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扒我马甲》 第一章 文/墨九言 顾九年一袭白衣胜雪,他立在院墙处,挽袖倒了杯梨花酿。 粉白相间的蔷薇爬满古雅的院墙,风拂过,花浪叠叠。 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湛蓝晴空,城郊萱草满地,花海绵延之处,那个人转身对他笑:“顾九年,你我同窗三载,如今你已知我女儿家身份,正好我未嫁,你未娶,不如将就凑合吧。” 那日,山色如黛,她眉眼含笑,胜过三千里的风月。 顾九年沉默了几息,少年隐藏许久的念想再也忍不住,一口应下:“好。” 那年的四月春风温和轻柔,像极了昨年刚酿的梨花酿。 强行从回忆中抽.回,顾九年持杯盏,在蔷薇藤枝下倒了酒水。 清酒倾洒,溅起颗颗尘埃,沾染了他的素白衣袍。 彼时,那个人总会偷偷饮酒,酒品却不好,喝醉后喜欢花言巧语,在太学的寝房蓄意.作.弄.于他。 她总说:“顾九年,你觉得我好看?还是孙尚书家的孙女好看?” “顾九年啊,你再不对我好点,我会让你后悔的!” “喂,顾九年,今天的课业借我抄抄呀。” “……” 又是一阵风拂过,常鸣悄步上前,道了一句:“大人,今上有旨,是时候启程去金陵府了。” 像常鸣这样的贴身随从,打小就跟在主子身边,他知道,今天是那个人的忌日。 十五年过去了,主子日复一日,经年累月,一直守着一个已亡人。 ※※※※※※※※※※※※※※※※※※※※ 宝宝们,作者开新文啦~老规矩,500个红包掉完为止~ 欢迎大家评论、收藏、撒花花~ —————— 【阅读指南】 一、前三章可能略慢热,后期越来越精彩 二、女主前世的死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三、男主十五年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咳咳,划重点) 四、女主是颜狗,前世女扮男装,在太学招惹了无数桃花债…… 五、女主金手指巨粗,入坑需谨慎 六、不要在文下提及任何其他的作者,以及他们的文 第二章 龙.凤.火烛燃的正旺。 施言被顾九年紧紧抱着,她目光开始涣散,腹中绞痛逐渐缓和,听着顾九年嘶哑的嗓音,在她耳侧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对不起!阿言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今天是她和顾九年的大婚之日。 她身份尊贵,是冠军侯与大长公主之女,按着身份,像顾九年这样的侯府落魄庶子根本高攀不上。 她在太学女扮男装三年,偏生就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不过……她起初只是看上了他的脸。 皇帝舅舅要将她送去和亲,她便先一步设计促成了她和顾九年的婚事。米已成炊,便是皇帝舅舅也无济于事。 而顾九年也没有让她失望,如今已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他说以此为聘,许她十里红妆。 顾九年容貌清俊、气度出尘,眼下更是蟾宫折桂、金榜题名,身份矜贵不同往日。 可施言想不通,分明之前还是山盟海誓,怎么大婚之夜,她就成了他的刀下魂。 “为什么……”施言喃喃问道。好歹,死要死的明白啊。 顾九年仿佛没有听见,抱着她时,身子一直在打颤。好像在害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离他而去。 施言的魂儿飘飘荡荡,亲眼看着顾九年抱了她一整宿,她倒是很想继续看看,她为何会死在大婚之夜,可次日晨光破晓,风一吹,她的视线消散,下一刻就彻底消失在了人世间…… 施言:“……”真想骂贼老天! **** (十五年后) 施言万万没想到她又重生了。 平复了两天后,施言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实事。 净房水汽氤氲,水珠自美人莹白的肌肤上滑落,玫瑰花瓣遮掩之下,是一具足以令得天下男子为之痴慕的曼妙身子。 施言一阵头重脚轻。 伺候她沐浴的妇人,是个四十出头的嬷嬷,人狠话也多。 “这都已经到了金陵府了,你再想逃就打断你的腿!” “你该觉得庆幸,这次挑中你的人是京中贵人。” “等到了贵人府上,今后富贵如何,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好好伺.候新主儿,将来有你的好日子。” “别怪我老婆子没有提醒你,我将你从扬州带出来,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你要是搅黄了这桩买卖,休怪我翻脸不留情!索性将你卖去烟花柳巷去!” “小九啊,你好好反省,断了自己是大家闺秀的念头,今晚就动身去见贵人!” 老婆子谩骂一通,这才给了施言一个清净。 如此魔音灌耳已有两日,施言大约明白了她的处境。 她知道自己死了,但不知因何缘由,她又重生了。 她没有这具身子的记忆,只从这两天的细枝末节中得出一些结论。 这具身子的主人应该是京城的大户小姐,但幼时被人拐卖到了扬州,因着容貌娇妍,被转手卖了高价,当做是瘦马养着。 而这位姑娘不甘心沦落至此,这些年一直想着法子回京。 前阵子,金陵府有人特意去了一趟扬州城,之所以选中了她,是因着她像极了某个人。 所以将她买来送给京中贵人。 这不,原身前几日又在逃跑路上,失足落入了秦淮河,小命归西,这才被自己取而代之。 施言这两日异常的平静,一直在想着前世种种。害得老婆子又以为她起了逃跑的心思,故此,对她看的格外紧。 还要继续逃么? 施言很清楚一个十四五岁的美貌女子,只身在外有多危险。再者,不管是这具身子的主人,亦或是她自己,都想要回京城。 逃,不是一个好法子,何况她知道这具身子根本无法支撑她逃亡。 那……不如将计就计。 她抬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自己的脸,这两日她已经照过镜子,自然知道这张脸像她前世的自己。 谁如此缅怀她? 如此大费周章从扬州挑出一位像她的瘦马? 施言眯了眯眼,水眸潋滟波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故人”。 **** 落日黄昏,仲春的橘色晚霞缀在天际,迟迟不散。 一顶小轿从角门,被快速抬入赵府尹的宅邸。 轿子刚落地,便有一穿着宝蓝色十样锦妆花褙子的妇人走上前,这妇人年纪三十左右,看似老练沉稳,她掀开车帘,看了施言几眼,很快收敛眸中惊艳之色,面色无温道:“九姑娘且随我过来吧。” 施言没有这具身子的任何记忆,只知道将她卖来的婆子唤她“小九”,眼下这妇人又喊她“九姑娘”,想来原身并没有一个得体的名字。 施言没有做无畏的反抗。 直觉告诉她,她需要见到买她的那个人。 而事实上,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就在施言被妇人领着迈入堂屋时,她看见堂屋内坐着两名男子,一位年过五旬,一脸淫.浸官场多年的老谋深算之色。 而真正让施言震惊的,是另外一名男子。 此人,她认识! 但…… 又仿佛不认识。 男子身穿一件玄青色暗纹的直裰,背脊挺直颀长。他剑眉星目,五官甚是立挺。最具有特征的,是他左眉上的一小块月牙疤痕,但这并不影响他出众俊朗的容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是靖王--萧渊,今年理应十五,与她同岁。 可…… 眼前男子分明已有二十大几的光景,虽然气度绝佳、容貌俊朗,但经由时光历练出来的老练沉稳,着实明显。 施言愣愣的看着萧渊时,而他也看着她。 但萧渊的眼神却从一开始的片刻失神,突然转为厌恶。 是一种轻蔑的厌恶。 这时,妇人提醒了一句:“九姑娘,还不快给贵人,和府尹大人请安。” 事情太过诡异,从突然被顾九年杀死,再到莫名其妙重生,以及萧渊仿佛一夜之间突然成熟了十多岁……一切都发生的太过匪夷所思。 施言怀疑自己正在做一个冗长的梦。 好在施言自认见过世面,她让自己很快沉稳下来,敛袖福身:“给大人,和……贵人请安。” 施言一语毕,就听见赵府尹道了一句:“王爷觉得此女如何?” 萧渊拧眉,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脑中浮现出无数有关那个人的画面,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凝视了片刻,方道:“尚可。” 语气平淡无温,像是打量一个价值存疑的廉价物。 施言:“……”就,心情很是复杂。 当初在太学,这家伙还是她的跟班呢…… 萧渊在当今皇子当中序齿老二,与她的生辰只相差几日,但施言素来蛮横,非让萧渊喊自己表姐。 眼前这人,当真是那个羞涩内敛的少年么? 施言内心又是一番天人交战,表面静默如水,仿佛是个深沉的心机女子。 萧渊唇角溢出一抹不屑之色:“倒是个胆大的,如此也好,一会就见了顾首辅,就看你如何表现了,倘若顾首辅收了你,本王日后将任务一桩桩吩咐给你。” 施言:“……”顾首辅?她记得首辅之位还在张大人手里,哪里冒出来的顾首辅? 这厢,赵府尹道:“筵席一会就要开始了,九姑娘,你日后就是王爷的人,一切听从王爷吩咐就是。” 施言:“……是,大人。” 她记得萧渊暂无封地,倘若能利用他回京,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思量一番,施言依旧佯装服从,不动声色的算计着,与此同时……她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萧渊不知在想什么,一看见施言,就忍不住上前几步,以绝对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施言。 他眼底神色复杂:“一会你知道该做什么吧?本王不留无用之人,你若是无法待在顾首辅身边,本王会替你另外安排去处!” 他语气极冷。 一个瘦马,能有什么好去处? 施言:“……”她那个内敛的少年郎,竟原来是个狠角色。 如果没猜错,她现在这张脸是因为像前世的自己,所以才被买来赠给顾首辅。 而她即将成为萧渊安插在那位顾首辅身边的细作。 这一招俗称---美人计。 顾…… 当今首辅姓顾? 施言呆呆的打量了萧渊几眼,终于问出口:“如今是哪一年?妾身前日失足落水伤了脑子,不太记得了。” 萧渊剑眉一拧。 他本就讨厌眼前女子,不要以为顶着同样的一张脸就能成为那个人。 那人世间独一无二,谁也不配成为她! 又见施言这般镇定,甚至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与桀骜,萧渊心头猛然一颤,无意识回道:“元康二十七年。” 有那么一瞬,施言当真以为自己活在梦里。 元康二十七年! 这已经是她死后的第十五年了。 顾首辅……该不会就是顾九年吧?! ※※※※※※※※※※※※※※※※※※※※ 阿言:所以……我穿成了我自己的替身? 顾九年:我是不可能受到蛊惑的。 (不久后) 顾九年:(醉酒)阿言是你么?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肯认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言:→_→哎,当年的小狼狗们,如今都已经是大叔了啊,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我心甚痛! 顾九年、萧渊:(捂胸)有被内涵到…… 小冤家们:她回来了么?她真的回来了么? 阿言:看来大家都对我念念不忘啊~ ———— 苏、爽、甜,各种修罗场,大家放心入坑,和其他的掉马甲文不太一样。 ps:本文男主略大,但颜值不受任何影响。 另外,女主前世撩过很多人,冤家比较多,后期会上演大型修罗场。 萧渊是女主的爱慕者之一,等萧渊以后知道真相,他亲手将阿言送到了情敌手上,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另外,宝宝们,第二更红包继续掉落哦~仅限二分啦~ 第三章 施言以前从不信鬼神之说,她只信她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但,此时此刻此地,如果不是她在做梦,那大概她就是疯了。 她死了,一睁眼,已过去了十五年?! 施言怔然之间,萧渊的目光再度落在了少女脸上。 从他的角度去看,少女稍稍打扮过,粉面桃腮,菱角唇呈现出诱人的桃花粉,精致的五官寻不出任何瑕疵,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内勾外翘,眼梢的睫羽微微上挑。 不做作,不轻浮,恰到好处的勾人。 是个尤物。 明明是个美人,可萧渊眼中没有任何惊艳之色,反而是嫌弃厌恶。 就好像是看见了卑.贱的替代品。这些年,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 见施言失神,他又冷冷道:“记住了,顾首辅不喜欢太过娇软的女子,你不可黏着他,凡事要用心机,总之先留在他身边即可。记住本王的话,否则你今晚被他剁了喂鱼,本王也不会管你。” 施言:“……” 没人她更清楚顾九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彼时,他就喜欢强.迫她换上女装,看着她佯装娇软的样子,也甚是喜欢她缠着他。 但…… 那一切或许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施言拧眉。 内心以极快的速度思量了一番眼下处境。 萧渊大费周章买“她”,是为了将她安插在顾九年身边,当细作。 之所以选中了“她”,是因着这张脸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顾九年倘若真的缅怀亡妻,当初又怎会亲手杀了她? 这个美人计,八成不会成功啊。 施言的唇角溢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嘲讽。 萧渊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一定睛时,面前少女又恢复了懵懂无知的模样。 他忽的又露出厌恶失色,提醒道:“记住,顾首辅不喜欢太过愚蠢的女子!今晚本王也会赴宴,届时你就当做根本不认得本王。” 施言:“……” 眼下,她要回京城,她的确需要搭上顾九年的东风。 更重要的是,十五年过去了,她很好奇顾九年是否还记得被他一刀戳穿心窝了女子。 锥心之痛宛如隔日。 她更想当面问问顾九年,难道那时的情投意合,皆是他伪装出来的虚心假意? 她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的人,老天垂帘她,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施言觉得……她一定会好好利用。 “王爷放心,妾身知道了。”施言乔模乔样的应下。 在没有弄清楚是敌是友之前,她不会向任何人暴露她的身份。 况且……即便她说了,萧渊也不会信吧。 施言由婢女领着走出堂屋时,萧渊的目光在她背后凝滞,直至她彻底消失。 “王爷,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赵府尹道:“王爷大可放心,这一路上,卑职已命人好生调.教此女。” 萧渊摇头。 眼前却总浮现出方才少女唇间似有若无的笑意…… 萧渊望着外面逐渐暗下去的苍茫天际,剑眉愈发紧拧,失神了。 **** 施言走在千步长廊下,美眸中一抹锐利闪过,隐在一片昏黄的光线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她唇角微抿,捏着锦帕的指尖,握的死紧死紧。 对旁人而言,可能已经时隔十五年了,但对她来说,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就宛若昨日,她才嫁给顾九年,而顾九年的那把匕首也才戳进她的心窝。 疼么? 当然疼的! 疼到……疼到麻木,不愿去回想。 而她更想知道答案。 施言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她恰好重生成了一个容貌类似自己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即将被人送到顾九年的跟前,就好像是上苍冥冥之中在算计着什么。 “九姑娘,一会到了酒馈处,你只管想法子接近首辅大人。”身侧妇人叮嘱了一句。 施言表面顺从点头:“省得了。” 要对顾九年用美人计,对她而言,不过是故技重施。 彼时在太学,顾九年为人内敛寡言,但学识文采俱佳,深得大学士器重,他五官俊雅,施言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这少年是个有故事的人。有着与同龄人截然不符的深沉敛默。 她起初只是贪玩,一心捉.弄他,没回看他被戏.弄的耳尖发红,施言就一阵狂笑,直到有一日……他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后来顾九年看着她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 金陵的夜来得格外迟,秦淮河畔笙箫不绝,四处画舫张灯结彩,奢.淫.浮光映在水面,又如层层叠叠,随波荡开的霞光。 隔着数丈远,于浮光掠影处,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施言眼帘。 是顾九年。 身边妇人又叮嘱道:“那边画舫,左侧穿着玄色直裰的俊挺男子,便是当朝首辅,九姑娘可都听清楚了?” 施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才勉强稳住:“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 说句久经世故的话,便是他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出来了。 顾九年啊顾九年,时隔十五年,他非但没有因为时光流逝而颓唐半分。 上苍似乎格外偏袒这个男人,即便隔着数丈之远,施言也能看清男人俊挺无俦的脸,只不过,如今的顾九年再不是当年的白面少年郎。 他身上散发着权臣的冷硬气度。 这种气度绝非是寻常人能够佯装出来的,而是历经数年淫.浸官场权贵,才一步步打磨,又经日积月累沉淀,方才有的从容不迫、气场逼人。 强大的得令人晕眩。 施言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好,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一阵心绞痛。 她那小半生啊,少年时的心思萌动,最美的年华里,感情真挚又充沛,她拿出一切去捂了一颗种子,本以为它终会发芽生根,可到头来,摊开掌心,却是一片死寂荒芜。 “九姑娘,你还杵在这里作甚,方才来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里面请吧。”妇人催促。 施言打定了某个主意,她很想知道顾九年看见她这张脸时,会是怎样精彩绝伦的表情,遂施施然抬步,径直朝着画舫方向走了过去。 画舫中灯影交错,酒香与胭脂味混合,有股难言的旖旎之意。 “几位爷,奴家特领了几位姑娘,陪几位爷们喝酒助兴。”妇人一脸谄媚笑道,言罢,便对身边的几名妙龄女子使了眼色。 除却施言之外,另有三名美貌女子被领入画舫。 施言借着抬眼的瞬间,快速扫了一下画舫。 她一惯敏锐,顾九年从京城远到金陵,必然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死后这十五年,家中一切可还好? 而此刻,除却顾九年之外,她还认出了一个老熟人。 是沈浪。 此人也曾在太学读书,因着长的白皙,容貌胜过潘安,人称玉面小四郎,曾经是那般温润如玉,如今而立之年,平添了几许成熟,更显稳重儒雅。 施言的目光扫向沈浪时,沈浪也恰好看过来。 按着一般人的行径,这个时候一定会移开目光,但是施言没有做,她直接和沈浪来了一个“深情对望”。 她如今这张脸不正和以前的自己甚是相似么? 她便是故意引起沈浪的注意。 届时,即便顾九年不中美人计,她还有沈浪这条路可以走。 果不其然,正盘腿而坐,手持杯盏的沈浪双目凝滞,直直看着施言。 这时,身侧妇人轻咳了几声提醒:“咳咳,九姑娘,还不快去伺候首辅大人。” 施言这才断开了与沈浪的对视,不过她转身之前,又故意沈浪俏皮的眨了眨眼。 讲道理,一觉醒来就是十五年后,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小冤家们都成了……大叔,她也甚是诧异啊…… 施言转身,走向一直垂眸不语的顾九年。 而沈浪却是一片震惊、茫然、惶恐、好奇……以至于他延长了脖子,想要再一次看清方才那位姑娘的脸。 沈浪:“……” 这些年不乏有姑娘家对他暗送秋波,可方才那女子分明是……挑逗啊! 只是这挑逗的眼神太过熟悉,似曾相识。 他怔住了。 这厢,施言在顾九年身侧落座,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个男人的皮囊皆是完美的无懈可击,当初若非是因为他这张脸,她也不至于陷入情爱的伪善陷阱。 从她踏足画舫开始,直至此刻,顾九年都不曾看她一眼。 施言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高兴的是,前夫对美人也能视而不见。 沮丧的是,如此一张相似的脸,难道激不起他的兴趣么? 许是顾九年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他终于侧过脸来。 就是这一刻了! 施言带着诡谲的心情,她甚至很想吓吓顾九年。 看看吧,你亲手杀死的新婚妻子,又回到了你面前! 他会吓到吧?! 施言就等着看到他露出失魂落魄之色。 他曾说过,这世上,能影响到他的人,唯有她。 就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施言没有在顾九年脸上看出任何惊慌恐惧,他眼中只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余后再无异样。 他再度转过脸去,对她视而不见。 仿佛,她这个人,亦或是她这张脸都不曾对他造成一星半点的影响。 他不看她! 他竟然不看她! 随即,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走开。” 很淡、很轻,像极了凛冬刮过的一阵寒风。 施言:“……” 这可太超乎她的意外了。 怎么…… 十五年晃过,顾九年都不记得她这个人了么? 她一定要报仇,但不会直接杀了他,她要让他也体会一次锥心之痛,以及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滋味! “我不会再说一遍,走开!”男人又道了一句。 施言内心正一番天人交战,沈浪那家伙标志性的浪.荡笑声传来:“哈哈哈,顾大人,这几年他们给你送的美人当中,以我看,今日这个最像!” 沈浪笑着,仰面将一杯酒水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又落在了施言脸上,有一抹奇怪的情绪闪过。 施言:“……” 所以…… 她不是第一个塞给顾九年的瘦马? 施言突然只觉一阵胃里翻腾。 扬州瘦马,顾名思义,以瘦为美。 她是今日特意献给顾九年的女子,这一整日都饿着肚子,不知是不是被恶心到了,一想到那样多的女子成了她的替身,施言忽的不受控制的朝着顾九年干呕。 “呕……” ※※※※※※※※※※※※※※※※※※※※ 顾九年:我可是守身如玉了十五年啊,不要冤枉我~ 阿言:无耻!不要脸! 沈浪:我的心,它又怦然跳动了起来~ 萧渊:所以,我把自己喜欢的姑娘亲手送出去了?现在拽回来还来得及么? 读者:不,你来不及了,23333~ ———— ps:想拜托大家一件事,这篇文是不是不太好看……作者心里有点慌,如果大家觉得不太吸引人,我打算重新写,求留言告之哦,爱你们~期待大家珍贵意见。 第四章 画舫之中,除却顾九年、沈浪之外,赵府尹和萧渊,以及金陵的几位权贵也在场。 当朝首辅顾九年,出生卑贱,却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入仕后,以雷霆之势崭露头角,锋芒毕露,短短几年时间就入了内阁。斗倒了张首辅之后,遂将他取而代之,成了御前权臣。 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几乎找不到缺点。 唯有一桩事令人匪夷所思。 顾九年容貌清隽,爱慕他的女子过江之鲫,他偏生为了亡妻,一守就是十五载。 这等痴情重义,难免让人以为,他对亡妻的感情至死不渝、情根深种。 故此,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想巴结顾九年的人,都会暗中寻找容貌类似已故顾夫人的女子,而曾经见过顾夫人的人,一定会觉得今日这女子,真真是像极了她。 没想到,就在所有人好奇顾九年的反应时,这女子竟然朝着顾九年干呕…… 胆大包天啊! 怕是很想被剁了喂鱼吧。 施言干呕了两声,倒也没有真的吐出来,因着身子前倾,她的双手无意识的搭在了顾九年的手臂上。 这人的身子骨结实僵硬,半点不像一个文臣。 “大人,妾身晕船,让大人见笑了。”施言感觉到了顾九年的杀意。 她真是太大意了。 重生一次,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顾九年藏的太深,阴骘狠辣,美人计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 所以…… 施言冒险了一次。 上辈子她是真的晕船。 有一次太学学子们一道出来泛舟游玩,她晕船厉害,又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就借机假寐,倒在了顾九年的身上。 那日,他没有揭穿她,一直就那么让她靠着,等到下了船,这人的一条臂膀已经彻底僵麻。 果然,顾九年眼角的余光看向了她,像是闪过一丝犹豫,杀气没有那么重了,但还是随手撇开了她搭在他身上的双手。 “滚。”男人嗓音低沉,这声音听着无波无痕,但已经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施言:“……” 呵,这人果然是厌恶她的,连带着对她的替身也如此厌倦。 世人更可笑,竟还给顾九年戴上了痴情的高帽。 此时,萧渊拧眉,不知为何,他总忍不住看向施言。 与此同时,萧渊侧目望了一眼沈浪,见沈浪亦是如此,他唇角微微一扬,像是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厢,施言没有法子了,可她必须让顾九年中了美人计,不然萧渊以为她没有利用价值,定会将她发卖。 她现在不能暴露身份,也没有任何依仗。 在场有三人是她的“故交”,但无一人能救她。 就在这时,画舫上方突然传来动静,电光石火之间,几根箭矢“嗖嗖嗖”射入了进来,紧接着,一女子持剑直奔顾九年,嘴里谩骂:“负心人、奸臣,还郡主命来!” 是素素! 施言当场认出了她曾经的婢女。 这都十五年了,她还没放下,一直替自己报仇么? 得见故人,施言本能的红了眼, 而下一刻,藏在暗处的影卫已经出动,一时间,画舫内打成一片。 赵府尹和萧渊退出了画舫,似乎是不想多管闲事。 沈浪大喊了一句:“素素姑娘,有话要说,刀剑无眼,你莫要冲动!” 素素怒视他:“你也无耻,枉郡主生前与你交好,郡主死在这恶人之手,你怎不替郡主报仇?!” 施言怔了怔。 她始终不太相信,当真是顾九年杀了她。 听素素亲口说出,她忽的嗤笑了一声。 事实如此,她还在幻想什么呢?幻想顾九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难处?幻想一定有什么误会? 沈浪哑口无言,他眼光一瞥,突然就见施言眼眶红了,他不免诧异,愈发留意。 作为被刺杀的目标,顾九年根本没有当回事,吩咐了影卫:“不要伤她性命。” 素素“呸”了一声:“狗贼,我白素素一日不杀你,就一日不会罢休!” 沈浪在一旁添油加醋:“素素姑娘,你这都……刺杀了十五年了。”也没一次成功啊。 顾九年没死,沈浪好像很失望。 施言:“……”就,有点尴尬。 素素曾经好歹是她的贴身侍女,十五年还没替她完成复仇大业么? 不过遇见顾九年这样的对手,真是太难为素素了。 素素被激怒,影卫挡住了她,她根本近不了顾九年的身,却在这时,她终于意识到施言正眼眶发红的看着她。 素素一惊,随即更是愤然无比,指着顾九年就骂:“好你个无耻之徒,是你杀了我家郡主,现在又找来郡主的替身,你让郡主泉下如何能安生!你这个禽兽!卑鄙无耻!” 骂得好啊! 这也是施言的肺腑之言。 顾九年依旧稳坐矮几边上,目光微沉,不知在想什么,持起杯盏,连灌了几杯陈酿。 素素见自己的人已经连连败退,无计可施,又见施言这边毫无防守,她弃了顾九年,径直走向施言,直接将她拉起,长剑抵在了施言的脖颈上,威胁道:“顾九年,你的心肝宝贝疙瘩,我先带走了,要想赎回人,明日下午来鸡鸣寺见我!记住,不准带人手!” 施言:“……” 不是!素素你可能掳错人了! 什么顾九年的心肝宝贝疙瘩?! 顾九年可能只想拿她喂鱼呢! 施言的这副身子孱弱,素素又会武功,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被素素带离开之前,施言心思一动,对沈浪喊了一句:“玉卿,你记得救我啊!” 玉卿是沈浪的字。 区区一个瘦马,当然不可能知晓朝廷大员的名讳。 施言现在就赌,赌她的小冤家还记不记得她。 沈浪猛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顾九年也终于抬眸,这个时候,施言已被素素带离了画舫。 此时此刻,画舫内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顾九年那双幽深阴骘的眼,望向了沈浪,仿佛是在探究什么。 沈浪心头猛然跳动。 但顿了几个呼吸之后,沈浪表面很快恢复平静,笑着诓骗道:“之间我在扬州城见过这位九姑娘,倒是有过交情。” 顾九年眼眸一眯。 沈浪心中暗惊:不好,这话着实敷衍,以顾九年的心性,必然知道我在扯谎,可……那位九姑娘又怎么知道我的字? 是那个人么? 不…… 她都走了十五年了。 沈浪暗藏心事。 顾九年眼神幽幽的看着他时,沈浪内心……百般复杂。 天知道,他也很纳闷,方才那位九姑娘怎会向他求救,还喊出了他的字…… 沈浪抬手弹了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画舫一片狼藉,他自是无心饮酒,正要越过顾九年离开画舫,这深不可测的男人突然冷不丁道了一句:“沈大人,你好自为之。” 沈浪面不改色,径直往前走,心道:这家伙该不会以为,我特意去扬州,也是为了找那个人的替身吧? 画舫外,萧渊突然上前,靠近了沈浪,沉声问:“玉卿?喊得真亲热,沈大人几时认识九姑娘?” 萧渊眯了眯眼,他还以为是他运气好,能找到如此像她的一个人,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沈浪还能说什么? 眼下越是解释,他越是洗不清了吧? 沈浪拂袖,远离了萧渊几步。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疯子。 那个人死后,他们全都疯了。 萧渊莫名气愤,美人计半途而废,好不容易得来的美人也被人掳走,且这美人极有可能早就投诚了沈浪…… 这或许是一场碟中谍,或是计中计。 萧渊现在想的,并不是救人,而是在想……他要不要灭了那位“九姑娘”的口。 顾九年一迈出画舫,赵府尹上前,恭敬抱拳作揖,道:“首辅,下官监管不利,让歹人有可乘之机,是下官之过。” 大周迁都至上京之后,金陵府的势力盘根错节。 这位赵府尹就连敷衍之态都懒得做出来了。 顾九年非但没有直接揭穿,也并未大发雷霆。 男人清冷卓绝,可他明明.淫.浸.在沉浮官场数年,却又仿佛置身于这喧嚣尘世之外,高冷的像是雪山之巅,凡人不可亵渎的山神。 便是这般漠然处之,就让赵府尹心头咯噔了一下。 他总觉得,首辅还憋着大招。 无人再提及“九姑娘”。 毕竟,只是丢了一个瘦马,真真无关紧要。 而此时,在场几人却是各怀心思。 **** 施言被带到了一处荒郊。 她的这把小细腰实在纤细柔弱,被勒的生疼,见素素执念甚重,她担心顾九年迟早会对付素素。 劝道:“素素,你死了这条心吧,姓顾的不会来我的。” 素素觉得这女子实在可恶。 谁允许她长的像郡主了?还喊她名字? “闭嘴!不准这么称呼我!” 施言的目光落在了素素脸上,只见她肌肤粗糙,还梳着马尾,看身段就知不曾生育孩子,是还没成婚么? 施言眼眶突然又红了,在她的记忆里,明明素素才刚刚陪嫁到了伯府,她鬓角插了一朵红色小绢花,施言还故意捉弄她,说要给她许一个好男人。 这十五年,她耗尽了她的岁月青春,一直奔波于复仇的路上么? 施言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在街头看见了乞讨的女孩儿,见她可怜,就将她领回府,给她吃食,教她武功,好生栽培她,最终成了自己的贴身侍女。 施言没忍住,抬手去触碰素素已经不算年轻的面庞,眼中润泪。 十五年对她自己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可对素素,却是数年奔波。 素素僵住,但旋即一把将施言的手推开。 “你又做什么?!” 施言极力控制情绪:“没什么,我就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素素:“……”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施言知道,她此刻说什么,素素都不会相信,她心疼素素十五年的付出,和无休止的刺杀。 这个傻姑娘,她怎会是顾九年的对手呢? 幸好,自己又回来了!施言定定的看着面前女子,道: “素素姑娘,实不相瞒。我与顾首辅有不共戴天之仇,之所以接近他,也是为了复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素素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怔住。 她家郡主虽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但也时常死不正经。 这一刻,她好像看见郡主又回来了。 素素撇开脸,不去看施言,情绪不稳:“不准用这种过眼神看着我,也不要再说这种话!更不准喊我名字!否则我杀了你!” 谁也不可能成为她的郡主! ※※※※※※※※※※※※※※※※※※※※ 素素:这个可怕的女人,她看着我的眼神,为什么充满慈爱? 施言:我是真的爱你啊~ 素素:…… 沈浪:我的心,它好慌,美人朝着我眨眼睛了。 ———— 今天再发一章吧,以便让大家判断一下,这篇文是否可行。 第五章 施言还停留在十五岁。 她没法想象,和自己一块长大的素素,如今是一脸沧桑,她甚至留意到了素素眼角的细细纹络。 素素虽是乞儿出身,但五官秀气,她曾经当真打算给素素物色一个好人家嫁了。 施言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安排了这一场,让她重生归来,遇见仇家、冤家,也遇见了故人。 她曾少年风流,一惯不太正经。 在爹爹、娘亲,还有长姐的庇佑之下,她不谙世事,一向活的肆意,所以,她可以不顾皇帝的意思,私自和顾九年定下终生。 此刻,看着素素为了自己背负了十五年的仇恨,施言嗓子微哑,道:“素素姑娘,我今日所言千真万确,实不相瞒,是靖王要将我安插在顾首辅身边,我亦不是顾首辅的什么心肝宝贝疙瘩,我与你一样,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施言一腔肺腑之言。 素素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竟然会幻想眼前之人就是她的郡主。 “你不要再说话了。”素素很无力,若非是的确需要眼前女子当诱饵,她真想让她永远闭嘴。 施言动了动唇,很想抱抱素素,她看得出来,这十五年来,素素过得很是辛苦。施言很想告诉素素,她回来了,从今往后,素素不再是一个人。 正要上前,素素突然转身,她总觉得眼前女子怕是脑子不太好:“你要作甚?我告诉你,你不过只是一个替身,是我家郡主的替身!” 施言:“……” 她突然无言以对。 素素让自己极力镇定下来,郡主死了十五年了,又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她面前呢? “我要如何相信,你当真痛恨顾九年?” 施言想先稳住素素,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只要我顺利回到京城,我定与你联手对付顾九年。不过,直接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爱上我,然后我再一刀捅了他,让他尝尝被心爱之人背叛杀害的滋味。” 素素呆住了:“……”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很绝。 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姑娘的处事风格像极了她家郡主。 素素沉默之际,施言耐着性子问道:“素素姑娘,你至今还未成婚么?等回到京城,我找到了家人,我就给你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我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素素:“……!!!” 不能忍了,她真的不想忍了。 素素抿着唇,没再搭理施言,她一个人跑开数丈之远,沿着一棵水桶粗的梧桐,身子缓缓下移。 终于,一个人痛哭出声。 她一定是太想郡主了,不然,又怎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这般熟悉。 “郡主,是婢子无能,一直不曾给您报仇!” 隔着数丈远,施言听见了素素的哭声,她想上前宽慰,可她又用什么身份去宽慰? 她的仇,她自己会报,她也一定会给素素一个好归宿。 施言还想问问家中的事,但又担心会让素素怀疑她居心不良,遂只好作罢。 只要回了京城,一切都好办。 素素感觉到了身后一股莫名的凝视,她一回头,果然就见一妙龄女子,正双眼朦胧的看着她。 素素:“……”好想杀了她啊! 施言难得正经:“素素姑娘,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能让顾九年明日露面。” 素素对眼前这女子甚是怀疑。 施言只好兀自说:“素素姑娘,劳烦你散播这样一条消息出去,就说,多方人马都在暗杀于我。以顾九年多疑的心性,一定会以为,我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我被你掳后,金陵权贵才要灭口。” “顾九年的敏锐力高于一般人,一定会来“救”我。届时,你若还想下手,就可尽力而为,不过……杀顾九年这件事,要是交给我来办比较妥,我有更绝的法子。” 更重要的是,顾九年以为她还有利用价值,这期间,会保住她的小命。 素素已无力争辩,只能暂时如此。 “若是明日你耍什么花招,我定杀了你!” 施言莞尔一笑,表现出无尽的善意:“素素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你。” 素素:“……” 看着美人清媚倾城的脸,素素握了握拳,喉咙里压着的一句狠话又咽了下去。 莫名于心不忍。 **** 顾九年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这一次回到了年少时候,他根本不想醒来,盼着这一刻能长久一些。 少年时光对他而言并不好过,嫡母苛待,父亲视他为.孽.种,家中兄长们将他踩在脚底下,他是泥潭里的渣子,迟早要泯灭。 直至,他费尽心思入了太学,认识了那个稀奇古怪的小郎君。 年少的心思最容易萌动,即便是身处深渊的他,也渴望那一抹璀璨的光束。 梦里一片白雾茫茫,刚刚入秋,太学的学子们一大早就晨起读书。那个人喜欢睡懒觉,恰好顾九年这一日离开的迟,被她一把抱住了腰。 她在太学,一惯如此行事,顾九年起初以为她是断袖。 其实,即便她是断袖,他也想跟她亲近。 “该起来了,不然夫子一会又要训诫你。”顾九年沉着脸,他素来寡言敛默,不会露出其他情绪。 他垂着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雪白的细腕,藏在内心深处的龌龊心思被无限放大。 那一年的顾九年,一心以为自己是个断袖。 并且,他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这样的人,灵魂早就满目疮痍,本就不打算生儿育女,喜欢一个男子又如何? 只要这人是阿言,无论是那男是女,他都想要。 所以,每每看到阿言在太学撩.拨其他男子,他心头酸楚,又恨又气。 画面一转,天际繁星闪烁。 顾九年睡意很浅,他与那个人同寝室,察觉到她夜间离开了寝房,他也忍不住,遂悄然跟了出来。 他一路跟到了太学后山的温泉池旁,月光倾泻而下,他目光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池中央一身皓白的人。 就在他忘却呼吸时,池中人突然转过身来…… “阿言……” 顾九年低吼了一声,嗓音酸涩,声音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溢出。 他睁开眼,望着头顶的承尘,很想再次入梦,可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回不到当年当初…… 顾九年听见门外细细索索的声音,他坐起身来,深沉道:“进来。” 常鸣并非故意偷听墙角。 只是,主子梦见夫人的次数愈发频繁了,每次都是叫着“阿言”,醒来后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天。 常鸣推门而入,不敢直视主子失魂落魄的脸,道:“主子,沈大人已暗中派人去了鸡鸣寺埋伏。另外,靖王着实古怪,明明那位九姑娘是他找来.色.诱.主子,这厢却又要杀了她。靖王的杀手已经安排下去了。” 顾九年并不关心一个瘦马。 光是她长的像阿言,她就该死。 “常鸣,你的话太多了。” 常鸣:“……” 他话多么? 他一直都是一个内敛又沉稳的一等随从啊! 常鸣忍不住又说:“主子,眼下好几波势力都开始出动,都是要杀那位九姑娘,可见……此女子估计知道了什么秘密。主子不如先一步将人捉来,她念及主子救命之恩,必然会对主子言无不尽。如此一来,主子也能趁早完成金陵的任务。” 顾九年抬手捏了捏太阳穴。 被常鸣吵的头疼:“闭嘴,你下去吧。” 常鸣:“……” 那主子到底救不救人? 倒是给一个准话呀。 **** 转眼就到了次日晌午。 施言饿的两眼发花,她被绑住了双手,而此时素素就藏在暗处。 按着施言的推算,顾九年八成会过来,他这个人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旦他以为自己很可能知道金陵权贵的一些秘密,他必然会将她带走。 不多时,鸡鸣寺后山果然有了动静。 但来人不是顾九年,而是一波黑衣人。 施言美眸眯了眯。 有人要杀她。 她猜测是萧渊,估计就连萧渊自己都快搞不清,她到底是谁的人了吧。 她突然勾唇一笑,倒是很想将这一盘棋下下去。 所有人都在迷雾中,唯有她是掌舵人。 黑衣人出现,素素的人也当即露面,两方人马打了起来。 就在施言静等着顾九年时,这人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他并非是只身一人前来,身边还带着愣头青---常鸣。 顾九年眼神暗示,常鸣上前解开了施言手上的捆绳。 施言记忆中的一切都那样鲜活,仿佛昨日才发生过,撇开顾九年不说,她与常鸣也甚是熟悉的:“多谢鸣鸣。” 少女的声音极轻极柔。 她说这话时,还看着他莞尔一笑。 常鸣吓惨了,甚至呆滞住:“……夫、夫人!” 夫人是他的“噩梦”。 总爱捉.弄他,还喊他“鸣鸣”。 可倘若可以换夫人重生,他宁愿折寿十年。不……是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夫人的命。 顾九年拧眉,似乎不悦:“常鸣,走了!” 后山的打斗还在继续,常鸣忍住心惊肉跳,拉着施言就跑。 施言离开之前,转头对正在打斗中的素素笑了笑,用了口型说:“今后,一切有我。” 素素:“……” 这位九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有那么一瞬,素素怀疑九姑娘是郡主的女儿,可想想又不对,郡主死时才刚刚成婚呢。总不能是郡主曾经.绿.过顾九年?! **** 这厢,一直藏在暗处的沈浪最终选择不露面,见施言被顾九年带走,就对手底下人道:“撤、撤了吧。” 萧渊杀人。 顾九年救人。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 沈浪兀自摇了摇头,轻叹了几声。 他真真是魔障了,他今日走这一趟,究竟是想得到什么?又或者说验证什么? **** 施言被带到了一处画舫,船只驶离岸边,独舟飘在秦淮河中央。 隔着薄纱,她听见主仆二人在外面说话。 常鸣吱吱呜呜:“主子,她、她……她真的很像夫人!” 顾九年似乎没甚么耐心了:“常鸣,你再说这种话,我今日就让你去西北!” 常鸣:“……” ※※※※※※※※※※※※※※※※※※※※ 施言:我这里有一千种杀了前夫的法子,我最终选择了最狠的那一种。 年年:哪一种? 施言:美人计,先撩你,再让你爱上我,等你不能自拔时,一刀捅了你。 年年:……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欢迎大家提出意见和建议哈,第一次写这种类型的文,还是走感情路线,剧情只起到辅佐的作用。 第六章 “那女子方才在鸡鸣寺对你说了什么?” 顾九年了解常鸣,他虽是憨厚,但不会这般不稳重。 一定是那女子处心积虑做了什么手脚,才致使常鸣会觉得,那女子像他的阿言。 他原本以为,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瘦.马,仗着几分姿色,妄图恃美行凶,但到了此刻,顾九年突然很好奇,这女子背后当真是萧渊? 常鸣绷着脸。 他不想去西北吃沙子,也不敢告诉主子,九姑娘喊了夫人此前给他取的小名…… “主子,我、我……”常鸣犯难了。 顾九年生了一双冷冽幽深的眼,当他凝视着人时,总会给人一种被他吞噬的错觉。 “说!” 常鸣蓦的脱口而出:“她、她喊属下鸣鸣!” 顾九年幽眸一滞。 彼时,常鸣是他身边唯一的随从,因为自幼木讷,他又是顾家的家生子,就被指派到了他这个不受宠的庶子身边。 入了太学后,阿言喜欢撩.拨他,连带着常鸣也不放过,还给常鸣取了一个亲昵的小名。 这件事,当年一同在太学读书的世家子弟皆知,并不是什么惊人秘密。 顾九年抬手揉了揉高挺的鼻梁。 看来,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就连多年前的这点小事也调查的一清二楚。 他是小看了那女子了。 顾九年冷冷瞥了一眼常鸣,之后转身,撩开纱幔,进入了船舱。 施言仰面,两人的视线正好就对上了。 电光石火之间,二人之间的空气里,有什么诡谲的气氛在漫延。 说实话,施言并不怕露出马脚。 她就是要让顾九年产生错觉,将她当做是亡妻。 而顾九年必然不会相信转世还魂一说。施言要让他将信未信,让他发疯。让他无所适从! 与其直接杀了他,她已在心里将顾九年的下场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与此同时,顾九年身上的权臣气度,的确是冷肃煞气,施言要表现出不同的脾气和秉性。 寻常女子,定然是入不了顾九年的眼了。 “多谢首辅大人救命之恩,首辅今日赶来相救,莫非……真将妾身视作了心肝宝贝疙瘩?” 施言说出这话,不知道有没有恶心到顾九年,她自己的牙先酸了。 顾九年眸色一阴。 到底是久经世事的人,根本不受.撩.拨。 好像时光格外放过了他,他的这张脸即便过了十五年,也寻不出瑕疵。除却平添了成熟稳重之外,无半分岁月痕迹。 顾九年的目光只在施言脸上停留一瞬,他移开视线,眼底透着不屑。 从施言的角度去看,他清高孤冷的就像高山之巅上不可亵渎的一株雪莲。 她真想狠狠.亵.渎.一下! 顾九年不再正眼看她,嗓音磁性清冷:“本官可以救你,可以杀你,你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官腔十足。 施言想胡搅难缠的机会都没有。 杀了他? 不,以她眼下的能力,只怕还没出手,就先成了对方的刀下魂。 她需目光放长远,一切以先安然回到京城为主。 和聪明人耍心机,着实不太明智。 但七分假掺着三分真,就很容易让人信服了。 “不瞒首辅,其实是靖王爷想将我安插在你身边……当细作。”少女眼神水润,像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十分灵动。 顾九年终于转过脸来,他凝视着,不知在想什么。 施言饿得慌,看见案几上的描金小碟里摆着桂花糕,她贪吃,彼时几乎吃遍了整个京城。那时候顾九年生活拮据落魄,她就借口说让他陪着一起逛酒楼。有一次,她将顾九年拐入了.青.楼,气的顾九年小半个月没有搭理她。 看见桂花糕,仿佛看见了亲人。 施言拾了一块,几乎大快朵颐,吃到一半又开始猛咳:“咳咳咳……水、水……呛、呛到了!” 顾九年:“……” 堂堂首辅大人当然不会伺.候人,遂对着纱幔外道:“取水来!” 不多时,常鸣垂眸,提着水壶进来。 施言灌了几杯热茶下去,才顺过气来:“多谢鸣鸣。” 常鸣如芒在背,放下茶壶,转身就走,仿佛船舱内的不是扬州美人,而是湖水猛兽。 这时,顾九年突然俯身,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住了施言的下巴。他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碧绿扳指,硌得施言下巴生疼。 “为了顺利接近本官,你倒是下了不少功夫?是萧渊告诉你这么做的?” 顾九年的语气带着不容反抗的威压。 有那么一瞬,施言觉得自己从不认识他。 彼时的顾九年虽沉默少语,可在她面前就是一头忠实的家犬。 而眼前这人,他阴骘杀戮,仿佛是从森林深处走出来的野兽,随时可将她撕咬的血肉模糊。 施言若是否认,那实在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眨了眨眼,少女芳华正好,处处都是顾九年记忆深处的样子:“首辅大人,你弄疼我了。” 顾九年眯了眯眼,指尖像是触碰到了烫手的东西,当即放开,随后又恢复了长身玉立的样子。 施言这具身子的肌肤格外细嫩,稍稍碰触,就会留下红痕。 她知道顾九年不好敷衍,如实道:“的确如此,靖王爷让我留在大人身边当细作,还说如果无法让大人收下我,他便会处理了我。那大人既然今日救了我,看来是打算收了我了?对了……靖王爷还说,我长得像极了大人的亡妻,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哦,对了,他们还教了我诸多尊夫人生前的习性和样子。” 顾九年置于身后的一只手紧握成了拳。 但他面上不显。 仿佛没有因为方才这句话而产生任何的情绪。 这女子对阿言知之甚多,长的也像阿言,竟然敢自称是“我”了,胆子够大。 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子是这些年中,最像阿言的一个。 顾九年目光微滞,像在打量。 “说,你都知道哪些事?萧渊还交代了你什么?”顾九年目光冷冷的问。 施言在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 看来…… 十五年过来,她这个人当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了。 什么痴情重义,顾九年到底在演给谁看?他留下她,不过是想对付萧渊吧。 施言内心腹诽时,顾九年突然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是扬州瘦马。” 施言唇角微动,看架势,顾九年对她有了兴趣,甚好。 她上辈子撩了他一次,就能再撩第二次。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是当初的多情少女,一门心思,想嫁给他。 施言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张扬,但足够清媚,介于美与坏之间,但这二者其实可以融合,有时候带刺的玫瑰,比温室里的娇花儿更勾人。 她将计就计:“不愧是首辅大人,能一眼看穿我。我的确不是扬州瘦马,我是被人从京城掳走的,只可惜我伤了脑子,暂时想不起我原先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只知是六岁离家,后来就被当做瘦.马.调./教。靖王爷交代了我许多事情,首辅大人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顾九年若是想要人让开口说实话,他有的是法子。 锦衣卫的那一套严刑逼供,首辅大人耳熟能详。 但顾九年罕见的有了耐心:“说。” 施言道:“帮我找到家人。” 她现在无法认回自己的至亲,只能先找到这具身子的家人,如此,也算是了了原主的夙愿。她占了对方的身子,这也算是报答吧。 “呵呵……” 男人忽的一声轻笑,随后转身对着外面道:“进来,把她丢出去!” 施言:“……!!” 常鸣不太情愿的再度迈入船舱,不知为何,他似乎不敢对施言不敬:“主子……这……九姑娘若是出去,她必死无疑啊。” 顾九年冷冷看了他一眼。 常鸣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九、九姑娘,得罪了。” 施言嗤笑一声,她之前怎么不知,顾九年是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在被扔出去喂鱼之前,她道:“靖王爷让我留在首辅大人身边当细作,大人不如将计就计,我可以传递错误的信息给靖王,如此也能误导靖王爷,我对大人而言,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我可以去说服靖王,让他再一次相信我,届时,我就是两头细作。” 常鸣僵在原地。 真真不想对九姑娘无礼,他这个人可不像主子那般无情。 顾九年鼻音出声,像是不屑一笑:“好。” 施言:“……”这人方才是故意在诈她? 顾九年没打算与施言共处一室太久,这便转身要离开,施言不服气,突然在他身后问了一句:“首辅,你其实根本舍不得我去死,对吧?” 顾九年只是稍稍侧过了身子,给了施言半边俊脸,随后迈出船舱:“要想活着,你就老实的待在船舱。” 这厢,施言很懊恼,又喊:“我晕船啊!” ※※※※※※※※※※※※※※※※※※※※ 常鸣:九姑娘且忍忍,我家主子,其实是一个富有爱心的男人。 年年:那个姑娘太像阿言了,但我不能对不起阿言,无论是谁接近我,我都不会动心。 施言:呵呵~淡淡一笑~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哒~ 第七章 湖风迎面拂来。 金陵是大周开.国国都,又是六朝帝都,今上对金陵贪墨大案大发雷霆,所以这次才让顾九年亲自前来。 旁人只以为是帝王器重他。 但他自己知道,帝王这是在将他当做靶子。 顾九年鲜少饮酒,多半是因为,醉了总会梦见那人,梦见令他疯狂失控的画面。 今日却不知为何,总馋着梨花酿。 久违的味道在舌尖流淌,他突然很想接受了这场美人计。 不为什么,只想玩下去,最后再将设计者一网打尽。 和那女子的容貌毫无干系,他内心默默的想着。 他立在湖边亭台下,颀长的身段,一身玄色直裰,腰间挂了代表着权贵的貔貅宝玉。远看宛若画中人,可走近一看方能察觉,这人周身充斥着煞气,好像想要带着一切共沉沦,谁也别想逃脱。 常鸣疾步而来:“主子,不好了,九姑娘她昏死过去了!” 顾九年:“……”她怎么这么事多? 旁人生死与他皆无关,顾九年仰面灌了几口梨花酿,只淡淡道:“叫奎老来把脉,看她耍什么把戏!” 常鸣:“……” 人家九姑娘是当真晕船,晕过去了。 主子怎么就不信呢。 九姑娘长的娇娇软软,年纪又小,身世又那么可怜,而且还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常鸣犯难了,杵在那里不动。 顾九年闭了闭眼:“说!” 常鸣道:“主子,九姑娘她是因着晕船,这才昏死了过去,男女授受不亲,属下……不能将她抱上岸。” 顾九年:“……” 他不喜女子亲近,这些年不是没有女子处心积虑接近他,即便是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为所动。数年前有一日亲手提剑杀了一个女细作,后来就很少有女子再敢挨近他了。 此番来金陵,身边当然不可能带女人。 晕船会晕死么? 顾九年不敢保证。 他记得,那个人总说:“顾九年,我不能坐船,我会晕死!” 这时,顾九年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没了耐心:“你不去,难道让本官抱?” 常鸣立刻站得笔直:“主子,属下尚未娶妻,不能碰九姑娘!” 顾九年:“……” “主子,以属下看,九姑娘脸色煞白,呼吸虚弱,而且九姑娘不会任何武功,不太可能伪装出来,只是再不救她,这万一……没命了,咱们今日不是白折腾了一场?” “闭嘴!” **** 最终,奎老被常鸣领到了画舫船舱。 他一看见躺在矮榻上的少女,老者眼神一亮,可一寻思年纪又不对,但还是难掩激动,他与顾九年不对付,故意调侃:“首辅,这位……莫不是郡主当年的遗孤?” 顾九年唇角一抽,阿言只跟他好过,他如何会生出这样大的女儿?! 常鸣没有进入船舱,毕竟男女有别,他是个恪守礼节之人,就站在外面,将里面的一切听的一清二楚,顿时身子僵住。 夫人当初嫁给主子时,还不曾有孕啊?夫人哪来这么大闺女?那九姑娘和主子又是什么关系?! 常鸣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浮想联翩。 真真是细思极恐。 这厢,顾九年面色如霜,阴沉可怖,他没有跟奎老一般见识,只冷冷道:“看看她怎么了?” 奎老努努嘴,若非自己有把柄被顾九年握在手里,他也犯不着受这种委屈! 奎老本不想配合,可看着榻上的少女,他不禁心软,取了锦帕盖在少女雪白的细腕上,随即开始把脉。 不消片刻,奎老眼神幽怨的望了一眼顾九年:“首辅,这女子的身子并无异样,但不宜乘船,上岸歇息就能恢复了,老朽这里有一个方子,倒是可以减缓这位姑娘的痛苦。”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晕船这样厉害。”奎老喃喃自语,写方子时,又多加了一味补药。 顾九年拧眉看了一眼施言,等到奎老离开,他上前抱起了施言--- 很轻,很柔,香香软软…… 一刹那间,他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感受。 很旋即,顾九年又恢复了一切理智。 他将施言抱上了岸,搁置在了马车内,全程步履如风。 常鸣正要驱马,就听见顾九年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方才之事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你知道后果。” 常鸣:“……”方才什么事?是主子抱了九姑娘?他又能泄露给谁去听? “是,主子。” **** 沈浪从鸡鸣时回到驿馆,就见萧渊立在院中,像是等他已久。 沈浪脑壳涨疼,大约猜出了这家伙的来意。 萧渊直接上前,两人个头相当,气势上不分伯仲。萧渊审视了几眼,道:“沈大人这次陪同首辅南下,该不会只是为了查案吧?沈大人与九姑娘到底有什么渊源?” 沈浪是臣,萧渊是君,当初在太学时,这人就仗着皇子身份仗势欺人,萧渊彼时谁都不怕,独独听那个人的话。 沈浪不想过多纠缠,他自己还没搞清楚,为何九姑娘好像认识他,还知道他的字。 “王爷,实不相瞒,下官也同样好奇。不过,九姑娘已经在首辅手上,看来王爷的美人计成功了,下官恭喜王爷。”说着,沈浪作揖。随后越过萧渊,径直往驿馆内走去。 萧渊:“……”他也很想知道,为何顾九年一开始排斥九姑娘,今日又去鸡鸣寺救她。 **** 施言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榻上,身边多了一个梳着丫髻的婢女。 “姑娘醒了?”婢女十三四岁的光景,稚嫩娇俏。 施言坐起身来,已经用过药,不再像画舫时那般头重脚轻。 是顾九年将她带回来的? 果然,他只会做对他有利之事,定然是以为她有利用价值,这才保住她的小命。 施言晃了晃神,让自己尽快恢复。 她和顾九年之前,来日方长。 “九姑娘,婢子名叫扶柳,是首辅将婢子买来,从今往后就在姑娘身边伺候。” 施言:“……” 所以,顾九年这是打算收下她了? 施言内心五味杂陈,她一惯活的肆意,不是一个悲春伤秋的主儿,美眸一眯,吩咐道:“首辅眼下在何处?” 扶柳道:“姑娘昏睡了两个时辰,首辅就在外院吃酒呢,回来后就不曾离开。” 施言当即下了决定:“伺候我洗漱。” **** 施言的容貌介于妖艳和清纯之间,尤其是那双水光盈盈的眸,她看着人时,有种无辜之感。 顾九年料到她会来。 他这人有洁癖,来了金陵后并没有住驿馆,而是另外安置了一处私宅。 宅邸附近远离闹市,十分安静。 施言走到八角亭,上前盈盈一福,“多谢首辅搭手相救,不知是不是首辅将我抱上了岸?”她故意道。 扶柳身段娇小,而且是刚买过来的,也就是说,只有顾九年能将她抱回房。 顾九年面不改色,确切的说,是面色格外紧绷:“不是本官。” 言罢,他抬眼望了一下常鸣。 常鸣两股颤颤,身子紧绷,并不想背这个锅。 施言突然牙酸,有些想咬人,她更加不想直接一刀捅了顾九年,她终有一日会让他死的很有新意! 施言收敛眸中异色,对常鸣一笑:“多谢鸣鸣,你数次有恩于我,日后等我发达,我会报答你的。” 常鸣目不斜视,一句话没答,因为他根本不知要答什么,无功不受禄,有功的人是主子,九姑娘日后若有造化,最应该感谢之人应该是主子才对。 顾九年好像并不想看见施言对常鸣挤眉弄眼,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卖身契,平铺在了石案上,语气冷冷的,像极了吹了三千里的凛冬寒风,说:“这是卖身契,从今往后,你只能为我所用。” 他盯着施言的眉眼,又加了一句:“是死契。” 施言:“……”过分!太过分了! 以前这人也写了一封卖身契给她,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卖身契,说此生,他整个人都是她的。 生的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现在却倒过来了! 此时,两人各怀心思。 一个打算将计就计,假意中了美人计,将九姑娘当做是亡妻的替身,演给政敌看。而另一个人却在想,等她得了顾九年的真心,她要将那颗心挖出来,然后踩在脚底反复辗轧。 “你叫什么名字?跟在本官身边,不能无名,不如就叫翠花。”男人一脸正经,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觉得他飒气无敌,冷若寒冰。 施言:“……”喝多了? 顾九年仿佛没有意识到施言的恨意,又说:“不喜欢?那就黄花吧。” 施言:“……!!” 常鸣:“……”他今天终于知道,主子醉酒和不醉酒时的区别了。 同一时间,宅院外面盯梢的暗卫,将一只信鸽放了出去…… ※※※※※※※※※※※※※※※※※※※※ 读者:首辅是在凭着实力单身啊。 首辅:本官的实力一直很强大。 阿言:(⊙o⊙)…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啦~ 第八章 顾九年眼角的余光仿佛是在看什么,但又仿佛什么都没看,站起身径直往前走,目中无一物。 但身子越过施言时,冷冷丢下了一句:“今晚随本官去赴宴。” 随后,顾九年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背影清瘦萧索,但无半分醉态。 施言眼珠子转了转,水澄澄的眼,出现了一刻的茫然,所以……方才顾九年是在拉着她演戏? 施言差点翻白眼,她呵笑了一声。 好一个顾九年,以前她以为这人不过就是聪明过了头,可原来就是一头修炼成精的狐狸精! 他想利用她。 无妨,反正她也在利用他。 施言的目光落在常鸣身上,这人是顾九年的贴身随从,顾九年的一切,他一定知晓。 她撬不开顾九年的嘴,但可以从常鸣下手。 她只是很好奇,像顾九年这样心机城府,且又薄凉寡意之人,这么些年来,身边最信任的随从,还是常鸣。 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顾九年非但缅怀亡妻,连带着对仆从也念旧呢。 “鸣鸣,从今日起,我们都是首辅的人了,你可要多关照我。”施言眨了眨雾蒙蒙的大眼,看似清纯无害,如同一朵摇曳在春风里的小百花,但实则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亦是清媚。 发自骨子里的清媚。 常鸣身子一僵,眼前老是浮现已故夫人的那张脸,对施言也就难以控制的敬重,“九、九姑娘客气了,既然都是替主子办事,关照你也是应该的。” 施言轻叹一声:“鸣鸣,你真是个好人,可……首辅大人为何整日不苟言笑,我当真很像已故的首辅夫人?首辅他为何至今不再娶?该不会真为了夫人守着吧?” 为什么九姑娘一直奋力寻死呢? 常鸣很是想不通。好好活着不好么? 主子还没走远呢,九姑娘这话必然会传到主子耳朵里,夫人可是主子的逆鳞啊。 这时,顾九年阴沉沉的声音传来:“常鸣,还不快过来!” 常鸣立刻如释重负,转身就走。 施言:“……” 她站在原地,望着主仆二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顾九年,明明是你杀了我。 可你为何要摆出深情不渝的样子。 十五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人的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五年? 所以,顾九年,你这些年到底在守什么? **** 驿馆,萧渊摘下信鸽脚上绑着的手笺,拆开一看,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首辅已中美人计。” “呵呵……顾九年,你也不过如此。” 这本是萧渊想要看见的,可脑中一浮现那女子沉静娇媚的脸,萧渊莫名不爽。 可人是他找来的,也是他亲手送出去的,他此刻却是身心皆不顺畅。 这时,一穿着玄色右衽长袍的男子悄然靠近,上前压低了声音禀报:“王爷,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来了。” 萧渊将手笺捏于掌中,很快恢复常色,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施城大步迈入堂屋,他是为办公务而来,一身绯红色的官袍衬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长,銮带绣春刀,通身散发着权臣的威严与肃重。 施城眉目间尽染厉色,是在锦衣卫摸打滚爬数年历练出来的,直接问道:“王爷,事情办的如何了?” 施城的母亲乃长公主,算着辈份,他与萧渊是嫡亲表兄。 可十五年前,施言死后,加之施家那场变故,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变了,所有的一切也都变了。 锦衣卫一惯目中无人,施城又是其中翘楚,素来冷漠煞气,故此,即便他不敬,萧渊也无计可施,道:“办妥了,阿城,你放心。” 萧渊内心莫名烦躁,接着就问:“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这时,施城突然笑了,冷峻的脸,即便笑起来,也给人危险之感。 “杀顾九年?呵呵呵……你觉得顾九年这人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么?你与他斗了这么多年,就连我二姐都被他抢走了,我猜你早对他下过手,只是从未成功过。何况,我留着他另有用处。” 萧渊面色一沉:“……” 脸面有点兜不住。→_→ 若非凭借他一人斗不倒顾九年,他必然不与施城合作。 **** 黄昏降临,施言记着今晚要陪同顾九年出席酒馈。时下民风不算开化,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只是旁人送给顾九年的瘦马,带出去抛头露面并无不妥。 顾九年今晚只怕又是想借着她演戏。 她很想给顾九年一点难堪,遂精心挑选了一套衣裙。 等到她领着扶柳走出庭院时,就看见顾九年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袍,清风霁月般的秀雅,月下看美人,果真是叫人沉迷。 施言有点痛恨自己不争气。 当年怎就被顾九年这一张皮囊给诱惑了呢?! “让大人久等了。”施言莞尔一笑,掩盖锋芒。 顾九年目光微冷:“本官并非等你。” 施言:“……” 此时,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她穿着一件白底淡水粉领子对襟印小花褙子,下身是淡蓝色百褶裙,穿着实在素的很。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二人的衣裳色调出奇的相似…… 顾九年眸光暗了暗,拇指上的玉扳指缓缓转动,神情不明。 常鸣突然很想说“天造地设”,但看到主子冰霜一样的脸,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在他看来,九姑娘依旧在马不停蹄的寻死。 就见九姑娘忽的俏丽一笑,对他家主子说道:“大人,真巧,看来我与大人的口味偏好很一致。” 顾九年:“……” 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是被什么唤醒,他想起许多年前,阿言故意每天和他穿同样颜色的衣裳,还拽着他在书院四处招摇,生怕旁人不知他二人之前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九年强行让自己回过神,他眉间常年微微紧锁,仿佛深藏了此生都化不开的愁绪,就那么一瞬也不瞬的审视着面前少女。 她太过娇柔细嫩,他杀了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施言眨了眨懵懂的大眼:“大人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不妥么?” 顾九年没有搭理她,径直往前走,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难言的情绪。 **** 一路上,顾九年皆是阖眸假寐,就好像施言根本不在他身边一样。 直至马车停靠在酒馈处,这个人才睁开眼来。 施言正看着他,他睁开眼的一瞬,两人的目光顿时相撞交织,一个冷面如霜,一个娇笑倩丽。 “大人醒了?我看了大人许久,大人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顾九年:“……” 顾九年,你真好看! 久违的熟悉的话在脑中响起,顾九年阴厉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冷漠无温道:“黄花,你是个聪明人,你既知道本官留下你的目的,那就好好发挥你的作用,本官从不留无用之人。” 施言张了张嘴,快要被气伤了。你才黄花,你全家都是黄花! “大人,鸣鸣也无用,大人不是也一直留着他。”施言故意挑衅。 顾九年是活在尘世的佛,想要进入他的心里,小打小闹起不到任何作用。 外面正牵马的常鸣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受了一点内伤。他在九姑娘心里,是个无用的人么? 顾九年没再搭理施言,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施言随后也下来。 秦淮河岸,灯火阑珊下,一对璧人并肩而立,瞬间吸引了无数双视线。 同一时间,一穿着绯红色官袍的锦衣卫也骑马赶到。 施言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张陌生,但又十分熟悉的脸。 施言:“……”阿城?她弟弟?! ※※※※※※※※※※※※※※※※※※※※ 阿言:情侣装了解一下~ 首辅:她为了勾引本官,真是费尽心机,无所不用其极。 读者:→_→ ———— 宝宝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啦~ 第九章 施言对弟弟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五年前,她出阁的前一晚,弟弟过来找她,少年郎一脸稚气未脱,面色紧绷,十分严肃的对她说:“二姐,倘若顾九年欺负你,我定不会放过他!” 少年温润如玉,是家中唯一一个处事稳重内敛的人。 冠军侯府百年从武,爹爹是常胜大将军,武艺不在话下,长姐与她也打小偏爱武装,不爱红妆。娘亲是长公主,身份尊贵,金枝玉叶。弟弟最像娘亲,骨子里透着贵气和儒雅。 可此时此刻,施言眼中,只能看见一个.淫.浸.官场的权臣,锦衣卫是帝王爪牙,做的都是黑白两道皆插手的事。 弟弟还是她的弟弟,但年少时的温润已不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杀戮…… 没错,是杀戮。 施言眼眶瞬间红了。 重生遇至亲,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更令人无措的是,即便至亲就在眼前,她也不能相认。 这是一惯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的弟弟啊。 施城驱马上前,面对顾九年,也不带敬意。 他的目光一扫,落在了施言脸上,冷冽的眼突然闪过一丝什么。 替身而已,他这些年见了太多二姐的替身。 可这个女子…… 她哭了? 施城唇角微微一抽,跳下马背,那股子权臣的威压十分明显:“首辅,本官奉命前来协助你调查贪墨一事,这是圣上口谕。” 施城从未喊过一声姐夫,而当年施言死在了大婚之日,他没有将这桩亲事当回事。 顾九年无视他的狂傲,语气一如既往的冻死人不偿命,道:“好,本官知道了。” 施城最讨厌顾九年这一点。 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能够撼动顾九年。 总之,他二人素来不和。 尤其是很多年前的一天,施城看见二姐偷偷在房里藏着一个人,他守株待兔半宿,才终于抓到了这人!就是顾九年! 就在气氛紧张之时,施言的手腕突然一痛,她被施城捏住了手腕,当年的少年郎已经长成了体格修韧的成年男子,手力甚大,一拉一扯就将施言往前拽了过去。 亏得施言反应快,一手抵在了施城胸口,没有直接撞上去。 她眼眶更红了,傻孩子,我是你二姐啊! 她仰着面,望着清隽的男人,眼神愈发朦胧。 施城本想给顾九年一个难堪,他当然知道顾九年为什么收下一个相貌像极了二姐的女子,可此时,他正要发难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这女子…… 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呵呵…… 他大概是疯了,看谁都觉得像二姐。 施城想要挑衅顾九年的兴致瞬间全无,他放开施言手腕的力气有些大,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甩开,施言这副身子娇弱,直接往顾九年身上倒去,但下一刻,一只大掌摁住了施言的肩头。 她一回头,就发现顾九年的眼神冷若冰霜,他没有看着施城,反而在审视她。 施言:“……” 她方才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被认出了么? 二人对视了一瞬,顾九年就移开视线。 施城呵笑了一声:“首辅很在意这个赝品?巧了,本官瞧着也甚是熟悉,不知首辅可否割爱?” 施言:“……” 熊孩子在说什么?! 他姐姐始终是他姐姐啊! 施言瞪了施城一眼,她知道,弟弟当然不可能真的跟顾九年抢人,但她依旧心情复杂。 施城留意到了施言的眼神,他一怔,随即舌尖舔了舔槽牙,一副狠辣的样子。 “不能。”顾九年清冷的嗓音响起。 施城又是一声无所谓的呵笑,转身入席之前,漫不经心道了一句:“那首辅可要管好你的人了,别让她这样看着本官,会让本官误以为,她对本官有什么意思。” 施言:“……”她果然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可既然都这么明显了,弟弟怎么就没认出她? 目送施城离开,施言再一次感觉到了顾九年的审视,而与此同时,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 沈浪、萧渊都在看着她。 施言:“……”她暴露了么? 这时,顾九年语气无波说了一句,声音很轻,仅他二人可以听见:“演技不错。”随即也迈步走向宴席处。 而这厢,沈浪也不得不佩服萧渊,感叹道:“王爷,你这次定然花费了不少心血,这女子.调./教.的像极了那人,不过,想骗过首辅和指挥使还是有些难度啊。” 沈浪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施言,这才施施然入席。 萧渊僵在原地,“……”他几时.调./教.过她?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的眉心越蹙越深,施言拒绝被继续打量,提着裙摆一路跟上顾九年。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桩事,即便她表现的再过明显,这些人也只以为她在伪装…… 夜风中,萧渊在外面驻足半晌,心头有股难言的异样,但他自己也说不清。 **** 施言入了席,在顾九年身侧落座,他这人不喜人伺.候,桌案上倒了酒,但也不饮。 她很纳闷,彼时怎就看上了这样一个毫无生趣的人。 今日参宴的权贵,除却从京城远道而来的顾九年几人之外,便都是金陵府有头有脸的官员们。 名伶抱着琵琶,奏着不知名的曲调儿,施言死了十五年,都不知眼下盛行的那些乐曲。她心情不悦,仿佛被所有人遗忘,即便她难掩本性,也无人能够认出她。 十五年了,他们大约都不记得一个曾叫施言的人。 她现在弱不禁风、身份卑微,就连弟弟也欺负她。 施言兀自仰面灌了两杯酒,顾九年似乎根本不打算干涉她,他将她暂时留在身边,只是另有目的。 杀了她的前夫,就在身侧,但她无法直接报仇。 至亲近在眼前,她却不能相认。 故人们也一个个面容陌生了。 那父亲和母亲呢,他们在家中可都还好? 施言喉咙酸涩,可恶的是,她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喝多了会误事,眼下就连借酒消愁的资格都没有。 “哎……” 她一声幽幽长叹,似是生无可恋。 顾九年五觉惊人,岂会察觉不到她的动静,男人低低斥责:“你太吵。” 施言:“……”她叹口气都不行了么? 施言眼神咒怨的盯着顾九年。 过了小片刻,那道幽幽的视线还在,股九年终于转过脸来。 施言不擅酒力,虽还没醉,但朦胧的眼神出卖了她的酒量。 “大人,我叹口气怎么了?”谁还没有烦心事? 顾九年目光微沉,只是看了她几眼,再度对她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酒馈上突然传来动静,一婢女惊恐大叫了一声:“啊——”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张大人双目浑圆,口吐鲜血,他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呜呜”了几声,当即倒地。 施城对手下使了眼色,当即有锦衣卫上前查看,少顷,该锦衣卫行至施城面前回禀:“大人,张户房暴毙身亡,酒水有毒!”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面露异色,有的金陵府官员吓的立刻丢下手中杯盏。 金陵府另设了户、礼、吏……等六房,而户房掌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 皇上这次命首辅与锦衣卫指挥使,联手彻查贪墨一事,便是态度坚决,即便金陵府是山高皇帝远,也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施城站起身,环视一周:“无本官允许,任何人不得走出去半步!” 他拔出腰间绣春刀,命人将筵席处的仆从尽数押了过来。 官员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多嘴。 施城是出了名的活阎王,这些年凶名远播,又有皇上撑腰,他的绣春刀指向谁,谁就要倒霉。 仆从们吓的两股颤颤,施城直接问:“说,谁下的毒?” 言罢,他又说:“筵席处人多眼杂,很难下手,且一切餐具酒菜皆是检查过后才端进来,那么,唯一下手的可能,就是当场下毒,这也能解释,为何只有张大人被毒杀。” 施城语气冷硬,仿佛看穿一切。 施言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了些许的欣慰,她的弟弟长大了。 然而,欣慰感没有维持稍许,施言亲眼看着绣春刀落下,直接刺穿了一个婢女的胸口,那婢女当场暴死。 紧接着,施城就如无事人一样抽出了绣春刀,一脸邪魅:“还不说?那本官就一个个都杀了!” 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之权,施城是锦衣卫指挥使,便是他当场杀了一个官员,也无人能站出来置喙。 施言的手脚顿时发麻,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记得,弟弟就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现在却…… 就在施城的刀对准下一人时,施言发现,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人站出来制止,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仆从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陌生。 彼时,在太学,同窗们打闹玩乐,虽然都是世家子弟,不知民间疾苦,但做人最基本的品行还是有的。 如今…… 如今却是这般面孔。 “住手!”施言突然大喊。 她无法亲眼看着弟弟坠入深渊,她不知道她死后,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惯想要当一个文家大儒的弟弟,怎会持起绣春刀,做了地狱修罗。 她站起身来。 顾九年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女子真的很会演。 萧渊和沈浪也神情古怪的望着她。 而这厢,施城的唇角溢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施言觉得,弟弟欠揍。 “大人,我能揪出凶手,还请大人不要再滥杀无辜。”施言走出了席位,她这人素来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以前是,现在也改不掉。 施城嗤笑一声:“哦?是么?那倘若你抓不出凶手,本官就杀了你。” 施言:“……” 这孩子!出于本能,施言再度狠狠瞪了他一眼。 施城:“……”这女子是什么眼神?一会慈爱,一会恨铁不成钢?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赝品有了兴致。 施言毫不怀疑,弟弟真会一刀捅了她,她努力不去看那把滴血的绣春刀。 施言知道,凶手一定就在当场。要刺杀朝廷官员,必然会事先做好周密的计划,直接下毒行不通,只能借助其他机会。而唯一能够接近张大人酒水的途径,便是斟酒。 那就直接排除了当场的小厮。 施言将目光锁定在了跪地抽泣的婢女们身上,直接□□不安全,也不方便动手,她道:“你们几人,将手伸出来。” 有锦衣卫在场,谁人敢不服从。 现场已有人吓尿了,一股子骚味漫延开来。 施言逐一查看,就在看见其中一个穿着墨绿色褙子,满头是汗的婢女时,她反复观察了对方的手指甲。 没有确定证据之前,施言不敢断言,因为一旦不小心,又是一条人命。 然而,就在这时,施城看出了施言的把戏,命锦衣卫查看那婢女的指甲。 不出片刻,锦衣卫道:“大人,果然藏了毒粉。” 那婢女意识到事情败露,正要咬舌自尽,就被锦衣卫捏住嘴脸。 施城吩咐:“不要让她死了,本官要好好审问。” “是!大人!” 锦衣卫办事雷厉风行,整个过程迅速果决,如一道疾风刮过。甚至就连那婢女的喊叫声都被制止住了。 这时,施言猛然警觉了一件事,方才弟弟那样随意杀人,是做给在场的人看的…… 而她误打误撞,不小心“坏”了他的事。 施言的手突然被抓起。 她冷不丁的又瞪了施城一眼。 这人却唇角勾起,仿佛是猎人总算是物色到了心仪猎物时的兴奋。 “九姑娘是吧?”施城带着厚茧的手摸索着施言的手背,他的力气甚大,疼的施言直皱眉头,“首辅哪日不要你了,你就去找本官,本官很欣赏你。” 施言快要被气死了。 她被弟弟调戏了? 这孩子……怎么能对一个像自己姐姐的人下手? 施言又瞪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气冲冲离开。 施城:“……”总是瞪他?她是觉得活腻了吧。 **** 酒馈戛然而止,金陵府的官员们皆是脸色各异,但谁都没有多说一个字,皆纷纷散去。 施城手中捏着一条雪白色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他心爱的绣春刀,直至那锦帕浸染血色。 他叫住了萧渊:“王爷挑选的那女子不错,处处都像我二姐,看来王爷没少花功夫教她。” 萧渊身子猛然一僵,如被雷击。 “……”不,不是他教的! ※※※※※※※※※※※※※※※※※※※※ 萧渊:表姐,是你么?宝宝心里苦啊。 施城:→_→ 阿言:你们都会后悔的!哼~ 首辅:演技不错~ 沈浪:只有我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对劲么?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见,么么么哒~ 第十章 施言鼻端仿佛还充斥着血腥味。 她脑子里曾经的弟弟,和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脸不断重复交织,一阵神情恍惚。 她被顾九年带出了筵席处,上马车之前,她转过身,正好看见施城一手搭在绣春刀上,一边大步迈出了酒馈。 万家灯火之下,隔着遥遥数丈,她又在弟弟眼中看见了杀戮。 这时,顾九年仿佛是轻笑了一声,嗓音磁性独特,轻荡在夜风中:“你演了这么久,无非还是想让本官留意到你。” 施言:“……” 不是…… 首辅大人,您是不是太自恋了? 施言此时的心情并不好,她和长姐打小就是霸王,从不听从家中安排,但弟弟不一样,他处处讨人喜欢,是家里最善良的一个孩子。她和长姐猎杀小白兔,他会急忙忙上前制止,不惜花上一个月时间给小白兔治伤。 如春风暖玉一般的少年,如今却…… 施言对上了顾九年讽刺的眼,顺着他的话,道:“大人,这都瞒不过你,我的确很想得到大人的青睐。那大人对我今日的表现满意么?我是不是更像大人的亡妻了?” 顾九年的眸色瞬间一暗,看着眼前少女,他情绪不明。 萧渊和施城往这边走来,施城的唇角还挂着邪邪的笑意,这孩子算是彻底长歪了,施言一脸阴郁悲哀的想着。 施城挑眉,没再注意一个赝品,只对顾九年道:“首辅,本官今晚还要继续审案,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目中无人,就连走路的姿势也透着邪恶之人的特色,十分狂放桀骜,就好像这天下为他独尊。 施言目送他骑马离开。 而这厢,萧渊一直在盯着施言。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萧渊动了动嘴,前日的威严冷肃尽数消失,他问道:“这位是九姑娘吧?” 萧渊明知故问。 施言忽的无奈一笑。 真想告诉萧渊,顾九年知道一切,他大可不必如此伪装。 为了在这几人之间继续周旋下去,施言略略福身:“回王爷,妾身正是九姑娘。” 萧渊眼疾手快,不知是怎么了,就在施言朝着他行礼时,他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一礼。 施言:“……” 顿时,气氛尴尬。 堂堂王爷竟然不敢受一个瘦马的礼,这就……太奇妙了。 施言蹙了小眉头,幽幽的望了萧渊一眼,这家伙该不会认出她了吧?她突然兴奋了,故意道:“王爷,小女子不懂,王爷这是什么新式礼仪?” 美人肤色莹白,是那种毫无瑕疵的白,白的晃人眼。她五官秀美,清纯中透着几丝明艳,许是年纪还小,双眸格外清透,像隔着一层琉璃。 她虽看着娇弱柔美,但实则大胆的要命。 面对权贵,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惧怕,反而……像是藐视? 萧渊心头咯噔了一下。 糟了! 他为何会觉得,他自己买来的这瘦马会是阿言? “非、非、非也!” 萧渊僵住了,后背起了一层薄汗,他怎会结巴了?!此地仿佛不宜久留,他亦不敢继续开口,直接对顾九年抱了抱拳,随即转身离开,步履匆忙,像是逃之夭夭。 施言:“……” 酒席散去,官员们纷纷离开,可疑之人皆被锦衣卫带走,只怕这金陵城很快就要有一场大变故。 施言转头看着顾九年:“靖王爷他好像结巴了。” 顾九年眸色幽暗,隐在一片光与影的交织下,像是在想什么,沉默稍许,他突然笑了。 施言斜睨他:“大人笑什么?” 顾九年未作隐瞒:“本官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你不说也没关系,本官总会查到。” 言罢,他转身上了马车。 施言随即也跟上,她并不怕顾九年查到什么,真要是能查到这具身子的家人,倒也是替原主了了夙愿。 **** 萧渊没有回驿馆,直接去见了赵府尹。 他越想越是不对劲,此刻只想将九姑娘抢到自己身边来,不管她到底是谁,他定然要查清楚。 “你说什么?卖身契在顾九年手里?九姑娘要不回来了?”萧渊突然急躁。 顾九年……九姑娘…… 怎么这两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会这般顺耳服帖呢? 赵府尹以为,萧渊还想继续灭口,道:“王爷,是不是咱们想多了。那九姑娘一直养在扬州,如何会知晓金陵府的事?她倘若当真知晓,眼下也已经将一切都告之了顾九年。杀不杀她,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倘若王爷非要灭口,倒也可以从长计议,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瘦马,顾九年总不能拼命护着。” “不能杀!”萧渊突然低喝。 赵府尹一怔:“……” 下令灭口的人是靖王,现在说不能杀的还是靖王,那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赵府尹纳闷一问:“王爷何意?” 萧渊闭了闭眼,脑中无法将九姑娘的脸挥散,眼下说什么都是徒劳,说多了,只有后悔。 **** 次日,萧渊眼中布着血丝,昨夜辗转未眠,今日他不打算继续等下去,直接来了顾九年在金陵的私宅。 守门小厮看了一眼萧渊的随从递上的鱼牌,恭敬相迎:“王爷也来了,里面请。我家大人在院中吃茶呢。” 也来了? 今日还有谁登门? 萧渊穿着一身宝蓝色簇新长袍,腰上挂着一块羊脂玉,身形挺拔,体格十分修韧,腰身精瘦细窄,看上去也就只有二十五六的光景,正当是男子时光大好时。 他被小厮领入庭院,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沈浪这家伙也来了! 他这人无利不起早,必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庭院中,顾九年、沈浪在八角亭下吃茶,九姑娘就坐在顾九年身侧。 顾九年穿的是右衽淡蓝圆领长袍,而九姑娘则是一身蓝色素面杭绸褙子,两个人色调一致,皆是容貌上乘,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单是一眼,萧渊心头一紧,实在太讨厌这副岁月静好的画面,他想冲过去,再将这二人生生拉开,最好是永生永世都不要碰面! 但,萧渊也只是在脑子里幻想了一遭。 沈浪先开口:“王爷怎么来了?” 萧渊没给好脸色:“本、本、本王怎么就不能来了!” 我.日!怎么还结巴?! ※※※※※※※※※※※※※※※※※※※※ 萧渊:本王病了,勿扰。 沈浪:没人扰你,是你自己跑来的。 首辅:最近,本官好像格外的受欢迎。 众人:你误会了!真的!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 ps:因为周四要上第一个榜,字数得压在3万字以下,所以,这一章短小君哦,以后日万补偿给大家。 第十一章 人在尴尬的时候,最好是能保持沉默。 萧渊俊脸紧绷,神情极为严肃,仿佛全天下人都亏欠了他的,他兀自落座,瞎子都能看出来,他甚是不悦。 故此,即便沈浪十分想嘲讽两句他的结巴,也不便开口了。 萧渊这人报复心甚重,沈浪极力克制住了快要狂笑而出的心情。 施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少女正当妙龄,容色上乘,若说美貌是罪过,那她这张脸恐怕要将牢底坐穿。 她不动声色打量了沈浪和萧渊。 在她的记忆之中,顾九年可没有这么好的人缘,这二人一大清早就登门造访,八成不是来找顾九年叙旧了。 他们是因自己而来。 施言唇角的笑意稍稍放大。 这时,另有一小厮疾步上前,对顾九年恭敬道:“大人,施指挥使来了。” 施言眸色一亮,虽然对弟弟长歪的事实很气愤,但不代表她不想见到他。阿城也来了,他是终于起了疑心了么?阿城能认出她么? 除却施言之外,顾九年面无他色,他这人一贯如此,好像这世间再无任何事情会影响到他。 他仿佛戴着一张刀枪不入的面具,面具之下的真容,无人可以探究到。 沈浪则眸色一眯,不过旋即就恢复正常。 而萧渊则一时半会不敢开口说话,明明与旁人交谈时,他毫无结巴之状,怎会一看见九姑娘就…… 心中烦闷,萧渊抬眼朝着九姑娘望去,见少女眉眼清媚,粉唇扬起一抹妖艳的弧度,而这时,九姑娘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没有一丝丝恐惧与羞涩,竟然直接施施然与他对视。 萧渊做贼心虚,立刻移开视线。 他查过了。 九姑娘在来金陵之前根本没有见过沈浪,不可能知道沈浪的字,她更是不会认识施城,况且区区一个扬州瘦马,如何会在昨晚那种场合之下,气定神闲的抓到了下毒之人…… 萧渊对天发誓,他当真没有.调./教.过九姑娘。 萧渊内心仿佛缠绕着一团乱麻,无法可解。 这时,施城大步走来,这人的唇角略微的斜斜上扬,单是看面相,也仿佛能看到他骨子里的邪恶,像美丽妖娆的世人花,危险且致命。 施城眸光锐利,一眼就意识到了熟悉的慈爱的目光。 “呵——”这女子有点意思。 他呵笑了一声,直接迈入八角亭,对着在场三位权贵虚虚一礼,随后直接落座,唇角依旧挂着他标志性的笑意,道:“经本官夜审,此番金陵贪墨一案已有眉目。” 顾九年、沈浪,以及萧渊皆是圣上指派而来,施城亦然。 这四位都是大周朝堂的顶级权臣,可见圣上对金陵府的重视。 顾九年持盏饮茶,姿态清高孤雅,并未表态。 萧渊觉得,他此时不宜开口。 场面诡异的安静,沈浪无奈,只能勉为其难附和了一句:“施大人辛苦了。” 正当用早膳的时候。显然,突然冒出三个不速之客,饭菜是不够的,顾九年侧过脸来,对站在他身后的施言吩咐了一声:“黄花,府上来了贵客,你去后厨做几样小菜。” 施言:“……” 她忍! 能忍辱负重待在仇人身边,她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施言对在场几人盈盈福了福身,转身时,脸上笑意尽散。 顾九年发现,沈浪、萧渊,以及施城的目光都看向了黄花,他眸光一暗,捏着杯盏的指尖微微一紧,面上依旧毫无他色。 施城嗤笑一声:“黄花?是个好名字,首辅大人果然才高八斗。” 顾九年不否认,他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文曲星的头衔不是白来的。 沈浪:“……” 萧渊:“……”→_→ 他怎么总觉得自己亲手将九姑娘推入了.禽.兽.的怀抱?烦!甚烦! **** 施言上辈子贪吃,一般情况下,顶级吃货对美食都有独到的见解,她来到后厨,婢女扶柳已将食材准备好。 “九姑娘,首辅大人口味清淡,姑娘可一定要少加盐。” 口味清淡? 她怎么不知道? 以前她拉着顾九年去长安街吃辣锅子,这人从未提出过异议。 施言麻利的系上了围裙,挑了四条肥美的桂花鱼,另做了酒醉鸭肝,施言忙碌时,扶柳在灶下烧火,不一会就被.诱.人的香味引得连连咽口水。 不多时,四份桂花鱼条,以及四份酒醉鸭肝便做好了。分别搁置在了四个托盘中。 施言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不然,如何能对得起上辈子海吃海喝了数千两银子…… “扶柳,这一份给施指挥使。”施言特意交代了一句。 扶柳不甚明白,怎么不算太过稀罕的食材,经九姑娘之手后,就仿佛浇灌了琼浆玉露,这般吸引人…… 而且,九姑娘所指的这只托盘中,桂花鱼最肥,鸭肝的分量也最大,九姑娘好像有点偏心啊。 “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施言又道。 扶柳忽的身子站直,虽然听说九姑娘是旁人送给首辅的瘦马,可方才她总觉得九姑娘气势骇人。她没多问,这便端着托盘去了前院。 这厢,趁着无人留意,施言抓了把细盐洒入了其中一只托盘,并且亲自端着给顾九年送了过去。 **** 少顷,饭菜上齐。 三人发现,施城的那份,比起他们的要丰足一些。 不过,菜香扑鼻,美.食.色.泽.诱.人,眼下不是计较一时得失的时候。 施城素来目中无人,彼时在二姐的熏陶之下,他对美食也格外钟爱,便直接下了筷,鲜美鱼肉入口,他仿佛瞬间身处湖泊汪洋,通身心舒畅。随即开始大快朵颐。 萧渊尝了一口酒醉鸭肝,一口下去根本不够,几筷下腹,描金小蝶已经空了,他略略不满的望向施城面前高高叠起的鸭肝。 沈浪也吃了起来,舌尖尝到味道,他顿觉今日这一趟来的十分正确。 顾九年不.重.欲,这些年就连口舌之.欲.也没了,八角亭安静的针落可闻,唯有银筷碰撞碗碟的声响。 这厢,顾九年夹起一块酒醉鸭肝,一口下去,他忽的拧眉。 再侧过脸时,就见施言正幽幽一笑:“大人怎么不吃?不合胃口么?” ※※※※※※※※※※※※※※※※※※※※ 萧渊:太好吃了,本王能把人抢走么? 弟弟:姐姐果然最爱我! 沈浪:明天还能来蹭饭么? 顾九年:人人都在惦记我种的小黄花,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见啦~正在积极存稿,v后日万哈~ 第十二章 萧渊的菜分量不多,只好就着汤汁吃了两碗白米饭。 一旁的扶柳看呆了。 她是前日才被首辅大人从金陵西市买来的,她此前在大户人家做过粗使小丫鬟,原以为京城的达官贵人过惯了奢贵日子,会跟寻常人不一样。 不曾想,京城的贵人是这般紧衣缩食,就连这点菜汤也不放过。 沈浪伸出空碗时,扶柳一时心急,忙低垂脑袋,道:“大人,后厨米饭不足了!”首辅和九姑娘还没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吃呢! 沈浪:“……” 这个顾九年怎么回事?都官拜内阁首辅了,还这般抠抠巴巴,对后厨如此苛扣。 沈浪自诩,他好歹是朝堂出了名的美男子,断然做不出要饭吃的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暗暗收回了瓷碗。 施城是武将,也还没吃够。 三人望向顾九年面前的饭菜,见他未动分毫,顿觉这人暴殄天物。 有九姑娘在身边,他也不能这般不尊重珍馐美味。 顾九年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难得抽搐了一下,他放下了银筷,饮了几口清茶,他可能需要降降火气。 几人正各怀心思,扶柳收拾好碗筷后,也无人提出要离开。 而萧渊一直在找机会留意九姑娘。 他发现,九姑娘对施城格外优待。 萧渊内心曲折百回。 一开始,他的确处心积虑找到了一个神似阿言的女子,然后再费尽心思将她安插在顾九年身边,可眼下疑点重重,他后悔了。 扶柳小脸紧绷,后厨的饭菜所剩无几,这几位大人也太能吃了,她端上了刚泡好的君山银针,然后立侍在一旁,不一会就见几位大人将一壶茶水喝了个精光,一杯接着一杯,就仿佛这茶水也分外吸引着他们。 扶柳:“……” 大人们那样能吃?还如此饥.渴?以前都是过的甚么清苦日子呀? 扶柳觉得,她现在亲眼所见的,和曾经听说过的贵人们纸醉金迷的生活,截然不同啊。 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顾九年倒也没有逐客,比起另外三人,他更加气定神闲。 沈浪是个人精,惯会察言观色,最擅长“敌不动,我也不动”,所以,他醉心品茗,绝不做出头鸟。 施城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骨子里透着桀骜不驯,像一头不合群的孤鹰,他坐姿不端,边饮茶,边似笑非笑。 而萧渊最先没有忍住,事先将腹稿默念了三遍,以防发生类似于结巴的变故,他脱口而出,“本王对九姑娘的厨艺甚是欣赏,不知首辅可否割爱?本王母妃近两年胃口缺缺,本王想尽尽孝心。” 沈浪喝茶的动作一滞。 好一个萧渊,九姑娘是他送出去的,他还好意思要回去?! 施城好整以暇的看戏,目光落在九姑娘身上时,这胆大包天的九姑娘,又在慈爱的与他对视。 呵呵…… 施城挑眉,这些年没有一个替身能像九姑娘一样,将二姐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 不过,假的,终归还是假的。 他只忠于二姐,不像他们这些人,会对赝品关注有加。若是让二姐知道,二姐必然会生气。 这时,顾九年放下了手中杯盏,他这人不苟言笑,但并非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黄花她……秀色可餐,本官近日来胃口也不好,不能割爱。” 萧渊:“……”他好.燥啊! 施言:“……” 她知道,瘦马可随意转赠,她眼下的身份和处境,即便在场这四个男人联手将她给卖了,她也无法置喙。 萧渊一开始的算计,是利用她来上演一场美人计。 而此刻,萧渊无疑是开始怀疑她了。所以才又想将她要回去。 可顾九年呢…… 他又在算计什么? 施言就站在顾九年身后,从她的角度去看,男人背影挺拔笔直,单是坐在那里,也给人一种过尽千帆的气度。 “三位大人还有何事?”顾九年淡淡启齿。 他说出这话,三人也不便久留了,对视了几眼,才纷纷起身告辞。 扶柳终于松了口气。 倘若三位大人要留下吃午饭,那可就得重新买米了…… 顾九年和施言还没用饭,那三人一走,顾九年叫住了施言:“黄花,今日他们几个吃了什么,你就给本官重新做一份,若是本官不满意,你就当着本官的面吃光。” 施言:“……” 施言无法,只能又去后厨,她虽不能再使诈,但饿上顾九年一会还是可以的。于是,早饭硬生生被她拖到了接近晌午时,她端着托盘去书房见顾九年,看见他清隽的面容略显憔悴苍白,约莫是饿久了之故,她的内心总算是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大人,饭菜好了。”施言笑盈盈道。 顾九年无视她的故意挑衅:“放下,你可以走了。” 施言当然没兴致陪着仇人用饭,放下托盘转身就离开。 顾九年眯了眯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开始用饭。 他先尝了一口鱼肉,猛地一怔,随后就吃起了醉酒鹅肝,不消片刻,常鸣就听见自家主子吩咐道:“来人,添饭!” 常鸣:“……”看来,今天大人们的胃口都很不错啊。 **** 次日,锦衣卫开始满城抓人,一时间金陵府的六房衙门皆是人心惶惶、坐立难安。 赵府尹单独见了萧渊。 他有些忧虑,一路急匆匆赶来,额头溢出薄汗:“王爷,施指挥使行事狠辣,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公报私仇?” 提及报仇…… 萧渊默了默,当年与施家案子有关的官员,前些年几乎尽数调到金陵府,彻底远离了京城的权势中心,施城这些年看似桀骜不驯,但萧渊知道,他没忘记那晚…… 萧渊拧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片刻方道:“赵大人不必惊慌,即便锦衣卫这次是奉命行事,也不会牵扯你我。” 闻言,赵府尹也并未吃下定心丸。 在他看来,施城就是一个疯子。 **** 入夜,常鸣领着一男子快步迈入书房。 常鸣目不斜视,将人带来后,就退了出去,随手将房门合上,守在了外面。 顾九年负手而立,茜窗挂着湘妃竹帘,透过细细的缝隙,隐有光线没入,洒在他清隽的脸上。 他身后的男子颤颤巍巍跪地,恳求道:“下官参见首辅大人!下官恳请首辅搭手相救,下官日后定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肯请首辅看在往日情分上,庇佑下官这一次!” 说着,中年男子时不时抬袖擦汗,仿佛已到了穷途末路了,眼神中透着绝望。 顾九年侧过身子,他的目光清冷,是那种不带有任何温度,仿佛是九重天之上的谪仙,审视着凡间蝼蚁。 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想要本官从锦衣卫手上救下你,也不是不可以。” 中年男子抬首仰望,露出惊喜之色。 下一刻,顾九年道:“本官想要知道,十五年前,你从施府离开之前,与冠军侯都说了什么?” 此时,中年男子眼中的欣喜,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知道顾九年的手段,也知锦衣卫不会放过他,仿佛是早有准备,他后槽牙用力一咬,剧毒入喉,立刻口吐鲜血。 “来人!”顾九年唤道。 常鸣推门而入,然而已经太迟,男子还剩下一口气,他被顾九年揪着衣襟,含糊道:“首辅大人,下官奉劝一句,不要再查……查下去。否则我今日下场,就是你、你……” 男子当场暴毙。 常鸣从袖中取出帕子,给顾九年擦手。 他道:“冠军侯出事之前,见过的人不止王大人一个,可这些年,这些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也未免太过蹊跷了。会不会与夫人的死也有关系?” 明明是来求生的,但一提及冠军侯府,王大人宁可自尽…… 所以,到底是多大的势力,让王大人放弃求生?嘴里藏着毒,看来是早有准备,也早就知道他自己会死。 常鸣不敢继续想下去,身子骨蓦的袭上一阵寒意。 顾九年没说话,他闭了闭眼,重新面对着湘妃竹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 接下来几日,施城带着锦衣卫满城抓人,顾九年身为首辅,对此并不插手。 萧渊和沈浪也不是多事的人,皆在静观其变。 他们几人显然还是太低估了施城的疯狂程度,不出三日,但凡涉嫌此番贪墨大案的官员皆被锦衣卫收押,且即日起押回京城受审。 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施言万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 只要能够回到京城,见到爹爹娘亲,亦或是找到她这具身子原主的家人,那么她的处境会比眼下好太多。 启程这一日,施言对顾九年的态度格外“友善”,她亲手做了早膳,一份是香酥鸭子,另一份是素烩三鲜丸。在杀了仇人之前,她得将他养肥啊。 眼下正值仲春,顾九年习惯在园中的八角亭用膳。 施言放下托盘,刚要退至一边,小厮上前禀报:“大人,靖王爷、沈大人和指挥使来了,说是要邀您一道回京。” 顾九年持起银筷,先吃了几块鸭肉,才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一语毕,顾九年又对施言道:“黄花,你先回去收拾,不必再过来伺.候。” 施言:“……”她还想给弟弟做份早饭呢。 施言离开之际,恰好施城、沈浪以及萧渊三人由小厮领了过来,三人望着施言离开的背影,一致以为九姑娘一定是去了后厨。 结果,三人在八角亭落座,等了半天,也不见施言过来。又眼睁睁的看着顾九年面前的瓷碟见了底。 而顾九年无半分好客之态,也不问问他们是否用过早膳。 此时,顾九年已经餍足,他用了雪白色锦帕拭了拭唇角,姿态优雅脱尘,面色无温,对常鸣道:“去通知九姑娘,现在可以启程了。” 三人:“……” ※※※※※※※※※※※※※※※※※※※※ 首辅:本官真是太受欢迎了,没法子,天生的盛世美颜。 扶柳:饭桶们又来了,qaq~ 萧渊:抱歉,我是冲着九姑娘来的。 沈浪:我就想知道首辅大人的饭点。 施城:我是不会承认,我是来蹭饭的~ 阿言:我离开的这些年,生活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啦,咱们明天见,么么么么哒~ 第十三章 施言带着扶柳过来时,顾九年已经上了马车,常鸣走上前,但离着她足有五步远,目不斜视,道:“九姑娘,主子让你上马车。” 施言唇角一抽。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备受顾九年宠爱的侍.妾。 其实,到了这一刻,她还不太明白,为何顾九年会收下她。 她的利用价值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以顾九年之能,他根本不必在意她能带来的那么一星半点的利用价值。 施言莞尔一笑:“多谢鸣鸣。” 扶柳以为“鸣鸣”这个称呼就是常鸣的名字,于是她牢牢记住了。 常鸣这些年一直跟在顾九年身边,他家主子不近.女.色,他也没有与女子接触过,这下突然冒出两个,常鸣用一脸严肃掩饰浑身心的不自在。 “不谢。”丢下两个字,常鸣一手持剑,大步离开。 施言要上马车之际,目光望向了一身大红妆花飞鱼补罗的施城,他似乎甚是不悦,隔空就能感觉到杀气。 而同样骑在马背上的沈浪与萧渊,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三人似乎对顾九年的马车十分有敌意,时不时眼神幽怨的望一眼。 施言:“……” 看来,不仅仅是她对顾九年有成见,而是他这人本就不招人待见! 施言朝着三位一脸阴郁的权贵福了福身子,这才上了马车。 车厢内,顾九年正阖眸假寐,其实,这个人当真生的好看,完美的五官如同上苍用刀斧雕刻而成,羽睫比女子的还要浓密曲长,肤质极好,几乎存不出任何瑕疵。十五年过去了,他脸上一丝褶子都看不见。 马车开始行驶,施言看着顾九年,他就近在眼前,对自己似乎并不防备,倘若她此刻手上有一把刀,是不是能直接杀了他? 她甚至在脑子里演练了数次。 可就在她回想着上辈子顾九年是如何杀她时,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唯有她被顾九年抱着的那一幕。 那之前呢? 施言怔住,她猛然惊觉,她好像错过了什么,记忆中仿佛存在了一个她不知道的盲点。 这时,顾九年突然睁开眼来,“你看够了么?” 施言吓了一跳,回忆和现实交织,险些被他吓出斗鸡眼。 但她很快收敛一切神色,顾九年是一条会咬人的毒蛇,他能杀她第一次,就能弄死她第二次。 “首辅大人,我方才总觉得王爷和其他两位大人,对您甚有成见。”施言微微一笑,像是故意挑衅。 顾九年幽眸微眯,对上了少女笑盈盈的大眼,他语气极淡,道:“今日从金陵府启程,会路经镇江府,随后再从西津渡口上船,等辗转到京杭运河,便一路北上入京,整整一个月都在船上渡过。本官觉得,黄花你无需操心本官之事,还是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 这是在威胁她! 而且,他威胁成功了! 一个月在船上……那这辈子她又活不过十六岁! 是能屈能伸?还是顽强的与恶势力对抗? 施言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她笑容变得谦逊有礼:“首辅,今天早上的饭菜合胃口么?实不相瞒,我还会很多菜谱,淮扬菜、川菜、徽菜……便是御膳房也做不出我的手艺。” 顾九年剑眉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挑,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那一年,他以为阿言还是个少年,他从未见过那般贪吃,而且很会吃的少年,拽着他四处逛酒楼。 “顾九年,甭管是淮扬菜、川菜,还是徽菜,但凡你想吃的,我都能给找来!” 其实,顾九年知道,她是看出了自己手头拮据,故意拉着他出来进补。 喉咙干涩,唇齿间传来铁锈腥味,顾九年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他咬破了舌.尖。 就在施言狐疑之时,顾九年对外道了一句:“不走水路。” 常鸣顿了顿,按理说水路更快,他们来金陵时,便是乘船而下,主子突然改变了注意,莫非是……为了九姑娘? 也是了,毕竟,九姑娘是会死于晕船的女子。 常鸣纳罕,主子如今为了一口吃食,竟怜香惜玉了…… “是,主子。” 施言:“……” 她暗暗吐了口浊气,顾九年竟然选择做一个人,她真是想不到。 这厢,得知顾九年改变行程,萧渊第一个附和:“本王也不走水路。” 沈浪当然也打算同行。 施城不屑的呵笑了一声,正好他想引蛇出洞,水路太过顺利,不利于他的计划,于是,一行人诡异的达成了默契,皆改为了陆路。 **** “什么?那群京官突然弃了水路?!” 从金陵通往镇江府的官道上,一群黑衣人正埋伏在官道两侧的茅草丛中。 烈日当空,茅草丛中一阵闷热。 领头的黑衣人只差暴跳如雷,以免打草惊蛇,他从昨夜就带人在此埋伏,却被告之刺杀目标突然改了道儿?! 京城的贵人们,都是这般随.性.所.欲.么? 做好的决定,怎么能改就改呢?!太没有原则!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头儿,莫非是咱们的计划败露了?否则,首辅他们一行人不可能弃了水路回京!” 领头人拧眉沉思,“走!他们改陆路,那我等就一路追过去,拿人钱财□□。总之,不能让锦衣卫带着那几个犯事官员活着回京受审!” 领头人做了一个灭口的绝杀手势。 “是!头儿!” **** 将将晌午,一飞鱼服锦衣卫骑马上前,在施城身侧低语了几句。 施城唇角一扬,他的笑意总是带着几分邪意,正如他这个人,给人一种他是生于深渊的错觉。 施城突然抬手,让队伍停下,对着顾九年的马车,慵懒道了一句:“首辅,时辰不早了,暂时就地歇个脚吧。” 顾九年的马车停下,与此同时,萧渊和沈浪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原本今日早晨,几人是故意想去顾九年的私宅蹭个饭,谁知这个顾九年没有半分对同僚的友爱之心。 三人皆是名扬天下的人物,当然不会张口讨饭吃。 队伍一停下,随行仆从生火烧水煮饭,锦衣卫提着几只肥肥的野鸡过来,亲手交给了施言,道:“九姑娘,我家大人说,今日中午吃烤鸡。” 施言坐在马车下边,顾九年“赏”了她一只小杌子,就将她赶下了马车,他自己则依旧留在车厢内假寐。 弟弟要吃鸡,施言当然会给他做。 上辈子她年少轻狂,鲜少担起姐姐的责任,当初只知顾九年拮据落魄,整日照拂顾九年,却是忽视了弟弟。 “好,让指挥使大人稍等片刻,烤鸡一会就能好。”施言道了一句,又望向了施城,见他提着绣春刀,立在牢车旁,像是在和犯事罪臣说些什么。 这次被押回京城候审的官员之中,施言认出了一位。 不是户部侍郎张大人么?他后来远调至了金陵府? 施言秀眉微蹙,留了一个心眼。 她总觉得,她缺失的十五年仿佛发生过什么。 扶柳给施言打下手,几只野鸡处理干净后,施言又让常鸣寻了一些新鲜荷叶过来,她做了叫花鸡。 不多时,野地的风一吹,杂夹着荷叶香的叫花鸡“出土”了。 萧渊、沈浪早就端坐笔直,虽然面容稳重,但眼神之中已经透露出了嗷嗷待哺的焦急神色。 施城款步走来,大喇喇的正对着三只叫花鸡落座,态度很是明显----他是想一人.独.霸.三.鸡。 萧渊和沈浪忍了忍,反正有三只,而且这野鸡长的极好,十分肥美,即便施城想吃独食也是无法一人承受的。 施言挽袖,用了匕首将叫花鸡撬开,裹在外面的一层干裂泥浆脱落,再剥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清香的荷叶,于是,油亮多汁的肌肉呈现在了几人眼前。 就在三人思忖着到底该选哪一只鸡时,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下一人。 顾九年今日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腰间坠了墨玉,白玉冠束发,逆着光走来,人如谪仙。 三人瞧见这一幕,目光一致逐渐染上淡淡的敌意。 顾九年这人长的好看就罢了,关键时候还过来跟他们抢鸡。 三只烤鸡,四个人分,明显就不均了…… 顾九年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不受待机,落座后直接掰了一只肥美的鸡腿,又用了洗干净的荷叶包好,吃相儒雅斯文。 施城唇角一抽,随即也用新鲜荷叶包了一只鸡腿。 现在还剩下四只鸡腿,萧渊和沈浪当然不甘示弱。 施言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她素来不愿意受委屈,也不管自己是否有资格上台面吃饭,用了匕首切了几块肌肉,安静的享用美食。 不一会,三只烤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见了。 扶柳:“……”她瞧着几位大人身段修韧,腰肢精瘦,都是清瘦之姿,莫名怀疑大人们是不是过惯了拮据惨淡的日子。 常鸣:“……”又吃完了么?不知道他能不能讨要一副骨架子啃啃…… **** 队伍没有启程之前,施言并没有上马车,一来是痛恨顾九年多吃了一只鸡腿,二来她对这次被押送回京的罪臣当真很是好奇。 四周皆有锦衣卫把守,她无法靠近,只能佯装无意路过,再多多打量几眼。 这时,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悄咪咪道了一句:“咳咳咳……我都已经知道了。” 施言吓了一跳,一转过身就看见了萧渊的脸。 她狐疑一问:“当真?王爷真的都知道了?”所以,这厮到底知道什么了? 萧渊大喜,见九姑娘这般态度,他再次开口时,又结巴了:“表、表、表姐?你真是表姐!” 施言:“……” 不容易,终于有人认出她了! 施言在萧渊的灼灼盯视之下,仿佛一脸受惊过度,一双雪嫩的柔荑晃了晃:“王爷!这可使不得!我身份卑微,岂能给你当姐姐!” 萧渊:“……” 此时,顾九年、施城,以及沈浪几人纷纷望了过来。 而与此同时,山风卷着声音荡入茅草丛,吹入了黑衣人的耳朵里。 黑衣人震惊了。 京城的达官贵人可真会玩,难道眼下京城正兴起“姐姐弟弟”这一套么? 不像金陵,倒是“情哥哥、娇妹妹”备受追捧一些。 ※※※※※※※※※※※※※※※※※※※※ 萧渊:表姐,是你么? 阿言:大叔,不要乱认亲戚。 萧渊:……(胸口中了一箭) 施城:九姑娘,她又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顾九年:小黄花是我的,烤鸡是我的,统统都是我的~ 沈浪:→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明天掉马预警啦~大家猜猜看,谁最先揭开了马甲→_→ ps:这大概是一篇美食文…… 第十四章 那位似乎是当朝靖王爷。 领头黑衣人露出一抹鄙夷之色,堂堂王爷,求着一位小姑娘当弟弟,这可真是世风日下! “头儿,牢车那边,锦衣卫看守严谨,咱们现在要趁着他们没动身之前下手么?”一黑人问道。空气中从不久之前就开始弥漫着烤鸡的诱人香味,令人无法专注,味蕾被引.诱,无端浮躁。 领头人观察了一下形势,眸色坚毅,仿佛一切皆在掌控之中,道:“蠢货!锦衣卫刚刚从金陵启程,今日必定严加看守,且再等一等,届时趁着他们掉以轻心,便是我等开始一网打尽的时候!” 领头人说着,遮掩在面巾之下的唇角勾了勾,他如此思虑缜密,这次的任务必然能够马到成功!届时,他在杀手界定能名声大噪。 “还是头儿英明!” **** 萧渊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沈浪和施城皆知,九姑娘是他借了赵府尹之手,送给顾九年的。 甚至于,顾九年也可能知道,九姑娘是他布下的美人计。 可这才短短的几日功夫,他又想将人抢过来,便是萧渊自己也觉得他魔障了。 面前少女才十五,她如何会是阿言?! 萧渊俊脸微沉,看了施言最后一眼,直接甩袖,愤然转身离开。不知是气施言,还是气他自己。 施言笑了笑,看在他最先认出自己的份上,以后会给他多加一点饭菜…… 队伍尚未启程,众人尚在休息。 萧渊用了一张肃重的脸,勉强稳住了场面,沈浪却不放过他,笑道:“王爷,九姑娘的确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但你也不能如此轻.浮。” 萧渊沉着脸,没有搭理他。 他岂会不知,沈浪也一定在怀疑九姑娘的身份。 这时,施城忽的嗤笑了一声,他长了一双桃花眼,但这双桃花眼盛满无情,目光落在了顾九年脸上,语气颇有深意,道:“方才王爷可是将九姑娘认作了我家二姐?真奇怪,为何首辅就没有这种错觉呢?” 施家二姑娘曾经嫁给了顾九年。 萧渊时隔十五年,还依旧心心念念着别人的妻子,可见其心思当真不纯啊! 就……很尴尬了。 顾九年抬起一只手,搭在了施城肩头,对小舅子十分包容,语气无波无痕,道:“我便是不认得自己,也不会认不出你二姐。” 言罢,他起身,幽眸凝望了萧渊一眼,像是递了一个“我夫人即便不在人世了,你也不能觊觎”的眼神,随后款步走向马车。 萧渊兀自闷闷的呵笑了一声,无端烦躁。 **** 日落之前,队伍抵达了客栈。 施城这些年习惯了蛮横霸道,命人驱散了所有住客,罪臣被关在马房,他站在客栈二楼回廊下,俯视四野。 一锦衣卫上前,恭敬道:“大人,那批杀手尾随了咱们一路,估计会在今晚下手。” 施城的视野之内,他看见一妙龄女子在客栈庭院中洗菜。而这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仰面望向了他,随即灿然一笑。 瞬间,夕阳余晖皆失了色。 施城薄凉的唇一抽,移开视线,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九姑娘为了博取他的注意,真是处处心机。 “大人以为,是否该布下罗网了?大人?”锦衣卫又问。 施城神情懒倦,不屑一笑:“不过就是一群蝼蚁,大鱼还在后面。” 锦衣卫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屈身退下:“是,大人,属下明白了。” **** 施言在客栈后厨找到了卤,打算给做一份打卤面。 明日是弟弟生辰,她和弟弟相差三岁,却恰好是同一日出生。 以免被人盯上,她没有直接打探弟弟的事,他是否娶妻生子,又是如何进了锦衣卫,这些她皆不知晓。 打卤面做好后,施言撒上了一层辣子油和芝麻,又配了香菜点缀。 扶柳从未见过这般色泽诱人的打卤面,她咽了咽口水,问道:“姑娘,这面……当真是给施大人送去?那首辅那边呢?” 几位大人自午膳过后,就一直互相不对付。扶柳一心以为,大人们是因为鸡腿的事闹了罅隙。 九姑娘这样一碗水端不平,就怕大人们之间的矛盾会更甚。 虽然……扶柳也着实不明白,贵人们怎会为了几口吃食就闹上了,但她亲眼所见的事实便是如此啊。 施言点头:“去吧,趁热给施大人端过去。” 十五年了,弟弟还会喜欢打卤面?亦或是记得给他做过打卤面的二姐么? 施言不能笃定。 **** 这厢,扶柳战战兢兢的将打卤面端到了客栈二楼,有锦衣卫守在门外,威严肃重。 她不明白,九姑娘为何不讨好儒雅俊朗的首辅大人,偏要招惹指挥使这座煞神。 “官爷,这是九姑娘让婢子给施大人送来的打卤面。”扶柳抖着心肝道。 她话音刚落,门扇突然被人从里打开,就见到能令小儿啼哭的施大人已经赫然立在门口。她身子一僵,差点吓的转身就走,这时就闻杀人不眨眼的施大人似笑非笑吩咐了一句:“端进来吧。” 扶柳低垂脑袋,当即照办。 她刚放下托盘,就听见施大人又道:“九姑娘,她还说了什么?” 呵,竟知道他喜欢打卤面。 扶柳莫名纳闷,但万般紧张之下,脑子里一片浆糊,脱口而出:“姑娘说,她做的打卤面得趁热吃,凉了就失了味儿了。” 施城唇角的那一抹看似邪恶的笑意突然僵住。 像他们这样的人物,出门都会备用专门的银筷,他手中银快.斜./插./在打卤面里,片刻才淡淡启齿:“退下。” 扶柳哪里敢多看施大人一眼,即便总觉得施大人怪怪的,也未多想,抱着托盘,迈着碎步,麻利离开。 施城落座,看着打卤面出神。 明日是他生辰。 彼时,二姐都会给他准备一份打卤面。记忆中的打卤面,和眼前这碗逐渐重合,浓淡适宜的酱料,汤汁浓而不腻。辣子油混着芝麻,散发出刺激味蕾的香气。 他眼中似乎没了焦距,又似乎凝聚在了这一碗打卤面上。片刻,施城的唇微张,尝了一口打卤面。 “呵呵呵……” 施城捏着银筷的指尖发白,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不是寻常时候的邪魅之笑,而像是瞬间释然后一时难以自制的笑。 但笑过几声后,他猛然站起身,随后打开房门,疯了一样冲出去。 此时,扶柳才刚刚回到后厨,她喘着大气,嘟囔道:“姑娘,方才可是吓死婢子了,婢子以前从未见过锦衣卫,只听说被锦衣卫盯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施言淡淡一笑:“傻丫头,有时候真正的毒蛇可能就藏在身边。”亦如当年的顾九年,在大婚之日杀了她。 扶柳似懂非懂,她与九姑娘的年纪相差无几,但总觉得九姑娘是个深奥的女子。 就在这时,一道绯红色人影突然出现,未及施言和扶柳反应过来,指挥使大人已大步上前,一把捏住了施言正在炒菜的手…… ※※※※※※※※※※※※※※※※※※※※ 施城:姐姐再爱我一次! 萧渊:表弟也是弟啊,求关爱~ 沈浪:打卤面么?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份? 顾九年:总有人想采我家的小黄花,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十五章 指腹摸索着少女的手心。 触感细腻、柔软,比尚好的绸缎还要丝滑。 根本不像是时常掌厨的人会有的一双手。 施城的目光落在面前少女清媚的脸蛋上,她眉眼如画,眸若墨玉,的确是个美貌的女子,而真正令得施城留意的,是她那双盈盈秋水眸。 她的眼好像会说话,又像是藏着秘密。 总之,这绝对不是一个女子被男人抓着手时,该有的神情与坦荡。 她无所畏惧,根本不将男女大防放在眼里,又或者说,在她眼里,施城根本不是其他男人…… 这一刻,施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他的心在狂跳,恨不能立刻撕开眼前的一切帷幕,他想将真相彻底看个清楚。 施言的手生疼,锅里的菜继续翻炒,她问道:“大人,可是打卤面不合胃口?” 施城喉结滚动,一改常态的桀骜不驯,只盯着施言的眉目,道了一句:“九姑娘真名叫什么?今年芳龄几何?你若不想待在首辅身边,本官可以帮你。” 施言:“……” 弟弟的态度大变,让施言难免怀疑什么。 目前,她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京城家中的一切也一无所知,当然不怕被弟弟认出来。 可真到了这一刻,施言迟疑了。总觉得等待她的一切极有可能令她难以承受。 施言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话时,外面突然响起打斗声,另有锦衣卫寻来:“大人!有杀手!” 该锦衣卫一进后厨,就看见了指挥使正拉着首辅身边---那位扬州瘦马的手…… 锦衣卫:“……” 大人不好.女.色,这些年一直孤寡一人,又与首辅大人素来不和,八成是故意与首辅作对,这才调.戏.首辅的人。 一定是这样! 但下一刻,这位锦衣卫就发现,施城抓着九姑娘的手,仍旧没放开,不仅如此,似乎还抓的更紧了。 “大人,这批杀手是冲着犯官而来!”锦衣卫又道了一句。 很显然,对方是要杀人灭口。 一旦这几名犯官死了,金陵府的贪墨大案,只会成为一摊烂账。 施城终于放开了施言,他的目光落在了施言手腕上,见娇嫩肌肤上留下了醒目的红痕,他张了张嘴,但到嘴的软话又咽了下去。 他小半生癫狂,一时间难以改变本性。 又看了施言几眼,指挥使大人似乎是欲言又止,对下属道:“走!都给本官活捉那伙人!” 终于,后厨是剩下施言和扶柳二人。 外面打斗一触即发,兵刃相撞的声音刺耳骇人,扶柳求生.欲.极强,顺手将后厨的门合上,气喘道:“姑娘,您是首辅的人,日后万不能与施大人如此亲密。” 毕竟,像她和九姑娘这样的人,皆是命不由己、身份卑微,万不能误入歧途。 扶柳一想到方才这一幕,又劝道:“姑娘不如尽快争取首辅大人的宠爱,等到入了京,也能早日有个名分。只要当上首辅大人的侍妾,姑娘日后就有大造化了。姑娘万不能三心二意,婢子皆是肺腑之言呐!” 施言:“……”竟无言以对。什么叫她三心二意? **** “如大人所料,杀手是冲着那几名犯臣而来,不过,这批杀手着实无能,大人此前猜测没错,这次只是一个调虎离山计。”一锦衣卫见施城赶到,遂上前禀报。 在看见指挥使大人的神情时,该锦衣卫一怔。 大人在笑。 这笑意在他唇角边荡漾开来,有种难掩的愉悦。 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甚至于,雪白的牙齿也格外惹眼。 即便没有合不拢嘴那样夸张,但唇角咧开的弧度也着实罕见。 大人笑起来,竟然唇角不再是斜斜上扬的了…… 日落西斜,残霞呈现橘黄色,施城回头看了一眼后厨的方向,又是一声低低的嗤笑:“饶了他们的小命,都关起来,随后再审。” “……是、是!大人!” 众人:“……”指挥使今日格外心善啊。 一场打斗很快结束,顾九年没有迈出房门半步,似乎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他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萧渊与沈浪站在回廊下观望,倒不是打斗有多精彩,而真正的精彩之处,是施城的脸…… 两人对视,似乎对某些事情心知肚明。 沈浪问道:“王爷,你此刻在想什么?” 萧渊眼神幽幽:“那沈大人又在想什么?” 沈浪淡淡一笑:“我觉得,王爷此刻必定十分后悔。” 萧渊:“……” **** 晚饭要开始了,施城没有直接去前厅,而是去找了沈浪,一进门就道:“借本官一身衣裳。” 沈浪:“……” 施城身上沾染了血渍,他出门在外,皆是清一色的飞鱼服,这次专门来借衣裳,沈浪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施大人与靖王爷体格相当,为何不向靖王爷去借?” 萧渊的衣袍皆以玄色为主,施城觉得无法衬托他的气度:“太.骚.气,本官不喜。” 沈浪:“……” 沈浪的衣袍皆是文人雅士的调儿,他觉得,根本不适合施城,然而,施城已经大喇喇的走到箱笼前,自己开始挑选。 不多时,施城挑了一件月白色杭绸直裰,在沈浪房里用了香胰子净手之后,方才离开。 沈浪很想提醒一句,顾九年今日也是一身同款的月白色直裰,但他转念一想,一个字也没提。 到了前厅,施城过来时,顾九年也恰好入座,两人对视了一眼,空气中有什么古怪的气氛在漫延。 但他二人一惯目中无人,很快就对彼此视而不见。 “不知九姑娘准备了哪些饭菜?”沈浪有些迫不及待,拾了锦帕擦了擦银筷。 明日是施城生辰,施言今晚的确准备了丰盛下酒菜,扶柳来来回回四趟才上完菜。 施城扫了一眼,眼梢也挂着笑意。 冬笋玉兰片、龙井虾仁、杏仁豆腐、雪菜黄鱼、清蒸肉末蛋…… 都是他爱吃的。 二姐什么都记得。 “哈哈哈……”施城一阵欢快的郎笑声,不顾同坐的三位,他先持筷吃了起来。 这时,施言去酒窖找了一坛子陈酿过来,她以前喜欢饮酒,酒品却不好,还被弟弟骂过女儿家不够矜持。 “九姑娘来了?” 施言正要递出酒,一双大掌朝着她伸了过来,接过酒坛子的同时,施言感觉到对方拉了一下她的手。 施言神情复杂的望着施城:“……”这孩子,今日怎么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 施城的小动作,被萧渊看见了,施言给他盛饭时,他也想摸一下小手,无关乎男女间的风.月,他只是想确定什么。 然而,下一刻,施言眼疾手快,当即避开,还冷冷瞥了她一眼。 萧渊:“……” 他和施城的待遇有些略大啊。 再看两人面前的米饭,他的这一碗甚是平坦,施城的那一份却堆成了小山。 萧渊又看了看顾九年的米饭,见他的分量比自己的还少,他总算得到一点安慰。 施城用过一碗米饭,又叫了一碗,扶柳上前伺.候,正好接过空碗时,却被施大人给拒绝了,就见施大人望向了九姑娘,还笑着说:“劳烦九姑娘了。” 施言还能说什么了? 弟弟在她眼里终归是个孩子,她当然要宠着点:“施大人客气了。” 扶柳:“……”不过就是添个饭而已,九姑娘添的饭,难道格外香么? 施城这人一贯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他突然对九姑娘态度大变,也并未引起多大的骚动。 扶柳看着饭桶里的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又见桌上几道菜渐渐见了底,心情郁结。算了……她不指望大人们留下的残羹冷炙了,但愿九姑娘一会也能给她做一份打卤面。 饭饱酒足后,沈浪用锦帕优雅的拭了拭唇:“首辅大人好福气,能得九姑娘这位红颜知己。” 他此言一出,正喝茶的萧渊猛咳了起来。 九姑娘是他送出去的。 没有他的话,顾九年哪有红颜知己! 施城面色忽的一沉。 他当然知道是萧渊将九姑娘送给了顾九年! 而且,起初还是他的主意。 确切的说,是他策划,萧渊施行。 好气啊! 施城眸光不善的望向萧渊,他很想找人打一架。 萧渊与他对视,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讲道理,他也痛恨施城,若不是施城出的馊主意,他也不会将九姑娘塞给顾九年。 二人眼中饱含恨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顾九年不关心任何事,他起身,对施言道了一句:“黄花,跟我回房。” 施言:“……” 她怎么觉得,顾九年真将她视作私有物了。 沈浪目的达到,也优雅的站起身离开。 厅堂很快就只剩下萧渊和施城两人,二人目送了九姑娘离开,再看向彼此时,眸中含恨。 施城一拳头砸了过去,萧渊躲闪不及:“你这是作甚?!” 施城:“有气没处撒,所以找你!” 萧渊:“……!!!” 沈浪没有走远,就在廊下窥听,几声打斗传来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冽磁性的嗓音:“沈大人,你设计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沈浪身子一抖,一回头就看见顾九年负手而立,不知几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沈浪:“……!!!”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下官不知首辅大人是何意?”沈浪没怕过什么人,可这个顾九年真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他拥有谪仙一样的面庞,心却是无底深渊。 顾九年眸光淡淡:“沈大人,你在心慌。” 沈浪:“……”他是鬼么?! ※※※※※※※※※※※※※※※※※※※※ 施城:姐姐!我来救你了~ 顾九年:不要过来,我和黄花需要交流交流感情。 萧渊:本王看着每个人都觉得像情敌。 沈浪:→_→ 读者:实不相瞒,一大波情敌正在来的路上,23333~ ———— 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十六章 施言在房中踱步。 她这才猛然惊觉,她没有单独的卧房,也就是说,今晚极有可能与顾九年同房。 好你个顾九年,名义上为了亡妻守身,现在遇到一个和亡妻神似的人,这就快要把持不住了? 顾九年那方面到底如何,施言是知道的。 他和她在太学那会,他即便一惯素寡着一张脸,可好几次他都呼吸不稳,她能够感觉到他的隐忍。 花朝节那日,他们偷偷躲在树下.耳.鬓.厮.磨.,施言便察觉到了那一.柱.擎.天的存在。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施言自言了一句,觉得自己实在不可理喻,她晃了晃脑袋,想将脑中一切的年少不懂事抛之脑后。 茜窗突然被人撞开,施言望过去,就见一个熟人越窗而入,在她来不及做出反应之时,素素已经持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素素姑娘,又见面了。”施言莞尔一笑。 白素素一袭黑色劲装,她沉着脸,此刻外面天色已经大黑,但方才她躲在暗处,亲眼看见了九姑娘跟在顾九年身后,二人一同入了寝房。 此刻,烛火下,又见美人面颊酡红,像涂了胭脂,又像醉了酒。 但……更像是少女动了情后的模样。 她家郡主当年,每回与顾九年“私.会”之后,都会是这样一张娇妍酡红的脸。 素素眸色极冷:“哼!真是没想到,九姑娘你也被那奸佞的美.色.所.迷了?!看来你终究是要死在我的手上!我告诫过你,顾九年不是什么好人,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如何还没行动!” 施言呆了呆。 被.色.所.迷? 她又被顾九年给迷住了? 这怎的可能呢! “素素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施言要解释,看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箭矢声。她再度望向了白素素,“素素姑娘,你和外面的人不是一伙的吧?千万不要小看了顾九年和施大人,如果没猜错的话,锦衣卫此刻正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白素素冷声呵笑了一声:“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不与任何人联盟,便是知道今晚有变故,这才现身。” 白素素一言至此,幽幽道:“我已暗中盯了你许久!说!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她是郡主的贴身婢女,但郡主没有将她当做下人,还很宠着她,她对郡主的厨艺当然一清二楚。 “素素姑娘,其实我……”施言不忍看着素素再这样下去,她说过,一定会让素素这辈子有一个好归宿,上辈子没有办到,她这辈子定要做到。 施言想将一切告诉素素。 素素和别人不一样,这个傻姑娘,眼里只有她这个郡主。她死后这十五年,素素从来没有为了自己活过一日。 未及施言开口,素素忽的一笑:“其实我都明白,你如此大费周章学我家郡主,无非是想引起顾九年的注意。但你需得万万谨慎,万不能自己陷入进去。顾九年这个大奸佞惯会引.诱.纯.情女子!当初我家郡主就是被他给骗了。” “丑话说在前头,等你没了利用价值,你在顾九年面前就一文不值了!失.身可以,不能失了心。” 施言:“……” 不是……素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和顾九年之间,一开始就是她主动在先,也是她追求、撩.拨了顾九年。 还有……她几时纯.情.过? 素素对她的误解太深。 失.身? 她为甚又要向顾九年失.身? 素素挟持着施言,道:“我就知道你靠不住,今日且还是让我杀了那奸佞!你放心,我只是将你当人质,不会真的杀了你。” 施言:“……” 素素怕是半分都不了解顾九年,他岂会在乎旁人性命? **** 无数箭矢从远射过来。 沈浪率先躲在了栏柱后面,对着厅堂内正打斗的两人大喊:“别打了!又有刺客!” 今日第一波刺客恐怕只是开胃菜,眼下才是玩真的。 沈浪再一定睛,顾九年已经不见了踪迹。 沈浪:“……”这人真的是鬼么? 他和施城、萧渊,以及顾九年都不同,是真正的文臣,不会半点武功,这个时候必定要好好呵护自己,不能有半分差池。 这厢,施城与萧渊停止了互殴,他二人心知肚明,今日的两波刺杀是有人故意安排。 箭矢“嗖嗖”不断地飞射过来,重点攻击之所是马厩。 “大人,犯臣已按着您的吩咐先一步押到后院!眼下一切正按着计划进行。”锦衣卫上前道了一句,又说,“另有一事,首辅大人与九姑娘被人挟持走了。” 锦衣卫以为,指挥使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 毕竟,指挥使这十五年,无时无刻都想弄死首辅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二人被谁挟持,此刻身在何处?!”施城沉声低喝,他绝无可能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该锦衣卫如实道:“九姑娘是被白素素挟持,首辅赶到时,又出现另一波杀手,至于究竟是谁的人,属下暂时不知,方才首辅的人乱了阵脚,一时间走失了。” 白素素在锦衣卫已经是耳熟能详。 毕竟,她坚持不懈刺杀了首辅十五年。 又毕竟,她曾是冠军侯府的人,还是指挥使二姐的贴身婢女。 施城顾不得他布下的局了,也没有问及后院那些犯臣,沉声低喝:“来人!留下一半人马看守此处,另一半人马立刻出去找人!定要将人给我找回来!” 锦衣卫上前问道:“是!属下定将首辅大人找回来!” 施城唇角猛地一抽。 他才不盼着顾九年活着回来。 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 施城突然又道:“本官亲自去找!” 众人:“……” 指挥使对首辅大人可算重情重义了。 **** 夜风萧瑟。 火把光照亮了四野。 施言被素素一路挟持,除却素素之人,还有数十杀手紧追其后。 直至到了一处荒郊野地,施言又猛然警觉了一桩事。 “……”不对,这大概又另外一波人马,方才袭击客栈的杀手是冲着犯臣而去,而眼前这些人的目标是顾九年。 眼下朝中到底有哪些势力? 对方未免太过大胆,当朝首辅也敢下手。 施言拧眉,不免对朝中局势甚是好奇:“素素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顾九年的人正和杀手打斗,施言发自灵魂一问。 素素依旧持剑架在施言脖子上,畅快一笑:“只能说,某些人作恶多端、多行不义。看来非但是我想杀了顾九年,想要他死的人比比皆是。” 施言又问:“所以,素素你是提前就知道有人要杀顾九年,这才趁机将我带出,你是担心顾九年又会逃脱,才将我当人质。可是素素姑娘,你……” 你可能高估了我在顾九年心中的地位了。 施言欲言又止,此时已多说无益。 而此时,素素见杀手连连败退,她的仇人顾九年还如谪仙一般,安稳如初的站在那里,素素破口大骂:“废物!这都是杀不了顾九年!” 施言表情微妙的变化着:“……”傻姑娘,你不也刺杀了十五年未遂?顾九年真要是那么容易死,当初就轮不到他杀了自己了。 素素突然拉住了施言的胳膊:“对不住了九姑娘,你虽像郡主,但你终究不是郡主。要怪就怪你如今是顾九年的枕边人!” 一语毕,素素直接将施言推向了顾九年。 前方有巨石,施言这具身子是被当做扬州瘦马养大的,腰身纤细如柳,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饱饭,真真符合了“瘦美人”的称呼。素素臂力很大,施言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顾九年身侧的巨石旁栽了过去。 施言:“……!!” 不出意外,她这一世要死在熟人手里。 然而,下一刻,她万万没有想到,顾九年会身子一移,挡住了那块巨石,施言结结实实的栽进了顾九年的胸膛。 还没来得及错愕,素素持剑砍了过来:“狗官,拿命来!”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前来增援的杀手已至,黑夜中,只听见“嗖嗖”的箭矢声飞了过来。 不知谁人大喊了一句:“糟了!箭上有毒!大人快撤!” 素素缠的紧,杀手的攻势亦是步步逼人,施言被顾九年抓着手腕,然后就听见他波澜不惊的嗓音:“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什么? 一片混乱之中,施言望着男人,火光下,他眉目清冷,这人的眼神仿佛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生死对他而言,似乎根本无关紧要了。 像一具行尸走肉。 “那就跳吧。” “……!!!” 下面就是长江,眼下水流正急,无法探知下游凶险。施言万没想到顾九年要带着她跳江。 再者…… 素素和杀手都是冲着顾九年来的,和她毫无干系啊!要跳,他大可以自己跳,不要拉上她啊! 施言在心里将顾九年反反复复诅咒了数十遍。 “主子!”常鸣大惊,但赶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好在此处山谷不高,这一代并没有险峻高峰,不过矮谷密林深幽,下面又是长江,主子和九姑娘会被水冲去哪里?! “素素姑娘,我家主子放过你那样多次,你竟还下如此毒手,你太过分了!”常鸣咬牙切齿,他从没打过女人,不然…… 素素总觉得顾九年死不了。 她冷哼了一声:“那奸佞方才中了我一剑,我这次特意在剑上摸了毒。”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顾九年不会死。 为什么会这样? 素素自己也很懊恼。 常鸣:“你……” **** “阿言……阿言你别走……” 施言脑中一片嗡鸣,耳边听见有人在唤她。 她睁开眼来,微弱的月光照出了眼前人的面孔,他清冷如玉的面庞染上其他情绪。 她是被顾九年.压.着的,这人幽冷的眸子有些混沌,像是醉了。他浑身滚烫,一遍遍喊她。 施言呛了好几口水,喉咙生疼。 “阿言,是你么?阿言。” 施言的下巴被男人捏住,她想要推开,然而,下一刻男人的脸突然凑了下来。 随即,施言感觉到,他薄凉的唇在轻颤。 舌./尖.一/.顶,探./了进来…… 施言:“……”我去你个顾九年! ※※※※※※※※※※※※※※※※※※※※ 施城:感觉不太妙,小黄花绝对不能被猪给拱了。 顾九年:我梦见了阿言,还梦见了我和她在做那个事,我希望可以再来一次~ 施言:滚! 沈浪、萧渊:→_→阿言终于看见了顾九年的真面目!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么么么哒~明天见啦~ 第十七章 “唔……” 施言死后,灵魂一醒来就是十五年后。 她没有体验十五年的漫漫岁月长河。 于她而言,一切皆发生在昨日。 所以,她对顾九年的味道、气息、唇,皆是十分熟悉。 当初在太学,她看上了顾九年,她并非是深居后宅的大家闺秀,她要嫁的人,必然是她真心心悦之人。在大婚之前,她已经诱.惑着顾九年,和她卿卿我我。 彼时是她主动在先,但很快顾九年也沉迷其中,每回与她独处都想要与她耳.鬓.厮.磨。 年少懵懂、两情相悦,情到浓时,难免想要进一步接触。施言又不是寻常女子,她去过边陲打过战,游历过四海,见识过广袤大千世界,不受世事礼教的束缚。 故此,两个人彼时差一点就烈火焚烧了干柴。 然而,此时此刻,施言没有半分肢体接触的旖.旎,顾九年的身子太沉,且滚.烫.灼.人。 他习过武,力道惊人,此刻又是意识不清,仿佛要将施言辗轧碎了,再一点点吞入腹中。 施言回过神时,这人已经攻城略地,她不可能与顾九年再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遂用力一咬。 施言下嘴极重,仿佛掺杂了上辈子死时的所有愤恨,她也有委屈、不解、埋怨……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却转头就在大婚之日给了她一刀。 她伪装的太过无情,但并非是刀枪不入。她也有心,也会疼。 铁锈味在唇齿间漫延开来。 顾九年并未放开施言。 他好像就不觉得痛,用力太过,此刻就想要施言整个人摁入他的骨血之中。 像是经年孤独之后的久别重逢,又像是失而复得后的狂喜,生死痛苦皆置之度外,他只想抓紧这一刻的美妙。 “唔……!!” 施言腾出的双手在顾九年肩头捶打。 真够不要脸的! 当初杀了她,如今怎好意思装傻,仿佛还很在乎她! 终于,顾九年松开了施言,两个人都气.喘.不匀,血腥味从唇齿间荡入空气里,显得诡异的旖旎。 宛若方才发生了一场抵死的纠.缠。 “阿言……” 顾九年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触施言额角的发丝,动作轻柔,像呵护着掌中至宝。 从施言的角度去看,男人眸色朦胧,眼梢带着几分醉意,方才还发白的唇,此刻染上了一抹嫣红。 真可恶! 这人便是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是如斯俊美。 素素说的没错,顾九年就是凭借着美貌四处招蜂引蝶。 施言还在喘气,她的这具身子比不得上辈子,真真是娇气的很。 “首辅,你让开!”施言愤怒。 在男女之事上,她才是掌控着主动权的那一个! 被人……强?! 她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顾九年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的眼底赤红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经历了什么血雨腥风。 静静看了施言一会,顾九年喉结滚动,他的嗓音喑哑,带着十分明显的轻颤: “阿言,是我不好,没能护着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定杀了他们所有人,替你报仇。你乖乖等着我,等我办好一切,就来寻你。” 施言:“……” 有那么一瞬,施言差一点对顾九年的话信以为真了,她也希望杀她的人,是另有其人。 她脑中一阵抽搐的疼,上辈子临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记不清。 “顾九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施言问道。 顾九年笑了,他这人本就生的好看,十五年的时光沉淀,令得他气质更是出尘,笑起来可令得天下美人折腰。 “阿言,我会亲手毁了大周江山,给你陪葬。” 施言:“……!!!” 下一刻,施言还想继续追问,顾九年的脸缓缓靠近,最终压在她脖颈间,再也没了意识。 施言怔了怔,她听见了自己狂跳的心脏:“喂!顾九年!你醒醒!你给我醒醒!” 无论她怎样呼喊,顾九年没有一丝动静,施言会一些医术,找到了顾九年的手腕探了探,发现他还有脉搏,不由得松了口气。 原来…… 她并不盼着他就这么死了。他怎么能死的这么轻巧呢,他和她之间还有没算清的账,且等来日方长。 四处安静如斯,施言借着月光打量四野,大约知道此刻正身处荒地。夜风微凉,好在顾九年身子滚烫,她倒是不觉得冷,她太乏了,脑子里一片迷茫、震惊。 顾九年要毁了大周江山给她陪葬,那到底是谁杀了她? 不多时,顾九年稍稍动作,施言落入他怀中。 他双臂如铁,不容任何人逃脱。 罢了,就这样待一宿吧。 施言心里喃喃了一句,便也昏睡了过去…… **** 天刚刚擦亮,东边天际还泛着蟹壳青。 施城连夜寻人,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他沿着长江一路往下寻,在一处灌木处看见了令他眼眸发红的一幕。 “都退下!谁也别过来!”施城低喝一声。从他的角度去看,九姑娘被顾九年抱在怀里,两人之间毫无缝隙,顾九年的手还搭在了九姑娘的腰上,仿佛是彻底占.有的姿势。 这时,一道寒光乍现,兵器发出的锐利声音响彻天际,是施城突然扒出腰间绣春刀,他眸色骇人,眼底充斥着杀戮…… ※※※※※※※※※※※※※※※※※※※※ 施城:都别挡着我!我要杀了顾九年! 沈浪:暗暗拍手~ 萧渊:同意,支持!上吧,不要犹豫! 顾九年:你姐夫,始终还是你姐夫~ 施言:→_→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因为榜单缘故,不能超过字数,所以控制了一下,v后爆更哈~ 第十八章 “……大、大人?”站在不远处的锦衣卫惊吓到了。 大人寻了一夜,终于寻到了首辅,总不能此刻又想杀了首辅吧? 不对! 难不成大人苦苦寻觅之人,并非是首辅,而是九姑娘?! 施城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握紧了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只要他抬手一刀下去,顾九年就能当场毙命。 就在这时,施言听见动静,她微微睁开眼来,天光乍亮,她眯了眯眼,就看见弟弟的脸逆着光,他手持绣春刀,就站在离着她一丈开外的地方。 她挣扎着要起身,但顾九年的胳膊和一条大长腿都压在她身上,保持着将她拥在怀里的姿势。 “哐当”一声,绣春刀跌落在地,砸在了地面的青石上,施城大步上前,几乎是一把撇开了顾九年的手臂与长腿,又将施言拉了起来。 施言身形清瘦,施城稍稍一提,就将她给提站了起来, 看着面前少女不过才能挨到他的胸口,施城布满血丝的眸子微闪,他唇瓣干枯,似是许久不曾饮过水。 施言看见他滚动的喉结,这才突然想起了顾九年的伤势:“施大人,首辅受伤了,恳请施大人速速救治首辅。” 在她还没搞清楚一切之前,顾九年还不能死。 施城的目光落在了少女微肿的唇上,他随即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顾九年,见他唇瓣上有一块明显的破皮,施城立刻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亲的? 唇都亲破了? 施城讨厌顾九年,若非是顾九年引.诱.了二姐,二姐不会十六岁那年就早早嫁人,也不会…… 施城的手捏着少女的肩头,她瘦小又孱弱,和当年完全不一样了,施城不知道是怎么压制住当场砍杀了顾九年的心情,问道:“九姑娘,你受伤了么?” 施言摇头,觉得弟弟怪怪的。 她不能保证弟弟一定猜出了什么,毕竟起死回生、借尸还魂这种事太过诡谲:“我无事,可首辅他好像中毒了。” 是么? 他怎么还不死呢! 施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紧绷着一张俊脸对身后的锦衣卫做了手势,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吩咐。 锦衣卫会意,上前将顾九年抬了起来。 这时,萧渊和沈浪也随后赶到,他二人格外关注细节,一眼就看见了顾九年破了皮的唇,似乎还有些微肿,仿佛是不久之前被人狠狠咬过。再一看九姑娘的唇,嫣红娇妍,像涂了上好的口脂。 他二人顿时控制不住自己想入非非。 顾九年终于暴露出了野性,而且还对九姑娘用了.强。 九姑娘宁死不屈,顽强反抗。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首辅命真大啊。”沈浪轻叹了一声,得知顾九年还活着,他似乎很是失望。金陵的那些杀手着实上不了台面,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萧渊也颇为惋惜:“是啊,本王听说昨晚两拨两人马都在追杀顾九年,真真是可怜了九姑娘,平白遭了罪。” 萧渊握了握拳,九姑娘的身份没有弄清楚之前,他要怎样才能从顾九年手里解救了她? 沈浪递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过去,很想说一句“若非是因为你,九姑娘也不会落入首辅掌中”。 常鸣带着奎老火速赶来,见自家主子还全须全尾,这才松了口气。 ……不对,主子除却昨晚被素素刺了一剑,唇上也有伤呢。 “主子!主子您醒醒!”常鸣哽咽。 顾九年被抬起往回送时,常鸣想起了施言,转身道:“九姑娘,昨晚主子若非是为了救你,也不会走出客栈。” 施言:“……” 她心情复杂,一时间五味杂陈。眼下只迫切的盼着早日归京,她定要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头出。 **** 素素站在施城面前,她见对方眼中充斥着血丝,似是情绪不对劲,问道:“公子,您找我有事?” 冠军侯府已不复存在了。 但素素还是将施城视作半个主人,依旧是她的公子。 一天又快过去,外面夕阳西下,光线透过湘妃竹帘照入,形成一段白练,落在了男人清隽疲倦的脸上,施城捏了捏眉心:“日后不得对九姑娘无礼。” 素素已经知道顾九年和九姑娘都还活着。 连她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直觉告诉她,顾九年可能会长命百岁。 一想到郡主当年的遭遇,素素就甚是不服气:“公子,难道就连您也要将郡主给忘了?九姑娘就是一个替身而已,公子何故认真?!” 施城握紧了绣春刀刀柄:“若非看在二姐的份上,我……” 施城忍了又忍,素素是他这辈子唯一忍过的女子,谁让她是二姐的心头爱呢! 二姐那样聪明的女子,偏生养了一个蠢货。 施城好言相劝:“近日不要再接近顾九年,这些年若非他有意放过你,你早死了!” 这个傻女子若是死了,二姐定会伤心。 素素咬着唇:“公子不为郡主报仇!我却做不到!” 丢下一句,素素就要冲出去,她现在就在客栈,而顾九年也眼下昏迷不醒,正好是下手的时机。 施城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站住!二姐还活着。” 终于,素素的步子顿住,不可置信的望着施城,她当然不会怀疑施城的话:“……郡、郡主她现在在哪里?” 施城不明白,二姐为何会如此疼惜白素素。 换做是他的话,白素素不知道死在他刀下多少回了。 二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重情,对顾九年好,对曾经太学的那帮人都好,甚至还对一个婢女格外好。 施城心里不痛快,胸口堵闷。 他威胁了一句:“暂时不能告之你,你若坏了我的事,就别怪我不留情!” 素素立刻警觉,她瞬间红了眼,又破涕为笑:“公子,我明白的!郡主……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郡主还活着!我会等着郡主。” 素素离开后,施城扶额揉了揉眉心,扪心自问,他不想将二姐再让给任何人。 谁都不行。 这时,一锦衣卫在外面敲响了门扇。 施城收敛异色:“进来。” 这锦衣卫上前恭敬禀报:“大人,首辅的确中了毒,但奇怪的是,毒并未伤及要害,又有奎老医治,首辅大约明日就会醒了。” “呵呵呵……”施城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肩头抖动。这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顾九年啊顾九年,这样你都死不掉。 老天凭什么对你一人格外优待! 施城的右手五指极有规律的敲击着黄花梨桌案,问了一句:“九姑娘如何了?” 锦衣卫回禀:“大人,九姑娘眼下正在首辅房里伺.候着呢。” 施城幽眸猛然一睁。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如何能行?! 施城起身,大步迈出屋子,行至顾九年的房门前,被常鸣挡在了外面。 从常鸣的角度去想,夫人死后,施城十分痛恨主子,他当然不能让施城接近主子:“施大人,我家主子在歇息,还望施大人莫要叨扰。” 施诚冷笑:“本官奉命协助首辅办案,眼下首辅身受重伤,本官照料首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还请九姑娘出来,今晚……本官亲自照料首辅。” 常鸣:“……” ※※※※※※※※※※※※※※※※※※※※ 阿言: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不要打闹。 顾九年:不打他,我很关爱晚辈~ 施城:呵呵呵~冷笑而过~ 沈浪: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窃笑) 萧渊: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哒~ 第十九章 施言坐在床沿,她凝视着顾九年的脸,一遍遍回想着他昨晚失控之后的那番话。 用大周江山给她陪葬? 她的死,与大周江山有何干系? 男人面容清俊,五官立挺,他此刻的肤色极白,整张脸唯一不协调的地方就是破皮且红肿的唇。 施言:“……” 她昨晚下嘴的确有点重啊,还隐约可见牙齿印。 此时,施言诡异的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不得不说,顾九年的.吻.半点不曾生疏,她真怀疑顾九年是不是偷偷找人练习过。 但昨晚他意识不清时,当真喊了她的名字,那是绝望与欢喜的眼神交织。 不像作伪。 他还记着她。 门外响起动静,施言听见了弟弟的声音。 她又望了顾九年一眼,这才起身去开门,弟弟就站在门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面容略显萧索憔悴,但并不颓唐。 “九姑娘,首辅这里就交给本官吧,本官……恰有机密要事与首辅商榷。”施城俯视着面前少女,二姐还是最初的模样。但他再不是曾经那个稚嫩少年了。 施言纳闷:“施大人,可首辅他还没醒。” 施城淡淡一笑:“无妨,本官与首辅交情甚笃,首辅眼下昏迷不醒,本官如何能放心?天色已黑,九姑娘恐怕不便留下。” 一言至此,施城迈入房内,手掌握住了施言肩头,将她轻轻推了出去,随手就合上了房门。 常鸣惊奇又震惊。 施大人几时这般好心? 他很担心施大人会对自家主子做些什么,对施言道:“九姑娘,你可得守着主子,施大人对主子恨之入骨,只怕晚上会对主子做什么!” 施言:“……” 弟弟是那种人么? 她怎就不信呢? “鸣鸣,你早些歇下,奎老既说过首辅明日会醒来,那便一定会醒来。”施言淡淡一笑,她也乏了,昨晚被压的厉害,浑身皆酸疼不已。 常鸣看着施言离开,他后知后觉,猛然意识到了一桩事--- 九姑娘是如何知道奎老的名字? 常鸣心中一阵狂跳,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可他又不敢擅自离开主子的寝房门口,以防施大人当真会对主子如何。 **** 夜深人静,施城毫无困意,他一手摸索着绣春刀的刀柄,原本打算睡在脚踏,但木板僵硬,着实算不上舒坦。 一看见顾九年的脸,他就来气,更别提看见对方微肿的唇。 施城索性长腿一迈,上了榻,将顾九年往里侧推了推。 想想还是不够解气,他索性拉了顾九年身上的被褥,盖在了自己身上。 施城对顾九年的厌恶根深蒂固,从一开始偷窥到二姐房里藏着一个男人开始,他就毫无理由的厌恶顾九年。 最可恨的是,他还不能杀了他! 不管顾九年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就是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如此闷闷不乐了半宿,施城两宿未睡,也逐渐来了困意…… 次日一早,天际才将将隐露鱼肚白。 顾九年本能的睁开眼来,他这人没甚.欲.望.,每日皆是鸡鸣时起,几十年如一日,从未贪睡过。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即便有伤在身,顾九年依旧警觉性极强,他一侧过脸来就顿时怔住。 饶是积压了数年权臣的.淫.威.,也没让他稳住此时此刻的心绪。 他猛然坐起身来,随即扯痛了身上的伤口。 施城同样警觉,他醒来的那一瞬,甚是纳闷,他竟然在顾九年身边睡到了天明。 不过,只要不是二姐陪着顾九年过夜就行。 他自己牺牲一点,当真无关紧要。 施城很满意顾九年脸上的表情,看到他阴郁的样子,施城心情大好,唇角斜斜一扬,呵笑了一声:“早啊,首辅。” 顾九年:“……” 施城施施然下了床榻,面对着顾九年伸了一个懒腰,又笑着说:“首辅,鉴于总有人想让你死,本官提议,在回京的路上,皆由本官亲自护你周全,如何?” 顾九年淡淡瞥了他一眼,怎会不知道小舅子是故意揶揄。 他也下榻,二人身段皆是颀长高大,不分伯仲。 顾九年是文官,可恨的是,手脚功夫不在施城之下,便是中了毒,且受伤在身,这人还是摆着一副“老子无所畏惧”的臭脸。 “不用劳烦你,本官自有人照料。”顾九年淡淡一言,准备驱客,“出去,本官要沐浴。” 他仿佛在嫌弃自己身上很脏的样子。 施城冷哼了一声:“不过就是睡了一夜,首辅就这般嫌弃?” 顾九年神情寡淡的看着面前男人:“……施城,你在故意引起本官注意,或者说,你是在故意激怒我,为什么?” 施城:“……” 他最是讨厌顾九年这一点了。 这人仿佛总能看穿一切。 他当然不会让顾九年知道,二姐又回来了。 顾九年抢了一次二姐,他绝对不会再让顾九年抢第二次。 他如今一无所有,孤寡一人,只有二姐了。 施城握了握拳,舌.尖.传来铁锈味,是他自己咬破了自己的唇舌,男人低低的邪魅一笑:“首辅,你误会了,本官又不是京中爱慕你的那些女子,岂会故意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施城丢下一句,留给了顾九年一个三分坏七分邪的笑意:“对了,忘了告诉首辅,首辅的睡姿很斯文。” 顾九年:“……” 罢了,他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阿言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 他忍了施城十五年,他还能继续忍一忍。 故此,即便施城挑衅了顾九年,他也没有任何反击。 顾九年抬袖嗅了嗅,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染上了施城身上的气味,不过除了那股龙涎香之外,还有淡淡的不知名的幽香。 他不喜人近身伺.候,前几日买了扶柳,是将她给了九姑娘,以免他带着一个女子上路,总有不必要的麻烦。 沐浴过后,顾九年换了一身衣裳,行至铜镜前那一瞬,他怔住了。 抬手碰了碰破皮的唇,竟还有些痛感。 顾九年:“……”上火了? **** 施言已经备好了早饭。 她心中藏着太多事,故此,顾九年几人过来时,她并没有回避。 不管是顾九年、弟弟、沈浪,亦或是萧渊,他们皆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贵,位于大周权势的中心。与他们几人接触,是能够获知当下政局的最好途径。 顾九年穿着一身天青色玄纹直裰,面容清隽,除却有些憔悴之外,看不出受过重伤的样子,倒是他的唇有些惹眼的异样。 施言的目光当即从他的唇上移开,试图去忘记他强.势.霸.道的.舌…… 几人落座,桌上摆着四份打卤面,幸好每一份都多加了一只卤蛋,不然萧渊心里又该不平衡了。 施城一直留意着九姑娘,自是察觉到了九姑娘方才盯着顾九年的唇看。 他手中银筷在打卤面中泄愤的搅拌了几下,随即从他自己碗里夹起一只卤蛋,搁置在了顾九年碗里,关爱一笑:“首辅失血过多,需得多进补。” 顾九年有洁癖的事,众人皆知。 更别提吃别人碗中之物。 就在萧渊和沈浪等着看好戏时,顾九年拾筷,从桌上小蝶中夹了一块酱黄瓜递到了施城碗里:“施大人客气了。” 两人对视,唇角皆含着笑。 但这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萧渊、沈浪:“……” 这才睡了一觉,局势就大变了?! 施言:“……”她也是从未想过顾九年和弟弟会有和睦相处的一日。 彼时,她记得自己与顾九年定下婚事之后,弟弟就一直闷闷不乐,鲜少正眼看顾九年。 早饭过后,施言跟着顾九年入了寝房,借着换药的名义,想要打听一些事。 门扇合上,施言将药箱打开,却闻顾九年道:“你出去,本官自己来。” 呵,现在倒是矜持了。 昨晚若非她反抗,他差点探.入她的裙底。 施言莞尔一笑,少女的水眸纯澈干净,但又透着极致的媚:“大人昨晚为何要救我?” 她的那点利用价值,并不足以令得顾九年做到这个份上。 顾九年自控力骇人,绝对不会是馋她的厨艺。 两人对视间,顾九年的目光莫名落在了施言的唇上。少女的唇饱满莹润,比寻常时候更加丰盈娇妍,她是个美人,与他的阿言一样。 顾九年很快收敛目光,淡淡启齿:“黄花,人要想活的长久,话不能太多。” 施言:“……” “那,大人可还记得,昨晚你我跳下矮谷后,又发生了什么?”施言直直盯视着顾九年,企图在他淡漠无温的脸上发现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 顾九年一怔。 他不记得什么,倒是做了一场意犹未尽的美梦。 ※※※※※※※※※※※※※※※※※※※※ 顾九年:梦里什么都有,我决定以后多做梦。 施城:磨刀霍霍.jpg~ 沈浪:有基情! 萧渊:原来是这样啊! 阿言: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听不懂,都怪我太纯洁,23333~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马上回京城,正式开启修罗场模式~ 第二十章 顾九年看着眼前少女。 她生了一张明艳的脸,有六分像他的阿言,只是他的阿言素来狡黠多媚、风华昭昭。少女清媚的眼中却多了仇恨与阴霾。 顾九年突然觉得,留下她一命也未尝不可。 无关乎所谓的替身情节,他只是想在这一生尚未了结之前,能有一人呈现出阿言的样子。 十五年,他失了所有欲.望与念想。 昨晚的梦,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活着……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顾九年眸光微冷:“那么黄花,你来告诉本官,昨晚发生了什么?” 施言:“……” 这厮惯会伪装,施言不能保证,他一定什么都不记得。 门外,施城半点不想听见二姐和顾九年之间发生了任何事,常鸣堵在门口,他呵笑了一声:“怎么?本官要见首辅,还需得通报?” 施城手中有今上特赐令牌,他就像是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就是皇亲国戚,也照惹不误。 在京中,人人见了指挥使大人,皆是悄然避退。 惹不起,那躲起来总行吧! 常鸣熬了数日,身子骨已经撑到了强弩之末,他不太明白,施大人为甚这几天总缠着他家主子? 房门内,施言和顾九年之间的谈话被打断。 顾九年拧眉,并不想继续与施城“同床共枕”,他俯视着施言,半威胁的口气:“今晚,你留下陪.寝。” 大户人家,主子每晚入睡,自然是有下人侍.夜。 但据施言所知,顾九年根本就没有这个侍夜的习惯。 他不是一惯不近女.色么? 如今,不仅收到下了扬州.瘦.马,还让女子陪.寝。 即便这.瘦.马是她,陪寝的人依然是她,但施言心头依旧很不快活。 她和顾九年之前,只能是她先忘记顾九年,也只能是她做负心的那一个! 少女今日穿着一身淡蓝色裙裳,领间绣了几朵蓝色小花,像在春风里逐一绽放的“勿忘我”,幽蓝幽蓝的颜色,映入人眼。 顾九年单方面宣布:“此事就这么定了。” 门扇被打开,施城往里望了一眼,见二姐与顾九年之前似有剑拔弩张之势,他暗中窃喜。 顾九年不喜人挨着九姑娘太近。 不为其他,只因九姑娘像极了他的阿言。 旁人挨近了九姑娘,便是对阿言的亵渎,顾九年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施大人来得正好,眼下回京要紧,本官的伤势并无大碍,今日就启程吧。” 施城眉目清冷。 别说是素素了,就连他都怀疑顾九年这人会长命百岁。 顾九年当初在伯府落魄拮据,幼时就被主母残害,这人非但好生活着,还设法去了太学,得了大儒赏识。 这些年在朝中树敌无数,却亦然活的很是坚.挺…… “呵呵,好,本官这就下令。”施城咬牙切齿。 仿佛是唯恐顾九年活的太轻松,趁着他有伤在身之际,施城下令,快马加鞭回京。陆路颠簸,别说是伤患,就是普通人也经受不住。 入夜后,施城故意选择错过驿馆与客栈,众人只能在沿途的荒郊歇脚。 对此,沈浪与萧渊便是想抱怨,也没有提出任何意义。 最起码,在荒郊夜宿,顾九年没有机会对九姑娘伸出邪恶的魔爪。 **** 一月后,京城。 透过撩开的车帘,施言望着外面的光景。 大周都城,物宝天华、王气蒸蔚。 十五年了。 她终于又回来了。 隔了漫漫时间长河,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冠军侯府、爹爹、娘亲,还有长姐都还好么? 真到了这一刻,施言突然很害怕去寻求她想知道的一切。 马车停下,外面传来一道阴.柔.的嗓音:“诸位大人,皇上已在太极殿等候多时,大人们一会且随咱家入宫觐见吧。” 施言认出了来人,正是皇帝舅舅跟前的大红人---东厂厂督,曹令。 过了十五年栽,曹令还是那副阴骘腐黑之态,倒是眼角的褶子和鬓角的白发显出了岁月的流逝。 “本官知道了。”顾九年淡淡一言,拉下了车帘,阻碍了施言的一切视线,他面容极淡,但眼神仿佛在探究,“黄花,你认识曹公公?” 施言心头一惊,谎称:“首辅,我自幼被拐,家中人都记不得,又岂会认得朝中权贵,大人真会说笑。” 马车继续前行,入宫觐见之前,几位大人都需得先回府换洗衣服,以免冲撞了龙颜。 顾九年摩挲着玉扳指,目光依旧在施言脸上:“黄花,你在撒谎。” 施言:“……” 她突然无话可说。 顾九年漫不经心合眼:“无妨,本官会查出来。” 施言斜睨了这人一眼,见他已阖眸假寐,索性又很狠瞪了他。 这厢,施城看着顾九年的马车远去,他握紧了缰绳,一刻都不想让二姐待在顾九年身边,对心腹手下吩咐了一句:“去!给本官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九姑娘身世!” 他无法光明正大的抢人,但是九姑娘的家人可以。 “是,大人!” 该锦衣卫终于明白大人这一路上的反常,原来不是也因为首辅,而是为了九姑娘啊! 啧啧,两位权臣争抢一名女子,日后有好戏看了。 **** 到了顾府。 施言发现府中一切基本上还是如初时候的样子,即便顾九年如今已经位列权臣,但府内并未重新修葺,就连巷子口的那株歪脖子柿子树,还是原先的样子。 顾九年不曾领过任何一个女子进门。 他下了马车就兀自去后院沐浴更衣,府上的嬷嬷一时间摸不清施言的身份,但一想到施言是首辅亲自领回来的,想来已经是首辅的人。 嬷嬷提醒道:“姑娘,你得切记,在这座宅子里,梅苑那处不可踏足。” 施言心头一跳。 梅苑…… 那不是她与顾九年大婚的婚房之所么? 不准人踏足? 顾九年总不能这些年当真念及着亡妻。 施言眼下无心顾及这些,她已迫不及待想要归家看看。爹爹和娘亲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就算是她如今换了一个身份,只要爹爹和娘亲可以认出她,她依然还是家中最得宠的女儿。 施言莞尔一笑,极力保持着镇定,问道:“嬷嬷,您可知冠军侯府现今如何了?冠军侯与夫人身子可还健朗?” 施言不敢往坏处想。 忍了一路已是艰辛。 她知道,老嬷嬷或许会将她问出的话,如实禀报给顾九年。 但这无关紧要。 尤其是,她如今已经开始怀疑,当初杀她的人并非是顾九年。 施言刚问出口,老嬷嬷顿时面露惊惧之色,仿佛是被吓到了,她左右环视一番,确定无人窥听,又见施言有些眼熟,遂提醒道:“九姑娘啊,此话莫要再问,若是被上头知道了,这是要遭殃的!” 冠军侯府,已经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施言如坠冰窟。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脑中一阵嗡鸣,人人都经历了十五载了,独她还停留在最初的时候。 她是如何被安置在后院,嬷嬷又交代了她哪些事,以及扶柳也是如何惊叹府邸的奢华……施言一概没有听清楚。 直至夜幕降临,顾九年还没回府。 施言对顾府的构造一清二楚,她换了一身衣裳,趁着扶柳睡下,独自一人悄然从角门出了府。 施言很有强的反侦察能力。 倒不是她足够谨慎,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顾九年一定会派人盯着她。 即便过去十五年,她对京城依旧熟悉。故意在朱雀大街绕了半圈,这才快步往冠军侯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的家,她来了。 施言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知是心慌,还是跑得太快。 就在踏入熟悉的青桐巷子口时,她的步子缓缓顿住。 心口仿佛又被匕首捅了一刀。 疼呐…… 面前哪有什么冠军侯府,一片荒芜废墟,满目疮痍,处处皆是家族落败之后的惨状。 看着废墟之所,早就枯草丛生,已有些年头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迈入了废墟,借着一堵墙,挡住了她的身子,她双腿无力,蹲跪了下去,终于泪落如雨…… 到了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切就在眼前了! 黑暗处,施城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看着二姐捂唇痛哭,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喉咙里呜呜的低鸣。 他喉结滚动,没有上前,始终在暗处。 他很想告诉二姐,这世上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他…… **** 顾九年归来时,已夜色浓郁。 一头戴纶巾穿皂鞋做书生打扮的男子,上前恭敬道:“大人,九姑娘她……” 男子名常松,与常鸣是亲兄弟,也是顾九年的心腹之一。 “说。”见常松犹豫,顾九年不耐烦,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晚格外心不在焉。 常松如实禀报:“大人,九姑娘她偷偷去了冠军侯府之前的府邸,而且还故意绕过朱雀大街,似乎知道属下一路跟踪了她。” 顾九年:“……” ※※※※※※※※※※※※※※※※※※※※ 顾九年:很好,女人,你又成功引起了本官的注意。 施城:姐姐不怕,我一直陪着你~ 施言:我要造反!必须造反! 众爱慕者:同意!支持!阿言做什么都是对的!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 施言万没想到弟弟会这般蛮横。 在她的记忆之中,弟弟温文尔雅,自幼就长得秀气。 施言当然不可能留在弟弟身边。 她的仇非同小可。 如今换了一重身份也好,她即便报仇,也绝不能拉着弟弟下水。 何况,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待在顾九年身边,还要方便接近大周权势的中心。 她不仅要回到顾九年身边去,还需走进他的心里。 “施大人大约是忘记了,我是首辅身边的人,卖身契也在首辅手上,施大人若是不放我走,只怕首辅不会依。”施言不舍对弟弟撂下狠话。 她也想留在弟弟身边。 询问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可否有人给他过生辰,他又是否适应了孤寡一人。 两人对视,一高一矮,一个眼神复杂,另一个眼中隐显暴戾与阴骘。 施城垂于袖中的手握了握。 二姐为了顾九年弃了他一次了。 他不能允许这种事再发生第二遍。 深藏在骨子里的恐惧被激发,施诚突然伸手捏住了施言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往自己跟前拽了拽,低头一字一字问道:“你就那么想回到顾九年身边去?” 十五年了,二姐心里还有顾九年?! 施城忽然很后悔,在回京的路上没有直接杀了顾九年。 他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二姐,绝不能再被顾九年抢走了。 绝不能! 施言手腕生疼,她没有料到以前那个温润如四月暖阳的弟弟,会突然这般暴戾。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少年清越的声音:“舅舅!舅舅听说你回来了。” 门扇是开着的,少年步子浮夸,三步并成两步,锦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浮起一抹嚣张的弧度。 施言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少年身着宝蓝色纻丝直裰,墨发用了玉扣固定,尚未束发,他身段修长,肤色白皙,眉目之间有几分像弟弟。 施言瞬间眼眶微红。 这孩子……是长姐的。 少年一定睛,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那个不好女.色的舅舅,正紧紧捏着一女子的手腕,而这女子正泫然欲泣的看着他,仿佛是受了惊吓的小美人在向他求救。 这眼神、这容貌、这气度……统统是他此前不曾遇见过的。 少年走上前,又细细打量了施言几眼,一股子纨绔风流:“舅舅,这是哪来的小娘子,长得好生俊俏。” 施言:“……”我是你小姨啊。→_→ 这孩子长的倒是眉清目秀,可……他正在用什么眼神看着她?! 施城正在气头上,他没有和二姐撕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而二姐明明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如今孤寡一人,却还不留在他身边,偏要去想那个顾九年。 他癫狂数年,难以自持。 偏生这个时候冒出一个侄儿。 施城此前的确无条件的宠着侄儿,但如今二姐回来了,这世上再无人能够比得上二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施城态度不佳:“你先出去。” 少年却不依,抓起了施言的另一只手,笑道:“舅舅,这小娘子甚得我意,不如让给我吧。” 但凡他想要的一切,舅舅都会给他。少年自信的以为着。 施言:“……” 她倒是不介意少年的无礼,她很想摸摸他,只可惜小姨错过了他的幼时,不能亲手抱抱他了。 此时,施城已忍无可忍,他一手放开了施言,另一手一股大力将少年推到一侧,几乎是沉声怒喝:“高耀明,你给我站好!不准再动手动脚!” 施言一怔。 高耀明,小明……是个好名字。 只是,好像有点浪的起飞啊。 高耀明还是第一次被舅舅怒凶,他对方才瞧见的美人就更是好奇了:“不是……舅舅,你说过,什么都能给我的!” 施城可能并不想让二姐看见他残暴的一面,吩咐道:“来人,请九姑娘去后院。” 施言很想劝说施城,不要对侄儿那般凶残,但嬷嬷已经强行将她拉了下去。她眼下既没有那个身份管教弟弟与侄儿,也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据说,她是因为刺杀皇帝未遂,这才自尽的。 无论真相是什么,她的身份一旦暴露,随时会连累了身边人。 施言刚走出月门,就听见身后少年的惨叫声传来。 “啊!舅舅,你不能打我!” “舅舅——轻、轻、轻点!” “啊!疼疼疼……舅舅不要打脸!” 施言:“……” **** 高耀明狠狠吃了一顿毒打后,才被锦衣卫送去了高府。 施城许久没有平复心绪。 顾九年跟他抢人,侄儿也抢。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一桩事,二姐是二姐,但其实……又已经不是二姐了。 他为何不能将她强行留在身边?不仅要留一时,他甚至还想留一世。 既然二姐不与他相认,他也索性装作不知。 邪念就像是种子落入土壤,一旦生根发芽,便只剩下肆意疯长,无法抑制。 施城将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见。 他的暴戾、阴骘、毒辣,皆不想让二姐瞧见。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男子的声音传来:“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须臾,门扇再度打开,施城已经恢复了常态,但开腔说话时,嗓音喑哑:“说,何事?” 男子不敢多问,直言道:“回大人,首辅的人已经找来,就在府外徘徊,八成是知道咱们掳走了九姑娘。” 顾九年知道又怎样?! 施城颔首望向庭院中的玉兰花树,父亲和母亲常年镇守边关,长姐与他年纪相差大,唯有二姐与他一同长大。顾九年这个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二姐身边时,他就急了。 他愤恨、卑劣、小气,就是见不得二姐和顾九年好。 施城吩咐道:“九姑娘是贵客,她要做什么,皆不要阻拦。至于顾九年的人,一个都别放进来!” 男子应下:“是,大人。” ※※※※※※※※※※※※※※※※※※※※ 小明:舅舅打我,我不再是舅舅最爱的宝宝了!呜呜呜~ 施城:收起你的狗爪子,再有下次直接剁了! 施言: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啊~(心情复杂) 顾九年:总有人觊觎我家小黄花。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 ps:弟弟是个极为复杂、偏执阴暗的人,后期分晓。 第二十三章 施言昨夜一宿未睡。 她只是个凡胎.肉./z体,一觉醒来十五年后,家中突变,至亲不在了,她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能撑到眼下,无非是因为怀有仇恨,还有仅存的亲人。 能支撑一个人继续往下走的原因,无非只有两个:爱和恨。 被婢女领到后院厢房,她坐在桌案旁,竟是无意间睡着了。 施言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又回到了当初时候,顾九年夜半.翻/.墙.来找她,说要提前大婚,施言不解,就问他为什么。 那年的少年眼稍微红,他一惯正经,那晚却突然抱紧了她,说:“阿言,尽快嫁给我,我等不及了。” 起初,陷入男女风.月的施言,只以为顾九年爱惨了她。 但是此时此刻,她猛然惊醒。 顾九年不是那么浮躁冲动的人,他为何突然要提前婚期,况且那时离着大婚也才只有将将两个月了。 莫非…… 他之前知道什么,所以要她提前嫁过去。 罪不涉外嫁妇。 施言惊坐起,她还没有从梦中彻底清醒过来,就被坐在她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施城不知几时过来的,一手还搁置在她的头心,像是在摩挲着她的发丝,弟弟已经不是当年的稚嫩少年,他已完全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魄,而此时,他正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 施言晃了晃神,一天一夜的焦虑,令得她原本清媚的容色略显憔悴,但并不枯槁,如雨打过的栀子,透着凄楚可怜的美。 她站起身,不动声色撇开了施城的手:“施大人,我能走了么?” 她望着施城,很难想象他这十五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难怪如此杀戮暴戾。 忍受着仇恨,还要给仇人尽忠,原来这些年最难的人是弟弟。 施言哽咽,但没有哭出来。 弱者没有哭泣的资格。 老天也算是厚待她了,让她的魂魄沉睡了十五年,免去了这十五年的风霜残酷。 施城慢条斯理打开了他提过来的攒盒,一手抓住了施言细腕,拇指指腹稍稍摩挲了几下,实在太细软了,他稍一用力就能掐断,这样娇弱的二姐,只能老老实实安居后院,待在他的身边。 “九姑娘,坐下吃点心。离开的事,你想都不要想。另外,本官会设法将你的卖身契取来,从此你与顾九年就再无瓜葛。”施城极其霸道。 施言又气又心疼。 故意激怒他:“施大人与首辅,曾有过过节?” 施城凝视着施言的眼,淡笑之间,神情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虔诚:“九姑娘有所不知,顾九年抢了本官最重要的东西。” 施言:“……” 门外有锦衣卫靠近:“大人,该出发了。” 施城这才放开了施言,又恢复了亦正亦邪的笑意:“本官有事在身,九姑娘在府上不必拘束。” 弟弟大步离开,施言看着桌案上摆着的各色点心,又开始发愁了。 她接下来的路充满荆棘,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她不能让弟弟知道,她回来了。更是不能拉着弟弟一起赴火海。 即便弟弟起疑,她也要抵死不认。 **** 入夜,一辆青帷马车缓缓停靠在了顾府大门外。 修长清瘦的手撩开了车帘,顾九年兀自下了马车,月华如练,落在男人清俊微冷的面颊上。大门口的莲花灯台中,灯火迷离,照出清浅光线。 他浑身上下仿佛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有不可忽视的权臣威压。 便是什么都不做,也给人高不可攀的矜贵气度。 已将入夏,但顾九年身上却仿佛透着丝丝寒意。 常松悄然无声上前,禀报了一句:“大人,九姑娘被施指挥使掳走了,似乎不打算放九姑娘回来。” 顾九年冷峻无温的脸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反应。 眼梢微微一挑,像是颇有兴致的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施城的做法太过明显嚣张。 无非也是想让他觉得,九姑娘就是阿言。 顾九年淡笑而过,不以为然:“我知道了。” 言罢,他迈腿走入府内。 常鸣忍不住了,难道只有他一人瞧出了端倪?主子如何会看不出来九姑娘就是夫人?! “不是……主子,九姑娘她、她……她不能待在施府!”常鸣都快焦虑成疾了,奈何根本无人相信他的话。 而此时,顾九年清冷的背影已经扬长而去。 常松叹气劝道:“二弟,你就别再异想天开了,九姑娘是九姑娘,夫人是夫人,大人火眼金睛,如何会辨不出这样简单的事?这明显是有人给大人下套啊,要不要中美人计,那也是大人自己做决定,你就莫要跟着操心了。” 常鸣:“……” 真是这样么? 难道真是他太过愚钝,被九姑娘的伪装给蒙骗了? **** 施言安安静静在后院待了两日。 以顾九年之能,此刻不可能不知道她在哪里。 两日的乖巧,恐怕还不足以令得弟弟掉以轻心。 但她等不及了,她必须要出去一趟。 这一日清晨,得知施城已出府,施言便带着扶柳出了府门。 因着施城此前交代过,她在府上是贵客,故此并没有人挡着她出府,但不出施言所料,她一出来,身后便有人跟着。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施府大门外早有人暗中守着。 施言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果然,等她带着扶柳还没走多远,常松和卫达二人就打了起来。 常松是顾九年的人,她早就见过。 而卫达曾是冠军侯府的人,他自幼跟在施城身边,是施城的心腹。 施言得了机会,对扶柳道:“你先回去,莫要跟着我。若是走丢了,小心人牙子卖了你。” 丢下一句,施言当即跑开。她对这附近甚是熟悉,趁着早晨集市人多,很快就将自己顺利隐藏。 扶柳呆了呆,此处离着施府还很近,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好像……不能乱走。 正手慌脚乱,打算折返,一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扶柳大喜,随即又喜极而泣:“鸣鸣,你怎么才来?” 常鸣正想去找九姑娘,被这一声喊,顿时俊脸涨红…… 等到常松和卫达意识到不对劲,二人纷纷赶来时,早已不见九姑娘踪迹。 **** 露水深重,施言盯着眼前的墓碑良久,久到双腿逐渐没了知觉。 记忆中的长姐.才.色.双.绝,爱慕者比比皆是,她并非寻常女子,世间能配得上她的男子极少。 施言怎么都不会相信,难产血崩会是长姐的结局。 冠军侯府出事,长姐也死于非命,真相如何,想都不用再想了。 再多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施言暗暗发誓,她终有一日会将仇人的头颅提过来,让长姐安息。 “长姐,我回来了。”施言哑声说。 这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是枯枝被人踩断的声响,施言回头一看,只看见了一抹宝蓝色锦缎衣角,随即那人迅速隐入林中。 是个男子,但并没有看清脸。 施言:“……” 会是谁? ※※※※※※※※※※※※※※※※※※※※ 常鸣:我太难了。 蓝衣人:我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施言:你是哪一位?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哒~ 第二十四章 是谁一大清早也来了长姐的坟前? 施言一时间毫无头绪,十五年的变数太大,她不在的这十五年,任何事情都要有可能发生。 施言不知不觉到了集市。 日光高照,已至孟夏。 她行走在熟悉的朱雀大街上,素白的裙摆沾染上了露水与些许污渍。 下一步该如何走? 她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眼中仿佛毫无焦距,步子轻缓,纤细纤柔的身段,宛若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了。 长姐的仇、父亲母亲的仇、施家满门的仇…… 她定要好生思量,一步步接近皇位上的那个人! 不远处传来躁动声,施言毫无所觉。 朱雀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开来,两匹矫健的骏马疾驰而来。 “让开!快让开!” “驾——吁!” 高耀明认出了站在长街中央的少女,他勒紧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抬起,幸好少年臂力尚可,否则当街就会酿成惨状。 另一纵马的少年也强行停了下来。 一时间,施言周身皆是喧哗声。 看热闹的百姓不免好奇的打量着她。 “这姑娘莫不是吓傻了,看见了高家公子与盛家小公爷,怎还不躲开?” “啧啧,倒是个标志的美人,可惜今日撞上了这两个小霸王。” “高公子是指挥使的外甥,盛小公爷是首辅大人的外甥,他二人素来不和,为了一匹马都能大打出手,今日该有好戏看了。” “……” 吵! 太吵了! 施言从复仇大计中回过神,秋水眸那一刹那间尽显狠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两名少年打量着,其中一个是长姐之子,这孩子虽是长歪了,但年纪尚小,还有机会扶正他。 看见高耀明,施言一时间没有忍住,突然泪落如雨。 倘若长姐还活着,见到儿子如此.浪.荡.纨.绔,大约会被气伤了吧? 此时,高耀明也一眼就认出了施言,毕竟这等容色的女子确实是很少见的,再者,他前几日为了讨要这女子,还被舅舅打了一顿,如何能不记忆深刻? “呦,这不是九姑娘么?我舅舅,他不要你了?你怎的还哭了?”高耀明挠了挠头,即便少年纨绔,但瞧见美人落泪,也难免稍稍收敛。 一旁的盛小公爷嗤笑了一声:“这女子是谁?我瞧着好生眼熟啊。哭什么哭?你若不考虑考虑小公爷我?” 高耀明扬起手中马鞭,甚是防备:“小爷的人,盛裴治你最好不要起任何心思。” 两位少年自幼不和。 无论什么都要抢上一抢。 施言的出现,无疑又激起了少年的好胜心。 无关乎任何风月,仅仅是想辗轧对方。 施言:“……” 裴家小公爷?是那个孩子么?她嫁给顾九年之前,顾九年的庶妹倒是嫁入高门为宗妇,还生下了长孙。当初满月酒上,施言还抱过他。 倘若当初没有变故,她便是盛小公爷的正经舅母。 亲眼看着孩子们如此顽劣不堪,真真是太欠教训了! 施言小脸微沉,但因着容貌柔美明艳,便是这般表态,也没有给人任何威压之感。 相反的,她流露出来的风情,娇妍中透着几许清纯,让两位少年看呆了呆。 脑中不约而同冒出“如斯美人”四个字。 “小娘子,你姓谁名何,今年几岁,家住何处?”盛家小公爷咧出一嘴大白牙,一来的确对眼前美人感兴趣,二来是故意气死对头。 高耀明手中马鞭当即扬起:“姓盛的,九姑娘是我的人!” 盛家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两人即将剑拔弩张,但谁也没有真的做出第一步。 施言唇角一抽。 这二人纨绔归纨绔,但终究还有底线,当街纵马尚且有舅舅护着,可真要是动起手来,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呵呵呵……” 少女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悦耳笑声。 毫不夸张的说,她笑的花枝乱颤,以至于双肩不停的抖动。 两位少年明显怔住,施言又是一声冷笑:“打啊,怎么不打?是根本没胆子吧?你二人仗着家中势力胡作非为,真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一样犯怂?我大周律法中明文规定,当街纵马者仗责三十!” 两位少年皆是一呆。 竟一致觉得小美人性子凶悍的很,与京城贵女们不太一样呢。 只见美人面容冷漠如霜,像是极寒之地盛开的雪莲花,极致的美,极致的纯,但同时似乎包含威慑力。 而且,她所言在理,他二人找不出一句话置喙。 施言眼眶发红,抬手摸了把泪,对少年又道:“呵,真没出息!不是要当街抢人么?既是如此,倒是相互较量一番,我素来看不惯弱者。” 两位少年:“……” 他们被人鄙视了? 还是被一个小女子给鄙视了?! 士可杀不可辱,高耀明对盛小公爷一惯看不顺眼,此时此刻,他仿佛是受了大刺激的公鸡,扬起手中马鞭,直接朝着对方抽了过去。 盛家小公爷也不是吃素的,随即开始反击。 “住手!” 就在两位少年当街大打出手时,一磁性低醇的嗓音传来。 紧接着,朱雀街道上驶来一辆青帷马车,待马车停下,一穿着淡青竹叶纹额直裰的男子走了下来。 今日休沐,顾九年穿的是常服,他刚从法华寺续了长明灯归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男人一出现,看好戏的百姓们纷纷避让开,对于首辅大人,他们畏惧、敬仰、敬重之意皆有。 顾九年单是往那里一站,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两位少年,仿佛一瞬间被衬托成了白斩鸡。 “舅舅……我、我……”盛家小公爷登时就结巴了。 高耀明收起马鞭,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可能他自己很惧怕自己的舅舅,故此,看着死对头在舅舅面前吃瘪,他心情甚好。 顾九年看向了施言。 男人幽眸微眯,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多了一丝涟漪。 这时,一众锦衣卫骑马上前。 施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冷冷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外甥,看来上次下手太轻,臭小子根本没有吸取任何教训。 刚才还傲慢的少年顿时如被霜打,灰溜溜的蹭到了施城跟前:“舅、舅舅……” 两位少年一时间都沉寂了。 施城瞥了高耀明一眼,便再也没有多看他。 施城下了马背,与顾九年对视,两位舅舅之间的气场太过强大,以至于看热闹的百姓们很自觉的纷纷避让了稍许。 施城又看向了施言,神情晦暗不明,这才抱拳对顾九年道:“既然两个孩子要打,那便让他二人打个痛快吧。” 顾九年薄凉的唇微微一动:“也好,本官同意。” 高、盛两位小公子又呆住了。 说好的,不能闹事呢?! 舅舅们这是在考验他们么? 不能打,绝对不能打!这是个陷阱。 施言脑壳疼,有些无力面对。 她与顾九年对视的一瞬间,竟察觉到这人的唇角溢出一抹浅笑。 笑意高深莫测。 下一刻,顾九年上前,直接捏住了施言的手腕,他身段挺拔修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九姑娘,你玩够了,也该和本官回去了。” 当着众目睽睽之下,顾九年强行牵着施言,将她拉向马车…… ※※※※※※※※※※※※※※※※※※※※ 高小公子:舅舅啊,你争点气,九姑娘被人抢走了。 盛小公爷:还是我的舅舅厉害一些。 顾九年:那是必须的! 施城:→_→ 施言:上天让我重生,一定是为了衬托我的心灵美,qaq~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二十五章 见九姑娘被舅舅拉上马车,盛小公爷脸上溢出一抹胜利的笑意,他骑马离开之前,向高耀明竖.起了中.指。 挑衅意味十足,仿佛是在向高耀明传达了一句话:我舅舅赢过了你舅舅,那就大致可以等同于,我赢了你。 顾九年的马车继续前行,盛小公爷骑着马,屁颠屁颠紧随其后。 高耀明快要气炸了:“舅舅!九姑娘她、她……”怎么能被人带走了呢?舅舅不是一惯很厉害么?今日怎么遇到首辅,就不太行了呢?! 施城眸光乍寒,望着顾府的马车逐渐远去,他握紧了绣春刀刀柄,无意识的磨动了后槽牙。 只觉身侧的外甥太吵嚷:“你闭嘴!” 高耀明到底是害怕舅舅的,但又不甘心九姑娘就那么被别人领走了:“那个……舅、舅舅,九姑娘还能不能要回来?” 少年没甚底气。 施城眉目阴沉,侧目冷冷瞥了外甥一眼,他抬手捏住了少年的后脖颈,像是在计划着什么…… 二姐不顾及他,总不会不顾长姐之子,毕竟,外甥还是个孩子。 高小公子仰面望着他舅舅,就见舅舅眼中流露出一抹异样慈爱的目光。 高耀明:“……”他有点胆颤是怎么一回事啊。 **** 顾府。 盛小公爷突然很后悔一路跟到了舅舅家中。 他就知道,舅舅始终是舅舅,即便他如今已身高七尺,但在舅舅面前,他气势全无。 他不过只是对那位九姑娘很是好奇,舅舅何必这般较真? “常、常大哥,舅舅他真是这个意思?”盛小公爷俊脸拧巴。 “小公爷,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你就别为难我了。”常松指了指了一旁的太湖石子铺成的小径。 盛小公爷张了张嘴,但到底是不敢真的惹怒了舅舅,无奈之下,只好往小径走了几步,随后撩袍跪下。 哎呀! 钻心痛啊! 盛小公爷顿时想哭了。 不过,他的好奇心依旧甚重。那位九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坐上舅舅的马车。这还不止,好像指挥使大人也对九姑娘格外不同呢…… 膝盖那个疼啊,好奇心那个重啊。 好在,舅舅今日胜了一筹,他也跟着沾光,在高耀明那家伙面前嚣张了一把。 此时,施言已经去厢房换了一身衣裳,她到顾府时,扶柳已经到了:“姑娘,对亏了鸣鸣将婢子带回来,姑娘你……没事吧?” 九姑娘到底是首辅大人的什么人? 扶柳暂时搞不清楚。 九姑娘被施大人掳走两日,首辅难道就一点不介意么?京城的贵人,真是让她捉摸不透呢。 施言淡淡笑过。 如今,名节对她而言,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带着扶柳往前院走,顾九年说要见她,她正好也想探探顾九年的口风。没过一会,行至花园,施言就看见了跪地的盛小公爷。 施言:“……”是该狠狠训斥,如今的纨绔子弟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较之她以往的行径,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盛小公爷也望了过来,日光之下,美人一袭白地撒朱红小碎花长身褙子,腰肢纤细,百褶裙随着她的走动,宛若春花绽放。 病若西子胜三分。 盛小公爷眼神呆滞,脑子里只浮现出这一句话。 但同一时间,施言锐利的眼神与他对视。 盛小公爷吓了一跳,即便施言很快移开了视线,他还是身子一凛。 美人超凶啊。 不愧是舅舅看上的女子。 盛小公爷默默的想着。 **** 施言到了前院。 顾九年就坐在八角凉亭下。高耸入云的香樟树遮住了头顶烈日,院中一片绿荫匝地。 施言走了过去,见石案上摆着一坛子开封的酒,闻起来像是梨花酿,她上前敛袖俯身:“大人,我来了。” 顾九年抬眼看她。 那双死寂一样的眸,映着施言的脸。 真像啊。 便是施言自己也觉得,如今这具身子的脸,真正像极了她自己。 她眼梢一挑,冲着顾九年娇笑了一下,她知道顾九年的所有喜好,甚至于他的所有敏感点。 施言挽袖亲自给顾九年斟酒,美人脸上挂着甜而不腻的淡笑,像久违的风拂过桃花枝头,引得桃花纷落,迷了人眼。 “大人,且饮。” 施言亲手将杯盏递到了顾九年唇边,但男人的薄唇毫无动静,只是那样一瞬也不瞬,用了死寂一样的眼看着她。 施言半点没有被威慑到。 她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淡红口脂落在了杯盏边缘,暧.昧丛生。 “大人,我尝过了,没有毒。”美人娇妍一笑。 顾九年的目光从施言的唇,移到了杯盏边缘那抹淡淡的粉上。 记忆猛然如潮水般翻涌。 彼时,阿言一惯喜欢捣腾各种味道的口脂,有蜜桃味的,也有山梨味的。她就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诱.惑.着他一起,二人深入.探讨了如何品尝口脂的法子。 突然,顾九年伸手捏住了施言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跟前一拉。 淡淡的蜜桃味就浮在鼻端。 是阿言彼时最爱的味道。 他甚至记得他们唇齿.相.缠,一同品尝口脂时的一切悸动与温度。 “你不是!”不是他的阿言。 顾九年突然暴戾。 她不是阿言,不是阿言! 顾九年,你不得再胡思乱想,阿言会生气。 你不能让阿言不高兴。 顾九年闭了闭眼,用力甩开了施言的手腕,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无尽的冰冷。 施言险些没有站稳。 这厮当真半点不怜香惜玉。 施言很好奇,为何独独顾九年一口咬定她不是施言呢? 仿佛在他心里,施言那个人已经死的透彻,再不会归来。 施言明知故问:“首辅方才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什么?” 顾九年似乎不再想继续玩这个无聊又伤神的游戏:“你被施大人困了两日,且今日裙摆上沾染了紫罗兰花粉,还有露水和黄土,你去过坟地,你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让我知道,你与我夫人有诸多相似之处。今日一早出现在朱雀街,也是在等我出现吧?” 施言:“……” 她一直以为顾九年成熟而内敛,甚至年少时候还有些羞涩,竟没想到原来他是这般自恋。 这时,顾九年眸露杀机:“谁也不能成为她,你也不例外。” 施言心头猛然一颤。 倘若杀她的人当真不是顾九年,那他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又或者,这一切无非是一场自我感动的痴情,只为弥补他心中愧疚? 没有查清楚之前,施言谁也不信,也不敢信,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那首辅为何要留下我?”施言问道。 这个问题,就连顾九年自己也怔住。 但旋即,男人似乎在美人清媚的脸上找到了答案:“呵,因为别人想要你,本官偏不给,你即便不是阿言,也不能顶着这张脸成为别人的人。本官哪日赴死,哪日便带上你。” 施言:“……!!” ※※※※※※※※※※※※※※※※※※※※ 施言:前夫是个大变态~ 顾九年:我就对你一个人变态。 高小公子:舅舅,你要加油了啊~ 盛小公爷:我舅舅从未都是战无不胜~ 施城:呵呵,淡笑而过~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二十六章 顾九年留下她,就是因为一张脸么? 没有任何其他缘由? 施言承认她自私,她并不想看到顾九年对自己的替身感兴趣。 即便那个替身就是她自己。 她和顾九年之间,经历过纯真年少,他是她轻狂岁月里的影子。 人和影子,如何能分开呢。 即便她回来了,但名义上,他和他依旧是生死两隔。 施言突然很好奇,这些年她在顾九年心中究竟还保留着怎样的位置。 她莞尔一笑,唇角小梨涡荡漾:“我若说,我就是首辅夫人呢?” 她在他面前,没有任何普通人面对权臣的敬畏与恐惧,那双漂亮的眸千变万化,时而纯澈、时而妖媚、时而狡黠。 更重要的是,她在他眼前,仿佛没有任何阶级差距,反而还会凌驾于顾九年之上。 这种发自骨子里的自信是难以伪装出来的。 即便如何心机城府,眼睛也骗不了人。 顾九年在美人幽幽凝视之下,他的胸口猛然刺痛不已,等回过味来,竟是不久之前忘却了呼吸。 “呵呵呵……”男人突然一阵低低的轻笑,声音从他的喉管发出,磁性低沉,仿佛是压抑了已久。 下一刻,顾九年伸手,捏住了眼前美人的脖颈。 他掌力甚大,轻易就将施言擒住,纤细柔弱的脖颈在他掌中,掌心能感受到跳动的脉搏。 多么鲜活的生命。 顾九年看着美人,她眼中神色依旧那么坚毅,真真是和这副娇弱的身子半点不相符。 美人的脸色逐渐涨红,发白…… 顾九年眼前顿时浮现出那晚的情景,阿言在他怀里,逐渐失了颜色。 顾九年没怕过什么事,却是怕极了那晚的噩梦重现。 心爱的人死在自己怀里的滋味,此生难以治愈。 蓦的,顾九年手一松。 他到底还是没有杀了她,但也不打算放她走。 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就这样将她困在身边吧,如此一来,他还想能够自欺欺人的以为,阿言的气息还在。 “咳咳咳……”施言瘫软在地,不断猛咳。 她真是没料到,顾九年这般暴戾。 顾九年起身,再不看施言一眼,走时只丢下了一句:“想活命,少说话。” 施言:“……” 他是想告诉她,她活到现在,只是因为一张脸么? **** 次日,施言醒来时已是日晒三竿。 很奇怪,得知一切真相,她痛恨浮躁过后,心绪已是异常平静。 扶柳伺候她洗漱时,总觉得九姑娘眼神坚毅,仿佛不是深居内宅的女子,注定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之人。 “姑娘今日这是要出门么?”扶柳见施言淡扫峨眉,不免多问了一句,在看见施言脖颈上的红痕时,又劝说她,“姑娘,婢子有话与您说。首辅大人愿意留下您,一定是看重您的,您可千万别触首辅大人的眉头了,您的确生的美貌,但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先夫人啊,婢子听府上的嬷嬷提及,首辅大人对先夫人情深义重,这些年一直为了先夫人守身如玉呢。” 扶柳单纯,没甚心机。 起初,顾九年便是看在她毫无心思的份上,才买下了她。 越是天真的人,越是安全。 施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略略失神。 守身如玉…… 扶柳感叹一声,兀自又说:“婢子还听说,先夫人在大婚之夜过世的,首辅真正是可怜人,竟守了这么多年。” 扶柳拧着秀眉,仿佛对顾九年心疼不已。 施言:“……”世人对顾九年是有什么误解? 顾九年表面的确是清心寡欲,但绝非是柳下惠,他有多么容易.动.情,施言比谁都清楚。 眼下,不是计较她和顾九年之间的事的时候。 收敛一切心绪,施言带着扶柳出了门。 以她对顾九年的了解,顾九年不可能允许她凌驾于他之上。 她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能另辟蹊径。 施言让车夫在集市转了半晌,又在朱雀大街绕了三圈,仿佛只是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 暗暗跟在其后的常达一脸狐疑:九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晌午时候,施言下了马车。 扶柳一路转的头晕:“姑娘,您今日究竟是想作甚?” 施言唇角微微一扬。 昨日去长姐坟前的蓝衣男子,恐怕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按理说,他必然会格外留意自己。 施言很好奇,他到底是谁。 “去酒楼吃饭,反正首辅大人有钱,记在首辅账上便是了。”施言淡淡一笑。 扶柳:“……”这样真的好么? 不远处,施城眸光锐利,即便隔着数丈之远,也看见了施言脖颈上的红痕,他握紧绣春刀的手,发出骨节摩擦的声响。 与此同时,施城也很好奇:二姐,这是在闹哪一出? 一个时辰后,施言吃饱喝足,从酒楼出来。 但她并没有等到蓝衣男子。 施言默了默。 这就更奇怪了…… **** 定北侯府。 锦衣卫的突然到来,自然引起了阖府上下的重视。 定北侯身形修韧,高大挺拔,容貌俊挺,看上去不过才四十岁的光景。虽是武将,但不失俊朗儒雅的气度。 他一身右衽淡蓝圆领长袍,迈入堂屋,对施城的来意,很是不明。 要知道,武不涉政。 当年冠军侯府的惨案,就是最好的例子。 故此,定北侯一惯清高,不喜与京中权贵们走的太近。尤其这人还是施城---一个被帝王灭了阖族,却还效忠于帝王的狼人。 卫严面色微沉:“不知指挥使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 施城转过身来,一改常态,抱拳对卫严做了一揖:“侯爷,我的确有要事告知于你。” 显然,卫严万没料到,指挥使大人会这般态度恭敬。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卫严面不改色,防备心甚重,尤其担心施城会拉着他做什么惑乱超纲之事:“说。” 施城看出了卫严的提防。 他素来不顾及任何人。 但是无法,他要将二姐暂时安置在定北侯府,只能与定北侯套近乎。 施城忽的咧嘴一笑,少了煞气:“姨父,坐下说吧,你我本是近亲,何故这般生疏。” 卫严:“……” 此处好像是他的府邸,施城这般自来熟是甚么意思?他还知道自己是他的堂姨父,此前目中无人的时候,怎么不提及近亲? 此事有诈,卫严更防备了,他总觉得施城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不像是侄儿讨好姨父,反倒像是少年郎君在讨好未来岳丈…… 卫严绷着脸落座。 施城眼神示意了他。 卫严心中明了,对堂屋中下人道:“都退下吧。” 待厅堂内再无旁人,施城取出了半块玉佩出来。 未及他开口,卫严的心猛然一抽,几乎是瞬间将玉佩夺了过来:“这、这……这是囡囡的玉佩,岂会在你身上?!” 卫严的手在发颤。 施城看得出来,卫严很在乎那个丢失的女儿,如此甚好。 有定北侯府出面,顾九年不放人也不行。 于是,施城添油加醋的,将一切说看了一遍。 卫严起身,在堂屋内踱步,一时间无法静下来:“囡囡她……在顾九年手上?这些年竟沦落在了扬州!” 卫严铮铮铁骨,愣是当场红了眼眶。 扬州瘦马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道。 施城又说:“侯爷莫急,据我所知,顾九年只是将表妹当做了我二姐的替身。但卖身契终归还在顾九年手中,况且,表妹乃侯府千金,她这些年沦落到扬州之事,万不能被人知晓,还望侯爷配合,与顾九年协商一番,给表妹重新编排一个身份。” 卫严内心,震惊与心疼交织。 恨不能领兵杀去扬州,将所有欺过囡囡的人都砍了。 但眼下囡囡在顾九年手中,顾九年与他又是宿敌,此事不太好办。 不过,施城也未免太过自来熟了,表妹都唤上了…… 卫严也不是寻常人物,总觉施城动机不纯。 “哦?是么?指挥使的意思是……”卫严安耐住救女儿于虎口的焦急心情,追问道。 施城淡淡笑过。 突然发现,将二姐暂时安置在定北侯府也没甚不好。 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表妹,到底还沾亲带故。 “侯府千金并未走失,只是十年前经大师算命,千金命中注定一劫,唯有在外潜心修行十载,方能消祸。如今十年期限已到,侯府千金可以回来了。” 闻言,卫严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妥:“事不宜迟,本侯这就去向顾九年要人!” 施城与卫严一道出了府门。 看着卫严带着一众护院朝顾府的方向疾驰而去,施城唇角溢出一抹笑意。 二姐,你既不认我,那日后就只能是我的表妹了…… ※※※※※※※※※※※※※※※※※※※※ 施城:表哥和表妹之间,最容易这样那样~ 顾九年:又来了一个抢黄花的人,本官偏不让。 高小公子:这回是我舅舅赢了一局,233333~ 盛小公爷:舅舅加油!舅舅冲啊! ———— 姑娘们,今天的更新奉上~文文明天开始v啦,凌晨万字更新掉落,明天会发完所有存稿→_→ 作者的存稿,就跟作者的存款一样,从来都留不住啊,qaq~ ps:v后一周有抽奖活动哦,中奖者100个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