,一口气半天都吸不起来。 太子迎着他的眼神,认真地说,“父皇您觉得南清宫不好吗?您退居到南清宫,自然就是太上皇了。儿臣觉得,父皇您已经为了南唐操劳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您已经老了,这个责任不能再让父皇您一个人担着了,儿臣也该承担起来自己的责任。” “父皇您就退位吧,去南清宫颐养天年。” 终于。 太子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宣皇帝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一丝暗红的血从唇角流了出来。 他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盯着自己最疼爱的太子。 宣皇帝的眼神很陌生。 他的好儿子,居然要趁他病了,逼他提前退位! 太上皇? 皇位是他的,他还没说要给,他的好儿子倒是自己伸手来拿了? 这可真的是他的好儿子啊! 宣皇帝咳嗽不停,一口气都要背过去了。 “父皇,您看您激动什么呢?让您退位做太上皇,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是不是太欢喜了?欢喜儿臣这么的孝顺?” 太子皮笑肉不笑的道,“父皇您不必这么的,这都是儿臣的责任。” “儿臣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父皇您啊……” 话音陡然止住,太子眼底的神色阴冷。 “就退位如何?”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宣皇帝却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压垮了。 他自是不甘心,他可以给,但是太子不能夺! 现在居然明目张胆的要他退位了。 宣皇帝咳嗽了好一阵,血丝沾在唇角,狼狈又虚弱。 他眼底狰出一抹血红,直勾勾的盯着太子。 “你……过来……” 宣皇帝费力的道。 “父皇您要说什么?儿臣听着呢。”太子慢慢地弯腰靠过去。 宣皇帝缓和了一口气,那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突然就扬起来。 “啪!” 宣皇帝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太子的脸上,太子的脸都被打偏了。 他如今是病入膏肓的老人,但是暴怒之中,这一巴掌力道也是不前世的。 这一巴掌打上去。 空气都安静了。 第422章 废物楚天息 这一巴掌,打得宣皇帝的手都发麻了。 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盯着太子的眼神,恨不得把太子吃了一般。 太子的野心,这就是太子的野心! 他以前就怎么没看出来,这个恭谨的太子,内心里藏着这样的野心呢? 后悔吗? 可是再后悔,宣皇帝也没有什么用了,他之前一直以为太子是自己看好的继承人,所以一病重,就把权力交给了太子。 现在整个宫廷上下,都听太子一个人的。 而他疼爱的好儿子,居然要他就这么让位。 宣皇帝的心里又痛又冷。 这个皇位迟早都是他的,他又是急什么呢?连这短暂的几个月都等不了吗?非得要背上这大逆不道的罪名吗? 太子挨了打,脸上很快就浮现出鲜红的手指印。 他的脑袋偏向一边,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红肿的脸。 太子居然勾唇笑了,即便是挨打了,他也不没有丝毫的怒意。 他看着怒气难消的宣皇帝,拉长了声音。 “父皇,您真是好狠的心啊,您若是觉得儿臣做得不对,说得不对,那您又有什么高见呢?” 太子冷笑,“儿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儿臣并不是贪恋这至高无上的权位,父皇,儿臣是您一手带大的太子,难道您连自己选择的太子都信不过吗?” “儿臣发誓,让父皇提前退位做太上皇,真的是为了您的身体。” 宣皇帝的眼睛都快喷火了,还想要打太子,但手已经抬起不来了。 而且太子也不蠢,自然是不会等着他打第二次。 宣皇帝挣扎着,“太子,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你也知道你是朕一手扶持的太子?这个天下,这个江山,乃至于……这个皇位,都是迟早会交到你的手里的。” “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太子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父皇,您说得对。” “既让这个江山迟早都会交给我,那么早几个月又怎么样?父皇您已经坐拥江山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 “那么,父皇下诏如何?” “朕……”宣皇帝喘着粗气,“逆子!” “朕可以把皇位交给你,但……你不能伸手来抢,你现在和弑君夺位的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区别?” 太子低低地道,“真是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父皇你还是不愿意下诏。” “那儿臣只能使一些非常手段了,让儿臣顺利的继位。父皇,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可不要怪儿臣狠心。” 宣皇帝的心一紧,灰暗的脸色更是阴沉得看不到光。 “孽子!” 他痛骂一声,嘴角又开始不停的抽搐,甚至吐了白泡子。 往常有宫女在身边精心伺候,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等着他上西天的太子。 太子起身。 “父皇,儿臣给了您选择,您要不要选择?” “下诏退位,还是……逼儿臣做出那等不孝的事?” “儿臣知道父皇您疼爱我,那么,这一次就遂了儿臣的心愿怎么样?” “既然父皇说了,反正皇位都是我的,那提前把天下交给我又有什么不好呢?”太子的脸色愈发的冷,“还是说,父皇您现在不想下诏退位,是因为你心底有着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滚——”宣皇帝粗吼一声,激动得面红脖子粗的。 太子回头望着他,眸色阴狠,“怎么?难道是被我说中了?父皇您真的想要改立太子?想把属于我的一切,夺走?” 太子突然就激动起来,回到宣皇帝的床榻前,他冷怒道:“你想废了我?” “你想把皇位给谁?你说!是那个废物楚天息,还是你最喜欢的老九?” 宣皇帝怒视着他,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紧抿着的嘴唇,又有几分悲戚。 楚天息? 老六的确有成为君主的风范,但是…… 他从来就没考虑过。 至于老九…… 他年少,斗不过太子,而且心性单纯,容易被朝堂大臣把控。 这些人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如果不论他的喜欢,只论才干。 那么,老六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又何尝不知道?老六暴虐成狂的名声,就是太子授意人在外面破坏的。 他明白。 “呵,我倒是忘记了,老六可比我更要恨你,纵然他有才干,你怎么会把他扶成江山的继承人呢?你说,不然我让老六来亲自送你一程?给老六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父皇啊,老九倒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已经求着儿臣让他来侍疾了,可是你说,老九这么孝顺,他要是来伺候你,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儿臣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吗?” “你……敢!”宣皇帝终于有了反应。 他以前玩弄权术,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 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垂死的老人,躺在这里,对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不幸,他都是无能为力的。 “儿臣有什么不敢的?”太子一甩衣袖,“你这么在乎老九,我偏偏让你见不到他。” “我让老六进宫来吧,让他送父皇您最后一程。” “父皇你可不要太恨我,我这个人就是太重视手足之情了,老六这么恨你,我当然得帮他一把。” “帮着他……让父皇您好好的走。” 话音落下。 太子哈哈的大笑出声。 楚天息入宫侍疾,宣皇帝却突然崩逝…… 他是不是就可以把宣皇帝死的罪责推到楚天息的身上呢? 楚天息纵使有治理天下之才,但他若是害死了自己的父皇,弑君夺位,那么…… 天底下的人谁又能容得下他? 太子知道自己斗不过楚天息,他就要先下手为强,彻底断绝楚天息可以继位的可能。 就算他日后输给了楚天息,那么,楚天息也背负着弑君的罪名。 楚天息倘若真的夺得了天下,史官那一笔,也会让楚天息遗臭万年的! 真好。 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两个绊脚石。 太子觉得这一招不错。 他心情好了,便也和颜悦色了。 “太医,你在这里伺候皇上。” 太子走出了宫殿,又对身侧的太监吩咐。 “去,派禁军统领前去,让秦王入宫!” “带着圣旨过去,本宫就不信,他楚天息还敢无视!” 第423章 前有狼,后有虎 “奴才遵旨。” 小太监应下。 请楚天息入宫,只要入宫了,那么,楚天息的生死都在他的手里。 他早在很多年前以前就想杀了楚天息的,对这个弟弟,他是真的疼爱过。 但是,当这个弟弟一天天的变得更加的优秀,甚至处处压过了他这个太子的光芒。 他对他的那些疼爱,都变成了催命的毒药。 如果楚天息无能一点,看在过去情份上,他不会对楚天息下手的。 偏偏楚天息不知道收敛。 这让他如何容得下呢? 他容不下,也没有那个容人之量。 就算是他再如何看重的兄弟,有朝一日爬到了他这个太子的头上,他也依旧不会手软的。 不过没关系了。 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太子回到了御书房,也没有批阅奏折的心思。 他让宫人打开了御书房的门,他就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广场。 他在等,静静的等待。 到了最后这决一死战的时候,他的内心反而还出奇的冷静。 输赢,也不外乎那两种情况而已。 楚天息抗旨不入宫,那么禁军就地杀之! 如果他入宫,他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楚天息插翅难逃。 倘若禁军杀不了楚天息,他会立刻派兵前去镇压。 这一次,他要引出楚天息手里的残余势力! 忍了这么多年,现在不动手,何时还有这么合适的机会呢? 这是胜券在握的事,太子把心底的那一丝慌乱压下去。 他不该慌的。 楚天息手里的兵,总不能比他皇宫禁军还多吧? 而且,他还有莫家的势力。 楚天息应该是必死无疑的。 秦王府。 太子派来的禁军统领带着禁军,统领还拿着圣旨,把这个秦王府都围得水泄不通,犹如铁桶一般。 幸好如今是入夜,所以哪怕再大的动静,也不会传开了。 容惊鸿前脚一走,后脚禁军统领就来了。 禁军统领拿着圣旨,在秦王府的大门口高声呼喊。 “皇上有旨!” “秦王殿下速速出门接旨,否则,末将就要破门而入了!” 统领的声音散开在了凌晨的空气里。 秦王府依旧大门紧闭,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禁军统领拿着圣旨,也毫不后退。 王府里。 外面被禁军包围,里面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夜深了。 莫如九也楚天息就坐在花架下的软塌上,风缓慢的刮着,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十九在旁边候着,脸紧绷着,手握紧成拳头,看上去很紧张。 “要接旨吗?”莫如九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楚天息半拥着她,瞳孔里的温柔被浓烈的戾色所取代。 他眯起眼睛,“怕吗?” “我不怕。”莫如九很是违心的道。 她哪里能不怕?太子派了禁军统领来,还带了圣旨,这摆明了就是要逼楚天息进宫啊! 但是楚天息没兵没将,一旦进宫,那不是死路一条? 可若是不进宫,那么,外面的禁军统领很快就会破门而入,冲进来。 王府里…… 楚天息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怕就怕,我在这里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莫如九面有难色,嘴唇抿得紧紧的。 “不然呢?我出去求他们放过我们?”楚天息笑道。 “你……”莫如九眼眶泛红。 她说不出话。 楚天息的神色温柔下去,抚摸着她苍白的脸。 “你在王府里等我。” 他丢下这一句话,把她从怀里推出去,霍然起身。 风吹得更烈,卷起了他黑色的衣袍。 他一身杀气,走向了王府的大门口。 十九跟上去,“王爷——” “把禁军统领杀了!” “圣旨?狗屁的圣旨!” 楚天息冷怒道。 “是!”十九并不质疑,领命就下去了。 莫如九惊住了。 杀了传圣旨的禁军统领? 她的心肝都在颤了颤,不过转念,她心底就只剩下了一腔豪情。 这个时候宣他进宫,无非是为了要他的命。 进去也是个死,不进去反抗了,也还是个死。 那倒不如轰轰烈烈的和太子打一次! 莫如九的心情真的很紧张,风吹冷了她的身体,她的心却滚热无比,像是被炙热的火烤着,又疼又难受。 如果……如果…… 按照前世的轨迹来说,这一次的楚天息应该是输了的。 不。 前世好似楚天息根本就没有被逼进宫这一回事啊! 楚天息是和南靖王联手造反了,最后才一败涂地的。 那这么这一世呢? 这一世,楚天息今晚的结局是什么? 莫如九的心越想越乱,心脏都在颤抖。 她的腿肚子发软,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嘶喊声,刀枪声,统统都没有…… 这座王府渗着地狱一般的死寂。 莫如九想出去看看,但她到底是个现代人,她怕看到那些太过血腥的场景。 而且,她也害怕楚天息会受伤。 她枯坐在软塌上,呼吸变得绵长而缓慢,每一次的呼吸,肺部就好似扎入了一根细细的刺。 浅而密的疼,沿着神经和血管不断的铺开。 她的脸色也很惨白。 “王妃。”突然,她的身后响起了声音。 “啊!”莫如九被吓了一大跳。 婢女连忙告罪,“奴婢知错。” “什么事?”莫如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回禀王妃,王爷让奴婢带王妃去就寝了。” “这里更深露重,小心伤了王妃的身体。” 莫如九没有推脱,点了点头。 “走吧。” 这里离大门口太近了,她怕听到不敢听的,同样也怕看不到不敢看的。 楚天息让她去就寝,那必定就有他的道理。 她又不会武功,如果贸然出去,也只会成为楚天息的累赘。 她帮不了他,也不能拖后腿。 虽然,她也很担心他。 莫如九从软塌上起身,双脚才站稳在地上。 婢女陡然变了一个脸色,扬起手敲在了莫如九的后颈窝上。 “你……”后颈一阵剧痛,莫如九的眼睛微微瞪大,身子却一点点的倒下去。 婢女扶住她,“王妃,这是王爷的命令。” “您就安心的睡吧。” 莫如九不甘心的闭上眼。 第424章 宫变 在昏迷之前的那一刻,莫如九还在想,为什么楚天息要打晕她。 他到底又背着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他是不是又要丢下她了? 还是他想要怎么样? 一夕之间,她脑海里迸发出很多种的念头。 她很不想昏迷过去,但是脖子太疼了,那种无力感,晕眩感愈发的浓重。 她只能倒了过去,灵魂也跟着陷入了黑暗里。 不管即将要发生什么,她都阻止不了,一点都无法阻止。 事实上,楚天息派人打晕她,是为了她好。 他要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是洛千山的身边。 距离一个月的天有异象之期还有半个月,他现在已经要举兵造反了,那么,就不能让她继续留在王府里。 甚至,她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如果他真的败了,他会拼着一条命,送她回到属于她的现代。 如果他赢了。 那他就会江山为聘,娶她为皇后! 莫如九被他留下的心腹直往城外送去,王府的马车自然会被严查的,但现在洛千山和他合作了,马车用的是京城里的米行的,莫如九被藏在装米的马车里,运送到了城外去。 洛千山的人外面等着接应。 夜色浓浓。 楚天息没有打算在今晚动手,时机还没到。 南靖王的势力还在前方拉锯,他的人,就算以以一当十之勇,但也不能和这成千山万的禁军相提并论。 禁军的人多,他的人少,他自然不会去以卵击石。 太子想要对他动手很简单,现在说不定就等着他造反呢。 他怎么会让太子如愿呢? 他不傻! 所以。 他只是出去粗略的和禁军统领过了几招,然后就故意露了破绽,跟着禁军统领一起入宫去了。 既是皇上召见,他有什么理由不去? 他刚才对禁军统领的挑衅,不过是为了让太子安心。 如果他就这么平静的入宫了,太子只会觉得他在背地里憋什么大招。 他倒是要看看,这召见他的人,到底是那个该死的人,还是太子呢? 显而易见的,只能是太子。 但这一趟,他必须得亲自去。 前往皇宫的一路上,楚天息的内心十分的平静。 风吹起了他黑色的袍子,他的两侧是前来押他进宫的禁军。 这到底是召见,还是押犯人,他心中已经明了。 要想知道这是谁布局的,等会他入宫了,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那个人。 京城的夜很沉寂,周围的百姓正陷于沉睡美梦里。 他的耳边有风声,有马蹄声,还有人呼吸的声音。 他目不斜视,一路直到了御书房。 他踏上白玉的台阶,神色刚毅而凝重。 不知道是不是楚天息的错觉,在看到他来之后,御书房外守门的宫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以为,今晚就要宫变,一定会血流成河,这一夜一定会充满杀戮和血腥。 但谁能想到呢? 这位以神勇闻名天下的战神,居然就真的跟着禁军统领进宫了。 他连一点反抗都没有,一人一剑,孤身入宫。 他分明是被押解进宫来的,但他走路的气势和步伐,让人觉得他是君临天下的王,他不是受制于人的傀儡,而是坐拥千军万马的战神。 这些禁军,好似都成为了他的手下。 他就是他们之间的王。 御书房的宫门在这沉寂的黑夜里,缓缓地打开。 咯吱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安静。 宫灯摇晃,在楚天息的俊脸上摇过明灭的光线。 他神色坦然自若。 “皇上有旨,传秦王殿下进去。” 太监尖着声音高声大喊。 楚天息一步一步的走进去,步履平静。 安静的御书房里,没有多余的宫人,全部都被遣下去了,只有高坐在椅子上的太子。 这个瞬间,空气很静,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一幅胜券在握的姿态,他还有十分有心情的把玩着手里的扳指。 他听到了楚天息的脚步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不得不说,这一刻,太子才是真正的放心了。 因为楚天息并没有造反,也没有宫变。 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楚天息知道他手里的人根本就不够和他做对呢? 这样也好。 楚天息坦然赴死,成为替罪羔羊,他也会给楚天息一个体面的。 总比楚天息以卵击石,带着他那一点人和禁军击杀在一起,到时候闹得太难看了。 或许是到了最终结束的一刻,太子竟是淡淡地笑了。 “皇兄。”楚天息在他的不远之处停下了脚步。 这一声皇兄,让太子的思绪恍惚了一瞬。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太子望着他,清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老六。” “本宫还以为请不来你呢。” 楚天息冷静地道:“皇兄你多虑了,既然是父皇下令让我入宫,那我怎么会抗旨不尊呢?” “不过,皇兄,我很想知道,这下令召我入宫的人是你还是父皇呢?” “你觉得这重要吗?”太子缓缓地眯起眼睛,手指敲打着桌面。 他浅笑着,“老六,事到如今你以为这还重要么?不过你这么聪明,想必你也知道,不管坐在这里的人是我,还是父皇,你都逃不了这个命运。” “老六,皇兄对你很坦诚,你说是也不是?” 楚天息垂眸,唇角不动声色的勾起。 他也没行礼,一甩衣袍,随意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坐姿也很慵懒狂放。 其实都用不着再说什么了,太子说得很对。 不管是太子还是宣皇帝掌权,他们两个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他们都只是想要他死。 唯一不同的,这一次布局的便是太子。 太子和宣皇帝的政治策略不同,不,太子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策略。 太子只知道除掉让自己不快的人,却不知道留着对自己最有用的人。 太子没有政治远见,目光十分的短浅。 第425章 弑君夺位 这是太子的短板。 不过,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不管是太子还是宣皇帝,他都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的。 “哎,站着说话有点累,口有点渴了。” “皇兄有茶吗?” 楚天息一如既往的和他寒暄着,那平静的模样像是两人之间不曾有过任何的血海深仇一样。 太子温和地道:“那就坐着说吧。” “来人,给秦王上茶。” 很快,御书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太监端着托盘走进来。 太监压制着不安,小心翼翼的给楚天息上了一杯茶。 茶不是刚才沏的,而是隔夜的茶。 冷的。 楚天息接过来,也不在意,就那么一饮而尽。 “好茶。” “果然宫里的茶就是好喝。” 楚天息笑着说了一句。 太子随意的道:“宫里就是你的家里,老六你喜欢喝茶,可以随时来。” “皇兄,曾经宫里是我的家,但早在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楚天息放下茶盏,示意太监再给自己斟满一杯。 太监看了一眼太子,得到了太子的许可之后,这才敢斟茶。 楚天息端着杯子,轻轻的抿一口。 “皇兄,我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召我入宫的人是皇兄,那么父皇呢?” 太子不动声色地道:“父皇?” “老六你居然还会关心父皇?皇兄还以为,老六你恨不得父皇立刻去死呢。”太子说着最犀利的话,脸上却挂着浓浓的笑容。 小太监拎着茶壶的手一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楚天息的脸上也没有太大的惊讶,他点了点头。 “皇兄你说对了,皇兄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的确是最恨他的,都到了今天了,我也没必要再瞒着皇兄你了。” “我就是恨他,我怎么会关心他呢?我不过问问而已,要是他真的不在了,我还得多问皇兄要几杯茶庆祝一下。可他……啊,若还活着呢,那我这茶就喝不下去了。” 太子看着他,“老六,茶管够。” “那就再来几杯。”他肆意一笑,“想来皇兄也不会那么小气的。” “那是自然。”太子道。 楚天息喝茶就和喝酒一样,茶是冷的,而且还很苦,每喝一杯,楚天息的神志就愈发的清醒。 他满嘴都是苦涩,浓重的苦涩。 太子敢在御书房说这些话,那就证明,这个皇宫现在都是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至于,他的父皇。 呵。 那个老东西,说不定被他最疼爱的太子反制衡了! 这就是帝王之家啊,这就是父子之情。 他的父皇当初那么的宠爱太子,他会想到,当他病危的这一天,他的太子会夺权吗? 呵。 当了这么久的太子,现在体会到了当皇帝的感觉,太子定是不会轻易的放权的。 “老六,虽说这是茶不是酒,但是喝多了一样伤身体。”太子故作好心。 楚天息垂眸,旋转着手里的茶杯。 “皇兄,茶已经喝了这么多杯了,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你召我来宫里,所谓何事?莫非真的是为了让我侍疾?”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太子道,“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老六,你我手足一场,皇兄知道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我陷害于你,是我对你不起。但你心里更明白,罪魁祸首到底是谁。这是我陷害你的不假,但父皇一直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他为了保我,摧毁欧阳家,让你囚禁北山。你最恨的人是我,还是父皇呢?” 这是太子第一次这么坦然的提及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 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一点的愧疚,仿佛那十万大军不过是蝼蚁,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个话题,令御书房的内空气倏然一窒,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楚天息旋转着杯子的动作一顿,杯子被他的手指重重的捏紧。 他的眼里,有一层层的杀气浸染而出。 但他慢慢地抬起头,他望着高高在上的太子,他居然就笑了,笑得风流不羁。 太子回望他,循循善诱。 “老六,其实你也不能怪我,若不是父皇太过宠爱于你,让你这个战神的光芒万丈,甚至盖过了我这个太子,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父皇一边培植你,一边打压我,他的制衡之道,无非就是要让你我兄弟反目成仇。” “老六你一向都是一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你落到如此地步,你最应该恨的人是谁,我们共同的仇人是谁。” “现在,皇兄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我说的机会,便是让你亲手手刃仇人的机会,你想要还是不想要?” 太子最后加重了声音。 楚天息听完了,他并不上当,淡淡地道:“皇兄,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要我再一次做你的刀而已,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去做。” “你想要我为你除掉那个人。” 楚天息见识过了太子的野心和狠心,也就一点都不震惊太子敢对宣皇帝下手了。 他心中只有痛快,甚至很想亲眼目的一下,宣皇帝那苟延残喘的模样。 被最疼爱的儿子背叛,宣皇帝的心痛不会比他当初少!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宣皇帝活该。 太子长叹一声,“老六,话不是你这样说的,这是互惠互利。我给了你利,你自然要给我一点惠的。你说对不对?” “而且,你不是一直就想着报仇雪恨吗?我把你的仇人送到你面前,你怎么还不敢答应了呢?” 楚天息已经看透了太子,眼神一点点的冷下去。 他道:“皇兄若是真的和我同仇敌忾,那该你亲自下手,而且,皇兄你现在正在这样做,不是吗?” 话落。 太子落在楚天息身上的眼神瞬间犀利了无数倍,变成了万箭穿心。 他的眼睛,在暗淡的光影里,有深不可测。 太子轻轻地握紧了手指,“老六,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想要皇兄给你的报仇机会了么?” “你也知道,皇兄坐在位置上,有可为,也有不可为之事。皇兄疼惜你,才把这个机会给你。” 楚天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他语气森冷,“好了,皇兄,演了这么久的戏,我已经不想再演下去了。” “皇兄你心里很明白,你是要做皇帝的人,你要名正言顺的成为南唐之主。” “在你的身上,自然是不能背上弑君夺位的罪名!” 他自嘲一笑,“我嘛……” “我就不一样了。” “我已经是污名满身,再添这一笔罪名,也不算什么。” 第426章 威胁我啊 楚天息说的话无疑是拆穿了太子的虚伪面孔。 在两人饮茶谈话的平静之下,御书房里却是早就掀起了战火硝烟味,暗潮汹涌。 楚天息自嘲的笑着,漆黑深邃的瞳孔里,尽是讥诮的冷光。 他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 太子并不否认,微笑着道:“老六,怪不得父皇时常说你最聪明,倘若你身上没有欧阳家的血脉,想必这太子之位也轮不到我来坐,我更不会有今天,说不定呢……” “我今天就是匍匐在你的脚边。” “是吗?那可真的是让父皇高看我了。”楚天息脸上的神色冻结成冰。 说他最聪明,不过也最是防备他,就是因为他体内有欧阳家的血脉。 欧阳家的势力遍布天下,宣皇帝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让他继位的,一旦让他继位,那不是等同于把南唐的江山交到了欧阳家的手里? 纵然欧阳家,包括他的舅父,并没有要造反的心思,但是位高权重,功高震主,那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错误。 舅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父皇将计就计应了太子,把他和欧阳家铲除的时候,他的舅父并没有任何的反抗。 太子叹息道,“父皇可没有高看你,不止父皇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老六你的才智皆在我之上,我处处不如你,这最后一局,没想到也被你轻易的看破了。” “那么,老六你就告诉我吧,你是否接受这个选择呢?” 太子不禁又笑了起来,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现在他已经是稳操胜券。 楚天息答应和不答应,并没有什么不同的结果。 他都是一个死字。 唯一的不同,那就是替罪一个结局是自愿的,一个是被迫的。 楚天息倏地把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眸色一冷。 “皇兄。” “若我说我不答应呢?皇兄你打算如何?” 太子笑着摆手,“老六你别这么紧张,也别这么严肃,就算你不答应,皇兄现在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反正你都入宫了,你的兵都在宫城之外,掀不起任何的风浪。你的生死在我的手中,我不急着让你现在回答我。” “我还可以让你在回答我的问题之前,去见见父皇,你说你要不要去见呢?” “皇兄你太自信了。”楚天息道,“那你可知道,过度的自信就是自负,而自负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太子哼笑一声,“我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老六你是看不到了。” “但是,老六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若是不接受我的条件,你的下场一定不会好。” “你一入宫,生死在我手中。你的身边就没有软肋了吗?你的王妃,据说你们感情很好,琴瑟和鸣……这倒是让皇兄很羡慕。” 太子一脸都是笃定的神色,言语之间暗藏着威胁。 对的。 他怎么会忘记莫如九这个可以威胁楚天息的人呢? 楚天息前脚进宫,他后脚就让人去王府外守着,准备把莫如九抓了。 为了莫如九,为了报仇,楚天息就是不弑君,也必须要弑君。 楚天息就算不答应,他也有一万种办法,让楚天息背上这个弑君的罪名。 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他坐起来是很得心应手的。 楚天息身上散发着冷厉的杀气,“皇兄你这是买卖不成,就要威胁我了么?” “就算我答应你的条件,成为了你的替罪羔羊,难道你就会大发慈悲的放过她吗?到时候我王府覆灭,她弱女子一人,还不是任由你宰割?皇兄,既然你都做了这逼君退位的事,又为什么不敢担上这骂名呢?” 楚天息把时局分析得很透彻。 太子不过是要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点用处而已。 他虽然也真的很想手刃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也不会掉到太子精心挖好的陷阱里去的。 他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 而且,太子真的就能找到如九来胁迫他吗? 太子以为他就没有万全之策吗? 现在,她应该走了很远了,他在宫里多周旋一阵,洛千山带着莫如九离开的机率就越大。 要不是为了莫如九,不是为了拖延时间,他还在这里废话做什么? 他吃多了没事干? 太子说道:“我可以承诺你,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会放过莫如九的。” “你也知道和我过不去的人一直就只有你,你才是我容不下的人,你不在了,她一个女人对我来说是成不了气候的,你放心。” “你皇兄我好歹也是一个男人,怎么会和一个女人百般过不去呢?你说是不是?” 楚天息嗤笑,“皇兄你的承诺,我只当是放屁。” 他往前走了几步,御书房两侧那一排排的烛光都随着他而开始剧烈的晃荡,光线映在了他的黑色衣袍上,映亮了他脸上的肃杀。 “现在,让我去见那个人,我可以考虑一下。” 楚天息更改了口风。 他不会对宣皇帝下手,但宣皇帝现在一定落魄极了,他出现在宣皇帝的面前,不为别的,只为了狠狠地嘲讽他一番。 他要宣皇帝最后死都死得不安心。 父子之前的深仇大恨,这一生都过不去了,除非宣皇帝死了。 他倒是真的想亲手杀了宣皇帝,他真的是想那么做的。 但…… 不。 杀人诛心才是最痛的。 他动手,宣皇帝只会觉得是解脱,他要太子自己动手,宣皇帝被自己宠爱的太子亲手毒害。 那才是最刻骨的痛,宣皇帝就是死了,也不会有片刻的安心。 他要的,就是宣皇帝死也不安心。 太子望着他,“好,你且去吧。” “皇兄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回答。” “不过,老六你也得好好的想一下,你打算怎么要他的命。” “我知道你很恨他,但他到底是一国之君,不能死得太不体面了,你明白么?” 太子暗地里敲打他。 一国之君即便是死,尸体也不能有任何的损伤。 “我看心情。” 楚天息丢下这句话,就转过身,率先走出了御书房。 他依旧一如既往的肆意潇洒,哪怕一条腿受了重伤,走路会有一点瘸。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王者之气。 就算身患残疾,那也是高贵无比的王者。 第427章 放心的上路 凌晨。 天空依旧黑得不见半点光,太子吩咐了心腹带楚天息过去看宣皇帝。 宣皇帝如今还住在他的寝宫,但是周围都是太子的人了,宣皇帝自己的心腹,早就被太子拿下。 如今宣皇帝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王到。” 宫人大声的通报。 楚天息慢悠悠的走了进去,步子带着散漫和悠闲,仿佛他只是来散步的,所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清闲自在。 床榻上的宣皇帝已经动弹不得了,但是耳朵还能听到,听到这一声,秦王…… 他整个人开始激动,胸腔不断的起伏,发黑的唇角在不停的颤,嘴里还流出了白色的泡子。 他的头发也花白了不少,如今没有宫女为他整理,就这么散乱的披着,他竟苍老脆弱得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 楚天息慢慢地走进去,步伐很轻。 宣皇帝使劲的扭转脖子,看向门口的方向。 烛光铺满了满地,来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看到了楚天息那一张脸,宣皇帝的手也在空中胡乱的抓索着。 他死死的盯着楚天息。 “孽子……” 这句话,楚天息听过很多次了,如今他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他早就有所预料,垂死挣扎的宣皇帝看到他会激动,会痛骂。 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真的对这样苍老羸弱的老人,没有半点怜悯同情的想法。 他迎上宣皇帝厌恶冰冷的眼神,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沉默了一会。 “舒服么?”楚天息拉长了声音问,眉眼带笑。 宣皇帝一口气没提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猛然开始咳嗽,咳得像要断气了一样。 周围有一个太监,但是太监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上前要为宣皇帝顺气的意思。 楚天息也就这么冷眼看着,脸上的笑容不减反浓。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是,我现在却是很想到你的。你是我的父皇,你亲手推我山绝路,你助纣为虐,现在被你宠爱的太子害到如此地步,你说说。” “我怎么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不入宫来看看你的惨状呢?你有多惨,我就有多开心,有多欢喜。” 宣皇帝目光浑浊,拼着力气说:“你来……干什么?” “太子让你来做什么?” “你给朕滚出去,滚。” 宣皇帝太过讨厌楚天息,哪怕到了这最后的一刻,他依旧没有收敛自己的恨。 但就是这样的宣皇帝,反而还让楚天息觉得十分的真实。 宣皇帝本来就是这样对他的。 楚天息看着他的眼神很冷漠,很嘲讽。 “滚?只怕不行,我也很想滚出去,但是呢,是太子以你的名义把我召到宫里来的。” “我若是出宫,那就是抗旨。” “看来你还没病糊涂,你说呢,都到了这一步了,太子让我来这里还能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让我来侍疾的?” 楚天息说着,就低声轻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听着却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宣皇帝道:“你你……” “你敢!”他的呼吸又开始急促,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像是很敢相信。 太子把最恨他的楚天息召到这里来,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识破了,但是他不想把那成是真的。 他也接受不了。 他亲手扶持的太子啊,为了这天下,为了这至高之上的皇位,竟然要弑君夺位?! 楚天息适时的补上一刀,“父皇你这话说得错了。” “我敢?我自然是不敢的。敢对您下手的人,可是如今坐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的那位太子。” “太子吩咐我对你下手,我不敢不听他的话啊,他拿王府所有人的命威胁我,我手里又没兵没将,我除了听他的,来好好的送父皇你上路,我还能怎么办呢?” 明明是命悬一线的时候,楚天息的心情偏生很好。 他的语调很轻快,“我不过只有听太子的而已。” “别说我反抗不了,就说我能反抗,那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处处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父皇,来和太子对抗呢?父皇,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后悔吧?后悔没有早一点杀了我,后悔……没有早点命人把我体内的蛊虫催动,让我早死!” 楚天息不肯错过宣皇帝那张苍老灰暗的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他笑着。 “可惜啊……” “晚了,父皇你就是后悔都晚了。” “好了,我们废话也不多说,既然太子把这个机会放在我手里,那我就听他的。” “父皇。”他很恭敬地道,“不如你自己选一样吧?这样痛苦会少一些,若是让我来选,我一定会……让父皇痛不欲生的。” “所以呢,父皇你还是自己选,你想要怎么死?” 宣皇帝心底又痛又怒,已经没有丝毫的理智了。 真的是好太子,是他的好儿子。 他这么信任疼爱的儿子,竟然伙同楚天息来对他下手。 不过还算太子有点脑子,居然知道让楚天息来动手。 宣皇帝现在已经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太子不肯等下去了。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宣皇帝从喉咙里挤出来了这破碎的字句。 楚天息笑声更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天打雷劈? “父皇,天打雷劈?要打要劈,那也得是对着太子去的。我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太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谋害你你的人,可是他啊。” “你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偏袒你的好太子吧?那你真的是愚不可及。” “你的宝贝儿子都要送你上西天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楚天息不会下手的,但他现在就是要多刺激一下宣皇帝。 毕竟很难得在宣皇帝身上找到报仇的痛快感,瞧瞧。 一国之君,掌握生死的宣皇帝,也不得不栽在太子的手里。 这都是宣皇帝自找的。 亲手养大的儿子,变成了恶狼,宣皇帝死也死得甘心。 楚天息又补刀一句。 “父皇,你就不要磨蹭了,你快点选一样吧。” “你看,太子皇兄现在连弑君的事都敢做,父皇您教得很好,您还有什么不放心把天下交给他的?这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父皇,你选了死法,那就放心的上路吧。” 第428章 您也会哭? “反正这以后的一切,你都看不到了。你还死扛着做什么了?我若是你啊,就痛痛快快的选了死法,趁早到黄泉路上去,免得多受一天这病痛的折磨之苦。” 楚天息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死得也不会孤单的,我母妃在地底下等着你呢。” 他的神色倏地一狞,“我母妃她可是等了你很久了,伺候了你这么多年了,被你逼得撞墙自尽,自证清白。” “等你到了地底下看到我母妃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对我母妃好好的解释解释。” “我母妃很早之前就像我托梦了,她说很想念父皇,很想父皇您下去,她会继续伺候父皇您的。” “父皇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地底下之下,可是有很多你的故人,他们都盼着你早一点下去。” 楚天息的声音愈发的阴森了。 他故意提到了他的母妃,垂死之中的宣皇帝眼睛里,陡然闪过了一抹惊恐。 他怕。 他现在有一点害怕,到了地下,那么多死在他的手里的冤魂,岂不是要冲他索命? 活着的时候他不怕,现在却开始害怕了。 宣皇帝还想说话,但胸腔里堵着一团浊气,他的嘴巴张得很大,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倒是唇边不停的流着口水,一幅病入膏肓,油尽灯枯的模样。 孽畜! 他生的是什么儿子?一个二个的,都是孽畜! 宣皇帝痛恨无比,当初他就不该楚天息心软,就不该想着拿他来制衡朝堂,他就该早点把楚天息杀了。 否则,他怎么会有今天?怎么会被一个孽畜看了笑话? 这个孽畜每一句话都在嘲讽他,现在心底必定是得意极了。 宣皇帝一想到这些,就恨得要杀人。 不过,他就是再后悔都没有用了。 他现在起不来了,他病了,他老了,大权旁落,他也不得不服从命运。 只是让他心痛的,是太子啊。 那是他真正疼爱过的儿子,并且还一直爱着的儿子,怎么就为了皇位,为了权力,变成了和楚天息一样的人? 这是宣皇帝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事情。 其实这也很好解释,太子之前一直战战兢兢的讨好着他,生怕他要废太子。 如今得到了甜头,当然不会再甘于人下。 哪怕弑君,太子也要把这皇位牢牢的握在手里。 与其放在别人的手里,还要担心着别人会不会废了自己。 最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把东西抢回来,让自己掌控一切。 权力带给人无穷无尽的欲望,人一旦沾染上了,就再也抛不开了。 楚天息看宣皇帝这么愤怒激动,他心底的痛快感升到了顶峰。 他慢悠悠的坐在了床榻的外侧,眯起眼睛看着挣扎的宣皇帝。 “父皇,您现在也知道什么叫做背叛的心痛感觉了吧?你要不要我拿镜子过来,让父皇你好好欣赏你现在的惨状,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什么吗?“ 楚天息冷冷地笑了起来,他几近所能的嘲弄道。 “像一条狗。” “真的很像一条狗呢。” “我杀了你……”宣皇帝暴怒,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绽了出来。 狗? 居然说他是狗! 他是帝王之尊,还是这孽畜的父皇,生他的父亲,居然还敢说他是狗? 宣皇帝才伸出手,还没碰到楚天息的一根头发。 他的手就又无力的垂下去。 从头到尾,楚天息还什么都没能做。 他只是就这么看着宣皇帝,目光陌生二冰冷,像在看一个仇人。 “杀了我?只怕你做不到了,你还不后悔吗?你最应该杀掉的人不止是我,还有你的好太子,若不是他给我机会见到你,我还没办法来目睹你的惨状和落魄呢。” “说起来,我还得好好感谢皇兄,他不计前嫌。” 他看宣皇帝喘不过气了,好心的为他拍胸口顺气。 “我的好父皇。” “你谋算一生,你怕是没有想到吧?你养大的宝贝儿子,他会变成一条毒蛇,他六亲不认,连你都敢杀!” 宣皇帝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楚天息的刺激,十分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 他没想到啊。 此时此刻,楚天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在了他的心里,捅得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他的好儿子! 如果是楚天息对他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只会觉得愤怒。 可换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他最爱的儿子。 他不仅愤怒,还心痛,还有悲凉。 楚天息淡淡地道:“父皇,皇兄还等着你的回答呢,你若是不选吧。” “那我就去和皇兄商量一下,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个死法。” “你说好吗?” 宣皇帝没有睁开眼睛,满是皱纹的眼角,流出了滚烫的泪水。 楚天息一怔。 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了,他更觉得可笑。 宣皇帝这样的人也会流泪吗?他的母妃陪他几十载,他母妃死的时候,宣皇帝冷漠到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他甚至觉得,宣皇帝是把刀,不是人,一件兵器怎么会流泪呢? 现在宣皇帝居然为了太子哭了?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很爱太子,爱到了心坎里。 爱到,他们这些其他的儿子,狗屁不如! 楚天息心中戾气突然爆发出来,他的手原本是在宣皇帝顺气的。 倏地,他手中用力,狠狠的按压着宣皇帝的胸口。 一瞬间,宣皇帝就痛得睁大眼睛,沉重如枯木的身体在不停的哆嗦。 他张大了嘴巴,空气侵袭到嘴里,但呼吸很难受。 他的胸口,好似要被楚天息按断了一样。 楚天息在他面前,低声:“父皇。” “您也会哭啊,您也会落泪啊……” “看来你是真的心痛了,我还以为,父皇你这种人不知道心痛是什么,不会流泪的呢。” “不过你的眼泪流得太早了,你还可以在苟延残喘几日,你好好珍惜你这最后的日子吧。” “等到太子亲自送你上路那一天,你再哭给他看看,说不定我那好皇兄,会心慈手软也不一定呢?” 楚天息嘲笑着宣皇帝,他说的话变成了刀子,一刀一刀的往宣皇帝的身上扎去。 而宣皇帝眼中那一滴泪,何尝不是烫到了他楚天息的内心深处? 是的。 他没办法否认,也根本不能否认的。 他看到宣皇帝流泪,他是妒忌太子的,是疯了一般的妒忌。 第429章 扫平四海 为什么呢? 太子不是一个好儿子,都做出这样的事了,宣皇帝心底还是爱他的,还愿意为了他流泪。 这一滴泪啊,代表着宣皇帝身为父亲对太子的真心。 可他呢? 他一直以来都想做个孝顺的儿子,为父皇扫平四海,镇守边疆。 他换来的又是什么? 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身上落了多少的刀枪伤痕?多少次死里逃生? 这些功勋,在欧阳家的势力掩盖之下,都不算功勋了吗? 他的父皇看不到他的一腔赤子之心吗? 就因为欧阳家是个威胁,所以他为南唐所做的这一切,统统的都被抹杀了。 这对他又公平吗? 这对他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他曾经盼望着宣皇帝的父爱,现在……觉得,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因为宣皇帝他已经得到了报应。 最狠的报应,不就是如此吗? 至于他身上的这些伤,他早已经不奢望宣皇帝会看到了,更不会奢望宣皇帝的一点父爱。 在宣皇帝的眼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都只看得到太子一个人。 也挺好的,现在就由太子亲自送他下地狱吧。 楚天息连多看宣皇帝一眼都不乐意,看他实在是喘不过气了,他松开了手,起身离开。 宣皇帝使劲的咳嗽着,挣扎之间,眼神看向他的方向。 他的目光狠戾无比,恨不得戳穿楚天息的身体! 楚天息只当没有感觉,潇洒的走了。 御书房里。 太子召出十一,问他,“找到莫如九了吗?” 十一双膝跪地,“回禀太子,我们的人搜遍了王府都没有找到莫如九的下落。” “啪——”太子顺手就砸掉了手里的奏折。 “你说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居然找不到一个莫如九?你们不是一直在王府外守着吗?” 太子厉声质问。 如果抓不住莫如九,那就少了一个威胁楚天息的把柄。 十一低头,“是属下们办事不力,请太子责罚。” 太子怒不可遏,“责罚?责罚有什么用?城门一直是封锁了的,你们给我下去查,务必要查到莫如九的下落。” “这些天都有人在王府外密切监视着,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出去,你们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查清楚了。” “否则,你们就等着砍头吧!” 十一恭敬的回答,“属下遵命。” “还有,让司徒鸳和容惊鸿离开京城,远赴南疆!” “再传旨到太师府去,让太师亲自南下出征,对抗南靖王的大军。” 太子又道。 现在朝中能够和南靖王对抗的将军很少,楚天息算一个,但他不可能让楚天息有离开京城的机会。 那么,就只剩下了太师。 至于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是南靖王的对手。 为了永绝后患,他只能让太师出征。 “属下这就去。”十一应了,连忙起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十一走了,太子依旧余怒未消,让太监重新去把奏折捡回来。 “殿下。” 太子接过奏折,只看了几眼,又气得心肝都要爆炸了。 前线吃紧,这才拨了多少款前去?仗才开始打,前线就吃紧了! 太子怒不可遏,这些贪官,废物! 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要贪财! “去请洛公子进宫。” 太子意识到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拿到足够的粮食,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洛千山。 洛千山就是一个块肥肉,不割白不割。 而且,洛千山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他会把洛家抬为皇商,不仅如此,还要抬高天下商人的地位。 这样一来,商人才会心甘情愿的向朝廷交付更多的赋税。 这一次前线吃紧,又少不了洛家财力的支持,他要给洛千山一点好处,那么皇商就作为是给洛千山的回报。 他相信洛千山会为了全天下的商人地位而答应的。 洛千山也不能不答应! 太子派人去洛家的别院请洛千山入宫,洛家别院已经是人去楼空。 短短一夜之间,别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没有见到洛千山人,传旨的人也不敢耽搁,又连忙策马回宫,去向太子禀报这个不好的消息。 这个紧要关头,洛千山怎么能不在京城? 这可关系到前线的战事。 三军未动,粮草就要先行,可以想象得出洛千山对于太子的重要性。 洛家若是不提供财力粮食支持前线,那南靖的军队就会破城,他这个太子就算当了皇帝,也坐不了几天皇位。 京城昨夜的厮杀终于过去了。 天渐渐地明了。 洛家的护卫护着洛千山,以及马车里昏睡的莫如九一路飞驰狂奔。 洛千山答应了楚天息,用洛家的财力支持他来做这最后的反击一战。 他如今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太子一旦得知他的消息,就会派人追上来。 洛千山并没有回青州,而是去了前线。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身上肩负着楚天息的重托,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让莫如九受到任何的伤害。 为了给楚天息拖延一点时间,他还下令让洛家所有的米铺动了手脚,提高了米价。 太子缺粮食,就势必要拿高价去购买,如果一旦强行征收,只会让所有的商家不满,甚至还会引起暴乱。 太子顾了这头,就顾不上楚天息那一头。 这是他为楚天息做的最后的一件事情。 楚天息是输是赢,这都和他无关了。 马车行驶得很快,他们现在赶路就相当于是逃命。 所以,马车颠簸得厉害,昨晚被打晕送出城的莫如九也在摇摇晃晃中醒了过来。 她的脑子还是钝钝的疼,慢慢地把眼睛睁开,眼前的景物晃荡个不停。 莫如九嘤咛了一声,后颈窝痛痛的,她伸手摸了摸。 “你醒了?”洛千山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响起。 这声音…… 好熟悉。 莫名的熟悉。 莫如九的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声源的方向。 天色清明,坐在马车角落里的那个人,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如清风朗月般清绝出尘。 “千山?”莫如九的脑海一片空白。 第430章 回去送死 看到洛千山居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莫如九的呼吸都屏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会…… 她记得她不是在京城里吗?还在王府里啊,怎么一觉醒来,就看到了洛千山? 洛千山的眼睛看不到,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低沉地道:“是我,如九。” 莫如九的后颈还是很痛的,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她太惊讶了,麻木的伸出手扶着马车一侧的坐椅,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茫然而疑惑,一时间,脑海里划过无数个念头,叫她心里乱得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她只能放缓了呼吸,这么呆滞的看着洛千山。 “你怎么会来?我这又是在哪里?我们又要去哪儿?楚天息呢?他是不是入宫了?” 莫如九一股脑的问出了许多的问题,手心已经湿漉一片,被汗水所浸湿。 她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她记得她最后的记忆,是楚天息出去抗敌了,而楚天息派了婢女带她回去休息。 她…… 她被婢女打晕了。 脑海里只记得唯一的一句话,就是那个婢女说,这一切都是王爷吩咐的。 那也就是说,是楚天息的意思。 可他为什么呢? 他难道不知道,她其实哪里都不想去的吗? 在莫如九走神的时候。 洛千山又开始解释,解除了她心里的疑惑和惊异。 “如九,事情紧急,我来不及向你过多的解释。我们现在是在去前线的路上,楚天息的确还在京城里,他应了太子的旨意入宫去了,现在他在宫里为我们拖延时间,就是希望我可以带着你早一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洛千山的声线很温和,带着抚慰人心的沉静力量。 但是这一次,莫如九却被他安慰不了,她的心紧紧地提到了嗓子眼,脸色本就不好看,这一刻,也是惨白到了极致。 入宫了? 楚天息不是告诉她,这是太子的局吗? 召他一个人入宫,这不是摆明了要他去死?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把他一网打尽! 他为什么要去?他为什么不在昨晚反了? 哦,她想起来了,洛千山说他入宫是为了拖延太子的人,为她离开京城而争取时间。 倏然之间,莫如九的眼就被泪水模糊。 他一个人去了皇宫里,那就是龙潭虎穴,他还有回来的机会吗? 难道这就是命运最后的一站了吗? 他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总是要一个人去抗起那一切,总是要不顾她的意愿,把她送得越远越好。 他有没有想过,这或许不是她想要的呢? 哪怕刀山火海,山穷水尽,她也想待在他的身边。 可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莫如九突然拍打车窗,恳求洛千山。 “千山,不行,我不能走。” “我要留在这里,我若是走出了京城,他怎么办?你让他在宫里怎么办?他的人就算个个身怀绝技,但是也不是京城那么多禁军的对手啊。” “他留在皇宫里,那就是死路一条,他能如此对我,我却不能真的抛下他。” 莫如九哭了。 她没有发出哭声,只有泪不停的往外滚。 她心痛如绞。 她是要回去的,就算改变不了他的命运,可至少……也能在他被太子谋害,暴尸荒野的时候,为他收尸。 她不想他死后,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她如果不去做这些事,那么就真的不会有人管他了。 洛千山下颚绷紧,“如九,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送你回去?现在太子的人就在找你,把你送走,这就是楚天息的意思。送你回去,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你就不怕她子抓到了你,用去威胁楚天息吗?” 洛千山声音沉了下去,“你不要自乱阵脚,既然楚天息敢孤身入宫,那就证明他是有计划的,现在你是他的软肋,只要你走得远,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实行他的计划。” “你不要做傻事知道吗?冷静下来,如果你心里很乱,那就吃点东西,惦一点。” 洛千山这话也没有假,也没有骗莫如九。 楚天息看上去不像是会认命的那一种人,他入宫,不会没有任何的准备的。 他也差点以为,昨晚楚天息真的要和太子的对抗,从而引起宫变,担起这谋反的罪名。 没想到楚天息居然只是小打小闹,就这么坦然的入宫去了。 若说楚天息没有一点准备,洛千山都是不相信的。 但他也还有自己的私心。 他突然觉得自己担不起莫如九对他的评价,什么君子如玉,他不是君子。 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 他想的是,如果楚天息真的回不来了,他会带着她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绝不会让她颠沛流离的,而他……也希望着,如果有一天,她看到了他的好呢? 虽然,他只是一个瞎子。 但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心,第一次想要照顾一个姑娘。 虽然,她说过她会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但是谁知道那一天多久会到来呢? 与其展望未来,倒不如握紧当下。 他答应了楚天息的已经做到了,接下来,那就是他自己的私心了。 一切就看天意吧,如果天意要成全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莫如九白着脸摇头,“千山,你不懂的。” “你不明白,如果我们就这样分开。” 她想到了他悲惨的结局,一双眼睛红得宛若滴血了一样,人也好似跌到了无边无际的痛苦深渊里。 他们会生死离别的,会阴阳分隔的。 他们再也见不到的。 她想抓住这最后的一次机会啊。 她不能在他生命最后一刻的时候,还不能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洛千山看不到,却读懂了她言语间那一股沉重的悲伤。 他的呼吸微微一窒。 “如九,我没有什么不懂的。既然楚天息把你交给了我,让我带着你平安的离开,那我就不会答应你的条件,我不能看着回去送死。楚天息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在宫里为你拖延时间,他不会想要看着你回去送死的。” 第431章 抓到莫如九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这一点?如果你回去了,他却不在了,你是想要他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的吗?而且……”他换了一种说法,“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他不会死里逃生呢?你不要把结果想得那么坏,说不定……事情会有其他的转机呢?” 洛千山一向是个惜字如金的人,若这个人不是莫如九,他绝不会废话一句。 偏偏这个人是莫如九。 他也就不得不要多说几句了。 莫如九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掩面而泣。 她径自痛哭着,洛千山这些理智的分析,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的脑子比刚才更乱了。 其实,或许她也知道洛千山说的是对的,知道这些大道理,知道牺牲不能白费。 但是,她的心让她没办法理智,没办法冷静。 是啊,比起所谓的大道理,她更想遵循自己内心最直观的感受,她想去陪着他,仅此而已。 而这个念头一次次的撞击着她的脑海,一次比一次更加的强烈。 她哭着道,“千山,你就不能帮我这一次吗?我不会拖累你的,你只需要把我放到这里就好了。” 她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总能走到楚天息的面前。 洛千山愕然,语气加重,“你疯了不成?你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而且,你知道现在是在哪里吗?这里离京城就算策马也要半天的时间,把你放在这里,你是打算爬回去找他吗?” 洛千山恨铁不成钢,与此同时,心底也笼着一层微愠和妒忌。 他妒忌楚天息啊。 楚天息何德何能,怎么配莫如九如此为他不顾生死呢? 这样至死不渝的感情,让他妒忌,让他的心空荡。 他坐拥洛家的天下财富,可实际上,他却什么都不曾拥有。 他竟还没有楚天息活得有价值,潇洒。 “总之……”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我要见到他。” 她的声音沙哑,却说得斩钉截铁的。 洛千山也是一怔,对她的固执感到苦恼。 “好。” 他妥协了,“就算你要回去,那也不是一个人回去,前方就是驿站,我让洛凡买一点吃食给你带上,再给你一辆马车,如何?” “好。”莫如九求之不得,对洛千山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洛千山召来洛凡,洛凡在车窗那候着。 洛千山和他耳语几句。 洛凡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忍不住看了看哭红了眼睛的莫如九。 “公子,属下这就去办。” 以前洛凡吊儿郎当的,现在大敌当前,也变得十分的严肃。 他看莫如九那一眼,带着复杂。 “不过公子,您想好了吗?”洛凡走之前,又多嘴问了一句。 洛千山平静的颔首。 “想好了。” “你按我的吩咐去办,其余的一切都不要多问。” 洛凡心里哀叹。 这要是强行带走莫如九,只怕公子以后的情路坎坷啊。 但是为了莫如九的安危,他家公子却又不得不那样做。 洛凡抓耳挠腮的,真心觉得情爱是这世上磨人的东西。 太磨人了。 一转头,搞不好就里外不是人了。 可怜啊,他的公子太可怜了啊。 不过莫如九也挺可怜的,这么相信他家公子,还以为真的要在驿站调头回京城呢。 却不知,上了这辆马车,莫如九就没有下去的机会了。 马车并没有在驿站停下,莫如九陪着洛千山说了一点饭菜,又晕了过去。 洛千山的药下得重,没个一天,她是醒不来的。 在洛家商队行驶过后的官道上,也有一行异族人策马而过。 为首的人正是司徒鸳。 她没想带着容惊鸿回南疆,她之前让飞蛊追踪过莫如九的去向,昨晚测到莫如九的气息越来越淡了。 她就一路追了过来。 她要带走莫如九,把人带回南疆去。 容惊鸿在京城,楚天息被困皇宫,这是她下手的最好机会。 这个时候莫如九的身边总没有人英雄救美了。 她一定要逮着莫如九,学不会蛇语,她就不叫司徒鸳。 司徒鸳一路都没有停歇,洛千山因为眼睛看不到,是以选择坐了马车,马车的速度自然是比不过快马的。 司徒鸳很快就追了上去。 她是昨晚趁乱走的,太师府早就乱成一团了。 司徒鸳不见了,而且还收拾了细软。 容惊鸿一点都不担心,冷淡道:“这么惊讶做什么?随便她去哪,由着她去吧。” “可夫人走了,公子您进不去南疆的。” 夜阑道。 容惊鸿冷笑,“我说过,我不会去南疆。” “司徒鸳去哪里,我也没有兴趣知道,她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会……” 容惊鸿的声音陡然止住。 他想到了上一次,司徒鸳来问他要莫如九。 他的神色严肃,“秦王入宫了?” “是,昨晚入宫了。” “那秦王妃呢?”容惊鸿意识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夜阑想了一下,“属下并没有关注秦王妃的动向,不过昨晚秦王入宫之后,太子的人也去了秦王府。” “莫如九一定不在京城了。”容惊鸿看破了。 这个节骨眼上,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弄莫如九出城?楚天息? 不,如果是楚天息,楚天息就不会孤身入宫了。 容惊鸿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莫如九不在京城了,司徒鸳也是昨晚离开的。 该不是……司徒鸳探到了莫如九的下落,她跑去追莫如九了? 他可是还记得,司徒鸳一心想要学会莫如九的蛇语。 但他很清楚,真正的莫如九根本就不会蛇语。 他不关心假货的生死,可一想到莫如九或许还有用处。 他吩咐夜阑,“你派人去找夫人。” “是。” 夜阑还有点诧异,但什么都没问。 刚才不是说死在外面都不管?怎么这会就要找人了? 夜阑转退下。 容惊鸿也跟着起身,他站在万花丛中,一袭红衣,硬生生的压下了这满园的春色。 他就是最绚烂的那一抹色彩。 司徒鸳,这也就是你的唯一的一点用处了。 找到司徒鸳,就等同于找到莫如九。 楚天息如此颇费心机,都要送走莫如九,还真的是琴瑟和鸣啊。 他是最见不得人好的。 如今,把莫如九抓回来,献给那位太子殿下。 也不知道,楚天息是不是会暴跳如雷呢? 第432章 死在沙场 是的。 这就是容惊鸿的计划,般若不见他,他寻求不到心里的答案。 那就只有早点送楚天息下地狱了。 太子的人昨晚去王府,必定也是去找莫如九的,太子的人无功而返了。 太子现如今一定怒不可遏。 司徒鸳来自于南疆,会一些旁门左道,说不定司徒鸳真的会找到莫如九。 他找莫如九,一是为了和太子谈条件。 二,他是为了用来制衡楚天息。 他此生已经不会再见到他的如九,那这个假货和楚天息,也休想好好的。 可仅仅只是这些理由吗? 并不是。 他内心还有第三种声音,但他从来就没有去正视过。 第三个原因,那就是报复楚天息。 云迦蓝……她或许本来不必死的,楚天息要了云迦蓝的命。 就算云迦蓝是自尽的,但这笔帐他也会算到楚天息的身上。 他容惊鸿这一生,被人辜负,从来未曾得到过什么真心。 就算他不屑云迦蓝的真心,但到底,他们曾经相遇过。 而且,云迦蓝是除了如九之外,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她便是真的死了,他也该为她做一点什么吧? 他告诉自己,他为云迦蓝报复楚天息,只是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负罪感。 除此之外,他对云迦蓝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楚天息啊。 你欠我两条人命。 我怎么能不利用你在乎的心上人,讨回来呢? 一个如九,因为他而割腕自杀,一个云迦蓝,也是因为他而自尽。 他这一生,所失去的一切,好像都是楚天息造成的。 他不会让楚天息好过的,绝对不会!楚天息如此在乎那一缕魂魄,他就让楚天息彻彻底底的失去。 除了那一缕魂魄,楚天息也会和他一样,落到什么都失去的下场。 这就是他要找莫如九的目的。 容惊鸿迎风一笑,伸手掐下一朵最娇嫩的花骨朵。 他把玩着花骨朵,唇边的笑容衬得他如恶魔一样。 “司徒鸳。” “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我等着你找到莫如九。” 到时候,他便来坐享其成就好了。 不过嘛。 他心底还有另外一个疑问,楚天息是怎么把莫如九送出城的? 还是说,莫如九现在并没有出城?还在京城里?只是被楚天息藏了起来?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可能帮助楚天息的人,最终都是一无所获的。 这个人会是谁呢? 楚天瑞? 不可能,楚天瑞没那个能耐,而且城门早就昨天就封锁了。 既然城门封锁了,那司徒鸳是使了什么手段出去的? 这很简单的,司徒鸳会的多的是惑人心智的邪门歪道。 风渐渐地大了,花香吹送到他鼻尖。 他眸子里有光芒闪动着,随手把花骨朵一抛在空中。 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同时也带走这满室的肃杀之气。 花骨朵,掉在了青石板的地上,砸出了花汁。 那颜色是淡淡的粉红,像是鲜血被雨水冲淡了,莫名给人一股恐怖阴森的感觉。 容惊鸿去了太师的书房。 太子传了旨意来,要太师去前线抗敌,对抗南靖王的大军。 容惊鸿在去书房的路上,一边在想,这可能真的是太师的报应。 他不是那么贪恋权势吗?现在人都老了,宛如风中残烛,如今还是要去征战沙场。 容惊鸿真的很希望,他不要活着回来,最好就带着病重的身体死在战场上。 太子让太师去出征,这个决定容惊鸿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当今天下,南靖王的神勇,除了楚天息,便只有太师可以和他过几招了。 容惊鸿去到书房,还没进去,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了容夫人的哽咽声。 容惊鸿的脸色一冷,脚步也跟着停住。 门关得很严实,但是容夫人的哭声太大了,还是从里面传了出来。 容惊鸿已经很久没有和容夫人见过面了,至于容惊影对司徒鸳说那些话来挑拨关系,他也没有去在乎。 他和司徒鸳的关系已经够恶劣了,根本就用不着容惊影挑拨,那个废物就是多此一举。 不过,他好奇的是容夫人哭什么呢? 容夫人不就早和容太师夫妻情薄了吗?如今太师用病重之身去打仗,容夫人不应该和他一样开心么? 容惊鸿是真的不懂啊,不懂这些女人的感情,太复杂了。 他后退了一步。 他不打算听人墙角,尤其是容夫人的墙角。 他厌恶这个女人,也厌恶容太师,不想和他们有丝毫的牵扯。 书房里。 窗户也关上了,屋内的光线十分的昏暗,书桌前的烛台上,随着人影的衣袖晃荡,那火光剧烈的摇晃。 容太师面如土色的坐在椅子上,枯瘦的手上拿着狼毫笔,他的身子微微佝偻着,在宣纸上练字。 容夫人站在他的一边,脸色十分的阴沉,可是眼睛里却还盈着泪水。 容太师对她的哭声充耳不闻,依旧专心的练字,仿佛天大的事情也打扰不了他的雅兴。 可他的身体不好,手颤抖不停,全然没了往日的风范,还时不时的咳嗽一声。 容夫人看在眼里,凄然泪下。 “你当真决意如此?” 太师抬了一下眼皮,这才给了容夫人一个眼神。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定要去出征?”容夫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眼眶猩红。 太师收回眼神,一字一句地道:“太子已经下了圣旨,我若不去,就是抗旨的大罪。” “可你这样的身体,去了前线只会是送死。”容夫人不想泼他冷水,也不想诅咒他。 现在容惊鸿就要离开京城了,一旦去了那个鬼地方南疆,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儿子还需要他来支撑这个太师府,如果说他倒下了。 那么,她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而且,容夫人心底还有另外一层担忧。 她从年少时就对他芳心暗许,不然怎么会嫁了这个寒门状元郎? 纵然这些年因为容惊鸿和那个贱女人的事情,曾经有过隔阂,可她无法否认的,是她爱他! 她爱这个绝情的男人。 这是不是很可笑? 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这么多年的夫妻,也只有分,从来没有情。 她听到他要出征的消息,急得吃不下饭,上火了,急急忙忙的跑来。 可他呢? 第433章 你生来低贱 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啊,还是说…… 他早就想撒手不管这一切,早点下去陪那个贱人了? 容夫人恨自己的没出息。 太师手中落笔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地道:“你回去吧。” “圣旨已下,我没有选择,这么多年的官场沉浮,能够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还……这是我的荣幸,这不是送死。” 容夫人的身子一颤,脚下也一个趔趄。 她泪眼通红,口不择言地嘶声道。 “你少来骗我,你没有选择?你不是没有理由拒绝,你只是厌恶了我对不对?你宁愿去前线送死,你也不要继续和我待在一个屋檐下,夫妻这么多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就这么恨我……” “你没有良心,你真的没有良心……” 容夫人痛哭流涕,身子摇摇欲坠。 橘黄色的烛火照耀在她苍白满是泪痕的脸上,平添几分凄凉。 她如果不爱他,今日就不会如此的伤痛欲绝了。 可她就是爱他,在乎他的生死,所以才会这么的在乎他要去前线这件事情。 但是她骄傲了,生来就是郡主之尊,让她没办法放低身段来讨好一个男人。 她心底痛,但面上也不会显露半分。 太师苍老的脸上划过一抹苦涩地笑。 他本才过中年不久,这些天因为朝中发生的事,他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头发已经全部都花白完了,成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夫人,你做错了什么,夫妻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再追究了,毕竟你我心知肚明。” 太师咳嗽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狼毫笔,“你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现在我说放下了,是因为好歹我们夫妻一场。” “恨你?我从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了权势放弃了惊鸿的娘,现在我也没有资格怪你。” 容太师知道容惊鸿的娘是怎么死的,但他能怎么办呢? 纵然一开始就知道,他也无计可施。 这是他的选择。 纵然以前想要为她报仇,但想到容夫人为她生下了惊影,他也不那么残忍的夺走她的性命。 自然。 对她最好的报复,最好的责罚,那就是……让她从此以后,饱受孤独,孤零零的老去,死去。 而他,如果真的死在前线了,他不会再让自己回到京城。 他要去找惊鸿的娘,死后尸体就撒在河里吧。 至于这一座太师府,那就留给她。 她不是一直都想要这独一无二的位置吗?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和她争抢什么的。 容夫人惊愕的张大嘴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窗户还关着,没有风刮进来,但空气里好似浸着一丝丝的寒气,冻得她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住。 他知道。 他从来就知道。 容夫人怔了好久,才冷笑着落泪,“你不恨我?你的确是不该恨我,你又有什么资格恨我?要不是我,你有今天吗?” 果然。 他去前线是一心求死的。 他自己都要求死了,她还在乎什么?她还为这样的男人心痛什么? 她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容夫人这么劝着自己,但心底那尖锐的疼痛却不断的放大,让她无法喘息,也没办法站稳了。 他一心求死,是为了那个女人。 她跟了他这么多年,最后什么都不算。 她还跑来担心他,她真的觉得自己太愚蠢了。 蠢到无可救药。 容太师神色恍惚的点头,声音粗沙。 “是。” “所以我意已决,你可以回去了。” 容夫人负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她转身就走,走得毫不犹豫,但急促的步伐里,却透露着几分凌乱。 “既然这是你心中所想。” “那我就祝你,死在战场。” “你,以后,多加保重。”容太师望着她一夕之间就老去的背影,呢喃了一句。 夫妻这么多年,这是他给的最后的祝福。 容夫人才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顿了顿,她就抬起手,重重的推开了门。 随着一声咯吱声,空荡荡的庭院有冷风穿堂而过,迎面吹来的时候,容夫人的呼吸凝了一瞬,冷飕飕的寒气让她克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脸上泪痕,被风一吹,就这么干了。 但是,那一股冷意啊,还是渗到了血肉里,肌肤里。 四周死寂一片。 容夫人的脚步沉重,耳畔不停的回荡着那一句。 你保重。 哈哈…… 保重。 她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执掌容家,他有今天,她功不可没,可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功。 她只是爱他,所以愿意这样为他牺牲。 但是,他居然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保重。 她是不是该庆幸,他对她还没那么绝情呢? 否则,就凭她杀了容惊鸿的娘,他都会要她死一千次了? 她该庆幸吗? 或许是的。 但她心中没有半点的庆幸感,胸口压着千斤重的巨石,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的腿有些发软,背脊也慢慢地弯折,手扶着门框,一幅很难受的模样。 “容夫人。” 容惊鸿慢悠悠地拾级而上,淡淡地叫了一声。 容夫人顿时如临大敌,收回手,拢在了衣袖里。 她看到来人,收起了自己的所有狼狈和落魄,骄傲的抬起下巴,挺直了背脊。 她永远不会让那贱人的儿子低看她的。 她是郡主,她天生尊贵,绝对不能让这些贱种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 “你是来看本夫人笑话的?孽种。”容夫人面容阴沉,冷怒道。 容惊鸿唇边扯开,微微笑着,眼底渗着刺骨的阴冷。 “夫人你有什么好笑的呢?” “那是。”容夫人傲然道,“本夫人是郡主,可不是你这种低贱的人可以相比的。” 容惊鸿站在距离容夫人面前的一个台阶上。 他站得比容夫人更低,容夫人还是站在高处的。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容夫人觉得,自己才是低人一等的那个人。 这样的落差感,让容夫人心里很不痛快。 第434章 狗屁的嫡母 容夫人怎么都想不到。 当初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竟也会变成这样的人中龙凤。 她和容惊鸿对视着,势必要为自己扳回一局。 容夫人十分轻蔑的笑了一下,鄙夷地道:“穿上这身衣服,你也不像是我们容家的人。” “容惊鸿,不是本夫人看不起你,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当初来容府的第一天?啧啧,本夫人现在回想起来,都好后悔,怎么就让一条脏狗进了我容家的大门呢?让你一个孽种,爬到了我惊影的位置之上呢?” 容惊鸿面色微微的变了。 容夫人依旧鄙夷地道:“想必你是记不起来了,那本夫人就好心的提点你一两句吧。” “你那时候浑身是伤,因为偷人吃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拜见本夫人的时候,还吓得尿裤子了,这些事情,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容夫人得意地笑着,“哈。” “想起来,那时候的你,真的比一条狗都不如呢。”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眼睛慢慢眯起来,里面折射出令人胆寒的毒辣光芒,比毒蛇还要恐怖几分。 容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她一点点的把容惊鸿过去的不堪都撕开,让容惊鸿好好看看,过去的他是什么模样。 现在,他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站着? 他就该像第一天来太师府的时候一样,像一条脏狗一样,跪在她的脚边,跪在她儿子的面前。 狗就是狗,一日为狗,终身为狗。 身为一条狗,只要跪过一次了,那就是绝对再也站不起来了的。 容惊鸿眼睛微红,情绪却很平稳,“夫人说这么多,就为了提醒我的过去?” “那夫人又如何不看看你们的现在呢?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你看现在,我和你们,到底是谁更像狗呢?” 极怒之下。 容惊鸿淡淡地笑了,“夫人,过去我已经放下了,你还放不下。” “放下?”容夫人的目光陡然凶狠,“本夫人看到你就想杀了你,要不是你……” 容惊鸿厌恶的打断她,“不要再继续翻旧帐了,容惊影断臂又不能人道,那都是他自作自受,与人无由。” “做坏事的人,怎么能不付出一点代价呢?夫人说到底还是你没有把他教好,要是他没有那个脑子,就不要去干那些坏事,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呢?” “偏偏有些人,人蠢而不自知,这又能怪谁呢?” 容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苍白干裂的嘴唇疯狂的哆嗦。 “你你你!” 容夫人想把容惊鸿大卸八块,她已经找了最好的高手了,等他一旦启程去南疆。 她会让人杀了容惊鸿的。 她会让那一批杀手,把容惊鸿的头颅带回来! 否则,她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惊鸿。” “进来。” 倏地,太师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 他的目光,越过了容夫人,径直看向了容惊鸿。 “夫人,劳烦让让?” 容惊鸿懒懒地笑着,摇着腰间的折扇,他拾级而上。 经过浑身发抖的容夫人身边,他故意撞了一下容夫人。 本是要挑衅一下容夫人的,谁料容夫人的身体就和面团一样,软趴趴的倒下去。 这一栽下去,容夫人的手掌都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痛从手掌袭上她的心头。 她怒不可遏,“容惊鸿。” 容夫人咬牙切齿的,如果她的手里有一把刀,一定会现在就杀了容惊鸿。 这个贱种,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推她了? 容夫人惊怒之下,对不远处的婢女大吼。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来扶本夫人起来。” 容夫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容惊鸿也没料到容夫人这么弱不禁风,他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的,“夫人,不好意思。” “我没看到,不小心撞到了你,对不起。” “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容惊鸿说着认错的话,脸上却没有一点的抱歉。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容夫人知道,容太师也知道。 容夫人气得心肝疼,等婢女把她扶起来,她冷冷地道:“容惊鸿,我不会放过你。” 抛下这一句话,容夫人就带着满身的疼痛和屈辱离开了。 她摔倒了,她的丈夫居然都不看她一眼,连要来扶她的意思都没有。 说真的。 她若是这个时候还不死心,那她就是真的没救了。 容夫人放完了狠话,慢慢地走出了庭院。 容太师扶着门框,喘息着。 “惊鸿,她到底是你的嫡母,你不能不尊重她。” “这些年,她对你……” 容惊鸿摇头道:“嫡母?我从来没有承认我是容家的人,她又是我哪门子的嫡母呢?而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的娘早就死了,她不过是容夫人而已,算得上是我的嫡母吗?而且啊,你是不是忘记了,她是杀害我娘的幕后主使,你以为她配得上这一声嫡母?” 容惊鸿盯着脸色发白的太师看了好半天,自顾自的走入书房。 “别说尊重她,我连杀了她的心都有。” “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 容惊鸿走了进去,随意落座在椅子上。 容太师吐出一口浊气,迈着虚浮的步伐走进去。 他忍着情绪,“惊鸿,上一代的恩怨,已经过去了。” “你刚才在门口不也是这么说的吗?我知道你恨她。” “你知道我恨她,你知道她是罪魁祸首,那你怎么不杀了她?说到底你还是得罪不起她,现在你倒是怀恋旧情了?那我娘就活该死去吗?”容惊鸿嘲讽了回去。 “她凭什么能主宰我娘的生死?我要她付出代价,我要她去给我娘陪葬。” 气氛陡然凝固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压抑。 容太师气息不稳,面有痛苦之色。 “惊鸿,新帝若是登基,容家将不会再有往日的荣耀,你一定还要记着过去的仇恨不肯放下吗?” 容惊鸿眸光冷冽,“容府的荣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同你说过很多次了,容府的荣耀害死了我娘,我巴不得容府覆灭。” “你死了,这容府就再也没有人支撑了,所以你以为我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容惊鸿慵懒的支着下颌,“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第435章 大厦将倾 “南靖王可是一个棘手的对手,你若赢不了他,挽回不了南唐的颜面,未来这位天子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若是全力以赴,说不定就在战场上一命呜呼了。” “你看啊,这就是你的下场,你是太师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还能做什么呢?” 容太师突然说不出话来,喉咙如同被一只手掐住了。 他的呼吸凌乱,“你竟然是带着这样的目的来的。” “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以为我是担心你这个父亲?” 父亲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容惊鸿自己都觉得可笑。 父亲? 算什么父亲呢? 他只是容惊影的父亲而已。 他容惊鸿只有一个死去的娘,哪里有什么父亲呢? “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会担心你吗?担心你的人,刚刚才被你赶走。” 他朝门外点了点头。 这意思很明显了,只有容夫人才是来关心他的。 他啊,不过是闲散人一个,来看笑话的而已。 毕竟,幸灾乐祸的机会可不能错过的。 “惊鸿。”太师稳住思绪,冷静地道,“你知道我的身体时日无多了,倘若……倘若我把太师府所有的势力都转移给你,你能否护他们母子一个平安?” 太师终究还是不能对他们撒手不管。 他前半生已经负了容惊鸿的娘,后半生就算要去赎罪,也得把这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他去前线打仗,九死一生。 他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了。 但容府他放心不下,这笔势力给容惊鸿也是有他的考量。 他的儿子他知道,一旦答应了他的条件,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若是把势力给惊影,指不定他们要如何在他不在的时候对付惊鸿。 他觉得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惊鸿掌控这一切。 只要惊鸿答应了他,那惊影他们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而且,按照惊鸿心高气傲的性格,为难一个残废,是他万万做不出来的事。 最要紧的,他要用这战功,以及这一条命,为容惊鸿谋一个未来,新的出路。 太子登基,只有太子松口了,司徒鸳和他惊鸿这一门婚事才可以罢休。 这是他欠惊鸿的,所以现在必须要还了。 听了太师的话,容惊鸿冷笑连连。 “护他们平安?”他勾唇,“你说那个残废?以及我那个杀母仇人?”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我看不上你的势力。” 他回绝了,言语间还很是不屑。 太师道:“我还可以给你另外一个好处,我知道你想摆脱这一门婚事。” “为父可以豁出性命去为你谋划,但我就这一个要求。” “你在一日,你就护他们一日,不能让他们有生命危险。” “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 “看不出来,你如此的情深意重。”他冷冷地道,“当初你怎么就对我和我娘那么绝情呢?但凡是你为我们想一点,我娘也不会红颜薄命。” “惊鸿。”太师无力地道,“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 “你回去好好考虑,这个条件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为父也不想这么逼迫你,你要明白一个做父亲的心,你和惊影都是我的儿子,我不能厚此薄彼。” “我何尝不是爱你呢?” 容惊鸿不想再听下去了,霍然起身了。 “够了。” “适可而止吧,你的爱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你的算盘倒是打得精妙,为我取消婚事,让我继续为你们容家卖命,保护你那个窝囊废儿子。” “我不答应。” “现在不答应,以后也不会答应,你就收起你的这份心思吧。” 容惊鸿往外走了,“别说这门婚事我有办法解决,就是我没有,我也不会妥协。” “等你一死,我就会送那两个人下去,你放心,你在黄泉路上是不会太孤单的。” 眼看着容惊鸿就要走了,太师心情突然一下就激动了。 他扶着椅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惊鸿!” “你站住……” 他低吼了一声。 容惊鸿没有停留,宛若一阵风一般离开了。 太师痛苦的捂住胸口,眼前空荡的庭院,让他的心彻底的空了。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么丰厚的条件,容惊鸿不屑一顾,他不答应。 那他要从其他地方入手了吗? 容太师的面上有仓皇之色,心口堵的闷气横冲直撞的。 他突然喘不过气,胸口很疼,一转眼,他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就渗出一颗颗的汗珠。 他痛得伸手捂住了胸口,但即便是那样,还是喘不过气,身子疼得缩了起来,腿肚子不断的发软。 最终。 他没有追得上容惊鸿,而是跌坐在了椅子上。 室内空寂。 他眼前仿佛还回荡着容惊鸿离去的身影,那样鲜艳浓烈的一抹红,恐怖而阴森。 他明白了。 只要他一旦不在了,那他就会对惊影他们下手了。 他不答应就是不答应,连伪装都不屑。 他是真的很孝顺他娘的,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 若是他娘在地底下看到他这么出息了,一定会瞑目了吧? 眼前的光线变成了雪花点点,黑白交错时,他差点扛不住过去。 他不能倒下去。 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前线的战争还需要他,容家也还需要他。 他还没有部署好这一切。 他就这么去了,容家大厦将倾,他不想看到自己毕生的心血就这么消失。 否则,他这些年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不存在任何的意义。 容太师的身子疲惫而僵冷,在椅子上坐了很久,这才把这一波痛楚缓过去了。 他疲惫的睁开眼睛,喉咙里的声音沙哑。 “来人……” “来人啊!” “太师!”有小厮急步跑了进来。 容太师深呼吸着,虚弱地道,“拿我的药来。” “立刻备轿,本官要入宫去见太子。” “太师,那药是虎狼之药,药效太大,你的身子会受不住啊。”小厮忧心忡忡地道。 “大夫说了,这药不能吃多了,否则……” 只会适得其反! 容太师挥手,“去拿来。” 那药吃了,会让他看起来不这么虚弱,至少,他要去和太子谈条件,那得先唬住太子吧? 否则以这病躯前去,太子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没得选择。 第436章 名垂千古 只不过啊,下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这药吃了,虽然会让他体力恢复一些,但那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骨子里早就烂透了,就好比一个露底的木桶,往里面装再多的水也会漏光的。 容太师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的。 他若不用这病躯去为容府的人谋划,那以后在风雨飘摇里,容府只会被斩草除根。 他没办法啊。 服用了药之后,容太师又休息了片刻,这才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他入宫而去,去见太子。 宫里的风波,他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可他都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了,他还有能力去拯救宣皇帝于水火吗? 他没那个能力了,而且,这江山不是迟早都是太子的? 太子现在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提前得到皇位而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比起所谓的天家父子亲情,这权势和皇位,更重要一些。 太师入宫,楚天瑞也入宫了,他一直惦记着宣皇帝的身体。 可是太子不召他入宫,反而是让六哥来了,他担心父皇的身体,不顾没有召见,就强行闯进了皇宫里来。 太子正愁找不到机会收拾他,他主动进宫,这就等同于是让太子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楚天瑞被禁军统领以擅闯皇宫之罪绑到了太子的面前。 太子看到这个不服气的弟弟,开口就训斥他。 “老九,你要做什么?父皇没有召你进宫,你强行闯宫,你当真是不怕死了?” 太子不怒自威。 楚天瑞被五花大绑着,跪在了地板上。 他抬起一张娃娃脸,神色恳切,“皇兄。” “我闯宫是错了,这是我的罪,我绝对不会逃避。皇兄,我要见父皇,您让六哥侍疾,为何不也让我入宫呢?我真的很担心父皇的身体,你就让我看一眼父皇吧。” 楚天瑞言辞恳切,眼睛都微红了,“只要皇兄让我看父皇一眼,我愿意接受皇兄你一切的惩罚!” 他只是担心父皇,所以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太子板着脸孔,严肃地道:“老九,不是本宫不让你去看父皇,而是父皇没有旨意,他只让老六进宫。” “再说,你急什么?如果父皇真的……撑不下去了,你们所有人都会入宫送他一程的。”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闯宫,你莫非就盼着父皇好不了?” 太子能言善辩,转头就把一顶大帽子栽给了楚天瑞。 楚天瑞到底年少,就算在战场上磨砺了这么久,心思也还是单纯。 楚天瑞忙磕头,“皇兄,我没有!皇兄你知道的,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父皇会好起来的,我闯宫只是想看看父皇,我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皇兄,我没有要诅咒父皇的意思,还请皇兄明察秋毫!” 楚天瑞讨厌虚伪的太子,也不是不知道太子把这些罪往他脑上栽的原因。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太子名正言顺的监国,他站在了权利的巅峰。 太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他怀疑父皇被控制了,否则,父皇怎么会不召见他呢? 父皇一定会召见他的,除非是有些人不让父皇见他。 楚天瑞知道宣皇帝不喜欢楚天息,不可能召楚天息侍疾的。 那么,偏偏楚天息就入宫侍疾了。 这其中,一定是有问题的。 楚天瑞就是这么觉得。 太子沉吟片刻,挥手,“把九王爷的绳索解开。” “老九,这一次皇兄就不和你计较,你出宫去安心等着,父皇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会速速让人通知你的。” “你可不要再胡来了,就算你是父皇宠爱的小九,擅自闯宫的罪名,也不是你可以承受得起的!” “听到了没有?” 太子加重了声音,恨不得让楚天瑞现在就死。 但不能。 如果他一登基,他的手足就死的死,残的残。 那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他可不要像楚天息一样遗臭万年,他要的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他容不得自己身上有任何一点的污记。 现在留着楚天瑞,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 “皇兄。”楚天瑞面有不甘。 太子脸色冷然,“够了,我让你出宫去,父皇现在病重,你不在王府里好好的待着,为父皇祈福,你闯宫是要气死父皇吗?” “我没有……”楚天瑞说不过太子。 太子乘胜追击,“这个时候,你还要来添乱,你若是真的这么担心父皇,就该知道父皇最担心的是南靖贼人,你若是真的有心,你不如去前线吧。” 楚天瑞去前线,这一次没有人会再保护他。 对上凶狠的南靖大军,楚天瑞说不定就死路一条呢? 这样,他就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楚天瑞。 楚天瑞愣住,“皇兄,我不是不愿意去,我也愿意为国捐躯的,可我如果要去,在走之前……” 他还是不想就这么走了,他要确定,父皇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好? 父皇如果真的被别有用心的太子软禁起来,那么父皇一定还在等他去救他。 太子正要说话,外面有太监喊道。 “容太师到。” 太子狐疑,容太师这个时候跑来宫里干什么?不应该打点吗?因为过几天就要出征去前线了,前线的军事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你先下去。”太子屏退了楚天瑞。 楚天瑞丢开了身上的绳索,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 御书房门口,他和容太师擦肩而过。 太师咳嗽了一声,看了他一眼。 楚天瑞冲太师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太师却若有所思。 真是没想到,如今最在乎宣皇帝生死的人,居然是九王爷。 这也不枉宣皇帝疼爱他一遭了。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太师收敛了思绪,走进去,跪地行礼。 太子可不敢让他真的跪,太师可是两朝元老,现在他还指望着太师去为他驱逐南靖人呢。 太子摆手,“太师不必多礼,快扶太师起来。” “殿下,礼不可废。” 太师道。 “太师为我们南唐战士呕心沥血,不行礼也不会如何。” 太子让人给太师看座,又让人上茶。 “太师,这次进宫所谓何事呢?”太子望着他,“你已经年迈了,本该留在府中颐养天年的,实在是朝中无人可出战,所以本宫才想到了太师你。” “本宫真的是惭愧啊!” 第437章 他是老狐狸 太师接过话,“为国尽忠,这本就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太子千万不要觉得,老臣老了,就不能打仗了。” “是,本宫知道,太师你如今还是老当益壮!” 太子说话捧他。 太子心里有些疑惑,太师没事是不会进宫的,这进宫必定是有事的。 他入宫又是为什么事呢? 很快,太师就说到了自己的来意。 “太子殿下,老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老臣这次,想要惊鸿陪着老臣一起去出征。” 果不其然,重头戏来了。 太子眯起眼睛,“这恐怕于理不合,而且,南疆王一直在催容少夫人回南疆,容大人只怕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太师要留下容惊鸿。 他偏偏不让。 容惊鸿之前在暗地里给他使了那么多次绊子,这要不是看在太师还要为他打仗的份上,他都不会大发慈悲让容惊鸿离开京城,而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容惊鸿。 太师的眼皮耸拉着,语气沉沉,“殿下,老臣……这一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这一个希望了。老臣这身体,殿下您也知道,说不定去了战场什么时候就回不来了,老臣想,马革裹尸,那都是老臣的命。但是,老臣如果真的回不来,也想在临死之前见一见我的儿子。” “殿下您能否体谅老臣的心呢?” 太师明着是恳求,更多的却是利益的交换。 现在朝中无人出战,他若是不把容惊鸿带走,他就不会出战。 虽然这是在挑衅帝王威严,可他早就没得选择了。 不仅要带走容惊鸿,还要为容惊鸿在军中立威,让容惊鸿凯旋而归。 如此一来,太子就轻易动不得容惊鸿了,而容家的满门荣耀也可以延续了。 就算容惊鸿不答应,他也会被太子视作容家的一份子。 这个选择,是他为容惊鸿做的。 “太师……” “你这是在为难本宫啊,你若是带着容大人去前线,谁知道这战线会持续到多久?容少夫人和他新婚燕尔,难道就要一直守着空房吗?这恐怕会引起南疆王的不满。”太子也就和他明说了,“太师你也知道,现如今我们南唐不能再得罪南疆了,否则,那便是四面楚歌了。” 狗东西,居然敢用这个来和他交换。 太师还真的是疼爱容惊鸿啊。 疼爱到了骨子里,不惜冒着以下犯上的危险,也要为容惊鸿铺路。 太子恨得牙痒痒,可又毫无办法,他要是不答应,那太师搞一些幺蛾子出来。 这个时间的空隙被南靖王钻了空子,那他最后不是什么都捞不到了? 太师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他捂着嘴,装作很难受的剧烈咳嗽。 一时之间,偌大的御书房里就回荡着太师的咳嗽声。 太子握紧了拳头,呼吸急促。 装? 还是真的? 太师咳了好久,这才艰难地道:“殿下,您若是觉得为难……” “那老臣也无话可说。” “只是老臣实在很是担忧,老臣这病体,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前线上去,到时候……”他闭上了眼睛,“到时候,只怕要让太子殿下您失望了,老臣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样报效南唐,可这人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 “老臣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 听到这里,太师的意思要是太子还不明白,那他就真的是一个蠢货了。 太师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要是他不答应他的条件,不让容惊鸿和他一起去前线。 这老东西说不定要死在去前线的路上。 这不就是在告诉他,他不会为他打仗吗? 太子眼中戾气深重,他真的是没想到,完美的计划里,太师会在这里摆他一道。 太师喘息着,断断续续道:“殿下,您大可不必觉得惊鸿的妻子会守活寡,她已经率先启程回南疆去了。” “就算是南疆王不满,南疆也不能说什么。因为惊鸿是为了南唐而去打仗的,他一心为国,才会耽误了司徒姑娘。这事传出去,百姓都会支持惊鸿的。” “至于司徒姑娘……她若是等不住,南疆还有大好的儿郎,她可以另行嫁娶。” 太子不怒反笑,“太师这是连后路都想好了,太师就没想过,本宫会不答应吗?太师,你真的是让本宫太失望了。” 瞧瞧。 连搪塞南疆的说辞都想好了,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的。 太子觉得,他果然不该小看这个老狐狸的。 太师非常谦逊。 “老臣这是为君分忧,不知道太子您觉得老臣的提议如何呢?” “这婚约是我父皇赐的,只怕……”太子装作为难。 太师道:“可如今做主的是太子殿下你,皇上的身体不好,朝中的事务都是由太子您一手打理的。” “太子说了就算。” 太师回了一句。 “好,本宫答应太师。”太子终于松口了。 “本宫答应太师,容大人就陪着你一起去前线吧。” 他今天的妥协,是为了来日站得更高。 前线需要人快速的平乱,他就坐镇京中,铲除那些不应该存在的人。 容惊鸿……就放他去。 他以后还愁找不到机会收拾容惊鸿吗? 而且,他也领悟到了太师的意思,这老狐狸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但老狐狸什么都没说,太子相信他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为了坐稳这个皇位,他可以暂时先忍下去,其余的…… 等到万事平定之后再说。 “那老臣就谢过太子殿下。” “太师若没别的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前线还仰仗着太师。” “老臣必定不负太子所托!” “那本宫就先祝太师,一路顺风,凯旋归来!” 太子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太师也跟着照做。 两人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东西,气氛十分的和谐。 但和容太师一起出征的消息,对于容惊鸿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而是晴天霹雳。 第438章 棋子 因为容惊鸿觉得,这是太师强行为他做的选择。 他希望自己的人生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靠着太师。 而且,他也猜到了太师这么做的最深层次原因,更多的不是为了帮他,而是为了让他带着这满身的功勋而荣耀,为他护住这一门的容府吧?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容惊鸿立刻就去见了太师。 他怒气冲冲,即便再如何懂得压制自己的情绪,但再次被太师当作棋子摆了一道,他心中只剩下了滔天的怒火。 那对母子,就让他这么的维护。 而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娘亲是被谁害死的,他归根结底什么都没做! 不公平。 这实在是不公平。 容太师的身体本就不好,吃过了虎狼之药强撑着身体去见太子的。 这不,一出宫回来,药效的力气过了,他就病倒了。 下人把容惊鸿拦在门口,“公子,老爷他如今身体不舒服,您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如何?” “他身体不舒服?进宫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身体不舒服?”容惊鸿冷笑,“让开,我要进去。” “公子……老爷的身体真的不舒服,才吃了药。” 下人有些害怕,因为容惊鸿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 容惊鸿冷怒道:“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让开。” “公子……” “让他进来吧。” 就在这时候,太师粗哑的声音缓缓地从屋内响起。 下人一怔,连忙侧开了身体。 容惊鸿大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床榻上的太师。 他单刀直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算计我?你究竟有没有一天把我当作是你的儿子?你究竟还记得不记得,你们这个容家欠我多少?你还有什么脸面,想要来榨干我身上的最后一丝利益?太师大人,你是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容惊鸿盯着太师说话,那双盛满温柔的桃花眼里,现在都是彻骨的冷狠。 他怒不可遏,偏偏还在压制着怒气,所以神色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怕,有点像是……索命的厉鬼修罗。 话音落下,屋内便是一阵漫长的空寂。 太师缓缓地呼吸着,枯瘦如柴的手轻轻的抚着不停起伏的胸口。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扬起了淡淡的一抹笑容。 “惊鸿,到了今天,你还觉得为父是在害你吗?你还是觉得,为父是在算计吗?你为什么就要这样想为父呢?难道不能把事情往好处想吗?”太师的手突然颤了一下,因为手太瘦了,骨节十分的突出,看起来有些骇人。 容惊鸿眼底一闪而过杀机,他一甩袍子,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在为我着想?呵,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了?你摸着你的良心,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是为我着想吗?你知道容惊影那个废物继承容家无望,你就把算计打到了我的身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入宫去和太子做交易了?你认为我会感激你吗?我说过很多次,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摆脱司徒鸳!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如果你真的还有良心,你觉得你欠我,你就该在你出征之前,杀掉那个毒妇,为我死去的娘亲偿命。你若是拿出来了你的诚意,或许我可以在你死后,饶过容惊影那个废物不死。” 太师又是一阵咳嗽,有下人要进来,他却摆摆手,让下人退了出去。 面对容惊鸿一口一口的你死,太师那颗麻木的心依旧会开始钝痛。 他的儿子,他现在寄以后望的儿子,原来是这么的想要盼着他死。 其实,容惊鸿这一点还是很诚实,他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要他死。 太师疲惫地道:“惊鸿,她是做了坏事,是对不起你的娘亲。” “但是,我不能亲手杀她,她到底是陪伴为父这么多年的妻子,为父……若是杀了她,那又成了什么人了?岂不是忘恩负义,薄情寡幸?” 容惊鸿笑出了声音,“你不是早就成了薄情寡性的负心人了吗?你还在乎死后的名声吗?” “说到底,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杀她,她不死,我心里的恨是不会平息的。” “就算你为我和太子做了交易,解除了我和司徒鸳的婚约,就算我和你去前线征战,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只要你一死,我会报复回去的。” “你若是现在做选择,我还可以饶过那个废物,你若不做选择,那我就只能勉为其难的让那两个人一起去死。” “我会为你维持住容府满门的荣耀,但我的条件,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命。否则,你若不在,你知道的,是没有人可以制衡得了我的。” “我忍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忍够了,你心中对她有旧情,有怜悯,我没有。我只知道,我的娘亲死得如何的凄惨,她到死的时候,都还在惦记着你这个负心汉。” 容惊鸿平日里是一个很会控制情绪的人,不仅如此,他还很会收敛自己。 但这些理智和冷静,只要一旦提到了娘,他就无法沉着的面对了。 唯一知道他过去有多苦的小蓝已经不在了。 从此以后,他的过去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他心里空荡荡的,少了一种可以寄托的感觉。 太师呼吸不过来,手指颤抖。 “惊鸿。” “我已经退让了,你还要执意如此吗?难道我做出这样的让步,还是不足以让你留下他们的两母子的命吗?” “我知道夫人是对你不好,也犯错了,可惊影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一条手臂,以及未来的人生,这还不够吗?你到底要把他们,逼到什么地步呢?惊鸿啊,惊影和你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可不可以……高抬贵手?” 太师情绪翻涌之下,便是老泪纵横。 他真的没想到,他做了这么多,容惊鸿还是不肯原谅。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也还有另外的办法来保住惊影,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能这样做。 都是容家的血脉,他自然希望他们相安无事,平平安安的。 “不可以。” “不够。”容惊鸿冷漠地说,“这远远不够。” 他在娘亲死后,就一路像狗一样乞讨上京。 那一段岁月,满是黑暗和沉重,他忘不了。 他也忘不了,是谁让他变成狗一样的活着。 这份恨,只能用鲜血来平息。 否则啊。 他死不瞑目。 “惊鸿——”太师痛苦的喊了一声。 第439章 带着一个瞎子 骤然间,他胸腔里的五脏六腑突然撕裂一样的疼。 “噗嗤——” 太师难受的呕出一口鲜血,身子像落叶一样倒在床边。 他半天都爬不起来,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鲜血洒在了地毯上,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别样的鲜红。 容惊鸿只是看了一眼,就漠不关心的道:“我给你时间选择,但希望这个选择不要太久。” “毕竟,你很快就要出征了。” 抛这一句话,容惊鸿转身,慢悠悠地走出去了。 太师瘫在床榻上,血水顺着唇角往下流。 他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眼角的雾气扩散,让他本就不算明朗的视线,书法的模糊浑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啊。 他的儿子,看他吐血了,都没有任何的担忧。 他终究,是把他们母子都伤透了。 但世间难得双全法,他哪里能真的杀了容夫人,平息他的恨呢? 他生平已经负了一个人了,难道还要负第二个人吗? 容惊鸿走出了很远,鼻尖还是萦绕着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让下人打来了一盆水。 手才浸到水盆里,外头有脚步声匆匆响起。 “主子。” “夜阑,你回来了?”容惊鸿回头。 夜阑恭敬的抱拳,“属下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很有利的消息。” “说来听听。” 夜阑直言,“主子您一定想不到,带走秦王妃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洛千山!” “是他?”容惊鸿的确没想到。 洛千山不是太子的人吗?居然会帮着楚天息带走莫如九,这不是等于在和太子做对吗? 夜阑点头,“是,这个人正是洛千山。” “他本是要带秦王妃去前线暂避风头,谁料夫人突然追上去了。” “住口。”容惊鸿打断他,“我不喜欢听到这个称呼,司徒鸳,她不配。” 夜阑连忙改口,“属下明白了。” “洛千山一行人带着秦王妃赶去前线,司徒鸳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追了上去,控制住了那些人,竟然让车队直接往南疆而去了。” 容惊鸿眸色一冷,“派人去拦截,莫如九绝对不能去南疆。” “必要的时候,杀了司徒鸳。” “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死是谁做的。” 夜阑道:“属下在赶回来复命之前,就已经让人去拦截了。” “好。” “不过……属下听说,公子您要出征了?”夜阑惊讶。 容惊鸿颔首,“确有此事。” 他本是要留在京城坐镇的,突然把他调到了前线去。 他怎么观望京城的时局呢? 他的仇人在京城,他去了前线…… 真是遗憾。 “还有一件事情。”夜阑想了下,“九王爷强行闯宫去见太子,求见皇上。” “不必管他了,现如今宣皇帝病重,朝中把持在太子的手里。”容惊鸿皱眉,“他其实是一个可造之材,但是时局危险,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为他谋划了。” 他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早日报仇。 如果宣皇帝还在,或许九王爷的存在,是足够让宣皇帝更改圣旨的。 但现在宣皇帝自身都难保,一个九王爷没兵没将,还能如何呢? 他费尽心机的想要把楚天瑞推上皇位,看来是天意不可违。 楚天瑞就没有做皇帝的命。 这一世所有人的命运都和上一世的结局大不相同。 从云迦蓝的这件事情上,他已经感受到了足够的危机感了。 所以他必须早一点解决楚天息,就怕夜长梦多。 “属下知道了。” 这朝中局势,真的是变幻莫测。 “没事去就下去吧。” “如果抓到了莫如九,那洛千山也需要一起带走吗?”夜阑问。 容惊鸿丝毫没有考虑,“带回来。” “洛千山可是和莫如九一样有用的人呢。” 有这两样王牌在手,京城的风雨,他就看着就好了。 他只需要来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楚天息什么时候反呢? 他好奇的是这个问题,楚天息能和太子战多久呢? 楚天息啊,他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 莫如九是要折返回京城的,本来以为按照洛千山说的,在驿站修养过后,他就派人送她回去。 谁知道,她吃了东西,就一觉睡了好几天。 最后,是在一阵诡异刺耳的铃声里醒来的。 莫如九打死都想不到,司徒鸳居然追上来了,而且还要把她带回南疆。 司徒鸳的蛊术出神入化,洛千山这一次带的都是精卫,可他们不擅长蛊术,被司徒鸳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迷惑了,最后变成了听司徒鸳指令的傀儡。 莫如九这时候也来不及问洛千山为什么骗她了,司徒鸳就是一个妖女,行为诡异,手段狠辣,她之前就见识过了她的手段。 现在在这里碰上,很明显司徒鸳是有备而来。 莫如九强撑着沉重的身体,她护在洛千山的身前。 “司徒鸳,我不会和你回去南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带我去南疆,我都说了,我不会蛇语,是容惊鸿在骗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莫如九在黄沙漫天的官道上和司徒鸳对峙着。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容惊鸿说什么就信什么,他万一是诓你来送死的呢?” 莫如九连前线都不想去,更别提去鸟不生蛋的南疆了。 她就是想回京城而已啊。 怎么,就这么难呢? 司徒鸳坐在马背上,姿态是高高在上的。 她没有再继续摇晃她手里的镯子,哼笑一声。 “莫如九,你还想骗我?” “骗我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我特意追上来,就是要掳你回南疆,你要是不去,你觉得你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司徒鸳鄙夷地道,“你带着一个瞎子,你跑得过我?” 第440章 激将法 瞎子? 莫如九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洛千山气息一冷。 她也恨得咬牙切齿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司徒鸳就破口大骂。 “你够了,他是不是瞎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冲着我来的吗?你把我带回南疆去就好了,你放了他。你要学的不是蛇语吗?他可不会,他对你是没有任何的用处的。” 莫如九又道,“而且,带着他上路,想必你也会很不方便,不如就让他走?” 洛千山下意识的抓住莫如九的袖子。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把你带走?如九,你不能答应她,你也不需要为我而答应这样的条件。” 洛千山依旧是沉稳冷静的,他这时候是内疚的,内心也有一丝感动。 莫如九她愿意为了他,一个人和这个南疆的人走。 他眼睛看不到,但听说过南疆的人心肠狠辣,莫如九要是一个人跟着去了,那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吗? 他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莫如九轻声道:“千山,你不用担心。” “你能有什么办法?”洛千山愁眉紧锁。 只可恨,他真的是一个瞎子,他不会武功,也不能带她脱离危险。 见两人还在咬耳朵,司徒鸳看不下去了,她一甩鞭子。 “好了,我看你们也不要再说了,既然你们都如此的舍不得对方,我就勉为其难的带着你们一起上路。” 司徒鸳阴冷的目光扫过莫如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放走这个瞎子,你一个人就太容易从我手底下脱身了!我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求,一起走吧。” “反正,我也不急。” 莫如九后背一凉,笑不出来了。 草率啊。 这看似没心没肺的司徒鸳,居然看破了她的打算了? 她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带着洛千山,她的确很难脱身…… “司徒鸳,你吃多了撑得吧?你就这么怕我?你自己数数你带了多少人,我可只有一个人,你们以多欺少,你都还怕我?你的胆子真的是太小了,我看你不要当什么族长了,你还是回去做你的小姑娘,抱着你的爹爹好好的哭一场。” “你不是自诩你们南疆的蛊术天下无双吗?你居然还怕输给我一个人?我可是不会蛊术的,你这样胆小,以后怎么当族长?我看你还是早一点回去,不要出来丢人显眼了。” 莫如九嘲笑她,笑得很过分。 “还有啊,你胆子这么小,你还学什么蛇语?我都怕我一召唤出蛇来,你就吓得尿裤子了,到时候你可别说我吓你啊!你说好笑不好笑啊?” 司徒鸳气得咬牙切齿,即便是知道莫如九是在挑衅她,故意激将法。 但是,她还是好气啊! 因为莫如九说的是事实,她手底下这么多人,莫如九只有一个人,她连莫如九一个人都对付不了吗? 笑话! 她不断的深呼吸,警告自己不要中了莫如九的激将法。 莫如九狡诈如狐,要是真的中计了,那就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她绝对不能这么鲁莽的。 “喂,怕事的胆小鬼,你居然还会生气啊?哈哈,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啊,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羞羞羞!” 莫如九极尽所能的激将她,就是怕司徒鸳不中计。 她其实也没别的想法。 这一去南疆还不知道是凶还是吉,洛千山要是一起去了,她若是拖累了洛千山,那可怎么办? 虽然洛千山欺骗了她,但是他到底也是为了她好的。 她不想让洛千山跟着自己一起面对危险,洛千山是洛家的家主,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已经连累了他,这个女人要是可以放了洛千山,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就怕司徒鸳不答应啊! 莫如九好无奈。 小白一走就是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若是小白在,她还可以召唤蛇类出来脱身。 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哦不,有一个人的。 不过洛千山这个时候都需要她保护的…… 莫如九觉得好累啊,想撞墙。 小白啊小白啊,我都要回去了,你再不过来,我们以后都见不到了。 司徒鸳被气得五雷轰顶,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 她握着鞭子的手用力的收紧,“莫如九!” “我在呢,在呢。”莫如九身躯一震,故意戏谑地道,“胆小鬼要说什么?我一定竖起耳朵来好好的听。” 这一句一个胆小鬼,彻底让司徒鸳气炸了。 她一甩鞭子,挥向莫如九的身边。 鞭子划过空中,带起凌厉的风。 莫如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怎料,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洛千山,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他搂住了她的腰肢,带着她往后退了一退。 鞭子这才没能落到莫如九的脸上。 莫如九拍拍心口,真他妈是虚惊一场啊。 不过…… 鼻尖是男人的淡淡香气,像极了她那一次和他一起在茶楼吃过的桃花糕。 香味浅而淡,但不经意的吸入鼻尖,却总能轻易的撩人的心弦。 莫如九有些失神,侧过脸,看着男人流畅而精致的侧脸。 他闭着眼睛,睫毛好长,皮肤也很好,是那种健康的白皙,还透着一股红润。 洛千山的颜值真的是无可挑剔的。 莫如九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太过专注,太过灼热。 以至于,哪怕洛千山目不能视,但也感觉到了她灼热的视线。 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烫,扣着她腰肢的手,陡然就松开。 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 女子纤软的腰肢,以及刚才被风吹拂过他脸颊的长发。 他脸颊那个地方痒酥酥,他知道,那是她的头发拂过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眼前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他却好像看到了一片明媚的桃花雨。 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 柔软的花瓣,一层一层的盖在了他的心上,不断的往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飘去。 他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温暖和香气。 “对不起,如九是我唐突了。”他忙赔礼道歉。 莫如九笑了笑,毫不在意地道:“没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要不是你刚才拉住我,我说不定都躲不开这一鞭子呢。” “我还得谢谢千山你。” 洛千山垂在腰侧的手指,微微一僵。 第441章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莫如九扭头又看着司徒鸳鸯这个始作俑者。 “司徒鸳!” “胆小鬼,说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动手?你怕不是知道你自己打不过我,所以你要偷袭我吧?你还要不要脸了?连我和一个看不到东西的人都欺负!” “不知道你们南疆的人会不会为你这样的人而感到羞耻,我都替你害臊。” “你还说?”司徒鸳又要甩鞭子,“你再说,本姑娘撕烂你的嘴巴。” “我告诉你,你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你和这个瞎子,都必须跟我一起走!你休想我中计,我可没你那么蠢。” 司徒鸳面色阴沉,“你们是要自己上马车,还是被我的马拖着跑?你们自己选!” 莫如九耸耸肩,“好吧,既然你这么怕,那我们就陪你一起走一趟。” “我当然要上马车了。” 哎。 这该死的司徒鸳居然不中计,这也就意味着洛千山必须和她一起走了。 该死的,以后可怎么脱身啊? “千山,我扶你上去。”莫如九率先爬上马车,朝洛千山伸出手。 他不知道怎么了,动作有些慢。 莫如九直接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抓稳了吗?上车。” “好。”他声音涩然。 莫如九一用力,洛千山也跟着翻身,很快两人就坐在了马车上。 “莫如九看在你和这个瞎子这么识相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 “你给我歇了你想要逃跑的心思,你带着一个瞎子,你跑不过我的蛊虫的。你要是敢跑,我就剁了你的双腿,反正教蛇语……靠的是嘴巴,而不是脚。” 司徒鸳黑着脸,“你最好识相一点,听到没有?否则,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而且,你千方百计的激怒我,也要送走这个瞎子,证明这个瞎子对你是很重要的。” “我不仅剁掉你的双腿,我还砍断他的,我看你们两个残废,你们要怎么跑!你可不要自寻死路,除非……你想拖着这个瞎子一起去死!” 司徒鸳恶狠狠地瞪了莫如九一眼。 她收回目光,“出发,我们去南疆。” 马车又开始缓缓的行驶。 莫如九听了司徒鸳那一番警告的话,她气得抓头。 怎么办? 现在洛千山已经被她连累了,她得想个办法,把洛千山送走啊。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莫如九就不敢这么做了。 洛千山的眼睛看不到,他一个人能到哪里去? 她必须得一起啊。 可她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司徒鸳,她怎么会追踪到她的下落呢? 蛊术难道真的这么神奇吗? “如九,你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一路前去,都会有我们洛家商铺的人。”洛千山不忍她太过焦虑,忍不住出声安慰她。 莫如九听了,瞬间就和打了鸡血一样。 她崇拜的看着他,“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可是做生意的,天下第一首富哎,我们去南疆的路上,一定少不了落脚,你一定有办法联系到洛家的人。” 莫如九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兴奋,本来以为前路渺茫,洛千山的这个思路,让莫如九一下就欣喜若狂。 因为有路了啊。 她怎么能不惊喜呢? 洛千山微微颔首,“嘘!” “都怪我太激动了。”莫如九主动道歉,“对不起啊,我没想到她会追来,也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容惊鸿不是在京城吗?就这么看着司徒鸳跑了? 还是说,司徒鸳和容惊鸿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容惊鸿和司徒鸳都是一丘之貉。 洛千山摇头,语气很自责,“不是你的错。” “你也不要这么想,若不是我强行带走你,我们也不会……” “你不怪我就好,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其实……我带走你,真的是为你着想。” 洛千山让洛凡在饭菜里下迷药的hi 时候,他一直都是犹豫不决的。 他想,如果楚天息若是有什么不测,她醒来之后一定会恨他的。 可他又确实不能放任她回去。 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也没想到莫如九居然不计前嫌,还反过来道歉,说她连累了他。 她一定不知道。 他有的是办法脱身,但他觉得,就这么和她一起去南疆,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洛千山觉得自己太卑鄙了一些。 莫如九截住了他的话,声音坚定,“千山,过去的就过去了,既然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那我们现在就不要互相道歉了,我们等,总有机会可以脱身。” “谁都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对不起的。” “朋友吗?”他恍惚了一瞬。 莫如九点头,“是啊,我们就是朋友,难道千山你觉得我们还不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说一些见外的话。” “前方有难,我们一起走下去,总有路的。” 莫如九的乐观驱散了洛千山心底的阴霾,他也跟着笑了。 “好。” “那就此打住。” “我们是朋友……是,的确是朋友,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洛千山的眉眼间都浸着一层浓重的苦涩。 他们只能是朋友,虽然是最好的朋友。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距离了。 其他的,他真的不能再奢望了。 所以……如九请让我自私的再和你走一段旅程,如果你离开了这里,这将会是我心中唯一的记忆。 你不要怪我太自私了好不好? 就一段路,只有一段路……我所求不过如此。 他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莫如九,他怕,怕她看不起他。 他更不敢把心中的情愫告诉她。 他也不想失去这个最好的朋友。 接下来的一段路,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唯一记忆。 他想要抓住,也必须抓住。 她不管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她还有那么漫长的一生去和楚天息白头到老。 他以后只会是孤家寡人,所拥有的,也就只有这几天的和她的时光。 他必须珍惜。 莫如九没听出他的情绪,她笑得灿烂如花。 “就算我回去了,回到了属于我的世界里。” “我也不会忘记,在这个世界,我还有一个千山你这样的好朋友。” “千山,你放心。”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女人的声音陡然就沙哑了下去,像是被某一种伤感的情绪所笼罩。 她的这一句话,深深刻刻的砸到了洛千山的心脏上! 天地万物,世间所有。 在此时洛千山看来,都比不过莫如九这一句。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他突然觉得,这一句话,是世上最好听的话,好听到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又何尝不会呢? 他也会永远的记得她的。 永远。 第442章 根基不稳 就这样,司徒鸳高傲的带着有心跟她走的洛千山和莫如九两个人,一路赶往南疆。 路上司徒鸳倒是没敢多对洛千山为难,毕竟她还指望着莫如九教她蛇语呢。 洛千山离开京城的别院,前线的军粮吃紧,太子可是急得上火了,最需要洛千山捐钱捐粮的时候,洛千山居然不在京城了。 太子忧愁前线的军粮,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手下来回报他的时候,他就立刻让人去找洛千山了。 洛千山一定还没走远。 可是,他派出去的人那么多,却没一个人找到了洛千山的下落。 太子真的是不懂了,洛千山难道还有三头六臂?所以才这么从京城蒸发了? 只要是人,离开京城,怎么会没有线索呢? 太子不甘心,这个时候不找到洛千山,那前线的军粮他去哪里凑? 太子也想着从各地购买,先挪去前线,至少要稳定前方,若是要让南靖的人知道,他们的军队连粮食都没了,吃不饱,那南靖还不踏平了他们? 但从他掌权到现在,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各地的米价突然就突飞猛涨,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 国库空虚,他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去高价购买米粮。 可若不买米粮,前线必定崩溃! 但不买…… 他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抢。 抢自然是不能明抢,否则,民间的商户只会联合起来反抗官府。 但抢米粮这件事情,需要一个人去做。 太子一时间还没想到合适的人。 十一劝他,“殿下,属下以为这样做不可以。” “如果真的去抢米粮,若是事情败露了,朝廷岂不是危险了?” 十一总觉得这事不对劲,洛千山这么巧合的走了,而且各地米粮又突然涨价。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这样做的厉害性?”太子阴森森地道,“要是国库里有足够的钱财,本宫就不会这么头疼了。” “若是不抢,哪里来的钱去买高价的米粮?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是不是洛千山?你去给本宫查。” 太子气得七窍生烟,他又不蠢,自然知道这么做不好。 但不好…… 他又还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不这样做,前线的战事一旦崩溃,他这个太子还做什么皇帝? “属下以为,可以让朝中大臣捐献……”十一试探性地道。 太子摇头,否决了他的建议。 “不可。” “这个时候京城里说不定到处都是南靖的探子,若是本宫连购买军粮的银两都要大臣捐献,那传到了南靖去,岂不是成为了笑话?” “南靖王知道国库空虚,只怕又会加大火力进攻前线。” 现在前线他们南唐的战事已经节节败退了,这些不利于南唐朝堂的消息都不能够传出去的。 太子真的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可那些商家……”十一还想坚持一下。 太子摆手,“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去让丞相去办。” “这个事情,只能让丞相去办。” “属下……这就去。” 十一脸色沉重,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如果官府的人都像强盗一样的去抢米粮,那这个国家的根基就乱了。 太子这么做,虽然会解了一时间的燃眉之急,但后面却会引得后患无穷。 太子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 不过十一阻止不了,太子是他的主子,太子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民间米价暴涨的事,楚天息也是知道的。 他的人也潜入了宫里,虽然他的四周都是太子的眼线,但他自有他的办法知道消息。 太子这几天忙得头昏眼花,暂时性的忘记了还在宫里侍疾的他,以及半死不活的宣皇帝。 楚天息也乐得清净。 民间就要乱了,他就等着太子自取灭亡。 民间米价暴涨的事,这将会成为一把悬在太子头上的刀。 楚天息微笑着喝茶,看不出来,洛千山临走送他的这一份礼物,还真的是送到了他的心坎里去了。 楚天息对洛千山的这份厚礼,很是满意。 不过,洛千山这样心系万民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的谋算之事,他倒是觉得洛千山不能小觑。 也不知道洛千山和如九走到哪里了,希望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王爷,该去伺候皇上喝药了。”太监端着药而来,轻声提醒着他。 这几天楚天息留在宫里,别的事情没做,做得最多的,就是每天看着宣皇帝喝药。 那药,是有古怪的。 可他为什么要说?宣皇帝不想喝,还不是照样要喝下去? “走吧。” 楚天息放下茶盏,率先起身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前线的战事闹了这么久了,太子还在为米粮的事情而焦头烂额。 那太子打算派谁去打仗? 这个消息,楚天息不知道,不过他也好奇。 谁能力挽狂澜呢? 太子手底下还有可用之才吗? 楚天息这些天都会去宣皇帝的寝宫,一是看着他喝药,二是看他的笑话。 他的目的,向来是如此的明确的。 今天宣皇帝的寝宫倒是有些不同,换了个面生的小太监伺候。 楚天息进去的时候,小太监恭敬的跪下行礼,头垂得低低的。 楚天息目露玩味之色,随意扫了一眼,就让端药的太监下去了。 伺候的宫人都不会走的,只是会退出去守着。 太子自以为掌控了一切,所以他手底下的人也跟着目中无人了,想着楚天息也翻不出个什么风浪了,就真的都退了出去。 宫人四下散去,宫门关闭得严严实实的。 小太监还跪在床榻前,身子有些发抖。 楚天息意味深长地道:“本王不是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吗?你怎么不退?” “回禀……王爷,奴才奴才……” 太监吓得说话结巴。 宣皇帝有气无力地道,“让他留下伺候,你滚出去。” “都到了今天,你让我滚我就滚?”楚天息端着药碗,迈着散漫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近那个小太监。 “父皇,这个小太监有什么奇特的?你这么喜欢他伺候?怎么?”楚天息的眼神锋利和刀一样。 “父皇是觉得这个太监,比儿臣都还要伺候得更好吗?那儿臣就真的是好奇了,这个太监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第443章 狼狈为奸 楚天息早就看出了什么,所以话中有话。 小太监在他目光逼视之下,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宣皇帝面露紧张之色,粗着嗓子道,“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我说过了。”楚天息慢慢地眯起眼睛,“不滚。” “而且,你也不配让我滚。” 话音一落,楚天息的视线再次落在太监的身上。 他冷笑,“怎么?你这个小太监你还不抬起头来?是不是等着本王让人把你拖出去斩杀了?” 宣皇帝全身紧绷,犹如惊弓之鸟一样。 这小太监猛地抬起头,一把扯掉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慌乱地叫了一声,“六哥。” “是我!” 人皮面具一扯下去,就露出了这人原本的脸。 那是一张好看的娃娃脸,没有任何的危险。 楚天息早有觉察,“老九,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六哥……你知道是我?”楚天瑞哆嗦了。 “不然呢?为何单独留下你呢?” “六哥……这药不能再给父皇喝了,六哥……”楚天瑞瞬间就红了眼睛。 他看到楚天息的这一刻,就像找到了家的孩子。 “老九……快走。”宣皇帝痛心疾首地道。 他很欣慰。 在乎他生死的老九,敢这么潜入宫里来。 可是老九不知道,楚天息早和太子是一伙的了。 他求老六还有什么用? “父皇,六哥有办法救您的,一定可以打破这困局的。”楚天瑞跪行到宣皇帝的床边。 他拉着宣皇帝的手,“父皇,您不要激动,小心气坏了身体。” “老九……”宣皇帝眼神很慈祥,“你快出宫去吧。”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他的眼神愤恨,“这些日子端来的药,都是他,他知道有问题,可他……” “还不是和太子狼狈为奸!” 宣皇帝脸色慢慢的变得铁青。 楚天瑞瞳孔一缩,顿时间觉得难以置信。 他颤颤巍巍的转过头,看着楚天息。 楚天息迎上宣皇帝杀人一般的眼神,“父皇,这你可就冤枉我了。” “从头到尾都是太子逼我做这一切的,太子可是你的好儿子,他现在掌控大权,我这个残废还不是要在他的手下苟且偷生,父皇你怎么能觉得……我和他狼狈为奸呢?父皇你这就是冤枉我了,太子吩咐我做的,我敢不做吗?毕竟,我的王妃还在他手里。” 楚天息一席话,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 他确实也说得是事实,虽然是太子吩咐,但是他内心也是想要这么做的。 大不了,太子是主谋,而他是帮凶而已。 宣皇帝激动不已,手颤抖的挥舞。 “狡辩!你还有脸狡辩!” “分明就是在狡辩,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辜,可是楚天息,老六,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真的是那么的无辜吗?” “你难道不是存着和太子一样的心,你们都想要朕死!” 宣皇帝的情绪激动不已,脖子上,额头上的青筋绽出,差点爆裂了。 由此可见,他是处于在暴怒之中的。 偏偏,他的身子被太子喂的药损得厉害,现在他只能躺在床上干吼,他再也不是那个指点天下的宣皇帝了。 他被自己最爱的儿子背叛,只能躺在这床上等死。 面对宣皇帝的质问,楚天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勾唇冷笑,“你倒是会把罪名往我的头上栽,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这药啊,既然老九来了,那就让老九伺候你好好的喝下去,既然你厌恶我,我也就不来伺候你了,免得伺候了,还得被你责骂一通。” 楚天息说着,就把冒着热气的药碗,“嘭”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楚天瑞急了,忙摇头,“六哥,不可以。” “这些药吃了会对父皇的身体不好,难道你真的就眼睁睁的看着父皇被太子害死吗?你就不救他吗?你不是他的儿子吗?你怎么能如此冷血呢?这药,我是不会喂的。” 楚天息也不回答他,坐在椅子上,放肆不羁的翘着长腿,没有任何的表情。 冷血? 他说:“老九,冷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太子皇兄。” “要弑君,夺位,逼宫,谋反的人,从来就不是我,而是太子殿下。” “是他最疼爱的太子,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劝你,你最好是喂他喝下去,他若是不喝,太子知道你进宫了,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你吗?” 楚天瑞身体一冷,牙齿都在打哆嗦。 “六哥,你难道要去告发我吗?” “告发?”他不屑地道,“你以为太子的人是吃素的吗?” “他若不继续吃药,出事的人只会是你。” “我的好父皇,你自己选吧。” 宣皇帝猛地闭上眼睛,浑浊的眼睛里,是泪水在翻涌。 他生了这么多儿子,个个都盼着他去死。 现在,唯一在乎他的儿子,却羽翼未丰。 如果可以,宣皇帝真的想废了太子,把皇位交给老九。 如果他还有时间,他一定会好好的培养老九。 老九比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要有良心。 至于……太子和楚天息,那不过是喂不饱的狼而已。 “六哥,你想想办法吧,我知道父皇是误会了六哥你的,六哥绝对不是父皇所说的那种人。六哥,你救救父皇,现在可以和太子对抗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求求你好不好?不要让父皇被太子害死,就算父皇有哪里做得不好,他终究是我们的父皇,给了我们生命的父皇啊。” “六哥。” 楚天瑞跪在楚天息的脚边,那叫一个痛哭流涕。 他就差抱着楚天息的大腿哀求了。 “老九……起来。”宣皇帝艰难地出声,他不忍心去看老九求人的场景。 楚天息是不会答应的。 就算孽畜有这个能力,但他不会答应的。 这一点,宣皇帝心知肚明。 这个孽畜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心肠那么狠! 楚天瑞哭着摇头,“六哥,你不是最疼爱我的了吗?” “你高抬贵手,帮父皇一次……” “求你了!” 第444章 看他死 不管楚天瑞如何哀求,楚天息始终是面无表情的,他连抬起手要扶楚天瑞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宣皇帝心痛的大喊,“老九,你起来。” “不要求这个孽畜,他就是个孽畜……他现在所要做的,不过是和太子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样羞辱我们罢了!” “你起来,你若是还是父皇的儿子,你就立刻爬起来,不要让这孽畜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宣皇帝吼得声嘶力竭的,呼吸也那么的艰难。 他其实最难接受的,就是楚天瑞向楚天息求救。 而楚天息会帮他吗? 若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默许了太子的行为,楚天息是不会这样做的。 楚天息把他视做仇人,恨不得抽筋剥皮的仇人,怎么会帮他呢? “父皇……六哥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楚天瑞还在为楚天息解释。 宣皇帝突然失态了,冷笑道:“孽畜,你心里很得意吧?” 楚天息终于慵懒的抬了一下眼皮,凉凉的丢出两个字。 “是得意又如何?你倒是比他还看得清楚,知道我是不会帮你的,这样就好了,免得你来自取其辱。” 此话一出,楚天瑞的哭声蓦地止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天息。 他很难相信,这些话是从六哥的嘴里说出来的。 就算他一直都知道父皇和六哥的关系并不好,但至少……六哥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讽刺父皇。 楚天瑞缓和了好久,结结巴巴地说:“六哥,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和父皇说话?他是父皇,是我们的父皇。” “老九,他是你们的父皇,却不是我的父皇,是我的仇人。你也不必在求我了,我可以很直接的告诉你,我不会救他。别说我没有法子,就是有法子,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千方百计要害死我的仇人,去得罪太子呢?比起他的命,我更在乎的是我的如九。” 楚天息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给了我什么?不过是满身的痛,以及这要人性命的蛊虫,而如九……”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她为我连性命都豁出去了,你说我会更在乎谁呢?” “老九,你赶紧走吧,我会当作没有看到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楚天息就要拉开门。 楚天瑞原本呆滞在那里,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一样,呆滞而麻木。 眼看着楚天息要走,楚天瑞连滚带爬的扑过去。 “六哥!” “你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父皇的儿子,就算你之前犯错了,他也不至于千方百计的要害死你啊。” “六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楚天息没有回头,“误会?你说这是误会?他由着太子陷害我,让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又把所有的罪都栽到我的头上。把我囚禁在北山,赫连洲来犯边疆,他又逼我一个废人去为他征战四方,想方设法的榨干我身上的最后一点用处。” “你还不知道你的好父皇是什么人吧?他为了控制我,我残了还不够,还让人在我的体内下了控制我的蛊,用蛊来要挟我,像一条狗一样继续为他卖命。” “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必须出去,他一旦不需要我了,就要置我于死地。” 楚天息的背影一瞬间就苍凉了,他的声音也冷到了骨子里。 “你说这样的人是我的父皇吗?不。” “他只是你们的父皇,他有今天的结局,这都是他的报应。” “人在做,天在看。” “他垂死挣扎的模样,我觉得很是好看。” “我不会救他。” 楚天息说得很清楚,楚天瑞的目光却一瞬间死了过去。 他跪在楚天息的脚边,原本要伸出手拽住楚天息裤脚的手指也就那么顿在空中。 空气一片安静。 楚天瑞的心像是灌满了铅一样,不断的往下沉,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楚天息说的话。 真的。 他一点都不敢相信。 而且,他更不能相信的,是楚天息说他的父皇给他下蛊,用蛊来控制他为皇家出生入死。 蛊啊。 那可是蛊啊。 那是南疆的至毒之物啊。 楚天瑞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他像是被两个隐形的巨大不断的往两边拉扯,人都要被撕扯成了两半。 过了好久,楚天瑞艰难地回头,他看着床榻上的宣皇帝。 楚天瑞的声音很沙哑,还有些哽咽。 “父皇……” “六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宣皇帝回答道:“是真的,南唐早就容不下他了,他要报复我们整个南唐,要危害到这江山,朕如何还能继续容下他?” 得到了答案,楚天瑞的身子像一座山一样,陡然就崩塌了。 他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吼声,带着绝望和颤抖。 “父皇!” “六哥哪里对不住我们了?六哥这些年为了这南唐的江山,那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你看不到六哥的忠心吗?你看不到吗?你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要由着太子去害他?父皇,我们都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就对六哥这样的无情残忍呢?” 吼到最后,楚天瑞的声音都愈发的低哑了,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六哥说的是真的,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求六哥出手相助? 如果他是六哥,说不定也会做出和六哥一样的选择。 这能怪谁呢? 这又能怪谁? 宣皇帝眼底没有后悔之色,绝情地道:“老九,你还太年轻,你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他或许是无错的,但是身为臣子,他已经犯下了滔天大错。” “你也不用求他,朕从来就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而后悔,哪怕是到了今天,到了现在,朕依旧可以这样说,朕没有后悔!” “即便是再来一次,朕也会这么做。” 宣皇帝说得斩钉截铁的,连最后的一点希望都不给楚天息留。 他背对着宣皇帝的,宫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的,这四周根本就没有风吹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这一刻,楚天息觉得有刺骨冷冽的寒风钻到了他的骨髓里。 第445章 子嗣,断折而死 他像是被利器击中了心脏,尖锐而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眸色都变得很红。 听到了吗? 他庆幸自己没有对这个人怜悯,同情。 他的同情心,这个人又何尝需要呢? 他毁了他的人生,他还是不后悔,他不后悔。 那么,很好。 他楚天息也不会后悔的。 他说的这些话,无疑是他加重了自己要让他去死的决心。 哦不。 说不定,死之前还要让他受痛苦的折磨,这样他才会甘心。 “老九。” “你离宫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即便不是我,他也会死在太子的手里。” “你要是想置身之外,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你的王府里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试图和太子对抗,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等到他死了之后,你就自请去皇陵守灵,或许,太子会饶过你。” 楚天息垂眸,回头看了一眼楚天瑞。 “这是我为你指的一条明路,你要是想活,就这样去做。” 楚天瑞想要救宣皇帝,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为是宣皇帝自己把监国的重责,交给了太子的。 而且,太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如果有人跳出去,说太子软禁宣皇帝,所有人都不会信。 再者,宣皇帝的心腹已经被派去前线了,现在宫里这些人,都是太子的人。 即便是宣皇帝还有兵,但皆都分布在边疆,各个重要的要塞。 太子的势力渗透了皇宫,一点消息都透露不出去,那些人又如何来救驾呢? 宣皇帝命该如此,谁都救不了他。 楚天瑞像是没听到一样,执着的问,“六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六哥你过得这么苦,可是六哥。” 楚天瑞还是不死心,“现在生死危机关头,我们能不能放下以前的仇恨,先携手渡过难关,我相信只要六哥你这一次帮了父皇,父皇一定不会再怀疑六哥你的忠心,六哥,你说好不好?” 楚天息都想笑了。 化干戈为玉帛? 携手渡过难关? 他扫了一眼宣皇帝,犀利地道:“老九,你还是太天真,你怎么能够忘记,既然他能够教出太子那样狼心狗肺的儿子,他自身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只怕我不计前嫌的帮了他,等到他大权在握,我会比现在的他还要惨,你问问他,他会给我一条活路吗?” “其实要我帮他也不是不可以……” 楚天息笑眯眯地说,“那就拿出他的诚意来,我得要看到诚意,我才能相信他。” “六哥,你要什么诚意?”楚天瑞一喜,这事有了转机,这比什么都要让他高兴。 楚天息也不隐瞒,直白道:“他用蛊来控制我,我已经受够了,我要摆脱蛊的控制。” “你听到了吗?解除我体内的蛊,我给你一条生路,让你不必这么窝囊的死去。”楚天息冷冷地道。 宣皇帝无情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朕会相信你吗?一旦朕为你解了蛊,你还会信守承诺吗?只怕你第一个,就会冲上来复仇。” 楚天息摊开手,“老九,你也看到了。” “我已经提出了我的条件,可是他不答应,既然不相信我,那就没什么好谈的。其实我也不亏,就算我会中蛊死去,但是……他不是也得给我陪葬吗?说不定还会死在我的前面。” “黄泉路上,有他相伴,我也不会孤单寂寞的。” 楚天息低低地笑出了声。 宣皇帝如果肯给他解蛊,他会帮他摆脱眼前的困境。 但是。 宣皇帝就不要想做这个皇帝了,这南唐的江山,他楚天息来坐。 太子? 自是乱臣贼子! 楚天瑞心急如焚,来到床榻边,“父皇,我相信六哥不是那种人,既然六哥已经答应了,父皇你就给他解蛊了吧。” “父皇,如果您再不答应六哥,只怕南唐江山必乱啊!父皇,您不要再犹豫了,我们必须这样做。” “而且,我愿意用性命担保,六哥是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宣皇帝全身一僵,“老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就这么相信他?居然愿意用性命为他担保?” 莫说宣皇帝震惊,楚天息本人也是愕然的。 他看楚天瑞的眼神瞬间复杂了许多。 为什么? 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的时候,楚天瑞居然可以用性命为他担保? 这是何等的信任? 楚天息并不知道楚天瑞为什么会这么的相信他。 可他想告诉楚天瑞,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 你给我多大的信任,我就会回报给你多大的信任。 “父皇,儿臣很清楚儿臣在说什么,儿臣说的都是真的,儿臣可以用性命为六哥担保。” 楚天瑞掷地有声地道,“父皇您不要再犹豫了,快把解蛊的办法告诉六哥,否则,我们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相信六哥,难不成还要相信大逆不道的太子吗?” 楚天瑞恨不得宣皇帝现在就答应,不管楚天息是否帮他们,他都不希望楚天息被蛊虫控制,因而死去。 他希望,楚天息好好的。 哪怕楚天息言而无信,他太明白了,父皇对他做的那些事情,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释然的。 所以楚天息就是出尔反尔,他也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但他心底也坚信这一个事实,那就是…… 楚天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他一定会,言出必行! 楚天瑞对他就是这么的信任。 “你发誓。”宣皇帝松口了,他指着楚天息。 “你若是言而无信,你的女人将会因为你而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再见!” “朕可以退位,朕也可以把虎符给你,但是,朕要老九上位,你若是敢对这个皇位有任何的觊觎之心。” 宣皇帝的声音一沉,阴森的说:“你和莫如九会受到诅咒!” “你若是背叛了朕和你的交易,你和莫如九以后不得善终,有了子嗣,也会不得善终!” 楚天瑞大惊。 “父皇!” “你住口!” 宣皇帝看着楚天息,“朕要你发誓!你敢不敢?” 第446章 不想辜负 毒! 很毒。 宣皇帝的这一番话,胜过了这世上最毒的蛇,一口一口的要把楚天息的五脏六腑都吞噬殆尽。 楚天瑞惊骇,是因为父皇居然要把皇位给他。 可在他看来,能够有这个才干治理天下的人,只有六哥。 还有,他真的觉得父皇好残忍,为什么要逼着六哥发这么残忍的誓言? 他很清楚,六哥有多爱莫如九,而且……他们如果有了子嗣,还要断折而死? 这不行。 这样的代价对六哥来说太沉重了。 宣皇帝就那么盯着楚天息,等待着楚天息的回答。 或许是人之将死,宣皇帝内心反而还无所畏惧了。 反观楚天息周身都氤氲开一场狂风暴雨,那双眼睛里,弥漫着嗜血的残红。 他看着宣皇帝,眼神一点一点的变冷,最后凝结成为了一把锋利的刀刃,恨不得把宣皇帝戳成筛子! 怒极之下,楚天息残忍阴沉地道:“那你就收着你的蛊吧。” “你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宣皇帝是在挑战他的耐心。 他多么想和莫如九一生一世的在一起,可不久就要亲自送她离开这里。 他更想和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偏偏他的父皇,居然要发这样狠毒的誓言。 有时候啊,楚天息真的觉得人心恐怕就是这个世上最毒的东西。 他很想把宣皇帝的胸膛剖开看看,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如果有心,那他的心脏是红色还是黑色? 呵。 这个人即便是有心,也一定黑得不见半点的红了。 “父皇,你不要逼六哥发誓,而且还是这么狠毒的誓。”楚天瑞也出来打圆场,“我们不是已经相信了六哥吗?为什么要这样不信任他?” “父皇,我们之间缺少的就是信任啊,您这样做,您让六哥和皇嫂如何自处?” 楚天瑞苦口婆心的劝。 他对皇位没有半点的兴趣,之前和容惊鸿合作,想要这皇位,是为了保护他的六哥。 现在六哥不需要他的保护,他不是做皇帝的材料,他愿意把这一切让给六哥。 哦不是的,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六哥的。 他们不能这样欺负人的。 宣皇帝就和听不进去似的,“你不答应?你终于还是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你敢发誓,是因为你一直都在欺骗老九,你的心里早就存着要背信弃义的心思!所以你不敢答应,楚天息你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你瞧,你不是连毒誓都不敢发了吗?” 宣皇帝还有心情嘲讽他,丝毫不知道楚天息到了暴怒的边缘。 他的确对这个皇位有心思,但如果是交给老九,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因为,如果莫如九真的回去了,他还要去她的世界找她。 他一心想的只是报仇而已。 但他恨的,是宣皇帝没有一丝的人性,任何人只要触及到了他的如九。 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楚天息脸色铁青,目光冷若冰霜,“你不用和我废话。” “你要明白一件事情,现在求于人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已经把她的去路安排好了,我留在宫里,就是为了拖着你一起去死的。你还想威胁到我头上?如果你不说这些毒誓,或许我就心情好答应了你。” “因为,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只是相信老九的为人,他若为帝,一定不会和你一样,心狠手辣。” “现在看来,你是不需要了,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解蛊与否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既然达不成协议,那我们就一起等死吧。” “我们可以期待一下,太子会最先对谁动手,你说好么?” 楚天息好心情的挑挑眉。 “六哥,我答应你!我代替父皇答应你。”楚天瑞一股脑地道。 楚天息看都不看他一眼,“你答应的不算。” “父皇够了,不要再逼六哥了,我相信六哥。”楚天瑞这一句话都说得疲倦了。 他真的相信六哥啊。 皇位六哥要那就拿去,他真的不在乎的,他也不需要父皇这么为他谋划。 “老九。”宣皇帝恨铁不成钢的道。 “你会后悔的,因为楚天息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之中的那么值得你信任。” 宣皇帝气得肝疼,这老九啊,到底还是单纯啊。 “父皇,您就给六哥解蛊吧。” 楚天瑞依旧那么的坚定。 宣皇帝重重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老九,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如果你真的……” “那父皇就答应你。” “我不会后悔,不管六哥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后悔的。” 楚天瑞迫不及待的说,“父皇,为他解蛊吧,这是我的六哥,我不相信他,我还能相信谁?” 宣皇帝眸子艰难地睁开,视线落在楚天息的脸上。 他是十分不甘心的,目光里还带着怨怒和愤恨。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老九都这么相信楚天息,他还能做什么? 宣皇帝其实并不想这么答应的,但是,诚如老九所说,走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你听到了吗?好,朕给你解蛊,也不逼着你发誓了,可是楚天息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看,这是你的九弟,他是这么的相信你。如果你还有一丝一毫的人性和良心,你就不能够背叛他对你的情意,他这么相信你,你不能让他失望。” 楚天息沉默以对,眸色变得愈发的沉重和复杂。 楚天瑞的信任,像一把刀子,插在了他的心里。 其实,他不值得的。 他突然觉得面对楚天瑞这样赤诚的信任,就算他想要做什么,他也做不了。 因为,他早就被楚天瑞的信任给束缚住了手脚。 如宣皇帝所说,或许得一个皇位很容易,但是,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出第二个和楚天瑞一样全身心相信他的人,只怕再也没有第二个。 除了莫如九。 楚天息不想辜负他。 第447章 同时失踪 他抬起头,走向楚天瑞的身边,弯下腰,他把楚天瑞从地上扶了起来。 “起来。” “我答应你。” “你给我多大的信任,我就给你多大的回报。” “老九,你也莫要让我失望。” 楚天瑞喜极而泣,哭着点头,“六哥,我就知道六哥是最好的,我一定不会让六哥失望的。” “老九,你先出去。”宣皇帝道,“朕有些话要私底下和他说一说。” “好,儿臣这就下去。” 楚天瑞重新捡起来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们一眼,这才了走出去。 楚天瑞一走,宣皇帝和楚天息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的。 宣皇帝疲惫的叹息一声,“朕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你挟制。” “我也没想到,我还有拿到解蛊的办法的这一天。”楚天息呛了回去。 宣皇帝道:“你附耳过来,朕向你交代一番。” 楚天息顺从地靠过去。 宣皇帝颤抖着声音,在他的耳边说下了解蛊的办法。 楚天息一听,眸子一闪。 “如此,那就多谢父皇告知了。” 宣皇帝趁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朕不是好骗的老九,你要是敢做出和太子一样的事,朕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父皇,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还得好好的活着。” 楚天息得到了解蛊的办法,看宣皇帝的眼神也不如之前那么的恶劣了。 他道:“父皇你一定很关心朝堂上的事,我这里有一点消息,父皇要不要听听?你的好太子,正在祸乱朝纲。” “太子做了什么?” “父皇不要急,反正我们的时间还多,我会一桩一桩的慢慢讲给你听。” 楚天息心情很好的把太子近日在朝堂上的一些措施说给宣皇帝听,这不听还不要紧,一听,宣皇帝差点气得就这么升天了。 国库空虚,前线缺粮,全国的米价上涨。 太子居然要强抢米粮去补给前线? 太子这不是在自取灭亡吗?这是哪个皇帝能够做出来的事? 分明就是……昏君所为。 如果是他,他宁愿集合朝中的大臣,捐献银两,再去用来购买米粮,也不可能明抢。 这样下去,民间会大乱的。 宣皇帝全身都紧绷着,“这一定是你的好把戏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全国各地的米价都纷纷上涨,这背后是你的手笔?” 楚天息轻飘飘地道:“父皇过奖了,太子要拿我开刀,我总要让他后院起火,无暇顾忌我。” “能够操控米价的人,放眼南唐也屈指可数,你什么时候……”宣皇帝意识到了什么,“和洛千山有了关系?” “洛千山可是太子的人,怎么会倒戈帮你对付太子?他这样做,就相当于是断了太子的一臂!” 宣皇帝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机关,太子现在一定是病急乱投医。 毕竟,前线的战事不能崩溃。 这是重中之重。 “洛千山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太子的人。”楚天息冷道,“他只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已,当他觉得太子不足以支撑社稷,那么,他自然会转而扶持其他人。” “你是想告诉朕,你就是那个可以承担起社稷的人?” 宣皇帝咳嗽了一声,笑得很轻蔑。 “我是不是也不要紧,我对这个天下也没兴趣,是你逼我,逼得我,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你贪恋权势便是贪恋权势,何必把这一切推到朕的头上?你要是说,你就是想做这天下之主,坦荡荡的承认你的野心,朕或许还会高看你一眼。”宣皇帝道。 “我不需要你的高看,如今你也高看不了,毕竟……躺在床上,日渐衰老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宣皇帝被堵得一言不发。 “好了,我不和你废话,你要想扶持老九上位,那现在就必须趁着太子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把你宫里的心腹告诉我,集合边关的兵力,回京擒贼!”楚天息开门见山地道。 宣皇帝犹豫,“边关没有兵力,难保周边的敌国不会……” “你是前怕狼后怕虎啊。”楚天息冷然道,“你忘记了,虚张声势么?” “这太冒险了。” 边关的军力只有那么一点,存在还是为了震慑敌国。 如果被调回来擒太子,边关就如无人之境。 敌国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那岂不是……会直接破城而来?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虎符给我,我自有办法。”楚天息不想把太详细的计划告诉宣皇帝。 迟早,他会杀了宣皇帝的。 皇位可以给老九,但他要宣皇帝和太子这两条命。 宣皇帝有点不愿意,但想到目前的处境,就算是再不愿意,他还是把虎符所在的位置告诉了楚天息。 这就意味着,他从现在开始,就必须相信楚天息。 否则,他们会一败涂地。 这还真的很奇妙的,以前千方百计的要他死,现在,他们居然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了。 这太戏剧化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楚天息也没停留,让宣皇帝把碗喝了下去,他带着空碗出去。 太子派来监视他的人,忙迎了上来。 “秦王殿下,碗给奴才吧。” 楚天息面无表情,把碗丢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太子在这碗里下了什么药,他并不擅长医理。 可按照他来看,宣皇帝好似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古怪在哪里? 楚天息有了可以集结兵力的虎符,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让楚天瑞回府,借机再次闯宫看望宣皇帝,他为的就是让楚天瑞触怒太子。 现在他是离不开京城的,楚天瑞或许可以,或许会吃一点苦头。 楚天瑞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太子对楚天瑞忍无可忍,但又苦恼于不能杀他。 太子一怒之下,便把楚天瑞贬去了皇陵,去给宣皇帝督造皇陵。 他不是那么孝顺吗?要做一个孝顺的好儿子,那就一辈子待在皇陵,这一生都不要再回来。 贬楚天瑞去皇陵,这恰好就给了楚天瑞可以离京的消息。 就算太子不这么做,楚天息也会旁敲侧击的刺激太子这么做。 楚天瑞带着虎符,前往皇陵,实际上是要去边关调兵遣将。 楚天息则和宣皇帝在宫里拖延时间,幸好,目前前线的战事还不稳定,太子为了米粮的事急坏了身体,整夜都睡不着,暂时也没功夫去逼宣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退位! 这给了楚天息的计划喘息的时间。 他又让人去联络洛千山。 谁料,手下告诉他,他们的人早就和洛千山失去了联系,不仅洛千山不知道下落,莫如九也不见了踪迹。 楚天息瞬间大怒! 洛千山不见了? 如九也不见了? 第448章 他让她失望了 这两个人是同时一起失踪的。 洛千山有洛家的精卫,他怎么会和如九一起失踪呢? 他把如九交给洛千山,就是因为洛千山有能力护着她。 如今两个人都失踪了,那是不是洛家的精卫也出了什么意外? 放眼望去,能和洛千山做对的人,这天下只有寥寥几人。 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洛千山失踪? 太子? 这不可能,太子如果抓到了洛千山,早就威逼洛千山捐献粮食了,而不是做出明抢的这样的打算。 可若不是太子,那又会是谁? 谁又会对洛千山和如九下手?不,现在他需要搞清楚的一件事情,是这个人到底是冲着洛千山去的?还是如九去的? 如果如九,那这个人,会不会是容惊鸿? 楚天息已经太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但他一直把容惊鸿视作敌人,容惊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如九的。 所以,楚天息坐在凳子上,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地收拢握紧成拳头。 “去查,一定要去查,务必要找到他们的下落。” 这个时候不管是他们落到了谁的手里,这对他们都是极为的不利的。 “可是王爷,我们的人都在京城里,若是贸然出京,只怕会被太子抓到蛛丝马迹。” “本王管不了那么多,他们的安全也一样很重要。”楚天息沉声,“而且,不管是如九还是洛千山,他们都对未来的局势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找到洛千山是势在必行的,如果洛千山失踪了,那米价的事情,最后谁来搞定? 现在当权者是太子,所以他还不急。 但若是老九上了皇位呢?那米价就需要尽快的恢复正常。 洛千山对局势很重要,如九对他的未来很重要。 他知道她不见了,怎么能不派人去找她? “那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手下又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像影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天息派出去的人在找洛千山和莫如九,比容惊鸿的人慢了一拍。 容惊鸿是一开始就知道司徒鸳带着人走了,所以才能准确的追上去。 楚天息连敌人是谁都还不知道,所以就耽搁了一些时间。 容惊鸿也不能亲自出马,他只是派出手下的人。 司徒鸳心很急,想早一点回到南疆去。 因为,她的蛊虫告诉她,有人追上来了。 这还用想吗?一定是来救这两个人的。 不管是谁的人,总之对她都是不利的。 她真的是无比的后悔没有把洛千山那个瞎子丢下去,早知道就听莫如九的了,现在带着这个瞎子,他们必须要带着马车,回南疆的旅程一拖再拖。 司徒鸳生气了,对着洛千山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一路上,她都没怎么给洛千山吃的,反正瞎子都是没用的。 莫如九要不是顾忌司徒鸳的蛊术,都想冲过去锤爆她的头。 她和洛千山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已经跑了三天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到哪里了,她真的怕自己回不了京城了。 “千山,你的人……真的会找到我们吗?”莫如九啃着冷馒头,两眼泪汪汪。 好惨啊。 作为穿越人士,她是混得最惨的那一个。 洛千山拧着眉头,“她太狡猾了,她的蛊虫会闻到生人的气味。” “我们的人,即便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但也会被蛊虫破坏的。” 洛千山这下才知道,人外有人,南疆的蛊术果真是一绝。 他以为经过城市的时候,在洛家的商铺留下信息,他们洛家的人就会找上来。 如今啊,信息到是留了,但是…… 他做的那些记号差不多都被蛊虫破坏了,他如今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他的人能不能及时的追上来。 莫如九的心拨凉拨凉的,嘴里的馒头都失去了味道。 她很担忧,“如果我们都到了南疆,还是没有人找上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 洛千山很沉稳地回答她。 他其实觉得,如果没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和她一起去南疆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这京城里的所有风雨都不用他们管了。 莫如九唉声叹气的,“该死的小白……” “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小白要是快点回来,她就有救兵了。 本来她把希望寄托在洛千山的身上,现在洛千山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有点想哭,小白要是来了,说不定有办法给被蛊术迷住了的人解蛊呢? 司徒鸳就是一个妖女,浑身都是古怪的气息。 洛千山听到了她说的话,垂着眸子,默不作声。 小白。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是那一条小白蛇。 是他太无用了,如果他有用一点,她也不会把希望寄在一条蛇身上。 洛千山的沉默,在莫如九看来,以为是他心情不好。 她并不知道他是内疚,是自责。 她继续在那里碎碎念,“小白,你要是感受到了我的气息,你就快点来救我啊。” “小白小白……” “你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莫如九觉得她也疯了,居然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了。 这话落在洛千山的耳畔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小白不要让她失望,言下之意,是他让她失望了吗? 洛千山抿唇,心底思绪凌乱而复杂。 过了好一会。 洛千山道:“如九,如你所说,再继续走下去,就会到南疆的边界,到时候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发的小了,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可我们两个人怎么跑?”莫如九下意识的道。 洛千山摇头,“不,不是两个人跑,而是你一个人跑。” “啊?”莫如九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猛然的拒绝了,“不行,你的意思是不可能的,我怎么能够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跑?要走也该是你走,她抓的人一直都是我,而不是你,你是被连累的。” 洛千山苦涩地道:“可你想过了吗?如果你先脱身了,或许她觉得带着我也没有意义了,她说不定就把我弃了呢?”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是莫如九觉得更多的可能性还是另外一种。 那就是,她要是丢下洛千山一个人跑了,司徒鸳这魔鬼,指不定会折磨洛千山来逼她现身。 第449章 激烈交战 这一点,她想到了。 她并不会答应洛千山的要求,她也不是那么没意气的人,不会乱来的。 “千山,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的。” “你不要再说了,有难同当,这才是好朋友,你知道吗?” “你让我把你丢下来,我一个人跑了,我们那还是好朋友吗?这就不是好朋友!” 莫如九还有些生气了,气鼓鼓地道。 “我……” 洛千山刚要开口。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莫如九和洛千山顿时就人仰马翻。 两人的额头撞在一起。 马车晃动之后,外面传来了司徒鸳气急败坏的声音。 “哪里来的卑鄙小人?快给本姑娘滚出来!本姑娘饶你不死,否则,本姑娘抓到你了,要剥了你的皮!” 莫如九心头一喜,顾不额头还疼着,她连忙扶洛千山坐起来,她伸长了脖子往马车外看。 司徒鸳带来的人警惕的围在马车四周,司徒鸳正四处搜寻着可疑人物。 莫如九心想,难不成是救星来了? 她凑到洛千山的耳畔,“是你的人吗?” “应该不是。”洛千山微微摇头。 莫如九疑惑了,“不是你的人,那会是谁的人?谁知道我们和司徒鸳在一起?” “不管来的人是谁,对我们来说是有益的,等他们……” 洛千山压低了声音。 莫如九秒懂。 她眼睛一亮,“我明白你的意思,就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找到机会就跑。” 开玩笑,这要是不跑,留下来看戏,谁知道这一伙人会不会也是来要他们命的呢? 最保险的,就是他们先跑,趁乱逃走。 这才是最安全的。 莫如九继续悄悄观察着情况。 外头的司徒鸳已经恼羞成怒,手里的鞭子甩得飞快。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快给我滚出去!” “少夫人。”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御风而来。 这身影,轻飘飘的立在了马车的顶上,轻而易举的就冲破了司徒鸳的重围。 司徒鸳眸光一冷,和马车顶上的黑衣人对视。 她神色不善,“夜阑,是你。” “你少来叫我少夫人,我可不是你们的少夫人。” 夜阑手持着利剑,微笑道:“少夫人,我们公子说了,您可以走,我们不会为难您。” “笑话,我司徒鸳要走哪里就走哪里,还需要容惊鸿一个窝囊废来成全?他太高看他自己了,对了,听说他要出征了,你还不快回去为他收尸?他那么窝囊的一个人,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了。” 司徒鸳狠毒道。 马车里的莫如九也是一惊,她手心立刻就出了冷汗。 妈的。 来的人居然是容惊鸿的人? 这下可遭了,容惊鸿可是恨不得弄死她的,她必须得跑,要是不跑,落在容惊鸿的手里,说不定比死都还痛苦。 而且,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容惊鸿那样的能人,司徒鸳是错药了吗? 窝囊废? 这怎么和容惊鸿一点都不搭呢?这到底是在说谁啊? “千山,我们必须走。”莫如九太过紧张,不小心抓住了洛千山的手。 “嗯。”他身体一僵,默默的反握住了她满是汗水的手掌。 如果是容惊鸿的人,那就对他们太不利了。 这是必须走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面对司徒鸳的辱骂和挑衅,夜阑和容惊鸿都面不改色。 夜阑早就知道这个人难缠,他也没打算废话。 他拔剑出鞘,“少夫人,属下废话不多说,公子的意思属下已经传达到了,如果少夫人想要带着马车里的人一起去南疆,这是不可能的,少夫人你确定你的人会是我们的对手吗?” 话音落下,官道两边的野草从又随风晃动,紧接着,十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夜阑的身后,排排而站,每个人都手持着利剑。 气氛变得凝重,司徒鸳的脸色很难看,“你在威胁我?这两个人对容惊鸿有什么用?你告诉容惊鸿,我只是借用莫如九一段时间,等到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完璧归赵的。容惊鸿就这么着急?这一时半会都不愿意等?” 司徒鸳眼底有忌惮之色,夜阑是容惊鸿手底下的人,她虽然不怎么会武功,但是也知道夜阑带出来的这一波人,个个内力深厚,武功高强。 她就算会蛊术,但是容惊鸿会解蛊啊。 所以她唯一的优势在夜阑面前,都算不得是优势了。 但是要让她把莫如九放下,这就等同于到嘴的鸭子飞了,司徒鸳不会心甘情愿的。 就算要血战一番,她也不能这么轻易的让人带走。 夜阑依旧举着长剑,冷冷地道:“少夫人,属下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希望少夫人识时务一点,把马车放下,如此你们便可以离开。” “如果少夫人执意不允,那么,夜阑也只好和少夫人的人过几招了,不过,少夫人你确定你的人是我们的对手吗?到时候只怕刀剑无眼,会伤到了少夫人。所以属下想劝少夫人,还是见好就收。” “今天有我们在这里,这马车里的人,少夫人你无论如何都是带不走的。” 司徒鸳冷笑连连,“不愧是容惊鸿的走狗,还敢在我的面前逞威风?你们想要夺人,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好了,我是不会相让的。” “而且,我南疆的人未必就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太自负了,小心付出惨重的代价。” “来!” “本姑娘可不怕你们!” 司徒鸳也是一个有血性的,怎么都不肯把人放走,就算知道自己很大可能会输,但她可不想这么放弃。 司徒鸳率先就挥舞起了手里的鞭子,她飞身而起,先发制人,她的鞭子向夜阑挥舞过去,夜阑举剑回击。 鞭子缠住了锋利的剑。 司徒鸳挑衅他,“看看,我未必会输。” “你们不要太得意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杀,杀了容惊鸿的人,一个都不许留。” 司徒鸳都想放过容惊鸿了,偏偏容惊鸿不肯放过她。 那就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容惊鸿,你想要带走莫如九?你做梦! 司徒鸳一声令下,她的手下也加入了战局,一时之间,两伙人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坐在马车里的莫如九,时刻观察着情况,她已经做好准备,要和洛千山一起跑路了! 这个时候不跑,她就是傻子。 第450章 小白来了 莫如九带着洛千山悄悄摸摸的往马车外跑,因为洛千山的眼睛看不到,她必须时刻拉紧洛千山的手。 本来只是危险之时的所为而已,洛千山那么淡定的一个人,却不再淡定。 手被莫如九紧紧的握着,肌肤间传来炽烈的温度,他发觉,他的心好似也被什么东西燃烧着。 “千山,你小心点,你等会跟着我跑。” “知道吗?”莫如九想了想,回头不放心地对他说。 两人紧挨在一起,距离太过亲密,她说话的热气就喷洒在了他的面颊上。 洛千山神思恍惚了一瞬,“我知道了,我会跟好你的。” 其实洛千山更想说,是你自己一个人跑吧,你不要管我的死活,你一个人跑总比带着我一个瞎子的胜算要大。 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坚信,莫如九的性格是不会丢下他的那种人。 两人小心翼翼的翻下了马车,夜阑和司徒鸳他们打得更是激烈,时不时的空气里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莫如九那个小心脏不停的颤啊颤啊。 或许是夜阑他们知道解蛊的办法,司徒鸳的蛊对他们一点用处都没有,司徒鸳的人很快就节节败退。 夜阑并没有伤她的人,只是把她的人都挟制住了。 夜阑收好长剑,凝眸望向恼羞成怒的司徒鸳。 “你还要打架吗?你确定你的人还是我们的对手?莫非你是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了?” 司徒鸳又一次败给了容惊鸿的人,她气愤不已。 “你敢,你敢杀了他们,我们南疆不会放过你们的。” “容惊鸿为什么非要带走莫如九,我都说了,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我会把人送给他的。” 司徒鸳好气啊,咬牙切齿的恨啊。 看吧,再走几天就到南疆了,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她又学不到蛇语了。 “夫人,识相的还是带着你的人快走吧,我们不会对你多加为难的,还请夫人放心。”夜阑冷淡地道。 “如果我非要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呢?”她不甘心,不甘心得很。 夜阑突然就笑了,“夫人,你是不知道公子的手段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公子的耐心可不比属下好,夫人,见好就收。” 的确。 容惊鸿不是好惹的人物。 “好,怪我技不如人。”司徒鸳语气很愤怒,“我今天让你们把人带走,可我还是会回来的。” “容惊鸿,我会找他算账的!” 司徒鸳其实已经感知道莫如九和洛千山趁乱跑了,因为她身上的蛊虫已经探不到他们的气息了,但是她为什么要说? 她得不到的,她也希望容惊鸿得不到,最好是要气死容惊鸿。 这不是挺好的吗? 夜阑苦心积虑的赶走她,结果也没能抓到莫如九。 这个消息若是传回去,容惊鸿不是一样要被气得跳脚吗? 她是看不到了,但是气气容惊鸿也是不错的。 她和容惊鸿今生都不可能再见了。 “我们走!” 司徒鸳唇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翻身上马,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儿仰天嘶鸣一声,随即撒开了蹄子跑了起来。 不消片刻。 司徒鸳的人就走得干干净净了。 夜阑下马,走到马车前面,他道:“秦王妃,洛公子,还请下马车。” 没有回应。 “秦王妃?” 夜阑心中疑惑,立刻用剑挑开帘子。 这一看,夜阑的脸都绿了。 跑了? 就这么跑了? 马车里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快去追!他们一定跑得不远。” 夜阑变了脸色,冷冷地呵斥道。 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还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以及一个看不到东西的瞎子。 夜阑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这要是让公子知道了,指不定还怎么觉得他无能呢。 “兵分三路。” 夜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情况,又道。 “追到人,必须带回来。” “是!” 十多个人,迅速的就分成了三组,几个人为一组,他们没有蛊,感知不到莫如九跑到哪里了,只能凭着实战经验去找人。 这么一大片荒郊野岭的,搞不好莫如九和洛千山是进山了。 如果真的进到大山里了,那就太难找人了。 夜阑派人去找他们,莫如九和洛千山跑得那叫一个狼狈,莫如九的体力居然还没有洛千山好! 这让她很狼狈啊。 “千山,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我们无处可去了,只能进山了。” 莫如九气喘吁吁地道。 洛千山看不到眼前的情况,只能道:“那就进山。” “但是山路难走,你可能要吃一些苦头了。” 莫如九不禁担忧他。 “无妨,这个时候自然是逃命要紧。”洛千山道。 “那好。” 莫如九答应了下来,既然决定了路线,她又和洛千山一起进山。 山路崎岖难行,带着洛千山就更难找了,但即便是这样,莫如九也没后悔带着他一起走。 洛千山已经对她够好了,她现在是时候回报他了。 山路的两边长满了刺疼,莫如九和洛千山的衣衫都被划破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消灭线索了,她带着洛千山不要命的跑。 因为傍晚将至,这整一片大山都像是被血色笼罩着。 跑了一段路的时候,洛千山突然停下脚步。 “千山,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洛千山皱起眉头。 莫如九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你说的是什么声音?难道是他们追来了?” 她竖起耳朵也听了一下,四周除了风声,以及他们的呼吸声,并没有其他的声音。 洛千山道:“你没听到?” “我没听到。” “那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洛千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我们继续赶路。” “你真的没事吗?”莫如九再三询问。 “没事。” “刚才或许是我的错觉。” 他的眼睛看不到,所以听觉比莫如九更灵敏,但是听到的声音却不是人发出来的,而是…… 像蛇张开嘴,发出的那种‘嘶嘶’声。 洛千山并没有告诉莫如九,在这山里,有蛇是很正常的。 而且,蛇冬眠的时间也过去了,现在山里沉睡的蛇都醒来了。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洛千山一边留心着,一边继续和莫如九赶路。 最后,那嘶嘶声不断的接近他的耳畔,越来越近了,仿佛就在他的身后响起。 洛千山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他心中一乱,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莫如九扑在身下。 “危险!” 第451章 为楚天息求的护身符 莫如九的后背撞到石头上去,痛得她立刻就想哭,眼泪都憋不住。 洛千山用血肉之躯保护着她,她却又感动不已。 她倒在他的身下,他护在她的身上。 “怎么了?”莫如九压低了声音,声音因为痛而发颤。 “有蛇。” 洛千山的神色冷凝。 就在这时,莫如九突然看到,洛千山背后的野草从里冒出了一个蛇脑袋,花花绿绿的。 那一双眼睛,若是一般人看到了,只是怕会吓得尖叫。 那分明是…… 阿花! 当初为她咬断容惊影手臂的阿花! 莫如九看到蟒蛇阿花,就和看到了亲人一样。 她欣喜若狂。 阿花的头上还盘着一只全身雪白透明的小白蛇,那可不就是她的小白吗? 莫如九都顾不得身上的疼了,高兴得快疯了。 阿花和小白来了。 ‘老大,我们来救你了。’小白冲她摇尾巴。 莫如九:“小白……你来了,真的是太好了。” ‘老大,我们苏醒了,就赶紧来找你了。’ 莫如九和小白沟通了一阵。 扑在她身上的洛千山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你……的小白吗?” “是啊!”莫如九吐出一口浊气,忍着身体的疼,慢慢地扶起身上的洛千山。 洛千山垂下眼,声音低低,“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这蛇是他们。” “没事没事,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不是看不到吗? 而且,她也没受什么伤,就是被撞了一下而已。 再说了,洛千山会在危险来临的第一时间把她护住,这一点,让莫如九心中很感动,感动得不得了。 阿花带着小白从草丛里爬了过来,来到了莫如九的身边。 莫如九问小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白很高傲,‘老大,我都说了我不是普通的蛇,我可以知道你在哪里。’ ‘那个坏女人在你的身上下了蛊,所以才能这么轻易的找到你。’ 莫如九无奈,这年头,蛇都这么傲娇了吗? “我们后面还有人追来吗?”莫如九忧心忡忡的。 ‘老大,你不要怕,有我和阿花姐姐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 ‘而且,我还可以召唤出很多的蛇类,那些人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听了小白的承诺,莫如九放心了一些。 “那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 莫如九觉得不能再拖延时间了,这再拖延下去,还不知道夜阑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 小白表示赞同,‘那我们走吧。’ 于是,莫如九和洛千山的两人行,变成了两人两蛇的四人行? 这是怎么理解的,没错吧? 莫如九本来以为有小白和阿花在,她和洛千山这一路,必定是顺顺利利的。 然而,她还是想多了。 容惊鸿的人果然不是吃素的,在她们翻完这一座山之后,夜阑已经带着人在山脚下等着他们。 他们已经是筋疲力尽,还能有战斗力的就只有阿花这一条蛇。 小白懒洋洋的环在莫如九的手臂上,莫如九就没指望它可以做什么。 夜阑带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阿花不愧是蟒蛇,第一个就呲牙咧嘴的冲上去,故作凶狠的怒视着夜阑等人。 夜阑看着阿花,又看了看满头大汗的莫如九。 “秦王妃,您倒是腿脚够快。”夜阑淡淡地道。 这话,有那么几分讽刺的意思。 莫如九坐在大石头上,喘息。 “夜阑,容惊鸿让你抓我做什么?”她断断续续地道。 被抓到了也好,这都不用跑了,她已经跑累了,现在只想坐马车啊。 莫如九没看她的脚底,但一定全部都是血泡了。 她果然是不合格的穿越人士。 都这个时候,居然还可以这么的平静。 夜阑抱着剑,“属下不知道,不过……” “秦王妃您是要自己走,还是我们请你呢?” “你以为,有一条蛇在,我们就带不走你了么?” 阿花表示很受伤,一条蛇?她可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而是蟒蛇。 在夜阑的眼里,阿花就和一条普通的蛇没区别,这实在是有些打击人。 是以,阿花的神色更狰狞了,张开的血喷大口,恨不能把夜阑一口吃进去。 藐视她! 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莫如九也笑了, 很平静地道:“我自然知道阿花是拦不住你们的,而且,我也不希望阿花受伤。” “夜阑,我们谈个交易吧,我和你走,让洛千山离开,否则, 我们就两败俱伤,你以为如何呢?” 夜阑还没表态,洛千山第一个就不愿意。 他拉住她,声音微冷。 “如九,你又要胡来?” “不是胡来,我是为了你着想。”莫如九凑到他的耳边去,小声地道。 “我也不知道容惊鸿要带走你有什么用意,但是你洛家是天下第一首富,我不希望你落到容惊鸿的手里,他就是个疯子。” “我用自己做交易让你离开,如果……”她的声音沙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 “千山你可以答应一件事情吗?帮我救天息,如果他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能不能帮帮他呢?” 洛千山出去,总比她出去有用,洛千山有人脉,有银两。 她什么都没有,只会拖累楚天息。 洛千山可以帮到楚天息的,前提是,洛千山愿意帮。 她这么做,与其说是在换洛千山的平安,倒不如说,是在求洛千山保护楚天息。 这一世,如果有洛千山的帮助,楚天息是不是就不会像之前那样呢?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洛千山的机会,她必须得争取到。 洛千山的心一沉,神色黯然。 “你都是为了楚天息吗?” “不,也有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我,当然……”她无力的笑了一下,“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是你的自由,你就当作我没说过好吗?” “你明知道……”洛千山欲言又止。 “我知道什么?” 他不再说话,没有血色的薄唇抿得紧紧的,喉结上下不停的滚动。 莫如九啊。 你明知道,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 更何况,你还赌上了自己的生死,只为让我帮楚天息一把。 你这样的要求,我如何能不答应呢? 虽然我的确不想答应。 但是,我似乎拒绝不了。 第452章 为我护他平安 洛千山没有说话,突如其来的沉默又在空气里蔓延。 莫如九灿烂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山,不管怎么说,这一路走来,我都要谢谢你的。” “你说我们是朋友,那就不应该提及谢谢这两个字。”他道。 莫如九失笑,“好,是我不好,我们不应该说谢谢。” “所以你能答应我,如果有你先走的机会,你一定不要回头,大步的往前走知道吗?” 洛千山没有作声,唇瓣越抿越紧。 夜阑道:“秦王妃,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你以为你真的能让洛公子先走么?” 莫如九换了一脸色,冷然无情。 “那你就以为,在阿花的面前,你真的能带走洛千山吗?夜阑,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一个人和你们走,你们还不答应?容惊鸿的脸真的很够厚的,天底下的好事都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吗?你真的以为我就怕了你们吗?不然,那就试试。” 莫如九也生气了,看这个不速之客的眼神也愈发的厌恶。 容惊鸿。 容惊鸿的人和他一样,都那么的嚣张,一点好处都不愿意舍下。 如果当真要强行带走他们两个人,阿花可以不管她,带着洛千山离开这里,这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这么多的高手围攻阿花一条蛇,阿花不会是对手,但是总能带着人先跑吧? 她赌的就是这一点。 真的以为她莫如九是被吓大的吗?阿花在这么多高手面前不一定可以讨好处,但是,必定也能重伤这些人。 只是,她不愿意看到阿花受伤而已。 有时候,动物比人懂得感情。 四周一片死寂。 夜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秦王妃,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公子只是请你们一起去做客而已,并不会对你们如何,你放心,你们只是做客,在我们的保护之下,你们是很安全的。” “秦王妃你真的要和我们兵戎相见吗?这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事。” 夜阑不知道莫如九是重生的,他只以为容惊鸿喜欢这个莫如九,所以他对莫如九的态度自然也不能太差,而且,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带人走,他就不能来强硬的。 这到底是公子的心上人啊。 莫如九笑得讽刺,“只是请我们做客?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吗?说实在的,容惊鸿是什么人,我可比你清楚。” “我还是那句话,放洛千山走,我自愿和你们走,如果没有商量,那我们就只能比较一下,看是我的蛇厉害,还是你的手下更厉害。” “阿花。”莫如九温柔的抚摸了一下阿花的背,“你是不是也很想挑战一下?” 阿花听懂了她的话,脑袋轻轻的点了点。 刚才凶悍无比的蟒蛇,在莫如九的抚摸之下,居然乖成了一条虫。 这一幕,众人看在眼里,内心更是惊奇不已。 居然还有人真的可以控制蛇! 蟒蛇这么凶悍的东西,在莫如九的手底下那么乖。 刚才对着他们的时候,可是恨不得把他们撕咬成碎片。 这落差,让他们觉得太大了。 “好!” 夜阑想了一会,没有犹豫很久,直接就答应了莫如九的条件。 他的人的确可以带走这两个人,但是要想从这条蛇里毫发无伤的离开,这是不可能的。 比起洛千山,他相信对于公子来说,更重要的人应该是莫如九。 夜阑这么一想,就不想和莫如九对峙了,免得闹得太大,不小心伤到了莫如九。 他退了一步。 “秦王妃,那你就和我们走吧。”夜阑道。 莫如九打了一个响指,“阿花,带着他走,走得越远越好!” 夜阑的人都觉得莫如九疯了,洛千山一个瞎子,一条蟒蛇能够带他去哪里呢? 但是阿花真的听懂了莫如九的话,她摇着尾巴爬向洛千山,冰冷的蛇尾一点点的缠上了洛千山的腰肢,把洛千山都缠在了身上。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被吓到了,洛千山也只是短暂一瞬间的错愣,他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冰冷的蛇尾。 阿花个头很大,但是缠卷洛千山的这个动作却很温柔,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气。 莫如九终于放心,她对着被阿花缠住洛千山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望君珍重!” “千山,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离别的伤感一下就弥漫在了空气里,夜风冷冷,莫如九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容惊鸿抓到她,一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这或许,是她和洛千山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九……”洛千山想挣脱,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继续给莫如九添乱了。 莫如九哑声道:“千山,若你平安脱身,请你……为我护一护他。” “就算我不在这个世界了,我也会记得千山你的大恩大德,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到让她人心惶惶。 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的眼角也开始泛红。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洛千山身上阿。 如果洛千山真的帮了楚天息,也许这一世的楚天息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这是莫如九愿意看到的。 莫如九愿意为了楚天息,一个人孤身涉险。 “如九……” 洛千山分辨不清她在那个方向,四处张望着,他的耳边是轰鸣不断的爆炸声。 他真的很想…… 看一看莫如九。 可他偏偏就是一个瞎子。 他看不到。 “阿花,带他走。” 莫如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又是一片平静了。 只有洛千山平安,楚天息才可能有更多的机会。 当然,如果洛千山就算是脱身,他没有对楚天息伸出援手,这也不能怪洛千山。 莫如九觉得,这或许就是楚天息的命吧。 这一切都是命,她已经想了这么多的办法了。 如果最后还是徒劳无功,那就只能证明都是命。 阿花得到了她的命令,带着洛千山就窜入了半人高的草丛里,草丛一阵颤动,那嘶嘶声也不断的远去了。 莫如九站在夜风里,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眼角。 “千山,谢谢你。” 第453章 最危险的地方 夜阑打破了她的情绪,道:“秦王妃,你要的已经给你了。” “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走了?” “请吧。” 夜阑笑着,对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神色里,她未曾见到有太多的恭敬。 “走。” 莫如九很平静的上了马车。 她手腕上的小白又在开始不安分的乱动。 ‘老大,阿花带走了他,你怎么办?’ ‘你应该让阿花和他们打一架的,阿花可是很厉害的。’ 莫如九突然觉得整个人很疲惫,她累得很,就那么倦态的靠着马车,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它的脑袋。 “你不懂,如果打起来,双方都会受伤,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既然可以兵不血刃,又何必闹太大了呢?” “而且,容惊鸿是要抓我回京城的,我现在很想回到京城,可是洛千山不能落到容惊鸿的手里,指不定容惊鸿又想利用洛千山做什么,我必须让他走。” 小白摇晃着脑袋,‘老大,你说这么多,你不过是想要让他去帮那个坏人。’ “不许说他是坏人。”莫如九生气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小白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但是莫如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人是楚天息。 小白哎哟了一声,可怜兮兮地说:‘老大,你就听我一句劝吧,你说你来山里找我们,我们等了你这么久,你还不回来。’ ‘老大,这个坏人真的会害死你的,你还这么保护他。’ ‘要我说,就该让他先死了,这样老大你就平安了。’ 小白越说越生气,尾巴原本是缠着莫如九的手臂着,现在也越缠越紧。 莫如九神色一下就严肃了,她纠正他。 “你不要胡说,我现在听不得这个死字,我希望他平安。” “小白,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他会杀了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莫如九又想到在欧阳卿墓碑前做的那一个恐怖的噩梦。 那个梦真的太真实了,可是诡异的是,那个梦像是这一世的事情,而不是上一世。 小白说的是这个梦吗? 如果是这个梦,那她就更要回去了,她倒是要看看,如今的楚天息怎么把刀插入她的胸膛。 ‘老大,天机不可泄露阿。’ 小白故作神秘。 莫如九哼了一声,“其实你也不知道吧?你就想着这么糊弄我,你当我傻啊?” ‘老大,小白真的没有骗你哦。’ “好了,你先闭嘴吧,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你说的真的,我们现在也要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老大你就不会难过吗?如果坏人真的杀了你,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你就不难过吗?’小白的语气带着天真和疑惑。 不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被自己喜欢的人一刀捅入胸膛,她不难过?她还是人吗? 她就只是做了一个那样的梦,就都痛到生无可恋了。 如果梦变成了现实,她会痛死的吧,说不定也会把楚天息恨死的。 但那一天没有到来之前,谁都说不清楚。 因为容惊鸿出征去了,夜阑带着莫如九回到京城,也没入城,他把莫如九藏到了京城郊外的北山。 那里,曾经是楚天息住过的地方。 楚天息在找莫如九,但是打死也不会想到,莫如九就在北山。 这个最荒凉破败的地方。 仿佛一切,又开始回到了原点。 夜阑也不知道容惊鸿的计划是什么,但容惊鸿出征,目前回不来京城,莫如九就一直在北山被关着。 莫如九不排斥这个地方,她最初穿越来的地方,这个地方有着太多她和楚天息的记忆。 他们就是在这里,一点一滴的相处,然后互相相爱。 前世的楚天息在北山的时候,可没有和那个莫如九发生感情。 所以后来,楚天息才会在战败之后,变成那么残酷血腥的一个人。 因为,没有人温暖他的人生,他就变成了魔鬼。 莫如九被关到北山已经好几天了,她每天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居然开始求神拜佛了! 京城里的局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目前的消息还停留在楚天息入宫的那一晚。 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天了。 京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她让小白出去打探消息,小白回来才告诉她。 容惊鸿和容太师去前线打仗了,楚天息依旧被囚在宫里,不过太子说是让他在宫里侍疾,据说,宣皇帝的身体也越发的差了。 九王爷楚天瑞因为触怒了太子,被赶去督造皇陵。 莫如九听了这些消息,心里真的是五味陈杂。 楚天瑞被赶出京城了? 看来云迦蓝的死,真的是掀起了很大的一场风浪。 她现在就求着容惊鸿可以在前线多耽搁一段时间,她就有足够的时间让楚天息找到她。 她不能一直被容惊鸿控制,这只会成为威胁楚天息的把柄。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偏偏就要发生,而且还那么的猝不及防。 容惊鸿从战场回来了,这个消息被容太师藏得很好,所以谁都不知道。 而容惊鸿之所以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回来,是因为他的人探听到了消息,楚天息在找莫如九。 还有,被赶去皇陵的楚天瑞居然去了边关。 楚天瑞去边关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一点也不难猜。 他是知道太子软禁宣皇帝的事的,所以楚天瑞去边关,是去调兵的吗? 宣皇帝能把虎符给楚天瑞吗?不能的,毕竟楚天瑞的能力他很清楚,没有楚天息的从旁协助,楚天瑞就是拿走了虎符,说不定……也只能被太子的人斩杀,或许虎符还会落入太子的手里。 所以这就给容惊鸿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楚天息他和宣皇帝联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宣皇帝会和楚天息联手,但是他们联手这是可以肯定的事,否则虎符送不出去。 容惊鸿不能看着楚天息翻身,一旦太子失败,宣皇帝重新掌权,不,或许掌权的人会变成楚天息。 那他的报仇无望! 他要快速的结束这一切,虽然太子不是好东西,但他不能看着太子输,太子输了,就意味着楚天息赢了。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事情,绝对不可以! 他回来了。 他要在楚天瑞调到大军之前,解决了楚天息和自己的私人仇恨。 一路上,容惊鸿都没有怎么合过眼,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赶。 他一个人的速度,总比边关的大军部队速度更快。 他到时。 是子夜。 第454章 二选一 冷风一阵阵的从破了洞的窗户吹进来,容惊鸿慢慢地走到床榻边。 看到床上那一个纤弱的身影,他唇角在夜色里,扬起了阴森而恐怖的笑容。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啊。 是啊,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既然般若说如九不会再回来,那他…… 别怪他狠心无情,他其实还是一个柔软的人的,只要这个冒牌货答应伪装成如九,讨他的欢心,他怎么会想到利用她来对付楚天息呢?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她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替身,可她偏偏就成了如九的替身。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得不到的,楚天息也休想得到,而且,楚天息上一世不是亲手杀了如九吗? 那么,这一次,他倒是要看看,楚天息在自己的生命里和这个冒牌货之间,他会选择谁。 容惊鸿的脚步声放得很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声音。 今晚,他没有穿红衣,而是一身白色的袍子,那么阴柔艳丽的一个人,这一身白衣穿在身上,他像是成了清冷的谪仙,世上所有的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来施加在他身上。 他也没说话,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莫如九的睡颜。 他要多看这个人几眼,否则,她的灵魂不在了,如九的尸体腐烂了怎么办?到时候他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所以。 他专注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的五官都镌刻在自己的心里。 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去看另外的一个人,去看更遥远的东西。 莫如九不是浅眠的人,这些天因为一直担心楚天息,她一直就没睡好过。 在梦中,她被一条毒蛇追赶到了悬崖边。 毒蛇死死的盯着她,让她害怕的尖叫,不断的往后退,一失足就那么掉了下去。 “啊!”她从噩梦里惊醒过来,一头都是冷汗。 她睡得迷迷糊糊,本来就被噩梦吓得不轻,她一睁开眼看到床边站着的人影,她吓得再次尖叫出声,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处,只差一点就要跳出胸腔了! “嘘!” 一只冰冷带着血腥气的手掌,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巴,让她的声音没能叫出来。 莫如九全身都在冒冷汗,惊恐的看着一身是血的容惊鸿。 这太他妈吓人了啊! 容惊鸿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他望着她,捂住她嘴巴的手,慢慢地放开。 他,咧开嘴角笑了。 这一笑,在这阴森的夜里,犹如鬼魅。 “莫如九。” “我们之间的游戏应该结束了。” “你你你……”莫如九终于可以说话了,声音颤抖得很凶。 容惊鸿距离她很近,身上的血腥味就那么传到了她的鼻尖。 莫如九的心脏狂跳,“你怎么……” “我怎么回来了?”容惊鸿好心的为她问出了问题。 莫如九狂点头。 是啊。 他不是去前线抗敌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北山? 莫如九的手脚不断的冒着冷汗,这里的环境本就不好,山里气温大,她身上盖着的被褥也是很久以前的,所以一点都暖不了她。 她被他这么看着,她总觉得自己在他的视线里,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死人。 不管怎么说,这个紧要关头容惊鸿突然回来,这一定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想对她做什么?或许更准确的说是,他要利用她对楚天息做什么呢? “你说呢?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我们的游戏都要结束了,我若是不回来和楚天息终止这一切,那这还有什么意思呢?”容惊鸿很大方的承认了,很是笃定,很自信。 莫如九勉强稳住心神,“所以呢?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这么贸然回来,你就不怕太子治罪吗?” “你是在担心我?”他笑得古怪,“还是你恨不得泄露我的行踪,让太子来问我的罪,从而为你自己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呢?” “哈……”她傻笑着,“这都被你猜中了啊,既然你都猜中了,那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怎么没有意思?你可真的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女人,霸占着如九的身体,还一心诅咒着我去死,你就那么想用这具身体和楚天息白头到老?双宿双栖?”男人的眸色再次冷了下去。 莫如九摇头,“我要纠正一点,我也纠正过了很多次,我来到这具身体里,这一切都不是我愿意的。” “这是天意,你知道什么是天意吗?般若大师说的,任何人都无法违抗这天意,你与其和我纠缠不休,你倒不如问问这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为什么要把我从我的时代召唤到属于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我心里还憋屈。” 莫如九是怕容惊鸿的,很显然,容惊鸿是有备而来的,而且这一次容惊鸿绝对不打算那么轻易的放手。 所以她就算是怕,可怕也没有用,还不如压着害怕,和容惊鸿套话呢。 现在她知道了一件事情。 他把她关在这里,就是为了楚天息,请君入瓮吗? 容惊鸿咳嗽了一声,血顺着唇角流下来。 他的眼里渗着寒气,“你倒是比如九能言善辩多了,但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么?” “你不要做梦了。” “你既然这么能说,那你不如猜一猜,我让楚天息放下赢得一切的机会,包括他复仇的机会,他会放下吗?还是说,他不会顾忌你的死活?你想知道这个赌注最后的结局吗?莫如九。” 他突然很慎重的叫了她的名字,眼神冰冷透骨,一个眼神就把莫如九钉在了原地。 莫如九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反问:“也就是说,你突然赶回来了,是因为京城的困局发生了改变?他会赢?” 容惊鸿看着她,“你是不是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听到了。”她坦然的点头。 “你听到了,你还有心情关心他是不是可以赢,你就不担心我会杀了你吗?他如果因为唾手可得的天下放弃了你,我会亲手杀了你。你存在的价值,本来就是用来威胁他的。” “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第455章 他会亲手杀了你 容惊鸿是真的震撼了,这个女人怎么能表现得这么淡定呢? 他可是要楚天息二选一的,她就那么有自信,楚天息一定会救走她,还是楚天息一定会选择她? 莫如九还真的就不怕,她反而心安。 能够让容惊鸿打乱全盘计划,想必楚天息现在一定是非常安全的,否则容惊鸿也不会这么忌惮他。 她也没想到这么恶俗的戏码会出现在自己和他的身上。 容惊鸿居然要让楚天息在她和天下里二选一。 她笑了,笑得很灿烂。 这个问题或许对于别的女人来说,会很苦恼。 但是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他如果能赢,能摆脱前世那一种不幸的悲剧。 她觉得,她愿意牺牲自己,成就他。 比起他为了她而放弃这一切,最后一败涂地,因为她而死。 她愿意听般若的话,找到自己路,回到自己的时空。 只有这样,才可以换他活下去。 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她一直在争取的,不就是要改变楚天息的命运吗? 现在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终于来到了她的眼前,她没什么好犹豫的。 死后,或许会回现代。 也或许,她就是真的死了。 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她和楚天息……都再也见不到了。 既然见不到,她愿意成就他。 他的成王之路,已经多了那么多具的尸体,还在乎多一具她吗? 她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也不会把自己圈禁在情爱里。 他的肩膀上,担子不是只有她,还有其他的人。 他如果为了她,而放下了这一切,她才会失望。 他手底下那么无怨无悔追随他的人,他都不在乎了吗?都不管了吗? 既然要做这个皇帝,那就要承担为帝者应该有的责任。 她不惧。 她不悔。 一直都担心容惊鸿要做些什么,现在容惊鸿交代出了自己最真实的目的,莫如九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死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如果说我不怕,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假话?因为根本没有人可以不怕死,但是我真的不怕死。” 莫如九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了他,我真的不怕死。” 我一直最想做的就是改变他的命运。 容惊鸿只当她是在发疯,他起身。 “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楚天息有多爱你,是不是会因为爱你,而选择放弃这帝位呢?” “这一天不会太久了,很快他就要来找你了,莫如九你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呢?” “他来了,你和他,死的人又会是哪一个呢?” 容惊鸿带着一身的血迹,慢慢地走到了门口,受伤的手拉开了房门。 凄厉的夜风从门外疯狂的涌进来,莫如九当即就差点被冻在了原地。 容惊鸿并不觉得冷,从那里回头,孤冷的道。 “你说。” “死的人是你还是他?” “他会不会为了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亲手把匕首插入你的胸膛呢?”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 莫如九的脑子嗡地叫了一声,她像是被雷劈了,呆滞的愣在原地。 会不会拿匕首亲手杀了她? 这一句话,没有任何预兆的和她两世的噩梦都重叠在一起。 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在那里,耳畔回响着容惊鸿的声音。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不是才是般若口中所说的天意难为? 会吗? 现在的楚天息会为了权势,杀了她吗? 她突然知道,自己穿越过来这么久到底是在怕什么了。 容惊鸿的话,撕开了她心里的伪装。 她是愿意为楚天息牺牲的。 但那得是建立在她自愿的前提下,绝对不是楚天息单方面的为了权势地位而杀了她。 她不愿意。 她也不相信,楚天息会是那样的人。 不等那一天到来,谁又知道楚天息会做出什么决定呢? 这一刻,莫如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相信天意,还是应该相信楚天息。 他是他,老天是控制不了他的。 她要相信他的啊。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但为什么还是止不住的害怕呢?胸口被一把刀插在那里,疼得厉害。 容惊鸿本来以为她还会和之前一样嘴硬,但他看到她的脸色白得透明。 他忽然眯起眼睛,“看吧,莫如九,你自己都不相信这所谓的男人。” “你还是不够了解男人,当女人和利益没有冲突的时候,自然是爱你的。可若是一旦你和他的利益起了冲突,你说他还会选择你吗?你刚才不是那么相信他吗?怎么现在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你知道,你这个样子看了可真的好丑啊。” “好丑啊,莫如九。” 容惊鸿还在讥笑她。 莫如九根本就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在猜测,他会不会那么做? 她想让自己相信他不会。 但是,她真的没有那么的笃定,心在一次次的颤抖。 “你也用不着这么难过,等他做出选择的时候,才是你最该难过的时候,现在难过,是不是还早了一点呢?嗯?”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今晚啊,真的是太冒昧了,打扰到你的美梦了。” “如果你还能睡得着的话,那你就继续睡觉吧。” 容惊鸿故意刺激着她,说完了,就肆意悠扬的离去。 一身染血的白衣,渐渐地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连门都没有为莫如九关上。 外面的黑夜,就像是一只张大了嘴巴的怪兽。 莫如九在床上愣了很久,最后麻木的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低声呢喃。 “莫如九你一定不要相信容惊鸿的话。” “什么是天意?你都走到了今天,你还相信天意吗?” “你相信的不应该是天意,而是楚天息。” “爱一个人就是要相信他,你千万不可以自乱阵脚,知道吗?” “你不要怕,容惊鸿是胡说八道的,是他故意要让你慌乱的。” “你别怕啊。” 莫如九努力的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间,身体又开始寒战。 冷。 真的好冷。 夜风无情的刮来,外面像是有魔鬼在阴森的注视着她一样。 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只能蜷缩在这一方天地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第456章 莫如九会恨他 洛千山被阿花送走,并没有回到青州,洛家其他的手下找到了他,洛千山也顾不得自己的危险,立刻就让人送信给秦王府告知莫如九的下落。 夜阑是容惊鸿的人,现在就等同于,是容惊鸿挟制住了莫如九。 他必须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楚天息,而且,他也没有闲着,太子让人明抢商行的米粮,太子自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洛千山为了帮楚天息一把,联合全国的商行把这件事情捅了出来。 一时之间,全国的民怨沸腾,身为一国太子,居然做出来这样的事,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反抗太子。 这就相当于是在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了一块巨石,太子就算站得再高,也会被波浪波及。 他一边对付太子,一边暗地里为楚天息收集米粮,楚天息如果要起兵,那么米粮,兵,这都是缺一不可的。 他提供不了兵,但是洛家钱多的是。 司徒鸳回了南疆,她之前原本用蛊术迷惑住了洛凡等人,司徒鸳人走远了,蛊术没有再次加制,洛凡他们也清醒了过来。 洛千山把信送到了秦王府,秦王府自然有人把信送到宫里去。 楚天息拿走了宣皇帝的虎符,现在太子已经忍无可忍了,他让官服的人强行抢走粮食,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会败露。 幸好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太子一番权衡之下,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把这件事栽赃到了莫丞相的头上,毕竟是他吩咐莫丞相去办这件事的。 莫丞相万万没想到,出了事太子居然把他这个国丈推出去送死,要杀了他以泄民愤。 对于太子来说,没别的选择,与其让民间的百姓反他,倒不如他推一个替死鬼出来,让莫丞相承担一切的罪名。 一时之间,莫丞相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贪官奸贼! 太子自以为解决了这件事情,却不知道他这么除掉莫丞相,相当于是他自己最后的一条得力臂膀都砍断了。 但他太自信了,自信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不会有任何的意外,所以他只等着前线的战事一稳定,就让宣皇帝宣布退位。 其实现在也可以让宣皇帝退位的,但他有着自己的私心,他的父皇觉得他不如他的其他儿子优秀,甚至就连楚天瑞都比不过。 他现在就是要宣皇帝睁大眼睛好好的看着,他也可以做好这一个皇帝。 他可以继承南唐,他绝对不会不如任何人的。 因为这一层原因,他才让宣皇帝多活了这么一段时间。 另外一边,楚天息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到了容惊鸿和洛千山的书信。 洛千山的书信是告诉他莫如九被容惊鸿的人抓走了,这个消息。 而容惊鸿的书信,不,那不是什么书信,那更像是一封宣战书。 容惊鸿的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就写了莫如九的名字,以及莫如九名字上还沾着一点血! 除此之外,落款北山。 这封宣战书,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东西了。 这是容惊鸿在告诉他,莫如九的生死在他的手里。 楚天息看完书信,手指一用力,书信就被狠狠地攥成一团。 他才解了蛊不久,身体还没恢复,容惊鸿倒是行动够快。 手下望着他,“王爷,您有什么打算?王妃在容惊鸿的手里,我们……” “本王会去救她,容惊鸿的意思很明白,是要本王去北山赴约。” “可九王爷带着大军就要回京城,如果王爷你这个时候出去,若是落到了容惊鸿的手里,王爷您就危险了阿。” “有危险又如何?本王也还是要去。”他平静地把纸张放到烛台上点燃了,看着火红色的火焰。 他微微抿唇,“这个时候为了王妃出宫,太子就会发现我们是在故意……” “没有选择了,容惊鸿拿她的生死来威胁本王,本王必须要去。” 这么一想,他竟然不知道不觉,马上就要到一个月了。 般若说的话他没有忘记,一个月后天有异象,那就是莫如九回去的最佳时机。 虽然他还没有彻底赢得这一切,但容惊鸿不会善罢甘休的,他…… 想了想,还是送她回去吧。 她回到她的时空,会好好的活着。 他若是侥幸在这场战争里得胜,他一定会遵守自己的诺言,去她的时代找她的。 他一定会认出她的。 “王爷,您胜利在望……”手下还是想劝他。 他想劝楚天息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皇图霸业,要知道啊,他们已经快胜利了,一切都按照着他们的计划再走。 如果就这么出宫,太子会发现他们是在故意演戏,而王爷根本就没有什么兵力,一旦知道王爷有所图谋。 太子会抢先在九王爷的大军到来之前,先把王爷碎尸万段。 太子现在完全是有这个兵力的,禁军可全是太子收买的人啊。 “本王心中自然有数,你不必多说。”楚天息摇头,“去回信,回信给容惊鸿,本王约他在两天之后的子时相见。” “让他不要伤害莫如九,本王会去换她。” 手下并没有立刻答应,看样子,还很犹豫,似乎在等楚天息改变决定的那一刻。 但楚天息没有任何要改口的意思,他盯着面前的烛火出神。 “王爷,您真的决定了吗?” “难道你以为,本王是在说假话吗?本王必须去。”他冷道,“不管容惊鸿这个时候回来是为了什么,但他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不声不响的蛰伏到今天,他的心思深不可测啊。” 容惊鸿敢冒着被太子治罪的风险回来,那一定就是知道了什么。 他要是不去,莫如九落到容惊鸿的手里…… 其实,就算他去,他也一定会赢的,他不会受容惊鸿摆布的。 他会见招拆招的。 “那王爷您要带多少人前去?我们务必要保护王爷你的安全。” “不必,本王就带一个人前去就够了。” “一个人?” “容惊鸿不是傻子,他也并没有多少人,有时候交换人质,并不是看人多人少就能赢的,而是看谁更能忍,看谁的心更狠。” 容惊鸿如果想要用莫如九来威胁他。 只怕这一次会打错了算盘。 因为容惊鸿不会知道,他会做出般若所说的那个痛苦而残忍的决定。 他要让莫如九了无牵挂的离开这个世界。 他就注定,要让莫如九恨他。 第457章 先下手为强 为了让莫如九不受到伤害,楚天息提前和太子撕破了脸皮,并没有在宫里等到大军入京。 他带着人悄无声息的离宫了,太子派人去找他,发现人去楼空,太子暴怒! 他居然一直就被楚天息玩弄在鼓掌之中? 太子忍不下这口气,当即就让人去找楚天息,找到以后格杀勿论! 他也不想楚天息来当什么替死鬼了,他只要可以坐稳这个皇位,不在乎是什么名垂千古,还是遗臭万年。 他要的,只是这个历史记住自己这个人。 楚天息前脚出宫,后脚太子的人就追了出去。 楚天息只带了一个人,行踪十分的隐秘,太子的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找着,最先去的就是秦王府。 可秦王府里都是一些普通的下人,又能知道什么呢? 而太子通过米粮被抢的事情,联想到了一件事,前脚米粮的阴谋败露,后脚楚天息就走…… 这是不是和楚天息有什么关系? 他之前还以为,楚天息没这么大的能耐,看来,一切都是他错想了,楚天息可不简单。 楚天息一直都是在装无能麻痹他! 而且,他的人还一直没有找到莫如九,简直就是一群饭桶。 一桩一桩的事情打破了他的计划,他这个皇位,坐得是如坐针毡,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朝廷收购不到米粮,民间有一位富商,拿高价收购米粮,这根本就是在和朝廷做对! 太子又让人去查这个人是谁,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世上商人能有如此手段的人,他知道的就有一个人。 那就是洛千山。 前两天找不到洛千山,这才导致他做下了错误的决断,强抢米粮。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在收购米粮,谁有这么深厚的财力? 洛家。 洛千山的名字呼之欲出。 可太子不敢相信,如果连洛千山都在和他做对,那是不是就代表……洛千山早就和别人联手了? 洛千山联手的对象是谁? 楚天息吗? 所以楚天息才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局面对他来说,就大大的不利了。 一个洛千山,就让他折损了丞相这个左膀右臂,现在丞相和他离心,根本就不会再忠心的为他办事。 而他手底下能用的人越来越少。 太子越想越乱,脑海里的信息都缠成了一团。 他不能任由他们前后夹击,现在他必须要找到楚天息。 杀了楚天息,杀了洛千山。 这乱局不破自破了。 楚天息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现在又不动声色的拉拢了洛千山,这要让太子觉得,楚天息和洛千山没有什么关系,他都不相信。 这两个人联手,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洛千山原本是他的钱袋子,任由他予取予求,现在洛千山转而去支撑楚天息了,还暗地里摆了他这么一道,差点让他的根基动摇。 幸好还有一个丞相可以背黑锅,若不是丞相…… 现在,只怕朝堂里的大臣都会嚷着让他退位,平息民愤。 好啊好啊!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亏他之前还那么的相信洛千山,以为洛千山是和自己一条船的。 洛千山不是商人吗?商人可是最重视利益的。 他用皇商的位置换,洛千山都还是无动于衷,楚天息到底给了洛千山什么? 如果洛千山背后的人不是楚天息,那洛千山背后的人又是谁? 洛千山为了这个人,连皇商的位置都不屑一顾了? 太子第一次感受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其实早就在洛千山故意失踪的时候,他就应该看出来,这或许是一场阴谋。 否则,这一环一环的,怎么会那么巧呢?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巧合,巧合都是人为。 下这盘棋的人,心思太深了。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楚天息,除了楚天息,他真的想不到其他的人了。 但他也想不通另外一件事情,楚天息不是那么恨父皇吗?为什么不对父皇动手呢?反而先和他做对? 现在局面已经乱成这样了,太子也顾不得太多,前线有太师和容惊鸿稳住,他必须要快速的解决楚天息和洛千山。 解决了这两个人,他才算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他派出了很多的人去找他们,一旦找到,杀了就是。 找莫如九的任务也不能停止,楚天息如果真的和洛千山联手,那么莫如九就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这张王牌可以控制楚天息。 太子的人找了很多地方,唯独忽略了楚天息被囚禁的北山。 如今进入了夏天了,北山虽然不如冬天那么冰冷荒凉,但这里在大山深处,哪怕是夏天,这座破败的院子,依旧是阴气沉沉的。 莫如九已经很多天没洗过澡了,今天容惊鸿大发了善心,丢给了她一套新衣服,让人给她准备了洗澡水洗澡。 莫如九抱着衣服还挺难相信的,她觉得容惊鸿有病。 “你不是要我死吗?临死前还让我梳洗一下?” 莫如九还有心情和他玩笑。 “呵。”容惊鸿坐在屋顶上,放肆不羁的饮酒。 “是啊,我这个人还挺善心的,让你在死之前洗个澡,免得楚天息等会来了,他认不出你是谁,不救你,那我不是亏本亏大了?” 莫如九抱着衣服的手指一紧,她听到了楚天息的名字。 她差点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这两天,她时常在想,这一切什么时候结束呢? 现在看来,应该是要结束了。 因为楚天息要来了。 莫如九深呼吸一口气,“如果他不救我呢?” “你就那么笃定,他来就一定是为了救我?” 容惊鸿又拎起坛子,朝着天张大了嘴巴,酒水灌入了喉咙里。 他不羁大笑。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的,你死,或者是他死,这都是我乐意看到的。” “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你要是早一点说你后悔了,我或许就带着你走了呢?可你不识相啊,你不愿意做如九的替身,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你说是不是?我对你还够好吧?” “我呸!”莫如九呛声回去,板着脸孔。 “我就是死,我也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 “人固有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嘴硬。”容惊鸿冷笑连连,继续喝酒,不理她了。 莫如九按耐住情绪,抱着衣服转身进了屋子去洗澡。 她不怕。 她不怕,手抖得厉害。 小白都看出来了她的恐惧。 ‘老大,如果你不想死,那你就先下手为强,你先杀了那个坏男人,你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第458章 睁大你的眼睛看着 莫如九翻了个白眼,她真心觉得小白是在说笑话。 可能吗? 这怎么可能。 万一楚天息并没有那么做呢?她不是…… ‘老大,你不要在唉声叹气了,我说的办法不管用吗?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老大,你就听我的吧。’ 莫如九拍了拍小白的脑袋,“好了,你就不要再说了,你让我一个净净吧。” “我要洗澡了,你不许偷看。” 小白很委屈,‘老大,人家也没想过要偷看啊。’ “我只是警告你。”莫如九重复道。 ‘那我走了。’ 小白从她的手臂爬下来,沿着木头柱子上,爬向了屋顶上去。 再也没有了小白的声音了,耳边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莫如九把自己浸泡在热水里,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去想。 她这段时间就是想得太多,所以现在自己都乱了。 其实,不管楚天息会做出什么选择,她都改变不了不是吗? 如果这真的是她的命,是楚天息的命,就像般若所说的,当命运到来那一刻,只需要坦然以对就好了。 只是啊。 她还是有些害怕啊,害怕,楚天息真的为了这天下,而真的杀了她。 那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是不是就代表,这段时间来,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一直以来对她都是虚情假意? 还是说,他也喜欢她,只是他认为天下更重要而已。 莫如九越想越停不下来,心中那股恐惧感在不断的扩大,她浸泡在热水里,却觉得全身都在发冷,打颤。 楚天息。 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我很想知道。 莫如九洗完了澡出去,容惊鸿还坐在房顶喝酒。 他看到她出来了,浅绿色的身影在眼前晃过。 容惊鸿的思绪有些恍惚,他怅然道:“莫如九。” 她的脚步停下来,抬起头看着他。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要答应我做替身,和我离开这里,还是……要等楚天息来做选择?”容惊鸿因为喝了太多的酒了,声音有点沙哑。 这声音听上去,给人一种受伤的感觉。 莫如九双手握成拳头,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着容惊鸿。 她深呼吸一口气,字句清晰地道:“不管你再问多少次,我都不会再改变我的决定。” “如果他真的放弃我了,那我认命了,就当是我莫如九认错了人,爱错了人。” 她眸光流转,“可他若是没有放弃我呢?那我就先放弃了他,这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相信我们的感情,我相信他。” “不管他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等着他来,是什么决定,我都甘之如饴了。” 容惊鸿望了她半响,最后轻轻地笑了。 他随手丢掉了手里空掉的酒坛子,也不管酒坛子从高空砸到地上,发出了巨大的破碎声。 他在那巨大声音里,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风卷起他的红衣,他动作沉稳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瞬,红衣遮掩住了她的视线。 她听到他说。 “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我今天算是看到了。” “莫如九,你待会可别哭。” “楚天息杀了你,我是不会为你收尸的。” 莫如九忍住情绪,不答反而问他。 “你那么笃定我会输,是不是你从来就没有被人全身心的相信过吗?你太可悲了,你不知道那样的感觉有多好。” 听到莫如九说这话,容惊鸿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不会忘记心口的悸动。 这个时候,他想到的不是死去的如九,而是……被楚天息害死的云迦蓝。 他很想大声的告诉莫如九,他不是没有过全身心信任他的人,不是没有过的。 他有。 那个人也像她一样这么的相信着一个本就不能够相信的人。 他想到了云迦蓝,心口微微有些刺疼,云迦蓝曾经也是那么的相信他,哪怕他对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依旧不曾怪罪过他。 在云迦蓝的心里,他只是她的惊鸿哥哥,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这永远都不会改变。 气氛突然有些伤感,有些凝重。 莫如九发现了他桃花眼里来不及收起的迷茫和一丝懊悔,她微微勾唇。 “没想到。” “没想你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居然也会有那样一个人那么相信你的存在。” “容惊鸿,那个人是谁?是云迦蓝吗?” 云迦蓝的名字响彻容惊鸿的耳畔,无疑是在刺激他。 他的瞳孔一缩,收敛了满身的冷意,冷然道:“这和你无关,你少来看笑话了。” “不是我在看笑话,而是这本来就是笑话,云迦蓝当初对你那么好,你对她做了什么呢?现在她死了,她不在了,你到是想起她的好了?”莫如九叹息一声,“人啊,总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每当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这样东西对自己有多重要。” 容惊鸿没有表情,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你用不着来教训我,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结局。你笃定我会输,那你笃定你会赢吗?看到你这么相信楚天息,这一刻,我真的很希望你不要输。” 他惨淡道,“只怕输了的结局,是你承受不起的。” 莫如九转过身,回望着天边。 “是输还是赢,等会就知道。” 话音落下,夜阑突然从院子外飞身而来。 “公子,秦王正从山脚下往这里赶,太子的人正在四处找他,准备杀了秦王。” “来得倒是挺快的。”容惊鸿负手而立,瞟了一眼故作镇定的莫如九。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莫如九,你在这里等着吧。” “等会你就是重头戏。” “你放心,就算你死在楚天息的手里,他放弃了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会向太子泄露他的行踪,太子那个人,心胸狭隘,要是知道他被楚天息和洛千山联手摆了一道,太子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派大军来封山,杀了楚天息。” “你到时候……” “只需要在天上,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的看着就好。” 这一局,容惊鸿是双赢。 这就是他一石二鸟的计策。 他不会放过莫如九,自然也不会放过楚天息的。 第459章 你还指望她留话给你? 所以啊,他都可以这么直白的告诉莫如九。 不管楚天息的选择是天下,还是莫如九,他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死。 他死,她也要死。 就算楚天息选择了莫如九,等太子的大军到来,太子照样不会放过楚天息。 退一步来说,倘若楚天息选择放弃莫如九,还是会等来太子的军队。 他一开始就这么计划好了的,再过片刻,他就要让夜阑把楚天息在北山的消息送到宫里去。 他就坐在幕后,看他们争斗。 莫如九骤然明白了什么,脚下一个踉跄,“容惊鸿……” “你从头带尾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不管他是不是选择了我,你都没有打算!” “你可真的卑鄙。” 莫如九心乱如麻,咬牙切齿地道。 容惊鸿微笑着点头,“我就是卑鄙,没办法啊,我生来就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要可以对付自己的敌人,只要可以让自己报仇,何必讲究报仇的手段呢?在我眼里,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我也在所不惜。” “我卑鄙?你以为楚天息又有多么的高尚吗?” “你够了,你不要拿你自己和他相提并论,你不配。”莫如九冷着脸道。 她攥紧了拳头,掌心因为握得太紧,都生出了湿漉漉的汗水,黏糊糊的,难受至极。 她现在最担心的,居然不是楚天息会怎么选择。 而是担心,容惊鸿没有要给他们生路的意思,不管楚天息怎么选择,太子的军队都是最有力的威胁。 他要怎么脱身呢? 容惊鸿很得意,温柔地道:“好了,你进去躲着吧,夜阑看好她。” “等会该她出现的时候,才能让她出现。” “我们就都等着这一场赌局开盘吧。” 容惊鸿说完,就抬起脚,轻慢的走下台阶。 他经过了杂草丛生的院子,红衣慢慢地消失在了莫如九的眼前。 莫如九想要拔腿追出去,夜阑眼疾手快的点住了她的穴道。 “秦王妃,得罪了。” “这一场赌局没有开始之前,你是不能走的。” 莫如九被点了哑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瞪大眼睛死死瞪着夜阑。 不能说话,不能跑,但她还可以听到。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容惊鸿没有连她的听觉也剥夺? 院外。 容惊鸿足尖轻点,上了一棵苍老的古树上。 他敞开腿,斜靠着树枝,就那么坐在了半空中。 他的位置很好,可以看到前方山下的情况。 以及,正上山的楚天息。 到了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他再次看到楚天息心中居然没有那么妒忌,那么恨了。 他在等楚天息上山的时间里,还很有闲情逸致的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轻轻的吹奏。 他很期待,他和楚天息这一战已经等得太久了,等到他都快没有了耐心了。 不过现在好了。 很快,他们就可以分出一个胜负了。 其实他和楚天息也并没有什么多大的仇恨,最初的怨,就是前世。 然而这一世,楚天息还是让他失去了这么多。 容惊鸿咽不下这口气。 他用树叶吹奏出了一曲悠扬的调子,调子回荡在山林间,惊起了一群的鸟雀。 很快。 楚天息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容惊鸿的脚下,容惊鸿也依旧没有停止吹奏。 悠扬的曲调回荡在空气里,他们本是敌人,但因为这曲调的原因,这氛围却有些说不出的轻松。 不,也不能说是轻松,只能说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而已。 楚天息一袭黑色的锦衣,身上连剑都没带,就那么抬起头,望着树上的容惊鸿。 树影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在容惊鸿的脸上落下了一层浅淡的暗影。 从楚天息这个方向看过去,容惊鸿像是在笑。 这座破院门口只有他们两个人,明面上是这样的,但是暗处里已经是杀机四伏。 楚天息带了十九一个人上山,十九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等着,密切关注着他们的情况。 容惊鸿吹得愈发得到动情,底下的楚天息也忍不住伸手摘了一片树叶,他和他的乐声相和。 两人的乐声是那么不同,偏偏又配合得十分的和谐。 一曲终了。 容惊鸿这才丢开了手里的树叶,他望着底下的楚天息。 “秦王殿下。” “没想到,你会的可不少呢。” 楚天息淡淡一笑,把玩着手里的树叶。 “会的不如容大人你多,不过,容大人你若是想要讨教,本王也是乐意奉陪的。” 容惊鸿沉敛了气息,轻笑道,“王爷你这是折煞我了,我会的可不如王爷你多。” “如果王爷你不是王爷,不是我的敌人,以王爷的音乐造诣,我愿意引王爷为知己。只可惜……”容惊鸿叹息着摇头,“我们的身份和立场就注定了,我们不会成为知己,哪怕我们乐声相和,但我们终究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楚天息远远盯着他,唇角抿着,“的确,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容惊鸿本王来了,你要的不就是本王来吗?人呢?” “王爷你就这么没有耐心吗?这才多久啊,就想要人了?”容惊鸿反击了回去。 楚天息笑,眸子里戾气一闪而过。 “本王只是不喜欢和不相干的人说废话,这很耽误时间,而你也很清楚,时间从来就是很宝贵的。” “那没办法,莫如九在我的手里,王爷你注定就得和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多说几句废话。” 容惊鸿伸了一个懒腰,“王爷,在让你见到莫如九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云迦蓝,到底是怎么死的?”容惊鸿目光犀利。 楚天息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死于自尽,你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不信你。” 容惊鸿的眸光又熄灭了,“她死前……可有什么话?” “怎么?容大人你该不会以为,她还会有话留给你吧?” 楚天息觉得好笑。 容惊鸿眯起眼睛,“王爷你确定要激怒我?” “呵?激怒你?” “你费尽心机的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你想要置我于死地,想要害我的人,难道我就不能激怒你了么?我说的是事实,都到了今天,容大人你还以为云迦蓝会有话留给你吗?” 楚天息冷嗤,“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她说,来生永不相见。” “她说,宁愿这一生没有遇见过你。” “满意了吗?这就是她留给你的话。” 第460章 你怎么不看她一眼呢? 话落,周围的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去。 容惊鸿呆坐在树上,明明灭灭的阳光在他眼前闪过。 他差点重心不稳,栽下去。 云迦蓝…… 她后悔了。 她到底还是后悔了,她后悔遇见他了。 而他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这不是他早就意料到的事情了吗?他不会难过,这也根本就没什么好难过的。 所以,容惊鸿只是片刻的失神,他很快恢复了淡然理智。 他并没有如楚天息想的那样心神大乱。 仿佛,他真的毫不在乎云迦蓝这个人,所以,他只是淡淡的问了,然后得到了结果,就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哦,是吗?”他笑了起来,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让楚天息几乎觉得是错觉。 “原来她说的是这些话啊,那就多谢王爷你不计前嫌的告知了。” “作为给王爷你的谢礼,王爷……接下来的我们,就做一个游戏吧,你说如何?” 容惊鸿收起了那幅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肃然。 “你想要怎么样?”楚天息扬起眸子,“容惊鸿你不是男人吗?你居然可以想到利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就不怕你容家的祖宗以你为耻辱吗?” “还是你和容惊影一样,你们压根就不是男人了呢?” 楚天息冷笑。 在收到容惊鸿的信件之间,他就知道容惊鸿不会轻易的放手。 不过,到现在他还是猜测不到,容惊鸿抓了莫如九要做什么呢? 威胁他吗? 恐怕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容惊鸿并不中他的圈套,哪怕楚天息存心挑衅他,他也只是四两拨千斤的掠过。 “王爷,你认为我都抓走了人了,我这样的人还在乎什么名声吗?耻辱?什么叫做耻辱?没有办法解决掉自己的仇人,那才叫耻辱。只要可以解决仇人,让你痛不欲生,那这就不叫耻辱,顶多是一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而已。” 容惊鸿打了一个哈欠,笑着从空中飞身下来。 他落在了楚天息的面前。 “王爷,你管它是什么阴谋还是阳谋呢?只要有用,卑鄙一点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你与其讽刺我,你倒不如想一想,我让你玩的游戏是什么游戏……” “你想不想知道?” 楚天息咬紧牙关,下颚绷得紧紧的,神色很是难看。 “莫如九呢?” “她在哪里?” “别着急呀,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他露出了一个古怪而诡异的笑容。 “容惊鸿!”他怒了,周身都爆发出强烈的杀气。 “王爷,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生气的呢,没想到,你也会生气啊。” 容惊鸿往后退几步,他清了清嗓子,“好了。” “夜阑,你看在王爷已经等得这么心急的份上,那你就把人带出来吧。” “秦王殿下若是发怒了……” “啧啧……” 容惊鸿笑得那么无害,眼底却闪烁着最恶毒的光。 楚天息没心情和他计较这些,现在满心都是莫如九,他这几天没见到她,以为送她和洛千山一起离开是最好的选择,等他大权在握了,他去接她,给她山河为聘。 但意外发生了,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落到了容惊鸿的手里。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现在他想要看看她。 很快,破败的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夜阑手持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横在莫如九纤细的脖子上,莫如九被他胁迫着,一步一步的走向院子外去。 第一次,莫如九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虽然被点了穴道,但是她的触觉还在,这把长剑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杀人的。 如若不然,哪怕洗得这么干净,她都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要杀多少人,才有这样的味道? 莫如九的心情一开始是平静的,可是在屋子里的时候,她听到了楚天息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虽然听不真切,但她还是知道他来了。 她内心的不安,惶恐,忐忑,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不得不承认,她既然盼望着和他见面,她又害怕…… 他做出的那个选择,会让她的噩梦重演。 这里很安静,极致的安静里,她的脚踩踏过落叶发出的沙沙声,也是十分的清晰。 走出门外。 她看到了站在容惊鸿对面的楚天息。 不知不觉间,她就热泪盈眶。 他还是没有变化,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唯一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此时他周身的阴冷煞气很是浓重。 这让莫如九害怕,因为他哪怕站在阳光里,但他周身却涌着残忍的气息,他像是一个阎罗。 不。 还是有区别的。 他知道她来了,但是他只是轻轻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就那么一眼,他就移走了目光。 他就只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突然之间。 莫如九的呼吸凝滞,她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他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 而这样的不一样,让她内心的噩梦再次重演。 他为什么不看她?为什么? 她不知道。 所以,她是麻木的,被夜阑推到了容惊鸿的面前。 至始至终,夜阑横在她脖子上的长剑没有离开过。 剑身冰冷,那刺骨的寒意沿着她的肌肤渗到血液里。 她却感觉,这不如楚天息的一个眼神更冷。 她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的感觉,而那股强烈的预感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绪。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 容惊鸿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秦王殿下,你朝思暮想的人已经送到了你的面前,你看你,你怎么都不看她一眼?” “你不是为了她而来的吗?她就在你的面前,你怎么也不看她了呢?你不想我玩那个游戏了吗?” “还是说,你对她的死活无所谓?” “可若是无所谓,你来干什么啊?我倒是看不懂你了。” 容惊鸿这个时候的姿态,像极了一个胜利者,那么的得意,那么的张狂。 楚天息保持着沉默,薄唇冷冷地勾起。 “我要救她, 你就会放了她?” 第461章 我亲自杀 这是莫如九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她不是很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所以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是为了救她而来的,那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容惊鸿道:“自然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救走她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需要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就叫做你死我活。” “容惊鸿,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楚天息的眸色愈发的阴鸷。 他怎么舍得不看莫如九一眼?没有人知道,在莫如九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需要用多少的勇气才能控制不去看她。 他也很想看她,很想冲过去把她拥抱在怀里,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 可他不能。 他方才的脚不过是踏出去了一步,他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不能那么做。 般若的话,他记得很清楚,般若说过,要想让她穿越时空回到她的时代,就必须要让她了无牵挂的走。 她如果一旦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或许……她就回不去了。 他就算不想这么做,但是为了她,他也必须这么做。 他没有选择。 他们都没有选择。 容惊鸿道:“秦王,要想救你心爱的女人,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其实这个游戏也很简单,我只是想试探一下秦王,在你的眼里,到底是江山万民更重要,还是这个女人的生死对你更重要,不如我们来二选一吧。” 容惊鸿格外的咬重了二选一这三个字。 “我知道你即将就会东山再起,太子那样的窝囊废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秦王,你说你爱她,那你是否愿意为了她,放弃这天下呢?放弃你自己的性命呢?只要你自刎在我的面前,我就放了莫如九,决不食言。” 楚天息的目光如刀,“原来这是你的打算。” “是啊,这就是我的打算,我就是想要你死而已,莫如九根本就没有触犯到我的利益,我从头到尾想要害死的人就只有你。” 容惊鸿直言不讳地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楚天息又自顾自的笑了。 “是啊,这就是我想要的。”他咳嗽了一声,邪恶地道,“所以,你要是想救莫如九,那你只需要自吻就好了。” “可如果你觉得……她的命不如你的江山万民重要,那你就只有等着为她收尸。夜阑是我最得力的下手,他的剑,很快,也不会让莫如九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很快,王爷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还是得考虑清楚了,你到底是要救她……还是放弃她?” “嗯?” 容惊鸿突然狂笑不止,像是阴谋得逞了一样,嚣张又可怜。 在容惊鸿说话的时候,莫如九一直看着楚天息。 容惊鸿等着楚天息的回答,她何尝不是一样呢? 她现在被夜阑控制住,她想要自尽都做不到。 她害怕了,她不想再等待那个选择和结果。 这是不是也从侧面了,她其实是害怕楚天息会不选择她的? 她真的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诱惑力,江山? 她能和江山相比吗? 他马上就要赢了,他会为了她的死活,而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天下吗? 莫如九真的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但她心里也有一丝期待。 他是楚天息不是吗?他是说着会和她永不相负的楚天息,或许他并不会这样呢? 楚天息一点点的握紧了拳头,其实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但一想到接下来所做的事情会对莫如九造成很严重的伤害,楚天息开始犹豫,开始害怕…… 她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如果他真的亲手杀了她,就算是为了让她回去,她也还是会痛的吧? 一时之间,楚天息的心像是陷入了两难里,在冰火两重天里,被两股凶狠的力道不断的拉扯。 他痛得神魂俱灭,连呼吸都提不起来。 他今天并不是没有带兵器来的,他今天带了匕首。 “怎么样?秦王殿下这是不是很难选择啊?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么难以选择,那不然我来帮你选择好不好?”容惊鸿又开始说话,“你答应不答应,你倒是说一声啊。” “女人和江山就真的这么难选吗?你的女人可眼巴巴的等着你的答案呢,你千万不要让人失望啊。” 楚天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对容惊鸿的话充耳不闻。 如果不是般若说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久的犹豫。 还需要选择吗? 丝毫不需要的,他会选择莫如九,放弃自己的性命。 天下? 他没想过要天下。 他只是在挣扎,在煎熬,他等会动手的时候,要怎么动手,莫如九才不会那么的痛。 天意真的弄人,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却又不得不亲手送走她。 而且,还不能让她知道任何的真相。 他不敢看莫如九那充满希望的眼神,他垂在腰侧的手握紧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不断的颤抖着。 他的喉咙也堵塞得厉害,发不出任何的字眼。 时间突然就慢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不仅是他,连莫如九也是一样的。 莫如九从他隐忍的表情里,漫长的犹豫里,她也窥视到了一些东西。 她虽然不想拖累他,但是看到他犹豫这么久。 她的心还是会疼的。 原来,男人说的誓言都是做不得数的。 永不相负,那不过是一个美好的誓言而已,到最后誓言终究会成为戏言。 许久许久之后。 楚天息终于沙哑的开口,他的目光重新定格在莫如九苍白的脸庞上。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很冷漠地道,“你也是男人,你不是一样的理解男人吗?到底什么才是对我们最重要的?在江山面前,所谓的女人又算什么呢?” “有了江山,坐拥了至高无上的权位,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容惊鸿,你不也是男人吗?你怎么会相信男人的誓言呢?以及那浅薄的喜欢呢?我想你一定失策了,你以为我今天来是来救她的吗?我只是来了结这一切的。” “你用不着动手,为了我的权位,我会亲手杀了她!” 楚天息就那么盯着莫如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轰然之间。 莫如九就如同五雷轰顶,明明还活着,却像是被惊雷劈成了残渣粉碎。 第462章 一路好走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而楚天息又说了什么。 万物俱寂,这周围的一切生物,仿佛失去了生命的迹象,一点点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枯萎。 莫如九定格在那里,脸上的颜色消失殆尽,变成了极致的苍白。 她的心脏都在裂开,裂开成一瓣瓣的。 她想,一定是她听错了吧? 她只能是听错了,否则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话呢? 楚天息不是来救她的,而是要来亲手杀了她,了结这一切的。 她一定是听错了,他不会杀她的,不会的…… 她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她听错了,有可能是她产生的幻觉,这一切不会和前世一样重叠的。 但楚天息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很冷,冷若冰霜。 那样刺骨的寒冷,让她的心底都在不断的散发着寒气。 她像是掉进了万年的寒冰窖里,心脏也疼得开始扭曲,痛得她脸色发白,呼吸不了,差点摔下去。 她想欺骗自己,他说的一定是假话。 他只是为了麻痹容惊鸿,她这么告诉着自己。 但心跳却越来越快,她大着胆子和他对视。 这一刻。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浓重的杀气,和无边无际的厌恶。 她的心突然就冷了下去。 她突然意识到了,楚天息或许没有说谎,也不是她听错了。 而是,他真的要想杀了她。 为什么? 她对他还不够好吗?她都想过不要拖累,自杀了,他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她的性命。 这到底是为什么? 容惊鸿愕然,神色惊骇,“秦王殿下,你说的是真的?” “你还真的是舍得啊,你居然要亲手杀了这个女人?你没看她现在难过都要死了吗?你居然真的要这么做?你不知道吗?你会逼死她的。” “她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要她死?你实在……太狠心了。” 容惊鸿喟然长叹,“哎,莫如九,你真的好可怜啊。” “你一直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他一定会选择你的。现在,他要亲手杀了你,这个结果你听到了吗?怎么样,你满意还是不满意?我觉得你真的好惨啊,你看看你……” “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吃尽了苦头,可当你一旦危机到了他的安全和利益,他会选择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容惊鸿那眼神充满了怜悯,仿佛莫如九就是一只可怜的狗。 莫如九无法说话,只有眼睛还能动。 她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只能痴痴的盯着楚天息。 她装作自己没有听到容惊鸿的话,装作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她执着的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会的,对不对? 这一世已经和前世不一样了,他不会杀了她的。 她要相信他,她一定要相信他。 莫如九自己都不会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是那么的可怜,那双含泪的眼睛里,满是悲凉和苍凉。 她在等待着楚天息的回答。 楚天息的眼底有动容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又办成了那么冷漠的模样。 他薄唇张阖,吐出来的字眼,比锋利的刀子还要伤人。 他说:“你以为女人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以前在乎她,不过是因为我是阶下囚,她只是我眼里,用来排遣寂寞的一个玩物而已,你还真的以为,我把她当成了一个人?” “玩物,你知道什么叫做玩物吗?还需要我解释吗?玩物就是用来排遣寂寞的而已,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 “你还妄想拿一个玩物还威胁我?容惊鸿啊,你可真的是异想天开啊。你动不动手杀她?你若是不动手,那我可就动手了。” 莫如九彻底崩溃,眼泪刷刷的往外流,视线一次次的模糊,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身影了。 她的心痛得她想大声的嘶吼出来。 求求你。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毫无疑虑的,楚天息的每一个字,都伤透了莫如九的心。 玩物。 她在他眼里,原来只是阶下囚时,用来排遣寂寞的一个玩物而已。 他马上就要大权在握了,他还需要她这个玩物吗? 他会有更多的女人,她又算什么呢? 她心底那最后的一点期待,也被楚天息亲手毁灭得干干净净。 莫如九从来不知道人的心可以这么痛,痛到哪怕都碎成了片了,但还是要呼吸,还可以感觉到心还在跳。 她哭成了泪人。 容惊鸿让开身体,“真看不出来秦王殿下这么心狠,好。” “既然秦王殿下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们就让秦王殿下你动手,秦王的武功不是也很好吗?那就试试,你能不能刺中她呢?” 容惊鸿唇边带着玩味的笑容,此时此刻,他还是在看戏。 他心底其实是不相信楚天息,他认为楚天息是故意这么说的。 但,很快,他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楚天息的眸色冷厉的一扫,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拿出了藏在胸口里的匕首。 匕首被他握在手里,刀刃寒光闪烁,那光寒得让可以刺伤人的眼睛。 楚天息的眼神重新看向了莫如九。 对不起。 我必须这样做。 时间就快到了。 你一定要回去啊。 哪怕你恨我,你也一定要回去。 如九。 其实,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 我爱你。 生生世世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跪在你的面前求你的原谅。 今日之举,是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不,我或许也等不到你的原谅了。 他的刀尖隔着空气和距离对准了她,尖刀,明明还没有刺入她的身体里。 莫如九却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剧痛。 伤不在身上,而是在心上。 凝固的空气里,他静静的望着她,就那么望着。 他的眼神里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可莫如九已经没有时间去辨别了。 因为他出手的速度很快,她只看到他眼底有复杂的神色闪过。 “莫如九,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了。” “你一路好走。” 转瞬间。 那把被他握在手里的匕首,就穿透了空气,狠狠地,扎入了她的身体里。 刀尖那一头,伴随着他施加的内力,快准狠的刺入了她的身体里。 这刀快到,莫如九都还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就被匕首穿透了心脏。 她在仓皇间睁开眼睛,嘴角有鲜血灌了出来。 第463章 莫如九死了 这个瞬间,空气很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以,连利刃穿过皮肉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楚可闻。 莫如九只觉得心口那里好痛,冰冷的刀子在里面绞动着,她痛得快要死过去里,所以啊,她看不到楚天息的脸了。 她心中残留的那一丝侥幸,当利刃穿过胸膛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曾剩下了。 她的天地骤然崩塌,变成了一片恐怖的废墟。 她被埋在那不见天日的阴冷地狱里,只等着尸体腐烂,死去。 好疼,真的好疼。 她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心口疼,还是心上的伤更疼了。 这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呼吸都一点点的变得虚弱。 就在这个时候,夜阑解开了她的穴道。 莫如九终于可以说话了,但她染血的红唇麻木的张阖,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呼吸间是冰冷的空气,刺得她的喉咙疼。 她低下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这一把匕首,眼中的热泪像这血一样,不断的往外流,怎么都止不住。 她哭着哭着,就哭着笑了。 没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没有人知道。 楚天息这出手出得突然,不仅莫如九呆住了,连容惊鸿和夜阑都震惊。 容惊鸿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楚天息居然真的动手杀了莫如九。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要不是莫如九嘴边流出来的血那么的红,他都会以为是假的,这是他们在演戏。 但这一切太真实了,很真实,真实到……他根本没办法说这一切是假的。 楚天息亲手把刀插入了莫如九的身体里。 他真的要莫如九死。 这个念头一次次的撞击着容惊鸿的脑海,他突然看不懂楚天息了。 难道楚天息真的心就那么狠毒吗? 楚天息的手顿在空中,他的神色也有些迷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动手了。 视线一点点的往下移,最后死死的盯着莫如九的胸口。 那里的鲜血太多了,很快就染红了她的衣衫,不仅如此,血水还不断的往下流,浸红了她脚下的土地。 她对着他笑,一直在笑。 楚天息的心口剧痛,刀子不是插在他的身体里,他好像体会到了比莫如九还要痛的感觉。 那是千百倍,是千万倍。 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恍惚间,他看到莫如九纤弱的身躯,像失去支撑的落叶,飘飘的倒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落叶飞溅起来,杂乱的盖在了她的身上,从她眼前凌乱的落下来。 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艰难地响起。 “楚天息……” “为……什么?” 她张大了眼睛,脸色那么的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甘心。 是啊。 她就是不甘心啊,所以,她要问他一句。 为什么? 这个时候她想的已经不是前世的命运再次重演,而是…… 她在他的眼里,原来就只是一个玩物吗?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这么久的陪伴,下刀山火海,难道什么都不算了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对自己,真的不知道。 她一直都在想改变命运,改变他,到头来…… 他什么都没能力改变。 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果然啊,男人的话,最后都会成为戏言的。 她是不是错了?错在一开始就相信了楚天息。 良久,她没有等到楚天息的回答,但她的伤太重了,血液快速的流失,让她已经不能睁大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终究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她连他的眼神都看不清楚。 她就那么无力的躺在大片的血泊里,血染红身下的土地,她看上去就像是躺在血色的海洋里一样,那么的触目惊心。 慢慢地,她的意识也快要消失了,一直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也就要散了。 她还是没能等到楚天息的回答。 最后,铺天盖地的绝望和黑暗无边无际的涌过来,她原本微微睁开的眼睛,也在一点一点的闭上。 不是舍不得这个世界,只是不敢相信,她穿越一场,最后的结局原来就是这样吗? 她没有改变得了自己的命运,还是像前世一样死在了楚天息的手里。 前世,她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害怕而已。 而如今,她的一颗心都像是被碾碎了。 浓重的黑暗袭来,她再也没有力气了,痛得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手指也在地上胡乱的抓着。 她哭着笑了,最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也慢慢地松开,掌心里只剩下了一把泥土和落叶。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曾有。 在莫如九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楚天息终于忍不住,他狂奔到莫如九的面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把地上已经没有气息的莫如九抱在怀里。 楚天息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抱着她,把自己的脸和她的额头贴在一起。 他声音嘶哑,“对不起……” “如九,对不起……” “你回去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对不起。” 他痛哭流涕,和刚才冷酷如斯的那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不管他说什么,莫如九都不会再听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怀里的人身体还是温热的,但已经没有了气息,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不像是已经死了,而是睡着了一样安静祥和。 “如九……” 楚天息痛苦的叫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容惊鸿终于回神了,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不,现在已经不是两个人了,而是一具尸体,一个人。 莫如九已经死了。 不能称之为人了,只能是一具尸体。 容惊鸿看楚天息这么痛苦,他眼底带着报复性的快意。 他阴森地道:“楚天息,你可别忘记了,莫如九是被你亲手杀了的。” “这一具尸体不是她的,而是真正的莫如九的,她霸占了如九的身体这么久,现在,她是我的。” 楚天息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容惊鸿的话? 他说得没错。 如九已经不在了,这个人也不是和他相知相爱的那个如九。 她只是莫如九,只是莫如九的皮囊而已。 就这么一具皮囊。 容惊鸿都费尽心思都要得到! 第464章 何为天定 楚天息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他也很清楚这具尸体不是他所认识的莫如九的,但是没办法啊。 他见不到她,所以,这具尸体是她曾经栖息过的,他也不能松手的。 他抱着她逐渐冷却的尸体,脸胡乱的贴着她满是血液的额头,他颤抖着手,试图为她擦去唇边的血迹。 可他的目光看到她胸口的血窟窿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钉住了。 刀插在她的身体里,她一定很疼,很疼。 他屏住呼吸,试探性的伸手过去,手指还没触碰到刀把,又像是被火烧到一样,猛地收回去。 他只能这么抱着她,什么都做不了,连刀子都不敢为她拔了。 “如九……” 容惊鸿走到他们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近乎失态癫狂的楚天息。 他很不解,“秦王,不是你亲手杀了她吗?不是你觉得她一文不值吗?你现在又在难过什么呢?这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容惊鸿是真的看不懂了,既然这么舍不得,这么心痛不似作假,又为什么要亲手杀了莫如九? “容惊鸿……”楚天息深呼吸一口气,眸子血红,“就算她没了,你所爱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这尸体我不会给你的,有本事,你便来夺!” 容惊鸿被踩中了痛处,脸色狰狞,“你住嘴。” “你想守住这具尸体?那也得看你守不守得住。” 才说到这里。 一直在楚天息身后不远处观察情况的十九疾步跑了过来。 “王爷,山下有大批的人马集结,正要赶上山来。” 十九脸色发白,看到已经没了气息的莫如九,他差点失去了魂魄。 没了? 莫如九就这么没了? 还是被王爷亲手杀了的? 楚天息猛然抬起头,犀利的眼神变成了刀锋要把容惊鸿刺穿。 山下有军队集结,这个时候不可能是…… 楚天息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他收紧了力道,抱紧了怀里的人。 容惊鸿的眼睛弥漫着冰冷的笑意,他道:“这么快,要你命的人就来了,楚天息你得反省一下你自己,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招人厌……怎么这么多人处心积虑的要你死。” “你以为我布的局就只是让你和莫如九自相残杀吗?错,不管你今天的选择是什么,你和莫如九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我要的,是你们两个人死。你们就不能活着。” “你想知道山下的军队是谁的吗?你这么聪明,想必现在已经猜到了吧?” 楚天息的确已经猜到了。 容惊鸿知道他的行踪,为了解决他,他会把他的行踪泄露出去这无可厚非。 而山下的军队,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太子的人。 他离开皇宫,就相当于是狠狠的打了太子的脸,太子知道自己被欺骗了,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要他死。 容惊鸿这一计,可谓是一石二鸟。 他既失去了莫如九,又会被太子的人围攻。 他只带来了十九一个人,就算他再如何英武不凡,太子这一次一定是抱着让他必死的心,太子不会让他喘气的。 把事情理清楚之后,楚天息突然冷笑,“你这么费尽心机的要我死,还给我送了这么大的一礼,容惊鸿,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若一死,太子知道你从前线回来,他会放过你?” 容惊鸿一甩衣袖,“那就不容你操心了,现在你还有选择的,要么现在死,要么,等到太子的人杀上来,把你碎尸万段。” “你看,我对你还是很仁慈的,你想要怎么死,我都成全你了。” “你这么擅于揣测人心,那你如何不猜一番,我会怎么选择呢?”楚天息道。 容惊鸿讥笑一声,“没这个兴趣了,你注定是阶下囚,你注定是失败者。” “我可不会和失败者废话。” 现在好了,太子抓到了楚天息,一定会像前世一样,把楚天息斩首示众的! 死后,楚天息的头颅还要挂在城楼上示众。 这是楚天息的命,也是莫如九的命。 他们就该和前世一样的死去。 而他……他已经逆天改命过一次了,他不介意,自己再豁出去一次,用这剩下的寿命,再来重生一次。 他这一次,一定会和如九相遇的。 不,他还要改变云迦蓝的命运。 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但是他已经重生过一次了,如何就不能一次次的重生呢? 他要和这个老天继续斗下去,直到他失去了最后一滴生命。 “把尸体给我!”容惊鸿冷冷道。 楚天息身上散发着戾气,“你若有本事,你便来夺。” “楚天息,你都自顾不暇了,拿着一具尸体你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楚天息抱着尸体慢慢地站起来,他的腿有些发麻了,但他的背脊依旧挺拔。 他望着容惊鸿。 “但只要不让你如愿,就会如我所愿。” “用不着你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她不是我的如九。既然她不是,你说我就是把这具尸体毁了又如何?你怕么?”楚天息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顿时间,气氛低沉到冰点,充满了杀戮之气。 “楚天息,你在找死。” “如何呢?”他轻描淡写的。 楚天息丝毫不怕容惊鸿,抱着尸体就一步一步的往院落里走。 容惊鸿拔出长剑,“那我就只能让你下地狱了。” 他本是要让楚天息死在太子手里的,可现在他忍无可忍。 楚天息像是感觉不到身后长剑的杀气,他眼中的温柔都落在了莫如九的尸体上。 “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温柔。 容惊鸿拔剑就要刺过去,楚天息没有避开。 但这一剑也没有刺中楚天息的身体。 长剑被一颗佛珠打歪。 “阿弥陀佛。” 紧接着,一袭绛红色袈裟的般若从树林深处里缓缓地走来。 “容施主,适可而止。” 般若幽幽地道。 “大师,你不是不肯相见吗?”容惊鸿诧异,没想到般若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般若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容施主,重生之法已然是不可能的了,你的气数已经被耗尽了。” “走到这一步,你还不相信何为天定吗?” 容惊鸿大怒,“我不相信!” 第465章 有因必有果 般若面对失控的容惊鸿,眼底带着一丝怜悯。 他沉声:“容施主,这也由不得你不信,你已经重生过一次,你不可能再用同样的办法救活她。” “天道就是天道。” “这具尸体你拿去也是无用的,贫僧要带她走。” 般若说完,便双手合十,再次念叨了一句。 ‘阿弥陀佛。’ 容惊鸿如何肯相信这是真的?更不愿意详细,般若断绝了他的最后一丝念想。 杀了莫如九,他的如九也不会回来。 他要再次用古老的重生之法也不可能救回如九,为什么?老天爷对他总是这么的残忍? 如果结局和前世一样,那还有什么意义? “般若,你再骗我对不对?这不可能的,我能重生一次,为什么不能重生第二次?” 他身上的旧伤崩裂,他却无暇去顾忌,只觉得这痛苦啊,像鬼怪一样,要把他的骨头血肉,一口一口的咬干净。 般若在他面前撕开了真相,让他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痛快感,只有……冰冷的疼痛。 般若目光平和,“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 “历史就是历史,永远无人可以改变。” 他不再看向容惊鸿,而是走向了楚天息。 “楚施主,把她给贫僧吧。” “生路,在即。” 般若的眼神扫过莫如九,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去了。 楚天息一直还在震惊里,重生?什么重生?容惊鸿说的话,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楚施主,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贫僧必须要尽快的送她回去。”般若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天息骤然回神,一颗心都挂在了莫如九的身上,他也不想再知道容惊鸿口中的什么重生了。 他眸子里燃烧起了希冀的光芒,颤抖着开口:“大师,你一定要让她平安啊的回去。” “把她交给贫僧吧。”般若微微颔首。 这暴虐成狂的人为了莫如九可以做到这一步,这已经是实属难得了。 楚天息尽管很舍不得她,但他更希望她回到自己的时代。 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他做的这一切,就是希望她可以回去,现在绝对不可以功亏一篑。 楚天息压制住了心里所有的不舍,抱着莫如九走向般若。 “你们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容惊鸿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后知后觉的发问。 他的眼神和刀子一样,绞在楚天息的脸上。 楚天息和般若都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把莫如九放到了般若的怀里。 莫如九身上的血,和般若身上的袈裟都是那么的鲜红。 可般若是圣洁而光明的。 “楚施主,你好自为之。”般若道。 言罢,他抱着莫如九走向树林那边。 “站住!”容惊鸿情绪激动,“般若大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生路?你们还要带着这个尸体去哪里?她是我的,她一直就是我的。” 此时的容惊鸿偏执而病态,他拦住了般若的去路,一步也不肯后退。 般若道:“施主,从她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莫如九了。” “她是异世界之人,自然要回到她该回的地方。” “她还可以活着?”容惊鸿瞳孔狠狠地一缩。 般若颔首,“你可以这么理解,她本不属于这里,如今身故,自然该回到她的地方。” “不公平……”容惊鸿快要撑不下去了,人都要被逼疯了。 他处心积虑的要莫如九死,可般若告诉他,莫如九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会在另外一个时空好好的活着? 为什么?凭什么? 他的如九死了就是死了,而这个人还有新的转生机会? 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般若道:“这没什么所谓不公平的,这是天意,也是两个莫如九各自的命运。” “一切有因必有果。” “容施主,你还是莫要再执着了。” “我如果非要执着呢?”容惊鸿失态,怒吼着大声道。 般若的目光依旧那么的平静,说出口的话语也如流水一般清冷。 “这是天意,没有人可以违背天意的。” “你且让开。” “我不。”容惊鸿固执非常,“她也不能活!” “我倒是要看看大师你要怎么救她——” 般若神色微愠,“冥顽不灵!” 话音落下,小白蛇从莫如九的尸体里钻出来,爬到了般若的手臂上。 渐渐地,小白蛇身上散发出了强烈刺眼的白光。 这白光不断的扩大,把整片昏暗的林子都照耀得亮如白昼。 众人被这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纷纷避开…… 再睁开眼睛时,林子里哪里还有般若的身影呢? 林子里,空无一人。 白光也慢慢地散去了,一切都归于沉寂里。 众人回过神来,楚天息还没有所反应,耳畔再次响起容惊鸿失控的嘶吼声。 “般若你回来……” “般若,你给我回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何为天意?我的如九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她就要落得如此结局?” “你给我回来……” 容惊鸿太过激动,系发的发带也掉了,一头白发胡乱的飘舞着,他像个濒临崩溃的疯子一样在林子里大吼大叫,每一声都代表着他对这命运不公的控诉和怒气。 说实在的,这样疯魔的容惊鸿让楚天息觉得有些可怜,可怜又可恨。 十九抱着剑上前,“王爷,我们要采取对策了。” “太子的人马上就上山了。” 十九忧心忡忡。 楚天息敛去神色,冷冷地道:“太子人多势众,我们只有两个人。” “现在敌众我寡,除了拖延,没有其他的办法。” 太子一定包围这座北山,容惊鸿现在又疯疯癫癫的,情况愈发的棘手了。 不过唯一可以让他放心的,那就是莫如九平安了。 般若是得道高僧,他有办法,那如九就一定有办法活下去的。 只是。 他觉得可惜。 如果楚天瑞的人没有及时赶回来,他就只能带着他为数不多的手下在这里死战。 他的结局是什么,他已经心知肚明。 但哪怕命运落在头上,他也还是要浴血奋战! 不战而败,那不是他楚天息的作风。 他会战斗到,他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 第466章 留你一命 尽管楚天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一场战役依旧是很难打的。 他和十九只有两个人,剩下的人在京城里潜伏着,等着接应带着大军回京城的楚天瑞。 他终究还是算错了一步,容惊鸿居然和太子联手摆了他一道。 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容惊鸿也不知道疯疯癫癫的跑哪里去了,他没忘记般若所说的重生,容惊鸿是重生之人,那他是为了莫如九而重生的吗? 容惊鸿的目的一直都是复活真正的莫如九? 所以容惊鸿才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此时此刻,楚天息也不得不佩服容惊鸿,他为了莫如九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爱一个人本来是没有错的,容惊鸿和莫如九也只能说是命运弄人。 太子恨楚天息入骨,一次次的被楚天息所欺骗,玩弄,他得知了楚天息的藏身地,他根本就没有考虑,直接就派出来了他最信任的禁军统领,带着禁军来北山来搜人。 禁军统领也不蠢,北山这么大,要想找到楚天息一个人,势必要耗费很多的人力。 恰巧,如今正逢初夏,天干物燥,禁军统领想了一个办法,让人放火烧山,逼得楚天息下来,又或者……直接把楚天息烧死在山上。 这就是他想的办法,他们只需要在山下的各个据点守着,守株待兔,到时候楚天息自然是手到擒来。 禁军统领的指责是护卫皇宫,他带着一部分人离了皇宫,皇宫的防备必然就松懈了。 这就恰好给楚天息的人留了机会,潜入了宣皇帝的寝宫里,带着人保护宣皇帝。 并不是楚天息愿意这么做,而是太子未曾除掉之前,宣皇帝是不能出任何意外的。 另外一边,楚天瑞拿着宣皇帝给的虎符,去边关召集了好几位忠心宣皇帝的将军,大部队在后,他们先率领五千人进京擒王。 太子一直没有注意到边关的动向,是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洛千山和楚天息,以及前线的暂时所牵制了。 当他发现边关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已经楚天瑞已经带着几位大将军在京城外驻扎营地了。 不仅如此,京城里还有人在散播谣言,说太子不配为人子,不配为帝,他其心可诛,软禁宣皇帝,想要夺位,大逆不道。 所以边关几大将军进京救驾,捉拿反贼太子。 这就是洛千山的手笔了,能够让一个皇帝所忌惮的,一是军队,二是民心。 当民心都不再向着他的时候,那注定他离失败的结局不远了。 谣言很快就席卷了整个京城,最后还传得越来越远,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的狼子野心。 太子还没有继位,如今的太子位置都摇摇欲坠。 太子被洛千山和楚天息设计得毫无反手之力,几万大军很快就要进京,他不想失去现在的荣耀和地位,更不想在百姓的唾沫星子里被骂死。 心乱如麻的太子去了宣皇帝的寝宫,他一进去,就踹开了拦路的宫人,红着眼睛对床榻上的宣皇帝怒吼。 “你就这么想要毁了我?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吗?你连一条生路都不给我留?” “你这算什么疼爱?你居然把虎符给了楚天瑞,你那么恨楚天息,你可以让他为你办事,帮着他一起来对付我。我到底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儿子?你真的要毁了我吗?父皇!” 太子意识到了败局已定,但他还是不甘心,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失去了理智和冷静,在寝宫里大吼大叫。 他不甘心啊。 他离胜利就在咫尺间了。 他怎么就漏了一个楚天瑞呢? 不,他漏的不仅是楚天瑞,还是楚天息,楚天瑞压根就没这个能力,有这能力力挽狂澜的只有楚天息! 可他想不到啊,打死他,他都想不到,楚天息居然会愿意帮宣皇帝。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不是势同水火吗?怎么他一个不注意,他们就倒戈相向了? 太子真的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他怎么就没料到,楚天息和宣皇帝有所牵扯呢? 宣皇帝已经是风中残烛,最近虽然没有再喝太子送来的药,但他的身体受损得厉害,就算不喝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很冷静,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太子发泄。 宣皇帝必须得承认,他的内心并没有多么的痛快。 但他也不后悔这么做。 因为他是皇帝,他亲自选的太子,如果匡扶不起这天下,只会成为亡国之君。 他可不想祖宗的基业,就这么毁在太子的手里。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本来不想害你的,你到底是我父皇,只要你答应退位,把皇位给我。那我们不是皆大欢喜吗?你不肯,这是你自找的,你知道吗?你自找的!” 太子面色狰狞,暴跳如雷。 宣皇帝喘息着,艰难地道:“太子,你急什么?” “这皇位迟早是你的,是你不懂得珍惜机会。” “太过心急,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朕一天不死,朕一天就是这南唐的主人,这天下,这万民,朕给你,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朕若不给,你不能来抢。” “你若来抢,你就是大逆不道,你就是谋朝篡位!” “你说朕想毁了你,可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事情没有伤透朕的心?” 宣皇帝厉声质问。 他之前真的没想过要废太子的,只是一直在怀疑,太子的才能是否担得起这个天下。 现在,太子是绝对不可能继承皇位的。 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太子,只能被废。 他宁愿选择老九。 太子头发微乱,悲愤地大吼:“我不管。” “你要是不让那几万大军退兵,保住我的皇位,我就立刻杀了你!” “你不要把我逼急了。” 太子也不傻,这个时候还知道挟持宣皇帝,让宣皇帝出面解决这一切。 只有宣皇帝亲自出面,那些谣言就不攻自破,几万大军也就自然退兵了。 宣皇帝淡淡一笑,眼皮下拉着。 “你在威胁朕?” “你以为朕把虎符交给老九的那一天,朕就没想过你会狗急跳墙吗?” “太子,朕实话告诉你。” “朕不受你威胁,你若是现在迷途知返,自请废去太子之位,朕可以留你一命。” 第467章 救不了也要救 “哈哈……” 太子闻言怔了一怔,继而他发出疯狂的笑声。 “留我一命?我需要你留我一命?你以为我只要活着就够了吗?我要成为人上人,我要做这千古一帝,我要证明我自己,父皇……” 太子狰狞地道,“你真的不愿意出面解决这一切吗?那你就非死不可了!” “逆子!”宣皇帝的眼神冰冷而骇人。 “既然给你活路你不走,那你就只能……” 太子突然激动,冲过去一把掐住了宣皇帝的脖子。 “呃……”宣皇帝顿时就喘不过气来,无法呼吸,两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狠狠地盯着太子。 太子毫不畏惧,眼神凶狠,“父皇,这都是你自找的,你不让他们退兵也可以!” “老九不是那么孝顺吗?我倒是要看看,我拿你去威胁他,他是不是要让人退兵。” “你别指望楚天息还能来救你,楚天息现在被我的人困在北山,说不定就要被火烧死了,真是遗憾啊,居然不能和他做个了断。”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会死在我前面的,哦,不仅是他,还有你,你们都会死在我的前面。” 太子又开始张狂的笑着,神色疯癫。 宣皇帝瞳孔一缩,他是不待见楚天息,就算大局已定之后,他也不会让楚天息活着。 因为楚天息的能力和才干,活着就是对老九的威胁。 他既然下定决心要把皇位给老九,那就不可能让任何人成为老九的绊脚石。 但他没料到,楚天息这么快就出事了,楚天息被围困在北山,那京城里何人去接老九呢? 他不是在乎楚天息,而是觉得,现在楚天息还不能死。 他有的是办法挟制楚天息。 “啧啧。”太子冷笑,“父皇,你说说,你倒是用了什么计策,让老六居然心甘情愿的和你联手,他可是恨不得你去死的,他怎么就愿意帮你了呢?” 宣皇帝闭目不言,不理太子。 太子这个时候已经是狗急跳墙了,他说得再多,太子都执意要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了。 这是太子自寻死路。 看到宣皇帝喘不过气了,要断气了,太子这才甩开了他疲惫的身体。 宣皇帝的额头撞在了床上,撞破了血。 他痛得都没有力气叫出声音。 太子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来人啊,把他给我带走!” “我现在就要去会会我的好皇弟。” 老九的人守在京城外,他要等到楚天息死了,他再出去会见老九,这样才万无一失。 如果楚天息一天不死,他始终是不放心的。 一声令下,有几个禁军走了进来,动作粗鲁的架起奄奄一息的宣皇帝。 太子深呼吸一口气,手心里已经都是冷汗了。 成败在此一举,他不能大意了。 现在,他若是不去拼着最后一把,那就只能等着被废,他才不要像楚天息之前一样,做一个窝囊废。 他就算要败,他也要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他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答应宣皇帝,承认自己的罪行,一旦承认了,那不是等同于和帝位永远无缘了? 京城外楚天瑞的军队驻扎在那里,京城的皇宫里也是风起云涌。 楚天瑞倒是不担心楚天息的,因为他还不知道楚天息在北山,正面临大火烧山的危险。 他以为,楚天息还在皇宫里。 只要楚天息在皇宫里,他的父皇就是安全的。 他全然不知道,宣皇帝的情况也已经危在旦夕了。 而楚天息在北山被围攻。 楚天瑞还在楚天息的信号,一旦到了合适的机会,就攻入京城去。 他等啊等啊,还是没等到信号。 入夜之时,他才看到,北山的那个方向,起了一场大火,北山都被烧的光秃秃的,那山火映亮了夜里的天空,远远地看过去,那一座山就像是人间炼狱火海。 北山下的居民都跑了,房屋受损严重,但凡是人一靠近北山,就会被那股滔天的热浪灼伤。 明明是黑夜,北山那边却火光漫天。 楚天瑞让人探查,北山那边出了什么事。 探查的人还没回来,一身被烧得破烂的十九策马奔来营地。 有人高喊。 “那是秦王身边的人!” 楚天瑞原本就心绪不宁,在帐篷外等着探查的人来回报消息。 但是,这一句秦王,让他的思绪骤然回神。 他疾步冲出去。 只见,马上那个鲜血淋漓的人,他栽倒在了地上。 他一靠近,楚天瑞就闻到了一股血肉被烧焦的糊味。 “你是?” “十九?” 楚天瑞震惊得无法回神,踉跄着上前。 十九浑身都是烧伤,脸也受损了,看了叫人心里发怵。 他虚弱地道:“九王爷……” “我们王爷没了……” 就这一句话,劈得楚天瑞半天回不了神。 我们王爷没了? 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被困在了山上……”有人把十九扶了起来。 十九这才断断续续道。 楚天瑞骇然,“你说的是北山?你是从北山下来的?” 他一转头,北山已经是一座火海了,映得他的眼睛通红。 十九已经摇摇欲坠,他忍着身体的疼痛,把北山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楚天瑞。 听完。 楚天瑞的身影就顿时僵住,难以置信的大喊。 “你说什么?” “六哥重伤被困在了山上,危在旦夕?” 其实十九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楚天息活不了的。 他们两个人被禁军围攻,禁军一边烧山逼他们下去,一边又派人围攻。 楚天息腿脚受伤,已是伤痕累累,十九也是拼死跑出来的。 就为了给楚天瑞通风报信! “来人啊,本王要去北山救六哥!” 楚天瑞的声音沉痛,娃娃脸上写满了惊恐。 十九虚弱地道:“王爷……” “我们家主子让我告诉王爷,王爷不应该为他浪费时间,北山的火一时半会是扑灭不了的。” “王爷,你要抓紧这次机会,进京擒贼,解救皇上。” 楚天瑞不管不顾,“就算火扑灭不了,可是本王也要去救。” “难道本王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火一直这么烧下去?看着六哥死在北山上?” 第468章 楚天息烧死在火海里 十九连忙道:“王爷您稍安勿躁。” “主子说了,太子已经知道他的计划了,您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去京城,解救皇上。” “否则,按照太子的性格,一定会对皇上不利的。” “他让您一定要去救皇上。” 听到这,楚天瑞原本踏出去的步伐硬生生的止住。 他用力的握紧了拳头,他明白,他一直没等到楚天息的信号,那必定就是出事了。 楚天息不在皇宫里,父皇病重,太子知道他们兵临城下,说不定会采取其他的对策。 现在的确是应该进京城,可要他就这么放弃北山上的楚天息,他也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父皇的命是命,六哥的命也是命啊。 这并没有什么可以区分的。 十九继续劝他,“王爷,天下万民更重要。” “您不要再固执了,这是我们主子的心愿。” “而且,下令放火烧山的人是太子的人,王爷你这么攻进京城,不也是在给主子报仇吗?” 说到此处,十九已经没了声音了,他咳出了一口血。 楚天瑞的内心已经动摇了。 只是要让他做这个决定,他的内心十分的挣扎,煎熬。 “传令下去!”楚天瑞收回了目光,望着京城的方向。 “明日一早,开始攻城!” “本王要为六哥报仇,解救父皇,诛太子!” 他周围的士兵气势汹汹的大喊,“九王爷英明,王爷英明!” 浓重的黑夜里,士兵的呐喊声,一波高过一波,他们的人本就师出有名,现在更是士气高涨。 楚天瑞听着这些声音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头就有火在炙烤一样。 他很难受。 北山近在咫尺,但他却不能带着人过去,在京城和北山之间,他必须一个放弃。 其实他是想两个都救的。 但是十九也说得很对,太子既然都派人对六哥下毒手了,那就证明得知了他们的计划,而整个计划里,现在可以保太子一命的人就只有宣皇帝。 如果他是太子,也会紧抓着宣皇帝不放手。 所以现在最危险的是他的父皇,他必须要有所抉择。 当他做出这个抉择之后,内心犹如针扎。 北山的火烧了很久,直到第二天亮,楚天瑞集结了兵马,前往京城,那里的火才停止。 一座北山被烧得满目疮痍,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大风吹来,那山上的灰烬也被吹了下来,散在了空气里。 京城城门口。 太子的人也严阵以待,死守着城门,不打算要开门。 太子没这么傻,虽然不知道京城里的人可以抵抗楚天瑞的兵马多久,但是能抵一时是一时。 不仅如此,太子狗急跳墙,索性还就认了这弑君的罪名。 他挟持了病重的宣皇帝在皇宫门口等着楚天瑞,楚天瑞如果攻城进来,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宣皇帝。 虽说是初夏,但清晨的时候,天气还微冷。 楚天瑞带着兵马严阵以待。 城楼上,是太子派来的人。 “九王爷,太子殿下有口谕,若你敢强攻城,那么死的第一个人就是皇上!” “九王爷你敢攻城吗?若是想要皇上活命,就速速带着你的人退了下去。” 楚天瑞气得面色铁青,太子太狠了。 他集结了这么多兵马来,怎么可能不攻城? 但一旦攻城进去,那太子说到做到,他的父皇不是就没救了? 这一点,楚天瑞接受不了。 太子手里有人质,虽然拖不了多久,但谁知道太子后面又会玩什么阴损的招数呢? “九王爷,你的一举一动可是关系着皇上的死活,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否则啊……你就是害死皇上的罪魁祸首!” “这罪名,你承担不起!” 楚天瑞怒斥道:“满口胡言乱语,本王是奉父皇之命,调军进京捉拿反贼太子,太子不但不知悔改,还敢威胁父皇!?” “罪魁祸首是太子,该死的人是太子,你只管回去告诉太子,如果他敢让父皇有任何的损伤,本王踏平了他!” 楚天瑞现在才知道太子有多狡诈,厚颜无耻。 已经一败涂地了,死不认输还有什么意义吗? 太子以为,他就不会想别的办法吗? “九王爷,皇上在谁的手里,谁的话就说了算。” “你要是想皇上平安无事,就退兵离开!” “否则……” 这人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否则,九王爷就亲自入宫去,去见皇上的最后一眼。” 他没有再说下去,阴毒的眼神扫了一眼城楼下的军队。 他慢悠悠的下了城墙。 楚天瑞恨得咬牙切齿的,胸腔怒火横冲直撞。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宫里去杀了太子。 不仅不让他攻城,还让他孤身入宫去?这不是请君入瓮吗? 太子以为他这么蠢吗? 他知道太子的计策,太子想用父皇威胁他入宫,还要杀了他。 以为他死了,群龙就无首了,这个天下非他不可。 太子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这是在做梦。 楚天瑞并没有立刻就答应,他请了几位将军入营帐一同商量,毫无意外的,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他们都反对他去宫里,这是太子的阴谋,去了等同于羊入虎口。 不仅救不了宣皇帝,还会搭上他自己。 皇宫。 御书房的门口。 太子把人都集结在了那里,御书房是宫外进来的第二道门。 太子昨晚一夜未睡,欣赏了一夜的火光,虽然京城和北山离得很远,但还是看得到一点的火星子。 太子不仅欣赏火光,还心情很好的喝了几杯酒。 宣皇帝就陪着在这里和他一起吹冷风,看上去精神很不好,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花白的头发胡乱的被风吹着,老得可怕。 或许是知道大势已去,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 但是太子还是不打算就这样放手,活着就有希望,死了才是真正的没有希望。 太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看着热气萦绕在空气里。 他轻笑一声,“父皇。” “昨晚的火光好看吗?那是北山的火,你心心念念的救兵,楚天息他可是被禁军统领的人放火烧死在了山上。” “你开心还是不开心?” 闻言,宣皇帝的脸皮骤然紧绷,苍老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第469章 宫廷政变 宣皇帝听在耳畔,一个字都没说。 楚天息死了? 真的就这么死在了昨晚北山的大火里? 这个季节,放火烧山,不仅楚天息,就是许多的动物生灵也会被烧死。 宣皇帝并不会为楚天息的死而感伤,他心中唯一不确定的,是楚天息是不是真的死了? 以及如果楚天息真的死了,那么,谁来化解这困局呢? 楚天息应该物尽其用之后再死。 宣皇帝这么想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无情又冷漠。 他几乎麻木地道:“太子,你以为朕会在乎他的死活么?如果他不是欧阳家的血脉,朕会把江山交给他,但他偏偏是,而且,他的心永远都不向着朕,他死了不是更好?也免得,朕担忧他日后活着,会成为老九的绊脚石。” 太子怔了一会,然后狂笑不止。 “父皇,您可真无情啊,对老六怎么这么无情呢?老六不也是你的儿子吗?他可是为了帮你们,才会被烧死在北山的,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你居然还觉得,他的死,对你毫无关系?” 太子笑得很夸张,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楚天息。 可怜啊,他突然开始可怜楚天息了。 宣皇帝闭上眼睛,冷冷地道:“和朕又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他那种狼子野心的人,他帮的会是朕?他不过是让朕为他解除蛊毒而已,而且,他一旦解除了蛊毒,控制住了局面,他会把手伸得很长,沾染这个皇位。” “他不是为朕死的,而是为他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而死的,朕作为他的父皇,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要怪就只能怪他……” 怪他什么呢? 怪他…… “命不好?”宣皇帝慢慢地睁开了眼,面容带着漠然。 太子依旧在狂笑,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楚天息才是最惨的。 楚天息到死都不知道,宣皇帝没怜悯过他一次。 听到他死讯,连一滴泪都不会掉,甚至还想着,他没有物尽其用。 这就是他的父皇,这就是他差一点心软就要原谅的父皇。 他说他命不好。 是啊,他的确是命不好,如果不是命不好,又怎么会生在这帝王之家呢?戎马这么多年,保家卫国,流血流泪,换来的就是一句他活该,他命不好。 没有人的心是铁打的,可以一次次的受伤然后再愈合。 他的伤,溃烂流血了,注定是好不了的。 “你真心狠,对你自己的儿子都这么心狠。”太子若有所思地道,“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这个性格最像谁了吧?我的心狠手辣都是向你学的,父皇,你真的是一个好父皇。” 太子阴阳怪气的,“父皇,如今楚天息已经死了,你已经没有了救兵了。” “你不如猜猜,城外的老九他要怎么来救你?他又有几成的把握呢?不是我说啊,老九不堪重用,连楚天息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把希望寄托在老九的身上,你倒不如识相一点,亲自出面逼他们退兵,然后退位让我登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你一命,否则,我不会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 太子始终没有放弃,恶狠狠的威胁宣皇帝。 宣皇帝冷笑连连,“你也说了,你是最像朕的儿子,那你知道,朕现在在想什么吗?” “就算朕死,朕也不可能让你得逞。” “你找死!”他破口大骂,“你为什么就那么疼爱老九?他是你的儿子,我就不是了吗?你可以那样对楚天息,我以为你这样的人是没有良心的。” 宣皇帝回了冷冷的话。 “老九才是真正有心的人。” “你和楚天息都是一丘之貉,朕无比的后悔把你扶上太子之位,没有早一点废了你。” “朕对你有过希望的,是你亲手把希望抹灭的,你做的一桩一桩,一件件,全部都不是人事!” “父皇,你是执意如此了吗?”太子冷静下来,眯起眼睛,可怕地说了一句。 “朕不会让你得逞。” 他依旧是那一句话。 太子气得发狂,恨不得现在就扭断宣皇帝的脖子。 可他不会那么做,在楚天瑞的大军到来之前,宣皇帝很有可能就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谁会傻到去撕毁自己的保命符? 他冷静了下来,继续让太监给自己倒茶,越是非常之时,他越是镇定。 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就是输而已,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他已经尝到了站在权利巅峰的滋味,让他重新跪在别人的脚下? 不。 那是不可能的。 他要成为呼风唤雨的王。 “太子……不好了!” “有人从东南门和北门攻打进来了!” 倏地,有禁军惊慌的吼声响起。 这一道声音,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惊起了无数的波澜。 禁军一路从厮杀里跑来通风报信的,他身上还带着血,一看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 血腥味,传到了空气里。 现场的氛围,顿时如同炸开了锅一样。 太子当即惊坐而起,面色灰白,“谁?谁攻打进来了?” “卑职不知道,但这一伙人武艺高强,手段残忍狠戾,为首的那人……” “似乎是,秦王殿下!” 轰隆。 太子差点被劈晕,秦王?不就是楚天息吗? 楚天息不是已经死在了北山了吗?怎么会带着人攻打进来? 不。 秦王是哪里来的兵? 楚天瑞的兵在城外,根本就没动过,那楚天息是哪里来的兵马? 而且,这些兵马,个个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 太子突然发不出声了,手指颤抖不已,脑海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一直以为,就算是城破,那么最先攻进来的,也应该是楚天瑞。 而不是楚天息。 如果先进来的人是楚天息,那楚天息可是不会受宣皇帝挟制的人。 楚天瑞心里念着父子之情,楚天息的心里只有滔天恨意。 楚天息如果都不在乎宣皇帝的死活,那他拿着这个累赘,又能威胁到谁? 说不定在楚天瑞进城以前,他就被解决了。 “楚天息……” “你怎么还能活着呢?” 太子充满了遗憾,他回头,猩红的眼睛望着同样吃惊的宣皇帝。 他陡然就冷血地笑了。 “父皇,你猜一猜,没有老九大军压制的情况下。” “楚天息会不会杀了你?” 第470章 白绫一条 空气瞬间凝结,在这极致的安静里,从远方传来了厮杀声,呐喊声,还有脚步声…… 这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耳畔了。 马上,这里就要掀起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宫廷政变。 楚天息曾经在这里受尽了屈辱,如今他带着他蛰伏了多年的心腹,仅仅只有三千手下,他们一起从宫门外,杀入了皇宫里。 他们手起刀落,杀红了眼睛,带着一身的戾气,要把这皇城化为人间炼狱。 楚天息的这些心腹,都是他留在京城里的,他当初出事之后,就让这些人散去了,在京城里各自生活,隐藏自己。 现在得到了楚天息的召唤,他们心中热血沸腾的回应。 他们愿意用血肉之躯,为楚天息生,为楚天息死。 这才是楚天息最后的势力。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这些早就恢复平静生活的手下再来追随他。 十万大军覆没,不仅是楚天息心中的噩梦,也是他们心中的痛。 他们要为自己报仇雪恨。 他们要为那十万大军,踏平皇宫。 楚天息战神之名,不是虚假的,他本就神勇不凡,他手底下的人更是英勇过人。 他们以一当十,快速而锋利的撕开了皇宫最薄弱的防卫。 皇宫一共只有八道门,他们就已经攻破了三道。 虽说禁军统领还没回来,皇宫的守门也调走了许多,可这里的禁军还是占了多数。 他们三千人对宫里的禁军,这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但楚天息用兵如神,又熟悉宫里的防布,一时之间,他们竟然和禁军平分秋色。 而且,他们的人已经沉寂了太久,太想报仇雪恨了,所以杀起人来,也是疯狂的。 禁军也许是怕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露出了怯弱之色,被楚天息的三千人打得落花流水。 从宫门口到御书房那一段路,禁军的尸体堆积了无数,鲜血染红了地板,鲜红的血,覆盖了整座皇宫。 有人调来了射箭手,楚天息则让手下举着禁军的尸体当作挡箭牌,不要命的往里冲。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后退,没有任何一个人怕死,哪怕前方是箭雨漫天,但是谁都没有后退一步。 不过,他们一直追随的,都是冲在第一个的楚天息。 这是他们所追随的主子,不管什么时候,主子都冲在第一个,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楚天息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他必须要抢先攻占下皇宫,他无意留恋皇位,他的人也不够和老九的几万大军抗衡。 他只是,要先来取了宣皇帝的狗命。 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的。 他必须要尽快,否则,等老九的大军来了,他是绝对动不了手的。 而且,宣皇帝也不会让他活。 这是一场父子之间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们谁都不能对彼此客气,他太清楚宣皇帝是什么人,反脸无情,对他只有利用,他不会给宣皇帝活下去的机会。 尸体越来越多,他面前也有很多人倒了下去,他杀红了眼睛,无暇再去看。 最后。 他手里的剑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他终于一路斩杀到了御书房门前的广场里。 他身上的盔甲,是银白的,现在看起来已经成了血红色。 他带着他的手下,包围了整座广场,太子和宣皇帝等人被围困在中间。 太阳渐渐地出来了,阳光洒在这座宫殿上,地上的血,和晚霞一样赤红。 楚天息浴血奋战而来,犹如死神修罗。 看到楚天息的那一刻,太子倒是笑了,他从宽大的椅子上站起来。 他笑着打了招呼,“老六,不愧是你。” “皇兄不曾料到,你还有当年之神勇,这固若金汤的皇宫,这里的禁军,竟被你的人打得节节败退。” 楚天息随手把剑丢给了身后的人,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 但他没有靠近太子。 “今天,我们之间应该做一个了断了。” 因为奔波了太久的原因,他的喉咙有些沙哑。 太子抚掌大笑,“自然是要做一个了断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攻进皇宫是为了什么。” “父皇。” 太子笑眯眯地看着宣皇帝,“老六来了,他是来要你命的,你说我该不该把你交给他呢?” “反正你对我也没用了,我拿你可威胁不了老六啊。” 宣皇帝抬起眸子,看向楚天息。 “你想造反?” 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了,楚天息的心里如果还有和他的合作,那么就不该是他一个人带兵攻打进来,而是老九的大部队一起。 很显然,楚天息压根就没告诉老九什么,老九如今在城外,还以为他在太子的手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这就给楚天息提供了时间,否则,楚天息如何攻进皇宫? 他知道,老六是来要他的命的。 到了这最后的一刻了,宣皇帝反而平静下来了。 老六不是太子,不会那么愚蠢。 楚天息很冷静,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 他道:“父皇。” “我不会占据这皇位,我也看不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今日攻破皇宫,不过是为边疆被陷害的十万大军复仇,讨要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很轻,好似在他看来,个人的荣辱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支撑着他一路走到今天的,是十万大军的命。 是被太子玩弄权术而死的大军! 他们每一个人的命,都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必须为他们复仇。 宣皇帝一脸的怀疑,“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话?你冒着大的险攻入皇宫,你不为皇位,只为十万大军?” “父皇,你是打算自己上路,还是儿臣让人送你一程?” 楚天息没有和他废话,现在他的时间很紧要。 必须要早点杀了宣皇帝,这样等老九的人入宫了,他也大可以把这一切推到太子的身上! 不是他信不过老九,而是,老九始终是帮宣皇帝的。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为那十万大军而不平。 他要快刀斩乱麻,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 “你……老九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宣皇帝颤抖道。 楚天息让人端了东西上来,托盘里只摆着一条白绫。 “那就儿臣替你选,毒药太快了,你这样的人,不应该那么痛快的死去。” “白绫,儿臣为你选。” 第471章 乱局终 宣皇帝的脸色骤然僵住,逐渐成了一片灰白色。 白绫? 楚天息居然要让他堂堂帝王,这么没有尊严的死去。 楚天息道:“父皇,请吧。” “你一死,我们之间的仇恨就一笔勾销了,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是会做到,老九会成为南唐的皇帝,但只可惜……这一天你是看不到了。” 太子的人已经被楚天息他们彻底包围,敌众我寡,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太子也没想过开口救宣皇帝,不过他刚才已经让人杀出皇宫去开城门了,请楚天瑞进宫! 楚天瑞和楚天息不是好兄弟吗?要是楚天瑞亲眼看到宣皇帝死在楚天息的手里,楚天瑞又会帮谁呢? 楚天瑞就算得到了这个皇位,也必须赐死楚天息。 就是他不知道,他的人冲破重围需要多久。 希望楚天瑞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楚天息的手下拿着白绫走过去,“皇上,您请。” 宣皇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早就自己就有这一天了。 他眯起眼睛,冷毒地道:“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你是看不到了。” 楚天息并不想和他继续废话,这里的情况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先杀宣皇帝,这才是重中之重。 宣皇帝见大势已去,知道自己等不到老九来救了,他索性就放弃了挣扎,一下子就笑了。 “你来!” “楚天息,你这一生都会背负弑君弑父的罪名!朕在地狱里等着你!” 宣皇帝大笑着,“朕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动手!” 楚天息给手下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就走到宣皇帝的身边,强行架起了宣皇帝,往御书房里带去! “啪”的一声,宫门就被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而御书房里,楚天息的人拿起白绫缠住了宣皇帝的脖子。 他们还是给了宣皇帝应该有的尊严,让他坐在椅子上被吊死。 “皇上,得罪了。” 开始他们还没有使力,但慢慢地,他们手中的力道加大,宣皇帝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气若游丝。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心。 楚天息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血腥残忍,他在门外幽幽地道:“父皇,你所说的什么罪名,我都不在乎了。” “我走到今天,还能在乎什么呢?” “你一路好走。” 御书房里的宣皇帝开始挣扎,就算他知道自己要死,但临死之前还是会痛苦,他挣脱不开,白绫死死的缠着脖子,像是要把脖子绞断一样。 他的眼睛因为痛苦瞪得大大的,枯瘦的手也在拉扯白绫,但拉不到。 黑暗,窒息,一点点的到来。 外面的厮杀声,呼喊声,碰撞声,一切都远去了。 宣皇帝在极度的不甘心里,痛苦的一点点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死状很恐怖。 眼睛瞪大,舌头往外伸着,显然是很不甘心的。 宣皇帝彻底断气了,行刑的两个人才收了白绫。 正要处理宣皇帝倒在椅子上的尸体,外头又是一阵骚乱。 “楚天息,老九的人进宫了,你杀了他,你也难逃一个死字,不如你我联手?”太子找回了一丝理智。 楚天息悠扬道:“和你联手?你和里面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一起杀了吗?” “为什么?”太子下意识地说。 楚天息笑了起来,眸子半眯着,“还能是为什么?皇兄你的人出去给老九通风报信,让他进宫来堵我,你想利用父皇的死,让我和老九鹬蚌相争,你就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也别怪我没给你这个机会,你的人是我放出去的,你想要老九来,那我就如你所愿。” “不过啊,就是不知道老九入宫之后,看到了父皇被吊死的尸体,他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 楚天息脸上的血水还没有擦干净,笑得肆意飞扬。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差跳起来了。 “你算计我?” “我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逼宫弑君的人是你,我可是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来率先进宫来救父皇的,不过我来晚了一步……” 楚天息拉长了声音,看似好心好意的给太子解释。 但实际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把太子推入地狱。 太子一直以为自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没想到楚天息是故意让他的人跑出去的。 他引来楚天瑞,是要楚天息和楚天瑞针锋相对的,没想到楚天息祸水东引,把这所有的错都推到了他的头上。 是。 民间谣言都是在骂他,别说这里有他的一些人,都是人证。 但是就算他说破了嘴巴,他有一巴张嘴巴,他也说不清楚。 所有人都只会认定楚天息是进宫救驾的功臣,而他…… 是大逆不道,弑君的逆子! 楚天息玩得一手好棋。 “楚天息,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敢做不敢当!” 太子脸开始扭曲,是那么的丧心病狂。 楚天息的人制住太子,太子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他冷道:“卑鄙?我们到底谁卑鄙?” “卑鄙的人是你,我以前一心敬重你,把你当成手足兄弟,你是如何对我的?你能算计我,我就不能反击你了吗?” 太子挣脱不了,只能凶狠地道:“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你别以为你就高枕无忧了——” “那你倒是化成厉鬼来!”楚天息一甩袍子,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他穿着盔甲站在阳光里,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传本王的命令,太子谋害皇上,就地正法!” “你敢你敢……”太子崩溃地大吼。 楚天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本王不敢?” “成王败寇,你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他霍然抽出身后侍卫的长剑,眼神一凛,就要朝太子的脑袋狠狠地斩去—— 突然,宫门口有人策马狂奔而来。 “六哥!” “剑下留人!” 这是楚天瑞的声音,楚天息听出来了,但他的动作只是一顿,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斩了过去! 他不能留太子活口。 就算太子说的话,老九不会相信,但那都会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 他赌不起人性,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把柄留在楚天瑞的手里。 刺着一剑的时候,他的态度是坚决的,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狠! 顿时间,太子惨叫一声,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飞溅,他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气息一下就变得微弱。 四周一下就安静了下去,只有太子艰难的呼吸声在回响。 太子胸口插着一把剑,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第472章 找一个人 周围寂静无声。 太子中了一剑,倒在了血泊里,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楚天息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怨毒,那就好比世上最毒辣的诅咒。 不甘心啊。 太子怎么都不甘心,老九都进宫来了,眼看着他就有机会赢了…… 可是,居然就这么死在了楚天息的剑下。 楚天瑞一个趔趄,翻身下马,看到眼前已经不甘心的咽气了的太子,他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他狂奔过去,扑倒在太子的尸体面前。 楚天息负手而立,淡淡地看着,“老九,太子已经伏诛了!” 他说了这一句话。 楚天瑞像是没听到一样,看着太子死不瞑目的尸体,想要伸手为太子蒙上眼睛,但是手又在不停的哆嗦。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真的很突然,他这么急匆匆的赶进皇宫,就是希望可以留太子一命。 不管怎么说,太子都是手足兄弟,犯下弥天大错,囚禁就是。 他不想兄弟相残。 但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跪坐在地上,看着太子的尸体,脑海里想的却是那一剑穿心的画面。 他记得…… 他刚才喊了剑下留人的。 而且,六哥的剑分明就顿了一下,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或许是他看错了,为什么这把剑还是插到了太子的身体里?还是要了太子的命呢? 楚天瑞的思绪已经模糊了,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缓和了好久,楚天瑞还是没办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颤抖着再次伸出手,慢慢地为死不瞑目的太子合上了眼睛。 太子的脸还是有温度,这么覆上去,楚天瑞觉得自己的手冷得可怕。 太子终于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楚天瑞难以遏制内心的悲痛,他回头,看着负手而立的楚天息。 “六哥……” 只一声六哥,他就泣不成声了。 这一声六哥,也包含了许多他那些复杂的情绪。 例如,他为什么要下手?明明可以放太子一马的。 可楚天瑞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天息十分的冷静,慢慢地道:“老九,我诛太子是为了父皇报仇。” “父皇已经归去了,难道你还要对太子这样的人心慈手软吗?” 轰隆一声。 楚天瑞的脑海顿时炸开了,他眼前不断的发白,喉咙一下就酸涩了。 父皇不在了? 去了? 被太子害死了? “六哥……你是在骗我的吧?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父皇怎么可能会死!”楚天瑞悲恸地落泪。 楚天息眼底没有伤痛,而是清晰的冷漠。 “六哥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 “如若不是这样,太子又怎么会死?” “老九,宫廷政变已经结束,你是父皇认定的下一任储君,起来,这里还需要你!” 他已经大仇得报了,这个皇宫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了。 莫如九不在这个时代,哪怕他做了皇上,都是没有任何乐趣的。 而且,他并不想和楚天瑞去争什么。 天下,江山,这都是累赘,那就给楚天瑞去劳累吧。 楚天瑞愕然,“六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留下来和我一起吗?” “六哥,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是做皇帝这块料,这天下我承担不起——” 楚天息道:“老九,不要妄自菲薄。” “父皇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我要离开皇宫,这里的一切,我都累了,倦了,我要去找一个人,我答应过她,不管她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她。” 楚天瑞摇着头,伸手拉住楚天息的衣角。 “六哥不行的,真的不行的,没有你,我根本就不行的。” “我不要这个天下,我不要皇位,都是你的。你不要走,好不好?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楚天瑞心底又痛又慌,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南唐的天下在他手里,他握不住。 他想把这一切给楚天息,这本来就是楚天息的。 楚天瑞慢慢地摇头,眼神没有任何的触动。 “老九,我能为你做的就只能到这里了。” “起来吧,你是未来这南唐的君主,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楚天息的态度柔和但且坚决,一点点的把楚天瑞的手指掰开。 他脸上的神色严肃。 楚天瑞面色惨白,突然窒息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一个劲的叫着,“六哥……” “六哥……” “你别走。” “老九,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你有你的天下,六哥也有六哥的事情要做了。”楚天息把楚天瑞从地上扶了起来。 楚天瑞还是不肯松开手,“那你能多陪我一段时间吗?” “老九。”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个道理,你莫非还不明白么?” 楚天息淡淡地道,“我早已经疲倦了这里的一切阴谋算计,我要去安静的地方。” 仇已经报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管楚天瑞如何的哀求,楚天息始终心志如铁,他痛恨这个皇宫,这里对他来说,就是囚笼。 楚天瑞到底是没能留得住楚天息,而且楚天息说得也很对,这个南唐,现如今千疮百孔,需要楚天瑞去励精图治。 而且,宫廷政变之后,还有很多的政务要楚天瑞处理。 楚天息带着他的人悄无声息的退了,正如当初悄无声息的来。 他解散了自己的势力,连十九都没能留下来。 但是楚天瑞依旧册封他为秦王,依旧把王府留给他。 可对于楚天息来说,王府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他孑然一身的走了。 不过,他也没去太远的地方,般若当初带走了莫如九的尸体。 他知道般若可以通晓古今,有神秘的来历,他现在就要去找般若。 他要去莫如九的时空。 奈何,般若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去寻他,般若早就云游四方了,楚天息也就只能追上去。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般若,他也在游历天下,但是凡是碰到寺庙,无论大小,他都会进去,虔诚的三跪九叩,向佛祖祈祷,让他可以和莫如九再续前缘。 一转眼。 一年过去。 他几乎踏遍了南唐的一半山河,不过他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路。 第473章 等到了她(大结局) 他心中的信念坚定,哪怕一年又一年的过去。 最后。 已经是十年光阴蹉跎而过。 十年很长,长到一个人的一生根本就没有几个十年。 他已经走遍了万里山河,可是他还是没有等到老天睁眼,让他再见到莫如九。 那个只是属于楚天息的莫如九。 在这十年里,他倒是一路云游,听说了很多人很多事。 容惊鸿因为受不住打击,从此疯疯癫癫的过一生。 洛千山的眼睛再药王谷的治疗之后,成功的好转了起来。 洛千山也一直没有娶妻,偶尔,他路过青州的时候,会去看看洛千山。 至于之前,南靖王为了云迦蓝而起兵造反,战乱最终被容太师平息了,不过容太师死在了战场上,再也没有回来。 容太师的尸体运送回京城,性情刚烈的容夫人一条白绫,随着容太师去了。 每个人都在这漫长的十年有了自己的归宿,可他要等的人呢? 已经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这南唐的所有寺庙,那些佛像都被他拜了个遍。 老天还是没有睁开眼。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等到希望了。 在人慢慢绝望的时候,希望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出现。 他终于在一个边陲小镇的寺庙里,重新见到了般若。 他已有些老了,头发也开始泛白,般若却一如既往的年轻。 十年过去,般若依旧是那一身绛红色的袈裟,手腕上戴着佛珠,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明明是个俊秀的少年,却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古树下相遇,两人都愣住了,彼此对望着。 “阿弥陀佛。”般若含笑走过去。 楚天息就那么看着般若,“大师,你躲了我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肯相见了?” 如果是在莫如九刚离开的一段时间里,他一定就迫不及待的冲过去,揪着般若的衣领问他关于莫如九的消息。 但十年啊,好漫长好漫长的十年过去,已经磨平了他心底所有的锐气,他甚至比般若的内心都还要平和。 般若眼眸抬起,手指轻扣佛珠。 “施主,贫僧若是说并没有躲你,你会相信么?” “世间之事,都讲究一个缘分。缘分未到,即便是你我相见,我也不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楚天息慢悠悠地道:“所以呢?” “没关系,就算现在缘分没到,我也可以继续等下去。” “不是才过去十年吗?我还有很多个十年可以等。” 他肆意的笑着,往日周身都萦绕着杀气,现如今却沧桑而悲凉。 般若想了想,最后意味深长地说:“贫僧没有想到,十年的时间可以把一个人的心性磨成如此模样。” 楚天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他本来该和上一世一样死去的。 只是,老天似乎也被楚天息感动了。 所以这一世给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至于这漫长的十年,那就是他在赎罪,在为前世所犯下的罪赎罪。 十年过去,楚天息该赎的罪已经赎完,现在老天爷给了他一次新的机会。 “我就当作这是大师你的夸奖了。” “大师,她还好吗?”他压抑着情绪,小心翼翼的问。 般若双手合十,“莫施主在那个时代自然是好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如果贫僧告诉施主,莫施主她已经忘了你,而且还有……新的良人相伴。” “你又当如何?” 般若的语调轻柔而缓慢,不带任何的杀伤力。 可他这些字眼代表的意思,却叫楚天息的心凉了个彻骨。 空气寂静下去。 楚天息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敛去,风吹起了他的发。 他的身影单薄成了一张纸。 新的良人相伴? 她已经忘记了他? 他还能如何呢? 他又能如何呢? 只是……明明已经在心里设想过这个可能,当别人提及的时候,他内心依旧难以接受。 他的喉咙和心脏,也像是被人死死的掐住了,半天都喘不过气。 或许是不忍,般若又笑着道:“怎么?施主你也会怕吗?” “好了,贫僧不戏弄施主了。” 楚天息猛地抬起头。 般若一字一句地道:“施主,抓紧时间。” “有人在北山等着你。” “你若是回去得晚了,那人或许就不在了。” “施主,你且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般若也就没有再多留,转身慢慢地走出了寺庙。 楚天息犹被惊雷劈过,傻傻的愣在那里。 北山有人在等着他? 有人……在等他? 去晚了,就见不到了? 楚天息的心跳停滞了片刻之后,又压制不住的疯狂跳动。 他想也不想的就拔腿冲出去,本还想再问问般若,出了寺庙,外面哪里还有般若的身影? 楚天息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激动过,他策马狂奔回京城北山。 边陲小镇距离北山,怎么说都要跑七天,他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一口气都没歇,只用了三天。 他就跑到了北山。 那是当初他被囚禁的地方,那也是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 连夜的奔波让他不觉得劳累,只是在靠近北山的时候,他的心跳很快,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他期待在北山见到些什么,他又怕,或许只是空欢喜一场。 怀揣着这样忐忑而复杂的心情,楚天息在傍晚的时候到了那座荒凉的院子。 不。 荒凉?眼前的院子根本就不荒凉,这个时候是春天,院子里的杂草都被拔得干干净净,种着大片绿油油的小菜,院子门口,那里栽着一棵桃树。 粉红色的花瓣,随风飘舞,点缀这个深山里的小院。 楚天息站在院子门口,连呼吸都停滞了,不知不觉间,他就热泪盈眶。 还记得这个地方的人,还需要般若明说吗?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别人再说了什么了。 他已经明白了。 楚天息慢慢地伸手,推开眼前的篱笆门,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小院里去。 四周无与伦比的安静。 风吹声,花落声,一切都近在耳边。 可他更想听到的,却是另外一种声音。 “咯吱”一声。 房门被人缓缓地从里面拉开,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楚天息僵硬的抬起头,门口那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就完整的映入他的眼眶。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他就那么僵硬的站在那里,再也不敢往里走一步。 恍惚之中,那个女子从门口走了过来。 她的头发不是长头发,而是及肩的黑色短发,虽然穿着这个时代的襦裙,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是谁。 她的脸,是他没有见过的,那么的陌生。 这张脸,娇俏明媚。 可她的眼睛,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楚天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怕眼前的这一切就是一场梦。 直到。 她提起自己的裙摆,笑着飞扑到他的怀里,双手把他的脖子抱了个严严实实。 “喂!” “你不认识我了?”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十年了,我来了。” 他一瞬间就震撼住,伸手反抱住了她。 “是你……” 她脸上带着他最熟悉不过的笑容,他的声音一下就嘶哑了。 “你回来了……” 他哽咽了。 莫如九踮起脚尖,粉嫩的唇瓣就那么凑上了上去。 她主动吻他。 “是我。” “我是莫如九。” “我回来了。” 话音一落,天地间的风忽然就更大了,压抑这么多年的楚天息,他抱着她,在这漫天的晚霞里和她尽情的相拥。 “还走吗?” “不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