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公自宫前》 找到你 初夏。 林花谢了春红,柳絮四处招摇,天空飘着细雪般的柳絮,嚣张的在晨光和晨风中张牙舞爪,无处不在。 大明顺天府北城,日忠坊,鼓楼西斜街,甜水巷,巷尾的一栋民宅。 宅子坐西朝东,临着甜水巷是两层砖木小楼,后面有个小院。 陈经纪带着一个女客来看这栋房子。 陈家祖上就在经纪行当的混,在房屋还有各种货物买卖里充当中间人,抽成为生,三代人都吃经纪这碗饭的,旁人都叫他陈经纪,本名罕有人知。 这栋房子在他手里压了快半年,如果再租不出去,房主定会换个经纪,这口饭就吃不上了。 成败在此一举。 陈经纪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要使出浑身解术把这栋民宅讲得花团锦簇,势必说服客人租下。 在他开口的同时,一团柳絮钻入了陈经纪的左鼻孔里,一股酸意排山倒海般从鼻子里喷涌而出,他连忙用衣袖遮面,打了个喷嚏。 女客似有些洁癖,听到喷嚏声立刻后退三步,还拿着一方手帕遮住口鼻,蹙起娥眉,本来两人才刚刚进门,客人这一退,一下子就退到门槛了。 完了完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陈经纪心中大呼不好,连忙弯腰作揖道,“陈某失仪,实在抱歉。” “无妨。”女客嘴上这么说,手里却很诚实的继续用帕子捂住口鼻,因而说话声有些瓮声瓮气,“带我看看房子吧。” 这个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陈经纪楼下楼上介绍了个遍,“……床,衣柜,饭桌,板凳等等家具都是现成的,夫人看看,都是好木头打的。夫人提着行礼进来,今晚就能住……” 女客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但她梳着妇人头,发髻上还用白绫布裹着成一个孝髻,一看就是个还没有出孝期的小寡妇。 所以陈经纪称她为夫人。 可是无论陈经纪如何吹嘘这栋房子如何好,看房子的小寡妇面上始终淡淡的,连哦一声的回应都没有。 但是,小寡妇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样子,推脱要走。 所以,陈经纪抱着一线希望,带着小寡妇下楼,去了后面的小院子,院子铺着青砖,因半年没有人住,春天时一根根杂草从砖缝里钻出来,陈经纪为了尽快租出这栋房子,亲自动手拔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十分清爽。 “……夫人您看,厨房、柴房茅房一应俱全,夏天在院子里搭个凉棚,挂上竹帘纱帐,吃瓜消暑纳凉,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经纪行当靠的是嘴皮子,加上察言观色,但整栋房子看完,小寡妇始终不动声色,看起来城府极深。 喜欢呢还是不喜欢? 陈经纪摸不着头脑,他拿出一套钥匙,“夫人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 做经纪行的,最忌讳在一根树上吊死。陈经纪是在变相催促小寡妇做决定,如果小寡妇没有兴趣就算了,一拍两散,别浪费他的时间,他还有其他生意要做。 小寡妇没有理会,信步走到后院,打开院门,门外是一条只容得两人并肩而行的狭窄小胡同,而且是个死胡同,对面是一堵高墙。 高墙一眼望不到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府邸。 小寡妇指着高墙,问道:“这里住着何等人家?” 糟糕! 陈经纪心下一沉,面上依然谈笑自如,“这是汪千户的宅子,汪家祖上是跟随成祖皇帝南下靖难的大功臣,封了世袭千户,如今都传到第五代了,是百年的勋贵世家。” 小寡妇看着爬满了枫藤的高墙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陈经纪以为小寡妇害怕被位高权重的邻居欺凌,忙道:“汪家虽是勋贵世家,但家风良好,为人和善。甜水巷的街坊邻居也都民风淳朴,大到失窃走水,小到拌嘴口角都没有发生过,可谓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寡妇门前是非多。 对于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而言,当然是安全第一。 小寡妇终于有所回应了,“如此说来,甜水巷是个清净之地?” 陈经纪觉得有戏了,“正是如此,一般人我都不带他来看这个房子,只有像夫人这样性子好的才配住在这里。” “清净好是好,但是……”小寡妇沉吟片刻,说道:“我以开医馆为生,悬壶济世。” 到目前为止,甜水巷除了挑担子的货郎,还没有一个路人经过门口。 门可罗雀,没有客人,还做什么生意。 这下掉进坑里了!陈经纪脑子轰隆一声,凭着祖传胡说八道的功力说道:“这个……酒香不怕巷子深嘛,夫人妙手回春,一传十,十传百,将来定能生意兴隆。” 此时陈经纪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小寡妇却说道:“行,就这栋房子,我先租一年。” 陈经纪狂喜,“来看房之前前我曾经和夫人说过价格,租金一年五十两,外加十两押金,到期房屋家具若无损坏,十两银子一概退还给夫人,这样一共就六十两银子——夫人目前在何处落脚?我们去夫人住处签契约,当面交付银子和钥匙。” 小寡妇是个爽快人,当即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十两银元宝,“就在这里签吧。” 按照行规,陈经纪可从中抽取房租的十分之一——五两银子的经纪费。 陈经纪又兴奋又懊悔:这小寡妇明显是急于寻找住处啊,否则不会把这么大一笔钱放在身上,还没讨价还价,或许我开价七十两银子的租金都能答应! 但是木已成舟,陈经纪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他打开笔盒,拿出一支笔,用舌头舔润了笔尖,两人签了字据,签字画押时,小寡妇写下名字,“魏采薇”。 这个烫手山芋般的房子终于租出去了。 陈经纪赚了钱,心情大好,给小寡妇拍马屁,摇头晃脑的念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这是诗经里的名诗,魏大夫好姓名。” 魏采薇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钥匙,“一事不烦二主,我的行礼还在鼓楼西斜街的三通客栈,我初来乍到,不知此地车马行在何处,还要劳烦陈经纪帮忙雇一辆车把行李运到——” 魏采薇环视这栋房子,“家里。” 这便是决定在此处安家了。 陈经纪见她出手阔绰,一出手就是六十两银子,小小年纪就敢自立门户开医馆,想必是个有真本事的女医,将来或许能够做长久生意,便拍了拍胸膛说道: “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我店里就有一辆骡车,帮着魏大夫把行李运过来——不收钱。” 陈经纪赶着骡车去三通客栈,魏采薇已经在门口大马路旁边等着了,她双手捧着一个红布包裹的长条物件,身边堆着三个大箱子。 陈经纪和店小二把箱子搬到马车上,魏采薇始终捧着那块红布物件,看来这是她最珍视的一件行李。 到了甜水巷新居,魏采薇揭开红布,将里头的灵牌放在香案上,还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灵牌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她点燃一盏琉璃灯,取了三炷香凑在灯火上点燃,口中默念有词,虔诚祝祷。 陈经纪气喘吁吁的将第一个箱子搬进来,看到香案上的灵牌写着“亡夫汪二郎之灵”。 陈经纪告辞之时,魏采薇开了箱子,取出一个小木匣,“这是我自己做的消暑丸,天气渐热,在水里化开代茶饮,最能解暑气。” 陈经纪捧着木匣叠声感谢。 送走了经纪,魏采薇开箱取出一个双肩的布袋背起来,布袋两边插着两个小旗,分别写着”妇科圣手“和“妙手回春”。 她戴上一顶斗笠,帽圈下方垂着黑纱,用来遮蔽日光和漫天柳絮,在门环上了一把铜锁,拿出一个空心烧饼般的铁环,铁环中心可以套上三根手指,环内有三颗铁珠子。 她将铁环套在大拇指上,轻轻转动,环中滚珠撞击,哗啦啦的走珠之声顿时响彻甜水巷。 这个铁环叫做虎撑,是游医们独有的一种响器。 走街串巷的行当里头,行医的、卖炭的、卖香油、算命的等八个行当不准高声喧哗招揽生意,只能晃动独有的响器做买卖,有“八不语”之称。 卖炭的是拨浪鼓;算命的木棍敲铜锣叫做报君知;卖香油的是梆子,行医就是虎撑。 魏采薇转动着虎撑,在漫天柳絮的初夏早晨消失在甜水巷。 一天很快过去了,柳絮一层层的盖在路面上,就像下雪似的。 近黄昏时,一只马蹄的铁掌踏进了甜水巷,骏马奔腾,激起地面千堆雪般的柳絮。 一个少年拍马疾驰,马背上还横趴着一个男子,他面朝下,双腿垂在马背的另一边,身体就像一块破布似的随着马背起起伏伏,好几次差点被颠下来,被骑马的少年腾出一只手牢牢按在马背上。 大明无论男女童年都要剃发,只留头顶一缕头发扎辫子,额头和脑后都要剃光光,到了十岁左右时才开始留头发。 这个少年留头没几年,顶发梳成髻,插戴一根闪瞎人眼的金簪,额前的短刘海和脑后因为太短还无法扎进发髻的碎发散开,在满是柳絮的空气中肆意飞扬。 伴随着剁剁马蹄声的,还有横趴在马背上男子的尖叫,“大夏!汪大夏!汪二少!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了吧!求祖宗放开我啊!我颠的连隔夜饭都快吐出来!” 听声音,正是早上把房子租给魏采薇的陈经纪。 汪大夏不为所动,还狠狠拍了一下马背上陈经纪的屁股,“把钱退了,把人赶走!” 陈经纪已是吐无可吐,只能哇哇干呕,“契约签了,租金已经交给你母亲了,生米煮成熟饭,如何退得?” 到了房子门口,看到门环上的锁,方知不巧,新租客不在家。 不过这难不倒汪大夏,他下马,单手就将陈经纪从马背上提起来,往楼前一掷,骂道: “好个陈经纪,明知这栋楼是我母亲的嫁妆,你却把租金交给我的继母,活该挨揍!” 陈经纪在地上滚了三滚,为了促成今天租房交易才上身的簇新宝蓝色圆领袍沾满了灰尘和柳絮,还有褶皱,就像从咸菜缸子里掏出来的一把雪里蕻,好不狼狈。 他哎哟扶着腰站起来,看着大门铜环的锁,决定来个缓兵之计。 “我的小祖宗,房客是个游医,在外行医,不知何时回来,咱们不能干等,明天一早再来。” 陈经纪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打定了主意,晚上去告诉汪千户,汪千户好好管教这个小纨绔,别骚扰租客。 汪大夏冷哼一声,拿出一把新锁,套在门环上,咔嚓一声锁死了,“我还有事要办,没工夫等人。我汪大夏从来只有别人等我,没有我等别人的时候。” 这下门环上拴着两把锁了,女租客回来门都进不去,只能去找他。 陈经纪扑过去抱着汪大夏的大腿,“万万使不得啊,租客有家不能归,怕是要恼。” 租客要退房退租金,陈经纪已经吃进去的五两银子的经纪费也要吐出来,白忙活一场。 汪大夏一脚踹开陈经纪,把钥匙放在怀里,翻身上马,挥鞭说道:“就是要租客知难而退,赶紧退房搬走。” 陈经纪趴在满是柳絮的地上叫道:“我已经把租金交给你母……继母了!这房还怎么退?” 汪大夏策马扬鞭,头也不回,“关我屁事!” ※※※※※※※※※※※※※※※※※※※※ 终于开文,各位,我想死你们了!第一次写古言重生文,还请各位多指教,老规矩,开文发100红包。 开文当天双更,二更会在下午6点18分。虎撑的外形就是甜甜圈,里头就几颗铁珠子 老公再爱你一次 汪大夏拍马走人,陈经纪打算去找汪千户告状,无奈刚才那一摔疼的不轻,手上脸上都是灰尘柳絮,没脸见人,他扶着腰,缓缓挪动脚步,走到巷尾的一口水井处。 这口井的井水清甜,甜水巷由此得名,整个甜水巷的居民日常用水都要来此。 日已西沉,一群妇人正在井台周围提水洗碗洗衣服,陈经纪向妇人们讨一桶水洗脸洗手。 都是熟人,妇人们嬉笑着把空桶递给陈经纪,还取笑道: “汪千户家的继母和继子不和,三天两头的闹,知情的人谁敢租这栋宅院?” “就是,没得惹上一身骚,房子空了好几年,你哄着一个外地人租下来,那汪二少如何罢休?” “挨了汪衙内一顿打,后悔了吧!” 陈经纪摇着架在水井之上的轱辘,将一桶井水提上来,“男人不发横,婆儿没裙钗。我得赚钱娶媳妇养家。” 妇人将一盆飘着油花的洗碗水泼到路边排积水的沟渠,“你真是腊鸭子煮在锅里头——身体都烂了,嘴还硬!汪衙内以后定见你一次打一次。” 陈经纪借了人家的水桶,不好拌嘴,埋头洗手脸。 洗干净了,拍去圆领袍上的灰尘柳絮,对着水桶倒影自照,人模狗样的可以见人了,陈经纪向妇人道了谢,去找汪千户求援。 什么人能够制得住汪衙内犯浑?只有衙内他爹。 汪家在甜水巷有个侧门,天已经全黑了,看门的说汪千户还没下衙门。 汪千户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京城一共有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司,专门管着各个城区的治安缉盗、防火、道路清洁等等(相当于北城区派出所加城管加消防三合一,汪千户是所长) 陈经纪就在门口等,左等右等没见到汪千户回家,倒是听到了哗啦啦的虎撑滚铃之声。 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汪千户侧门门口悬挂的灯笼,陈经纪看到了晃动虎撑的游医——正是租客魏采薇行医归来了。 糟糕!她回来根本进不了门啊!那把钥匙还没讨回来! 陈经纪连忙冲过去和魏采薇打招呼,“魏大夫,有件事要和你解释一下……” 家家都一本难念的经。汪家二少爷汪大夏的母亲钱氏死的早,又不服继母吴氏管束,是个不学无术、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人称汪衙内。 汪千户担心败家子把钱太太的嫁妆祸害光了,就把嫁妆交给继室吴太太打理,其中就包括魏采薇租下的那栋小楼。 汪衙内是个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花的败家子,岂肯罢休? 只要陈经纪带着客人去看房子,他就去胡闹,把客人吓跑,因而在北城这么好的地界、如此齐整的民居、家具一应俱全搁置了半年都没能租出去。 今日陈经纪运气好,汪衙内一大早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陈经纪这才得以成事,半哄半骗的把房子租给了不知情的游医。 “……事情就是这样。”陈经纪解释道:“魏大夫请放心,孙悟空再能折腾也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汪千户出手教训儿子,钥匙自会奉还。汪千户就是汪衙内的紧箍咒。” 出乎意外,魏采薇没有大发雷霆,骂陈经纪奸商,反而津津有味的听着他讲述汪家八卦,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这栋房子我很满意,至于钥匙——我想先见见这个汪衙内,和他讲道理,先礼后兵。如果直接去找汪千户告状,汪衙内少不得挨一顿打,有损自尊,越逼越急,即使今晚在汪千户的强压之下给了钥匙,保不齐过两天还来我家里闹,从此家宅不宁。” 陈经纪忙说道:“医者父母心,魏大夫真是个活菩萨啊。不过,你千万不要对汪衙内抱有任何幻想,整个北城出了名的小纨绔,继母吴太太都拿他没辙。棍棒底下出孝子,只有汪千户能够制得住他。” 也不知为何,不管陈经纪如何警告,这个小寡妇执意要见汪大夏,说道:“我还是决定和汪衙内先谈谈。” 陈经纪没得办法,只得再去汪府问门房,“汪二少在家吗?” 看门的小厮还是摇头,“我家二少爷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子还没回家。” 陈经纪给魏采薇回话,魏采薇不慌不忙指着街对面一个夜市说道:“我还没吃晚饭,不急,我边吃边等。” 陈经纪也饿了,说道:“是我办事不周,这顿我请,给魏大夫赔罪。” 陈经纪狡猾的很,吃人嘴短,吃了他的饭,房子出现纠纷,这个游医也不好直接说退房不要了。 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陈经纪抠门,选了夜市里最便宜的馄饨,还找借口:“这个铺子离汪府最近,方便盯梢,一旦看到汪衙内回来,我们就找他说话。” 魏采薇笑了笑,不戳破,“还是陈经纪考虑的周到。” 这个外地人真好骗啊!毕竟还年轻,涉世未深。陈经纪坐下,叫了一碗芥菜肉馄饨。 魏采薇说道:“老板,两碗三鲜馄饨,其中一碗不要加香菜。” 陈经纪心疼钱,“咳咳,魏大夫,这家分量给的挺足的,一碗有十五个大馄饨,我怕你吃撑了。” 魏采薇笑道:“不是我一个人吃。” 陈经纪四处张望:“啊?魏大夫身边有随从?” 魏采薇说道:“是亡夫——亡夫的那碗馄饨我来付钱便是。” 夫死,妻子要为丈夫供饭三年。 请都请了,是吧,不差一碗馄饨钱。陈经纪忙说道:“我来我来,几个小钱而已。” 言谈间,三碗馄饨上桌,陈经纪开吃,魏采薇把没有加香菜的那碗放在桌子西边,撒了一些胡椒,摆上一副筷子,对着空气说道: “二郎,吃饭了。今天我……一直忙到现在,生意挺好的,京城就是不一样,晚饭吃的太迟,你饿了吧。” 对死鬼老公体贴入微,还惦记他不吃香菜加胡椒! 陈经纪心道,我将来娶个娘子要是对我这么好,我怕是要乐上天! “你们夫妻情深义重。”陈经纪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羡慕一个死人。 魏采薇低声轻叹,“可惜情深不寿。” 两人吃到一半,一个人影踅摸过来,一屁股坐在魏采薇亡夫的位置上,往陈经纪肩头一拍。 “你是在守株待我家老爷子,好告我一状是吧?你死了这条心,今晚你去那里我就跟到那里,不会让你和我家老爷子见面的。” 不是别人,正是衙内汪大夏。 陈经纪被戳破了心思,支支吾吾,“汪二少误会了,我就是饿了找个地方吃饭。” “你胃口不错嘛,点了两碗馄饨。”汪大夏嗅着鼻子,“嗯,没有放香菜,正和我的口味,我就不客气了,这顿你请客。” 汪大夏端起碗就吃。 陈经纪惊呆了,“你……岂有此理!这是魏大夫给亡夫供的晚饭!” 见到汪大夏,魏采薇眼神一滞,嘴唇微张,手中的勺子失控,叮当一声掉进碗里,飞溅出汤汁,”是你!我是……我——” 陈经纪见魏采薇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模样,以为她害怕汪衙内,连忙站在两人中间,“汪衙内!欺负人家一个小寡妇算什么本事!” 愤怒之下,陈经纪也不叫二少了,直呼外号汪衙内。 汪大夏侧身绕过陈经纪,歪着脑袋打量着魏采薇,头上的白色孝髻在夜色下格外显眼。 若要俏,一身孝。好个漂亮的小寡妇! 汪大夏的眼睛立刻亮若星辰,眉毛轻佻的往往挑了挑。 见到美女,汪大夏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放下了碗,说道: “小寡妇,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被这个无良经纪骗了,他明知那个房子有争端,为了五两经纪费哄你签下租约。房子连同里头的家具都是我亡母的嫁妆,我要留个念想,不想让外头的人住进去。如今租金在我继母手中,你要陈经纪把租金要回来,另寻他处去住。” 此时魏采薇已经回过神来,心绪稍定,说道:“汪二少误会了,我和陈经纪在你家门口是为了等你回家,并非找汪千户告状。关于房子一事,我想和你面对面商量一下。我姓魏,行医为生,你可以叫我魏大夫。” 哟,这小寡妇有点意思!和我这个臭名昭著的衙内说话都和和气气的。 确实把咱当人,不过…… 汪大夏皱着眉,摸着下巴,似十分为难,“没什么可商量的,我母亲的嫁妆,我不准任何人碰,魏大夫还是搬走吧。” 这便是没得谈了。 陈经纪正要开口再劝,魏采薇指着汪大夏面前的碗说道:“亡夫已吃过了,汪二少饿了吧?若不嫌弃,请用下这碗馄饨。纵使买卖不成,也和汪二少相识一场。” 所谓供饭,意思一下,心意到了就行了,供一会是可以给活人吃的,一般百姓不会浪费粮食。 有美貌小寡妇大大方方请他吃馄饨,他若不肯,岂不扭捏?连小寡妇都不如。 “多谢魏大夫。”汪大夏拿起勺子吃馄饨,到底是勋贵世家弟子,人虽纨绔,吃相还是不错的,一丝声都不出。 看样子魏大夫要退房,五两银子的经纪费也要吐出来,陈经纪着急了,觉得碗里的芥菜馄饨都不香了,如何是好? 这时路上起了一阵马蹄声,北城兵马司开始夜巡了,陈经纪腾地一下站起来,翘足期盼:汪千户要回来了!还是得找衙内的老子说话啊! 汪大夏看出陈经纪的小心思,揪着陈经纪的手,强行把他拉着坐下来,“不是我爹。北城刚刚出了一桩命案,如今北城兵马司正到处缉拿凶手,我爹忙着办案,估计这几天都在衙门里不回家,你死了告状这条心吧。” “啊?”陈经纪很是震惊,“人命案!谁出事了?” “不知道,我听人说场面相当可怕。“汪大夏拿着勺子往脖子横着比划,”一刀割喉,颈血都喷到树梢上的柳絮上了,白柳絮染成红色。“ 陈经纪吓得一哆嗦,双手本能的捂着脖子,“哎哟,这什么仇、什么怨啊,死的太惨了。” 魏采薇低头看着碗里的漂浮的葱花,心想什么仇什么怨?当然是灭门之仇,杀亲之恨了! 是我干的。 重来一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方不辜负老天给我第二次机会。 ※※※※※※※※※※※※※※※※※※※※ 重生之后,复仇宠夫两不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采薇:吃吧,本来就是给你供的饭。 汪大夏:哎哟,这小寡妇八成看上了本衙内的美色。 二更送上,继续发100红包,日更,暂定在每天早上6点18分更新。 感谢在2020-06-18 02:12:49~2020-06-18 17:4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孫嫚蔓、簪纓の豆腐愛讀書、lily@sarah?">lily@sarah???only、小狗吃肉包、西洋果子、璎珞、不要瞪我、ag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子艺 29瓶;听雨楼泡茶的阿狸 12瓶;他西瓜是他瓜、浪里个浪 10瓶;千秋墨雪、mr.mai、ag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前世今生 上一世,魏采薇是锦衣卫禾千户家的二小姐,有个比她大十岁的姐姐,母亲早逝,父亲思念母亲没有续娶,长姐如母,一直是姐姐照顾她。 长姐十七岁那年,父亲禾千户为她定下门当户对的亲事——同样是锦衣卫千户的陈千户家长子陈大郎。 同袍好友,彼此知根知底,这门亲事水到渠成。 长姐疼妹妹,说要三年后再出嫁,把妹妹带十岁懂事,她才能放心嫁人。 在京城,把姑娘留到二十岁出嫁的并不罕见,陈家同意了。 定亲那年,正是嘉靖二十九年,庚戌年。 那一年八月十四,北京百姓正准备过中秋佳节时,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突然带着八万铁骑入侵大明,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打到了大明都城北京。 大明自从上一次土木堡之变和蒙古交战,有一百多年没有打仗了。 承平日久,人们已经不知道战争为何物,北京城防守空虚,只有四万禁军守城——而且老弱病残和吃空饷居多。 兵临城下,禁军不能打,各地勤王军队支援北京又需要时间,在嘉靖皇帝的默许之下,内阁首辅大人严嵩下令闭门不战,任凭蒙古军队在北京城外烧杀抢掠,还说“俺答汗抢够了自会退散。” 俺答汗抢了半个月,直到嘉靖皇帝答应和蒙古通贡互市、各地勤王援军已至,俺答汗才退兵。 仅仅半个月,京城之外,几乎化为一片焦土,掠夺人畜两百万,史成“庚戌之变”。 庚戌之变,嘉靖帝视为耻辱,首辅大臣严嵩推脱责任,找了一些人背黑锅当替死鬼。下狱的下狱,杀头的杀头,灭族的灭族。 魏采薇的父亲禾千户为了保护难民战死了,但后来还背上了“情报有误,耽误军机”的黑锅,因为死人不会说话,家产充公,两个女儿沦为官奴被发卖。 陈千户念及同袍和亲家的情分,出了五十两银子将姐妹两个卖下来,安置在乡下田庄里,说会供养她们一生。 官奴是贱籍,良贱不能通婚。长姐和陈大郎的婚事当然作废了。 寄人篱下,长姐有自尊,学农妇养鸡织布,努力靠双手养活自己和妹妹。 有一天,前未婚夫陈大郎带着姐妹们急需的米面粮油盐来到庄子,他的小厮牵着魏采薇的手去逛集市,到了傍晚才回来。 此时陈大郎已经走了,长姐蹲在河边清洗床单。 魏采薇只有七岁,懵懂无知,她兴奋的跑过去,“姐姐!我给你卖了好多好吃的!有虎眼窝丝糖,我一个都没偷吃,全都带回来了!” 对于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而言,半年都没吃糖了还能抵抗窝丝糖的诱惑,需要多么大的自制力和对长姐的爱。 长姐紧紧的抱着她,喃喃道:“我想……走,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魏采薇不明所以,说道:“自是姐姐去那里,我就去那里。” 长姐说道:“你不懂,你还那么小,姐姐要保护你。” 之后,陈大郎每次来田庄,小厮都会带着魏采薇出去玩,直到姐姐突然发胖,肚子变大了,陈大郎从此消失,家里却突然来了一个婆子,日夜监视姐妹,不准她们出门。 某天夜里,魏采薇从姐姐的惨呼中惊醒,她光脚跑出去叫人,“救命啊,我姐姐肚子疼!” 婆子关闭门户,还骂她,“真是个傻丫头,你姐姐不知廉耻,在热孝里勾引大少爷,这会子要生孩子了。” 魏采薇扑过去一头将婆子撞倒,“不准骂我姐姐!你才不知廉耻!” “小贱人!”那婆子站起来,一耳光将她打晕过去。 等魏采薇醒来去找姐姐,姐姐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褥子被鲜血浸透,双目圆睁,身子都凉了。 魏采薇像个木偶娃娃似的呆立在原地,听到外面脚步声,连忙钻进床底下躲起来。 婆子说道:“大少爷请看,贱人已经死透了,按照约定,一尸两命,孩子不准生下来,以免污了陈家血脉——剩下的十两银子该给我了。” 未婚夫陈大郎的声音响起来,“做的不错,对外就说她得了女儿痨病死了。家里正在为我说亲事,倘若让人知道一个卑贱的官奴怀了陈家骨肉就麻烦了。” 婆子说道:“小贱人是个不安分的,大少爷再加点钱,我配一副哑药给小贱人灌下去,以绝后患。就说她因姐姐死了,哭哑了嗓子,免得小贱人以后胡说八道。” “也好。”陈大郎说道:“本来今天我想一并除掉那个小的,但是父亲说一天死两个,外人恐会说闲话。小的毒哑了,再养几年……是个美人胚子呢,将来定比她姐姐漂亮,待我享用几年再处理掉。” 陈大郎给了银子就走了,婆子出门买药,魏采薇从床底爬出来,把姐姐的首饰盒包起来背着,偷偷溜走。 否极泰来,逃亡路上,她得贵人相救,改名换姓,她本姓禾,魏字拆解出来,就是禾女鬼。 禾家的女鬼,是为了纪念惨死的姐姐。被陈大郎侮辱强/暴了,死了还背负热孝期间爬床求荣的羞辱。 采薇,出自《诗经》小雅,“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意思是说,我采着一把豌豆尖,豌豆尖已经长大,但我有家不能归,因为我要和敌人作战,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魏采薇把仇恨藏在名字里,提醒自己不忘复仇。 第一世复仇,她第一个杀的也是陈大郎,但那个时候她没有经验,又过于悲愤激动,第一次出手时漏洞百出,差点失手。 杀死陈大郎之后,为了逃避陈千户和官府追查,她加入了参选宫女的队伍里,走进了紫禁城。 她懂得医术,很快被后宫司药局看中,成为女医,和她一起进宫的宫女中,有个年仅十三岁,姓尚的小宫女热情开朗,和她关系最好。 有一天嘉靖帝鼓磬,敲错了,所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唯有这个尚氏宫女乐得笑出声来。 一个卑微的宫女居然敢公然嘲笑皇帝。所有人,包括魏采薇都觉得她死定了,但是嘉靖帝却招了她侍寝,从此冠宠后宫,封为寿妃。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魏采薇成为寿妃藴德宫宫里的掌事女官,一跃成为后宫的红人。 嘉靖帝快六十岁了,还和寿妃玩过家家这种幼稚游戏,沉迷寿妃的“童言无忌”和天真烂漫的少女情怀中,满足寿妃的所有要求。 甚至寿妃突发奇想要在床上玩焰火,嘉靖帝一把年纪了,还跟着寿妃一起疯,在床帐里放烟花,结果把整个藴德宫都给烧了! 烧了一个宫殿,嘉靖帝反而更宠她,将所有骂寿妃是祸国妖妃的大臣都打了廷杖,革职的革职,贬官的贬官。 在后宫的魏采薇时刻忘不了复仇,她要除掉陈千户,但后宫不能干政,她需要借助他人之手。 在后宫,宫女和宦官结为夫妻,叫做对食。高等女官从来不缺乏太监们的追求,尤其是魏采薇这样的红人,都想通过她来讨好宫里最得宠的寿妃,以图在嘉靖帝面前露脸,得以平步青云。 魏采薇左挑右选,选择了汪大夏。 汪大夏年轻,比她小三年,入宫没几年,没有根基,好控制,一切都需要魏采薇给他铺路,通过寿妃引荐给嘉靖帝,从宫里无名之辈一下子成为天子近臣。 何况,汪大夏长的俊俏,即使朝夕相对,这张脸魏采薇暂时还看不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魏采薇也不能免俗。 魏采薇可以捧他,也可以让他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汪大夏走了魏采薇这条捷径,大家各取所需,她帮他得到效力御前的机会,他帮她查清真相复仇。 汪大夏信守承诺,从陈千户那里开始查,一查吓一跳——原来禾千户“误传情报,耽误军机”背后,是一串朝廷高官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的阴谋,哄骗禾千户一个人抗下所有罪责,家破人亡。 汪大夏最终成为东厂厂公,权倾朝野,为她全家复仇,所有的将禾家推向深渊的人,最后都自食恶果,还罕见的功成身退,自请去了南京当守备太监,和魏采薇一起远离京城。 本以为各自达到目的后一拍两散,但他们先婚后爱,在宫廷一起经历了各种风风雨雨,三朝更迭,始终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倒成为一对佳偶,在南京一起度过了三年平静恬淡的日子。 可惜汪大夏因以前太拼命了,曾经为魏采薇试毒挡刀,身体垮掉,年仅四十七岁就病故了。 汪大夏的遗言是:“我知道你复仇之后,最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但这辈子我身体残缺,无法帮你实现这个心愿。但愿……来世。” 魏采薇在棺材合上那一刻晕过去,醒来时,她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十七岁,算算日子,死鬼老公就是在这一年挥刀自宫的。 她决定找到他,然后阻止他自宫:仇我自己来报,根你自个留着吧。 她租了房子,捧着汪大夏的灵牌喜迁新居,当汪家的邻居,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期待着与少年时代的死鬼老公重逢。 上一世,她人生地不熟,重返京城复仇时,单是跟踪陈大郎,摸清他的行踪就花了不少时间,仇敌当前,情绪激动,陈大郎差点逃脱了她精心设计的天罗地网。 慌忙加上怒火,她捅了陈大郎二十几刀,刀刀都不致命,陈大郎居然还没有死,还想大声呼救,幸运的是鲜血呛进他的咽喉,无法发声。 她干脆弃刀,双手捧起一块石头砸向他的面门,这才断气,而她浑身血污,差点不能脱身。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世重新杀姐夫陈大郎,她一击即中。 上一世就摸清陈大郎一入夜就从家里偷跑出来,去外头找乐子,她扮成风尘女子,在路边故意撞进他的怀中,把他引到河边一颗大柳树下。 “就在这里?原来姑娘喜欢野趣,正合我意。” 乘着陈大郎急不可耐的脱衣服,她一刀封喉,干净利落,一句废话没有——上一世她就是话太多了,引起陈大郎的警惕,拔腿就跑,她追上去捅了二十八刀。 害死长姐的第一个仇人顺利被除,陈大郎死不瞑目。 魏采薇迅速换装,重新成为小寡妇游医,买了一陌纸钱,将沾血的风尘女子纱衣扔进纸钱里烧成灰烬,割喉的刀也扔进烟波浩渺的什刹海里,不露一丝痕迹。 完美。 然后,魏采薇回家,在甜水巷遇到了陈经纪,两人一起吃馄饨,边吃边等汪大夏回家。 终于等到你! 纵使这个十四岁的少年飞扬跋扈,眼神轻佻,但此时重逢的喜悦使得魏采薇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出于礼仪,她的眼睛不敢直视他,但是她的心里满是他,多到连碗里的三鲜馄饨都吃不进去了。 汪大夏心无旁骛,专心吃饭,一碗馄饨下肚,他拱手感谢魏采薇,“多谢魏大夫请客,魏大夫搬到新居,一定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若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派人去请魏大夫给我看病。” 意思是馄饨我吃了,但你该搬走的还是得走,一碗馄饨不会使我改变主意。 陈经纪不像汪大夏这样没心没肺,他还沉浸在割喉事件的恐惧中,闻言赶紧插话道:“魏大夫是妇科圣手,只给女人看病。” 汪大夏遗憾叹气,“哎呀,是我没福。若有来世,投胎成女人,就可以当魏大夫的客人了。” 陈经纪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是个小畜生啊,连寡妇都撩! 魏采薇却说道:“其实……我也可以给男人看病的,在医者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人女人。但是在病人眼里,有男女大夫之别。男人大多不相信女医的医术,汪二少却能打破成见,选择相信我,我很是感动。” 陈经纪忙道:“汪衙内那里是相信你,他只是想——” “陈经纪今晚话很多啊。”汪大夏打断道,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还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陈经纪怕挨揍,将那句“他只是想撩拨你这个漂亮小寡妇”咽下去。 汪大夏继续讨好美人,“我打破成见,魏大夫也一样。陈经纪是不是在你面前把我说成一无是处的小衙内?魏大夫却慧眼识英雄,看出汪某的好处来。” 魏采薇说道:“汪二少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将来定像楚庄王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千万不要像上一世那样一时激愤,走了极端,挥刀自宫啊!你不自宫,也可以有好前途。 我会帮你的。 ※※※※※※※※※※※※※※※※※※※※ 尚寿妃是真有其人,因嘲笑皇帝而得宠,从小宫女变成宠妃,嘉靖帝晚年独宠寿妃,甚至陪她玩过家家,在床帐里放烟花烧了整个宫殿,这都是真的,并非舟胡编乱造。现在玛丽苏大女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了吧哈哈哈哈,历史比小说更疯狂。 女主现身,全家祭天。我这种没有心的作者是不敢穿越到自己小说里的,活不过第一章。 本章继续送100红包哈,谢谢各位的支持。感谢在2020-06-18 17:47:16~2020-06-19 00: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巴旦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1-sinθ) 10瓶;任性的二毛 6瓶;小桃子、adu、年少不知愁滋味 5瓶;johnny大鱼鱼 2瓶;有所住、mr.mai、千秋墨雪、ag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强龙斗地头蛇 汪大夏年幼丧母,又不服继母管教,叛逆任性,仗着亲爹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在北城飞扬跋扈,为祸一方,是北城知名纨绔。 他活到十四岁,第一次听人赞他是一块璞玉,还预测将来他能够一鸣惊人。 汪大夏瞬间飘了。 谁不爱听好话啊! 汪大夏有些激动,将臀下的马扎子往魏采薇旁边挪了挪,坐的近一些。 陈经纪正要斥责汪大夏无礼。 汪大夏却收敛了轻佻的眼神,腰背挺的笔直,很是认真的问魏采薇,“魏大夫,你刚才把我比作楚庄王——楚庄王是何方英雄?” 陈经纪暗自腹诽:春秋战国时期的一方霸主,一鸣惊人的典故连我这个当经纪的商户都知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纨绔! 魏采薇也震惊了,她所熟知的汪大夏,是紫禁城司礼监内书堂出身的文武双全大太监。 内书堂是教育宦官们读书的地方,里头的老师都是翰林院的大儒,只有从内书堂里考出来的太监才能入司礼监,有机会当掌印太监,成为太监之首,也叫做内相,用来牵制内阁的首辅大臣。 汪大夏在内书堂读书时,勤奋刻苦,加上天子聪颖,每次考试都是甲等。 这也是上一世魏采薇挑中汪大夏结为对食夫妻的原因之一。 然而,此时的汪大夏连楚庄王都不知道。 怪不得陈经纪说他无可救药,要她认清现实,放弃幻想。 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魏采薇深吸一口气,反复提醒自己要淡定,现在的汪大夏蠢是蠢了些,但这也是他一生中短暂轻松自在的时光。 这一年,汪家遭遇巨变,祸事接踵而来,汪大夏被逼走极端自宫,当太监求前程,一路艰辛。 起码,现在的汪大夏是开心的。 魏采薇收拾了心情,给汪大夏讲楚庄王的故事,“他是春秋时期楚国的国君,不到二十岁就继位,那时候楚国内忧外患,主少国疑,他故意声色犬马,还在宫门口立一个牌子,说‘谏言者,杀无赦’。” 汪大夏拍案而起,“我果然和楚庄王很像啊,我们都喜欢声色犬马,讨厌那些天天劝谏我们要上进的人,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陈经纪暗道:人家楚庄王是假装喜欢,你是真的喜欢! 魏采薇正要继续讲,一队锦衣卫疾驰而来,汪大夏此时是站立姿势,在一群坐着吃馄饨的客人中格外显眼。 为首的锦衣卫一眼就看见他了,拍马朝着馄饨摊直冲过来。 一看是挂着绣春刀的锦衣卫,食客们静若寒蝉,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就怕被锦衣卫当逃犯。 “你是汪大夏?”锦衣卫骑在马上,用鞭子指着汪大夏问道:“汪伯达的二儿子?” 汪大夏不悦,“你直呼我的名字的也就罢了,反正我是个白身。但我爹是有爵位的武官,堂堂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世袭了五代的千户,我家祖宗当年跟着成祖皇帝南下靖难,靠着真本事打下来的爵位。你叫我爹汪千户或者汪指挥使都可以,当面直呼我家老爷子的大名,就不怕闪了舌头!” 汪大夏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和锦衣卫硬扛。 陈经纪吓得瑟瑟发抖,扯了扯汪大夏的衣袖,“祖宗,你少说两句。” 锦衣卫冷笑一声,挥鞭朝着汪大夏脸上抽去。 不知楚庄王的汪大夏反应倒是灵敏,他顺手提起马扎子,朝着鞭子扔去,鞭子抽飞了马扎子,哐当一声,砸翻了装着香菜碎末的铜盆。 锦衣卫恼羞成怒,挥鞭再抽,汪大夏干脆捡起铜盆、举在头顶当盾牌,拔足狂奔,在狭窄的夜市上灵活闪避而行! “追!捉拿嫌犯!”锦衣卫们拍马追逐,马当然跑的比汪大夏两条腿快,但是汪大夏不走寻常路,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时而跳桌,时而上房揭瓦,居然逃出了锦衣卫的围捕。 魏采薇叹为观止,“汪二少身手敏捷,看来并非一无是处。” 陈经纪惊魂未定,“害,魏大夫误会了,他这身逃亡的本事是被逼学会的,他三天两头闯祸,苦主们排着队去北城兵马司找汪千户告状求赔偿,他经常被汪千户追着抽打教训。汪千户是个严父,下手重,他若跑的慢了,估计会被他爹打死。” 原来如此! 魏采薇背上包,紧跟其后。 陈经纪拿出三十个钱给了馄饨铺小老板,也追上去围观锦衣卫追打汪衙内。 陈经纪高兴的很,黄昏时被汪衙内打了一顿,还从马上扔下来,现在锦衣卫就像是为了他复仇雪耻:打得好!再打的更厉害些!汪衙内,你也有今天! 魏采薇一边快走,一边问陈经纪:“汪二少和锦衣卫有什么过节?” 陈经纪笑道:“谁知道呢,北城有四害,苍蝇蚊子老鼠和汪衙内。汪衙内树敌无数,连锦衣卫都敢得罪,这次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魏采薇扫了一眼陈经纪,“你好像很开心?” 憋屈了小半天,陈经纪扬眉吐气,“锦衣卫为民除害,我当然高兴了,不仅仅我一个,你看大伙都很开心。” 魏采薇环视一圈,路人议论纷纷: “刚才跑过去的好像是汪衙内啊!汪千户又在当街教子了?” “不是汪千户,是锦衣卫。” “真是一物降一物,走,看看去!” 看来陈经纪所言不虚,汪衙内在北城臭名昭著。 魏采薇回忆上一世,死鬼老公吹嘘自己的少年时代,“……我是个玉树临风,行侠仗义的翩翩公子!我叫汪大夏,在北城,他们都尊称我为汪大侠,是北城少女们的梦。” 并没有什么汪大侠,也没有少女的梦。 只有汪衙内和少女们的噩梦。 死鬼老公好面子,欺骗了她。 魏采薇捏了捏拳头,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从甜水巷一直追到了鼓楼西斜街。 这条街是京城主干道之一,可以同时容纳十辆马车并排而行,骑马占优势,锦衣卫们终于追到了汪大夏。 但是汪大夏也找到了靠山——正在夜巡的北城兵马司官兵们。 “木叔叔!救命啊!”汪大夏狂奔到了北城兵马司的队伍里,抱着正在领兵夜巡的木百户大腿。 木百户是汪千户的手下,看着汪大夏的长大的,如今看着上官家的二公子犹如丧家之犬般被锦衣卫追逐,他立刻横刀立马,将汪大夏掩护在身后,提刀迎接锦衣卫。 “北城兵马司夜巡,锦衣卫所为何事?” 为首的锦衣卫是个小旗,论官阶,百户肯定大于小旗,但锦衣卫是皇帝亲卫,专办御案。北城兵马司只管北城的治安,一个锦衣卫小旗是瞧不上兵马司百户的。 周小旗鞭指藏在木百户马屁股后面的汪大夏,“我们锦衣卫陈千户家里的大公子今日在北城惨遭杀害,汪大夏和陈大少有过节,他有重大嫌疑,我们要把他带走问话,你们北城兵马司难道要窝藏嫌犯?” 此言一出,鼓楼斜街一片哗然。 “原来柳树下割喉而死的苦主是锦衣卫千户家的公子!” 一旁围观的魏采薇不禁捂住了嘴巴:怎么回事?我杀了陈大郎,怎么扯到汪大夏头上了? 汪大夏从马屁股后面探出半个头,“你们锦衣卫含血喷人!我今天就没见过陈大郎,如何杀得他?我的确和陈大郎在……有过冲突。但是陈大郎好色好赌,赌技又差,欠了不少外债,仗着爹是锦衣卫陈千户,经常耍赖不还,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着呢。我会配合你们锦衣卫列个名单,你们找他们便是,别缠着我呀!我是清白的。” 周小旗冷哼一声,“我们锦衣卫就是搞情报的,还需你这个跳梁小丑帮忙添乱?锦衣卫已经将大少爷的仇人名单整理成册,四处将疑犯缉拿归案,我的任务就是抓你汪大夏,你有重大作案嫌疑。” 汪大夏不屑一顾,“陈大郎还欠青楼的不少花账呢,锦衣卫是不是连老鸨子都要抓走?” 木百户转头劝道:“二郎你少说两句,陈千户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悲愤,用广撒网的方式寻找真凶情有可原,死者为大,你莫要冷嘲热讽。” 汪大夏这才闭嘴。 木百户对周小旗说道:“凶杀大案归顺天府衙门管辖,我们北城兵马司只是配合巡街,抓捕到可疑人员,也是送往顺天府监狱看管。我这就亲自把汪二少送到顺天府,要他交代这一天都去了那里,看了些什么,说不定能帮忙破案。” 顺天府衙门会给汪千户面子,让汪大夏录一遍口供就放回家了。 但锦衣卫不一样,一旦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不死也要脱层皮,屈打成招更不是什么稀罕事。 木百户不能让锦衣卫带走汪大夏。 北城兵马司也是要面子的,何况这次汪大夏难得占理,是锦衣卫欺人太甚。 “是啊是啊!”汪大夏又从马屁股后面探出头来,“锦衣卫负责办御案,杀鸡焉用宰牛刀。陈大郎之死,我也很难过,希望早日找到真凶,我会配合顺天府的。” 周小旗说道:“锦衣卫要查什么案子,还轮不到北城兵马司置喙!把汪大夏交出来!” 木百户使了个眼神,北城兵马司的人将汪大夏围起来。锦衣卫固然可怕,得罪了上官更可怕。 周小旗挥鞭,“都给我上!捉拿嫌犯汪大夏!” 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居然这么当街抄家伙打起来了! 一个是天子亲兵,强龙一条。另一个是北城地头蛇,龙蛇混战,难分胜负。 这种场面实在难得,只有几个胆小的路人跑了,大部分路人围观强龙斗地头蛇的名场面。 只有魏采薇的目光始终盯着汪大夏,只见这家伙狡猾的很,乘乱骑着一匹木百户留给他的马,脸几乎贴在马背上逃跑。 就当魏采薇以为汪大夏由此脱身之时,围观路人纷纷叫道:“跑了跑了!汪衙内跑了!” “锦衣卫的大人们,汪衙内往鼓楼方向跑了!” 锦衣卫听了,不再恋战,纷纷调转马头去追汪大夏。 局面反转再反转。 陈经纪看着目瞪口呆的魏采薇,笑道:“这下魏大夫明白了何为北城四害吧?北城百姓苦汪衙内久矣,希望锦衣卫好好教训他。” 汪大夏犹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魏采薇担心汪大夏,连忙跟着人群一起往鼓楼方向跑,不一会陈经纪赶着自家的骡车来了,邀请魏采薇上车。 只要魏采薇不退房,陈经纪五两银子的经纪费就能保得住。做生意嘛,要伺候好客户。 魏采薇上了骡车,陈经纪驾车往北追赶,到了鼓楼,人群一路向东涌去,街上也就过年才如此热闹了。 骡车到了鼓楼东大街——北京的北城以鼓楼大街为界限,西边是宛平县,东边是大兴县,已经到了大兴境内。 人群还是往东狂奔,很多人都跑不动,停在路边大口喘息。 陈经纪赶着骡车到了顺天府街,老远就听见兵戈相击和咚咚咚的鼓声。 前方就是顺天府衙门,衙门门口有一面大鼓,方便百姓击鼓鸣冤。 北城兵马司和锦衣卫激烈缠斗,汪大夏轮着鼓槌狂敲,还大声叫道:“锦衣卫杀人了!府尹大人救命啊!” 陈经纪颇为惋惜,“完了,如今都闹到了顺天府衙门,汪衙内还恶人先告状,锦衣卫暂时不能把汪衙内怎么样。” 魏采薇心下稍安:他自宫之前德行有亏,几乎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好在脑子灵活,逢凶化吉,我看他今夜如何脱身。 ※※※※※※※※※※※※※※※※※※※※ 吹嘘一时爽 ,老婆重生了,行侠仗义汪大侠的人设崩溃了~感谢各位的支持,继续送红包哈。 另外 ,总是有读者说在古代老公是太监的意思,其实不是。在宋朝小说话本里,老公就是丈夫的意思。明朝小说《金瓶梅》里头,西门庆找王婆打听潘金莲,王婆就说潘金莲“自有亲老公”。金瓶梅在明朝嘉靖年间成书,《回到老公自宫前》也是以嘉靖末年为背景,所以两本书处于同一时期,把丈夫叫做老公完全没问题的。何况,老公是太监之说,要到明末,除非特定场合,民间普遍认为老公代指丈夫,而非太监。 脱身之计 顺天府尹王大人下衙门回家,刚摆上晚饭,刑名师爷气喘吁吁来报,“北……北城出了人命案。” 王府尹累了一天,摆手道:“叫仵作连夜录尸格,多派几个得力的捕快查案,再告知北城兵马司,夜巡的时候多加留意可疑人员,明日我再去衙门不迟。” 天子脚下,发生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刑名师爷气息稍作平复,终于把话说全乎了:“已有数个路人辨认,说死者是锦衣卫陈千户之子陈大郎。” 百姓如蝼蚁,权贵就不一样了。王大人只觉得脑子一嗡,连官服都来不换,就穿着常服去了顺天府衙门。 陈大郎的尸体是被一个尿急的路人发现的。 此时月隐黄昏,四月十三的月亮就像咬了一口的月饼,路人躲到路边一颗大柳树下,解开裤带,发现树下趴着一个人。 刚开始以为是个醉酒的酒鬼,路人用脚踢了踢,“兄弟,挪个地。” 尸体是侧躺,一踢之下,成了正躺,脖子往左边一歪,清亮的月色下,都能看见脖子割裂的气管。 路人吓得尿都缩回去了,大声呼道:“杀人啦!” 巡城的北城兵马司闻讯赶来,此时大柳树下围观路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尸体团团围住,当即就有路人认出死者: “好像是陈大少,喜欢在胭脂堆里混,京城就没有他没去过的青楼。” “真是十年一觉扬州梦,留得青楼薄幸名。“ 北城兵马司连忙将人群驱散,弄了一副板子,将尸体抬到了顺天府衙门。兵马司只管巡街、缉拿盗贼,查案不归他们管。 听说儿子被杀,陈千户闻讯带着锦衣卫赶来,他不相信顺天府衙的查案能力,当即踢飞了试图阻止他的府衙门的仵作和捕快,把儿子的尸体抢回家了! 伺候陈大郎的小厮交代了最近和陈大郎有过节的名单,陈千户将名单交给手下,要他们必须在今晚将所有疑犯全部捉到锦衣卫衙门,严加拷问,看这个架势,是发誓要天亮以前就抓住真凶了。 当顺天府尹急匆匆赶到衙门时,发现府衙就像被打劫似,尤其是停放尸首的房子,桌椅散架,一片狼藉。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仵作和捕快们纷纷过来找上司诉苦: “陈千户带人闯进来,见人就踢,见东西就摔。” “又不是我们杀了他儿子,他打我们作甚?欺人太甚!” “尸体被抢走了,我们如何查案?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府尹大人示下。” 顺天府尹是京城的父母官,但京城权贵云集,他这个正三品的文官算得了什么呢? 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有两种人,要么是类似宋朝开封府尹包大人这种铁面无私辨忠奸的,管你是谁,连陈驸马都拖到龙头铡里,把头切了再说。 要么就是左右逢源、滑不溜丢的性格,遇事能躲则躲,能苟则苟。当今顺天府尹王大人就是这个性格,人赠外号——王泥鳅! 王泥鳅,不,是王府尹这个京城父母官很多时候反而要装孙子,尤其是在权贵面前。 王府尹轻咳一声,”今晚大伙受委屈了。锦衣卫把尸体抢走,还满大街抓人,这其实对我们顺天府有利。”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不晓得这王泥鳅如何开溜。 王府尹摇头晃脑的说道: “此案属于顺天府管辖,锦衣卫抢走了尸体,他们又抢不走案子——锦衣卫只办御案。待陈千户广撒网破了案,抓到杀人凶手,还不得把凶手送到顺天府定罪量刑?” 一旁刑名师爷赶紧站出来当东翁的应声虫:“如此一来,我们顺天府什么都没做就破了凶杀大案,有功则赏,你们只是稍微挨了点打,躺着就破案了,有赏钱拿,这种好事上找去?府尹大人英明啊!” 众人一听,这王泥鳅说的有道理啊,躺着就立功,还把赏金给赚了, 不过,一个武姓捕头指着自己被打破的头,还有手下受伤的残兵败将,“师爷没挨打,说的轻松。他们跟随小的出生入死,抓捕盗贼,和罪犯交手受些伤也就罢了,毕竟挣的就是这碗饭,可今晚被自己人打成这样,还在是在自己地盘上被锦衣卫欺负,兄弟心里到底意难平。” 眼瞅着群情激奋,王泥鳅吩咐钱谷师爷,“他们所有的疗伤费用可以全部报销,这个月按照工伤发抚恤金。你们回家养伤,今晚不用值夜了。” 府尹都有两个师爷,刑名师爷管案子,钱谷师爷管账本。 钱谷师爷也站出来为东翁说话:“差不多行了哈,府尹大人已经尽力了,难道要锦衣卫给你们端茶赔罪不成?都散了散了,回家洗洗睡。” 武捕头等人心中还有气,但没得办法,只得带着伤退下。 王泥鳅对着两个师爷唉声叹气,“这个位置太难坐了,等干满三年,我去吏部疏通关系,外放出去,当个说一不二真正的父母官,方能出这两年的憋屈。” 刑名、钱谷两个师爷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无论大人去那里,我们誓死追随大人!”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王大人圆滑如泥鳅,两个师爷则是两条滑不溜丢的鳝鱼。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响起咚咚的鼓声。 正是顺天府衙门前的鸣冤鼓。 武捕头等人重返大堂,前来报信,“北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在咱们衙门门口火拼!锦衣卫要抓汪衙内下诏狱,汪衙内不肯束手就擒,敲了鸣冤鼓,状告锦衣卫私设公堂,杀害贤良!” 汪大夏臭名昭著,尤其在北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京城姓汪的不要太多,但武捕头一说王衍内,大家就知道是说汪大夏。 噗呲一声,王泥鳅气笑了,“私设公堂是事实,但杀害贤良?汪衙内也敢自称贤良?他是贤良人,本官就是包拯转世了。” 王泥鳅坐在公堂之上,刑名师爷站在左边,钱谷师爷站在右边,两人互相打眉眼官司,这句话跟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到底笑还是不笑? 性格耿直的武捕头没那么多心机,他心急如焚,“府尹大人,衙门外喊打喊杀,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泥鳅摸着下巴的一缕胡须,“强龙斗地头蛇,由得他们斗去,天气渐热,大家火气旺,打打架,泄泄火,挺好。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收拾残局。” 东家开口了,刑名师爷立刻附和道:“正是如此,武捕头这时候带人出去劝架,你们是打得过他们?还是他们肯给你们面子?两边都不好惹,就别凑过去讨人嫌。” 武捕头急道:“万一打出人命怎么办?” 话音刚落,鸣冤鼓的鼓声戛然而止。 王泥鳅也怕出人命,当即催促武捕头,“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汪衙内被打死了。” 并没有。 那时候正在击鼓的汪大夏听到围观人群里有个尖利的女声惊呼:“小心放箭!” 随后感觉身后有破空之声,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求生的本能使得汪大夏立刻抱着鼓槌抱头下蹲。 咄的一声,一支利箭正中鸣冤鼓的鼓心,鼓皮破裂,锤不响了。 汪大夏从女声方向看去,朦胧的月色下,远处一辆围观的骡车上站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相貌,但是此人头上纯白的孝髻在夜色下格外显眼。 再看着她窈窕的身形,定是魏大夫那个漂亮小寡妇了。 那个把他比作一鸣惊人楚庄王的女伯乐。 其实汪大夏知道楚庄王是谁——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他上过几年学,把《春秋》当故事书看。 在馄饨摊上的时候,他故意装蠢,找借口把马扎子挪得更近一些,和漂亮小寡妇多说几句话而已。 现在她在所有路人都在看热闹的时候,一句话救了他。 汪大夏心想,等我脱了身,定好好感谢她。 生死关头,汪大夏还心猿意马的惦记着小寡妇,又有几支箭射来,汪大夏灵活闪避,瞧见顺天府衙门大门开了一条缝,有人从里面探出半个头查看情况。 汪大夏干脆将推倒了鼓架,圆桌那么大的鸣冤鼓朝着射箭方向滚去,一路碾压,箭矢稍歇。 于此同时,汪大夏往衙门门缝跑去,武捕头赶紧关门隔开这个瘟神,汪大夏将手中的鼓槌投掷过来,刚好卡在门缝里头,武捕头关不上门。 汪大夏插身进来,对着武捕头抱拳一笑,“多谢相救,改日请武捕头喝酒啊。” “你不能进来!我可不想惹火烧身!”武捕头把汪大夏往门外推,可这时为首的锦衣卫周小旗骑马踢开大门,就这么闯进来了! 若不是汪大夏把武捕头拉开,此时周小旗骑下飞扬的马蹄铁就要踢到武捕头的脑门了! 武捕头和汪大夏一起滚到门后,周小旗挥鞭再抽汪大夏。 本就有积怨,刚才差点丧命锦衣卫铁蹄之下,连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呢,武捕头顾不得上官王泥鳅保持中立的吩咐,抽刀将鞭子斩断,大吼道:“这是里顺天府衙门的公堂!不是你们锦衣卫的地盘!兄弟们!把他从马上扯下来!” 众人一哄而上,牵马的牵马,抱腿的抱腿,就像扯膏药皮似的将周小旗给撕下来了。 周小旗下马的同时,汪大夏把大门重新关上,横上门栓。 □□汪衙内藏身顺天府衙门,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都失去了追捕和保护目标,立刻停战。 锦衣卫在外头疯狂拍门,要顺天府衙门“交出汪衙内还有周小旗”。 北城兵马司则在外头齐声”感谢王府尹仗义执言,主持公道!还汪大夏清白!” 围观群众则起哄道: “怎么不打了?继续打呀!我还没看够呢!” “都别怂!快打啊!” “瓜子花生绿豆汤!” 局面反转又反转,惊心动魄,看到汪大夏逃到了衙门公堂,暂时无性命之忧,魏采薇又松了一口气。 “来包瓜子!”陈经纪买了一包瓜子,分给魏采薇一半,嗑得津津有味,“啧啧,比唱大戏还好看,都是真打。” 这时,地面震动,两拨人马几乎同时到达了顺天府衙门,其中一人头上包着白布巾,身穿白麻丧服,腰间系一串草绳,正是锦衣卫陈千户、死者陈大郎的父亲。 一见此人,魏采薇将手里的瓜子壳都捏破了:他是禾家一切悲剧的源头,陈大郎是个龌蹉的帮凶。 陈经纪此时亢奋激动,没有注意她的表情变化,指着另一方首领说道:“穿着甲衣的那个就是汪千户,到底是亲父子,自己可以往死里打。别人若对他儿子喊打喊杀,他不会不管。陈千户对阵汪千户,咱们又有好戏看了。” ※※※※※※※※※※※※※※※※※※※※ 感谢各位的陪伴,大家早上好。感谢在2020-06-19 19:39:03~2020-06-21 01:1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西洋果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巴旦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璎珞 30瓶;千秋墨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背叛 魏采薇没有听见陈经纪的话,在看到穿着丧服的陈千户那一刻,她脑子里腾起一股怒火,从上而下的灼烧着她的灵魂。 陈千户是个欺骗同袍、背叛诺言的伪君子、真小人。 上一世,庚戌之变,蒙古俺答汗带兵长驱直入,在北京外城抢了半个月。 外城沦为一片焦土,百姓纷纷逃往都城躲避战祸,但此时内阁首辅严嵩下令关闭城门,说俺答汗抢够了自会退兵,倘若此时开门,在难民背后追逐的蒙古兵八成会混着冲进京城。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看着在城外跪下乞求进城的难民,心下不忍。 陆炳是锦衣卫的头目,他还是嘉靖皇帝的奶兄,最受皇帝信任,陆炳请求皇帝打开城门,先放难民出来,他会派一队锦衣卫给难民们断后,以防蒙古兵冲进京城。 这次行动风险极高,被派出的这队锦衣卫几乎就是敢死队,大明承平日久,只有东南沿海闹倭寇,北方一百多年都没有战争,大部分军人都是混饭吃,但,总有些人热血未冷。 魏采薇的父亲禾千户自请加入敢死队,为难民断后。出城之前,禾千户把家底全部交给同袍好友兼亲家陈千户,并交代身后事: “我此去凶多吉少,幸好我们的儿女已经定亲,是一家人了。我若不能回来……大女儿的嫁妆早就准备齐全了,禾家家产,她们姐妹一人一半。待三年孝期过后,大女儿嫁为你们陈家妇,她们姊妹情深,定会带着妹妹一起出嫁。那时候二女儿也十岁了,在陈家叨扰几年,她姐姐姐夫做主,为她寻一门安稳的婚事,也就出门子嫁人了。” 陈千户落泪,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从穿开裆裤开始就是好朋友。我一直把你两个女儿当亲女儿看待,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一定会回来的。” 禾千户相信陈千户,托付家人,心无挂念,跟着锦衣卫敢死队出城,难民纷纷涌入内城,唯有这队锦衣卫是逆流而行,朝着外城进发。 果然,蒙古兵的探子见京城阜成门等等几个城门居然打开收纳难民,立刻派军队出击。 锦衣卫敢死队和蒙古前锋交战,为了保护难民和城门,无人后退,全部战死。 禾千户以身殉职,理应有赏,为何成为罪臣被抄家,两个女儿罚没成官奴呢? 陈千户是首恶。 庚戌之变是大明仅次于一百多年前的土木堡之变(那次大明正统皇帝都被蒙古俘虏)的奇耻大辱,俺答汗退兵之后,百姓激愤,罪魁祸首当然是二十多年不上朝、军务废弛、在宫里修仙炼丹的嘉靖皇帝。 但是皇帝是君,君会错吗? 不会,封建社会的核心价值观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帝不会错,只会被蒙蔽。 君王犯错,需要女人或者臣子背锅,为君王洗地。 嘉靖皇帝对皇后和妃子们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没有像杨玉环那样的宠妃背锅,那就只能把臣子推出去砍头,以平民愤。 内阁首辅大臣严嵩把兵部尚书丁汝夔推出背锅,判了斩监候。 锦衣卫作为大明情报机关,居然对俺答汗攻打北京城毫无知觉,肯定有“耽误军机,失察之罪”,但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是嘉靖皇帝奶兄,当然无人敢弹劾他,责任就落到下一级的官员身上。 已死的禾千户和活着的陈千户都是锦衣卫负责情报的官员,眼瞅着要抄家灭族,陈千户慌了神,他把禾千户交给他的产业全部变卖,并加上陈家的半幅身家,凑了五万两银子,贿赂给内阁首辅大臣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求指点迷津。 严世蕃收了钱,给他指了一条生路,“断头台不死几个官,抄几个家,如何平复民愤?那个禾千户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人又不能开口自辨,为自己说话,你就把‘情报失误,耽误军机’的责任推到他头上去。” 陈千户有些犹豫,“可是……他是我亲家。” 严世蕃笑道:“亲家好啊,那你岂不是大义灭亲?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啊。” 在友情和前途面前,陈千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陈千户伪造了几本“俺答汗有异动”的情报,把接受情报的官员写上了禾千户的名字。如此,就是禾千户玩忽职守、没有及时禀情报的罪臣。 禾千户判了满门抄斩。幸好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还记得禾千户自请出战的功劳,上书说禾千户虽然耽误军机,但他毕竟为了保护难民战死,将功折罪,求网开一面,免去两个女儿一死。 最后改判为罚没官奴发卖,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怕指挥使陆炳再次干涉此事,陈千户装作好人,把姐妹两个买走,放在乡下田庄里养着。 陈千户本来是想让姐妹两个自生自灭的,但是他儿子陈大郎馋前未婚妻禾小姐的身子,用妹妹的性命要挟姐姐就范,逼奸了禾小姐,还搞大了肚子。 陈大郎是个没有担当的人,把此事告诉父亲,要父亲收拾烂摊子,并口口声声说是禾小姐主动勾引他的。 此事陈千户正在为儿子说新亲事,闻言暴怒,要儿子先稳住姐妹两个,莫要出去瞎说,让大姐一尸两命,过几年再除掉小的,以免旁人议论。 这一切都是后来大太监汪大夏暗中配合朝臣绊倒了内阁首辅大臣严嵩,将其子严世蕃以及爪牙陈千户等人一起下了东厂大狱,严加拷打之后审问出来的。 严世蕃被斩首,陈千户灭族。 汪大夏帮魏采薇复仇。 这一世,看着死去的仇人陈千户还活着,其手下还差点射死了自宫前的少年汪大夏,魏采薇如何不怒? 她恨不得提刀过去,将陈千户千刀万剐! “顺天府连夜开公堂了!”陈经纪将骡车停在路边,“走,我们听堂审去。” 锦衣卫陈千户和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汪伯达在衙门门口相遇,到底都是京城叫得出名字的人物,相见之后,没有撕打难堪,两人各退一步,要顺天府衙门连夜审问嫌犯汪大夏。 公堂之外立着几个路障,路障外头路人包饺子似的挤得水泄不通,陈经纪混迹市井,自有办法。 他要魏采薇紧跟其后,侧着身体往人群里直/插/进去,一边猛挤,还一边大声高呼,“别挤!都别挤!快被挤扁了!” 陈经纪就像个泥鳅似的,带着魏采薇钻到了路障第一排,看到了灯火通明的顺天府衙门公堂。 公堂之上,端坐着顺天府尹,两边左右各站着一个师爷。 陈经纪低声解释道:“这是王大人,外号王泥鳅,最是滑头。刑名和钱谷两个师爷,外号是哼哈二将。” 王泥鳅连惊堂木都没有拍,“闹到现在,都累了吧,来,坐着说话。” 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分左右坐下,继续对持,汪大夏一屁股坐在父亲身边,“爹,您总算来了!您若晚来一步,儿子恐怕要被剁成肉酱!” 啪! 汪千户一巴掌拍向汪大夏的后脑勺,“为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几损我北城兵马司几员大将!” 汪千户一上来就以刘备摔阿斗的架势安抚了打群架受伤的手下们。 北城兵马司官兵纷纷表示:“大人误会了,这次真不是二公子的错。” 汪千户将汪大夏一推,“你还有脸坐着?公堂之上,你一个白身要跪着回话,那里有你的座位!不懂规矩!” 要不说民告官,难如山呢?有了功名或者官身,可以见官不跪,像汪大夏这种不学无术混日子的纨绔,至今还是个白身,在公堂是要跪着说话自辩的。 汪千户不挑事端,先把儿子教训一顿。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王泥鳅使了个眼色,立刻有衙役搬了一个柔软的蒲团过来。 汪大夏跪在蒲团上,屁股压在脚跟上,算是跪坐了。 汪千户对着陈千户一揖,说道:“惊闻令郎在北城出事,我很是震惊,我也为人父,能理解丧子之痛,破案之切。立刻命北城兵马司加派人手巡逻,协助顺天府破案。后来又听说陈千户的手下和犬子有些误会,当街发生冲突,从宛平一直追打到了大兴,连顺天府衙门的鸣冤鼓打破了,虽不知原因如何,事情始终因犬子而起,我先给陈大人赔罪。” 汪千户如此放低姿态,陈千户依然面无表情,“你有两个儿子,打死了这个败家子,还有一个。而我们陈家,五代单传,我只有一子,成亲八年,儿女一个都没抱上,如今大郎……一去,我们陈家就绝嗣,血脉断绝,你怎么能理解我的悲痛呢?不管谁杀了我的儿子,我必定让谁偿命。” 陈千户冷冷扫了一眼跪没跪相的汪大夏,“宁可杀错一百,不会放过一个。所有跟我儿子有过过节的人都抓到诏狱审问了,个个顺从配合,唯有你儿子与众不同,拒捕不说,还当街夺路而逃,闹得满城风雨,汪千户,换成是你儿子出事,有个嫌犯反应如此激烈,你不是也怀疑他就是凶手?” 汪大夏大呼冤枉:“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一大早出门了,黄昏时才回城,我娘的房子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被经纪租出去了,我把经纪打了一顿,要房客商量退房,这一切都发在宛平县,从未踏足大兴县府学陈大郎出事的地方。” 王泥鳅终于记得自己的职责了,问:“可有人证?” 汪大夏说道:“甜水巷的邻居们,还有挨揍的陈经纪都能为我作证。” 王泥鳅一拍惊堂木,“来人,将甜水巷住户还有陈经纪带到公堂来问话。” 陈千户一抬手,“汪府的西面就是甜水巷,都是邻居,当然帮汪大夏说话,证词不可信。” 汪大夏说道:“那就找陈经纪,我把他打了一顿,他和我有仇,肯定不会偏袒我,会直述事实。” 王泥鳅说道:“那就去找陈经纪,我们先休堂,去后面休息一下,喝喝茶,等陈经纪来了再审。“ 路障后陈经纪听官府要找他问话,立刻低着头装死,他一个商户最好不要 掺和官司,今晚我不回家睡了,找个朋友借宿吧。 正思忖着,身后的魏采薇一边尖叫着“别挤别挤!”一边将陈经纪往前推,陈经纪的小腹撞在了路障的木棍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忍住没叫出声——万一被汪大夏听见,拉他作证人就糟糕了! 但魏采薇岂会放过陈经纪当缩头乌龟,让汪大夏蒙冤受屈?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魏采薇故作关心,轻拍着陈经纪的腰背,“陈经纪!你没事吧!可别伤到肾了!” 汪大夏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名字,跪坐在蒲团上回眸定睛一看,“哟,这不巧了么不是!陈经纪!快来快来,府尹大人正找你问话呢!快快交代我在何时、何地、是怎么打的你 !” ※※※※※※※※※※※※※※※※※※※※ 早安,本章继续送 100红包 。早起的读者有红包拿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6-21 01:15:16~2020-06-22 01:0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可020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y@sarah?">lily@sarah???only 10瓶;上岸 8瓶;小青蛙妈妈 5瓶;mr.mai 2瓶;茶·殷?、有所住、杨颜溪大大盆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男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陈经纪悔死了,不该挤到最前面看热闹,围观汪大夏挨揍,现在好了,麻烦上身。 陈经纪是个草民,见官就得跪,他又没个当官的爹,捧高踩低的衙役才懒得给他搬蒲团。 陈经纪跪在硬邦邦的地上回话,“草民陈发,在鼓楼西斜街当经纪,今天早上……” 经纪行当靠的就是一张嘴,陈经纪三言两语就把汪大夏打人的经过讲述一遍,“……本想守在汪府门口,等汪千户下了衙门评评理,结果没等到千户大人。汪大夏找到了馄饨摊,警告草民莫要找大人告状,然后,锦衣卫就来捉拿汪大夏。” “草民句句属实,不敢说谎,甜水巷的邻居、馄饨店的老板还有租客都可以证明。” 陈千户追问道:“从你被打,到馄饨店再次遇到汪大夏,中间你都没有见到汪大夏本人,这期间有多长时间?” “大概半个时辰(一个小时 )。”汪大夏回忆道:“汪大夏把草民抓到马背时,草民听到附近龙华寺的敲响暮钟的声音,龙华寺夏天的暮钟在酉末(下午六点二十)敲一百零八响。等到吃馄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有更夫打着梆子报时,当时正是第一更,戌正(下午七点)。” 陈千户看着跪坐在蒲团上的汪大夏,目光冰冷,“从宛平的甜水巷到大兴的府学,你骑着马杀害我儿,往返刚好半个时辰。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就连汪千户都觉得儿子难脱嫌疑,催促道:“这半个时辰你都干些什么?有无人证?” 汪大夏支支吾吾,面有难色,垂着脑袋,双手举在胸口对手指。 陈千户的目光杀气腾腾,“汪千户,你身为朝廷命官,可不能在公堂之上包庇杀人凶手。” 汪千户做金刚怒目状、爆发狮子吼道:“逆子快说啊!你若蒙冤,为父还能帮你平反昭雪。你若真的杀人,为父也救不了你了!” 汪大夏放下双手,叹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老实交代了。” 公堂上,府尹大人王泥鳅大喜:命案当晚告破,今年的政绩考核无忧了。 汪千户不敢相信的看着儿子,“你……你糊涂啊!” 陈千户想象着亲自当行刑人,将这小子千刀万剐:汪衙内,在我割到一千刀之前,你可不要死啊! 公堂外听审的魏采薇:什么情况?陈大郎明明是我杀的啊! 汪大夏深吸一口气,逼到这个份上,不说实话是不行的,只得老实袒露实情,说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各位猜猜我去了那里?” 陈千户说道:“你定是偷偷去了府学踩点,暗中盯梢我儿,好伺机下手。” “非也非也。”汪大夏摇头,“我去了三里屯,我母亲在那里有个陪嫁的田庄。” 三里屯位于北京东城的东边,因为距离内城的朝阳门正好有三里的距离,所以叫做三里屯。 汪千户有个不好的预感:“你去田庄作甚?” 汪大夏低声道:“我把田庄给卖了。有个风水阴阳生找到我,说有人看中了那块地,愿意出两千五百两银子买下田庄。我刚开始不同意,但是最近急需用钱,就约定今天在田庄交易。” 汪千户腾的一声站起来,“你母亲的嫁妆都在夫人那里保管,你是如何拿到地契的?” “当然是偷……拿的。”汪大夏狡辩道:“本就是母亲留给我的遗产,我有权处置,继母无权干涉。”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汪千户冲过抬脚就踢,被木百户拦腰死死抱住了,劝道: “大人息怒!二少爷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急需用钱,问清楚再说。” 汪千户只觉得心口疼,捂着胸膛说道:“败家子还能有什么苦衷,定是赌钱输了,卖了田庄还赌债。” “不可能!”汪大夏说道:“我的赌术不错,向来输少赢多,不信你们去赌庄问问去。”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这下连木百户都不知道该如何为小衙内开脱了,“二少爷少说两句吧,看把你爹气的。” 一旁围观“父慈子孝”这一幕的陈千户把手一摆,说道:“汪千户要教子,回家去教,这里是公堂,审问犯人的地方——汪大夏,你去三里屯卖地,这都是早上发生的事情,我儿子死在傍晚。” 汪大夏说道:“三里屯路途遥远,我上午卖了地、签了契约,田庄里还有我母亲的部分嫁妆箱笼,我就在三里屯附近租了个民居,把嫁妆搬走,忙活到下午才回城,路过甜水巷,看到大门换了新锁,邻居们说陈经纪把房子租出去了,我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去鼓楼西斜街把他提回来,要他找房客退房,这房子不租。” 陈千户说道:“你打了陈经纪,然后骑马去府学杀了我儿子。” “我没有。”汪大夏说道:“我不是刚到手二千五百两银子吗?打了陈经纪之后,我去了什刹海的红袖招,出了两千两银子给莺莺姑娘赎身,剩下五百两银子存入了鼓楼西斜街的三通钱庄,诺,这就是钱庄刚开具的五百两银票,上面还有日期。” 汪大夏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五铺头将银票放在托盘上,给汪千户和陈千户看过了,然后呈给府尹王泥鳅。 汪大夏说道:“红袖招和三通钱庄都在北城宛平县,赎身加存银子,刚好半个时辰,我离开钱庄就回家,看到路边吃馄饨的陈经纪,就过去警告他莫要找我老子告状,红袖招的老鸨子龟奴、莺莺姑娘,还有三通钱庄的掌柜伙计都可以为我作证。” 王泥鳅听了,命捕快们分头去找证人来公堂问话。 陈千户半信半疑,命令手下锦衣卫跟着顺天府衙门的捕快们一起分头带证人。 而汪千户同样不相信锦衣卫,担心锦衣卫威胁证人污蔑儿子,也把手下北城兵马司的人分了几队,跟着锦衣卫和顺天府捕快一起带证人问话。 这一下衙门里的官兵一窝蜂似的四散开来抓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陈经纪揉了揉跪麻的膝盖,“大人,既然没草民什么事情了,草民告退。” 王泥鳅说道:“你就在衙门里待着,不准出去,等审问完其他证人再走。” 还是不能脱身,但比跪着强,王泥鳅一瘸一拐的退下,去了西边一个小房子坐着等。 一个人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同时买通青楼老鸨子和钱庄老板,虽然证人还没到顺天府衙门,但是王泥鳅已经觉得汪大夏不可能是凶手了。 王泥鳅说道:“大家先退党,我已经命人准备好夜宵香茶招待各位。” 汪大夏从蒲团上站起来,没事人似的说道:“我还没喝过顺天府的茶呢,今天得好好尝一尝。” “我打死你这个吃喝嫖赌的逆子!”汪千户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就是一脚,“花两千银子去嫖,我们汪家的脸都丢尽了!” 汪大夏被父亲打习惯了,早防着呢,汪千户一个飞踢,他往后连翻三个跟斗,躲过踢踹,一直推到了墙根处,说道: “我没嫖!我只是给莺莺姑娘赎身,她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陈大郎屡次调戏她,我和陈大郎为她打过架,过节由此而来。” 汪大夏指着如雕像般坐着的陈千户说道:“我既然在你们的追凶名单里,想必陈大郎的小厮已经说过莺莺姑娘的事情。红袖招月底就要卖掉她的初夜,客人们争相竞价梳拢她,陈大郎出价最高,三百两,说非得到她不可。莺莺姑娘求我帮忙救风尘,我就卖了三里屯的田庄给她赎身。” 刚刚找到真凶的希望立刻破灭了,陈千户迁怒汪大夏,“两千两银子就能给红袖招的头牌清倌赎身?你满口胡言!” 汪大夏说道:“莺莺姑娘这几年手头私存了五千多两银子,预备着自赎,但老鸨子开价七千,还差两千,我就卖了田庄救急。” 汪大夏又摸出一张纸,”瞧瞧,这是莺莺姑娘给我打的欠条,她说手头有钱了就立刻还我。剩下五百两银子在三通钱庄,我不打算动,等她还了钱,我再把三里屯的田庄赎回来。” “风尘女子的话你也信?”汪千户气得七窍生烟,“两千银子去救风尘?被风尘女子当猴耍,玩弄于股掌之上!你还不如去嫖呢!” 汪大夏恬不知耻的说道:“那有父亲这样教儿子的?什么不如去嫖?我母亲都故去五年了,她若地下有知,定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汪千户几乎气得当场昏厥。 衙门外围观路人哄堂大笑,纷纷议论: “汪衙内名不虚传,二千两银子救风尘。” “莺莺姑娘现在是自由身了,那我们岂不是没机会一亲芳泽?” “鸨子爱钞,姑娘爱俏,你以为花魁娘子还缺两千银子?就是看上汪衙内长的俊俏,试探他的诚意罢了。你这个丑人拿两千银子,莺莺姑娘未必看你一眼。” 魏采薇听了,顿时觉得头上纯白的孝髻都变得绿油油的:原来死鬼老公少年时还有这种风流债! 男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割了吧,赶紧的! 就你这种无可救药的纨绔,干脆割以永治! ※※※※※※※※※※※※※※※※※※※※ 幸甚至哉,割以永治! 汪衙内,现在陈千户杀不了你,但是你老婆想割了你。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早起的各位依然有红包拿哈。 双杀 魏采薇重生第一天:要阻止男人自宫,把根留住,或许我以后要用上。 魏采薇重生第三天:给狗男人递刀,割了吧,赶紧的。 或许心有灵犀,汪大夏只觉得裆下莫名一凉,打了个哆嗦。 顺天府尹王泥鳅见外头的哄笑声越来越不像话了,当即拍响惊堂木,“肃静!肃静!这里是公堂,不是戏园子,退堂!关闭大门!” 公堂外的衙役们驱散围观路人,“现在已经一更四点(大概是八点半),你们还不快回去!到了二更(晚上九点)宵禁,关闭坊门,你们想回都回不去了。” 在明朝,夜里一共分为五更,一更有五点,每点是西洋钟的二十四分钟,一更从七点开始,一更三点大概是晚上八点,这时候街上打更的人开始敲锣,留出一个小时提醒人们赶紧回家。 宵禁从一更三点示警,二更(九点)正式开始,到五更三点结束(大概是早上四点十二分)。 京城的宵禁由五城兵马司负责夜巡,分别负责东西南北中五个城区的巡逻,若有无故在街上游荡的,一律抓起来打四十板子,在牢里关一晚,用钱赎罪,以示惩戒。 那些从宛平一直追到大兴县顺天府衙门看热闹的路人赶紧回家,就怕到了二更还在路上。 宵禁将至,公堂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的围观群众纷纷做鸟兽散。 魏采薇在脑子里骂了差不多一百遍狗男人,死太监,现在,要解决宵禁的问题。 甜水巷在北城宛平县,她是坐着陈经纪的骡车来的,如今陈经纪当做证人被扣下来,宵禁将至,她很难雇到车回家。 而且大门另一把锁的钥匙还在汪大夏身上,即使能在宵禁之前快步赶回去,也开不了门。 魏采薇索性在顺天府衙门对面的一家客栈住下,将就一晚。 投了客栈,魏采薇上楼,打开窗户,看着对面大门紧闭的衙门。 衙门门口左右两排拴马桩,只有几匹马,其中一匹骏马的马脖子上系着一条白麻布,表示主人家有丧事。 正是背叛诺言、构陷罪名、导致禾家近乎灭门的罪魁祸首陈千户的坐骑。 现在暂时休堂,衙门的捕头衙役、锦衣卫、以及北城兵马司都分散骑马找证人问话去了,只有陈千户,汪千户,木百户少数几个人留在公堂吃夜宵喝茶,等待再次开堂。 围观的路人们因为即将宵禁,纷纷散了,门口只有一个看守马匹的老苍头,老苍头抱着一个酒葫芦,已喝得微醺,抱着膝盖打瞌睡。 黑夜中,骏马脖子上的那根白麻布条子格外醒目。 客栈里的魏采薇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复仇机会,用美人计杀喜欢独自去偷欢的陈大郎容易,但陈千户出入前呼后拥跟着诸多手下,魏采薇一人单打独斗,没有胜算,需要找机会再动手。 今晚这个机会就不错,如果一切顺利,陈千户父子两个会被她在同一天了结。 上一世,陈千户是在五年之后,嘉靖四十四年才被汪大夏打入了严党,砍了头,为魏采薇复仇。 这一世,送上门的机会,不用再等五年,在仇恨里煎熬了。 这一世,仇我自己来报,魏采薇当机立断,她出了客栈,走到拐角,然后摘下发髻上醒目的白孝巾,她本就穿着朴素的青布衣,没有孝髻,发髻黑色,立刻融入夜色。 魏采薇快步走到陈千户坐骑旁边,拿出一根细若牛毛、短如蜂针的尖刺,刺入牛皮马鞍上,食指和拇指轻轻捻动尖刺,尖刺旋转着慢慢扎进了厚实的牛皮里,只露出一个尖。 魏采薇扎进去三根尖刺,然后在尖刺上淬毒…… 布置完死亡陷阱,魏采薇又走到拐角处,戴上了白孝髻,还特意去了隔壁即将关门打烊的点心铺子,买了一包酥油泡螺当夜宵,回到了客栈。 魏采薇要店小二泡了一壶茶,坐在窗前,喝着茶,吃着酥油泡螺,透过窗缝观察衙门的动静。 衙门里,汪大夏在角落里吃吃喝喝,神情自若。 木百户安慰汪千户,“大人莫要生气了,二少爷卖田赎花魁固然有错,但是总比杀人强吧?” 汪千户真是欲哭无泪,他能怎么办?只能绝望的接受儿子是个败家子的事实。 就像木百户说的,总比杀人强,是吧? 锦衣卫周小旗捧着夜宵劝上官陈千户吃饭:“大人,今晚恐怕要通宵审案,您晚饭都没吃,先用一些吧,身体怕是撑不住。” 丧子之痛,陈千户毫无食欲,摆摆手,“搁在这里,待会再说。” 周小旗再劝:“大人——” 陈千户瞪眼,威压逼人,“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退下。” 从头到尾,陈千户都没有碰夜宵,只是喝了一杯茶。 客栈里,入口即化的酥油泡螺吃完,一壶茶喝到第三泡时,魏采薇看见陆续有官兵带着证人来到顺天府衙门。 从汪大夏手里买下三里屯田庄的风水阴阳师张天师。 三通钱庄鼓楼西斜街分店的掌柜和伙计。 红袖招老鸨子和龟奴。 以及,前红袖招花魁莺莺姑娘。 莺莺姑娘是最后一个来的,她洗净铅华,穿着重紫色衣裙,在夜色下是黑色,头上没有插戴首饰,只戴着一顶黑色幅巾,幅巾的巾角一直垂到肩胛骨的位置。 幅巾一般是文人雅士居家或者开文会的时候佩戴,十分雅致。 花魁娘子,名不虚传,无需任何首饰承托她的花容月貌,素颜就令人炫目了。 这些证人除了张天师是礼部僧录司的阐教,从六品的官员,在公堂上可以坐着说话以外,其余人都是白身,需要跪着说话。 汪大夏吃饱喝足,跪坐在蒲团上打瞌睡,众人见汪衙内都跪了,纷纷跟着下跪。 唯有莺莺姑娘,太过美貌,王泥鳅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轻咳两声:“你是女子,就站着回话吧。” 在座的各位都是官,王泥鳅总不能让一个刚刚脱奴籍的女人和这些官员平起平坐。 “多谢大人开恩。”莺莺姑娘站在了汪大夏身边,施了一礼,“没想到你为了帮我赎身,被当做了杀人凶手,真是抱歉。” 汪大夏一看见美女就精神了,“无妨,话说开了就好,我又没少一根汗毛。” 啪! “升堂了。”王泥鳅拍响惊堂木,先问张天师:“今天上午,张天师是否如汪大夏所说,在三里屯签契约?” 张天师坐着说话,点头道:“正是。” 王泥鳅又问:“这块地是谁托张天师买下?” 张天师是朝廷官员,也是京城著名风水阴阳师,连皇陵的选址都有他的参与,所以他也是京城达官贵人们请托寻找风水墓葬之地的红人。 张天师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穿着丧服的陈千户身上,“贵人所托,我不好在公堂上直呼其名,对贵人不敬。但是事关陈公子被杀一案,人命关天,我不能不说。这样,我写下贵人姓名,给王府尹大人和陈千户一观,诸位阅后即焚,你知我知即可,如何?” 冠盖满京华,张天师如此慎重,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都点头同意。 刑名师爷亲手递上笔墨纸张,张天师在纸张写了姓名,刑名师爷捧着纸,先给陈千户看。 陈千户看了,目光越发绝望。 呈给王泥鳅,王泥鳅看了,吓得一哆嗦,赶紧将纸张点燃烧了,对张天师说道:“不好意思这么晚劳烦张天师跑一趟,我的话已经问完了,陈千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千户僵硬的摇摇头,说道:“没有。”张天师背后那么厉害的大人物,不敢问啊! 王泥鳅说道:“既然如此,张天师请回。” 众人都站起来送张天师。 接下来是红袖招老鸨子、龟奴。三通钱庄掌柜和伙计,都与汪大夏的口供对的上。 问到最后一个证人莺莺姑娘时,大势已定,凶手绝对不是汪大夏,再继续下去是浪费时间。 陈千户猛地站起来,因没有吃晚饭加上久坐,他有些头晕,身体轻晃,“告辞。” 陈千户往外走,王泥鳅举手挽留,“陈千户,莺莺姑娘还没回话,此案还在审理当中。” 陈千户要赶回去审问其他嫌犯,没有理会王泥鳅,就这么走了。 王泥鳅有些尴尬:我好歹是京城父母官!这也太目中无人了! “此案已了,汪大夏无辜,退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泥鳅见好就收。 汪大夏从蒲团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莺莺姑娘说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呜呜!” 汪千户捂住败家子的嘴巴,将其强行拖走了——他实在无法坐视儿子和一个风尘女子当众勾勾搭搭。 这女子漂亮得像个妖精似的,难怪能哄得败家子卖田帮她赎身。 要是败家子送妖精回家,进了妖精洞,还不得吃得骨头都不剩。 汪千户决定将败家子绑回家禁足。 衙门外,陈千户翻身上马,坐在马鞍上的一瞬间,觉得左右两股有些麻痒,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但麻痒之感很快消失,于是继续拍马前行。 快到家门口时,陈千户有些撑不住了,他情绪低落晚上又粒米未进,头晕目眩,脚下发软,骑了一路马之后,眩晕的症状越来越厉害,而且渐渐觉得呼吸困难。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从马背上栽下来。 陈千户用尽全力,扯了缰绳,停下,身体就像棉絮似的从马鞍上飘下来,幸亏被手下接住了。 “大人!您没事吧!” 陈千户双手捂着脖子,“我……我不能呼吸。” ※※※※※※※※※※※※※※※※※※※※ 采薇第八章就完成double kil,我就问你汪衙内怕不怕! 早安,快起床收红包~~~~感谢在2020-06-23 00:49:25~2020-06-24 00:3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wee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椒嗷嗷嗷 85瓶;艳阳 77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20瓶;看看嘻嘻嘻 17瓶;晓燕姐、簪纓の豆腐愛讀書 10瓶;阿默 5瓶;有所住、千秋墨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还可以抢救一下? 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陈千户却觉得有一双铁钳子般的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还越收越紧。 陈千户双手拼命的抓挠脖子,指甲将颈脖撕出数到血口子。 手下们连忙从左右分别困住他的手,将他抬起来,找了一间最近的医馆,踢开大门,将大夫从被窝里拖出来,给陈千户医治。 大夫看陈千户神志不清,半身不遂,咽喉发紧的模样,旁人又说他五代单传的儿子被杀了,先判断是受刺激引起的中风,用三棱针扎了内关、水沟和十二井穴这三个穴位放血。 放血之后,大夫发现血颜色不对,是黑的,判断是中毒。 在衙门里伺候陈千户的周小旗锤头顿足,“自从大少爷被杀后,大人滴米未进,无论我怎么劝都没有,只在顺天府衙门里公堂里喝杯茶!投毒者必定就是公堂上的那几个人!” 说得锦衣卫纷纷操起家伙返回顺天府衙门寻找真凶。 仓促中,大夫也判断不出是什么毒,先灌药水催吐,但是陈千户呼吸困难,牙关紧闭,根本灌不进去,大夫拿着一根竹片强行撬开,连牙齿都崩掉了两颗,药灌进去了,陈千户也咽气了。 陈千户蹬腿时,街上打更的敲响了三更鼓,陈千户和陈大郎这对父子在同一天上了西天。 连夜办丧事的陈府翘首期待家主将凶手的头带来以祭陈大郎,等到的却是陈千户的尸体。 本来陈家五代单传,陈大郎被杀,以陈千户的年龄,纳几个好生养的小妾,说不定还能拼个二胎出来,现在连陈千户也死了,陈家血脉彻底断绝。 陈千户父子皆亡,锦衣卫千户的爵位空悬,陈家族人们为了争夺世袭爵位,纷纷将儿子们推出来作为陈千户的嗣子,通过过继的方式继承。 到了父子两个出殡当天,十几个陈家人争相摔盆举哀,甚至大打出手,葬礼成为一场闹剧,成为京城笑柄,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顺天府衙门,一场风波平息之后,证人们拿着王泥鳅开具的通行手令回家。 汪千户将败家子汪衙内捆得像个粽子似的,还堵了嘴,和王泥鳅客套了几句,回到宛平甜水巷。 顺天府衙门终于恢复了平静,外头敲响了三更鼓,王泥鳅对两个师爷说道:“今天辛苦各位了,都回去歇着,有事明天再说。” 王泥鳅上了轿子,轿子晃晃悠悠,王泥鳅在轿子里歪着脑袋打瞌睡,心想在嘉靖朝当京官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睡懒觉,不用四更起来进宫去早朝。 若是在大明开国之初那五十多年,前几个皇帝个个精力充沛,每天早朝都不够,还有午朝,京官四更就要起床,无论酷暑严寒,披星戴月赶到宫里排队。 还是嘉靖皇帝好,从嘉靖十五年开始就不上朝了,二十多年来京官们都能睡个好觉—— “大人!” 护送王泥鳅回家的武都头骑马来报,“锦衣卫的人又回来了!” “又来了?这是要闹个没完没了?”王泥鳅猛地惊醒。 愤怒的锦衣卫周小旗直接纵马冲着官轿过来,没有停下的意思,要踢轿门泄愤。 但是顺天府衙门的武都头不是吃素的,晚上锦衣卫大闹顺天府衙门抢尸体时他忍了,现在一个小旗都敢冲撞府尹大人,正当我们都是死人啊! “保护王大人!”武都头操纵着马匹,拔刀迎战。 衙门差役和锦衣卫混战,王泥鳅一个文官,抱头缩在轿子里不敢出来。 夜巡的北城兵马司听到动静,急忙赶来,看到似曾相识的一幕。 锦衣卫今天得了狂犬病吗?见人就咬? 原本北城兵马司的人和锦衣卫在鼓楼西斜街混战时就打出来了火气,如今看锦衣卫压着顺天府衙役们打,木百户这种好脾气的也受不了,大吼一声: “你们这些狂徒敢在北城的地盘殴打朝廷三品命官!还有王法吗?兄弟们,上!” 北城兵马司的加入,二打一,瞬间扭转了局面。 周小旗被武都头和木百户一起从马上拽下来,按倒在街上,周小旗的脸贴在青石板路上,大声叫道:“我们千户大人在顺天府衙门被下毒,毒发身亡!分明是你们顺天府衙门和北城兵马司沆瀣一气!害死了陈千户全家!” 一听说陈千户死了,缩在轿子里装死的王泥鳅终于开口了,“你胡说,不是我,我没有。谋害朝廷命官兹事体大,我们顺天府衙门管不了,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法司共同会审!” 王泥鳅名不虚传,都被锦衣卫骑在头上拉/屎了,第一反应居然还是甩锅,把事情丢出去再说。 搞得木百户都后悔帮他了。 武都头看不过去,提醒轿子里的王泥鳅,“府尹大人,这些狂徒信口雌黄,无凭无据污蔑我们顺天府衙门毒死陈千户,还大半夜的冲撞大人的车驾,如今北城兵马司已经帮我们将狂徒拿下,现在该如何处置?” 王泥鳅本想说放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转念一想,如果周小旗这种疯狗跑到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陆大人那里恶人先告状,顺天府就倒大霉了。 于是改口说道:“先把他们带到衙门里录口供,本官要连夜赶往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的宅邸叩门,把事情说清楚。” 在客栈里盯梢的魏采薇早就熄灯做出睡觉假象,她透过观察顺天府衙门,在三更二点的时候北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衙役们把一伙锦衣卫押送进来,这伙人骂骂咧咧,骂得最欢的就是昨晚追捕过汪大夏的周小旗。 夜阑人静时,叫骂声最为尖利,魏采薇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就是喝你们衙门的茶才死的!顺天府和北城兵马司,你们一个个都逃不了干系!” “别以为我们千户大人死了,锦衣卫就无人!我们还有指挥使陆大人!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魏采薇听到叫骂声,如听仙乐一般兴奋:我成功了!重生第三天,将陈千户和陈大郎这两个仇人都干掉了! 父亲,姐姐,我为你们复仇了! 魏采薇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一直到敲了五更鼓,天色微亮时才睡着。 魏采薇本以为打了个盹就会醒来——上一世她已经五十岁,觉少且浅。 但是她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间,已经是中午了。 她是被饿醒的,肚里发出抗议的轰鸣声,如果不是饿了,恐怕她能一觉睡到下午。 魏采薇摸着干瘪的肚皮,她还有些不适应十七岁的身体,正是成长的时候,当然能吃能睡了。 睡过头之后,魏采薇一边洗漱,一边回想着死鬼老公昨晚的“精彩”表现,当时她恨不得亲手阉了他。 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此时这个死太监才十四岁,就像一根在风和日丽长出来的野草,没有经历过一丝风雨,汪千户把他惯得无法无天,野蛮生长。 十四岁的汪大夏,居然相信青楼女子,卖了母亲嫁妆田救风尘,还以为青楼女子有朝一日会还钱! 而后来,成为东厂厂公的权宦官汪大夏,除了怕老婆,没有缺点,没有软肋,生性多疑,一看就是被社会深深摧残毒打过的人。 这一年汪家遭遇巨变,汪大夏走极端自宫进宫,魏采薇从未听过这个莺莺姑娘还钱或者出手拉一把,也从未听过死太监在余生里提过他年少轻狂时救风尘的事情。 很明显,汪大夏的天真被莺莺姑娘辜负了。 想到这里,魏采薇怒气消了不少,甚至对死太监心生怜惜。 这一世,换成我来守护你恣意盎然的笑容,我知道未来汪家会遭遇何等灾祸,提前将灾祸化解便是。 不过,一切都要先和汪大夏建立关系,从友谊开始。 魏采薇去客栈楼下吃了午饭,食客们几乎都在讨论锦衣卫陈千户父子一夜之间被谋杀的凶案,据说朝野震惊,顺天府尹王泥鳅一清早就将此事上书给皇帝,嘉靖帝御笔朱批,要锦衣卫督办此案。 酒楼里,到处都贴着“莫谈国事”的提示,但是天子脚下,几乎人人都自以为懂政治、啥事都有大阴谋,说的唾沫横飞,有板有眼: “朝廷命官父子被杀,理因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皇上却要锦衣卫去查,成为御案,我看不是简单找凶手这么简单。” “恐怕是皇上要对朝中某些大臣动手,苦于没有把柄,有凶案在手,方便罗织罪名嘛……” “我觉得未必,皇上二十多年都没上朝了,只是找借口敲山震虎罢了,要臣子们听话,不上朝不表示不理政嘛,这天下永远都是皇上的。” 魏采薇默默吃饭,结了房钱和饭钱,戴上帽子,垂下帽檐上防柳絮的轻纱,将“妙手回春”、“妇科圣手”的两面小旗插在绢袋上,背上绢带,将拳头大的虎撑放在大拇指上晃动。 哗啦啦的铃声在顺天府街上响彻起来,京城繁华,人烟鼎盛,魏采薇走到鼓楼东街时,就有人请她看病了。 魏采薇且走且停,和普通游医别无二致,毫无破绽。 一下午看了两个婚后三年不孕的、一个月经不调的少女、一个身上长藓的少妇,甚至还有个挺着大肚皮的妇人问她给不给人接生。 魏采薇点头,“我住在宛平县鼓楼西斜街甜水巷丁字户。不过最近这几天要搬家了,我会把新家地址告诉邻居,要邻居转述——放心,应该就在甜水巷附近,很好找的。” 魏采薇还要继续与少年时期的死鬼老公结交,兔子就要吃窝边草,住得近“吃“的方便些。 黄昏时,魏采薇回到甜水巷,门口不远处的甜水井边,陈经纪坐在井台边吃西瓜,远远看到她,连忙放下吃了一半的西瓜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钥匙: “魏大夫!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我就担心你进不了门。” 陈经纪把钥匙双手捧给魏采薇,“汪二少把钥匙要我将钥匙转交给你,他说看在你昨晚出声救了他一命、免遭被箭射穿的份上,这房子你可以住,希望你爱惜些,毕竟里头家具都是他娘的嫁妆。” 有钱能使人改口。 昨天一口一个汪衙内,今天就是汪二少了,陈经纪是个生意人,五两银子的经纪费终于到手,赚了一大笔老婆本,一下子就忘记了汪大夏如何打他。 出乎意料,魏采薇没想到还有个真的惊喜等着她,接过钥匙,问道:“汪大夏人呢?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这次我请。” 陈经纪指着汪府的高墙说道:“汪二少本想和你当面道谢的,但他被汪千户禁足了,出不来,所以要我转交钥匙。还叮嘱我一定要在门口等你回来,别像昨天那样花钱租了房子,还有家不能回,真是抱歉。” 魏采薇听了,心下一暖,疲倦全消。 如此看来,死鬼老公也并非完全不讲道理嘛。 纨绔如他,还可以抢救一下? ※※※※※※※※※※※※※※※※※※※※ 在“割了吧,赶紧的”以及“还可以抢救一下?”反复横跳的采薇。各位早安,端午节喜欢吃啥味道粽子?舟不会发粽子,就发100红包吧感谢在2020-06-24 00:38:54~2020-06-25 01:1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阳 50瓶;瑭瑭、晓燕姐、默子艺、mini 10瓶;活该你受罪 6瓶;钝刀、沁峤 2瓶;小漠、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同居 魏采薇拿着陈经纪给的钥匙开了汪大夏的锁,又用自己的钥匙开了另一把锁,这才推开门,回家了。 累了半天,魏采薇都懒得打开箱子整理行李,她洗了澡,浑身清爽,在院子里点了蚊香,散开濡湿的头发,吹着晚风。 外头有推着独轮车叫卖西瓜的货郎 ,魏采薇买了个瓜,一切两半,用勺子舀着吃,当做晚饭。 魏采薇吃了一半西瓜,月凉如水,轻泄在院中的石桌上,她注意到石桌上有刻痕,举着灯笼一看,是只乌龟,乌龟旁边还刻着一行狗爬般的字:“汪大侠到此一游”。 不用猜,一定是死鬼老公的“杰作”,自诩为大侠,其实是个衙内。 魏采薇嘴唇勾起一抹笑意,指腹顺着粗糙的雕刻线条滑过,后院外头小径上却起了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魏采薇昨晚刚杀了两个仇人,心生警惕,她顺手拿着切西瓜的刀,爬上围墙上的木梯,站在梯子往下看,一团黑影在隔壁汪府爬满枫藤的墙角下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撕!摔的真疼。” 虽然看不清此人相貌,但是声音是熟悉的,正是她上一世的死鬼老公,汪大夏。 看样子,是汪大夏不堪被禁足,翻了院墙逃跑。 果然,高墙内起了一片喧哗声,“我看见二少爷爬树,从树上翻出院墙跑了!” “追!走侧门!” 汪大夏好像摔伤了,扶着院墙一瘸一拐,跑不快。 魏采薇来不及细想,立刻下了梯子,跑去打开后院的小门,对墙根下的汪大夏招手,“快进来!” 夜里出现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美丽女子朝着自己招手,汪大夏吓一跳,腿软,差点又摔一跤。 扶墙定睛一瞧,哟,这不是那个漂亮小寡妇么! 这时汪府的侧门已开,一伙家丁打着灯笼跑过来抓人,汪大夏如丧家之犬般踅摸进了魏采薇的后院门。 魏采薇关门,朝着汪大夏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汪大夏默默退到院中,看见石桌上还有半个西瓜,舔了舔嘴唇,他费劲力气跑出来,又累又渴。 魏采薇站在后门听外头追兵的动静,见他馋成这样,就把手里的刀给了汪大夏,指了指西瓜,做了吃瓜的姿势,要他随意。 汪大夏会心点头,拿着刀切西瓜去了。 汪府的家丁看着对面邻居院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灯光,知道家里有人,就敲了敲门,“敢问友邻,方才可否看到我们家二少爷?” 汪大夏举着西瓜疯狂摇头。 魏采薇说道:“我一个寡妇人家,夜里不方便开门说话,还请见谅 。我方才在庭院纳凉时,恍惚听见有人往东边跑了。” 家丁道:“多谢!” 喧哗声往东边而去,院子恢复了平静,此时汪大夏已经一口气吃掉四分之一个瓜,还有些意犹未尽。 魏采薇说道:“都吃了吧,放到明天也就坏了。” 汪大夏犹如天蓬元帅转世到了高老庄,差点连瓜皮都啃了。 魏采薇问:“你家里不给饭吃?” 汪大夏点头,“我不肯在家里待着,我爹说饿我一天,看我还有没有力气跑。” 魏采薇对汪大夏越发同情,这汪千户也太不会教育儿子了,要么纵容娇惯,要么喊打喊杀还不给饭吃。 魏采薇从屋里里拿出一包红糖油炸糕来,“我刚搬进来,厨房还没开火,你凑合着吃些。” 汪大夏饥不择食,“这个好!我喜欢!”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如今是半大老公,吃光老婆的零食。 汪大夏吃了一包油炸糕,这才饱了,“多谢魏大夫。” 魏采薇看他半身都是灰尘,身无长物,问:“你要跑到那里去避开汪千户?怎么连行李都没有?净身出户?” 汪大夏叹道:“我本来拿了几套衣服和金银细软,可是爬树翻墙的时候,树上有苔藓,我脚下一滑,直接从树上摔出院墙,背上的包袱还挂在树枝呢。” 汪大夏眼睛一转,盯着院子里的木梯,“梯子能否借我一用?我爬到院墙上把包袱拿回来。” 魏采薇说道:“你家是高门大户,我们小门小户的梯子只能到你家院墙一半,爬不过去的。” “到了明天白天,包袱就能被家人发现,我攒了那些私房钱全没了。”汪大夏脑子灵活,“没关系,我拿一根竹竿,爬在梯子上,把包袱从树枝挑下来就是。” 你还真他娘的是个偷鸡摸狗的人才啊! 魏采薇家里没有现成的竹竿,但是院子里有一丛修竹,汪大夏拿着切西瓜的刀现砍了一根,削去分叉,此时外头敲响了更鼓,已经一更三点了。 魏采薇说道:“别削了,你快点,再过两点就是二更 ,就要宵禁了,北城兵马司的夜巡,你插翅难飞。被抓回去,又要挨打挨饿。” 魏采薇有些心疼死鬼老公,爹不疼,娘不爱的,瞧把我老公饿成什么样了!吃个红糖炸糕就像吃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 汪大夏赶紧扛着梯子出去,爬在梯子最顶端,贴在满是枫藤的高墙下,举起竹子勾树枝上的包袱。 汪大夏举着竹子,一点点的将包袱穿过树枝的分叉,往外扒拉。 扒到最后时,汪大夏的手酸得就像泡在醋里头似的,奋力一扒,包袱啪一声掉在小径上,汪大夏狂喜下梯子,不料乐极生悲,最后一脚踩空了,往左边摔去。 眼瞅着脸着地,伤了自己英俊的容貌,汪大夏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突然有两股力量分别托住了他的腰和脑袋,只是双脚落了地。 汪大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魏大夫怀中,魏大夫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脖子。 两人四目相对。 丢人呐,居然被一个寡妇公主抱了 。 幸亏天黑看不见他脸红,汪大夏赶紧从寡妇怀里站起来,跑去捡起包袱,马上走人,以免继续尴尬,“多谢魏大夫相助,我这就走。” 可此时巷子口突然传来马蹄声,远远望去,还有星星般的火把! 北城兵马司提前开始夜巡了 ! “快进去!”汪大夏见北城兵马司,就像老鼠见猫似的,扛着梯子就跑,魏采薇关上院门。 门外传来木百户的声音,“陈千户父子死得离奇,京城人人自危,咱们汪千户这些年也得罪过一些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了保护汪千户一家。你们十个人,两人一组,守着南墙,轮流巡视,每一组守一个更次,轮流休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 !” “剩下的人跟我去北墙!” 门外的火把和巡逻的脚步声将彻夜不绝。 刚好此时打起了二更鼓,宵禁正式开始,汪大夏彻底出不去了,即使出去 ,也会很快被他爹的手下抓回去。 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我……我还是回家自首吧。”汪大夏提起包袱,朝着门口走去。 “且慢。”魏采薇说道 :“你不能走。” “啊?”汪大夏以为自己听错了,“孤男寡女的,在夜里同处一室……这个——”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但是你若现在走出去 ——”魏采薇指着门口,“外头夜巡的人会发现你从我家里出去,你家家丁也晓得方才我说谎了。如此一来,你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汪大夏震惊了,心下居然还有些窃喜,“魏大夫的意思是——” “今晚就睡在这里。”魏采薇说道 :“等早上夜巡的人散了,你再出去。” 汪大夏心中狂喜 :还有这等好事! ※※※※※※※※※※※※※※※※※※※※ 震惊!封建社会男女见面第二天就同居哈哈哈哈 ,早上好 ,领红包感谢在2020-06-25 01:16:21~2020-06-26 00:4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簪纓の豆腐愛讀書、小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上咲、听雨楼泡茶的阿狸 20瓶;子全、艳阳、奥斯卡妈妈、簪纓の豆腐愛讀書、云杪 10瓶;mr.mai 2瓶;有所住、千秋墨雪、小喵三千、dream、蓑衣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不要过来 魏采薇提着灯笼,引狼……不,是引着死鬼老公入室,将灯笼搁在桌上,又点燃了一根蜡烛照明。 “今晚就睡在这张罗汉塌上。我上去取被褥。” “多谢。”汪大夏有些僵硬的坐在罗汉榻上,明明是他娘的嫁妆,属于他的家具,他却觉得不自在——不是尴尬的不自在,是那种暧昧兴奋的不自在。 这个小寡妇一定看上我了! 否则她为何在初次邂逅就请我吃馄饨,而且是刚刚供给她逝去的丈夫那碗? 昨晚我在顺天府衙门敲鸣冤鼓,也是她提醒我注意冷箭。 陈经纪反复提醒她我是个不讲道理的衙内,她却说把我比作一鸣惊人的楚庄王,一直对我释放善意,眼神是都是欣赏的目光。 从未有人这样对待我,她一定对我有情…… 汪大夏在罗汉榻上浮想联翩,起了邪念。 她主动打开大门招我进来,她给我东西吃,帮我扒拉包袱,还引我进门,上床…… 汪大夏蹭的一下弹跳起来,额头起了一层薄汗。 他曲肘抹去汗珠,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屋子香案上的牌位,灵牌上“亡夫汪二郎之灵”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这不巧了么不是!她的死鬼老公也姓汪,也排行老二。 原来她对我那么好,是因对死鬼老公移情的缘故,难道她的死鬼老公长相也和我相似? 原来我是个替身。 看到了牌位,汪大夏邪念全效,一屁股坐回到罗汉床上去。 但左扭右扭,心有不甘,复站起来,对着牌位低声道:“不是我要进来的,是你老婆……她要我进来的。你姓汪,我也姓汪,你排行老二,我也是,咱们有缘。” 汪大夏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继续说道:“兄弟,想必你是个明白鬼,外头宵禁,我现在不能走,若被人瞧见我三更半夜从一个小寡妇屋里跑出来,我本就是个浪子,虱多不咬,债多不愁,无所谓。但是她名誉有损,怕是在京城待不住了,你懂我的意思吧,我留宿在此,是为了保护她的名誉。” 汪大夏不仅骗人,他还骗鬼。 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心安理得的赖在漂亮小寡妇家里头过夜。 另一头,魏采薇提着灯笼上二楼,打开箱笼,这才意识到她只有一套被褥床帐,而十四岁的汪大夏是绝对不可能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的。 在上一世,她和汪大夏的婚龄比现在汪大夏的年龄还长,所以她刚才本能的说把被褥抱下来。 现在,别说是共眠了,她一个寡妇人家,都不能把被褥给外男睡。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下去,魏采薇把一件冬衣叠起来当枕头,将自己的枕头抱下去。 反正是夏天,不垫褥子也能睡,给他个枕头意思一下就行了。 汪大夏听到楼梯有动静,侧身一瞧,顿时看呆住了:但见一素衣丽人长发齐腰,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抱着枕头,颇有海棠春睡之态。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刚刚熄灭的邪念又起来了。 汪大夏瞬间回想起在戏园子看到的《西厢记》里,崔莺莺抱着枕头夜会张生,脑子里响起两人初会时的唱词: “羞答答不肯把头抬,直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狄髻儿歪。“ “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怎不肯回过脸儿来?” 汪大夏出神的时候,魏采薇把枕头放在罗汉榻上,“家里没有多余的被褥,你将就一晚,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来当被子盖。” 汪大夏见半旧不新的枕头,就知是小寡妇平时自用的了。 半夜抱枕头……是不是在暗示我?戏本子上都是这么唱的。 此时汪大夏心猿意马,刚长出不久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触碰到枕头上,就像一道引线,点燃了他脑子里无形的烟花。 魏采薇并不知道汪大夏自我脑补出一场崔莺莺夜会张生的大戏,此时烛光加灯笼,两人都走的近,魏采薇这才注意到他的上衣袖子划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前臂上一片擦伤,还沾着苔藓灰尘等物。 魏采薇指着他的伤口说道:“你把脏衣服脱了,洗一下,换上干净的,我去配点外敷的药,天气热,伤口粘上脏东西容易化脓溃烂。” 汪大夏此时脑子里烟花炸成一片,轰隆作响,魏采薇要给他疗伤,他听到的重点却是“把衣服脱了”,以及“洗一下”。 汪大夏去过红袖招这种风月场所,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疗伤,肯定不是单纯的疗伤! 对方是个久旷的小寡妇,我和她的死鬼老公又有些相似,未免有移情之意,所以初次见面对我好,也是京城唯一一个认为我有楚庄王之才的女人。 确认过眼神,小寡妇和我初次见面,就开始对我有好感。 汪大夏脑子里飞快掠过今晚和小寡妇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他翻了院墙跌倒,小寡妇开门叫他进门开始,每一步都是小寡妇在主动。 她给我吃西瓜、吃红糖油炸糕、邀请我今晚就睡在这里,把她的枕头给我用,要我脱衣服、洗一洗…… 我怎么那么傻!小寡妇分明是思恋成痴,把我当做她的死鬼老公,自荐枕席,要春风一度的意思啊! 我太迟钝了! 她一个小寡妇当然不好直接说出口,暗示我这么多次,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真有这等好事! 汪大夏当即脱了上衣,去庭院水缸里打了一桶水,从头冲到脚,还闻了闻两边腋下有无怪味。 但凉水一冲,汪大夏从亢奋中冷静下来了,这小寡妇人不错,因思恋成疾,一时冲动,把我当成她的死鬼老公想春风一度。 但是,乘人之危,占一个悲伤成疾的小寡妇便宜,我这样做好像不对。 小寡妇毕竟救过我一命。 我不能因她一时把持不住,导致她将来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堂堂一个千户之子,家里有千户爵位要继承,不能娶一个平民小寡妇为妻。 既然不能娶她,就不能碰她。 可是,小寡妇好撩人也,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怪可惜的…… 汪大夏心中天人/交战,干脆又提了一桶水,往肚脐以下浇去。 魏采薇配好了药,提着灯笼端过去时,汪大夏已经盖着衣服,在罗汉床上睡着了,还有些微微的鼾声。 汪大夏当然是在装睡,他自以为这是一种无声的婉拒,既拒绝了小寡妇,又成全彼此的颜面,这样第二天起来,两人可以当做没事人似的,依然是朋友关系。 魏采薇顿时热泪盈眶,汪大夏睡着的样子,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和她同眠共枕近三十年,两人的婚龄比汪大夏现在的年龄还多一倍,夫妻情深。 对于魏采薇而言,汪大夏是在四天前去世的。无论她如何哭叫死鬼老公,躺在灵床上的老公都没有任何回应。 如今十四岁的丈夫就睡在她身边。 呼吸均匀,朝气蓬勃,连一根头发丝都带着生命力。 他没死,真好。 魏采薇担心丈夫的伤口化脓,就轻轻拨开了汪大夏当做被子盖的衣服,打算卷起他的袖子,给上臂的擦伤上药。 但是她刚刚拨开衣服,鼾声立刻停止,汪大夏睁开眼睛,立刻将衣服扯到了脖子以下,团团裹身上,还蜷缩着身体往床里面躲,“你不要过来,再扒我的衣服,我就喊了哈。你再想你的死鬼老公,也不能把我替身睡啊。你清醒一点,悬崖勒马,莫要一错再错。” ※※※※※※※※※※※※※※※※※※※※ 让我们一起大喊:打洗他!打洗他!打洗他!感谢在2020-06-26 00:42:07~2020-06-27 00:2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素的原子喵 40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16瓶;钝刀 13瓶;西洋果子 10瓶;听雨楼泡茶的阿狸、24722696、飙膘的小白羊 5瓶;茶·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纯情房东俏房客 魏采薇楞了好一会,才大概晓得汪大夏话里的意思,当即就变了脸,小小年纪,脑子都在想着什么! 难怪会卖了母亲的田庄,去给什么莺莺姑娘赎身! 魏采薇顺手拿起方才切西瓜的刀,恨不得亲手阉了他! 可是…… 他是你老公,亲的。 上天垂怜,让我回到老公自宫前,不是让我亲手阉了他吧。 这个想法就像一只无形的手,阻止了她对汪大夏下毒手。 “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汪大夏举起枕头护体,一副贞洁烈男的表情: “你拿刀逼我,我也不会和你睡觉的。我不打女人,但是你若要强抢良家男子,我肯定会反抗的。” 此时的魏采薇顿时体会到了汪千户的绝望:败家子只是卖田救风尘,又没有杀人。 他只是误会了我,又没有顺水推舟和一个小寡妇睡觉。 所谓两害取其轻,如今魏采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魏采薇放下刀,指着托盘上调好的伤药说道:“你想歪了,我只是想给你上药。” 汪大夏心想,小寡妇脸皮薄,见我严词拒绝同寝的要求,就找个疗伤的理由下台阶。 疗伤就疗伤,你拨开我的衣服干什么? 女人,你的心思早就被我看透了。 看破不戳破,明天才好当做没事人似的见面。 汪大夏自以为宽容,放下了护身的枕头,说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魏大夫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 看表情分明是不相信我嘛,魏采薇恨不得用西瓜刀切到汪大夏的脑袋,好搞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汪大夏看见魏采薇不肯挪步,还在原地打量着自己,这小寡妇还不肯死心吧,又重新抱起枕头拦在前面,说道:“你……早点上楼休息。” 这家伙居然对我下了逐客令!这是我的家好不好! 魏采薇强忍住怒火,伸手右手。 一见魏采薇动手,汪大夏抱着枕头往里缩,“你怎么还不走?” 魏采薇指着伤药说道:“白瓶外敷,青瓶内服,不要碰水,不要流汗,保管以后连个疤痕都没有,一共七十钱,我的药比市面上要贵一些,但用过你就知道值得了。” 看着魏采薇公事公办的样子,汪大夏从包袱里拿出一角银子给她。 魏采薇拿着银子在手里颠了颠,“这个起码有一两半,我去给你找钱。” “不用找了!”汪大夏说道:“今晚吃你的,住你的,不能白吃白住,剩下就当是饭钱和房钱,明天一早等北城兵马司巡街的人走开,我就离开这里,不再打扰魏大夫。” 这小寡妇性格模样样样都好,可是粘上了就很难甩掉的样子,汪大夏觉得以后对小寡妇敬而远之,不敢再撩拨搞暧昧了,莺莺姑娘说的对,太粘人的女人不能要,麻烦。 汪大夏不想欠她人情,两人只是单纯的房东和房客的金钱关系。 魏采薇觉得好气又好笑,亲夫妻,明算账。我把他当亲老公保护,他却把我当成孤枕难眠、赖不住寂寞、勾搭少年郎的小寡妇。 是我太心急了,急于与他结交,得到他的信任,好帮助他化解汪家即将面临的灾难,却把他吓得往外推。 过犹不及啊。 “汪二少真是慷慨,多谢了。”魏采薇顺手将银子扔进香案上的抽屉里,提着灯笼上楼。 待听到楼上的关门声,汪大夏终于把防身的枕头放下来了,松了一口气,对香案上的牌位说道:“得亏是我,若换成其他男人,如何把持的住。我可没碰你老婆哈,晚上不准在梦里装鬼吓唬我!” 人人喊打的北城四害之一的汪衙内,弱点是……怕鬼。 汪大夏吹蜡烛睡觉,枕头上女人的香气若隐若现,他正处于少年精力旺盛时,闭上眼睛,恍惚披头散发的小寡妇就在枕边,少男心躁动起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下汪大夏终于理解《诗经》第一篇《关雎》里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是什么意思了,他现在就是寤寐思服的模样,在罗汉榻上就像贴饼子似的左右翻身交替,邪念缠身。 蓦地,香案传来啪的一声,把汪大夏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抱着枕头战战兢兢道:“谁?” 当然没有人回答。 汪大夏颤抖着从包袱里摸出火镰,哗的一下点燃了蜡烛,原来是香案上“亡夫汪二郎之灵”的牌位倒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倒? 汪大夏把牌位扶正,仔细检查,香案没有问题,摆的端正,牌位的底座是平的,放在香案上稳稳当当,为什么会倒?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有鬼! 一定是小寡妇的死鬼老公看出我在罗汉榻上肖想他的老婆,显灵了! 汪大夏浑身汗毛倒竖,顾不得失身的危险,蹬蹬跑上楼,敲门道:“魏大夫,有鬼!” 魏采薇想着如何重获汪大夏信任,此时也没睡着,闻言披衣开门,“什么鬼?” “你的死鬼老公。”汪大夏看到活人,顿生亲切,“他的灵位无缘无故倒了,定是九泉之下看到你留宿外男,气得要回来。” 魏采薇无语了:我的死鬼老公就是你啊!那来的鬼! 魏采薇下楼,汪大夏跟在她后面,却闻得吱的一声,一个黑影从香案上跳下来,正是一只老鼠。 汪大夏脱了鞋往黑影处一砸,老鼠当场暴毙。 原来是老鼠偷吃灵位前的供果,撞倒了灵牌,在汪大夏点燃蜡烛之前跑了。 虚惊一场。 魏采薇说道:“你把老鼠处理掉,鬼神之说不可信,睡觉。” 汪大夏点头,指着灵牌说道:“你能不能把灵牌请到楼上去?我……我觉得瘆得慌,睡不着。总觉得这个牌位在看我。” 魏采薇觉得好笑:你怕你自己? 汪大夏以为魏采薇不肯,连忙说道:“我加钱,二两够不够?” 魏采薇对死鬼老公又有了新的了解:原来杀伐决断的汪厂公怕鬼! 汪大夏:“五两?” “不用。我不会乘人之危。”魏采薇抱着灵牌上楼。 汪大夏终于放松了,坐在罗汉榻上,正要吹灭蜡烛,顿住了,到底心有余悸,不敢在黑暗里睡觉。 干脆就让蜡烛亮着,如此,一觉到天明。 采薇是被巷子里的卖油条豆腐脑的货郎叫卖声叫醒的。 她下楼买了五根油条,一瓦罐豆腐脑,货郎要给豆腐脑上面浇咸卤子,魏采薇阻止了,“不用,我喜欢甜的。” 货郎挑着担子走了,魏采薇叫住他,“等等。”她从家里拿了个小碗,“把卤子单独放在这里。” 死鬼老公喜欢咸豆腐脑。 货郎往咸卤子里加蒜末、韭花酱,正准备撒香菜末时,魏采薇说道:“不要香菜。” 死鬼老公讨厌香菜,无论是馄饨还是豆腐脑或者是羊汤、吃火锅,他都闻不得香菜味。 魏采薇买早餐的动静把汪大夏吵醒了,他立刻起来穿衣服洗漱,就怕小寡妇再乘他睡觉骚扰他。 等他梳洗裹帻完毕,魏采薇已经把早饭摆在桌上了。 豆腐脑和油条,最普通的吃食,却把汪大夏勾得嘴巴都湿润了,他昨晚只吃了西瓜和红糖油炸糕,现在好饿,但是北城兵马司的人还没撤岗,他还不能出去。 “一起吃吧。”魏采薇往自己那碗豆腐脑里加了两大勺雪花白糖。 汪大夏:吃人嘴短,万一小寡妇提出类似暖床的过分要求…… “反正你昨晚都给钱了。”魏采薇说道。 对哦,我给钱了的。 汪大夏坐在对面,给自己盛了一碗豆腐脑,先闻了闻咸卤子,确认没有香菜后,浇了半碗咸卤子。 魏采薇吃了两根油条,汪大夏吃了仨,早饭的分量刚刚好,都吃饱了,没有剩饭,这是夫妻三十年的默契。 汪大夏放下筷子,魏采薇问:“会刷碗吗?” 汪大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纨绔,摇头,“不会。” 魏采薇:“把碗洗了——我教你,很简单的。” 魏采薇要汪大夏收了脏碗,在后院取了水缸里的水刷碗,汪大夏寄人篱下,不是二少爷了,只得照做,冲了三遍,听到巷子里站岗士兵撤岗骑马的声音,忙说道:“他们走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告辞。” 汪大夏背上包袱,刚刚碰到大门门栓,就听见巷子里又传来蹬蹬马蹄声,难道北城兵马司去而复还? 马蹄声就在门口停住,紧接着有人哐哐拍门。 敲门声很是粗鲁,魏采薇朝着汪大夏使了个眼色,说道:“何人在外喧哗?” 外面的人说道:“锦衣卫办案,快开门!” ※※※※※※※※※※※※※※※※※※※※ 两世夫妻撒糖两章后,修罗场来啦~早安,100红包掉落,舟这周忘记了申请榜单了,一直无榜单无曝光的日更中,非常需要各位的支持啊。感谢在2020-06-27 00:25:16~2020-06-28 01:2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胖的兔子 20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改个名字 10瓶;风潇竹、千秋墨雪、画堂春、蓑衣人、ly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机智的寡姐 汪大夏的第一反应是锦衣卫要抓他,又要找我?不是已经证明我无罪么? 不对啊,锦衣卫怎么知道我藏在小寡妇家里? 魏采薇的第一反应也是锦衣卫找她,不过,她早有安排了,自信滴水不漏…… 魏采薇指着院子后门低声道:“你快走,不要管我,被锦衣卫发现你昨晚留宿在我家里就不好了。” 也对,如果锦衣卫一进来就搜屋子,我这么个大活人肯定藏不住的。 汪大夏背上包袱就开溜。 魏采薇:还真是……干啥啥不行,就是逃的快。 待汪大夏从后门走了,魏采薇才开门。 开门的同时,锦衣卫从外头踹门,若不是魏采薇反应快,差点被踢了个窝心脚! 魏采薇退得太快,后背撞到了香案上,灵牌再次倒下。 哗啦啦涌进来几十个锦衣卫,为首的居然是个颇为俊俏的少年,少年一抬手,“搜!” 锦衣卫如蝗虫般跑去楼上楼下,小院,就连还没开火的厨房都不放过,全部翻个底朝天。 少年问魏采薇,“为何现在才开门?” 魏采薇说道:“寡妇独居,应当慎重。外头的人自称锦衣卫拍门,民妇不敢贸然开门,方才从窗缝里看到确实是锦衣卫的服饰,这才开门。” 少年一撩袍角,两腿如马步般张开,稳坐在罗汉榻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上下打量着魏采薇,“那么多人闯进来,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魏采薇扶起死鬼老公的灵牌,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重新摆正,说道:“锦衣卫查案,是为除暴安良,民妇自当配合。” 少年玩味的看着她,“你都不问锦衣卫为何找你?” 魏采薇垂眸敛手,“民妇前夜有幸围观锦衣卫捉拿嫌犯汪衙内,汪衙内乃北城一霸,都被锦衣卫围追堵截如丧家之犬,命悬一线。北城兵马司爱子在锦衣卫面前尚且如此,民妇更是如蝼蚁般弱小。无论锦衣卫做什么,民妇自当顺从,军爷问什么,民妇就答什么,民妇不敢反问军爷。” 少年拿出一张手抄的账本,“魏采薇,十七岁,辽东铁岭人氏,医籍。”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将户籍按照职业进行划分,有军户,马户,盐户,商户,匠户,医户等等。 魏采薇面露惊讶之色,“军爷怎知民妇的来历?” 少年说道:“你前晚住在顺天府衙门对门的似家客栈。按照规矩,入住客栈之前要登记户籍姓名和住址,陈千户在那晚被人毒杀,所以那晚所有入住过客栈的客人锦衣卫都要查一遍。” 魏采薇道:“原来如此。” 那晚她填写的现居地址就是甜水巷。 少年伸手,“把你的户贴拿来,我要核对真假。” 魏采薇用发髻上的一根耳挖簪撬开了亡夫灵牌底座,里面居然是空的,里头有几张银票和一张浅黄的户帖。 少年眉头一挑,“哟,你挺会藏东西的。不过既然被我瞧见,从今天开始,你得换个地方藏了。” 魏采薇并不搭话,双手将户贴递给少年,“请军爷过目。” 少年锦衣卫展开户贴,户贴四周是一圈梅花栏,从上而下写着: “女户,一户魏采薇,系铁岭卫医籍,嘉靖三十七年入籍。 女子一口,本身,年十五岁。 事产:瓦房七间,南北山地四倾。民田二十亩。船一只。 右户贴付魏采薇收执。准此。 嘉靖三十七年五月七日铁字七百号” 再看户贴背面,有拓印在上头三行字: “铁岭卫提调官”、“知县钱文德,县丞傅学”、“司吏丁巫”,这三人皆有大红花押。 这户贴真的不能再真了。 少年锦衣卫将户贴反复看了两遍,指着香案上灵牌问:“你是个寡妇,又是女户的户主,为何赘婿汪二郎没有写在户贴里?” 魏采薇说道:“户籍十年为一周,重新造册。我父母双亡之后,立女户继承医籍,效力大明铁岭卫,此户籍乃嘉靖三十七年造,亡夫与我成亲不到一年便故去了,所以并没有纳入户籍。” 简单地说,就是户贴十年有效,十年后需要再次申报这期间的人口和财产变动情况来重新造册,颁发新户贴,朝廷通过户贴上的人口和财产进行纳税。 如今是嘉靖三十九年,离再次造册还有八年呢。 亡夫还没来得及写进户口本就死了。 少年锦衣卫将户贴还给魏采薇,又问:“你一个寡妇,有家不住,为何夜宿客栈?” “这说来话长了。”魏采薇将房东汪衙内、继母、陈经纪这三人的纠葛讲了一遍,“……第二把锁的钥匙在汪衙内身上,我有家不能回,所以就近住在似家客栈。” 少年锦衣卫问:“你还记得住几号房间?” “不记得了。”魏采薇茫然的摇头,“只记得在二楼左手边拐弯第二个门。” 少年锦衣卫说道:“那是地字七号房,窗户正对着顺天府衙门,可以看见衙门门口那一排拴马桩。那晚你看到了什么?” 魏采薇顿了顿,“那天晚饭是馄饨,但馄饨吃到一半,锦衣卫就来抓汪衙内,我跟着陈经纪看热闹,后来下榻客栈时饿了,就出去隔壁点心铺子买了一盒酥油泡螺当夜宵吃。酥油泡螺有些甜腻,我要店小二泡了壶绿茶配着吃。” 魏采薇拿起虎撑转动着,发出玲玲声,“我是在市井行走的游医,一天下来很是乏累,吃完就躺下来了,结果因临睡前喝了绿茶的原因,翻来覆去到了快天亮才睡着,醒来就是中午了。” “下楼吃完中饭一起结账,本来就睡了一晚,但掌柜说过了午时结账就得算两晚的钱,为此,我还和掌柜争执了几句,我说我下楼的时候还没到午时,在你家店里吃了顿饭才耽误的时间。掌柜骂我是外地来的乡巴佬,不晓得京城客栈的规矩。我一寡妇人家,不好当众相骂,给了两晚的钱走了,不过,我以后不会再住这个黑店了。” 魏采薇猜测锦衣卫给陈千户验尸体时,肯定会发现大腿根部三个针眼是毒液蔓延的地方,由此会发现牛皮马鞍上镶嵌的毒针,推断陈千户其实不是在顺天府衙门公堂喝茶中毒,而是有人在马鞍上做手脚。 这一点,从昨晚汪衙内父子两个都没有被锦衣卫监视传唤就可以看得出来,当时这对父子都在公堂之上,不可能对马鞍下手。 锦衣卫还是有些本事的,当即就把公堂所有人排除,嫌疑放在有可能接触到陈千户马匹的人。 顺天府衙门对面的似家客栈就是锦衣卫排查的重点。 魏采薇在放毒针时就料到会东窗事发,明知似家客栈过了午时就收两晚住店钱的规矩,还故作初来乍到,磨磨蹭蹭在客栈吃了中午饭才结账,和客栈掌柜争吵。 她就是故意要掌柜记住她——因为一个真正的杀手,希望自己无声无息,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绝对不会为了多一晚的住宿费和掌柜吵架的! 而且,杀手不会留真名字和地址,杀完就跑了,怎么可能像她这样乖乖在甜水巷被锦衣卫找上门来呢? 魏采薇早就料到锦衣卫会来,只是没料到锦衣卫来的如此快,差点撞破了汪衙内在她家里留宿。 这时搜房子的锦衣卫一个个来报,“陆大人,没有发现可疑之物。” 原来这个少年锦衣卫姓陆。 陆大人看了户贴以及询问魏采薇之后,也觉得魏采薇不太可能杀害陆千户的凶手。 能够用把毒针藏在马鞍里毒杀陈千户这种心思缜密的杀人手法,不可能次日还敢和客栈老板争执,还留下正确地址等着锦衣卫找上门来。 更何况杀陈千户之前,凶手还将陈千户的长子割喉! 一天连杀两人,一个小寡妇不可能做到。 陆大人从罗汉榻上站起来,再次挥手,“今日打扰魏大夫了,我们撤。” 话音刚落,一个锦衣卫兴奋的挑着一只死老鼠,“陆大人,有收获!这家确实藏有毒物!您看,都药死老鼠了!” 此时魏采薇恨不得一刀阉了死鬼老公:汪衙内!我要你处理死老鼠,你就把老鼠扔到院子里啊!你是有多懒! 魏采薇正想着如何托词,门外却传来汪大夏的声音,“大家快来看啦!锦衣卫光天化日之下踹寡妇门,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寡妇啦!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你们知道这房子是谁的吗?踹坏了我的门,得赔钱!这官司打到御前我也有理儿!” 汪大夏居然去而复返,顶着被抓回家关禁闭的风险来为我出头? 魏采薇又又又改变了主意:或许他真的还可以抢救一下? ※※※※※※※※※※※※※※※※※※※※ 魏采薇:每天都在阉了吧和把根留住之间反复横跳! 汪大夏:每天都在生存还是死亡之间反复横跳而不自知。感谢在2020-06-28 01:26:29~2020-06-29 00:4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744074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堇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rilian 36瓶;leilawu85、女王抱着加菲看童话 6瓶;听雨楼泡茶的阿狸 5瓶;蝈蝈 3瓶;千秋墨雪、风潇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无赖无耻无理取闹 原本锦衣卫踹寡妇门,路人们纵使看见也不敢靠近看热闹,但是汪衙内跑过来叫嚷,立刻点燃了路人们的八卦之魂,纷纷拥过去围观。 因为寡妇和锦衣卫力量悬殊,没什么看头,但是汪衙内和锦衣卫对抗起来那个场面是相当好看了! 甚至有路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跑去告诉巡街的北城兵马司:“你们二少爷又又和锦衣卫杠起来了!” 北城兵马司足足找了逃家的汪衙内一整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走!” 刚刚起床来交接夜班的木百户率领北城兵马司闻讯赶过去,这下安静的甜水巷立刻堵得水泄不通,比菜市场还热闹。 汪衙内为何去而复还? 一来是担心锦衣卫翻箱倒柜搜家,把他娘的嫁妆给嗑碰坏了,二来是到底良心未泯,不放心小寡妇一个人应对穷凶极恶的锦衣卫。 至于被再次逮回家关禁闭……我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 汪衙内起码有一百种逃家技巧。 前晚锦衣卫刚刚见识过这个汪衙内的厉害,就连陈千户出手都没能把他怎么样,还丢了性命——虽和汪衙内无关,但毕竟晦气。 手下给为首的少年锦衣卫建议:“陆大人,这个汪衙内十分难缠,是个扫把星,陈千户父子就是粘上他倒了大霉,别和他牵扯。何况隔壁就是汪府,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把嫌犯带到锦衣卫衙门慢慢审问便是。” 魏采薇不想去锦衣卫衙门过堂啊,连忙解释说道:“昨晚家里闹老鼠,我拿鞋底拍死了,陆大人仔细看,老鼠口吐鲜血,骨头都碎了,如果是药死的,皮毛和骨骼怎会有破损呢?” 陆大人问:“你敢打老鼠?” 是死鬼老公打死的!魏采薇说道:”民妇是大夫,蛇蝎尚且不惧,何况区区老鼠。陆大人若不信,找只活老鼠,民妇打给您看。” 老鼠:大可不必! 陆大人细看死老鼠,死老鼠么,都是僵直硬挺的一条,外表上看,嘴里和毛皮有血迹,像是打死的,但是……万一是毒死后再踩一脚制造假象呢? 陆大人说道:“是打死的还是毒死的,衙门里的仵作一验便知,若无毒,就放你回来。” 魏采薇还要辩驳,陆大人不耐烦的把手一扬,“没时间和你废话,你若不肯跟我们走一趟,就是心虚。是你跟我们,还是我们把你绑起来带走,自己选。” 魏采薇没得办法,只得选第一条,跟着陆大人出去。 然后……陆大人发现甜水巷在汪衙内的兴风作浪之下,已经被围观路人和北城兵马司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出不去了。 锦衣卫不想惹汪衙内这个瘟神,毕竟是把陈千户父子都瘟死的扫把星,但是汪衙内惦记魏采薇安危,像个苍蝇似的非要凑上去讨嫌。 他挤在最前面,指着朱红大门蹭掉的一块油漆说道:“啊!我的门!今年刚上了一遍新漆,漂漂亮亮的,你们锦衣卫一脚就门给踢破相了!” 汪衙内声情并茂,心疼一块油漆就像秃头的男人心疼脱发,一把抱住陆大人的腿,“你们不能走!大门已经踢破相了,里头的家具摆设还不知毁成什么样呢!咱们得把损失一五一十算清楚了,赔钱!” 陆大人猝不及防被抱了大腿,身形一僵。 手下们惊呼:“保护陆大人!” 锦衣卫一哄而上,要把汪衙内拉开,陆大人也用力甩着左腿,“你这个无赖!滚开!放手!” 双方拉锯之下,汪衙内的手从陆大人的大腿滑到了膝盖,然后抱住了靴桶,居然将陆大人的一只靴子给生生拽下来了! 陆大人气得脸都白了,“把靴子拿回来!连同这个无赖也一并带走!” 汪衙内挥舞着靴子防身,还大声叫道:“锦衣卫杀人啦!” 陆大人面白如纸,没想到汪大夏是个无赖无耻无理取闹的三无衙内,呵斥道:“闭嘴!谁要杀你了!” 汪衙内可不管,继续高呼锦衣卫杀人。魏采薇朝他使了个眼色,指着大门,他心领神会,抱着靴子往屋子里逃窜。 北城兵马司的人赶到,见一群锦衣卫围殴自家小衙内,都把小衙内逼到屋里头了,纷纷冲过去解围。 围观路人: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又又打起来啦! 汪衙内腾腾爬到二楼,躲在房间里,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了,追去的锦衣卫疯狂踹门,北城兵马司挤过去把锦衣卫拉开,木百户怒道:“我们家公子做了何事,你们锦衣卫要赶尽杀绝!” 只穿着一只靴子的陆大人正要开口,一直默默围观的魏采薇来了一句:“汪大夏脱了陆大人的靴子。” 木百户质问陆大人:“陆大人为了一只靴子就要杀我们家公子,实在过分。” 陆大人冷冷道:“我何时说要杀他?是他先动手抱……抢我的靴子。” 木百户拍门,“二公子,把靴子还给陆大人。” 汪衙内隔着门说道:“木伯伯,锦衣卫在我屋子里打砸抢,惊扰我的房客魏大夫,要把她抓走。连房子带家具都是我娘的嫁妆,谁的东西谁疼,锦衣卫不赔钱还要对我喊打喊杀,您得给我撑腰啊!” 木百户看着房门上鞋印和刚刚脱落的油漆,问陆大人:“大人面生,以前我没见过,敢问大人尊姓大名?是何官职?” 陆大人说道:“我叫陆英……英雄的英。至于官职……我不是什么大官,只是锦衣卫陆指挥使身边的一个护卫统领。” 锦衣卫指挥使是陆炳,嘉靖皇帝的奶兄,御前圣宠不衰的红人,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木百户又问:“陆统领如此年轻,是陆指挥使的……亲戚吧。” 陆英似乎很反感别人猜测他的身份,冷冷道:“这与今日之事无关。” 木百户在京城为官,见识多广,心领神会,从陆统领的反应来看,他就是陆指挥使的亲戚。 陆指挥使有四个儿子,长子次子都夭折了,只有陆绎和陆彩两个小儿子存活。这个叫陆英的或许是他子侄之类的亲戚。 原来也是一个衙内啊,陆衙内。 摸清楚了陆英的底细,木百户心里有底,拍门说道: “二公子,陆统领是陆指挥使大人的子侄,陆指挥使一向约束家人,谦虚有礼,从不横行霸道。陆统领今日率锦衣卫来搜房子,定是有要紧的事情,手下人毛手毛脚是有的,何至于像二公子说的那样当街杀人呢?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出来,先把鞋子还给陆统领,我们坐下来谈,把话说清楚。” 汪大夏隔着门听见这个陆英有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这个大靠山,晓得此人不好惹,于是顺着木百户给的台阶下,打开房门,将靴子物归原主,说道: “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你们破坏我的房子,骚扰我的房客,我才迫不得已反抗的。” 陆英穿上靴子,“你口口声声说锦衣卫杀人,妖言惑众。” 汪大夏指着楼梯一群锦衣卫,“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一人一拳下去,我不死即残,四舍五入就是杀人。” 陆英冷哼一声,“巧言令色。” 眼瞅着又要吵起来,魏采薇开口,“一切都民妇而起……” 魏采薇三言两语将锦衣卫为何一早踹门找她的事情说了,“……那只老鼠是被我拍死的,天气热,留在家里会发臭,寡妇人家,半夜不好开门,就放在院子里,等出门带走扔进垃圾堆,没想到锦衣卫一早就来了,以为是毒死的,要将老鼠和民妇带到锦衣卫衙门勘验审问。” 汪大夏一听,方知原来是他惹出来的祸害!当时魏采薇要他处理死老鼠,他捡了片树叶,隔着树叶提着老鼠尾巴,放在院子里,等天亮扔出去的。但是锦衣卫来的突然,他从后门跑的时候,把死老鼠忘记了。 魏采薇向陆英施了一礼,“民妇愿意跟陆统领去锦衣卫衙门,衙门仵作验死老鼠无毒,此事了结,民妇还要行医谋生。民妇乃女户,靠行医养活自己,手停口停,京城开销大,一日不做生意,将来恐怕有一日要挨饿受冻。” 汪大夏担心小寡妇单独去锦衣卫衙门会被欺负,说道:“她是我房客,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何况是房客。你们欺负她,就是看不起我。我和她一起去锦衣卫衙门——等她证明清白去行医,我还要和你们算一算今天房子破损怎么赔。” 魏采薇心道:谁是狗?小心我捶爆你的狗头! ※※※※※※※※※※※※※※※※※※※※ 汪衙内:我一顿操作猛如虎,小寡妇一定很感动!怕是又要抱着枕头找本衙内当替身睡了 。 早安,本章送红包 100个感谢在2020-06-29 00:42:28~2020-06-30 01: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默子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 10瓶;lily@sarah?">lily@sarah???only 4瓶;蓑衣人、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放开这个寡妇 见汪大夏还要去锦衣卫衙门里闹,木百户忙劝道:“你莫要为房子这点损失伤了和气,锦衣卫办案,不要给人家添乱,这事与你无关。” 汪衙内若听劝,他就是不是衙内了。 汪大夏说道:“怎地与我无关?前晚上锦衣卫把我从宛平赶到大兴!若不是顺天府衙门证明我的清白,我早就死于锦衣卫陈千户的私刑之下!今天又来拆我的房子,我若不寻回赔偿,将来锦衣卫岂不是要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陆英说道:“我并不知这是你的房子,还有,你嘴上能不能放干净点?谁要骑在你脖子上——” 陆英捏紧拳头闭嘴,到底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子侄辈,出身京城顶级勋贵家族,说不出口,同样是纨绔,陆英不像汪大夏这般没有底线。 “我就要说!”汪大夏张大嘴巴,“拉——呜!” 木百户及时捂住了汪大夏的嘴巴,“你若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带到你爹那里去。” 木百户大急:以前那个陈千户和你爹爵位一样,都是世袭千户,你爹尚能出面为你撑腰。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陆大人啊!天子近臣,你还敢惹他的子侄,到时候你爹都救不了你! 其实汪大夏也晓得不能惹陆英,但是他担心小寡妇独自去锦衣卫衙门过堂会吃亏,所以故意为之。 毕竟,那只惹祸的死老鼠是他的失误。 陆英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万一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再当众打群架,谁都不好过,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于是把手一摆,说道: “官场的人向来视锦衣卫如阎罗地府,主动去锦衣卫衙门喝茶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汪衙内,请吧!你若不敢去,以后不叫汪大夏,改叫汪王八!” 汪大夏嘴上不肯服输,“去就去!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踢寡妇门,四不翻箱倒柜,我问心无愧,有什么不敢的。” 汪大夏就这么跟着陆英走了。 锦衣卫衙门路途遥远,在南城的大时庸坊的江米巷,要横穿京城南北,初夏太阳毒辣,陆英改坐马车,还把嫌犯魏采薇带在车上。 汪大夏本来是骑马跟随,见陆英把漂亮小寡妇叫上车,孤男寡女的,顿时警铃大作,拍马跟上,对着车窗叫道:“喂,我也要坐马车。外头太晒了。” 陆英冷冷道:“这车里没你的位置,不敢去锦衣卫衙门就明说,别找借口,你爱去不去。” 汪大夏紧追不舍,还伸长脖子,像个王八似的往车窗里探视,“男女有别,陆统领把人家一个小寡妇单独带在身边是什么意思?有损寡妇清誉。” 此话一出,魏采薇心头一暖,原谅了汪大夏刚才那句“打狗也要看主人”。 死鬼老公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饶是陆英见识多广,也没见过汪大夏这种没有自知之明、胡搅蛮缠的纨绔。 “滚!”陆英一掌把汪大夏的脑袋从窗户里推出去,“跟我同车就影响清誉?那跟你这种变卖亡母嫁妆田庄救风尘、给青楼女子赎身的纨绔同车,岂不是更影响名誉?” 锦衣卫衙门远在在南城,看来汪大夏救风尘已经由北传到南,“享誉”全京城了。 汪大夏不以为耻,为以为荣,“我救莺莺姑娘于水火,借她两千两银子救急。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倒是你们心中龌龊,看到男女就往不干净的方向想,怪我咯?” 陆英只觉得听到了全京城最好笑的笑话,“你和红袖招头牌姑娘清白?骗鬼吧你。” 汪大夏一嗤,“爱信不信。” 一直沉默的魏采薇突然开口说道:“我信。” 从昨晚两人同居,汪大夏一副贞洁烈男的表现来看,他并非好色之徒,应该只是受了莺莺姑娘的哄骗,天真的把两千银子打水漂了。 汪大夏赞道:“听见了没?你不信,自有人信。” 陆英瞥了魏采薇一眼,“她是你的房客,有求于你,自然挑好的说。” 汪大夏敲了敲车窗,“我不上车可以,但车窗必须一直开着,我得看着你,别想乘机沾小寡妇的便宜。” 其实天气那么热,窗户自然都是开的,陆英说道:“你心术不正,就以为全天下男人都好女色。” 汪大夏本想说陆统领难道不好女色好男色?但转念一想,马车已经离开北城,不属于北城兵马司管辖,出事了没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不能随心所欲,遂把调侃的话咽进去,改口说道: “我也希望陆统领是君子。你可千万别辜负我的期望啊!” 陆英就坐在魏采薇对面,采薇仔细观察这个少年锦衣卫,他何止是君子,甚至有些古板。 大热的天,还穿着竖领袍子,领口的玉蜻蜓扣子系的板正,原本挺括的领子都被汗水泡的发软了,还不肯解开扣子凉快。 衣饰华丽,一丝不苟,坐姿端正,双腿如蹲马步般打开,双手放在膝盖上,陆英甚至还穿着靴筒齐小腿的靴子!黑色皮质靴面一尘不染,是个讲究人。 穿成这样,连魏采薇都替他热的慌。 幸亏坐马车,这要是在外头骑马,非得晒中暑了不可。 魏采薇把手伸进绢袋里,陆英一把捏住她的右手,“你要干什么?” 窗外汪大夏看见了,哇哇大叫:“陆统领不是自诩为君子吗?君子还摸人家小寡妇的手?放开这个寡妇!” 陆英一把将魏采薇右手举起来,“她想偷袭我。” 汪大夏道:“拿个药丸子偷袭你?” 陆英定睛一瞧,果然是个绿色的药丸子。 魏采薇说道:“这是我自制的清凉梅,杨梅用各种清热解暑的药材和蜂蜜炼过,外头用粉碎的干薄荷叶滚上一层,放下在舌下,最是生津解暑,我看陆统领满头大汗,就拿出一丸给大人解暑。” 居然是一片好意? 陆英此时热得里衣湿透,但想起那只不知是踢死还是毒死的老鼠,遂不敢接,说道:“不用。” “你不要,我要!”汪大夏从窗户里伸出长臂,一把将清凉梅给抢走了,放在嘴里。 清凉梅入口,就像一块冰块在嘴里化开似的,先是强劲的薄荷叶驱散浊气,从鼻孔里出来,连咽喉都是凉飕飕的,接着酸甜的梅子味散开了,比喝了酸梅汤还舒服。 “好吃!”汪大夏牛嚼牡丹似的几口就没有,又向窗户伸手,“我还要。” 魏采薇拿出一个油纸包,公事公办,“一个二十文,一包十个,一共两百钱。” 汪大夏是个纨绔,不嫌贵,给了魏采薇一两银子,“我要五包。” 陆英旁观两人,一开始他以为房东房客之间仿佛有什么暧昧,但从目前来看,两人只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汪大夏一口吃俩,直呼过瘾,惹得马车里的陆英嘴巴都湿润起来,也给了魏采薇一两银子,“我也要五包。” 陆英将四包衣梅给锦衣卫分了,见大伙都无事,这才往嘴里放一颗。 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到了锦衣卫衙门,一包全吃光。 锦衣卫的仵作给死老鼠“验尸”,结论当然是无毒,被砸死的。 魏采薇问:“陆统领,民妇可以走了吗?” 汪大夏说道:“赶紧放人,人家还要行医做生意。” 陆英点点头,“你走吧。” 魏采薇说道:“民妇告辞。” 看着魏采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汪大夏轻叩桌面,“咱们的帐该算算吧。” 陆英恨不得立刻赶走这个瘟神,说道:“我很忙,没时间和你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回去找工匠修补房子,那里坏了修那里,理一个单子过来给我,该赔多少是多少,不少你一分钱。” 汪大夏得了便宜就得寸进尺,“空口无凭,陆统领先付一部分赔偿金,万一我花了大价钱修房子,你到头来不认账怎么办?” 陆英赶苍蝇似的啪的一声甩出十两银子,“多退少补,快滚!” 汪大夏见钱眼开,袖了银子就走。 陆英吩咐手下,“派人监视魏采薇,看她有无同伙。她一来京城,陈家父子就死了,未免太过巧合,先放了她,看能否钓到大鱼。” 魏采薇刚出仵作房,汪大夏就追上去了,“且慢!” 汪大夏将刚得的十两银子赔偿全给了魏采薇,“你头上带着黑纱的斗笠、装药的绢袋、妇科圣手的旗帜还有转铃的虎撑都给我。这十两银子应该够了吧。” “足够。”魏采薇问:“你要这些东西做甚?” 汪大夏说道:“木百户还在衙门外头候着,想把我抓回家关禁闭,我想乔装游医逃走避避风头。” 魏采薇此时已经不恼死鬼老公了,还有些担心他,问:“你要去哪里?” 汪大夏想了想,“为今之计,只能先投奔莺莺姑娘了。” “不卖!”魏采薇爆怒。 ※※※※※※※※※※※※※※※※※※※※ 本文又名《重生后我每天都想谋杀老公 》。和各位读者说个事儿,我古言《沐府风云》抽中了限时免费,7月12日当天24小时内订阅免费,大家如果对这个文有兴趣,之前又没有订阅的话,先别看,等12号这天免费下载全文再看,就当是给读者的小福利,感谢各位的支持。记住,24小时之内下载全文 ,过期就要收费了哈。感谢在2020-06-30 01:30:02~2020-07-01 02:1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range 15瓶;20991890 14瓶;听雨楼泡茶的阿狸 3瓶;小花 2瓶;豆不见姬、蓑衣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碰瓷 魏采薇一把推开汪大夏。 汪大夏只觉得胸口有个软绵绵的小拳头在捶他,一点都不疼。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了。 昨晚他从梯子上滑落的时候,魏采薇一把抱住了他的头和腰,才避免摔在地上破相。一个寡妇,不顾清誉的救他。 汪大夏由此断定:小寡妇还把我当成灵牌上的死鬼老公汪二郎替身,昨晚自荐枕席不成,听说我要去找莺莺姑娘,吃醋了,所以推我。 但我是汪二郎的替身,小寡妇爱屋及乌,所以没有舍得用力推,软绵绵的伸手,就像挠痒痒似的。 这样也好。 让小寡妇认清我不愿意当她死鬼老公替身的现实,早点死心。 所以,汪大夏佯装被魏采薇推倒,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魏大夫,你不卖就算了,为什么要动手打我?” “别装了。你这种行为在京城叫做碰瓷。”魏采薇说道:“你们京城人就晓得欺负我们这些乡下进城的外地人,你现在的嘴脸和强要我两晚房钱的似家客栈掌柜一模一样。我没时间和你周旋,走了。” 汪大夏继续耍赖,借机和魏采薇决裂,成为医闹,大声叫嚷:“快来看啦,大夫推倒病人,连句抱歉都没有,医德何在!” 魏采薇越听越烦,快步离开锦衣卫衙门——再晚一步,恐怕要控制不住自己谋杀亲夫了。 这里的动静很快被监视者告诉了陆英,“……属下怕露馅,不敢跟的太近。好像是汪大夏追上去骚扰魏采薇,不知说了些什么,魏采薇生气了,一把将汪大夏推倒在地。” “哦?”陆英没想到跟踪这么快就有了收获,“汪大夏人高马大的,你们一群人追打他都没占到什么便宜,我两只手未必能将他摁倒,魏大夫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将他推倒?看来这个魏大夫不简单呐,可能习过武艺。加派人手,换人跟踪,别让她发现了。” “是!” 手下领命而去。 且说汪大夏当了医闹,但这里是锦衣卫的地盘,无人理他,晓得他言语夸张,锦衣卫不过是踹他的门,他就口口声声说锦衣卫杀人了。 汪大夏毫无信誉可言,见他被小寡妇推倒,锦衣卫不仅不管,还喜闻乐见他倒霉。 陆英想看魏采薇到底有多厉害,就命人把汪大夏叫过去。 汪大夏一进屋,就觉得清凉,屋里门窗紧闭,一个青花大水缸里堆着小山般的冰块,陆英换了一身新衣,依然是热死人的竖领袍子,脖子间的蜜赶菊扣子扣的板板正正。 “才入夏就用上冰了,真是奢侈。”汪大夏嘴上这么说,手上用帕子包了一块冰,在脸上滚来滚去降温,“陆统领找我有何事?” 陆英说道:“听说你被魏大夫打倒了,我看看你的伤。” “你要我脱衣服啊。”汪大夏双手在胸□□叉,“都是男人,我有的你也有,看看也不是不行——我饿了,先给顿饭吃。” 此时已经中午了,早上的豆腐脑和三根油条早没影了,汪大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饿得心里发烧,但一旦出了锦衣卫衙门去吃饭,就会被外头等候的木百户等人绑回家关禁闭。 两害取其轻,汪大夏决定先赖在锦衣卫衙门里想办法蒙混过关。 陆英对汪大夏无耻的认识更上一层楼,“传一份客饭。” 汪大夏吃饱喝足,好容易言出必行了一回,当场脱衣,夏□□服单薄,他解开腋下的衣带,将衣襟往两边一扯,露出白花花的上半身,一直脱到了肚脐眼。 “陆统领随便看。”汪大夏从饭桌上站起来,走向陆英。 陆英顿时觉得辣椒入了眼睛,捂脸转身,“滚回去坐好!我还没有传仵作!” 汪大夏啧啧道:“陆统领也太小题大做了,一点油皮都没伤着,那里需要仵作来验伤。” 陆英依然不看他,“衣冠不整,成何体统!把衣服穿上!不然就将你逐出去!” 汪大夏穿上衣服。 陆英转过身来,问:“你既然没伤,叫那么大声作甚?” 汪大夏很坦诚,“装的嘛,魏大夫和我有些误会,她推我,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推回去吧,索性倒地装死,她看我倒地了,也就不好再打我了。” 陆英讽刺道:“你倒是经验丰富。” 汪大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当然,我汪大夏对付女人自有一套。” 陆英在心里深深鄙视汪大夏,又问:“你和她有何误会?魏大夫挺温和的一个寡妇都被你激怒了。” 汪大夏当然不能说他昨晚和小寡妇同居、小寡妇企图染指他俊美的身子一事,谎言张口就来,“我赞美魏大夫长的漂亮,不亚于莺莺姑娘的美貌。她就立刻变脸了,骂我是登徒子,这不误会了吗不是。” 陆英道:“你活该,把小寡妇和青楼女子相提并论,换成谁都会打你。” 汪大夏道:“莺莺姑娘已经赎身了,她不是青楼女子,是个平民百姓。” 搞清楚了一切,汪大夏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陆英赶苍蝇似的挥手,“滚,锦衣卫衙门不欢迎你。” 汪大夏说道:“我现在不能走,我一出门就要被抓回家。” 陆英说道:“与我无关。” ”当然与你有关。”汪大夏凑近过去说道:“你们锦衣卫不是忙着破陈千户父子双杀案么?我可以提供一条线索,条件是借你的马车一用,要你的车夫把我送出去。” 陆英不信,“你刚才讹了我一顿饭,现在又骗我帮你蒙混过关?来人!将他撵出去!” 汪大夏见势不妙,果然同一个计策不能用两次 ,于是打开窗户,从窗户里跑了! 也不晓得他躲在衙门里什么地方 ,石沉大海似的,陆英的手下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 且说另一边,魏采薇从南城开始出发,晃动虎撑一路行医。且走且停,做了几笔生意,在黄昏时到了甜水巷家里。 陈经纪带着各色客人看了一天房子,听说锦衣卫将老顾客魏采薇带走审问,就匆忙来看她,还买了个大西瓜当手礼,给她压惊。 魏采薇道了谢,“我无事,锦衣卫例行问话而已,问完就放我走了。谢谢经纪关心,我请经纪吃顿饭。” 陈经纪送来西瓜,她不想欠人情。 陈经纪拱手道:“盛仪感激不尽,只是家中祖母还等着我吃晚饭,容他日再来取扰。” 魏采薇一听,猜测陈经纪怕是父母双亡,祖母抚养长大,记在心里了,以后说话有个避讳。 陈经纪最近因魏采薇赚了五两经纪费,手上宽裕些了,他哼着北调,去熟货铺买了个蒲扇大的酱猪脸回家。 陈家就在鼓楼西斜街的马厂胡同里,住在这里的都是小门小户的平民,天热了,家家都把饭摆在胡同小路上,凉快,还明堂。 果然,正如魏采薇猜测的那样,陈经纪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祖孙相依为命,陈老太太也在胡同里摆了饭,用竹饭罩扣在桌子上,隔绝苍蝇蚊蛾,等孙子回家吃饭。 陈经纪提着酱猪脸回家时,陈老太太正在饭桌前做鞋子。 陈老太太见孙子提个偌大个猪脸,说道:“咱们家就两张嘴,吃不了这些,天气又热,不能放过夜,分一分,给邻居们端过去。” 市井街坊,关在家里吃独食会被戳脊梁骨的。 陈经纪给自家留了一小半,其他的分了七碗,给左领右舍端过去了。 切猪脸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把其中一碗猪脸肉用勺子压的紧紧的,表面上五碗肉看起来都一样多,都是碗中堆个小尖,那碗起码多了一半都不止。 陈经纪挨家送猪脸肉,得了不少称赞: “哟,陈经纪是做了笔大生意啊!恭喜发财!” “重振陈家家业,指日可待!” 送到隔壁李瓦匠家时,陈经纪特意先整了整衣冠,端着最多的那碗肉,敲了敲门框,“我来给你家添碗菜。” 天气热,门窗都是开的,大门挂着竹帘遮蔽蚊虫,一只素手拨开竹帘,露出一张芙蓉面,正是李瓦匠的女儿李九宝。 李九宝是马厂胡同的一枝花。不过,在陈经纪看来,鼓楼西斜街这一代胡同巷子里的姑娘,李九宝最好看。 她父亲李瓦匠好赌,女儿出生时,他还在赌桌上推牌九,刚好摸到了牌九最大的组合——至尊宝,丁三配二四,点数加起来是九。 李瓦匠有个儿子,以至尊宝赢了全场,邻居跑来赌场告诉他新得了个闺女,儿女双全,李瓦匠双喜临门,觉得是女儿给他带来了至尊宝九点的好运,所以给女儿取名为李九宝。 李九宝不仅长得漂亮,还有股京城女子的爽利劲儿,不缩手缩脚,她大大方方的请陈经纪进去。 陈经纪将那碗压的紧实的猪脸肉放在饭桌上,桌上有一碗小米粥,两个杂粮饼子,和一小蝶酱瓜。 这就是李九宝的晚饭了,实在有些寒碜,一滴油都没有,所以没有摆到胡同里吃。 陈经纪假装没看见,寒暄道:“李瓦匠和李大哥还没回家啊。” 李九宝说道:“他们在城外三里屯接了个新活,得忙几个月,休息时才能回家一趟。” 又是三里屯?好巧。汪衙内就是去三里屯把他娘的嫁妆田庄卖了救风尘。 陈经纪有些局促的摸了摸后脑勺,“有活干,挺好的。那什么……你先吃饭,我走了。” “多谢陈大哥。”李九宝送陈经纪到门口。 陈经纪回去和祖母吃饭,饭桌上蓦地多了好几碗东西,有东家的饺子,西家的烙饼,王二麻子家送来的自酿米酒,都是他送酱猪脸的回礼。 陈经纪吃着丰盛的晚饭,想着李瓦匠父子都在外做工,李九宝就可以独享那碗肉了,方不辜负他一片心意——李九宝最喜欢吃酱猪脸,他特意为她买的。 有钱就是好啊,什么时候再遇到这种轻轻松松就赚五两银子的买卖呢? 酱猪脸好买,老婆本不好赚。 要娶李九宝,聘礼不能少。 明天又是努力赚钱娶马厂胡同一枝花的一天。 ※※※※※※※※※※※※※※※※※※※※ 另一对cp出场,早起的读者有红包拿,本章送100红包感谢在2020-07-01 02:18:24~2020-07-02 01:5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f4ever 10瓶;爱吃皮蛋、听雨楼泡茶的阿狸、微酸青芒果 5瓶;钝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脱身 北京南城,江米巷,锦衣卫衙门。 通政司、太常寺、刑部兵部等等几个大衙门都在这一片,黄昏时衙门纷纷落锁,官员封了官印回家。 文官坐轿,武官骑马,还有大官们的华丽马车,一路上全是权贵。 木百户等人还守在锦衣卫衙门门口,望眼欲穿,却始终不见汪大夏出来,频频去催锦衣卫放人, 陆英不堪其扰,扯了个谎言,“我们早放他走了,他擅长偷鸡摸狗,不知何时偷了我们一套衣服,乔装打扮,早就从你们眼皮子溜走了。” 木百户一听,的确是汪大夏能干出来的“好事”,只得鸣金收兵,回去复命。 汪大夏躲起来了。 他从陆英那里逃出去后,藏到了锦衣卫衙门的车马房里,所以锦衣卫一直没有找到他。 他甚至在一辆如小房子般奢华的马车里美美的睡了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已经晚霞漫天,听到外头有人说道:“快把车套上,陆指挥使要回家了。” 原来这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车。 汪大夏拨开窗帘一条缝,看见几个车夫将这辆豪华大车套在了五匹马的后面。 五匹马全是白马,一丝杂色都没有,每一匹马都价值百金,骑出去倍有面子——不,像汪大夏都舍不得骑,养着观赏就很满足了。 在锦衣卫,只是一匹拉车的马。 啧啧,真是暴殄天物啊!汪大夏嫉妒心暴涨。 车夫们套好了车,拿着刷子给白骏马刷鬓毛,汪大夏乘机从窗户里钻出去,爬到了马车底下,用几根绳子在车底牵起一张简易的网,钻了进去。 要乘载小房子般的车厢,需要巨轮支撑,这辆大车的车轮子差不多有半人高,所以底盘离地面的空间大,汪大夏可以把自己绑在车底,搭个顺风车,以蒙混过关。 马上就要天黑了,马车出了锦衣卫衙门,汪大夏可以找机会从车底脱身。 车轮滚动,车底下的汪大夏随着车厢的震动摆动着,不一会,车停下来了,陆续上来两个人,车驾继续前行。 汪大夏的身体紧贴着车底板,所以车厢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有什么收获?”指挥使陆炳问道。 “今天把顺天府衙门对面的似家客栈客人名单全部排查了一遍,筛出几个重点嫌疑人,目前派人跟踪。” 居然是陆英的声音! 陆英为什么在陆指挥使的车里? 陆炳似乎有些失望:“就这?” 陆英:“爹,您既然把这个案子交给我,就请相信我,给我一些时间。” 汪大夏大惊:不是说侄儿吗?怎么叫爹了?陆炳的两个儿子叫做陆绎和陆彩,从未听说有第三个儿子啊? 难道……陆英是陆炳的私生子? 一定是的! 难怪如此嚣张。 陆炳说道:“你查凶手的方向是对的,从顺天府衙门附近的客栈里寻找嫌疑人,但这种大海捞针的做法在短期之内无法破案,你得双管齐下,解铃还须系铃人,陈千户父子双双被杀,你需要找同时和他们父子有血海深仇的人。” 陆英的回答有些生硬,“我知道,我的人正在查陈家父子的社会关系,只是还有没结果。” 陆炳说道:“我的眼线已经有一条线索了。想不想听?” “爹!您又——”陆英憋住,啪的一声捶桌子,“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您别总是把我当孩子看。” “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陆炳喝了一口茶,“汪大夏听说过吧?” 陆英:“怎么又是他?他今天还大闹锦衣卫衙门,他脑子里的水比什刹海还多,不可能有在马鞍里里藏毒针这种细致狠辣的手段。他不可能是凶手,没那个脑子和手段。” 车底汪大夏:我谢谢您咧! 说来也巧,此时马车已经出了衙门,行走在大路上,只因天还没黑,汪大夏不敢贸然从车底钻出来逃跑。 此时正值各大衙门官员回家的高峰期,路上有些堵,尤其是途经狭窄的板桥时,要乘载这艘如小房子般奢华马车,必须把桥上所有行人全部清空。 马车停在桥头,等待前方护卫清理桥面。 人有三急,马也一样。在等待通过的短暂时间里,前头拉车的五匹白马最中间那匹乘机排出废物,堆积成螺旋上升的“小山丘”。 这时桥面行人驱赶完毕,车夫扬起鞭子,催促马匹前行。 车底下的汪大夏瞬间崩溃了:他为了隐藏身形,将自己绑在车底中间位置。正好对准了中间那匹白马…… 汪大夏目测那坨马粪的高度,如果幸运的话,他可以来个擦身而过。 如果稍有差池,他就要半头钻进新鲜马粪堆里,发粪涂脸。 汪大夏怂了,不敢赌。 他还是要脸的。 于是他割断了绳子,从车底滚出来了。 “什么人!” “有刺客!” “保护陆大人!” 灰头土脸的汪大夏高举双手,“别动手!我是汪大夏!今天在你们锦衣卫衙门当了一天客人!陆统领亲自接待的我!你们要动我,就是不给陆统领面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英从窗户看去,刚好和如丧家之犬的汪大夏打了个照面。 汪大夏还无耻的招手笑,“哎呀,还是陆统领厉害,我藏的再隐蔽,还是被你找到了。多谢你送我一程,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陆英咬牙启齿,“把他给我抓——” 身后陆炳说道:“把他带上来,这条线索与他有关,面对面问会比较清楚。” 破案要紧,陆英只得忍住,改口道:“上车,有话问你。” 汪大夏被一哄而上的锦衣卫抓进马车。 陆炳问他:“听说你和陈大郎在红袖招为莺莺姑娘打架,还相骂?你都骂了些什么?不许说谎。” 陆炳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有威压之气,他开门见山的问,汪大夏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前在顺天府衙门上过公堂,他有经验,应对自如,丝毫不畏惧陆炳,说道: “骂人嘛,当然是揭对方的短处,陆统领,你说是不是?” 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打过群架,汪大夏心想,输人不输阵,我虽没有官职,但面子上还是装作淡定,你们可不能再把我当嫌犯审问了。 ”我没有骂过人,不像你这样经验丰富。“陆英不耐烦的指着车门,“你再和我打哑谜,就去诏狱里住一晚。” “你别着急啊。”汪大夏问道:“你知道陈大郎最大的短处是什么吗?” 陆英:“至今没有任何功名,是个白身,不学无术,就等着将来父亲一死,承袭锦衣卫千户的爵位。” 汪大夏摸了摸鼻子,笑道:“在这个方面,我和陈大郎是一样一样的,我也是等着继承千户爵位。我若是揭这个短处,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陆英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你还笑得出来?怎地如此不要脸?” 汪大夏拍着胸脯,“既然家里有爵位可继承,我还努力考功名作甚?不如把机会留给平民子弟,我这是高风亮节,不与民争利。” 陆炳听了,顿时对汪大夏有了兴趣:这个纨绔有点意思。 汪大夏说道:“所以,陈大郎最大的短处,就是陈家五代单传,他都二十七岁高龄了,成亲七/八年,至今膝下无子,连个闺女没生。我就骂他是只放进母鸡窝里也生不出小鸡来的阉鸡。” 陆英一顿,“你小子嘴巴够损的。” 汪大夏还觉得自己很委屈呢,“是他先骂我有娘生,没娘养,骂我是个克母的扫把星。我还以颜色,骂他是只阉鸡。‘礼’尚往来,多么公平。” 陆炳问:“还有呢?陈大郎后来如何回应你?” 汪大夏思索片刻,说道:“这个嘛……我们当时都喝了不少酒,相骂完毕就打起来了。陈大郎的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了,他不是我的对手。我一个人打他和他的书童两个人,绰绰有余。” 汪大夏对“战绩”沾沾自喜,陆炳说道:“我的线人说你骂他是阉鸡,他回了一句,说‘你胡说,未婚妻怀过我的孩子,我迟早能再生一个’。” 汪大夏嗤笑道:“男人么,喜欢吹嘘自己在床上多么行。莺莺姑娘曾经说过,男人在青楼里说过的话,一个字都别信。” “当然,除了我。”汪大夏对陆炳陆英父子两个笑道:“你们可以像莺莺姑娘一样相信我。我这个人言出必行,行必果。” 陆英大怒,要冲过去揍他:“你说谁像那个青楼女子?” “稍安勿躁。”陆炳伸手阻止,“这是一条线索。陈大郎的确有个未婚妻,姓禾,她父亲曾经是我的手下,陈禾两家定亲时,大送请帖,我随过礼。后来禾家犯了事,禾小姐成为官奴发卖,陈家把她买下来了,据说安顿在郊外。良贱不能通婚,禾小姐如何怀上他的孩子?而且最后没能活下来,细思极恐啊。” ※※※※※※※※※※※※※※※※※※※※ 锦衣卫还是消息灵通滴,大夏脱身了,采薇危险了。看上一章的评论,大家应该普遍比我小,对邻居分食陌生。我小时候就住在类似小说里马场胡同的大院里,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得和邻居分分,有一回得了一篮子橘子,我被迫跑了两个单元楼(一共三层),累死了。 一楼的邻居在院子里圈了个棚子养猪,家里每天的剩饭都要我送给邻居喂猪用,刚好那时候吃完饭一般晚上六点,放动画片的时间,我为了不错过片头曲,抱着碗疯狂往下冲,后来过年时杀猪,也是分了两个单元楼,我妈把分的肉腌成腊肉。那一年的腊肉真香。感谢在2020-07-02 01:50:49~2020-07-03 02:2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愁生 2个;23021848、堇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 50瓶;青箬笠 16瓶;堇川 10瓶;清扬婉兮、豆不见姬、钝刀、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猫鼠游戏 陆英听了,问道:“陈大郎私德有亏,偷娶官奴至其怀孕?” 汪大夏呵呵笑道:“陈千户父子两个都死了,其实对私生子有利。如果那个未婚妻官奴生下来一个儿子,陈家五代单传,那么这个私生子就能承袭锦衣卫千户的爵位。陈家若不认他,爵位就要被朝廷以无嗣为由取消了。所以陈家捏着鼻子也得认。” 陆英不屑,“胡说八道,且不提禾小姐所生是男是女、是否存活。为了爵位弑父甚至弑祖父,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陆大人治家有方,子女相处和睦,陆统领自然会觉得我胡说。”汪大夏先谄媚的给陆炳拍马屁,随后目光一黯,说道: “我家就不一样了,我是嫡长子,但继母有亲生子,她那点私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陈千户父子俱亡,除了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之外,也可以是从这对父子死亡得到好处的人。” ”所以,你们别总盯着我一人,去找其他人吧。我只不过和陈大郎打了一架,求放过。”汪大夏哈哈一笑,好像刚才眼底的阴霾是幻觉。 陆英一听,汪大夏另辟蹊径,好像有些道理,于是说道:“大人先回家休息,我要改道去陈家问问那个官奴未婚妻的事情。” 陆炳指着汪大夏,“带上他一起查案。” 汪大夏一听,连忙摆手,“不关我事哈。” 陆英脸色一沉,“大人不信我的能力,却信一个曾经是嫌疑犯的纨绔?” 陆炳说道:“人皆有所长,也皆有所短。论熟悉人情世故,三教九流,世间阴暗,你不如汪大夏,想要尽快破案,你需要援手,按部就班、闭门造车可不行。” 不等陆英反应,汪大夏忙说道:“我不答应,这大热天的,是西瓜不好吃还是凉席不好睡?我才不去自讨苦吃找什么凶犯。” “这个案子和你有缘,总是能牵扯到你,以我多年在锦衣卫的直觉,你应该能起大作用。何况……”陆炳悠闲的端起茶碗,说道: “你不帮锦衣卫查案,我就立刻把你绑起来,送到汪府去。” 汪大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手一伸,“来来来,现在就绑我。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家呢?我再找机会逃家便是了。” “你拿什么逃家?”陆炳蓦地出剑,汪大夏蹲身闪避,只觉得背后一凉,陆炳的剑将他肩上的包袱挑走了! 陆炳把包袱扔进箱子里,还上了锁,“这应该是你全部的私房钱吧,身无分文,你逃出去打算要饭度日吗?” 汪大夏急的跳脚,“陆大人好本事!以大欺小!持强凌弱!” 看到汪大夏吃瘪,陆英心下暗爽,讽刺道:“他能去那儿?定是投奔什么莺莺姑娘,找红颜知己去了,靠女人养活呢。” 陆炳笑道:“你父亲已经派人蹲守在莺莺姑娘家周围,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不过,如果你配合陆英破案,我会把私房钱还给你,还会帮你说情,要你父亲解除禁闭,既往不咎,如何?” 不愧为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招招致命,将汪大夏所有退路封死。 汪大夏是个无赖,陆炳是千年狐狸,早就成精了,把汪大夏吃的死死的。 汪大夏沮丧的抱头蹲在马车墙角,“我还能怎么办,根本没得选。不过,陆大人这么大官,可不要食言。” 陆炳满意的点头,“你们两个可以下车了,我希望早点知道结果。” 汪大夏和陆英对视一眼,然后转过脸去,彼此都看不起对方。 两人一起下了车,陆炳在车窗说道:“不要熬夜,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又指着汪大夏说道:“你把需要熬夜做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他任凭你差遣,他的私房钱在我手里,不敢抗令。”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居然光明正大的双重标准。 汪大夏不服,“我也长身体,我也不能熬夜。” 陆炳说道:“你屡次和锦衣卫作对,今天又大闹锦衣卫衙门,还躲在我车底下。锦衣卫不要面子啊,若不让你吃点苦头,以后谁还怕我们?” 陆英心情大好,对着任人摆布的汪大夏勾了勾手指,“走,去陈家问话。” 汪大夏惦记着私房钱和自由,恨不得今晚就破案,比陆英还急,说道: “陈家绝嗣,就剩下两个寡妇,陈大郎把官奴未婚妻肚子搞大这种丑闻定瞒着亲娘和正头娘子,你能问的出什么来?两个寡妇就能够把你耳朵哭聋了。” 陆英一噎,问:“你要怎么做?” “跟我来。”汪大夏骑马,带着陆英等到到了王恭厂附近的一家澡堂子,叫做华清池。 此时天已黑了,路上更夫敲响了更鼓,提醒人们立刻回家,宵禁只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 汪大夏下马,拨开华清池的门帘就要进去。 “你到澡堂干什么?”陆英问。 汪大夏说道:‘澡堂的后面是个地下赌坊,有其主必有其仆,陈大郎的书童是这间赌坊的常客,我去抓他问话。这书童打小就跟着陈大郎,形影不离,陈大郎上个厕所他都要负责递纸,何况是搞大女人肚子这种事。” 果然只有对手才了解对手,汪大夏和陈大郎结仇,却也最了解他。 陆英在脚步在澡堂门口停滞。 汪大夏回头,“怎么不走了?地下赌坊人很多,书童看到我估计要跑,我一个人够呛能抓住他。你这是打算当甩手掌柜?” 陆英把心一横,手一扬,“走!” 柜台的掌柜正要拉动台下绳索通风报信,汪大夏一把翻过柜台,按住他的手,“锦衣卫办案,只抓一个人,抓了就走。你若报信,我们就把赌场封了。你信不信我?” 掌柜陪笑道:“我当然相信汪衙内。” 陆英心道,汪大夏熟悉这里的一切,看来小小年纪,就是赌场常客了。 “走吧。”汪大夏在前面带路。 陆英眼观鼻,鼻观心的穿过澡堂,身体僵硬板正的像个木头人。 汪大夏取笑他,“紧张什么,人家有的你也有。” 陆英咬牙道:“我嫌他们长的丑!一群歪瓜裂枣!” 汪大夏环视一圈,确实如此,没一个帅的,不忍直视。 穿过澡堂,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地下室,这里空气污浊,还有各种难以形容的汗味,差点把养尊处优的陆英给熏吐了! “左手第三个台子,穿丧服那个就是书童。”汪大夏让出路来,“轮到你们上了。” 陆英指挥手下,将书童绑了,拖了出去——陆英实在受不了这里令人作呕的气味。 陆英正在开口审问,汪大夏说道:“我先来。” 言罢,一脚就把书童给踢飞了,随后是暴风般的拳脚,又狠又急——就是不打脸。 打得书童连逃生的欲望都没了,像一堆烂泥瘫在地上,汪大夏对陆英点点头,“他现在应该不会说谎了,可以节省时间,陆统领问吧。” 这一招连锦衣卫都叹为观止,手下在陆英耳边说道:“陆统领,这汪衙内的手段比咱们锦衣卫还像锦衣卫。” 陆英问:“陈大郎以前的未婚妻禾小姐怀过孩子,后来那孩子怎么了?” 没等书童开口,汪大夏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一句假话就砍你一只手。” 书童哭道:“我们陈家本就是苦主,你们锦衣卫不找凶手,为何对我刑讯逼供?” 汪大夏冷冷一笑,说道:“我们是帮你戒赌,没有手还赌什么。还不快说 !” 书童被逼无奈,只得把陈大郎□□禾小姐的事情说了,“……陈家不会让一个官奴生下子嗣,加上小主人正在说亲事,怕传出丑闻,就要王婆子将禾小姐一尸两命。本来想毒哑那个小的,以遮掩丑事,但是那个小的不晓得跑到那里去了,八成被人贩子拐走了,一直没有消息。后来陈家就对外说禾小姐抑郁成疾,一病死了,那个小的玩水时落水死了。反正两个官奴,和猪狗一样,都是家里的财产而已,无人深究。” 字字皆是血。 这下连稳重冷静的陆英都忍不住抽了书童两鞭子。 书童疼得哇哇大叫:“求你们不要砍我的手!我真没说谎,不信你们去挖禾家姐妹的坟墓,一大一小两个棺材,大的里头肯定有大人和胎儿的骨头,小的棺材里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陆英又抽了一鞭子,“那个王婆子住在那里?快带路!” 书童把众人带到了城外的西三里河一个村庄里,这里就是当年陈家人安顿禾氏姐妹的地方。 王婆子是个接生婆,就住在三里河东岸。 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烟味,走近一看,门口挂着挽联,一群穿着丧服的孝子贤孙跪在地上烧纸钱还有一些衣服鞋子等物。 王婆子死了,今天恰好是她的头七,死亡的第七天,回魂之夜,家人正给她烧衣服。 夏天天热,不好停尸,王婆子在第三天就匆匆下葬埋了。 “她是怎么死的?”陆英问。 “晚上在河边洗衣服,不慎掉进河里淹死了。” 与此同时,京城北城甜水巷,魏采薇正泡在浴桶里洗澡。 浴桶上飘着一瓣瓣如一叶扁舟般的睡莲花瓣,魏采薇惬意的伸出食指,轻而易举的将一片花瓣按进了热水里。 就像她重生的第一天,她去西三里河,将害姐姐一尸两命的王婆子按在水里淹死一样。 复仇,由易到难,从王婆子开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命偿命。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杀了王婆子;重生一世,她用同样的方法杀了婆子第二次。 不退缩,不原谅,不后悔,杀人偿命。 没有人会深究一个乡下妇人的死亡,就像当年没有人在乎两个官奴的死活一样。 ※※※※※※※※※※※※※※※※※※※※ triple kill !女主开局三连杀了,汪大夏你怕不怕!感谢在2020-07-03 02:26:25~2020-07-04 01:3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阳 30瓶;xuling380 20瓶;愁生 10瓶;豆不见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史上第一大粗腿 陈家虚伪,为了掩盖真相,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将禾千户和禾氏姐妹合葬在一处,竖着三块墓碑。 刚开始几年的清明节还派人祭扫,表演给外人看,后来看无人过问禾家两个遗孤,陈家连面子都懒得做了,坟墓无人打理,坟头的草都比人还高了,甚至有兔子在坟墓里打洞做巢穴。 陆英指挥手下连夜挖墓开棺验证禾氏姐妹的死亡真相。 或许是被前未婚夫凌虐致死的禾小姐泉下有知,挖土的第一铲下去,天雷震震,随后伴以闪电,瞬间照亮了夜空,连坟头草上的细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鬼 !” 挖坟的锦衣卫慌忙丢弃了铁锹。 一听有鬼,最怕鬼的汪大夏立刻缩到马车里,点燃了一盏防风防雨的羊角灯,对着禾家的坟头作揖,说道: “三位,今夜我们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长眠,是为了查清楚禾小姐的死亡真相 ,你们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对不对?” 汪大夏把打得半死的书童往坟头一扔,“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别找我,要寻仇找他去啊!他是帮凶!“ 书童跪在坟头插烛似的磕头,“不是我干的,我一个家生子,全家性命都在主人手里攥着,小主人要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啊。” “还想狡辩!“”汪大夏把铁锹往书童手里塞,“你做的孽,你来挖。” 书童忙道不敢。 陆英此时的脸色比天色还可怕 ,一鞭子抽过去,“挖不挖?” “我挖!”书童拖着伤躯,扛着铁锹,挥锹铲土。 也是巧,恰好此时一道天雷降下,劈在了书童挥起的铁锹上,书童一声惨叫,全身衣服瞬间起火,随后倒下,一头撞到了禾小姐的墓碑上,气绝。 书童脑袋磕破,白的红的流了一地,脊背上还有一道闪电般的烧伤。 就这幅死状,都不知道他是被五雷轰顶而死,还是撞破脑壳死的。 “哎呀妈呀,真的有鬼!”汪大夏提着羊角灯落荒而逃,再次缩回马车里。 陆英顿时不知该取笑汪大夏还是该感激他。 如果不是汪大夏怕鬼临时撤换挖坟的人手,恐怕被雷劈死的就是锦衣卫了。 黄豆大的雨点落下,大雨加上雷击,陆英不敢让手下冒险用铁锹锄头等铁器挖坟,用手刨又不现实,只得说道:“我们先撤,把书童尸体抬走,明日雨停带着仵作过来起坟。” 躲在马车里的汪大夏难得一次认同陆英的举动 ,说道:“陆统领英明啊!说太对了!今晚太邪门了,等明天到了午时,阳气最足的时候再来不迟。” 西三里河是城郊,此时快半夜了,城门早就关闭,众人有家不能回,陆英就近选了一家驿站过夜。 汪大夏怕鬼,坚决走远一些投宿附近的禅寺,天安寺,说道:“……客栈不干净,寺庙有菩萨镇着,百鬼退散。” 仅仅一晚,锦衣卫就对汪大夏的印象急转直上,今晚多亏了他,否则那道雷不知会劈到谁头上。 看到天不怕地不怕、敢和锦衣卫在大街上演猫捉老鼠的汪大夏首次露出怯意,恐惧迅速在队伍里传染开来,锦衣卫纷纷帮腔,说道: “陆统领,标下觉得汪大夏说的不无道理。今晚太邪门了。” “附议。” “标下也附议,还是去天安寺投宿,虽说路途远一些,但在寺庙有神佛保佑,能睡得着。” 如果汪大夏一人要求,陆英肯定不会听,但是手下皆认同汪大夏,加上今晚发生的事情的确诡异,若一味坚持投宿客栈,恐怕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去天安寺。”陆英下令。 众人冒雨前行。 与此同时,北京北城,甜水巷,魏采薇正在做梦。 她梦到了最无助无力的小时候,姐姐一尸两命,陈大郎和王婆子还要将她毒哑,她奋力逃命。 她一路向北流浪,小包袱仅有的一点钱财被一群乞丐抢走了,甚至还抢走了她的鞋! 她衣衫褴褛,也沦为了乞丐,讨饭度日,露宿街头,很快就病了。 某天下了大雨,她躺在路边,连跑去找个避雨的地方的力气都没有。 雨水洗濯她身上的污泥,显露出清秀白皙的容貌,也带走了她的体温,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 我要活着,我要复仇! 求生欲使得魏采薇猛地从噩梦中醒来,身上冰凉,原来睡觉时蹬被子,耳边传来啪啪的暴雨敲打窗户的声音,隐约还掺杂着滴滴的落雨之声,一股雨水独特有的土腥气传来。 晚上闷热,魏采薇开着南北两扇窗户通风,没想到半夜下雨,雨水飘落进来。 魏采薇拨开纱帐,点燃蜡烛,关上窗户,却还能听到落雨之声。 魏采薇寻声而去,到了隔间书房,发现书房漏雨了,雨水砸在地板上,咚咚作响。 魏采薇赶紧搬来几个铜盆接雨水。不仅仅是二楼书房,楼下也摆了两个——书房木地板渗入雨水,落在一楼。 雨下到五更方停,铜盆里的雨水也接的满满当当。 搬进来才三个晚上,第一晚住似家客栈,第二晚和汪衙内同居,第三晚遇暴雨房子漏水。 每晚都不消停。 这房子是汪大夏的,汪大夏被魏采薇亲自赶走了,目前不知所踪,但急需解决房子漏水的问题。 魏采薇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一大早去马厂胡同寻陈经纪,一来他是这个房子的中介人,房子有问题,找不到房东,还可以找经纪。 陈经纪连忙来到甜水巷,看到潮湿的地板和几乎可以养鱼的铜盆,这房子确实有问题。 陈经纪很是抱歉,说道:“之前一个月都没有下雨,我实在不知这房子的瓦片破裂了,并非故意隐瞒。按照合同,房屋漏水不关租客的事,需房东出钱修缮。” 魏采薇说道:“汪衙内是个没龙头的野马,不知他去了那里(定是投奔什么莺莺姑娘去了!),我不能干等他派人来换新瓦片,万一再下一场大雨,这房子就没法住了,陈经纪人脉广,可否先帮忙介绍几个工匠先换瓦片?钱我先垫着,等汪大夏回来,我再找他还钱。” 陈经纪说道:“这事好办,我家邻居就是个瓦匠。” 陈经纪热心给邻居招揽生意,还故意卖关子,“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陆大人,魏大夫听过没有?” 魏采薇点头,“京城仅次于皇上的大人物。” 陈经纪笑道:“陆大人的宅邸在权贵云集的小时庸坊,和衍圣公府是邻居,当年修陆府的时候,李瓦匠在里面专门给房子挂瓦,瓦匠的手艺是没的说啊。” 陈经纪没有说谎,李瓦匠从大明开国,世代都是瓦匠,祖宗修过应天府南京的皇宫,成祖将都城迁到北京,修建新的皇宫,李家也有参与。 魏采薇说道:“既如此,烦请陈经纪帮忙请邻居过来修屋顶,这是大门钥匙还有一吊钱的定金,多退少补。我还要出门行医,不能一直在家里等,都要麻烦陈经纪了。” 陈经纪忙说道:“不麻烦,房子出了问题,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魏采薇如往常一样出门行医,虎撑铃声响彻街道。 陈经纪为李家争取到了生意,很是得意,立刻回家对心上人、马厂胡同一枝花李九宝邀功,“……不过是换几片破碎的瓦片,再把那一片的瓦重新挂一遍,简单的很,赚一笔快钱。” 李九宝说道:“多谢陈大哥相帮,可是我父兄在城外三里屯做事,最近都回不了家。” 陈经纪说道:“没事,我这就赶着骡车把你父亲接回来,三里屯那边的事情不是还有你大哥么?房顶半天就修完了,我再把你父亲送过去,不会耽误事的,还能赚两份钱。” 李瓦匠家穷,李九宝的哥哥十八岁了,至今没有拿得出手的聘礼娶媳妇。长幼有序,加上男尊女卑,当哥哥的没有成亲,妹妹的婚事更是遥遥无期。 陈经纪想娶李九宝,自己富裕不管用,还得带着李瓦匠家共同富裕。 李九宝看着阴霾的天色,“这天八成憋着一场大雨,不知何时下。三里屯路途遥远,一个来回,倘若赶不上,下大雨再漏,泡坏了房子,岂不是损了你的信誉?还辜负了人家的托付?我去吧。” 陈经纪有些犹豫,“你……一个女孩子上房揭瓦,不好吧。” 李九宝说道:“我爹好赌,我大哥好酒,我从小就给他们打下手,耳濡目染,有时候他们贪杯在房顶站不稳,我担心他们掉下来摔坏了,就自己爬上屋顶挂瓦,从未出过错。陈大哥,你可以相信我的。” 心上人所求,陈经纪不会拒绝,李瓦匠家里堆着现成的瓦片,两人一起装了半车新瓦,赶着骡车去了甜水巷修补屋顶。 到了下午,魏采薇瞧着燕子低飞,转了北风,像要下雨似的,就提前收工往家里赶。 李九宝将一桶水提到了房顶,泼在修复完毕的瓦片上。 “还漏吗?”李九宝大声问道。 “不漏了!”陈经纪在屋子里盯着屋顶房梁,“修得很好,滴水不漏,下来吧!” 陈经纪在下面扶着梯子,李九宝顺着梯子爬下来,正好和刚刚回家的魏采薇打了个照面。 魏采薇一见李九宝,顿时呆住了。 我的天啦!这姑娘和将来辅佐幼帝的李太后长的也太像了吧! 上一世,李太后是后宫之主,也是前朝和内阁一起治理国家的实权太后,当然也是魏采薇和汪大夏两人共同的大老板。 陈经纪还以为魏采薇的震惊模样是介意修理屋顶的工匠是个女人,连忙解释道:“魏大夫,这是李瓦匠的闺女李九宝,李瓦匠会的,九宝姑娘都会,刚才她连泼了五桶水,一滴都不漏。” 李九宝!李太后的闺名就叫做李九宝啊!不可能那么巧吧! 魏采薇不禁问道:“太……李姑娘父亲的名讳,可是叫做李伟?” “正是。”李九宝点点头,“原来魏大夫认识我父亲啊。” 魏采薇差点当场给李九宝跪下来了。十二年后,李九宝会成为大明最尊贵的女人。 而现在,李九宝给她修房顶挂瓦片。 看来这房子以后都没法安心住下去了。 ※※※※※※※※※※※※※※※※※※※※ 第四杀了,采薇还抱到比上一世还要粗的粗腿,剧情爽到飞起,发100红包庆祝一下!再祝各位周末愉快~ 上一世的粗腿是嘉靖晚年独宠的寿妃,宠到陪她在床上玩烟花火烧皇宫 ,博美人一笑。这一世直接是未来的大老板,李太后。我对女主太好了。感谢在2020-07-04 01:39:36~2020-07-05 00: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rnstein、gin 20瓶;木孤舟、年少不知愁滋味 10瓶;任性的二毛 6瓶;任时光匆匆流去、菌南山 5瓶;千秋墨雪、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锦衣卫的事,能算偷么? 魏采薇扯谎:“哦,早上我去马厂胡同找陈经纪的时候,有路人向我打听李伟的下落,我一来不知李伟是令尊,二来目观此人贼眉鼠眼的,不是良人,就说不知道,没听过此人。” 李太后的父亲李伟好赌成性,众所周知,所以魏采薇无中生有,弄出个路人来,以圆谎言。 李九宝一听,不疑有他,脸色一变,“定是赌场来催账的。” 陈经纪说道:“你父兄还在三里屯,怕是赌场的人又要堵门讨债,你一个姑娘家独居不安全。你今晚住我家,和我祖母一起睡,我去邻居王二狗家借宿。” 李九宝低声道:“又要麻烦你了。” 看来李家被赌场堵门追债这种事情时有发生,领居们帮忙打掩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经纪道:“大家都是邻居,理应互相照应。” 两人言谈间,魏采薇麻利的把陈经纪昨晚送的大西瓜切了,抓了几把干果子摆盘,招呼两人坐下吃茶果,“今日劳烦两位了,我行医在外,匆忙赶回家,连一杯热茶都没有,幸好是夏天,就请两位吃瓜果解暑。” 这可是未来的李太后啊!魏采薇把压箱底的吃食都拿出来,热情招待,就怕怠慢了。 瓜都切好了,李九宝不好推辞,道了谢,坐下吃瓜。 魏采薇拿起一颗饱满的榛子,拿夹核桃的铁钳子夹破外壳,掏出果肉,用手掌搓去表层褐色的细皮,放在盘子递给李九宝,“尝尝,这是我家乡的土产。” 李九宝家里虽穷,却落落大方,拿起来吃了,“又脆又香,好吃。” 陈经纪说道:“京城干果铺子也有榛子,但没这个大。魏大夫家乡是那里?” 魏采薇一边夹着榛子,一边说道:“我来自铁岭,这是铁岭象牙山的榛果,还有各种干蘑菇,也是京城没有的风味,我给你们包一些回去,用热水泡发了炖鸡,最是美味。” 李九宝忙道:“魏大夫盛情款待,多承盛情,衔结难应。” 魏采薇指着后院厨房笑道:“厨房至今没有开火,我在外行医,回家只想躺着,不想动弹,一天三顿饭都是在外头吃,没时间烧菜。如今天热潮湿,干蘑菇在家里怕是要放坏了,千里迢迢带来的风物,不如送给你们添碗菜。” 不等李九宝拒绝,魏采薇翻箱子将干货包了两包,分给李九宝和陈经纪。 陈经纪讪笑:“这又吃又拿的,怪不好意思。” 魏采薇说道:“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也没有朋友。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我的邻居是当官的,我这种草民不好和人家高门大户的走动,你和李姑娘虽住在对街小巷,我却和你们投契,以后你们就是我的邻居,邻居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人收了礼物。 告辞时,魏采薇把两人送到了巷子口才返回。 回到家里,魏采薇长舒一口气:今天礼数周全,结了善缘,应该给未来的李太后留下了良好的初次印象。 上一世,魏采薇与皇帝后来的宠妃尚寿妃相识于微末之时。 李九宝本来和她们是同一批选进宫的宫女,但李九宝进宫第一天就被管事的太监送到裕王府当差去了,所以魏采薇并不认识李九宝。 后来尚氏因天真无邪取笑敲错磬的嘉靖帝而冠宠后宫,从宫女封为寿妃,魏采薇鸡犬升天,成为后宫实权人物,被诸多太监们追逐,魏采薇选中了汪大夏,结为对食夫妻,尚寿妃向皇帝举荐了汪大夏,从此平步青云。 尚氏封妃时,裕王府里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生下了皇孙。尚寿妃作为庶母,备了礼物,要魏采薇送到裕王府。 这是魏采薇第一次见到李九宝。 由于嘉靖帝常年修仙炼丹服药,导致子嗣艰难,后宫嫔妃一共生了八子五女,最后只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公主活到成年。 两个成年的儿子,裕王和景王,裕王得过两子两女,全部夭折。景王的王府连婴儿啼哭声都没听过,无子无女。 在大明皇室面临绝嗣的危机时,李九宝所生的皇孙弥足珍贵。 而嘉靖帝已老,为了宠爱尚寿妃,还经常服用壮/阳的药物,魏采薇判断老皇帝时日不多,裕王虽不得皇帝宠爱,但居长——尤其是景王一直没有生育,裕王的四个孩子全夭折,但毕竟生过对不对?而且李九宝刚生了一个皇孙。 魏采薇身居后宫,不懂前朝,但是她晓得子嗣的重要,所以她把宝压在裕王身上,谋划将来的前程。 魏采薇懂得医术,尤其擅长妇科,她帮助李九宝产后恢复身体,并且消除了李九宝脸上的妊娠斑,让李九宝迅速复宠,又生一个皇孙! 妇唱夫随,汪大夏也暗中成为裕王的人,经历一番惊险惨烈的宫斗夺嫡,景王暴卒,嘉靖帝死了,裕王继承皇位,李九宝作为太子生母,封了李贵妃。 夺嫡期间,魏采薇陷入危险,是汪大夏为她挡住了毒箭,魏采薇全力救治丈夫,才转危为安,但从此落下病根,四十七岁就病故了…… 今天见到寒微时期的李太后,魏采薇不禁又想起死鬼老公的好来。 唉,情深不寿。 重生在他自宫之前,看到了他的另一面,每次都想捶爆他的狗头,可是他才十四岁,年少无知…… 还是得原谅他,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什么! 帮他走上正路,浪子回头,帮汪家规避将来遇到的灾祸。 这一世,我要保护他,可不能让他再次被逼到自宫这条路了。 不计较,不生气,不锤他,就当是上一世他替我挨过的毒箭报恩了。 只能从报恩上作想,因为魏采薇对十四岁的汪衙内实在爱不起来,甚至还屡次想亲自动手阉了他! 与此同时,城外西三里河一处墓穴。 旁观挖坟的汪大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嗯,谁想我了。” 陆英冷冷道:“还能有谁?定是你的红颜知己莺莺姑娘。” 话音刚落,挖坟的锦衣卫叫道:“挖到棺材了!” 陆英吩咐道:“仵作,乘着还没下雨,赶紧开棺验尸。” 接下来要撬开棺材,汪大夏大叫道:“且慢!” 众人以为他有什么新发现,却看见他从马车里提着一把红绳栓的护身符回来了! 汪大夏说道:“这是我今早在投宿的天安寺里求的护身符,你们每人带一个,百鬼不侵。” 昨晚天雷劈死书童之事太邪门,众人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精神,接过了护身符。 唯有陆英不肯要,“我不要,陆大人说过,当了锦衣卫,就不要信鬼神之说了。” 汪大夏指着众人,“他们也是锦衣卫,为什么他们可以要护身符?” 陆英说道:“用来约束自己的规矩,就不要拿去约束别人了。” 汪大夏干脆把两个护身符都挂在脖子上,“你不要算了,我戴两个更保险。” 陆英想起了什么,问:“你的私房钱在陆大人手里,你哪来的钱买这些护身符?” 汪大夏一懵,“你们锦衣卫征用东西还要花钱吗?” 陆英简直无语了,“锦衣卫是朝廷官员,不是土匪!你这是明抢啊!” 汪大夏一脸无辜,“我没抢,我对那个大和尚说锦衣卫需要征用寺里的护身符,和尚就给我一大把——车上还有呢。” 陆英反问:“你都打着锦衣卫的名头了,那和尚还能不给你?” 汪大夏双手一摊:“我协助锦衣卫办案,身无分文,你要马儿跑,又不准马儿吃点草,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你——”陆英扬起鞭子,恨不得抽他一百下。 汪大夏往后一跳,将矛盾转移,指着墓穴说道:“棺材开了,你快去看看。” 陆英收了鞭子,过去一瞧, 十年了,已经化为白骨,仵作下去验骨,填写尸格,说道:“陆统领,死者小腹处确实有一副婴儿骸骨。” 仵作将一根根骸骨从棺材里清出来,排列成型,一大一小,完整的两句骸骨。 锦衣卫在骸骨四周升了一堆火,仵作打开一炳红伞遮住骸骨,从上而下的勘验骨骼。 这是宋朝著名仵作宋慈写在《洗冤录》里验尸的办法,此法可以看出骨骼是否有破裂的痕迹,如果有,就说明生前遭遇暴力打击。 仵作将大小两句骸骨都验了一遍,说道:“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陆英双手渐渐握紧,“书童没有说谎,禾小姐死于王婆子制造的难产,一尸两命,胎死腹中。” 这时锦衣卫挖到了另一个棺材,这个棺材很小,只有禾小姐的一半,打开一瞧,果然是个空棺! 陆英对着空棺托腮沉思,“禾二小姐逃亡,那一年她七岁,如果她还活着,今年十七岁了,陈千户父子还有王婆很可能是她杀的。” 仵作说道:“标下上午验过王婆尸体,腹部肿胀,有水,指甲缝里有泥沙,死因的确是溺水,但不能排除有人将她按在水里淹死。” 陆英问:“汪大夏,你怎么看?” 没有任何回应。陆英回头一看:人呢! 手下指着马车说道:“陆统领去看开棺的时候,汪衙内就已经躲在马车里了。” 真是贪生怕死又怕鬼。陆英走去马车,揭开车门,汪大夏就缩在车角,闭紧双目,双手捧着一个铜佛,念念有词:“我佛保佑,群鬼退散急急如律令!” 好么!佛教和道教混在一起了。 陆英哭笑不得,目光落在铜佛上,问:“你小子把天安寺的铜佛给偷走了!” “征用!是征用!”听到陆英的声音,确定不是鬼,汪大夏才睁开眼睛,说道:“征用不能叫偷……征用!……锦衣卫的事,能算偷么?”(注1) ※※※※※※※※※※※※※※※※※※※※ 注1:此处致敬了《孔乙己》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 十四岁的汪大夏,骚浪贱中二无赖无耻无理取闹还很怕鬼!不过遇到魏采薇后,他就像参加一场变形计。感谢在2020-07-05 00:47:37~2020-07-06 02: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全幼儿园最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rena 71瓶;古泉莲儿 18瓶;簪纓の豆腐愛讀書、亭亭净植 10瓶;天涯霜雪 4瓶;钝刀、有所住、johnny大鱼鱼、豆不见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开个房 陆英从来不质疑父亲的眼光,但这一次例外。 陆英怒道:“锦衣卫的名声都被你丢尽了!” 汪大夏怕鬼不怕人,也不管陆英和陆炳是父子关系,直接怼回去,“别在这碰瓷,锦衣卫还有好名声吗?分明是近墨者黑,我的清白身被锦衣卫玷辱了。” 陆英心中默念”大局为重”,忍住没有抽他,“一大一小棺材都打开了,禾小姐一尸两命,那个小的跑了,是空棺,你去看看。” 汪大夏瑟缩在马车里,“我才不看尸首,太可怕了。禾小姐死得冤,听说怀孕的女鬼最厉最凶,加上肚子里的小鬼,买一送一,是双倍的戾气,陈千户父子一定是被厉鬼索命致死!” 还真他妈的是个破案小天才! 陆英觉得问汪大夏的意见还不如问条狗。 起码狗不怕鬼,不会把什么都扯到神神鬼鬼头上去。 汪大夏越说越来劲:“就是厉鬼索命,陈大郎是太阳落山后死的,陈千户是子夜时分死的,都是晚上,厉鬼白天不敢出来,专门晚上出来索命。” “王婆子是晚上洗衣服被厉鬼拖到水里淹死的。” “书童是暴雨夜里厉鬼做法,引来天雷劈死的。” 陆英实在听不下去汪大夏神神叨叨,扰乱军心,怒道:“滚!别在这胡言乱语。” “走就走。”汪大夏浑身挂满了护身符,手捧铜佛下了马车,爬上马背,“这地方有厉鬼,我一刻都不想呆,告辞!” 汪大夏慌忙拍马而去,陆英没有阻止,心想这瘟神走的越远越好。 陆英吩咐道:“把尸骸收拾好,带到锦衣卫衙门,这都是证据。” 汪大夏一路疾驰,从正阳门进城,脸色从恐惧变成焦急。 从城南跑到城北,马都快累的口吐泡沫了,一直到了鼓楼西斜街,他去成衣铺买了一身女装换上,然后牵着马去了三通客栈。 女装的汪大夏下马,将缰绳扔给门口伙计,“给我的马喂一些食水,好生照顾。” 汪大夏开了一间房,给了跑堂的半吊钱当跑腿费,压着嗓子说道:“我身体不适,你去甜水巷,把一个叫做魏采薇的女医请过来给我治疗。” 跑堂的得了钱,跑的飞快,甜水巷离这里不远,且只有两户两家,一个是汪千户宅邸,一个是小门小户的楼院,门口悬着一张三角旗,上书“妇科圣手”四个字。 一定是这个了! 跑堂的敲门,“魏大夫在家吗?” 魏采薇开门,跑堂的把客人点名要她去看病的事情说了。 魏采薇内心是不想去的,她琢磨着如何与汪大夏重归于好,但她已经入了锦衣卫的嫌犯行列,为了不露破绽,就必须表现出一个初来京城游医的勤奋。 一个还没有打出名头的游医是不可能把生意往外推的。 魏采薇背上绢袋,戴上遮柳絮的帏帽,转动虎撑,“我们走。” 三通客栈,天字二号房。 跑堂的轻轻敲门,“客官,魏大夫已经来了。” 屋里传来女子细声细语的声音,似乎有些疲倦,“让她进来,门没关。” 跑堂的谄媚笑道:“客栈可以为客官代为抓药煎药,只需给小的一点赏钱就行。” 汪大夏憋着声音,“知道,你可以走了。” 跑堂的走了,魏采薇推门进去,见窗户下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丽人,顿时大惊:和汪大夏长的好像!可是我从未听说他有姐妹? “快把门锁死。”汪大夏恢复了正常的语调。 汪大夏突然变身,魏采薇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死鬼老公开了房把我骗过来,他这是想要干嘛! 不会是……偷情? 这个混账! 汪大夏说道:“你是禾家二小姐,你为了给姐姐报仇,一连杀了王婆、陈大郎还有陈千户三人。” 猝不及防被戳穿了真实身份,犹如晴天霹雳,好在魏采薇心理年龄有五十岁,历经沧桑,涵养足够,内心慌乱如一锅煮沸的粥,表面上做惊讶状: “汪衙内说什么梦话?你这身女子打扮是怎么回事?” 汪大夏第一诈失败,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要在我面前装了,我是来救你的。” 汪大夏把昨天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要他帮忙协助破案,以及他去华清池赌场逼问陈大郎书童,书童招出故主陈大郎做下逼奸前未婚妻禾小姐的丑闻说了一遍。 “……我们连夜到了西三里河找帮凶王婆子,却发现正好是王婆子的头七。今天锦衣卫把你们禾家的坟墓打开了,开棺验尸,确认你姐姐一尸两命,你的棺材是空的。” 没想到死鬼老公出手帮锦衣卫查到我头上! 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这一世还夫妻还没有相认,就要大义灭亲吗! 魏采薇心里快要气炸了,嘴上却还要故作镇定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叫魏采薇,来自铁岭,我有户贴为证。如果锦衣卫不信,可以飞鸽传书到铁岭卫,去查我的底细,我家世清白的很,禁得住查,你们不要捕风捉影,冤枉好人。” “我在陆英的马车里看过嫌犯名册。”汪大夏紧紧盯着魏采薇,“所有那晚下榻似家客栈的客人,只有你的年龄与禾二小姐对的上,都是十七岁。单身女子住客栈的本来就少,大多是身边跟着奴仆的中年妇人。” “何况你从进京城的第一天开始,连发三桩凶杀案,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我能想到了,锦衣卫当然能够想到,你是最大嫌犯,你现在很危险。” 汪大夏指着窗外,“陆英虽然刻板守旧,板正的像个老学究,但是他心思缜密,疑心重。昨天他表面放了你,其实派了暗探跟踪,如今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所以我不敢上门找你,干脆化妆成女子,要跑堂的把你请到客栈说话。” 魏采薇听了这些,心道:这小子终于有点上辈子当东厂厂公时的智慧了。 魏采薇说道:“我不是什么禾二小姐,你搞错了。即使锦衣卫二次审我,甚至派人去铁岭调查底细,我都不怕。家乡会有很多人为我作证,我虽在京城寂寂无名,但是在铁岭,时常有病人慕名去象牙山找我治病。” 汪大夏急道:“你就是铁岭活神仙也没用啊!锦衣卫什么时候跟人讲道理?陆英好胜心切,急于破案,在陆大人面前立功。他把你抓到锦衣卫诏狱,诏狱臭名昭著,一套严刑拷打下来,多硬的骨头都扛不住,何况你一个娇滴滴的俏寡妇?” “管你是不是真凶,是不是什么禾二小姐,锦衣卫说你是,你就得是。” 这一下把魏采薇都问住了。 她自信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人证物证都没有。 但是,锦衣卫不讲证据、不讲道理,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锦衣卫真的能够做出来屈打成招之事,甚至她咬牙不招,锦衣卫也能给她按上血手印招供。 汪大夏脱下女装,“我们两个赶紧换衣服,我扮作你,垂下帽檐的面纱,转动虎撑,把监视的人引开。你扮成我,拿着钥匙去退房,骑着我的马离开京城。” “你赶紧脱啊,等陆英派人来抓,你就走不了了。”汪大夏催促道:“你帮我好几次,就当我还人情……何况,如果我是禾二小姐,我也会杀光这帮王八蛋。” “你必须现在就走,不能回去收拾行李了。”汪大夏从袖子里的夹层摸出一张银票,“这是我存在三通钱庄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你省着点用,能够一生温饱。” ※※※※※※※※※※※※※※※※※※※※ 今天汪衙内老公力max。魏采薇来自大城市铁岭,明朝开国皇帝洪武帝在这里设置了铁岭卫所而得名,就像天津叫做天津卫一样。采薇住在铁岭象牙山,所以,此时应该有战歌响起:我的老家,就在这个屯儿~~~~瞬间就接地气了 至于魏采薇这十年在东北的机遇,其实前面有疯狂暗示过她遇到的贵人是谁,大家都没留心,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交代的。其实铁岭就是很明显的线索了……感谢在2020-07-06 02:00:48~2020-07-07 01:0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岚 2个;任性的二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这、元素的原子喵、angeldododo 10瓶;任性的二毛 6瓶;微笑 5瓶;钝刀、789、lyl、起名无能星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入虎穴,焉能救小寡妇? 魏采薇拿着还残留着死鬼老公体温的银票。 这五百两银子的来由魏采薇是清楚的。汪大夏那晚顺天府衙门里招认过,他把亲娘在三里屯的田庄卖了两千五百两银子。 借了两千两银子给红袖招花魁莺莺姑娘赎身,剩下五百两存在三通钱庄,等将来莺莺姑娘还钱了,他就取出来重新把地买回来。 现在这五百两银子成魏采薇的了。 魏采薇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嫉妒。 你给花魁娘子的银子是给你老婆的四倍! 汪大夏!你没有心! 莫生气,千万别把他当成老公来看,否则这辈子怕是要被他气死。 只把他当成一个孟浪少年,他能够将最后五百两银子拿出来给我安身立命,已经是很难得的仗义疏财了。 魏采薇收下银票,轻解罗裳。 汪大夏大眼一瞪,连忙捂着眼睛转身,“你脱衣服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差点看到你的……嗯,你一个寡妇家,还是矜持点比较好。” 嘴上这么说,汪大夏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小寡妇昨晚把我当成她死鬼老公的替身,想春风一度未遂,现在危急关头,还想要脱衣服勾引我。 没办法,我长的实在太帅气、太招桃花了。 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 “你不是说陆英很快会派人来抓我么,我就快一点。”魏采薇麻利的穿上汪大夏的女装,说道: “我不是什么禾二小姐,人不是我杀的。我现在听你的话换装逃跑,完全是因害怕被锦衣卫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所以先避避风头。” 魏采薇穿上葱绿褂子,紧接着脱下裙子,系上汪大夏的石榴裙,“你刚才不是说包袱被陆炳扣了吗?为什么还有五百两银票?” 汪大夏说道:“我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五百两贴身放在里衣口袋里。” 狡兔三窟。这是汪大夏多年和继母、父亲斗智斗勇总结的藏私房钱经验。 魏采薇摘下孝髻,散开头发,梳了双环髻,用红丝带扎束,插戴汪大夏买的一对用红纱堆成的牡丹花。 就在魏采薇换装时,汪大夏也一件件的穿上老婆简朴的青衣布裙,用白绫布扎一个孝髻,瞬间变成小寡妇。 魏采薇的衣服穿上汪大夏高大的身躯上有些紧窄,牢牢的贴合着身体,汪大夏能够闻到淡淡的体香,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心里仿佛有条小船荡呀荡。 我要控制住我自己,不能见色忘义,我是来还人情的,怎能用身体偿还? 汪大夏警告自己,小船不荡了。 “我好了。”魏采薇说道,“你可以转过来了。” 汪大夏转过身来,看到了穿着绿褂红裙、梳着少女发式的魏采薇。心中的小船立刻遭遇暴风雨,在风头浪尖上荡漾着。 民间有俗语,若要俏,一身孝。汪大夏一直觉得小寡妇好看,是穿着孝的缘故,清水出芙蓉。 但是今天见魏采薇做少女打扮,汪大夏又觉得其实花红柳绿才更衬花样年华的她,牡丹般娇艳的美人,却因丧夫而不得不素淡的妆成清丽的白莲花。 真是……可惜呢。 魏采薇对着屋里的铜镜自照,好一个绿肥红瘦! 这都是汪大夏亲手在成衣店挑的,他和前一世的喜好完全一样,喜欢热闹浓艳的配色,送给她的衣料不是缂丝就是蜀锦,闪闪发光,恨不得把金银珠宝都穿在她身上! 他曾经送给她一件珍珠衣,全是东珠串成。她觉得太过奢侈,但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一片心意,就只在他面前穿…… 想起过去的甜蜜温馨,眼泪不禁簌簌落下。 那个小意温存、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甚至为她以身挡住毒箭的老公不在了,只剩一个人憎狗嫌的汪衙内—— “别哭。”汪大夏打断了她的回忆,以为她害怕,“我帮你引开跟踪,将来未必没有转机。” “你一个寡……姑娘家,没有户贴寸步难行,会被当成流民抓起来,锦衣卫若通缉你,你以前的户贴纵使带在身上也不能用了。有个人会为你解决户贴的问题,帮你出京城。” 汪大夏递给她一封信。 魏采薇擦干眼泪,看着信封,上面写着“金莺姑娘亲启”。 魏采薇难以置信:“你要我去找花魁娘子莺莺姑娘?” “她赎身了,已经是良家女子,你不要对她心存偏见。”汪大夏说道:“你拿着我的信,她一定会帮你弄一个新户贴脱身。” “我不要。”魏采薇把信搁在桌子上,“我自己会想办法。” “回铁岭吗?你这是自投落网,还会连累铁岭的亲朋好友。”汪大夏焦急的把信往魏采薇手里一塞,“京城不像铁岭,天子脚下,人命若蝼蚁,如果你落到锦衣卫手里,别说是我了,就连我爹也没法救你。” 这个莺莺姑娘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汪大夏对她如此信任? 魏采薇想会会她,不推辞了,收下信件,“好,我去找她。” “我留在锦衣卫当眼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告诉你的。”汪大夏背了绢袋,戴上帽子,垂下面纱,转动着虎撑出去了。 魏采薇透过窗户的细缝朝街上看去,汪大夏走出客栈之后,对门茶铺里出来一个人,始终跟着汪大夏约十来步的距离。 果然正如汪大夏所说,陆英派了人跟踪她。 没想到这一世我干净利索的复仇,毫无破绽,却不料被死鬼老公亲自挖出了底细,打乱计划。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有所得必有所失。 为今之计,只能先避避风头,再伺机而动了。 魏采薇看着跟踪者走远了,这才拿着钥匙下去结账退房,门口伙计把马牵出来给她。 信封上的地址离三通客栈并不远,就在什刹海中段得胜桥的东面,金莺姑娘的宅邸四周果然都有北城兵马司的人蹲守,为的是抓二公子汪大夏回家,只要有男人路过,都会上去盘问。 幸好魏采薇是女子,穿戴的艳而不俗,北城兵马司的人没有拦她,直接放行。 魏采薇叩门,按照汪大夏的指点,将信封塞进门缝里。 与此同时,汪大夏扮作的魏采薇走进了一家专门为女客开的澡堂。 跟踪者是男性,他不可能跟着进女澡堂,只能在外面等。 汪大夏压低声音,声音泫然欲泣,犹如雨后白莲,他塞给澡堂胖大娘半吊钱,“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个流氓无赖总是跟着我,百般言语调戏,求老板娘帮帮忙,让我从澡堂后门离开。” 女老板得了钱,带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寡妇走后门离开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汪大夏飞速摘下孝髻,脱了女子衣裳,穿上男子圆领袍,恢复了男儿身,雇了一辆马车,往城南锦衣卫衙门而去。 不入虎穴,焉能救小寡妇? 汪大夏一进衙门,陆英正好带着尸骨回来。 狭路相逢,陆英阴深着脸,“你不是说锦衣卫玷辱了你的清白身要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 咳咳,这两天高考,为了应景,我们玩个久违的有奖答题游戏吧!放心,一点都不难,全是选择题(如果全都不会,你就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实在不会就选c)一共七道题目,祝考生旗开得胜(谐音梗要扣钱)一题100点红包,七题700点。老规矩,最先答对的读者,每题送100点红包,可以多答,如果全部答对就可以得到700点红包!题目就是这本小说里重要配角陆炳的传记,阅读《明史,陆炳传》,回答以下七道题目。 陆炳,其先平湖人。祖墀,以军籍隶锦衣卫为总旗。父松,袭职,从兴献王之国安陆,选为仪卫司典仗。世宗入承大统,松以从龙恩,迁锦衣副千户。累官后府都督佥事,协理锦衣事。 世宗始生,松妻为乳媪,炳幼从母入宫中。稍长,日侍左右。炳武健沉鸷,长身火色,行步类鹤。举嘉靖八年武会试,授锦衣副千户。松卒,袭指挥佥事。寻进署指挥使,掌南镇抚事。十八年从帝南幸,次卫辉。夜四更,行宫火,从官仓猝不知帝所在。炳排闼负帝出,帝自是爱幸炳。屡擢都指挥同知,掌锦衣事。 帝初嗣位,掌锦衣者硃宸,未久罢。代者骆安,继而王佐、陈寅,皆以兴邸旧人掌锦衣卫。佐尝保持张鹤龄兄弟狱,有贤声。寅亦谨厚不为恶。及炳代寅,权势远出诸人上。未几,擢署都督佥事。又以缉捕功,擢都督同知。炳骤贵,同列多父行,炳阳敬事之,徐以计去其易己者。又能得阁臣夏言、严嵩欢,以故日益重。尝捶杀兵马指挥,为御史所纠,诏不问。言故暱炳,一日,御史劾炳诸不法事,言即拟旨逮治。炳窘,行三千金求解不得,长跪泣谢罪,乃已。炳自是嫉言次骨。及嵩与言构,炳助嵩,发言与边将关节书,言罪死。嵩德炳,恣其所为,引与筹画,通赇赂。后仇鸾得宠,陵嵩出其上,独惮炳。炳曲奉之,不敢与钧礼,而私出金钱结其所亲爱,得鸾阴私。及鸾病亟,炳尽发其不轨状。帝大惊,立收鸾敕印,鸾忧惧死,至剖棺戮尸。 炳先进左都督,录擒哈舟儿功,加太子太保。以发鸾密谋,加少保兼太子太傅,岁给伯禄。三十三年命入直西苑,与严嵩、硃希忠等侍修玄。三十五年三月赐进士恩荣宴。故事,锦衣列于西。帝以炳故,特命上坐,班二品之末。明年疏劾司礼中官李彬侵盗工所物料,营坟墓,僭拟山陵,与其党杜泰三人论斩,籍其赀,银四十余万,金珠珍宝无算。寻加炳太保兼少傅,掌锦衣如故。三公无兼三孤者,仅于炳见之。 炳任豪恶吏为爪牙,悉知民间铢两奸。富人有小过辄收捕,没其家。积赀数百万,营别宅十余所,庄园遍四方,势倾天下。时严嵩父子尽揽六曹事,炳无所不关说。文武大吏争走其门,岁入不赀,结权要,周旋善类,亦无所吝。帝数起大狱,炳多所保全,折节士大夫,未尝构陷一人,以故朝士多称之者。 三十九年卒官。赠忠诚伯,谥武惠,祭葬有加,官其子绎为本卫指挥佥事。隆庆初,用御史言,追论炳罪,削秩,籍其产,夺绎及弟太常少卿炜官,坐赃数十万,系绎等追偿,久之赀尽。万历三年,绎上章乞免。张居正等言,炳救驾有功,且律非谋反叛逆奸党,无籍没者;况籍没、追赃,二罪并坐,非律意。帝悯之,遂获免。 1. 对下列句子中加()词语的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100点红包) a. 世宗入承大统,松以(从)龙恩 从:跟随 b. 十八年从帝南幸,(次)卫辉 次:驻扎 c. 徐以计去其(易)己者 易:轻视 d. 及嵩与言(构),炳助嵩构:勾结 2.下列各组句子中,括号()里词的意义和用法相同的一组是(100点红包) a.皆(以)兴邸旧人掌锦衣卫敛赀财(以)送其行 b.(为)御史所纠,诏不问嵩德炳,恣其所(为) c.从官仓猝不知帝(所在) 石之铿然有声者,(所在)皆是也 d(而)私出金钱结其所亲爱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 3.以下六句话分别编为四组,全都直接表现陆炳所作所为的一项是(100点红包) 1累官后府都督佥事,协理锦衣事;2炳排闼负帝出,帝自是爱幸炳;3积赀数百万,营别宅十余所,庄园遍四方,势倾天下;4结权要,周旋善类;5御史劾炳诸不法事,言即拟旨逮治6三公无兼三孤者,仅于炳见之 a.135 b.246 c.234 d.156 4.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理解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100点红包 ) a.陆炳出身军旅之家,其父陆松为承袭父职,曾因跟随世宗皇帝而都到皇帝恩宠并逐步升迁,而陆炳则通过参加武会试而获得军职。 b.陆炳曾随世宗南行至卫辉时,遇到行宫起火,陆炳推倒门屏背着世宗逃出,被世宗任命为都指挥同知掌锦衣事。 c.陆炳能够讨得内阁大臣夏言、严嵩的欢心,但当夏言与严嵩相互诬陷时,他则帮助严嵩,揭发夏言与边将勾结,从而报得一箭之愁。 d.陆炳虽贪墨不法,积赀数百万,营别宅十余所。但却折节士大夫,未尝构陷一人,赢得了很多人的赞赏。 5. 下列对文中画波浪线部分的断句,正确的一项是 a. 夜四更行/宫火从官/仓猝不知帝所在/炳排闼负/帝出/帝自是爱幸炳 b. 夜四更行/宫火/从官仓猝不知帝所在/炳排闼负/帝出/帝自是爱幸炳 c. 夜四更/行宫火从官/仓猝不知帝所在/炳排闼负/帝出/帝自是爱幸炳 d. 夜四更/行宫火/从官仓猝不知帝所在/炳排闼负帝出/帝自是爱幸炳 6. 下列对文中加点的词语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100点红包) a. 锦衣卫:是明朝专有军政搜集情报机构,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其首领称为锦衣卫指挥使。 b. 会试:会试是中国古代科举制度中的中央考试,由礼部主持。应考者为各省的举人,录取者称为“贡士”,第一名称为“解元”。 c. 伯:爵位,伯爵是中国古代封建制度五等爵的第三等,是古代社会等级制度的表现之一。 d. 三孤:三孤是指周成王时立少师、少傅、少保的合称,是三公的副职。其地位低于公而高于卿。明清无固定员额,而作为荣衔 7.下列各句中,不属于被动句的一项是 (100点) a.掌锦衣者硃宸,未久罢。 b.尝捶杀兵马指挥,为御史所纠,诏不问。 c.鸾忧惧死,至剖棺戮尸。 d.三公无兼三孤者,仅于炳见之。 感谢在2020-07-07 01:08:34~2020-07-08 01: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te姐、堇川、sweet、任性的二毛、青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燕姐 10瓶;白月光、任性的二毛、clownism 2瓶;有所住、椒兰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汪衙内智斗陆衙内 看着陆英可以杀人的锋利目光,汪大夏毫不心虚,“当然是来找陆指挥使大人要私房钱的。” 陆英问:“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怎么天黑才来?” 汪大夏道:“天气闷热,我找个地方喝茶吃饭,等太阳落山,没那么热了再过来。” 汪大夏想法子掩盖这段时间的行踪。 陆英没有怀疑,带着汪大夏去向指挥使陆炳复命。 陆英昨晚几乎通宵查案,陆炳得知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以及书童被天雷劈死一事,牵挂陆英,就一直留在衙门,天黑都没有下衙回家。 一进门,两人就闻到一股药味,陆炳正在喝药。 陆英立刻将疲倦抛到一边,面露关切之色,“陆大人怎么了?那里不舒服?” “无事,只是御医开的夏天进补方子罢了。”陆炳漱了口,命人拿来一盘荔枝,底下堆着冰块,上头摆着二十来个荔枝,枝叶都是新鲜的,说道: “南方进贡一篓荔枝,皇上赏赐给我一半,我吃着补药,不便吃这等生冷发散之物,给你吃。” 荔枝在初夏的京城绝对是稀罕物。 汪大夏食指大动,口舌生津,“陆大人,能给草民尝尝鲜么?” 陆炳一笑,点点头,“听说你撬开书童的嘴,有功则赏,吃吧。” 汪大夏毫不客气,抓了一大把,剥开软壳,贪婪的啜里头雪白的荔枝肉。 陆英一心破案,没有胃口,把陈禾两家十年的恩怨说了一遍,“……如今看来,最大的嫌犯就是当年逃跑的禾二小姐,她现在十七岁,通过似家客栈名单的比对,只有一个叫做魏采薇的小寡妇年龄符合。” “不仅如此,接连三桩凶杀案都发生在她进京城之后这七天。而且她是个游医,整日走街串巷给人看病,能够摸清陈大郎的行踪而不被人觉察、以及陈千户马鞍上剧毒的针就都能对的上了。” 一旁吃荔枝的汪大夏插话说道:“可是根据她昨天的口供,下榻似家客栈的次日,她和客栈掌柜为了房钱多少而发生过争执,客栈掌柜也证明了此事,如果她真是凶手,大仇得报,应该立刻离开京城才是,为何她不仅不走,还拖拖拉拉到了第二天过了午时,和掌柜争吵?” 汪大夏来个了移花接木,减轻魏采薇的嫌疑,“草民觉得矛盾,如果是我,杀光了就跑呗。而且前面三次复仇皆行事缜密,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线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睡过头、为了一点房钱和掌柜争执的错误呢?这是第二重矛盾。” 啪的一声,陆英一拍桌面,震得盘中冰块都在颤抖,“你既然质疑我的判断,那么你来说谁是凶手?” 汪大夏剥开第七颗荔枝,“吃喝玩乐我在行,查案是外行,肯定不如陆统领有家学渊源。我只是想如果我是凶手,我会怎么做?首先,我绝对不会傻乎乎的把真实户贴信息填在似家客栈花名册里头,尤其是年龄,穿戴的老气一些,把十七写成二十七岁没问题吧?掌柜才懒得管。” “其次,杀完陈千户,当年害死我姐姐的人全都死了,我留在京城有何意义?等着衙门上门来抓我啊。我肯定第二天一早退了房就开溜。我更不会把京城的地址留在似家客栈花名册里,等捕头轻而易举找上门。” 汪大夏将一团荔枝肉囫囵吃了,说道:“所以呢,我觉得陆统领不要死盯着魏采薇,再仔细从名册里查二十多、三十多的妇人,或者干脆是少年——女扮演男装会更隐蔽,我看了这个花名册,有十来个填写的地址都是查无此人,对吧?” 这下把陆英给问住了,说道:“一共有十一个客人的地址是瞎填的,至今没有找到本人。” 汪大夏拿起第八颗荔枝,“我觉得凶手八成在这十一人当中。” 陆英冷哼一声,“你一再维护这个小寡妇,是不是被她美色所诱?” 汪大夏内心慌乱如麻,犹如走钢丝,面上笑嘻嘻,“我是出了名的坐怀不乱真君子,连曾经的花魁莺莺姑娘我都没碰,却喜欢一个稍有姿色的小寡妇?真是笑话!” 汪大夏不单会胡搅蛮缠,他还会激将之法,说道:“恕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陆统领死盯着魏采薇,是因为小寡妇最好欺负、抓起来最简单,再上一套刑具,保管小寡妇什么都招。陆统领可以飞速破案,扬名立万。” “至于十一个在客栈花名册造假的嫌犯……”汪大夏目露嘲讽,“找起来如大海捞针,这案子就成了悬案,不好破,就没法立功了。” “你混账!”陆英怒不可遏,一把抓住汪大夏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拖起来,抵在墙壁上,“你立功心切,急于拿回私房钱,看谁都跟你一样不择手段!” ”我肯定会再次将魏采薇传唤到锦衣卫,十一个人查无此人的嫌犯我也照样继续查。我陆英凭本事破案,绝不会为了立功,用屈打成招的法子欺负一个小寡妇。” 汪大夏心想:我信你个鬼!锦衣卫那天晚上差点将我当场射杀!若不是小寡妇好心提醒,我早就被你们射成刺猬了。 汪大夏和陆英唇枪舌战,陆英甚至已经动上手了。 陆炳不动声色,低头剥荔枝,还用筷子捅出果核,将果叉放在剥好的果肉上,“你晚饭还没吃吧?难怪饿得虚火旺盛,凶手没找到,跟自己人动了手,先吃点吃点东西垫一垫。” 陆英还不放手,对汪大夏怒目而视。 陆炳叹道:“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忙起来废寝忘食,什么都不顾了。现在老了,一身毛病,无事也要吃这苦死人的太平方子,不要步入我的后尘,身体要紧。” 陆英这才放手,回到座位吃荔枝。 汪大夏蹲在墙角,不敢坐回去,跟陆炳诉苦,“陆统领的火爆脾气,比我爹还凶,我受不了,把私房钱还给我,放我走吧!” 汪大夏简直把欲擒故纵玩得炉火纯青,以此撇清嫌疑。他就是要留在锦衣卫衙门,“监督”办案,随时把原本线索指向明确的案子搅浑。 陆炳一片慈父之心,继续给陆英剥荔枝,“吃了我的荔枝就抹嘴走人?想得美,此案不破,你休想走。” 陆英说道:“陆大人先回家休息,我已经派人再次传唤魏采薇,今晚就住在衙门,连夜再审魏采薇,不回家了。” “不急,你先吃完荔枝,这几天你都瘦了。”陆炳继续剥荔枝。 汪大夏馋得慌,踅摸过去,向冰盆里的荔枝伸手。 啪!陆炳赶苍蝇似的将汪大夏的手拍走,“你吃的太多了,小心上火。” “多谢陆大人关心,草民不怕上火。”汪大夏再次伸手。 陆炳正欲再拍手,突然盯梢的暗探来回话,气喘吁吁:“两位陆大人,标下跟踪魏采薇到一个女澡堂,许久没见她出来,不得已亮出锦衣卫的身份逼问澡堂女老板,女老板说她根本没进澡堂,从后门走了。怕是已经畏罪潜逃。” 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判断,陆英放下果叉,对着汪大夏示威似的抬了抬下巴,“传我命令,要画师画像,全国通缉嫌犯魏采薇。” 话音刚落,门口兵士跑来报道:“门口有一女子,自称游医魏采薇,非要面见陆统领。” 这下不仅仅是陆英,就连汪大夏都懵了:怎么回事?小寡妇不是藏在莺莺姑娘那里吗?她为何要自投罗网?她忘记我的叮嘱了? 魏采薇跟着门卫进来,脸色慌张,“陆统领,民妇今天下午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跟踪,不知为财还是为色,或者与陆统领的案子有关,嫌犯要杀人灭口。民妇那晚住的房间的确能够看见顺天府衙门门口。但民妇发誓,真没有看到异样。如今民妇被坏人盯上了,又是独居,民妇担心安危,求陆大人派人保护民妇,早日抓到跟踪的坏人。” ※※※※※※※※※※※※※※※※※※※※ 本章送100个红包,安慰昨晚没有答(蒙)对或者来晚的读者们。 答案是dccbdbd,我都提醒各位实在不行就选c了,所以第一个读者瞎蒙都能得200点,以后再玩这个游戏大家千万不要放弃,拿起手机狂戳b也行其实。 恭喜以下最先蒙对或者抢答对的五位读者,楼岑200大红包,s200点大红包 ,(●—●)200点大红包,八千里路云破月100点大红包 №173 网友:楼岑评论:《回到老公自宫前》 打分:2 发表时间:2020-07-08 06:25:35 所评章节:22 cccccc №171 网友:s 评论:《回到老公自宫前》 打分:2 发表时间:2020-07-08 06:34:23 所评章节:22 cacddba №168 网友:(●—●) 评论:《回到老公自宫前》 打分:2 发表时间:2020-07-08 06:40:04 所评章节:22 dcccddd №167 网友:八千里路云破月评论:《回到老公自宫前》 打分:2 发表时间:2020-07-08 06:44:08 所评章节:22 dccbdbd感谢在2020-07-08 01:43:14~2020-07-09 01:3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子艺、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lisawyj123、巴旦木、雪狸、阿早203、19251052 10瓶; 小葡萄。、任时光匆匆流去、风潇竹 5瓶;sara 3瓶;潇洨暮雨、千秋墨雪、自然卷、芷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自投罗网” 魏采薇为何“出尔反尔”、“自投罗网”?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到半个时辰,魏采薇把汪大夏的信件塞进莺莺姑娘家的门缝。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门开了,居然是莺莺姑娘亲自开门,“你就是租了汪大夏房子的那个女医?” 三天不见,莺莺姑娘依然是青衣和黑色幅巾的打扮,洗净铅华,不施脂粉,连耳坠都没有戴。 魏采薇点点头,“莺莺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请。”莺莺打开半扇门,方便魏采薇牵着马匹进院子,说道:“我姓金,单名一个莺字,魏大夫可以叫我金姑娘。” 莺莺是以前在红袖招的花名,如今金莺已经自赎为自由身,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称呼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美貌,漂亮得魏采薇连嫉妒心没有了,只剩欣赏。 “多谢金姑娘。”魏采薇牵着马儿进屋。 金莺打量着绿衣红裙,头戴大红牡丹纱花的魏采薇,轻笑道:“这是汪大夏选的吧?他若投胎成个一个姑娘家,怕是要把金山银山都穿戴在身上,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没错,死鬼老公一生都是这个品味,富贵逼人,花枝招展,俗不可耐。 魏采薇说道:“正是,我需要金姑娘帮忙,换一身素淡的衣裳,我还在孝期,不便盛装打扮。” 金莺说道:“我与你的身量差不多,魏大夫若不嫌弃,就穿我的衣服吧。” 魏采薇道了谢,进屋把一身花红柳绿脱下来,换上青布衣,用白绫布包了孝髻。 金莺隔着屏风说道:“信我看了,汪大夏说你惹了大麻烦,需要改头换面,用新的户贴逃出京城。门路我是有的,只是需要时间,委屈魏大夫在我这里住三天,三天后户贴到手,再协助大夫出城。” 魏采薇恢复了寡妇的装扮,从屏风后走出来,问:“金姑娘为何如此相信汪大夏?我被锦衣卫盯上了,金姑娘仅凭他一封信就收留我,不怕引火烧身么?” 这是魏采薇亲自来会金莺的真正目的。 她性子爽利,懒得猜来猜去,胡思乱想,徒增烦难,浪费时间,闻名不如见面,干脆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 金莺说道:“我以前是红袖招的头牌清倌,到了年龄要被男人梳笼,恩客们争相竞价,或者干脆要卖下我金屋藏娇,唯有汪大夏问我想不想要自由……” 金莺一笑,眼眸亮若星辰,“唯有他知道我不想委身任何男人,帮我出火坑。世人皆嘲笑他救风尘幼稚可笑。我们是知己,他如今有所求,我定鼎立相助。” 原本如此! 不过,重来一世的魏采薇不相信金莺是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人。 因为上一世汪大夏遭遇劫难自宫,可从未有过什么金莺姑娘出手相帮,汪大夏和她成婚之后,也从未提过这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看来汪大夏一片赤诚之心终究是错付了。 魏采薇不相信金莺。她假意答应汪大夏投奔金莺,是为了敷衍他。 魏采薇说道:“锦衣卫布下天罗地网,并非一个新户贴就能脱身,汪大夏太年轻、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我刚才乍一听说锦衣卫要刑讯逼供,有些慌忙,现在冷静下来想,我明明是个清白的寡妇,为何下半辈子都要逃亡中度过?人正不怕影子歪,我要去锦衣卫衙门把话说清楚。那匹马是汪大夏偷从锦衣卫里偷的,劳烦金姑娘将马藏好,最好给马的毛发换个颜色,以免被锦衣卫发现,连累了你。” 魏采薇告辞,金莺没有强留,“汪大夏若不天真,怎会出手帮你我?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他年少轻狂,很多地方考虑不周,也实属正常。” 魏采薇不相信金莺,就像汪大夏不相信锦衣卫。 这一世,魏采薇亲自动手复仇,不想把汪大夏扯进去,重生四天就完成三连杀,干净利落除掉了首恶。 阻止未来汪大夏走极端自宫是她复仇后冒险留在京城唯一的原因。 如果她拿着新户贴远走高飞,汪大夏会走向上一世自宫老路。 她做了那么多的伪装,故意老老实实留下真姓名地址、和似家客栈掌柜为了房钱吵架、每天勤快的出门行医等等,都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她看起来是个努力生活、赚钱自立、想要在京城闯出名堂来的正经女医。 没有人证物证,锦衣卫要治她的罪,没那么容易,何况,她也不是没有后台…… 所以,魏采薇“自投罗网”,故作惊慌,去了锦衣卫衙门求助陆英,自称遇到坏人跟踪。 魏采薇说道:“……民妇有家不敢回,怕跟踪者翻墙撬锁加害民妇,故民妇来寻陆大人庇护 。” 陆英上下打量着她,“你既然没有回家,行医的虎撑和药袋怎么不在身上?” 汪大夏:糟糕!这东西都在我手里! 魏采薇面不改色的圆谎 :“虎撑里头有滚珠,无论转不转都会发生声响;药袋长年累月装药,有股药味。民妇好不容易甩掉跟踪者,来锦衣卫衙门求助,担心声音和气味暴露身形,就连同帽子一起扔进河水里了。” 陆英问:“你是如何甩掉跟踪者的?” 此时房间一共四个人,陆炳坐在中间,陆英坐在下首,汪大夏站在陆炳身后做护卫状,魏采薇站着面对三人。 汪大夏用口型说了“女澡堂”三个字,乘着陆炳陆英的视线看不到他,就用手指在胸口写出三个字。 到底前世当过夫妻,魏采薇会意,说道:“女澡堂。” 汪大夏又用口型和比划说了个“钱”字,然后伸出手掌往肚脐中间一划,将身躯一分二。 魏采薇默契的说道:“民妇给了澡堂老板半吊钱,求她帮忙。” 汪大夏用手指着房间的后门。 魏采薇说道:“老板把我从后门放走了。” 这默契,不愧是前世在一个床上睡了三十年的老夫老妻。 天衣无缝,汪大夏松了一口气。 汪大夏为了掩盖紧张,噗呲一笑,索性把窗户纸捅破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没有什么坏人跟踪你,你遇到的人,其实是——” 汪大夏故意拖长音调,戏谑的看着陆英。 陆英觉得难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汪大夏说道:“其实是陆统领——” 陆英捏紧了拳头,心里已经捶爆了汪大夏的狗头一百遍了! 汪大夏:“——派去暗中保护你的锦衣卫啊。” 啊? 陆英松开了拳头,没有出声戳破汪大夏的谎言。 陆英年纪轻、脸皮薄,要面子的。汪大夏虽说了谎,但维护锦衣卫的脸面。 “这——”魏采薇双手在腰间交握,手指头不安的搅动,“原来是我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保护者看成是歹徒,虚惊一场。” “不过——“魏采薇面露疑惑,“陆统领为何要派人保护民妇?” 这下把陆英给难住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弥补! 但是陆英性格耿直,并不擅长说谎。 可是在一个小寡妇面前颜面扫地,陆英又不甘心,于是转头看着汪大夏,“你来跟魏大夫解释。” 反正信口开河是你的特长。 这是陆英自打认识汪大夏以来,唯一一次看好他的本事。 ※※※※※※※※※※※※※※※※※※※※ 汪大夏的嘴,骗人的鬼~夫妻齐心,其利断金,连比划带猜,总算过了一关,后面还有更惊险的等着他们。感谢在2020-07-09 01:37:21~2020-07-09 23: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婕妤小姐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ownism 20瓶;20991890 15瓶;绿竹猗猗、婕妤小姐、lucy羊 10瓶;27046723 5瓶;ly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突变 汪大夏干啥啥不行,说谎第一名。 他没有辜负陆英的期望,说道:“锦衣卫为了逼出真凶,故意放出风声,说似家客栈那天晚上,有住客声称那晚从窗户里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徘徊在陈千户的坐骑周围,意图不轨。” “你的房间窗户正对着衙门,且陆统领亲自带人去甜水巷找你问话,之后放你走,凶手或许会以为你就是那个住客,要杀人灭口,所以陆统领派人暗中保护你,以抓住真凶。” 这一席话说的,严丝合缝,连陆英都差点相信了自己真做过这事! 魏采薇慌忙道:“陆统领,民妇什么都不知道啊,如真的被凶手盯上了,民妇这个鱼饵该如何自保?” 如今这个局面,只得将错就错了,陆英艰难的说着谎话:“你不用害怕,我会继续派人暗中保护你,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和往常一样,莫要打草惊蛇。” 汪大夏听着陆英板板正正、一字一句往外吐字,心想说谎有这么难吗?连忙补上一句,“你得相信陆统领,锦衣卫不会害你。” 才怪! “是。”魏采薇说道:“天色已晚,北城路途遥远,民妇回家走到半路就要宵禁,烦请陆统领给个通行手令。” 锦衣卫衙门在南城江米巷,甜水巷在北城什刹海附近,如果放到五百年后的北京,相当于从南二环横穿到北二环。 陆英提笔签发手令,指着汪大夏说道,“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走夜路,着实有些危险,你是她的邻居,你护送她回家。” 陆英居然考虑到女子夜间独行的危险,还主动解决此事,这让对锦衣卫充满防备的魏采薇有些意外。 这个陆统领是为了方便监视我吧?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我正好要问小寡妇为何擅自改变逃亡计划呢。汪大夏打了个呵欠,“行,我定将魏大夫完璧归家。昨晚在天安寺没睡好,大和尚天不亮就撞钟念经,吵死了,正好回家睡个安稳觉。” 陆英提醒道:“锦衣卫每天辰时(上午七点)点卯,不可以迟到。” 汪大夏嗯了一声,没往心里去,当然是睡够了再来。 相处了两天,陆英对汪大夏好吃懒做的德行有深刻了解,警告道:“我的规矩比较严,迟到了要扣押在锦衣卫的私房钱,迟到一次扣半两银子,我迟到也一样扣钱——这些钱充公,将来请兄弟们吃饭喝茶用的,你若不心疼银子,尽管来迟!” 汪大夏晓得陆英板正严苛的性格,说到做到,终于老实了。 陆英问魏采薇,“魏大夫可会骑马?” 魏采薇点点头,“会的,民妇在铁岭的时候,就是以马代步,如今在京城当游医,走街串巷的,不好骑马。” 听到“铁岭”二字,一直闭目养神保持沉默、好像要睡过去的陆炳动了动眼睫毛,但是没有开口。 陆英说道:“你和汪大夏各骑一匹马,早些回家。” 魏采薇连忙道谢。 陆英抬起右手,“不必客气,你今日受了惊吓,还损失了一些财物,你回去列个单子,明日早上要汪大夏牵着马、带着单子到锦衣卫,锦衣卫会如数赔给你。” 魏采薇再次道谢,“民妇小本买卖,实在经不起折腾,陆统领体恤民妇的难处,民妇感激不尽,就不推辞了,定会如数写进单子。” 门外,魏采薇熟练的上马,汪大夏问马夫:“我的马呢?” 陆英最烦他无事生非,说道:“你不是骑着锦衣卫马回京城么?那匹马给你用。” 可是那匹马送给小寡妇逃生用了……汪大夏说道:“陆统领啊,您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如今两袖清风——” 汪大夏抖了抖衣袖,“身无分文,全部家当都在陆指挥使手里,连护身符和铜佛都是从天安寺征用来的。但喝茶吃饭不能不给钱吧,人家小本生意不容易,我又担心损害锦衣卫的名誉,被你责骂,就把马卖了,换了二十两银子当办案的开销。” “你——”陆英再也忍不了了,一鞭子抽过去。 汪大夏身手敏捷,闪身避开,“我征用物品,你说我丢了锦衣卫的脸。我卖马换钱花,不白拿百姓一茶一饭,你拿鞭子抽我。我怎么做都是错,哎呀,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早日相遣归!” 陆英说道:“锦衣卫的马都是大苑良种,可行千里、上战场冲锋,一匹马五十两都不止,你却二十两银子就贱卖了,这其中的差价你得从私房钱里赔,休想赖账。” 汪大夏愤愤不平,”别人当差赚钱,我当差还要往里头贴钱,陆统领好没道理。” “连匹马都不给我安排,既然如此,我就和魏大夫共乘一骑回家。”汪大夏作势撩着大长腿,踩上马镫,要贴身坐在魏采薇身后。 “男女授受不亲,你莫要玷辱人家寡妇清誉!”陆英板正严瑾,抡起鞭子一抽,鞭子卷着汪大夏的脚踝,往外拉扯,汪大夏从马镫上跌下来。 “给他一匹马。”陆英鞭指汪大夏,“明日再和你算总账!” 魏采薇和汪大夏一前一后奔出锦衣卫衙门。 陆炳站在窗前,看着魏采薇熟练的骑马姿态,陆英回来了,“父亲,汪大夏太不像话了。” 人前叫大人,人后叫父亲。 陆炳反问道:“你要将他赶出锦衣卫?” 陆英沉默一会,说道:“他……自有可取之处。脑子转的快,还巧舌如簧,在市井如鱼得水,精通三教九流。如果他没有那些好吃懒做、无视纪律、还十分怕鬼、神神叨叨的破毛病,倒也是锦衣卫需要的人才。我先忍着他,等这个案子破了再说。” 陆炳露出欣赏的目光,“若是以前,你定会赶他走。这个案子让你成长了许多,懂得包容了,今天居然还说谎了,以你的性格,真是罕见呐。汪大夏身上有你没有的长处,你要学会驱使他,为你所用,至于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我把他留下来,也是用他来教你驭人之道。” 陆英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天色不早了,父亲快回家休息。” 陆炳说道:“不行,你最近太累了,今晚必须回家休息。” 陆英牵挂案子,“父亲,禾小姐尸骨已经运到衙门,名单还有十一个瞎填地址的嫌犯没有找到——” “你熬夜就能找到查无此人的客栈住客?还是尸骨在衙门能自己跑了?” 陆炳拂袖熄灭屋里的蜡烛,强行拉着陆英一起上了五匹马拉的豪奢马车,说道: “我在你这个年龄时,比你还拼十倍,结果到老了一身病。我一辈子拼命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看你步入我的后尘?把身体弄挎了?回家睡觉去,莫要熬夜。” 陆英拗不过父亲,只得顺从,马车里有冰盆,凉爽舒适,不一会就在微颠的车厢里睡着了。 陆英连打瞌睡都不解开脖子上的扣子,陆炳解开了扣子,让陆英睡得舒服些。 随后,陆炳打开陆英预备带到家里看的卷宗,找到了魏采薇户贴的抄本,目光落在签发此户贴的四个铁岭官吏名字上,分别是“铁岭卫提调官”、“知县钱文德”、“县丞傅学”以及“司吏丁巫”。 户贴是朝廷掌握国家人口动向最重要的资料,连同户籍人的房屋、车马船只土地等等动产不动产也计入其中,是收税、兵役、徭役的凭证,堪称明朝版本的“大数据”。 所以户贴的签发需要层层审核,从上至下逐一核对,签字画押。 县丞官职最低,是正八品,而“司吏”连官都不是,没有品级,只是做文书工作的小“吏”而已。简单的说,就是县丞以上都是有编制的国家公务员,吃的是朝廷发放的俸禄,混体制内。 而“司吏”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吃的是县衙门发放的薪水,体制外人员。 但是陆炳的目光始终落在“司吏丁巫”这个小吏上,若有所思,随后,他将写下丁巫的名字,递给骑马守着车厢窗户边上的护卫,低声道:“明天将此人在铁岭近十年的情报放在我的书案上。” 手下领命而去。 另一边,魏采薇和汪大夏一路疾驰回家,路上五城兵马司的人夜巡,见他们有锦衣卫的手令,纷纷放行。 到了甜水巷,四处无人,汪大夏拦住她,“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今天差点就露馅了。” 还不是因为要留在京城阻止你未来挥刀自宫! 魏采薇说道:“我不是凶手,为什么要躲?躲起来嫌疑更大,何况陆统领看起来不是那种刑讯逼供的酷吏,他还是讲道理的。赔偿单子你明日一早来拿,我要休息了。” 魏采薇下马,掏钥匙开门回家,汪大夏无奈,只得牵着两匹马回家。 魏采薇进屋,关上门栓,正要打火镰点燃油灯,藏在门后等候多时的黑衣人从后面偷袭,紧紧抱住她,用一块蘸着迷/药的湿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魏采薇猝不及防,口鼻涌来一股奇怪的花香,立刻手脚发软,她心道不好,用尽全力一脚踢翻了案几,案几倒地,一声闷响,随后一声脆响,案头上油灯的琉璃灯罩的也碎了一地。 甜水巷牵着两匹马的汪大夏还没有走远,他憋着一肚子气,觉得魏采薇“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但他隐约听到屋里有动静,还是牵着马回去,敲了敲门,“魏大夫,你没事吧?” ※※※※※※※※※※※※※※※※※※※※ 明天零点十八秒入v,万字肥更送上,为感谢各位对正版的支持,订阅v章的读者自动加入抽奖活动,抽1000个读者平分20000晋江币!前几章订阅对舟至关重要,舟能够写多久,其实不在舟自己,而是读者们愿意听舟讲多久的故事,《回到老公自宫前》是一个轻松治愈的故事,舟敲键盘时也一直都是一脸姨母笑,舟在这个故事的尽头等待各位,希望能够给大家带来快乐。 再次谢谢各位的支持。 另外,接档文古言《胡善祥》已经开放文案,求预收,这是一个来自山东济宁的普通少女从民女、女官、皇太孙妃、太子妃、到皇后,最后找到了自我、华丽转身的故事。超好看!感谢在2020-07-09 23:43:53~2020-07-10 15: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堇川、青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全 27瓶;子绛 25瓶;orange、晓燕姐 10瓶;xuling380 5瓶;ly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虎口脱险 汪大夏敲门的时候, 魏采薇身上软弱无力,犹如任人宰割的羔羊,黑衣人牢牢捂住她的嘴巴, 只露出鼻子呼吸。 魏采薇意识尚在,听到汪大夏的声音,本能的挣扎扭动着, 发出呜呜之声。 但汪大夏隔着门, 并没有听见魏采薇的示警。 一阵霹雳哐啷后突然没有动静, 这让汪大夏很是担心, 继续敲门道:”魏大夫,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跌晕过去了?你快告诉我, 你再不出声, 我就当你晕倒了, 大半夜踹寡妇门, 你可别怪我耍流氓。” 眼瞅着汪大夏要破门而入,黑衣人抽刀,将刀尖对准了魏采薇脖子上的气管, 耳语道:“不想死的话, 把他打发走。你若敢呼救, 我一刀戳穿你的脖子。听懂了就眨眼。” 好女不吃眼前亏, 魏采薇猛眨眼睛。 门外汪大夏:”还不回答我?我数三声,一,二——” 黑衣人放开手掌,魏采薇说道:“我没事, 你走吧。” 汪大夏贴着门缝说道:“你刚才怎么了?怎么好一会才回答我。” 刀尖戳破了魏采薇颈部的皮肤, 一丝红线般的血向下蔓延。 黑衣人在警告她, 随时可以要她的命。 魏采薇往后缩了缩脖子, “屋子里太黑了,我进门找火镰点灯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案几,打碎了油灯。” 汪大夏像条狗似的往门缝里耸着鼻子,用力嗅着。 蜡烛光亮无味,价格稍贵,平民百姓一般点不起蜡烛,大多使用油灯,所用的灯油也大多是粗炼的豆油,豆油有一种独特的豆腥味。 汪大夏闻到了豆油的味道,放下心来,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魏采薇说道:“没有,就是弄脏了地板,要好好擦洗油渍,不然走路会滑倒。” 汪大夏问:“你刚才滑倒了?” 刀尖再次逼近脖子,黑衣人摇摇头。 魏采薇牵线木偶似的说道:“没有。” 汪大夏看门缝里始终没有光亮,问:“怎么还没点灯?你家里只有一盏油灯吗?黑灯瞎火的你怎么擦地?要不等我回家,要丫鬟给你送几根蜡烛过来?” 黑衣人耳语道:“要他滚!” 魏采薇说道:“不用,我楼上卧室和书房各有一盏灯,我这就上去取。时候不早了,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在晚上不好给外男开门,请你离开。” 汪大夏觉得好委屈,“你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三番五次帮你,你还反过来嫌弃我多事。不用你赶,我走就是了。” 魏采薇说道:“陆统领要的二十包解暑的清凉梅,我今晚会全部做好。劳烦明日你早点过来带走。天气热,我要早些出去行医,不能在家里等你太久。” 汪大夏一听,顿时心头大寒! 陆统领明明是要魏采薇把今天遭受的损失列个单子送到锦衣卫衙门赔偿,那里提过什么清凉梅! 这是出事了啊! 汪大夏刚在锦衣卫衙门和魏采薇连比划带猜骗了陆英,此时默契还在,说道:“真是倒大霉了,睡个懒觉都不行,知道了,要丫鬟早点叫醒我,走了。” 汪大夏拍着马腹,驱赶着两匹骏马前行,马蹄阵阵,由近及远,就像真的离开了,其实马走了,汪大夏还在。 大门有门栓,硬闯是不行的。汪大夏悄没声绕到了后院。 小门小户的院墙低矮,汪大夏凭着腿长灵活的优势,像个猿猴似的攀爬院墙,翻墙进院。 但是后院通往小楼的门是关着的。 不过,这难不倒汪大夏,他熟练的从院子一丛修竹里搬出一个梯子,顺着梯子爬到了楼房二楼,翻到了阳台。 毕竟他是房东,太了解这栋房子的结构,小时候爬上爬下惯了。 天气潮湿闷热,魏采薇离家之前,将二楼卧房南北两个窗户各开了一条缝,通风透气,落雨也不进。 汪大夏从窗户里翻进卧室,悄悄打开房门,想下去救魏采薇。 可是房子许久没有人住,门上的扇叶没有上油,轻轻一推,就发出枝呀一声! 楼下,黑衣人听到马蹄声远去,放下刀,拿出准备好的绳索,捆住了魏采薇的手脚。 刚刚在魏采薇脚踝上打了个死结,就听见楼上房门发出的动静,黑衣人立刻拿起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这一次刀刃割破了皮肉,再稍进几根头发丝的距离,怕是连气管都要割破了! 死鬼老公你能不能手脚轻快点! 魏采薇说道:“我寡妇独居,屋里没别人,天气潮湿闷热,卧室开着窗户通风,风吹房门的动静而已。壮士莫要伤我,我稍有些财帛,愿意全部献给壮士。如果不够,我在家乡有房子有地,愿意全部变卖,送给壮士,只求壮士留我一条性命。” 黑衣人竖起耳朵一听,的确是穿堂风,便放下刀,拿出自带的一根蜡烛,用火镰点燃,显然有备而来。 烛光乍亮,魏采薇眼睛受不了,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适应了光亮,睁开眼睛,“是你?” 居然是锦衣卫的周小旗、已故陈千户的手下。 也是在陈大郎被割喉之后,疯狂抓捕汪大夏、跨越宛平、大兴两个县、引起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当街互殴的那个小军官。 魏采薇记得他,因为汪大夏跑到顺天府衙门敲鸣冤鼓的时候,也是周小旗放冷箭,意图将汪大夏当场射杀! 幸亏那时候魏采薇一心牵挂死鬼老公的安危,没有像其他路人那样只顾看热闹。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周小旗使坏,于是大呼小心,帮助汪大夏躲过了冷箭。 这个周小旗是陈千户手下的一只疯狗,见人就咬。 他那晚差点射杀汪大夏还不够,后来陈千户暴亡,他以为是在顺天府衙门喝了一杯茶的缘故,再次带人去围堵顺天府尹王王泥鳅,又和顺天府衙门的武都头等差役打起来了。 因而魏采薇记得他的脸。 “既然你还认出我,就应该明白我潜入到你家里,肯定不是为了求财。”周小旗在罗汉榻上摆开一副精巧的刑具,说道: “陈千户父子的命案虽然归锦衣卫管,但是陆指挥使不让我碰这个案子,说我太冲动。就把案子交给了乳臭未干的陆英,哼,听说陆英是他的私生子,顶着远方侄子名义在锦衣卫混饭吃。陆大人以权谋私,想给私生子一个破案立功的机会。” 周小旗一副怀才不遇的悲愤模样,“陆大人还因我和北城兵马司、顺天府衙门的人当街斗殴,将我罚俸降职!” 魏采薇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周……周大人,我很同情周大人的遭遇,但这一切跟民妇有什么关系呢?民妇冤枉。” “在上刑具之前,每一个嫌犯都自称无辜。”周小旗从刑具里挑出一个类似剪刀般的铁器,但两边平滑,没有刀刃,在魏采薇眼前晃了晃,说道: “陈千户与我有知遇之恩,陆英把这个案子当成扬名立万的机会,只有我一心破案,找到真凶,为陈千户父子报仇。我一直跟踪陆英查案,他们去华清池地下赌场把书童揪出来殴打逼供、去城外西三里河找王婆子、书童遭雷击致死、还有今天中午挖坟开棺验尸、我都一清二楚。” 周小旗用铁器轻佻的抬起魏采薇的下巴,“你十七岁,与禾二小姐同龄,好巧不巧,你进京城这七天,王婆子、陈大郎、陈千户都死了。你懂得医术、陈千户中毒身亡的那晚,你刚好住在顺天府衙门的似家客栈,房间窗户正对着马棚。你是最大的嫌犯。” 魏采薇下巴颤抖,“我不是!真的不是!否则的话,陆统领怎么放我出来行医?以你们锦衣卫的路数,早就把我关押在诏狱严加拷问了,我真是无辜的。” 周小旗拿起蜡烛,透明的蜡油在烛心中间摇晃着,说道:“陆英虚伪至极,他想要立功,却碍于名声,鄙视刑讯逼供的法子,没有对你用刑。但是我不一样,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才懒得抽丝剥茧的去查,不用点手段,你怎么会承认呢?” 魏采薇手脚被束缚,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她努力在地上蠕动着身体,尽量将自己靠在南墙上——因为这里正对着楼梯,周小旗的目光全在她身上,后脑勺没有长眼睛,看不见楼梯的动向,这样汪大夏才好从二楼悄悄下来救她。 魏采薇像一只雨后被冲出地穴的蚯蚓,艰难的扭到了南墙,继续求周小旗,“我不是凶手,但是我□□凡胎,当然怕疼,巨痛之下,屈打成招,又有什么意义?” “周大人方才明明说不求升官立功,只求找到真凶,为陈千户父子复仇,以报答陈千户知遇之恩。如果我被迫招认,误判了死刑,为真凶顶罪,你岂不是放过了真凶?让其逍遥法外?” 周小旗欣赏着魏采薇的狼狈,看到白天高洁清冷、像个女菩萨般的漂亮小寡妇在他面前卑微似尘土,真是太痛快了! 所以周小旗没有阻止魏采薇徒劳无功的蠕动,他就是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 周小旗笑道:“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今晚我若撬开你的嘴,让你招供,我就抢在陆英前面破案,立了大功。如果我撬不开你的嘴,你的确无辜,我就杀了你,做出入室打劫杀人的假象,然后去找下一个嫌犯,一个个的来,总能找到凶手。” 这个周小旗和陈千户真是蛇鼠一窝、丧心病狂、歹毒如斯! 此时躲在卧室的汪大夏已经脱了鞋子,只穿着袜子,悄没声的像一只猫似的趴在楼梯上慢慢向下爬。 借着微弱的烛光,魏采薇隐约看到一团黑影沿着楼梯下来,心下稍安,汪大夏来救她了。 就像上一世一样。 魏采薇尽力拖住周小旗,挤出几滴泪水,“求求你,我真的不是凶手。” “是或不是,审审就知道了。”周小旗瞳孔蓦地一缩,将手里剪子般的工具掐在她的左眼的眼眶上! 眼睛蓦地受到刺激,会本能的闭眼,右眼闭上了,但是左眼无论魏采薇如何用力,都合不上眼睛。 因为周小旗手中的工具生生撑开了她的上下眼皮,露出大眼睛。 魏采薇浑身发抖,就像被扔进了冰河,“你……你要做什么?” 周小旗左手用工具撑开她的眼皮,右手举着蜡烛,晃动着透明的蜡油,滴在她的脖子上。 “啊!” 魏采薇发出一声惊呼,脖子上的肌肤尤为柔嫩敏感,瞬间被滚烫的蜡油烫红了。 周小旗得意的说道:“你周围只有汪府一个邻居,汪府这种深宅大院,你纵使叫破喉咙也没有人听见。” “是不是觉得烫得慌?”周小旗举着蜡烛,缓缓靠近魏采薇被迫睁开的左眼眼球,说道: “烫脖子只是开胃小菜,正餐还在后面呢,魏大夫长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可惜了呀。” 周小旗手中晃动的烛火,就像毒蛇吐的信子,闪烁着,时长时短,欣赏着猎物的恐惧,“一滴蜡油下去,左眼就烫瞎了。” 魏采薇哭道:“我招,他们都是我杀的!我有罪!我现在就签字画押,我什么都认了。” 周小旗啧啧两声,“还没开始就怕成这样,不急,我们慢慢来,聊聊你是怎么连杀三人的,看细节是否对的上。为了让你听话,不要胡说八道,我先弄瞎你的左眼,你晓得疼了,才会听话。” 言罢,周小旗将手中的蜡烛一倾,透明的蜡油欢呼着,扑向魏采薇的眼球! 千钧一发,一只手伸过来,遮住了魏采薇的左眼,蜡油滴在手背上,凝结成半透明、白色的蜡块。 正是汪大夏的手。 汪大夏一拳砸向周小旗的面门,随后举起倒地的案几,往他脑袋砸去,瞬间在他头上开了一个果酱铺子,案几的桌腿都断了两根。 遭遇重击,周小旗当即倒地不起。 汪大夏竖起落地的蜡烛,捡起地上的小刀,要给魏采薇松绑,魏采薇急忙说道:“你先把他绑起来,不用管我。” 万一周小旗装晕,起来反攻解救她的汪大夏,就再也没有人救他们两个了。 “那也得用绳子绑。”汪大夏用刀割开她绑在手腕上的绳索,再起抡起残破的案几往周小旗身上砸去。 周小旗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是真晕了。 汪大夏掰过周小旗的双臂,打算将他反剪双手捆绑。 魏采薇看到周小旗的右手抖动,心道不妙,连忙伸手用力推开了汪大夏! 嗖的一声,从周小旗衣袖里飞出一枚袖箭,剁的一声,钉在了房梁上。 周小旗还真能忍,挨揍还继续装晕,骗过了汪大夏,差点命中。 汪大夏被魏采薇推倒倒地,逃过一劫。 周小旗乘胜追击,他翻身将手腕上的袖箭再次对准了汪大夏。 魏采薇大急,她的手虽然松绑了,但是双腿还绑着呢,无法行走帮忙,情急之下,她鼓起腮帮子,把蜡烛吹灭了! 霎时屋里陷入黑暗,汪大夏也乘机滚走,又又逃过一劫。 月色从糊着窗户的高丽纸渗进来,原本依稀可以看见轮廓,但是人类的双眼从微光到黑暗,需要短暂的时间适应,才能恢复夜视,所以周小旗虽有袖箭在身,也瞬间“失明”,失去了目标。 周小旗暴怒,这个狡猾奸诈的小寡妇! 小寡妇双腿被束缚,走不了,于是周小旗凭着刚才的记忆,将袖箭对准了魏采薇所在的南墙,按动机括。 又是剁的一声,袖箭入了木地板,如果钉在人身上,应是一声入皮肉的闷响。 魏采薇虽然不能走,她还可以滚啊,刚才她吹熄蜡烛之时,滚到了堂屋的香案下面。 黑暗之下,魏采薇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的蹲在香案下面,竖起耳朵听动静,判断周小旗的方位。 在双目恢复夜视之前,三个人都不敢动,生怕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是夜视一旦恢复,汪大夏手无寸铁,魏采薇不能行走,手握利器的周小旗还是占了上风。 必须在这之前制服周小旗。 汪大夏从袖袋里摸出从天安寺“征用”的小铜佛,心中默默念道:“佛祖得罪了,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逼不得已,亵渎佛祖您老人家。” 汪大夏将铜佛往楼梯处扔去! 咚! 铜佛砸在楼梯上,听声音好像有人大步踩着楼梯。 周小旗将袖箭对准了楼梯,咔哒一声按动机括,一支袖箭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汪大夏辨别出了机括之声的方向,轮着残破的案几面板扑过去就是一记狠拍! 这次汪大夏用了全力,只听着啪的一声巨响,一团黑影被生生拍到飞起,撞在了南墙上。 汪大夏吸取教训,不容周小旗再有喘息的机会,一阵猛砸,直到手里的木板全都拍碎了才停止。 汪大夏和魏采薇的双目都适应了夜光,能够看到大体轮廓了,汪大夏看见了藏身在香案下的魏采薇。 吃一堑长一智。汪大夏先将周小旗手腕的袖箭解下来,然后试探其鼻息,没死,还有些微弱的气息。 汪大夏索性打开门栓,开了门,让月光照进来,月色下,方才切割魏采薇的尖刀发出冷冷寒光。 汪大夏捡起刀子,给魏采薇双腿松绑,然后拿着绳子,先绑手,再绑腿,将昏迷的周小旗捆得严严实实,像端午节即将下锅的粽子。 做完这一切,汪大夏回头,看到魏采薇还缩在香案下,一动不动,忙问道“你那里受伤了?” 魏采薇说道:”我没受伤,刚才进门的时候被周小旗捂住口鼻,吸入了迷/药,手脚发软,地上滚一滚已是用尽了全力,现在站不起来了。” “这个畜生!”汪大夏一脚将昏迷的周小旗踹得滚三滚,然后蹲下身来,“介意我把你抱到罗汉榻上去吗?” 魏采薇:上一世抱过无数次了好吗! 魏采薇:“你觉得我喜欢蹲在这里和蜘蛛网灰尘为伴?” 汪大夏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出于善意、见义勇为的抱你,没有男女私情的意思,我抱了你,不会为这一抱负责。我救了你,你也不必以身相许。你我身份悬殊,我是不会娶一个寡妇的。你考虑一下。” 汪大夏真是聊天鬼才,一席话就将刚刚配合默契、生死与共、同心协力的和谐气氛打破,靠谱不过一盏茶时间。 魏采薇心道:你还真是个君子,呵呵。 魏采薇说道:“汪衙内不要自作多情,我心胸狭窄,只容得下亡夫一人。” 汪大夏心道:小寡妇嘴硬,明明把我当成亡夫的替身,那晚勾引我未遂,就翻脸不认账了,啧啧,女人。 汪大夏怕鬼,他先对着香案上汪二郎的灵位拜了拜,”你刚才看见了,也听见了,我对你的遗孀没有邪念,完全是出于道义才抱她的,你晚上不要来找我算账。” 魏采薇心道:自己拜自己,多此一举。 汪大夏哄好了鬼,拦腰将魏采薇抱起来,“你看起来清瘦娇弱,没想到还挺沉。” 居然还挑肥炼瘦起来了! 魏采薇说道:“以后不会劳烦你了,再胖些和你没有关系。” 汪大夏把魏采薇放到罗汉榻上,“你稍等一会,我去把巡夜的北城兵马司叫来,将周小旗扭送到兵马司的监狱里关起来。” 魏采薇说道:“这案子归锦衣卫管,你送到兵马司监狱作甚?” 汪大夏道:“谁知周小旗还没有同党?我怀疑陆英身边也有他的眼线,否则怎么会对我们查案的过程了如指掌?” 汪大夏走到门口,魏采薇叫住他,“等等。” 汪大夏转身:“又怎么了?” 魏采薇说道:“万一周小旗还有同党,你去搬救兵,同党潜入进来,我毫无反抗之力,人为刀刃,我为鱼肉。” 也对,小寡妇心思缜密,说的有道理。 汪大夏回到罗汉榻边,半蹲,“我把你背出去,一起求援。” 魏采薇点点头,贴身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汪大夏背起魏采薇,后背触到她胸口柔软,心中一头小鹿咚咚撞墙。 魏采薇感觉到汪大夏身体一僵,她想挺起胸膛,不要贴身尴尬,可是她没有力气,只能装作不知道,无力的趴在他的脊背上。 汪大夏双手挽着魏采薇的腿弯站起来,正好面对北墙香案上“亡夫王二郎”的灵牌。 得罪得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为了保护你遗孀的安全! 汪大夏怕鬼,刚刚起来的那点小心思瞬间没了,心中呦呦鹿鸣也不撞墙了,乖乖的食野之苹。 汪大夏背着魏采薇出门,行走在甜水巷,背上的小寡妇随着他步伐的起伏,眼前又没有灵位约束,汪大夏霎时觉得整个身躯除了脊背以外,都毫无知觉了。 似乎一下子所有的神经都长在了背上,也不觉得小寡妇沉重了,轻飘飘的,就像一团云朵趴在他的脊背上,就连甜水巷的青石板路也变成软绵绵的青云,双脚踩上去,腾云驾雾般舒坦。 心中万鹿奔腾,汪大夏控制不住群鹿,东南西北的瞎撞。 以前嫌弃甜水巷的路长,现在觉得这路短如舌头,大长腿一撩就过去了。 甜水巷的尽头是北城主干道之一的鼓楼西斜街。 汪大夏为了制造离去的假象,将两匹骏马给放了,两匹无主的骏马在宵禁的大街上闲逛,立刻引起了夜巡的北城兵马司注意,再看马鞍的标记,居然是锦衣卫的马,顿时警惕起来,细细搜索。 汪大夏背着魏采薇刚刚出了甜水巷,就遇到了牵着两匹骏马的北城兵马司,巧了,今晚当值的正好是他亲爹汪千户。 陆炳信守承诺,和汪千户打了招呼,说你家二公子天纵奇才,借他用几天,不要将他关禁闭了。 汪千户没想到败家子得了这位大人物的青睐,当然答应了,以为儿子从此走了正道,却没想到儿子在半夜背着一个看起来虚弱无力的女人! 再看女子头上醒目的孝髻,正是房客小寡妇! 汪千户是个严父,当即大骂道:“小畜生!两天不见,你居然干出欺男霸女的丑事!” 这一怒吼,当即把汪大夏心中奔腾的鹿群给吼没了,他委屈又愤怒,“父亲,你就这样看我的?问都不问,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我是小畜生,那你是什么?” 汪千户差点被儿子怼下马,趴在汪大夏肩头的魏采薇说道:“汪千户误会了,有歹人欲害民妇,多亏了汪二少出手相救,打倒了歹人,民妇中了暗算,药效尚在,不得行走,汪二少背着民妇找北城兵马司求救。” 汪大夏说道:“我已将歹徒制服,捆在屋子里,你们速速去捉拿此人。” 汪千户举着灯笼细看,见儿子肩头有血迹,小寡妇颈部有两处伤,靠近气管的割伤还在往外头渗血,便知误会了儿子。 不过身为严父,要保持尊严,绝对不会当众承认自己错了,汪千户说道:“你怎么不早说?求救就求救,非要和为父争执。” 汪大夏听了,若不是背上有人,他当场就甩脸子走人,说道:“快去抓人,歹徒是锦衣卫的周小旗——就是那个满大街抓捕我的那个人,此事还需告知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 魏采薇家中,十来个灯笼照得亮若白昼,散乱的木板、碎裂的琉璃灯罩、地上油腻腻的豆油、还有地板和楼梯上的发出幽兰之光的袖箭,以及角落里被打成猪头、又捆成粽子的周小旗,都记录着刚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魏采薇说道:“箭上八成有毒,诸位千万不要用手碰。香案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个青瓷瓶,里头是伤药,劳烦拿过来,为我外敷止血。” 方才月光下看不清,汪大夏这才注意到魏采薇脖子的伤,立刻跑去拿药止血,“你怎么不早说。” 魏采薇说道:“只是皮外伤,刚才太紧张了,都忘记了脖子上有伤。” 到底是亡妻生前的嫁妆,汪千户看着满地狼藉,说道:“魏大夫,你有伤在身,还没恢复力气,又不知歹人是否还有同伙再找你寻仇,你不宜独居在此。远亲不如近邻,倘若魏大夫不嫌弃,今晚暂且在寒舍凑合一夜,自有丫鬟婆子照料。即使还有歹人,也不敢擅闯寒舍加害与你。” 汪千户只要不对二儿子,对谁说话都很客气,对待魏采薇这个市井游医、平民百姓,也是彬彬有礼。 汪家传了五代人的豪宅若是“寒舍”,魏采薇这间屋子就是蜗居了。 魏采薇正好想要接近汪家,当即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多谢汪千户,民妇感激不尽。” 汪大夏命人抬来一顶轿子,将魏采薇送回家。 汪大夏要跟着轿子回家,被亲爹拦下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睡觉!都是当差的人了,待会锦衣卫的人过来,你要一五一十的把过程交代清楚。” 魏采薇不在身边,汪大夏也不用忍了,说道:“爹,我是您仇人还是您儿子?我今晚救了人,立了功,且不说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我从不奢望您夸奖我。我今晚我差点就死在歹徒的袖箭之下您知不知道!” 汪大夏愤愤的跳到桌子上,举着灯笼照亮了漆黑的房梁,房梁上幽蓝的毒箭寒光闪闪,“若不是魏大夫拼命将我推开,我就和魏大夫一起被歹徒杀死,估计等尸臭一直飘到家里,您才发现我出事了!” “混账东西!你就当了两天的差事,就敢和我犟嘴了!你若在锦衣卫干上一年,是不是还要上天!”汪千户骂道:“在亲爹面前诅咒自己死,大逆不道!” “反正无论我做什么,您都能找到骂我的理由,恶婆婆挑剔儿媳妇也不过如此!既然如此——”汪大夏索性在罗汉床上躺平,说道: “骂吧,随便,就当您哼着睡眠曲哄我睡觉。我若还一句嘴,我就不姓汪!” 汪千户气得作势要当堂教子,闻讯赶来的木百户拦腰抱住了上官,“莫生气,今晚二少爷逃过劫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屋子是已故汪夫人的,焉知不是已故汪夫人在天之灵保佑二少爷的缘故?看在故人的份上,大人就原谅二少爷吧。” 汪大夏听了,眼角蓦地一涩,连一个外人都知道不好在亡母的故居里教训亲儿子,父亲却对他喊打喊杀,毫不关心。 汪大夏翻身,背对着父亲,万一忍不住落泪,岂不尴尬? 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柔弱的姿态。 魏采薇租了房子,汪千户总不能上楼去人家寡妇的卧室和书房,于是去了院子里坐着,眼不见心不烦。 今晚要通宵,连打瞌睡都不能,木百户招呼手下送来夜宵,叫汪大夏起来吃。 汪大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挨饿,呼啦啦吃了一碗馄饨和一碗炸酱面,胃口好得很,一点不像刚刚挨骂的样子。 木百户又盛了一碗炸酱面,朝着院子抬了抬下巴,低声道:“给你爹送去。” 汪大夏又在罗汉榻上躺平,摸着吃饱的肚皮,“我不去,我要赶紧补点觉,等锦衣卫的人过来我就没法睡了。” 木百户劝道:“你将来要继承爵位,若有个不孝的名声,承爵时怕是过不了考勋这一关。你看看你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又吃不了苦,若不能承袭祖传五代的千户之爵,你还能干什么?将来喝西北风去啊?” 大明开国之初,世袭罔替的武官勋贵,只要有合法继承人就可以承袭爵位,吃终身的俸禄。 但是到了第七个皇帝成化朝,权倾朝野的西厂厂公、大太监汪直仗着有宠妃万贵妃撑腰,大刀阔斧提出改革,勋贵们承袭爵位,需要先通过朝廷的“考勋”。 考继承者的弓马、兵法、品行等等、叫做“考勋”。不通过者,爵位一律革除,不准承袭,管你是传 承了多少代的老脸,说除就除。 一来可以省下国家开支,二来可以清除军队里尸位素餐、占着官位吃着俸禄却什么都不会的乱象。 孝道是品行的关键,倘若传出不孝的名声,爵位立即革除。 还是从小看到他长大的木百户了解汪大夏,晓得他好吃懒做,不求上进,只想将来承袭爵位混个官做,安稳度日,直接命中“死穴”。 果然,汪大夏闻言,立刻爬起来,端着面碗,“我是为了将来继承爵位,不是认怂,也不是为了讨好他。” 木百户摆摆手,“知道知道,快端过去,面泡坨了就不好吃了。” 汪大夏给亲爹送夜宵,听到啪啪几声,汪千户坐在院子里拍蚊子。 昨晚一场大雨,天气湿热,蚊虫嚣张,汪千户在庭院里舍身喂蚊,浑身难受,但又不好回去和儿子生气。 “木百户要我给您送夜宵。”汪大夏把碗摆在庭院石桌上,返回厅堂,轻车熟路的从香案的一个抽屉里拿出蚊香点燃,放在熏笼里,然后将熏笼摆在庭院石桌下驱蚊,让亲爹吃顿安稳饭。 汪大夏再次回罗汉床上躺平,木百户满意的点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蚊香在那个抽屉里?” 因为前天晚上我就睡在这里,小寡妇从此处取了蚊香给我用的。 汪大夏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但是说谎第一名,他打了个哈欠,翻身面对墙里,“我运气好呗,毒箭两次都射不到我,找蚊香也是一找一个准。” 汪府。 三更半夜自家老爷送了个漂亮女人回家,还叮嘱仆人好生照料,这下把当家主母汪夫人给惊醒了! 汪千户一共有过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是原配嫡妻张氏所生,老大汪大春,五岁夭折。因嫡长子早亡,夫妻两个对老二汪大夏格外宠溺,养成了败家子的性子。 三年前张氏病逝,沐千户续弦,娶了继室吴氏。吴氏在次年秋天生了老三,取名汪大秋。 汪大秋还没断奶,跟着奶娘睡。汪夫人洗干净还扑了香粉,半睡半醒等着丈夫回来,加把劲再生一个,却听说一个漂亮女人坐着轿子进了家门,立刻睡意全无。 汪千户是个本分人,没有纳过妾。除了继子汪大夏顽劣不堪以外——吴氏只比汪大夏大四岁而已,不好管教继子,小娇妻汪夫人对婚姻生活是相当满意的。 突然三更半夜抬进来一个女人,听说还挺漂亮,汪夫人悬心不已,想当然的以为丈夫在外头有人。 “走,去看看。”汪夫人起床梳妆,鬓发一丝不乱,以一副正室大奶奶的气派去了客房。却看见一个梳着孝髻的寡妇躺在床上,口述药方: “……犀角半钱、牛黄一钱、羚羊角三星、麝香龙脑各半钱、麦冬、石菖蒲 、白芍药、雄黄各五星……两剂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多谢了。” 家仆在旁边记录口述药方,连夜出门敲开药铺的门抓药。 开药铺需要雄厚的本钱,魏采薇只是市井游医,赚的是诊金,卖一些现成的熟药丸子。至于需要煎煮的生药,她家里是没有,需要病人拿着她开的药方去专门的生药铺子抓药。 看着汪夫人惊讶的眼神,魏采薇顿首说道:“汪夫人,民妇姓魏,是个大夫,做的是市井游医的生 意。民妇就是租下府上隔壁小楼的房客,因遭歹人暗算,无力行走,不能起来给夫人行礼。汪千户仁德,不嫌民妇出身粗鄙,命人将民妇抬到府上休息,深夜打扰汪夫人,实在抱歉。” 汪夫人一看是个寡妇,做的还是上不得台面、属于三教九流里医婆的买卖,顿时放下了警惕,丈夫不至于碰一个行医的寡妇。 汪夫人说着场面话:“远亲不如近邻,大家都是邻居,理应互相照应。即是我家老爷吩咐的,你就是我们家的贵客,若需要什么,只管开口要,家仆若有照顾不周之处,你尽管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们。” 魏采薇忙道:“他们都很好,连夜帮我抓药煎药,我感激都来不及。” “那就好。”汪夫人说道:“我看你很是疲倦,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再来瞧你。” 魏采薇说道:“恕民妇不能远送。” 汪夫人气势汹汹的来,不屑一顾的走,魏采薇对她的傲慢做派并不意外。 上一世汪千户被卷进一场是非,丢了传了五代的千户之职,削职为民,连住了五代人的汪府都保不住,全家被赶出来。 汪千户忧愤病死,汪大夏挥刀自宫,进宫当太监谋前程,汪夫人在夫孝满了之后带着幼子汪大秋改嫁他人了。 嫁的不是别人,正是汪千户最忠诚的手下木百户。 ※※※※※※※※※※※※※※※※※※※※ 万字肥更送上,一口气看过瘾,感谢各位的订阅支持,抽1000个读者平分20000点晋江币,16号上午十点开奖。 还有一个读者福利是今天12号,我的古言《沐府风云》限时免费,24小时之类阅读下载全免费,大家有兴趣去看看 汪大夏的名字,是用了成化朝最出名的太监汪直的姓氏,汪直是罕见得以善终的厂公。名字则来自他的老婆魏采薇,薇是豌豆尖的意思,春天采薇,春天过后是夏天,所以男主就叫做汪大夏。 汪大夏:我抗议,我是男主,连名字都是借了别人的,我要取个一看就是男主的好姓名,你看“西门上官雄霸天·阿拉贡·路易·蒙托洛夫斯基·凯撒·杰克·苏”怎么样? 兰舟:额,我还是换个男主吧。感谢在2020-07-10 15:04:50~2020-07-11 23:4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君、小彩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50瓶;瑭瑭 28瓶;吃唇膏的小女孩、明意 20瓶;一哚哚的趴趴兔、就这、木可、实石头 10瓶;小喵三千 8瓶;17184939 5瓶;维维 3瓶;钝刀、芷儿、追光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软饭真香 木百户少年时就跟着汪千户, 从普通士兵混到百户,都是汪千户一手提拔,汪千户与他有知遇之恩。 他丧妻后没有续娶, 也无儿女,一人独居,专心当汪千户的左右手。汪千户便将汪府的一个院子给他住, 逢年过节, 木百户都和汪家人在一起过, 就像汪府的一员。 在汪大夏眼里, 木百户就像亲叔叔一样。 吴氏和木百户也十分熟悉, 木百户住在汪府, 吴氏命仆人好生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把他当小叔子看。 汪千户被革职, 木百户没有了靠山, 很快就被排挤出了北城兵马司,削职为民。 汪千户死后,遗孀吴氏六神无主, 只晓得抱着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子汪大秋哭泣, 汪大夏不通庶务, 万事不知, 丧事都是木百户一手操持的。 在汪千户的灵堂上,汪夫人吴氏和继子汪大夏不出意外大吵一架,差点误了出殡的吉时。幸亏木百户跑来“灭火”,把两人拉开了, 汪千户的棺材才准时入土。 汪大夏悲愤之下, 走极端挥刀自宫, 木百户骂他糊涂, 玷辱汪家门楣,但也拿出所有的积蓄,动用以前的人脉,贿/赂宫中有权势的太监,把他送到宫里当宦官。 所以,汪大夏对木百户一直心存感激。 吴氏成了寡妇,带着幼子回娘家守丧。但是被娘家所不容,觉得这娘俩是吃白饭的,日渐嫌弃。 吴氏的娘家全家都是势利眼——当然,在大染缸长大的吴氏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当初吴家明知汪大夏这个继子有北城四害的纨绔名声,还是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嫁给年龄都可以给吴氏当爹的汪千户当继室,就是为了攀附权贵,给吴家当靠山,和卖女儿差不多了。 吴氏也被一嫁过去就主持中馈成为当家主母、有钱有权、以及四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所诱,加上隔着帘子偷偷看过汪千户,年纪虽和亲爹一样大,但是高大威猛,仪表堂堂,成熟稳重,当即就害羞的点头,愿意当继室,嫁入汪府,给北城四害的汪衙内当继母。 刚开始吴氏对新婚生活还是满意的,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吴氏生了汪大秋之后,觉得继子汪大夏成了眼中刺——因为未来爵位是嫡长子继承,她的儿子无缘爵位。 吴氏想把汪大夏排挤出去,开始向频频向丈夫告状,说汪大夏对她无礼,离间他们父子。 当然,吴氏没有说谎,汪大夏的确看不起她,屡屡对她无礼,也猜中她想要挤走自己、要亲儿子汪大秋继承爵位的小心思,当然对她越发无礼了。 一边是小娇妻温柔小意,一边是败家子天天闯祸,汪千户的心当然偏向小娇妻。 吴氏说担心汪大夏花钱如流水,还屡屡进出赌/场,万一把亲娘的嫁妆败光怎么办,汪千户就要吴氏代为保管。 吴氏故意把房子便宜租出去,就是为了刺激汪大夏闹租客,让他本来不怎么样的名声越来越坏。 汪大夏当然不服气,一次次赶走欲租下房子的房客,还偷拿母亲的房契地契。 其实吴氏知道汪大夏所作所为,她故意“不慎”泄露了藏契约的地方,引诱汪大夏去偷,反正又不是她自己的,等事情被捅破,丈夫对汪大夏该有多失望啊! 等汪大夏耗尽了丈夫的耐性,将他赶出家门,名字也从族谱里划掉,爵位就会落在她的儿子汪大秋手里。 不过,汪千户并不糊涂,众所周知,废长立幼是大忌,是乱家的祸根。他只是希望对败家子严加管教,亡羊补牢,要汪大夏走正道。 吴氏还是汪夫人的时候,在娘家可以横着走,每次抱着幼子回娘家,把嫂子弟妹们当仆人般驱使,要星星不给月亮,最喜欢听奉承话,硬是把回娘家搞出了皇后娘娘省亲的架势。 吴家为了沾光,借助汪家的权势,一直忍耐讨好这位嚣张跋扈的姑奶奶,如今汪府倒了,树倒猢狲散,还有谁愿意供着这位带着拖油瓶的姑奶奶? 吴氏在娘家挑三拣四,哥嫂弟妹不再哄着她了,就连仆人也跟着捧高踩低,吴氏嫌弃厨房给汪大秋做的肉没有炖烂不好咬,训斥厨娘,厨娘还顶嘴: “……我劝姑奶奶消停些!寡妇人家守丧那个不是吃斋念佛,姑奶奶有肉吃就不错了!” 吴氏扑过去就要打,一旁看热闹的嫂子弟妹拦住她,“如今姑奶奶不是诰命夫人了,就别耍官太太的威风,吃娘家的,住娘家的,还要打娘家的仆人,成何体统。” 娘家人就差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了。 之后,吴氏的日子更不好过了,连下人都瞧不起她,冷嘲热讽,哥嫂弟妹也不为她做主,吴氏寄人篱下,她娇养长大,出去无法自立养活自己和孩子,无可奈何,只能忍。 汪大秋生病,高烧不止,吴氏要请御医,在汪府的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重金请御医来瞧病。 吴家人讽刺道:“小孩家家的,请什么御医,别折了他的寿!” 吴氏的嫁妆早就被哥嫂弟妹半骗半抢的拿走了,没有私房钱。汪大夏又在深宫里,找不到他,吴氏就跑去找木百户求帮忙。 木百户办完汪千户的丧事,又出钱把汪大夏送到宫里当太监,身上所剩无几,就去了三通镖局当镖师赚钱养活自己,走南闯北的运货,此时刚刚回到京城。 木百户当即拿出薪水去请了御医给汪大秋看病,见孤儿寡母过得艰难,被吴家人磋磨,就出钱在乡下租了宅院,将吴氏和汪大秋接过去,靠走镖养活这对母子。 每次回到京城,领了薪水,木百户就给孤儿寡妇送银子, 这吴氏经此磨难,看清了娘家人的真面目,居然开悟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虚荣傲慢,玩心眼占便宜,脚踏实地的过起日子来。 吴氏喂猪喂鸡,开园子种菜,自给自足,稍有闲暇,就纺线织布,木百户给她的银子,除了买粮食纺车等必需品之外,都积攒下来,预备将来给汪大秋开蒙读书用。 木百户惊讶吴氏的改变,吴氏以前对汪大夏用的那些捧杀的龌蹉手段,他心里门清,但身为外人,不好和汪千户明说,只是努力在他们父子中间调停说和。 吴氏被娘家人嫌弃折辱,木百户心道活该,吴氏心术不正,本该有此报。 后来木百户出手帮助吴氏母子自立门户,也只是出于关心汪千户的遗孤汪大秋的缘故。 毕竟,稚子无辜,汪千户生前对他有恩。 如今吴氏大变样了,每一次木百户走镖回来,吴氏都送给他新作的鞋子,和自己熬制的猪肉脯,“……我女红太差,不会裁衣绣花,只会做鞋。你走南闯北的,三餐不继,猪肉脯留着路上吃,放一个月没问题。” 打听着木百户要走镖了,就连夜焖好一锅茶叶蛋送过去,“……自己养的鸡下的蛋,不要钱。” 就这样三年孝期过去,木百户和吴氏互生好感。 但娘家人并不打算放过吴氏——她只有二十一岁,长得漂亮,能够生育,如今又多了一个勤俭持家的优点,哥嫂打算把吴氏“再卖”一次,多收些聘礼。 哥嫂提着礼物来乡下找吴氏,大哥说道:“你年纪轻轻的,守什么!乘着年轻漂亮,姿色尚在,赶紧找个老男人嫁了当续弦,吃香喝辣,大一群奴仆伺候着,前呼后拥,总比在乡下喂猪养鸡当个农妇强。” 大嫂说道:“女人家带个拖油瓶不好改嫁,男人都不愿意当便宜爹。我替你解决这个难题,帮你养着大秋,保管他成材。” 若是以前,吴氏必定心动,但现在吴氏已经看透了娘家人打的好算盘:把她嫁出去,得一份聘礼。把汪大秋养在吴家,相当于人质,以后哥嫂伸手要东西,她敢不给?不给就折磨汪大秋。 啧啧,打着“一鱼两吃”的主意啊,一个清蒸,一个红烧。 于是,吴氏挥着洗衣服的棒槌,把哥嫂赶出去了。 哥嫂不死心,要媒人登门说和,都被吴氏打骂出去了。 此时哥嫂已经为她挑中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军官,看中了吴氏的娇俏,愿意出五百两银子的聘礼娶她。 哥嫂把吴氏的庚帖都给了老男人,打算先把亲事定下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吴氏半推半就也就从了。 此时木百户在外头走镖还没回来,吴氏无人可依,只能自救,干脆狠下心,把汪大秋托付给村里一户人家照顾,自己拿着一把菜刀,一个切菜板回了娘家。 吴氏就在娘家不远的巷子口里当众骂街起来! 她左手拿刀,右手拿菜板,每骂一句,就用刀背往切菜板上狠狠一剁,就像伴奏似的,边剁边骂,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大骂哥嫂狼心狗肺卖小姑子求荣求财,不得好死云云。 昔日娇滴滴、眼高于顶的恶毒后妈为了生存,成了市井骂街的泼妇。 围观者甚众,真是万人空巷,吴家人羞得都不敢开门。 老男人听说此事,心想我一把老骨头如何制得住这泼妇?还不得被这泼妇给剁了?罢了罢了,要媒婆把聘礼要回来,亲事做废。 煮熟了鸭子飞了,还颜面尽失,哥嫂发誓教训这个泼妇,给你脸不要脸,既然如此……哥嫂托媒婆放出话来,只要有人肯娶吴氏为妻,吴家不仅不要聘礼,还愿意赔上嫁妆。 寡妇门前是非多。吴氏门前从此不得安宁,那些娶不上老婆的市井闲汉,村里的老光棍、二流子纷纷上门骚扰。 吴氏闭门不出,他们就偷她的鸡,毁她的菜园,甚至连猪都赶到河里淹死了。 吴氏快被逼崩溃了,大人能够忍耐,小孩子不行,四岁的汪大秋被外头的动静吓坏了,又发起烧来。吴氏左思右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乘着半夜外头无人,抱着孩子偷偷出村,天亮后进城,到了当初送继子汪大夏进宫的那个太监宅院门口,求太监捎个口信给汪大夏,求他救救弟弟。 此时汪大夏已经从司礼监内书堂以优等生的成绩毕业,又被魏采薇选中,结为对食夫妻。 当然,此时十七岁的汪大夏在宫人眼里,只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靠着老婆魏采薇是尚寿妃的掌事女官,刚刚从内书堂毕业,就被尚寿妃推荐到御前行走,为嘉靖帝办事。 汪大夏文武双全,脑子灵活会办事,长的养眼,又有尚寿妃这个靠山,很快得了嘉靖帝的青睐,成为宫里的红人。 若是普通宦官,不混个十几,甚至几十年,连皇帝面都见不着! 唉,女人就是肤浅,只看表面,谁好看选谁。 汪大夏得知继母和同父异母弟弟的变故,先找魏采薇,告诉了此事,“……你我毕竟是夫妻,我家里的那本乱账,不好瞒着你,怕有人利用此事来算计你。” 魏采薇童年时落难,也是和姐姐在乡下生活,一大一小两个官奴,受尽欺凌。 魏采薇说道:“你自去办,欺负孤儿寡母不能忍。” 汪大夏出宫,将吴氏母子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出手对付吴家人。 以前他就很讨厌这些经常来汪府打秋风的便宜舅舅舅妈,还撺掇继母吴氏谋夺他的继承身份,现在放开手脚报复,别提多痛快了。 吴大舅在太常寺当差,管着大苑马场,时常偷着把大苑良马牵出去,给贩卖牲口的母马配种,以获取利益。 军马是重要的国家物资,偷采马/精是重罪。因为为了节约成本,马场饲养的种马有限,一匹种马要配成百的大苑母马,来保持马种血统的纯正。 人家大苑母马都不够分,吴大舅还牵着大苑种马去配外面的母马,这和“卖/淫“差不多,逼良马为娼啊! 汪大夏“捉马在马棚”,证据确凿,吴大舅丢了差事,罚没家产,全家被发配到边关养马去了,吴氏母子得以过上安稳日子。 吴氏向汪大夏磕头认错,悔恨当年离间他们父子。 汪大夏依然不能原谅吴氏所作所为,“我是为了大秋,不是为了你,你好自为之。” 吴氏不肯住汪大夏给的房子,依旧带着汪大秋回乡下。 到了年底,汪大夏拿着一封喜帖找魏采薇,“后日木叔叔结婚,我要送一份礼物,喝杯喜酒,婚礼在夜里,晚上回不了宫,只能住在外面的宅子。” 像汪大夏和魏采薇这种地位的对食夫妻,在宫内宫外都有宅邸,不当差时,就住在外面的豪宅,呼奴唤婢,和高官家庭一样。 汪大夏是个很坦率的人,吃软饭嘛,就要有个吃软饭的样子,把老婆当成上官来伺候,干了什么事情,要及时汇报,解释清楚。 遇到酸溜溜嘲讽他的人,他面不改色的说,软饭挺好吃的,可惜你吃不着。 魏采薇打开喜帖,“你木叔叔奔五十的人了吧,娶了谁家的姑娘?” 汪大夏嗫喏片刻,“娶了我的继母吴氏。” 噗! 魏采薇正喝着茶呢,闻言要喷出来,但她碍于礼仪,强行闭嘴,茶水就倒灌进气管。 魏采薇猛地咳嗽起来,汪大夏轻轻的给她拍背,“其实我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是他们两个两情相悦,互相都愿意,木叔叔对大秋视为己出,我不好说什么。木叔叔对我有恩,他再婚送我喜帖,我不能不去祝福。” 魏采薇对这对经历曲折坎坷的老夫少妻有了兴趣,想看一眼真人,合上喜帖,说道:“以我们夫妻之名送一份大礼,后日我也去凑凑热闹。” 汪大夏很是意外,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吃软饭的,低妻子一等,但魏采薇此举是把他当做平等的丈夫对待尊敬,愿意一起去他唯一认同的长辈婚礼现场,给他面子。 两人携手参加婚礼,新郎新娘是老夫少妻,少妻还是以前新郎以前上官的夫人,自然引来诸多异样的目光。 但是汪大夏魏采薇这对对食夫妻出现在婚礼现场,立刻吸引了所有异样的目光! 对食夫妻和老夫少妻,简直不相仲伯,就像砒/霜和鹤顶红不晓得谁更毒一样。 看到魏采薇的风采,木百户开始怀疑汪大夏挥刀自宫是对是错,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熊孩子用另一种方式成家立业、平步青云,带着媳妇来看他了。 魏采薇在新房里看到了新娘吴氏,明白当年汪千户为啥总是维护小娇妻了:长的漂亮嘛,吴氏确实是个美人。男人都是那么专一,无论多大年纪,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吴氏嫁了两次,又历经磨难,一点都不害羞,大大方方的照顾女客们,魏采薇看到忙碌的吴氏,就不禁想起自己可怜的姐姐。 吴氏孤身带着四岁的儿子在乡下谋生。 姐姐当年也带着七岁她在乡下学习做农活自立。 如果姐姐当年在乡下能够有人帮助她摆脱陈大郎的魔爪,就像吴氏一样得到援手,姐姐就不会被陈大郎侮辱、活活疼死在产床上…… 如果姐姐还活着,她今年三十二岁,应该嫁人生子,儿女绕膝了吧。 可是当年七岁的我,是个累赘,帮不了姐姐。 魏采薇那晚喝了不少酒,是汪大夏搀扶着上了马车。 回到家里,汪大夏把醉酒的魏采薇抱到卧室,他们只是为了各自利益而结合的对食夫妻,一直分床而睡。 魏采薇睡床,汪大夏是吃软饭的,晚上抱着铺盖,像个通房丫鬟似的睡在临窗大炕上,随时待命。 魏采薇起夜,或者渴了要喝水,或者蚊帐进了蚊虫要拍蚊子等等,都是汪大夏伺候。 汪大夏把魏采薇抱到床上,熟练的为她脱了鞋子、卸下钗环首饰、脱了外衣,盖上被子,将一个汤婆子放在她的脚边。然后抱着自己的铺盖,要去火炕上睡。 “今晚留下来。” 蓦地,魏采薇从被子里伸出素手,揪住他的衣角。 汪大夏身体一僵,说道:“我就在睡在窗下的大炕上,又不会走。” 妻子八成醉糊涂了,我只要不外出办差事,每晚都和她在一个房间睡啊。 魏采薇说道:“睡在床上。” 吃软饭么,当然要听老婆的。 汪大夏将自己的被子铺在床上,睡在魏采薇身边,“要喝水,或者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 魏采薇说道:“我身上有些酸,帮我按一按。” 吃软饭么,按摩这门手艺是必须要学的。 汪大夏立刻爬起来,跪在床上,把手伸到被子里,给魏采薇按摩,还问:“这个劲道可以不?” 魏采薇哼了一声,应该是刚好。 汪大夏轻轻揉捏,从肩膀捏到脚踝,捏到脚趾头时,汪大夏问:“脚上有些干燥,要不要涂点香脂揉一揉?” 魏采薇又哼了一声。 汪大夏把她的玉足揉捏得香喷喷的,魏采薇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汪大夏以为睡着了,就停下,下床洗了手,复又躺在她的身边。 魏采薇翻了个身,脑袋滚到了汪大夏的肩窝里。 吃软饭么,把肩窝给老婆当枕头理所当然。 汪大夏自有吃软饭的自觉,没有把魏采薇的脑袋推回她自己的枕头。 魏采薇又伸出右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好像把他的脑袋当成了南瓜引枕,散乱的青丝往他脖子里蹭呀蹭,痒的很,一直痒到了心里。 这还不够,魏采薇的呼吸正好对着他的耳朵,耳朵尖瞬间变色,鲜红欲滴。 汪大夏有了非分之想,但他是个吃软饭的,不好乘醉占老婆便宜,所以他轻轻将魏采薇推回了床里面。 魏采薇的脑袋回到枕头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感觉老婆的目光有些杀气,汪大夏连忙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要我睡床的,你别喝醉了不认账,你真说过。” 魏采薇说道:“你过来,近一些。” 汪大夏俯下/身,“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魏采薇道:“再近一些。” 汪大夏继续前倾,面对面,两人的鼻尖都几乎要挨在一起了。 魏采薇:“再近一些。” 再近就要碰到老婆的鼻子了,一个吃软饭的,怎么能碰疼老婆的鼻子呢。 汪大夏自觉的往上移了移,两个鼻子严丝合缝。 魏采薇心道,若继续这样暗示下去,怕是要耗到天亮了,春宵苦短。 魏采薇抬头吻住了他的唇。 ※※※※※※※※※※※※※※※※※※※※ 兰舟:软饭好吃吗? 汪大夏:真香!再来一碗! 感谢订阅,每日6000千肥更送上感谢在2020-07-11 23:44:24~2020-07-12 23:5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全幼儿园最可爱、簪纓の豆腐愛讀書、平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雨楼泡茶的阿狸 30瓶;瑭瑭 20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小狗吃肉包、孫嫚蔓、qqqqqqq、bmmm、mf4ever、7788 10瓶;实石头 5瓶;蝈蝈 3瓶;沁峤、sweet 2瓶;有所住、钝刀、小喵三千、豆不见姬、兔兔bi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论软饭的一百种吃法 软饭有多种吃法, 但汪大夏和一般的软饭男不同。 他没有“筷子”。 他为了走一条通往权力的捷径,进宫当太监,付出了砍断出生就自带那根筷子的代价, 这是他唯一的短处。 字面上的、也是引申意义的短处。 他是个太监,真太监,如假不换——还会被拖出去, 以秽乱宫廷的罪名砍头。 但, 没有筷子就吃不了软饭吗? 当然不是。 人类能够动物世界脱颖而出, 成为世界的主宰, 手部动作的精细化、以及制作并使用工具, 是人类从原始到文明的关键因素。 只有人类的拇指才能完成对屈的精细动作——拇指触碰到手掌上其他四个手指, 这样人类才能轻而易举的抓握。 手指在进化中从短变长, 越来越灵活, 便于制造工具, 即使有短处,也会制造工具来弥补,成为长处。 汪大夏是心灵手巧的人, 谁说吃软饭就一定得用筷子? 可以用手, 或者制造代替的工具, 手工制造各种筷子来吃软饭, 照样能吃到嘴里,汪大夏失去了一根筷子,制造出了一把筷子。 上一世,嘉靖四十三年, 腊月初一的早上, 永寿宫掌事女官魏采薇当差迟到, 没有准时进宫, 可见汪大夏是吃软饭的一把好手,手艺炉火纯青。 重生一世,魏采薇住在汪府,喝了自己开的药方,沉沉睡去,绮梦连连,把上一世和汪大夏一起走过的日子在梦里又来了一次。 睡梦中的魏采薇展露了笑颜。 世人对宫里的对食夫妻基本都是藐视和猎奇,带着异样的眼光。就连魏采薇刚开始和汪大夏结为对食,也觉得别扭,并没有把这桩婚姻当回事,只是复仇工具而已。 但真的动了身和心,深入其中,魏采薇才发现,只要双方都将身心托付给对方,互敬互爱,对食夫妻和俗世夫妻没什么不同。 没有那根筷子,汪大夏吃软饭照样吃的很香,她也乐意借自己的势,给汪大夏铺平青云路,给他软饭吃。 改朝换代,汪大夏成为东厂厂公,后台宠妃尚寿妃成为太妃,魏采薇渐渐淡出了宫廷,对食夫妻的事业从女强男弱,变了个样。 但汪大夏也没有像有些软饭男那样得志便猖狂,开始反噬,软饭硬吃,去报复当初给他们提供软饭的女人们。 汪大夏吃惯了软饭,胃口容不得“硬菜”,在她面前始终都是软饭男的样子,始终如一的对她好,甚至舍命救她,一直到死,还许下来世再为夫妻,给她一个孩子,来弥补此生唯一的缺憾。 上一世汪大夏吃软饭,吃软饭就得有吃软饭的自觉,在魏采薇面前尽量隐藏缺点,展现优点。 汪大夏何止阉割了一根筷子? 在挥刀自宫的时候,他也割下了那个恣意飞扬、桀骜不驯、玩世不恭、天真到仗义疏财救红尘、像一根野草似的野蛮生长的少年。 魏采薇看到的他几乎都是好的一面,勤奋,机智,体贴,勇敢,忠贞——当然,除了他可怕的审美,一如既往的喜欢花红柳绿,闪闪发亮。 重生后的魏采薇认识了汪大夏的另一面,显然无法一下子接受,但她无法忘怀上一世的深情,哪怕自宫前的汪大夏和回忆里的汪大夏完全是两种人,一天三顿的气她,魏采薇也要冒险留在京城阻止他自宫,不离不弃。 就在魏采薇梦到和前世老公各种恩爱幸福时,汪大夏正在熬夜和闻讯赶来的陆英交代两人合力斗周小旗的细节。 当然,以汪大夏的浮夸性格,他子虚乌有的给自己加了戏份,“……眼瞅着魏大夫的眼睛要滴上滚烫的蜡油,我冲过去用手保护她的眼睛,呲的一声,我的手背剧痛,烫了个大水泡!但我还是忍痛一拳直击歹徒面门,将他打倒在地。” 陆英问道:“蜡油滴到那只手?我看看。”这是蜡油,又不是滚烫的铁汁! 汪大夏把手一缩,藏在桌子底下,“涂了魏大夫的烫伤药,已经无事。” 陆英说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魏大夫已经服药睡着了,我只能问你一个人,你这样胡说八道,我天亮怎么向陆大人交代?给你记功?” 汪大夏一听说有功劳,连忙问道:“奖多少钱?一百两银子有没有?” 陆英说道:“锦衣卫有悬赏,但是此案不破,赏金暂时拿不到的。不过你为锦衣卫办事,是个编外的小卒,这次拿下歹徒,我可以将你的名字写入锦衣卫名册,以后吃俸禄拿军饷,在外办案,食宿也可以实报实销,不用自掏腰包。夏天有冰补,冬天有炭补,逢年过节还能发点东西带回家。” 从编外人员到编内人员。 “就这?”汪大夏大失所望。 陆炳刚刚传授给陆英驭人之道,锦衣卫需要汪大夏这样的人才,陆英强忍住说那句“爱干干,不干滚”的话,耐心给汪大夏解释编内人员的好处: “如果受伤残疾,俸禄照拿,锦衣卫养你一辈子;如果不幸身亡,锦衣卫会留个位置给你的后代,将来只要通过弓马考核,可以来顶你的空缺。” 汪大夏长大嘴巴,惊诧陆英不通人情世故:你要招募我进锦衣卫,就像画大饼似的,起码把这个饼画的又大又圆,看起来香甜可口啊! 一开口是残疾身亡什么的,也太赶客了,纵使前面有座金山我也会犹豫的。 陆统领幸亏会投胎,当了陆大人的私生子,否则这种耿直的性格如何在官场上混? 陆英见汪大夏还不搭腔,就绞尽脑汁想着当锦衣卫还有什么好处,“你跟我办案当差,比一般锦衣卫更有机会在御前露脸,将来若得了皇上的眼缘,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 这句话还差不多。 看来陆英耿直但是不傻,正在学习变通之法,并非板正到底,也开始学着给汪大夏画大饼了。 不过,这些都无法吸引汪大夏。 汪大夏疲倦得揉着眼眶,“能把这个换成银子不?我只要银子,不要差事。” 长这么大,陆英就没听过有人拒绝锦衣卫的邀请,“你不想加入锦衣卫?” 陆英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汪大夏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是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不想在锦衣卫当差,我现在临时为锦衣卫效力,也是被逼的——私房钱还在陆大人手里。我就是为了钱。” 陆英问:“为什么?难道锦衣卫还不如北城兵马司?” 汪大夏坦言道:“我现在有吃有喝有钱花,住的是什刹海旁边传了五代的五进豪宅,一般五品的京官都没有我活的这么享受。我干嘛没事找事做?” 陆英问道:“你打算这样混一辈子?” 汪大夏顿首道:“对啊,我家里有现成的千户爵位要继承,躺着就能当千户,四品武官,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冒着可能残疾、甚至身亡的代价当什么锦衣卫呢?我又不傻。” “你——”陆英无话可说,汪大夏真是懒到无可救药。 倒是一旁保持安静的木百户听了,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道:“不管你去不去,都要先谢谢陆统领的赏识。” 木百户的话起了作用,汪大夏敷衍的抱拳道:“多谢厚爱,可惜我干不了。” 木百户说道:“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先去干着试试——你爹的爵位将来肯定是你的,跑不了。但你空有爵位,没有实权,无一兵一卒,也没什么意思。” “你爹当年继承了爵位,在北城兵马司踏踏实实干了三十来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巡街,才当上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这已经不错了。” 陆英见木百户为自己说话,也添上一句,“一个空爵位,没有实权,再厚的家底也耗不住,犹如无根之萍,家族必然败落,若再惹官司,爵位说撸就撸,你无权无职,谁为你说话?街边讨饭的千户、甚至伯爵侯爵都是有的,你将来想要与他们为伍?” 木百户猛地点头,“是啊,二少爷,在锦衣卫当差,俸禄高福利好,早上点卯,晚上回家,不用像你爹这样,一把年纪还要隔三差五的熬夜巡街。何况你还有陆统领和陆大人当靠山,将来继承爵位考勋,必定一次就过,谁敢给你使绊子、吃拿卡要?” 继承爵位是汪大夏的死穴,一点就中。 汪大夏也明白,以他的本事,除了继承爵位,没有其他出路,要是连爵位这个铁饭碗都没有了,他一事无成,恐怕将来也要抱着破碗在路边要饭。 汪大夏有些心动,不过,他还是皱眉说道:“这么一说,这差事还不错,就是离家太远了,我要横穿京城南北,每天辰时(早上七点)点卯,每天都要早起,我睡懒觉睡习惯了,起不来。” 汪大夏的理想差事是“两多一少加一近”:钱多福利多、活少离家近。 陆英无语了,每一天汪大夏都能让他大开眼界,告诉他什么是极品纨绔。 木百户简直为汪大夏的前程操碎了心,“锦衣卫衙门确实离家远,不过没关系,我去说服千户,要他为出钱在衙门附近租一处房子,不用你操一点心。这样就不用在路上奔波,每天都可以多睡会。” 汪大夏这才点头,“好,我听木叔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租金还有日常开销得父亲掏钱,我那点俸禄可养不起我自己。” 木百户哄孩子的说道:“这个自然,房子也得租个大的,不能太寒酸了,让同僚看不起。” 汪大夏长这么大还没独居过,顿时对未来生活充满了憧憬。 我自由了,再没有人管我啦! 陆英没想到官位前程都无用,木百户用点小恩小惠就诱惑汪大夏同意了! 还真是……很符合汪大夏一贯的行事做派,驭人之道,因人而异,用他的弱点来制住他,他才会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陆英敲了敲桌面,打破了汪大夏的幻想,“继续,天都快亮了,口供还没录完。” 等汪大夏事无巨细交代完毕,看了一遍口供,签字画押,天已经蒙蒙亮了,宵禁解除,街道一个个卖早点的摊子相继出摊,也有推着小车沿街叫卖的,汪大夏又饿了,叫了一碗豆腐脑,“……不要香菜!” 陆英起身说道:“我去看看魏大夫醒了没有。” 汪大夏一边喊烫,一边哗啦啦喝完豆腐脑,嘴一抹,追了上去,“我和陆统领一起。” 陆英问:“你不是说要补个觉吗?” “第一,那是我家,我想去就去,第二——”汪大夏瞥了一眼陆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魏大夫又睡了,万一你——,我不放心。” 陆英难以置信,“魏大夫和你单独相处才让人不放心吧。” 汪大夏说道:“怎么可能!那是我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不要乱讲。” 唉,想要驯服这个汪衙内,怕是不容易。 隔壁汪府。 魏采薇还没醒,脖子两处涂了药,已经止血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还有绳索捆绑的勒痕,周小旗捆的太紧了,一圈圈的勒痕呈现紫红色。 看到小寡妇这幅模样,陆英心中的愧疚战胜了怀疑,一直觉得小寡妇是最大的嫌犯,但是现在却成为受害者,如果汪大夏迟钝一些,没有领会小寡妇“清凉梅”的示警,那样在她身上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陆英推门出去,叹道:“我不该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仅凭她十七岁,进京七天,且和禾二小姐同龄就怀疑她,导致她被周小旗盯上,遭遇此难。” 汪大夏说道:“道歉没有用,赔钱就行。汤药费、误工费、受到惊吓的精神损失费、还有房屋修缮费,和昨晚的损失单子一起赔给人家。” 陆英问他,“除了钱,你还能说点其他的事吗?” 汪大夏笑道:“给钱我就说。” 陆英:这家伙怕是钱串子成精了。 与此同时,北城,江米巷,锦衣卫衙门。 指挥使陆炳在点卯之前就乘坐五匹马拉的豪车来衙门了,嘉靖朝当官的好处是不用上早朝,可以多睡会,但陆炳昨晚被北城兵马司来报信的人吵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像陆炳这种历经风雨的老臣,什么没见过?陈千户父子被杀案只是小事一桩,轮不到他过问,但是魏采薇户贴上那个“司吏丁巫”让他不禁想起十年前那场京城浩劫。 他睡不着。那场浩劫是他一生的隐痛,将来要带进棺材的。 十年前,庚戌之变,蒙古俺答汗带兵长驱直入,在北京外城抢了半个月。 陆炳守城,城外灾民托儿带口的蜂拥到城门,求进城躲避战火。 能坐稳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手上沾满血,陆炳绝对不算是个正人君子。 陆炳是嘉靖帝的奶兄,嘉靖帝本来只是湖北安陆的一个小藩王,是皇室旁支,无缘皇位。 但是皇室正统子嗣凋零。成化朝,成化帝宠爱万贵妃,甚至为了万贵妃废掉皇后,万贵妃横行霸道,几次威胁太子的生命,给太子留下深刻心理阴影。 太子登基,是为弘治帝,弘治帝吸取宠妃祸国的教训,一生只有张皇后,后宫无妃,只有张皇后生下一子存活,是为后来的正德皇帝。 正德帝是个奇葩,喜欢人/妻、寡妇和妓/女,就是不碰后宫正儿八经的皇后,结果死后无子,又没有兄弟,正统皇室宣布绝嗣。 按照皇室“兄死弟继“继承顺序,轮到了弘治帝的弟弟——嘉靖帝他爹兴献王,但兴献王死的很早,皇位就落在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嘉靖帝身上。 嘉靖帝登基之后,为了把亲爹封为皇帝,灵位移到宗庙,把自己这个旁支取代过去的主脉皇室,在朝中掀起来“大礼议”之争,所有阻止他的大臣,都被锦衣卫罗织了罪名处死的的处死,贬斥的贬斥。 嘉靖帝这个旁支藩王利用“大礼议”铲除了异己,坐稳了皇位,陆炳这把刀“功不可没”,手上有无辜人的血。 但陆炳并不是什么魔鬼,他有铁血无情的一面,也有善良心软的一面。看到城下灾民哭声震天,他还是进宫觐见嘉靖帝,说服嘉靖帝打开城门,放灾民进来,他会派兵断后,阻截乘机闯关的蒙古兵。 也就是陆炳面子大,深得皇帝信任,若是其他人,嘉靖帝绝对不会同意的。 陆炳得了嘉靖帝口谕,打开城门放灾民,并且在锦衣卫里组建了敢死队,逆流而行,保护灾民撤退,和蒙古军交战。 灾民全部进城,敢死队全部战死。 敢死队的名单,陆炳一直保存,并且给予队员家人双倍的抚恤。 禾千户就在这个名单之列,原本禾千户因渎职、没有及时将俺答汗南侵的情报报给陆炳知道,应该满门抄斩,但禾千户主动参加敢死队,且已经战死了,陆炳就为他求情,将他两个女儿从斩首改为罚没为官奴。 禾千户和陈千户两家儿女定亲的时候,陆炳这个上官去喝过喜酒,陈千户买下了禾家姐妹,发誓好好照顾她们一生,陆炳相信了陈千户,就没有再过问。 陆炳觉得,不过多养两张嘴,很容易的。他事务繁忙,很快将此事抛在脑后,不再不问了。 陆炳很忙,他忙着给皇帝找替死鬼,无暇过问禾家两个女儿过的如何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庚戌之变,奇耻大辱,嘉靖帝身为皇帝,二十几年不上朝,沉迷修仙炼丹,肯定要担负主要责任。 但是皇帝是君,不能是他做错了。即使有错,也是臣子的错,没有及时觉察敌军动向,没有劝谏皇帝。 所以陆炳身为皇帝奶兄、最信任的臣子,必须想法子找人背下这个黑锅,以平民愤。 找谁呢? 论理,应该是百官之首——内阁首辅大臣严嵩责任最大,因为他的官最大嘛,内阁首辅大臣类似宰相,外族入侵,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不负责谁负责? 但是严嵩深得嘉靖帝的圣眷,同时又是陆炳的亲家:严嵩对妻子忠贞不二,只有一个儿子严世蕃。严世蕃有个儿子叫做严绍庭,娶了陆炳的二女儿为妻。 亲家严世蕃对陆炳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你我是儿女亲家,我儿子是你二女婿,孩子都生了,我孙子是你的亲外孙。这口黑锅亲家不能给我爹扣着啊。” “亲家另找个替死鬼。我看兵部尚书丁汝夔就不错,他是大明军队最大的官,是他的军队没有拦住俺答汗,也是他下令京城军队不抵抗,闭门不出,只守不战的。” 这话确实没错。但是兵部尚书丁汝夔的上司就是内阁首辅大臣严嵩,是严嵩要丁汝夔不要战的,说“俺答汗抢够了,自会带兵离去。” 若不是严嵩发话,丁汝夔也不敢选择保守的守城策略,导致外城沦为一片焦土。 陆炳明知如此,但也接受严世蕃的建议,把丁汝夔报给了嘉靖帝,嘉靖帝同意了,要丁汝夔当替死鬼,判了斩首。妻子往南发配三千里,路上就病死了,儿子丁巫发配到了北方的铁岭卫。 陆炳良心不安,想法子把丁汝夔的斩刑一拖再拖,足足拖了十年,如今丁汝夔还关在诏狱里活的好好的呢! 昨晚手下已经连夜将丁汝夔之子丁巫的这十年的监视情报都放在陆炳的案头。 陆炳匆匆翻阅一遍,然后起身,去了锦衣卫诏狱。 诏狱是朝廷官员闻风丧胆的地方,和东厂的厂狱齐名。丁汝夔被单独关押在一个死囚室。 丁汝夔的囚室干净整洁,墙面今年刚刚粉刷过,东南角有一面小窗,是唯一的光源。 光源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坨椭圆形的光亮,丁汝夔已经起床了,他站在椭圆光圈里打着五禽戏,晒着太阳,锻炼身体。 地下囚室的潮气重,空气不太好,陆炳一下去就咳嗽起来,丁汝夔递上椅子,还给他倒了茶,“谢谢你送的龙井,我一个死囚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 陆炳借着茶水压下咳嗽,打量着丁汝夔,额头微汗,面色红润,说道:“丁大人身体不错啊。” 丁汝夔看他脸色蜡黄,连眼皮都耷拉了,说道:“陆大人再忙也要保重身体啊,我这个十年死囚,多亏有你保护,这十年怎么都死不了。” 陆炳装作听不懂他的反话,放下茶盏笑道,“看看你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我才是那个不见天日的死囚。” ※※※※※※※※※※※※※※※※※※※※ 心灵手巧汪大夏……突然无法直视筷子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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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周围的铁窗,铁栅栏,一道道铁门和站岗的狱卒,丁汝夔的状态就像一个采菊东篱,悠然见南山的致仕隐居的隐士。 而三十多年来一直无限风光的陆炳,就像一炳爬满了锈迹的兵器。 若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旁人会以为陆炳才是那个每年都在等死的死囚。 丁汝夔请陆炳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他坐在床上——因为囚室只有一把椅子,丁汝夔总不能请访客上床。 丁汝夔等陆炳的咳嗽平息了,问道:“陆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这个死囚,有什么事吗?” 陆炳这个大忙人基本上一年看丁汝夔一次,都是年底死刑复核的时候,来告诉他“今年皇上没有在你的名字上勾红,恭喜你,又能活一年。” 今年是第十个年头,才过了一半,正值夏天,还得过个半年才开始第十次死刑复核,陆炳突然来访,让丁汝夔既意外,又悬心。 因为上一次陆炳打破规律来死囚室找他,是入狱的第二年,陆炳带来一个坏消息:“……你夫人在发配云南的路上病故了,抱歉,请节哀。” 丁汝夔以前是兵部尚书,类似后世的国防部长,丁夫人自是养尊处优惯了,花为肚肠雪为肌之人,发配路上颠沛流离,如何熬得住? 犹如落花掉进烂泥里,很快香消玉损。 当时丁汝夔沉默,一言不发。过了很久,吐出一口血来,大呼:“严嵩误我!” 丁汝夔后悔啊! 身为兵部尚书,他问首辅大臣严嵩的意见,严嵩说死守京城,不能出战,倘若战败,京城失守,皇帝被俘虏,大明就要灭国了。 严嵩还向丁汝夔保证,“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丁汝夔觉得严嵩的话有道理,大明军力有限,勤王的援军不知何时能到,是保护城外的百姓还是保护大明,这是个艰难的选择,他听从了严嵩的决定,下令全军死守城门,不得出战。 结果,俺答汗退兵,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游说亲家陆炳,把祸国的责任推到了丁汝夔头上。 妻子往南发配三千里,儿子丁巫往北发配铁岭卫,一南一北,母子离别之日,就是永诀。 如今陆炳突然在年中来看丁汝夔,丁汝夔瞬间想起妻子的惨死,这一次,难道是发配到铁岭的儿子出事了? 陆炳说道:“今日来找你,和你儿子丁巫有关。” 丁汝夔稳稳的坐在床上,看似淡定,手指已经伸进了被褥,紧紧攥着棉絮,“他……现在如何了?” 陆炳也是为人父母,甚至都当了外公了,他晓得丁汝夔此时不过是装样子,说道:“你放心,铁岭卫那边有锦衣卫的人,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他写的一笔好字,每年过年,七里八乡都找他写对联。前几年被县丞招募到县衙门,当了一名司吏,管着制作户籍文书,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了。” 丁汝夔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选入翰林院庶吉士,当了六部的尚书,如果没有那场浩劫,将来妥妥的会进入内阁,成为内阁大臣,甚至首辅大臣,位极人臣。 而他的儿子丁巫身为犯官之后,不得擅自离开发配地,没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读再多书也是无用,在县衙门当个编外的司吏,有份正经差事罢了。 前程尽毁。 这个落差就像昔日的国防部长的儿子当了偏远山区派出所户籍科的一个临时工一样,从云端坠落到地下。 陆炳把魏采薇的户贴递给丁汝夔,指着“司吏丁巫”的名字,“这个户贴就出自他手。” 时隔十年,丁汝夔第一次看到儿子的字,以前儿子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会写一笔飘逸的飞白体,如今儿子写的端端正正、毫无个性的馆阁体(也就是仿宋字)。 生活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丁汝夔只看了一眼,就将户贴还回去,“当司吏没什么不好,挣口饭吃,能养家糊口就行了。” 陆炳说道:“丁巫至今尚无婚配,何来的家?” 昔日京城贵公子,如何看得上乡野村妇?又如何忍心看着下一代也困在铁岭苦寒之地,世世代代,一代不如一代? 那该多么悲哀。 儿子选择不婚,丁汝夔并不意外,说道:“男儿四海为家,我的家在诏狱,他的家在铁岭。” 陆炳又问:“你知道魏南山吗?” 这个问题才是陆炳今天破天荒来诏狱死囚监狱的真正目的。 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陆炳这个情报头子,丁汝夔坦言道:“他是我过去的家臣,擅长医术,忠心耿耿,丁家倒了,树倒猢狲散,丁巫被发配铁岭,魏南山夫妻担心他在铁岭苦寒之地一个人活不下去,就自愿跟随丁巫一起去了铁岭。” 陆炳再问:“魏南山夫妻可有子女?” 丁汝夔说道:“曾经有一女,冰雪聪明,可惜七岁夭折。陆大人,他们夫妻现在可还好?” “他们一直在铁岭照顾着丁巫,直至他成人,去了县衙当司吏。”陆炳说道:“五年前,魏夫人病重,魏南山去象牙山深处为妻子采药,不慎跌下山崖,妻子闻讯也一并去了。” 陆炳真是个报丧人,每一次来都要死人。 家臣夫妻俱亡,丁汝夔心里难受的很,“可否容许我今日在牢房设个香案?我想祭一祭他们。” 陆炳只在地下囚室坐了一会,就觉得胸闷气短,他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撑着书案站起来,“这里通风不好,燃一炷香就烟熏火燎的,等晚上去外面院子里祭吧,我要狱卒在院子设个祭坛。” “出……出去?”丁汝夔难以置疑,十年了,他从未踏出囚室半步,头顶铁窗是他唯一见过的光亮。 陆炳说道:“当然,只是要委屈你戴上脚镣和手链,五斤重的铁链,不会影响你祭拜。” 陆炳出了地下死囚牢房,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空气,第一次觉得新鲜空气都是香甜的,问手下:“那个魏大夫醒了没有?” 手下说道:“刚才接到陆统领的飞鸽传书,已经醒了。周小旗对她下了我们锦衣卫最猛的药,普通人恐怕三天都下不了床,她昨晚口述配了一副药吃了,今天能够下床慢慢走动,看来医术不错。” 陆炳说道:“要陆英把她带过来,我有话问她。” 手下领命而去,抓了只鸽子准备传消息。 啊!啊! 这时东边的囚室蓦地传来尖利痛苦的吼叫声,把鸽子给吓飞了,扇了一支羽毛在陆炳脸上。 陆炳嫌弃的抓起柔软的灰色羽毛,吹了口气,问:“谁在嚎?这么大声。” 立刻有狱卒来报,“回陆大人,标下正在审问周小旗,这家伙嘴硬,标下就用了点手段。” 陆炳问:“什么手段?” 狱卒说道:“就是他想要用在魏大夫眼睛上的手段,蜡油滴眼球。” 光听名字就觉得眼睛疼。 以人之道,还施彼身,倒也……公平。 陆炳说道:“你们悠着点,两只眼睛都可以不要,人要活着。” 狱卒说道:“陆大人放心,标下都是多年的老手艺人了。周小旗吃着锦衣卫的饭,却要砸锦衣卫的碗,陈千户固然死的离奇,但什么时候咱们锦衣卫改姓‘陈’了,他居然敢对陆统领要保护的证人滥用私行,真是胆大包天。” 一边是传说中的陆炳私生子陆英陆统领,一边是人走茶凉的陈千户,狱卒都不傻,周小旗为了陈千户要砸陆英的墙角,肯定会被整治的很惨。 周小旗此举是背叛锦衣卫。陆炳最厌恶吃里扒外之人,不会放过他。 周小旗在牢房里受刑,以前他用在犯人身上的手段,全部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陆炳回到值房,今日早上汤药已经熬好了,他一口气喝下,漱了口,坐在马桶上出了个恭,站起来的时候,蓦地眼冒金星,头晕目弦,差点歪倒,幸亏护卫将他搀扶起来。 护卫说道:“标下这就去叫大夫。” “不用。”陆炳说道:“我已经一天三顿的喝药了,昨晚被周小旗的事情吵醒,一直没怎么睡,故精神不济,你们扶我躺下,我睡个回笼觉。” 陆炳躺在床上。 窗外,为了让他好好休息,护卫们举着沾蝉的杆子,把聒噪的蝉弄走。 陆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但心中有事,怎么都睡不着。 丁汝夔说魏南山夫妻的女儿七岁就夭折了,可是根据锦衣卫情报,魏采薇明明是魏南山夫妻的女儿,一起跟着发配的丁巫去了铁岭,在此落户生根。 魏采薇跟着父母学习医术,后来魏南山夫妻同一天去世,魏采薇继承家业,当门立户,成为象牙山医馆的坐堂大夫,丁巫在县衙当司吏,帮她立了女户。 女户属于“畸零户”,不需要服徭役和兵役,在税收上也有所减免,如此,减轻了魏采薇的负担。 魏南山夫妻对丁巫有恩,丁巫给孤女魏采薇提供方便理所当然,不算以权谋私,可是根据情报,魏采薇和丁巫一样,都从未婚配,她怎么来到京城就成了寡妇? 真是奇怪,难道京城里的魏采薇被人顶替了?是个冒牌货? 陆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纵使外面的蝉都被沾走了,他也睡不着。 陆炳心想,反正睡不着,不如把这两个问题弄清楚。 于是他试图出声吩咐手下,要锦衣卫的画师描下魏采薇的画像,然后快马送到铁岭卫,要探子辨认是否就是魏采薇本人。 可是他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嘴里却只发出轻微的呵呵之声。 词不达意。 在门外的守卫隔门听来,只是普通的梦呓之声,守卫以为陆炳睡沉了。 所以他没有推门进来查看。 陆炳想要起身,但是他此刻就像鬼压床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无论是叫人还是起床,他都做不到,就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陆炳顿时大骇! 他再次发病了! 就在十天以前,他像往常一样夜里应酬喝酒,宴会结束后,他惦记着衙门还有公务要办,就去锦衣卫衙门忙到凌晨。 再过两个时辰就要点卯了,陆炳懒得回家,干脆在锦衣卫衙门的值房里睡下。 次日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他要抓牙刷沾着青盐擦牙齿,但是却无法抓握住牙刷的象牙柄。 因为他的手指弯曲到一半,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不仅如此,他对着镜子,还发现自己的右变脸失去了知觉,他对着镜子做表情,左脸的肌肉可以调动,右脸就像是一个假脸似的,纹丝不动。 当时他还可以说话,命心腹秘密将一直给他看病、嘴巴严、信得过的御医叫过来。 为了稳定锦衣卫的军心,不要惊动他人,他还特地吩咐不要兴师动众,要御医从后门偷偷进来,不要张扬出去。 御医赶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基本恢复了知觉,只是右脸还是麻木的。 御医一看就断定是“小中风”,问他最近是否喝过酒? 陆炳点头,“接连三晚都有应酬,喝了不少。” 御医连忙给他施针打通经脉,叮嘱道:“这是中风,只是不太严重,但有了第一次,就很容易发生第二次。以后千万不可以碰酒了,大荤之物和女色也不要碰。按时一日三餐,晚上早点睡,睡不着也要躺着休息,如今夏天,日子长,中午最好歇个午觉,千万不要熬夜。” 御医给他施针放血,用热水化开通窍丸服用,到了下午就恢复了,只是右手还无法用力。 御医给他开了药,叮嘱他按时服用。 陆炳是锦衣卫指挥使,地位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中风一事,就给了御医银两,要他万万不可说出去——连皇帝都不能告诉。 陆炳这些天喝的都是治疗中风的药,但对外谎称是夏天进补的平安方子,连陆英都瞒着,只要熬药的心腹才知道真相。 陆炳小中风之后,谨尊医嘱,希望早日好起来,也看开了许多,没有什么比建康和性命更重要。 人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陆英整天忙忙碌碌,熬夜办案,三餐不济,他担心这孩子将来走他的老路,于是亲手剥荔枝、催促她回家休息等等,以及不折手段招募鬼才汪大夏来锦衣卫,也是为了给陆英找个得力的左右手,分担陆英的压力。 陆炳阅人无数,他觉得汪大夏会办事,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陆炳这些天都听御医的话,每天吃药,注意三餐和睡眠,却没想到功亏一篑,昨晚被周小旗偷袭魏采薇一事惊醒,睡不着觉就干脆凌晨起床来衙门办公看卷宗,早上去了憋闷的地下监狱走了一遭,就再次中风了。 正如御医警告的那样,中风会一次比一次厉害,上次他还能走能说,这一次躺在床上就像个活死人一样。 怎么办? 陆炳身子不能动,他第一次感觉得害怕和绝望,就像溺水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就这样这时,陆英汪大夏带着魏采薇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魏采薇的腿脚尚未完全恢复,陆英在进门后命人用软轿抬着她。 汪大夏问陆英:“大人找小寡妇所为何事?她还没好呢,大热天要个病人跑一趟。” 陆炳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汪大夏担心骗过了年轻没经验的陆英,却被老狐狸看破就麻烦了,故试探陆英的口风。 陆英冷冷道:“去了就知道了,锦衣卫衙门不比你们汪府安全?我来负责保护魏大夫。”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汪大夏心乱如麻,魏采薇云淡风轻,以上一世她对陆炳的了解,陆炳对她知道的越多,就越不会动她。 成年人的世界,很少有非黑即白的人。 除了像王婆子、陈千户父子这等丧心病狂之人,大部人的人皆有两面,就看到了什么时候,展露不同的面目。就像汪大夏的恶毒继母吴氏,在历经磨难、看清楚娘家人丑恶嘴脸之后,她恍然醒悟,选择了善良。 陆炳是个手上沾满血、却良知未泯的人,他有愧于丁汝夔一家人,十年来一直压着丁汝夔的死刑不执行,在明知她和丁巫有莫大的关联之后,他不会轻易动她。 三人到了卧室门口,护卫嘘声道:“陆大人昨晚没有睡好,此刻正在补回笼觉,还请陆统领去隔壁客房等待,等陆大人醒了就带各位过去。” 汪大夏张开血盆大口打呵欠,连桃心般的扁桃体都看出来了,“我好困啊,我也想补个觉,快带我去客房。” 三人来到隔壁客房,汪大夏看见临窗有个罗汉床,赶紧一屁股坐过去躺下。 “起来。”陆英说道:“这是魏大夫休息的地方,跟一个病人抢位置,你也不害臊。” 汪大夏睁开眼睛,看见下了软轿的魏采薇虚弱的扶着门框站着。 “哦,我是困糊涂了,魏大夫请。”汪大夏咕噜起来,让出罗汉床,环视一圈,从书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大明律》,摆在书案角落,然后以《大明律》为枕,躺在书案上。 书案只能承受住他的头到膝盖的位置,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就垂在桌沿下,晃晃悠悠。 就这样艰苦的环境,汪大夏后脑勺挨着《大明律》就睡着了。 汪大夏随遇而安的态度,陆英不得不服气。 魏采薇歪在罗汉床上,把脸别过去,对着窗户——自宫前的老公就这睡相,简直没眼看他。 唯有陆英在另一边的官帽椅上正襟危坐,一点都不像通宵没睡的样子,咽喉上的扣子依然扣得严严实实。 这时外头飞来几只不要命的蝉,拼命的叫,停留在枝头,护卫们挥着沾杆都碰不到,陆英担心蝉吵醒父亲,就拿着一副弹弓出去了,对准枝头的蝉,弹无虚发。 “还是陆统领厉害。”护卫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卧室里的陆炳听到窗外的动静,知道陆英来了,他用尽全力,将枕边一炳玉如意往外推,哐当一声,砸在了床边脚踏上。 陆英听到动静,站在窗口往里看去,看到脚踏上的玉如意,还有父亲从蚊帐里伸出来的半只手。 父亲年纪大了,睡得浅,这个动静肯定就醒了,可是父亲一动不动。 倒是血亲,陆英心有灵犀,低声问道:“陆大人,我已经带着魏大夫来了。” 陆炳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陆英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连正门都不走了,直接从窗台翻过去,拨开纱帐,和双目圆睁的陆炳四目相对。 醒了为什么不回答? 陆英问道:“父亲,您怎么了?” 陆炳眨了眨眼睛,嘴巴发出梦呓般的轻声,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 陆英瞧着不对劲,连忙把护卫叫进来,“陆大人早上吃了什么?好像浑身麻痹。” 护卫是知晓陆炳小中风过,连忙说道:“糟糕,大人又中风了,我去叫宋御医。” 一听中风,陆英大惊,连忙跑去隔壁,半扶半抱,把魏采薇请到卧室,情急之下,都忘记称呼陆大人,直接说道:“我父亲中风了,你快看看,护卫说这不是第一次。” 魏采薇一看陆炳言辞晦涩,浑身麻木无反应,瞳孔变化,半身不遂的样子,立刻拿出一套针来,选了一根三棱针,在陆炳的内关、水沟、十二井穴上点刺出血,先放血治疗,然后在正会、商丘、哑门、风府、廉泉(注1)等穴位施针。 魏采薇拿着盐填平了陆炳的神阙穴(也就是肚脐眼),然后点燃一根艾柱,隔着盐来灸神阙穴。 一番操作过后,陆炳终于可以动手指了,他艰难的说道:“不……不——” “不会外传的。”陆英猜到了父亲所想,看到父亲有了反应,心下稍安,“兹事体大,父亲好好休养,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陆炳艰难的指着拿着手指粗的艾条给他灸肚脐眼的魏采薇,“她——”她的身份存疑,你要小心。 陆英说道:“没错,是魏大夫动手唤醒了父亲。” 陆炳说道:“将……将——”将她弄走,还是要宋御医给我看病,此女身份尚未核实,我不放心她。 陆英说道:“父亲放心,我肯定会奖励给她丰厚的赏金。”不就是封口费嘛,我懂。近墨者黑,在汪大夏无时无刻钱钱钱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已经学会一些人情世故了。 陆炳无奈:就这默契,若不是当年亲眼看这孩子出了娘胎,我怕是要怀疑是不是亲生的。 ※※※※※※※※※※※※※※※※※※※※ 注1:这段针灸放血疗法来自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印发的关于中风病等92个病种中医临床路径和中医诊疗方案(2017版) 另外,我的现言《了不起的唐伯爵》有声书版本将在明天,也就是7月16日,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娱乐广播am747早上八点首播,晚上十一点重播,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听一下,超好看的现言!如果喜欢的话,这本已经出版上市,可以……(疯狂暗示)。 陆炳身体有毛病,觉得这一章意外的读者,一定放弃作答22章作话里有奖竞猜的七道题目哈哈哈哈哈哈,那道题里有陆炳的结局。明天就要抽1000个订阅读者送红包了,期待有你 从明天起,每天双更,上午和下午的六点十八分,感谢各位的订阅,我们明天早上六点十分见哟,晚安。 关于小说里的标注,晋江要求小说里只要出现引用的文献都必须在文中清晰标记出处,身为一个创作者,我定会标记出来,如果影响到了你的阅读体验,可以屏蔽作作话。感谢在2020-07-14 00:54:37~2020-07-15 14:5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彩虹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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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汪大夏要从书案上滚到地下,魏采薇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要摔下去了。” 汪大夏惊醒过来,看到肩膀上一双素手,定睛一看,魏采薇就在他身边,还紧挨着他的头部。 汪大夏当即腾地抱着枕头坐起来,“你要干什么?你还对我贼心不死。” “我好心给你换个枕头。”魏采薇指着书架上的《大明律》,“你枕得太硬,小心落枕。” 汪大夏环视一圈,怀里的枕头抱得更紧了,就像美女遇到恶霸调戏,“陆统领人呢?怎么屋里只有我们两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 汪大夏瞥了一眼《大明律》,“你分明就是乘着陆统领不在,就找换枕头的借口接近我!老实交代,你刚才摸我那里了?” “我摸你个头。”魏采薇精疲力竭,回到罗汉床上半躺着,“既然你我不能共处一室,就请你出去,陆英去了那里,你去问外头的护卫,我很累,懒得和你解释。” “脑袋也不能摸的。”汪大夏把枕头还给魏采薇,“你的脸色怎么比刚才难看?是不是药力还没过去?” 魏采薇说道:“我没事,只是累了,需要休息,请你出去。” 汪大夏出了门,询问情况,魏采薇躺在罗汉床上,隔着窗户都能听到汪大夏惊讶的大呼小叫。 魏采薇喝了自己配的药,昏昏睡去。 锦衣卫衙门门口。 陈经纪赶着骡车停下,将一个凳子摆在车厢下面,说道:“九宝姑娘,到了。” 马厂胡同一枝花李九宝提着一个黑陶瓦罐下了马车,瓦罐外头还有一层夹棉的套子,不知装着什么宝贝。 他们两个都把家里最好的衣服穿在身上。 陈经纪穿着谈生意时的湖蓝色罗袍,李九宝穿着白绫衫子,大红马面裙,插戴着一对铜鎏金的莲花簪,因太阳太毒辣,李九宝遮着面纱。 两人走到衙门门口,陈经纪对守门的侍卫说道:“劳烦军爷帮忙给衙门的魏大夫带个话,我们有事找她。” 侍卫见两人打扮寒酸,还不知是哪门子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连忙赶苍蝇似的摆手道:“这里是锦衣卫衙门当差的地方,你们要投奔亲戚,直接去她家里。” “这位军爷,我们不是魏大夫亲戚,只是街坊邻居。”李九宝摘下面纱,对护卫施了一礼,“魏大夫平日慷慨好施,惊闻昨夜魏大夫遭遇歹徒,幸亏北城兵马司夜巡的及时赶来,逃过一劫。我们平民百姓没什么拿得出手,就给她熬了一罐子鸡汤补补身子,本来送到她家里,发现锁了门,打听到魏大夫到了锦衣卫衙门,就来到了这里。” 李九宝显出芙蓉面,美丽果然是利器,侍卫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问:“你们从北城跑到南城,就是为了给魏大夫送鸡汤?” 李九宝点头,“正是。” 侍卫说道:“打开给我看看。” 李九宝打开盖子,侍卫低头一瞧,鸡汤油亮,还有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蘑菇,京城很是罕见,散发一种独特的菌菇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这就是昨天魏采薇送给李九宝的铁岭象牙山榛蘑。李九宝虽穷,却不想欠人情,得知魏采薇遇险,就把家里养的一只小公鸡给宰了,按照魏采薇说的方法泡发了榛蘑,跟小鸡一起炖了——这也是魏采薇说过的,这种蘑菇和小鸡最配。 侍卫说道:“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只是衙门重地,又不是菜市场,闲杂人等不得进,魏大夫也是我们陆大人和陆统领都交代过要好好保护的人,且刚刚遭遇歹人劫持,怎可轻易见外人?鸡汤我可以帮你们送进去,但人不能进。” 李九宝说道:“那就拜托军爷了,我叫李九宝,他是陈经纪,军爷一提我们二人,魏大夫就知道是谁,定不会推辞的。” 侍卫命人把陶罐送进去,李九宝再三感谢,戴上纱帽,上了陈经纪的骡车回家。 一罐子小鸡炖蘑菇送到后院,魏采薇吃了药,还在昏睡,落在汪大夏手里。 汪大夏听侍卫解释来龙去脉,“陈经纪我认识,不打不相识,但李九宝……哦,记起来了,马厂胡同一枝花,我听过她的名字,没见过本人。” 侍卫回想起少女的美貌与和气,说道:“她的相貌配叫一枝花,确实不俗。” 确认过身份,汪大夏谨慎起见,夹了几片肉和蘑菇喂鸽子,见鸽子无事,才摆在魏采薇的饭桌。 汪大夏相信陈经纪和李九宝这种市井小民,因为他们只求温饱。但瓦罐从他们手里传到这里,会经过几人的手? 因周小旗之事,汪大夏有些杯弓蛇影,总觉得有人想害魏采薇。 因药物的缘故,魏采薇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陆英寸步不离的陪着父亲,汪大夏终于睡够了,在树荫下折了一根草,逗弄蚂蚁。 魏采薇和汪大夏一起吃晚饭,瓦罐里的小鸡炖象牙山榛蘑就摆在中间,香气扑鼻。 汪大夏把鸡汤的来历交代一遍,喝着汤,“嗯,这马厂一枝花的手艺还不错,真香。” 魏采薇心想,这是未来太后亲手做的菜啊,不能浪费了。 魏采薇因还吃药,不敢碰大荤之物,只是吃了几个榛蘑,撇掉浮油,喝了一碗汤,汪大夏几乎一人独吞,他能吃能睡能长,吃了鸡肉还不够,最后将一碗米饭泡在剩下的鸡汤里,把饭泡软了,呼啦啦就吃下去,软饭不需要仔细咀嚼。 汪大夏终于停了筷子,吃饱了,舒坦得往后一仰,“等你回去,再送她几包榛蘑。”等做好了我就过去吃。 魏采薇一眼看穿他的如意算盘,“送一包蘑菇她还给我一罐子鸡汤。我若再送几包给她,恐怕她家的鸡要家破鸡亡绝种了。你怕是个黄鼠狼变的吧。” 汪大夏讪笑,没有接话。鸡肉容易塞牙缝,他去了屏风后的洗脸架子那里,对着架子上的铜镜剔牙。 魏采薇有事情要他帮忙,问:“从今天起,你就正式是锦衣卫的人了吧。” “那当然。”汪大夏斜斜的咬着牙签,“不是我要来的,是陆统领非要我来的,我盛情难却,先干干再说,不行就撤,反正我将来有爵位要继承,不差这碗饭吃。” 魏采薇说道:“你既然是锦衣卫的人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汪大夏立刻警惕起来,“你我联手对付周小旗,算是有过命的交情,我帮你是应该的,但是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想都别想。” 贞洁烈夫汪大夏。 魏采薇说道:“我跟你说过无数遍了,我心中只有亡夫一人。锦衣卫诏狱里关押着我的一位世伯,我想和他说说话。” 汪大夏吐出牙签,拿青盐擦牙漱口,咕噜咕噜吐出来,拿手巾擦嘴,说道:“不就是探个监嘛,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你只要不打我的主意就行。” 魏采薇说道:“他是个死囚,叫做丁汝夔。” 汪大夏不学无术,且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他只有四岁,没有记忆,所以他不知道丁汝夔来头有多大、此事有多棘手,说道:“我这就去死囚牢找人,还你这顿鸡汤的人情。” 汪大夏会套近乎,自掏腰包买几个大西瓜送给狱卒们当饭后水果,就套出了今晚丁汝夔要在院子里开祭坛的消息。 ※※※※※※※※※※※※※※※※※※※※ 感谢订阅,下午六点十八分还有一更哟,感谢在2020-07-15 14:57:06~2020-07-16 02:1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是灯灯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 7个;甜妞09 3个;dyy、树苗a、是灯灯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gkotree 50瓶;刘萌萌、年少不知愁滋味 30瓶;子绛 20瓶;一颗糖 12瓶;喵星人、20785796、兜兜、荔枝君 10瓶;栀橙与呆桃、刘十一 8瓶;芈浅沫 6瓶;夭夭、薇子、脚踏两条船、uu、荷灯_已下线 5瓶;商隐 4瓶;风潇竹、我是鸡汤、奈何、自己的世界、豆不见姬、越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要疯狂的迷恋我 汪大夏自以为套出丁汝夔所在是他请吃西瓜的缘故, 其实并不是。 他不晓得自己已经是锦衣卫的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了,陆英亲自招募、指挥使陆炳“钦点”他进来,等于是“天子门生”, 单是这两条,他几乎可以在锦衣卫横着走。 家世良好,长的又帅, 又平易近人, 没有红人的傲气和架子, 打听一个死囚的下落, 还自掏腰包给大伙买西瓜吃。 偶尔有些毛手毛脚、三不着调、讨人嫌之处, 但在大事上都相当靠谱, 尤其是那晚雷雨之夜, 汪大夏中途要锦衣卫门放下铁锹, 逼书童亲手挖坟, 结果一道天雷劈打在铁锹上,劈死了书童一事,锦衣卫们都觉得如果不是汪大夏, 这道天雷恐怕要劈到自己头上了。 后来也是汪大夏提出借宿天安寺, 还从天安寺里“征用”护身符, 给大伙分发, 并没有只顾自己,这无疑引起了锦衣卫的好感,觉得汪大夏就是邻居家的“熊孩子”,熊是熊了点, 但还能忍受, 且他只有十四岁, 身上那些缺点都可以用“年纪小”来解释。 何况, 陆炳陆英父子两个皆看中他、栽培他,一上来就是心腹,可以自由出入指挥使大人的院落,将来此人怕是要成为锦衣卫里的大人物。 见风使舵是人的本能。 丁汝夔是陆炳亲自交代过要“好好照顾”的死囚,十年等死都没死,这是锦衣卫的小秘密,他的动向本不会轻易告诉旁人,类似陈千户这种四品武官都不清楚,但谁叫汪大夏是陆炳陆英父子的心腹呢? 于是锦衣卫愿意给汪大夏行个方便。 汪大夏在锦衣卫里“人红而不自知”,简直是拿着金饭碗沿街讨饭! 他也不晓得丁汝夔的来头如此之大,还以为是自己请吃西瓜的原因,就沾沾自喜的回去向魏采薇邀功,说道: “……他们说丁汝夔这个死囚比较特殊,陆大人下令,若没有他的手令,任何外人都不能去牢房见此人。不过呢,我运气好,今晚丁汝夔会从监狱里出来,在院子里祭奠故人,我们两个就在院子里守株待兔,这样就不是我们去见丁汝夔,而是丁汝夔偶遇我们了,何况我们确实没有下监狱见他,不算违反陆大人的命令。” 幸亏今天早上陆炳在中风之前吩咐下去了,否则别说是汪大夏,就是陆英也不能带着魏采薇去监狱和丁汝夔见面。 汪大夏还给魏采薇弄了一套锦衣卫小卒穿的衣服,“你一身孝在夜里太显眼,咱们今晚是钻了丁汝夔出来祭祀的空子,要低调。” 汪大夏胆大心细,魏采薇看到了上一世东厂厂公的影子。 汪大夏见魏采薇怔怔的看着自己,双目含情,连忙双手抱胸,做防御状,“你不要试图染指我,我的清白身是要留给未来妻子的,我可不是随便人。” 其实汪大夏也不纯是自作多情,他的直觉并没有错:魏采薇嘴上总是嫌弃、不承认,心里其实喜欢他——上一世。只是现在汪大夏的肉/体上没有变,灵魂年轻了三十多岁,没有遭遇过暴风骤雨的洗礼,魏采薇稍有“不慎”,就开始移情。 汪大夏就像一块磁石,磁场就是上一世的汪厂公。魏采薇就是一根针,只要磁石散发出磁场,无论针藏的多么深,都会咻的一下被吸引过去,牢牢贴在磁石上。 难以抗拒一世深情。 糟糕!又情不自禁了。 魏采薇连忙挪开目光,干咳两声,强词夺理,说道:“你不要误会,我的药效还没过,有时候脑子晕晕的,一片空白,盯着某个地方就不动了。我只是发呆,眼中有你,心中没有。” “这就好。”汪大夏松开了在胸□□叉的胳膊,“周小旗真是歹毒,他一定在迷倒你的药里加了某种猛料。” 魏采薇敷衍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等魏采薇换好衣服,做小卒打扮,汪大夏在外头敲门,“换好了没?” 魏采薇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说道:“你可以进来了。” 汪大夏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根带着树杈的粗树枝。 魏采薇下午看见他童心未泯,蹲在树荫下扯了一根草撩蚂蚁玩,现在弄一根粗棍子,这是要……上房揭瓦? 汪大夏拿出手帕,往粗糙的树杈上裹缠了一圈,打了个死结,递给魏采薇,“这样就不膈手了,送你一根拐杖——我刚从树上砍的。你有了拐杖,就不用我扶了。” 汪大夏来锦衣卫衙门正式当差第一天,啥都没干,就在客房补觉,砍了一枝树杈。借花献佛,送给魏采薇当拐杖。 魏采薇接过被手帕裹缠住所有棱角的拐杖,支撑着站起来,走了两步。 拐杖做的很好,不长不短,正适合她的身高,就像量身定制的一样。 前一世的死鬼老公光环立刻再次照在年轻的汪大夏头上,魏采薇看着他的目光就像蜘蛛吐丝似的,情丝万缕、还含情脉脉,牢牢的将他勾缠住,无处可逃。 在汪大夏看来,这个小寡妇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钩子,勾得他一颗少男心就像青蛙似的砰砰直跳。 汪大夏捂住胸口,努力将心里的那只青蛙镇压下去:哎呀,我不可以这个样子动心。 你我地位悬殊,是不可能的。我都说过无数次了,不要疯狂的迷恋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我是要继承家里千户爵位的,未来的妻子必定是名门淑女。 你再这样看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汪大夏说道:“送你拐杖,是因男女授受不清,我不好扶你,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莫要误会。” 被死鬼老公义正言辞的拒绝,魏采薇赶紧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新拐杖,“我没有误会,谢谢你,等我身体恢复了,做十包清凉梅来感谢你。” 汪大夏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嘴上这么说,心里隐隐有些失望是怎么回事? 暮色已暝,清亮的月色给人间镀了一层冷光,晚风吹拂,空气中似乎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琢磨着丁汝夔夜祭即将尾声了,魏采薇杵着拐出门,汪大夏和她始终保持着两人的距离,隔着空气并肩而行。 用来操练士兵的大院东南角,丁汝夔将最后一陌纸钱扔进火盆里烧了,以祭奠忠诚的魏南山夫妻。 这家人以前是跟了丁家好几代的家仆,本是奴籍,到了丁汝夔这一代,开恩放奴,给予自由,魏南山依然为丁家效力,这种体面的仆人,叫做家臣。 从兵部尚书到死囚,什么故友同僚,什么同科师徒,到后来始终不离不弃的居然是出身卑微的家臣。 丁汝夔在心中默祷,还拿出花了一天时间精心写的千字长篇祭文,烧给地下的魏南山夫妻。 以前当兵部尚书的时候,不少人出千两银子,托付各种关系求他写祭文墓志铭等等,都要从年头排到年尾——他还未必肯接。 如今他的文章只烧给忠仆。 十年都没有见过天日,见到月色也是好的,丁汝夔将祭文扔进火盆里,抬头贪婪的看着月色。 月色真美。 丁汝夔眼睛都不眨一下,将外面的风景镌刻在脑海里,这是美好的回忆,哪怕今年年底他的名字被御笔一勾,拖去菜市口砍头,也值了。 “丁世伯。”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丁汝夔回头一瞧,是两个锦衣卫小卒,其中一个杵着拐杖,相貌清秀,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丁汝夔回忆过去,到底没能想起是谁。 魏采薇说道:“我是魏南山的养女,名叫魏采薇。十年前庚戌之变的时候,京城郊外大乱,我和家人失散,流浪途中被魏南山夫妻收养,一起到了铁岭。丁巫一直惦记着您,我来京城的时候,他托我给您带个话,他一切安好,在铁岭县衙找了个差事,能够自给自足,平淡度日,您莫要挂念。” 丁汝夔猛地回想起今天早上陆炳突然拜访他,问起过魏南山。 陆炳从来不说废话,他早上一番言语,定有所图。 丁汝夔看魏采薇穿着锦衣卫的衣服,空口无凭,魏南山夫妻已经死了,儿子丁巫远在铁岭,一辈子都无法离开流放地半步,谁来证明魏采薇所言非需? 丁汝夔从兵部尚书到死囚,看遍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并不是魏采薇一席话就能打动的。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有何目的?她穿着锦衣卫的衣服,还能在他祭拜故人时出现,她是陆炳的人?故意来试探我的? 丁汝夔先是激动,而后冷静下来,没有搭理魏采薇,对狱卒说道:“今夜劳烦各位送我上来,帮忙设了祭坛,我已经祭祷完毕,可以回去了。” “丁世伯,我真是丁巫的朋友。”魏采薇急忙杵着拐跟过去,但丁汝夔态度冷漠,“不要以为你们可以用丁巫来要挟我,我一个死囚,你再靠近,是要劫狱不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丁汝夔听信严嵩那句“只要我还是首辅大臣,你就不会有事”,结果妻死子散,家破人亡,前车之鉴,丁汝夔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劫狱是要被当场射杀的。魏采薇只得停步。 丁汝夔跟着狱卒走了,五斤重的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魏采薇一席话没有打动丁汝夔,但是让汪大夏莫名的醋海翻波,发出五连问:“丁巫是谁?多大了?长的帅不帅?有我好看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 幸亏男主不是丁巫,这样的话,就变成铁岭象牙山爱情故事了感谢在2020-07-16 02:17:44~2020-07-16 18:4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灿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灿然 10瓶;公子如玉 8瓶;临崖 5瓶;johnny大鱼鱼 3瓶;33752596 2瓶;五五六六、小叶子、豆不见姬、ja□□ine、钝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揭开马甲 魏采薇着急和丁汝夔接上头, 顾不上回答汪大夏的一连串的问题,连忙杵着拐追上去说道:“丁巫说,和您一起在书房窗户下的那颗桃树下埋下的一坛子状元红, 总有一天会和您一起挖出来,共饮此酒,一醉方休。” 脚镣的哗啦声蓦地一顿。 魏采薇充满期待的看着丁汝夔的背影, 这是丁巫告诉她的, 只有他们父子知晓此事。丁汝夔听到这句话, 应该会相信她的话。 但脚镣哗啦声再次响起, 丁汝夔并没有回应魏采薇, 径直跟着狱卒走向地下囚室。 魏采薇正欲再追, 狱卒拦住她, “陆大人下令, 任何人去囚室见丁死囚, 必须有大人的手令。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汪大夏揪住她的衣袖,“人家根本不理你,上赶着不是买卖, 走吧。” 最后一招都使出来了, 依然没有打动丁汝夔, 魏采薇很是沮丧, 她现在身子虚弱,走这一段路程着实累得慌,院子里有士兵用来练习臂力的石锤,她坐在锤子上歇息, 对丁汝夔冷漠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 上一世里, 陆炳死后, 失去了陆炳庇护的丁汝夔依然没有死成, 是因为魏采薇在背后保护她,她是宠妃尚寿妃最信任的人,宫里的大红人。 魏采薇在宫里行事比陆炳更方便,每一年嘉靖帝复核死刑犯,她借着尚寿妃的势,要太监把丁汝夔的卷宗压到最后,利用死刑复核的漏洞堵住了丁汝夔执行死刑的可能。 所以,一年又一年,死囚丁汝夔后来熬死了把他关在诏狱的陆炳,甚至熬死了把黑锅甩给他的仇敌严嵩和严世蕃父子,他依然活的好好的! 直到嘉靖帝驾崩,汪大夏凭着拥立裕王为皇帝的从龙之功,在新帝登基后,为丁汝夔翻案,把祸国的责任归在严嵩严世蕃父子头上,新帝下旨,丁汝夔无罪释放,还赐了官身,儿子丁巫也恢复了民籍,从流放地铁岭回来了,父子团圆。 这一世,为何丁汝夔会拒绝我呢? 汪大夏对魏采薇的疑问一无所知,还没有眼色的继续追问关于丁巫的五个问题。什么人?多大?帅不?我和他谁更帅?你们什么关系? 把魏采薇给弄烦了,反问道:“正常人不是应该问我为何认识一个死囚吗?况且一个永远都无法离开铁岭的犯官之后,和京城千户之子的你有什么关系?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魏采薇够狠的,一下子把汪大夏问得哑口无言。 对哦,我刚才是怎么了?一听到陌生男人的名字就激动,忘记那是个流放者。 况且魏采薇一直口口声声说她心里只有亡夫一个,她是个寡妇,死鬼老公是汪二郎,明显不是丁巫嘛。 所以无论丁巫多大,帅不帅,都无所谓。 汪大夏闭嘴,夏夜恢复了宁静,只听得夏虫低吟浅唱。 魏采薇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她将丁巫的话带到了,她尽力了,丁汝夔相不相信,她无能为力。 只是,此事该如何和丁巫说?是如实告诉他今晚吃闭门羹的经过,还是哄哄他,说你爹听到你的消息很高兴,他会努力求生,等将来父子团圆? 魏采薇内心挣扎。 啪! 汪大夏猛拍后颈,打死一只蚊子,还朝着静坐在石锤上的魏采薇忽闪着大手,手如旋风。 思绪就像汪大夏脖子后面那只被拍扁的蚊子一样被打断了。 魏采薇看着对空气挥掌的汪大夏,“你在干什么?” “我帮你赶蚊子啊。”汪大夏扇着手掌,“刚才就咬了我一口。” 汪大夏每一天都站在悬崖走钢丝,总在快掉下去的时候又稳稳站住,不倒翁似的。 我刚才吼他是不是太粗暴了?魏采薇叹了口气,取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香囊,“给你,戴上后蚊子就不咬你了。” 汪大夏接过香囊,挂在腰带上,“管用吗这个?” “平常驱蚊是可以的,不过你要是故意往水边草丛这种蚊子窝里头走,就不行了。”魏采薇说道:“而且只在五天有效,效果一天不如一天,五天之后要更换。” 汪大夏顿时觉得腰间的香囊不香了,“原来你只是送我一个试用,以后每隔几天就要找你买新的。” 魏采薇说道:“这个也不是送你的,五十个钱,我先记在账本上,得空你把钱送到我家里,小本生意,这次无妄之灾,我至少有十天不能出门行医,能赚一点是一点,汪二少见谅。” 魏采薇一边说着,一边杵着拐杖站起来,脚软头晕,幸亏有拐杖支撑,不至于打晃。 汪大夏半蹲,拍了拍脊背,“算了,我日行一善,背你回去吧。” 魏采薇说道:“没事,我有拐。” 汪大夏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别墨迹了,快点,夜路不好走,你一瘸一拐摔倒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就得抱你回去了。” 魏采薇确实没力气,就趴在汪大夏背上,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搂着他的脖子。 汪大夏挽着她的腿弯站起来,这一次魏采薇恢复了一些体力,不用整个身子都瘫在他的脊背,她含胸挺腰,尽量在他的脊背和她的胸之间留出空间。 丁巫的疑问被“亡夫汪二郎”赶跑,汪大夏的醋意没那么浓了,终于问到了正题,“你刚才说什么收养,什么战乱和家人失散,你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原来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家人啊。” 魏采薇嗯了一声,当然不是了。 我的家人已经死绝了,我是来复仇的。 当年她逃出西三里河那个害死姐姐的魔窟,仓皇而逃的她不晓得东南西北,为了逃避陈千户父子的追捕,她故意往没有路的方向走,差点在林子里喂了狼。 后来辗转到了北方,小包袱给乞丐抢走,天降大雨,生病的她倒在泥泞里,以为自己要死了,恍惚中,有一把伞遮住了冷雨。 正是跟随流放的丁巫一直向北的魏南山夫妻,他们正要赶往铁岭。 这对夫妻有过一个七岁的女儿,夭折了,看到和女儿同龄的魏采薇,顿生怜悯,救了她。 之后在驿站里,魏采薇烧了三天,醒来后,魏南山夫妻在外面熬药,眼前就是流放者少年丁巫。 丁巫问她,你是谁? 魏采薇肯定不会如实说自己个在逃的官奴。因为官奴属于私人财产,“捡到”官奴,如果不送给主人家,占为己有,就是偷了人家的钱。 如此一来,就没有人愿意收留她了,甚至会被送回陈家。 魏采薇茫然摇头,说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打仗,好多死人,哭声,有人要我一直跑,一直跑,那样坏人追不上,我就跑啊跑,实在跑不动了。” 丁巫听了,沉默片刻,说道:“听你说话的口音和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京城人氏。你家定是住在城郊,遭遇了庚戌之变。” 魏采薇顺水推舟,默认了。 魏南山夫妻见她可怜,又想起夭折的女儿也是这个年纪,何况以他们的年纪,再要个孩子困难,于是收养了魏采薇,将她一起带到了铁岭,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传授医学,才能成就如今的魏采薇。 恍惚有天意,“魏”字拆开,就是三个字“禾女鬼”,因她脑子烧糊涂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魏南山夫妻就把已故女儿的小名给了她,叫她“半夏”。 半夏是药材的名称,已故女儿又出生在夏天过半的六月中旬,所以小名叫做半夏。 后来魏南山夫妻去世,她继承家业,丁巫帮她立女户时,她给自己取了个大名——魏采薇,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复仇。 只是连魏采薇也没有料到,将来丈夫的名字也有一个“夏”字。 上一世,后宫当红女官魏采薇选择太监结为对食夫妻时,汪大夏就是凭借这个名字让魏采薇记住了这个刚刚从内书堂毕业的小内侍,将他加入了候选名单…… 如今,重来一世,汪大夏问她来京城是不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家人。 其实所谓和家人失散是谎言,为了制造一个来京城行医的正当理由而已。 魏采薇为了复仇,每一个细节都谋划周到,就是为了将来万一有人怀疑,她能够自圆其说,洗清嫌疑。 魏采薇说道:“家人应该死于十年前那场浩劫,我对家人仅存的一点记忆,就是吼要我快跑,不要回头看,一直跑下去,应是已死于敌手。不过,明知如此,我心中一直有个执念,就是此生要来京城走一走,看一看,叶落还要归根呢,何况是人。” 汪大夏听了,为魏采薇的身世唏嘘不已,说道:“我之前怀疑你就是禾二小姐,我现在依然怀疑,当年的禾二小姐逃跑,陈家一直没有找到,会不会你就是那个小女孩,只是发烧失忆了?” 魏采薇听了,说道:“我不知道,我对父母的印象就是养父母,他们对我很好,他们以前是丁汝夔的家臣,为了照顾流放的丁巫而去了铁岭,丁巫一直惦记着父亲,但是他身为流放者,不得自由,一生都困在铁岭。他托付我来京城后,找门路去看看他父亲,告诉他一切安好。” 汪大夏说道:“你刚才说的话,丁汝夔都听见了,也算是不辱使命,干嘛还那么沮丧。信不信由他,你在这里暗自伤神也无用。不过,你刚才也说丁巫一生困于铁岭,为什么传话说将来他们父子重聚,挖出桃花树的状元红一醉方休什么的。爹还是别人家的好,我爹要是看见我喝酒,肯定一脚踢翻酒坛子,对我又打又骂。” 魏采薇说道:“当然是希望了,憧憬未来,总得有个念想,很多死囚熬不住,在牢狱自尽,活着才有重逢的希望。” 上一世丁汝夔就熬死了所有的对手,活着出狱,恢复官身,还了家产,和儿子丁巫回家,一起挖开了桃花树下的状元红——魏采薇和汪大夏夫妻还分了一杯呢! 两人聊着回去了,汪大夏刚刚把魏采薇放在罗汉床上,就有侍卫来找人,“陆大人再次醒过来,勉强能够说话,大人要见魏大夫,立刻。” 汪大夏大喜,“一定是给你丰厚的奖赏,你有了钱,休息一年都不愁生计。” ※※※※※※※※※※※※※※※※※※※※ 从禾二小姐到魏采薇,这其中的曲折经历这一章都交代清楚啦。 看评论,有些读者不知道丁汝夔怎么念。 丁汝(ru.汝妻子吾养之的‘汝’)夔(kui.五元纸币上的风景图就是长江三峡之一瞿塘峡的夔门) 所以大家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他儿子取名叫做丁巫了,因为巫峡在夔门的下游……感谢在2020-07-16 18:40:06~2020-07-17 02:0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浸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浸月、小幽的主人、lisawyj1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茶、焉知 10瓶;偷我一亩瓜 6瓶;慕摇光今天死了吗 3瓶;小喵三千、huaer、懵~ 2瓶;嗷呜、无期、薇子、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扒开第二层马甲 汪大夏的脑子都是钱串起来的, 什么都是钱钱钱。 魏采薇想起汪大夏安排今夜祭坛“偶遇”时曾经说过,陆炳今天一大早去了地下死囚室见丁汝夔,吩咐狱卒今晚在院子里弄个祭坛。 方才和丁汝夔在院子里“偶遇”, 丁汝夔捧着文采斐然的千字长篇祭文诵读,祭奠故人,她听见这篇祭文就是写给魏南山夫妻的。 丁汝夔在地下关了十年, 与世隔绝, 当然不知道魏南山夫妻在一天内相继去世的消息。 所以, 聪慧如魏采薇, 大概推测出陆炳今早和丁汝夔说了些什么。 魏南山不过是个照顾丁巫的家臣, 陆炳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特意去找丁汝夔。 陆炳一定发现了户贴上“司吏丁巫”的名字, 然后顺通摸瓜, 把“我”挖出来了。 挖出来也没有关系, 我的身份无懈可击,陆炳不会把我怎么样,顶多恐吓或者用话来诈我。 魏采薇胸有成竹, 杵着拐站起来说道, “我这就去见陆大人。” 汪大夏也跟着去了。 在御医的妙手之下, 陆炳的病情稳住了, 陆英端着一碗药,一勺勺的喂给陆炳——他双手的抓握还有些问题,端不稳药盏。 陆炳喝了药,漱口, 陆英要给父亲喂一块蜜饯过口, 去掉苦意, 陆炳缓缓的摇头, “我又不是孩子,苦点没事。感觉到苦才好,比没有知觉强多了。” 魏采薇一听,陆炳口齿还有含糊,就像含着饭说话,但意思表达清楚,外人能够听懂,顿时惊讶宋御医的医术之高,远不是她所能及,养父母和丁巫说的没错,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地,多的是能人异士。 “把我扶起来。”陆炳说道。 看着威风凛凛的父亲变得像个婴儿般脆弱无力,陆英心下难过,面上却不显,强打精神,不停的告诉自己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帮着父亲从躺下变成半卧,在他背后塞了好几个引枕。 血脉相连,陆炳反过来安慰道:“我会很快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人老了,都会得病的。” 陆英现在才明白为何父亲突然每天都过问自己三餐是否按时吃,还叮嘱不要熬夜,早点睡觉等等,原来父亲身体出了大问题,希望自己不要步入他的后尘。 陆英点点头,“我知道,晚饭我已经按时吃过了,还比平日多添了一碗饭。” “那就好,真是个听话的孩子。”陆炳安抚了陆英,这才转过目光,看着拄拐的魏采薇,“你坐着回话。” 魏采薇坐在塌边的玫瑰椅上,汪大夏也搬了把轻便的太师椅要坐着,被陆炳叫停了,“你就算了,年轻力壮的一个小伙子,站会没事。” 陆英也说道:“你都有闲工夫上树砍树枝做拐杖,想必有力气没处使,就不要坐着了。” 汪大夏站直了。 陆炳看着魏采薇,“叫你过来,知道为什么吗?” 又在诈我。魏采薇说道:“民妇不知。” 陆炳问,“听说你刚刚和丁汝夔见面了——你为什么一直瞒着认识丁巫一事?你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给他们父子牵线搭桥。” 果然是为这事! 魏采薇不慌不忙,说道:“民妇从未刻意隐瞒,民妇在铁岭的往事,旁人不问,民妇如何与人说?民妇来京城,确实有找门路为他们父子传话、互通消息、报个平安的目的。但此事需要机缘,民妇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见到丁汝夔。” 魏采薇和丁家的关系,汪大夏刚才在背她时候已经知晓,倒是陆英最后一个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来历,说道:“你果然不是一个普通寡妇。” “未必是个寡妇。”陆炳病重了还不忘记把经验教授给亲骨肉,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要弄清楚一个人的底细,可以从她身边的人的下手,根据锦衣卫在铁岭监视丁巫的情报,丁巫和她都至今未婚,何时弄出个寡妇来?” 陆炳目光如炬,瞬间杀气腾腾,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刚刚中风的病人,“你,冒名顶替了真正的魏采薇。甚至,你很有可能在魏采薇进京途中杀了她,得到了她的户贴,冒充她来京城。” 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了。 汪大夏惊得一蹦三尺高,“陆大人!杀人偿命!无凭无据大人不要乱讲啊!” 魏采薇和父亲,陆英当然站在父亲这边,觉得父亲言之有理,说道:“汪大夏,你再乱插嘴,就出去。” 汪大夏捂住大嘴巴,他不能出去,他若不在,魏采薇就愈发孤立无援了。 陆英对魏采薇说道:“种种迹象表明,你真的很可疑。我保证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但是,如果你不配合,说话掐头去尾,只交代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总是对我们隐瞒,让我们走弯路,一旦酿成苦果,你也只能自食恶果。” 陆炳陆英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总算有些默契了。 “我没有杀人。”魏采薇说道:“民女就是魏采薇本人。除了在婚姻一事上说谎以外,民女交代的全部属实。陆大人英明,民女的确未婚,” 什么? 陆炳和陆英父子对视一眼:果然把她诈出来了。 魏采薇突然从自称“民妇”为“民女”,最震惊就是汪大夏,比刚才蹦的还高,都忘记了陆英的警告,指着魏采薇说道: “你你你!你不是寡妇?你骗了我?你家里亡夫的灵牌那里来的?你口口声声说你心中只有亡夫一人是怎么回事?你还——你还每顿都给亡夫供饭,找个空位摆上筷子,你简直比寡妇还真!你把我骗的团团转!” 汪大夏就像一个被花花公子骗身又骗心还怀了孕的姑娘,刚刚得知对方其实是个有家室的渣男。 伪装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可信,如果伪装寡妇反而让自己变得可疑,那么就不需要这层伪装了。 ”既然要假装寡妇,自然是越真越好,灵位、供饭、思恋亡夫之语都是必须的。”魏采薇把发髻包头的白绫布摘下来,说道: “在铁岭的时候,我父母是象牙山名医,我从小给他们打下手,病人们都认识我,十四岁时就开始和父母一起在医馆问诊,当地人大多相信我的医术,并不因为我年纪轻、尚未婚嫁就轻视我。但是离开铁岭到京城,一路走,一路行医赚些旅费,在异地他乡就很少有人愿意相信一个陌生的未婚少女懂得妇科、妙手回春……” “因为一路碰了太多的钉子,生意惨淡,所以一进京城,我就改头换面,去成衣铺买了素淡的衣裳,还去棺材铺买了个空白的灵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已婚的寡妇,在外人看来,只有成过亲的女人才懂得已婚妇人的烦恼疾病,才晓得保胎生产之事,才会请我给她们看病。” 魏采薇一席话严丝合缝。虽有伪装之实,说了谎话,但,情有可原。 上一世,魏采薇只为复仇,生意无所谓,一直是未婚少女示人。 这一世,魏采薇要在复仇后阻止死鬼老公自宫,必须留在这里,所以她重生后第一天就筹划了后路,以寡妇身份行医。 汪大夏还是难以置信,他怕鬼,同居那一夜,他对着灵位担惊受怕,反复和死鬼解释不是他要来的,是寡妇主动邀请他过夜的。 早知如此,我还纠结什么呀! 我一片赤诚之心,终究是错付了! 汪大夏肠子都悔青了,指着魏采薇,“灵牌上写的‘亡夫汪二郎之灵位’是怎么回事?我姓汪,也排行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采薇说道:“哦,灵牌刚刚买下,本来是空的。那天陈经纪带我去看房,我一眼就相中了那套房子。陈经纪说邻居是汪府,传承五代千户,乐善好施,颇有贤明,我当即租了房子,回到客栈时,拿出灵牌,调匀了朱砂,在上面随手写了‘亡夫汪二郎之灵位’。” 汪大夏问:“为什么是二郎?大郎也挺好写的啊!” 魏采薇说道:“我也不知道,随手一写,就写了二,大概是二的笔画最简单吧。我没有其他意思,如果你介意,我回去买个新灵牌,改成‘亡夫汪大郎之灵位’也成。” 以前都是汪大夏把人怼得无话可说,今天他算是开眼了,被魏采薇信口开河给气的脑仁疼,气急败坏: “汪大郎也不行,不准和我同姓——你寡妇的假面目都被我们戳穿了,还在家里摆个灵位作甚?装模作样的给谁看?” “给客人看啊。”魏采薇说道:“京城的妇人出手阔绰,还是比较相信寡妇的,我才来几天,就赚了一些银两,我平日以寡妇示人,突然变成未婚女子,就成了骗子,病人怎么敢请我看病?” 魏采薇看着陆炳和陆英,“陆大人、陆统领,我伪装寡妇并非恶意,只为方便在异地谋生,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也依然会以寡妇身份悬壶济世,求两位大人容许,为我保住这个小秘密。” 汪大夏气不打一处来,“谁说你没有伤害别人?你伤害了我!” ※※※※※※※※※※※※※※※※※※※※ 汪大夏: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一片诚心终究是错付了! 恭喜抽到奖的1000名读者,没抽到的读者也没关系,本章送100个红包,先留2分评,先到先得,祝各位周末愉快哟。感谢在2020-07-17 02:09:19~2020-07-17 17:5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stupidcat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浸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妞09、kak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素颜旧梦 55瓶;明天 30瓶;小鱼干的余 27瓶;一颗糖 5瓶;唯伟 3瓶;li、实石头 2瓶;孤鸪鼓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双倍的醋 魏采薇问:“我伤害你那里?我愿意赔偿。” “我——”汪大夏语塞。他也不晓得被伤了那里, 如果一开始魏采薇不以寡妇面目示人,那么他和她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还有些小憧憬呢。可是魏采薇偏偏说自己是个寡妇, 他每每动了少男心,都会被寡妇这个障碍给压制住。 他一直以为她看上他,是亡夫汪二郎移情的原因,她把他当成了亡夫的替身。 他一再拒绝她,抗拒她,却又享受被漂亮小寡妇暗恋、被需要、被帮忙的感觉,那些纠结现在看起来就是最大的笑话。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汪二郎。 所谓汪二郎只是魏采薇租房子之后随手写下的名字,写“二”字, 是因为笔画最简单。 所以,她否认动情,说我“自作多情”是真话。我真的在自作多情, 我感觉她喜欢我、对我放出时而炽热、时而柔情的目光原来都是我的错觉! 可不就是被你伤害了吗! 当着众人的面, 汪大夏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说谎骗人,还不是伤害啊。” 魏采薇说道:“对不起。” 汪大夏别过脸去, “道歉有用的话, 诏狱里死囚早就放出去了吧。” 魏采薇的目光落在他腰间驱蚊的香囊上, “这个香囊就不收你的钱了。” “就这?”汪大夏颇为不屑,烦躁的把香囊狠狠一拽, 甩给了魏采薇,“还给你。我不要了。” 居然坚决不肯原谅。 魏采薇也没有其他法子哄他回转, 干脆闭嘴。 汪大夏等着魏采薇再退让, 却迟迟没有下文了, 他又不好意思转过身去问, 就保持着冷漠的姿态, 背对着魏采薇,双手背在后腰,七十五度角忧伤的仰望窗外的星空。 他努力用眼角的余光暗中观察魏采薇,无奈站的地方太刁钻,他的眼珠都转到眼角的极限了,还是看不到她。 汪大夏恨不得在脑后开个天眼。 卧室里的气氛从紧张变得尴尬,正儿八经的“三堂会审”在汪大夏一副被骗身骗心的“你伤害了我”的表现下,瞬间变了味。 连陆炳都始料未及,好好的逼问真实身份怎么变了味? 这如何收场? 一直默默听魏采薇解释为何用寡妇的装束来行医的原因的陆英开口说道:“汪大夏原不原谅你,我管不着,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原谅你的谎言。你这样做,也是身不由己,并非恶意欺骗。况且,你不是那种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你解救我父亲中风用的手段,连宋御医都是认可的,白天还向我问你起过你的来历。” 此话一出,让魏采薇顿生好感,她一直以为陆英是倨傲、自以为是的高官子弟,但是连续几次接触下来,陆英较真严瑾的性格,也自有他的可爱之处,他严瑾,但并不呆板。 最起码,魏采薇能够从陆英的话语里听出他对自己这个职业的尊重,女医属于市井里三姑六婆之列,被人瞧不起,陆英却不在乎她的身份,只看她的医术。 魏采薇施了一礼,“多谢陆统领理解。” 汪大夏闻言有些懵:怎么回事?陆英这种比我爹还古板的人怎么可能原谅魏采薇的欺骗? 他想干什么?莫非……他看上了小寡……不,是魏大夫! 汪大夏终于转身了,对陆英说道:“陆统领说原谅就原谅,干嘛扯上我?显得陆统领心胸宽广,统领的肚子能撑船,我就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小人?” 陆英说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我原不原谅是我的事情。” “你——”汪大夏再次语塞,继被魏采薇伤害之后,他又被“乘虚而入”的陆英给气到了。 汪大夏对陆英怒目而视,陆英当然不怕他,和他对视。 自从认识汪大夏,陆英和他无论说什么,最后都是被伶牙俐齿的汪大夏怼到沉默,或者爆发要他滚,从未在口角上占过上风。 今晚陆英第一次把汪大夏怼到无言以对,顿时觉得好爽快啊! 汪大夏,你小子也有今天! 反而是刚刚被所有人针对的魏采薇有了喘息之机,她刚才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得空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 见识多广的陆炳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抱病连夜审问嫌犯魏采薇,想要逼她坦白来历,事情却突然变成脱缰的野马,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嫌犯自招了伪装寡妇的事实,总算有所突破,一屋子的锦衣卫不继续往下审问,汪大夏和陆英两个怎么还开始内讧了? 可能我真的老了,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陆炳干咳一声,陆英赶紧挪开目光,关切的问父亲,“你那里不舒服?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您先歇息,明日再——” “我没事。”陆炳说道,重新把话题扯回来,指着魏采薇说道:“你的身世太过离奇,空口无凭,户贴倒是真的,但是有可能是被你夺走。你和丁汝夔说的那番话,如果你对真正的魏采薇严刑逼供,也会说出只有父子之间才晓得的私密话。” 魏采薇忙道:“我不是——” 陆炳艰难的抬起右手,阻止她自辩,“你在寡妇这件事说了谎,那么你所有的话我们都不能轻易相信,别怪我们多疑。想要证明你就是魏采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铁岭的人来辨认。画像也不靠谱,万一你们长的相似呢?所以在确定你身份之前,你都不能离开锦衣卫衙门半步。” 魏采薇说道:“那民女的生计怎么办?民女靠行医吃饭,手停口停的,十天半月等得起,若等的太久,京城租金昂贵,民女明年恐怕连房租都付不起了。” 陆炳说道:“京城和铁岭有千里之遥,但我已经命人飞鸽传书,要铁岭卫的人不舍昼夜将丁巫带到京城,亲自指认你。你和丁巫一起长大,他不会认错人。最快十天他就来京城了,你等候这段时间,锦衣卫会按照你平日的进账来赔偿损失,不会让你倾家荡产的。” 魏采薇听说丁巫要来京城,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丁巫可以离开禁锢他的流放之地,来到京城,亲眼看到他的父亲。忧的是上一世丁巫一直在铁岭,直到新帝登基,她和汪大夏帮助丁汝夔翻案,丁巫恢复了自由,才回到京城。 丁巫是个意外的变数,连魏采薇也不知未来走向如何,只能默默祈祷:应该是好事吧。 汪大夏一直暗中观察魏采薇,忍不住说道:“丁巫要来京城,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自从得知魏采薇的“亡夫汪二郎”查无此人,汪大夏对丁巫的出现又有了危机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 自认被深深伤害过的汪大夏变成了汪大狗,一会咬咬陆英,一会又对千里之外的丁巫咆哮。 魏采薇说道:“对啊,我当然高兴,他们父子可以借此机会见上一面。” “你——”汪大夏捂着胸口,今晚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夜,采薇怼完陆英怼。陆英怼完采薇怼,自尊轮番被“践踏”。 “你们都欺负我,不跟你们说话了。”言罢,汪大夏居然就这么拂袖而去,连给陆炳道别都忘记了! 看到汪大夏气急败坏的样子,陆炳觉得自己恐怕又要中风了,汪大夏的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还是年纪轻,过于毛躁,不考虑后果。 但是考虑到他只有十四岁,陆炳觉得他还是可以调/教成才的,所以没和他计较,说道:“就这么决定了,魏大夫就住在这里,等丁巫来京城。在这之前,你若踏出这个院子半步——” 陆炳双目寒光闪闪,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往外吐,口齿清晰,“就地格杀!” 魏采薇不禁打了个寒噤,此时陆炳犹如一头病虎,虽身体几乎被病痛摧毁,但余威尚存。 “民女谨记陆大人的话,不会踏出院子半步。”魏采薇施了一礼,“陆大人,陆统领,天色已晚,若没有别的事情,民女告退。” 陆炳点点头。 魏采薇走到门口,陆炳突然叫住她,“你即是大夫,也亲手为我诊疗过疾病,以你的经验来看,我还能活多久?” 魏采薇杵着拐顿住,转身,问:“陆大人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谎话?” 陆炳说道:“你再说一句谎话,就会死。” 陆英紧张的看着魏采薇。 陆炳的目光依然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询问的是别人的生死,漠不关己。 魏采薇说道:“恕民女直言,陆大人过不了今年的年关。” 意思是说,你今年一定会死。 如此的笃定,连“八成”或者“大概”都懒得加上,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关心则乱,陆英腾地站起来,“亏得我如此相信你的医术,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让她说。”陆炳扯住陆英的衣袖,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我是重生者,我知道你死在今年腊月二十七日——还有两天就是除夕过年了。所以我记得格外清楚。 因为你死了,嘉靖帝沉浸在你这个奶兄去世的悲痛中,越发的暴躁,鞭打宫人,所有人都不敢触怒龙鳞,一个个战战兢兢,宫里这个年都不曾好好的过,随便对付过去了。 那个时候,未来的宠妃尚寿妃还是个小宫女,和我住在一间屋子里嗑瓜子聊天,还不能去安慰暴躁的老皇帝。 魏采薇说道:“因为陆大人一直以差事第一,身体第二。陆大人第一次小中风是十天前,是在连日暴饮和前天熬夜之后,宋御医警告过大人了,但是大人并没有当回事,对外隐瞒消息,一切如常,连亲人陆统领都不知道。” “今天第二次中风,全身麻痹,陆大人也是隐瞒消息,将事务交给陆统领处理,连家都不回了。中风一定要好好休养,不要熬夜,不要情绪激动,不要劳累,纵使这样,也难保性命。可是陆大人不想撒手放权,不想失去锦衣卫指挥使的宝座,过去,现在,将来都会一直强撑着,稍有好转,就像没事人似的料理公务,这样下去,神仙都救不得。” 性格决定命运。 上一世,陆炳就是在任上突然猝死,猝死前夜,他在奔赴一个酒局,喝了酒。 这是一个陆炳都不能推辞的酒局,据说,是内阁首辅大臣之子、他亲家严世蕃亲自操办的一个酒局。 ※※※※※※※※※※※※※※※※※※※※ 汪大夏求醋得醋,毕竟是男主,舟只能满足他,给他双倍的醋,管够。 真还有读者没有看出来陆英的小秘密吗?舟觉得之前给了各位超多疯狂暗示了啊,这一章从陆英原谅魏采薇伪装寡妇,以及认同她的职业来看,应该有很多读者都看出来陆英的秘密。感谢在2020-07-17 17:51:42~2020-07-18 02:2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鑫、sweet、1651428、江浸月、4547093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笔三生画卿颜 30瓶;sevendoneoye 17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yulin13、谢谢谢公子、无端、起兮 10瓶;裴臻唐睿、angeldododo、夏陌、暗香浮动月黄昏、21848458 5瓶;我的名字是乱码 3瓶;33752596、云起 2瓶;自己的世界、17184939、凌云、小牧、西瓜大妹、花昔颜、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知木兰是女郎 陆炳太拼了, 他在外必须以强悍的形象示人,不得有半分的虚弱。官场男人们的酒局往往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些人的敬酒,他必须喝。 惜命是人的本能,但是陆炳一直把责任放在生命之前,嘉靖帝三十几年不上朝,在皇宫西苑里修仙炼丹,陆炳的锦衣卫是他控制朝政的主要手段。 所谓“好汉无好妻,懒汉配贤妻”,小到家庭,大到国家, 有一个懒得就得有一个勤快的, 否则这日子过不下去。 嘉靖帝每天有大把的时间修仙, 不过是仗着有陆炳为他维护权柄, 保护他的皇位。陆炳当差三十多年来,一刻都不敢懈怠, 嘉靖帝经常“夜半呼陆炳”, 无论“寒暑风雪”,陆炳都会“披衣驰马, 缒宫城入矣”(注1) 熬夜加酒,棺材我有。 陆炳身不由己,纵使有大夫示警,他也会一次次抱着侥幸的态度冒险, 所以魏采薇肯定这一世陆炳依然会走老路,活不过今年。 陆炳一直把嘉靖帝的性命放在他之前, 嘉靖十八年时, 皇帝在卫辉行宫, 夜里行宫大火,人们争相逃命,唯有陆炳逆流而行,冒着被烧死的危险,跑到火场,硬是把嘉靖帝给背出来了。 陆炳就是这种不要命要皇帝的忠臣——或者,叫做愚忠。甭管别人如何看待这个三十多年不上朝的皇帝,陆炳始终如一。 陆炳也晓得自己的性格,魏采薇此语并非危言耸听,说道:“你胆子很大,敢当面断我的死期,连宋御医都不敢说这种话。” 魏采薇说道:“刚才陆大人不是说,我若再说谎,就要死么。” “你走吧。” 打发走了魏采薇,陆英有一肚子话要和父亲说,但是陆炳摆摆手,“我累了,你也下去早点休息,明日你还要替我料理公务,晚上自有护卫一眼不眨的轮流守着我,一旦有不对,就去请宋御医,你放心。” 陆英只得退下,追上了杵着拐的魏采薇,“魏大夫请留步。” 魏采薇知道陆英想说什么,说道:“我刚才没有故弄玄虚,一切都是身为医者做出的判断。陆大人的身体就像布满了蚂蚁窝的堤坝,看似威武,其实一道激流冲过来,就崩溃坍塌。” 陆英问道:“以你之见,有何治疗之法?” 魏采薇说道:“针灸加服药只是加固堤坝,对蚁穴毫无用,无法治疗根本,唯一续命的方法——” 魏采薇用拐杖指着陆炳的卧房,说道:“其实陆统领心里清楚,陆大人是不会接受的。” 陆炳绝对不会因病而自请离任,回家养身体。他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为嘉靖帝守护皇位。 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英低头沉默,喃喃道:“有没有可以治疗中风的古方神药?请魏大夫告诉我,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会为父亲找到。” 这种话魏采薇听的太多了,在病重面前,很多家属比病人还要痛苦焦虑。 魏采薇叹道:“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若有,我就是个大骗子了。陆统领要接受这个现实,得空的话,把将来的事情安排一下。” 两人站着说着话,萤火虫从草丛里飞来,招来的还有蚊子,魏采薇将汪大夏刚才还给她的驱蚊香囊递给陆英,“戴上它,蚊子不近身。” 陆英接过香囊,这时蓦地从假山后面跳出来一个人,陆英本能的抽剑,将魏采薇护在身后,“什么人?” “是我。”汪大夏走到了月光下,目光落在陆英手里的香囊上。 哼,这么快就琵琶别抱了。汪大夏的酸意都可以做一盆酸菜鱼了。 陆英收剑,“你藏在山后作甚?” 汪大夏等着魏采薇。他方才暴怒出门,发誓不跟魏采薇和陆英说话了,但是走到半路,想起魏采薇还杵着拐,又是晚上看不清路,万一摔倒就不好了。 于是汪大夏折返回来,只是他刚刚发誓不理会魏采薇,主动凑过去太没面子,就偷偷跟着魏采薇,却不料陆英追上来了,魏采薇就把原本送给他的驱蚊香囊转手送人。 汪大夏气炸了,气得从假山后面蹦出来。 魏采薇送他,要收五十钱。 送给陆英,分文不取,根本不提钱的事情。 魏采薇的区别对待,让汪大夏感觉再次受到了伤害。 汪大夏扯谎说道:“人有三急。” 陆英下意识的捂着鼻子,指着东北角,“厕所就在那边。” 汪大夏说道:“谢谢陆统领,我现在知道了。” 陆英懒得理他,对魏采薇说道:“魏大夫腿脚不便,我送你回去。” 没等魏采薇道谢推辞,汪大夏就像一只野狗似的疯狂奔跑而去。 他一刻都不想这里看见陆英和魏采薇“眉来眼去”了! 和陆英擦身而过时,还故意撞了一下陆英拿着香囊的右胳膊,右手里香囊顿时落地。 我不要的,你也别想得到!哼! 把陆英撞得有些疼了,蹙眉捂着肩头,“这小子目无长官,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他!” 这一夜,众人各有心思。 魏采薇盘算着丁巫的路程。 陆英想着父亲的病。 汪大夏趴在床上,回忆和魏采薇每一次的相处,无数次的问自己:是错觉吗?是我自作多情吗?我怎么回忆都觉得她真的对我有意思啊! 次日,天一亮,汪大夏还在梦里和魏采薇纠缠不清,被陆英一脚踹门惊醒了,“起来,要训练。” 汪大夏揉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一块西洋怀表,“我没记错的话,锦衣卫辰时点卯,还早着呢。” 陆英说道:“我的手下只要得空,每天都要提前一个时辰去校场练兵。” 汪大夏把脑袋埋在枕头下,“我三岁就习武,父亲请了五个师傅教我,我才不用练。” 陆英将鞭子猛地往地上一抽,“起来!” 啪的一声巨响,就想在卧室里放了个鞭炮,一下子将汪大夏给抽起床了。 汪大夏从床上腾一下弹着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在地,露出只穿着短裤的两条大长腿。 膝盖以上的皮肤还挺光滑,就是小腿肚的毛发过于旺盛,估计蚊子飞进去都会迷路,遭遇鬼打墙。 他毕竟是个精力旺盛的少年,早上起床的时候,“汪小夏”精神勃勃,相当的有存在感。 陆英转过身去,背对着汪大夏,“给你半柱香时间收拾,去校场集合。”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陆英带着手下们围着校场跑步、骑射、舞刀弄棍、甚至还有火器试射。 火器珍贵,每一发都是烧钱,这下汪大夏开了眼,比起父亲的北城兵马司,锦衣卫衙门真是有钱啊! 训练完毕,陆英还给汪大夏配发了锦衣卫的绣春刀、飞鱼服、靴子帽子、腰牌等物,还有两杆火/枪,一匣子火/药和子/弹,以及一瓶擦枪的油,“这是你的,你自己好好保养火枪,每天都要把枪/筒清理干净。” 到底是个少年,汪大夏一下子就忘记了昨晚发誓不和陆英魏采薇的事情,兴奋的磨蹭着新装备,就像得到新玩具的男孩,“不擦干净会如何?” “你跟我来。”陆英带着汪大夏来到锦衣卫的一个专门配发火/器的仓库。 看守仓库的保管员迎了上来,“陆统领有何事?”这个保管员戴着一个面具。 陆英说道:“把面具揭下来,给新人看看,好长记性。” 仓库保管员揭开面具。 “鬼!”汪大夏犹如白日见鬼,躲在陆英身后,“有鬼啊!” 汪大夏怕鬼。 陆英往左边走了两步,藏在背后的汪大夏不得不直面“鬼”。 此人半边脸都没有了,左脸被一道道黑疤覆盖,就像往左边糊了一滩黑泥,一只独眼含笑,对汪大夏的反应司空见惯。 陆英说道:”他就是没好好擦枪,枪筒炸了,把半变脸皮炸飞,左边眼睛耳朵全没了。看你以后还懒不懒。” 对付汪大夏这种懒惰的纨绔,不来点手段是不行了,陆英最近驭人之术学的不错。 汪大夏捂着左脸,好像被炸的是他自己,“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就是忘记吃饭也不会忘记擦枪。” 陆英点卯之后,找了个树荫地继续练兵,汪大夏快要累成汪大狗了,懒骨头上来,往地上一躺,“我不行了,我要歇会。” 陆英把鞭子一甩,“起来!” 汪大夏说道:“练来练去练这些套路有什么用?真打起来,谁会这样一招一式的打?” 陆英冷冷道:“看来你自诩很能打咯?” 汪大夏说道:“那当然,我打遍北城无敌手。”当然是吹的,汪大夏在北城有父亲罩着,谁敢真正下狠手打他。 陆英说道:“我和你打,你若赢了,就不用操练,不用和我们一起去学这些阵形配合套路。但是我若赢了,你就得听我安排。” 汪大夏一听,心想你个子没我高,看起来有些瘦弱的样子,还能打得过我? 我一定会赢的。赢了陆英,我就可以每天逍遥快活啦! “比就比,怕你啊。”汪大夏应战。 操场中央有个擂台,艳阳高照,陆英和汪大夏比武。 汪大夏嫌热,只穿着短袖衫和裤子。 陆英依然是扣子扣到颈部的老学究打扮,汗水将竖领都泡软了,依然不肯解开扣子。 汪大夏都替陆英热得慌,觉得陆英没等开打,就会热晕过去。 “三局两胜。”汪大夏说道:“陆统领可不要后悔。” 陆英说道:“少废话,来吧。” 两人开打,第一场比棍术。陆英胜。 第二场比刀术,用木刀比拼。陆英胜。 汪大夏手里的木刀被陆英一脚踢飞,疼得捂住手腕,“第三局不用打了,我认输。” 汪大夏跳下擂台,表示认输,擂台周围欢声雷动,为陆统领欢呼。 陆英抱拳回礼,然后……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陆统领!” 众人连忙用担架将陆英抬到院子里,魏采薇正在杵着拐练习走路,见陆英面白入纸、唇色淡的几乎看不见,身上被汗水浸透,当即断定,“怕是中暑,你们都让开,别拦住风。” 魏采薇解开陆英脖子上的扣子,将被汗水泡软的领口从两边扯开,好让他凉快一些。 然后……魏采薇看到了衣领下裹缠的一圈圈束胸。 不知木兰是女郎。幸亏刚才赶走了众人,让出了地方,魏采薇又用身体拦着众人的目光,只有她一人瞧见。 魏采薇赶紧拉回衣领,遮住裹胸,“快抬到我房间去,我房间有冰块降温。” ※※※※※※※※※※※※※※※※※※※※ 每天都有人掉马甲~现在大家明白为何汪大夏第一次和陆英交锋,抱了陆英的大腿脱靴,陆英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吧。 注1:出自《皇明大事记·卷三十六》:炳在禁近二十余年,上英明,时有不测,祗事无顷刻敢怠,夜半呼陆炳即甚,寒暑风雪,披衣驰马,缒宫城入矣。 感谢在2020-07-18 02:23:48~2020-07-18 18:1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彩虹、降落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潸潸来迟 10瓶;薄荷饼 8瓶;阿喵 5瓶;小叶子 3瓶;whoareyou、29157462、小喵三千、41519382 2瓶;17184939、月见草、西瓜大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逆转人生 陆英有勇有谋……还有胸, 她其实是个女孩子。 陆英巧妙的利用规则,擂台三局两胜, 她故意把棍术和刀术放在前面两场比试,因为最后一场是近身肉搏。 以汪大夏不错的身体条件,以及他诡计多端,死缠烂打的招数,两人以身体相搏,必定会摔跤贴身扭打在一起。 陆英有八成的把握赢下最后一战。 但是,她的胸缠得再紧,在近距离搏斗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被汪大夏觉察(摸)出来。 而且, 以陆英对汪大夏懒散的性格了解, 他在连输两局后, 即使第三局肉搏之战有把握战胜陆英, 至少赢过一场,好成全面子, 他也懒得去做。 因为汪大夏根本不要脸。 一般习武之人自尊心都很强, 在三局两输之后,会拼尽全力在第三场奋力一搏, 以挽回一点面子,起码图个尊重,输人不输阵嘛。 汪大夏不是一般人,像他这样的懒人, 面子没有舒服重要。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连输两场, 提前得知结果后, 根本不考虑打第三场找回面子。 事实证明,陆英的谋划天衣无缝,把汪大夏的弱点抓的死死的。 汪大夏在连输两场后果然立刻躺平认输,不打最后一场肉搏战,如此一来,就避免暴露她的女儿身! 然而,千算万算,陆英漏了一条——她虽然强悍,却也是肉/体凡胎。她的胸用白布裹缠,本来就很热了,加上扣到脖子的外袍、夏天的毒日头、以及连打两场的体力消耗,她就是铁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所以,陆英中暑,倒在了胜利之后。 陆英被抬到魏采薇房间,魏采薇以人多空气污浊为理由,挥着拐杖,将锦衣卫轰出去了。 只有汪大夏像个狗屁膏药似的贴在原地不肯走。 魏采薇挥着拐杖驱赶,别的锦衣卫纷纷退散,怕被打到了,唯有他如水中礁石,岿然不动。 “你没听见吗?快走,不要耽误我给陆统领治疗。”魏采薇说道。 汪大夏的誓言就像狗屁,昨晚还发誓不和她说话了,立马破功,说道:“我走了,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我留下来,可以帮忙脱衣擦身。” 魏采薇看着陆英唇淡如纸,心中大急,推开窗户叫护卫,“快把他拉走,莫要耽误陆统领的病情。” “你……”汪大夏今天两连败,又被魏采薇驱赶,连遭三次重击。 她只想和陆英单独相处,汪大夏顿时变成了一锅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汪大夏心如死灰,四个护卫进来,分别抬起他的四肢,犹如从四面八方撕扯狗皮膏药,终于把他撕开了。 房间有个水缸,堆着冒尖的冰块,立刻凉快起来。 魏采薇解开陆英的衣服、裹胸,只盖着薄薄一层棉单,化开一枚解暑的藿香正气丸,喂给陆英。 陆英昏迷中求生意识依然强烈,下意识的吞咽下去,只在唇角边漏了一点点。 魏采薇给她擦身解暑,将盐和糖混在水里,继续给她喂,一碗下去,门外有人敲门,“魏大夫,开门。” 居然是陆炳的声音! 这么快就能站起来看女儿呢?这也恢复得太快了了吧! 别人不知道陆英是女儿身,身为父亲的陆炳不可能不知道。 魏采薇开门。看待门外陆炳坐在轮椅上,由贴身护卫推着,院子里嘈杂的锦衣卫,包括汪大夏都被驱赶出去了,很是安静。 原来在得知陆英昏迷,魏采薇把陆英单独带到房间医治后,陆炳知道魏采薇发现了女儿的小秘密。 于是立刻命护卫将闲杂人等驱赶出去——他的病情是机密,绝对不能让人看他坐着轮椅的虚弱模样。 陆炳问:“她怎么样了?” 陆炳其实很关心女儿,但是他中风过后面部表情还没有恢复,就像个木头人似的没得感情。 魏采薇说道:“我来推陆大人进去看望陆统领。” 贴身护卫是个男人,而此时昏迷的陆英上身几乎没穿,只盖着一层棉布单。 陆炳点点头,任由魏采薇推着轮椅。 魏采薇又调匀了一碗盐糖水,继续喂给陆英,“她出了好多汗,衣服浸透,倘若耽误了,不堪设想。” 陆炳静静的看着魏采薇给陆英喂水,直到一碗见底,才说道:“我一共有七个孩子,她和我性格最相似,一旦决定做什么,就永不回头,再苦再累也忍着。” 魏采薇喂到第四碗的时候,陆英转醒,她先是一摸胸脯,然后看到魏采薇和坐着轮椅的父亲,顿时明白自己的女儿身暴露了。 魏采薇说道:“你放心,只有我一人知道。” 魏采薇明白了昨晚为何陆英从最开始公事公办的“三堂会审”,到后来出言原谅她假扮寡妇谋生之事。 原来陆英也是假扮,女扮男装,对魏采薇起了惺惺相惜之意。都是女人,太了解其中的不得已。 不好再瞒魏采薇,陆英说道:“我叫陆缨,缨珞的缨,并非英雄的英……是陆家的四小姐。” 陆炳命硬,接连娶过四个老婆,一个原配,三个继室,全部死光,一个不剩。 妻子们给他生过四个儿子,长子次子都夭折了,老三陆绎,老四陆彩存活。 陆炳连克死四个老婆,倒是唯一的侍妾李氏一直活的好好的,并为他一连生了五个女儿,且全部活下来了,陆缨就是最得宠的四小姐。 所以,陆炳在克死最后一个继室赵氏之后,不想再祸害人家名门闺秀了,干脆要侍妾李氏料理家务,主持中馈,断绝了续娶的念头。 陆缨长得最像父亲,长腿细腰,行走如鹤,从小就不爱红装爱武装,又深得父亲陆炳偏爱,同意她打小就练童子功,长大后的陆缨不再满足家里练武、闭门造车,她希望能够女承父业,在锦衣卫有所作为。 本来锦衣卫某些特殊的差事也可以由女子担任,比如眼线和暗探,以及安插在异国的斥候等等。 只不过因世俗的看法,在公开场合没有女锦衣卫出现,陆英纵使有父亲陆炳的庇护,也必须按照俗世的要求,以男人的形象示人。 幸好,她爹是陆炳,可以用权势来满足宝贝女儿的愿望,和嘉靖帝打个招呼、报备此事,就把陆缨改做陆英,安排在了锦衣卫当差。 嘉靖帝自己都三十几年不上朝,不是什么规矩人,当然满足了奶兄宠溺女儿的要求,就当是哄一个晚辈开心。 陆炳觉得,把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当差,方便指点和保护,应该不会出问题。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陆缨好强,急于驯服汪大夏,和他打擂台。 汪大夏:怪我咯? 陆缨述说身世,魏采薇听了,心中默默为陆缨惋惜。 因为在上一世里,陆家四小姐是陆家五个千金小姐中最后过的最差的那个。 陆炳是个慈父,他把儿女们的终身大事安排的明明白白,就像铁桶一样保护着陆家子女的将来。 他把大女儿嫁给了老牌勋贵成国公世子朱时泰,大女儿后来成为成国公夫人,儿子也顺利继承爵位,子子孙孙都贵为公爵。 二女儿嫁给内阁首辅大臣严嵩的孙子、严世蕃的儿子严绍庭。 三女儿嫁给内阁大臣徐阶的儿子徐瑛。 众所周知,徐阶和严嵩政见不合,时有冲突,属于官场两大派系的领头人物,互相倾轧,而陆炳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一对政敌,如此一来,将来无论那方得胜,陆家至少有个女儿能够庇护娘家。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陆炳在女儿婚事上搞平衡的方法实在太高明了,这一招让后来陆家遭遇一场浩劫,风雨摇摆之时,用女儿们的裙带关系保护了陆家人,熬过至暗之时,等到了家族复苏。 前三个女儿都是为了稳定陆家的政治婚姻,陆炳为最宠爱的四女儿千挑万选的夫婿是南京礼部尚书孙升的幼子孙镶。 孙家是余姚名门望族,清贵无比,家风良好,孙升是第二名榜眼,孙升的哥哥是武状元。孙升有五个儿子,个个读书都厉害,后来四个中进士,其中三个后来还官至尚书。 这样的人家,根基深厚,永远不会倒,陆炳为陆缨选的归宿可以说是最安稳的了。 但是,陆炳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他选的孙镶太短命,还没参加科举就病死,是孙家唯一一个没有考上进士的儿子,陆缨嫁过去当年就成了寡妇! 陆缨后来遁入了空门,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造化弄人,陆炳最宠爱的女儿、却得到最凄凉的结局,宫里人人议论,所以魏采薇知道陆家四小姐命运多舛,印象深刻。 这一世,魏采薇认识了传说中的陆家四小姐,她很难想象这样自立自强、有勇有谋有相貌、犹如怒放玫瑰般炫目的优秀女郎,将来嫁为人妇、成为寡妇、迅速凋零枯萎、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沦为别人惋惜的谈资,在那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重来一世,不只是为了阻止汪大夏自宫,我是否可以做的更多,尽可能阻止更多的人走向悲剧?逆转人生? ※※※※※※※※※※※※※※※※※※※※ 早上好!早起的读者有红包拿,本章送100红包,先到先得哇。陆炳的政治头脑,绝了,他早就为儿女后人谋划好了一切,打破了锦衣卫指挥使家族不得善终的魔咒。尤其是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严家和徐家这这种骚操作,玩风险对冲,他赢了。 采薇:重生就是要爽嘛,第一版剧本不满意,老娘撕了自己写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憋屈,谁敢惹我我搞死谁,保住“汪小夏”,顺便改变一个有勇有谋有胸的妹纸悲剧人生,爽就完事了!若是拿着剧本都不能爽,还重生个屁啊 这一世陆缨会有新cp哈,而且那个人早就出现了,魏采薇这只蝴蝶忽扇翅膀已经开始起了效应,给大伙一个暗示——罗密欧与朱丽叶。 看大伙的评论,新加入的读者误会有女二和女主争一夫的情节出现。大伙可以放心,兰舟写了十本小说,从来没有这种桥段,我的女二基本都是事业脑,有单独感情线,而且一般比男主还宠女主。有老读者可以帮忙讲述一下我笔下可爱的女二们感谢在2020-07-18 18:18:17~2020-07-19 02: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f4ever、小喵三千、17184939、279023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 陆缨苏醒之后, 身体依然无力,传了口令, 要手下按照计划,分头去查似家客栈留下假姓名假地址的住客,寻找新的嫌犯,不得有误。 陆缨向来雷厉风行,她一下令,手下“倾巢而出”。 唯有汪大夏昨天才加入锦衣卫,陆缨还来不及给他分配任务,就留在衙门。 若是平日的汪大夏定会高兴:别人冒着烈日酷暑去查案,他什么事都不做还有钱拿。 但是魏采薇和陆缨单独相处, 把他赶出去, 汪大夏很是难过——连无所事事、躺着就把钱给赚了这种好事都没能让他高兴, 可见这次伤他有多深! 汪大夏心事重重, 茶饭不思,中午本来能吃三碗饭的他只吃了两碗。 他被禁止步入陆炳的院落, 饭后依然贼心不死, 围着院墙打转,想找个漏洞翻进去, 偷看魏采薇和陆缨两个在房间里有没有做些什么。 但是没有用。 院子四周没有树木,无法借助攀爬,而且东南西北各设有一个三层的瞭望塔哨,护卫轮流站岗, 看见汪大夏鬼鬼祟祟的靠近院墙,就朝他放了一支没有箭头的羽箭, 以示警告:“喂!走开!” 箭矢插/入汪大夏鞋边的泥土里。 汪大夏立刻双手高举, 往围墙外走了三步, “我是汪大夏,我想看看上官陆统领中暑好些了没有。” 护卫说道:“退下!上官有令你才能进来。” 汪大夏只得告退,走了约十步,又有一只羽箭射在他鞋边,回头一看,岗哨的护卫朝着招手,“陆统领要你进去。” 原来是魏采薇听到岗哨的动静,担心汪大夏不懂规矩、鲁莽瞎闯,万一出事被打伤打死怎么办? 于是她将此事告诉了正在休息的陆缨,陆缨命护卫放他进来。 汪大夏进了院子,直接走向陆缨的房间。 带路的护卫说道:“走错了,在这边。” 居然径直将他带到了魏采薇的房间! 早上说要治病,你把留在房间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都午后了,怎么还在你房间? 汪大夏的肚子酸溜溜的,像是把饭堂的酸梅汤给包圆了,他站在门口,抬起拳头要敲门,却始终没有捶下去。 万一开了门,他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怎么办? 他不敲门,魏采薇主动开门,“快进来,凉气都要跑光了。” 为了给陆缨降暑,房间里放着两个大水缸,冰块都堆得冒尖了,屋子里一片清凉。 汪大夏闪身进来,魏采薇立刻关门,陆缨半卧在一张贵妃榻上,盯着墙上京城各大街坊的巨幅地图细看,好像要把地图印在脑子里。 魏采薇则回到书案,拿起一本医书,封面上写着《女医杂言》,著者“谈允贤”,医书里有一片树叶做的书签,魏采薇翻到书签处,继续捧读,还时不时往一个小本子上写摘录。 原来他们两个各忙各的,并无越礼之举。 此情此景,让忐忑不安的汪大夏心下愧疚:是我内心太龌蹉了,把他们两个往坏处想。陆英是个老古板,魏大夫喜欢的是我这种风流倜傥、知情知趣的美少年,他们两个才不会发生什么呢! 想到这里,汪大夏心底的阴霾顿时消散,多云转晴。 两人都在忙,都不主动理他,汪大夏想起他是打着问候上官病情进来的,于是先跑到贵妃榻那里,半蹲下来,谄媚的抡起两个拳头,给陆英捶腿,“陆统领好些吧。陆统领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的过错吧?” 就这狗腿的模样,魏采薇都没眼看,低头继续看医书。 陆缨自然的享受着汪大夏给她捶腿,“本就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中暑。” 得到了准话,汪大夏立刻抱拳说道:“陆统领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我以后定为陆统领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陆缨抬了抬手,“不是为我,是为锦衣卫。你吃的是朝廷俸禄,又不是我的私房钱。还有,你如今已经加入锦衣卫,以后在上官面前要自称‘标下’。” 汪大夏说道:“标下听命!” 陆缨说道:“你起来说话,不用你捶腿,你是来当差的,不是给我当仆人的。” 汪大夏继续拍马屁,“陆统领爱惜兵力,体恤下情,标下真是太感动了。” 陆缨心想:这家伙若走了邪路,绝对是个大奸臣。 汪大夏眼角的余光看着魏采薇,她依然是以寡妇打扮示人,认真看书的样子真好看…… 陆缨说道:“好了,看到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魏采薇在这里,汪大夏怎么舍得走。 何况他看到陆缨和采薇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丝毫暧昧的样子,立刻“好了伤疤忘了疼”,把胡思乱想统统抛开,就像野草一样充满了生命力,他又可以了! 汪大夏弓着腰,搓着手,“标下吃一天俸禄,就要为锦衣卫办一天事,大伙都出去查嫌犯去了,标下无所事事,很是惭愧,就留在陆统领身边当差,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陆缨说道:“其实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汪大夏附耳过去,“陆统领请讲。” 陆缨说道:“闭嘴,保持安静,不要打扰我和魏大夫。” 汪大夏连连点头,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退到一边,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魏采薇。 到底是上一世的夫妻,看书魏采薇的心有灵犀,感觉到了汪大夏的目光,就抬头看过去。 目光相撞,汪大夏就像被捉奸在床似的赶紧抽回目光。 魏采薇想起上午她着急治疗中暑的陆缨,叫了护卫将汪大夏强行“撕”走,当时被抬走的汪大夏震惊又失望的目光,现在想想有些愧疚。 魏采薇想要弥补他,就放下《女医杂言》,端着一盘子紫玉般的葡萄,放在汪大夏面前的案几上,“吃吧,这是南边进贡的葡萄,皇上赐给陆大人的。” 嘉靖帝只要得了什么好东西,必然会赐给奶兄陆炳一份。陆炳留给宝贝女儿陆缨、陆缨送给魏采薇,感谢她帮忙保守秘密。 魏采薇借花献死鬼老公,兜兜转转,给了汪大夏。 京城的葡萄还没熟,紫葡萄自是稀罕物。 魏采薇想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安慰汪大夏。 汪大夏吃在嘴里,甜到心里。所谓饱暖思那啥,汪大夏熄灭的花火死灰复燃了。 屋子里清凉舒适,汪大夏吃完葡萄之后,捂嘴打了个几个哈欠,居然歪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与此同时,诏狱的刑房里,周小旗被严刑拷打了一天一夜,左眼眼球已经被蜡油给滴瞎了,体无完肤,只求速死。 狱卒当然不会让他去死,命人抬下去好生治疗,并将厚厚一摞口供送到了陆缨手中。 陆缨此时已经行走自如,就是还有些虚,她是个有原则的人,丁巫还没来证明魏采薇身份,所以魏采薇依然是嫌犯之一,不好当着她的面看,就叫醒了汪大夏,要他把口供搬到自己房间去。 重刑之下,周小旗已经崩溃了,知无不言,什么都招,把他如何嫉恨陆缨被陆炳偏爱,横刀抢了陈千户父子死亡案、如何跟踪陆缨的查案行动、如何得知魏采薇是最大嫌疑人、如何翻墙进入她的家,准备要迷/药和刑具,等待魏采薇回来…… 陆缨一张张看着口供,目光落在一行字上。 根据周小旗交代,陈千户离奇死亡后,她二姐的公公、内阁首辅大臣严嵩独子、工部左侍郎严世蕃曾经问过周小旗,说陈千户最近有没有提起过他以前的亲家禾千户。 周小旗是陈千户一手提拔的心腹,麾下最忠实的一条狗,几乎形影不离,自是对陈千户最近的动向最为了解。 陆缨看了,用朱笔圈住这条消息。 一旁站着整理口供的汪大夏说道:“真是奇怪,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去华清池把书童揪出来逼问,更没有查到西三里河王婆子那里,半夜去刨禾家坟墓。为什么严侍郎就像未卜先知似的,问周小旗禾家人的事情?” 汪大夏低声道:“难道严侍郎知道当年陈大郎逼/奸禾大小姐的事情?” 其实陆缨也是这么想的。 严世蕃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起死了十年的禾家人。 陆缨说道:“没有不漏风的墙。可能陈千户父子造的孽走漏了风声,被严侍郎知道了。陈千户使了银子,贿/赂严侍郎,隐瞒此事。” 汪大夏听了,惊得往后退,“陆统领,这严侍郎是您的亲戚啊,您怎么这样揣测自家亲戚呢?” 谁不知道陆炳和严世蕃是儿女亲家啊。 陆缨却一点都不避讳的样子。 陆缨将严世蕃的名字写在小册子里,“亲戚是亲戚,案子是案子。并不矛盾,连魏大夫至今都是嫌犯,严侍郎这条线索我当然会查下去。” 汪大夏连连咋舌,“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嘛。陆统领要查严侍郎,那么陆统领的二姐姐二姐夫怎么办?” 汪大夏以为陆缨是陆炳私生子。 陆缨淡淡道:“我二姐姐知书达理、二姐夫是个文武双全的君子。他们不会阻扰我寻找真相的。何况严侍郎还不是嫌犯,他既然提起禾千户,就肯定知道一些当年的内幕,万一禾千户还有亲友在外,杀了陈千户父子为禾家报仇呢?这是一条新线索,我亲自来跟。” 汪大夏说道,“陆统领刚才还怀疑陈千户使了银子,贿/赂严侍郎,这个……都是一家人,不好查吧。” 陆缨浅笑道:“别在我面前装了,我二姐公公的所作所为,我比你更清楚,他比你还爱钱,别人捧着钱送给他,求他办事,只要不是谋反,他都会收钱办事的。别说陈千户了,我爹都亲自贿赂严侍郎好几回了,严侍郎也不会因为我爹是亲家而推脱不要,统统收下了。” 汪大夏傻眼了:权贵们的世界好可怕!我以为自己已经很要钱不要脸了,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啊! ※※※※※※※※※※※※※※※※※※※※ 严嵩严世蕃父子:当反派,我们爷俩是专业的。感谢在2020-07-19 02:21:08~2020-07-19 18:2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懒猪、降落伞、司马娇焦、江浸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rilian 27瓶;22080947、潘达 20瓶;半晌贪欢、皎皎月华、托斯卡纳的艳阳 10瓶;奕奕2003 6瓶;789、瓶子、苏三在、逍逍酥、曛 5瓶;小小白、蝈蝈 3瓶;甜妞09、糯米团、22740920、小牧 2瓶;有所住、叶、起名无能星人、豆不见姬、西瓜大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怕啥来啥 陆缨继续看口供, 汪大夏猜测魏采薇有可能是逃跑途中高烧失忆的禾二小姐,像他这种懒散的人变得格外用心,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凑近去看。 周小旗招供说, 十年前庚戌之变后,朝廷清算失职之臣,人人自危, 陈千户很担心担责任, 就偷偷把亲家禾千户托付的产业全部变卖了, 换了两万银子去贿赂严世蕃。 后来陈千户果然保住了乌纱帽, 一点事没有, 定是有严世蕃暗中作保。 陆缨用朱笔圈出此段, 还记在小本子。 这些都被汪大夏记在心里了。 到了傍晚, 陆缨拿着小本子去给陆炳请安的时候, 汪大夏跑到魏采薇那里告密, 将看到的一切告诉她,说道: “……你要小心,一来, 你的嫌疑尚未解除。二来, 周小旗虽然还没来得及告诉严世蕃关于你的事情, 但是凭严世蕃的权势, 他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你头上去。这个严世蕃可不像陆炳陆缨这样对你这么客气了。” 汪大夏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魏采薇晓得他是好意,但坚决不能承认,“我真不是禾二小姐, 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心里有数了。” 汪大夏说道:“你小时候脑子被烧坏了嘛, 当然不记得。不过这种悲惨往事, 不记得也好,最好失踪的禾二小姐不是你。” 这时护卫送来晚餐,三荤两素,还有一个汤,主食是米饭和花卷。 汪大夏想留下来蹭饭,赞道:“客饭和我在饭堂吃的大锅饭就是不一样,连米饭都白一些,瞧瞧这个苦瓜酿肉,那么多肉沫塞进苦瓜里,都快把苦瓜给撑爆了。我中午在饭堂吃的是苦瓜炒肉丝——起码十根苦瓜丝里才能找到一根肉丝。” “就这样的苦瓜肉丝,饭堂师傅在给我舀菜时候,还使劲哆嗦。” 汪大夏伸长胳膊,就像中风了似的,学着饭堂师傅抖菜,“他还把铲子最上面那根肉丝给抖下去了!” 听得魏采薇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好了好了,这些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若不嫌弃,留下来一起吃。” 正合我意。 汪大夏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分主宾对坐,魏采薇先举筷,汪大夏紧接着拿起筷子,把一根苦瓜酿肉夹在饭碗里。 魏采薇举筷,却是拿了个盛汤的空碗,夹起一个花卷放在碗里,然后把碗搁在身边的空位上,摆上一双筷子。 汪大夏顿时觉得苦瓜酿肉不香了,停筷说道:“我都知道你不是寡妇了,为什么还要供饭?” “哦,习惯了。”魏采薇说道:“何况我将来还是要以寡妇的身份行医,还是照常每顿饭都供吧,万一露出破绽,被其他人发现就不好了,供满三年孝期为止。” 汪大夏将装着花卷的碗捧到自己跟前,和死人抢饭吃。 “你——”魏采薇刚刚觉得他有些长进,他就开始犯浑了。 “不白吃这碗饭。”汪大夏说道:“我容许你继续保留那块‘亡夫汪二郎之灵位’的灵牌,不计较你利用我的姓氏和排行。但前提是只要我和你单独吃饭,就不许给莫须有的亡夫供饭。” 汪大夏嘴上说灵牌的事情,其实是说他愿意接受魏采薇继续以寡妇的形象行医。 他总不能连陆缨这个老古板都不如吧。 “好。”魏采薇说道:“那块灵位陈经纪和李九宝都亲眼看见过,如果换了灵牌上的字,以后要将新灵牌以风水的理由移到上锁的房间,不能堂而皇之的放在堂屋里了,免得被人戳穿。既然你答应,我就不用费事了。” “一言为定,花卷归我。”汪大夏夹起花卷,一口就啃掉一半,两口没了。 看汪大夏吃的开心,魏采薇心道:这家伙记吃不记打,昨晚还说我伤害了他,不跟我说话了,几乎要与我绝交,今天我请他吃一盘葡萄、一顿晚饭,他就回转了。 还真是……好哄呢。 魏采薇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当做公筷,把盘子里的酱牛肉夹在汪大夏碗中,“我还在服药,吃的清淡,你把肉吃了。” 汪大夏吃的眉飞色舞。 另一边,陆缨和陆炳吃完晚饭之后,把周小旗的口供摘出重点,汇报给父亲。 陆缨说道:“……我觉得严侍郎和陈千户之间应该过交易,此事肯定与禾千户有关系。陈千户送给严侍郎的两万两银子,其实都是买卖了禾家的产业。所以我猜测无论有没有陈大郎□□禾小姐一事,这两个女孩应该都活不了太久,因为她们迟早会发现家里的产业被陈千户给吞了。“ “陈千户买下两个官奴,养在郊外田庄里这一招很妙,一来可以成全的他念及禾千户旧情的名声,二来乡野之地,人烟稀少,家门口就是西三里河,弄成溺水身亡的假象很简单。没有人会深究两个官奴的死因,如此,就能永远保住这个秘密了。” 陆炳坐在轮椅上,说道:“你说很有道理。没想到我看错了陈千户,他居然如此歹毒,毫无人性。当年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旧部下,管着各路情报的汇总。当时我建敢死队,去给进城的难民断后,敢死队有去无回,自愿前往,禾千户是第一批站出来的。后来在禾千户的值房里发现他延误军机的罪证,锦衣卫在蒙古的暗探在之前就发来俺答汗可能要带兵南下的预警,他却没有及时上报给我。那时候我才明白,禾千户自愿加入敢死队,是为了弥补过错。” “按照军法,出了这么大的错差,该满门抄斩,但是我念及他已经战死,就求情将他两个女儿罚没为官奴,给他留两个后代,加上陈千户信誓旦旦保证会好好照顾她们,我就没继续追究了。” 陆缨问父亲,“那个拖延上报俺答汗入侵预警的情报是陈千户发现里的吗?” 父女连心,陆炳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延误军机的其实是陈千户,他找了禾千户这个替死鬼,把责任按在他头上去了,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自辩。” 陆缨点点头,“我在锦衣卫当差快一年了,陈千户这个人平时除了溺爱不成器的儿子,其他地方还凑合,怎么看都不像是吞并亲家产业、逼死禾小姐的恶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他能干得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那么栽赃陷害一个死人就更容易了。” 如果没有挖到一尸两命的禾小姐,陆缨绝对猜不到这一层。 陆炳摇头,”让你失望了,不是陈千户发现的。是禾千户死后,负责打扫他的值房,好清出来给别人用的小卒发现的。” 陆缨说道:“那一定是这个小卒收了陈千户的银子,故意发现的。父亲,他是谁?现在还在锦衣卫干吗?” 陆炳还是摇头,“那个小卒就是现在仓库里的面具吴,枪筒没擦干净,脸被炸了半边那个。他应该不是收了钱。如果他真收了陈千户的贿赂,早就不干享福去了,何苦天天顶着面具来看仓库挣点辛苦钱。” 此人因终年带着一个面具或者半边面具示人,锦衣卫的人都叫他面具吴,真名倒是忘记了。 陆缨上午刚刚带着汪大夏“参观”面具吴,以提醒他每天擦枪筒之事,告诉他偷懒的下场。 陆缨说道:“那就是在面具吴收拾禾千户值房之前,陈千户偷偷把情报塞进值房里,就等着被人发现。他们两个是多年好友和亲家,禾千户加入敢死队后,还把家室家产都托付给陈千户,陈千户手上有他值房的钥匙太正常了。” 陆炳点点头,“如此,逻辑倒也严丝合缝。只是人都死了,死无对证。” “未必当年所有知情人都死了。”陆英拿出小本本,打开下一页,“严侍郎为何如此关心陈千户之死?还特意召了周小旗打听陈千户生前是否提过禾家人?我觉得严侍郎应该知道些什么。” 陆炳觉得女儿异想天开,“严侍郎是个大忙人,求他办事的从街头排到街尾,还都不一定能排上,我见他都得提前下帖子,你说见就见?” 陆缨说道:“二姐姐不是怀孕了嘛,我带些礼物去严府瞧她,再找机会见她公公,二姐姐的面子还是会给的吧。” 严世蕃活下来的子女一共有六子二女。 其中继室柳氏,是安远侯柳王旬之女,生一儿一女,儿子严绍庭排行老二,也是严世蕃唯一活下来的嫡子,陆缨的二姐姐就是嫁给了严绍庭。 而严绍庭的亲姐姐严大小姐,是嘉靖帝亲自做媒,嫁给了衍圣公孔尚贤,严小姐一出嫁,就是堂堂衍圣公夫人。 只要有读书人,衍圣公就永远不会倒,甚至将来有一天大明灭国,衍圣公肯定还是衍圣公。 正因严绍庭过硬的出身,陆炳才会将二女儿嫁给他。 有了如此厉害的丈夫和大姑子撑腰,严二少夫人陆氏在严家自是地位非凡。 陆炳问:“就算你顺利见到严侍郎,你打算怎么开口?” 陆缨想了想,说道:“我以晚辈关心长辈的姿态,告诉他周小旗受刑后胡乱攀咬,居然连严侍郎都敢咬,实在该死,我已经教训此人了。然后观察严侍郎的反应,看他怎么说。” 陆炳摇头,“不行,你还是太年轻了,把事情考虑的太简单。严侍郎素有鬼才之称,你一开口,严侍郎就能猜到你的意图,打草惊蛇不说,到时候纵使严侍郎自持身份,不与你这个小辈计较,但他对我、严家对你姐姐一定有所反应。” “我不惧他,和他打打太极也就过去了,但是你姐姐有孕在身,嫁出去的女儿,在夫家就不像在娘家随便,她是唯一的嫡媳妇,严家宗妇,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需瞻前顾后,你不要让她难做。” 陆炳是个慈父,他为女儿们安排好一切,手心手背都是肉,纵使最疼四姑娘陆缨,陆斌也要顾及其他女儿的处境。 这条路走不通,陆缨也不会为了查案伤害怀孕的亲姐姐,她烦躁的一捶桌面,“女人为什么非要嫁人?嫁出去就由不得自己了,大姐姐贵为成国公世子夫人、二姐姐是严家宗妇、三姐姐嫁到内阁大臣徐家,个个都是豪门贵妇,人人羡慕,可是三个姐姐出嫁后都没有在家里当姑娘时开心,我将来定不要嫁人。” 见陆缨生气,陆炳连忙哄女儿,“稍微勿躁,等我身体恢复了,就亲自去找严侍郎,大人之间说起话来比较容易,陈千户估计在他那里不算什么大事,我和他毕竟是亲家,利益攸关,人都是逐利避害的,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不给我面子。乖,你先忍一忍。”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外头护卫来报,“陆大人!严侍郎来了,先去大人府上,大人不在家,就来衙门找大人。” 陆炳顿时大急:我这个样子,如何见人?尤其是素有鬼才之称的亲家? ※※※※※※※※※※※※※※※※※※※※ 陆炳:我有个极品亲家。 采薇:是吗?敢和我们大城市铁岭象牙山的极品亲家们掰头一下吗? 陆炳:来,亲家。 采薇:有请欺负亲家一生一世、克里斯蒂安.刘能。以及作天作地作亲家的广坤·谢。 严世蕃:对不起,打扰了,我输了。感谢在2020-07-19 18:23:38~2020-07-20 02:5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亮港货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亮港货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阳 30瓶;ling3810 10瓶;飙膘的小白羊 9瓶;21848458、静安树 5瓶;jasmine、柠檬橘子、孤鸪鼓固、高乐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书中人 陆炳中风是绝密, 连皇帝都瞒着,如果被亲家严世蕃知道了,这事就像鼻涕似的, 还不知会往那里甩。 但是, 严世蕃又是高官, 又是亲家,陆炳总不能对严世蕃避而不见,严世蕃会起疑心的。 陆缨说道:“就说您出去办事还没回。” 陆炳说道:“他直奔锦衣卫衙门而来,定是打听我确定就在这里。” 陆缨急中生智,说道:“父亲, 你干脆就说昨晚熬夜, 今天又在校场操练, 受不住酷暑,中暑了, 此事不好张扬, 怕家人和皇上担心, 就留在衙门里休养, 等恢复了公开示人。” 陆炳顿首,“这倒是个法子, 能够解释我行动不便, 只是这个轮椅千万要藏好,不能让严侍郎看见。” 陆缨说道:“我放到魏大夫房间去。” 心腹赶紧布置下去,在房间里放了两个冰缸降温,上面还冰镇着解暑的绿豆汤, 门窗紧闭, 把专门解暑气的藿香正气水往屋子里就像撒西洋香水似的抛洒, 散发出独特的药味。 陆炳换了一身薄衫, 房间如此凉快,陆缨还指挥侍卫们:“把这一串灯笼拿走,房间太亮了。” 陆炳还有些面瘫,灯光变得晦暗,就能掩饰他没有表情变化的漏洞。 汪大夏把轮椅推到魏采薇房间藏起来,得知严世蕃要来,魏采薇顿时心潮澎湃:当年若不是严世蕃给陈千户出了栽赃陷害的主意,往我爹这个死人身上泼脏水,我们姐妹就不会沦为官奴,姐姐不会被那畜牲拿捏侮辱…… 魏采薇衣袖的手紧握成拳。 她目前还没有针对严世蕃的行动,第一是因为她和严世蕃地位悬殊,犹如野草和泰山的距离,她根本无法接近严世蕃,更无从弄死他,她太渺小了。 其二,严嵩严世蕃父子把持朝廷多年,整死的大臣太多了,树敌甚广,想要绊倒、甚至弄死严嵩严世蕃父子的人实在太多了,还轮不到魏采薇这个无名女医出手。 这其中,就有陆炳的另一个亲家——内阁大臣徐阶。陆家三小姐嫁给了徐阶的儿子。在上一世,就是徐阶在背后推波助澜,绊倒首辅大臣严嵩,将严世蕃砍了头。 砍头当日,万人空巷,汪大夏和她一起出宫,围观严世蕃行刑,被严家迫害、家破人亡的官员百姓足足有数千人,相比他们多年的痛苦,魏采薇的仇恨只是沧海一粟。 重来一世,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 “严侍郎要来,听说严阁老在政事上若有不决,都是听严侍郎的意见。”汪大夏兴奋的苍蝇搓手,眼角余光瞥见她脸色僵硬,说道:“你别太激动了,大官也是人,又不是三头六臂,机会难得,咱们就在窗缝里偷看。” 锦衣卫衙门临时拆了门槛,将严世蕃豪奢的五匹马拉的马车放进去,比陆炳的马车更豪,连马笼头都是金子做的。 马车在陆炳院门口才停下,陆缨在门口迎接严世蕃。 严世蕃在两个随从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他身材矮小肥短,皮肤白皙。颈部本来就短,加上胖,三层下巴垂落下来,将短脖子彻底盖住了,就像没有脖子似的,整个人活似一颗圆滚滚、白宣宣的汤圆。 陆缨心道:还好我二姐夫长不像父亲严侍郎、像他爷爷严阁老。 严嵩年轻时是美男子,到老了也是清瘦帅老头一个。 严世蕃下了马车,陆缨迎上去,行了家礼,也以家礼称呼严世蕃,“严世伯,您来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严世蕃把左脸凑过去,借着灯笼的光打量着陆缨。 斜眼看人当然不符合礼仪,但严世蕃右眼弱视,近乎半瞎,所以他看人的时候会下意识的闭上右眼,用左眼看人。 严世蕃笑道:“哎哟,这半年不见,缨儿都长成大……小伙子啦。” 本来是想说大姑娘的,陆缨女扮男装,不好公开她的女儿身,就默认她是陆炳私生子陆英了。 陆缨笑道:“是的,严世伯越来越年轻了。” 严世蕃最近刚得了一个美妾,老夫聊发少年狂,正稀罕着呢,陆缨的话让他很是受用,不过,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听晚辈给他拍马屁的,说道:“你父亲比皇帝还难见一面,他最近很忙啊,连家都不回。” 严世蕃脸大如盆,好面子。以前都是陆炳亲自来迎接,今天是个晚辈,严世蕃当然不高兴。 陆缨陪着笑脸,佯装听不出来讽刺之意,比了个邀请的手势,“父亲备了好茶,等着严世伯。” 严世蕃步入大院。 客房里,魏采薇和汪大夏都在趴在窗缝里偷看,但见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迈着小短腿走在路上,陆缨始终保持落后他半个肩膀的身位,恭恭敬敬的。 汪大夏瞪大双眼,低声道:“啧啧,严侍郎真是书中人啊。” 魏采薇看着路上滚动的“圆球”,严重怀疑汪大夏晚上吃肉吃撑了,撑到肉片把眼睛给糊死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书中人?严侍郎?你确定?” 书中人是形容人有多么漂亮,十四岁的死鬼老公且骚且浪还有些……用铁岭话讲就是贱掰掰的,没想到除了这些“优秀”品质,他还眼瞎。 汪大夏认真的点头,“是的,严侍郎是书中人,简直是《水浒传》里的武大郎从书里走出来了。” 《水浒传》成书于明初,风靡大明,一度是禁/书,挡不住上至官场,下至百姓的喜欢,最后解禁,成为最畅销的话本小说。其中武大郎、潘金莲、武松和西门庆的故事流传最广,天生畸形、矮小肥短的武大郎号称三寸丁,百姓无人不知。 一听此语,魏采薇忍俊不禁,趴在窗台捂嘴憋笑,汪大夏的幽默冲淡了她的悲伤。 汪大夏见她从紧绷变得开心,很是得意:我就说吧,她就是喜欢我这种风流倜傥、知情知趣、风趣幽默的翩翩美少年。陆缨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古板怎么可能入她的眼。 汪大夏自愈能力非凡,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严世蕃进了书房,差点被里头的凉气给“杀”回去。 这也太凉快了吧。书房里两个大水缸的冰块堆成小山还不够,在角落里还有数个冰盆,亮晶晶的,就像冰雪世界。 不过,严世蕃是个大胖子,怕热,他还挺喜欢这个温度的。 坐在玫瑰椅上的的陆炳扶着桌面,勉强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了,“东楼,你来看我了。” 独自站立是陆炳目前的极限,走路必须有人搀扶,不然会倒地。 严世蕃,字东楼。 看着陆炳一脸病容,严世蕃吓一跳,脸颊堆起来的白肉一弹一弹的,就像一盆还没刨成条状的凉粉,“东湖,你怎么了?” 陆炳,字文明,号东湖。由于都有一个“东”字,严世蕃为了显示亲近,通常以“东湖”来称呼亲家。 “上茶。”陆炳坐下,叹道:“人老了,喝酒熬夜,身体很是疲倦,今日又在毒日头底下强撑着练兵,结果中暑了,没有性命之忧,就是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怕家人和皇上担心,这事就没外传,躲在衙门里休养,等养好了再说。” 严世蕃闻到一股淡淡的藿香正气的味道,看来陆炳所言非虚。 陆缨说道:“父亲本打算去门口迎接严世伯,夜里潮热,是晚辈阻止了父亲,望世伯见谅。” 严世蕃摆手道:“本因如此,身体要紧,何必拘于礼节?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东湖啊,差事应酬固然要紧,也不能这样拼命啊,你才五十出头,皇上需要你,未来的日子长着呢,要注意保养,我这个身体,一到夏天,轻易不出门,就是怕受了暑气。中暑也是会死人的。” “你两个儿子陆绎陆彩年纪还小,还不能帮你,但是你这个女儿——”严世蕃指着陆缨,“武艺高强,巾帼英雄,男儿都不及她,校场练兵这种事情交给年轻去做嘛。” 陆炳说道:“知道了,以后不逞强了。人到五十,不服老是不行的。” 话题一转,“夏天炎热,东楼轻易不出门,今日何事找我?” 严世蕃说道:“最近朝中有人上疏,为丁汝夔鸣冤,要翻案。” 丁汝夔是严世蕃为亲爹严嵩找的最佳替死鬼,给严嵩背黑锅的,如果丁汝夔无罪,那么有罪的就是严嵩了。 严嵩若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严家,所有严家的附庸都要倒,所以夏天一直宅在家里的严世蕃会冒着暑气来找陆炳。 陆炳说道:“丁汝夔毕竟以前当过兵部尚书,朝中有人受他提拔,念他的好,这种上疏年年都有,皇上都留中不发,没有理会,没事的,东楼不要多虑。” 严世蕃叹道:“十年前就判了死刑,他运气好,年年复核年年没有他的名字,都从皇上朱笔下逃脱了,判了十年还没死,我就怕夜长梦多。” 是我干的,我年年花钱把他的卷宗放在最底下,皇上都翻不到那里。陆炳说道:“他就关在我这里,老得不成样子——人都是会死的,不一定是死刑。” 暗示丁汝夔会老死狱中。 严世蕃低声道,“能不能早点——”,他并指为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人都是会死的,除了死刑、老死,还可以生病嘛。” 这哪里是生病,分明是要陆炳想法子弄死丁汝夔。 陆炳心如明镜,说道:“皇上每年审核死刑犯,每年都没有用朱笔勾除,这说明什么?皇上不想让他死,我可不敢拂了皇上的意思。” 亲家和皇帝,当然是皇帝最大。 严世蕃说道:“今年关于丁汝夔的上疏尤其多,这个隐患越来越大了。我习惯未雨绸缪,为父亲解决绊脚石。东湖,我想亲眼见见丁汝夔,可以吗?” 陆炳心中大急,面上却淡然如初,“咱们是亲家,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只是诏狱死囚室太乱,有碍观瞻,怕伤了东楼金体,缨儿啊,你快去安排一下。” 陆缨会意,“是,父亲。” 陆缨赶紧冲去找魏采薇,“你有没有办法把一个健康的人弄成半死不活的样子?” ※※※※※※※※※※※※※※※※※※※※ 采薇:还有这种要求?感谢在2020-07-20 02:54:08~2020-07-20 18:2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大妹 2个;lisawyj1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ss fanny 20瓶;小篱 10瓶;17184939 3瓶;灿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都是戏精 魏采薇心道:半死不活难度太大了, 其实我更擅长直接弄死。 但是陆缨说到了丁汝夔,“……严侍郎想要他死, 我父亲每年都设法把死刑延后,谎称丁汝夔病了,严侍郎还不放心,要亲自去死囚室看他。 一听说关系丁汝夔的性命,魏采薇立刻可以了,脑子转的飞快,目光落在房间用来观赏一盆红掌花上。 魏采薇当即隔着帕子,将红掌花蕊里一根长条如瘦丁丁的花蕊给摘下来了,一共摘了五根, 说道:“带我去见丁汝夔。” 丁汝夔的死囚室干净整洁, 还有一墙书, 肯定不能让严世蕃看见陆炳对他如此关照。 陆缨当即把丁汝夔带出来了, 关进了囚禁已经瞎了一只眼的周小旗牢房,周小旗则被挪到一个秘密之处。 周小旗左眼裹着纱布, 右眼怨毒的看着汪大夏和魏采薇。放了防止他瞎叫, 嘴巴绑了布条子,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汪大夏呵呵冷笑道:“你把我从宛平追到大兴, 差点在顺天府衙门把我射成刺猬,还差点弄瞎了魏大夫的眼睛,一报还一报,你也有今天!” 周小旗被抬走了, 丁汝夔走进来,这间牢房空气污秽, 脏到连墙体本身的颜色都辨认不出了, 好像被历代死囚发粪涂墙过似的。 墙体上还有各种血迹, 有发黑的陈货,也有鲜红的血点子,一看就是刚刚那个独眼死囚飞溅上去的。 这囚室简直令人窒息! 此外,囚室内还有一个昨晚自称是魏南山夫妻养女的女子,她摊开手帕,上面有五根细长□□的花蕊,“把它们嚼碎了,咽下去,你会咽喉发紧、刺痛,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并口舌流涎,看起来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但是不要紧,之后大量饮水,我再开个清热解毒的方子,很快就会恢复的。” 陆缨指着破席上一套脏臭的囚衣,“赶紧换上,躺下,把头发抓散,装病。” 丁汝夔不明所以。 魏采薇说道:“如果你还想看见昨晚的月光、看见丁巫,就配合做下去。” 这一句果然有效。 丁汝夔一口气嚼了五根红掌花蕊,边咽边换衣服。 花蕊入喉之后,就立刻起了作用,丁汝夔只觉得有无数个刀子在割他的咽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脖子,他呼吸困难,但不至于去死。 他被迫大口大口的用嘴巴加鼻子呼吸,胸膛剧烈起伏,透明的涎水从唇边流出。 他都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了,陆缨要汪大夏给他戴上脚镣。 汪大夏搬了一副十斤重的脚镣,给丁汝夔戴在脚踝上。 魏采薇调匀了颜色,给他裸露出来的肌肤画上各种姹紫嫣红殴打虐待过的痕迹。 严世蕃陪着陆炳喝了两杯清茶,被陆缨请到了地下死囚室。 在入口时,陆缨递给严世蕃一块夹了薄棉的布片,“里头气味难闻,死囚大多有病,怕熏了严世伯,用这个把口鼻捂一捂。” 陆缨先做了个示范,给自己系上,问:“严世伯需要晚辈帮忙吗?” 严世蕃胳膊肥短,行动不便。 当然是性命要紧,严世蕃点点头,还有心情和陆缨开玩笑,“幸亏是两块白布,若是黑布,咱们就是蒙面大盗了。” 长辈说笑话,即使不好笑,晚辈也必须赔笑,陆缨应景的笑道:“严世伯真风趣。” 陆缨给严世蕃系上了布片。 地下入口是一条狭长的斜坡,斜坡上的青石板还有扫把滑过的痕迹,一看就是匆忙打扫的,前面有护卫举着羊角灯带路。 地下死囚室就像一个迷宫一样,一个个单独的囚室,为了防火,只有看守手中举着灯笼巡视,囚室之内是不准有灯火的,所以一到晚上,死囚除了睡觉,什么都干不了。 那些没睡着的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即使感觉到有光亮靠近,也懒得睁开眼睛。 没有生机,没有活力,就是一具具等死的行尸走肉。 严世蕃对这一幕熟视无睹,成王败寇,他和父亲严嵩屹立朝中三十多年不倒,把一个个对手送到这里,是因为他们父子一直在赢。 输不起啊。位置越高,跌的就越狠,就越输不起。退一步万丈悬崖,所以严世蕃得知为丁汝夔翻案的呼声越来越高时,就一定要将隐患彻底掐死,以免被反噬。 “到了。” 护卫将羊角灯搁在囚室前面的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一盏五连枝的灯架,灯架上个插着五根蜡烛。桌子下还有一个熏笼,里头燃着蚊香。 “严世伯请坐。”陆缨指着唯一的一把椅子说道。 以严世蕃汤圆般的体型,他这一趟路太难了,还捂着面罩不能摘,热得满头油汗,他长的又白,此刻就像一座正在融化的雪山。 严世蕃坐下,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的。 刚刚负责摆桌椅的汪大夏展开一炳折扇,用力挥动着,给严世蕃扇风。 这点风杯水车薪,严世蕃只想快点看完丁汝夔走人。 “丁汝夔,你还记得我吗?”严世蕃问。 牢房破席上躺着人的一动不动,还背对着他。陆缨走近,用铁棍咚咚猛敲铁栏杆,“丁汝夔,快起来,严大人问你话!” 丁汝夔身体猛地一哆嗦,先是猛地弹起,然后缓缓转身,转身之时,脚踝上的铁链子哗啦啦直响。 丁汝夔揉了揉眼睛,“你是……小严大人。” 他的声音嘶哑,声音就像经过最粗粝的砂纸打磨过似的。 陆缨说道:“别瞎说话,小心割舌头,这位是严侍郎。” 死囚室太黑,严世蕃听得见声音,但是人面模糊,说道:“你过来,走近些。” 陆缨继续敲铁柱子,“快点,别让严侍郎等太久。” 丁汝夔下了床,捂着胸口,拖着十斤重的脚镣,一步三喘,靠近了铁门,然后靠在铁栏杆上。 这下严世蕃看清楚了,此人的确是曾经的兵部尚书丁汝夔,天下所有的死囚都长一个模样:头发油腻打结,就像擦地的墩布一样脏,凸起的颧骨、浑身青青紫紫的伤。 丁汝夔更惨一些,他的嘴巴像是合不上似的,大口大口呼吸,严世蕃隔着一张桌子,都能听见他胸膛里就像拉风箱似的声音。 嘴角一串清亮的涎水都甩到铁栏杆上去了! 看来陆炳说的没错,丁汝夔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他气若游丝,说话含含糊糊,就像梦呓似的,“严侍郎,我儿子……我妻子已经死了……你们不要搞我儿子。” 陆影一捶铁杆,“敢威胁严侍郎,你是嫌命长了。” 丁汝夔蓦地从铁杆缝隙伸出右手,就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使劲往前伸,黑乎乎的指甲居然碰到了严世蕃的靴尖! 严世蕃瞧着恶心反胃,连忙缩回脚,问陆缨,“他得了什么病?” 陆缨说道:“不知道,一群等死的死囚,我们每天给两餐吃就不错了,病了就熬着,熬下来就继续吃饭,熬不下来就地用破席裹着抬出去,报个病亡就彻底结案了。请大夫吃药是不可能,您看这些死囚,差不多个个都有病,这里又不是安乐堂,我们没钱买药。” “不过……”陆缨提着羊角灯走近细看,“看他这个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应该是肺痨,死囚们基本上得这个病死的。” 一听说肺痨,严世蕃更坐不住了,立刻站起来,逃也似的离开地下囚室。 出来之后,陆缨先帮严世蕃解开面罩,然后解下自己的,此时道路两旁堆着好几个火盆,火盆里燃烧着苍术、皂角,陆缨和严世蕃从中间走过的时候,护卫们往燃烧的火盆里倒入白醋,只闻得痴痴几声,白醋和苍术皂角的气味融为一体,化为一团团白气。 这是宋朝仵作宋慈在《洗冤录》里的记载的方法,本来是消除验尸之后的晦气、清洁衣服身体的,后来人们发现这个法子对驱散病气和瘟疫也有奇效。 陆缨和严世蕃就像白气里腾云驾雾,走出白气之后,两人连头发丝都带着酸气的药味。 严世蕃回去找亲家,这里清凉无比,简直是神仙所在,和刚才囚室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严世蕃吃了盘点心压压惊。 陆炳乘机把周小旗的口供拿过来,“有件事,一件不入眼的小事,今日东楼刚好在,我就说说……” 陆炳把朱笔勾出来的部分给严世蕃看,装作不信的样子,“这个周小旗狡猾的很,故意把东楼攀咬进来,以为找到靠山,我不敢动他。我当然不会被他骗了,以东楼的身份,怎么可能召区区的一个小旗问话?如果东楼对对陈千户父子被杀案感兴趣的话,直接问我,或者问缨儿都成,何必舍近求远。” 严世蕃咀嚼着点心,三层下巴有规律的一抖一颤,丝毫没有被陆炳的话惊讶住,咽下去,喝了半杯茶,拿帕子沾了沾唇,这才说道: “还是东湖了解我。陈千户父子不过是两只蝼蚁,我才没闲工夫去理会两只蝼蚁的死,这个周小旗敢咬到我头上,看他是活腻了,东湖,你就满足他嘛。” “这种四处蹦跶的臭虫,逮谁咬谁,一巴掌拍死他,图个清净。对外就说,是臭虫偷了蝼蚁家的钱,东窗事发,臭虫气急败坏,咬死了两只蝼蚁,结案,对外有个交代就行了。” 严世蕃不愧为是鬼才,总能一语中的,说道:“没必要为一个人走茶凉的千户之死费那么多的人力去查,死就死了呗,反正陈家已经绝嗣了,管那么多干嘛。锦衣卫是干大事的,本来这事应该归顺天府衙门管,这不因为这个周小旗惹是生非,当街和北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斗殴,把事情搞大了,皇上才要锦衣卫衙门接手这个烂摊子么?” 严世蕃用手指沾着冰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干脆,从他开始,从他结束,赶紧结案,你的宝贝闺女陆缨为了这个破案子都瘦了,我都看着心疼,还不如搞到一个倭寇情报立的功劳大。南边的倭寇、北方草原劲敌,这才是你们锦衣卫该关注的敌人,别拿着芝麻,丢了西瓜呀。” 严世蕃神奇的官场做事逻辑在后世也是一样的,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往上头能交差就行了。 陆炳顿首说道:“陈千户父子、周小旗都死有余辜,东楼一席话,茅塞顿开。” 严世蕃这一趟没白来,得了丁汝夔病重的准信,还顺便捏死了周小旗这个乱咬的臭虫,从此无人知他接受了陈千户两万银子贿赂、把罪责推到死人禾千户头上一事。 严世蕃吃饱喝足,告辞,陆炳装模作样的起身要亲自送“东楼”,被东楼给死死按住了,“外头暑气重,你好好休息,有缨儿送我就够了,你中暑一事,我会替你保密的。” 陆缨一直把严世蕃送到顺天府衙门大门口才折返,陆炳已经提笔写好了结案陈词,说周小旗和陈大郎好赌好色,合伙监守自盗偷银子,两人分赃不均,周小旗杀了陈大郎。又被陈千户觉察,就往陈千户坐骑马鞍上做手脚,毒死了陈千户。 陆缨不肯接受草草结案,说道,“父亲,刚才严侍郎明明在说谎,这个案子和他一定有关,他借刀杀人,用父亲除掉周小旗,以灭活口,还要父亲对他感恩戴德。您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按照他的心意去做?” “不然呢。”陆炳在案卷上盖上大印,“继续查下去,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你抓到逃跑的禾二小姐,杀人偿命,你要秉公执法,将为家人复仇的禾二小姐推到断头台吗?” “我——”陆缨顿时语塞。 “你做不到,你肯定会放了她。”陆炳说道:“第二个结果,你死抓住严侍郎这条线继续查,然后严陆两家反目,你二姐姐在严家没有好日子过,从此不得安宁。而且,严侍郎绝对不会让你找到把柄的,你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一无所获,案子成为无头案,被无限搁置。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我——”陆缨再次沉默。 陆炳叹道:“这就是官场啊,真相并不重要,解决问题才重要。周小旗就是用来解决问题的,此案到此为止,禾二小姐才会安全,而这个人,八成就是魏大夫,你在她家里没有找到毒,但是她肯定十分了解毒物,你看她今晚随手揪一把红掌的花蕊就解决了丁汝夔装病的问题。这样的人才,你把她收到麾下,她就是你的臂膀,你非要把她逼成对手,她就是劲敌。明白了吗?” 陆缨眼神变幻挣扎,“我明白了,我现在还太弱小,只能被迫先解决问题。但是我永远不会放弃寻找真相,将来若有时机,我会找严侍郎问清楚,陈千户送他两万两银子,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交易。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给他那么多银子。还有魏大夫,总有一天,她会主动对我开口。” 陆炳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眼神,“你真的长大了,百忍成钢,就是皇帝,有时候也要先忍耐,等待时机。” 次日,锦衣卫衙门贴了布告,宣布陈千户父子被杀案告破,凶手是其麾下周小旗,好赌成性,偷陈家财物,连杀父子二人灭口云云。 周小旗判了绞刑。 闹得满城风雨的父子双杀案告于段落,天气越发炎热,几场暴雨的涤荡过后,终于把京城飘了一个多月的柳絮全部冲走了,马上就是端午节,京城各大河道里,纷纷演练划龙舟,鼓声震天,就等着端午节赛龙舟。 汪大夏被选入了锦衣卫龙舟队,每天扛着船桨出去划龙舟,晚上才回。 这一天早上,汪大夏抗桨出了衙门,正好撞见两个士兵领着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如兰枝玉树般的青年下了一辆马车。 青年长的好看,连汪大夏都不禁看了几眼。 士兵拿出一张揭帖递给看门的守卫,“锦衣卫铁岭分处,奉陆指挥使之命,将流放者丁巫带来京城。” 丁巫!原来是他!一听这个名字,汪大夏再也走不动道了。 ※※※※※※※※※※※※※※※※※※※※ 早起的读者有红包拿哈哈哈,本章送100红包,先评先得,恭喜贯穿全书的六个人,汪大夏,魏采薇,李九宝,陈经纪,陆缨,丁巫,终于集结完毕,人到齐了,第二场大戏开始。感谢在2020-07-20 18:24:00~2020-07-21 03:0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黛2 5瓶;梦岚 4瓶;谢岁辰我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有情敌自远方来 丁巫是魏采薇的青梅竹马, 两人一起在铁岭流放地长大。 在汪大夏看来,这对青梅竹马不一般啊!一起吃过苦, 互相扶持,感情深厚——这个通过魏采薇前几天悉心为丁汝夔解火鹤花蕊之毒就能看出来了。 丁汝夔服药两天后咽喉恢复如常,魏采薇还找各种借口给丁汝夔开补身的方子,把脉观舌,给他调理身体,还和丁汝夔讲述她和丁巫在铁岭的生活。 只是丁汝夔十年前被陆炳坑得身陷大狱,妻离子散,对信任这种东西失去了信任,依然不肯信魏采薇。 丁汝夔闭口不言, 态度冷淡, 魏采薇依然热情, 把丁汝夔当成长辈亲人一样对待。汪大夏替她打抱不平, 骂丁汝夔不知好歹。 假如魏采薇这样对我,不, 哪怕只有一半, 我每晚都要笑醒好吗! 魏采薇却说,”……在死囚牢房关十年, 看惯尔虞我诈,任何一人心都凉了,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我对他好,是因养父母和丁巫对我好的缘故, 若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我这个就是这样的, 有恩报恩, 有……怨报怨。” 汪大夏遂闭嘴, 再说下去就要吵架,他很想问她丁巫对她如何如何好,但又不敢问。 就像他十分怕鬼,有时候卧室衣柜里有动静,他宁可用被子蒙住头脸,也不敢打开衣柜查看,让自己安心睡觉。 他本能选择逃避:只要我不打开衣柜,不管有没有,都是没有。 所以丁巫的存在,就像衣柜里的“鬼”。汪大夏不提起他,就当不存在。日子照样过。 可是现在,衣柜里的“鬼”丁巫,自己打开柜门出来了! 而且一看就是个实力强大的“凶鬼”。一袭快要蜕成白色的蓝布圆领袍,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寒酸,倒有些高华之气,眉眼依稀能够看见丁汝夔的样子,但比他父亲好看。 不是说铁岭是缺吃少穿的苦寒之地吗?看他身高体健、飘然若谪仙的样子,不像是流放,倒像是去游山玩水去了。 汪大夏扛着桨回去了,悄悄跟在丁巫身后,仔细观察情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丁巫比他足足高一头。汪大夏安慰自己:他都二十二岁了,我才十四,我还可以继续长,将来肯定能超过他。 我比他有钱,他穿得真寒酸。 我是锦衣卫的一员小卒;他是个流放者,指认魏采薇之后要回铁岭的,不可能在京城久留。 至于相貌……汪大夏坚持认为自己和丁巫在相貌上各有千秋,打成平手。 汪大夏一路暗中观察,一路给自己和情敌打分,当然,纯属他个人主观评分,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给自己的分越大越高,就像青蛙似的,膨胀了。 丁巫到了陆炳的院子,陆炳已经可以走动了,他按照宋御医的建议,练着武当山的太极拳,如行云流水。 丁巫以前受父亲的恩荫,是国子监贡生,可以见官不跪,被流放后,剥夺一切身份,成为平民,自是要对陆炳行跪拜之礼。 丁巫跪在蒲团上:“草民丁巫,奉命来京城见指挥使大人。” 汪大夏发现,丁巫就是跪,也跪的好看,就像一根青竹似的插在蒲团上。 陆炳为观察他的心性,故意晾着他,打完一套拳,才说道:“起来说话。” “谢指挥使大人。”丁巫站起来,退到一边,垂眸敛手,等待吩咐。 流放者大多被现实抹平一切棱角和傲气,唯唯诺诺,见到陆炳这种大官,大多像个鼻涕虫似的只晓得磕头求饶。 这个丁巫倒有些宠辱不惊的样子。看来流放十年,家臣魏南山夫妻把他教养的很好。 陆炳打量完丁巫,目光落在汪大夏身上,“你不是去正阳门西沿河练习划龙舟吗?怎么又回来了?” 西沿河是正阳门的护城河,锦衣卫衙门离正阳门很近,从江米巷穿过去就到了,汪大夏每天都是步行往返。 汪大夏习惯性说谎,“标下忘记拿桨了。”他刚才进门的时候把木桨藏在草丛里。 这家伙大事还行,小事不靠谱,陆炳说道:“你把魏大夫叫来。” 魏采薇正在看《女医杂言》,闻言大喜,合上书本,快步小跑而去,将汪大夏甩到身后。 汪大夏立刻变了脸色:有了丁巫忘了我。 汪大夏迈着大长腿赶上,丁巫听到脚步声,宠辱不惊的脸有了一抹喜色,他走到门口,朝着魏采薇挥手,“半夏!” 汪大夏怒了,“你瞎叫什么,有没有礼貌,把我的名字砍了一半,我叫大夏,不是半夏。” 魏采薇跑了过去,仔细打量了丁巫,才转身解释,“半夏是一味药,也是我的小名。” 魏采薇这个大名是三年前丁巫给她立女户时,她自己取的大名,平日一直以小名半夏称呼。 陆炳一见两人重逢时的亲密,就晓得魏采薇所言非虚。 见丁巫亲亲热热的叫她小名半夏,汪大夏嫉火中烧,像个小人似的对陆炳“进谗言”,“陆大人,如今丁巫带到,他已经指认魏大夫的确是魏南山夫妻的养女,那么魏大夫是不是已经洗脱冒名顶替的嫌疑?” 陆炳点头。 “既然如此。”汪大夏指着丁巫说道:“他已经完成了任务,应立刻回铁岭流放地。” 汪大夏催促两个将丁巫带到京城的兵士,“辛苦两位了,任务完成,再劳烦两位把他带走。” 好不容易来京城出趟差,连屁股都没坐热呢,不,是坐都没坐下,这就要回去了?两个铁岭锦衣卫面面相觑,他们还没好好看看京城啥模样呢,回去怎么好跟弟兄们吹嘘。 见汪大夏如此做派,魏采薇冷了脸,“你不是去划龙舟吗?怎么还没走?”就你多事!好好划你的船、搅你水,跑到这里搅合什么! 丁巫对陆炳一拜,说道:“草民十年没见父亲,求陆大人开恩,容许草民见父亲一面。” 汪大夏着急把他赶走,说道:“见一面就走?” 丁巫说道:“是,求大人成全。” 汪大夏问:“没别的要求了?” 丁巫说道:“草民乃戴罪流放之人,肯定要回到流放地,有机会见到父亲已是梦想,不敢有其他奢求。” 汪大夏心中转怒为喜,还朝着魏采薇挤了挤眼睛:瞧瞧,丁巫心里只有他爹,人家根本不在乎你在京城过的好不好。 魏采薇根本没有没有看到汪大夏的眼神,她也求陆炳,“求陆大人成全,将来陆大人若有驱使,民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缨开口了:“陆大人,魏大夫这次有功,就同意她所求吧。” 其实陆炳就等着陆缨开口,他就是想要魏采薇欠陆缨的人情,将来好受驱使。 陆炳点了头,“就由陆统领安排下去。” 目光落在汪大夏身上,“你怎么还不去练龙舟?京城二十四卫龙舟赛,我们锦衣卫这些年年年拿第一,博得头彩,今年也要第一,还不快去!” 汪大夏本想多赖一会,但陆炳赶他走,又想丁巫和丁汝夔见面之后也会回铁岭去,和魏采薇相隔千里,不足为患。 想到这里,汪大夏放宽心,扛着奖划船去了。 地下死囚牢房。 丁汝夔在魏采薇的精心调养下,身体已经恢复,甚至比之前胖了一斤,他正在作画,画的是那晚走出牢房,祭奠魏南山夫妻时见到的月色。 月色真美。尤其是十年不见月。 丁汝夔画好之后,把椅子挪到桌子上,一层层爬上去,双手刚好能触到房顶。 丁汝夔吃力的将画作《月光图》贴在房顶,又爬下去,躺在凉席上,假装自己在赏月。 “父亲。” 一个声音响起来。 丁汝夔没有动,继续赏“月”,关了十年,这样的幻觉出现无数次了。 “父亲,我来看您了。” 丁汝夔身体一僵,转首看去,离别之时,儿子只有十二岁,满脸的稚气,看到他被锦衣卫带走,只晓得哭,一边哭一边追着囚车。 十二岁的小少年腿能有多长呢,追了半条街,就累得摔倒在地,被魏南山抱起来。 如今十年过去,小少年长成了青年,比他想象的要好看、要高、要壮实,他站在铁栏后面,将双手伸进来,“我来看您了,树下那坛子状元红,我还等着和父亲一起去挖。” 丁汝夔老泪纵横,从床上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冲过去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 傍晚,汪大夏扛着桨回来了。 他先去看魏采薇,却发现魏采薇住的客房空无一人,就连书桌上那本《女医杂言》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 汪大夏冲去找陆缨,陆缨正在为父亲处理公务,从堆积如山的案头上冒出头,“哦,她回家了。” 陆缨说道:“既然已经证明她的身份,就应该放她回家。锦衣卫不能总是扣着人家良家妇女。何况有朋自远方来,她要回家好好招待人家,接风洗尘。” 汪大夏更懵了,“朋是谁?” 陆缨说道:“当然是丁巫了。” “他还没走?他还去了魏大夫家里?”汪大夏把桨一扔,骑上快马,横穿京城南北,急忙赶去甜水巷。 ※※※※※※※※※※※※※※※※※※※※ 汪大醋来了感谢在2020-07-21 03:04:48~2020-07-21 18:3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杏杏、任性的二毛、nuonu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雪霏霏 40瓶;20991890、正版khyung-虫、wwmmyy 20瓶;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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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人说,后天过完端午就走。舟车劳顿,总得让护送的人休息两天。”魏采薇说道:“他是我亲人,我们在铁岭的时候就住在一起,一起长大。我花了那么多银子租下这栋房子,统共都没住几天。这楼上楼下好几个房间,难道要他住客栈不成?我的租金白花了?你这个人说话好没道理。” 汪大夏憋着气,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的新凉席上,“咱们最近不是挺好的吗?一起吃饭、也聊的来,没吵架。怎么丁巫一来,你就挑我的毛病,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魏采薇一怔,的确,自从她用一盘葡萄、一顿饭哄好汪大夏之后,两人就和睦了,有时候某些气氛和上一世对食夫妻相似,但又完全不同,没有自宫的汪大夏活泼开朗,笑容明媚阳光,自宫后的汪大夏很少笑,偶尔笑的时候,眼底也总有阴霾。 重来一世,就是为了保护这份阳光,一旦失去就回不来了。 念及于此,魏采薇没有把汪大夏从凉席上赶下来,说道:“是丁巫一来,你就变了,尖酸刻薄,欺负他是个流放者。他爹一介死囚,关在地牢,每一年都可能会死,他好容易来到京城,你还着急赶他走。倘若你的亲人是他,我对他这般言语,你也一定恼了我。” 汪大夏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你干什么我都不会恼你的。” 没有比老夫老妻更懂得翻旧账,魏采薇说道:“是谁那天说我伤害了你,再也不跟我说话来着?这才过了几天。” 幸亏汪大夏天生脸皮厚,说道:“就这一次,绝对没下次了。” 汪大夏态度如此诚恳,魏采薇不好翻下去,说道:“好,我信你(个鬼)。我和他是同甘共苦的亲人,他父亲以前是兵部尚书,我不好意思攀亲叫他哥哥什么的,所以我们是亲人的感情,但以朋友相称。我不求你把他当朋友看,只是请你你别总是挤兑他。” 魏采薇是个爽快的性子,能够用话直接说清楚的,绝对不含糊。她直接和汪大夏挑明她与丁巫的关系,是亲人,是朋友,没有男女之情。 “当真过了端午就走?”汪大夏问。 “那当然,陆大人的话谁敢不听?”魏采薇说道:“何况他是个流放者,如果拒绝回到流放地,视同逃犯,可当场斩杀,为了身家性命,他也不敢赖在京城啊。” 后天端午节,再后天丁巫就走了。 也就是说,丁巫只在这里住上两天三个晚上。 忍过两天三夜,丁巫就消失了。 我忍就是了。小不忍就要和魏大夫大吵一架。 汪大夏说道:“我是那种欺负弱者的人嘛。我着急要他走,是因为……嗯” 汪大夏努力找理由,“是因为他爹丁汝夔在朝中政敌颇多,死刑判了十年都没有死成,估计很多人想要他死——你那晚也看到严世蕃迫不及待盼他死的样子了,我怕丁巫一来的消息,会让这些人寝食难安坐不稳啊。” “锦衣卫衙门是陆大人的地盘,水泼不进,但是丁巫在外头啊,万一有人利用丁巫做文章,岂不是会殃及你这只池鱼?我怕夜长梦多,丁巫在京城会连累你,所以着急要他回铁岭去。” 完美!汪大夏暗中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呢。 “你——”魏采薇哭笑不得,“你是卖萝卜的跟着盐担子走——闲(咸)操(糟)心,整天胡思乱想。是陆大人把他带到京城来的,谁敢动他?” 魏采薇没有往这方面想,因为上一世丁汝夔和丁巫都一直好好的,熬死了所有的对手,最终拨开乌云见月明。 “因为我……关心你嘛。”汪大夏说道:“丁巫是你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也有过命的交情了对不对?我关心你,把事情想复杂了,也很正常。” 汪大夏还说:“后天端午节,我要在护城河赛龙舟,你们都要过来看。看完了别走,我带着你们逛京城,这京城谁能比我会玩?保管你们玩的开心,高高兴兴的把丁巫送走。” 虽然魏采薇信誓旦旦说丁巫是亲人和朋友,但汪大夏并不放心:我嘴上也把你当朋友,但我心里……不可说,说出来吓你一跳。 汪大夏不放心两人单独相处,必须插在中间。 这时刮来一股穿堂风,穿堂风带来烟火气还有食物的香气。 汪大夏伸出鼻子捕捉着香气,“好香,谁家的饭?” 寻香而去,来到后院,红泥小炉上有一口大铁锅,锅里炖着小鸡炖蘑菇,丁巫罩着围裙,用缚绳挽起衣袖,正在揉一个个面团,他把面团压扁,一个个绕圈贴在铁锅边缘,盖上锅盖。 还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丁巫贴饼子的时候,魏采薇拿着蒲扇,坐在小杌子上,不停的加柴火扇风,保持炉火旺盛。 两人配合默契的样子,应是在铁岭做过无数次的家常菜了。 此时汪大夏的嫉火比炉火还要旺盛,控制不住这张嘴,把方才的誓言抛到脑后,又开始挤兑丁巫,说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我看丁公子不是一般人,厨艺太好了。” 意思是说丁巫不是君子。 长的帅就罢了,在相貌我自认可以和他打成平手。但是做饭我不会。 丁巫将最后一个饼子贴在锅沿,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我一介草民,不敢当公子这个称呼,直呼我本名就可以了。这君子若没有厨子,每天自己动手做三餐,恐怕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魏采薇对汪大夏疯狂使眼色:你刚才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又这样尖酸刻薄的挤兑人? 汪大夏装瞎,假装看不懂她的眼色。 丁巫解开围裙,客套着说道:“饭菜马上就好了,如果汪二少不嫌我们晚饭简陋粗糙,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汪大夏出尔反尔,魏采薇不想留他,免得饭桌上还听他怼人,说道:“汪二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自是要回家问候父母,和家人一起吃饭。” 汪大夏见魏采薇赶他走,心下不是滋味,逆反心上来,我偏不走! 汪大夏也搬了个小杌子,就坐在魏采薇旁边,从她手里接(夺)过扇子,猛地扇风点火,“我回家我爹一定会说,‘哼,你还知道有这个家!这些天连个信都捎给家里,是不是觉得当了锦衣卫就了不起了?就一步登天了?’” 汪大夏挥着蒲扇,学着亲爹的语气说话,活灵活现,“然后把我教训一通,所以,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吃顿安稳饭,耳根清净,今晚就劳烦添一双筷子了。” 不就是鸿门宴吗?我照样吃。 ※※※※※※※※※※※※※※※※※※※※ 某些人吃的是饭,挤出来的是醋。 早安,昨天好多读者说来晚了红包被抢光,今天本章干脆送200个红包吧,早起的读者有红包拿~ 《金/瓶/梅》三十回,金莲道:”俺这小肉儿,正经使着他,死了一般懒待动旦;若干猫儿头差事,钻头觅缝干办了要去,去的那快!放着他的两个丫头,你替他走!管你腿事?卖萝卜的跟着盐担子走——好个闲嘈心的小肉儿!“感谢在2020-07-21 18:31:59~2020-07-22 02:1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阳 30瓶;旧南子 20瓶;clownism 11瓶;懵~ 9瓶;貓的太太 5瓶;vir、小叶子 2瓶;有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半夏训夫 汪大夏要留, 魏采薇不想和丁巫短暂的亲情时光被他给搅合了,让千里迢迢赶来的丁巫受委屈、继续被汪大夏挤兑,于是找了借口赶他走, 说道: “留你吃饭,何止添双筷子的事?你的饭量大,这一锅小鸡炖蘑菇贴饼子估计只够你一人吃的, 我这里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还是各回各家。” 汪大夏本质上还是个熊少年, 有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劣根性。 魏采薇刚才好言好语的劝他, 他一口答应, 结果他的承诺连放屁都不如, 放屁还能留个味, 他立马就变卦了。 魏采薇有上一世的夫妻之情, 可以一次次原谅汪大夏, 但是丁巫是谁?以魏采薇的性格,她不会以两人的亲情来强迫丁巫也迁就汪大夏的莽撞。 你以为普天之下皆是你前世的老婆啊! 所以魏采薇差不多直接赶客了,汪大夏晓得她生气了, 立刻老实了, 继续挥舞着蒲扇保持炉火旺盛, “我来的路上饿了, 吃了一笼包子垫了垫,待会吃的不多,我就吃几片蘑菇,不会和你们抢肉吃。” 汪大夏就像一只鼓起来的青蛙, 膨胀到极致, 自以为很吓人, 结果被魏采薇轻轻一戳就瘪了。 魏采薇定要把他撵走, 正要出言继续赶,前门传来敲门声,汪大夏犹如见到援兵似的,立刻跳起来,“我帮你开门。” 不等魏采薇拒绝,汪大夏凭着大长腿的优势,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打开大门,门口站着陈经纪和李九宝,两人提着一篮子粽子,一罐子自酿的米酒,还有一个酱猪脸。 两人看到是汪大夏开门,有些懵。 汪大夏热情的接过礼物,嘴上说道:“来都来了,送什么礼啊,来来来,进来坐。” 两人前些日子看到锦衣卫张贴的告示,得知陈千户父子双杀案告破,正是绑架魏采薇的那个周小旗,今天听说魏采薇康复,从锦衣卫衙门回来了,就带了礼物,给魏采薇压惊。 汪大夏觉得今天的陈经纪和李九宝如此顺眼,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们两个的来访化解了尴尬——魏采薇总不能当着客人的面赶他走。 果然,魏采薇看到未来的李太后来访,还到了她亲手缠的粽子、酿的米酒,那敢怠慢? 不好当着新客人赶旧客人,当即热情请他们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汪大夏蹭着两人的光,也有个座位。 只不过他很有眼色,晓得魏采薇不待见他,待会客人走了,也会开赶,稍坐了一会,就主动下来,跑到炉子前继续扇火。 炉子正做着饭,来不及烧水泡茶,魏采薇就切了个西瓜,把丁巫带来的铁岭象牙山各种干果子都抓了一把待客。 魏采薇向两人介绍丁巫,“这是我家乡的朋友,丁巫,这次我遇到无妄之灾,被卷进官司,是他千里迢迢来当证人,证明我的清白。” 陈经纪肃然起敬,“丁大哥真是仗义。” 魏采薇又介绍起客人,”这是陈经纪,这栋房子就是他当经纪为我找到的,还帮我从客栈搬家,平日多有照顾。” “这是李姑娘,陈经纪的邻居,家里世代都是瓦匠,我屋里的瓦片就是她给挂的,好手艺,滴水不漏。” 女孩子闺名不好对外男讲,所以魏采薇叫她李姑娘。 丁巫拱手行礼,“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我朋友多亏有你们照顾。” 两人连忙还了一礼,陈经纪说道:“应该的,魏大夫还送了我们消暑的丸子,我祖母很是喜欢,比绿豆汤还解暑。” 李九宝不好和陌生外男说话,含笑点头回应。 四个人围着石桌说话,唯独汪大夏在另一边乖巧懂事的扇炉子,充当“灶下婢”,默求魏采薇原谅。 魏采薇像往日那样给客人剥榛子,她记得李九宝爱吃这个。 这是未来的李太后啊,得伺候好了,将来会是我们最大的靠山。 等锅里贴的饼子传来面食特有的谷物香气时,陈经纪和李九宝默契的起来告辞——主人家要吃饭了嘛,再不走就是故意要蹭饭了。 魏采薇当然要象征性的留客,“吃了再走嘛,鸡都炖好了,饼子也熟了。” 陈经纪说道:“我祖母做了饭等我们回去吃,我们不回家,她老人家是不会动筷的,容他日再来取扰。” 魏采薇送客,将丁巫带来的高丽参各包了两支,分别送给两位客人当回礼。 陈经纪和李九宝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晓得高丽参贵重,连忙推辞。 魏采薇非要他们拿着,“陈经纪家有祖母,夏天宜进补,冬天少生病。李姑娘家里父兄干的是力气活,吃点人参补补气。铁岭就在高丽国旁边,这东西在铁岭并不像在京城这么昂贵,拿去吃吧。” 盛情难却,两人值得收下了,连连说道:“多谢盛情,衔结难应。” 陈经纪赶着骡车,载着李九宝一起回到马厂胡同。 陈经纪问,“后天端午,你父兄回家过节吗?回来的话,我一早赶车去三里屯把他们接回来。” 李九宝摇头,“本来是要回家一趟的,但是他们刚托人捎了些工钱来家里,还给我捎了口信,说客人家催着赶工期,一天都不得歇,端午那日给双倍的工钱,他们就不回来了。” “双倍啊。”陈经纪咋舌,“什么客人出手如此阔绰,这么着急要。” 李九宝说道:“听说建的是阴宅,客人是个命硬克妻的,一连娶了四个夫人,个个都要迁葬,除了主人和原配的墓穴,还要辟三个墓穴给继室夫人们。阴宅周围还要建祠堂、守墓人的房子等等,工期太紧。” 李九宝父兄自打去了三里屯赶工,就没有回家。 陈经纪说道:“这么着急,怕是客人得了重病,把白事提前准备好,冲一冲,万一冲好了呢。” 李九宝看着手里的高丽参,说道:“连日赶工,不得休息,父兄定是很累了,不能回家过节。明日我提着粽子和米酒去看他们,提前过个节,把高丽参给他们,得空开个小灶熬个参汤喝。” 陈经纪说道:“好,我明日赶车送你去三里屯。” 甜水巷。 丁巫麻利的把客人送的酱猪脸切成片,和黄瓜一起拌了,浇上蒜汁香醋花生碎熟芝麻等调料,足足拌了一盆子,端上桌,就是一道硬菜。 炉子上也是连锅一起端上桌,打开锅盖,小鸡炖蘑菇贴饼子香气溢出,满院子的肉香。 魏采薇舀了三碗米酒摆在桌子上,备了三幅碗筷。 努力乖巧的汪大夏看见碗筷的数量,晓得魏采薇消了气,不赶他了,有自己一份,高兴起来,冲了过去,正要落座,想了起什么,把撅起的屁股收起来,比了个邀请的姿势,对丁巫顿首,“有朋自远方来,丁大哥先坐。” 魏采薇:这还差不多。 丁巫没有推辞,大方坐下,魏采薇落坐,汪大夏奉陪末座。 丁巫是落魄高官子弟,汪大夏和魏采薇都出身中层勋贵,都讲究食不言,吃饭时都不多话。 魏采薇给丁巫剥粽子,还用公筷夹了个鸡腿,放在丁巫碗里。 又夹起第二根鸡腿,汪大夏习惯性的把碗递过接鸡腿,魏采薇却放在了自己碗里。 汪大夏有些尴尬,但伸出去的碗又不好意思收回来,他正要伸手拿起汤勺舀点鸡汤来掩饰,却被丁巫抢了先。 丁巫拿起锅里的铁勺,给汪大夏舀了满满一勺鸡汤,说道:“那晚半夏被周小旗挟持,多亏汪二少听懂她的求援,和她联手斗歹徒,多谢。” 汪大夏屡屡出言挤兑,丁巫不计前嫌,还给他盛汤。 这幅谦谦君子的模样,还真是……可恶。 丁巫越好,汪大夏的醋就越酸,顿时自觉遇到了平生的劲敌,但当着魏采薇的面,他不好再赤/裸裸的讽刺丁巫了,说道:“我和魏大夫是生死之交,心有灵一点通,她稍微暗示,我一听就知道她有危险。再说邻居么,本就互相照应,都是应该的。” 这意思,就是你以前是她最好的朋友没错,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才是为她最好的朋友。 汪大夏理所应当的喝了丁巫盛的鸡汤。正想伸出筷子夹起鸡翅膀,丁巫又拿起铁勺,给他舀汤,接连两勺,第二勺里带着一块大大的鸡胸肉,丁巫抖了抖铁勺,无师自通饭堂师傅的抖菜大法,居然把鸡胸肉给抖下去了。 丁巫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一副邻家大哥哥和善的模样,将清凉的鸡汤放进汪大夏碗中,“来,鸡汤好喝,精华都在里面了。” 汪大夏:我不要精华,我要吃肉。 汪大夏连喝两碗鸡汤,一下子喝了个半个水饱。 第三碗,必须要吃到鸡肉。 为了防止丁巫再次“热情”的给他省汤,汪大夏喝两汤,长一智,特意把饭碗往里放,放在丁巫够不着的地方。 汪大夏举起公筷,对铁锅里的鸡胸肉发起进攻。 “这是丁大哥亲自去象牙山采的蘑菇。”魏采薇抡起铁勺,舀了满满一勺子蘑菇,“千里送蘑菇,礼轻情意重,要不要尝尝?” 汪大夏不能拒绝,乖乖的把藏起来的空碗递过去,“要的,当然要的。” ※※※※※※※※※※※※※※※※※※※※ 大夏:我弱小可怜吃的还少,半夏你就原谅我嘛感谢在2020-07-22 02:14:36~2020-07-22 18:3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楚 5个;司马娇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204190 116瓶;栾宝 30瓶;年少不知愁滋味、2333233 20瓶;会心一笑的猕猴桃 10瓶;心非不语、tina、任时光匆匆流去、孤鸪鼓固 5瓶;实石头、无事三宝 2瓶;懵~、卫琳琅、远远、22740920、jasmine、北水、叶、涵嘉瑞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咱们是什么关系 汪大夏吃了满满一碗蘑菇, 他决定这个月都不碰蘑菇了。 终于可以吃鸡肉了。 汪大夏拿起公筷,像个小媳妇似的怯生生的往铁锅里伸过去。 还好, 没有丁巫轮铁勺喂鸡汤、也没有魏采薇强喂蘑菇。 筷子顺利的到达目的地,但是,汪大夏发现了一个问题:本来就是一锅小鸡炖蘑菇,两只鸡腿被丁巫和魏采薇给分了,小鸡么,本来就小,全身上下就两根鸡腿有些肉。 刚才他喝鸡汤、吃蘑菇的时候,丁巫和魏采薇把剩下的鸡肉基本上吃光了,就剩下几块空荡荡的鸡胸骨, 那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汪大夏夹了个块鸡脖子吃了, 幸好, 陈经纪送来的酱猪脸味道还不错, 汪大夏也能吃饱,几乎一个人就吃掉了二师兄的脸。 吃完饭, 魏采薇杯盘收起篮子, 去水井边洗碗。这是在铁岭的习惯了,丁巫做饭, 她洗碗。 丁巫捅了捅炉火,烧水泡茶。还笑着对汪大夏说道:“汪二少,喝杯茶再走吧。” 话虽如此,重音却落在“走”子上。表面邀请, 其实是下逐客令。 这个笑面虎、伪君子! 若平时,丁巫这样的人说一句, 汪大夏至少有十句等着他, 真说不过, 他还能动手呢,但是魏采薇会和他绝交的。 既然说不过,那就躲呗,汪大夏一刻都不想和丁巫一起待了,帮魏采薇提篮子,“我帮你打水。” 丁巫笑了笑,不说话,往炉子里添了一把柴火。 两人到了巷尾的甜水井,汪大夏把桶扔进水井里,提起一桶桶水,冲洗碗筷。 魏采薇见他知错能改,也就没说什么。 汪大夏和她搭话,“你这个朋友,厨艺不错。” 魏采薇不禁觉得好笑,揶揄的问:“鸡汤好喝吗?” 汪大夏假装听不懂她的讽刺,说道:“蘑菇也很好吃,不晓得我有没有机会得到一支高丽参——连陈经纪和李九宝都有,唯独我没有。我们两个可是过命的交情啊。” 魏采薇不是小气人,说道:“好,回去送你一支,你拿去孝敬汪千户,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收到了你的礼物,就不好意思教训你了。” 汪大夏听了,心头涌起一股温暖,原来魏采薇把他模仿回家后父亲回如何找茬教训他的话听到心里了,用高丽参来解决父亲的唠叨。 她对我真好……只是还不如丁巫。丁巫今晚会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 汪大夏试探着说道:“不如干脆我今晚就住——” “你不要得寸进尺。”魏采薇一下子戳破了他的意图,“不行。” 汪大夏说道:“我打个地铺就行了,再说我现在已经不怕鬼了,香案上的灵牌是假的嘛。我又不是没住过。” “不能把你那晚住在我家里的事情说出去。”魏采薇警告道:“好了,碗筷已经冲洗干净,你可以回家了。” 汪大夏只得离开,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伸出右手,“高丽参,你说了会给我的。” 丁巫也就罢了,凭什么陈经纪都有,我却没有? 魏采薇看着偶尔还露出一丝孩子气般执拗的死鬼老公,顿时觉得头疼,若是寻常男子这样做,她早就挥着门栓赶人了,但是他是她爱了三十多年的爱人啊。 她舍不得。上辈子死鬼老公对她有多好,这辈子死鬼老公就有多能折腾。 算了,就当前世欠他的,今生来还。 魏采薇提起竹篮,“跟我回去拿。” “我帮你提。”汪大夏接过竹篮,还强词夺理,“我不是为了一根高丽参,我只是……反正,他们有的,我得有。他们没有的,我也想有,咱们是什么关系……对吧?” 魏采薇哼了一声,“咱们是什么关系?” 汪大夏说道:“生死之交啊。这关系还不够一根高丽参?” 魏采薇听了,心想:这小子到底还没开窍,也罢,才十四岁,我也不好意思下嘴。 两人回去,丁巫已经烧开了水,泡好了茶,但人不在,留下一张字条,“洗澡去了。” 汪大夏见丁巫不在,心情大好,要留下来喝茶,魏采薇取了一根高丽参,用布包了,塞给他,“给你,快回去吧。” 汪大夏还要赖,被魏采薇强行推出去,“快回家吧,生死之交。” 魏采薇关了门,虽然觉得他年纪还小,但到底有些意难平:我把你当老公宠着、惯着、忍着、让着。你把我当生死之交,呵呵。 魏采薇独自在家,就在院子里洗了个澡,等她收拾完毕,丁巫也回来了,怕夜里走了困,两人喝着清淡的竹叶茶,丁巫指着邻居的高墙,“那汪衙内回家了?” 一听这句“汪衙内”的绰号,魏采薇就晓得丁巫去澡堂不只是洗澡那么简单,笑道:“又去澡堂子跟人聊天了?” 丁巫顿首道:“论打听消息,澡堂比茶馆还快,大家都脱了衣服,彼此坦诚相待,这汪衙内本就是北城的名人,北城四害嘛,我一提起他,个个都有话说,你一句我一句,就听到了好多事,什么五岁往厕所里放炮仗,炸了人家的粪坑,什么十岁就气跑了十个教书先生,无论汪千户出多少束脩都无人敢去。” “还有就是卖了亲娘在三里屯的嫁妆田,给红袖招的花魁娘子赎身,据说他为了这个花魁,和陈大郎打过架,好一个降妇女的领袖,打纨绔的班头……” 丁巫去澡堂洗了个澡,就差点把汪大夏小时候尿了几次床都摸清楚了。 魏采薇不禁为死鬼老公辩驳,“他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不是赎身,是借钱,人家金莺姑娘打了欠条的,他还是太天真,去救风尘,并不是好色之徒。” 丁巫正色道:“我觉得这个汪衙内对你别有用心,所以在你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讨你欢心,从今晚这顿饭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巧言令色、又极会看人眼色的人。天真?我看未必。你小心一点,不要被他迷惑。如今你和他地位悬殊,倘若走的太近,会影响你的声誉。” 并不是丁巫对汪大夏心存偏见,实在汪大夏“名声在外”,丁巫和魏采薇的关系,如兄长、如朋友,他两天之后就要回铁岭了,到时候谁来保护她呢? 魏采薇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留心和他保持距离的。”反正丁巫两天后就要走了,先答应,别让他担心。 丁巫问道:“真的?” 魏采薇认真点头,“他是我邻居,一起经历过生死,我独自在京城行医,也需要有靠山帮忙站稳脚跟。你看机缘不就来了嘛,我来京城不到一个月,就接触到了陆炳,见到了丁世伯。将来……我总觉得将来是有希望的。” 言下之意,她对汪大夏好,有利用的意思。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丁巫问道:“你来京城走街串巷,有回忆起童年、记起失散的家人吗?” 魏采薇摇头,“应都已经死绝了。”抬头看着丁巫,“你就是我的家人。你放心回去,我一定会保护好丁世伯,陆炳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的。“ 其实魏采薇的希望还是在李九宝这边,未来的李贵妃、李太后,她未来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丁汝夔从死牢里放出来。 丁巫举起竹叶茶,“下次重逢,你一定是京城最有名气的女医。” “借你吉言。” 茶杯相碰,丁巫说道:“我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十二岁才离开,重归故地,物是人非,我明日就在家里帮你制药丸子,就不出去游玩了。” 从高门子弟到流放者,这其中落差之大,并非寻常人能够承受,丁巫在铁岭还好,大家都是因各种原因到了这边陲之地,谁也别嫌弃谁,但是到了京城,丁巫表面上再和风霁月,内心其实也有失落。 魏采薇说道:“好,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有的忙了。” 邻居,汪府。 汪千户果然准备了一肚子话要教训汪大夏。谁知还没开口,汪大夏就摸出一根高丽参,“孝敬您老人家的。爹,我明天还要早起,跨越京城南北去锦衣卫衙门点卯、练划龙舟,我能不能现在就回房睡觉?” 汪千户一肚子话被这根高丽参死死堵在了咽喉。哟,有了正经差事就是不一样,这孩子果然长进了,怕是要浪子回头。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汪大夏早早起来,骑马赶去锦衣卫衙门,他特地绕路先去了邻居家,魏采薇已经起床了,正在楼上窗前梳妆台下梳妆。 汪大夏打了个嘘哨。 魏采薇从窗户看过去,汪大夏骑在马上朝她招手,“早啊,多谢你的高丽参,我爹昨晚破天荒的没有骂我。” 夏日的清晨,朝霞给骑马的少年镀了一层光,雄姿英发、朝气蓬勃,很是好看。 看得魏采薇一时挪不开眼睛,楼上镜台楼下巷,巷子少年,楼上佳人笑。把昨天对丁巫的承诺全都忘了。 这时丁巫也起床了,打开大门去甜水井提水。 汪大夏看到丁巫从她屋子里出来,连忙收起挥动的双手和微笑,打了个招呼,拍马就跑了。 汪大夏跑到巷子口,看见巷子口突然多出个茶棚,一大清早的居然就开门了,还有两个茶客坐着,磕着瓜子喝茶。 汪大夏心中狐疑:清闲的人不可能起这么早。勤快的人早上吃包子喝豆浆把肚子填饱就干活去了,谁有这闲工夫喝茶嗑瓜子。 有些矛盾。汪大夏留了个心眼,问巡街的北城兵马司,“这个茶棚什么时候开的?” “昨天刚开。” 这也太巧了。只要和魏采薇有关,汪大夏就上心,对北城兵马司的人说道:“盯着点,有什么异像就派人去锦衣卫衙门告诉我。我家的邻居你们也好好的看着,若有人上门闹事,先抓起来。” 可不能再重蹈周小旗事件。 汪大夏快马加鞭,赶去锦衣卫衙门点卯,陆缨以为汪大夏会迟到,却没想到他居然按时出现了! 汪大夏在花名册上签了到,扛起船桨,对陆缨说道:“我在甜水巷的巷子口发现一个奇怪的茶铺……” 汪大夏把他的安排告诉了陆缨,“北城兵马司的人帮忙查底细,这个茶铺漏洞百出,一看就不对劲,也不晓得是那个不长脑子的人安排的。” “额。”陆缨沉默片刻,说道:“要北城兵马司的人不要查了,茶棚是我昨天临时安排下去的,丁家在京城有仇家,我就派人暗中保护丁巫。” 汪大夏立刻挂了一副笑脸拍马屁,“陆统领未雨绸缪,仓促之下就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真是太英明了!标下实在佩服佩服!” ※※※※※※※※※※※※※※※※※※※※ 上大学的丁大哥警告上高中的半夏妹妹不要和初中生大夏谈恋爱感谢在2020-07-22 18:37:19~2020-07-23 02:0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彩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752596、猫头鹰 2瓶;有所住、mf4ever、小喵三千、⊙?⊙!、ja□□ine、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吃瓜 陆缨是高门大户的贵女, 不晓得人间烟火,设了个暗哨立刻被混迹市井的汪大夏看出了破绽。 不过陆缨性格板直,知错就改, 并不介意汪大夏刚才取笑说“那个没脑子的”,当然对他拍的马屁也无动于衷了,只晓得如何解决问题, 问道:“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以你看, 把茶棚换成什么比较好?” 有这种虚心请教的上司, 汪大夏也不藏私, 说道:“茶棚都搭上了, 一天之内换两个主会引人怀疑, 不如运几车西瓜过去, 卖大碗茶也卖瓜, 这热天的,西瓜早中晚都有客人吃,解渴又解暑。” 陆缨吩咐手下, “买几车西瓜运过去卖。” 汪大家加了一句, “记得买大兴的西瓜。我们宛平的人都喜欢吃大兴的瓜。” 陆缨说道:“照他说的去做。”想了想, 问汪大夏, “宛平的西瓜和大兴的有什么区别?” “你就敲。”汪大夏弯曲手掌,用指关节敲空气,“你就问,喂, 你是宛平还是大兴的?” 陆缨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汪大夏逗她玩, 一脚把船桨踢给他, “划你的龙舟去!” 汪大夏笑嘻嘻的扛着船桨走了。 陆缨去给陆炳请安,陆炳的面部表情已经大体恢复,行走自如,养了半个月多,脸色都红润了些,他对着镜子自照,“今晚我们一起回家去,再在衙门住下去,恐怕家里人会猜疑,就是我这脸色太好了,说天天在衙门办公忙得回家的空闲都没有,宜人怕是要多心。” 陆炳一连死了四个老婆,他所说的宜人,就是陆缨五个姐妹的生母李氏。李氏虽然是侍妾,但她有五品诰命在身,明朝五品诰命称为宜人,所以通常叫她李宜人。 李宜人还是陆炳的继母李太夫人的亲侄女,当初抬进陆府的时候,就是贵妾。 陆炳生母是嘉靖帝的乳母,死的早,李太夫人虽是继母,却对陆炳悉心抚养,培养他成材,中武进士。陆炳很敬重继母,陆炳克妻,长子和次子还都夭折了,为子嗣计,李太夫人把侄女李氏抬进来。 李氏一连生了五个女儿,还个个都站住了,实属不易,陆炳便为她请封了五品宜人的诰命。 陆缨说道:“我就对宜人说,每天都督促父亲按时吃饭,还戒了酒,故身体比以前好些。今年端午节,雄黄酒也不准喝,都陪着父亲喝果子露。” 幸亏有女儿打掩护,陆炳笑道:“就这么办,晚上我们一起回家,明日就是端午了,不用当差。” 陆缨见父亲身体好,心情就大好,回去处理完公务,想起汪大夏一眼识破茶棚的漏洞,深知自己的弱点,就换了一身便衣,亲自去茶棚看看。 茶棚堆了一地的西瓜,坐下吃瓜的客人比喝茶的还多,那些花生瓜子等炒货都买不出去。 大夏天的,除了家里有冰块的豪门大户,普通人吃零嘴都不会碰这些容易上火的炒货。 陆缨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两片西瓜,给钱的时候低声吩咐乔装的卖瓜手下,“把花生瓜子都撤了吧。” 陆缨吃着瓜,眼观八路,耳听八方,感受着市井烟火气,普通老百姓的世界和她长大的环境截然不同,为了一日三餐忙碌,为了一些她认为是鸡毛蒜皮的事情苦恼、都要付出全力…… 其实即使爬到父亲这样的位置,甚至是皇帝,也有苦恼和求不得的东西,难道这就是佛经里说的众生皆苦,只有四大皆空,才能脱离苦海? 正思忖着,一个熟悉的人过来买瓜,正是丁巫。 丁巫看到陆缨,先是一愣,而后明白是锦衣卫在监视自己,他是个要遣返到流放地的流放者。 丁巫挑了个西瓜,借口歇脚,坐在陆缨旁边,低声说道:“我今天都在家里帮半夏制作药丸子,除了出来买些吃的,那都不会去的。” 陆缨说道:“你昨晚去了澡堂。”陆缨说话一直都是如此直接。锦衣卫一直在监视他,对他的行程一清二楚。 丁巫一噎,昨晚去澡堂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因在饭桌上发现邻居家的男孩子对半夏明显“居心不良”,所以他去了澡堂打听汪大夏的底细。 但这个理由不能对陆缨讲,丁巫说道:“我今晚不会去澡堂了。”就在家里洗。 陆缨说道:“你一个流放者,去澡堂打听我手下的消息?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安心回铁岭。汪大夏是我的人,他虽不着调,却不是坏人。” 陆缨护短,连她亲爹抱怨几句汪大夏的不好,她都会软软的顶回去,何况是丁巫一个流放者。 丁巫默默顿首,抱起西瓜告辞。 回到家里,魏采薇正在制作妇人月经不调的红花当归散,丁巫切了西瓜,“歇一会,先吃瓜。” 魏采薇吃着西瓜,丁巫把甜水巷瓜棚遇到陆缨的事情说了,“……没想到去个澡都跟着。” 不知陆缨是女郎。魏采薇说道:“陆统领说话做事就是一板一眼的,有时候不讲情面,不过她本人还是不错的,我扮作寡妇行医,她也不戳破。” 丁巫看着香案上摆着的“亡夫汪二郎之灵位”,说道:“你就非要写汪二郎?这也太巧了,汪衙内知道真相后没意见?” 丁巫后天就要走了,对邻居这条盯着他半夏妹子、虎视眈眈的“大狼狗”实在不放心。 “‘二’字最简单嘛,顺手就写上了。”魏采薇说道:“他没要求我把灵牌改名字,应该是没意见。” 丁巫还是不放心,“是没意见,还是别有用心啊。” “别胡思乱想了,吃瓜。”魏采薇把一片西瓜塞进丁巫嘴里,“我是铁岭象牙山一枝花,喜欢我的人你在铁岭见得多了,我长的美还能赚钱又不是我的错,隔壁的小伙子想多看我两眼太正常了,但他是千户之子,我属于三姑六婆的女医,我和你一样都保持独身,不思婚嫁,你我都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被世俗所困,不随波逐流的结婚生子,为何遇到汪大夏,丁大哥就不相信我了呢?” 丁巫塞了一嘴西瓜水,“关心则乱,是我错了。” 魏采薇又过了一关。暗道:汪大夏你可消停一会吧,不要再惹丁巫怀疑了。 两人忙了一整天,连三餐都是丁巫顶着暑热去外头买着回来吃,无暇做饭。 汪大夏晚上又回家了,本来想蹭晚饭吃,但两人今天没有开伙,已经吃完丁巫买的饭,正坐在庭院纳凉休息聊天。 汪大夏再次邀请两人,”明日端午节,京城二十四卫要在护城河比试龙舟,你们得去看我拿第一。” 丁巫想起陆缨的警告,说道:“我不去。” 丁巫后天就要走,魏采薇当然也不会去,说道:“锦衣卫最近年年第一,这一年有你助阵,我不去看你也是第一。” 汪大夏很失望,“这昨天不是说好了嘛,怎么变卦了。” 因为昨天不知道陆缨摆了茶棚监视丁巫啊,连去附近最近的澡堂子都不妥,何况是去人多眼杂的护城河看赛龙舟。 明天怕是要人山人海。 丁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解释道:“等待遣返的流放之人,不易走动。 汪大夏一心想在魏采薇面前表现自己,展现自己夺冠的英姿,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不能放过,说道:“你是流放,又不是坐牢,不用画地为牢。” 魏采薇说道,“你是锦衣卫的人,甜水巷那个茶棚,你最明白是怎么回事。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丁大哥在家里闭门不出,是为了避嫌,不给锦衣卫添麻烦。你怎能反过来怨他画地为牢?” 他他他,又是他! 汪大夏一跺脚,居然一溜烟的跑了! 就这德行……丁巫这才真的放下心来,毛毛躁躁的半大小子,半夏妹妹不会喜欢的。 汪大夏没有回隔壁的家,而是跑到了甜水巷门口的西瓜摊——由于买西瓜的客人太多,陆缨已经放弃了卖茶,改为卖西瓜了。 汪大夏找陆缨,“锦衣卫不准丁巫出门转一转?” 陆缨说道:“没有不准。” 汪大夏说道:“这样盯梢,丁巫不敢出门,丁巫不出去,魏大夫就不出去,明天就没有人看我划龙舟了。” 陆缨指着自己:“我不是人?我爹不是人?” 毕竟是京城二十四卫比赛,事关荣誉,各个卫的指挥使还是会抽空出来露露脸的。 汪大夏说道:“护城河有一块地方搭着凉棚,是达官贵人们的家眷看龙舟赛的地方,求陆统领给他们弄两个位置,我负责接送他们,这样不会有问题了吧。” 陆缨有些犹豫,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汪大夏继续求她,“我苦练十几天了,就是想在熟人面前胜一场,争点面子。你看我心绪不宁,万一影响发挥,落后怎么办?锦衣卫年年第一,今年万万不能丢了名誉。” 汪大夏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动了陆缨的荣誉感,“胡说八道些什么,今年必须第一,位置我来弄,人你来接送。” 汪大夏大喜,“陆统领体恤下情,标下定为陆统领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让你蹈火,你先把龙舟划好。” 汪大夏乐颠颠的跑去报喜,“……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我赶着马车来接你们。” 丁巫见是陆缨的安排,就没有推辞。 端午节。 护城河两岸人山人海,京城二十四卫,先分六组,初赛四四比拼,选出每一组的第一名,最后六条龙舟参加决赛。 魏采薇和丁巫不用和平头百姓挤在一起,他们坐在河滩一个看台处,有凉棚遮拦烈日。 今日天气格外炎热,凉棚下都汗流不止,有几个卖冰碗的推着小车叫卖,顾客趋之如骛。 丁巫起身去买冰碗,可是等到龙舟开赛,魏采薇都没见他回来。 ※※※※※※※※※※※※※※※※※※※※ 今天迟到了12分钟,给大伙发100个红包弥补一下。先到先得~感谢在2020-07-23 02:06:26~2020-07-23 18:3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小彩虹、tonebling、小狗拉粑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秋娘 30瓶;墨小陌 20瓶;手残也要学画画、守护神、石头在哪里 10瓶;实石头、孤鸪鼓固、任性的二毛 2瓶;李汶翰的铁粉、sophie、叶、无事三宝、ja□□ine、有所住、豆不见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失踪 龙舟赛, 锦衣卫抽签,刚好抽在甲组, 在第一轮比试,汪大夏长的帅,身材好,有力气,作为锦衣卫的门面,放在龙舟的第一排,前面就是敲鼓的鼓手。 他的额头绑着一块红色的布巾,以防止额头的汗水流到眼睛里影响视线,真是万男丛中一点红啊, 格外显眼。 汪大夏这点小心机一下子将看台上魏采薇的视线吸引过去, 汪大夏伸长脖子看着乌压压的看台, 他当然看不清的脸, 但还是努力挥着船桨朝着魏采薇大概的方向打招呼。 魏采薇本能的想挥手对龙舟里的一抹红回应,但碍于身边有丁巫, 就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样子。 比赛开始, 棋手卫的龙舟抢先一步,锦衣卫随即跟上, 金吾后卫和羽林左卫在后,所有的龙舟都咬的很近,距离不过一个人的身位,旗鼓相当, 你追我赶,霎时好看。 魏采薇紧张的盯着那那一抹红, 汗水把衣襟浸透都不知。 丁巫一直挥着折伞给她扇风, 见她还热, 就把扇子给她,自己去买冰碗,以前在铁岭出去玩的时候,买东西跑腿这种事情都是丁巫去做,要半夏妹妹歇着。 老百姓聚集的地方都是买绿豆汤、酸梅汤等解暑,冰碗比较贵,这里的看台都有京中有点头脸的人,卖冰碗大多都在这里做生意,一个个冰碗摊子都不愁客人,摊前排了好多人。 冰碗是在碗底铺一层冰块,然后加上莲藕、去了苦心的莲子、菱角还有芡实,撒上雪花糖,再浇上新鲜的核桃仁、杏仁、切碎的甜瓜和蜜桃,冰冰凉凉,香甜可口,最是解暑。 丁巫打量着那个队伍最短他就去那个,免得半夏妹妹久等,正打算去西面杨柳树下那个冰碗摊子时,一个小贩推着独轮车过来了,车上有个裹着棉被的大桶,刚好停在他身边。 小贩指着木桶上,“要冰碗吗?现成做好的。用的都是好冰,没有那些碎屑脏沫,不信您看。” 冰块讲究水质,冬天从河道取浮冰,有的干净,有的还掺着碎屑和垃圾,吃了会腹泻不止,每年夏天都有吃冰碗拉肚子去世的。 小贩揭开盖子,丁巫弯腰低头,想看桶里的冰干不干净,他感觉到身后聚集了好些人,但没有引起警觉,以为是买冰碗的客人。 后颈被人重重一记,丁巫当即晕过去,小贩在人群的掩护下将他塞进了桶里,盖上盖子。 魏采薇全神贯注的看着那一抹红消失在河道,才回过神来,丁巫还没有回来,刚开始,魏采薇还以为是买冰碗的人多,需要等一会,就没有在意,但是等到龙舟返回了,阵阵鼓声传到看台,人们都翘首紧张的看着河面,是那个卫的龙舟冲在最前面。 魏采薇也很想知道,初赛只取四个船队的第一名,如果不是第一,就失去复赛的资格。 可是她站起来远眺河面的时候,也发现买冰碗的人都回到看台上了,树下那一排冰碗摊子只有摊主,没有客人。 丁巫呢? 鼓声越来越近,即将到达终点,四艘龙舟都在冲刺,鼓点也越来越急,就像魏采薇的心情。 她再也不能在原地等丁巫回来了。 魏采薇一边寻找,一边呼唤丁巫的名字,还和冰碗摊子,甚至男厕所外头也叫过。 没有任何回应。 魏采薇感觉不妙,丁巫绝对不会不辞而别的。 她顶着烈日,往终点处的看台走去,那里是京城二十四卫各个指挥使所在。 此时一艘龙舟最先冲到终点,抢到了红花,众人欢呼:“锦衣卫胜!” 看台上,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听了,心里高兴的很,面上淡定的朝着棋手卫、羽林左卫等三个卫所的指挥使抱拳说道:“承让承让!” 三个指挥使:虚伪! 龙舟上,刚刚获胜的汪大夏已经脱力了,热得发慌,干脆跳进河里凉快凉快,从水里钻出来上岸的时候,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的曲线,连汪小夏都快藏不住了。 惊得女客们纷纷用扇遮面。 陆缨当然也看见了,但是她女扮男装,不能遮眼睛。陆炳看得心头火起,觉得汪大夏玷辱他女儿的眼睛,但不好当众发火,吩咐手下,“要他换一身干衣服,莫要着凉,待会还有决赛。” 这时护卫对着陆缨耳语了几句,陆缨听了,立刻告退。 汪大夏换了衣服,跟着船队的队员去接受陆炳的奖赏,正好与匆忙的陆缨擦肩而过。 陆缨几乎永远一个脸色,好像中风似的,没有什么表情,汪大夏看不出她的心情,但是他上看台楼梯的时候,看见了台下被护卫们拦住的魏采薇。 魏采薇明显很焦急的样子,而且,她身边没有丁巫。 汪大夏巴不得丁巫消失——但不是现在啊! 汪大夏找了个借口,“各位先上去,我去趟茅厕。” 汪大夏折返,跟在陆缨身后。 陆缨走过去,也发现魏采薇身边某个人不见了,使了个眼色,“去那边说。” 龙舟赛的日子,不好让人知道锦衣卫丢失了流放者。 离开人群,魏采薇把丁巫去买冰碗就没有回来的事情告诉了陆缨,陆缨并不着急,说道:“我派人暗中跟踪丁巫,问他们就知道了。” 原来陆缨并不放心看台,她一直没有放松对丁巫的监视。就像当初派人跟着魏采薇一样,从不放过任何可疑。 魏采薇首次觉得陆缨多疑也是优点,“赶紧去找暗探。” 陆缨吹响竹哨,召唤暗探,但是吹了好几次,都没有暗探过来回话。 陆缨眉头一皱,吩咐手下分散寻找。 手下们在一颗大柳树下找到了两个暗探,他们两个都已经晕了过去,身边还有泼洒的冰碗,莲子、芡实、桃汁等等撒了一地。 魏采薇试了试鼻息,“没事,只是晕过去了,应是有人在冰碗里下了料。” 汪大夏突然窜出来,“这地方远离魏大夫坐的看台,他们如何监视?” “你怎么来了?待会还要决赛!”陆缨从昏迷的暗探怀里摸出一个西洋望远镜来,“当然是用这个监视,靠的太近会被人发现。” 汪大夏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如此,就连魏采薇座位旁边一个熊孩子正在挖鼻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地方是个绝佳监视之地,远离人群,还有树荫,以及,离卖冰碗的摊子很近,边吃边监视。 汪大夏把望远镜还给陆缨,“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丁巫跑了,他还有同党暗中协助。第二是有人对丁巫不利,把他从锦衣卫眼皮子底下绑走了。” 流放者在遣返途中逃跑,就是逃犯,可以当场击杀! 魏采薇心急如焚,“丁巫不可能逃跑,如果非说他有同党,那就是我。可是我当时就在看台上,怎么可能分/身往冰碗里下药,弄晕锦衣卫暗探?一定有人绑架他,而且早就盯上了,晓得锦衣卫在盯梢。” 陆缨说道:“定是绑架者乔装冰碗摊主,先弄晕了我的暗探,再绑走了丁巫。可是丁巫一个大活人,如果被人绑架,一定会反抗,怎么没有路人觉察?” 汪大夏见魏采薇着急,指着一溜卖冰碗的摊子,“你看冰桶都用厚棉被裹着,里头可以藏人,我先去瞧瞧,万一碰到艺高人胆大的,人说不定还在桶里头。” 言罢,他真的每个冰桶都打开看了,一无所获。 另一边,陆缨牵了条猎犬,魏采薇把丁巫惯用的折扇打开给猎犬闻着,要狗带路,在龙舟赛刚开始的时候,丁巫一直摇着折扇,给她扇风。 魏采薇眼眶有些红,“他把我亲妹妹呵护,我却把他弄丢了。” 魏采薇后悔啊!上一世丁巫一直安安稳稳的在铁岭当书吏,一直到改朝换代,新帝登基,赦免丁汝夔之罪,赐回财产,另给了官职才到京城,父子团圆。 这一世,因她的原因,丁巫被带到京城指认身份,结果就遭遇不测。 猎犬把众人带来卖冰碗的地方,就不再前进了。 丁巫总不能钻进地里去。汪大夏等人问摊贩,皆称不知道:“……那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买冰碗的客人,我们都忙着收钱做生意,谁会注意这些。” 京城之下,该如何找起? 魏采薇努力把眼泪逼退,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我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严侍郎,我们那晚联手骗过了他,但是锦衣卫内部一定有人泄密,引起了他的警觉。丁汝夔被单独关押,只有陆大人的手令才能见他,想要弄死丁汝夔很难,但是丁巫就不一样了。丁巫是丁汝夔唯一的软肋,抓住丁巫,就控制了丁汝夔的命脉。” 陆缨目光一亮,“你是说严侍郎用丁巫的性命来要挟丁汝夔?” 魏采薇点头,“身为一个慈父,儿子和自己只能活一个,会作何选择?” 汪大夏灵机一动,说道:“其实这个问题可以反过来看,只要丁汝夔活着,丁巫就一定活着,因为还要用丁巫的性命来威胁他呢,魏大夫不要着急,丁巫纵使会受些皮肉之苦,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京城那么大,严侍郎权势滔天,我们即使有证据也要不到人,所以,我们——” “我懂你的意思了。”陆缨说道:“我们立刻回诏狱,看谁传话用丁巫来威胁丁汝夔自尽,谁就是内奸,再顺藤摸瓜,从内奸找到丁巫被关押在何处。” 汪大夏要跟去,被陆缨阻止了,“待会还有决赛,临阵换将,会动摇军心,你做好你的事情,我做好我的事情。你把第一名划到手,我会找到丁巫的。” ※※※※※※※※※※※※※※※※※※※※ 陆缨和丁巫拿的是世仇变情侣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剧本。从武力值上来看,其实是陆密欧和丁丽叶,大家不要搞反了。感谢在2020-07-23 18:30:05~2020-07-24 01: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彩虹、混沌混沌大混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霁 29瓶;俊渣的圈外女友 20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xiaoniao 10瓶;46129394、久久 2瓶;⊙?⊙!、涵嘉瑞熙、清扬婉兮、李汶翰的铁粉、懵~、22740920、有所住、ja□□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出好戏 “可是——”汪大夏咬了咬唇, 不敢看魏采薇,“是我非要拉着丁巫来看龙舟赛的, 是我的错。我得把他找回来,完璧归魏大夫。” 如果丁巫出事,她八成不会原谅我的。 陆缨说道:“平时看你挺机灵的,今天怎么糊涂了?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让对方猜到我们的意图,否则如何把传话的人引出来现身?我本人暂时也不会回去,只是飞鸽传书给诏狱的看守,要他们留心,我假装没有猜到, 就在护城河边寻人, 检查每一个卖冰碗的桶, 以混淆视听。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情, 赢得龙舟赛,听明白没?” 汪大夏点点头。心想这个顶头上司平时凶巴巴的, 但关键时候肯护着我, 我得争气。 陆缨暗中放飞了一只信鸽。然后大张旗鼓的寻人,每一个卖冰桶的、甚至盛绿豆汤的都掀开了锅盖检查, 看里头是否藏人,有路人想要围观,皆被陆缨一句“锦衣卫办案!闲散人等速速退散,否则以同党处理”给吓跑了。 锦衣卫一时间在护城河两岸造起了一阵阵喧哗, 引起了看台上二十四卫各个指挥使的注意。 此时护城河的龙舟初赛已经到了第三批,两岸的喧哗影响了河上龙舟赛的气氛, 越发紧张起来。 汪大夏回去准备决赛, 陆炳命手下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汪大夏写了个字条, 传给陆炳,陆炳看了,对其他指挥使说道:“我们收到情报,说有敌国奸细来到龙舟赛上,正在抓奸细。各位放心,有锦衣卫在,他们也就小打小闹,翻不起浪来。” 陆缨故意指挥手下在两岸兴风作浪,其实是围魏救赵之计,真正的大网已经在锦衣卫诏狱撒开了。 江米巷,锦衣卫衙门。 今天端午节,衙门放假,只有站岗轮值的人还在,天气太热,猎犬趴在树荫下面,伸出长舌头呵气。 地下囚室也被热浪席卷,丁汝夔热得连书都看不下去了,在凉席上打坐,心静自然凉。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别的死囚犯都是一天吃早晚两餐,丁汝夔受到优待,一天早中晚三餐。今天的午餐是应景的粽子和米酒。 饭堂厨子将热好的粽子放在食盒里,牢房的狱卒过来提。 库房看管火器的面具吴在饭堂吃过了中午饭,提着一个竹编的蛐蛐笼,对狱卒说道:“我从一山东人那里买了一只钢牙蛐蛐,来品鉴品鉴?” 面具吴的脸被火器炸了一半,常年戴着面具,吃饭的时候找个角落背对着大伙,脸对着墙吃饭,吃完后又戴上面具,时间长了,都叫他面具吴。 明朝斗蛐蛐成风,上到皇室,下到百姓,都喜欢斗蛐蛐,那蛐蛐的叫声响彻饭堂,立刻引起了狱卒的注意,放下了食盒,凑到蛐蛐笼跟前。 乘着狱卒的注意力都在钢牙蛐蛐身上,面具吴偷偷打开了食盒,将盒子里的粽子替换。 今天的中午饭比平时要晚一些,狱卒提着食盒进来,将粽子和米酒摆上,再将早上的剩饭剩菜收走。 丁汝夔像平时那样客客气气的道谢,狱卒有些不好意思,“饿了吧,送晚了些,有点事绊住腿了。” 丁汝夔忙道:“没事,光顾着热了,不觉得饿。” 狱卒挥着手掌扇风,“今年真是邪门了,端午就热成这样,要是到了三伏天还得了。” 狱卒提着食盒走了,穿过三道铁门,每过一道,就锁一道门,除了陆炳的心腹,旁人都无法靠近这里。 丁汝夔坐牢十年,还保留着吃饭前洗手的习惯,今天的饭是三个大粽子,丁汝夔剥开第一个粽子,是个赤豆粽,赤豆上黏着一张小纸条,上头写着:“丁巫在我手里,你死,或者他死。” 丁汝夔身体一震,连忙环顾四周,看守的狱卒吃饱了西瓜,正躺着准备歇午觉,动都不想动,一动就出汗,似乎根本没注意他的异动。 为了谨慎起见,丁汝夔把椅子挪到对面,背对着狱卒,打开了第二个粽子,粽子的字条写的是“吞了它”。 丁汝夔从这个咸蛋黄粽子里发现了一枚大拇指大小的小金印,是篆刻的巫字,正是他以前亲自给儿子丁巫做的一枚印章,儿子用一根线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贴身保管,从不离身。 儿子出事了。 有人用儿子要挟他,逼他吞金自尽。 牢房里时时刻刻有人在三层铁门外看守,悬梁自尽或者哐哐撞墙是不可能的。所用的餐具都是木头或者竹子的,不可能有尖锐的物品。 前天儿子丁巫隔着铁门来看他,父子二人紧紧握着双手,有机会传递物件。所以丁汝夔吞金自杀,外人会以为他是在儿子探监时得到了小金印自尽,不会怀疑到有人在粽子里做了手脚。 好厉害的手段! 一定是素有鬼才之称的严世蕃干的! 难道那天的演得病入膏肓的苦戏被他看穿了? 丁汝夔将小金印藏在枕头里,慢慢吃着粽子,将字条也嚼碎咽下去,用米酒送服,三个大粽子全都吃完了,只剩下几片粘着糯米的黄绿色粽叶。 儿子丁巫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毫无疑问,他会为了儿子牺牲自己,是他连累了儿子,儿子本来拥有好的前程,却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在铁岭当一个小小的书吏。 如今,儿子性命危在旦夕。 但是,丁汝夔十年前被严嵩严世蕃狠狠坑过一次,他有疑心病,从此不再相信任何人。 就连魏采薇在月下相认、甚至在牢狱里要他吞下火鹤花蕊装性命垂危,哄骗严世蕃,之后还悉心照顾他康复,他也不相信魏采薇就是魏南山的养女,直到丁巫亲口证实。 这枚小金印的确就是丁巫的,可是我如何知晓丁巫人在严世蕃手中、或者丁巫已经遭遇不测? 如果儿子已经死了,我还吞金自杀,将来,谁为他复仇? 可是,如果,万一,丁巫真在严世蕃手里,我若不死,儿子一定很危险。 怎么办?丁汝夔深深陷入矛盾中…… 与此同时,护城河上,已经到了决赛阶段,汪大夏依然坐在龙舟第一排,额头上系着标志性的红布条,依然是万男丛中一点红。 少年人的张扬恣意、帅到炫目、气焰嚣张,这股劲头从对手看来,实在有些欠揍,但是很是能鼓舞自家人的士气。 只是汪大夏决赛时的神色已经没有初赛时的轻浮,明显稳重了,他拿着船桨,就像拿着武器即将奔赴沙场的战士。 已经失去决赛资格的旗手卫指挥使酸溜溜的说道:“哟,这不是北城四害汪衙内吗?陆大人真是会调/教人,这才一个月,就把一截朽木调/教成才了。” 看来汪大夏纨绔的名声“美名远扬”,连旗手卫指挥使都知晓四害之名。 陆炳心中乱如麻,心想丁巫现在怎么样了,谁是锦衣卫的内鬼等等,面上依然稳如老狗,谦虚说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本就是一块璞玉,稍欠雕琢罢了。” 一声铜锣响起,决赛六艘龙舟如利剑般冲过去。 魏采薇没有观看比赛,为了一起演戏,她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似的,在人群里穿梭,徒劳的寻找丁巫的身影,直到脱力“晕倒”。 陆缨一把抱起了“昏迷”的魏采薇,还一掷千金,将所有卖冰碗的冰桶给包圆了,一桶桶冰块抬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给“中暑”的魏采薇降温。 冷峻帅气的陆统领当众抱起一个虚弱的、寡妇打扮的美女,送入帐篷,这一幕又引起了轰动! 虽然锦衣卫严禁路人围观,但是却防不住泱泱之口,人们纷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一桶桶冰块运到帐篷里去,恨不得用目光把帐篷戳出一个洞,来看里头发生了些什么。 流言蜚语如浪花一样沸腾: 陆大人的私生子和小寡妇不得不说的故事。 果然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没规矩! 小寡妇晕倒,未必是中暑,八成肚子里怀着小小私生子。 就看陆统领关心的模样,一定是他的孽种! 陆统领当着陆大人的面把小寡妇抱进帐篷,这是逼父亲容许他娶小寡妇啊! 流言蜚语在口口相传中变本加厉,从中暑变成了珠胎暗结怀孕,自然也传到看台上二十四个指挥使耳边,大家看陆炳的目光不禁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你们锦衣卫每年都赢,今天就是赢了,脸面也丢尽了哈哈! 陆炳:差不多得了哈,你们也太能演了! 一声锣响,锦衣卫以超过第二名两个头的优势获胜,再夺第一! 现场欢声雷动,当然,大多都是起哄的。 二十三个卫所的指挥使纷纷站起来恭喜陆炳,“恭喜恭喜!再夺第一!” 每年都恭喜陆炳,但是这一次大伙的笑容都是真的,恭喜也是发自内心——恭喜陆大人要抱孙子了! 到了黄昏,面具吴交了仓库钥匙回家,乔装的陆缨等人悄悄跟踪其后…… ※※※※※※※※※※※※※※※※※※※※ 大夏:谣言可畏,还我采薇!今天舟很准时更新,求表扬!感谢在2020-07-24 01:50:56~2020-07-24 15: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 15瓶;yulin13、嫣然一笑 10瓶;ja□□ine、实石头、孤鸪鼓固、兰亭序、小喵三千、444555555、柠檬橘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入虎穴,焉得丁巫 面具吴也是世袭了数代的锦衣卫籍, 子承父业,只是他擦枪不认真, 炸膛了,毁了大半边脸,毁了前途,本来是要劝退的,但他以上有老母,下有稚子,还是死了老婆的理由苦求陆炳,给个差事、全家能吃上饭就行。 陆炳动了怜悯之心,要他看管火器库房, 顺便给每一个新接触火器的新兵“参观”不好好擦枪是什么下场。 他那张烂脸就像鬼似的, 怕吓着别人, 终年戴着面具, 人称面具吴。 面具吴这些年算是兢兢业业,所以他以铁牙蛐蛐来吸引狱卒调换粽子, 着实令人吃惊, 这样受陆炳恩惠的人,居然是内鬼! 震惊也没有用, 赶紧找到丁巫要紧。 众人乔装,偷偷跟着他,魏采薇提着一个篮子,堆满了纯白的栀子花, 乔装成卖花的少女。 陆缨穿上道袍,贴了胡子, 拿着一面卦旗, 装作算命先生。 至于汪大夏……他非要学着魏采薇, 也伪装成卖栀子花的少女!以他可怕的审美,自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捏着小细嗓子追赶魏采薇,挥着绣花小手绢: “半夏妹妹!等等我,我们结伴卖花!以防街上有登徒子调戏我们!” 魏采薇心道:那个不长眼的登徒子敢调戏你呀! 汪大夏为什么非要跟着魏采薇? 无非是听到了“私生子抱俏寡妇”的传闻,汪大夏明知陆缨采薇两人是做戏,故意让对手放松警惕,但也十分难受,刚刚赢的龙舟第一名也没甚趣了。 龙舟赛第一名的奖励居然是上司亲手送的一顶“绿帽子”。惊喜不惊喜?刺激不刺激? 这奖励不要也罢! 但汪大夏也晓得,事关丁巫生死,现在绝对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于是压抑着自己,乔装打扮成美少女,为的是和魏采薇一道,不让陆缨再有机会和她演戏。 经历几次风波后,对于陆缨的人品,汪大夏是相信的,不近女色,刻板严明,是个君子。 但是,相信也不行!演戏也不行!假绿帽子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两人提着花篮结伴而行,面具吴从正阳门出城后,到了宛平境内,却没有直接回扫帚胡同的家,而是在正阳门外的一家酒馆里买了一坛子雄黄酒,走到了今天比赛划龙舟的护城河畔,找个石头坐着,揭开了面具,抱着雄黄酒痛饮。 今天端午出奇的热,护城河里有很多男童戏水,也有成年男子在河里游泳甚至洗澡的,小褂长裤紧紧贴在身上,人多的就像下饺子。 “哎呀,讨厌!”汪大夏连忙用帕子遮住眼睛,入戏太深。 不过,汪大夏的反应是对的,纯洁的卖花少女怎么可能盯着游泳的男人看呢? 魏采薇也学着他的样子,用帕子遮住眼睛,用余光观察面具吴。 面具吴喝酒时露出一张烂脸,瞬间把附近游泳的男童统统吓跑了,只有几个成年男子看见他疤面煞星的模样,有些好奇,没有游走,但也保持着距离。 面具吴喝了半坛子雄黄酒,把面具盖在酒坛上,脱了鞋袜和外袍,叠整齐,放在酒坛旁边,只穿着黑裤子和无袖白小褂,扑通跳进河里去了。 调皮的男童远远见他跳下水,纷纷拍手道:“妖怪下河吃小孩了,大家快跑啊!”嬉闹成一片。 面具吴水性很好的样子,在水底潜了蛮久,两人都没看见他上来,汪大夏低声道,“不对啊,我的水性算好的,但是我也不能潜这么长时间。” 魏采薇说道:“他是不是从其他地方冒头或者上岸了?” 汪大夏说道:“不可能,他那张烂脸,触目惊心,就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我也能看见,我又不瞎。” 魏采薇静静的看着他。 汪大夏猛地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说道:“我没说你瞎,你不要误会。” 其实刚才魏采薇是在思考,她脸色大变,说道:“这么久不冒头,有没有可能是喝醉了,在河里溺水了?” 汪大夏当即就要脱鞋从桥上往下跳,一个道士用卦旗拦住他,“姑娘,你的栀子花怎么卖?” 正是陆缨扮作的道士,汪大夏莫名其妙,“一文钱一朵。” ”看到南岸那个白褂黑裤的湿/身男子没有?”陆缨用卦旗的尾部指着方向,低声道:“他就是面具吴。” 魏采薇定睛一瞧,“不可能,他的脸光滑的很,就是普通人的模样,没有毁容。” 陆缨说道: “你仔细看他的左胳膊,有一道麻绳般粗的刀疤,刚才面具吴脱掉外袍,只穿着无袖白小褂跳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他就是面具吴。” 方才汪大夏和魏采薇,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那张脱了面具之后的烂脸吸引住了,白日见鬼似的,没有注意他其他的体貌特征。 但是冷静到几乎没有人性的陆缨记住了,别说白日见鬼,就是晚上见鬼,她也能冷静的测算鬼的舌头到底有多长。 汪大夏惊讶道:“可是他的脸——” 魏采薇恍然大悟,明白了陆缨的意思,“今天锦衣卫衙门的面具吴是假的,易容成烂脸,隔着面具说话,声音本来就瓮声瓮气的,容易模仿。是假面具吴用蛐蛐做掩护,调换了粽子,警告丁汝夔。但是易容泡水就掉了,所以出浴之后变成另外一个人。” 汪大夏问:“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游泳——啊,我懂了!这是借尸还魂、金蝉脱壳的连环计!真正的面具吴其实已经死了,等天一黑,会有人偷偷将他尸体扔进护城河,到时候他的家人迟迟不见他回家,只在河滩发现酒坛子和外袍鞋袜,附近的戏水的孩童又都看见一张烂脸的人跳下水里游泳,就坐实了面具吴是醉酒溺水身亡。” 热浪阵阵的黄昏,三人细细想来,都觉得脊背发凉,真是心思缜密,计谋歹毒啊! 假面具吴早有人接应,在对案南岸的一块石头后面放了一套衣服鞋袜,那人穿上衣袍,摇身一变,就成为另外一个人,他相貌平平,扔在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长相。 而护城河北岸的酒坛子以及衣服鞋袜,注定等不到主人的归来。 夕阳西下,罪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即使丁汝夔自尽一事东窗事发,所有人都会以为面具吴是内鬼,畏罪喝醉后投水自尽。 扫帚胡同里,面具吴的儿子和老母亲等着他回家过端午节,他们并不知道,这一顿团圆饭相隔阴阳,永远吃不上了。 三人强忍住愤怒和失去面具吴的痛苦,继续跟踪假面具人。 走之前,陆缨吩咐手下,“在这个河段设下埋伏,天黑之后,肯定有人投尸。” 假面具人换装之后,就横穿正阳门大街,从宛平到了大兴,然后往东南方向走,在天黑之后到了金鱼池。 金鱼池在宋朝的时候是个平地,根本没有池塘,后来靖康之变,金灭北宋,南宋向金国称臣,金国迁都现在的北京,金人为了营建都城,就在这里挖土开窑烧砖头,挖出了星罗密布百来个池塘。 后来金国被南宋和蒙古联手所灭,这里的池塘却永远留下来。蒙古又灭了南宋,一统天下,元朝在北京定都,这里的池塘就用来养元朝高官贵族们观赏性的金鱼,所以叫做金鱼池。 朱元璋建立明朝,灭了元朝,金鱼池衰败,但是永乐帝朱棣将都城从应天府南京迁到北京之后,金鱼池的买卖再次繁荣起来,很多池塘干脆被豪门大户购买,圈起来建造消暑别院,天气热的时候从城里搬到别院消夏,背靠池塘好乘凉嘛。 假面具人走到一个别院的后门,用三长两短的方式叩门后,门开了,守卫放了假面具人进去,啪一下关门。 汪大夏低声道:“不知这是谁家的别院?这里属于南城,我去南城兵马司打听一下,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跟我父亲关系不错,应该会给几分薄面。” 陆缨说道:“不用打听了,我知道是谁家的。” 想到丁巫很有可能就关在这里,魏采薇急忙问道:“谁家?是不是严世蕃的家?” 陆缨摇头,说道:“不是。” 魏采薇懵了,“除了严世蕃,谁有这个算计、谁有这个胆子敢抢锦衣卫保护的流放者?杀锦衣卫的 仓库保管员?” 陆缨说道:“这是衍圣公孔府的产业,大明迁都北京后,永乐帝赐给衍圣公读书避暑的地方。” 孔子的后裔,衍圣公。 汪大夏更懵,“不可能吧,孔家人向来不过朝政,和丁汝夔无怨无仇,怎么可能绑架丁巫?孔家也没有这个实力去布置这些啊。” 陆缨说道:“严世蕃的大女儿,也就是我二姐姐的大姑子,皇上亲自做媒,嫁给了衍圣公,是衍圣公夫人。衍圣公平时住在山东曲阜孔府,把这个御赐的别院给了岳父大人严世蕃住着。” 魏采薇捏紧拳头,“严世蕃果然好算计,这是御赐的别院,又是衍圣公府名下的产业,背景深厚,别说陆统领了,就连陆大人亲自来此,也不敢闯进别院搜查。” 衍圣公府是天下读书人崇拜的圣地,如果陆炳敢闯到衍圣公府别院搜查,第二天弹劾陆炳的奏折一定如雪片般,陆炳这个指挥使是干不成了。 所以,严世蕃的计策滴水不漏——即使有漏洞,也无人敢进来搜查,因为这里不是严家,而是衍圣公孔家的地方,比严家更安全的地方。 真不愧为是鬼才! 汪大夏顿时绝望了,急道:“陆统领,再拖下去,不是丁巫死,就是丁汝夔死,甚至两个都死。” “不入虎穴,焉得丁巫?”陆缨指着隔壁的一座别院,“这是我们陆家的别院,与孔家是邻居,所以我才对这里别院情况了如指掌。” 汪大夏恍然大悟,“陆统领的意思,是咱们从你家翻墙过去?” “怎么?你不敢?”陆缨问道。 我当然不敢,又是孔家,又是严家的,我一个都惹不起,我的爹又不是皇帝的奶兄! 可是——看到魏采薇担忧的神色,汪大夏还是壮起胆子说道:“去就去,谁怕谁!我汪大夏只怕 鬼,不怕人!” ※※※※※※※※※※※※※※※※※※※※ 其实都怕得要命哈哈哈哈哈,本章送100个红包,祝各位周末愉快,摸摸哒~感谢在2020-07-24 15:42:01~2020-07-25 02:4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阳 50瓶;盛夏隽永 20瓶;不要瞪我、瓶色魔 10瓶;红枣姜糖水 5瓶;酒窝、唯伟 2瓶;叶、黑二少年、ja□□ine、起名无能星人、涵嘉瑞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还是你们会玩 陆缨敲开自己家别院的门, 看房子的老苍头开门,“四小——”,又见她身后跟着两个外人, 连忙改口“公子回来了。” 陆缨说道:“不要兴师动众,搬三个梯子去池塘。” 三人进去别院,仿佛置身于江南的园林, 太湖石垒的假山、层层叠叠的邀月楼, 两个池塘连成一片, 铺着蜿蜒如长蛇般的木桥, 木桥下皆是碧荷, 弯腰可摘。 汪家这种中等勋贵人家是没有这种精致的庭院的, 汪大夏好奇, 连装栀子花的花篮都不要了, 摘了好几朵嫩莲蓬剥来吃。 “好甜, 莲心也不苦。”都这个时候,汪大夏还有心情吃莲蓬。 东边的池塘尽头就是衍圣公的别院了,只有一墙之隔。因都是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 平日也不住在这里, 偶尔来此消遣而已, 防小人不妨君子, 无论是孔家还是陆家,都没有预料到有一天会被邻居翻墙,所以内墙砌并不高,普通的竹梯就能到顶。 三人都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 顺着竹梯爬到墙头, 今天是五月五端午节, 弯月如钩, 还时不时埋没在云层里,月光基本等同于无。 汪大夏伸出手掌,“和伸手不见五指差不多了,两眼一抹黑,我们从何处找丁巫?” 陆缨说道:“我们两家的别院是邻居,互相走动,我去孔家别院逛过几次。孔家有家族底蕴,这栋别院从永乐朝就得了,至今已百年,园子里的金鱼池有能工巧匠做了水车机关,用水车把金鱼池里的水引到高处,浇在水池中楼阁的屋顶上,池水从四角屋檐流下来,就像下着大雨一样,所以叫做自雨阁。” “自雨阁有人造的雨水降温,夏天即使不用冰块,也十分凉爽,像严世蕃这样惧热的大胖子,一定就在自雨阁。” 汪大夏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啧啧道:“还是你们这种天子近臣会玩啊,我们汪家守着什刹海祖传五代的四进大宅院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原来是坐井观天。” 魏采薇一心挂念丁巫,说道:“严世蕃在自雨阁,以他平日的谨慎,丁巫应该就在他附近,以便随时要挟。” 陆缨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了,你不会武,就留在墙头接应我们,我和汪大夏进去,无论是否能够顺利救出丁巫,有我在,丁巫至少不会死。我已经放了飞鸽给父亲,父亲随时回来接应。” 事到临头,汪大夏没有了刚才吃嫩莲蓬的淡定,心下害怕起来,“那我呢?擅闯衍圣公别院,我爹都兜不住的。” 陆缨说道:“你是我的人,是我要你翻墙的,你若出事,就说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我会兜住你。” 有了陆缨的承诺,汪大夏放下心来,强行给自己打气,“我不会出事,我这个人运气好的很。” 又对魏采薇说道:“我一定会把丁巫带回来还给你。” 魏采薇不会武,她晓得自己若跟去,肯定会给陆缨和汪大夏拖后腿,留在这里接应是最好的选择。 魏采薇用荷包里摸出两个油纸包,说道:“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比如被人包围,实在打不过,就把这个打开,将里头的药粉撒向对方的眼睛和口鼻。 魏采薇一直以悬壶济世的形象示人,这是她继薅了五根红掌的花蕊制造丁汝夔病入膏肓的假象之后,再次露出她也会使毒的一面。 汪大夏战战兢兢的接过纸包,“会毒瞎他们?” 想不到魏大夫还有如此凶残的一面。 魏采薇说道:“这是我用来的防身的,没有毒瞎那么可怕,只是刺激眼睛,流泪红肿,暂时视线模糊,若鼻子和口腔也吸入了此物,也会备受刺激,失去攻击能力罢了。从清水冲洗之后会慢慢恢复,并不致命。” 也就……罢了? 汪大夏心道:幸亏我没有惹怒她!万一落在她手里,岂不是生不如死啊! 其实汪大夏多想了,魏采薇才舍不得折磨他,顶多过一过嘴瘾,幻想一下要割了汪小夏。 陆缨越发觉得魏采薇就是来复仇的禾二小姐,看破不戳破,她接过油纸包,“这件事过后,你出个价,锦衣卫买下你的配方。” 陆缨到这个紧要关头还想着公事公办。 两人翻墙,都是从小练武的,身轻如燕,直接从墙头跳到墙边的松树上,然后顺着树干溜下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层云朵又遮拦住了弯月,这下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趴在墙头的魏采薇恨不得撕开黑夜,找到丁巫。 陆缨在孔府别院做过客,熟门熟路,加上自雨阁哗啦啦的雨声在黑夜里动静格外大,两人很快就到了金鱼池边,看到池中的自雨阁。 果然如陆缨所料,自雨阁灯火通明,还传来悠扬的古琴声,严世蕃这个怕热的大胖子正在此处消暑取乐。 自雨阁屋顶的雨水,是由池中的两个水车自转,将池水倒入水槽,然后汇聚到楼阁屋顶,制造下雨的场景。 这两个巨大的水车就像两层圆形的小楼,在流水的推动下缓缓自转,每一个水车里都有二十来个水斗,通过水斗来搬运池水。 自雨阁亮若白昼,将水车也照应出来了,所以两人可以看到南边的水车一个水斗上面,用绳索牢牢绑着一个活人! 此人就像一个粽子似的,被绑在水车上动弹不得,身不由己的随着水车转动。 水车在活动中,有一半在水底,一半在水面,交替运行,所以活人也跟着水车一起转动,一会在水面,一会在水底! 在水面的时候,能够呼吸到空气,等转到水底,如果憋不住气,就要呛水,然后在升出水面时把呛进去的水吐出来,刚刚平复呼吸,身下的水斗又转进水底去了,开始新一轮的呛水折磨。 这是一种残酷的、缓慢的水刑。会让人十分痛苦,但不至于致死。 鬼才严世蕃在政治上游刃有余,在酷刑上的研究比锦衣卫还狠。 陆缨看了,气得银牙乱咬,“太过分了。” 汪大夏不忍看,说道:“幸亏魏大夫没来,倘若被她看见,该有多心疼啊。” 陆缨捏紧拳头,就要冲去要严世蕃放人,被汪大夏拦住了。 汪大夏摇头,“严世蕃弄死面具吴还要栽赃给他,这般歹毒之人,他连你爹都算计,他会听你的话,乖乖把丁巫从水车上放下来?我有办法救丁巫。” 汪大夏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反正我的水性好,忍一忍又不会死。” 陆缨听了,“不行,太危险了,得我来。” 汪大夏说道:“是我坚持要他来看龙舟赛,他才遭遇这次劫难,我心中有愧。何况我的身材和他差不多,你就相对瘦小,容易被人发现。总之这种事情就不要和我争了,赶紧把丁巫救走,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帮我脱身。” 汪大夏的计划也很简单,就是偷梁换柱之计。 乘着丁巫转到水底时,用刀割开绳索,救出丁巫,然后把汪大夏绑在水车上,伪装丁巫。 今晚夜色晦暗,丁巫的发髻在挣扎中早就撒开了,如水草般的长发时不时遮住头脸,他又绑在水车上转动,身上头上缠着水草浮萍等脏污,如果两人的身形相似,不仔细看的话,是不会留意水车上绑着的人其实换了个人。 陆缨是女子,身形要小一些,容易露出破绽。 金鱼池除了自雨阁灯火通明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还有如磨盘大的荷叶以及荷花可以露出头来换气藏身。 两人潜入水中,游到荷花丛中换了一次气,等着水车上的丁巫即将转入水底时,潜游过去,割开绳索,丁巫的手脚已经被捆得麻木了,无法活动肢体,直接沉下去。 陆缨麻利的先把汪大夏绑在水车上,丁巫穿着一身青衣,在黑夜下呈现黑色,汪大夏的夜行衣也是黑色,头发打散遮住头脸,看起来差不多。 绑好了汪大夏,陆缨一头扎进水底,把沉底的丁巫就像挖藕似的拉起来。 丁巫被捆的太久,四肢麻痹,就像尸体似的不得动弹,陆缨反而更方便救他。 在水下潜游的时候,陆缨见丁巫都不能吐出气泡了,连忙附身过去,嘴唇贴嘴唇,给他渡了一口气。 游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丛中,终于可以在荷叶的掩护下探出头来呼吸。 新鲜的空气入喉,丁巫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下醒过来,已经能够本能的踩水了。 陆缨把丁巫拖上岸,搀扶着他从松林里穿过去,到了围墙下。 魏采薇一直守在这里,听到陆缨的声音,连忙将绳子扔下来。 陆缨说道:“丁巫现在还没有力气拉着绳索爬墙,你把梯子弄过来。” 魏采薇吃力的把梯子送到墙下面,陆缨将绳子帮在丁巫腰间,要丁巫爬梯子上墙,她在下面推举,魏采薇在墙头拉绳索,丁巫也咬牙拖着半麻木的双腿爬梯子,双脚不听使唤,好几次都差点踩空了。 魏采薇使劲拉绳子,指腹几乎要被绳索割破,说道:“汪大夏你用力推啊。” 由于太黑了,又不敢点灯打草惊蛇,所以魏采薇一直处于黑暗中,根本看不见汪大夏没有跟着来。 陆缨使劲推着丁巫的屁股,说道:“汪大夏在断后,他还没过来。” 三人合力,终于把丁巫送过去了,由看房子的老苍头照顾。 魏采薇在墙头朝着陆缨招手,“你快上来……汪大夏回来了吗?” 魏采薇以为汪大夏断后就是放放风而已。 陆缨没有爬梯子,说道:“他现在……有点麻烦,我这就去救他。” 言罢,陆缨消失在黑暗之中,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丁巫由于遭受一波接着一波水刑的折磨,呛进太多的水,嗓子红肿嘶哑,说不出话来,他想告诉魏采薇,是汪大夏顶替了自己,受着水车水刑之苦,但是他只能发出吼吼之声。 魏采薇一听汪大夏出事了,虽然听不懂丁巫说什么,但是从陆缨的表现来看,绝对不是有点麻烦,而是很大的麻烦! “劳烦老伯照顾他,我去翻过去看看。”魏采薇大急,她重生是为了让汪大夏在这一世过得更好,不留遗憾,如今汪大夏有事,她岂能坐视不理? 自是要拼尽全力救死鬼老公了! ※※※※※※※※※※※※※※※※※※※※ 半夏 !大夏已经挂在水车上三天了 ! 肯认错了吗? 大夏已经在第一天就呛死了! 如果《回到老公自宫前》是个虐文的话,文案应该会这么写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又是准时的兰舟哟,今天要厚着脸皮求大伙留评,因为《回到老公自宫前》只差一口气就可以上言情首页月榜。而本书在28号就要下月榜,只有三天时间了,兰舟本来躺倒认命算了,想想还是有些遗憾,万一呢……对吧 ,哪怕上一天月榜首页也是好的,起码兰舟努力过了,所以,各位,你们懂我的意思吧,我就是想要各位的评论。感谢在2020-07-25 02:44:50~2020-07-25 17:0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上岸 2个;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秋娘、慧娴 10瓶;阿黛2 5瓶;雨雪霏霏 3瓶;竹马识君初、22740920、小叶子 2瓶;有所住、豆不见姬、(^_^)、涵嘉瑞熙、风潇竹、ja□□ine、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老谋深算 有刚才丁巫□□时现成的□□, 魏采薇从墙头爬下邻居家的别院…… 自雨阁。 冒名顶替的汪大夏被绑在水车上,转到第五圈时, 就受不了了。 他把水刑想的太简单,觉得自己水性好,等水车转到水底时,他屏住呼吸,熬到水车转离水面再呼吸。 但事实上,人就像风筝似的被绑在水车上,这上上下下的转动,身体会格外难受,根本憋不了那么长时间。 汪大夏从第六圈时就从假咳呛变成真咳嗽了, 河水刺激得嗓子难受, 汪大夏心想, 这个夏天老子再也不游泳了! 转到第十圈, 汪大夏脑子里嗡嗡里,只有一个想法:陆统领快来救我啊!我不想死, 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严世蕃在在自雨阁里弹古琴, 人造的雨滴带走了暑热,端午节, 他喝了雄黄酒,弹琴自娱。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听到丁汝夔的死讯。 这个隐患必须要除掉。 那一晚,丁汝夔在死牢里病入膏骨的模样本来敷衍住了严世蕃, 以为他得了肺痨,活不过这个夏天。 但是严世蕃不会轻易被哄骗, 丁汝夔的死刑判了十年都没能死成, 皇帝年年审核死刑犯, 都没有勾到丁汝夔,一度让严世蕃认为皇帝不想处死他,留着丁汝夔一条命,用来平衡朝局之用。 嘉靖帝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身居皇宫西苑修仙炼丹,三十几年不上朝,为了保持权柄独揽,除了奶兄陆炳的襄助,很大的原因是嘉靖帝是个玩政治平衡的高手,他宠爱首辅大臣严嵩和他儿子严世蕃,但是也抬举内阁大臣徐阶来牵制严嵩,以免让严家父子的力量过于强大,朝中两党一直对持,互相倾轧,皇帝这边拉一拉,那边抬一抬,以此来控制群臣,不会让某一方独大,也不会会某一方彻底消亡。 正因如此,严世蕃一直以为皇帝留着丁汝夔一条性命,是为了牵制他们父子的,所以严世蕃才会从亲家陆炳这里下手,不要再等皇帝勾丁汝夔死刑,那么多死刑犯最终死在牢狱里,丁汝夔也可以的。 陆炳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告诉他丁汝夔身体不好,不好操之过急。 但严世蕃能够成为“严党”智囊团核心人物,和他谨慎的性格无不相关,虽说眼见为实,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但是陆炳的心腹一个个忠诚无比,就连看管仓库的面具吴只要离开衙门,无论被灌了多少酒,都绝口不谈衙门里的机密之事,就像个蚌壳似的,无从下嘴。 锦衣卫衙门被陆炳弄得水泼不进,但是皇宫不一样啊!严世蕃对太监们下手,威逼利诱之下,太监们交代了陆炳每年使了银子,要他们故意把丁汝夔的卷宗压在最后的秘密。 严世蕃暴怒。 好你个亲家!戏子都没你能演!原来这十年都是你从中作梗,暗中保护丁汝夔,你却还在我面前演什么丁汝夔重病! 还有那贤侄女陆缨,你们父女在一起耍我玩呢!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严世蕃想要丁汝夔死,但是他的手目前伸不到锦衣卫衙门,他就命人严密监视锦衣卫的一举一动,终于在门口发现了本该流放到铁岭的丁汝夔之子丁巫被带到锦衣卫衙门。 机会来了! 严世蕃想到了用丁巫来要挟丁汝夔自杀的妙计。 首先要绑架丁巫,这个有些难度,因为陆缨一直暗中派人盯梢丁巫,甚至在甜水巷设了一个茶棚来当做暗哨,还警告丁巫消停一些,连澡堂都不要去,严世蕃的人一直找不到好机会下手。 丁巫去澡堂打听汪大夏底细的时候,陆缨的探子一直跟到澡堂,严世蕃的死士也在,死士就是在这里发现丁巫脖子上的小金印,连泡澡都不肯取下来,可见对他是多么重要。 这个小细节报给了严世蕃,严世蕃老谋深算,脑子就有了逼丁汝夔吞金自杀的法子。 因为陆炳毕竟是嘉靖帝的奶兄,如果非要逼嘉靖帝选择,他肯定相信陆炳而不是严世蕃,严世蕃想要弄死丁汝夔,却也不想和陆炳从此撕破脸决裂。 这是一个双输的结果。如果这么做,他和陆炳结为儿女亲家的政治投入就白费了。 严世蕃觉得自己好难啊,被陆炳欺骗,却还要装糊涂不知道。想要搞死丁汝夔,又要制造是丁汝夔自己寻死、与我无关的假象,以免和亲家不好见面。 当奸臣难,要把事情办成,还不能把关系给毁了。 直到汪大夏邀请丁巫魏采薇去护城河看他划龙舟,严世蕃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严世蕃这些年豢养了不少死士,就命擅长易容的死士扮作毁容的面具吴,潜入到锦衣卫衙门,真正的面具吴已经被灌醉溺死在水里了。 另一拨人则扮作卖冰碗的小贩和围观路人,先在冰碗里下料,将在树下用望远镜监视丁巫的锦衣卫暗探迷晕,然后推着小车的小贩中途拦截想要买冰碗的丁巫,其余死士扮作路人将他围起来,形成人工屏障,然后一闷棍打向他的后颈,直接打晕,装进冰桶。 扯下他脖子上挂着的小金印,金印送到锦衣卫衙门的假面具吴手里,丁巫本人则立刻被推到了金鱼池的衍圣公家的别院——一个连陆炳都不敢带兵搜查的地方。 假面具吴将金印和字条赛进粽子里,利用蛐蛐掉包,送到丁汝夔手中。 任务完成,假面具吴是不能回家的,因为外人辨认不出,但是亲人还是会看出破绽,所以假面具吴故意买了一坛子雄黄酒,摘下面具喝酒,让所有游泳的人都看见面具吴酒后戏水,以铺垫溺水假象。 这样一来,就死无对证了。陆炳即使怀疑丁汝夔自杀的原因,也顶多疑到面具吴这里,不会有任何证据指向严世蕃。 严世蕃的目的是要丁汝夔死,而不是和陆炳撕破脸,毕竟在政治大局上,多一个盟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强。 假面具吴跳进水里,易容被洗掉,完成任务,切换身份,回到严世蕃身边复命。 一切的计划都堪称完美,接下来就看丁汝夔到底有多么爱儿子、愿不愿意为儿子去死了。 其实严世蕃也没有必然的把握弄死丁汝夔,如果丁汝夔畏惧死亡,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儿子之前,那么严世蕃的计划就是打水漂。 说来可笑,大奸大恶的严世蕃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人性善良、父子舐犊情深之上。他倾向于丁汝夔会选择自我牺牲。 但,严世蕃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内心焦虑,烦躁不安,鬼才就是鬼才,他居然创造性的想出了把丁巫绑在在水车上受水刑折磨的法子。 如此一来,严世蕃内心受焦虑等待的折磨,而丁巫受到的是身体上的折磨,看到丁巫呛水难受,生不如死,严世蕃心里才好过一点。 大奸臣么,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严世蕃信手弹了一曲《酒狂》,他隔着人工雨帘,看着水车上犹如死狗般的“丁巫”,心中快活起来。 严世蕃拿起一壶酒,走出自雨阁,头上有人为他撑伞。 水车缓缓旋转,“丁巫”从水底转出来了,大声咳呛着,几乎连肺都快咳出来了。 严世蕃走近过去,欣赏着“丁巫”的痛苦,没有办法,他这个人几乎就是以痛苦为食,一身肥肉,不知吸纳了多少人的痛苦和眼泪,这其中就有禾千户一家人。只是禾千户一家太渺小了,排队报仇都轮不到他们。 严世蕃把痛苦的咳嗽当成下酒菜,喝了一口酒,“你想要解脱,对不对?” “我也想啊。只有你爹死了,你就能解脱,给你个痛快,我也能放下一桩心事,治愈一场心病。” 严世蕃拍着自己肥硕的胸脯,“这个心病十年了,你爹就是不肯死,我没办法了,只能拿你出气,你得理解我呀。” 汪大夏心道:老子理解个屁!你给我等着!本来你我无冤无仇的,今天这个梁子结大了!莫欺少年穷,将来总有一天,我会把今日受到的折磨,统统还给你! 但是汪大夏也就心里想想过瘾,很快水车再次转到了水底,他尽量憋气,不让凉水呛进来。 这时,陆缨已经再次潜水过来了,她在水底割断了绳索,将汪大夏拖走。 两人游到金鱼池荷叶丛里透气,水车转动,严世蕃举着一根火把,等着“丁巫”转出来,想和“丁巫”玩一玩冰火两重天的游戏,作为焦虑的等待过程中的消遣活动。 严世蕃想问丁巫:是火烫的疼,还是水呛的疼? 但是严世蕃没有看到丁巫,连忙吩咐手下:“怕是绳索断了!快包围金鱼池!把他捞出来!” 金鱼池的岸边立刻站着一圈举着灯笼的护卫,还有护卫跳水捞人,以及池塘水面上划来十几艘兰舟,上头有士兵举着灯笼照池塘,寻找丁巫。 在梳子一样的筛查之下,荷花丛里的汪大夏和陆缨都被找到了。 突然多出两个大活人,而丁巫却迟迟没有找到,护卫恼羞成怒,要用鞭子抽打陆缨,汪大夏拦在前面,呵呵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瞪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位是严侍郎的亲戚,你们严二少奶奶的亲弟弟。” 护卫不信,汪大夏对着自雨阁的严世蕃大声吼道:“严侍郎!你的陆英贤侄在这里呢!严二少奶奶还怀着你的大孙子,你要打她弟弟,哎呀,若被二少奶奶知道,伤了胎气可就不好咯!” 严世蕃一听,连忙命人把这个两个擅闯别院的狂徒带过来。 “是你?”严世蕃看着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的陆缨,难以置信,“是你爹派你来的?” 陆缨耿直,正要回答,汪大夏抢先一步,“那当然了,锦衣卫还有谁能够指使我们陆统领?赶紧放了我们,陆大人就要来了。” 没想到会砸在晚辈手里,严世蕃问话最多的汪大夏:“丁巫人呢?” 汪大夏说道:“自是淹死在金鱼池里喂金鱼了,你们赶紧多派点人捞去。” 严世蕃暴怒,他不好对陆缨动手,于是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汪大夏身上,他拿起火把,对准汪大夏的嘴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丁巫在那里?你不说,这张嘴巴就没有用了,不如尝一尝火把是什么滋味!” ※※※※※※※※※※※※※※※※※※※※ 采薇要快来救你的死鬼老公!这么帅的一张脸,千万别变成第二个面具吴啊 感谢在2020-07-25 17:09:44~2020-07-26 02:1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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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提醒严世蕃, 保护丁家父子是我爹的意思, 与我无关,你要找就找我爹去。 反正你们是亲家,又不会撕破脸。 严世蕃不会轻易被陆缨说动,“你听你爹的命令,他听你的命令。小伙子,做事之前,你应该一下考虑后果的,得罪我的人,都有什么下场,想必你是明白的。你要当马前卒,就得明白冲锋陷阵的马前卒都是死的最快的。” 言罢,严世蕃拿着火把,往汪大夏胳膊上一戳。 啊! 汪大夏惨叫,胳膊立刻被烫出好大一个水泡! “不要碰他!”陆缨要冲过去救汪大夏,被两个侍卫牢牢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好汉不吃眼前亏,剧痛之下,汪大夏当即改口,“我错了!求严侍郎开恩!我不该当陆家父子的马前卒!他们只晓得要我做事,不晓得保护我,我想转投严侍郎门下,为严侍郎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罢,汪大夏跪地求饶。 严世蕃停止火烙之刑,将汪大夏贴在脸上的湿发拨到耳后,一张俊俏的脸露出来。 严世蕃仔细打量他,“那晚我在死牢里看丁汝夔,给我扇风的人就是你。” 汪大夏保持着跪姿,连连点头,谄媚的说道:“是是是,严侍郎真是好记性,正是小的。看来小的要注定跟着严侍郎,这就是老天安排的缘分啊。” 当一肚子坏水的鬼才严世蕃遇到一肚子谎话的纨绔汪大夏,强强对决,看谁更不要脸。 严世蕃对陆缨说道:“看来你爹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他挑选的人都是忠诚之人,连面具吴这个丑八怪都至死不肯背叛他,不透露一句话。今夜这个小白脸只是被火把烫一烫就要琵琶别抱,转投我的门下,像狗一样跪着了。” 相处一段时间了,陆缨和汪大夏有一些默契,当即明白他这是拖延之计,等待父亲带人增援,连忙做怒目状,“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个叛徒!” “什么黄金不黄金的,我是一丁点都没看到,倒是看到胳膊上就像寿星翁额头般大的水泡。”汪大夏委屈的说道: “丁巫的命是命,我的命就是不是命了?我听你的话,顶替丁巫挂在水车上,差点呛死了,淹得半死不活,又要被火烧。当初不是说好了加入锦衣卫,从此吃香喝辣,走向人生巅峰吗?这那是人生巅峰,这分明是通往阎王殿之路。陆统领啊,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可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我得想法子活着。” 陆缨道:“我不是过来救你了吗?我没有扔下你。” 汪大夏指着自己右胳膊上的水泡,“你心里想有什么用,你做不到啊!得亏是烫在胳膊上,若是烫在脸上,我英俊的相貌就保不住了!我长得这么帅我容易吗!” 陆缨骂道:“贪生怕死!你白长了一张俊脸!” 严世蕃问汪大夏:“丁巫在何处?” “这个——”汪大夏一顿,瞥了一眼陆缨,目光闪烁。 陆缨大怒:“你敢——” 严世蕃用一堵墙般的身躯拦住了陆缨,亲手把汪大夏扶起来,“转换门庭不是说说而已,我需要你的投名状——丁巫就是最好的投名状。告诉我,丁巫在那里?他们从那条路送他去锦衣卫衙门?” 汪大夏说道:“陆统领刚才是骗你的,丁巫根本没有送往锦衣卫衙门。因为金鱼池远离内城,再过一会,内城就要关闭城门,准备宵禁了,很难及时赶回去,如果被关在门外,恐怕那时候严侍郎派的人已经赶过去抓人了,所以,陆统领命人把丁巫送到金鱼池最近的寺庙——天庆寺里头藏起来。” 陆缨冷冷道:“严世伯,背叛之人的话岂能相信?他骗你的。” 汪大夏说道:”严侍郎,我的身家性命都在大人手里,我岂能欺骗大人?大人即使立刻派人去搜天庆寺也无用,偌大寺庙,天知道他们藏在何处?幸好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转入大人门下,我愿意以身为饵,将丁巫钓出来,以为投名状,献给大人。“ 陆缨绝望的沉默了,靠在椅背上,不再挣扎。心里却道:在天安寺找脱身的机会总比别院这个狼窝要方便一些,汪大夏曾经‘征用’过天安寺的护身符和一个铜佛,想必那些大和尚都认识他。 严世蕃看着陆缨的表情,便知汪大夏说对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汪大夏指着被火把烫穿的衣服和半透明的水泡,“小的需要换一身衣服,再把伤口包一包,万一被他们看见小的伤,会以为小的熬不住酷刑,背叛了陆统领。” 严世蕃眉毛一挑,“哟,还挺机灵的。来人,给他上药包扎,给他一套夜行衣。” 汪大夏上药时故意哭爹叫娘的嚎叫,换衣服的时候也磨磨蹭蹭的,尽量拖延着时间,等待援兵。 严世蕃催促道:“快点,给你半个时辰,把丁巫带回来。” 汪大夏换上新衣的时候,悄悄把魏采薇给的油纸包拿出来检查,油纸包裹的很紧,里头的药粉还没有融化泡湿。 还可以用,这东西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应该可以瞬间放倒五个人。 汪大夏把油纸包藏好,整理衣服出来了,“小的这就去。小的只需要带五个人就能把丁巫带回来。” 严世蕃一挥手,“我给你五十个。” 五十个我可就逃不掉了! 汪大夏说道:“人太多,会打草惊蛇,他们不会相信我了。” 严世蕃说道:“五个人扮作和尚跟你一起去天庆寺,剩下的四十五人远远跟着你们,包围天庆寺,守在各个必经之路,以防万一。” 汪大夏疯狂拍马屁,“还是严侍郎考虑的周全,严侍郎英明!” 老狐狸惯会算计。 汪大夏意识到严世蕃不好骗,但如今这个局面,能拖一会是一会,否则严世蕃就要用火把来问候他的俊脸了。 我可不能毁容啊,我就是靠着这张俊脸,让魏大夫初次见面,就对我有好感,提醒周小旗放冷箭,救了我的命。 我目前这张脸可以和丁巫打成平手,若毁了容,最大的优势就没了。 陆缨暗自为汪大夏捏了一把汗,为他性命担忧,却没料到喝了一肚子金鱼池水的汪大夏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喝醋。 严世蕃豢养的死士当即就剃了头发,换上僧衣,跟着汪大夏,这其中就有伪装面具吴的那个男人。 汪大夏大手一挥,“出发。”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刚刚从自雨阁走到池塘边上,就看见别院东南方向就像闪电似的蓦地一亮! 随即晚风带来一股热浪和烟尘之气。 “走水了!竹林走水了!” 一队侍卫跑过来,“侍郎大人!竹林着火,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 孔府别院是唯一可以组织锦衣卫闯进门搜查的地方,严世蕃岂会轻易离开?说道:“着火就去救火,这里是金鱼池,到处都是水,竹林点火怕什么!” 话音刚落,好像大火觉得严世蕃的话让她很没面子似的,南边的夜空又被火给映衬成红色了。 “松林也走水了!” 严世蕃觉得这不可能是巧合,问汪大夏,“这是你们同党放的火,对不对?” 汪大夏心想,看这个四处点火的手法,八成是魏采薇做的,说道:“不是我们,是他们,我现在是严侍郎的人。这是他们事前约定好的,如果迟迟不见我和陆统领回去,他们就放火。” 严世蕃问:“为什么要放火?” “因为——”汪大夏也不明白魏采薇为何到处点火,“因为他们觉得严侍郎怕死,金鱼池到处都是水池水塘阻隔,火势无法蔓延到自雨阁,但是烟尘太呛,严侍郎的玉体怕是受不住。” 严世蕃说道:“引火烧身,放火自焚,你们速速将此人逮住,用铁丝绑住,扔进火场。” “是!” 汪大夏心头大急! 严世蕃催促道:“你做你的事情,去天庆寺抓丁巫。” 与此同时,魏采薇的身形被火光照亮,一群侍卫追过来。魏采薇根本跑不过他们,她打开油纸包,将包里的粉末往后抛洒,侍卫们触不及防,眼睛鼻子咽喉,所有被粉末附着之处,全都像火焰在烧。 侍卫们纷纷惨叫,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魏采薇暂时脱身,往梅林逃去,又有一波侍卫追来,若不是严世蕃吩咐要活捉烧死,恐怕魏采薇已被射成筛子了。 就在此时,一个个登云梯靠在院门上,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攀上云梯,翻墙入院,杀退了看门人,打开院门。 陆炳骑着马,率先跨越院门奔驰而来,后来跟着约五百人的锦衣卫骑兵,这些精锐犹如一堵人墙,将魏采薇和追兵隔离开来。 魏采薇急忙告诉陆炳:“汪大夏和陆统领都在自雨阁。” 陆炳骑马直奔自雨阁,将金鱼池包围,此时磨磨蹭蹭的汪大夏还没来得及出去“抓人”。 严侍郎冷笑道:“好个陆大人,连衍圣公府的别院也敢闯,看来明日御史们都有话说了,陆大人就等着被弹劾吧。” 陆炳手指四周的大火,吩咐手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忙灭火!” 陆炳对着亲家笑道:“严侍郎误会了,我是来灭火的,看到邻居着火,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孔家的别院烧了,我家也不能幸免。” 汪大夏顿时明白了魏采薇点火的用意:是为了给陆炳制造一个合理进出孔家别院的理由。 ※※※※※※※※※※※※※※※※※※※※ 严世蕃:又是套路 。感谢在2020-07-26 02:14:46~2020-07-26 18:1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事三宝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西洋果子 80瓶;高高兴兴没毛病、貔貅 20瓶;添加宝贝 19瓶;芝芝莓莓 18瓶;cecilia、15214828、leilawu85、38921910 10瓶;貓的太太、小绫、簪纓の豆腐愛讀書 5瓶;zsgxhyuan、唯伟 2瓶;小喵三千、鲤瑶、女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陆炳手下五百骑兵一哄而上, 几乎把金鱼池的水舀了一半,很快浇灭大火。 你看,我们真是来灭火的。 灭火之后, 陆炳顺便把陆缨和汪大夏带走了,”东楼,天色已晚, 就不打扰了, 明日我送一桌酒席, 给东楼压压惊。“ 严世蕃一番算计, 居然阴沟翻船, 在几个晚辈手里栽了跟斗, 他不好说陆缨, 就叫住了汪大夏, “喂, 你不是说要弃暗投明,跟着我吗?怎么跟着东湖走了?” 严世蕃眼神里的危险令汪大夏不寒而栗,汪大夏就像看一个吃人的怪物, 连鬼都没有严世蕃可怕, 那敢继续装叛变?又把责任推到陆缨头上, 说道: “我对严侍郎一直都心怀敬意, 今天晚上的事情,全是陆统领逼我干的,我没办法,我找份差事不容易, 吃人俸禄, 就得听人话不是?我就是个无名小卒, 不足挂齿, 严侍郎身边能人辈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还是跟着锦衣卫混吧。” 汪大夏不敢成为严世蕃的敌人,一旦被他盯上,是要家破人亡的啊! 严世蕃对陆缨无可奈何,但还整治不了一个汪大夏? “我这里正缺你这样的人才。”严世蕃问陆炳,“不晓得东湖肯不肯割爱啊?” 言罢,严世蕃指着剃了光头扮作和尚的假面具吴,“我用他跟你换汪大夏。” 就是他诱惑面具吴无果,就杀了面具吴,假扮成他。 严世蕃的意思是,一命换一命。为面具吴复仇,就用汪大夏来换人。 汪大夏吓得瑟瑟发抖,赶紧躲在陆缨身后。 陆缨对着父亲摇头,低声道:“汪大夏生是我的手下,死是我的鬼。” 陆炳说道:“不换,还是各回各家。他虽无用,我毕竟用惯了。” 被嫌弃的汪大夏疯狂点头。第一次觉得没用是人间最妙的赞美,没用才好呢! “那么……”严世蕃指着满院子纵火的魏采薇,“她呢?换不换?” 没等陆炳回答,瑟缩在陆缨身后的汪大夏跳出来了,将魏采薇护在身后,说道: “听闻严侍郎家美妾成群,个个国色天香,魏大夫这种姿色平平的女人就算了吧,何况她还是个寡妇,就是个克夫的命,谁沾谁倒霉,严侍郎要保重身体啊。” 姿色平平、克夫、倒霉……听得魏采薇又又又想阉了他。 陆炳说道:“东楼,我们的事情,就别牵扯这些晚辈了,他们什么都不懂,自是我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严世蕃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指着自雨阁,“东湖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炳下马,说道:“东楼有邀,我岂能辞。” 两人共入自雨阁,雨声咚咚,将两人的说话声掩盖了。 严世蕃说道:“我不明白,丁汝夔明明是你亲手罗织罪名,将他下狱,你有为何年年买通宫里的太监,将他的卷宗压在最后?” 两人把话说开了,陆炳这才晓得原来是宫里出了破绽,他的亲信没有一人背叛。 既然严世蕃连这个秘密都知晓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陆炳说道:“丁汝夔是为了给东楼的父亲严阁老顶罪,才判了死刑、下了诏狱。东楼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不要做得太绝了,看在他为严阁老顶罪的份上,留他一条命吧。” 严世蕃只觉得可笑,“好人全让你做了,歹事全是我的。难道我放过丁汝夔,将来丁汝夔有机会出狱,卷土重来,他就能放过我们父子?别做梦了。我们严家能够屹立朝廷三十多年不倒,是因为我从不把希望建立在别人的宽容之上。我就是要做绝。” 严世蕃说的是实情,嘉靖帝是在正德帝绝嗣之后,以旁支堂弟的身份继承皇位,帝位不稳,为了巩固统治,嘉靖帝时常以“争国本”等理由兴大狱,抓捕政见不同的士大夫,陆炳却暗中多有保全,“未尝构陷一人,以故朝士多称之者”(注1) 陆炳不想把事情做绝,时常留有余地。对待丁汝夔也是如此,亲手把他抓起来,判了死刑,却暗中保护,在监狱也是以礼相待。 “东楼啊,你为何执迷不悟。”陆炳连连摇头,“三十多年算什么?我且问你,历朝历代,有那个权臣、那个朋党,可以屹立一辈子都不倒的?你我活到现在,什么富贵荣华没有享受到?五十多岁的人,早就活够本了,哪怕明天去死,死就死了嘛,可是——” 陆炳指着雨帘后面的陆缨,“孩子们怎么办?你不为自己留后路,总得为孩子留一条后路吧?” 严世蕃说道:“我怎么没留?我早就给他们盘算好了一切。我大女儿嫁给衍圣公孔尚贤,是堂堂衍圣公夫人,将来我们严家哪怕是抄家灭族,她也是衍圣公夫人,她若生下儿子,从此孔家的血脉里,就流着我们严家的血。她弟弟娶了你二女儿,是你的女婿,你们陆家将来能不管这个姑爷?” “我大儿子娶了定国公府的女儿徐氏,第一代定国公是仁孝徐皇后的弟弟,朱明皇朝主支都是徐皇后的后代,即使将来严家倒了,我大儿子靠着岳父家就能活下去……” 说起儿女们的婚事,严世蕃颇有些得意,“不是我自夸,东湖啊,我给儿女们安排的婚事,比你给三个女儿安排的婚事要高一头。我给他们早就留好的后路。” 从目前来看,陆炳的儿女嫁娶确实不如严世蕃的儿女们地位高。 陆炳的大女儿诰命最高,是成国公世子夫人,二女嫁给严世蕃二儿子严绍庭,三女儿嫁给内阁大臣徐阶的儿子,陆炳的两个儿子陆绎陆彩年纪还小,尚不到说亲的年龄。 陆炳说道:“东楼,你把目光放长远些,你刚才不是说你从不把希望建立在别人的宽容之上么?你留的情面,不是给自己,而是给孩子们将来留的。你现在却把所有的希望都建立在亲家们的良心上?这不是还建立的别人的宽容之上么?” 严世蕃不信,“怎么?你不管你二女婿了?” 陆炳说到:“我们陆家当然会管自家的姑爷,可是别人家,我不敢信啊。举个例子,你认为最保险的衍圣公孔家,你觉得把大女儿嫁到孔家就万事大吉了?孔家那些脏事还少?衍圣公就是墙头草,当年元人灭宋,孔家人立刻就投降,依然当他的衍圣公。元朝覆灭,孔家人立刻归顺我大明,还是衍圣公。” “这种墙头草如何依靠?将来严家若真的倒了,孔尚贤当然依然是衍圣公,你大女儿还是不是衍圣公夫人,那就不一定了。” “不可能!”严世蕃一捶桌面,“上一任衍圣公孔贞干是信守诺言的君子。当年孔贞干与建昌侯张延龄的女儿定亲,张家倒了,张延龄坐了十三年牢,被斩于西市,孔贞干照样按照当年婚约娶了张氏为妻,生了现在的衍圣公孔尚贤,有这样守诺的父亲,儿子肯定不会差,岂会因妻子家族败落就休妻另娶?” 建昌侯张延龄是正德帝的舅舅、太皇太后张氏的亲弟弟。因嘉靖帝是因正德帝无子才得以当上皇帝,登基之后,无论是太皇太后张氏还是建昌侯都各种打压牵制嘉靖帝,想要嘉靖帝听张家的话,当张家的傀儡,但是嘉靖帝岂是容易被牵制之人? 建昌侯张延龄本就是恶贯满盈之人,其贪婪凶残比起现在的严世蕃都不差什么,嘉靖帝坐稳皇位之后,要奶兄陆炳赵到建昌侯作恶的证据,夺其爵位,将其下诏狱——当然,陆炳也是好好养着张延龄,没让他去死。 直到太皇太后张氏一死,嘉靖帝再也无所顾忌了,下旨将张延龄斩于西市。 张氏和衍圣公孔贞干的婚约是张家在鼎盛时期定下来的,张延龄被斩,所有人都以为孔贞干会找理由退婚另娶,但是孔贞干还是按照婚约娶了张氏,一时传为美谈。 陆炳作为嘉靖帝奶兄,是亲眼见张家从嚣张跋扈、烈火烹油,甚至都不把嘉靖帝放在眼里,到家族没落,被夺爵抄家、下诏狱,斩首示众的全过程。 可是说起看到张家起高楼、又看到张家楼塌了。 因而陆炳看透了名利场,有强烈的危机意识,努力维护被下狱的士大夫,就是为了广积善缘,为给将来的孩子们留一条后路。 严家固然厉害,屹立三十多年而不倒。但是当年的张家,还连续弘治、正德两朝,一共四十多年而不倒呢——因为弘治帝后宫无妃,和张氏两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下唯一的儿子正德帝,张家作为跨越两朝的外戚,家族自是比严家要风光的许多。 听到严世蕃对这一代衍圣公深信不疑,听的陆炳连连摇头,“好竹还出歹笋呢。现在东楼有权有势,衍圣公这个女婿当然对你恭恭敬敬的,连孔家金鱼池别院都送给你住着。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与其把希望堵在衍圣公人品上,不如自己累积一些人情,将来用在孩子们身上。放手吧,都这个年纪了,怎么看不透花无百日红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陆炳继续说道:“东楼刚才说孔贞干如约娶张氏,传为美谈。为什么?就是因为这种不抛弃家族没落之人的君子是在太罕见了,所以才成为美谈。如果大部分人都这么做,太过普遍,如何会成为美谈?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势利眼,人品是最经不起赌的东西,东楼不要太信衍圣公。” 严世蕃是谋害忠良的奸臣、是鬼才、是皇帝器重的臣子、是首辅大臣严嵩的儿子。 但他还有一个身份:父亲。 在父亲这个身份上,他无疑做的很好,儿子们都教育成才,娶了名门贵女;唯一的女儿也安排了最好的归宿,当衍圣公夫人。 严世蕃把最好的都给了儿女们。 但是亲家陆炳却直言不讳的对他说,不要太相信亲家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严世蕃深深陷入矛盾之中。 陆炳见他似乎听进去了,说道:“你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方才那番话,皆是我作为亲家的肺腑之言,绝对没有一句假话,你好好考虑吧。该放手时须放手,凡事不要做得太绝,就当是为了儿女。” ※※※※※※※※※※※※※※※※※※※※ 严世蕃立了好大一面旗哈哈哈哈,小说里头立旗就是为了将来打脸的。 注1:《明史陆炳传》,那道题目里也提过,大家应该还有印象吧。 另外,本文并不是严格按照历史来写的。比如陆炳的五女儿和严世蕃的二女儿分别嫁入了吏部侍郎吴鹏的两个儿子,陆氏和严氏是妯娌关系,可见陆炳和严世蕃的关系还是比较铁的。 但这个两个女儿对小说剧情没有任何作用,连npc都安排不上,所以兰舟把这两个女儿给删除了。还有陆炳的第四个继室夫人赵氏在真实历史没有死,活了很久,但限于篇幅,以及对剧情没有推动的原因,也是干脆写死了,么有出现机会。 总之,小说基本上是虚构的,只是借了一个历史文化和社会背景的壳子,大家千万不要把小说当成历史看,会误导你们的。感谢在2020-07-26 18:18:16~2020-07-27 02:0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lownism 20瓶;karnstein、改个名字、小石头大宝贝、和谐的阿波罗尼斯圆、年少不知愁滋味 10瓶;小篱、桜梦 5瓶;老鹅 4瓶;谢岁辰我老婆、唯伟 2瓶;小牧、小喵三千、豆不见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宠夫无度 陆炳见好就收, 把重伤昏迷的丁巫等人一起带走,他可不敢把丁巫放在隔壁的别院里, 万一严世蕃故技重施,也学着他放火救火的把戏,冲进去把丁巫抢走,今晚陆缨三个人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护城河上蹲守的锦衣卫果然发现一个可疑人,此人在即将宵禁、在护城河里游泳的熊孩子们一个个被亲娘揪着耳朵强行带回家、下饺子似的热闹河面恢复了平静之时出现,还背着一个麻袋。 那人背着麻袋下河,打开封袋子的绳索时,被蹲守的锦衣卫擒获。 此人是个死士,他咬破了藏在衣领的药囊, 七窍流血、口吐白沫死了。 锦衣卫打开麻袋, 一股酒气和腐气扑面而来, 袋子里的人长着大半张烂脸。 正是死去的面具吴。 等到陆炳一行人到了正阳门外的护城河, 面具吴的尸体就停尸在路边,锦衣卫同袍买了纸钱, 纸扎的金银元宝等白事之物, 已经烧了一堆黑灰了。 虽说早有预料,众人看到面具吴的尸体还是很震撼, 陆炳带头下马,众人也跟着下马。 众人默哀片刻,陆缨说道:“父亲先回衙门休息,我把遗体送回面具吴的家。” 陆炳的中风刚刚好, 可不能再伤神熬夜了。 陆炳晓得自己的身体,不能硬撑, 问:“你知道怎么和面具吴的家人说吗?” 陆缨本想说如实说便是了, 但是想到严世蕃可怕的手段, 愤怒悲痛的面具吴的家人怕是要以卵击石,粉身碎骨了。 陆缨咬着唇,上排的牙齿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最后说道:“酒醉意外溺水身亡。” 说完这个,陆缨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还要再打,被汪大夏给抱着胳膊拦住了,说道: “这不是陆统领的错。我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今夜都被严侍郎吓坏了。我是千户之子,严侍郎要捏死我,甚至我的父亲,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何况是面具吴的家人。如果是为了保护,说谎没有什么丢人的。我替陆统领走一趟,和面具吴的家人解释。” 陆缨返回来潜水救他,还在严世蕃逼问时多有维护,汪大夏已经被陆缨收服了,愿意替她扛黑锅。 陆缨甩开他,“你一身伤,先回去,我送面具吴回家,就这么说定了。” 陆炳看着女儿下唇的牙印,很是心疼,但没有办法,她选择不爱红装爱武装,不愿意在豪门深闺里当一个娇养待嫁的千金大小姐,就注定要面对成长路上的残酷,面具吴之死只是开始而已,之后还有更多的苦痛挣扎等着她。 他老了,还连续中风,不可能一直为她遮风挡雨,她必须在学会自己飞翔。 陆炳上马,“留下十个人送面具吴回家,其余的人跟我回去。” 魏采薇蹲在面具吴尸体旁边,对着这张丑脸沉默。和她的家人一样,他也是严世蕃的受害者。他们都渺小如蝼蚁,无法撼动严世蕃这个大象。 对付严世蕃,不适用杀死陈千户父子这样的快意恩仇,严世蕃在豢养死士们层层保护之中,必须借助朝中势力才能将其绊倒。 “走吧。”汪大夏说道。 魏采薇依然不发一言,上了马车,她怕自己一旦开口,压抑了十年的仇恨会忍不住溢出来。 城门已关闭,城内也开始宵禁了。 不过陆炳是何人?他的一个手令,就叫开了城门,从护城河的桥梁路障开始,外城门、内城门、瓮城城门等等一道道依次打开,放陆炳进城。 陆炳夜里叩门一事,明日肯定有御史上本参他,不过嘉靖帝遇到参他的上疏,都是留中不发,陆炳经常被参,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陆缨把面具吴的尸体送到扫帚胡同的家里,家人还等着面具吴回家过端午节,以为他临时有差事回家晚了,没想到是永诀。 家中老母看到儿子的尸体就晕过去了,陆缨和手下绑着面具吴的儿子连夜搭起孝棚办丧事,一直忙到天亮。 回到锦衣卫衙门,陆炳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丁巫抬到地下死囚牢房里。 为了安全,丁汝夔的牢房里也没有灯,这十年来都过着和太阳一个作息的日子,但是今晚丁汝夔没有睡,他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儿子的小金印。 死还是不死,这是个问题。 幸亏丁汝夔十年前被严嵩严世蕃父子骗惨了,落下疑心病的病根,他思来想去,不确定丁巫的安危,到现在还没有吞金自杀。 过道亮起灯光,还伴随着脚步声,丁汝夔立刻紧张起来,他害怕,攥着金印的手不停的发抖。 这一幕似曾相识。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夜,陆炳突然来访,告诉了他妻子在流放途中过世的消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丁汝夔再也不能装睡了,他光着脚从床上跑到铁栏杆前,说道:“出了什么事?” 丁汝夔害怕听到那个最坏的消息。 果然是陆炳。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士兵,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的人就是儿子丁巫。 丁汝夔双腿立刻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瘫坐在地。 陆炳说道:“丁巫还活着,我把他救回来了,你可以放心。” 一听这话,丁汝夔连忙伸出手,去摸担架上儿子的鼻息。 有些微弱,但还活着。 陆炳说道:“你要相信我,你现在也只可以相信我。”言罢,陆炳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丁汝夔知道他要什么,将手心的金印放在陆炳手心,“救他,我只有他了。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寻短见。” 此时的丁汝夔不是什么曾经的兵部尚书,也不是死囚,他只是一个父亲。 与此同时,魏采薇给汪大夏换了自己配的烫伤药, “这个水泡不要戳破,让它自己慢慢平复,否则这大夏天的伤口溃烂,可就不妙了,我见过整条胳膊烂掉,最后被迫截肢的,可不能掉以轻心。” 汪大夏一听说要砍胳膊,吓得瑟瑟发抖,“我乖乖养伤,不会乱跑。” 魏采薇又开了口服的药,要护卫连夜抓药熬药,“把药喝了再睡,不要偷懒。” 汪大夏诺诺称是,“谢谢你今晚放火救了我。” 若再晚一会,他就没有这么顺利脱身了。 魏采薇说道:“谢谢你救了丁巫,他不会武,受水车之刑,差点就熬不住了。” 丁巫身体不如汪大夏,在水车上挂了半天,现在还昏迷不醒。 汪大夏还没喝药,就又开始喝醋,“你是因我救了丁巫而来救我?” 你这个……魏采薇真想掀开汪大夏的头盖骨,看他脑子是怎么想的。 但是看着汪大夏胳膊的烫伤,魏采薇又又心软,说话也变得柔和,“有没有丁巫,我都会救你。” 又把盘里的葡萄给他,“吃点东西当宵夜,别空着肚子喝药。” 汪大夏就是好哄,一句软和话,一点吃点就满足了。 但是,汪大夏最近明显变得得寸进尺,“哎呀我这个胳膊好疼,手一用力就疼,葡萄皮不好剥。” 这意思,是要魏采薇给他剥葡萄皮。 汪大夏就是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好脸色就敢蹬鼻子上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 若平常人,早就要他滚了。 但是魏采薇不是别人,是他上一辈子的老婆,他吃了她一辈子软饭,这世上,也就她最能忍他。 上辈子汪大夏是吃软饭的,一般都是他给魏采薇剥葡萄皮。剥了一辈子,现在轮到他撒娇了。 忍住,就当时这辈子是来还他的情。 魏采薇洗了手,亲手给他剥葡萄,还用牙签剔掉葡萄籽——上辈子汪大夏就是这样给她剥葡萄的。 “张嘴。” 啊——汪大夏张大嘴巴,等待投喂。 魏采薇正要把葡萄扔进他的口中,不料汪大夏就像鸡啄米似的,突然低头,舌头一卷,把葡萄卷进嘴里去了。 指腹感觉到他舌尖的细腻温暖,魏采薇心中一荡,想起上辈子和汪大夏当对食夫妻时的恩爱。 汪大夏是个无根的太监,但是心灵手巧,嘴也巧,最擅长吃软饭。 两人虽是对食夫妻,却也没少床笫之欢…… 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现在的汪大夏才十四岁,还没有及冠。 何况,十四岁的汪大夏和后来汪公公除了一张好看的脸相似、以及喜欢花红柳绿翠翠红红可怕的审美之外,性格上几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魏采薇定了定神,把剩下的葡萄推到汪大夏跟前,“你自己吃吧。” 魏采薇的确对现在的汪大夏有些移情,但她又不是什么魔鬼,死鬼老公现在还只是个半大小子,嫩的很,心智尚不成熟。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造成什么后果、以及这个后果他是否有能力承担。 他还是一个需要她保护明亮笑容的少年。他那没有一丝阴霾的眼神,是上一世魏采薇从未见过的。 汪大夏撒娇,“我手疼。” 魏采薇摘了个葡萄放进自己嘴里,咬出果肉,然后吐出葡萄皮,“你就这样吃,不用手剥。” 见魏采薇如此温柔又有耐心的对待自己,汪大夏持宠而娇,“你看我都受伤了,啊疼。” 魏采薇无奈,还能怎么样,自己的死鬼老公,只能自己宠着,她剥了葡萄皮,剔去葡萄籽,却不再投喂,而是把果肉都放进小碗里,要汪大夏用小勺舀着吃。 ※※※※※※※※※※※※※※※※※※※※ 撒娇男人最好命!前天舟撒娇打滚求评论努力上月榜一日游,各位读者鼎力支持,一天搞了一千多条评论,舟码字到今天,没见过什么世面,还从来没有一天涨这么多评论。感觉这波操作猛于虎,应该可以月榜一日游,结果兰舟一刷月榜,不仅没上,还掉了好几名,其他数据好的新文后来居上了 ,兰舟虽然遗憾败北,但心服口服,至少努力过了,还是很感谢各位的评论,本章送 200个红包表示一下,很高兴在这个夏天给大伙讲述大夏和半夏的两世缘分,舟每天敲键盘都是带着姨母笑,讲这个故事超开心的~ 感谢在2020-07-27 02:06:37~2020-07-27 19:3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橙兔兔 5瓶;柠檬橘子 3瓶;豆不见姬、起名无能星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关爱智障” 汪大夏就像一个乘着生病索求无度的吵着要糖吃的孩子,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魏采薇看在他受伤的份上, 基本满足了他的要求。 汪大夏在伤病期的日子堪称完美,快活似神仙——如果魏采薇没有分/身出来照顾丁巫的话。 丁巫在第二天下午时醒了,咽喉肿痛,说不出话来,不过魏采薇和他生活了十年,通过眼神和手势晓得他的意思,说道:“你父亲没事,你被绑架的消息的确传到他那里了,但是他多疑, 没有相信。” 多疑好啊, 多疑能够保命。 丁巫听说父亲没事, 放下心来, 又晕了过去。 魏采薇除了应付撒娇的汪大夏,就是给丁巫治疗, 到了第五天, 丁巫能够说话了,只是声音嘶哑, 还能杵着汪大夏送给魏采薇的拐棍慢慢走动。 他本就是个伏案工作的书吏,不会武艺,顶多为了下厨杀只鸡,被水车水刑折磨后, 原本建康的身体变得瘦弱,青布长衫穿在身上, 又杵着拐, 走起路来弱风扶柳病西施一般。 汪大夏看见亲手做的拐棍在丁巫手里, 又是得意,又是吃醋,说道:“这是我做的。” 丁巫哑着嗓子说道:“很好用。” 汪大夏提醒道:“我送给魏大夫的。”不是给你的。 丁巫说道:“那一定是她的心爱之物了,否则也不会给我用。” 这话说得,汪大夏都不晓得是该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丁巫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汪大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只是奉命行事,是陆统领火眼金睛,识破了骗局,一路跟踪找到了你,我就出点傻力气而已。” 丁巫看着他的胳膊,“你也受伤了。” 汪大夏在丁巫面前不能弱,说道:“烫伤而已,魏大夫医术高明,已经开始结痂了,其实也可以出去当差,天太热,我不想每天起早去点卯,所以装作很严重的样子,多休息几天——最好混到这个夏天过去,天气热我那里都不想去,只想在屋子里乘凉睡觉吃西瓜。” 丁巫被汪大夏的“宏图大志”说的沉默了,他本想好好夸赞一下,汪大夏好吃懒做还怕热,他不晓得该从何处夸起,只得说道:“你小小年纪,就淡泊名利,宁静致远。” 汪大夏嘿嘿笑道:“反正干不干活都一样拿俸禄嘛。” 这时陆缨悄无声息的走来,听到汪大夏这句话,当场气温都变低了,丁巫朝着汪大夏疯狂使眼色,“伤病期间嘛,就应该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才不耽误干活。” 汪大夏摇了摇胳膊,说道:“没事,我皮糙肉粗的,其实差不多都好了,我就是想多歇几天,多骗点汤药费什么的,这伤病的伙食还不一样呢,都是开小灶烧出来的,好吃又大补,不用去饭堂吃大锅饭,你看,我最近腰都胖了一圈。” 丁巫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陆缨,对汪大夏露出“关爱智障”同情的目光。 陆缨说道:“是吗?既然好了,从明日开始就当差吧。” 汪大夏一听身后的声音,顿时脑子嗡的一声,这才明白丁巫刚才那番话的用意,他缓缓回头,陪笑道: “哪能那么快,魏大夫说烫伤最不好愈合了,又是夏天,如果汗水流在上面,污染了伤口,又要反复发作。等结痂自然落下,才算好全乎了。” 魏采薇端着丁巫的药出来,“喝了它。” 丁巫喝了药,拿起盘子里蜜饯含着,魏采薇正要把盘子端回去,汪大夏抓了把蜜饯放在嘴里——他刚吃完中饭散步,来风凉的葡萄架下散步,并不想吃蜜饯,他只是不甘心魏采薇只给丁巫端药。 汪大夏问:“我的药呢?” 魏采薇提醒道:“你已经三天没有吃过内服的药了,只需外敷即可。” 汪大夏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 陆缨已经被这个手下气得没脾气了,说道:“你父亲派了木百户过来问,问你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不回家,也不捎个信,我就说你出门办个远差,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回来。不过看你腰围都胖了一圈,应该明天就能好了。” “明天好不了,让我再休半个月吧。”汪大夏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着魏采薇,“我们听医嘱,魏大夫说什么时候可以当差,我就开始点卯。” 最近汪大夏持宠而娇,像个磨人的小妖精,魏采薇时而怜爱、时而嫌弃,心情很是复杂,恨不得立刻把他踢出去办事,落得耳根清静,可是看到汪大夏乞求的眼神,她就没有医者的原则了,说道:“大概还要十天吧。” 汪大夏得意洋洋:“陆统领,看我没骗你吧,大夫都发话了。” 魏采薇想不到惯着他、宠着他、还要配合他作弊请病假。 早知如此,我就——好像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魏采薇很是惆怅: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长大、能够省心一点啊! 陆缨懒得理他,问丁巫,“今日好些了吗?” 丁巫不能久站,杵着拐坐在葡萄架的椅子上,“比昨日好多了,大概一个月康复,到时候我会回铁岭的。路途遥远,等我回去的时候,铁岭怕是要下雪了,如果再晚些,大雪封路,就不好走了。” 丁巫本来前几天就要走,安排好的行程被绑架给搅合了,没能走成。 陆缨说道:“你先养好身体,不用着急行程的事情,严侍郎那边我父亲还是不放心,你在锦衣卫衙门是安全的,铁岭路途遥远,若出什么事情,我们就鞭长莫及了。” 丁巫杵着拐站起来,“草民一切听陆统领安排。” 汪大夏忙问:“严侍郎真会放下吗?我也不信,我在锦衣卫养病,自是没事,但是我父亲对我得罪了严侍郎一事浑然不知,严侍郎万一要对付我父亲怎么办?” 严侍郎发起狠来,都是整个家族全灭。 陆缨说道:“目前我也不知,反正我爹派人盯着。” 有了陆炳当靠山,汪大夏放心了——他本来就心大,陆缨一句话,他的顾虑就烟消云散。 四人聊了一会,各自散开,陆缨继续干她的差事、汪大夏回房睡午觉——他差不多要睡到晚饭前才醒、魏采薇送出杵着拐的丁巫回房休息。 丁巫躺在罗汉床上,魏采薇给他扎针疏通筋脉,丁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问道:“那个陆统领……是个女孩子吧?” 魏采薇惊得差点扎错穴位了,“你……你怎么知道?” 一听魏采薇的反应,丁巫立刻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说道:“那晚在金鱼池里救我,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能呼吸,她给我……渡了口气,还有后来我走不动,基本是她架着我走,我大半身都靠在她的身上,碰到了她的……胸。那不是男孩子的胸膛。” “我当时脑子都时断时续,以为是幻觉,可是这几天她经常来看我,大热天还穿竖领,看不清她的咽喉,但是听声音……以她的年龄,应该变声了,但是她没有,还是小少年雌雄莫辩的声音,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女扮男装。” 魏采薇说道:“她是陆家四小姐,不是私生子,此事连汪大夏都不知道,你就故作不知便是。” 丁巫回忆汪大夏在葡萄架下的“精彩”表现,说道:“汪大夏知道就怪了,估计他是锦衣卫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 魏采薇默认了丁巫的判断,的确很有可能。 幸好丁巫没有把汪大夏放在心上,说道:“如此看来,是我失礼了。”又是亲吻又是搂抱,丁巫还从未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 魏采薇说道:“你又不是故意的,况且陆统领也没往心里去,她只想着救人了。你千万不要露出你知道她是女儿身的样子,就把她当男人看,这是秘密。” 丁巫哦了一声,“是这样啊。可是,我们毕竟有过肌肤之亲,我无法无视她是女儿身这个事实,一定要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怕是难以掩饰。” “哪能怎么样?”魏采薇说道:“难道你还要以身相许不成?” 丁巫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我是一介流放的草民,她是京城豪门闺秀。” 何止如此?还有母亲的惨死,如今因要应付严世蕃的威逼,他和父亲不得不放下过去的耿介,和陆炳建立脆弱的联盟,但这并不表示丁家和陆家由此握手言和。 想到这里,丁巫说道:“我会尽量无视她的女儿身,把她当男子对待。” 不过,心里空落落的是怎么回事?丁巫努力不去想陆缨,故意把话题转到汪大夏身上,“那个汪大夏挺有意思的,亦正亦邪,平日不着调,关键时刻是靠得住的。” 魏采薇继续给丁巫扎针,说道:“人无完人。” 丁巫说道:“你挺关心他的。” 魏采薇心虚,怕丁巫看出来她对王大夏目的不单纯,说道:“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半个小子,我就对他好点。” 待丁巫歇下,陆炳的心腹过来请魏采薇,说陆大人又事情找她。 魏采薇去见陆炳,陆炳给她一张空白花名册,里头有姓名、年龄、籍贯、擅长何种医术等等。 “这个……”魏采薇莫名其妙。 陆炳说道:“内廷女医皆是从民间征召,先是各地衙门推举精通方脉的女医,填写花名册,然后送入司礼监,经过御医会试,通过者会留下名籍在内府,以供内廷征召之用(注1)。” “以供内廷征召的女医不用住在宫里,有召才入。虽说如此,你只要通过了御医会试,在内廷留下名籍,得御医认可,你在外面行医就顺利了,不用走街串巷那么累当游医,到时候自有达官贵人重金请你出诊。” 陆炳指着空白花名册,“这是我从顺天府尹那里要的推举表,你填一下,连同户贴一起交给我,司礼监审核完毕,自会安排时间要你去司礼监接受御医会试,通不通过,就看你的本事了。” ※※※※※※※※※※※※※※※※※※※※ 注1:选女医这段出自明朝蒋一葵的《长安客话》。简单的说,就是明朝宫廷女医属于体制外的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不是国家养活的国家公务员,也没有品级。御医是体制内是,属于国家公务员,有俸禄,有官阶品级。通过考试的女医们在司礼监登记过后,要随时待命,接受内廷征召,平日靠问诊养活自己,地位远不如御医,毕竟是体制外嘛,但靠着宫廷女医的名气,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感谢在2020-07-27 19:31:04~2020-07-28 02:1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默子艺、不知道说什么好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weet 107瓶;风雨中微笑 30瓶;不胖的兔子、易小ki 20瓶;玥与明 19瓶;年少不知愁滋味、清梵鈡芜、默子艺、cecilia、谢三刀、季廿、大橙子、阿聘 10瓶;虞晗 8瓶;自己的世界 6瓶;裴臻唐睿、凉凉两岁半 5瓶;九囚、努力学习的萌萌酱 3瓶;zsgxhyuan、21848458、唯伟 2瓶;凌云、飘过的兔纸、有所住、小喵三千、22740920、豆不见姬、君司夜、⊙?⊙!、老鹅、起名无能星人、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家有考生 当走街串巷的游医招揽客人, 寒来暑往的很辛苦,当然不如得到宫廷女医的头衔, 在家里舒舒服服的等着贵客来邀请过的轻松自在,赚的还多,还能乘机结交权贵,可谓是一步登天。 陆炳这样帮她,魏采薇很意外,她重生一世,三天就解决了仇人,打算守护汪大夏——严世蕃自有一群仇敌和政敌将他绊倒,何况她已经和未来的李太后李九宝结了善缘, 所以她这一世没有进宫当宫女的打算。 但是陆炳却给她可以出入宫廷的机会, 还给她铺了宫廷女医的前程, 此事对陆炳而言, 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她而言, 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兼顾了守护汪大夏、前途还有复仇。 还有这等好事? 为什么要帮我?魏采薇拿着空白的花名册,无功不受禄, 陆炳是个长袖善舞、四面讨好、油滑的官场老油条,历代锦衣卫指挥使有着不得善终的魔咒,从洪武年间第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被凌迟开始,绝大部分指挥使都重复了毛骧的命运, 很少有人善终。 但是陆炳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好像可以逃脱这个魔咒。 可是, 我一个小小的游医, 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他犯不着如此用心的帮我啊。 魏采薇思来想去,说道:“多谢陆大人举荐,民女给锦衣卫那个烧眼睛的粉末配方就不要钱了。” 就是翻墙纵火、围魏救汪大夏那晚她用的防身粉末,陆缨觉得有用,要买下配方给锦衣卫使用。 陆炳一听,就晓得魏采薇不想欠他的人情,说道:“好吧,那就不给你银子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御医的会试。你年纪太小,御医有轻视之意,考的必然细致严苛一些。你若技不如人落选了,我也没法帮你。将来供内廷的贵人们传唤,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魏采薇应下。 魏采薇填了表,闭关苦读,准备御医会试,每日除了给丁巫问诊调理药物,一应煎药等活计都交给别人去做。 其实医术高低和看过的病人、积累的经验有关,魏采薇年纪小容易被轻视是因别人觉得她经验尚缺,不敢相信,而魏采薇有上一世行医三十多年的经验,医术自然不比那些四五十岁经验丰富的医婆差。 魏采薇欠缺的是医书上需要死记硬背的知识,必须闭门苦读。 别人也就罢了,汪大夏一听魏采薇要进宫当女医就坐不住了,跑到魏采薇那里,“……一入宫门深似海,你进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魏采薇低头看《金匮钩玄》妇人科的医书,“不是进宫,是在司礼监留名,等待内廷征召,我平日还是住在甜水巷的。” 汪大夏心急,没听明白就赶过来了,现在听到魏采薇的解释,放下心来,“你就要变成名医,从此酒香不怕巷子深,必有人重金来请,再也不用摇着虎撑走街串巷。” 他还是个病人啊,不能打他,魏采薇耐着性子说道:“你再打扰我背书,一旦御医会试落选,还是要摇虎撑满大街转悠寻找客人的。” “我这就走,不打扰你。”汪大夏来去如风,一点都不像有伤病。 到了傍晚,魏采薇吃晚饭的时候,汪大夏乘机过来,双手背在身后的腰间,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香火气息,“猜我今天去了那里?” 魏采薇凑过去吸了吸鼻子,“去庙里烧香还愿去了?” 汪大夏扬了扬眉毛,“那个寺庙?” 魏采薇吃完饭还要看书,说道:“别卖关子了,我没功夫猜来猜去。” 汪大夏坐在她身边,献宝似的把一个符牌送给她,“我去文昌庙给你求了个符。听说春闱的举子考试前都去拜文昌君,保佑金榜题名。” 魏采薇哭笑不得,汪大夏不仅怕鬼,还十分迷信,“这个跟我有关系吗?” “都是考嘛,考状元也是考,考宫廷女医也是考,文昌君难道只保佑男的,不保佑女的?这般偏心眼?”汪大夏把符牌塞进她手里,还摸出一个纸条,“我还为你求了个签,你看这签语上写着——” “今朝佳景乐熙熙,回亿读书与诵诗。数载寒窗和笃志,春风缓步上丹樨。” 魏采薇看着这半文不通的歪诗,“你看这上头也写了,不经历寒窗苦读,如何登上宫里的丹樨?拜神求符没有用的,还是得靠苦读。” 汪大夏说道:“门口解签的道士说这是上上签呢,说什么山东人刘廷英,男扮女装卖身葬父母,被一个大户人家买走了,当做丫鬟送去服侍小姐,结果与小姐私定终身,小姐放了他自由,他考中状元,与小姐结为夫妻。” 魏采薇笑道:“戏本子上说的你也信,科举考试查三代籍贯,曾经为奴籍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还中什么状元。” 汪大夏说道:“至少寓意是好的嘛。” 汪大夏又摸出一个青瓷瓶子,“这是符水,从解签的道士手里买的,在文昌君前供奉了一年,可灵了,谁喝谁中。道士看我虔诚,才卖给我的。” 汪大夏真是小事糊涂,魏采薇说道:“一瓶死水放一年,当然是谁喝谁中——中毒的中。你莫要再花这些冤枉钱了。” 汪大夏说道:“神佛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两个联手斗周小旗那晚,我就是把铜佛扔在楼梯处才得以脱身反制周小旗的,这就是神佛保佑。” 魏采薇不好抚了汪大夏的一片诚意,说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符牌我会戴在身上,符水我洒在花盆里,借一借文昌君的福气。” “这就对了,给我给你戴上。”汪大夏站起来,拿一根红绳栓着符牌,挂在魏采薇的脖子上。 到了夜里掌灯的时候,汪大夏又来了,拿着两根像婴儿手臂那么粗的巨烛。 他把蜡烛点燃,一左一右放在书桌上,“夜里看书费眼睛,这样就亮堂了。” 魏采薇坐在书桌中间,看着左右两根白色巨烛,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供奉的牌位。 到了深夜,魏采薇的窗户还是亮着的,汪大夏又来了,端着一海碗热腾腾的面条。 “来,吃宵夜。” 魏采薇确实有些饿了,举起筷子,看到面条上面堆成小尖的菜码,全是像豆腐脑一样的白色胶质的物事。 “这是什么?”魏采薇问。 “脑花面啊。”汪大夏说道:“吃啥补啥,三头猪才得了这些脑花,赶紧乘热吃。” 魏采薇放下筷子,“我不吃内脏下水的。” 汪大夏急道:“我都给你炖了,饭堂师傅说这个最补脑子。” 魏采薇叹道:“我不吃这个,就像你不吃香菜一样。” 汪大夏最讨厌香菜。 以己度人,汪大夏没有再劝,问:“你想吃什么?” 魏采薇知道如果她不说什么,汪大夏会一直问下去,说道:“夏天当然是吃莲子了,来个莲子羹。” “就这?”汪大夏问:“这个吃不饱吧。” 魏采薇说道:“加点银耳。”又把面碗推到汪大夏跟前,“你辛辛苦苦找到了三头猪,不要浪费,你把脑花面吃了吧。” 我看你才需要好好补补脑子。 一个月后,丁巫康复,暂时还留在京城,司礼监安排了魏采薇进宫会试。 汪大夏赶着马车,送魏采薇到西安门,看着她走向宫门。 明明知道她下午就能考完出来,汪大夏还是有些担心,巍峨的宫门就像一个巨兽张大嘴巴,将魏采薇吞噬。 奇怪,这地方我怎么觉得好眼熟,好像曾经来过似的。 魏采薇心有灵犀,感觉到了汪大夏担忧的目光,她转身,回头,扯着脖子上的红线,将他从文昌庙里求来的逢考必中的护身符扯出来,给汪大夏看,要他放心。 这个对于怕鬼迷信的汪大夏而言,比什么千言万语都管用。 这一招果然有用,汪大夏停止了胡思乱想,觉得魏采薇全身都罩在晨光里,是文昌君庇佑,脚下的石板路泛着金光,一步步都是青云路。 此去必中! 汪大夏对魏采薇微笑点头,挥了挥手,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魏采薇看到他的笑容,这一个月寒窗苦读的辛苦似乎烟消云散,要抓住这次机会,快点变得强大起来,守护他的快乐。 女医会试在西安门的内府,也叫做奶/子府,是皇室挑选供养奶娘的地方。每当有后妃或者王府的妃嫔怀孕,内府就会在京城挑选奶娘,送到内府进行选拔,然后养在内府,每天供给鸡鸭鱼肉好生调理身体,为将来乳育皇子皇孙们做好准备。 但是嘉靖帝已经老了,皇宫里的八个皇子最后只活下来两个皇子成家立业,裕王朱载坖有过两子两女,全部夭折;景王成亲至今还没有孩子。目前两个王府都没有嫔妃怀孕,所以奶/子府最近一个奶娘都没有,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各地衙门选来的女医约有五十几个,看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四五十的居多,且皆是寡妇或者已婚妇人打扮,魏采薇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寡妇格外显眼。 周围有内侍小声议论: “……年纪也忒小了。” “这是走了那个公公的门路?” “嘘,小声点,是陆大人举荐的。” 魏采薇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会这闲言碎语,走到考棚,先笔试,考的都是妇科,第一题是“论经漏不止”,这题魏采薇在医书《兰室秘藏》里见过,思索片刻,提笔作答。 ※※※※※※※※※※※※※※※※※※※※ 汪大夏鞍前马后为老婆备考操碎了心。我看过杀猪视频,别看那么大一头猪,猪脑只有一点点,感谢在2020-07-28 02:17:25~2020-07-28 18:1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瞬间倾城 49瓶;江边一碗水 23瓶;jeffpzh、驳木 20瓶;zz 15瓶;38921910、王囡囡 10瓶;蓝喵喵儿 5瓶;喵喵酱 3瓶;努力学习的萌萌酱、漫不经心、ちひろ、豆不见姬、任性的二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突变 上午笔试完毕, 糊名交卷,下午司礼监的宦官将她们带到安乐堂。 安乐堂是皇宫集中生病的宫女太监们的地方, 有病的人是不能服侍贵人们的,在紫禁城一共有两处安乐堂,一处在天安门,这里安置病情比较重的宫人,如果病死了方便立刻运出宫门火化,以免形成瘟疫。 另一处在奶/子府东南边、司礼监经厂旁的内安乐堂,这里都是轻症。 内安乐堂地方隐蔽,又因收留病人,所以人迹罕至, 一般人不会来此闲逛, 冷冷清清的。昔日成化朝“打胎小能手”万贵妃冠宠后宫时, 成化帝为了保全子嗣、又不刺激爱妃, 就把皇长子秘密养在此处,可见此处之隐蔽。 下午的考试是问诊治疗。每个人抽签, 抽到十个病人, 都是宫女或者女官,然后问诊开药施针, 有御医在一旁监考评分。 如果需要脱衣针灸拔罐,就由宫廷女医监督评分。 魏采薇治疗的第一个病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宫女,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思茶饭, 反胃恶心,大便不通, 脸黄体虚, 愁容不展。 魏采薇判断是隔气之症, 先用火灸之术,将上脘、中脘、下脘各灸一穴,又灸食关二穴,开了六味地黄丸、四物汤、二陈汤。 魏采薇给老宫女针灸完毕,开了药,还柔声说道:“你一半是心病,你是不是从害怕老死宫中、无人供养时开始出现症状的?” 老宫女一愣,随即点点头,“我的一个老姐妹带着毕生积蓄出宫,把钱财交给侄儿,这些钱够她颐养天年了,可是侄儿得了钱财后,就翻脸不认人,给她一间朽屋住着,冷茶冷饭,不到半年就磋磨死了,我得知这个消息,身上就不好了。” 魏采薇叹道:“你是兔死狐悲啊,这出了宫的,有过的不好,也有过的好的。不要总是沉浸在悲伤中,去打听那些过得好的老宫女是如何做的,慢慢放宽心,否则再多药石也是无用,会反复发作。” 宫廷女医问:“你这样治疗,有何依据?” 魏采薇说道:“这是从一本新医书上学来的,谈允贤的《女医杂言》记载的治疗隔气之法。医书上说有一老妇人,自从丈夫升官开始纳妾开始,就出现隔气症状,大夫给她开了理气的药,越吃越无力,谈允贤先给她补气,再用苍术白术给她化痰通窍。可见此症多因女子抑郁多思而起。” 宫廷女医顿首道:“原来是谈大夫,她以前也是司礼监留名的宫廷女医,等候征召,效力宫廷,后来娘家因获罪灭族,全家死绝,儿孙皆亡,只有她一人独活,她就淡出宫廷了,没想到她并没有放弃医术,已是著书立说的医学大家。” 魏采薇说道:“因她是女子,《女医杂言》在众多医书中寂寂无名,不过我觉得她的医案和治疗方法都写的极好,病因总是从女病人的处境和心理写起,悲天悯人,会慢慢被更多的大夫们看到,将来必定能成为著名的医书。她四年前去世,活到了九十六岁,算是善人有善终。” 起初因为魏采薇的年龄和陆炳的举荐,御医和女医对她有轻视之意,上午的笔试还没有阅卷放榜,无从看到她的本事,下午见她麻利的问诊、准确的针灸法,又能与时俱进,饱览医书,将新出的《女医杂言》也活学活用的到治疗中,方知她是靠着真本领被陆炳举荐的。 魏采薇凭着上辈子三十多年的经验,顺利完成十个病人,已是傍晚,鬓发被汗水湿透,累极了。 她背着医袋,排队出宫,到了西安门,汪大夏早就赶着马车在门口等着接她回家了。 汪大夏连忙把魏采薇扶上车,“车上给你备了好吃的,不过不要吃太多,今天丁巫亲自掌勺,给你做了最爱的小鸡炖蘑菇,还贴了饼子,等着你回家庆祝。” 汪大夏切开井水泡过的西瓜,还有一碗他亲手剥的葡萄,细心剔去葡萄籽,魏采薇可以方便的用小勺子舀着吃——真是魏采薇在他伤病时期做了些什么,汪大夏在她备考期间都能照着做回来。 汪大夏就像一面镜子,魏采薇给他多少光,他就反射多少。 魏采薇舀着葡萄肉,心思飞到上一世,吃软饭的汪大夏就是这样对她的,现在他做了同样的事情,嘴里的葡萄肉更甜了。 正是酷暑,马车门窗都是开的,坐在车辕子上的汪大夏频频回头看她,“你都笑了,心情很好,看来考的不错,能中状元。” 魏采薇有两世经验,又突击背了一个月的医术,自是信心十足,这辈子比上辈子要顺一些。 魏采薇谦虚道:“要等放榜才知道。” 马车横穿京城南北,从西四牌楼北街,到西四牌楼南街,再到新街口,此时天已经黑了,魏采薇吃了葡萄西瓜,靠在车厢板壁上打盹,汪大夏晓得她极累了,就没有再撩她说话,默默赶车。 马车行至得胜桥时,突然闻得桥下有女子尖利的哭喊声“别打了”,以及拳脚打到身体的闷哼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魏采薇从半梦半醒从惊醒,说道:“停车!” 汪大夏也听见了,说道:“不过是一群赌坊混混们追债,常有的事情,那么多人围观,很快巡街的北城兵马司也会赶来的,出不了大事。丁巫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魏采薇依稀又听见女子的哭喊声:“放开陈大哥!” 得胜桥靠近什刹海,声音就是从什刹海的湖畔传来的——元人把湖泊叫做海子,到了明朝也沿用这个称呼。 这好像是李九宝的声音啊! 魏采薇连忙从车里出来,“是熟人,走,去看看。” 正是李九宝和陈经纪。 且说上个月端午,李九宝的父兄忙于修建三里屯的一处阴宅,无暇回家过节,陈经纪就赶车自家骡车,搭载着李九宝和半车吃的去看他们。 回来的时候,李九宝父兄把最近得到的工钱和赏钱都要她捎带回家里,要她在家里吃点好的,闲暇时买些布,给全家缝制新衣,今年全家都穿新衣服过年。 李九宝以为父亲戒了赌,从此变好了,很是高兴,买布裁衣,还给陈经纪的祖母裁了一身预备做寿的衣服,以感谢陈经纪的照顾。 但,好景不长,前段时间三伏天,天气实在太热,有工匠中暑晕倒,再下去就要热死人,三里屯的工地就停了几日,等天气稍微凉快了再复工。 李九宝父兄终于带着工钱回家休息,李九宝的父亲李伟是个老赌鬼,忙时还好,只顾着干活,下工就累得躺倒,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现在回家,女儿李九宝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李伟过的太舒服了,手指头就痒起来,赌瘾又犯了。 赌坊老板晓得李伟最近赚了些钱,就勾着他去了赌场,刚开始故意放水要他赢,让李伟觉得自己时来运来,输了半辈子,终于要赢钱了。 李伟频频加注,不仅把赚的钱全部输光,还欠了赌场一屁股债。 李伟自认倒霉,签了欠条,当晚一场大雨,稍稍解了暑气,三里屯那边的东家催工催的急,李伟着急挣工钱还赌债,于是立刻拉着儿子返回三里屯去了。 因李伟心虚,怕女儿李九宝知道他又赌钱一事再次闹起来,就没有告诉女儿。 李伟没有料到,赌场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没打算要他还钱,而是盯住了他的女儿李九宝。 马厂胡同一枝花,多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家里正缺一房美艳的小妾消遣。 李九宝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陈经纪最近生意不错,连租带卖,好几套房子出手了,赚了不少经纪费,加上以前的积蓄,正好凑成一百两银子。 聘礼还有婚礼,这些银子应该够了。 陈经纪打算,等李伟父子回家就请媒人去提亲。 但在这之前,陈经纪还是想问问李九宝的意思。当然,他肯定李九宝也喜欢他,这心里喜欢和把喜欢说出来是两回事。 陈经纪和无数个陷入爱情的小伙子一样,就是想听心上人亲口说出那句话。 陈经纪傍晚换了一身只在见客人时才穿的蓝色缎袍,头戴网巾,网巾左边还插着一根绿色的孔雀毛装饰。 两人在风景宜人的什刹海湖畔相见。 李九宝出了马厂胡同,就一直被赌场的人盯着,到了什刹海,天黑了,游人变少,一群混混一哄而上,来抢李九宝,把她扛到马车里。 听到李九宝的呼声,陈经纪忙过来保护她,拦住马车,“这是京城!你们居然敢当街强抢民女!” 混混拿出李伟写的字据,“欠债还钱,父债女偿,天经地义,就是去衙门打官司,我们也有理!” 陈经纪这才晓得李伟又偷偷去赌钱了,说道:“不就是五十几两银子么,我来替他还,你们跟我回去,我当场把银子给你们。” 混混要的是人,不是钱,那里肯?“滚开!你们马厂胡同一群穷鬼邻居惯会抱成团,我们跟你回家,不得被你们邻居打出去!我们走!” 陈经纪要抢人,被混混们围着打,李九宝被关在马车里,只能通过狭窄的窗户哭喊呼救。 陈经纪双拳难敌四脚,被打翻在地,马车行驶,陈经纪情急之下,扑过去紧紧拽住马的缰绳,身体在地上拖行,把马车给停住了。 一旁押车的骑马混混挥着鞭子抽他,陈经纪躺在地上就是拽着缰绳不放手,混混气急败坏,纵马过来,作势要用马蹄把他吓走。 陈经纪不怕,说道:“我是良民,你敢踢死我,你要偿命!” 骑马混混只得操纵马体后退,可是他骑术不精,马蹄没有踢在陈经纪头上,但是收腿落地的时候,坚硬的马蹄铁狠狠踩在了陈经纪的下/身。 陈经纪一声惨叫,随即疼晕过去,下/身血流如注…… ※※※※※※※※※※※※※※※※※※※※ 现在大家应该明白为何陈经纪比男主出场还早了吧,因为他拿走了上一世汪大夏汪公公的剧本,大家可能没有没有注意他的名字,他叫陈矩,未来万历朝的东厂厂公,是个名声很好的太监。 在上一世,他流血而死,这一世,汪大夏和魏采薇救了他。感谢在2020-07-28 18:19:36~2020-07-29 02: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心清香、小彩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什么是个问题 30瓶;gingkotree、雨中花 20瓶;云倾溪、图样图森破2.0 10瓶;孤鸪鼓固 5瓶;老鹅、sarbrina、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鸡飞蛋打 “杀人啦!” 围观群众以为昏迷的陈经纪死了, 纷纷叫嚷起来。 ”救命啊!”被关在马车里的李九宝疯狂捶门,手指节都捶出血了。 骑马混混吓得赶紧拍马就跑, 马车车夫也慌忙紧跟其后,不料突然翻上来一个黑影,此人一脚将车夫踢下车辕子,停下马车,然后将挥鞭圈出了骑马混混的脖子,将他从马背上硬扯下来。 汪大夏一口气放倒了两个混混,剩下五个正要抱头四散逃命,魏采薇把自己和汪大夏的钱袋都扯出来,倒出白花花的银子, “悬赏!抓住一个, 赏银二两!现场给钱!” 见义勇为毕竟是少数人, 普通人不敢惹混混的。 但有钱赚就不一样了, 看到魏采薇如此豪爽的拿出现银,围观群众仗着人多, 一哄而上, 将逃跑的五个混混逮回来,好分点赏钱。 正好巡街的北城兵马司闻讯赶来, 将七个混混全部绑住,李九宝也被放出来了,看到魏采薇半蹲着,给陈经纪疗伤。 “陈大哥!”李九宝正要冲过去, 被北城兵马司的人拦住了,“姑娘, 他还没死, 魏大夫正在给他治疗, 莫要惊扰。” 陈经纪伤在私密部位,鲜血已经将裤子、甚至河畔的泥土都浸透了,生死关头,眼瞅着要血尽而亡,魏采薇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当即要汪大夏脱下陈经纪的血裤子,给他治疗。 一看伤处,魏采薇和汪大夏都倒吸一口凉气,真是鸡飞蛋打,子孙根和袋子都被坚硬的马蹄铁给踩扁了! 幸好魏采薇刚刚从宫里御医会考回来,身上有药袋,一应都是现成的,她解开袋子,麻利的取出针线缝合根部,升了一堆火,要来烈酒,将刀刃放在火上烤,然后用烈酒一淬,挥刀切除了踩扁的烂肉。 最后将止血的药粉的统统倒上去、包扎,才勉强止住了鲜血。 “我的药用完了,把他抬到我家里去治疗。” 汪大夏脱下外袍,盖住了陈经纪的身体。北城兵马司的人将他抬到了马车上。 李九宝也跟着上车,她没有哭,愣愣的看着他浴血的下半身,暗自做了个决定。 幸好这里离家近,穿过了什刹海和鼓楼西斜街就到了甜水巷,丁巫做好了饭,等着魏采薇回来,却看到魏采薇满手都是血的下了马车。 魏采薇说道:“丁大哥,速速买些冰来放在耳房里降温。” 陈经纪伤在私密部位,每日还要排尿,这三伏天里天气又热,稍有不慎,就会溃烂而死,非常凶险,因而阉割的人都不会选择夏天。 汪大夏说道:“不用买,我家有冰窖,我这就派人抬冰过来。” 冰块易化,汪大夏要家丁每隔一个时辰,就往邻居家里送冰,不得有误。 这下把当家主母吴氏给心疼坏了,送到第二天,就谎称冰块用完了,汪大夏回家要砸开冰窖的门,吴氏只得退让,对着汪千户哭了一回,说汪大夏无礼。 木百户维护汪大夏,说道:“他也是为了救人,他长这么大,好容易做一回好事,总比在外头胡闹的强。” 汪千户想想这这么个道理,就对吴氏说,“由得他去吧。” 吴氏哭道:“三伏天还没过完,冰窖的冰块就要见底了,难道你只有一个儿子?我是大人,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大秋还小,午觉和晚上睡觉也要用冰的。” 汪大秋是吴氏的亲生子,只有三岁。 汪千户说道:“那就去外头买冰给大秋用。” 吴氏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得往里头填补多少银子去?” 汪千户只觉得吵得脑仁疼,“家里的田地、房屋、铺面的出息都由你管着,还缺这点银子?凭多少,填补便是了,别委屈了大秋。” 汪千户觉得,他只有两个儿子,自是一碗水端平,别委屈了谁。且汪千户是第五代千户,家境殷实,从来没有没落过,并不把日常开支放在心上。 吴氏不说话了,她心虚,前段时间她娘家哥哥来找,说有个极好的买卖,拿钱放债,专门放给那些刚刚中了进士、在京城等着吏部安排官职的候补官员们。 京城开销大,人情来往又多,许多家境并不富裕的官员在初期都是靠借债度日,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等当了官,尤其是肥差,俸禄是小事,自有人排着队送钱,把以前的债一并还了。 吴大舅说:“钱生钱,利滚利,借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两榜进士,你还担心他们卷钱跑了不成?到了年底,连本带利息的把钱给你,你把账本给姑爷看,一年多出这么多盈余,姑爷定夸你会当家。” 不过吴氏有些犹豫,“放债确实赚钱,但你姑爷向来是不准放债的,说家里能够度日就成,没指望大富大贵。” “我的姑奶奶哟。”吴大舅说道:“那有人不喜欢钱的?你把白花花的银子摆在姑爷面前,他能不喜欢?再说了,姑爷是个稳妥人,这性格有好处也有歹处,姑爷当了十来年的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在这个位置一直不挪窝,姑爷这个年纪,又是武官,再不往上爬,怕是没机会了。难道你不想把诰命往上升一升?” 这下戳动了吴氏的虚荣心,“我当然想,可是这个放债有什么关系?” 吴大舅说道:“姑爷升官,自是要打点关系,打点关系需要钱啊,越多越好,只要给足了钱,什么官当不上。” 吴氏心动了,问:“银子我能拿的出,但这放债的人靠谱吗?” 吴大舅说道:“三通钱庄你知道吧?有钱庄作保,你怕什么?人家有的是银子。” 吴氏听了,就把账面上大部分活钱,约五千两银子拿出来,给了吴大舅去放官员债。 吴氏倒不缺买冰的银子,只是突然多出一大笔开销,她这个当家主母不得不往长远处盘算着过日子,回了趟娘家,和吴大舅先收回一千银子。 吴大舅说道:“这才放了几天债?这么快收回,一分利息都没有了,全是白借。” 吴氏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跟人解释的,当即翻了脸,说道:“我的银子,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我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哥哥还要替我当家做主不成?” 吴大舅说道:“我这不为你好吗?” 吴氏说道:“家里要补窟窿,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一千两,哥哥赶紧去要。” 吴氏借口家里忙,连午饭都没吃就回去了。 吴大嫂小心翼翼的问丈夫,“这可怎么办?那钱都放了高/利/贷,一时半会收不回来啊。”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三通钱庄作保的官员债,全是野路子的高/利/贷。吴大舅是想用汪家的钱来生钱,类似借鸡生蛋,只需吞一半的利息,就够吴家过一年了。 吴大舅说道:“这个姑奶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想法子筹一千两银子给她送去,若三天不见钱,她就要回娘家闹了。” 吴大嫂冷笑道:“她瞒着姑爷放债,她还敢闹?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促织不吃癞蛤蟆肉——都是一锹土上的人呢!” 吴大舅说道:“你真是妇人之见!她嫁过去这几年往娘家贴补了多少?你心里没数?我们有汪千户这个姑爷,走出去面上也有光。她性格的确泼辣了些,但好哄骗啊,你现在撕破脸,将来就不好从汪家弄钱了。怎能干出这等杀鸡取卵之事?赶紧弄一千两给她送去,别等三天,明天就送,得把她稳住了。” 次日,吴大舅借口看外甥汪大秋,把一千两银票给了吴氏。 吴氏有了钱,心中有了底气,就没有再追究,重金买了冰块,把几乎要被汪大夏掏空的冰窖填满了。 在汪大夏的钱财、魏采薇的医术、李九宝衣不解带的照顾下,生生把陈经纪从奈何桥上抢了回来,保住了一条命。 马厂胡同那边,陈经纪的老祖母听到消息,当场就中风晕倒,她风烛残年,平时身体就不好,本来就是硬撑着等陈经纪结婚成家,如今陈经纪断了子孙根,陈老太太没有了希望,不像陆炳这般幸运可以救回来,次日就去了。 马厂胡同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邻里关系良好,家里多了一碗肉都会端出去分享,陈家突然遭难,陈经纪虽然短暂的醒来过,但是剧痛不止,疼到打挺,魏采薇给他喂了麻沸散,让他睡下,以熬过最痛苦的时候。 陈经纪不能动,马厂胡同邻居们纷纷出钱出力,给陈老太太料理丧事,魏采薇和汪大夏都凑了份子钱,丧事办的还体面。 李九宝的父兄闻讯从三里屯赶回来,李伟用工钱给陈老太太买了墓地和一副好棺材,在灵前痛哭,骂自己糊涂,猛扇自己嘴巴子,说再也不去赌了,脸都打肿了。 但人死不能复生,邻居们都没理会李伟。烂赌鬼的话没有人敢相信。 李伟自觉没脸见人,当天返回三里屯工地,说是赚钱给陈经纪疗伤。 天气热,遗体不能久放,陈老太太停了三日就择了吉时下葬,这期间陈经纪偶尔醒来,大家都不敢告诉他。 直到彻底脱离了危险,李九宝等他喝完了药,才告诉他陈老太太去世的噩耗。 陈经纪没有哭,他沉默了很久,说道:“麻烦李姑娘去一趟我的家,我家里床下第三个地砖下是空的,放了一百两银子,原本是——你把银子拿过来,我要如数还给魏大夫和汪衙内。我知道这些日子又是药又是冰的,花了很多钱,他们肯定不会要,但我不能占人家便宜。没钱就罢了,既然家里有钱,就自己花钱治病。” 李九宝应下,说道:“此事因我而起,都是我害了你,我和父兄商量过了,我……” 李九宝咬了咬唇,不顾姑娘家的矜持,猛地坐在床边,握住了陈经纪的手,“等你为祖母守三年孝,孝期一满,我就嫁给你。我知道那天晚上你要对我说什么,你与我,本就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我注定是要嫁给你的。” 陈经纪任由她握着手,缓缓摇头,目露怜悯之色,“不是你的错,此事与你无关,是你父亲好赌,差点将你推到火坑。我那晚救你,虽伤了……但无怨无悔,你要不要再自责了。我一个无根之人,怎能娶妻,你莫要做傻事了。” 李九宝的眼泪一颗颗砸在陈经纪的手背上,说道:“我要嫁你,是因喜欢你,心悦你,本就是出自内心,并非为了补偿。很多夫妻一生都没有孩子,照样过。将来,我们收养一个便是。” 陈经纪问道:“你刚才说与父兄商量过了,其实是你以死相逼吧?” 李九宝一愣。陈经纪真是太了解她了,那日,她的确是用菜刀比着脖子,逼父兄答应。 当时父兄的意思,是花钱去乡下买一个老实温顺的大姑娘给陈经纪当老婆,但是李九宝坚决不肯,非要嫁给他,如果父兄不答应,她就去自己跑到陈家伺候陈经纪,给他洗衣煮饭,有没有名分都无所谓。 父兄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李九宝摇头,“怎么会,你祖母之死,我父亲有愧,他同意我嫁给你。” 陈经纪暖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回家养病了,不能总是住在魏大夫这里,你先回去取银子,和魏大夫和汪衙内把账结清楚,把家里的骡车赶过来,接我回家。” 李九宝擦干眼泪,回到马厂胡同。 李九宝一走,陈经纪立刻请了汪大夏过来,说道:“听说汪二少在锦衣卫出息了,有了门路,我有个请求,我想进宫当宦官,求汪二少找门路送我进去,将来我若能够出人头地,必定结草衔环来报。” 汪大夏很是吃惊,“李姑娘不是已经和你定了终身么?” “我骗她的。”陈经纪说道:“她外表柔顺,内心坚毅。我若直言拒绝,她定是寻死觅活不肯。我一个无根之人,配不上她如花美眷。只有进宫当宦官,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和她隔着重重宫墙,才能断了念想。我再跟她说,我这次被小人欺负,将来即使她嫁给我,以我的本事,也护不住她这样的美人。” “我要对她说,我不想成亲,不想给别人养孩子,一辈子窝囊,手中即使有鲜花,也要提心吊胆的防着被人抢走。她不是我的爱人了,只是我的负担。我要进宫当太监,努力往上爬,成就一番事业,将来成为谁都不敢欺负的权宦。这是我的选择,我和她,缘尽于此,从此,各奔前程。” ※※※※※※※※※※※※※※※※※※※※ 好好的一对,被烂赌鬼李伟搅合的鸡飞蛋打。舟今天咖啡喝多了心跳快手还抖,打字很慢,更新晚了一些,见谅哈,明天一定准时。感谢在2020-07-29 02:05:51~2020-07-29 20: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彬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绛 20瓶;阿珊 11瓶;高乐高 10瓶;小叶子、小喵三千 2瓶;叶、安然澄净、ちひ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因爱而死,为爱重生 汪大夏震惊陈经纪的选择, 以前一直以为陈经纪是个抠门贪财、巧言令色的市井经纪,后来屡次和李九宝和魏采薇走人情也是为了巴结讨好,方便将来做生意, 可是听到陈经纪为了李九宝而斩断情丝,他暗自骂自己以前瞎了眼睛,把好人当歹人。 汪大夏把陈经纪的央求告诉了魏采薇, “……我答应他了, 帮他找门路进宫, 尽量想法子把他塞进司礼监内书堂读书, 纵使当太监, 也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魏采薇心想, 上辈子从未听说过陈经纪此人, 倒是李九宝封为李贵妃的时候, 要汪大夏暗中去查一个刘姓人的下落, 此人以前是京城一家赌坊的老板,后来惹了人命官司卷家产逃走,不知去了何处隐居。 汪大夏那时候在东厂, 有诸多眼线, 终于在赌坊老板的家乡得到了消息, 叶落归根是国人骨子里的信念, 他虽改名换姓,却去家乡买了一块墓地。 汪大夏树藤摸瓜,在杭州找到了他。 李贵妃要汪大夏阉了此人,疼了一晚上才让他死。 李贵妃下令, 汪大夏自是照做, 他不晓得李贵妃为何对一个赌坊老板如此痛恨, 还要用如此狠毒的刑罚折磨此人, 就告诉了魏采薇。 魏采薇说道:“贵人们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不要刨根问底。开赌坊都是没有良心的贪婪之徒,多少家庭家破人亡,流泪流血,赌坊老板死有余辜。况且我听说李贵妃的父亲李伟就好赌,或许那时候李家和赌坊有过冲突,李贵妃是为了复仇……” 魏采薇想起前世的事情,那时候她一直以为赌坊老板和李贵妃好赌成性的父亲李伟有过节,现在想想,并不是因为李伟,而是因为陈经纪。 李贵妃一定要汪大夏阉了此人,疼一整夜的怪异复仇举动就说得通了:那就是上一世陈经纪为了保护她,被马蹄铁踩中要害,重伤不治而亡。 因为上一世的魏采薇没有陆炳举荐,根本没有机会去司礼监考宫廷女医、也不会恰好在回家的路上恰好过什刹海、也不会身上正好有救治的伤药、也没有汪大夏不要钱的每个时辰送冰块给重伤的陈经纪降温,以防伤口溃烂。 所以上一辈子,陈经纪死在了什刹海,缺医少药,没有人救他。 所以李贵妃会要汪大夏阉了赌坊老板,并一定要他疼一晚上再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因为这些痛苦,都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陈经纪所经历过的。 原来我重来一世,不仅改变了自己、汪大夏的命运,将来我还要改变陆缨青春丧偶、青灯古佛出家的命运,而且还无意中改变了陈经纪的命运。 他原本是要流血过多伤口溃烂而死的,是我和汪大夏救了他——但是他却要进宫当太监,去走上一世汪大夏走过的路。 上一世,陈经纪和李九宝是死别。这一世,是生离。 生离死别,原来他们两个两世都要经历人世间最大的苦痛。 这一世,北城兵马司已经将七个混混送到了顺天府衙门蹲大狱,赌坊老板听说汪衙内插手此事,本想抱个娇软美妾,却不料踢到了硬板——天知道马厂胡同这帮穷鬼还和北城四害汪衙内有关系啊! 汪大夏恶名在外,老板不敢惹他,次日就关闭赌坊,带上钱财跑了,不知所踪。 顺天府府尹王泥鳅找不到正主,忙于结案,就把七个混混打了五十板子,判了流刑。 汪大夏感叹陈经纪的为了爱情远离爱人进宫太监,对赌坊老板恨之入骨,“顺天府的王泥鳅懒得继续追查下去,我已经通过锦衣卫的关系去这家伙的老家查访了。我发誓一定将凶手抓回来。陈经纪不能就这么废了,他祖母也不能白死。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赌坊老板连续两世都撞在汪大夏手里,也是缘分,这一世肯定会提前落网。魏采薇对汪大夏找人的本事深信不疑,“你一定会找到凶手的。不过,陈经纪虽然成了阉人,他却未必是废人,他未来还是有前途的。” 汪公公啊,你上辈子最讨厌别人说阉人是废人。 汪大夏挠了挠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么说。陈经纪虽没有了那个……但他是个真汉子,为了让李九宝放弃他,他宁可进宫当太监。李九宝人也不错,明知他不可以……还以死相逼父亲同意婚事。两人明明那么相爱,却再也无缘了。唉,这个该死的世道!” 看着汪大夏为了陈经纪和李九宝夭折的爱情长吁短叹,魏采薇心想:陈经纪为李九宝进宫,我为了你放弃进宫,爱一个人,自是要替对方着想。 魏采薇看着尚且懵懂的汪大夏,心有所触,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世上多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少有互相守护。可是造化弄人,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倒要天隔一方了。” 上一世,看到躺在棺材里的汪大夏,与他死别,她肝肠寸断,铺天盖地的悲伤,压着她几乎无法呼吸。 棺材板合上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倒在棺材板上,醒来后,她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十七岁。 现在想想,上一世的眼前一黑,其实就是死亡。 没有汪大夏陪伴的余生,她不愿意独活。 这就是生死相许的爱情…… 纵使汪大夏如此粗的神经,也能感受魏采薇的悲伤,他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并没有不开心,只是为了上辈子的不了情。我为爱重生,找到了少年时无忧无虑的你。 有那么一瞬间,魏采薇冲动的想把这些都讲给他听,可是汪大夏这么怕鬼的一人,估计听了要疯。 独自背负上一世的感情有时候很幸福,就像小时候躲在被窝里头偷着抠糖吃,累的时候,失望的时候,拿出来独自品味,就充满了力量。 可有的时候,魏采薇会悲伤、会有种难以承受之感,比如现在就是。 她好想像上一世那样抱着他,靠在他的肩头,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将自己蜷缩在他的怀中。 他是个无根的太监,不像普通男人那样很容易的就纾解欲望。 她吻他,抚摸他,在他耳旁呢喃着情话,甚至还从医学的人体穴位和器官构造、以及市井书坊出售的男男小画册里摸索到了男子另一个纾解欲望的方式,没有根也能帮他飞到天际,释放欲望。 汪大夏对她好,外可身体为她当毒箭,内可心灵手巧给她床笫之欢,可谓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她又何尝不是?汪大夏虽说是吃软饭起家,最初女强男弱,但是后来他们的爱情是对等的,她也一样的付出,为爱而死,又为爱而重生。 其实我们的感情之深,并不亚于陈经纪和李九宝啊。 汪大夏见她始终没有回应,吓到了,大胆的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你生病了?奇怪,不烧啊。” 魏采薇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快点长大啊。”十四岁的你,如何能够承受一辈子的爱情。 汪大夏不解,他挺起胸膛,努力装作大人模样,“我才不小,你别嫌我小,我已经十四岁,到了过年时就十五了!” 汪大夏想了想,“记起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呢?” 若把上辈子的年龄加起来,说出来怕是吓你一跳! 有爱情的滋润,魏采薇的心从来不曾苍老过,所以她毫无愧疚的说了一句,“我十七了,等到了秋天,就十八岁。” “这——”汪大夏违心的说道:“这个年纪不算大。” 魏采薇说道:“是不算大,只是比你大三岁,而已。” 汪大夏觉得年纪小丢人,不想继续说年龄的事情,转了话题,说道:“我去找陆大人帮忙打通门路。他举荐你当宫廷女医,送陈经纪进宫当宦官想必也易如反掌,最好能到司礼监内书堂读书。” 汪大夏说做就做,他做大事不含糊,先去找亲爹汪千户,“爹,我在锦衣卫两个月了,承蒙陆大人提携照顾,我进步神速啊。我想好好感谢一下陆大人。” 汪千户觉得有理,“朽木成栋梁,是得好好谢谢人家。” 汪大夏一噎,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总是这样,即使是好事,也要找机会打压他这个儿子,从来没有正面评价他、鼓励都是奢望,好像他不是儿子,是仇人似的。 但汪大夏现在有求于父亲,不敢多言,说道:“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得来点实际的,送钱太俗,陆大人也看不上,家里有没有什么老古董、名人字画之类的,我拿去送人情。” 汪千户在儿子的前途上舍得下血本,他把私藏的一副画给了汪大夏,“这不是什么古董,成化朝唐伯虎的画,唐伯虎嘉靖二年才去世,至只有三十七年,但是我听说陆大人很欣赏唐伯虎,家里有几幅他的画,他一定喜欢。” 汪大夏打开一瞧,是个水墨画《秋风纨扇图》,一个美女手拿纨扇,在秋风萧瑟的庭院里,对着一簇修竹深思,旁边还有题诗: “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 汪大夏问道:“爹,这不会是赝品吧?您可别害我。” “不可能。”汪千户说道:“这是你曾祖父那一代传下来的,你曾祖父亲手从唐伯虎手里买下的这幅图,怎么可能有假?就凭你的目光,还能分辨出真假来?” 家族有底蕴就是不一样。汪大夏收起画,说道:“我是觉得这句诗太简单了,连我都一看就懂,一点都不高深的样子。不过既然是曾祖父亲自求的画,肯定是真的。” “你——”汪千户快被儿子气死了,“你读书少不要瞎说,浅显易懂的诗歌才难得,真是丢人现眼。” ※※※※※※※※※※※※※※※※※※※※ 采薇自学的那个法子,你们都懂的……感谢在2020-07-29 20:01:37~2020-07-30 02:1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臻臻 50瓶;起兮 28瓶;a.moxa 27瓶;西西 20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瑭瑭、催更、寒寒 10瓶;水小懒 5瓶;豆不见姬、有所住、顾林凉生、sarbrina、风潇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巧言令色 汪大夏得了画还不够, 伸手要钱,“这是送给陆大人的,陆统领是我顶头上司, 空着手不好, 总得请小陆大人去个像样的地方吃个饭。” 真是连吃带拿, 一点都不客气。汪千户问道:“你的俸禄呢?” 汪大夏拍拍干瘪的钱袋,“俸禄零花都不够,难道请陆统领去路边摊喝碗馄饨啊?” “你给我等着。”汪千户去了正屋,吴氏正在哄汪大秋睡觉, 屋里新买的冰块凉爽宜人,汪千户低声道:“取一百两银子用。” 家里吴氏管账, 大笔开销汪千户得找吴氏现要。 吴氏心虚, 吓一跳, 手中纨扇落地,“突然要这么多钱作甚?”她刚刚把冰窟填满, 花了五十多两。 汪千户晓得大夏和吴氏不和睦, 就没有点火, 说道:“最近人情交际多,我拿着要用。” 汪千户是个稳妥人, 不会胡乱花钱,更不会做出包养外室之类的荒唐事, 何况他是家里顶梁柱,钱都是他挣的,他开了口, 吴氏不能拒绝。 幸好哥哥还了一千两银子回来, 要不然, 还真的捉襟见肘了。 吴氏开了箱子, 取出两百两银票给丈夫,“老爷在外头应酬可不能露了怯,手有余钱,心中不慌,万一有大用,难道还要小厮跑到家里取银子不成?老爷的面子要紧。” 小娇妻如此温柔体贴,汪千户自是心花怒放,就着小娇妻拿银票的手亲了一口,拿着银票去了书房,立刻收起笑容,板着一张脸,给汪大夏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先拿去用。” 之子莫如父,以汪大夏花钱如流水的秉性,必定隔三差五的要钱交际,汪千户不敢一下子全给他,怕他打水漂。 “就这……”汪大夏很失望,“上好的席面肯定够了,可是请几个唱的弹曲助兴,加上打赏,手头有点紧。” 汪千户怒斥道:“你请陆统领吃饭,又不是请猪八戒。别以为我不知道,陆统领是个不近女色之人,你请他需要女人助兴?你这是虚报数目,故意讹诈你亲爹。” 汪大夏的小算盘被父亲戳破了,他就是想多从父亲这里抠点银子,毕竟,谁会嫌银子多沉手啊。 汪大夏见好就收,拿着银票跑了。 “你给我站住。”汪千户说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天天都回家住,我给你在锦衣卫衙门附近租的房子白租了,你在那里睡过几晚?” 其实一晚都没有,汪大夏养伤是瞒着父亲的,一直在陆炳的院子蹭吃蹭住——因为那里有魏采薇啊! 同样的,汪大夏宁可每天起早贪黑的穿越京城南北回家住,也是因为魏采薇和丁巫住在甜水巷,给陈经纪治疗,他每天晚上回家,都会去魏采薇那里坐一坐,磨磨蹭蹭不肯走,家里基本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汪大夏说道:“我有择席的毛病,在外头睡不着,房子退了吧。” 除非魏采薇也搬到南城——这是不可能的。 汪千户说道:“房租我已经给你付了一年,真是个败家子!” 反正汪千户嘴里从来没有好话,汪大夏习惯了,唾面自干,随他骂去。 次日,汪大夏去锦衣卫衙门,点卯之后,汪大夏去找陆炳,将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献上。 陆炳果然喜欢,爱不释手。 尤其喜欢唐伯虎在这幅画上的题诗,将那句“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念了好几遍,说道: “唐伯虎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中了应天府第一名解元,一时名声大噪,是为江南才子第一人,本来以为春闱必定得中,可惜被卷入了科场舞弊案,从此失去考试资格,以前追捧他的人纷纷远去,看尽世态炎凉,居然沦落到卖画为生,这首诗就是他的人生写照啊,好诗,好画!” 汪大夏这才明白这首浅显易懂的诗里所藏的含义,疯狂拍马屁,“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刚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呢,觉得大才子的诗得写到我看不懂才是好的。所以这画在陆大人手里,才觅得知音。在我手里,只能明珠蒙尘。这是缘分,这幅画注定是陆大人的。” 陆炳不是谁的礼物都收的,但今天实在喜欢这幅画,送到他心坎上去了。 陆炳在嘉靖帝身边红了三十几年,圣宠不衰,但是他内心一直很清醒,晓得他总有一天会失势的,就像夏天无论多么热,总会有一天会结束。 秋风一来,纨扇就不合时宜了,得收起来,陆炳觉得自己就是这把纨扇,一时爱不释手。 何况汪大夏说的话又好听,陆炳就当场将《秋风纨扇图》挂在书房墙上,说道:“无功不受禄,说吧,你想要什么?” 汪大夏嘿嘿笑道:“我有个朋友,被歹人所害,断了子孙根,身体残疾,他是做经纪行当的,残缺的身体被人耻笑,祖传多年的经纪行当这碗饭就吃不上了。他想进宫当差,苦于没有门路。我就求到陆大人这里了。” 陆炳问:“他可曾读过书?品行如何?” 汪大夏一阵猛夸,说道:“他是为了救邻居才断了子孙根,品行一等一的好。他比我读的书还多。 本来他小时候家境殷实,家里请了举人给他开蒙读书,想要转换门庭考科举的。无奈十年前庚戊之变,他家是北直隶安肃县人,不在京城,家产被俺答汗的军队抢了,房子也烧了,父母皆亡,只有老祖母带着他逃到京城。” “当时京城城门关闭,是陆大人您请旨开门,放灾民进来。陈矩捡回一条命,就是家道中落了,不得已收起书本,走了祖上经纪行的老路,以供养老祖母,但是读书底子尚在,字写得极好,文质彬彬的。” 庚戊之变,改变命运的岂只有魏采薇和丁巫的家人? 很多普通老百姓也深受其害,只是因为他们地位低,他们的苦痛很少被人知罢了。 战火中,沦为难民的老祖母牵着小陈矩的手,苦苦拍打城门,哀求进城。 陆炳请圣旨开门,魏采薇的父亲禾千户自请加入敢死队,逆流而行,去难民断后,敢死队全部死绝。 他们的人生在某一刻曾经交汇过。 陆炳听了,将自己的名帖给汪大夏,说道:“东厂厂公麦福麦公公和我私交极好,你那个朋友拿着我的帖子去投麦公公门下,认个干爹。他既然有读书的底子,麦公公会安排他去司礼监内书堂学习。麦公公门下徒子徒孙极多,路给他铺好了,将来他能不能出人头地,得靠自己本事。” “谢陆大人!”汪大夏大喜过望,接过名帖,陈经纪有东厂厂公这个靠山,超过了他的预期。 陈经纪搬回马厂胡同,坚持要和魏采薇和汪大夏结清药费和冰块钱,又把零碎的银两还给凑钱给陈老太太办丧事的邻居们。 马厂胡同都是普通人,赚点钱不容易,陈经纪对自己抠门,但不占人便宜。 汪大夏把陆炳的名帖交给他,要他去投东厂厂公麦福门下。 陈经纪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报还。” 找宫廷门路不容易,上辈子汪大夏是木百户花了所有的积蓄,用钱砸出来的门路,砸完之后木百户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去三通镖局当镖师度日。 这一世汪大夏给陈经纪找门路,也是用了唐伯虎的画送人情得来的,都不容易。 陈经纪暗中把骡车和房子都低价卖了,换的银票,连同一封《诀别书》,一起塞进了李九宝家的门缝里,背着简单的包袱,在清晨走出马厂胡同,去投麦府,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司礼监终于放榜了,魏采薇榜上有名,而且还排在第一个,司礼监的小宦官送来一个宫廷女医的符牌,上面有她的名字,倘若宫廷有召,她佩戴符牌,在进宫时使用。 魏采薇给了一两银子打赏,小官宦喜笑颜开,“恭喜魏大夫。” 丁巫做小鸡炖蘑菇,给魏采薇庆祝。魏采薇说道:“丁大哥多买两只鸡,做一大锅,今日汪大夏肯定要来蹭饭吃的。” 锦衣卫衙门,汪大夏从陆缨那里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当即心都飞了,“我就知道,她一定能考中——文昌庙的符牌最灵了!我还给她求了上上签,必定高中!陆统领,我今天能不能早点下衙门?” 陆缨:“不可以。” 汪大夏像个猴子似的坐不住,不停的看着怀表,不一会,陆炳的亲卫来叫他,说陆大人找他。 汪大夏去了陆炳书房,“陆大人找标下有何事?” 陆炳问:“今年是京察之年,你知道吧?” 京察,是明朝应天府和顺天府南北两个京城官员们的考核之年,六年一次。四品以上京官由皇帝考核,四品以下是吏部考核。 如果考核不合格,就要革职。 汪大夏说道:“标下听说过,不过,标下一个小卒,不用京察。” 陆炳把一个卷宗给他,“你看看吏部那里你父亲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京察。” 汪大夏打开一瞧,父亲这六年的功绩都写在上头,什么灭火啦,疏通下水道啦,缉拿多少贼人等等,功绩是中等。但是在操守这一栏里,写的是“贪”字。 汪大夏当然晓得这一个“贪”的厉害,凭你多少功绩,只要判断是贪,就是考核不过,要革职的。 汪大夏合上卷宗,说道:“陆大人,不是我为亲爹辩护,我这个爹很多臭毛病,但是贪是不沾边的,平时都是正常的人情来往,他若是贪,我们家这些年几个铺面几亩地,真是一亩地一栋房子都没有增加过,全靠祖辈积累的财富吃老本,收租子收租金过日子,他若有其他的收入,早就被我捞出来花了,还等着他攒钱?没可能的” 这倒是大实话。 陆炳说道:“可是吏部受到检举,说你父亲在外头放印子钱。身为朝廷官员,明令禁止放印子钱,你父亲在京察之时顶风作案,证据确凿,不是贪是什么?” ※※※※※※※※※※※※※※※※※※※※ 说一下,上一世汪千户落难并不是会因为这个哈。这一世是因为汪大夏得罪了严世蕃,严世蕃要利用京察搞他爹。 上一章,没有看懂采薇如何钻研技巧的读者,请看上一章的评论区,评论区人才辈出,都解释的很清楚了。我怕被锁,所以不敢细写,最近只能发幽灵车哈,感谢在2020-07-30 02:10:58~2020-07-30 18:0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笑笑 106瓶;77 40瓶;如小花已然被虐成狗了 20瓶;微微 15瓶;九宗、阿珊 10瓶;莫澜 6瓶;貓的太太、更砂 5瓶;梦若人生 3瓶;小叶子、唯伟 2瓶;逸迢盐水鱼、老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拔毛 汪大夏不信父亲会干出放印子钱这种事情, 他说道:“陆大人,证据从何而来?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得罪了严侍郎, 严侍郎答应您不再找我们这些晚辈的麻烦,可是没说不找我老子啊?定是严侍郎栽赃陷害,求大人明察。” 陆炳说道:“自从那晚事情之后,我答应过你,会留心你的父亲。以你父亲的六品武官品级,他的京察归吏部管,我早就和吏部打过招呼,你父亲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马告诉我。” “实不相瞒, 吏部尚书吴鹏和我关系很好, 且正在与我家议亲事, 否则我锦衣卫怎会有你父亲的京察卷宗?这都是吴尚书偷偷给我行的方便。若不是证据确凿, 吏部不会随便判“贪”。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赶紧回去问问你父亲是怎么回事。” 陆炳的意思很明确了, 不是栽赃陷害, 是确有其事,若无证据, 吏部也不会随便冤枉好人。 汪大夏再次感叹陆炳人脉强大,且陆炳言出必行,一直留意着汪千户的动静,并不只是说说而言。 陆炳和陆缨一样, 都是靠得住的人。如今京察还在继续,到秋天才出结果, 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汪大夏说道:“多谢陆大人提醒, 标下这就去找父亲。” 汪大夏找陆缨请假, 粗略说了此事,陆缨护短,当即就答应了,“你自去,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若抽不开身,明日早上也不用来点卯。” 陆缨的想法很简单,她若连手下都罩不住,如何服众?汪大夏是为了救丁巫而得罪严侍郎。 汪大夏直接去了北城兵马司找父亲。 真是祸从天上降,汪千户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我从来不碰印子钱,再说我也不管钱,账都在夫人那里。” 汪大夏向来看不起继母吴氏,“那一定是太太干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眼皮子浅。从她手里放出去,和从父亲手里放出有什么两样?人家只道是汪家人放的印子钱。人家吏部有证据,若不是陆大人早就和吏部尚书打了招呼,您连补救的余地都没有,京察结果一出,直接革职。” 汪千户赶紧回去找小娇妻对质,要吴氏把账本和家里的余钱拿出来。 账面上缺了四千两银子,汪千户来的急,吴氏来不及填补这个大窟窿,因而一看就知。 汪千户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拍,“你往外放了四千两银子的印子钱?” 吴氏娇娇怯怯,“不是印子钱,是放了官员债。我哥哥说专门借给京城里等候官职的进士们。当官的肯定不会赖账,这是来钱最快,最保险的借债,我也是为了家里宽裕一些才这么做的。” “你——”汪千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些年从儿子汪大夏那里感受到的“惊喜”加起来都不如今天小娇妻给的多,说道: “什么官员债?你亲眼看到了借钱的契约?你这个傻婆娘,印子钱和官员债傻傻分不清楚。吴大舅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把钱拿去,以汪府的名义放了印子钱,被人检举到了吏部,在京察里头记了我一笔,我现在成贪官了。” 汪千户的年龄够当小娇妻的爹了,两人吵不起来,他盛怒之下,反而异常平静,“我这六年兢兢业业,这把年纪还坚持巡夜,本想再往上爬一爬,你放个印子钱,我这些年全白费了,别说升官了,连现在这个六品指挥使都保不住。” 吴氏慌了神,跪在汪千户膝前,“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也是被哥哥骗了,我没想到他连亲妹妹都坑啊!若他说放印子钱,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 汪千户以前对小娇妻有多满意,现在就有多失望,“夫妻一体,五千两银子,几乎是汪家账面上所有的活钱,你说拿就拿,也不和我商量,既然娘家人跟你亲,你就回娘家去过吧。” 这意思,是要休妻。 汪千户失望透顶,他是相信小娇妻,所以托付中馈,连前妻的嫁妆都交给她保管,丝毫不相疑。可是小娇妻一心向着娘家,差点把家底都搬到娘家去了,汪千户还蒙在鼓里头。 吴氏紧紧抱着汪千户的大腿,哭道:“老爷我错了!我害了老爷丢官,休妻的惩罚我认了!可是我走了,大秋怎么办?求老爷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我这就去娘家把银子要回来,我去给官老爷们解释清楚,是我娘家哥哥放的印子钱,和老爷无关!” 正好汪大秋午觉醒来,到处找娘,看他娘哭了,也跟着嗷嗷大哭,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乱的很,汪大夏就去了邻居家躲清静。 丁巫刚刚从菜市场买了两只鸡回来杀,准备晚上做小鸡炖蘑菇,庆祝魏采薇考中宫廷女医。他暂时不回铁岭了,平日做家务做饭,帮魏采薇做各种药丸子,也没闲着。 丁巫穿上围裙,割了一只鸡的鸡脖子,正在往碗里放血,汪大夏从后门进来,四处张望,“魏大夫不在家啊?” 丁巫说道:“司礼监刚送来名牌,就立刻有人来请她去看病,说是成国公府家的女眷。果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一举成名天下闻了。” 丁巫杀了一只鸡,又提起另外一只。 汪大夏跟他没什么话说,但是沉默会更尴尬,没话找话,说道:“今天买了两只鸡啊。” 丁巫麻利杀鸡放血,“半夏说你晚上一定会过来蹭饭,你一个人就能吃一只鸡,所以她要我做两只。” 汪大夏听了,心花怒放,还是魏采薇对我好,总是想着我。 丁巫将准备的好的开水浇在两只鸡上,开始薅鸡毛。汪大夏搬了个小杌子坐下帮忙拔毛,“你最近有没有觉察到有人监视跟踪?我觉得严世蕃还没死心,你和采薇要小心……” 汪大夏把继母吴氏放印子钱的事情说了,“我是继子,不好进屋,在外头听了几耳朵,这事才不到一个月,就证据确凿的捅到京察那里了,若说严世蕃没有暗中捣鬼,我是不信的。只是严世蕃做的很隐蔽,他手下的爪牙一定盯着我父亲,一旦抓住把柄,就死咬着不放。” 身为前兵部尚书之子,丁巫当然晓得何为京察,说道:“京察归吏部管,陆大人怎么对吏部的京察了如指掌?” 汪大夏说道:“吏部尚书吴鹏和陆大人关系好,两家如今正在议亲呢,对我们家而言是大事,对吴尚书而言,小事一桩。” 丁巫拔鸡毛的手蓦地一滞,“吴尚书正在和陆大人家议亲?是陆大人那个儿女的婚事?” 丁巫直觉是陆缨,因为陆缨是陆府四小姐,余下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应该是陆缨和吴尚书家某个儿子议亲。 汪大夏根本不知道陆缨是女儿身,还以为私生子呢,说道:“陆家三个小姐都嫁得豪门,应该轮到四小姐了吧。这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丁巫听了,脑子里瓮的一声,好像野蜂飞舞,想起在金鱼池里的“吻”,明知两家是仇人,明知他和她地位相差悬殊,他却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那个“吻”。 现在,她在和吴尚书家的公子议亲,门当户对,此事必成,否则陆大人也不会告诉汪大夏…… 哎呀! 汪大夏发出刺耳的尖叫,把丁巫从思绪里拉出来,“怎么了?你嚎什么?” 汪大夏指着丁巫的手,“你拔我的腿毛干什么?” 丁巫低头一看,原来汪大夏嫌热,魏采薇又不在,他就散着裤腿,还把裤腿卷到大腿,这样比较凉快。 汪大夏的小腿毛发茂盛蜷曲,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他们两个并排坐着拔鸡毛,丁巫走神,拔着拔着,就拔到了汪大夏的腿毛。 丁巫忙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想着……严世蕃对你父亲下手了,接下来会对我和采薇使什么圈套。” 汪大夏信以为真,丁巫被严世蕃绑在水车上施以水刑,差点折磨死了,换成谁都会杯弓蛇影,担心再次被折磨,故,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说道:“没关系,我腿毛多,拔几根没事。” 话音刚落,木百户来找他,说汪千户要见他。 汪大夏麻利的把手里那只鸡剩下的鸡毛全部拔完了,跟着木百户回去,低声问:”我爹把那妇人休了?” 以吴氏所作所为,已犯了七出,汪千户可以休妻。 木百户说道:“夫人已经回娘家了——她说去把钱要回来,不会继续放印子钱。等把钱要回来,一切由千户处置。” 这就是没休成。 汪大夏冷哼一声,“以退为进,这婆娘把我爹哄得团团转。” 木百户还比较乐观,“把钱要回来,再推到吴大舅头上去,证明千户无辜。在加上陆大人和吴尚书的关系,这次京察,你父亲那个贪字是可以消除的。一切还可以挽救。” 可是见到父亲,汪千户却问他,“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外头得罪人了?” “没有。”汪大夏愤愤说道:“明明是继母干的好事,都这时候了,你还维护她。” 汪千户说道:“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北城兵马司,这个圈套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就是故意针对我。 你自从去了锦衣卫,天天往邻居家跑,邻居多出一个男人,叫做丁巫,他是以前兵部尚书之子,本该流放铁岭,怎么一直跟你混在一起?” “你在锦衣卫当差,接触诸多机密,我晓得臣不密则失身的道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问你,可如今弄到我头上了,我总该知道一些吧?” 没想到老爹还有这招,汪大夏只得简单的把严世蕃的事情说了一遍。 汪千户听了,沉默片刻,说道:“你去和陆大人说,不用翻案,不用走吴尚书的门路,就让吏部京察把我革除官职。” “什么?”汪大夏怀疑自己听错了,“陆大人提前示警,就是给我们时间把事情摆平,他好保住你的官位啊。以他的本事,还有和吴尚书的关系,你准能通过京察。” “不可不可。”汪千户连连摇头,“你根本不懂官场,也不晓得严世蕃多么可怕。你得罪了他,当然,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尽了分内之事,是陆大人要你保护丁巫的。可是严世蕃弄不到你,他必定要弄我泄愤的。我由得他弄,他泄了愤,就不会弄你了。我就丢个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官职,祖传千户爵位还在。他若坚持要弄你,你很可能没命。” ※※※※※※※※※※※※※※※※※※※※ 其实正在议亲的是陆炳的儿子陆绎,娶了吏部尚书吴鹏的女儿哈哈哈哈,丁巫误会了。感谢在2020-07-30 18:06:09~2020-07-31 02:1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雨中微笑 30瓶;34393855 18瓶;zz、cc、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青箬笠 10瓶;小康是猪、daskey、ploy 5瓶;非凡 3瓶;阿珊 2瓶;森森、孔孔不是孔、ja□□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妾身做不到啊 汪大夏见老爹要认怂, 连反抗都没有,忙说道:“父亲半辈子都在北城兵马司里, 怎可因为我而丢了官。还是我从锦衣卫里退出吧,反正只是一员小卒。” 汪千户坚决不肯,“你不能退,你若退了,就辜负了陆大人的栽培,严世蕃也不泄愤,搞不好,我们汪家传了五代的爵位都要丢,得不偿失。何况我们汪家这五代起起落落, 也是常有的事情。你曾祖父在成化朝时, 为唐伯虎说了几句话, 觉得他无辜, 就被扣上同情科场舞弊的帽子,贬过官。” “你祖父资质平庸, 你曾祖父干脆没有给他谋实差, 说与其出去当差漏洞百出闯祸,不如家里养他一辈子, 保个平安。后来我长大了,你曾祖父就努力给我铺门路,弄到了北城兵马司。进一步悬崖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 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不要拘泥一时的得失。” 五代千户, 又身处名利场中心的京城, 能够顺利传承下来并不容易,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很多风光的勋贵家族沦落到沿街要饭的有的是,汪家传承百年,其中刻入骨子里的危机感和对危险的嗅觉不无关系。 汪大夏快马加鞭,顶着酷暑赶回锦衣卫衙门,跟陆炳说了父亲的决定。 陆炳也是父亲,对汪千户为了儿子的退让并不吃惊,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京察里写上一个‘贪’字,会落下终身把柄,将来复任恐怕无望。如果御史们以此群起弹劾,你父亲恐怕连祖传爵位都保不住。” “放印子钱一事你父亲并不知晓,契约上不是你父亲的名字,把钱要回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父亲顶多是“治家不严”和“失察”之罪。我跟吴尚书打个照顾,要他改一下京察卷宗,贪字去掉,改成治家不严,把底子洗干净,将来我好为他铺路。等风头过去,其他地方有空缺,我再把你父亲推过去补缺。” 陆炳不愧为是官场老油条,考虑的比汪千户还周到,做的滴水不漏,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汪大夏连忙赶回家传了陆炳的话。 汪千户自是感激不尽,“我们都听陆大人的安排。” 汪大夏说道:“父亲赶紧催着太太把钱要回来,咱们家的钱可不能再往外头放了,印子钱伤天害理。这钱的事情解决不了,始终都是把柄,吏部吴尚书也不好改京察卷宗。” 汪千户说道:“我晓得厉害,不会要吴尚书为难。” 吴氏已经在娘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开了,“大哥,你是要逼死亲妹子啊!如今老爷大怒,要休了我!我诰命没了,儿子没了,这几年辛苦操持家事,也白费力气,被休弃在家,对大哥有什么好处?如今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把钱要回来,大哥还的不是钱,是我的诰命啊。” 可是印子钱岂是那么容易要回来的? 吴大舅说道:“钱都放出去了,借印子钱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实在没钱,逼得急了,谁会借印子钱?借出去不到一个月就能连本带利的还钱,还用得着借印子钱?我的姑奶奶哟,你怎么还想不明白?不是我不还钱,是实在没钱啊!” 吴氏泼辣,扑过去一爪子就要抓大哥的脸,“当初说了放官员债我才把钱给你的,大哥骗了我,我若知道是印子钱,说什么都不会借!” 真是欠钱的是大爷,吴大嫂终于不用忍耐嚣张跋扈的小姑子了,一把抱住吴氏,“姑太太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这是你亲哥哥。” 吴氏对哥哥都能动手,对大嫂就更不客气了,反手就是一巴掌,“上回大嫂说要去吃酒,没有可心的首饰,说担心丢了老吴家的脸面,向我借了金丝狄髻,还有一套金嵌红宝石头面首饰,到现在还我,我催了没有?”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我对娘家还不够大方?还不够好?我都快把夫家搬空了,你们还嫌弃我不肯好好说话?” 吴氏气得将炕桌一掀,茶杯茶壶哗啦啦砸了一地,“我跟老爷说了,此次一定把钱把要回来,反正要不到钱,我也没脸回家,我就守在娘家,天天催你们还钱。我就不信,欠债的比债主还有理了!” 吴大嫂冷笑道:“哟,谁欠债不还了?有字据吗?若真有字据,姑太太难道要去衙门告亲大哥不成?何况我们也不是借钱,是帮姑太太放印子钱补贴家用,赚的钱都是你的,你大哥辛辛苦苦为你找门路放债,你不领情,还要咬我们一口。” 吴氏没想到大哥大嫂是这副原告成被告的嘴脸,气得发抖,正要再骂,外头丫鬟来报,说老爷派木百户来问太太话。 汪千户不方便亲自来,因为他若来了,就是原谅,和解,要接吴氏回家的意思。汪大夏从来不登吴氏娘家的门,王大秋还小,所以要木百户帮忙走一趟。 吴氏去见木百户,第一句话就是:“大秋怎么样?有没有找娘?你跟他说,我出去走亲戚,过几天就回来了。” 木百户屏退众人,把汪千户的话交代了一遍,“……这事走走门路可以压下去,弃车保帅,丢官保爵位。但是印子钱一定要收回来,只要汪家的钱还在外头放利滚利,授人把柄,这事就压不下去了,官位爵位一起丢。” 吴氏听了,浑身冰凉,“可是我哥嫂说现在收不回来,借印子钱的都是急用钱的,甚至有的借钱没等到还钱的日子就跑了,所以印子钱才收那么高的利息,因为顶多能够收回七成本金和利息,这还需要时间和打手们去催债要债,打手们还要从里头抽一成当酬劳,至少一两年才能周转回来。” 印子钱就是层层盘剥,弄得借债的人家破人亡,榨干最后一滴血,卖儿卖女,丧尽天良,被人所不齿,所以当官的一旦爆出放印子钱,都是一桩丑闻,必定被御史群起而攻之。 贪婪之人连鸡生蛋都懒得等,都希望钱生钱,赚快钱,可是钱未必生钱,大多生灾。 木百户管着北城的治安,当然明白这事难办,说道:“可是秋天京察就要出结果了,夫人顶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吴氏哭得梨花带雨,“妾身做不到啊!” 木百户心想,你也有今天,也是自作自受。别家婆娘是抠夫家贴娘家,小打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恨不得把夫家的家产全都搬到娘家来,得亏是铺面房子田产写的都是汪家父子的名字,否则就你那贪婪的兄嫂,还不得都哄着你骗到手。 木百户说道:“夫人此举,丢财是小事,汪家传了五代的爵位都要丢。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汪千户的爵位。” “什么法子?”吴氏收起泪水,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木百户告诉我,哪怕是摸油锅、滚钉板,我也照着去做。” “倒……不至于。”木百户说道:“只要夫人自请下堂,主动承担责任,汪千户就不是贪,而是治家不严、失察之罪,丢官保爵。” 木百户是汪千户一手提拔的,还住在汪家,他自然一切都是替汪千户打算。他早就觉得吴氏并非贤良之辈,还对继子汪大夏使出捧杀的伎俩,想要谋夺将来的千户之位,这样的妇人配不上汪千户。 无奈汪千户被小娇妻所迷,又得了小儿子大秋,木百户总不能劝人家夫妻散了吧。 吴氏这次真是做得太过分了,汪家传了五代的爵位都要断绝。 “这——”吴氏犹如五雷轰顶,“这让不如让我去摸油锅、滚钉板呢。我若下堂,大秋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木百户说道:“大秋依然是千户之子。如果汪千户保不住爵位,大秋就只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儿子了。” 吴氏双手紧紧的绞着帕子,不说话了。 其实木百户作为外人,当然无权干涉人家夫妻间的事,何况是和离这种大事。他只是出言试探,看吴氏是否真心悔过,去承认责任,弥补过错。 但如今看吴氏躲闪的眼神,木百户也并不意外,“我明白夫人的意思的,告辞。” 木百户回去,如实告知汪千户钱收不回来的事情,“……吴大舅已经把四千银子全部放出去了,一两年之内都收不全,何况只有区区两个月就要京察。即使我们拿到借债名单,不要利息去收本金,那些借了印子钱的人都是急用钱的,钱都花完,那有钱还给我们?如果我们派打手去催逼,一分利也不要,御史也会弹劾千户鱼肉百姓。这回真栽到死胡同里了。” 这下麻烦了。甩都甩不掉一个“贪”字,要跟着汪千户一辈子。 这那是娶了个媳妇,分明娶了个祸害啊!汪千户心急如焚。 木百户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休妻,洗脱干系。放出去的四千两银子也别指望要回来,把借债的人找到,当众烧了借据,以后爱还不还,全凭个人良心。并将此事公布于众,让吴大舅无钱可赚,也就无从雇佣打手们逼借债的人还债。如此,才能保住千户大人的名声。” 木百户这个破财免灾的法子够狠的,汪家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以后基本上就剩下空架子了。 壮士断腕,汪千户唯有叹气,“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把债全免,本金不要了。银子还可以再积攒,祖传五代的千户爵位没了,我就是死也无颜面对祖宗!” 木百户拿起佩剑,“以北城兵马司的人脉,搞到借债人名单和借据不算太难。千户大人赶紧写休书。” 木百户带着手下出门,恰好吴氏洗净铅华,穿着素服,散着头发,在汪府门口铺了张草席,跪在草席上脱簪待罪。 汪府大门在鼓楼西斜街上,很快迎来路人围观,其规模不亚于汪大夏那天被锦衣卫围捕。 魏采薇看诊完毕,由成国公府的人赶着马车送回来,刚好也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她就是出门给成国公世子夫人——也就是陆缨的大姐姐诊了个喜脉回家,短短一个时辰,这个世界怎么了? 汪千户闻讯赶来,打开大门。 吴氏见丈夫来了,双手递上手书,“妾身不贤不德,贪财愚蠢,闯下大祸,到无法挽救之地,妾身不配当汪府主母,自请下堂。” 木百户低声问她,“我下午要你自请下堂,你怎么不应,拖到现在跑过来?” 吴氏哭道:“我想把当初老爷下聘的聘礼从娘家要回来,还给汪家,赔一点是一点。你走之后,我就找哥嫂要,他们说聘礼都给弟弟娶弟媳用了,一个铜板都没剩下。我只好空着手来自请下堂。” ※※※※※※※※※※※※※※※※※※※※ 奇怪的cp又增加了呢。明朝版本的p2p暴雷了。感谢在2020-07-31 02:10:12~2020-07-31 17:4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彩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坏陛下、珑涘 30瓶;沙场看书 25瓶;c子、听雨楼泡茶的阿狸 20瓶;团长我想切焚影 19瓶;糖葫芦好吃吗、羊羊快跑、源灏、leilawu85、我不是武士 10瓶;做一个梦呗 8瓶;森森 6瓶;蜉蝣一粟、芦荟刺刺、蓝喵喵儿 5瓶;偷我一亩瓜 4瓶;清风挽发、有个姑娘、小叶子、小喵三千 2瓶;阿珊、巾凡fan、起名无能星人、孔孔不是孔、早睡早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汪千户百感交集, 不知该说她蠢还是说她天真,吴大舅是那种会退聘礼的人吗? 到了这个地步, 吴氏居然还对娘家心怀幻想。 汪千户觉得自己这个丈夫当得太失败了,他如此宠爱小娇妻,托付中馈,从不疑心,自问从无亏欠,可是为什么小娇妻的心就是偏向娘家,不考虑夫家呢? 原本汪千户还有些犹豫,看在幼子汪大秋的份上,不想休了小娇妻, 觉得反正四千两银子的债不要了, 给她一些惩罚便是。 可看到吴氏如此天真糊涂, 吴家人贪得无厌, 就像蚂蟥似的趴在身上吸血,如果不休了吴氏, 这个大蚂蟥恐怕要吸汪府一辈子, 祸害子孙,于是下定决心, 接受了吴氏自请下堂的诀别书。 汪千户命人把吴氏的嫁妆,还有两个陪嫁丫鬟全部还给她,吴家是太常寺大苑马场的军户,世代养马, 小门小户的,能有几个嫁妆?当初吴氏嫁过来, 看起来有四十八抬嫁妆, 其实一半都是虚抬, 做样子罢了。 而且吴氏当家这四年来,一直贴补娘家,根本没有往自己私账里捞过钱,嫁过来是什么样,下堂后还是什么样,别的出嫁女是“扶弟魔”,吴氏是“扶哥魔”,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落得里外不是人。 汪千户看在四年夫妻情分上,见她嫁妆简薄,怕她下堂后日子不好过,还添了一百两银子,要木百户送她回去。 吴氏看到汪千户给的两封银子,泣不成声。这个丈夫除了年纪有些大,没有什么缺点了,是她没有珍惜,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木百户问她:“千户大人说,你可以和大秋告别,但是别哭天抹泪的吓到孩子。” 吴氏哭道:“算了,我这个亲娘没脸见他。乘着他还小,过几个月就把我忘了,不认我才好呢,有我这个拖后腿的糊涂娘,他大舅……我大哥必定又缠上去吸他的血。” 木百户心道:现在想通了?可惜已经晚了。 到了半路,吴氏突然要木百户送她出城,“我若回娘家,怕是连嫁妆都保不住,我乡下有个小田庄,是我母亲给我的,我以后一个人过。” 木百户把她送走,想着她一个下堂妻生活不易,被人欺负,就和村长里长都打了招呼,北城兵马司在京城不算什么,在乡下却颇能唬人。吴氏这个小地主婆可以在乡下立足。 甜水巷这边,可恶的继母终于走了,家里也成了空架子,但从此要过紧日子,所以汪大夏并不开心,魏采薇给他夹了个鸡腿,“你们家日子过得再紧,也比普通人家好上许多,祸福相依,焉知不是好事?” 魏采薇会如是说,是因为上一世里,汪家遭遇灭顶之灾,就是因为汪千户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上一世,寒冬腊月天,北城兵马司指挥使配合锦衣卫捉拿白莲教奸细,捣毁了奸细巢穴。 白莲教起初是民间农民起义、反抗朝廷统治的组织。但是到了明朝嘉靖年间,白莲教变了味道。白莲教痛恨朝廷的围剿,教主干脆带着教徒们远走草原,投靠了蒙古俺答汗,当了“明奸”。 白莲教熟悉中原地形,有众多教徒为耳目,京城防守空虚,就是白莲教提供的情报。俺答汗听从了白莲教的建议,挥师南下,加上有白莲教的带路,果然势如破竹,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抵抗就打到了京城,兵临城下。 十年前大明庚戊之乱由此而来。 之后,跟踪白莲教行踪、抓捕白莲教奸细是大明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等等衙门的重要任务。 北城兵马司在一次夜巡中将一个违反宵禁的人抓走了,次日此人亲眷带着罚金和户贴来要人,被细心的木百户发现户贴是假的,而且此人和通缉的白莲教奸细有些相似。 汪千户当即报给了锦衣卫。锦衣卫当时负责捉拿白莲教的正是陈千户——魏采薇的死敌,上一世她杀了陈大郎,但是由于太过激动,捅了陈大郎三十几刀,刀刀都不致命,差点被活捉,为了躲避抓捕,她进宫当宫女去了,陈千户就一直没有死。 陈千户带着锦衣卫的人,和北城兵马司合作,跟踪奸细,找到了白莲教在京城的巢穴——北城积水潭西边的头条胡同(注1),两个衙门合作,将巢穴合围。 可是百密一疏,奸细在巢穴里挖地下室私造火器,储存大量火/药。白莲教奸细绝望之下,引燃了地下火/药库,不仅炸死炸伤了诸多北城兵马司官兵和锦衣卫,还连累了头条胡同的老百姓。 冬天京城天气干燥,刮着东北风,风助火势,救火都来不及,只能半夜叩门,把街道百姓叫起来撤离,最后头条胡同全都烧了。 幸亏胡同的尽头是积水潭,积水潭的湖水阻隔了火龙,这场大火才没有蔓延到其他胡同。 但最后还是死了无辜老百姓——一户听不到声音的聋哑夫妻,还有一个瘫在床上不能动的老人被活活烧死。 千钧一发之际,汪千户将木百户压在身下保护着,他被炸断了双腿,后背烧伤一大片,受了重伤。 死伤如此惨重,还毁了一条街,上头追责下来,锦衣卫陈千户又给严世蕃送了银子,有严世蕃保护着,自然无人敢动,最后只是罚了一年俸禄。 但是汪千户没有后台、没有送钱的门路,又是直接负责人之一,于是革职、夺爵、抄家一条龙,全都往汪千户头上招呼。 汪千户真是惨,身受重伤,烧伤和断腿剧痛无比,外面天寒地冻,还要被抄家的人逐出家门。 汪大夏拆下一副门板,将父亲裹在被子里,和木百户一起将父亲抬出来。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吴氏和汪大秋只晓得嚎哭,汪家人搬到了木百户租的房子里,汪千户当晚就活活疼死了。 料理完父亲的丧事,汪大夏就挥刀自宫,发誓出人头地。木百户把所有积蓄拿出来,给汪大夏铺平进宫之路。 王大夏进宫,先在内书堂读了三年书。已经成为宫廷红人的魏采薇挑中他做对食夫妻,放心将复仇交给他,除了他长得帅、名字里有个夏字、会吃软饭等等原因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汪大夏和她一样痛恨把责任都甩在他父亲头上的陈千户和严世蕃! 如果不是陈千户贿赂严世蕃,把责任全部推到汪千户一人头上,汪家不会家破人亡。 有了共同的敌人,对食夫妻的结盟才会牢固。 汪大夏和她联手,除掉陈千户,和朝中倒严势力一起,绊倒了严世蕃和父亲严嵩父子。 汪大夏当上东厂厂公之后,用各种手段灭了白莲教,为父亲复仇。 上一世,无论是汪大夏还是魏采薇,都灭掉了所有的仇人。 重来一世,魏采薇守护汪大夏,不想让他再次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伤痛和悲愤。 她不会进宫,是因为她要在宫外想法子提醒汪千户以及锦衣卫头条胡同白莲教巢穴地下火/药库的秘密。 不管是匿名举报,还是引导陆缨汪大夏去查头条胡同,消除火/药库的隐患,这一世,她必定要阻止悲剧再次发生。 可是魏采薇万万没有想到,严世蕃在京察给汪千户使绊子,居然阴差阳错,帮助汪千户逃过了生死劫! 上辈子汪大夏没有得罪严世蕃,所以没有严世蕃没有在京察上搞汪千户,也就没有印子钱这回事,吴氏一直没有休。 这辈子汪大夏得罪了严世蕃,严世蕃利用吴大舅的贪婪,派人引诱吴大舅找吴氏借钱,放印子钱。以方便给汪千户按上贪婪的罪名,用京察来除掉汪千户。 结果,汪千户虽然丢了奋斗半生的官职、四千两银子打了水漂,家道中落,但也由此远离了灾祸,不用魏采薇操心布置,他都可以安稳度日了。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 所以魏采薇得知此事后,不仅不难过,还十分高兴,接下来她不用再操心汪家败落,只需想法子引导锦衣卫捣毁白莲教巢穴,并警告地下火/药库的存在,以免头条胡同遭遇劫难。 汪家不遭难,汪大夏就不会悲愤得挥刀自宫,把根留住了。 今天是魏采薇高中宫廷女医的好日子,汪大夏不想因家事扫了兴,魏采薇又主动给他夹了鸡腿,温柔的安慰他否极泰来,丢官未必是祸,汪大夏立刻转忧为喜,说道:“借你吉言。丢官保爵,这笔买卖划算。” 魏采薇心道:何止保爵?连你爹的性命、你的根都保住了好吗? 四千两银子花的值啊! 但这不能告诉汪大夏,魏采薇指着他碗里的鸡腿,“乘热吃。” 汪大夏不客气,咬了大口,眉头一皱,看了看丁巫,没有说什么,乖乖把鸡腿吃下去。 今晚丁巫食欲不好的样子,他还没有动筷子呢。 “吃饭了。”魏采薇将另一个鸡腿夹到丁巫碗里。 魏采薇习惯先喝一碗汤,鸡汤入口,魏采薇差点吐出来,吃药似的强行咽下去,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汪大夏刚才吃鸡腿时的古怪表情了。 “丁大哥,你忘记放盐了。”魏采薇说道。 “啊?”丁巫一直在想陆家和吏部尚书吴鹏家议亲的事情,觉得陆缨要嫁到吴家去了,心思恍惚,做菜出了纰漏。 丁巫喝了一口汤,“对不起,我加盐回锅热一下,你们等一会。” 丁巫端着铁锅去了厨房热菜。 魏采薇问汪大夏,“你吃鸡腿的时候怎么不说?” 汪大夏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丁大哥故意煮的清淡口味,身为客人,怎好挑剔?他买菜做饭薅鸡毛也挺累的。” 汪大夏初次见到丁巫时,几次出言讽刺。短短两个月,他成长的很快,混不吝的气质收敛了许多。 魏采薇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丁巫,“丁大哥今天有些奇怪。” 汪大夏连连点头,向魏采薇告状并乘机撒娇,“他魂不守舍,今天拔鸡毛的时候,还不小心拔了我的腿毛,好疼啊。” 魏采薇:我刚刚觉得你成长了,结果你还是老样子…… ※※※※※※※※※※※※※※※※※※※※ 我终于把上一世最后一块拼图完成了!逻辑链形成了闭环,送100个红包庆祝一下吧!祝各位周末愉快~ 注1:积水潭西边有三个胡同,分别是头条胡同,二条胡同和三条胡同。明朝京城街道名称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感谢在2020-07-31 17:49:28~2020-08-01 01: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泡de天空 50瓶;几十块 34瓶;莲蓬点点 22瓶;未来时、13764605 15瓶;kn、低吟浅唱啊、brenda 10瓶;走开 9瓶;凰歌 8瓶;小风、季廿、簪纓の豆腐愛讀書 5瓶;44114552 4瓶;叶、小草、ja□□ine、阿珊、22740920、孔孔不是孔、古人诚不欺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养你啊 上辈子, 或许是汪大夏挥刀自宫的缘故,他的体毛稀少, 小腿笔直光滑,就像两根筷子似的,因为魏采薇没有“有幸”目睹他的腿毛。 原来汪大夏没有自宫之前长这样。 不晓得这辈子有没有可能看到……哎呀,不能往邪念方面想,他还小。 魏采薇轻咳两声,用咳嗽把邪念吓跑,说道:“等晚上我问问丁大哥,或许又在担心他父亲。今年严世蕃知道了陆大人每年把丁汝夔的卷宗压在最后一个,年底又要审核死刑, 陆大人恐怕不能故技重施了。” 陆炳刚刚解决了汪千户京察的问题, 保住汪家传了五代的爵位, 因而汪大夏对陆炳有信心, 说道:“不用担心,就没有陆大人做不到的事情, 他肯定有办法的。” 魏采薇点头微笑:“是, 陆大人不要丁汝夔死,他就不会死。” 心中却想:上辈子陆炳死于今年的腊月二十五, 是在严世蕃、杨傅等人的一次喝酒应酬之后中风不治而亡。 这辈子我给陆炳诊疗过了,百般叮嘱他不要喝酒,陆缨也在一旁监督,这辈子陆炳应该不会重蹈覆辙了吧? 戒酒和不熬夜虽然不能治疗中风, 却能有效的延长复发时间,甚至延长寿命。 如此一来, 陆炳是不是能过多活两年? 不, 我只需半年时间, 利用宫廷女医的身份接近将来的宠妃尚寿妃,像上一世那样,将来借着她的势保住丁汝夔。 我救了陈经纪的性命、改变了汪千户惨死的命运、保住了汪大夏的根,应该也能让陆炳多活半年。 魏采薇说道:“你们陆大人自是厉害,可是他身体不好,你如今在锦衣卫当差,要帮着陆统领盯着陆大人,千万不要碰酒,也不要刺激他,大喜大悲也容易中风。” 在没有尚寿妃之前,陆炳是最大的靠山,谁都不希望他倒了。 汪大夏说道:“陆大人现在下衙门就回家了,不过听陆统领说,皇上经常不分昼夜的召陆大人进宫说话,那次中风假装中暑之后,皇上体恤陆大人,要他保养身体,就没有半夜召陆大人了,但是等天气凉快,陆大人怕是又要劳累。” 这时丁巫端着加盐回锅的小鸡炖蘑菇回来了,“来,尝尝咸淡——刚才听你们说陆大人中过风,我近日制了一些活络通窍丸,明日我去给陆大人送一些。” 丁陆两家有仇,但丁巫也知道,父亲的命和陆炳是绑在一起的。 而且,送药还能遇到陆缨。 “咸淡正好,丁大哥好厨艺。”汪大夏喝了一口汤,自告奋勇的说道:“我来帮丁大哥送药,反正明日一早也要去锦衣卫衙门点卯,顺便捎带过去,三伏天这么热,丁大哥就不要顶着烈日跑一趟了。” 汪大夏一边说,还一边用公筷夹了个鸡腿放在魏采薇碗里,脸上笑眯眯的,一副“你看我对丁大哥这么好你快表扬我啊”的表情。 谁要你帮忙了! 丁巫头一次觉得,乐于助人其实并非总是好事,汪大夏真多事。 魏采薇说道:“还是丁大哥自己送,吃不吃是陆大人的事情,但送不送是丁大哥的人情,万一陆炳喜欢,丁大哥或许有机会去牢房见父亲一面。” 丁巫:还是我半夏妹子好啊!大夏滚一边去! 明日去锦衣卫衙门,丁巫就不再神思恍惚了,接下来不动声色的和汪大夏抢肉吃。 吃罢饭,像往常一样,魏采薇负责洗碗,汪大夏提着装着脏碗的竹篮,两人去了甜水巷尽头的甜水井打水洗碗。 汪大夏用绳子吊着桶打水,“丁大哥今天很能吃。”比我吃的还多哼! 汪大夏又在告状了。 魏采薇说道:“我考中宫廷女医,他替我高兴嘛。” 汪大夏提着木桶冲碗,“此消彼长,你有了大好前程,我家却败落了,我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卒,以后我经常来你家蹭饭吃,你可不能把我拒之门外。” 上辈子吃软饭,这辈子蹭饭,不愧是你。 魏采薇说道:“怎么会,你是房东。我那敢拒绝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汪家散财消灾,田地房产还在,还不至于要饭。 汪大夏笑道:“不会白吃你的,明年的房租不要了,就当饭钱。” “别,一码归一码。”魏采薇说道:“房租交给你父亲,我花钱租的安心。” 汪大夏扭扭捏捏的,“哎呀,这样不好吧,白吃白喝的,好像你养着我一样。” 上辈子又不是没养过你,魏采薇玩笑道:“我养你啊,我现在养得起你了,今天去成国公府问诊,来回有马车接送,给了五两诊金,因我诊出的是喜脉,又额外打赏了两匹布,一次出诊就抵得上我过去忙两三个月,只要你不是猪八戒的食量,我还是养得起的。” 半大老公,吃穷老婆。魏采薇赚了钱,还怕个甚! 汪大夏听了,开心的不得了,什么家道中落都抛到脑后。 次日,丁巫换了一身浆洗干净的竹布袍子,梳洗裹帻完毕,包好了通窍活络丸,去锦衣卫衙门给陆炳送礼。 不巧(对于丁巫而言是正巧),陆炳被嘉靖帝召到宫里去了,陆缨来见他。 丁巫会说话,递上活络丸,“半夏考中宫廷女医,多亏了陆大人推荐,她感激陆大人,但她现在算是名大夫,无故造访陆大人,怕外人议论陆大人身体不好,所以要我来走一趟,送了自制的通窍活络丸给陆大人。” 又递上一包清凉梅,“这是我昨天刚制的梅子,最能解暑,听半夏说陆统领也喜欢吃,就送来一些。” 陆缨都收下了,“你也懂得医术?” 丁巫说道:“只是认识一些药,按照方子做些制药配药的力气活,我没有学医的天赋,不像半夏那样一点就通,在铁岭的时候,我就给他们打下手。后来去了县衙门当书吏。” 丁巫收起往事,神色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经历。昔日兵部尚书之子,沦落到当学徒、书吏,却并不以为耻辱,一直努力考双手养活自己。 陆缨看着丁巫文质彬彬,宠辱不惊的样子,加上一直担心严世蕃会再对丁巫下手,说道:“如今锦衣卫库房里有个空缺,就是面具吴死后空出的位置,原本是他儿子办完丧事回来接替,子承父业。但是他儿子对守库房不感兴趣,想跟我们在外头跑,这个位置就空下来了,你既然在县衙门干过书吏,接手此事应该不成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陆缨觉得,把只能杀杀鸡的文弱书生丁巫放在眼皮子底下保护着比较安全。 真是意外之喜。 这是一份正经工作,离父亲也近,方便照应。 丁巫忙道:“草民多谢陆统领提携,定忠于职守,不会让陆统领失望。” 陆缨公事公办,一点废话没有,不会与丁巫客套,说道:“你今日就去熟悉一下仓库还有出入库的流程,明日过来当差。” 言罢,就要手下带着丁巫去了库房交接。 丁巫准备了一肚子话想套陆家谁人与吏部尚书吴鹏家结亲,可是陆缨雷厉风行,他根本没有机会,心想来日方长,就告退了。 陆缨还要帮父亲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一刻不得闲,她拿开丁巫送的清凉梅,吃了一个,哟,好像比魏采薇做的好吃。 看来汪大夏说的没错,他懂得五味调和,做饭的手艺极好,连做的解暑梅子都好吃。 陆缨一上午吃了大半。 陆炳进宫,到了傍晚,快要下衙时才回来,脸色有些不好。 陆缨连忙将丁巫送来的通窍活络丸化开,陆炳吃了药,陆缨闻到父亲身上有一股烟熏火燎般的味道,就像冬天在做熏肉的棚子里熏了一整天。 陆缨顿时明白父亲今天干吗去了,“父亲今天陪着皇上炼丹药了?” 陆炳喝了药,躺在交椅上,“嗯,皇上今天开了斋醮,我写了一首青词祝天。后来皇上开了一锅炼好的丹药,说我这次青词写的好,赐给我一颗。” 青词就是用朱笔在青藤纸上写骈俪文章,在斋醮上朗读,然后烧掉。 嘉靖帝三十几年不上朝,在西苑处理完政务,就修仙炼丹。内阁大臣们投其所好,都会写一首好青词。而内阁首辅严嵩的青词大多是儿子严世蕃代笔。 严世蕃深得嘉靖帝恩宠,和他一首好青词分不开的。 陆缨顿时觉得血往上涌,“父亲把丹药吃了?” 陆炳点头,“皇上所赐,皆是君恩,岂能推辞,当场服用此药。” “快把宋太医叫来!”陆缨立刻吩咐心腹,劝父亲,“丹药有毒,不能吃的,谁人吃丹药升仙了?升天还差不多,皇上沉迷于此多年,父亲难道还看不透?何况父亲本就中过风,丹药怎可乱吃?” 陆炳叹道:“不吃不行。当年驸马邬景和就是不肯写青词,不肯吃皇上赐的仙丹,触怒龙颜,革了驸马都尉的爵位,成了平民,还贬回原籍去了。皇上就一个亲姐姐,下嫁了邬景和,这么亲的关系,还不是说贬就贬?我可不能步入邬景和的后尘。我要是回原籍了,皇上怎么办。” 邬景和是永福公主的驸马,还是当年的武状元,公主驸马十分恩爱,嘉靖帝对这个姐夫颇有器重。可惜永福公主死的太早,两人没有子女,邬景和深情,后来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生子,一直孤身一人,他性格耿直,看不惯小舅子嘉靖帝炼丹,居然敢直言顶撞,结果被革职为民了。 连邬景和都是这个下场,陆炳可不敢冒险触怒龙颜,把丹药当糖豆吃。 ※※※※※※※※※※※※※※※※※※※※ 软饭太好吃了,一世不够,再来一世。 上一次是麦福麦公公,这次旧文沐府风云里的人又来客串了,邬景和就是牛二,他和永福公主也是情深不寿啊。感谢在2020-08-01 01:49:12~2020-08-01 19:0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阳 50瓶;迦夜、馥郁 20瓶;古泉莲儿 18瓶;倪妮娜 16瓶;球球球cat、卡皮的球、飞太高的军爷、氧原子、cecilia、叫我女王大人、cjingcn 10瓶;阿发的女朋友 8瓶;雨雪霏霏 6瓶;容和、纹核轩、微酸青芒果、锅包整个世界 5瓶;懵~ 4瓶;小小白 3瓶;东东、小眼睛溜圆 2瓶;豆不见姬、淡定的围观群众催更大、孔孔不是孔、阿珊、水咩点、sarbri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心机 陆缨关心父亲身体, 忙问,“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无不适?” 陆炳说道:“还好, 就是觉得有些燥热。你放心,那些道士不敢往丹药里头下猛药,皇上吃了三十多年,不也好好的?我偶尔吃几丸,不打紧。” 丹药大体还是魏晋时期五石散的配方,吃完后精神亢奋,身体发热,必定要穿着宽松的衣服,还要把发髻散开, 披头散发, 即使冬天也光着脚, 头上冒汗, 不觉得冷。 一听说热,陆缨命人多送些冰块里解暑, “父亲还是注意些, 以后赐药,别当场吃, 就说拿回家供一供祖宗,等到家里,悄悄扔掉便是。” 陆炳睁开眼睛:“你这是欺君之罪!” 陆缨说道:“那就别扔,我来吃。我也要感受一下皇恩浩荡。”她最近深受汪大夏“荼毒”, 也会灵活的顶撞长辈了。 陆炳烦躁的把头上御赐的竹冠摘下来,散了头发, 紧绷的头发才放松下来, “别瞎说, 谁家姑娘家吃丹药。” 陆缨苦劝父亲,“您如今的身体扛不住,虽然皇上服用丹药三十多年都没出事,但是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大多夭折,八子五女,活到成年只有两子两女,裕王好容易得了两子两女,也都夭折,如今一个皇孙都没有,难道不是皇上吃丹药的缘故?” 嘉靖朝皇室可怕的夭折率,是历代皇室之首,明明嫁到皇室的女人们生了不少孩子,但是活下来寥寥无几,其实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无人敢捅破。 “大胆!”陆炳吃了丹药,暴躁易怒,容易冲动,又听陆缨屡屡顶撞,对皇帝不满,陆炳心浮气躁,“你胆子太大了,敢妄议皇上?这是要抄家灭族的,你这个样子,要我如何放心用你?将来怕是要祸害家门,你若再出妄言,还不如回家去闺阁绣花。” 丹药不仅伤身,还伤脑子,嘉靖帝服药之后变得狂躁冷血,时常虐打宫人致死,有一个叫做杨红英的宫女不堪忍受,居然在夜里企图勒死熟睡的嘉靖帝。 陆缨脸都气白了,她近日忙于案牍,帮父亲处理公务,本就不是她喜欢做的事情,为了照顾父亲的身体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父亲发火,她的脾气也不好,并非逆来顺受之人,便不再忍耐,推门而去。 陆缨拍马行走在街上,正好是衙门关门,丁巫和汪大夏结伴回北城,丁巫因在锦衣卫得了仓库保管员的新差事,家里又住的远,又是陆缨作保举荐的,衙门就给他配了一匹马,方便出入。 丁巫看到了陆缨,连忙拍马上去打招呼,“陆统领。” 汪大夏连人带马躲在路边店铺的旗幌后面藏身: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好容易下了衙门,正是回家的时候,遇到这种勤奋的上官,赶紧躲起来啊! 人家没有看见你,你上赶着去打招呼,这不是没事找事,逼着上官拖着你去加班吗? 汪大夏本质上还是个好吃懒做的纨绔,把上司交代事情做完交差就行了,余下的一点力都不想多出。 陆缨回头,看到了丁巫,当然也看到了企图把自己藏到街头店铺之后的汪大夏。 藏得还挺好,就是汪大夏坐骑的马屁股在外头,天气闷,苍蝇蚊子多,马尾巴一甩一甩的,驱赶蚊蝇。 真是顾头不顾腚。 陆缨对丁巫点点头,然后叫道:“汪大夏,你出来,今天我要去一趟北城,和你们顺路。” 汪大夏立马挂着笑容拍马出来,“我刚才看哪家酒楼里挂着的水牌有什么好吃的,故没有看到陆统领,见谅。陆统领,我们北城那乡下地方,那有南城和中城繁华啊,没什么看头。” 陆缨说道:“我不是去玩,是去办事。” 那就更不可以了!我可不想被你拖着加班!我晚上还要和魏大夫说会话呢! 汪大夏正要开口,丁巫热情邀约,“正好顺路,我们一起走,陆统领办事总得吃晚饭吧。我今天来不及买菜做饭,就请陆统领上馆子吃去,多谢陆统领为我安排差事。” 陆缨去北城办事,晚饭随便吃点就行了,不想应酬丁巫。 她正要开口拒绝,汪大夏见丁巫要设宴款待陆缨,感谢给他一份仓库管理员的差事,赶紧把自己摘出来,说道:“既然是你要请客,我就不好意思去了,今晚我去酒楼买点吃的,带回去给魏大夫。” 丁巫有了差事,无人做饭,魏采薇医术高明,厨艺完全不行,以前丁巫不在的时候,她几乎每顿饭都是在外头路边小摊上吃。 你们吃你们,我们吃我们的。自从丁巫来了,我就没有和魏采薇单独吃饭了。 陆缨正要说自己不去,丁巫又说道:“积水潭附近有家酒楼做的湖鲜极好,就用积水潭湖里的物产,新鲜的很,我和半夏去吃过,半夏说他家的糖醋鱼做的比我还好吃,她很喜欢,我叫上她一起。” 其实丁巫觉得陆缨是女儿身,怕是不愿意和外男单独吃饭,但是叫上半夏妹子就不一样了,两个女人,陆缨应该不会拒绝他的邀请。 陆缨要拒绝,但是听到酒楼在积水潭附近,正好和她要做的事情有关,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丁巫的邀请,“好,我去。” 汪大夏见魏采薇即将与两个男人一起吃饭,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觉得丁巫和采薇完全是兄妹感情,没有男女私情,刚刚放心丁巫,现在又来个陆缨,汪大夏心里涌起久违的醋,说道: “你说的是湖畔酒家吧?我去过好多次了,湖八鲜是他家的招牌菜,我也想去吃,丁大哥不介意多我一双筷子吧?” 丁巫心想:我介意。 但他是谦谦君子,说不出口。 汪大夏说道:“就这么定了,我们分两路,你们两个先去湖畔酒家,点好菜,我去甜水巷接魏大夫,等我们去的时候,估计刚好上菜。” 三人分道扬镳。 湖畔酒家在积水潭西北角,正好是头条胡同的尽头,靠近湖边。 丁巫和陆缨从头条胡同路过,陆缨看到头条胡同第一家是个买卖南北杂货还有各种洋货的铺子,客人来来往往,生意不错的样子。 铺子匾额写着“万货商行”。铺子很大,占了三间铺面,后面还有库房,各地商人来此送货,有高丽人送来人参,有倭人送来倭国的金扇,也有北边蒙古那边打扮的人送来毛皮等物。 还真是尽有尽有,货物多达万种。 丁巫见陆缨的坐骑放缓了脚步,也跟着拉起缰绳。 “我去买点东西。”陆缨下了马,门口伙计热情迎上,“这位爷想看点什么?” 陆缨说道:“给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要拨浪鼓之类的,来点新奇的。” 最后陆缨挑中了一个俄罗斯国的木头套娃,一套足足有九个木偶娃娃。 如今她两个姐姐都有了身孕,这是卖给将来小外甥的,嫁给严世蕃儿子的二姐姐到了秋天就要临盆了。 陆缨拿着包好的娃娃出了万货商行,看到万货商行旁边的铺子已经倒闭了,门口贴着一张红纸,写着“旺铺出租”。 头条胡同只有十来户,除了第一家万货商行靠近主干道新开道街而生意兴隆,其余都一般,因万货商行什么都有得卖,客人就不会继续往下逛了,余下的铺面要么关闭,要么转租,要么就是客栈和茶楼酒楼,和万货商行做着完全不同的生意。 陆缨将头条胡同的状况默默记在心里,头条胡同的尽头是积水潭,湖边就是湖畔酒家。 陆缨要了个特殊的包间——酒家在积水潭里有几艘小画舫,可以撑船到湖里吃,就是要格外掏个租船的钱。 丁巫请客,当然听客人的要求,待湖八鲜依次了上了画舫的酒桌,汪大夏带着魏采薇来了,两人上了画舫,陆缨问:“你们谁会撑船?” 汪大夏本就是来蹭吃蹭喝的,丁巫并没有出言邀请他,有些心虚,举手说道:“我会。” 只要不是读书,汪大夏基本都会一点。他端午节划龙舟第一名呢。 陆缨说道:“你来撑船,要船夫下去。” 陆缨出身高门,就是讲究,吃饭不喜外人在场。汪大夏把船撑到湖中心,湖中凉风习习,很是爽快。 看众人吃的差不多了,只有汪大夏还意犹未尽的啃糖醋鱼的尾巴,陆缨说道:“魏大夫去头条胡同开了个药铺吧,你明日把万货商行隔壁的铺子租下来,我们锦衣卫暗中出钱,你只需出面即可。” 这——丁巫和汪大夏都摸不着头脑,唯有魏采薇猜出陆缨想干什么,那几封指明万国商行是白莲教巢穴、并且仓库地下有火/药库的匿名信就是她写的。 离上一世头条胡同惨案只有五个月了,她要阻止惨案发生。 这一世陈千户被她用毒针所杀,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汪千户即将被京察革职,新上任的指挥使不知是谁,她不能相信。 所以,魏采薇唯一可相信的就是陆缨,通过陆缨追查陈千户父子死亡之迷,还有寻找以及营救丁巫两桩事情来看,陆缨做事细心认真,而且珍惜生命,有悲天悯人之心,她还有陆炳这个靠山,可以随意调用锦衣卫钱力物力人力。 魏采薇相信陆缨有能力解决头条胡同这个大隐患,同时避免无辜之人的伤亡,就给她连续写了好几封匿名信,终于引起了陆缨的注意。 魏采薇心如明镜,面上却装作惊讶,“开药铺需要本钱,而且太累。我顾不过来,还是当个问诊的大夫,只看病,不抓药,轻松一些。” “不是让你真开,只是一个幌子。”四周都是湖水,不用担心走漏风声,陆缨直言说道:“我近日收到好几封匿名信,说头条胡同的万国商行是白莲教巢穴,仓库地下还有火/药库。白莲教作恶多端,叛国无耻,给蒙古军队带路南下,十年前庚戊之乱,京城郊外百万百姓遭殃,死伤惨重。所以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呢?” “我怕打草惊蛇,如果真有火/药库,怕殃及池鱼,所以我想要魏大夫去隔壁开药铺,一来方便盯梢,二来借口门店装修,从药铺挖个地道,通向商行商铺仓库地下室,看是否属实。” ※※※※※※※※※※※※※※※※※※※※ 我所有文的女配一般都是像陆缨这样的事业脑,和女主互相成就。所以鹦鹉cp注定好事多磨,陆密欧还没注意丁丽叶的小心机呢。感谢在2020-08-01 19:04:23~2020-08-02 01:5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天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ki、linda22228 5瓶;阿珊、有所住、sarbrina、ja□□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以下犯上 就在陆缨说出自己的计划时, 汪大夏就用力咀嚼着嘴里的糖醋鱼尾巴,用茶水囫囵咽了下去, 不等魏采薇回答,他就抢话说道: “不可以,太危险了,她一个大夫,别把她牵扯到锦衣卫的事情里去。” “匿名信未必是真,只是兹事体大,万一是真,这个巢穴会威胁京城安全,后果不堪设想。”陆缨说道: “再说只是让她出面, 让旁人知道是她开的药铺, 这样才不引人怀疑。装修店铺, 在地下挖地道都是锦衣卫暗探, 她只需隔几天去工地看了一下即可。” “那也不行。”汪大夏说道:“万一是真的,白莲教这伙人早就背叛了大明, 庚戊之乱, 给敌国带路,屠杀自己的国人, 丧心病狂,他们什么烂事都做得出来,将来万一对魏大夫不利,魏大夫又不会武, 如何是好。” 陆缨正色道:“白莲教是全民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魏大夫是大明百姓, 配合锦衣卫查邪教教徒是她分内之事。” “哎哟, 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汪大夏一张利嘴,吵架就从未输过,说道:“有事找她就是分内之事,锦衣卫每个月月底发俸禄有没有她一份?凭什么要她去冒险。” 陆缨说道:“她虽没有拿过俸禄,但是她宫廷女医的身份是怎么来的?”是陆炳举荐,魏采薇才有机会步入宫廷。 汪大夏不顾以下犯上,驳道:“当然是她凭自己本事考出来的!怎么?偌大的锦衣卫还要挟恩图报不成?” 陆缨火爆脾气,站起来拍桌子,“她如今不是普通女医,她是大明宫廷女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越要负责。” 汪大夏平日在上司面前溜须拍马、陪笑脸讨好像个孙子,今夜却一反常态,敢和陆缨争执起来,“陆统领也知道她是女医不是锦衣卫啊?纵使有责任,也是救死扶伤,和捣毁邪教巢穴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开店吗,我去开。” 陆缨说道:“你是北城四害,出了名的纨绔,你去头条胡同开店,就打草惊蛇,你这是帮倒忙。” 汪大夏正要张嘴反驳,被魏采薇一把扯住衣袖,“你坐下,听我说。” 汪大夏乖乖坐下,“你可别答应,一旦粘上邪教那帮疯狗,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魏采薇说道:“陆统领,我愿意。” 汪大夏像个弹簧似的再次弹起来,“你别被陆统领画的大饼骗了,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分明什么好处没有,还要惹上一堆危险。” “你坐下。”魏采薇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的决定,与你无关。”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汪大夏气得挠头,真是又气又委屈,额前的刘海揉得像一团鸡窝。 人家担心你,你还嫌弃人家。 魏采薇对着陆缨说道:“我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但庚戊之乱是知道的,我的家人应该死于那场灾难,丁巫也沦为流放者,我们的命运都被那场大难改变,所以白莲教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愿意加入,如果是真的,就当为不记得的家人复仇。” 汪大夏说道:“白莲教那些疯狗乱咬人,才不管你是不是锦衣卫。” 魏采薇说道:“你是锦衣卫,我信你和陆统领能够捣毁邪教巢穴,甚至将来有一天彻底铲除白莲教。有你们保护,我不怕的。” 汪大夏听她说信他,立刻不委屈了,但还是不赞同她的决定,“你不怕,我怕。朝廷搞砸的事情比做成的事情多多了,都只顾自己,谁能管你死活。” 汪大夏在锦衣卫的目的就是混饭吃、混点功劳,将来顺利通过考勋,继承家里千户的爵位,然后就退出锦衣卫,找份清闲的差事,不用每天早起点卯,舒舒服服享受人生。 汪大夏好吃懒做,他觉得锦衣卫,不,是绝大部分衙门的绝大多数官兵也只是想挣碗饭吃,养活家人,很少有人像陆缨这样一腔热血,整天把责任、国家、保护京城等等挂在嘴边,下了衙门都要找事情做。 所以汪大夏觉得锦衣卫护不了魏采薇一辈子——连他都不敢保证。 陆缨听了,自是不服,“你不要以己度人,我不会不管魏大夫的。” “我相信陆统领说到做到。”一直沉默的丁巫站起来说道: “锦衣卫库房的差事给别人吧,我来出面开药铺,都知道我是半夏的义兄,半夏出诊,我卖药,兄妹一起赚两份钱,天经地义。即使将来白莲教寻仇,也是来找我。” “何况,我父亲是因为庚戊之乱而获罪下狱,我愿意为铲除白莲教巢穴出微薄之力。” 汪大夏连忙举手说道:“这个法子不错,我赞同。丁巫虽然不懂医术,但他记性好,会配药,还会做账目,最适合当药铺掌柜了。” 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魏采薇是唯一的知情者,确定万货商行就是白莲教巢穴,地下室藏有火/药库。当然晓得其中的凶险,她本来打算自己出面的,没料到丁巫会放弃锦衣卫衙门仓库保管员的差事,挺身而出开药铺。 魏采薇说道:“还是我来。” 丁巫说道:“不要争了,我来。陆统领,请答应我的请求,我可以为你效力。” 陆缨的目光在魏采薇和丁巫之间流转,终于落在了丁巫身上,“好,就你了。” 只要不是魏采薇就行。汪大夏对丁巫露出敬仰的表情,“丁大哥果然是大哥风范,一片护妹之心,我很是佩服。” 又对魏采薇说道:“你放心,我们锦衣卫会保护丁大哥的。” 魏采薇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朝廷搞砸的事情比做成的事情多多了’,都‘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活吗’?” 这么快就打脸了,幸亏汪大夏脸皮厚,“那是因为我不在,现在我加入了锦衣卫,自是一股清流,涤荡官场,我会保护丁大哥的——你难道忘记我是怎么潜入衍圣公家的金鱼池别院,舍己为他,当他的替身,把他救出来的吗?有一就有二,有我在,丁大哥准没事。” 那一次被水车水刑折磨得快死了,丁巫一点都不想回忆,他听到金鱼池就觉得喉咙里呛水、呼吸困难,连忙喝了一杯花雕压惊。 陆缨见丁巫听到金鱼池就脸色惨白,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说道:“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丁巫听了,不知是肚子里的花雕还是陆缨的话起了作用,顿时觉得身体一暖,“不怕的,我相信你们。”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陆缨用手指头蘸水,就在桌面上画出头条胡同的大概地形位置,“药铺就在隔壁,正在招租,从铺子门上贴的‘旺铺招租’红纸的颜色深浅来看,应该是有些日子没有租出去了,红纸褪成粉色,边角的浆糊还脱落了。丁巫明日去谈价格的时候,可以把乘机把价钱压一压,总之一切都做的像一些,像个逐利的商人。” 丁巫点头,“以前在铁岭的时候,半夏的父母也是开药铺的,我经常去帮忙,药铺的一切我比半夏还熟,不会有破绽。” 陆缨说道:“你多多观察,注意万货商行进出的货物,锦衣卫有嗅觉灵敏的山东细犬,它们能够隔着箱子闻出火/药硝石的味道,如果确定有,那么那封匿名信应该是真的。” 丁巫说道:“好,我明天把细犬牵过来,就当做看门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经开始办公事了,配合默契。 魏采薇心道:他们两个都是细心人,这一次应该不会出现上一世的悲剧吧。 汪大夏听得心不在焉,还时不时捂着咽喉,瞪大眼睛,喉结上下乱动。 丁巫和陆缨都盯着桌面,没有注意到汪大夏的异常,但是魏采薇发现了,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汪大夏将已经凉下来的冷饭拔了一碗,往嘴里拔了一大坨米饭,都没有咀嚼,就要生吞。 “停!”魏采薇眼疾手快,一掌拍向汪大夏的后脑勺,迫使他把米饭吐出来。 “你是不是卡了鱼刺?”魏采薇问。 汪大夏点头,指着咽喉,“卡在这里了。就是糖醋鱼鱼尾巴的时候吃的太急,卡住了。” 当时陆缨要魏采薇出面开药铺,汪大夏着急插话,但是又舍不得到嘴的肉,就囫囵咽下去,结果就悲剧了。 魏采薇问:“你刚才怎么不说?” 方才汪大夏和陆缨据理力争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被遇刺卡住喉咙的人啊。 汪大夏说道:“我担心你,就没管这根鱼刺。” 魏采薇心下愧疚,刚才不该说此事与你无关的,“你把嘴巴张开。” 啊!汪大夏乖乖张嘴,魏采薇用一根筷子压住他的舌头,举着灯笼细看,鱼刺卡的有些深,她是来吃饭的,随身没有带镊子等工具,取出鱼刺很困难。 魏采薇扫了一眼席面,一道醋藕片里有几根生葱雕琢成郁郁葱葱的景观点缀着,她拿起一根葱,用画舫里的一根鱼线系在葱的中段,然后把葱塞进汪大夏嘴里,“嚼一嚼,吞下去。” 汪大夏听话吞葱,魏采薇提着鱼线,等嚼烂的葱丝吞到咽喉,挂住了断裂的鱼刺,魏采薇将鱼线一提,拉出了葱丝缠绕的鱼刺。 ※※※※※※※※※※※※※※※※※※※※ 你为我以下犯上。我为你……拔鱼刺感谢在2020-08-02 01:50:51~2020-08-02 18:3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修修的小娇妻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1 60瓶;霁 20瓶;gingkotree 16瓶;莫潇音、黄大仙要升天 10瓶;摩羯羯 5瓶;小叶子、吃瓜群众欢乐多 2瓶;叶修修的小娇妻、有所住、小眼睛溜圆、sarbrina、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谣言 咽喉的鱼刺没有了, 但是开口说话的话会有一股令人销魂的葱臭,汪大夏喝了一口酒,想要以毒攻毒去去味,但是花雕仿佛给葱臭赋予了灵魂, 更猛烈了。 汪大夏有些尴尬, 魏采薇把茶壶的茶叶取出来, 要他含着。 汪大夏含着茶叶, 平日话最多的他难得保持缄默。 待丁巫和陆英秘议完毕, 汪大夏摇着船上岸,此时即将宵禁,但是以他们的身份, 宵禁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纸空文,亮一亮腰牌即可, 而汪大夏则靠脸就行了,他爹毕竟还是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汪大夏摇着船靠近码头, 此时另一艘画舫也驶向码头,两艘船几乎同时到,汪大夏先跳下船, 将绳子栓在石柱上,另一艘船也下来一个人。 此人做外族打扮,鬓边的碎发全部剃得干净,一头长发编成一根根蜈蚣一样的小鞭子,在脑后归拢,用红丝带扎成一束马尾。 此人生得高大壮实,圆脸圆眼睛, 鼻梁稍微有些扁平, 脖子上挂着一个手指粗的金项圈, 在黑夜里闪闪发光,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那人栓了船,一脚踩在岸边,一脚踏在船上,伸手去扶要下船的女子,“小心点。” 那女子伸出如白玉雕琢的手,搁在男子的手腕上。 这手真好看,好像有些眼熟的样子。汪大夏不禁顺着手继续往上看,看到了女子的脸,哟,还真是个熟人。 那人见汪大夏肆无忌惮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作势要揍汪大夏,“看什么?” 美人连忙阻止,“多斯,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仗义疏财、借钱帮我赎身的朋友。” 正是昔日的花魁娘子金莺姑娘。她依然是简素的打扮,青衣幅巾。 多斯听了,立刻收了拳头,对着汪大夏抱拳,行了汉礼,“多谢汪公子。” 汪大夏头一次见这个男子,“金莺姑娘,这位是……” 金莺说道:“这是我的表哥,他叫多斯。” 多斯说道:“我是她表哥,也是她未婚夫。” 多斯就差写了个字条,上书“她是我未婚妻”,把字条贴在金莺的头上了。 面对多斯明显的防备之意,汪大夏回了一礼,“原来是多斯大哥。”心道,我从未听过金莺还有表哥,还订了亲事、还居然是外族人! 不过,既然她表哥那么有钱,脖子上挂着那么粗的项圈,为何还让表妹沦落风尘呢? 汪大夏心中满是疑惑。 金莺说道:“我遭遇歹人,被辗转拐卖到了京城烟花之地,从此失去音讯,亏得汪公子帮忙,得以恢复自由,派人传讯给表哥,才得以联络上。” 原来金莺并非中原人。 再仔细一想,金莺的轮廓有好多人种的特征,黑发雪肤、鼻梁高挺,眼眶深邃,除了外族人,应该也有中原人的。 看样子,金莺应该是番邦外族里有钱人家的姑娘,被歹人盯上了,千里迢迢拐卖到京城。 汪大夏由衷为金莺高兴,“你苦尽甘来,终于与家人团圆,可喜可贺啊。” 金莺倒是很平静的样子,“我运气不好,被歹人拐卖。我运气又是好的,遇到汪公子帮忙赎身。” 多斯说道:“你借给我未婚妻的两千银子,明日我会连本带利,登门奉还。” 汪大夏没想到这么快就还钱了,忙说道:“不用利息,本金即可,帮朋友嘛,不会计较利息。” 这才借了三个月,也没几个利息,不要也罢。若是借到一年以上,我就收点利息。 金莺一瞥画舫,“汪公子今晚也和朋友来吃饭啊。” 画舫里,因外头有外人,陆缨等人不方便露面,想等人散了再出去,现在金莺问起,如果迟迟没有人出去,恐怕会起疑心,魏采薇心想反正金莺见过我,就对陆缨丁巫使了个眼神,要他们不要动,然后往身上洒了一些花雕酒,一身酒气的踏步出舱。 “原来是金莺姑娘。”魏采薇假装喝醉,步伐有些乱,差点掉进湖里,被汪大夏给揽住腰稳稳扶住了。 汪大夏曾经托付金莺,要她帮忙把当时还是嫌疑犯的魏采薇改姓埋名,送出京城,但是魏采薇以“人正不怕影子歪”的理由拒绝了。 现在看到汪大夏和魏采薇有些亲密的举动,晚上还在画舫里喝酒,金莺猜测他们两人关系不一般,似乎有些暧昧。 但,这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金莺顿首打招呼,“天色已晚,马上要宵禁了,我们要着急赶回家,明日再叙。” 金莺和未婚夫消失在夜色里,陆缨和丁巫才从画舫里出来。 汪大夏救风尘一事众人皆知,都以为他傻,被风尘女子骗了,没想到汪大夏居然慧眼识珠,金莺姑娘有个如此有钱的未婚夫,看来来头也不小,肯定是西域豪富人家。 上辈子,魏采薇从未听过汪大夏讲过年少时的“风流韵事”,金莺这个大美人好像不存在一样。 这一世,丁巫从铁岭来到京城,我们才能在画舫议事,才会巧遇金莺和她的未婚夫,这一世因我之故,好多人和事都发生了变化,未来渐渐变得不可预知了。 不过,魏采薇也由此明白了为何上一世汪大夏遭遇巨变,挥刀自宫,金莺为何没有出手帮他。 因为金莺和未婚夫离开京城,回到了家乡,看相貌应该是西域人,相隔如此之远,当然不知道汪大夏遭遇了什么,也就无从帮忙了。 想到这里,魏采薇释怀了,原来上辈子汪大夏的天真救风尘并不是没有结果。 金莺把钱还给他了,他还无意中给一对失散的表哥表妹再续前缘。 原来他的天真仗义并没有被辜负,真好。 三人在湖边先送别住在中城的陆缨,随后丁巫采薇在甜水巷告别汪大夏,两人回到家里。 丁巫说道:“陆统领一个女人夜里独自回家,要是能送送她就好了。” 魏采薇笑道:“且不说陆统领的爹是谁,就陆统领自己,她一个人起码能打十个丁大哥。你还担心她?” 说的也是,不过大实话不好听。丁巫有些闷闷的,武术和医术他也曾经努力学过,但他在这两方面完全没有天分,努力过也不行,他只会读书,但流放者的身份不能参加科举,只能当个小小书吏。 百无一用是书生,希望我这次能尽我所能帮她铲平白莲教巢穴。 次日,丁巫去头条胡同,揭了“旺铺招租”的红条,跟经纪谈价钱,按照陆缨所观察的这个铺子空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新主顾,就把价钱使劲压了压,最后以便宜价格成交。 丁巫拿到了钥匙,又是请木匠丈量房屋,好打柜面家具,又是去京城几大生药铺和熟药铺谈进货价格,还借口仓库太小,开始挖地下室。 铺面兴师动众大改造,丁巫还提着礼物造访邻居万货商行老板,“最近我们有些吵闹,日里夜里的赶工,还望邻居海涵。” 隔壁基本上一年换一个老板,甚至一年换两个,都干不长,老板已经习惯了,心想又来个冤大头,收下礼物,客套几句就端茶送客了。 丁巫一走,老板就立刻从和气生财换成疑神疑鬼的面孔,吩咐心腹,“去查查对方的底细,看什么来头。” 几番查访,丁巫的来历摆在了老板面前。 居然是以前兵部尚书丁汝夔之子,落魄子弟,还是个流放者,原本发配在铁岭。 但是丁巫有个寡妇义妹。这个小寡妇不得了啊,本是个江湖游医,却靠着美貌吸引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私生子陆统领。 这个小寡妇孜孜不倦的吹枕头风,陆统领色令智昏,居然把流放铁岭的丁巫给召到京城了! 陆统领被小寡妇迷得死死的,就在端午节护城河划龙舟的时候,小寡妇不知是中暑还是怀有身孕,当场晕倒。 陆统领居然不顾体面,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了情人小寡妇走进了军帐! 不仅如此,陆统领还包下在场所有卖冰碗的冰桶,一块块昂贵的冰不要钱似的往军帐里运,可谓是一掷千金了。 据说,那天锦衣卫照例得了龙舟赛第一名,但是陆炳接受其他卫所指挥使的道贺时,笑的十分勉强。 后来,本该住在甜水县的小寡妇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出现过,大门一直紧锁,据说是端午节那天流产了,被陆统领包养,在一个僻静之处调养身体。 一个月多后,小寡妇和义兄丁巫重新回到甜水巷,陆统领再也没有出现过,看来两人已经断绝了关系。 再过了一个月,就有宫里司礼监的人给小寡妇送喜报,说考中了宫廷女医,等候宫廷征召。 据传,推荐小寡妇进宫考宫廷女医的就是陆统领的父亲陆炳。 人们普遍猜测:小寡妇和陆统领分开是陆炳棒打鸳鸯。陆炳提出举荐小寡妇去考宫廷女医,但条件是小寡妇必须和陆统领恩断义绝。 很显然,小寡妇选择了前途,舍弃了情人。因为以她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入陆家——连做妾都不可能,小寡妇很现实的选择了前途。 所以,陆统领再也没有来甜水巷找小寡妇。 手下双目放光,很是兴奋的讲述新邻居义妹的风流韵事,“……这个小寡妇真有些手段,刚刚踢了陆统领,又和北城四害汪衙内打的火热!” “听说这汪衙内几乎天天晚上去找小寡妇。据说只吃吃饭,谁信呐,吃的分明是美人。这丁巫就靠着义妹的裙带关系,从流放之地回到京城,还得了钱财,仗着小寡妇是宫廷女医,妇科圣手,就大张旗鼓的开药铺,多赚点钱。他和经纪砍价时的那个精明市侩哟,什么高官之子,就是个寻常生意人。” ※※※※※※※※※※※※※※※※※※※※ 读者们眼中的魏采薇:复仇女神,励志人生,jj保卫战。 书中吃瓜群众眼里的魏采薇:风流俏寡妇靠睡男人睡出一片天地。 读者们眼中的汪大夏:骚娘贱但很可爱的小狼狗。 书中吃瓜群众眼里的汪大夏:接盘侠。感谢在2020-08-02 18:37:31~2020-08-03 02:2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子艺 38瓶;ja□□ine、阿珊、喵喵迟早统治世界、26620975、豆不见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出尔反尔 谣言止于智者。 现实并非如此, 绝大部分人并非不智慧,而是谣言八卦的诱惑力太强大了。人们被谣言所摆弄、操纵,而且从中添油加醋, 不用智慧去抵抗谣言,而是用智慧找出符合自己想象的“细节”补充进去,去“正确”的解释谣言, 将谣言变得更加真实, 并自得其乐——你看, 我猜对了吧。 造谣和传谣自古以来就是人民群众不可或缺的乐趣之一。 就这样, 真实发生的事件和人们强大的八卦想象力串联在一起, 不停的往里头补充“干货”, 谣言越传越真, 如滚雪球似的, 当谣言滚成了一座山, 人们就认为这就是山。 魏采薇和陆缨、汪大夏的关系,经过人们层层加工补充细节之后,从一个漏洞百出的谣言变成了高官子弟纷纷拜倒在风流俏寡妇石榴裙下的香/艳“秘闻”, 人尽皆知。 毕竟寡妇守贞不稀奇, 人们对此不感兴趣, 一听到风流寡妇就立刻兴奋起来。 何况魏采薇端午节时晕倒、陆缨抱她入军帐、一掷千金买冰桶、小寡妇神秘失踪一个月、小寡妇被陆炳推荐考中宫廷女医, 以及陆缨从此不找小寡妇、汪衙内几乎天天往寡妇家跑等等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从”逻辑“来看,谣言比真相还真。 而丁巫靠着吃义妹的软饭,从苦寒之地铁岭回到京城,那里舍得回去?宁可舍弃高官子弟的尊严脸面, 也要操持贵人们所不齿的商贾之事, 开铺子赚钱, 成为京城钉子户——坚决不肯回铁岭。 万货商行的老板叫做赵全, 其实就是白莲教教主。 赵教主听了手下讲述丁巫的底细,目露鄙视之意,“你看,我说的对吧,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高官,朝廷,都是纸老虎,和我们老百姓没有什么两样,都是要吃饭的。他们吃饱了饭,就对我们讲什么礼义廉耻,忠孝节义,来控制我们,给他们做牛做马。我呸,若这些朝廷官员每天都饿着肚子,受朝廷欺压,他们还会对大明称臣?” 手下赔笑道:“教主说的对,昔日兵部尚书之子,在苦寒之地熬不过去,吃不饱饭,跟我们没有区别,都是要拉下脸面做买卖的,丁巫甚至靠着女人吃饭,属下看他吃的也挺香的,不知廉耻。一群道貌岸然的人骂我们是明奸,出卖国家,祸害百姓,那是因为他们没饿过肚子。” 赵教主打开丁巫送的礼物,外面包的挺好看,里头只是京城长见的点心桃酥而已,他拿起一块桃酥,咬了一口,酥掉渣,几乎入口即化,但甜而不腻,味道居然比市面上的好吃。 这礼物送的还挺用心。实惠又不贵,还能引人注意。丁巫还真是个聪明的生意人。 赵教主很满意,将桃酥吃完,下巴胡须全是碎渣渣,他拿起象牙小梳子将胡须上的饼渣梳理干净,说道: “大明朝廷的饭和俺答汗的饭摆在面前?那个是清白的?那个是污秽的?其实都是一样的饭,当然是谁能让我们吃饱饭,我们就效忠谁。那些愚忠之人唾骂我们是明奸,若真把俺答汗的饭摆在他们面前,保管他们端起碗吃的比我们还快。说的都是仁义道德,心里都是男盗女娼。” 手下献策,“不如,我们把丁巫也收进来?如果他能够归顺大汗,定狠狠打了大明的脸面,我们在大汗那里又立了一大功。大汉必定重重有赏。“ 桃酥实在太好吃了,赵教主梳完胡子,忍不住又拿起一块继续吃,只不过这次拿了一块茶巾隔在下巴上,边吃边说: “不要着急,先看看,试探试探。丁巫的父亲丁汝夔当年是判了死刑,但至今还没死,估计丁巫还没彻底对大明死心。如果大明杀了他父亲,估计他能归顺大汗。” 甜水巷。 桃酥是丁巫自己烤的,味道当然不一样。 因炮制各种药片,有时候需要烘焙药材,丁巫来到京城和半夏一起住之后,就在院子里自己用泥巴和砖头垒了一个馒头般的烤炉。 以前在铁岭的时候,丁巫会想起京城里各种好吃的,本来人们的思乡之情大多都只是思念家乡的吃食。 丁巫在武艺和医术上不开窍,但厨艺却是无师自通,铁岭乃流放军屯之地,很多东西花钱都买不到,丁巫就自己琢磨着做吃的,不停的改进配方,做的饭菜和点心有时候比厨师还好。 桃酥是丁巫的拿手点心。他的秘诀就是比点心铺子舍得放油酥和细白糖。 自古以来,高糖高油都是通往美食的捷径。 此外,丁巫还用小火烹煮牛奶,炼出黄油,加在面团里揉搓,烤出来的桃酥酥脆细腻,一点都不口干,咬一口,渣渣就像化在嘴巴里似的。 丁巫将烤炉里的炭火取出来,然后将装着桃酥饼胚的铁板推进去,然后用泥封上炉口,利用里头的高温来烘烤。 魏采薇站在墙头梯子上,兴奋的压低声音说道:“来了来了!那个叫什么多斯的表哥真来还钱了!” 人类都喜欢八卦,谦谦君子的丁巫也不例外。 梯子只有一个,丁巫就趴在后门,偷过门缝看热闹。 戴着金项圈的多斯骑着一匹黑骏马打门前过,后面还有两个人抬着礼物。 多斯下马,叩响了汪府大门。 汪衙内一早就去了锦衣卫衙门点卯,不在家,但昨晚汪千户夜巡,白天在家休息,管家叫醒他,说有个外族人来还钱,足足两千两! 汪千户赶紧起床见客,多斯道明来意,送礼还钱,一沓三通钱庄的银票,“……多谢汪公子仗义相救。” 汪千户刚刚被前妻的娘家坑了四千两银子,见识到了人间残酷,现在多斯替未婚妻还钱,立刻又变成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了。 多斯稍坐了一会就告辞,他虽一副外族打扮,但是熟悉汉礼,谈吐规矩,在汪千户面前感恩但是不卑微,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人。 汪千户以礼相待,将多斯送到门口。 趴在墙头的魏采薇说道:“走了走了,汪千户亲自相送,脸上还有笑容,看来真的还钱了。” 丁巫正在做午饭,今天的饭依然是铁岭特色的铁锅炖大鹅,丁巫忙着切大鹅,没功夫趴在门缝看人,说道:“多斯还钱又不是还给你,你怎么比汪大夏还着急?” 因为我想确定汪大夏上辈子没有被人辜负。 魏采薇终于从梯子上下来了,“我就是想看到好人有好报,恶人受到惩罚。好人不应该被辜负。” 铁锅里正烧着水。 丁巫把切好的大鹅放进一个肚大如鼓的锡器里面,往锡鼓子里倒入葱姜大料,并料酒酱油盐花椒以及黄豆酱,一滴水都不加,然后紧紧旋上锡鼓子的圆盖子,放铁锅热水中,往炉膛里塞了一根粗柴火。 锡鼓子密不透风,持续加热之后就像后世里的高压锅,一根柴火就轻松的将难以烹饪的鹅肉煮烂 了。 一个大鹅抵得上两只鸡,丁巫特意留了一半晚上喂给汪大夏,和采薇吃了半只炖大鹅。 吃罢中饭,丁巫又要去头条胡同盯铺面装修,临走时还特意嘱咐魏采薇,“半夏,你记得半个时辰后把烤炉里的桃酥取出来,放凉之后用干荷叶外加油纸包好,晚上要汪大夏明天捎给陆统领。” 魏采薇收拾碗筷,笑道:“我也想吃丁大哥做的桃酥了。” 丁巫说道:“我做了两盘子,另一盘是留给你的,晚上汪大夏来的时候,你别都拿出来招待他,他一个人就全吃了。我最近很忙,好容易抽出时间烤的,做这个又麻烦,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烤了。” 丁巫真是太了解汪大夏了。 魏采薇点点头,“我知道了,省着点吃。你出门办事小心一些。” 丁巫出了甜水巷,立刻换上一副市侩生意人面孔,买了个西瓜捎带到头条胡同铺子里,分给刷漆粉墙的工匠们,“来,大伙歇息一会,吃西瓜!” 堆在铺子里的油漆工具等无人看管,但是门口栓着一头山东细犬负责看门,无人敢进去偷东西,更无人会进去偷听。 工匠们去了里间吃瓜休息,其实是说今日监视的结果。 他们都是锦衣卫的暗探。 “今天有一车货物运到万货商行时,细犬很激动,不停的对着车咆哮,好像里头有东西,但不确定是火/药。” 丁巫负责记录,走笔如龙。 另一人暗探说道:“这里土层比较软,容易挖地道,但是地道也容易坍塌,需要用木头加固。” 丁巫拿起尺子绘图,计算挖到邻居家地下仓库所需要挖出来的土方,还做了复杂的计算,一天半挖了十车土,“按照现在的速度,十天就可以挖到对方的地下室。” “火/药容易潮湿,如果真有这些东西,墙壁一定用石灰和青砖隔绝湿气,我们提前准备这些,将来如果不慎打通,我们可以把墙补上去,以免对方发现。” 在门口刷漆的暗探说道:“今天上午,我看见以前的花魁娘子莺莺姑娘进了商行,与她同行的是个外族人,头上全是小辫子,戴个金项圈,看看气质,又不像是个暴发户。万货商行的赵老板亲自在店铺门口接待,好像和这两个人很熟的样子。” 丁巫继续记录,说道:“金项圈外族人叫做多斯,是金莺的未婚夫婿。金莺以前是花魁,应该经常光顾万货商行,是大客人,故店主亲自接待。” 暗探说道:“赵老板旁边有个留着大胡子的掌柜,我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丁巫一一记下,等下午收了工,由暗探带到锦衣卫衙门交给陆缨。 晚上,汪大夏毫无悬念的来蹭饭吃,魏采薇把多斯还钱的事情说了。汪大夏淡定的吃大鹅,“还钱也是贴补家里以前继母捅出来的大窟窿,我反正都见不着银子,随便了。” 饭后,魏采薇把桃酥拿出来,刚开始只拿一半,见他吃的开心还意犹未尽,就情不自禁把另一半也给他吃了。 次日,汪大夏把包好的桃酥给了陆缨,晚上回来时说陆统领很喜欢,给了一半陆大人,当天吃完了。 丁巫听了,又点燃了烤炉里的炭火,熬到半夜烤出一盘新桃酥。 魏采薇半夜被香味“惊醒”,看到院子里忙碌的丁巫,心想你昨天还说最近很忙没时间做,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烤,怎么突然出尔反尔了? 难道……一个大胆的猜测在采薇脑子里出现。 ※※※※※※※※※※※※※※※※※※※※ 小心思被半夏妹子发现鸟感谢在2020-08-03 02:23:53~2020-08-03 19: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彩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蒙太奇 18瓶;小青蛙妈妈、lisawyj123、苏锦瑟、wwmmyy 10瓶;21848458 5瓶;和谐的阿波罗尼斯圆 4瓶;小小白 3瓶;鲤瑶、一颗糖、小叶子 2瓶;叶、巾凡fan、阿珊、没有感情的评论机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一直以来, 丁巫都是可靠的义兄形象,心里永远的一抹温暖。甚至魏采薇重活一世, 心理年龄都够到当丁巫的老娘了,她还是把丁巫当成大哥,像上一世一样尊敬他。 丁巫上一世一直没有成亲,丁汝夔出狱赐官、赐还家产,丁巫恢复了国子监监生的身份,也没有成亲和考科举。 他半生坎坷,后半生如闲云野鹤般,寄情于山水,四处游历, 甚至一度出海下了西洋、跟着商队走西域、穿越草原和沙漠。 他后半生都在弥补着前半生困在铁岭、不得自由的遗憾, 后半生到处跑, 到处都留下他的足迹。 就像一个饿极了的人, 下半生的愿望就只剩下吃饱饭,别无他求。 丁巫自由自在, 不愿被家室所累, 也不想害得别人家好姑娘一辈子独守空房,所以干脆不结婚。 所以, 对于魏采薇选择和汪公公当对食夫妻,丁巫一点意见都没有。 丁巫经常对她说,半夏妹子自己开心就好,不用在乎别人的议论。 而这一世, 丁巫好像对陆缨有意思? 陆缨上辈子嫁人不久就当了寡妇,最后选择出家清修。 不过, 以魏采薇现在对陆缨的了解, 她出家清修八成只是一个走出夫家、得到自由的幌子而已, 陆缨才不会坐下来抄经,估计她最后带着心爱的佩剑行走江湖去了。 这样想想,陆缨和丁巫两人上辈子的结局其实是殊途同归呢。 魏采薇半夜闻着桃酥的香气醒来,看着丁巫打着呵欠,用扇子扇着刚烤好的桃酥,快点凉透了好包起来送给陆缨。 反正满脑子都是问题也睡不着,她干脆披了衣服,下楼问丁巫。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丁巫有些抱歉。 魏采薇帮着丁巫扇风,“又是送给陆统领的?” 丁巫面不改色,“是的,感谢她救了我。” 魏采薇:“汪大夏也救了你。” 丁巫依然绷得住,“汪大夏几乎每天来蹭饭吃,我都多做一份留给他。” 丁巫还有高官贵公子的矜持婉约,但魏采薇是个爽利的性子,自知绕来绕去肯定绕不过丁巫弯弯肠子,干脆挑明了直说:“丁大哥是心悦陆统领吧?” 丁巫站起来,从水缸里舀水洗脸,“尽说些孩子话。我与她地位天壤之别。” 的确,丁巫和陆缨一直都身份悬殊。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等陆炳一死,嘉靖帝一死。陆家被抄家下狱,到时候丁巫已经恢复贵公子的身份,陆缨如果一直不嫁的话,她会是阶下囚。 他们两人的地位,永远都不会对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是你强我弱,就是我弱你强。 魏采薇说道:“咱们不说地位,只问自己的心,丁大哥如何看陆统领?” 丁巫看着铜盆里渐渐平静下来的倒影,“我很佩服她走出闺阁当锦衣卫,还有永不放弃的勇气,若不是那晚在水底识破她的女儿身,我恐怕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我有时候想,如果当年我爹在兵临城下之时有陆缨这种无畏的勇气,拒绝严阁老死守城门的建议,带着大明军队拼死一搏,或许很多人的悲剧,包括你、还有那个进宫的陈经纪,你们的人生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 丁巫一直都是善良温柔的人,不怨天怨地,甚至能够跳出为人子的天然立场,去反思父亲可能犯下的错误。 无论如何,丁汝夔是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大元帅,他都没有试一下就放弃了抵抗。 哪怕陆炳也比丁汝夔强些,当年陆炳违背死守城门的命令,去求嘉靖帝,打开城门,放难民进城。陆炳至少在最坏的结果里做出最后的努力。 魏采薇说道:“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你的错。” 丁巫摇头,“我一直渴望着做些什么,来弥补父亲的过错,是陆缨给了我机会,不嫌弃我是个文弱书生,大胆的用我,比起知遇之恩,熬夜做点小点心实在太渺小了,不足挂齿。” 魏采薇半信半疑,“只是如此?” 丁巫:“当然。” 桃酥凉透了,丁巫麻利的包起来,当然还没有忘记给魏采薇留两块,“给你明天当早饭——我明天很早就要出门,不能给你做早饭了。” 丁巫的心思,采薇不能看透,其实连他自己也不能。 水底下的“一吻”,其实不算是男女之吻,因为根本无关情爱。丁巫觉得陆缨眼神坚定,她的勇气能够感染到他,原本丁巫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是陆缨身上仿佛有光似的,照进他晦暗的人生里,他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这束光。 但是听到陆家和吴家议亲的消息,丁巫觉得陆缨一旦嫁人,夫家恐怕不会容许她继续这样女扮男装的当锦衣卫了,倘若这束光都要熄灭,他又要陷入无边的黑夜。 丁巫知道他地位卑微,不能改变什么,但他不能像当年的父亲一样,兵临城下,不做尝试、不做抵抗,他尽力在陆缨面前表现自己,想把这束光留的久一些。 更久一些。 如此,而已。 次日,魏采薇醒来,丁巫果然一清早就去了头条胡同忙去了。 楼下巷子传来马蹄声和口哨声。 是正要赶往锦衣卫衙门的汪大夏,他每天都特意走弯路,经过这里,路过的时候会吹口哨,如果魏采薇已经起床梳妆了,她会打开窗户,对着他微笑挥手回应。 听到动静,魏采薇开窗说道:“你等会,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魏采薇下楼,将昨晚丁巫连夜烤的桃酥给汪大夏,“送给陆统领的。” 又把昨晚丁巫留给她的桃酥分给汪大夏一个,“这是跑腿费。” 汪大夏不肯要,“一个桃酥你早饭肯定吃不饱的,两个才够嘛。” 哟,这觉悟,让魏采薇对他刮目相看。毕竟汪大夏这种嗜吃如命的人能够把到嘴的食物放弃,那是相当不容易啊! 吾家有夫初长成。 魏采薇目送汪大夏离去。 汪大夏骑马出了甜水巷,拐到鼓楼西斜街,就放慢了马速,打开包裹——吃魏采薇的早餐他舍不得,但是偷吃陆统领的点心他是一点都不会犹豫的! 魏采薇还是对他过于自信了。 汪大夏打开了包袱皮,里头是熟悉的油纸包,油纸包上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不许偷吃”四个字。 是丁巫写的,他料事如神,晓得汪大夏目无上司,会偷吃陆缨的桃酥。 不过,这并不会阻碍厚脸皮的汪衙内“作案”。 东西是我送的,陆统领不知道里头有几个,我稍微偷吃两块她又看不出来,何况丁巫也不可能为了这一点小事去问陆缨你收到几块桃酥! 所以汪大夏还是打开了捆扎的红绳,打开油纸包,居然还包着一层油纸,上面还写着八个字,“桃酥一包,共计八个”。 丁巫的字迹是漂亮的瘦金体,汪大夏模仿不来。况且纸上还有丁巫那枚不离身的小印章,篆刻的“巫“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丁巫太了解汪大夏的德行了,晓得第一张纸条无法阻止他肚子里的馋虫,还有第二道防备等着他。 一切都是为了确保他的心意完完整整的被陆缨收到。可不能被汪大夏分了去。 一块都不行。 汪大夏绷着脸,就像个莫得感情的送货机器,将桃酥给了陆缨。 陆缨交代今天的任务,“你把锦衣卫历年所收集的白莲教教徒画像全部找出来,要画师统统临摹一遍,晚上带给头条胡同们的暗探看。” 锦衣卫的画师们是最有名的,连宫廷画师都是挂在锦衣卫名下领俸禄,所以一天临摹整个白莲教露过脸的教徒不在话下。 汪大夏下去办事。 陆缨打开油纸包,分给父亲一半,命人送给陆炳。 若平时,陆缨一定亲自去送,但自从上次陆炳在吃了丹药后情绪暴躁训斥了她几句,陆缨就一直避免和父亲面对面,父女关系有些僵。 陆炳看到女儿派人送的小点心,连连叹气摇头,这个丫头的脾气和我太像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将来我若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呢? 与此同时,另一个父亲也为儿女发愁,是父愁者联盟,正是汪千户。 汪千户那天得到了多斯还的两千两银子,这是原配妻子的嫁妆田换的银子,理应交给汪大夏,去把三里屯的嫁妆田重新买回来的。 汪千户是有原则的,如今汪府过紧日子,他也不会拿着妻子嫁妆去填家里的大窟窿。 但是汪千户担心银子一旦交给汪大夏,他又胡乱拿去败家,所以汪千户把银子留下,去了朝阳门外的三里屯,想找到当初的买主,把原配的嫁妆田赎回来。 到了地点,汪千户几乎以为自己记错了,昔日的良田被围墙或者篱笆给圈起来了,建了房屋、祠堂等等,西北边还有好几个大馒头般的坟墓,坟包上还没有长草,四周都种植着有些年头的青松。 原来嫁妆田被改造了成坟地和配套的祭田,祭田祭屋等等即使被抄家,只要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罪,都属于免除之列,可以不用被抄没充公。 所以有风险意识的大户人家一般会置办祭田祭屋,以防万一,将来子孙们有个退路,片瓦遮身,当做栖身之所,不至于一败涂地。 汪千户一看,就晓得这块地是不可能赎回了——人家都改成祭田,坟都迁过来了,怎么可能还给他! 唉,这个败家子,覆水难收啊。 虽然田是无法赎回了,但是汪千户想要搞清楚到底是谁买了原配的嫁妆田,于是走到墓地看墓碑,分别写着“诰赠一品夫人吴氏之墓”、“诰赠一品夫人黄氏之墓”、以及“诰赠一品夫人张氏之墓”、以及“亡妻赵氏之墓”。 居然有三个一品诰命夫人,这是京城那个豪门贵族? 正思忖着,身后响起守墓人的声音,“这里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的家族墓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 之前很多读者猜到了买主就是陆炳,以及李九宝父兄在三里屯修的阴宅就是给陆炳家修建的,恭喜各位答对了哈!你们很细心。 陆炳的坟墓的确就在北京的三里屯。五百多年后,这里成为酒吧聚集地,每晚都有买醉者在陆炳的坟头蹦迪,陆炳应该永不寂寞。 这是考据了内阁大臣,兼亲家徐阶给陆炳写的墓志铭里记载《世经堂集·东湖陆公墓志铭》:公存时尝卜地于朝阳关外三里屯,至是诸姻故合而谋曰:公之意不可违也。 感谢在2020-08-03 19:05:42~2020-08-04 02: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r、敦煌定若远 10瓶;iris、lisawyj123、面包007 5瓶;猫头鹰 3瓶;小喵三千、阿珊、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还有这等好事! 当初汪大夏被卷进陈大郎被杀的案子, 当做嫌犯在顺天府衙门审问时,购买这块地的张天师以背后买主身份不一般为由, 不便当场说出名字,后来写在纸条上,给苦主陈千户和顺天府尹王泥鳅过目,并阅后即焚。 当时汪千户心想一定是陈千户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陆炳。 陆炳娶过四个老婆,明朝礼制,为妻子请封诰命仅限于原配和继室,第三个老婆就无法得到诰命了。 但是陆炳身份特殊,朝廷屡屡为他开先例, 而且他第三个老婆张氏是安定伯张容的女儿, 名门淑女, 父亲安定伯也走了门路, 为女儿求诰命,娘家夫家都地位高、硬气, 所以礼部破例同意了陆炳的请封, 也给张氏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到了第四个老婆赵氏,赵氏的父亲赵祖鹏是翰林院编修, 还曾经是陆炳的儿子陆绎陆彩的启蒙老师。赵祖鹏官职不高,且风评不佳,仗着女婿是陆炳,肆无忌惮的贪污受贿、仗势欺人, 类似《红楼梦》里头的给林黛玉启蒙的贾雨村,得志便猖狂。 赵祖鹏所作所为得罪了礼部的人, 陆炳为赵氏请封时被拒绝了, 由于岳父不着调, 总是给陆炳惹麻烦,所以陆炳在被礼部拒绝后也没有坚持,就放弃了。 所以,墓碑上三个老婆都有一品诰命,唯有赵氏是简单的“亡妻赵氏之墓”。 四个老婆在一处,刚好凑成一桌麻将,都不寂寞。 原来陆炳在第一次小中风之后,感觉到了危机,他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就提前邀请张天师为他择一处阴宅冲一冲。 张天师精通风水阴阳,拿着八卦在京城郊外测算,在朝阳门外的三里屯选中了一块地,正是汪大夏母亲的嫁妆田。 张天师说这块是风水宝地,能够庇佑子孙后代。 陆炳不方便出面,因为如果他以真身去买地,不等他开口,地主必定不要钱的将田地双手送上,以攀附权贵。 陆炳又不缺钱,不想因此还人情债,所以他躲在幕后,就要张天师和汪大夏做交易,出面买下了三里屯的田地,改造为阴宅。 坟墓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何况陆炳娶了四个老婆,都要一一迁葬过去,加上陆炳在一个月后再次中风,一度动弹不得,陆炳就催促阴宅的工期,把后世准备好,冲一冲,如果冲不过去,至少子女给他办丧事的时候从容不迫,抬过去埋了便是。 李九宝的父兄世代都是瓦匠,父亲李伟还参与过陆炳现在所居豪宅的建设,他手艺不错,所以陆家在三里屯急需用人时,就把李九宝的父兄都招过去了。 如此说来,李伟还是陆炳的掘墓人。 汪千户被守墓人赶出去了,没得办法,原配的嫁妆田成了陆炳的阴宅,肯定赎不回来了,就托了经纪打听京郊何处有地出售。 最后汪千户看中了正阳门外头五里屯的一块地,花了两千两百银子买下来——自己还往里头添了两百两,地契上写的是汪大夏的名字。 待汪大夏下了衙门回家,汪千户把新地契给了儿子,“莺莺姑娘还的银子,我替你收下了,怕你拿了银子胡乱花用,就做主买下了正阳门外五里屯的田地,你收好。原先朝阳门外三里屯的地已经被买主改成墓地,赎不回来了。” 汪大夏一看地契,毕竟是亲爹,如今家里如此困难,父亲还掏了两百两银子的私房钱贴进去给他买田置地。 汪大夏有些恼火父亲总是打着为他的名义替他做主办这办那的,总觉得他是个败家子,手里一有钱就立刻撒出去。 父亲在困境里还贴补了两百两银子,应该是对他好,可是父亲明明做着好事,嘴里却没有一句好话,总是打压他、贬低他,就像仇人似的——父亲和外人说话还知道客气、照顾别人的情绪呢,为什么对亲儿子我就总是一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做好事,放狠话,图什么呀? 汪大夏收下地契,说道:“五里屯田庄每年的出息就要管家去收,用来贴补家用,不用给我。” 汪千户心下宽慰,儿子终于有些担当了,不过还是板着脸说道:“你如今有了差事,难道还在家里白吃白喝?我秋天就要被革职了,你要担当起养家的责任。” 王大夏一噎,若不是今晚他还有事情,估摸会当场与父亲吵起来。 家道中落又不是我搞出来的! 汪大夏起身说道:“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汪千户:“天都黑了,你要去那?又去找邻居小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最近已经有很多不好听的谣言,你收敛一下。” 汪大夏忍不住驳了一句,“父亲都知道是谣言了,理他作甚?好好的一个人,岂能被谣言所左右?当谣言的奴隶?” 汪千户说道:“男人成家立业,方能顶门立户,你将来要说亲事、迎娶名门淑女的,现在关于你和邻居寡妇的谣言满天飞,岂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你?” 汪大夏哈哈大笑,“哎哟,还有这等好事?正合我意!” 言罢,汪大夏扬长而去,心情突然好的不得了! “你给我回来!”汪千户简直要气的中风了,“逆子!逆子!” 还是木百户过来安慰他,“别生气了,大夏就这样了,好好管教老二大秋,一切都来得及。大秋现在没有母亲了,千户要多关心他啊。” 汪大夏赶去头条胡同,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从后门进了正在装修的药铺。 陆缨今晚来到了这里,召集手下们议事。 药铺仓房灯火通明,南墙上挂满了一张张白莲教教徒的画像,其中有一副画像用朱笔画了个圈,旁边还写着“吴典用,传头”。 白莲教等级森严,从上而下,分别是一个教主、四个传头(也叫老官,卦主)、八个香长(也叫坛主),以及最底层的教徒,男教徒叫做大众,女叫做叫做二众或者二道——纵使是邪/教,也是女人地位最低。 大众和二众之间互相称呼道亲。 陆缨指着吴大用的画像,“他是白莲教四大传头之一,地位很高,画像是锦衣卫十年前庚戊之乱时,锦衣卫暗探看见他给俺答汗的军队带路,由画师描下来的。” “此人左边眉毛中间有颗黑痣,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万货商行的掌柜吴典用有一样的特征。但吴典用比此人要胖大,且留着络腮胡,小半张脸都覆盖着胡须,不能十分确定。” 汪大夏说道:“都十年过去,中年发福了呗。” 丁巫说道:“我去给万货商行老板送礼物的时候,吴典用就在场,看来是王老板的心腹。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吴典用管着库房进出,并不会在铺子里出现,每次有大宗货物入库的时候,他都会去亲自抽查清点。” 陆缨说道:“去查一下这个王老板的底细,如果吴典用确定就是四大传头,那么王老板的地位应该不会低。” 丁巫说道:“我最近和头条胡同的几个商铺的老板送礼搞关系,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个王老板一年到头在万货商行的日子并不多,总在外头跑,在济南、天津等地方都有产业和商铺,生意都做到山海关以外了,平日在各地的铺子巡视,基本上每隔季度回来一次,盘一盘账目,住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走了。” “这一次王老板大概是八天前来的,他每来一次,都必定去头条胡同尽头的湖畔酒家吃湖八鲜,必点糖醋鱼,舍得给赏钱,伙计们都争着伺候他,这是酒家掌柜告诉我的。” 丁巫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到处打点,还抽空烤桃酥送人情,迅速的打开了局面。 汪大夏笑道:“好一个包打听,幸亏丁大哥没有去看锦衣卫仓库,我看你分明是干锦衣卫探子这块料,我们锦衣卫需要你这样人才啊。” 这话说道陆缨心坎上去了,丁巫确实表现优秀,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感觉陆缨的目光,丁巫表面眼观鼻,鼻观心,无动于衷,其实内心很激动:她在看我,她终于正眼看我了,幸亏我今晚出门前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没有一身汗臭。 陆缨说道:“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按照以往规律,两天后王老板就要走了,他在白莲教的身份应该至少在传头之列,但是地道至少需要五天才能挖到万货商行,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这条大鱼,得想办法拖住他。” 汪大夏说道:“一路跟踪他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陆缨摇头,“京城还可以,京城之外,天南海北,就不好跟了,而且很容易打草惊蛇。” 汪大夏脑子转的飞快,“我们设个套,去碰瓷,找个理由拖延他几日……” 汪大夏最擅长坑蒙拐骗,很快就想了一个法子。 次日,商行王老板果然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明日出发,按照往日习惯,去了湖畔酒家吃最后一顿湖八鲜。 当日早上,由锦衣卫暗探打扮的香料商人和万货商行做了笔交易,将两车西洋的香水卖给了商行,商行给了二百两银票,当场验货入库,银货两讫。 下午,顺天府衙门的武都头带着差役们来到商行,说道:“有人在顺天府衙门告状,状告你们用假银票。他们拿着你们给的银票去三通钱庄兑银子,当场就被识破了,被钱庄赶出来,还告到衙门里,他们大呼冤枉,说银票是你们万货商行给的,还说可以和你们当场对质,两百两银子是大数目,请你们老板走一趟吧!” ※※※※※※※※※※※※※※※※※※※※ 汪千户:大号练废,砍号重练。感谢在2020-08-04 02:01:44~2020-08-04 19:2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才帆帆 3个;小宝12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阳 50瓶;不要瞪我 16瓶;rui啊 11瓶;milli、小青蛙妈妈、cc、和谐的阿波罗尼斯圆、巴旦木 10瓶;orange 8瓶;薛老爷的猫、yuki、莫潇音、就山就我 5瓶;一帘媚阳 4瓶;九囚、熙心明月 3瓶;起名无能星人、巾凡fan、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卿卿 “绝对不可能!”管事指着店门口“童叟无欺”的招牌, “我们万货商行在京城开了八年了,从来没有用假银票欺骗货主的事情,一定搞错了, 冤枉啊!” 武都头说道:“我就是个捕头, 原告请状师写状纸告了你们, 衙门推官接了状纸,命我来传人,要伸冤,你要推官去。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们老板呢?” ”怎么能让武都头站着说话?还不快去看茶!“大胡子吴典用闻讯赶来,对掌柜使了个眼色, 然后借着衣袖的掩饰, 偷偷塞给武都头一锭银子, “坐下慢慢说。” 又命人伙计们切几个西域的蜜瓜,把商行最好的点心摆出来招待衙役们, “大伙辛苦了, 天气热, 吃点瓜休息一下, 坐会再走。” 吴典用会做人,武都头偷偷把银子袖了, 坐下喝茶, “你就是王老板?” 吴典用说道:“草民不是老板,只是这间店铺的掌柜,一应账目、钱财进出都是草民在管,那四张五十两三通钱庄的银票也是我亲手给原告的。” 武都头喝了一口茶, “你们老板不在京城?” 吴典用不敢撒谎, 说道:“王老板在, 但是他明日就要启程去别处的铺面看一看, 我们王老板平时不在这里,他除了这间铺子,在各地都有产业铺面。此事与他无关。还请武都头通融通融,我跟武都头去衙门走一趟。” 武都头皱着眉头,“可是推官要我拿王老板,我把你——你贵姓?” 吴典用:“免贵,姓吴,贱名典用。” 武都头说道:“吴掌柜,你们万货商行算是京城叫得上名字的商铺,这八年好像没有在顺天府衙门打过官司吧?” 吴典用连忙摇头,“没有,我们和气生财,童叟无欺,绝对不会欺骗客人,以次充好,我们王老板是想把这家店做成百年老店的,从来没有打过官司。” 武都头说道:“既然你们名声如此之好,又是咱们京城本地人,推官大人肯定不会为难你们,那个贩藩国香水的外地商人八成是诬告讹诈,王老板只需在推官面前对质即可。” 武都头给吴典用支招,“钱货两讫,外地商人当场验过才走的,他上午收了银票,下午去三通钱庄兑银子,这期间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银票有没有离开眼睛?被人调换?疑点重重啊,王老板过去把事情说清楚,是外地商人自己不谨慎,并非你们给了假银票。” 吴典用陪着笑,“武都头说的及时,草民茅塞顿开,这一趟草民替王老板走一趟,定在推官面前把外地商人驳的哑口无言!” 武都头拿出文书,指着上头名字,“推官指明要王老板,如果王老板的确不在也就罢了,他明明在店里,还是坚持不去的话——推官大人可能觉得王老板心虚、或者看不起推官。” “不可能!”吴典用连连摇头,“我们做生意的怎么敢得罪当官的?给我一千个胆子——” “吴掌柜,听说王老板要走了,我来送点程仪,以表心意。这是我们药铺秘制的清凉梅,路上吃着最解暑气了。”丁巫提着一包解暑的清凉梅进来了,看到坐在上首的武都头,面露惊讶:“哎哟,这不是武都头吗。” 武都头站起来说道:“原来是丁老板,我奉推官之命,过来拿人。” 丁巫放下清凉梅,“这不可能吧,我们头条胡同地角不好,万货商行是靠着信誉做起来的,酒香不怕巷子深,怎么惹上官司了?定是有人眼红商行日进斗金,恶意诬告啊。” 有个帮忙说话的,吴典用当然对丁巫的印象大有改观,说道:“正是如此——丁老板,原来您和武都头认识啊。” “一起吃过饭。”丁巫笑道:“我这不是要开药铺吗?京城三百六十行,就属药铺的官司最多。每年都有好些病人家人上门闹事,说是吃药铺的药死的,要药铺赔钱。我开药铺,当然得和衙门搞好关系,将来遇到闹事的,还得靠衙门主持公道。我有个朋友,把武都头介绍给我认识了,吃了顿饭,将来靠武都头多多关照。” 武都头忙谦道:“那里那里,是丁老板人正不怕影子歪。” 吴典用心想:丁巫所说的那个朋友,肯定就是他风流寡妇义妹的新相好——北城四害汪衙内! 汪衙内的亲爹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北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的关系一直不错。 这家伙还真是会钻营,店铺还没开张呢,就已经备好了保护/伞。 吴典用想要借丁巫的势,立刻换了一张嘴脸,把商行目前遇到的麻烦说了一遍,“……丁老板,如今我们两家店铺是邻居,得互相照应啊。” 丁巫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那当然,一点小事而已,我这就随着王老板一起去顺天府衙门走一趟,定不会让王老板受一丁点委屈。” 说了半天,教主还是得走一趟。 吴典用词穷了,只得上楼,把目前局势告诉了教主赵全——赵全对外用的化名,将名字“全”拆开了,叫做王仁(人的谐音)。 赵全自从十年前靠着给俺答汗带路攻打京城后,得了丰厚的奖赏——主子吃肉,还得狗分一块骨头呢。 赵全靠着“骨头”作为本钱,四处开店敛财,顺便收集大明的情报,送给俺答汗邀功请赏,以稳住靠山。什么白莲教“普度众生”的教义都是口头上喊一下,愚弄教徒。 自古邪/教最终要的只是生意,所有冠冕堂皇的教义,细细翻看,字里行间不过是“敛财”二字。 赵全从窗户缝里看见丁巫和武都头正在楼下客堂里谈笑风生,关系很好的样子,“这个丁巫还真要钱不要脸面了,和武都头一介武夫称兄道弟,打的火热——能屈能伸,我很是欣赏他啊,有点意思了。” 吴典用问:“教主,现在该怎么办?” 赵全说道:“咱们的银票绝对没问题,怕是外地的香水商人故意讹诈,或者银票真被调换了。倘若我一味推脱,好像我心虚似的。我跟武都头去一趟顺天府衙门,有丁巫伴随,推官不会为难我。” 顺天府衙门在大兴县城内,路途遥远,武都头骑马,丁巫坐上了赵全的马车,马车里有冰,凉爽宜人。 吴典用试探着问道:“丁老板方才说的朋友,是不是汪二少?” 丁巫当然知道市井街坊里盛传风流俏寡妇梅开二度、北城四害汪衙内成为其裙下之臣的谣言。 丁巫点头,“正是,我们是邻居,汪二少经常来我家里……串门。”其实就是蹭吃蹭喝。 赵全,吴典用:是来你家找你妹吧! 当然,看破不说破。靠妹子的裙带关系从流放地来到京城、还能立足做起药铺的生意,吃妹妹的软饭,也是一种本事,不服不行。 赵全说道:“今天过堂之后,我做东请吃饭,想邀请丁老板、丁老板的义妹魏大夫,如果可以的话,丁老板可否叫上汪二少?就在湖畔酒家,包个大画舫,请上红袖招最红的姑娘歌舞助兴,边吃边聊,未审肯命驾否?” 赵全觉得,魏采薇一连倾倒两个高官子弟,一定爱好风月、懂得风月,不是那等溜溜捏捏放不开的女子。 汪衙内既然毫不介意魏采薇跟过他的上司陆统领,魏大夫经历的过的男人,加上死鬼丈夫,至少有三个男人,这说明汪衙内就是喜欢有经验的女人,什么贞洁节操都不在乎了。 所以除了红袖招的歌舞,还得请几个长的英俊的男妓来伺候魏大夫。 赵全想着快点脱身,就得舍得钱财,借用丁巫的保护/伞避避风头。 丁巫不就是靠义妹和汪衙内么?把他们两个伺候好就行了。 丁巫爽快的答应了,笑道:“既蒙宠招,敢不趋命?我正想好好结识王老板这样到处都有产业的豪商,向王老板取取经,学的一鳞半爪,也够我受用一辈子了。” 赵全谦道:“哪里哪里,还是后生可畏啊。” 两人互相吹捧,等到了锦衣卫衙门,俨然是一对忘年之交了。 到推官那里过堂,赵全按照丁巫教的那样,述说他开店八年从无官司的信誉,并连连质问香水商人,银票有无离开过视线,为何上午拿到银票,下午才去兑银子等等。 香水商人支支吾吾的说道:“因遇到了熟人,去酒楼喝了几杯,喝多了头晕眼花,去客栈睡了个午觉才去三通钱庄兑银子。” 没等赵全,丁巫就说道:“遇到外人,喝了酒,还睡午觉,给小偷可乘之机,调换银票,你还蒙在鼓里头呢。依我看,你遇到的那个熟人就很有嫌疑,你把他传到推官大人这里审问,说不定有戏,挽回损失,别总是揪着我们王老板。” 推官看了看天色,“都已经是傍晚了,退堂,明日再审。武都头,今晚把香水商人的熟人带到衙门先关起来,免得他跑了。” 王老板忙说道:“大人,明日我还要启程……您看——” 推官说道:“你就等两天,清清白白,无牵无挂的走多好。本官看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京城专门有贼盯着外地的商人,这种调换银票、甚至用铜镀金来代替金锭偷梁换柱本官都见过不少。明天先审熟人,确定不是熟人作案,那就是贼了。确定是贼干的,你就可以走了。” 赵全一听,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等得起,赶紧答应。 丁巫说道:“一有消息,武都头自会来商行告诉王老板,不会太耽误行程。” 是夜,赵全在积水潭湖上画舫做东,邀请三个贵客。 甜水巷,汪大夏极力反对:“不行,魏大夫不能去。都说好了,锦衣卫的事情,别把她掺和进去,太危险了。” 丁巫说道:“王老板和吴典用都相信那些不堪的谣言,我以市侩生意人的形象示人,也是基于这些谣言。如果半夏不去这个饭局,怕是会引起他们怀疑。这是我接近白莲教最好的机会,我所有的伪装定要无懈可击。要不然,之前的戏就白演了。” 汪大夏正要反对,魏采薇说道:“不要吵了,我一定要去的。不就是演戏吗?端午节我也演过,连鬼才严世蕃都被我们骗过去了,还怕白莲教不成?” 汪大夏:“可是——” 魏采薇问道:“难道你不敢和我演情人?” “我——”汪大夏被魏采薇卡住了七寸,捏的死死的。他低头嘟囔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保管演的比陆统领好!” 其实汪大夏对端午节陆缨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魏采薇一事耿耿于怀。明明晓得是为了演戏救丁巫,现在想想,那股醋意还是翻江倒海般涌过来。 这种老陈醋更酸。 魏采薇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三个同去,一定要演得天衣无缝。让他们信任丁大哥,稳住王老板。” “你对是吧?”魏采薇蓦地抓住了汪大夏的手,眸中含情,亲热的叫他,“卿卿。” 卿卿是男女私下对爱人的昵称。 上辈子,魏采薇就是这样叫他卿卿,熟能生巧,故,她变脸如翻书,说叫就叫,一秒入戏。 汪大夏就像被雷劈似的,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的说道:“是的,卿……卿卿。” ※※※※※※※※※※※※※※※※※※※※ 大夏被采薇撩得不要不要的~下一章就要开始男女主的演技大赏了,求各位读者的评论,往我的热情里添一根柴火呀,我多多燃烧,写的才够劲呢。感谢在2020-08-04 19:21:12~2020-08-05 02:1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全幼儿园最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笑 50瓶;人间已荼靡 20瓶;混沌混沌大混沌 10瓶;lisawyj123、茉莉 5瓶;努力努力再努力 3瓶;晚意溶风、sarbrina、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两世夫妻演技大赏 浓浓的夜色笼罩在积水潭湖面上, 就像戏台子换了一张幕布。 一艘灯火通明的两层大画舫犹如一炳利箭,劈开了积水潭的黑暗。 湖面上的水汽和凉风驱散了暑热, 烟笼湖水月笼沙。 夜宴开始,酒过三巡之后,伴随着丝竹之声,红袖招的新花魁身穿舞衣,如蛇一般的长水袖围绕着她的身体旋转着,水袖还时不时的伸展,飞到席间去挑逗客人,歌舞助兴。 三丈水袖就像五百年后的海底捞扯面师傅手里的扯面,眼瞅着又长又宽的扯面就要抚到客人的脸上, 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收回去, 纸醉金迷的气氛很快就起来了。 这一次, 水袖往汪大夏脸上伸过去, 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汪大夏侧身避过水袖的挑逗,看着坐在身边的魏采薇微笑, 一副守身如玉的贞洁烈夫模样。 赵全和吴典用对视一眼:啧啧, 风流成性的汪衙内连红袖招的花魁娘子都不屑一顾,眼中只有小寡妇, 可见传闻是真,汪衙内被小寡妇迷得死死的,已经色令智昏了。 再看这小寡妇,戴着白色孝髻, 耳垂挂着一对一滴泪般的东珠,穿着月白道袍, 素着一张脸, 只在唇上点了些胭脂。初看时并无惊艳之色, 但是很耐看,越看越有味道。 她清冷雅致,犹如一道白月光,好像从广寒宫里飞来人间的神仙妃子,她本是个女医,悬壶济世,拯救病人,就这样的穿衣打扮,往莲花台上一座,就是一尊万人膜拜的活菩萨! 和她比起来,就连歌舞助兴的红袖招歌姬舞姬都成了胭脂俗粉。 此女奇货可居,难怪陆统领和汪衙内都接连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这时舞姬的水袖甩到了魏采薇面前。 采薇没有躲避,她迎袖而上,伸手抓住了水袖,不肯放手,还凑在鼻尖闻了闻,“沉香、龙脑、合欢、龙涎、檀香,依稀还有些乳香?我猜的可对?” 舞姬早就熟练应对各种场面,被抓住水袖依然能够舞动,她跳着舞步着来到席面上,盈盈一拜,“夫人定是精通配香之人,猜的一点没错呢。” “好香,好舞,好姿色。”魏采薇放下了水袖,却轻轻抬起舞姬的下巴,“论相貌,你不如以前的花魁娘子莺莺姑娘,但是论歌舞,你比她好,我喜欢。” 赵全做东,见客人喜欢,连忙说道:“你跳的好,我们魏大夫很喜欢,重赏。” 吴典用早有准备,给了舞姬一个金臂钏。金臂钏躺在托盘的红丝绸之上,金光灿灿,亮的晃眼睛。 没等舞姬接过赏赐,魏采薇抢先起来,“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戴上。” 居然要亲手给她戴臂钏。臂钏是一圈圈缠绕的细圆圈,赵全出手大方,这个臂钏差不多有三两重,一共十几个圈。 舞姬脱下水袖,露出如莲藕般的胳膊,方便戴臂钏。 魏采薇将臂钏一撸到底,戴在她的上臂上,舞姬的手臂瘦不露骨,一圈圈的卡出如豆腐脑般细腻的皮肉,赞道:“好一个臂缠金,漂亮。这样的打扮,最适合跳柘枝舞。” 客人有要求,船头奏乐的乐伎连忙换了一曲西域风格的柘枝曲,舞姬就光着雪白的膀子,戴着臂缠金,跳起了柘枝舞。 魏采薇兴起,居然也随着音乐起舞,和舞姬一起跳,跳的居然还不错! 仿佛菩萨走下了圣坛,和人间俗人在一起,感受着红尘的烟火气。 魏采薇纵情舞蹈,唇角微翘,好像很享受和舞姬共舞。 而且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征求情夫汪大夏的意见,问他同不同意这样做。甚至都没有看汪大夏,她毫不掩饰的表示对舞姬欣赏与喜欢。 赵全和吴典用从未见过这种女人,原来“放荡”和圣洁可以融为一体,就像被贬入凡尘的谪仙,恣意感受着人间的七情六欲。 难怪像陆统领和汪大夏这种“见识多广”、阅尽人间红粉的高官子弟会被她迷住,果然与众不同。 从头到尾,汪大夏也从未露出不满的表情,看到魏采薇跳舞,他还兴奋的用筷子敲击酒壶带着节奏,目光也始终黏在魏采薇身上,俨然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舞姬穿着贴身的舞衣,窈窕的身姿纤毫毕现,还光着膀子。魏采薇则穿着完全遮盖住身形的宽大月白道袍,居然能够舞出飞天魔女之感,圣洁之中带着诱惑,居然不输舞姬,妙哉! 吴典用耳语道:“老板,在一楼船舱里等待召唤的五个男妓就算了吧?我看魏大夫对舞姬比较感兴趣。男妓上来,未免会扫兴。” 赵全说道:“要他们坐一条小船走吧,这里用不着他们了。”客人喜欢美女,要投其所好。 柘枝曲到了尾声,魏采薇和舞姬一起原地旋转,好像较上劲了,舞姬不停,她也不停。 她们都不肯停,奏乐的乐伎也就不敢停,吹笛的那个都快吹断气了! 舞姬的舞衣轻薄,裙子就像莲蓬一样张开了,露出纤细笔直的双腿,裙摆只能勉强遮住大腿以上,舞姬的两条腿就像象牙般光滑润泽,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而魏采薇穿着宽大的月白道袍,里头还系着膝裤,遮得严严实实,旋转的时候,道袍就像一张大鼓,笼罩着她的全身,只露出一截皓腕,但却能勾起人的令无限遐想,简直又纯又欲。 舞姬经常跳舞,魏采薇偶尔为之,转着转着,就像陀螺一样快没劲了,开始左右摇晃。 汪大夏放下敲酒壶的筷子,张开怀抱,要去接她。 魏采薇收势不住,轻笑着直接倒在了汪大夏怀里,捂着额头,在他怀中撒娇,“哎呀,头好晕。” 汪大夏就这么打横将她抱起来,放在画舫尾部的一张贵妃榻上,这床榻是预备给酒醉的客人们休息的,和画舫中的酒席隔着一张半透明的绣屏,所以贵妃榻上的动静、连一个翻身都会被酒席上的人听见。 而且绣屏是半透明的,两人搂抱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就像皮影戏似的,身体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 咯吱! 汪大夏将魏采薇放在贵妃榻上,正要起身,魏采薇举着双臂,环抱住他的脖子,“头晕目炫的,给我揉揉太阳穴。” 汪大夏就坐在塌边,俯下身,双手大拇指放在她的太阳穴上,耳语道:“真揉啊?” 刚才搂搂抱抱的都隔着一层衣服,现在这可是肌肤之亲啊! 魏采薇悄声说道:“揉个太阳穴又不会少块肉,你就揉呗。” 汪大夏就开始揉捏起来,还用正常的音调问道:“力道如何?” 魏采薇说道:“轻了,你用点力气嘛。” 汪大夏在手指上使了点劲,问:“现在呢?” 魏采薇说道:“再用点力。” 指腹下,她的肌肤光滑细腻,还有些微汗,就像雨后的荷叶,一滴滴水珠在荷叶上滚动,汪大夏的手指放在她脸上的穴位上,不忍用力揉搓,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弄疼她。 他舍不得,所以魏采薇催促了两次,他才真的使劲。 魏采薇轻叫一声,“哎呀。” 汪大夏立刻停止,“疼了吧,我就说不能太使劲。” 魏采薇说道:“不是,力道刚好,但是穴位不对,你往上一点点。” “嗯,这样?”汪大夏就像个木偶人似的听从指挥。 魏采薇说道:“在往左边一点。” 汪大夏:“这里?” 魏采薇:“太左了,往右。” 重来一世,心灵手巧的汪大夏明显退步了嘛。连按个太阳穴都笨手笨脚的。 汪大夏移动着大拇指,“这样总可以了吧?” “就是这里。”魏采薇发出一声荡气回肠的喟叹,“舒服了,不要停。” 听到这一声叹息,榆木脑袋都能开窍,演技稍逊一筹的汪大夏脑子嗡的一声,好像有谁捅破了马蜂窝,脑子里群蜂乱舞。 他耳朵尖瞬间变得通红,像是染了一滴胭脂,连汪小夏都被瞬间唤醒了。 幸亏有半透明的绣屏作为遮掩,否则汪大夏就要当场破功露陷了。 绣屏之外的酒席上,丁巫听到里头的动静,他没有吃过猪肉,也没有看见猪跑过,但是他也懵懂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的半夏妹子啊!你这大半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京城花花世界,你也太…… 好在丁巫能够稳得住,表面依然淡定,他甚至举起筷子,夹起一片雪白的藕片吃起来,好像这一幕他司空见惯了。 酒席上,饶是赵全和吴典用见识多广,但此时都有些瞠目结舌,这两位居然公然在画舫里你侬我侬的缠绵起来了? 虽然隔着一层绣屏,他们看不清楚贵妃榻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吃过猪肉的人,仅凭想象,就香艳的不得了。 还是这些高官子弟和小寡妇会玩啊! 难怪陆炳会以推荐考宫廷女医来迫使魏大夫主动离开陆统领。这样又纯又欲的寡妇,谁能扛得住啊! 小寡妇不放手,陆统领怕是要被缠住一辈子。 这时丁巫若无其事的举杯,“来,今晚好宴好夜色好歌舞,我们同饮一杯!” 赵全和吴典用跟着举杯,心道丁巫一定经常看到汪衙内和义妹在他面前胡天胡地,所以他熟视无睹,司空见惯,否则怎么可能如此淡定从容? 谣言诚不欺我!真相比谣言更刺激! ※※※※※※※※※※※※※※※※※※※※ 三号技师的技术不太行~~~~~汪大夏同学差点没有接住采薇的戏,再接再厉哈感谢在2020-08-05 02:14:12~2020-08-05 17:5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糖、彬彬、破墨、爱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生不自闭 90瓶;aiko、艳阳 50瓶;骑着老君的青牛、魏信宁 40瓶;秋秋小张 37瓶;雨雪霏霏、金融衍生品 20瓶;cecilia 15瓶;doris. 14瓶;姹紫嫣红 12瓶;独步小镇、馥郁、25756487、昭然、a逗号、小雯、顾喧归 10瓶;uxjdndbens、簪纓の豆腐愛讀書、mayye、熙心明月、crocodile 5瓶;小叶子 4瓶;21848458 3瓶;琦琦林、归心、扑倒郎君、何时复西归 2瓶;小喵三千、一颗糖、青果、mf4ever、二七、貓的太太、有所住、阿珊、漫不经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添酒回灯重开宴 屏风后面的贵妃榻上, 自从那声令人遐想的喟叹之后,再也没有大动静了,偶尔有衣服摩擦的簌簌之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脑子里什么画面都有了! 丁巫一来是实在受不了了, 二来是想给绣屏背后的两人分散一下注意力, 就对乐伎说道, “来一套新曲听听。” 套曲需各种乐曲合奏,敲响了檀板、弹起了琵琶、什么阮琴、箫声一起响起来了,歌姬唱起来一曲《宜春令》, “青阳侯,烟雨淋……” 歌曲的声音清丽婉转,直入云霄,加上乐曲伴奏之声, 压过了绣屏背后传来的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乐声一响,魏采薇低声说道:“你可以放手了。” 揉个没完了是吧。 汪大夏正揉得心花怒放呢, 突然被打断, 顿时恨透了丁巫,依依不舍的将手指从她脸上拿下来。 魏采薇依然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 汪大夏也依然保持的俯身的姿势, 欲盖弥彰的说道:“不是我不想起来,是我不能起来,我要是起来了,绣屏上能够看到我们的人影移动。” 汪大夏保持着君子的距离, 看起来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其实他并没有压在魏采薇身上,只是衣服连在一起而已, 他腰间发力, 身体始终和魏采薇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像一个狭长的u字。 魏采薇问:“你不累吗?” 我愿意!累并快乐着。 汪大夏说道:“我现在每天被陆统领督促着练武,早就练出来,一点都不累。” 其实腰间还是有些酸疼的, 但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行。 那必须要坚持呀。 两人距离实在太近了,借着朦胧的灯光,魏采薇就能看见他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正要努力的破皮而出。 他正在长大。 上辈子自宫后,汪大夏就不长胡子,连腿毛都快褪干净了,所以魏采薇从未见过汪大夏的胡子。 真想摸一摸他的下巴。 魏采薇是这样想的,但她现在还不敢做,怕吓到汪大夏。她只得退而求其次,轻轻抬起头,往汪大夏发青的下巴吹气。 魏采薇找个理由,“有只蚊子,帮你赶走了。” “居然有蚊子?”汪大夏说道:“应该不会吧,你是不是看错了,我身上带着你送的驱蚊香囊,一直都挺管用的,何况我们在湖心,这里很少有蚊子的。” 纯情汪大夏现在还不懂风月。 魏采薇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了,说起谎话来眼睫毛都不眨一下,“哦,或许是灯笼招来的小虫子。” 汪大夏撑的有些累了,鬓角的汗珠儿滚落在魏采薇的脸颊上。 魏采薇心疼他太累,说道:“我们换个姿势吧。” 汪大夏刚刚降温的耳朵尖又热了,“换……怎么换?这个……姿势就挺好。” 我能撑住。 “你起来,坐在贵妃榻的床头。” 汪大夏的腰都快石化了,坐直身体的时候,腰间的关节卡卡作响,幸亏外头的乐声和歌声掩盖了这里的动静,酒席上的人只能看见屏风后的两个人变了姿势。 魏采薇也坐起来,半卧在贵妃榻上,背脊靠着汪大夏的胸膛——当然,其实并没有靠上去,始终保持着一个巴掌的距离,但是从绣屏外看去,魏采薇正依偎在汪大夏的怀中,两人正亲昵的欣赏着星空呢。 一团团如烟如纱的雾气将原本璀璨的星光柔化了,好一个烟笼寒水月笼沙,此情此景,最适合谈情说爱了! 魏采薇问:“这个姿势舒服吗?” 听到此语,汪大夏通红的耳朵尖要滴出血来! 汪大夏说道:“舒……舒服。” 魏采薇说道:“比刚才那个姿势好多了吧。” 汪大夏只觉得魂魄离体,似乎要乘风归去,“差不多,都挺好,其实我刚才撑得住。” 魏采薇说道:“还是这个姿势吧,陆缨他们怎么还不来?” 这是今晚的目的之一,由于白莲教的画像久远,并不确定,十年看到吴典用给俺答汗军队带路的锦衣卫暗探已经退休养老去了,陆缨派人将他接过来,要他亲眼辨认。 话音刚落,远处驶来一艘小船,船上手持火把之人挥着火把在夜空中画圈,这是自己人的信号。 汪大夏说道:“他们来了。” 乌篷船摇到了画舫旁边,船头敲锣打鼓,立着一个穿着青衣,腰间悬着黄板鞭的壮汉。黄板鞭就是黄衣带,用来在雨雪天气或者蹴鞠的时候把长衫的大摆扎在腰间,不会弄脏衣服,还方便活动。 壮汉嘴里咬着一根木棍,棍子上头立着一个瘦小灵活如猴子般的少年,少年也是一身青衣,衣摆用黄板鞭扎在腰间,他头上顶着一个红色的圆漆盘,圆漆盘上有一只酱猪头。 乌篷船的船夫、敲打锣鼓的两个乐者和顶着酱猪头的少年齐齐大声喊道:“小的们来孝顺大官人!孝顺大贵人!” 只有嘴里含着木棍的壮汉没有开口。 这叫做圆社,是不请自来,强行给酒宴助兴的。他们往往懂一些杂耍、或者是蹴鞠的高手,会说奉承话,带着肉食和美酒孝敬客人,讨些赏钱。 简单说,就是有手艺和本钱的市井混混们,他们消息灵通,使一些钱财来收买各个酒楼的伙计们,专门盯着有钱人开宴会,得到伙计传来的消息,就凑过去送菜讨钱。 因是带着猪头烧鹅美酒等等礼物来的,和只会伸手要钱的叫花子还不一样,所一般请客的人会命下人给点钱,要圆社的人赶紧走。 但有时候遇到客人们想要蹴鞠或者看杂耍,就会接受他们的酒肉,要他们过来表演助兴,这样给的赏钱就多了,远远超过他们送来的酒肉。 赵全对圆社没有兴趣,但他今晚做东,还有求于客人,当然是看客人有没有兴致。 这几个人平日是圆社,在京城各个宴会上穿梭讨钱,背地却都是锦衣卫暗探,专门收集高官大户情报的,其中敲锣的老者正是当年看到吴典用相貌的暗探,打鼓的是个清秀的小厮,都穿着青衣黄板鞭——居然是陆缨假扮的! 陆缨看了画像还不够,想要亲自来看看本人。如果眉心有黑痣的大胡子真的就是吴典用,那么锦衣卫算是网住一条大鱼了。 丁巫也在等着陆缨一行人,他站在画舫上,有些好奇的看着来打秋风的圆社,“在船上还能立的这么稳当,看来有些本事,过来瞧瞧。” 客人都发话了,做东的赵全一挥手,“上来吧。” 圆社敲锣打鼓的端着酱猪头和两坛子酒来到画舫楼上,他们齐齐打了个半跪,“孝顺大官人!孝顺大贵人!” 赵全命吴典用接了酱猪头,切了切,重新摆盘,又将圆社送来的美酒倒进酒壶了,添酒回灯重开宴。 赵全说道:“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只要逗得我的客人开心,有的是赏钱。” 瘦猴子说道:“小的最擅长爬杆,无论杆子多么摇晃,小的都能稳得住,不过刚才爬杆的技艺各位大官人们已经看过了,小的不便重复,就给大官人演个走索吧。” 言罢,瘦猴子和壮汉在画舫两头立柱上栓起一根绳子,瘦猴戴上一个猴子面具,壮汉在额头贴了一个眼睛,原来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大战二郎神。 两个乐人敲锣打鼓,瘦猴和壮汉两人跳上绳索,一个拿着棍,一人拿着木枪,就踩着绳子打起来了! 两人随着鼓点翻滚互斗,如履平地,打得难分难舍,很是热闹,一旁红袖招的乐伎们拍手叫好,气氛又搞起来了。 赵全轻咳两声,问丁巫,“要不要叫他们出来看走索?” “他们”当然指的是魏采薇和汪大夏。 赵全说是请丁巫,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拉拢的是北城四害汪大夏,如今正主只顾着在屏风后面和俏寡妇你侬我侬去了,一副从此君王不上朝的昏聩模样。 丁巫回头看了看那对依偎的身影,说道:“不用,舍妹刚才跳柘枝舞有些累,就让她休息吧。” 魏采薇不回,汪大夏当然不可能要她独自一人躺在贵妃榻上,当然是陪心上人要紧。 演了一回走索,圆社们又陪着客人们行一巡酒令,各种吉祥话、奉承话不绝口,丁巫抽了个酒令,要求有大人,小人,再用两个谚语。 丁巫说道:“伞(繁体写成傘)字有五人,下列众小人,上待一大人。所谓有福之人人人服侍,无福之人服侍人。” 轮到下首的吴典用了,他思忖片刻,说道:“爽字有五人,旁列众小人,中藏一大人。所谓人前莫说人长短,始信人中更有人。”(注2) 轮到赵全,赵全一时想不出来,举杯道:“我才疏学浅,实在行不出,自罚三杯!” 圆社们为了给赵全面子,纷纷跟着举杯,“俺也一样!自罚三杯!” “我也一样行不出,喝一坛子!哈哈!” 就这样,一直喝到二更,宾主尽欢,赵全见丁巫露出困倦之色,就散了宴席,赏了圆社们五两银子,打发走了。 乌篷船上,陆缨迫不及待的问道:“看清楚了,听清楚了吗,是不是他?” 刚才丁巫提出玩行酒令,就是故意引吴典用说话,好方便辨认声音。 老者点头,“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就是他,这十年来他发福了,但黑痣还在,声音并没有大的变化,他就是白莲教的四大传头之一。” 画舫里,绣屏后,两人相“偎依”,汪大夏往后挪了挪身体,魏采薇低声道:“不要着急,沉住气,等陆缨他们的船走远些我们再出去告辞,不要留下破绽,再坚持一下,把戏唱完。” 汪大夏心想,不是我沉不住气,是我若再不往后退,汪小夏恐怕要碰到你了。 ※※※※※※※※※※※※※※※※※※※※ 注1:圆社的设定出自《金瓶梅》第十五回。《金瓶梅》在明朝嘉靖末年成书,和《回到老公自宫前》是同一个时代背景,所以我在这个文里的风俗习惯,风土人情,行业百态,包括日常用语,歇后语和客套话都是参考《金瓶梅》。有考据党说《金瓶梅》的男主西门庆原型人物是陆炳……我觉得有点相似,不过我个人觉得正德皇帝最符合西门庆的人设。 注2:出自明朝冯梦龙的《古今谭概》,是韩雍和夏埙行过的酒令。 感谢在2020-08-05 17:59:56~2020-08-06 02:2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彩虹、彬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暗香盈袖 50瓶;大黄 40瓶;艳阳 20瓶;两块 12瓶;yulin13、和谐的阿波罗尼斯圆 10瓶;貓的太太、临崖、媛媛 5瓶;小牧 3瓶;21848458 2瓶;哥两好、阿珊、花点点、何时复西归、喵喵阿九、有所住、mf4ev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负责 汪大夏和魏采薇看到陆缨他们扮成圆社的乌篷船成为一个光点时, 才回到席面上,席面上的人都装作他们一直都在的样子,众人共饮一杯, 宴会方散了, 画舫靠岸。 汪大夏拿出两个名帖, 分别递给红袖招的乐伎和赵全,“现在已经宵禁了,这是我爹的名帖,你们遇到巡夜的北城兵马司,把名帖给他们看, 就说我给的, 定能畅通无阻的回家。” 汪大夏刻意表现出他爹这个保护伞可以遮风避雨, 赵全吴典用越发相信自己找对了人,连忙叠声谢过。 丁巫说道:“多谢王老板和吴掌柜的盛情款待, 他日王老板启程, 我就摆酒还礼, 给王老板送行。” 王大夏附和道:“加上我一个, 我们两个一起做东,这北城吃喝玩乐的地方我最熟。” 赵全两人连忙应下。 王大夏说道:“你那个官司很简单, 武都头跟我爹很熟, 那个推官也认识我爹,明日过堂的时候,你把我爹的名帖,连同二十两银子一起包在信封里, 通过武都头的手送给推官, 当然, 武都头你也得给点, 辛苦费嘛,这事就解决了,至于以后这个案子怎么查、怎么审,都跟你们万货商行无关。” 赵全今晚的宴会的目的就是等着这句话,连忙说道:“二十两银子太简薄了吧,我送五十两。” “二十两不多不少刚好,送多了推官嫌手沉不好接啊。”汪大夏一副老油条般油滑的样子,指点王老板官场规则: “今年又是六年一度的京察,京官们都很谨慎,来历不明的钱财宁可不要,也要先保住官位,别被人找到把柄。老实说,如果信封里没有我爹的名帖,王老板就是给一千两银子,推官也不会要的。一回生,二回熟,我给你们打通了门路,你们以后逢年过节,都给推官和武都头送点礼,长长久久的才好。” 京官们收钱,不是随便什么人的银子都要,都是通过盘根错节的关系来判断能不能收——要收一起收,即使出了事,大家一起兜着,人多力量大。 所以像赵全这样的商人,想送钱都没有门路。 赵全吩咐吴典用,“你要记下,以后我不在京城,一应关系打点都交给你,。有了这层关系,以后再遇到类似假银票之事,你自己就可以应对。” 一时散了,各回各家。 甜水巷,汪大夏要送魏采薇回家,丁巫拦在前头,“都快三更了,明日一早你还要当差,商议收网之事,早点回去休息。我和半夏一起走回家,也就是五十步的距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汪大夏还沉浸在画舫相依赏景的暧昧里,回来的路上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采薇。哪怕是演戏,是假的,他也如痴如醉,入戏太深,还不能出戏。 可是丁巫在画舫里忍耐已是极限了,觉得半夏女儿家太吃亏了,不想再看到汪大夏和半夏在一起。遂完成任务之后,就赶走汪大夏。 当我是抹布,用完就扔? 汪大夏不肯,说道:“送佛送到西,既然只有五十步距离,为何不能送到底?来都来了,不差这五十步。” 丁巫坚持,指着汪府的侧门,“请。” 汪大夏可怜巴巴的看着魏采薇,“你看,丁大哥又欺负我。” 魏采薇最受不了死鬼老公撒娇,要星星要月亮都恨不得给他摘下来,说道:“那就——” “都什么时候,还想着睡觉!”一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把众人吓一跳,丁巫和汪大夏两人不约而同的把魏采薇拉到后面去保护。 “是我。”那人走到了灯笼的光芒下,正是陆缨。 丁巫立刻和缓了眼神,“原来是陆统领。” 汪大夏打了个呵欠,“都三更了,不睡觉做什么?明日还要早起点卯。” 陆缨说道:“从明日起你们都不用点卯了。” 汪大夏狂喜,“真的啊?我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 陆缨说道:“从今晚起,我就住在北城,专心捣毁白莲教巢穴,活捉传头吴典用,你们所有人都要随时待命,你现在跟我回暗桩,我们要连夜商议活捉计划,把白莲教连根拔起。” 汪大夏顿时觉得人生晦暗了,“要熬夜啊。” 陆缨说道:“时间紧迫,熬过这一阵,立了大功,我给你们请赏放假。” 丁巫说道:“我也去,我和王老板与吴典用都熟。” 汪大夏最最讨厌积极主动的丁巫,事已至此,无法反抗,只得说道:“好,我跟你们去,不过我要先送魏大夫回家,她今晚为了稳重王老板牺牲太多,可不能再把她卷进去了。” 魏采薇说道:“不用送,你们忙去吧,只有五十步,我又不是小孩子。” 汪大夏说道:“不行,上次周小旗溜门撬锁在你家里等着你,我再也不敢让你一个人回家,以防万一。” 前车之鉴,魏采薇那次差点被周小旗严刑逼供,用蜡油烫瞎眼睛,汪大夏杯弓蛇影,再也不敢让她落单了。 丁巫说道:“我来送她。” 汪大夏挥了挥拳头,“若真出事,丁大哥能打几个?你们先去暗桩商议,我去去就回。” 丁巫不说话了,的确,他是个只会杀鸡宰鹅的文弱书生,一个都打不过。 于是四人兵分两路,丁巫和陆缨一路,汪大夏送魏采薇回家。 陆缨打着灯笼,灯笼偏向丁巫这边,给他照着路——她也觉得丁巫是一般绊就倒、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需要她好好罩着。 丁巫说道:“我来举灯笼吧。”让一个女孩子打着不太好,平日他和半夏走夜路,都是他打着灯笼。 陆缨说道:“不用——汪大夏刚才的话有些伤人,等我回去教训他。” 陆缨觉得她是汪大夏的上司,手下说错话,她有责任。 但是丁巫觉得陆缨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一时心头一暖,忙说道:“他才十四岁,一个半大小子,何况他还当我的替身,救过我,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好吧,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但,这也是事实,我的确太弱了。 陆缨说道:“他就是有时候嘴上没个遮拦,欠收拾。我会提醒他,要是再不听,扣几次一些薪俸就老实了。” 丁巫:“这个不必了,一点小事而已,人无完人嘛,汪大夏大体还是好的。” 陆缨说道:“你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希望他将来真的长进。” 丁巫不计前谦,不纠结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以大局为重,帮助锦衣卫接近白莲教巢穴,这让陆缨对他刮目相看。 陆缨是个追求事业的人,唯有和她志同道合之人才能入她的眼,长的再帅也无用。 丁巫说道:“你是一个很负责的上官……” 两人居然互相“吹捧”起来了,很难想象他们的上一辈有血海深仇。 巷子的另一边,汪大夏终于和魏采薇单独相处了,兴奋的脚步都发飘,“咳咳,那个……画舫里,你演的真好,我还不知道你会跳柘枝舞,你在那里学的?” 上辈子在宫廷学的。那时候尚寿妃为了讨嘉靖帝欢心,给老皇帝“惊喜”,就偷偷的要宫廷舞姬教她,一个人学没意思,寿妃就拉着心腹女官魏采薇一起学。 魏采薇说道:“在铁岭的时候看见有人跳,就学了一点,技多不压身,没想到还能用上。” 汪大夏在衣袖里捏着手指头,“你我那些谣言,有些过分了,其是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我就是偶尔晚上去你家吃顿饭,就传成了我们……唉,谣言可畏。” 魏采薇笑道:“不是偶尔,是经常。没关系,我不在乎的,论谣言,我和陆统领之间的谣言更可怕,连流产都编出来了,还有鼻子有眼的。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都快相信了。” “再说陆家和你们汪家都是有地位的,谣言传得满天飞,也只敢在背地里议论,当着我的面,无人敢取笑我。我耳根清净,照样过日子。” 汪大夏说道:“丁大哥知道实情,你耳根清净。但是我爹不知道啊,他整天在家里嘟囔,骂我伤风败俗,玷辱门楣,还要我与你断绝来往。” 汪千户:我没有!逆子胡说八道! 汪大夏观察着魏采薇的神色,有心试探,说道:“我爹说这些不堪的谣言把媒婆都逼走了,不敢登门说媒。好人家也不敢把女儿嫁给我,将来我要打光棍,孤独一生。” 魏采薇说道:“京城的谣言一茬接一茬,到明年,不,到了秋天,估计就无人议论了。” 汪大夏说道:“到了秋天,我爹要被革职,就更没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我还是要孤独一生。” 魏采薇说道:“你在锦衣卫好好干,将来的前途或许会超过你爹,还怕娶不到老婆?” 一时到了门口,魏采薇掏钥匙开门,汪大夏先进去,点燃蜡烛,楼上楼下,连院子都检查了一遍,确定安全。 汪大夏要走了,临走时依依不舍,鼓起勇气说道:“万一我一直娶不到老婆,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魏采薇觉得好笑,“我怎么对你负责?把我自己赔给你当老婆啊?” 汪大夏说道:“也不是不行。” ※※※※※※※※※※※※※※※※※※※※ 大夏开始开窍了,可以期待一下未来大夏,半夏,小夏,三夏合体。另外,前两章看不懂的读者请翻看评论区。感谢在2020-08-06 02:21:19~2020-08-06 18:3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wwmmy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少不知愁滋味 50瓶;三罗紫 20瓶;nini 10瓶;a逗号 5瓶;小叶子、小喵三千 2瓶;阿珊、啾啾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次的告白 这家伙油嘴滑舌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 魏采薇说道:“谣言又不只是阻拦了你一个人的桃花运,也妨碍了我的。我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寡妇, 在婚嫁上是最弱势的,现在绯闻缠身,我就更不好嫁了,我也没找你负责啊,难道将来我嫁不出去,你负责娶我?” 汪大夏重复那句话:“也不是不行。” “你——”魏采薇终于感受了汪千户的不容易,这小子一张嘴太厉害,怎么说他都占便宜。 魏采薇开始撵人了,“你才多大, 就惦记着娶媳妇。你以前不是经常说将来定要娶名门淑女为妻么?我既不出身名门, 也不是淑女, 一个小门小户的小寡妇, 可高攀不起将来要继承家里传承五代千户爵位的人。” 这的确是汪大夏的原话,并且对着魏采薇不止说过一次, 当他以为魏采薇把他当做亡夫的替身, 救了他、帮他翻墙逃家、甚至顶着身败名裂的危险让他留宿在家里,他敏锐的感觉到魏采薇对他有意思(是真有意思, 他的直觉没有错),就直言警告过她: 不要疯狂的迷恋我。我们没结果,我是不会娶你的,我要继承家里的爵位, 将来必定要娶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为妻。 你千万不要爱上我啊! 然而,短短不到三个月, 他与她同生共死, 几乎朝夕相处, 就渐渐忘记他和她的身份天攘之别。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横在中间难以逾越的身份地位就像一只纸老虎似的,消失不见,他看到了她有趣的灵魂,还有美丽的躯壳,他都喜欢,都想要。 所以,当父亲警告他如果继续和小寡妇来往,他的名声臭不可闻,将来必定没有名门淑女肯嫁给他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很开心? 还有这等好事! 可是,魏采薇把他以前说过的话丢出来,汪大夏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我当初怎么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呢? 这话说的太死,现在不好办了。 汪大夏努力挽回,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当时跟你不熟,还以为你是个真寡妇,把我当成亡夫的替身而对我好、勾引我,我虽纨绔,但不会乘人之危,所以狠心的拒绝,免得你对我心存幻想。但现在不一样了——” 魏采薇打断道:“现在你我有谣言,你娶不上名门淑女,就退而求其次?婚姻不是这样因为没有其他选择了,就两人凑合过的。” 汪大夏忙说道:“我不是凑合,我其实是——” “你看你,不到三个月就至少换了三次心意,你年纪还小,心性不定,还幼稚的很,以为婚姻大事一句玩笑话就能决定。”魏采薇一面说,一面将汪大夏往门外推,说道: “我虽没有真正成亲,但是我觉得如果将来成亲的话,他一定是能够共富贵和能共患难的人;无论世道如何变化,富贵还是贫贱,甚至身体……残疾,也都不离不弃;我和他都能为对方赴死、也能努力的讨对方开心。直到死亡,都不后悔爱过。岂能因一句戏言而定婚姻?” 上辈子,她和死鬼老公就是这样过一生。 魏采薇将汪大夏退出门外,啪的一下关上门,汪大夏还要往里头冲,差点被门撞到了鼻子。 汪大夏啪啪拍门,“你是了解我的,我说话一直都这样,我没有把亲事当玩笑。我是真的……心悦你。我每天晚上厚着脸皮来你家里蹭饭,不是为了吃饭,我就是想看见你,一见你我就觉得莫名开心,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没想到死鬼老公十四岁就表白了,这让门后面的魏采薇脸红心跳,太意外了,少年时的老公太不经撩了,就像马蜂窝似的,一撩就炸窝。 是我的错,是我隐忍太久了,今晚突然假装情侣,一时把持不住,把累积了一辈子的情感放肆的倾泻而出,假戏真做,嘴上那么说,其实眉目皆有情,把他搅合得意乱情迷,故有“也不是不行”之语。 葡萄才刚结果子,青涩的很,还没有成熟,我怎能辣手摧青葡萄,提前把他摘下来呢? 魏采薇隔着门说道:“我并没有恼你,你才十四,心性不定。我今晚为了圆谣言,和你演一对有情人,戏演的太过。你呢,入戏太深,人戏不分,一场戏唱完,你还没有脱戏服,有些疯魔了,故出此言。你回去冷静一下,明天起来,你就改变主意了。我很累了,要上去休息,陆统领他们还等着你,你不要迟到。” 说完,魏采薇就朝着楼梯走去,她故意在楼梯原地踏步,声音由重到轻,好像真的上楼似的。 汪大夏先是拍门,“我是十四岁,又不是四岁,我能够分得清是演戏还是真心。你不要小瞧我,我刚才不是戏言……” 魏采薇坐在楼梯上,抱着膝盖,重生以来,她的目的就是复仇和阻止汪家的悲剧发生,这样汪大夏就不会自宫,像上辈子那样抱憾终身。 但是没有自宫的汪大夏还是那个死鬼老公汪大夏吗? 纵使魏采薇一直刻意逃避这个问题,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没有自宫的汪大夏和死鬼老公的性格完全不同,他会走上一条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路。 身体是同一个人,但灵魂是不一样的,其实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汪大夏,其实不是她深爱过的汪大夏。只是汪大夏的过去而已。 何况,她占了汪大夏少年轻狂、情窦初开的便宜,因为对他移情,而情不自禁的用了上一辈的手段来撩拨他,这也是一种乘虚而入。 她和他之间是不对等的,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去撩拨一个青涩的学生,学生的心智未定,等他长大了,成熟了、知道爱情和婚姻意味着什么,成熟的汪大夏未必依然还喜欢少年时的心动之人。 成熟的汪大夏或许会后悔呢。我不能干扰未来他做出选择。 而我,对汪大夏只是移情而已,还是喜欢上了现在的汪大夏? 我喜欢现在的汪大夏,是不是背叛了上一世的死鬼老公? 或者,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灵魂吗? …… 魏采薇陷入了沉思,她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心意,一时心乱如麻。 门外,王大夏听到楼梯的声音渐渐变小,以为魏采薇真的回房休息了,已经过了三更,他不能赖在这里打扰她,也就去陆缨他们所在暗哨,商议如何收网白莲教。 这个暗哨很近——就在甜水巷和鼓楼西斜街的交汇处,就是上次陆缨为了监视丁巫而开的茶铺兼卖西瓜的小店。 小店一直没有撤,还因他家的西瓜好吃而有了些名气。 陆缨正在制定计划,“……王老板我们还能拖他五天,五天之内,地道必须打通,必须摸清万货商行所有伙计和掌柜的底细,他们一个个住在何处?至少五个人盯一个人,白天人多,我们晚上收网,各个击破,在同一时刻抓人,尽量要活口。” “还有,晚上谁住在店里轮值?他们睡在何处?这也要搞清楚,我们定要一举擒获,一起收网,小鱼小虾也不能漏掉。” 陆缨心思缜密,将几个西洋望远镜分给在药铺里监视的手下们,“好好观察,不要漏掉一个细节,此次成败就在细节之中了。” 汪大夏进来了,陆缨说道:“你来的正好,你生在北城,长在北城,最熟悉这里的环境,还有北城兵马司当后台,摸排万货商行每一个人的住所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是花名册。”丁巫将一个小册子递给汪大夏,“这是武都头借口查假银票案从商行里拿到名册,里头肯定有很多人不是白莲教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必须把每一个人都先抓起来。” 情场失意,只得化悲痛搞事业了,汪大夏粗粗翻看花名册,从王老板到普通的挑夫,清洁打杂的,足足有五十几人。 汪大夏说道:“人太多了,我先分个轻重缓急,那些单身的、或者家眷在外地的嫌疑最大、其次是打零工的外地人,几代都在京城的本地人嫌疑最小。先集中查嫌疑最大的几个。不过,咱们人手不够,五个人盯一个人,至少需要两百五十个人。” 陆缨说道:“明日一早,我就将此事告诉陆大人,陆大人会给我们加派人手。” 汪大夏看着花名册的目录,看到有厨子和两个帮厨,便知万货商行是自己开伙做饭,有饭堂的。 汪大夏鬼主意最多,说道:“我觉得夜间抓人,住在外头的人还行,翻墙进去抓人便是。但是晚上值夜守店的容易出意外,他们惊醒之后身边如果藏着火器,同归于尽,就会有大麻烦。” 陆缨敲了敲桌子,“老规矩,凡是提出的反对,自己要准备另一个你觉得可行的计划,否则咱们讨论到天亮也没个结果。” 汪大夏说道:”不如这样分,住外头的人按照原计划行事,在店里头做事的,我们就用药。” 汪大夏指着厨师的名字,“人都是要吃饭喝水的吧?我们就在晚饭里下药,要他们晚上睡的沉一些,就不用担心有人狗急跳墙使用危险的火器,祸害我们的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丁巫说道:“我觉得可以,头条胡同没有水井,都是挑夫从积水潭挑着湖水送到各家的水缸里,这一路上我们方便在水桶里做手脚。” 陆缨说道:“我们需要一个懂得药性的人能够催眠、最好无色无味的药水。” 陆缨和汪大夏都看着丁巫。 丁巫忙说道:“我不会,我只会按方抓药。” 陆缨和汪大夏齐齐说道:“魏大夫会。” ※※※※※※※※※※※※※※※※※※※※ 半夏:我喜欢现在的汪大夏,是不是背叛了上一世的死鬼老公?一个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灵魂吗? 大夏:小孩子才做选择,你可以都要啊!感谢在2020-08-06 18:30:10~2020-08-07 02: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知照、阿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知照 14瓶;大黄、苏锦瑟 10瓶;懒癌晚期。、緑缘曦、日近长安远 5瓶;老鹅、霍格沃茨的曼德拉草、a逗号 2瓶;作者哭着伸出舌头舔上、有所住、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且说采薇心中纠结, 转转反侧,难以入眠, 快天亮时下起了一场大雨,听着雨打瓦片的滴答声,才合眼睡去。 睡得也不安稳,总是梦境不断。 时而梦到上一世和死鬼老公各种床笫之欢,汪公公去了势,但七情六欲并没有被一起切断。 她精通医术人体,观摩过各种小画册,自学了让他也能纾解欲望的方法,两人皆心灵手巧, 懂得取悦对方, 恣意欢爱。 他们是一对非常会玩的对食夫妻, 在红尘里打滚的饮食男女, 人间烟火,太监最擅长工具, 切了势, 又不是切掉了脑子,怎么可能真的不行。 因而普通夫妻人到中年之后难以为继的事情, 他们两个到老到死都能继续。一对恩爱的夫妻,能够坦然为对方赴死,也能让对方开心。 她陪着尚寿妃学柘枝舞,学成之后, 关起房门,只跳给死鬼老公一个人看。 她学跳舞, 为悦已, 也为悦人。 结果一支舞还没有跳完, 她身上轻薄的舞衣基本上都被死鬼老公给扯光了…… 鸳鸯帐外,红烛摇,她捧着死鬼老公的脸,却发现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神天真炽热,明镜如洗,没有一丝阴霾,他对她说道:“我是真的心悦你,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什么? 这不是死鬼老公,这是半大老公! 他才十四岁,心性未定,怎么可以在我的床上,我真是太禽兽了…… 魏采薇顿时吓醒了,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不想回想荒唐的梦,就穿鞋起来,推开窗户,伸出双手接了一捧清凉的雨水,拍在脸上,快点清醒。 冷冷的夏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把残梦赶走。 魏采薇坐在梳妆台上,拨开蒙在铜镜上红色镜衣——古人觉得镜子会摄人魂魄,不用时都会用布遮盖起来,叫做镜衣。 镜子里,她的眼底有一圈青黑之色,一看就没睡好,一副纵欲无度的样子。 雨滴带着凉气,有些冷,一翻黄历,今天居然立秋,这个夏天就要结束了。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注1)。 魏采薇对镜梳妆,但时不时忍不住看一眼窗外。 以往的这个时候,汪大夏会骑马绕到楼前,打个嘘哨,风雨无阻,她会从窗户里探出来身来,对他挥手打招呼。 今天他没有来。 是接到新任务去忙了,还是昨晚熬了通晓,正在补觉? 魏采薇心不在焉,连发髻都梳歪了,打散头发,重新绾起一头长发。 重新梳头,手臂酸得像在醋缸里泡过似的。 上辈子,他们两个有时候会互相帮忙梳头,汪大夏会用刨花水,将她的发髻梳得光光的,每一根碎发都服服帖帖,丝毫不乱,苍蝇腿站上去都会打滑。 他可怕的审美,会往她头上插戴各种宝石镶嵌的钗环、可以以假乱真的绢花、他会对着一匣子耳环发愁,一个个的放在她耳垂边做对比,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漂亮,恨不得给她的耳朵打上十几个耳洞,全都戴上…… 不能忘记你,心里想的还是你。 魏采薇好容易梳好了发髻,楼下蓦地传来蹬蹬的骑马声。 汪大夏还是来了吗? 魏采薇霎时忘记了所有的纠结,也不顾外头下着大雨,从窗户探身而去,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下了马,敲门,“半夏妹子,是我,开门。” 是丁巫。 魏采薇匆忙拿出脂粉盖了盖眼底的青黑,下去开门。 丁巫摘下斗笠,魏采薇吓一跳:这黑眼圈比她还黑! “丁大哥昨晚没睡觉?” “时间紧迫,不只是我,大家都没睡。”丁巫脱下湿漉漉的蓑衣,挂在衣架上晾着,“我回来找你有件要事,需要你帮忙配药……” 丁巫把汪大夏的计划说了,“……万货商行的厨房在后院,我们进不去,蓑衣只能在饮水里做手脚,需要尽量无色无味,药性适中,不能一吃就倒,只是助眠睡的沉。” 魏采薇看着门外,“既然是汪大夏的主意……他人呢?” 不会是昨晚表白被拒绝,受了打击,从此不敢登门的了吧? 我是不是说话太重了?伤了他的心? “陆统领给他安排了很重要的任务,他领了任务立刻去忙了。”丁巫拿出一个油纸包,“我顺便把早点给你买回来了,两个梅菜肉、一个萝卜缨、一个豆腐皮的包子,来,趁热吃。吃完了再忙。” 都是平日她喜欢吃的。 丁巫居然还从怀里拿出一个葫芦,打开塞子,倒出浓浓的豆浆。 魏采薇看着葫芦,觉得眼熟,夏天太热,汪大夏平日会将凉透的茶水灌进葫芦里,挂在马背上,随骑随喝。 “这是……汪大夏的葫芦水瓶?” 丁巫说道:“我们一起吃了早饭才分开做事,包子是我买的,豆浆是他买的装在葫芦里,说给你喝。” 半大老公现在也变得会照顾人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被拒后还在坚持? 魏采薇把早餐吃的一干二净,都有些撑了,丁巫躺在罗汉床上合了合眼,他和陆缨、汪大夏不一样,他们都是习武的,身体好,熬一晚上能抗得住,他一个文弱书生,有些吃不消。 原本丁巫只是想合合眼睛就起来帮魏采薇配药,结果魏采薇吃完早餐,他就忍不住睡着了。 立秋之后天气转凉,魏采薇蹑手蹑脚的给他盖了一层薄毯,然后独自去了药房,打开她“秘藏”的宝库,开始配安眠的药。 他们算是找对人了。魏采薇无时无刻不忘复仇,早在铁岭跟着魏南山夫妻学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留意这些药材,剧毒的、催眠的、辣眼睛的、致人昏迷的等等。 早在铁岭的时候,她就炼制好了药丸,封存在蜂蜡和白蜡炼制的硬壳药丸里,然后放在标志为乌鸡白凤丸的药箱子里,在蜡壳上做了记号,混在真正的乌鸡白凤丸里头。 所以上一次陆缨带着锦衣卫来搜索她的家里是否藏有毒物时,锦衣卫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蹊跷,让她蒙混过关了。 魏采薇点燃一盏灯,在灯下看蜡丸的暗记,挑出了五颗。 这是象牙山里一种蓝色的菌菇,山里人偶尔误食此物,睡了三天三夜才行,醒来后手脚不协调,说话就像中风似的胡言乱语,词不达意,但是脑子是清醒的,过了几日才好。 魏采薇寻到这种蓝菌菇,晒干磨成粉,封在蜡丸里,取名为“兰柯一梦”。 根据她的经验,在铁岭象牙山跟着义父魏南山和猎人们去除掉屡屡伤人的黑熊时,她将一颗化在豆包里,黑瞎子吃了,五步就倒。 “兰柯一梦”掺在一大缸水里,基本上可以做到无色无味,不会引人怀疑,但是只在熊身上试过,不知道对人的作用如何。 如果掌握不住剂量,吃饭的人说不定吃着吃着就睡了。 魏采薇带着五颗蜡丸去了锦衣卫衙门,要陆缨给她安排十几个暂时没有任务的人。将一颗蜡丸投入水缸里,让厨师使用水缸里的水,按照万货商行的伙食标准一荤一素两菜一汤,米饭饼子管够,外加烧开水泡上大叶子粗茶作为茶饮,看他们什么时候哈欠连天的睡下。 第一批试药的五个人基本上放下筷子就困得不行,趴在饭桌上睡了。 陆缨看了,很是震撼,故意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也不问这东西是什么、魏采薇从那里得到的,说道:“这药太猛了,直接减半吧。” 魏采薇点头,减半再试,依然没能撑过半个时辰,试药的五个人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直到第三次,减到三分之一,撑到一个时辰,正是商铺打烊关店休息的时候。 魏采薇足足忙了一整天,将药量和时间一一记录下来,以及剩下的兰柯一梦蜡丸都给了陆缨,“大概就是如此了,不会十分准确,但能够确保吃过晚饭的人在夜里不会惊醒。” 陆缨把这些都交代给陆炳,“这药厉害了,早上第一批试药的人,睡到现在还没醒,我站在外面敲锣都不曾惊醒。” 陆炳看着蜡丸,“我越来越确定魏采薇就是失踪的禾二小姐了,她并没有失忆,她一直记着复仇,并且在复仇之后就立刻收手,没有再杀人。幸亏我们把她从凶手变成了盟友,否则她将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 陆缨说道:“父亲,不要翻魏大夫旧账了。那个王婆子,还有陈千户父子所做的事情活该千刀万剐,他们死的那么快,还便宜他们了。” 陆缨就是嫉恶如仇的性格,和陆炳不一样。 “好,不提了。就当不知道。”陆炳起身,“带我去看看那些试药的人。” 陆炳过去揪耳朵,抠脚底板,那些人没有醒,即使偶尔睁开眼睛,也是瞳孔发散,就像梦游似的,做着一些无意识的动作。 陆炳对此很满意,问魏采薇,“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 魏采薇说道:“能够把丁巫的流放者身份改成平民吗?我想还他自由。” 陆炳摸了摸鼻子,“这个……恐怕不行,严世蕃会反对的,目前还是不要触怒他。你说个实际一点的。” 魏采薇说道:“那就请陆大人容许丁巫和丁汝夔再见一面。” 这是魏采薇的策略,她当然知道第一个要求是绝对不行的,也没指望陆炳会答应。但是陆炳一旦拒绝了她第一个要求,在第二个要求上他就会宽容许多,有一种补偿心理。 果然,陆炳点头道:“这个可以做到,等到秋天,八月十五那日,我会命人把丁汝夔带到我的院子里,他们父子两个可以相处一整天。” ※※※※※※※※※※※※※※※※※※※※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套路满满。 注1:出自歌曲《粉红的回忆》,这是我小时候家喻户晓的神曲,就像小苹果似的国民度。和魏采薇现在的心情神奇的契合。恰好也有个夏字。 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寡妇 暑雨初过爽气清(注1), 立秋这日,从凌晨开始, 大雨如注,驱散了暑气,带来了阵阵秋意,到了傍晚魏采薇试药结束也没有停的势头。 魏采薇雇了一辆马车回家,还特意要车夫从头条胡同绕一圈,看看丁巫的药铺如何了。 下着大雨,外面的装修都无法进行,就在内部锯木头,打柜子, 噼里啪啦的, 魏采薇在马车里都听得见, 隔壁的万货商行因下雨也没有什么生意, 掌柜伙计都喝茶嗑瓜子闲聊,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切都那么平静, 只有雨声阵阵, 浑然不觉一场大网正在展开。 希望锦衣卫能将白莲教巢穴一网打尽。不要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魏采薇在鼓楼西斜街一个酒楼就下车了,丁巫最近很忙, 没时间做饭,她都是在外头吃。 魏采薇指着酒楼写着菜名的水牌点了几个菜,找了个清净的位置坐下。 酒楼有几桌的食客在背后指指点点,压低了声音说话: 一个穿着粉色襕衫的年轻书生模样的男人指着她说道:“看到没有?就是那个颠倒陆统领和汪衙内的俏寡妇。” 同桌的一个人连忙将一副玳瑁眼镜夹在鼻梁上, 镜框两边是两根细线,细线挂在耳后, 来保持眼镜的平衡, 此人定睛一瞧:“就是她?平平无奇, 穿衣打扮也太寒碜了,我家佣人穿的都比她好。” 粉襕衫说道:“王兄眼光太高,我觉得此女清丽雅致,那些胭脂俗粉不能及。” 眼镜男不服气,冷哼道:“表面清高,私底下放/荡无耻,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同桌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从魏采薇走近酒楼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明明眼馋的不得了,嘴上却说道: “六姑六婆之辈,你还妄想她能有什么节操?纵使挂上宫廷女医的头衔又如何?好女不侍二夫,她至少有过三个男人了吧。” 五短身材的男子一脸猥琐,用手遮脸,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她经验丰富,最懂风月,娼妓所不能及,男子一旦沾上她的身,就知髓知味,馋上了。” 眼睛男摇头晃脑的说道:“‘二八娇女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陆统领幸好和她断了关系,我今天早上包子铺偶遇汪衙内,看到汪衙内神色疲倦、好黑的黑眼圈,走路还打飘,绵软无力,就像被女妖精吸了魂魄似的,定是和俏寡妇纵欲到天明了!小小年纪就被妖女吸了精气,将来定活不长。” 听到此语,魏采薇是又好气,又好笑,汪大夏昨晚熬夜,彻夜未睡,当然是一副黑眼圈走路打飘的样子。 真是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有人往坏处想。 店小二唱着菜名过来上菜,“山药炖排骨!葱炒海参!莲子银耳汤!一碗米饭,菜上齐了,客官慢用。” 听到菜名,这一桌又在议论:“啧啧,全是滋阴补肾的菜,看来昨晚……” 魏采薇今日试药,累了一天,现在只想好好吃顿饭,何况今天立秋,正是贴秋膘的时候,就多点了些,好好给自己补一补。 但京城偌大,却容不得一个平静的饭桌。 此时魏采薇多么希望自己像陆缨那样强悍会武,一拳把这些长舌男打趴下。 但她没有这个本事,倘若为了一时之怒动了手,她一个人绝对打不过一桌人,要吃亏的。 好女不吃眼前亏,我忍。 魏采薇拿出半吊钱,说道:“小二,劳烦你跑一趟腿,把饭菜装进食盒里,送到我家里去,我家就在前面的甜水巷魏宅,你走到头就看见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魏采薇出手阔绰,店小二忙应下,“好咧,小的这就去取食盒。客人慢走,小的马上就到。” 魏采薇去柜台结了饭钱,拿着雨伞离开酒楼。 经过长舌男那一桌时,粉襕衫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目光就像狗皮膏药似的贴在她的胸口。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眼镜男捂住口鼻,还侧脸过去,好像她的经过玷辱了他的身子。 五短身材的男子差不多可以直接去戏台演武大郎了,魏采薇经过时,他暗戳戳的把小短腿一伸,想要绊倒她,要她倒在自己怀中。 但魏采薇早有防备,看到裙下蓦地伸出来的一只脚,是可忍孰不可忍,将手中的雨伞往这只脚上狠狠一戳! 啊! 五短男疼的抱着脚惨叫。 眼镜男闻声本能的一缩,看到魏采薇不过是个女人,立刻指着她的骂道:“小娼妇还敢打人!” 粉襕衫立刻拦住魏采薇的去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兄弟受伤了,以后若不良于行,你要如何赔偿?” “好一个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在人背后指指点点,这个矬子还敢伸腿对我使绊子?”魏采薇朗声道:“大家评评理,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寡妇,还要脸不要!” 魏采薇一面说,一面往东边退,那边靠近大门,待会好脱身。 但眼镜男和粉襕衫步步紧逼,眼镜男骂道:“你的名声早就烂透了,人人都在背后骂你放荡,我们为何说不得?” 粉襕衫说道:“就是,你都做得出,为何我们连说都不行,稍微说几句就狗急跳墙,拿伞戳人家的脚,大家评评理,到底是谁不讲理!” 这两人真是不要脸,被告成了原告。 酒楼食客们也基本都“久仰”魏采薇的大名,传闻中的风流俏寡妇,闻言纷纷过来围观看热闹。 有些食客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纷纷站在东边,就像一堵人墙似的,堵住了魏采薇的退路。 他们并不想给任何一方评理,他们也不在乎谁有理,他们只是想看热闹,魏采薇若走了,这戏就没法唱了。 魏采薇退无可退。 捂着伤脚的五短男羞愤不已,指着魏采薇骂道:“你这个荡/妇!你养的汉子有一把小米数目!别人说几句你就恼了?你都不要脸了,要怕别人说?” 眼睛男附和道:“就是,那汪衙内天天打你家门口过,是干些什么勾当,难道你家大门是用烧饼砌的么?” 此言一出,酒楼哄堂大笑,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这就是典型的荡/妇羞辱了,似乎只要给女人按上一个荡/妇的帽子,大家就可以有理由羞辱她,每个人都是主持正义的卫道士。 饶是魏采薇经历了两世,也没有当面受过如此侮辱,这些人和陈千户父子还不一样,他们手上没有人命,不是罪大恶极,但是他们的小恶堆积在一起,对人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路人的围观和恶意,就像四面八方射来暗箭,无处可躲,每一箭都不会致命,但每一箭都戳的她很疼。 但是她又不能像对待陈千户父子那样激烈的方式去反击路人。 现在如果在酒楼与他们斗嘴,就正中围观者的下怀,他们就是希望荡/妇恼羞成怒,和对手撕吧起来,撕的越响越好,这才热闹呢,足够当一个月的谈资了。 魏采薇无法把自己的原则降低到三个猥琐男平行的位置,用污言秽语和他们对骂。 脱身要紧。魏采薇按动了雨伞里的机括,从扇柄里抽出一根细长的、三面开刃、三棱形状的锥刺! 锥刺寒光闪闪,一捅就是个血窟窿。 防人之心不可无,魏采薇为了复仇而小心谨慎的习惯给她劈开了一条去路,她不会让自己落单时手无寸铁。 魏采薇挥舞着锥刺,“你们一群人欺负我一个寡妇,不仅不要脸,是不是连命也不想要了?” 围观食客见她抽出了兵刃,立刻一哄而散,不敢堵她的退路了——也没有离开酒楼,只是躲的远一些。 锥刺寒光闪闪,眼镜男立刻缩到了粉襕衫的背后,“我看你不仅是个荡/妇,还是个泼妇!” 粉襕衫被眼镜男推到前面,是离魏采薇最近的人,他有些害怕,就举起一个椅子护身,“你别过来哈,刺人是犯法的,你一个寡妇家吃官司,吃不了兜着走。” 魏采薇并不恋战,她势单力薄,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魏采薇怕三个猥琐男从背后突袭,不敢转身,始终拿着锥刺,正面对着酒楼,一步步往门口退去。 见她要走了,远处围观食客们起哄道:“你们三个大男人就这样被一个女人唬住了?还是不是男人啊?还有那个矮矬子,她戳伤了你的脚,你就这样放她走了?真是个窝囊废。我看你不仅个头矮,那处一定短的还没有我的拇指长!” 酒楼又是一阵哄笑。 五短男听了,羞愤欲死,起哄的食客是个高大的壮汉,穿戴讲究,似乎来头不小,他一看就怂了,不敢冲过去打。 还是娇娇弱弱的小寡妇好欺负。但是现在小寡妇手里有锥刺,五短男也不敢上前直接动手,就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往魏采薇方向扔过去。 魏采薇是面向里,往门外退步,一直留意三个猥琐男的举动,所以酒壶砸过来,她立刻闪身避过了。 哐当一声,酒壶砸在门槛上。 五短男还不死心,又搬起椅子朝着魏采薇扔过去。 魏采薇立足未稳,紧接着椅子又砸过来,椅子又大,她手中的细长的锥刺根本抡不走,眼瞅着椅子要砸到她头上,身后突然伸出一双胳膊,有人从身后抱住她的腰,然后往左边旋身,椅子在他的脊背上擦了一下,飞出门外,落在大雨中。 惊魂未定的魏采薇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此人,就听围观食客们惊呼道:“是汪衙内!” ※※※※※※※※※※※※※※※※※※※※ 每天都在吃瓜第一线的北城键盘侠。今天周六,发100个红包,祝各位周末愉快,先到先得哈,早起的读者有红包拿哈哈哈哈 注1“暑雨初过爽气清,玉波荡漾画桥平。穿帘小燕双双好,泛水闲鸥个个轻。”是明宣德帝朱瞻基写的,他是我未来要写的古言《胡善祥》的男主,已经开放预收,大伙去收一波么。 另外,“养的汉子有一把小米数目”“天天打你家门口过,你家大门是烧饼砌的么”这两句骂人话都是出自《金瓶梅》。 以人之道,还施彼身 汪大夏今天领了跟踪的任务,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到了傍晚终于把万货商行五十四个人的住处全部摸清楚了。 汪大夏在鼓楼西斜街的暗桩里,在地图上标记了五十四处地点, 安排人手, 总算把一张网给布置开了, 任务有了进展。 今天立秋,贴秋膘,汪大夏累极, 也想吃顿好的补一补。可是丁巫现在不做饭,回家吃饭父亲汪千户又唠唠叨叨个没完、幼弟汪大秋整天吵着找母亲吴氏哭哭啼啼,想安静吃顿饭都不可能,于是就近找了个酒楼对付。 结果, 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青衣孝髻,肩上背着一个药袋。尤其是白色的孝髻尤其显眼, 加上这是离甜水巷最近的酒楼, 他当即就觉得是魏采薇。 魏采薇的举动很奇怪, 她背对着门后, 一步步的倒退, 好像十分警惕的样子。 大雨磅礴,汪大夏听不到酒楼里的动静,但本能的觉得魏采薇遇到了麻烦。 为了跑的更快,汪大夏当即扔了雨伞,往酒楼门口猛地冲过去,大雨就像泼水似的,瞬间浇透了衣服, 汪大夏到了门口, 正好看见一把椅子朝着魏采薇砸过来, 他一个跳跃,从后面抱住了魏采薇,就地旋转,用脊背护着她。 感觉右肩猛地一疼,椅子擦着他的肩膀,飞进了大雨中。 汪大夏这才看见,魏采薇手里居然握着一根细长的三棱锥刺! 锥刺的手柄是雨伞的把手。 她刚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汪大夏将魏采薇护在身后,问魏采薇:“他们欺负你了?” 魏采薇指着粉襕衫、眼镜男和五短男说道:“这三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当着我的面,骂我是荡/妇,这个矬子还想伸腿把我绊倒,被我用雨伞戳了脚,他朝我扔椅子报复。” 汪大夏听了,眼神都变了,当即杀气腾腾。 身为北城四害,汪大夏“成名已久”,在北城横着走的人物,不好惹。 举着椅子防身的粉襕衫当即吓得双手一松,椅子正好砸在自己的脚上,疼得跳脚。 汪大夏飞起一脚,先踢飞了眼镜男,眼镜男砸在一张酒桌上,眼镜也飞走了,砸在地上,西洋玻璃镜片碎了一地。 汪大夏紧接着提起粉襕衫的衣领,将他提得双脚离地,然后挥着胳膊一轮,将粉襕衫砸在正想逃跑的五短男身上。 哎哟! 两个男人砸在了一起,当即和眼镜男一起在地上翻滚呻/吟着,一时半会起不来了。 荡/妇羞辱和欺软怕硬都是北城键盘侠们的本能。随着地上的声声惨叫,围观食客们害怕被殃及池鱼,纷纷夺路而逃,有的连雨伞都来不及的拿。 酒楼柜台掌柜慌忙过去追人,“喂,还没给钱呢!” “记在账上,明日再给!” 经常来的食客还能记得住是谁,但陌生面孔掌柜不记得,于是掌柜连同伙计们都追出去要钱,尽量减少损失。 刚刚还热闹的酒楼瞬间差不多人去楼空。 魏采薇刚才紧张应对,肚子还饿着,此时精疲力竭,就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右手还是握着锥刺的把手,不肯松开。 看到魏采薇警惕的样子,便知她刚才都受了些什么委屈、被什么不堪的污言秽语辱骂。 三个男人当众欺负一个女人,而偌大一个酒楼,无人为她说话,逼得她抽出雨伞里的暗器护身。 汪大夏怒火中烧,当即将滚在地上的三个男人拖了出去,先逼问了姓名、来历,原来这三人都是读书人,顺天府府学的学子,其中眼镜男还有秀才的功名。 汪大夏冷冷道:“好一个读书人,老子记住你们的名字了。你们三个也牢牢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言罢,汪大夏拿出刀,将他们的衣服割得稀碎,一个个布片被大雨冲到了排水渠里,瞬间光溜溜的,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给他们留! 汪大夏将这三人的手用绳子栓在一起,打了个死结,将他们三人驱赶到了大雨中,还从隔壁乐器行里买了个大铜锣,一边一敲一边大声吼道: “各位街坊领居快来看啦!来看衣冠禽兽们没有了衣冠遮掩,显出原形,是个什么龌龊猥琐的样子!免费看,不要钱,不看白不看啦!” 三个猥琐男当众羞辱魏采薇,汪大夏发誓要他们千倍、万倍的奉还。 汪大夏深知,如果这次轻轻放过这三个欺负魏采薇的人,不给与严惩,让所有人都长记性的话,那么将来魏采薇会被更多人欺负、羞辱。 因为同样是弱势的群体,欺负老人和小孩会承受道德和舆论的谴责,但是一个女人若被扣上了“荡/妇”的帽子,就不一样了,谁都可以合情合理的踩荡/妇一脚,唾弃她、侮辱她、甚至动手打她。 而且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像酒楼食客那样的普通人,他们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甚至可能平日里是好人,但是在荡/妇羞辱上,这种普通人的杀伤力其实是最大的,因为这样的人足够多,只要每一个人骂一句,落在魏采薇身上的就是万箭穿心,千疮百孔了。 汪大夏不会让魏采薇陷于这样的危险中。 三个裸/男栓成一串,被汪大夏驱赶到了鼓楼西斜街的路中心,羞愤交加,要跑到街边店铺里避羞。 汪大夏轮着敲锣的鼓槌,一捶捶砸在肉/体上,将他们驱赶到了路中间,敲锣游街示众。 为了防止他们再跑到街头铺面屋檐下,汪大夏干脆把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腰间,拉着后面一串人在街心行走。 今天立秋大雨,又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人们都在家吃饭贴秋膘,鼓楼西斜街闹出这么大动静,街上的居民纷纷抱着碗蹲在屋檐下,边吃边看着难得的三裸/男游街的奇景。 北城四害的汪大夏至少给北城百姓们提供一半以上的热闹,隔三差五的惊爆北城。 妇人家不敢当众看游街的裸/男,但也有大胆的妇人偷偷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一边脸红一边看,还一比长短。 当然,也有人不满汪大夏强迫三人游街示众的举动,跑出来指责他,“伤风败俗,有辱斯文!” 汪大夏并不和这些人争执,继续敲锣游街,让更多人看到,“四大缺德事,挖绝户坟!吃月子奶!骂哑巴人!踹寡妇门!这三个读书人当众欺负小寡妇! 四大缺德事就占了一个,这笔账得好好算一算,羞辱寡妇好玩吗?让你们自儿个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众所周知,陆炳的私生子陆统领和女医寡妇拆散后,汪衙内立刻沦为寡妇的裙下之臣,在屋檐下端着饭碗的围观群众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这三个裸/男欺负汪衙内的寡妇情人了! 真太不长眼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寡妇,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京城四害汪衙内是好惹的? 惹了汪衙内,这三个活该倒霉。 上次锦衣卫陈千户的人在鼓楼西斜街围捕汪大夏一人,北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当街打起来了,汪大夏一路逃到顺天府衙门,击鼓鸣冤,和陈千户当堂对质。 最后结果是什么? 陈千户就在对质当晚暴亡! 可见汪衙内不仅是个纨绔,他还是个煞星,谁沾谁死。连锦衣卫千户都被他给克死了,何况这三个读书人呢。 汪大夏游街示众,还敲锣报出了这三人的来历,“快来看看啦!府学学子欺负寡妇,堂堂男子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前面是吴莲池!中间的叫做卜尧廉!最后这路仁佳是今年刚中的秀才!就这么个欺负寡妇的玩意儿,真是我朝科举之耻!” 吴莲池、卜尧廉、路仁佳在北城一举成名了。 围观者议论纷纷,“啧啧,路仁佳走路扭腰扭屁股,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秀才。” “卜尧廉五短身材,那个也短,跟没有差不多,我看他别读书了,进宫当公公更有前途——都不用挨一刀的苦。” “这吴连池一身白肉,长得人模狗样的,这样的能入府学,怕是靠卖/屁股进去的吧……” 这三人在雨中苦不堪言,被迫游街,一道道从屋檐下、窗户里射过来的嘲笑目光、还有一句句对他们身体和灵魂的羞辱、不堪入耳的猜疑,和他们羞辱嘲讽魏采薇时一模一样,自食恶果。 负责北城治安的北城兵马司被惊动了,立刻冒雨赶来,为首的正是木百户。 看到敲锣的汪大夏牵着身后一串裸/男,看他呱呱落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慢慢长大的木百户历经“沧桑”,见惯了汪大夏做各种荒唐的事情,此时也不禁惊呆了。 汪大夏真是从不让人“失望”,每次都能带来“惊喜”呢。 若是别人,直接抓起来带走,以免影响北城“市容市貌”,但是汪衙内动的手,手下不敢行动,就问木百户,“现在怎么办?” 木百户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说道:“你们就这样看着咱们汪千户的长子淋雨啊?赶紧过去给他撑一把伞,今天立秋,天气凉了,这样淋下去会得风寒的。” “那三个人呢?”手下指着汪大夏身后瑟瑟发抖的一串人。 木百户说道:“来都来了,就把鼓楼西斜街走完吧,做事要有始有终。” 木百户心想,反正汪千户在秋天京察结果出来后要革职的,干脆最后一次用权力给这个小祖宗撑一把保护伞吧,反正以后落不着了。 ※※※※※※※※※※※※※※※※※※※※ 木百户: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上一章的评论区好多金句啊,很多见解比我深刻多了,有些我都复制到了文档里存下来。感谢在2020-08-08 01:29:39~2020-08-08 18:4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喵喵儿、夜舞琅嬛 20瓶;浴浴、云倾溪、小石头大宝贝 10瓶;qrilian 9瓶;簪纓の豆腐愛讀書、21848458、cecilia 5瓶;老鹅、何时复西归、砸星呐 2瓶;自己的世界、涵嘉瑞熙、豆不见姬、孔孔不是孔、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新欢vs旧爱 北城兵马司的人给汪大夏撑伞,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小伙子睡凉炕,全靠火力旺, 他也不觉得冷,就这样一直敲着锣,拉着后面白花花的一串走到了鼓楼西斜街的尽头, 鼓楼。 过了鼓楼就是大兴了, 汪大夏意犹未尽, 还要继续往鼓楼东街上走, 木百户打着伞过来说道, “差不多得了, 顺天府衙门就在大兴, 和咱们北城兵马司关系良好, 你这样招摇过市, 顺天府尹王泥鳅脸上不好看。” 虽然没有游完全城,但是就凭鼓楼西斜街人们的几千张嘴巴,保管明天就能让吴莲池、卜尧廉、路仁佳这三个人名声大噪, 再你一言我一语的添油加醋, 什么不堪的谣言都有。 汪大夏还惦记着酒楼里的魏采薇, 就扔了铜锣往回走, 木百户拉住他,“那边有个成衣店,你去换身干衣服,穿湿衣服会着凉。” 汪大夏换了一身新衣服, 布鞋下套着装着木齿的木屐以防浸湿鞋子, 木屐声音大, 走起来路来卡卡的, 能过压住雨水的哗哗声。 只要木屐声所到之处,沿街围观的百姓纷纷端着饭碗回屋,关闭门窗,简直像避瘟神一样。 北城四害,果然名不虚传,好厉害的手段! 经过汪大夏这么一闹,坐实了他和魏采薇情人关系的谣言,但至少没有人敢在魏采薇面前议论,或者明目张胆的羞辱她了。 与此同时,酒楼里,魏采薇从愤怒中平静下来了,有过那样悲惨的童年,目前的状况还能多糟糕呢?都会过去的。 这时伙计提着食盒过来了,问:“饭菜还给客官送到家里去吗?” “不用。”魏采薇将锥刺放在桌子上,“我饿了,就在这里吃。” 现在酒楼只有她一个食客,终于清静了。 魏采薇说道:“给我来一壶花雕。” 魏采薇喝了一杯花雕,一股暖意从胃里散开,吃到一半,门口传来脚步声,魏采薇立刻放下杯子,握住了锤刺的手柄,但是看到来者是谁,又立刻放下了手柄。 店小二忙迎接过去,“对不住,这位客官,我们提前打烊了。” “我来找她的。”来者是陆缨,为了方便收网,她就在鼓楼西斜街的三通客栈里要了个房间,这几天都不会回家里住。 傍晚在暗桩里开了碰头会,了解了手下们的进度,两天一夜没合眼的陆缨困极,晚饭都没吃,就倒在床上休息。 可是还没等她睡着,就听到外头的喧哗之声,铜锣声、其他房间也纷纷传来推门声和开窗或者关窗之声。 她立刻抽出枕头下的短刀弹坐起来。 隔壁房间传来男子吼叫之声,“快把窗户关上,别让婆娘们看见。” 陆缨起来,推开窗户,就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汪大夏冒着大雨敲锣,腰间还拴着一根绳子,绳子后面拉着三个裸/男,步行游街。 毕竟是自己手下,陆缨赶紧下楼,看见客栈大堂里人去楼空,客人甚至掌柜的都挤在屋檐下,个个伸长脖子去看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就像一排排挂炉烤鸭。 “好个英雄救美女。” “是衙内救寡妇吧。” “饕餮楼这次要认栽,整座酒楼的客人欺负小寡妇,掌柜的也不出来管一管,给了银子就是客,嫌弃人家银子脏,就别收啊。” 陆缨一听就是魏采薇出事,连忙打着雨伞奔去饕餮楼。 客栈的人纷纷议论,“刚才过去的少年好生奇怪,看热闹的都打着伞跟着汪衙内走,他怎么走的相反啊?” “这后生瞧着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 “啊!我记起来了!那天端午节,正阳门外护城河划龙舟,就是他抱起来那个寡妇女医,他就是陆统领!” 客栈屋檐下顿时油炸锅似的。 “这么说,新欢旧爱都来给寡妇撑腰了?” “这个寡妇太厉害了!新欢汪衙内也就罢了,旧爱陆统领都来帮忙,这是对寡妇余情未了啊!” 谣言就这样愈演愈烈。 陆缨来到饕餮楼,看到魏采薇还能稳稳坐着吃饭,便知她没有大碍。 “小二,来个杯子,添一副碗筷,再加个菜。”魏采薇招呼陆缨坐下,还问她,“想吃什么?” 陆缨熬夜,只想吃点好克化的,说道:“来碗葱油面。” 魏采薇给她倒酒,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就这样了,我本以为扮成寡妇就好出门做事。端午节那天,我是为了救丁巫而和你演戏,我并不后悔,也想过后果如何,我可以接受。身为女子,抛头露面出来做事,本来就被世间所不容,被人指指点点,我并不在乎别人如何说。但是——” 魏采薇将花雕一饮而尽,“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我并非是个没有感情的铁人,以前没有人敢这样猖狂的当面议论我,我忙于行医,无暇顾忌谣言,觉得无所谓。但是今天真的觉得有被伤害到了。” 魏采薇又倒酒,“女人出来做事真难。” 魏采薇和陆缨直抒胸臆,是因她们是同一种人,都想在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的世界里做出和世俗相反的选择,只不过陆缨有亲爹罩着而已。 “好了,喝完这杯就别喝了。”陆缨说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去,让谣言传得更凶猛一些,我爹跺跺脚,京城抖三抖,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出现了。” 魏采薇点点头,把海参拌在米饭里吃起来。 陆缨吃完葱油面,给了掌柜一锭银子,这时掌柜已经通过议论知道陆缨是谁了,那里敢收钱?说道:“这面是送的。” “这不是面钱。”陆缨将银子搁在柜台上,“这时我补偿你关店的钱。我的朋友给钱吃饭,你们收了她的钱,却让她吃了一肚子的委屈,整个酒楼的人欺负她,食客也就罢了,你们酒楼居然也不管不问,任由那三个畜牲羞辱我的朋友,太不仗义了。” “从现在起,这家店就关门,京城也没有容纳你们的地方,要是偷偷摸摸的换个地方重新开张,我就带着锦衣卫去砸了你们的店——按上什么罪名好呢?你觉得‘通倭’怎么样?” 听到通倭二字,掌柜当场就跪下了,这是要杀头的罪名。 陆缨说道:“要店还是要命,你自己选。” 陆缨教训掌柜的时候,魏采薇找到了她的伞,原本把锤刺插/进雨伞的紫竹柄就能复原,但是她的伞被围观的食客们踩断了伞骨,已经废了。 于是魏采薇拿着锥刺,走到了陆缨伞下,两人并肩而行。 刚刚出门,就碰到了穿着木屐回来的汪大夏。 三个人三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再看她。 各种新欢旧爱狭路相逢的名场面,屋檐下围观的路人简直兴奋的要叫出来! “你……陆统领来了。”汪大夏万万没有想到陆缨来的那么快。 屋檐下的围观群众离他们距离很近,而且纷纷竖起耳朵来听他们三个人的动静。 陆缨使了个眼色,朗声道:“当初我就不该把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啥?汪大夏一愣,随即明白了陆缨的意思,这是要用锦衣卫,甚至陆炳这个更大的保护伞来保护魏采薇。 虽然明知是做戏,但汪大夏还是萌生了醋意——他不知道陆缨是女儿身,他觉得身边哗哗的不是下雨,而是在下醋。 汪大夏拦住道路,不肯退让,大声说道:“我发誓,不会有下次了!” 路人:哇哇! 陆缨说道:“我不会再相信你了,采薇,我们走。” 魏采薇跟着陆缨走了,但是却回眸看了汪大夏一眼,欲语还休的样子。 “且慢!”汪大夏追过去,伸开右胳膊拦住两人。 陆缨轻蔑一瞥,“她跟着我的时候一点事没有,跟你没几天她就出事了,你还有脸和我争?” 两个高官之子当街争一个俏寡妇?路人们恨不得这一刻镌刻在脑子里——这场面,够吹一辈子了! “我——”汪大夏脱下木屐,摆在魏采薇面前,“穿上,小心湿了鞋袜。” 魏采薇立刻入戏,她先看看陆缨,陆缨点点头,然后她才穿上木屐。 陆缨举着雨伞,和魏采薇往甜水巷而去,汪大夏也举着扇,走在魏采薇旁边,他个子高,伞也高,盖过了陆缨的雨伞,也往魏采薇这边倾斜,这样魏采薇的衣裙都不会被雨水溅湿。 倒是汪大夏把雨伞倾斜过去,因靠着魏采薇太近,陆缨伞面上的雨水流下来,瞬间湿透了汪大夏的右肩。 但是汪大夏纹丝不动,就这样任凭雨水浇透了他半边衣服。 路人纷纷议论,“哎呀,想不到汪衙内居然如此深情。” “我觉得旧爱陆统领更痴情。” “小寡妇会选谁呢?” 有胆子大的路人打着伞,假装逛街,远远的跟在后面,然后,他们看见了三人两伞到了甜水巷魏宅,魏采薇拿出钥匙开门,再然后……陆缨和汪大夏收了各自的伞,几乎同时跨入家门! 门关上了,引来无限遐想。俏寡妇没有选择,她都要! 魏采薇把丁巫的拿出来,给汪大夏,“你的衣服湿了一大半,快换上。” 汪大夏去丁巫的房间换了衣服,两人都是两天一夜没合眼,累极了,几乎一起问道:“我能在你这里睡会吗?” 他们要保护魏采薇,就一定要留下来,并坐到很晚才能走,做出一副很在乎她安全的样子。 魏采薇要汪大夏睡在丁巫的床上,然后带着陆缨去了二楼书房里歇息——总不能让陆缨睡丁大哥的床吧,她是个女孩子。 汪大夏不服,“为什么陆统领就可以去二楼睡?我都没怎么上去过。”楼上两间房,书房旁边就是魏采薇的卧室。 ※※※※※※※※※※※※※※※※※※※※ 永远帅不过三秒的大夏。绯闻继续发酵~感谢在2020-08-08 18:44:42~2020-08-09 02: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潇潇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簪纓の豆腐愛讀書、燕回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中细雨 50瓶;蒙太奇、gingkotree、年少不知愁滋味 20瓶;花苏槐 19瓶;刘十一 13瓶;安详的眉毛子、所思在远道 10瓶;兰因、白萝卜、白大人、心非不语、种花家的花花 5瓶;东南枝、柠檬橘子、老鹅 2瓶;阿珊、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换床 汪大夏只去楼上一次——就是那晚他翻墙救被周小旗绑架的魏采薇。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楼上, 毕竟是闺房,私密之地, 外男不得入,汪大夏只能止步楼梯。 他只有每天骑马经过魏宅时,打了个嘘哨,看着在二楼梳妆的她挥手回应。 这个令他无限遐想之地,魏采薇居然要陆缨上去睡觉——书房也不可以啊! 今天汪大夏表现不错,用智力和武力保护了魏采薇,陆缨问他,“你想睡书房?” “我想,但是——”汪大夏瞥了魏采薇一眼, “我当然是客随主便, 听她安排。” 陆缨对魏采薇说道:“我不介意和他换, 你呢?” 私底下无所谓, 但是有外人在场的话,陆缨不想被特殊对待, 希望魏采薇把她当成普通男人, 这样才能避免引人猜疑——虽然以汪大夏的智力,怀疑她是男人的概率还是很小的。 其实魏采薇一直对汪大夏宠溺的很, 基本上他撒个娇,她就会退步,这一次也不例外。 魏采薇顺水推舟说道:“可以。” 陆缨睡在丁巫床上,床上还垫着凉席, 睡着竹编的凉枕,床里头还有个竹编的、如花瓶般的竹夫人, 虽然简陋, 但擦的很干净, 一床水田格的薄棉被,没有异味。 魏采薇带着汪大夏上楼,书房里有一张罗汉榻,她把榻上的坐垫和案几搬走,就可以睡人了。 “你就睡在这里,我去给你拿点铺盖。” 魏采薇去了隔壁卧室,开了箱笼,抱出被子枕头,去了书房,发现汪大夏已经躺在冷硬的罗汉榻上睡着了,还有微微的鼾声。 他真的太累了。 魏采薇给他盖上被子,秋蚊子厉害,罗汉榻上不像丁巫的床上上有蚊帐,她就点燃了蚊香,放在罗汉榻底下。 放了蚊香,半蹲的她正好对着汪大夏的睡颜,睡着的汪大夏和上一世的死鬼老公一模一样,纵使不是同一个灵魂,他们都在竭尽所能的保护她。 汪大夏没有睡枕头,有些不舒服,脑袋不知觉的像个小奶狗一样拱来拱去。 魏采薇就轻轻抱着他的头,在他脖子后面塞上自己的绣花软枕头,她塞了两个——上一世,汪大夏喜欢睡高枕。 果然,这一世他也是一样的习惯,脑袋下垫了两个枕头,他舒服了,终于不动了。 安顿好“新欢旧爱”。魏采薇去了一楼药房,给定国公太夫人配人参养荣丸。普通人不知道陆缨是女儿身,但是陆炳的亲家们,还有嘉靖帝是知道的,所以不会相信魏采薇和新欢旧爱比戏本子还热闹的谣言,只认她的医术。 魏采薇在司礼监御医会考上的成绩是第一名,发榜的时候名字列在第一个,年纪轻轻就得了御医的认可,京城豪门,尤其是陆炳的亲家们对她非常好奇,就邀请她去御医们不方便看的病症,没病就配些太平方子吃,豪门贵妇,个个都讲究养生。 从华灯初上到敲响宵禁的梆子,外面的大雨一直没有停歇或者变小的趋势,路人也没有看到陆缨或者汪大夏从甜水巷出来。 这是……留了新欢旧爱一起过夜? 这一夜,很多围观群众都兴奋的难以入眠,想象着俏寡妇和新欢旧爱在夜里,三个人都干了些啥?肯定不是在被子下聊天或者学医。 这个俏寡妇被北城四害和陆炳的私生子一起罩着,惹不起啊。 头条胡同的万货商行里,白莲教教主赵全和传头吴典用惊闻鼓楼西斜街发生的“新欢旧爱联手救俏寡妇”的大事件,也是兴奋的不得了。 赵全说道:“昨晚在画舫里亲眼看到魏大夫和红袖招花魁一起跳柘枝舞,见识她清冷外表下颠倒众生的风采,陆统领和汪衙内新欢旧爱都去保护她,也就不奇怪了。” 吴典用拿出一张请柬,“汪衙内约了我们明天在饕餮楼摆送行宴,看来要改地方了。属下听说陆统领不满饕餮楼放任吴连池、卜尧廉和路仁佳这三个府学学子羞辱魏大夫,责令饕餮楼关门,不准他们在京城做生意。这饕餮楼在京城开了一百多年,在京城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店,居然就这么一夜之间全部关门,陆统领真是权势滔天。” 其实汪大夏约送行宴,也是为了拖延时间,稳住赵全。现在饕餮楼关门歇业,被逐出京城,刚好有借口另外选择酒楼,方便继续拖延时间,真是歪打正道了。 “是他父亲陆炳厉害,京城谁敢惹锦衣卫啊。否则,区区一个私生子,谁会放在眼里。”赵全打开请帖,“换地方也好,我看这大雨得下个好几天,道路泥泞难行,不便出行,干脆在京城多住几天。等雨听了,秋高气爽,正好启程。” 吴典用说道:“一切都听教主吩咐。” 且说“万众瞩目”的甜水巷。 一直到了快三更时,丁巫匆忙赶回家拍门,魏采薇开门,丁巫连斗笠和蓑衣都没有脱,直接问:“陆统领在何处,我有急事找她。” 魏采薇指着他房间,“睡觉。” “她……睡我床上?”丁巫难以置信。 魏采薇说道:“难道睡地下?”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丁巫猛地往卧室冲,在门口收住腿,“还是你去叫醒她。” 丁巫是个谦谦君子,陆缨极力掩盖是她是女儿身的事情,把自己当成男人,但是丁巫还是坚持守礼。 魏采薇唤醒了陆缨,这时汪大夏也被楼下的拍门声惊醒了,还以为有人骚扰魏采薇,鞋都没穿,立刻提刀下楼。 见魏采薇递给陆缨一套斗笠和蓑衣,陆缨穿戴起来,对汪大夏说道:“你来的正好,头条胡同那边出了些问题,我们赶紧过去。” 是遇到了大问题。 锦衣卫从药铺挖了一条通往万货商行地下仓库的地道,本来进展很顺利,没有遇到巨石等物的阻碍,土层比较软,好挖。 但是今天立秋,大雨一直下,还没有挖通的地道上面的土层被雨水浸泡,有几处已经开始渗水了。 渗水之后,支撑的土层会变得越来越软,容易出现地陷崩塌,这样就功亏一篑了。 这就是土层软的弊断了,很好挖,但是也非常容易崩塌,如果不下雨的话在短期内之内没问题,但是谁会料到立秋之后天气本该变得干燥却下了大雨呢? 丁巫已经想法子用木头和板壁来支撑地道了,还不停的用小桶来舀出地道里的渗水,以缓解塌陷。 可是,如果到了明天,大雨依然一直下的话,丁巫所做的努力也只是杯水车薪,地道随时可能被泡软崩塌。 所以丁巫半夜跑来找陆缨商议。 陆缨下了地道,果然渗水厉害,丁巫用木架和板壁支撑地道,依然有浑浊的泥水从板壁的缝隙里漏出来,地道里的积水已经淹到鞋面了——这还是锦衣卫不停往外舀水的前提下。 汪大夏说道:“大雨一直下的话,到了明天,地道都可以养鱼了。” 陆缨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丁巫说道:“养鱼不要紧,怕的是地道进水,里外都是水,两面受敌,会加速崩塌。” 陆缨问道:“如果加派人手挖的话,明天晚上可以打通吗?” 丁巫说道:“如果只是打个洞,容得一个人爬行过去是可以的,不需要挖这么深。” 陆缨看着漏雨的地道,当机立断,说道:“那就打洞,地道怕水,火药也怕/水,被水一浸泡就无法使用了,对我们和附近居民都不会构成威胁。” 汪大夏说道:“这样的话,就要提前两天行动,明晚就要动手了。” 陆缨问:“你有问题吗?” 汪大夏说道:“我没有,人都盯好了,何况下雨天晚上不好出门,都窝在家里头,雨声也能掩饰我们翻墙入院,溜门撬锁的动静,就等陆统领一声令下。” 福兮祸兮,一切都有利有弊。 陆缨雷厉风行,“那就明晚开始。” 陆缨和汪大夏都睡过了上半夜,倒是丁巫一直没有合眼,摇摇晃晃,快要体力不支了。 陆缨说道:“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丁巫暗自掐了掐腰间的皮肉,振奋精神,“丁某听从陆统领驱使。” 陆缨说道:“你的任务就是睡觉。明日还有硬仗要打。” 丁巫回甜水巷睡觉,他躺在床上,薄被依稀还有陆缨的体温,一时心乱如麻,睡梦不断。 汪大夏又写了一封送行宴的请帖,取消了明日饕餮楼之宴,改邀王老板和吴典用后天在三通酒楼里吃饭——明晚就要行动了,必须确保这两人待在商行,那里都不要去,方便锦衣卫瓮中捉白莲。 所以三通酒楼的送行宴永远不会发生。正好可以省点钱。 昔日挥金如土的纨绔汪大夏居然不知觉的开始学会过日子了! 事情情急,事关重大,陆缨连夜赶回家里,把陆炳叫起来,告诉他计划有变,明晚就行动。 陆缨第一次接手如此重大的行动,双目发光,很是兴奋。 陆炳是支持女儿建功立业的,说道:“我把锦衣卫最好的人手都派给你了,一切听你安排,我相信你能够坐镇指挥。” 其实陆炳并不确定陆缨能够完美的收网白莲教,但是箭在弦上,他必须表现出对陆缨的深信不疑,给她信心,不想打击她。 即使搞砸了,陆炳也能给女儿兜住——陆炳其实偷偷派了心腹人盯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莲教为祸十年,如今有机会捣毁京城的巢穴,陆炳一定不会放过。 所以这一仗,陆炳相信陆缨必胜。 听到父亲如此相信自己,陆缨就不和父亲计较上一次在吃御赐丹药后烦躁冲动骂她的事情了。 陆缨说道:“我会全力应付,定不让父亲失望。还有一件事要拜托父亲帮忙。” 陆炳乘机和女儿和好,笑道:“你我父女之间,拜托就见外了,何事?” 陆缨说道:“就是汪大夏拖着三个府学学子游街示众之事。” 陆炳当然听说过了,“没事,汪大夏是锦衣卫的人,又是我的亲信,府学不敢闹。” 陆缨说道:“这个自然。我的意思是,请父亲给府学和礼部施压,开除这三人的学籍、再革除路任佳秀才的功名,这三人永远都不准参与科举。” ※※※※※※※※※※※※※※※※※※※※ 陆缨是霸总风范~感谢在2020-08-09 02:07:50~2020-08-09 19:0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闲雨花临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许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阳 100瓶;尼古拉斯赵犀牛 64瓶;几十块 60瓶;呀!翠花呀!、小勺子、墨未浓 20瓶;mute、45396244、无盐哟、柠檬橘子、貓的太太、a逗号 10瓶;虎牙尖尖、3291524、森森、薛老爷的猫 5瓶;鲤瑶 3瓶;21848458 2瓶;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同身受 陆炳一听, “这个……他们裸身游街,京城皆知, 整条鼓楼西斜街的人都亲眼见过,这三人已经没脸见人,躲在府学里舍房里闭门不出。且他们的名字已经京城皆知,以后参加科举,是要同科的人互相做保的。就这种名声,谁敢给他们作保?自己的前途不要了?没有保人,这种人等于已经被科举拒之门外。所以汪大夏实际上已经断了他们的科举和仕途,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陆缨坚持,“他们被科举拒之门外是他们的事情, 府学和礼部给不给与当众羞辱寡妇的学子惩罚是另一回事了。我关闭十几个饕餮楼, 还要严惩三个府学学子, 就是想要世人知道, 不要以为随便给女人扣上一个‘荡妇’的帽子,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羞辱女人、不要以为逃避责任当个看客就能轻易脱身。” “我就是故意把事情搞大, 并非只为魏大夫一人, 我是为了将来若有其他女人被当众羞辱时,那些作恶的人、围观的人能有所顾忌。对于这样的人, 教化是没有用的,只有严惩才能长记性。” 陆缨和父亲、甚至汪大夏都不一样,身为女人,她天然的能够与魏采薇同情, 能够切身感受她当时的恐惧和愤怒。 对于汪大夏而言,是这伙人欺负他的“绯闻女人”, 本质上是在挑衅他。谣言不会伤害他, 人们甚至会羡慕他, 觉得他风流,更不会出现他在酒楼花钱吃饭时,被另一桌人取笑他是个“荡夫”来欺负他、唾弃他的事情。甚至会热情的邀请他一起吃饭,在酒桌向他取经,如何睡到俏寡妇。 但是对于陆缨而言,她看到的是这个世界对女人的恶意,以及一个女人在被扣上“荡/妇”的帽子后会非常轻易的陷入千夫所指的困境,谁都可以踩一脚,骂一声,还自以为主持正义,维护道德。 陆缨身为千金大小姐,却整天和一群男人一起,甚至她为了陈千户父子被杀案,还和汪大夏一起闯进男澡堂华清池,从一具具白花花的人体中穿梭而过,去后面隐藏的地下赌场抓书童。 如果将来有一天她暴露了女儿身,或者失去父亲陆炳的庇护,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很有可能沦落到比魏采薇更危险的境地。 毕竟关于魏采薇的风流只是传闻,并没有亲眼看到她睡过两个男人。但陆缨所做的一切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所谓兔死狐悲,只有陆缨才能真正与魏采薇共情,所以陆缨才会提出严惩的要求,连汪大夏都不会想到。 这一切只和男女性别有关,和谁更关心魏采薇无关。 陆炳并不能理解陆缨的要求,“你一定要这么做?” 陆缨点头,“难道这点小事父亲都做不到。” 当父亲的最怕孩子们对他失望。但是陆炳觉得陆缨的要求可以,但没有必要。 陆炳揉了揉额头,“倒也不难,比一夜之间关闭十几座饕餮楼简单多了。反正我每个月都会被参,这个六月比往月多几本参本也无所谓,有皇上在,无人敢动我,我的位置比严嵩严世蕃父子还稳当。你既然坚持,我就派人去做。” 自古以来,餐饮都是暴利,尤其是饕餮楼这种贵的,在京城能开十几个分店,做大生意,必有后台罩着,要不然根本做不下去。饕餮楼每年会给后台一笔不少的分红。 饕餮楼的后台是谁,陆炳门儿清,也算是个大人物,但这个后台绝对不会因为少了一笔分红而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作对,为了点小利得不偿失。 而陆炳是个不得罪人、做人留一线的老狐狸,他已经派人给后台打招呼,这个人情他记下来,将来会还。 至于府学和礼部,今年是六年一度的京察之年,吏部和府学学官们担心丢了饭碗,负责四品一下京官考核的是吏部,吏部尚书吴鹏是他的好朋友,且两家正在议亲呢,将来的儿女亲家。 陆炳发话,礼部一定会革除路仁佳秀才的功名、府学学官也会开除这三个学子——谁不想惹上包庇的罪名,被吏部在京察考核里判个“失察”,被革职啊! 所以陆炳动动手指就能做到,比将十几家饕餮楼连根拔起简单多了。 陆缨说道:“多谢父亲。” 这声父亲很是受用,陆炳戏道:“不叫我陆大人了?”前几天父女关系僵硬时一直叫他陆大人。 陆缨说道:“有外人在还是要叫的。” 陆炳摸着下巴,问,“我做这些,你不开心吗?” 陆缨道:“开心。” 陆炳问:“既然开心,为何表情还那么严肃,都不笑一笑?”这个女儿就是太板正了。 陆缨努力露出四颗牙齿,笑了一下。 看到女儿的笑容,陆炳:额,还是算了吧。 陆缨赶回北城,已经四更了,大雨依然没有停下,老天爷好像决定一雨入秋,不把夏天赶走绝不罢休。 锦衣卫们轮流休息,不停的把地道里的水排出去,陆缨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到了早晨,大雨稍微歇了一会,然后下起了小雨。汪大夏亲自登门,送上请帖,改邀在明天晚上摆送行宴。 因昨天傍晚游街的“壮举”,汪大夏一进门,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吴典用连忙把他引去王老板那里。 汪大夏把请帖递给王老板,“……明天三通酒楼,我还请了武都头和丁大哥作陪,定一醉方休。” 王老板一听说请了武都头作陪,那么魏大夫是肯定不会来,看到昨天魏大夫受了惊吓。 但聪明人,看破不说破,所以王老板装作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样子,双手接过请帖,说一定准时赴约,还亲自送汪大夏到门口。 到了中午,簌簌小雨又变了瓢泼大雨,到了下午,锦衣卫暗探偷偷往送水的车里投入了魏采薇的“兰柯一梦”。 傍晚,万货商行的炊烟在雨中袅袅升起。 因下着雨,生意不好,连万货商行都门可罗雀,天黑就打烊关门,大部分人都回家去了,留下十来个盘账的、看店的和看仓库的。 平时掌柜吴典用住在商行后面的一个小院里,方便管店。但赵老板每次来京城时,吴典用都会把小院让给赵老板住,自己住在头条胡同的一家客栈里凑合几晚。 打烊之后,吴典用踏着木屐,撑着雨伞,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头条胡同尽头的湖畔酒家,点了一桌子菜。 平日,吴典用晚上也基本在外头吃饭,跟踪的人并不意外。 但是吴典用在上菜之后,没有动筷子,而是要店小二放在食盒里带走。 难道吴典用是嫌弃酒家吵闹,想提到客栈房间里慢慢吃? 但吴典用并没有要伙计去送,而是一手提起了沉重的食盒,一手打着伞出去了。 五个暗探散开跟随,发现吴典用根本没有回到客栈休息,而是返回了万货商行! 怎么回事? 暗探赶紧将这一反常的变化告诉了陆缨。 陆缨蹙起眉头,“他这是什么意思?想给在店里值夜的伙计们加几个菜?” 汪大夏问:“他都点了些什么菜?” 暗探说道:“糖醋鱼、莲子羹、桂花糯米藕、菱粉糕还有一壶温好的米酒——他还叮嘱小二在米酒里额外加了些糖。” “这些菜,包括米酒,全是甜口。所以不是给店里的伙计,是吴典用专门送给王老板的。”汪大夏说道:“前晚上在画舫的宴会里我就注意到了,王老板喜欢吃甜口的菜,最爱糖醋鱼,不喜欢生冷腥气之物。他没有碰螃蟹,连宴会上最贵的一道菜生吃河豚鱼片他都没有尝试,倒是吴典用喜欢这些生鲜,糖醋鱼碰都没有碰。” 陆缨不解,“吴典用没有动筷子就给王老板送菜,既然他也要吃,陪王老板喝酒,为何不点一个他喜欢的菜?全是甜口的东西,他又不爱吃。” “就是故意做给人看的嘛。”汪大夏为不知道底下人“疾苦”的陆缨答疑解惑,“比如我请陆统领吃饭,肯定点的都是陆统领喜欢吃的东西,甚至故意点我讨厌但陆统领喜欢的饭菜。目的就是为了让陆统领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宁可恶心自己,也要取悦陆统领。” 陆缨目光有些迷茫,她不能理解汪大夏这种类似自虐的来讨好别人的方式。 汪大夏低声道:“举个例子,过年的时候,陆统领被陆大人带着走亲戚,去了亲家严世蕃家里,是不是要给严世蕃行大礼,跪下磕头接压岁钱?陆统领明明很讨厌严世蕃,却也被逼做不喜欢的事情,跟这个差不多。” 陆缨说道:“我不是为了压岁钱,我只是出于礼节,我二姐毕竟是他的儿媳妇。” 汪大夏说道:“你的礼节和我们这种讨好上官的人一样,都是必须要做的。否则怎么升官发财。” 汪大夏自从前晚第一次表白被拒绝之后,想要努力快点长大,不仅想着节约攒钱,还钻研起了仕途经济,想要升官发财——他已经忘记了加入锦衣卫的初心,他最初只是想将来顺利继承父亲千户的爵位,然后躺在爵位上混吃等死,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汪大夏在锦衣卫也是能混则混,绝对不会早到,每天卡着点去点卯。 白天只做份内之事,绝对不会做多一点点。 中午吃饭最积极,总是第一个跑到饭堂。 傍晚到点就走,绝对不会留下来加班加点,万事都明天当差再说。 但是表白被魏采薇拒绝之后,汪大夏决心改变自己了。魏采薇觉得他幼稚,心性不定,他就成熟给她看,让她知道自己的表白并非不负责的戏言。 如何成熟?在汪大夏看来,就是言简意赅、简单粗暴的四个字——“升官发财”。 如何升官发财?首先要讨好上官,其次要把差事做好。 所以这次白莲教巢穴收网行动,汪大夏一反以往懒散拖延的风格,变得积极敬业起来,陆缨要他干啥就干啥,冲锋陷阵。 汪大夏以陆缨给严世蕃拜年举例子,陆缨顿时明白了吴典用买全是甜口的食物送给王老板的用心。 不过,陆缨想的更深入,她把汪大夏的话反复琢磨了一会,脑子突然像是有烟花闪过,问道:“你刚才说讨好什么?” 汪大夏说道:“讨好上官呀。” 陆缨问:“谁是上官?” 汪大夏:“当然是陆统领你,哦,还有陆大人。我要升官发财,讨好你们父子俩比做事更重要。” “不对。”陆缨兴奋的指着王老板的名字,“是他。一直以来,我们都猜测王老板最高的身份是白莲教四大传头之一、最受教主宠幸、负责给教主四处敛财的‘聚宝盆’,所以吴典用一直对他陪着小心。” “但是从今晚吴典用全部点甜口饭食来刻意讨好献媚来看,我们还是低估王老板在白莲教里头的地位了,他不是四大传头之一的聚宝盆,他很可能就是吴典用的上官——白莲教教主赵全。” 汪大夏惊呆了,“陆统领言之有理,如此说来,他不是大鱼,他是一条鲸鱼啊!” 陆缨的脸色却比刚才还严肃,“可是吴典用送了饭食,王老板和他就不会吃商行厨师做的饭菜了,魏大夫的药对他们两个而言毫无作用。其他人好抓,这两人容易横生枝节。” ※※※※※※※※※※※※※※※※※※※※ 性别有天然认同,晋江是女频网站,所以评论区很和谐,大家都觉得大快人心。如果我把最近三章贴到男频去发布,评论区肯定就炸锅了,觉得陆缨的惩罚太狠,做的太过。女人最终要靠女人,尤其是对政治有影响力的女人才能理解女人的痛苦,去 保护同类。当然,很多女人选择了做男性的伥鬼,用欺负贬低女人、以及要女人做顺从的当奴隶来讨男权社会的认同和支持,分的一点骨头吃。 下一章就要收网行动了,兴奋! 感谢在2020-08-09 19:05:58~2020-08-10 02:3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条懒蛇 7个;小彩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晌贪欢 50瓶;杳无音讯 40瓶;至乐 10瓶;咸鱼精、金玉鈺、种花家的花花 5瓶;cecilia、老鹅、小喵三千 2瓶;柠檬橘子、阿珊、袖花袖、小眼睛溜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收网行动 汪大夏说道:“为时已晚, 食盒都提进去了,我们没有下药的机会。” 陆缨拍着额头, 懊悔不已,“我要是早点觉察就好了,可以在湖畔酒家里找机会下药。” 丁巫安慰道:“这种事谁能想到,不能全部按照我们计划的走。“ 陆缨平复了心情,吩咐手下,“马上将此事飞鸽传书,告诉陆大人。” 陆炳收到信,心想幸亏我留了后手,把头条胡同包围得水泄不通, 插翅难飞, 当即写了回信, 要女儿镇定, 按照原计划行事,他已经准备后援。 到了一更, 店里的烛光都灭了, 看店的、守仓库的都在临时搭建的床铺上睡下,或许是大雨天好睡觉, 十来个在店里值夜的人今晚比寻常睡的早一些,大雨敲打着瓦片,很是催眠,连睡前例行讨论了几句女人, 就呵欠连天,几乎沾枕头即睡。 吴典用陪着王老板吃了晚饭, 提着残羹剩饭, 回到客栈, 给了伙计几个跑腿钱,要伙计把食盒送回湖畔酒家去,他果然不喜欢吃甜口的东西,只是为了讨好王老板,胡乱吃了几口。 陪领导吃饭,当然吃不饱,他就在客栈大堂里坐下,要了一碗鳝丝面、两个蒸螃蟹。果然如汪大夏观察的那样,他长了个猫舌头,喜欢吃生鲜水产。 机会来了。 厨房出菜的时候,汪大夏命暗探往鳝丝面里下了“兰柯一梦”。 吴典用先吃完鳝丝面垫饥,然后慢斯条理的拿起蟹八件拆出蟹肉,享受美食,满足自己的喜好。 吴典用是个吃蟹高手,吃完两只螃蟹,还把分解的遗骸拼在一起,凑出完整的螃蟹。 最后,还喝了一杯温好的黄酒压一压螃蟹的寒凉之气,圆满了。 吴典用打着饱嗝去楼上客房,客栈伙计已经备好了洗澡水,澡盆旁边还有一桶热水备用。 吴典用脱衣,惬意的泡在澡盆里。可能是喝了黄酒的缘故,他觉得眼皮太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往脖子后面点了一块澡巾,打算在澡盆里小憩片刻。 眼睛一闭,就是失去了意识,回到婴儿般的睡眠中。 这一切都被躲在房梁上的暗探看在眼里。 吴典用中年发福,失去意识的身子从盆沿往下滑,脑袋就浸泡在水里了,还是没有反应。 这个药实在太猛了,下在食水里还能撑一会,直接下入鳝丝面中,一刻钟就放倒了。 暗探怕吴典用被淹死,于是跳下房梁,将昏迷的吴典用捞出来,捆上的绳索。 与此同时,数支穿云箭射向天空,发出绿色的光芒,很快淹没在大雨中,蹲守在北城各处的锦衣卫开始行动,抓捕嫌犯,全部颗粒归仓,无一漏网。 万货商行里,暗探给看门狗喂了几根加了料的肉骨头,放倒了,然后潜入店内,分头去捉值夜的人。 一人捂嘴,四人负责绑人,除了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壮汉惊醒反抗,立刻被控制之外,一切都很顺利,这些值夜的人都在睡梦中。 地道里,几乎全身都浸泡在水里的汪大夏挪开通往库房的最后一个砖头,地道里的水哗哗往库房里流,汪大夏从洞里钻出来,他拿出一块蓝色的萤石来照明,看到库房里的东西,顿时惊呆了——全是各种火器! 而且不是自制的、粗制滥造的火器,木箱子上赫然写着“王恭厂”。 王恭厂就是皇家兵工厂,专门生产火器,专门供给负责京城防卫的军队。 所有的火器都需要火/药来发动,所以王恭厂常年储备火/药千吨,极其危险,因而设在北京内城西南角的棺材胡同里,是一处偏僻之地,四周是定慧寺,承恩寺,护国寺和圆洪寺四个皇家寺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汪大夏抹去额头的冷汗,幸亏陆缨细心,考虑到地下库房里很有可能藏着火器,她就要汪大夏扔掉火镰等照明工具,将家中收藏的在黑暗里会发光的蓝色荧光石给他。 万一点燃火镰,稍微有一点火星落在火器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些火器一旦引燃爆炸,足够将整座万货商行掀翻! 洞里的水对于一仓库火器而言,简直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危险。 虽然提前有所准备,汪大夏还是吓得腿软:我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魏采薇将来就真的成寡妇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看仓库的人已经被我们绑住,可以开门的吗?” 汪大夏赶紧跑到门前,说道:“快点把门打开,老子要出去!这库里全是王恭厂的东西,老子一刻都不敢待了,你们不要拿着有火的东西,都退远一点!” 还是命要紧! 门开了,汪大夏像个兔子似的窜出去。 最后要解决的就是疑是白莲教教主赵全的王老板。 王老板住在吴典用的小院子里,陆缨亲自下手,在雨声的掩饰下,带着锦衣卫精锐用抓钩牵着绳子翻墙入院。 陆缨先把在小院子里伺候王老板的老苍头绑走,此人蹲在一个小灶旁边,炉子里烧着水,但是他已经药效发作,倒在地上睡晕过去,没有及时往炉灶里添柴火,此时炉膛的火快要熄灭了。 陆炳派的援兵也将院子层层包围,保管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万无一失。 王老板的卧室在东厢房,东厢房的窗户里透出灯光! 他今晚吃的是湖畔酒家的饭菜,所以世人皆睡他独醒,是白莲教唯一没有被“兰柯一梦”放倒的人。 要抓活口,陆缨猫腰走到窗户,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传来噼里啪啦算珠撞击的声音。 王老板正在算账。 王老板的窗户装的是价格昂贵的西洋玻璃,这东西是万货商行现成的西洋货。 玻璃唯一的缺点,就陆缨无法像锦衣卫平时那样割破糊在窗户上的窗纱或高丽纸,来里头散迷/烟。 弄碎玻璃的动静太大,会引起王老板警惕,所以迷/烟没法用。 现在有两个法子,第一是撞开门窗进去抓人,第二个法子是等王老板入睡后,悄悄撬开门窗进去。 陆缨正思忖着下一步,卧室里的算盘声停歇,然后传来王老板打呵欠的声音。 窗户人影晃动,王老板是书桌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大声说道:“李老头,洗澡水怎么还没烧好?我要洗澡睡觉了。” 烧水的李老头已经睡晕过去了,当然不会回应王老板。 陆缨对着一个擅长口技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压低了声音,用老人的腔调说道:“已经烧好了,现在就送过来吗?” 大雨磅礴,雨声会让人的声音失真,何况还隔着一扇门。 王老板没有怀疑,说道:“快提过来。” 锦衣卫迅速趴下李老头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将炉灶的热水倒进水桶里,左手提着热水,右手提着一桶两手,来到房门前,敲敲门,“老板开门。” 房门两边是两排锦衣卫,就等着王老板开门,就冲进去活捉。 王老板走到门前,没有立刻开门,隔着门问了一句:“这雨没完没了的下,不知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 “李老头”说道:“这个,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王老板听了,放在门栓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王老板没有立刻开门,陆缨觉得不对劲,从窗户往里看,看到王老板转头跑向架子床。 糟糕!刚才那句话“不知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看似聊天的话可能是暗语,“李老头”被他发现了! 陆缨立刻做了个冲刺的手势,手下立刻用大铁锤捶破了门窗,从窗户和大门两处冲进去。 王老板跳到床上,按动机括,床铺塌陷,王老板消失在黑洞里,床板重新翻上来,看上去和寻常架子床没什么两样。 陆缨指着床板,“砸!” 几锤下去,木制的床伴裂开了,却还有一层铁板。 汪大夏轮着一个斧头,猛砍铁板,终于把铁板撕裂出一个口子,用火把往里头一探,是个滑梯般扭曲的黑洞,王老板就是从里头滑下去的。 陆缨第一个往里头跳,汪大夏紧跟其后,手里还拿着一副盾牌,两人滑倒底部,汪大夏举着盾牌走在前面,对追踪的锦衣卫同伴说道:“我在仓库里发现了王恭厂的火器,王老板必定在下面有火器埋伏,千万要小心。” 地道狭窄,只容得一人通过,但是建的很坚固,墙壁皆是用青砖垒砌而成,难怪下雨都不会塌陷。 汪大夏举着盾牌狂追,陆缨则往前方黑暗处射出弩箭,但地道扭曲,箭都射在了墙壁上,没有肉/体中箭的闷响或者惨叫。 前方有风,似乎要接近出口了,但汪大夏看到前方地道黑暗处有一个火星,就像毒蛇吐信一样扭动爬行着,离他越来越近。 汪大夏想起地库里王恭厂的那些火器,当即明白扭曲爬行的火星是什么了。 跑是来不及了,如今只能赌一把,汪大夏抡起盾牌,将盾牌朝着火星狠狠一掷! 盾牌精准的砸在火星上,把火星砸灭了,地道又归于黑暗。 待众人跑过去,发现火星就是一根长长的导火索,尽头是一个拳头大的火炮,一旦引燃,火炮爆炸,就会炸塌狭窄的地道,将追来的人统统活埋! 可恶! 陆缨捡起火炮,以防万一,继续往前追。 汪大夏第一个冲出地道的尽头,这是一个衣柜,衣柜的柜门都是开的,可见王老板逃出地道时,立刻点燃了火炮的引线,以为追踪的人必定会活埋在地道里,所以他都不屑关闭地道的门。 这也是个卧室,床上的被褥一半在垂地上,可见这里的接应的人在睡梦中惊醒。 汪大夏冲出房门,发现这里是个渔民的房子,院子的窝棚里堆着渔网,房子就建在积水潭旁边,看来这个渔民也是白莲教的人,守护地道。 道路泥泞,可见两排清晰的脚印通往湖畔的码头,码头上拴着数只渔船。 正好一道闪电劈过,黑暗的雨夜瞬间被照亮了,如同白昼,汪大夏和陆缨看见一艘渔船冒雨行驶在烟波浩渺的积水潭。 陆缨跳到渔船上,“兵分两路,你们划船跟我追!汪大夏立刻去调动北城兵马司夜巡的人,在积水潭岸边防卫。” ※※※※※※※※※※※※※※※※※※※※ 感谢在2020-08-10 02:34:02~2020-08-10 18:5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簪纓の豆腐愛讀書 3个;全幼儿园最可爱、任性的二毛、梦与飞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月为宅 30瓶;晓、刘萌萌 10瓶;咸鱼精 5瓶;鲤瑶 3瓶;漫不经心、小叶子 2瓶;柠檬橘子、豆不见姬、阿珊、沙雕文婷欢乐多、cecilia、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亡羊补牢 汪大夏把北城兵马司、甚至凭着亲爹的面子, 把顺天府衙门的差役都叫来支援,然而这个湖泊太大了,烟波浩渺, 白天都一望无际,何况是大雨夜的晚上呢? 网是拉起来了,就是网眼太大, 容易漏雨, 此时又是夏末, 湖边的芦苇荡还有遮天蔽日的荷叶丛都方便藏人。 所以陆缨对汪大夏的这张网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只是试试看的态度, 做了总比不做要强, 她拼命的摇着船桨, 借着一道道闪电, 记住每一次闪电照亮湖泊时渔船的位置, 朝着这个方向包围而去。 锦衣卫的八艘渔船上亮着一盏气死风灯笼,所以能够在也里始终保持包围的阵型,朝着中间逃亡的渔船收网。 终于, 陆缨的八艘船将渔船逼到了一块在湖中心漂浮的如野韭菜般水生植物蔓延成块的地方, 船桨被水草的根部绊住了, 渔船陷在一根根竖起的水生植物中, 动弹不得。 陆缨说道:“白莲教是邪/教,蛊惑人心,骗取教徒钱财,我们锦衣卫只诛首恶, 不会伤普通教徒。 船夫, 你只需把王老板交出来, 锦衣卫既往不咎, 还会给你改名换姓,富贵一生。如果你执迷不悟,那就是为虎作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渔船没有动静。 软硬兼施都不行,陆缨下令攻击,“把船篷扒了。” 八艘渔船射来八个虎爪般的铁爪,爪子深深嵌进乌篷船的板壁,再用力一扯,船篷就像一朵莲花似,一片片裂开了。 没有乌篷,这艘渔船就像一只没有壳的蜗牛。 刚好这时老天送了一道闪电,照亮积水潭,陆缨看见船上只有一个人,船夫坐在舱里,低着头,脖子以下全是鲜血,居然割喉自尽了。 除此之外,船舱里还有一双空鞋子。 天雷震震,陆缨意识到对方是调虎离山之计。 原来那两排通往码头的脚印是故意引她摇着渔船去湖里追击的! 王老板根本没有跟着上船,是船夫将一对空鞋子套在手上,像一条狗一样在泥泞的路上爬行,这样一个人就可以留下四个脚印,伪造出两个人一起逃到渔船上的假象。 真是狡兔三窟啊,难怪锦衣卫这十年在剿灭白莲教上都没有大的进展,这伙人实在太狡猾了。 陆缨说道:“飞鸽传书给陆大人,白莲教已经收网,唯有嫌犯王老板逃了,连夜复制他的画像,全城通缉,明日所有城门都要戒严,仔细查每一个人出城的人。” “还有,乘着现在宵禁,各个坊门关闭,把积水潭附近的街坊全部入户查一次,把王老板的画像给街坊们看,若能抓到此人,赏银千两,提供线索者,也另有奖赏。” 做了亡羊补牢的措施,陆缨精疲力竭的躺在船舱上,她刚才忙于划桨,两条胳膊都快累断了,把一件事做的完美怎么那么难呢? 明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那封神秘的举报信、魏采薇的“神药”助力、汪大夏一盾牌砸灭火炮引线的运气,一次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次次化险为夷,结果还是让一条大鱼,不,是鲸鱼跑了。 怎么办?我还可以做什么? 陆缨身体躺下,脑子飞快运转着,想着对策,蓦地,灵光一现,她知道办法了,说道:“上岸之后立刻把昏迷的吴典用抬到魏大夫那里,要魏大夫把他强行唤醒,我们好从吴典用嘴里逼问王老板的藏身之处、还有谁接应他。” 与此同时,丁巫敲响家门,把魏采薇唤醒了。 其实魏采薇今夜根本无法入睡,她晓得今晚锦衣卫收网白莲教巢穴,上一世的惨剧在她脑子里反复闪现: 万货商行被炸翻了,抓捕行动的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近乎全军覆灭。 头条胡同殃及池鱼,京城冬天天干物燥,还有东北风,风助火势,整条胡同被烧成废墟,木百户等人尽力叫醒住户,还是有四个人被活活烧死,人间惨剧。 汪千户被炸断双腿、背部烧伤、还被革职抄家、汪大夏在大雪天里和木百户把重伤的父亲抬出住了百年的汪府,汪千户当晚医治无效活活疼死、汪大夏挥刀自宫…… 只是想想就心疼不已。魏采薇宽慰自己,这一世提前了六个月,又是多雨的季节,还做出充足的准备,我要相信陆缨、汪大夏还有丁巫他们,应该不会再发生上一世的惨剧。 虽如此想,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希望早一点天亮,结束上一世的浩劫。 听到丁巫的敲门声,魏采薇连忙披衣下楼开门,丁巫是赶着一辆马车来的,他指着马车里的吴典用,说道: “王老板从小院地道跑了,那个房子平日是他住的,他是白莲教四大传头之一,他一定知道下个藏身的巢穴在何处。现在需要你帮忙唤醒他。” 原来丁巫和陆缨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不等陆缨来吩咐,他就把昏迷的吴典用运过来求援。 陆缨看丁巫全须全尾,却不见汪大夏陆缨,忙问道:“他们人呢?地下库房里的火器如何了?一定要小心啊。” 丁巫说道:“都没事,库房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所有鱼儿都落网,只逃跑了一个王老板。” 魏采薇右手按在胸脯上,长舒一口气,“这样就好,人和火器都没事就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锦衣卫一定能抓到唯一的漏网之鱼。” 这已经比上一世好很多了!没有一个人死亡,火器库也没有爆炸。 至于白莲教,上一世里,在隆庆二年,汪大夏就将白莲教全部铲除,教主和四大传头等首恶全部活捉,凌迟处死,为当年被炸断双腿的父亲报仇了。 逃了又如何?恶有恶报,白莲教作恶多端,这一世也会走上一世的老路。 “半夏,你在想什么?快把解药拿出来。”丁巫心急如焚,连连催促她。 魏采薇从上一世的记忆里回过神来了,说道:“兰柯一梦在象牙山时就无解,按照药理,五步之内,必有相生相克之物,但是我并没有找到。” 丁巫很是失望,“真没法子了?” 魏采薇从药房里拿出一套细若牛毛的针,并一个西洋香水瓶子,“我可以用针和药物刺激他的穴位,强行唤醒,但是非常疼。你们把他抬到家里来。” “不行,不能让白莲教的人知道你与此事有关,连累你。”丁巫不肯,他用绳子将吴典用的四肢牢牢绑在马车上,还蒙上他的眼睛,“你只负责将他唤醒,其余的交给锦衣卫,你说疼痛唤醒他,正好,疼就对了,他当年给俺答汗军队带路,害得城郊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省得锦衣卫再用刑逼问。” 魏采薇上了马车,用细针蘸着香水瓶的药水,往吴典用头部的几处穴道刺过去。 效果立竿见影,吴典用尖叫抽搐起来了,只是大雨倾盆的夜里,马车板壁厚实,四周还蒙着隔音的厚被,他的声音被掩盖住。 丁巫对魏采薇做了个手势,两人出了马车,刚好汪大夏骑马赶来传陆缨的话来了。 看到汪大夏无事,魏采薇很是感慨,但现在时间紧迫,无暇他顾,她附耳过去,教给汪大夏细针使用之法,将吴典用留给他来审问。 汪大夏一听:兰柯一梦还不够,你到底还有多少“手艺”是我不知道的? 外头雨大风急,魏采薇打着伞衣服也湿了,汪大夏指着门口,要魏采薇回家里避雨,然后上了马车,揭开吴典用的蒙眼布,吴典用看到是汪大夏,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疼得牙齿打架,“是……你!” “锦衣卫和白莲教势不两立,不是我是谁?”汪大夏给他照镜子,“看到插在你头上穴位的针没有?想要结束这个痛苦很简单,把针□□就行了。” 吴典用只觉得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脑子,疼得手脚不知觉的抽搐,他已经无法思考疼痛以外的问题了,“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求你放了我!” 为了金钱背叛国家、带领外族人屠杀自己的同族人的“明奸”能有什么骨气? 剧痛之下,吴典用立刻被击溃。 汪大夏拔出一根针,吴典用觉得针附近立刻不疼了,汪大夏问:“你是白莲教里那个头目?” 这个问题的答案汪大夏知道,是故意用来测谎的。 吴典用说道:“我是教主亲信,四大传头之一的军师。” 根据锦衣卫这十年对白莲教的了解,四大传头是教主赵全的臂膀。四大传头真名不知,只晓得他们的称号分别是军师、聚宝盆、销魂殿和铁牛。 军师多智、聚宝盆管着教中财物、销魂殿收集大明情报、铁牛以前是武艺高强的山大王,管着教中的死士打手。 现在军师吴典用落网,砍断了教主一根胳膊。吴典用没有说谎,汪大夏问下一个问题:“王老板就是教主赵全?” “是!”吴典用眼泪鼻涕齐出,“求你再拔一根针吧,他就是我们的教主。” 汪大夏是既兴奋,又着急,“拔什么?还没问完呢,你卧房里的密道通往何处?” 又在测谎,汪大夏知道答案是通往积水潭一个渔民的家。 “什么密道?”吴典用目光茫然,“我房里有密道?我不知道啊,万货商行是销魂殿负责建的,建好之后,教主要我来打理。我不知道密道,我更不知道密道通往哪里啊!” 看来只有销魂殿知道逃生之地。 汪大夏问:“销魂殿在那里?叫什么名字?” 吴典用说道:“不知道,我们四大传头很少碰面,即使偶尔见面,也都带着面具,教主是个很谨慎的人,怕手下们出卖他,或者联手篡位。四个传头每人只做自己的事情,互相都不知道对方做什么,只对教主一人负责。不过,看她窈窕的身材还有听面具里发出的声音,肯定是个女人,应该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 大家早,舟前几章不是写过魏采薇用一根生葱来掉出汪大夏咽喉里的鱼刺么?今天看个新闻,说有个人吃鱼卡刺,先用吞米饭,后用喝醋等土法子拔刺,皆没有效果,拖到第三天吐血才去医院,结果鱼刺刺破动脉,抢救无效去世,留下妻子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太惨了。 所以舟慎重提醒各位读者,我在书里写的是嚼生葱吊鱼刺是一个医术里的古法,古法需要碰运气以及大夫的手艺,不靠谱,大家如果遇到卡鱼刺,答应我,千万不要模仿我小说里的古法,马上去医院拔刺,不要拖延,切记切记! 小说是小说,科学是科学,大家要相信科学啊,命最重要。希望我不要误导各位。感谢在2020-08-10 18:50:46~2020-08-11 02:1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商 2个;江浸月、清野呦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unbo 20瓶;sala酱、山有木兮木有枝、半晌贪欢 10瓶;阿珊、尧岚、sarbrina、琅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打脸 “不知道?”汪大夏双指捏住一根插在吴典用额头的一根针, 轻轻捻动。 啊!吴典用只觉得头盖骨似乎要生生从脑袋上剥离出来,“千真万确!我不敢隐瞒啊!我的确不知, 但是知道王恭厂的火器是如何到万货商行地库却没有人发现的——求求你,不要动针了!我知道的我都说!” 汪大夏停手,“快说!” 火器乃国之重器,这个比抓捕教主赵全更重要。 吴典用疼得全身是汗水,“把这根针抽出来。” 汪大夏:“讲完再抽,若有隐瞒,我再加一针。” 吴典用只得忍痛交代。 王恭厂是大明军队力量的心脏,以此对抗北方的铁骑,南方的倭寇。 所以火器领用, 需层层审判, 层层检查, 才能发放到各个卫所手中。每个月的数目都必须对的上, 而且上官每个月都会检查手下人的火器状况和数目,一些严格的上官甚至会每天抽查, 严防士兵们偷偷卖掉火器还钱, 流入民间或者敌国。 如此严格的监管,互相监督, 互相牵制,白莲教很难撬动墙角。 然而这批火器的确来自王恭厂。 王恭厂每天都日产新火器,平均每日需要耗费两吨火/药。火器需要精细的铸造,稍微不对, 就容易走火炸膛,伤害大明军队, 而火器几乎是纯手工活, 容易出错, 所以出厂前需要技师们反复测量,一旦出现瑕疵或者缺陷的,就需拿回去修理,一些有重大的缺憾的,就干脆报废,回炉重造。 正常出厂的火器会烙上编号,发放给大明军队,编号都可以追溯到使用的人和制造的人,以方便监管。所以想从王恭厂大批走/私火器相当难,几乎不可能。 这些报废的火器虽然会计入账册,但管的很松,堆在仓库里把零件拆开,扔进炉子里重新铸造。无人过问。 白莲教就盯住了这些缺乏监管的报废火器。他们收买了负责检验火器的技师,在检查的时候指鹿为马,偷偷拆掉一两个零件,把明明可以正常使用的火器当成重大缺陷的废品,送入废品仓库。 白莲教的人经过送钱等等一系列的操作,被雇用在废品库里搬运打杂,看管废品仓库的保管员是个酒鬼,废品库了进了“老鼠” 都不知道,白莲教杂工在“废品”入库后,偷偷把火器带出去。 火器运出去后,技师会将零件归位,变成可以正常使用的火器,然后运到万货商行的地下仓库里。 由于每个月的耗损都有定律,一旦数目过多,会惹王恭厂怀疑,所以白莲教不敢有大动作,每个月就像蚂蚁搬家似的弄上十几件,细水长流。 然而,积少成多,经过快五年的积累,白莲教陆陆续续也积攒了不少,并掺和在货物里运出北京城。 汪大夏把技师和白莲教杂工的名字记下,交给锦衣卫,“连夜逮捕,以免夜长梦多,让这伙人跑了。” 汪大夏抽出了吴典用额头那根针。 吴典用颤抖着声音说道:“多谢。” “下个问题。”汪大夏问:“这两年一共流出多少件火器?都流往何处?东西都在你的库里,别说不知道。” 吴典用说道:“本来火器出库,就不关我的事了,教主说给谁就给谁,我如何敢置喙?不过,教主赵全是个有大野心的人,他总是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满足白莲教依附俺答汗的现状,他不断挑起俺答汗和大明之间的纷争,他好从中得利,他就是希望有一天大明和俺答汗之间发起十年前庚戊之变的大仗,最好打得天下大乱。” “然后他带着白莲教欺骗绝望的无知百姓,攻占几个城池,自立为王,甚至一统天下,登基称帝。所以我觉得就凭他的野心,这些火器基本上给了四大传头的铁牛豢养训练的死士们所用,教主有称王称霸的野心,依靠俺答汗,也防着俺答汗,一定不会将这些精良的火器献给俺答汗。” “所以,我觉得火器必定还在白莲教手中。” 吴典用乞求汪大夏,“求求你,把针拔出来,我快要疼疯了,一个疯子对锦衣卫毫无用处。只要留我的性命,给碗饭吃,我愿意效忠朝廷,配合锦衣卫,找到铁牛,把所有流出去的火器全部找回来,铲除白莲教。” 吴典用这个“明奸“还真是有奶就是娘,从“明奸”到“白莲奸”的转变,也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功夫。 饶是汪大夏对吴典用恨之入骨,此时也晓得吴典用对锦衣卫铲除白莲教,追回流失火器的重要性。 但是,汪大夏不敢全信吴典用的话,这家伙两面三刀,也太容易投诚了吧。 马车外,丁巫暗自心算了数目,以每个月十五件火器为例,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一百八件,五年至少就是九百件啊! 锦衣卫库房里的火器都没有九百件,如此庞大的数目,一旦正如吴典用说的那样,大明和俺答汗再次发动大的战争,天下大乱,白莲教凭借这九百件火器的确可以攻占城池,占地为王。 教主赵全并非是幻想,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丁巫连忙写了个纸条,要锦衣卫交给汪大夏。 汪大夏看了,拔出吴典用头上穴位的细针,说道:“只要你诚心和锦衣卫合作,我们既往不咎,但只要有一句谎言,这些针会物归原主,保管颗粒归仓。” 丁巫在纸条上要汪大夏拔针,不要把吴典用弄疯或者弄残了,留他将来还有大用。 细针离头,立刻就不疼了,吴典用觉得游离于身体之外的七魂六魄归位,手脚也不抽搐了,好舒服啊。 眼前一黑,又陷入昏睡中。 “喂!”汪大夏拍打着吴典用的脸,“这是死了吗?” 丁巫走近马车,试探着吴典用的鼻息,“没死,刚才半夏用银针蘸着药水,刺入穴道,强行唤醒,他已经到了极限,兰柯一梦药效还没过,自然又睡过去了。” 好在已经获得了重要的情报。 汪大夏将笔录交给锦衣卫,连夜送到陆炳手中。 陆炳在半夜被护卫叫醒,得知至少有九百件火器从王恭厂流出,当场就有些不好了! 这比知道王老板就是白莲教教主赵全更加可怕! 九百件火器,成千上万的人会因此而死。相比之下,教主赵全从密道逃亡,成为漏网之鱼,下落不明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 反复中风的人最忌讳熬夜和受刺激,陆炳这次两者都占全了,一时僵在床上,护卫熟练的拿出通窍的药丸化开,喂给陆炳。 陆炳缓了缓,说道:“陆统领在北城,王恭厂在西南角,路途遥远,不要延误时机。王恭厂的技师和在报废仓库打杂的白莲教教徒我亲自带人去抓。” 护卫说道:“可是您的身体……外面还下着大雨。” “把我常用的药拿上,再把宋御医请过来。”陆炳起床,“快点。” 根据吴典用交代,技师和杂工都住在王恭厂附近的双河庵胡同,两家只相隔五户人家,双河庵胡同的居民基本上都是祖传的手艺,几代人都在王恭厂当差是,子承父业。 技师五代人都在王恭厂,祖宗们也没料到第五代出了个反骨不肖子孙,背叛了王恭厂。 杂工是外来的,五年王恭厂招打杂的,杂工贿赂了招工的,混进了王恭厂废品库。 这两人狼狈为奸,技工指鹿为马把正品报为废品,入库后由杂工偷偷夹带到家里,然后技工借口去杂工家串门,把“废品”修好,再由万货商行的人以送货的名义入了地下仓库。 两个人、四双手、五年、九百多件正统制式火器,就这么蚂蚁搬家似的偷运出王恭厂,威胁大明安全。 陆炳生吞这两人的心都有了。 陆炳坐上马车,指挥抓捕,先命人将双河庵胡同的两头设了路障,全部堵死。然后兵分两路,分别去抓杂工和技师。 杂工自称河北保定人,是个丧妻的鳏夫,无牵无挂,有人给他说媒,他都以思恋亡妻拒绝了,常年独居。 但技师是京城本地人,妻儿老小俱在,是家里的顶梁柱。 陆炳指着技师的名字说道:“只盯着他一人去抓,不要试图用他的家人威胁他。和白莲教同流合污之人,已经没有什么道德人性了可言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家人的死活。” 手下领命而去。 由于两家离的近,为了不打草惊蛇,杂工和技师同时进行抓捕。 大雨磅礴,行动开始,锦衣卫翻墙破门破窗而入,直奔床铺,将睡的正香的杂工和技师从床上拉起来,嘴里塞了麻核,捆住手脚。 技师的家人从睡梦中惊醒,慌忙无措。 陆炳走近杂工的家里,锦衣卫从床铺底下拖出一个柜子,里面赫然就有五支火/枪,而且还是王恭厂最新仿造(山寨)西洋佛郎机国的燧发枪。 以往的火/枪基本都是火绳枪,需要先用火镰点燃引线,然后瞄准敌人,引线烧到尽头才会开火。 最新式的燧发枪没有引线,只需拨动机括,枪膛里有硝石弹片自动打火,发射子弹。 燧发枪产量少,因陆炳和嘉靖帝的关系,目前只有锦衣卫已经全部换成燧发枪了,可见其珍贵。 人赃并获,看来吴典用没有说谎,竹筒倒豆子般全部交代了。 杂工被堵着嘴,双膝被迫跪地,但是他脸上带着笑容,双目满是讽刺,并不惧怕陆炳。 陆炳拔/出杂工嘴里的麻核,冷冷道:“你笑吧,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带你去锦衣卫监狱,见识一下我们的‘好东西’。你是销魂殿的人,一定知道销魂殿的下落,找到销魂殿,就找到了教主赵全。” 杂工呸了一声,“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爪牙,休想从我这里挖出任何消息。” 陆炳说道:“是吗?我很期待。” 半个时辰之后,锦衣卫最有经验的狱卒说道:“他招了。” ※※※※※※※※※※※※※※※※※※※※ 打脸来的太快。关于莺莺姑娘的身份,大家猜测的方向是对的,但是都猜错了结果。结果没有这么简单。她是个很复杂的人物,命运比李九宝还传奇。 奔跑吧,爸爸! 白莲教杂工十个手指甲、脚指甲都连根拔没了, 左眼被蜡油糊死,已经滴瞎了, 右眼还在。 就在透明的蜡油即将滴在右眼时,杂工招了,“……销魂殿是……红袖招的老鸨温四娘。达官贵人们来红袖招谈事,夹墙有耳,皆被温四娘手下龟公们记录,送给教主。教主把大明的情报献给俺答汗,以求照应白莲教。” 红袖招就在积水潭湖畔! 前晚教主赵全在湖畔酒家画舫上设宴,也是请了红袖招的花魁姑娘表演歌舞! 陆炳说道:“立刻飞鸽传书给陆统领,要她立刻带人包围红袖招。” 陆缨离得近。 陆炳看着电闪雷鸣和瓢泼大雨, “这种天气信鸽容易迷路, 多放几只, 另外派快马疾驰, 千万不要漏了消息。” 陆炳干了多年锦衣卫,心细如发, 手下领命而去。 这时护卫送来了王恭厂技师的口供, 此人贪生怕死,还没用刑就招了。 原来他好色, 经常出入低等的风月场所,找些便宜的暗/娼什么的,总之红袖招那种喝一壶茶都要一两银子的地方不会去的。 五年前的一个傍晚,他在路边被一个面生的妇人拦住了, 妇人穿着寒酸,身体削瘦, 但是长的好看, 妇人对他说, 只需要给她一顿饱饭吃,就愿意跟他睡一次。 他给妇人买了一笼包子,妇人狼吞虎咽的吃下,把剩下的包在帕子里,果然把他领到了城外一个流浪者聚集的小窝棚。 妇人主动脱了衣服,粗陋的衣裙下,居然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他当即就扑过去,给了妇人几个钱,要了妇人三次。 后来不知是太累还是什么原因,他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他还趴在妇人身上,双手掐着美妇人的脖子,美妇瞪大眼睛,舌头都伸出来半截,已经气绝,身体都凉了。 他慌忙起来要跑,一个男人进来了,将他堵在窝棚里,自称是妇人的丈夫,还要把他拉到顺天府衙门保管,告他奸/杀妻子。 他连衣服都没穿,跪地求饶,额头都磕出血来了,男人终于松口,说只需他配合做一件事,不仅不告他,还会给他钱,让他以后可以坐拥天下美女。 实际上,从那件事情之后,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他连硬都硬不起来,被妻子嫌弃,和他分房睡,怎么找女人? 他按照男人的要求,自称男人是他的远房表弟,家里的人死绝了,来城里投亲靠友,他将“表弟”介绍给了王恭厂招工的人,还给一些钱贿赂,把“表弟”安排到王恭厂废品库里打杂。 这五年来,每个月他都故意把十几件可以正常使用的火器“报废”,送到废品库,然后下工之后,去远方表弟家”串门“,把火器修好。 至于“表弟”到底是谁、火器会送到何处,他胆小懦弱,什么都不敢问。 技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给我一些钱财,可是我不敢用啊!何况我已经‘不行’了,花也无处花,我床底地砖下挖了个洞,所有的银子全都放在里头,一个子都没花。” 狱卒简直难以置信,“每个月十几件?持续将近五年?快要一千件?你就是有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就这么听话?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技师哭道:“刚开始表弟只是说一年,一年之后不找我了,可是一年之后又一年,两年之后再两年,刚开始拿那个女尸要挟我,后来又拿我反正已经偷了一年,数目足够杀头了来威胁我。” “就在上个月,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对表弟说,再逼下去我要疯了,我宁可去死。表弟要我坚持一下,到了年底,一定不会再来找我。我就想着,来都来了,就干到年底吧,没想到啊,锦衣卫找上门了!” “我现在就是非常后悔,我不该控制不住我自己、跟着路边的野女人去窝棚做那苟且之事、做一次就走了或许就没后来的事情,我却好色做了三次、我不该被表弟吓到跪地求饶,这是他们的美人计,那女人应该是被表弟掐死栽赃的,当时我要是冲出窝棚,表弟也不敢拦我的,我就不会被他要挟偷火器……” 后面的供词全是技师的悔恨之词,气得陆炳把供词放案头上狠狠一拍,“身为男人,管不住身上三寸肉,还要他作甚?管不住就不要了!剁了他!” 狱卒领命而去。护卫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有两只湿漉漉的鸽子,手里还有两个蜡封的细竹筒。 护卫说道:“我们的人在搜查杂工的房子时,有两只鸽子相继飞到屋檐下的鸟窝中。我们捉住了鸽子,发现脚下有竹筒,这是信鸽。” 护卫打开竹筒,里头是一张字条和一颗白色的药丸。字条上写着:“你的身份已经暴露,教主赐药,帮你升到极乐永生世界。吞药之后立刻放信鸽返回报信。” 另一个竹筒也是一模一样的字条和药丸。 护卫说道:“我们的运气很好,他们的两只信鸽都在暴风雨的夜里迷路了,等到我们捉住杂工才飞过来,要不然,杂工服药自尽,技师一无所知,我们根本问不出销魂殿就是红袖招老鸨。” 陆炳反复读着字条,眉头紧锁,常年干这一行,他的敏锐和直觉无人能及,外面电闪雷鸣,他的脑子里也是嗡嗡的,突然,就像一道闪电划开夜空,陆炳也猛地意识到这个纸条背后意味着什么,不禁手一松,纸条飘落在地。 护卫以为陆炳中风又犯了,赶紧去叫宋御医。 “停下。”陆炳大声吼道:“立刻飞鸽传书,把身边所有的信鸽都放出去,告诉陆统领,不要靠近红袖招,只需在红袖招附近设立路障,不要进去!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靠近!” “再把所有快马都派出去,传递同样的消息,以防信鸽丢失。” 陆炳这个老狐狸觉察到了白莲教销魂殿的意图。 既然红袖招的老鸨就是建立万货商行的销魂殿,那么地道和接应的人她都知道,渔夫在积水潭引开陆缨的追兵时,教主赵全就已经悄悄跑去红袖招找销魂殿保护。 销魂殿和教主做最坏的打算,预料四大传头之一的军师吴典用万一受不住严刑拷打,出卖教主是小——反正吴典用也不知道销魂殿是谁,以及他床下密道之事。就把军师当成弃子即可。 但是吴典用一旦吐出万货商行地下仓库里火器的来源是王恭厂的两人监守自盗,招出杂工和技师,那么杂工就会被锦衣卫逮捕——杂工是销魂殿的人,他知道销魂殿就是红袖招老鸨温四娘。而锦衣卫肯定会判断教主就在红袖招藏着。 夜里宵禁,寸步难行,所以销魂殿只能通过放信鸽的方式告诉杂工,要杂工服药自尽,以灭口。并且在纸条上叮嘱杂工,服药之后立刻放回信鸽报信,表示收到,这样一来,销魂殿就不会泄露身份。 可是,在雷雨交加的夜里,信鸽容易惊飞或者迷路,信鸽迟到了大概半个时辰,杂工已经被锦衣卫抓走了。 销魂殿在长达半个时辰迟迟没有等到杂工的回信,一定能够猜到杂工发生了什么。 这些背叛祖国、残害自己同胞、邪/教的人不会相信手下的忠诚,何况锦衣卫的严刑“美名远扬”。 所以销魂殿会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杂工招认了红袖招的秘密。 以白莲教的丧心病狂,肯定不甘心束手就擒,那么……此时积水潭旁边的红袖招就是一个陷阱! 等着陆缨他们进去,然后同归于尽! 一想到陆缨要落入陷阱——而且是我亲手放出去的消息,想要她立下大功,命她亲自去捉拿销魂殿归案,可是此时的红袖招却是一个死亡陷阱,就等着猎物跳进去。 如果出事了,就是我亲手害死了宝贝女儿。 想到这里陆炳心急如焚,无法坐镇锦衣卫衙门指挥了,他站起来,穿上一件夹衣,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把皇上赐给我的汗血宝马牵过来。” 这是要亲自骑马去积水潭阻止陆缨了。 护卫忙劝道:“外面雨大风急,陆大人的身体扛不住啊,还是坐马车吧。” “不行,马车跑得太慢,远不如我的宝马。”陆炳提起绣春刀,“我曾经无数次在这样的夜晚被皇上临时征召进宫,为皇上办事,为皇上解忧。哪怕大雪纷飞、道路结冰也照去不误。难道身为人父,我就不能为了亲生女儿的安危雨夜夜奔一回?” 护卫知道陆炳心意已决,便牵来御赐的汗血宝马。京城只有两匹,分别属于嘉靖帝和陆炳。连严世蕃都没有。 汗血宝马体型优美纤细,比普通的大苑战马个头要小很多,她全身都是淡金色,即使在黑夜里也发出金色的光芒,身体除了脖子上的一丛金色的马鬓,其余地方几乎没有毛发,马皮也极其薄弱,举着灯笼细看,都能看见马身上的蓝色血管。 简直是如神物般的骏马,都不忍心骑。 陆炳给汗血宝马喂了一把掺着盐的豆子,然后翻身上马,夹紧了马腹,“驾!” 金色的宝马当即踏着细长的四肢飞了出去,犹如一道闪电,顷刻间就消失在黑夜里。 护卫看呆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驹吧。 陆炳在地上跑,一群信鸽在暴风雨的天上飞翔。 这汗血宝马的速度居然不输鸽子! 天雷阵阵,电闪雷鸣,风更急了,雨更狂了,好像恶鬼在咆哮。 鸽子胆子小,当即就有鸽子吓得心脏骤停身亡,一只只从天空掉落在地上。 不停的有鸽子吓死、离队、迷路、或者干脆降落在屋顶或者树枝上当“逃鸽”。 暴雨夜空的鸽子越来越少,队形紊乱、一层层的往下褪,就像本书作者的发际线,越来越稀薄。 但是夜空的信鸽褪了,地上骑着汗血宝马的陆炳丝毫不退,反而越骑越勇,越来越快! 金色的宝马已经放开跑了,她兴奋冲破重重雨幕,纤细的四肢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交替着、奔跑着、几乎看到四蹄落地。 陆炳就像骑着一道金色的、永远不会消失的闪电,化开夜幕和雨帘,往积水潭劈过去! ※※※※※※※※※※※※※※※※※※※※ 汪大夏(委屈ing):瞧瞧!瞧瞧人家的爹! 晋江论坛里,作者叫做咕咕,鸽子的意思。虽然兰舟的更新比月经还要准时,基本没有鸽过读者,但是头发很像暴风雨的鸽群,越掉越多,越来越少。自从走向码字这条不归路,舟的头发们纷纷提出分手,留下的基本上就是真爱了——也不晓得真爱能够留多久。舟需要各位评论安慰一下。 陷阱 半个时辰之前。 红袖招在积水潭湖畔, 就在头条胡同北面的三条胡同尽头,圈了临水的湖面, 搭建一座座花楼,每个花楼都住着一个红牌姑娘,十八个花楼用木桥连接,都有些距离,保管在这个花楼里听不到另一个花楼的动静。 红袖招的招牌就是湖面上的十八花楼。 如果客人不想让人知道他来过这里,可以不走木桥,直接在岸边坐着乌篷船去花楼与心仪的姑娘私会,搞得好像偷情似的,别有一番滋味。 所以, 红袖招贵是贵了些, 但十八个花楼基本没有空过, 夜夜笙歌。 商人们并不会避讳这些, 当众挥金如土反而会展示他们的财富。所以来红袖招十八花楼的基本都是不便见外人的高官或者家教极严的高官子弟,他们在这里也不全是为了睡姑娘, 经常会约在这里谈一些朋党之争、利益交换之事。 这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吃饭喝酒应酬只是开始,睡同一张床、同一个姑娘, 才显得有交情嘛。 毕竟,很少有机会建立一起抗过枪的交情,不如一起嫖/过/娼来的更快更实际一些。交情都在姑娘身上了。 这是这些官员们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是最危险的地方。 十八花楼的中间是个二层小楼, 这里就是老鸨温四娘的居所,十八个小桥通往姑娘们住的地方, 就像一根根血管, 温四娘贪婪的吸着女孩们的青春和血泪, 也吸取着情报。 夜深雨大,十八花楼的客人和姑娘们都沉沉睡去,温四娘的小楼里,用厚布帘遮拦着窗户,里头灯火通明。 风韵犹存的温四娘右手拿着密信,左手里拿着一瓶药丸,她读完了信,将信件凑到蜡烛上点燃,烧成灰烬,“我既加入白莲教,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可惜大志未酬,大明未亡,心有不甘。” 信使递过来一个包袱,“教主说,销魂殿的身份已经暴露,现在整个积水潭都被官兵层层包围,和教主一起逃跑是来不及了,要销魂殿先去极乐永生世界等教主。总有一天,教主会与销魂殿在极乐世界重逢,永远相伴。” “教主要属下把这个交给传头,说有朝一日,白莲教立国,教主登基为帝,必定追封销魂殿为皇后,销魂殿是白莲教最重要的传头,也永远是教主最心爱的女人。” 温四娘颤抖着手打开包袱,里面居然是一件深青色的翟衣,展开一看,翟衣上绣着一百四十八对翟鸟。 这是大明皇后的礼服。僭越的不能再僭越了。 温四娘穿上翟衣,在镜子前转了几圈,双目中露出少女般甜蜜的微笑。 信使说道:“这件翟衣是教主为销魂殿准备将来封后之用的,可惜九龙九凤的后冠还没有做好,不能一起送来。教主说后冠做好之后,会葬入销魂殿的衣冠冢中。” “这个就够了。”温四娘摸着翟衣上一只只金线绣的神鸟,“若不是教主相救,招我加入白莲教,给我本钱开红袖招,我还是一个被发配到西北边关的官奴,白天洗着大明官兵堆积如山的臭衣服,晚上还要被一群兵痞玩弄羞辱。我愿意为教主做一切事情。何畏一死乎?” 信使说道:“属下已经完成使命,先走一步,在极乐世界静候销魂殿。” 言罢,信使拿刀抹了脖子,颈血飞溅,倒地抽搐片刻就死了。 温四娘静静的看着信使咽了气,然后拉动了床帐里的一根绳,这根绳子从地下木板里穿过,连接着销魂殿八个手下的卧房,绳子的另一端连着八个铃铛。 叮铃! 床板下传来清脆的铃声,手下们纷纷惊醒,有三个龟奴、两个花楼姑娘、其中一个还是刚刚选上的花魁娘子,在积水潭上画舫上和魏采薇一起跳过柘枝舞,以及三个乐工。一共八个白莲教教徒。 温四娘脱了翟衣,去了楼下,将整瓶白色药丸都倒进酒壶里,晃了晃,倒进八个酒杯,静侯八个手下。 人依次来齐,“传头深夜召唤,有何吩咐?” “有一件急事,需要着急各位坐下来一起商量。”温四娘说道:“我看你们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大家先喝杯酒,吃点东西,提提神。” 传头赐酒,教众不敢推辞,举杯共饮,一起吃着桌上点心。 花魁娘子想要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再喝酒,拿起一块马蹄糕,正要入口,蓦地,粉白的马蹄糕上多出一颗嫣红的东西,花魁娘子以为自己刚醒眼花,拿手指沾了沾,轻轻一捻,热热的,黏黏的,还有一股甜腥之气,好像是一滴血。 怎凭白无故多出一滴血来?正思忖着,又一滴温热的东西滴在她如玉般的手臂上。 花魁娘子抬头,看着天花板,又一滴落下,这一次正中她的美目。 原来是楼上自刎的信使的血浸透了地板,从缝隙里滴下来。 花魁娘子捂着眼睛,眼里入侵异物,会自然的分泌出泪液来冲洗眼睛,泪水冲出鲜血,好容易睁开眼睛,却发现七个同伴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趴在桌上,七窍流血,已是气绝了! “不要叫,惧怕死亡的人是无法进入极乐世界的。”销魂殿将一炳刀架在花魁娘子的脖子上,“教主要我亲手送你们上路。” 花魁娘子缓缓后退,身体僵硬,就像个木头人,“是传头把我养大,我视传头为亲娘,从小到大,从无忤逆,传头要我卖艺、卖笑、甚至卖身我都愿意,但是我还不想死,求传头放过我,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销魂殿眼里露出一丝不忍和挣扎,“可是,你知道郡君的身份和住所,大明若知道郡君的存在,必定会软禁郡君为人质,以要挟大汗,所以教主不能让郡君陷入危险之中,郡君是大汗的外孙女,不可以有事,否则白莲教会失去大汗的支持。” 花魁娘子听了,晓得销魂殿必定不会放过自己,求生的本能使得她撒腿就往门外跑,然而销魂殿的刀比她的腿快,挥刀一斩,美人头落地。 销魂殿看着地上咕噜噜滚动的美人头,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摇头叹道:“搞得到处都是血,真麻烦啊。” 销魂殿将美人头一脚踢到屋里罗汉榻地下藏起来,将无头女尸也拖进去。地上拖出一条血迹,销魂殿搬出红地毯铺在地板上,遮盖血迹,并在屋子里撒了整整一瓶西洋香水驱除血腥味。 然后,销魂殿将其余中毒而死的七人放在椅子上坐好,脖子和腰部皆用绳子捆绑在座椅靠背上,每个人都背对着大门,用头巾或者头发来遮掩住绳子,看起来像是一群人坐着深夜议事。 销魂殿从玻璃窗户还有大门缝隙里看楼里面,觉得还是有些破绽,就熄灭了所有的灯笼,只留下桌子中间一盏昏暗的油灯。 这下就可以以死乱生了,锦衣卫只会觉得他们胜利在望,可以将红袖招的白莲教一网打尽。 做完这些,销魂殿从二楼暗隔里搬出若干个王恭厂产的制式圆球般的炸/弹。她将炸/弹放在屋子的四脚,以及桌子底下,引线集中在她的座位上。 销魂殿脱下外袍,将皇后才能穿的翟衣贴身穿在里面,外面穿一件袍子遮掩金光闪闪的一百四十八对翟鸟,然后坐在面对大门的最中间的位置上,葡萄美酒夜光杯,还就着点心,以身为诱饵,默默等待锦衣卫踏入陷阱。 这是教主赵全最后的指示:不能就这么让锦衣卫一夜之间除掉两个传头,否则白莲教的教徒会心生恐惧,丧失对教主和白莲教的信心。 传头可以死,重新挑选两个新的传头便是。 必须要锦衣卫也付出惨重的代价,最好白莲教死多少人,锦衣卫就要死多少人。 如此,方能重振教徒们的信心。 这也是为何销魂殿明明有机会可以逃跑——大不了半路被锦衣卫阻截后服毒自尽了事,却依然要坚守在红袖招的原因。 教主赵全名不虚传,思虑果然周全。 且说陆缨收到了父亲放来销魂殿就是红袖招老鸨的信鸽之后,当即命令所有人从水陆两路包围红袖招。 积水潭湖面和路边都设有埋伏,众所周知,红袖招老鸨温四娘住在十八湖楼的最中间。 陆缨通过西洋望远镜看过去,依稀可见楼房玻璃窗有些微弱的光芒。 汪大夏也在看,说道:“就在这里,咱们捣毁了军师的巢穴,连同销魂殿的一锅端了。” 陆缨说道:“教主赵全很可能就在这里,四大传头互相不知,所以最好活捉教主,抓到他,才能将白莲教连根拔起。” 汪大夏说道:“这个楼有两层,地下是湖水,无法通地道,所以赵全必然在这两层中,我和善于攀爬的兄弟们通过抓钩爬到楼顶,然后从窗户里进攻。陆统领带人去一楼,咱们上下夹攻。” 陆缨不置可否,点头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汪大夏等人换上夜行衣,扔出抓钩缠上二楼的阳台围栏,然后顺着绳子攀爬上去,他们的动静被雷雨雷声掩盖。 等汪大夏等人都上了二楼,陆缨带人包围了一楼,举着攻城锤就要往里头硬冲。 陆缨即将挥手下令,上下一起进攻时,蓦地,积水潭湖畔响起了震天的枪声。 陆缨回头一看,看见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冲而来,一道闪电劈过,犹如白昼,正是骑着汗血宝马的父亲陆炳,陆炳手中拿着一杆王恭厂新产的燧发枪,这种枪不需要点燃火绳,簧片在枪体里点燃火石,可以防水,所以能在雨夜里使用。 刚才那一枪就是陆炳发出来示警的。 陆炳在雷电中也看到女儿,他大声吼道:“撤!撤!撤!” 夏雷震震,又是大雨哗哗砸在地面上,陆缨根本听不到父亲吼着什么,但是父女连心,心有灵犀,看着父亲的口型,陆缨猜到了什么,她也跟着吼道:“撤!快撤!” 听到门外的动静,销魂殿不能再等猎物跳进陷阱,立刻点燃了引线。 二楼阳台的汪大夏听了,赶紧招呼兄弟们,“来不及爬下去了,大家都往湖水里跳!” 一楼的陆缨等人往岸上跑,二楼的汪大夏等人往水里跳。 就在汪大夏入水的瞬间,轰隆好几声巨响,整个二层湖楼都炸塌了。红的火花、黑的烟尘腾空而起,直击雨夜的天空。 ※※※※※※※※※※※※※※※※※※※※ 炳哥v5~~~~感谢在2020-08-12 02:17:13~2020-08-12 19:2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彩虹、小屁、尘埃已逝~、簪纓の豆腐愛讀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台十三 88瓶;姹紫嫣红、阿早203 50瓶;rebecca??、sala酱、旧南子 40瓶;如意人家、三罗紫 30瓶;宁惟衣藻、几十块、聊以慰平生、骑着老君的青牛 20瓶;狐子卿 18瓶;杨纯白 14瓶;agan、窗前的小豆豆、豆夫渣、远远圆圆、以鉴琼月、阿黛2、可爱、7788、vir、小屁、山有木兮木有枝、织朱 10瓶;自己的世界 9瓶;猫宋 7瓶;fly、小许 6瓶;沁峤、日近长安远、小牧、貓的太太、摇摇曳曳、21848458、黑二少年 5瓶;懵~、豆不见姬、起名无能星人、柠檬橘子、mf4ever、何时复西归、cecilia、⊙?⊙!、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营救 甜水巷, 魏采薇在天快亮时终于入睡,但很快被震天的爆/炸声惊醒。 她光着脚冲下床, 打开窗户,远远看到腾起的红云,顿时大惊:不是已经控制住万货商行的地下仓库吗? 怎么还是炸了? 汪大夏、陆缨他们如何了?丁巫在不在现场? 魏采薇心急如焚,当即背着药袋,戴上斗笠和蓑衣,骑马朝着红云的方向狂奔而去。 千万不要出事啊! 街上有北城兵马司、顺天府衙门、锦衣卫设的重重路障,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魏采薇拿出汪千户的名帖还有自己宫廷女医的腰牌,一个个通过路障。 因汪大夏和陆缨新欢旧爱出面保护她, 如今魏采薇已经是北城名人了, 都“晓得”她和两人的关系, 加上上一次羞辱她的路仁佳、卜尧廉、吴连池三个人下场凄凉, 因而无人敢阻拦她,就怕受到陆缨和汪大夏的双重报复。 “是积水潭红袖招。”在锦衣卫的指引下, 魏采薇直冲到火云滚滚的积水潭, 脑子满是疑云。 上辈子头条胡同爆/炸,根本没有听说红袖招的事, 红袖招在年底被顺天府衙门下令强行关闭了。 起因是有一位大臣在红袖招花楼死于马上风,而当时陆炳刚刚暴卒而亡,嘉靖帝很是悲痛,赐祭品十六坛, 大操大办陆炳的丧事,上有所好, 下必定效之, 群臣个个哭丧着脸, 而这个大臣居然还敢寻欢作乐。 嘉靖帝大怒,直接撸了大臣的官职,顺天府尹王泥鳅察言观色,就关闭红袖招,一把火把十八花楼全烧了,来帮皇帝泄愤。 因得罪贵人,从此红袖招无法在京城立足,从此消失了。 为什么这一世红袖招会爆/炸? 魏采薇虽是重生,但并非什么都知道。她骑马冲到湖畔,看见爆/炸起火的是十八花楼中间的小楼,在瓢泼大雨下还在燃烧,雨水和大火相逢,腾出青烟和白色的蒸汽。 从十八花楼里跑出客人和姑娘,个个衣衫不整,有些连衣服没有穿,光溜溜的往湖畔跑,为了遮羞,干脆从折了几片磨盘大的荷叶遮身。 陆缨和丁巫正在冒雨往岸边拖水里的锦衣卫,一个个都没有外伤,只是有些呛水。 魏采薇来不及问原因,直接问道:“汪大夏呢?” “目前还没有看到他。”陆缨说完,就又一头扎进湖水里捞人。 丁巫也很着急,嘴上还是安慰魏采薇,说道:“汪大夏水性很好,他一定没事的。” 汪大夏那么好的水性,为什么还没有上岸? 是不是被倒塌的楼房砸到身上,不得动弹了? 魏采薇顾不得自己不会游泳,就这么冲到水里大声呼喊着:“大夏!汪大夏!” 丁巫也不会游泳,见魏采薇蹚水,湖水都淹在胸膛了,吓得赶紧杵着一根竹竿过来,丁巫用力把竹竿扎进水下淤泥中,“你扶着杆子,千万不要再往前走了。” 魏采薇杵着杆子,深吸一口气,往水下一蹲,在水里睁开眼睛。 燃烧的小楼就像一个巨大的火把,照亮着十八花楼的湖面,她能看见一团团在水底挣扎的黑影,被会游泳的同伴拉上岸。 在水底是无法发声的,魏采薇一口气很快用完了,她站起来换气,然后再次杵着杆子蹲下去细看,蓦地她发现左边水草丛里伸出一只手的影子。 魏采薇指着那个方向:“那里有人求救!好像是被水草绊住了。” 立刻有会水的锦衣卫过去救人,还真的救了一个,被淹得半死不活,但是一看脸,不是汪大夏。 丁巫蹚在水里,把此人往岸上拖。 “大夏!汪大夏!”魏采薇站在原地嘶吼了几声,依然没有人回应她,她就再次蹲下去去水底寻人。 可是竹竿倾斜,已经不稳了,一个浪头拍过来,竹竿从淤泥里拔出,魏采薇也跟着一倒,湖水一卷,将她卷到了深水处。 此时丁巫把人拖到岸上,立刻回到看魏采薇。 可是无论是魏采薇还是竹竿,都不见了! “半夏!半夏!”丁巫当即脑子一片空白,随后蹚水跑过去寻人。 “半夏?魏大夫怎么了?”一个人闻声而来,正是汪大夏,活蹦乱跳的,好得很。 原来汪大夏刚才在另一边救人,把不会水的兄弟们推上岸,雷雨交加,风大浪急,又有十八楼客人和姑娘们的尖叫和哭声,把魏采薇的呼唤他名字的声音掩盖住了。 汪大夏一直救人,和陆缨其实擦身而过好几次,但因水底太黑,只看人形,看不到脸,又无法发出声音,所以一次次错过。 直到汪大夏在水底发现了他跳水后丢失的蓝色萤石,陷进淤泥里,只露出像萤火虫那么小一点的光斑。 汪大夏潜水摸出整块萤石,萤石在水里也能发光,陆缨看到荧光,连忙游过来,借着荧光看到了汪大夏的脸。 陆缨把他拉上去,指着魏采薇大概的方向,“魏大夫来了,到处找你,你去报个平安。” 汪大夏听说魏采薇来了,赶紧放下所有去见她。 采薇没看见,却看见丁巫在快要淹到脖子里的深水处呼喊“半夏”。 汪大夏赶紧过去。 丁巫指着湖水,“半夏被浪头卷走了,你快去救她!” 汪大夏快疯了,将蓝色萤石往腰间一挂,跳进水里寻找半夏。 此时湖水里的魏采薇尽力放松着身体,幸好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还有手里的长竹竿都有些浮力。 魏采薇在水里浮浮沉沉,浮上来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想喊个救命,但是话没说出口,身子就沉下去,只得闭嘴。 等再次浮上去,依然吸气就没法喊话。 魏采薇决定赌一把,再次浮上去时,来不及换气,她就所剩无几的气息喊了一句,“大夏!” 身体再次下沉,气息用完的魏采薇开始呛水了,身体也无法放松,越沉越深。 完了,明明想喊“救命”的,怎么脱口而出就是“大夏”? 哦,我知道了,因为我能重生,就是为了他啊! 因为对他的不舍和思念,所以重生,为爱而生,由此发生了重生这种不可思议之事。 如今陆缨和丁巫都迟迟找不到他,我叫他那么多次,他也没有回应,肯定已经葬身在湖底了。 既然如此,我重生这一世,也理应结束于此。我为他重生,也为他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我阻止了他自宫,却让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十四岁就长眠湖底。 是我太贪心了,恩爱了一世,还肖想着下一世也在一起,那有这等好事? 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他一起长眠吧。希望湖水能将我们冲在一起。 魏采薇沉到底了,看到上方燃烧的火焰、漂浮的木板、心中却无比的宁静,她的孝髻在水中泡开了,一头青丝散开,就像湖底的水草,随着水波荡漾,包裹住发髻的白绫布飘到了湖面上。 白色在黑暗的湖水中是最显眼的颜色。 一只手抓了白绫布,然后一个猛地扎进湖水,直冲白绫布下的湖底。 正是寻找她的汪大夏,他看到了漂浮的白色头巾,就朝着头巾的方向游过去。 汪大夏腰间悬着一块蓝色的萤石,在湖水中也能发着光,能够看清湖底的情景。 魏采薇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一团蓝色荧光包裹的人形,朝着她游过来。 依稀就是汪大夏。 果然,他的魂魄来接我了,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原来他魂魄的颜色,是蓝色呢。 真好看。 魏采薇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蓝色的汪大夏伸手双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汪大夏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从湖底拖起来,然后踩着水,两人旋转着往上升…… 魏采薇醒来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衣服和头发都是干燥的,天已经亮了,外面下着大雨。 一切都和她入睡前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我没死?难道我沉湖的场面只是一场噩梦? 魏采薇坐起来,她觉得身上没有力气,头有些疼,看来这个噩梦很伤脑子啊。 魏采薇闭目揉了揉太阳穴,觉得眼皮深沉、嘴里发苦、舌头粗糙、浑身难受,难道昨晚受了风寒? 她掀开被子,起身穿鞋,打算去楼下药房给自己配一副药吃,可是双脚踩在床边的脚踏上,没找到鞋子,却踩到一个温热软绵绵的东西。 奇怪,我明明没有养猫啊。 魏采薇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双足正踩在一个人的小腹上。 梦里寻而不得的汪大夏居然蜷缩在架子床的脚踏上睡着了。 完了完了,我还在梦里,梦中梦。这是上一世才有的景象,刚从内书堂毕业的汪公公放低身段吃软饭,姿态放的很低。 刚开始两人并不同床,汪公公有吃软饭的自觉,做低伏小,第一晚就抱着被子主动睡在脚踏上,方便晚上伺候魏采薇。 不过魏采薇没有让他这么做,要他搬到临窗大炕上睡觉,窗户下夜里有些冷,但是冬天炕里有火,是个温床,睡在上面还是挺舒服的。 这一世,汪大夏已经不自宫了,自然不会睡脚踏,所以我还在做梦,把两世混淆了。 可是脚下的汪大夏先是蹙眉,伸手想要抚去小腹上的重压,但是却摸到了两个温热的、软硬相间的东西,触手弹软。 汪大夏睁开眼睛,看到了苏醒的魏采薇坐在床沿上,一双玉足踩着他的小腹,目光慵懒而迷茫。 他的双手正握着她的赤足。 五个脚趾头排在一起,她脚趾长的很有特点,大拇指、二、三乃至第四根脚趾都几乎并驾齐驱,一样长短,只有小指头小鸟依人般依附这第四根脚趾。 大拇指指腹微翘,其余四根脚趾指腹内扣,就像四个肉垫,踩在他的小腹上,就像按摩似的,还挺舒服? 汪小夏立刻精神了。 ※※※※※※※※※※※※※※※※※※※※ 这几章惊心动魄,舟赶紧疯狂撒糖,来安慰各位担惊受怕的小心脏~感谢在2020-08-12 19:22:47~2020-08-13 01:4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祛湿止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gkotree 50瓶;星河 40瓶;两块 12瓶;amy、□□□□□□q、执笔三生画卿颜、王囡囡 10瓶;小青蛙妈妈、柠檬橘子 5瓶;涵嘉瑞熙、小牧、星沉碧落、26620975、cecilia、花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还有机会 夏天裤子薄, 苏醒的汪小夏非常有存在感的形成一个轮廓,此时魏采薇低着头, 目光正对着脚下,正好看见了小夏。 上一世汪公公挥刀自宫,切的干干净净的,可从来过这样的状况。 难道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要阻止他自宫,结果就梦到……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 做梦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否则梦岂不是白做了。 魏采薇缓缓挪动着右足, 一脚踩住了汪小夏。从脚跟踩到大拇指, 汪小夏和她的脚长一样。 啊! 汪大夏从脚踏滚到了地上。 魏采薇猛地惊起, 这不是梦! 汪大夏捂着小夏, 泫然欲泣,“你为什么要踩我?” 魏采薇如梦初醒, 尴尬的脚趾腹内收, 脚趾头几乎要抠穿地板,“我……你为什么抱住我的脚?还有, 你为何睡在我的卧房?成何体统。” 魏采薇闪电似的倒打一耙,把汪大夏问得哑口无言。 魏采薇低头看着自己白色的寝衣,立刻乘胜追击,“还有, 你给我换衣服了?” 虽然我不是不容许,上辈子两人都坦诚相对无数次了……可是你现在只有十四岁啊! “不是我!”汪大夏连忙辩道:“是陆统领要一个女锦衣卫暗探给你换的, 不过我没见过她, 当时丁巫把我叫下去给你煎药, 我端着药上来的时候,那个暗探已经给你换好了衣服走了,身边只有陆统领一人,不信你问陆统领。” 根本没有什么女暗探,是陆缨亲手给她换的,丁巫给陆缨打掩护,以熬药的名义把他叫下去。 汪大夏很是委屈,“我把你从湖里救出来,怕有白莲教余孽找你寻仇,留在这里保护你,你还冤枉我。” “我——” 劫后余生,原来记忆里最后蓝光普照的汪大夏不是来接她的魂魄,而是汪大夏本人。 他来救她了。 魏采薇一时百感交集,看他刚才的尖叫滚地的动作,一看就没事,没事就好。 “对不起 。”魏采薇说道。 汪大夏看她披散着头发,嘴唇干枯,颜色憔悴,忙指着床铺说道:“地上凉,你还光着脚,还不快躺下。你烧了一天一夜,昏迷不醒。不是我说你,你是个大夫,治病救人就是了。自己不会游泳,跑到水里作甚?杀鸡焉用宰牛刀?用不着你捞人,你差一点点就淹死了!” 两世为人,汪大夏说的这些她都懂,可是事到临头,关心则乱,一想到汪大夏在积水潭里,她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不会放过。 魏采薇确实觉得体力不支,乖乖回到床上,“我知道,我错了,下不为例。” 其实若再有下次,她估计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她怎么可能放弃汪大夏?上一世,汪大夏为她挡住了毒箭,伤了根基,饶是她医术高明,想各种法子为他治疗、调理身体,还是四十七岁就病故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看着魏采薇这么快认怂,汪大夏有种莫名的窃喜,虽然她拒绝他的表白,但是魏采薇是因以为他溺水了,才冲进湖水里救人的。 可见在她心里,我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这么说……未来我还有机会! 汪大夏顿时有种虽败犹荣之感,说道:“你饿了吧?丁巫给你炖了银耳莲子汤,在炉子上温着,说只要你醒了,就端过来给你吃。” 魏采薇溺水得了风寒,浑身无力,嘴上没味,什么都不想吃,但是身为大夫,知道需要吃些东西才能恢复,说道:“好——丁大哥人呢?” “和陆统领他们正在议事,白莲教教主赵全通缉了一天一夜,依然没有找到踪迹。”汪大夏冲下楼给她端吃的。 汪大夏用汤盆给她盛了一海碗端上来,还说“锅里还有”。 魏采薇问:“你也是锦衣卫,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商议抓捕赵全之事?” 你不醒过来,我干什么都心神不宁,无心做事。汪大夏说道:“哦,是陆统领要我保护你的。” 汪大夏说谎,魏采薇也假装相信,低头看着一大海碗汤发愁,她没有胃口,吃不完啊。 汪大夏见她迟迟没有动勺子,问:“我再给你加点石蜜(就是冰糖),可甜了。” “不用,放多了石蜜会反胃。”魏采薇说道:“太多了我吃不下,你也没吃早饭,拿个碗过来,我分你一半。” 汪大夏下去取了碗,往汤碗里分汤羹。两人吃着一锅的甜羹,都从嘴里甜到了心里。 和甜水巷的甜蜜温馨不同,京城连日大雨缠绵,一片清冷肃杀之气,昨晚红袖招的爆/炸震惊京城,全城戒严,描有白莲教教主赵全画像的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赏银一万两,还能赠千户官爵。 十几道城门严防死守,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出示户贴和路引,否则就不给通过,京城围得铁桶似的,但就是没有抓住赵全。 从来没有一个通缉犯能像教主这样有如此高的“待遇”。 除了守住城门,内城也像梳子似的把街道小巷一遍遍梳理。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人全部出动,冒雨在各个地角巡逻,遇到和周赵全相貌相似的可疑男子,就立刻抓起来,要其家人拿着户贴、带着街坊领居当保人来领人。 自打嘉靖帝登基以来,京城都没有这样戒严过。 锦衣卫衙门。 指挥使陆炳也病了,昨晚顶着暴风雨骑着汗血宝马和信鸽赛跑,居然跑赢了鸽子们,放枪提醒陆缨撤退、莫要中计之后,陆炳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下来。 幸亏汗血宝马身形比较矮,路上泥泞柔软,这一摔很轻,不至于致命,但是陆炳中风的毛病毫不意外的复发了,半边身体麻痹,右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陆炳一直隐瞒中风的疾病,对外宣称是摔伤,摔了胳膊腿。 嘉靖帝一天三次派人来问陆炳病情,送来各种药材,都堆满了一个房子。 嘉靖帝的关心对陆炳而言其实是一种负担,因为只要嘉靖帝派来的天使一来,宋御医就要取出陆炳半边身体的穴位的银针,然后给他的胳膊腿裹上纱布,做出伤了筋骨的样子。 天使一走,宋御医就赶紧解开纱布,重新施针。 一天三次的折腾,陆炳咬牙坚持忍住,这份君恩只在太沉重了。 锦衣卫诏狱里,经过一天一夜的逼问,陆缨这边也有一些收获,四大传头军师吴典用这一支全部暴露了,除了京城的万货商行,在天津、济南等地的巢穴也相继招认出来,陆缨皆派人去外地擒获教徒,连根拔起。 但是,也有遗憾。 教主赵全迟迟找不到。销魂殿在红袖招的人全部葬生积水潭,但四大传头彼此独立,吴典用只能交代自己的,其他三支依然存在,销魂殿死了,肯定会有第二个销魂殿取而代之,隐蔽在大明各个角落,伺机反扑。 吴典用作为目前生擒地位最高的传头,他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囚室,醒来后被锦衣卫轮流审问。 说了一天的话,吴典用嗓子都哑了,“……求求你们让我歇一会,我真的什么都招了,不敢藏私,再说下去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总不能把自己十岁还尿床的事情也交代吧。” 狱卒递给他一杯胖大海泡的水,“喝了它,一炷香后再来问你。” 狱卒把吴典用的口供交给陆缨,陆缨草草看了一遍,的确价值有限,说道:“从吴典用身上的确榨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我们得想其他法子。现在寻找教主赵全倒是其次,关键是王恭厂丢失的九百多件火器,是个大隐患,皇上下了密旨,要锦衣卫一定要彻查,找到火器。目前知道火器下落的恐怕只有赵全和管着白莲教死士的铁牛。但我们现在连铁牛是谁都不知道。” 这就是灭蟑螂似的,如果你发现一窝蟑螂,这意味着你周围还暗藏着更多的蟑螂窝。灭掉这一窝只是开始。 丁巫也翻了一遍口供,观察着陆缨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吴典用其实还有价值,我有个办法,可以将他物尽其用,找到教主赵全、找到王公告上将白莲教连根拔起,。” 陆缨问:“什么法子?”这也太神了吧! 丁巫坐到陆缨的对面,拿着纸笔画了几笔,说出了他的计划。 听他讲着计划,陆缨的脸色越来越沉,好几次都想打断他,只是出于涵养和尊重才没有动口。 好容易等丁巫讲完,陆缨当即给否了,“不行,我不能答应。太危险了,锦衣卫又不是不折手段的魔鬼,怎么会让你做出如此牺牲。身体受损不说,还身败名裂,被人唾弃。” 丁巫语速平缓,冷静决绝,说道:“其实这个计划从汪大夏把半夏妹子从水里救出来时就有了,白莲教作恶多端,丧心病狂,教主赵全为了满足私欲,蛊惑人心,让教徒为他卖身卖命,还殃及无辜,半夏差一点点就死了。十年前庚戊之乱,更是祸害无数京郊百姓。陈经纪出身小康之家,本可以走科举仕途的,却父母双亡,家产被烧被抢,祖母带他在马厂胡同栖身,他放弃科举,重操经纪行的旧业,勤奋节省度日,好容易有了转机,却遭遇人祸,断了子孙根、放弃爱人,进宫当太监。” “陈经纪只是其中一个,多少人的命运被庚戊之乱改变。半夏妹子也是在这次动乱中和家人走散,差点横死路边。” 丁巫目光坚定,“造成这次动乱,给外族军队带路的白莲教罪无可恕,我父亲……其实也有督战不利之罪。身为丁家子孙,我小时候享受荣华,理应承担父亲的过错。” “我知道我是在冒险,但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了,陆统领不是经常说吗?如果提出反对,就要出一个备选的方法,陆统领否了我的计划,难道心里有更好的办法?如果可以寻回九百件火器、铲除白莲教,弥补父亲的错误,我受些皮肉之苦、名誉扫地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乎,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半个时辰后,失去了价值的吴典用从条件良好的单独囚室被提出来,扔进了脏污一间囚室,一个牢房关着两人以上。 吴典用绝望着拍着铁栏杆,“喂,你们不能过河拆桥啊!问完了就把我扔掉,太不仗义了。” 但是没有人理他。 过了一会,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人被狱卒像个破布似的扔进牢房。 吴典用爬过去定睛一瞧,居然是丁巫。 ※※※※※※※※※※※※※※※※※※※※ 预知丁巫妙计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晋江规定每一本小说每个月可以抽奖一次,所以舟在八月也抽一次吧,抽800个在本书订阅率为100%的读者分享16000点晋江币。 原本舟是想设定2000个人,但是晋江抽奖中心新规定是抽奖人数不能超过1000人,并且人数必须在本文收藏的5%,所以我无法设定到这个最先要设定的数目,修改成了目前的样子。但是,舟到了下个月也会抽一次,到时候收藏的5%一定能够长到最高上限1000,到时候舟会设定1000人分享抽奖中心最高上限50000点给大家。 8月18日晚上18点开奖~~~感谢在2020-08-13 01:45:32~2020-08-13 18:3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魔术士、june.l 40瓶;landg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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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典用不信,“你不是还有汪衙内这个靠山吗?你那个义妹没来求情?” “求了啊。”丁巫说道:“要不然早就被打死了,在刑讯室,我这些伤算是最轻的,只是打板子,我看你店里好几个伙计都在那里,十个手指甲都被拔光了,还有用蜡烛油滴眼睛的。” 吴典用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幸亏我跪的早啊!要不然就要吃尽苦头了! 不过,听丁巫说她妹妹求情还挺管用,吴典用觉得丁巫是个可以利用之人,当即就变了脸色,将丁巫的饭菜还给他,把粗粝的饼子一点点掰碎了,泡在剩下的半碗粥里化开,添了点咸菜,方便下咽。 “吃吧。”吴典用拿着木勺子给丁巫喂食。 “多谢。”丁巫一边吃,一边抱怨,“白莲教,笑话,我怎么可能加入白莲教呢?当年我爹贵为兵部尚书,都快要入阁当阁老了,就是因白莲教带路,俺答汗的军队长驱直入,我爹奉命死守京城,不得出战,最后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我恨白莲教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加入呢?” 丁巫吃了几口,问道:“吴掌柜也是被攀咬进来的吧?我看你身上干干净净的,没吃什么苦头,应该很快就能放出去了。”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吴典用谎话开口就来,“不满你讲,我以前被白莲教蛊惑,加入过一阵子,但是后来我发现白莲教只是欺骗教民,为了敛财,根本不是为了普度众生,救苦救难,我就醒悟了,弃暗投明,和锦衣卫合作,把教主骗过来,本想一网打尽的,结果出了岔子,让教主给跑了。” 丁巫问:“你功过相抵,为何还要将你关押在此?” 吴典用叹道:“没抓到教主,锦衣卫虽然没有拷打我,但怀疑我的诚意。唉,我现在是两面不是人呐。” 丁巫叹道:“同时天涯沦落人,锦衣卫说我和你们万货商行交好,连选药铺都选在你们隔壁,定是加入了白莲教。锦衣卫两个探子扮作的商人去顺天府衙门诬告你们用假银票,目的是找借口查封你们的产业,搜店铺仓库,拖住教主。可是我不知道啊!我还傻乎乎和武都头说情,甚至把汪衙内也叫过去给你们撑腰。其实这就是汪衙内做的局,他怕打草惊蛇,就假装答应了,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想到这里,丁巫懊悔的双手捶着破凉席,“就因我给你们求情,连汪大夏现在都怀疑我。我跟他解释无数遍了,说我恨白莲教,可是他却说白莲教的人都是朝廷有怨怼之心,觉得朝廷不公。害得我母亲死在流放途中的是朝廷、判我父亲死刑的是朝廷、我从贵公子沦为一无所有的流放者也是朝廷。所以我暗中加入白莲教,报复朝廷。”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那里敢怨恨朝廷,我只想保住性命,留在京城,不回铁岭苦寒发配之地。当然,如果能够发财就更好了,为了把药铺开好,我当然要和邻居把关系处好了,以后大家有个照应。我就想多赚钱,生意兴隆,过点好日子也有错吗?换成他汪大夏做生意,是不是也得和邻居铺子搞好关系?” “没想到这句话把他惹毛了,说他出身千户之家,才不屑做这些商贾之事。” “我一身伤都是他打的,若不是我义妹苦苦求请,恐怕要被他打死。” 一提汪大夏之名,吴典用一下子回到了雨夜马车里被一头银针支配的恐惧,他的脑子快被汪大夏用银针逼供给搅合成了浆糊,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汪大夏这个疯狗!这的确是他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那三个府学学子只是言语调戏了他的情人魏大夫,他就脱了三个学子衣服,裸/身游街示众。这种折磨人的“天才”手段,只有他才想得出。 “别提这个人了。”吴典用脸色苍白,捂着脑袋,“他不是人,他是个魔鬼。” 丁巫点头,“可不,此人喜怒无常,纨绔任性,手段毒辣,我义妹无名无分的跟了他,也不晓得将来是个什么结果。所以我经常劝义妹,以色侍人,岂能长久?乘着跟了他多捞些钱财和好处是正经,可别虚度了青春。只要有了钱,将来找个老实人嫁了,过安稳富足的日子。” 丁巫如此实际,毫无廉耻之心,只看利益,坦诚的吃着义妹的软饭,吴典用顿时觉得他是知己,也从丁巫身上看到了希望,说道:“那天在积水潭画舫……他们两人很亲密,隔着屏风卿卿我我,汪——这个魔鬼被你义妹深深迷住了,什么都听她的。你要洗清冤屈脱身,还得靠你义妹和他的关系。现在别和魔鬼搞僵了,受苦的还是你。” 吴典用继续给丁巫喂杂粮饼子泡稀粥咸菜,“丁老板出狱了,不要忘记在下,在下也很冤枉啊,在下比窦娥还冤。” “我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嘛。”丁巫努力往下咽饭,“咱们也是一起坐过牢的交情了,同患难,共富贵。我很欣赏吴掌柜,将来我们都出去了,药铺开张,你来当我的掌柜,咱们有钱一起赚。” 吴典用忙不迭的应下,心道:我这几年偷偷攒的私房钱够开一百个药铺了,还用得着给你当个破掌柜。我只是想借你脱身而已。 就这样过了一夜,丁巫屡屡被疼醒,趴在破席上哼哼唧唧,一会叫娘,一会叫爹,又不能翻身,很是凄惨。 吴典用从破被子里抠了些棉花堵住耳朵,沉沉睡去,万事都不如自己的身体重要,他吃的不好,再睡不好就要命了。 次日,狱卒送来早饭——只有两碗清澈见底的稀饭,还不知是用了陈了多少年的谷子熬成的,一股霉味。 吴典用取了两个人的稀饭,“兄弟,吃吧,总比饿肚子好。” 两人喝了饭,更饿了,肚子开始造反,咕噜咕噜乱叫。 这时闻得一股要命的肉香,好像是肉包子的气味。 原来是魏采薇过来探监,给义兄送牢饭。 魏采薇递给狱卒一张纸条,“这是路统领特批的,允许我进去给义兄疗伤。” 吴典用:啧啧,这个寡妇真厉害,脚踏两只船。 狱卒不放心吴典用,先开了门,给吴典用上了脚镣,将他拴在牢房角落,不准他靠近别人,才放了魏采薇进去。 魏采薇放下食盒,端出一笼肉包子,一罐子牛乳。 丁巫还没忘记吴典用,“给他分一半。” 魏采薇犹豫,“可是……他是白莲教的,你本就被白莲教的人胡乱攀咬才入狱的,如今瓜田李下,你要避嫌,怎可以食物相赠?汪大夏又要怀疑你了” 丁巫不敢和汪大夏顶嘴,但是面对义妹,他驾轻就熟的拿捏她,“你以前那么听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如今你攀上高枝了,我的话不管用了?” 魏采薇只得把牛乳和包子都分了一半,递给吴典用。 吴典用道了谢,尽量斯文的吃起来。 丁巫吃早饭的时候,魏采薇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不顾男女大防,给他腰部以下,膝盖以上的伤处上药。 “轻点!”丁巫疼得捶床。 魏采薇说道:“你的伤在皮肉,并没有伤到筋骨,看起来很可怕,其实没有那么重,汪大夏是手下留了情的。有口供指认你,你又给白莲教教主说过情,差点坏了锦衣卫的谋划。他要是不打你,如何跟上头交差?听说皇上亲自过问此案。他有他的苦衷啊。” 丁巫阴阳怪气的说道:“哦,那我得好好感谢他。我想感谢他,也得先出去啊,你把他伺候舒服了,他定会答应。” 魏采薇沉默片刻,说道:“他说会想法子把攀咬你的那个人打得改口供,还你清白。” 丁巫问:“要等什么时候?现在就去打啊,打服了就改口供,我就可以出狱了。” 魏采薇说道:“可是……陆统领和陆大人都在怀疑你,怕是没有那么快了结此事。” 丁巫听了,连忙说道:“那你就去伺候陆统领,他对你一直余情未了。” 魏采薇上药的手指一滞,“我又不是娼妇。放我进来给你上药,已是陆统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不能要求太过分。” 丁巫冷冷道:“你不要忘记,若没有我救你,你就像路边一条野狗般病死了,是我要家仆收养你、教你医术,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如今,我在这个鬼地方快要疼死了,你就不能为了救我,当一回娼妇?” 魏采薇再也忍不住了,用帕子擦干手上的伤药,“我把你从铁岭苦寒之地弄到京城、你一个流放者能在京城立足,难道是靠你自己?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房子、把我的男人们当靠山、药铺的本钱也是我给你的,你却把我当娼妇?” “娼妇京城多的是,比我年轻,比我好看,还有才艺,陆统领和汪大夏是瞎了眼不嫖她们来嫖我?图我年纪大?图我是寡妇?亏你能想得出来!” “药你自己涂。你好好在牢里反省自己,我已经不是当年卑微如野狗般的任你摆布了,你休得再把我当狗,我是人。” 魏采薇拂袖而去。 ※※※※※※※※※※※※※※※※※※※※ 回答大家最关心的问题:魏采薇的脚设定是穿三十六码的鞋子,上一章评论区有个神仙读者说人的脚长和上臂,也就是从手腕到臂弯的距离是相等的。舟用自己四十码的大脚去试验了一下上臂,严丝合缝,果然一样长! 奇怪的知识又在增加了呢。所以,穿三十六码鞋子的读者们就明□□神起来的小夏大概是啥样子了。感谢在2020-08-13 18:34:22~2020-08-14 02:2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安鹧鸪、小屁、尘埃已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曾小草 40瓶;玥与明 30瓶;姹紫嫣红 25瓶;llww0096、草莓柠檬啊、瑭瑭、年少不知愁滋味、豆腐心 20瓶;阿早203 13瓶;泡沫、姓墨的、无盐哟、双月巴、yuki、阿黛2、清梦、小屁、日光晃晃酱 10瓶;二七、何时复西归、maladee、自己的世界 5瓶;沙雕文婷欢乐多 3瓶;没有感情的评论机器、春和景明、444555555 2瓶;青萍、阿珊、ja□□ine、冻笔新诗懒、19509568、cecilia、海棠香、懵~、⊙?⊙!、叶修修的小娇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软饭硬吃 丁巫趴在破席上叫道:“你给我回来!” 魏采薇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说过了, 我不是那条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野狗。” 丁巫恼羞成怒, 正要再叫,吴典用连忙阻止,“丁老板少说两句吧,魏大夫正在气头上,话赶话的,就吵开了。现在你身陷囹吾,还需她搭救,忍一忍。” 丁巫听了这才闭嘴。 狱卒过来给吴典用开锁,解开镣铐, 吴典用忙过去给丁巫喂包子。 丁巫摇摇头, “我没胃口, 你吃吧。” 把魏采薇给气跑了, 下一顿美食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 吴典用不客气, 就自己吃了,“不是我说你, 如今不是她求你,是你求她,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把身段放低, 万事等出狱之后再算账。” 丁巫说道:“不是我不懂这个道理,但是女人和人还不一样。这女人就得驯服, 打十个巴掌, 再给个甜枣吃。你得贬低她、要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把她周围的人都说得一无是处,要她以为离开你她就不能活,别人都不能信,她才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给她太多好脸,她反而不信你。” 丁巫胸有成竹的说道:“你不要着急,她一直都这样的,嘴上说不要不要,当她从男人那里受了丁点委屈,还是会跑到我这里哭着喊我大哥,求得我的原谅,回到兄妹相依为命的时候。” “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早就被驯化成我的掌中之物了。以前养我的那对家仆死后,我这几年其实一直靠她养活,她照样尊我为大哥。我得维护当大哥的颜面,面子垮了,她就不信我了。” 吴典用听了,心道:啧啧,这是吃软饭的最高境界——软饭硬吃啊,高,实在是高。 魏采薇出了牢房,嫌弃脸立刻换成忧郁脸,去找陆缨,陆缨要她坐,命人给她端上父亲常喝的养生参茶,“你还病着,本不该找你来,可是这出苦肉计没有你就演不成,丁巫的板子就白打了,所以要汪大夏把你带过来送牢饭,唱给吴典用看。” 魏采薇的风寒还没有好,有些憔悴,脸上的红润完全靠胭脂擦出来的,她喝了一口参茶,面色稍缓,“这出苦肉计太冒险了,他知道我会反对,所以挨完板子才告知我,生米煮成熟饭,我反对也是来不及了,只能配合他演戏,看到他都被打烂了,我——” 丁巫遭罪,魏采薇心疼,“我难过的要命,嘴上却还要和他争论。丁大哥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只要做了决定,就像个石头似的不会回头。陆统领,他已经付出这么多了,不要让他白白牺牲啊。” 陆缨心里酸酸的,面上依然淡淡的,说道:“我们锦衣卫自是会全力配合他‘身败名裂’,这只是开始,还有更痛苦的事情等着他,望你有所准备。” “还有?”魏采薇将参茶往桌上重重一搁,“他不会武,身上的伤已经是极限,再严刑拷打,他会残疾的。” 陆缨说道:“不是皮肉之苦,是在心上捅一刀。需要你配一副药,让丁汝夔假死。” “什么?”魏采薇立刻站起来。 陆缨说道:“要得到白莲教和俺答汗信任,苦肉计和你闹翻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让丁巫最后的一点翻身指望也彻底消失,他的叛逃才有充足的理由。这也是为了保护他而不得已为之。”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必须做的绝对真实。陆大人已经同意了,还告知了皇上,皇上没有反对,那就是同意。陆大人会在丁汝夔假死之后,将他远送云南,隐姓埋名,从此脱离牢狱,等丁巫功成之后,皇上会赦免丁汝夔的死罪,让他们父子团圆。” 陆炳会同意这个大胆的计划,除了丁巫决定自毁投敌的决心,还有他自己反复中风,身体每况愈下,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倒下的原因。 陆炳是个未雨绸缪的人,第一次中风后就立刻要张天师帮他选择了三里屯的墓地,还在周围建了祭田、祭屋等等,将来即使抄家,后代人也有个栖身之所,因为用于祭祀的田地房产在免抄之列。 严世蕃又发现他每年年底在死刑复核上的让丁汝夔脱险的小技巧,今年他故技重施,怕是难了。可是万一他死了,丁汝夔怎么办?严世蕃要弄死丁汝夔,易如反掌。 但丁巫主动提出自毁打入敌营、建功立业、为父赎罪的计划。 且不说丁巫是否会成功,即使他后来不成功,至少丁汝夔已经“假死”,就不会再死一次了。丁汝夔能够脱离牢狱,继续活下去,不用再担心受到严世蕃的威胁——因为他已经死了。 权衡利弊,利大于弊,所以陆炳秘奏嘉靖帝,嘉靖帝恨透了差点让大明覆国的白莲教,只是暂时牺牲一下丁巫的名誉、把丁汝夔这个蹲了十年监狱的废棋成为死棋,对大明没有损失,这买卖划算,嘉靖帝当然答应了。 魏采薇没想到计划真正的残酷在这里,连连摇头,说道:“不行,丁汝夔绝对不会答应用儿子来换命的。” 陆缨说道:“汪大夏正在和丁汝夔解释此事。不瞒你讲,陆大人这次第三次中风,半边身体麻痹,并非摔伤,不晓得还能撑多久,万一——凭我的力量,是护不了丁汝夔的。毕竟连我也是依附陆大人才能在锦衣卫有一席之地。” 陆缨如此坦率,把困难摆在面前,魏采薇颓然的坐回原位,她是大夫,太明白陆炳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三次中风后果有多么严重,这个巨大的保护伞一旦消失,人走茶凉啊,到时候别说丁汝夔了,就连陆缨和汪大夏在锦衣卫能不能干下去都是问题。 而后宫里,陈经纪还在内书堂读书、尚寿妃还没进宫当宫女、李九宝也还没有进裕王府。未来的帮手和靠山们还在萌芽当中,长成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还早着呢! 地牢里,丁汝夔听到汪大夏的解释,当然反对,“不行,我不能用儿子的性命和名誉来换自己的性命。我宁可在这里坐牢等死。” 汪大夏也很纠结,但身为人子,他能够理解丁巫孤注一掷的做法,说道:“我也有个爹,我爹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整天呼来喝去的,纵使我做了好事,或者他做了为我好的事情,也非要用贬低讽刺的话语打压我。好像不骂我就浑身不自在似的,我一直很烦他。” “可是,如果我爹遇到和你同样的问题,我大概也会做出和丁巫一样的选择。去拼一把,总不能睁着眼看我爹等死,如果顺利的话,还能将功赎罪,绝地求生。” 汪大夏说的都是真心话。 上一世,汪大夏是因父亲汪千户被白莲教炸断双腿、背部烧伤,还一个人抗下所有责任,削职丢爵,在大雪天里被抄家,全家被赶出住了百年的大宅。 半夜,汪大夏眼睁睁看着父亲医治无效,活活疼死,悲愤交加,挥刀自宫,走了进宫当太监这条捷径,他进宫的初衷,也是为了弥补父亲的过错,铲除白莲教。 在头条胡同一夜之间被烧成灰烬、四人被活活烧死的人间惨剧上,汪千户和当时的锦衣卫陈千户无疑都有责任。陈千户再次贿赂严世蕃,把所有责任甩到汪千户头上,汪家遭遇灭顶之灾,汪大夏后来也没有放过陈千户,顺便加入了倒严的队伍,成为推倒严家的一把好手。 这就是汪千户和汪大夏的父子关系,看似每天都在崩溃闹翻的边缘,其实坚如磐石,并不比丁汝夔和丁巫父子情薄弱。 为了父亲,上一世汪大夏挥刀自宫,这一世丁巫自侮投敌,身败名裂。 当父亲难,当儿子的也不轻松啊。 汪大夏上一世和丁巫一样走了一步险棋,这一世汪家虽然没有遭遇灭顶之灾,逼得他挥刀自宫,铤而走险。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天然的能够理解丁巫的艰难抉择,也佩服他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汪大夏希望丁巫计划顺利,早日成功,所以主动请缨来地牢劝丁汝夔,“……你就当不为自己,是为了成全丁巫。丁巫不能参加科举走仕途,自称草民,嘴上从来不提,其实心有不甘。” 在汪大夏的劝说之下,丁汝夔终于答应配合假死。 且说牢房里,吴典用每天帮丁巫涂膏药,魏采薇的膏药有化腐为肌之效,十天过后,丁巫都可以翻身走两步了。 只是自从和魏采薇吵翻,魏采薇不再来送牢饭,只托付汪大夏捎了两罐药膏和内服的药丸子,丁巫的伤势飞快好转,但每天只能吃着菜里没有一滴油的牢饭,都瘦了。 丁巫一副打肿脸充胖子的得意,和吴典用炫耀,“你看,我就说她不会真的扔下我不管吧。” 吴典用还指望着他脱身呢,附和道:“丁老板御人有术,佩服佩服。” 次日,汪大夏来了,命狱卒打开牢门,“那个攀咬你的白莲教翻供了,你是清白的,可以走了。” 丁巫委屈的很,“我就说不是了!你们非不听!白白受了皮肉之苦,还蹲了这些天的监狱、吃狗都不吃的牢饭,就这么算了?锦衣卫不得补偿我些什么?” 吴典用连忙过去说道:“还有我,汪大人还记得我吧,我该招的都招了,我何时可以和丁老板一起出去?” 汪大夏瞪了他一眼,“你的事情得陆统领发话,我可管不着。”又递给丁巫一套白色缁麻孝衣,“这是魏大夫要我给你准备的,快换上,你爹死了,送他最后一程。” ※※※※※※※※※※※※※※※※※※※※ 丁丽叶:我明明贡献了影帝级别的演技,而你们只关心半夏的jio有多大……我有心有不甘啊感谢在2020-08-14 02:28:11~2020-08-14 19:1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橘子、2765832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未名秋千 20瓶;叶里里 19瓶;安然澄净 10瓶;貓的太太、41218617 5瓶;小叶子 2瓶;ja□□ine、cecilia、小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举成名天下知 汪大夏最终还是说动丁汝夔配合。 魏采薇配了一副药, 丁汝夔面如死灰,一副痨病过世的样子。 陆炳报了个病亡, 丁汝夔的死刑拖延了十年,没死在铡刀下,却死于疾病,真是讽刺啊。 老狐狸严世蕃听到死讯,一块心病落地,尤不敢相信这么意外就结束了,亲自来问陆炳,连续七天大雨之后,天气放晴, 有秋高气爽的样子了, 气候凉爽, 严世蕃终于能出门走动。 陆炳另外半边身体已经能动了, 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严世蕃又是个独眼, 两人都有缺陷, 好一对亲家。 陆炳说道:“这回真是得了肺痨死了,怕肺痨传人, 就用铺盖裹着尸体,一起烧了,东厂厂公麦公公派东厂仵作验尸,亲眼见尸体火化才进宫报信的, 东楼不信我,还信不过东厂?” 不信东厂, 就是不信嘉靖帝, 严世蕃当然不敢, “那有,我是觉得他大小是个人物,想要送他一程,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 这鳄鱼眼泪,说的好像三个月前用丁巫逼丁汝夔自尽的人不是他一样! 死了就好,一了百了,替亲爹严嵩背一辈子的黑锅,永远无法翻身。 丁巫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只看见一坛子骨灰,从牢房出来,来到郊外一处墓地,墓穴都挖好了,石碑也是现成的,就等丁巫摔盆出殡入穴。 这是魏采薇出钱买的坟地,还请了和尚道士做法事超度。 坟前居然还来了十几个丁汝夔生前交好的官员,穿着素服过来送丁汝夔入土,看着昔日的兵部尚书葬礼如此寒碜,个个都哭得声泪俱下。 丁巫没有哭,像个木头人似的摔了盆,将骨灰坛放进墓穴,丧事草草办完。魏采薇给和尚道士们结了余款。 丁巫全程都没有理会魏采薇,一副嫌弃她办丧事不利的样子。 看到送葬的官员们哭泣、烧祭文,他还臭着脸冷嘲热讽: “虚伪,人都死了,做这些有什么用。我爹在锦衣卫诏狱里坐了十年死牢,你们为他做了些什么?哦,有一桩你们做的很好——袖手旁观。” “我爹在诏狱撑了十年,你们都没有去救他出去,现在人死了,就这样惺惺作态,恶不恶心?伪君子!” “还有你,自诩我爹的得意门生。前些日子我张罗开个药铺谋生,你骂我行商贾之事,有辱斯文、有辱丁家门楣。我寻思自打我来京城,你连一个铜板都没给过我。哦,你觉得我喝西北风就能活?” “斯文、门楣是能当饭吃,还是能让我爹起死回生?别在这里假哭假慈悲了,回家哭你亲母亲去!” 丁巫一张嘴字字诛心,哭一个,骂一个;哭两个,骂一双。 把前来祭拜的官员们全都骂跑了,纷纷指责他“一代不如一代”、“虎夫生出犬子来”、“你所作所为,令你爹地下蒙羞”、“听说你还和白莲教勾勾搭搭,你难到忘记了你爹是入死牢的吗”云云。 丁巫已经放飞自我了,一一驳斥道:“什么虎父犬子,你自比为畜牲,可别我扯进去。” “是,你家下一代可厉害了,你背信弃义,你儿子就能杀人放火。我就开个药铺谋生,我可比不上你儿子。” “我要是真跟着白莲教勾搭,我还能出狱给爹出殡下葬?你这老头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老糊涂了吧,糊涂成这样就不要当官了,回家抱孙子去吧——哦,对了,得看清楚再抱,别把邻居家老王的孙子抱成了自己的……” 丁巫舌战群臣,一滴泪都没有流,倒是费了不少口水,骂了个痛快。 送葬的官员们一个个气得仰倒,把写好的祭文投进火盆里就走,丁巫抓起燃烧的祭文往地上扔,用脚踩熄了,将祭文残片退回,骂道: “你们不配来送我爹,我爹不想看见你们这群只晓得自保的伪君子!怎么,袖手旁观了十年,对我们父子不管不问,现在我爹得了痨病活活病死了,你们就写这种感天动地的祭文卖弄文采?你们真是沽名钓誉,连死人都不放过。” 丁巫大声唾弃祭文,“我没有被你们感动,倒是你们恶心到了。”又冷笑嘲讽道:“你们若真诚心来送我爹入黄泉,写着破文酸字有个屁用,有谁带着分资(就是礼金)来的?没有吧,哼,你们谁要是给我一百两银子的分资,我就承认你有诚意。祭文随便烧,烧个一百篇我也不介意。不给分资就滚远点。” 看着昔日翩翩贵公子成了势利眼的泼皮无赖,官员们纷纷表示痛心,一直认为丁巫“自甘堕落”、“无药可救”了。 丁巫抓起刚刚回填的墓土就往官员们身上扔过去,“当我爹的面骂我,我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多个爹?都滚回去骂自个儿子吧!” 黄土飞扬,逼得官员们抱头鼠窜,表示再也不理丁巫这个败家子了。 丁巫顿时在京城“一举成名天下知”,臭名昭著。 这还不够,办完丧事,丁巫跟着魏采薇回到甜水巷,才一进门,就看到厅堂里有一个箱子和两个包袱。正是丁巫从铁岭带来的。 丁巫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甜水巷里围观路人,魏采薇艰难的吐出早就准备的话,“你我虽是结义兄妹,到底男女有别。以前你没有房子,前来投我,我自会接纳你。如今你在头条胡同已经有了居所,我不方便留你了。你走吧。” 丁巫冷笑道:“你以前指望着我父亲有一天出狱,官复原职,我恢复官家子弟身份,你就成为尚书府的大小姐了,打着麻雀变凤凰的主意,所以事事都顺着我。现在我爹一死,你没得指望了,就赶我走。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义妹啊。” 魏采薇脸都气白了,“我若真打着这个主意,知道你爹死了之后,就干脆撒手不管了,何必出钱出力给你爹办丧事?” 丁巫对魏采薇的付出不屑一顾,“我爹当过朝廷一品大员,葬礼寒碜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说,你不过是想要好名声罢了!殊不知以你目前的名声,就是立一千个牌坊洗不干净了!” 魏采薇颤抖的手指着行李,“滚!” 丁巫抱胸坐在罗汉床上,“我不走,这里就是我的家。” 魏采薇拿起一个包袱就往外头扔,差点砸到了一个围观路人,正要扔第二个,丁巫一把按住了,两人正纠缠着,汪大夏“及时”赶来,一掌把丁巫推倒,“你敢对魏大夫无礼?” 汪大夏正要扑过撕打丁巫,被魏采薇阻止了,“住手!他毕竟是我义兄,因无辜冤枉遭遇牢狱之灾,又恰逢丧父之痛,行事说话疯疯癫癫的,连送葬的官员都骂遍了,他现在就是个疯子,你不要为难他。” 汪大夏指着丁巫,“可是他刚才对你粗鲁无礼。” 魏采薇说道:“我没有怪他,无论如何,他当年救过我的命,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汪大夏不再动丁巫,将另一个包袱和箱子搬出去,放在甜水巷里,对丁巫说道:“看在魏大夫的面子上,我不动手,你自己走。” 丁巫欺软怕硬,汪衙内的名声比丁巫更臭,只得背起行李走了,临走时还扬言:“莫欺少年穷!” 魏采薇在屋里嘤嘤哭泣——这次是真哭,为了丁巫自辱而哭。她刚才骂的一字一句戳着她的心,千疮百孔。 汪大夏在外头取笑丁巫,“都二十二岁高龄了,还好意思自称少年呢?我十四岁,是不是得自称童子?” 路人哄笑,北城百姓就是这么喜欢看热闹。 丁巫不敢顶嘴,忍辱拖着行李消失在甜水巷,住进了头条胡同已经停工的楼里。 邻居万货商行被抄,大门贴着封条,头条胡同萧条的很,在秋风中格外凄凉。 丁巫无罪释放,也没有继续装修店铺,他设了个灵堂,为父亲守孝。偶有不死心的官员过来吊唁,皆被他毒舌冷嘲热讽的赶走了。 所谓众叛亲离,不过如是了。 京城在连续戒严十天后,一直没有抓住教主,渐渐放松了,十几道城门不再检查每一个通过之人的路引和户籍,也不会连箱子都要开锁仔细翻看了才放行,只是抽查而已。 一个月后,贴在大街小巷的白莲教教主赵全的海捕文书已经在雨淋风吹日晒之下褪色、画像变得模糊、背后的浆糊也干了,一张张通缉令被风卷走,撕扯成碎片,被路人踏在脚下,好像从来没有贴过似的。 京城取消了戒严,一切恢复如常。 锦衣卫诏狱,吴典用终于盼来了汪大夏,汪大夏递给他一套全新的户籍和路引,“虽然没有抓到教主,但你毕竟配合我们锦衣卫将销魂殿连根拔起,王恭厂也停止外泄火器。陆统领觉得你有重大立功表现,有功则赏,陆统领决定给你一个新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以后走正道,莫要再搞什么歪门邪道了。” 这是要放我出狱啊! 吴典用大喜,接过户籍就跪下给汪大夏磕头。 汪大夏说道:“我们要把你送到云南去,白莲教在西南没有势力,你以后就在云南生活,只是需要每个月去锦衣卫暗桩里报个信,不可以乱跑,等到锦衣卫彻底铲除白莲教,你想去就去那里。” 吴典用狂喜:“只要不坐牢,去那里都行。我相信锦衣卫这几年就能铲除白莲教。” 汪大夏把换洗衣服还有一封银子给他,“今晚还得委屈你再睡一夜牢房,明日一早就有人护送你去云南。” 次日,吴典用果然出狱了,他向护送的士兵讨一把刮胡刀,把显眼的胡子刮干净,他吃了一个月没有一滴油的牢饭,原本发福的身材迅速削瘦起来,胡子一刮,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更年轻帅气了呢。 只是眉心那颗黑痣不好遮,吴典用戴个斗笠,压的低一些,跟着护卫从朝阳门出城。一直往东走,从三里屯走到五里屯,人烟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荒,几乎没有路可走了。 吴典用心生警惕,“军爷,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士兵说道:“没错,就是这条路,我们走的是捷径。快走!” 吴典用走在最前面,总觉得士兵要害他。边走边回头,果然看见士兵在背后抽刀,挥向他的后脖子! 吴典用吓得就地一滚,躲过一刀,可是士兵再次挥刀逼近,吴典用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但是这一刀迟迟没有落下,倒是听到了一声闷响。 吴典用睁开眼睛,看到士兵的胸膛里穿过一把长刀,刀尖上有血。 士兵松开了手中刀,然后倒下,身后是背着包袱的丁巫。 原来是丁巫背后一刀,“捅死”了士兵。 丁巫说道:“我跟汪大夏混了这么久,知道他们的手段,最最会过河拆桥,把你榨干,确定你没有价值,就会把你干掉,才不会养一个吃闲饭的闲人。这五里屯荒野之地,锦衣卫不知在这里埋过多少冤魂。” ※※※※※※※※※※※※※※※※※※※※ 本章送200个红包,祝各位周末愉快。丁丽叶弃明投暗当卧底,成为陆密欧的……线人。 线人和恋人也就一字之差嘛,所以鹦鹉cp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了(狗头)感谢在2020-08-14 19:15:04~2020-08-15 02:4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司夜 30瓶;vivi、晚来天欲雪、爱冰山的熊、小鱼干的余 20瓶;饕餮饿了 13瓶;doris. 10瓶;我选择狗带 5瓶;cecilia、任时光匆匆流去 2瓶;ja□□ine、阿珊、有所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废物利用 丁巫一边说, 一边解开倒地士兵背上的包袱,“你看, 包袱从外面看起来鼓鼓囊囊,好像背了很多行李,一副出远门的样子。但里头只有一件大棉袄棉裤,连一双鞋都没有。而且云南一年四季如春,根本穿不着大棉袄,就是做样子给你看罢了。” 摸出钱袋,数出里头的银钱,“几块碎银子,半吊钱, 那里够去云南的盘缠?且一路上你们都要住在免费的驿站里, 需要锦衣卫开的堪合, 驿臣才能让你们进去住, 堪合呢?并没有这个东西。若不是我识破了锦衣卫过河拆桥的阴谋,五里屯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吴典用当即跪地一拜, “多谢丁老板救命之恩!我还以为丁老板出狱后忘了我, 没想到丁老板如此仗义,一直没有忘记帮我脱身。” “不要着急感谢我, 我救你其实出于私心,并不是什么行侠仗义。”丁巫警惕的环顾四周,风声鹤唳,好像处处都藏着敌人, 他一脚将倒地的士兵踢到路边的沟里,又用落叶盖住地上的血迹, “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再慢慢跟你解释。” 吴典用此时惊魂未定, 也是草木皆兵,对五里屯道路也不熟悉,除了跟着丁巫逃亡,没有其他选择。 两人脚步声远去之后,滚到沟渠里已经断气的士兵睁开眼睛,爬起来了,徒手拔掉胸口的刀刃,这是硬纸板做的,以假乱真,粘在衣服上,就像一把刀穿胸而过似的,血是狗血,刚才士兵演的不错,被推到沟渠一声都不吭。 丁巫把他推下去,是担心吴典用发现他假死的破绽,毕竟活人都要呼吸的,仔细瞧的话,起伏的胸膛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大鱼已经咬着鱼饵的,士兵立刻回去复命。 丁巫带着仓皇逃名的吴典用穿过林地,来到一片麦田,顺着麦田的一条小河一路向北,小河汇集在一条大河里,正是通州河,他们已经到了通州漕运之地,从南方运来的夏粮不舍昼夜的往通州港运过来,供给京师之用,大明迁都已经有百年了,但北方的粮食一直满足不了庞大的人口,每年都必须从南方走水路运粮。 这一路上,丁巫给吴典用讲了父亲丁汝夔病死狱中、他如何众叛亲离,在京城臭名昭著之事。 吴典用安慰道:“丁老板节哀顺变,是他们有眼无珠,使得丁老板明珠蒙尘。” 丁巫讥讽一笑,“我爹一死,平反昭雪是指望不上了。锦衣卫还要把我遣返到铁岭那个苦寒之地,我的义妹还有些用处,帮忙说合,他们才答应等我爹七七过了之后再遣返。我讨厌铁岭,那里比得上京城繁华,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 丁巫停下脚步,直视吴典用的眼睛:“我已经想明白了,大明抛弃了我们父子、害死我娘,逼得我无路可走,我还守那些忠孝节义作甚,我要你带我加入白莲教,投奔俺答汗。” 吴典用惊得连连后退,“四大传头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就弃暗投明。再说因我之故,销魂殿那一支全军覆没,教主定不会放过我的,一定在教中下了诛杀令,谁杀我就立了大功、奖励谁。现在朝廷和白莲教都不能容我,我要从此隐姓埋名的过下半生了,我那里敢再现身啊。” 的确,京城百姓最恨给俺答汗军队带路的白莲教,锦衣卫这次一夜捣毁白莲教两处巢穴,虽没抓到教主赵全,但也算是大获成功,那些被生擒的白莲教众,严刑拷打之后,嘉靖帝都用朱笔勾了斩首,走了“快速死亡通道”,根本不用等到年底死刑复核,就在大明门的棋盘街上斩首示众。 行刑当日,围观者人山人海,他们都是在十年前庚戊之乱里失去亲人的百姓。 那天砍了五十七个脑袋,就是没有地位最高的传头吴典用的头颅,教主赵全就是用脚趾头思考,也能猜到吴典用就是背叛白莲教、导致销魂殿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 丁巫步步紧逼,“我刚才说过了,不要着急感谢我,我救你是出于私心,这就是我的私心。我要投靠白莲教和俺答汗,和他们一起覆明,以雪我这些年蒙受的耻辱,但是苦于无人引荐,我投靠无门,你不用现身,只需带着我去白莲教聚集之地,指明地点,我自己过去便是,到时候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吴典用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真的已经把所知道白莲教在大明的巢穴和探子全都招了啊,连锦衣卫都榨不出什么来了,他们才会将我弃之如敝履。” 丁巫说道:“大明境内的没有了,在大明境外、俺答汗的地盘总有吧?你带我去西北,我反正要投靠他。” 吴典用还是不肯,“在俺答汗的地盘,白莲教不是邪/教,是汗廷认可的教派,是能公开聚众、开坛做法、招收新教徒的。你跨越边境,随便找个人打听就行了。” 丁巫说道:“你是传头,当然说的容易。我一个杀了锦衣卫、还救了白莲教传头的一个流放者,连顺利过边关都是问题。我现在除了一些银两,什么都没有了——连过关的户贴都没有,一切都需要你帮忙。” 吴典用是个自私自利之人,虽然丁巫刚才救了他,但他也只想自保,连忙说道:“丁老板啊,我很想帮你,可是跟着我很危险的,锦衣卫迟迟等不到杀我的人回去复命,一定会派人去五里屯寻找,他们的细犬厉害,找到被杀的士兵,就知道我已经跑了,定全境通缉我,到时候我的画像贴的到处都是,你我结伴而行,我会连累你的。不如你自己想法子翻山越岭,偷偷出关,不需要户贴和过关文书,那些走/私的商人们就是这么干的。” 丁巫坚持要和吴典用结伴而行,说道:“你全境通缉,我就不被通缉了?我爹的七七就在月底,到时候锦衣卫上门拿人将我遣返铁岭,就会发现我已经卷了细软跑了。” 吴典用更有理由推辞了,说道:“所以我们两个都是通缉犯,危险加倍,就更不能结伴而行了。何况我们两个一起坐过牢,锦衣卫八成也会料到我们两个狼狈为奸——不,是志同道合。我们若结伴,不正好被锦衣卫一网打尽了吗?” 丁巫说道:“吴掌柜、吴传头,以你的本事,这些年定积攒了好些私房、准备好了各种退路、狡兔三窟,什么新户贴、路引、过关文书、易容的工具衣服都一应俱全吧。只是你运气不好,被锦衣卫逮住了,连窟都没有机会用。我救了你,你也帮我一把,给我改头换面,指条生路,否则——” 丁巫指着通州港络绎不绝的行人,“我大声嚷嚷一句,咱们两个的脑袋要一起落在棋盘街。” 吴典用难以置信,“你——你怎么能这样!如此一来,你救我有何用?还把自己给陷进去了——那个士兵是你杀的,和我无关!” 丁巫说道:“我不搏一把,就要被遣返到铁岭。我救了你,和你在一条船上,才能借你的‘船’过河。我杀了士兵,这就是投名状,表示我与你合作的诚意。那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总不能白白为你惹上人命官司啊。” 两个人都不是善茬,互相利用。 吴典用心道:的确如此,丁巫这种靠吃软饭的人若不图利,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帮我? 如果他真的是热心肠,无缘无故的出手帮忙,我倒是要怀疑他有什么险恶的居心呢! 既然是利益交换,那就好说了。 吴典用叹道:“你跟我来吧。” 吴典用买了个铁锹,带着丁巫去了京郊的一个乱葬岗,找到山头一个歪脖子松树,树下是个无主的坟包。 两人轮换着挖,里头埋着一个箱子,吴典用打开箱子,里面有一包碎银子、户贴和路引、过关文书,还有几套衣服,男女装都有。 吴典用穿上女装,扮作一个粗俗的农妇,还把两条眉毛剃光了,贴上两条秀气的柳叶眉,正好遮住他眉间的那颗黑痣。 吴典用把新户贴递给丁巫,“我是你娘,是个哑巴,你是我儿子,你爹死了,我们母子二人北上投亲。” 果然,吴典用早就备好的退路,只是没有机会用。 母子结伴而行更加隐蔽,不会惹人怀疑,丁巫看着户贴,佩服不已,说道:“如此,定能蒙混过关。” 吴典用叹道:“估计明天我的通缉令就贴的到处都是了,留在大明很危险,整天提心掉胆的,随时可能被锦衣卫抓住。我还是借道西北,远走西域,当个富商,等老了再落叶归根回来,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白莲教说不定都没了,我也老了,没人认识我。” 丁巫赞道:“吴掌柜真是奇思妙想,白莲教发出诛杀令,他们定以为你在大明,所以俺答汗的地盘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料到你会反其道而行之。” 吴典用笑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不能内讧,否则谁都活不了。你救了我,我送你过关。我们母子两个到了丰州(现在的呼和浩特),白莲教的总坛就在这里,我们母子两人缘尽于此,你去找白莲教,我去西域,分道扬镳。以后,有缘再见。” 两人买马北上,一路向北,路上母慈子孝,蒙混过了一关又一关,终于来到了丰州,这里是俺答汗的地盘,一个繁荣昌盛的大城。 此时正是八月十五,京城吃着月饼赏月的时候,但是丰城已经秋意浓,青草已经开始发黄了。 “我就不进城了。”吴典用说道:“你随便问个路人,他们都知道白莲教总坛所在。” 丁巫买了一壶酒,敬吴典用,“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一路多亏了‘母亲’照顾,否则儿子早就死了。母亲,儿子敬您。” 吴典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丁巫说道:“儿子还想借母亲一样东西。” 北方的酒就是烈啊,喝一口就上头了,吴典用觉得有些晕,他揉了揉额头,说道:“借钱就算了,以你昔日兵部尚书之子的身份投靠俺答汗,狠狠打了大明的脸面,定高官厚禄,享受不尽。而我还要去西域行商,都要本钱的。” 丁巫摇头,“非也,不是借钱。” 吴典用问:“你要借什么?” 丁巫说道:“你的命。” “你——”吴典用想要拔出发髻上簪子——里头藏着一炳细小的锤刺,但浑身无力,从椅子上滚下来,“你暗算我!” ”我总不能空着手去白莲教总坛见教主吧。那样太失礼了。”丁巫拿出绳子捆住了吴典用,“白莲教发的诛杀令,谁杀了你,谁就可以当传头,赏银千两。你说,我怎么舍得到嘴的肥肉飞了呢?” “你是我的投名状,也是最好的伴手礼。” ※※※※※※※※※※※※※※※※※※※※ 丁巫要开始开挂卧底生涯了感谢在2020-08-15 02:46:57~2020-08-15 19:4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ing1876、托斯卡纳的艳阳、小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卜布 20瓶;maladee、电脑配件、夏商周、范范梦游中 10瓶;快哉风 9瓶;雅观路吴彦祖 8瓶;沙雕文婷欢乐多 3瓶;cecilia、猫头鹰、33752596、唯伟 2瓶;42995957、阿珊、ja□□ine、叶修修的小娇妻、月明、自己的世界、小喵三千、jing187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每逢佳节被催婚 丁巫将昏迷的吴典用放在小推车上, 推进丰州城。 看守城门的看过他的户贴,指着小推车上老妇人问:“她是谁?” 丁巫说道:“我老娘, 多年瘫痪在床,神志不清,听说白莲教教主有神功,可以起死回生,我就推着老娘来试一试,求教主施展术法,唤醒我娘。” 守卫把户贴还给他,“你倒是个孝子。” 丁巫忙赔笑说道:“初来乍到,并不知道白莲教总坛在何处, 还望军爷指点一二。” 守卫指着大街, “你一直走, 走到一个门口有很多人跪拜的地方, 就是白莲教总坛了。但是来求教主的人太多,教主逆天改命, 要受到天谴, 所以一个月只能发功一次、只能救一个有缘人,就看你娘和教主有无缘分了。” 丁巫谢过, 推车进城。 来到总坛,果然看见门口密密麻麻跪着好多人,就连转角的巷子也满是闻名而来的人,都是来求教主给亲人治病的。 在大明人人喊打的白莲教, 居然在丰城被当做神灵般膜拜。 丁巫推车过来,立刻有穿着绣着白莲道袍的教众来引路, “门口已经没有位置了, 你别堵在路上, 后门还有地,去后门跪去。” 丁巫说道:“我不是来求教主的,我是来揭榜的。” 丁巫指着墙上贴着的吴典用的追杀令,“我就想知道,白莲教说话算不算数。” 此话一出,不仅教众变了脸色,就连跪拜的无知百姓也对他怒目而视,想要揍他。 教众说道:“我们教主说话,自是算数,谁人拿着叛教者吴典用的人头,谁就当传头、得白银千两。” “既然如此,那就……”丁巫将吴典用的假眉毛一扯,露出了标志性的眉间黑痣,“我不仅带了他的人头领赏,还热着呐。前大明兵部尚书丁汝夔之子丁巫,前来领赏!”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白莲教总坛,就连整个丰城都惊动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锦衣卫衙门的信鸽房。 汪大夏来到这里,还没张口问,照顾鸽子的老苍头摇头说道:“今天没有丰城来的信鸽。” 汪大夏听了,扭头就走,在院门口遇到了陆缨。 “陆统领。”汪大夏恭恭敬敬让出路,说道:“丰城那边还没有消息。” 汪大夏知道陆缨为何而来。 “哦。”陆缨止步院门,“今天八月十五中秋节,衙门放假,你今天又不当值,怎么一早就来了?” 汪大夏反问道:“路统领不也放假?不也不当值?不也来衙门了吗?” 陆缨冷冷的看着他,“你是上官还是我是上官?刚刚升了百户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吗,汪百户?” 汪大夏立刻赔笑道:“标下一个小小百户,怎敢当千户大人的上官。这不魏大夫一直挂念丁巫,所以我不管每天有信无信,都会跟她说一声。” 一夜铲除白莲教两大巢穴、抓捕五十七个大大小小的头目、斩首示众,以平民愤,此举大快人心,陆缨汪大夏等人立有大功。 论功请赏,陆缨封了千户,汪大夏从小卒跨过小旗、总旗,连升三级,一跃成为百户,已经是个从六品的武官了。 陆缨问:“魏大夫每天都问你?” 汪大夏说道:“没有,是我每天都会跟她交代一句。” 丁巫和吴典用从乱葬岗挖坟、扮作母子开始,每到一处,都会和当地的暗探接头,暗探放飞信鸽报信。 汪大夏会将最新消息告诉魏采薇,所以魏采薇对丁巫的动向了如指掌,如此一来,虽然担心是免不了的,但至少心里有底,不会胡思乱想。 陆缨看着万里晴空,说道:“算算日程,今天应该能够到丰城。” 汪大夏也顺着陆缨的目光,看着西北方向,“希望他能顺利打入敌营。” 陆缨说道:“他打入敌营之日,就是身败名裂之时,被千万人唾弃,所谓好事不出门,祸事传千里,或许信鸽还没飞来,明奸的臭名就已经传到京城了。” 汪大夏说道:“臭好啊,越臭越好,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 这话说的,陆缨都不知怎么回他,只得说道:“今天过节,快点回家去,就今天一天假,明日一早还要点卯,一堆事等着要做。” 陆缨满脑子都是事业。汪大夏赶紧跑了,就怕陆缨突然改变主意,拖着他一起加班。 汪大夏一清早为了帮魏采薇讨信,从北城跑到南城,再从南城跑到北城,陪魏采薇过节。 陆缨没有回家,她讨厌过节,因为每逢佳节被催婚,三个姐姐一定会带着夫婿回娘家送礼,三个姑爷陪老丈人陆炳喝茶,三个贵妇姐姐们热衷给她做媒,会聚在一起,把她拖过去,非要给她讲最近京城又有什么出色的青年才俊。 大姐成国公世子夫人:“……你就远远的看一眼,万一看中了呢?” 二姐首辅大臣严嵩的嫡孙媳:“对啊,看一眼又不费事。” 三姐内阁大臣徐阶的儿媳:“咱们这种人家,只要不是皇家,只要你看中了,还怕爹爹弄不到手?” 陆缨最烦这样的话,“我现在不想成亲。” 三个姐姐:“你都十八岁了,别误了花期。” 陆缨说道:“我刚封了千户,正是做事的大好时候。” 三个姐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就是当锦衣卫指挥使也得成亲。咱们爹都结过四次婚了……” 三个姐姐好容易聚在一起,其中大姐二姐都怀有身孕,陆缨不好发火,就找个借口逃也似的从家里跑到锦衣卫衙门来。 唯有工作才能才让她忘记催婚的烦恼,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得片刻安宁。 陆缨来到值房,墙上的巨幅地图描绘着丁巫的行程,她拿着尺比划丈量,喃喃道:“今年肯定到了……” 脑子里浮现丁巫临走前最后一夜的样子。 她给他详细讲解锦衣卫各处暗桩的标记,以及接头的暗语等等,要他牢牢记住,以后方便传递情报。 丁巫虽然武力只够杀鸡宰鹅,但是他的记忆力和悟性极高,半天就全都记在心里,无论陆缨如何抽查问他,他都对答如流。 陆缨说道:“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剩下就看你的运气。你可以走了。” 丁巫告辞,有些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就咽下去了。 陆缨猜测他的心思,“你是想问你爹在云南如何吧?你放心,他过的很好,云南的天气温暖,还有温泉,对他的风湿有好处,比坐牢舒服多了。” 其实丁巫并不想问这个,这话汪大夏已经告诉他了,他是想对陆缨说……他对她有一点点动心,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和要做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开口。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活着回来。 所以丁巫把自己萌芽的小心思狠狠掐下去,说道:“知道了。我此次一去,不破白莲誓不还。” 陆缨崇武,崇拜强者,对丁巫这种文弱书生一直无感,但是听到“不破白莲誓不还”之句,瞬间觉得身形单薄的丁巫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觉得他是她目前所遇到的青年男子中最顺眼的一个。 陆缨打开丰城地图,目光落在白莲教总坛上,手指按在那个地方,自言自语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北城,甜水巷。 汪大夏骑马飞奔赶来报信,这样他就每天都有理由敲响魏采薇家的门。 魏采薇开门,她穿着围裙,围裙沾着面粉还有黑灰,是丁巫专门用来做饭的旧围裙,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了,围裙的下摆快要垂到鞋面上。 丁巫不在,无人下厨做饭给她吃,魏采薇三餐都在外头解决,今天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她想尝试自己动手烧顿饭。 汪大夏说道:“今天没有新消息。” “知道了。”魏采薇低着头,揉搓着手指上半干的面粉。 汪大夏见她情绪低落,连忙安慰道:“干我们这行,没有消息就是很好的消息了,说明一切都很顺,没有横生枝节。” 魏采薇说道:“这些日子麻烦你了,每天都过来报信。以后不必这样了,丁大哥有他自己路,也只能靠他自己走,以后若无大事,不用来告诉我,以免惹人怀疑。” 她也知道丁巫是为了大局,但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很难,总是情不自禁的焦虑,担心。汪大夏每天不管有事无事都来告诉她,缓解了她不少的焦虑。 一个月过去,她慢慢接受了现实。她和丁巫早就长大了,各有各的路要走,有时候没有边际的担心反而会成为对方的负担和束缚。 在自己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做好自己的事情,变得强大起来,将来丁巫若需要我帮忙,我才有能力帮到他。 汪大夏见魏采薇终于想通了,连表情都变得明朗起来,很是开心,一扫她的围裙,“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是月饼,应该烤好了,你快进来尝一尝。”魏采薇邀请汪大夏进屋,两人来到了小院子里,丁巫做的烤炉传来阵阵饼香。 汪大夏吸着鼻子,“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魏采薇戴上厚厚的棉布套,把烤炉里的铁板端出来,一共九个月饼,用模子扣出来的,饼皮上有着“花好月圆”的字样,看上去还真不错。 魏采薇脱下棉布套,用筷子把月饼夹在盘子上,“太烫了,稍微晾一会就可以吃,你先吃点葡萄。” 汪大夏见炉灶里还炖着鸡,很有眼力见的说道:“我来帮你添柴火。” 魏采薇初次下厨,的确忙不开,她还要去水井那里清洗蘑菇和青菜呢,连忙点点头,“你自便,记得吃月饼。” 只有自己做饭了,才晓得丁巫干活是多么麻利,魏采薇很想他,就凭着记忆,照着丁巫以前在中秋节做的法子来烧菜烤月饼。 汪大夏嘴巴馋,魏采薇一走,他就用手帕叠了两层去拿月饼吃,放在嘴里一咬,就像咬到了一块火炭似的,又烫又硬! 烫的身体一哆嗦,月饼落地,汪大夏低头一看,月饼居然把地面砸了浅坑,但是月饼本身连一点饼皮都没有掉! 这也太硬了吧!这是烤月饼还是炼铁饼? ※※※※※※※※※※※※※※※※※※※※ 大夏:吃还不不吃,这个是问题。吃了伤牙齿,不吃伤感情。 感谢在2020-08-15 19:41:48~2020-08-16 02:2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rbrina、小鱼干的余、em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杳无音讯 50瓶;和菓子 16瓶;你好、啥 10瓶;甜妞09 5瓶;小牧 3瓶;小叶子 2瓶;clowni□□、阿珊、缶鹤、cecilia、ja□□ine、锦言无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铁齿铜牙汪大夏 魏采薇第一次下厨, 不能不给面子。 汪大夏赶紧把铁饼……不,是月饼捡起来, 吹了吹饼皮上的浮灰,特意把月饼靠后,放在最坚硬的后槽牙上咬。 还是咬不动,魏采薇烤的月饼比精神了的汪小夏还硬。 汪大夏不禁犯了愁,他的目光落在盘中八块”花好月圆”月饼上,想起小时候夫子给他讲过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故事。 为今之计,只能以矛攻盾、以毒攻毒了。 我用月饼敲月饼,总能把月饼敲开吧。 刚才采薇说月饼是五仁馅的, 甭管饼皮有多硬, 里头的核桃仁、花生仁、松子和芝麻肯定可以嚼得动。 汪大夏简直想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呢, 他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月饼, 放在切菜的砧板上,拿起另一块月饼, 狠狠一拍! 嘣的一声, 汪大夏的手掌都拍麻了,两块相撞的月饼居然没破, 上面那个月饼的“好”字的“子”少了一横,变成“女了”。下面的“月”字少了两横。 汪大夏摸了摸砧板上三根从月饼上敲下来的横,就像三根细棍子,这个力度居然只是敲下来, 还没有敲碎,汪大夏不敢以牙试棍, 用手使劲掰, 才把细棍子掰成两断。 魏采薇自称用的是丁巫的配方烤出来的月饼, 难道这个独门秘方里有铁汁?这也太硬了吧!这是烤月饼还是铸剑? 不过,人类从原始走向文明,源于擅长制作和使用工具,敲击的方法行不通之后,汪大夏拿起了砧板上锋利的菜刀,挥刀就剁。 这一回,终于把月饼给切(剁)开了! 从横截面来看,月饼的确是五仁馅的,只是饼皮实在太厚了,中间的馅料只有薄薄的一层,所以咬不动。 瞧着饼皮的厚度和硬度,汪大夏还没吃就觉得牙疼,他干脆挥刀继续剁月饼,把月饼剁成小块,方便食用。 剁完了两个月饼,菜刀都缺了好几个小口子,汪大夏看着菜刀的缺口发愁,不过这时外头传来“磨剪子咧、戗菜刀”的声音。 汪大夏找到了救星,连忙菜刀拿出去,要走街串巷的磨工把缺口磨平。 待磨工磨好了菜刀,魏采薇也从甜水巷的水井旁洗好了菜蔬回来了。 汪大夏拿着磨得锃亮的菜刀,有些心虚的说道:“菜刀有些钝了,磨一磨。” “谢谢。”魏采薇提着菜篮子进屋,“鸡汤已经炖好了,我不会炒菜,这些蔬菜蘑菇就涮着吃,我从酒楼里买了配火锅的蘸料。” 魏采薇按照以往的记忆,学着丁巫做火锅。她从厨房拿出一个紫铜火锅,在中间夹了几个木炭,然后把炖好的鸡汤倒进火锅里当做汤底,煮过的那只鸡没扔,拿出来稍微放凉之后,用手撕成鸡丝凉拌着吃。 秋高气爽,小院子里凉风习习,吃火锅也不会觉得热,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天气了,紫铜火锅摆在中间,咕噜咕噜翻滚着金黄色的鸡汤,旁边摆着洗好的蔬菜,还有一盘盘菜市场肉铺老板片好的牛羊肉、堆成小山般的鸡丝,以及汪大夏剁好的五仁月饼。 这个中秋节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两人坐定,魏采薇是主人,希望客人能够吃饱吃好,看着点心盘子的月饼太少,“月饼不够吃吧,我再去拿一块。” “够了够了!”汪大夏担心她嗑坏牙齿,连忙阻止,“月饼甜腻,吃一点就够了。何况还有一桌子菜呢。” 魏采薇拿起一个切开的月饼,指着里头的馅料,“我最喜欢吃五仁月饼,但五仁月饼里有青红丝。我最讨厌青红丝的味道,以前都是丁巫帮我扯出的青红丝。后来他自学了厨艺,就自己动手烤月饼,只放五仁和冰糖,不加青红丝。我最喜欢他做的五仁月饼,从来不买外头点心铺子里的。” “今年我学着做一回,刚开始几个总是破皮,馅料露出来了,所以我把饼皮加厚,这样就包住了。” 难怪皮这么厚! 汪大夏假装很有兴趣的样子,问:“你的馅料如此特别,五仁不加青红丝,我还是头一见——那你的饼皮是用什么做的?” 魏采薇说道:“面粉。” 汪大夏:“还有呢?” 魏采薇说道:“当然要加点水,用力揉,把水和到面粉里去。面团可难揉匀了,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不会懂的。干面粉粘在手上很难搓掉,我刚才洗蔬菜时,才把手上的面粉洗掉。” 汪大夏的确不懂,但是他总觉得魏采薇的做法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可是他也不敢继续问啊!魏采薇第一次下厨,甭管好吃不好吃,应该以鼓励为主。 其实丁巫每次和做月饼的面团时,都会往里头加酥油、猪油、鸡蛋、磨碎的糖粉还有发面的面引子。 不管是做一咬就掉渣的桃酥、还是圆滚滚的月饼,他的秘诀都是多放油以及多放糖,自己吃嘛,不计成本,能放多少就放多少。 点心铺子是要控制本钱的,能放多少就放多少。 魏采薇只管吃,以为饼皮就是面粉与水和成的。 没有油脂和发酵过的面团,还擀得那么厚,经过高温烘烤之后的确是可以当做武器来使用的。 难怪连菜刀都砍瘸了。 “来,你是客人,你先吃。”魏采薇把一小块月饼放在汪大夏盘子里,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上一世,魏采薇没有下过厨房,所以,这是两世以来汪大夏第一次吃到她亲手做的点心。 汪大夏本打算往鸡汤火锅里倒一盘子羊肉的,但是魏采薇如此热情,他不能拒绝。 汪大夏之前已经用菜刀来试过月饼有多硬了,除非他长了一副铁齿铜牙,否则根本嚼不动。 然而,这种小问题怎么会难倒机灵鬼汪大夏呢,他可是连续捣毁白莲教两处巢穴、年仅十四岁就连升三级,成为锦衣卫最年轻的百户的男人啊! 所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饼皮再硬,用水泡一泡不就变软了嘛! 汪大夏假装喝茶,抿了一大口热茶,并没有咽下去,然后把剁碎的月饼放在嘴里,含了一会,用舌头抵了抵饼皮,感觉被热茶泡软了,就开始咀嚼起来。 这一嚼下去,感觉嘴里有什么硬物扎了一下,就像长了个口疮似的,有些疼。不过,这点疼算什么,我只是疼一疼而已,魏采薇失去的是她厨艺上的自信啊。 忍住。 汪大夏继续嚼,结果又刺了一下,更疼了。而且嘴里还有一股腥味,好像流血了。 这块饼皮是铁皮做的吧,不仅泡不软,还划伤了我的嘴。 不如干脆咽下去,我的胃一定能够消化掉,就别让嘴巴受罪了。 汪大夏的脑子有时候一根筋,上一次在画舫里吃饭,他被糖醋鱼的鱼刺卡住了,也是往嘴里拔了两口饭团,想要吞饭去刺。 汪大夏正要和着茶水往下咽,魏采薇一手掐住他的咽喉,“你的嘴巴怎么流血了?别咽,吐出来。” 魏采薇充满期待的看着汪大夏吃着自己亲手月饼,却看见两行血从他唇角留下来是什么惊悚的场面? 汪大夏把嘴里东西全吐出来了,秋阳下,赫然看见五仁里有一个闪亮的刀刃碎片! 魏采薇赶紧给他倒了清水漱口,“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在伴五仁馅的时候不小心把异物弄进去了。” 汪大夏吃着吃着就吃出血来,一看碎铁片,一下子就想到他挥起菜刀劈砍月饼时的情景。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虽然很尴尬,但是汪大夏不想让魏采薇从此对做月饼留下心理阴影,连忙说道:“我刚才用菜刀切月饼的时候,把菜刀砍了好几个缺口,没留意碎裂的刀片嵌进五仁馅里。” “幸亏我第一个吃,否则伤的就是你。” 魏采薇一愣,“所以你刚才要磨工磨刀,不是菜刀钝了,是砍缺口子了?” 汪大夏点点头。 “我做的月饼有那么硬吗?”魏采薇拿起一块完整的月饼,作势要放在嘴里咬一口。 糟糕!要崩掉牙齿的! ”住口!”汪大夏眼疾手快,挥手拍掉了魏采薇手里的月饼。 月饼飞了出去,砸在院墙上。院墙是今年陈经纪为了赶紧租出去这个屋子,亲手粉过的,月饼砸过去,生生砸掉了一块墙皮,而后反弹落在地上,把地面砸了个浅坑出来,然后咕噜噜滚到了魏采薇脚下。 魏采薇把月饼捡起来,五仁月饼经历了一轮折腾,几乎还是完璧,就像一个立了贞洁牌坊的寡妇,三贞九烈,守身如玉。 看着魏采薇失望沮丧的样子,汪大夏安慰道:“没关系的,你没有白忙活,五仁月饼虽然不能吃,但可以当暗器防身啊。你想想,如果有歹人闯入门户,你用月饼扔他,他以为是吃的,根本不会防备躲闪,结果一个月饼就能砸破他的头,出其不意。” 魏采薇看着汪大夏:我知道你在努力安慰我,可是……说出这样的话,你真的不如闭嘴。 汪大夏永远忘不了嘉靖三十九年的中秋节,因为这一天他和魏采薇吃饭,他因嘴巴里有两处刀片划伤流血了,不能吃滚烫的火锅。 他只能喝着清热降火、寡淡如水的绿豆粥,吃着没有撒盐、也没有任何调料的鸡丝,眼睁睁看着魏采薇坐在他面前涮着鸡汤火锅,吃完羊肉吃牛肉、吃菌菇、吃青菜、吃芋头片,最后在还锅里下了一小把挂面完美收尾。 ※※※※※※※※※※※※※※※※※※※※ 采薇:得让他长点记性,不要瞎吞东西,鱼刺和刀片都很危险啊。没有大夏就不可能有小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感谢在2020-08-16 02:23:50~2020-08-16 15:2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白、浪里个浪 30瓶;一筐柿子 10瓶;貓的太太、viuka 5瓶;小叶子 2瓶;叶、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见家长 吃火锅的精髓就在于最后吸纳了各种肉香和菜香的面条。 看着魏采薇捞出鸡汤火锅里最后一根面条, 汪大夏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正在长身体, 是个无肉不欢的人,吃着寡淡的稀饭鸡丝,就跟没吃一样,肚子喝饱了,但眼睛和舌头还是很馋的。 魏采薇把面条夹在碗里,却迟迟没有吃,筷子将面条一次次挑起来,秋风吹散面条上的热气,变成凉面之后, 她把面碗推到汪大夏面前。 汪大夏喜出望外, “给我的?” 魏采薇点点头, “我已经吃饱了, 面是给你下的。这两天记得不要吃烫的东西,勤漱口。还有, 中秋节都吃螃蟹, 但螃蟹这种发物不要碰,也不要碰有葱姜醋的蘸料, 这玩意最刺激你口腔那层膜。好好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溃烂了。” 虽然想给他一个教训,不要往肚子里乱吞东西,但魏采薇看到汪大夏馋馋的样子, 于心不忍,就把火锅最好吃的面条给他了。 汪大夏频频点头, 捧着比他脑袋还大的面碗吃火锅凉面, 面条吸饱了汤汁, 放凉之后更美味,这是他中秋节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吃完饭,汪大夏照例留下来和她一起收拾、刷碗。魏采薇把他砍碎的月饼都扔了——怕馅料里掺进菜刀碎片,剩下七块月饼没舍得扔,但咬不动,所以她干脆把七块月饼堆成宝塔状,供在了“亡夫汪二郎之灵位”的灵牌前。 饼皮上“花好月圆”四个字和灵牌有种诡异的相配呢。 也不知为何,看到硬如铁饼的月饼供在“汪二郎”的灵位前,汪大夏就觉得牙疼,好像是供给他吃的似的——其实的确如此。汪二郎就是汪大夏。 魏采薇摆好”供品”,又在四周布置了几个捕鼠夹,以防月饼招来老鼠。 汪大夏说道:“我觉得你多此一举了,老鼠啃得动木头,但是它肯定啃不动你做的月饼。” 这倒是事实。 魏采薇收起了捕鼠夹。 汪大夏轻咳两声,“今天八月十五,你有什么安排吗?” 魏采薇说道:“做饭,吃饭,睡个午觉,醒来后给陆府的李宜人配补身子的养元膏,然后再做饭——算了,不做了,做饭好麻烦的,晚上去外头吃。我今天清早起床,忙活一上午,结果也就鸡汤火锅勉强能吃,月饼烤砸了,害得你吃了一嘴的血。看来我和厨房没有缘分,就别互相为难彼此了。” 还真是烤”砸“了,砸墙都不破。 魏采薇挑战厨艺失败,从入门到放弃也就半天时间。 汪大夏乘机提出邀请,”这大过节了,饭馆也要提前打烊放假,都要过节嘛,你晚上未必能找到吃饭的地方。不如……来我们吃顿饭?” 魏采薇不敢相信,“啊?去你家?” 汪大夏点头,“咱们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本就是个团圆的节日,你一个人过,不如和我们一起过。你知道的,我那个继母已经被休了,家里只有我、我爹、木指挥使,还有我弟弟四个人,人口简单,没那么多规矩,就是坐在一起吃顿饭。” 秋天到了,京察结果也出来了,汪千户毫不意外因前妻吴氏放印子钱、犯了失察之过而丢了官职。 但是陆炳和五城兵马司打了招呼,要汪千户的心腹木百户接替了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木指挥在北城兵马司从一员小卒做起,一步步稳打稳扎,他接替指挥一职,众望所归,很能服众,加上陆炳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就官升一级,成为新的指挥使。肥水不流外人田。 木指挥依然住在汪府,依然对汪千户十分尊敬。 魏采薇说道:“你们家四个男人过节,我一个寡妇过去凑什么热闹?何况你并不是汪府的主人,你父亲才是,他不下帖子提出邀请,我也不好去你家赴宴,当个不速之客。” 你才十四岁,就这么着急带我见家长了? 我同意了吗?你家长同意了吗? 汪大夏向来不拘小节,懒散纨绔惯了,并没有想到礼仪这种细节,闻言拍了拍脑袋,“你说的对。不过没关系,我回去要我爹下一个请帖,他肯定同意。” 自从汪大夏连升三级成为百户,汪千户丢了官,父子两人的仕途发生逆转,汪大夏在家里的气焰越发嚣张了,他自信去爹那里软磨硬泡,还怕弄不出一张请帖来? 强扭的瓜不甜。魏采薇还是拒绝了,“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过节挺好。外头馆子关门,我把中午吃剩的热一热也能凑合。” 汪大夏正欲再劝,外头响起敲门声。 自从周小旗半夜绑架事件,魏采薇不会轻易开门,问:“谁?” “你的邻居,汪千户。” 说曹操曹操到,汪大夏赶紧跑过开门,“爹?您怎么来了?” 儿子果不其然在这里。这大过节的,有家不回,非跑到邻居寡妇家。 不过,汪千户对儿子已经放弃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他根本管不住儿子,由得他去吧。 汪千户说道:“我当然是来找魏大夫的。” 汪大夏依然堵在门口,“父亲找魏大夫何事?” 他担心父亲管不住他,就来找魏采薇的麻烦,丢给她几张银票、几亩田地、一栋大房子什么的,要求她离开“我的儿子”、“不要再纠缠了”以及“你和他是没有结果的”之类的话。 话本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当着魏采薇的面,汪千户不好对儿子发脾气,何况今天大过节的。 魏采薇迎过来了,“汪千户进来坐,喝杯茶。” “不用,我是来送请帖的。”汪千户拿出一个大红请帖,”我们当了四个月的邻居,互相照应,和睦友好。今日中秋佳节,想着魏大夫独自过,就备了几杯薄酒,特来邀请魏大夫晚上过去吃顿饭,未审肯命驾否?” 汪大夏愣住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我爹怎么误打误撞,撞到我心坎上去了?他怎么知道我想邀请采薇一起过节?” 汪大夏一时惊讶之后,对着父亲露出认可的笑容,难得父慈子孝一回,笑道:“送请帖这种事情,等我回家让我来送嘛,父亲还特意跑一趟。” 汪千户顿了顿,说道:“请帖昨晚我就写好了,本来打算早上要你送过来。可是你一清早不知跑那里去了。我在家等你一上午,又等到中午。实在不好继续等,怕魏大夫下午有其他安排,所以就来送帖子、面邀魏大夫,反正我现在无官一身轻,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魏大夫,不知你——” 魏采薇接过帖子,说道:“既蒙宠招,敢不趋命。”遂答应了今晚去汪府赴中秋宴。 汪千户不会无缘无故的邀请她赴宴,肯定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汪千户说道:“太好了,魏大夫有无忌口?我回去吩咐厨房。” 魏采薇刚打算说她没有忌口,什么都吃时,汪大夏插话说道:“我知道魏大夫的禁忌和喜好,我去和厨房说。” 汪千户和魏采薇同时看了汪大夏一眼,目光在他身上碰撞,然后分开。 汪千户心想:魏大夫看我儿子的目光好生奇怪啊!怎么有点像我亡妻看小时候的汪大夏发熊打破花瓶时的那种宠溺和无可奈何? 他们两人的关系……好像并不是市井传言的那样。 汪大夏乐颠颠的跟着父亲回家,直奔厨房,指挥厨师做魏采薇爱吃的东西,”……她不喜欢拆螃蟹,弄得指甲缝都有腥气,影响她处理药材。你把螃蟹蒸熟,把里头的蟹肉蟹黄蟹膏等等全部挑拨出来,用花椒、葱姜蒜末调味腌制,然后裹上一层面粉,回锅炸一次,炸的外酥里嫩,再塞进螃蟹空壳里头,借一借鲜气,然后用香油、酱油和醋调出蘸料,吃的时候蘸一蘸,哦,那个鲜美。” 这是丁巫在的时候经常做的一道菜。魏采薇就是喜欢这种大口大口的吃螃蟹肉的感觉,不用拿着一堆拆蟹的工具摆弄,吃的清爽。 汪大夏跟着魏采薇沾光,也吃过几次。对丁巫的手艺很是叹服。 厨师说道:“这个法子有趣,小的这就试做一道,给二少爷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 如今汪大夏虽然不是汪府的主人,但是他连升三级,背靠陆炳这个大靠山。而家主汪千户已经是“昨日黄花”。未来汪家是汪大夏的,就连仆人也跟着看脸色,纷纷迎合讨好汪大夏。 汪大夏好容易来厨房指点,厨师自是要好好伺候着,凡是他所要,无不满足。 汪大夏说道:“汤就定下鸽子汤,记得炖得烂一些。“ “好的,二少爷。” 汪大夏吩咐道:“……醋烧白菜、红糟鲥鱼、黄熬山药鸡、熬个栗子粥、凉菜做个玉瓜(黄瓜)拌辽东金虾(金钩虾米),再做个玫瑰鹅油烫面蒸饼。” 全是丁巫做过的菜,而丁巫只做魏采薇喜欢的菜,所以跟着丁巫的菜谱去做准没错。 “好的,都记下了,酒水要什么?” 汪大夏答道:“魏大夫很少饮酒,备点随便喝、喝多少不醉人的果子露即可。” 汪大夏在厨房试菜,那道酥炸螃蟹试了三次才过,“……这个味很相似了,照着做。” 木指挥把汪大夏下午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汪千户,当然,是报喜不报忧的那种,“二公子升了百户之后,变得细心会照顾人了,和四个月之前大闹北城的熊孩子完全不一样,未来前途无量啊。” 木指挥打心眼替汪大夏高兴。 汪千户依然愁眉不展,“我是他亲爹,他从来没有这样伺候过我,一顿饭而已,试菜都试了三次,就是预备给皇上接驾也不过如此了。你说,他和魏大夫是个什么关系?他为何关心她更胜过关心我这个爹。” ※※※※※※※※※※※※※※※※※※※※ 本章所有的菜式,包括酥炸螃蟹,都出自《金瓶梅》。 另外,上一章采薇烤的月饼硬度问题,她只有面粉和水,法棍和面时还多一样酵母呢,酵母菌让内部充满气体,蓬松,变得脆一些。而采薇连面都没有发,是一团死面直接烤。加了酵母的法棍都硬成那样了,采薇烤的月饼只能比法棍更硬。 从硬度来看,俄罗斯大列巴 “鸿门宴” 如果说下堂妻吴氏是汪氏父子感情的刽子手, 那么木指挥就是他们父子的速效救心丸,每每在濒临崩溃之时抢救一把,药到病除。 见汪千户一副“养儿不如养条狗”的失望表情痛诉汪大夏待他不如照顾邻居家小寡妇细心。 木指挥立刻劝慰道:“在二公子心中, 当然是父亲更重要了。他在邻居家蹭了那么多顿饭, 理应还人家一个席面, 肯定要好好准备了,可见二公子在人情世故方面进益了。他以前可不会考虑的如此周到。” 木指挥这样一解释,汪千户觉得挺有道理, 心下稍慰,叹道:“我们汪家虽不是什么钟鸣鼎食的大户人家,但好歹传承百年,厨房的家底还是有的, 办的席面也颇有人称道之处,能拿得出手。” “你在我们家也吃这些年, 厨子的手艺应该还过得去吧?怎么他就是不喜欢,几乎天天下了衙门就往邻居家蹭饭吃?难道邻居家的饭就是香?你看看他要厨房做的菜单——” 汪千户把菜单递给木指挥,“除了那道酥炸螃蟹有些独到之处外, 其余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不是我自夸,我们家虽然没落了, 但平时吃比这个菜单要好得多, 他怎么就是鬼迷心窍, 觉得别人家的饭菜香呢。” 木指挥不是圆规,不能什么事情都能圆的上,劝道:“这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千户何必翻这些旧账。且做饭都是丁巫, 如今丁巫不知所踪, 正被锦衣卫通缉遣返, 他这个月就很少过去吃了。” 丁汝夔七七之日过后,锦衣卫去头条胡同装修了一半的药铺“拿人遣返”,结果当然扑了空,丁巫跑了,锦衣卫正在通缉丁巫。 “没有吃的,他也没少去邻居家,可见他并非为了一口吃的。”汪千户问道:“北城满天飞的那些不堪谣言我并不相信,我养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和魏大夫之间应该是清白的,可是他不图吃的,也不图美色,他每天往邻居家里跑到底图什么?” “这个……”木指挥也被问住了,他同样不能理解汪大夏诡异的行为,根据他的观察和直觉,汪大夏估计还是个处男,说道:“大概是知己吧,我和千户非亲非故,不也在千户家里吃住了这么多年。” 说的也是,不过……汪千户说道:“我跟你都是大老爷们,他和魏大夫毕竟男女有别。男人和女人,如何做得知己?” 木指挥又劝道:“千户别想太多了,所谓不聋不痴不做阿翁。难道二公子和魏大夫不是单纯的知己关系,千户大人就有办法把二公子硬拽回家,不准他踏入邻居家一步?” 不能。从十岁开始,汪千户就已经无法控制住熊孩子汪大夏了,何况汪大夏现在是锦衣卫百户,翅膀已经硬了,汪千户无权无职,就更没有办法制住儿子。 汪千户沉默,过了一会,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木指挥说道:“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意思就是既然管不了,那就别管了。 邻居家里,因要赴宴,魏采薇不能穿的太简朴,换了一套新衣服,秋香色通袖袍、鸦青色缎面马面裙,把白绫包头的孝髻拆了,梳了个圆髻,插戴一对象牙插梳,戴了一对玉葫芦耳环,这样打扮既符合她寡妇的身份,也不失礼节。 中秋都要赏月,汪府作为沉淀百年的勋贵之家,花园里里当然建有邀月台,专门用来登高赏月,晚宴就摆在这里。 因魏采薇是女子,不好同桌合餐,就干脆效仿古人,每人一个小桌,分散摆在邀约台,大家分开吃。 伺候汪千户、木指挥、汪大夏的都是侍童,伺候魏采薇的是一个侍女,在一旁布菜倒酒。 汪千户还请了乐户来奏乐助兴,乐户行了礼,把乐单递给魏采薇,要宾客点曲。 如今时兴南曲,魏采薇迎景点了个《新水令》“小园昨夜放江梅”。 乐户退下,手持檀板,配乐的丝竹洞箫也随之而起,两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俏童开始唱南曲,声音缠绵时如清泉石上流、高亢时似乎乘风飞入夜空的明月、清脆时就像初春河道的坚冰开裂,清冷无比。 听着好曲,耳朵像是被情人抚慰过,无比的妥帖,竟然不输魏采薇上一世在宫廷听过的好曲,可见汪千户对这次中秋宴是花了心思和银钱的,并没有因她是个寡妇而有所轻视。 魏采薇本是看在汪大夏的面子上,抱着应酬汪千户的态度来赴宴的,但是分桌而食、以及邀请的乐户水准之高等细节来看,汪千户相当有诚意啊。 一曲终了,魏采薇举杯,敬了东道汪千户一杯。 这一曲只是吃些月饼点心开胃,到了吃正餐的时候了,侍女撤了点心盘,将汪大夏要厨房准备好的菜肴一道道送上。 魏采薇看着醋抄白菜、玉瓜般拌辽东金虾还有酥炸螃蟹这些熟悉的菜肴,顿时一怔:怎么全是丁巫的拿手菜? 魏采薇夹出螃蟹壳子里的酥蟹肉,蘸了调料盘,外酥里嫩还鲜美,味道和丁巫的手艺有九成相似了。 魏采薇赞道:“府上的厨子手艺真是精湛。” 汪千户说道:“这是犬子下了厨房和厨子一起定的菜单,这道酥螃蟹他试了三次味道才定下。” “犬子”汪大夏使了个眼色,对着她微笑点头:惊喜不惊喜?快来表扬我! 魏采薇顿时觉得嘴里的酥螃蟹不香了:又把我的话叮嘱当耳旁风!你嘴里被刀片划了两个口子,我交代不要吃太烫太油之物、不要吃螃蟹这种发物,尤其是不要沾酱油醋葱姜蒜之类的太刺激口腔薄膜的调料,你就是不听! 还试了三次?你的嘴巴还要不要了! 魏采薇淡淡道:“汪公子用心了。” 汪大夏等着魏采薇表扬自己,但是坐在斜对面的人却没有预料中的惊喜,怎么回事?难道厨子搞砸了,这次炸出来的酥螃蟹不是最后试菜的那个味? 汪大夏赶紧夹了一筷子,蘸了料碟吃了一口,明明就是这个味嘛,为什么魏采薇不高兴? 魏采薇看汪大夏还是不要命的吃,又心疼又生气,顾不得客人的矜持客套了,说道:“汪公子的伤好了吗?” “啊?”汪大夏这才明白为何魏采薇面色不善,“好……些了。” 以魏采薇对他的了解,绝对是谎话。 不听医嘱还说谎,魏采薇目光比月光还冷,又问:“才过半天就好了?汪公子从何处神医那里得了灵丹妙药?说来听听,我去拜访拜访。” 汪大夏:“我……嗯……” 没等汪千户问话,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的木指挥急忙问道:“你怎么了?何处受伤?重不重?你这孩子怎么受伤都不说一声。” 汪大夏说道:“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就是嘴巴里头……长了两个疮,有些疼。” 汪大夏说谎是家常便饭,他的真话顶多只有谎话的十分之一,不敢说他是生嚼刀片受的伤。 因为一提起这个,拔出萝卜带出泥,就要牵扯到魏采薇烤的独门暗器——月饼。这样会伤魏采薇的面子。 上一次锦衣卫捣毁白莲教两处巢穴,尤其是红袖招在半夜爆/炸,汪千户一直担心汪大夏的安全,听到只是生了口疮,暗自松了一口气,当即吩咐伺候的小童,“还不快把酒、螃蟹这些酒菜都撤下去,要厨房煮个清火的皮蛋粥端上来。” 木百户加了一句,“泡一壶菊花茶,放在井水里凉了再给二公子喝。” 于是汪大夏眼睁睁看着满桌好吃的全部端走了,中秋节赏月宴,看着别人又吃又喝,只有他桌子上摆着一碗没有一滴油的皮蛋粥,一壶凉菊花茶,真是要饭的都吃的比他好! 汪千户看着儿子吃瘪的样子,心情蓦地大好:小子,你也有今天! 若平时,这小子就不知道“忍”字怎么写,早就大闹中秋宴,拂袖而去了,根本不会坐在这里继续陪客。 哪像今晚这么乖顺,吃瘪了还安静如煮熟的螃蟹般坐着一动不动——以前是活的螃蟹横行霸道。 汪千户难得绽放出笑容,又点了一首南曲《醉太平》助兴。 木指挥察言观色,他有重大发现:魏大夫一个眼神就能制住桀骜不驯的汪大夏,汪千户说一万句都当耳旁风,但是魏大夫一句话就够了。 木指挥心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单纯的知己我并不确定,但是我确定他们两个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的关系。 在汪千户面前,汪大夏是个油盐不进的铁板。但是在邻居面前,汪大夏就是一块柔糯的豆腐,任凭邻居揉圆搓扁。 魏采薇最初以为是“鸿门宴”,她做好了十全的准备,打算在宴会上迎接汪千户的试探和“拷问”,甚至都都做好了可能会挨骂的准备。 可是真正赴宴之后,魏采薇觉得汪千户是个和善、好脾气、懂得尊重人、没有什么架子、话不多、很好相处的人。 汪千户真正把她当成客人邀请,能够看得他有时候欲言又止,但他一直克制的自己,不会在宴会上让任何人难堪。 这对一直忍受外界各种谣言和背后指指点点的魏采薇而言,已是难得了。所以,她放开了自己,该吃吃,该喝喝,玩着酒令,听着时兴的南曲,享受当下。 中秋宴,大家虽然话不多,但宾主尽欢——除了吃不上肉的汪大夏。 宴会过后,喝得微醺的汪千户对木指挥说道:“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汪大夏晚上喝粥喝茶,别的都没碰,他什么如此听话过?他在魏大夫面前反而懂规矩了,真是奇迹。” 魏采薇喝的是果子露,并不醉人,临走时给了汪大夏一包药丸,要他含嘴里,等药丸慢慢融化,治疗嘴里的伤。 次日,魏采薇刚做好李宜人的养生膏,宫里司礼监来人了,手里拿着黄册,说宫里征召宫廷女医,以备金秋选秀之用,给各地待选的秀女检查身体,看有无隐疾。 魏采薇大喜:终于可以见到未来冠宠后宫的尚寿妃了。 ※※※※※※※※※※※※※※※※※※※※ 温馨了两章,发几块又甜又硬的月饼,就要开始一场腥风血雨的撕x狗血不断的宫斗加夺嫡啦,大家一定要准备好强大的心理,因为接下来的嘉靖皇室各种狗血八卦会不断的刷新各位的底线。感谢在2020-08-17 02:21:29~2020-08-17 19:1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闲雨花临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目视之 80瓶;姐姐 40瓶;七弦 20瓶;娜娜杰、30178818、苏锦瑟 10瓶;今天也很棒棒哦、lisawyj123、奶西 5瓶;一帘媚阳 3瓶;小叶子、彼岸曼殊沙华 2瓶;花点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钓鱼执法 炎热又热闹的夏天过后, 迎来清爽宜人的秋天,就当人们认为终于有了清净日子过后, 传出了要选秀的风声。 京畿一带的气氛蓦地紧张起来了。 为什么?因为老百姓一般不愿意自家姑娘选秀。 大明迁都北京后,选秀基本都在京畿一带,专吃窝边草。太/祖皇帝朱元璋给皇室定下“选秀畎亩,联姻民间”的方向之后,皇室基本上不和勋贵大臣们联姻了,都是从寒门里选姑娘嫁入皇室。 但纵使寒门,很多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想送女儿选秀,因为前几朝的皇帝都有殉葬的陋习,甚至有些藩王的妃子们也殉葬, 除了有心用女儿的命来换取荣耀的人家, 一般人家都不想让女儿去冒险, 纷纷想法子逃避选秀。 后来正统皇帝废除了殉葬陋习, 民间逃避选秀的情况稍微有所好转。但是,接下来的成化帝独宠比他大十七岁的万贵妃, 甚至为贵妃废了皇后! 连皇后都被废, 何况普通嫔妃?万贵妃生的儿子早逝,她也不想看其他妃子生孩子, 成为打胎小能手,多少宫女嫔妃被折磨致死,民间又不敢送女儿去选秀了。 下一朝皇帝差点被万贵妃弄死,决定一生只要皇后一人, 后宫无妃,秀女进宫就是守活寡的开始, 一点机会都没有。民间当然也不想把女儿送进去当寡妇, 耽误花期。 到了下下个皇帝正德皇帝, 干脆只喜欢人/妻和娼妇,对正儿八经选进宫的秀女没有兴趣,甚至十几年不见皇后,民间更不敢送女儿进宫了,正德皇帝干脆绝嗣,皇位落到堂弟、也就是现在的嘉靖帝身上。 由于大明一代代殉葬的陋习和层出不穷的奇葩皇帝,让京畿百姓们一听选秀就战战兢兢。 现在的嘉靖帝十六岁登基,年轻有为,那时候身体也还好,选皇后和后宫嫔妃时,民间有人家愿意把出色的女儿送来选秀,觉得这个励精图治的年轻皇帝和以前那些奇葩皇帝不一样。 但是,现实狠狠打了他们的脸,让老百姓们觉得送女儿选秀其实是送入了火坑,没有最惨,只要更惨。 嘉靖帝刚开始也还好,后来修仙嗑药,性情大变,无论对皇后还是嫔妃们都刻薄寡恩,接连废了两个皇后。 甚至有一段时间迷信一个叫做陶仲文的道士,用少女的初潮来炼制的仙丹,那一批选进来的秀女们年龄都故意选偏小、还没有来初潮的小少女,选进来之后,被养在一处当成了”药人“,给秀女们喂催初潮的药物,以收集“药材”。 这些药物对秀女们身体伤害极大,死的死,残的残,催出初潮之后,经期还不能吃饭,只能像蚕一样吃桑叶、喝露水,身体经过这样的摧残之后,就像药渣一样被宫廷抛弃。 即使有“幸运的”被家人领回去,后来另外许配给人家,也很少有秀女能够怀孕生子,因为那种催初潮的药物药性极其霸道,会使得秀女们终身不孕。 吃了仙丹的嘉靖帝暴躁易怒,时常鞭打嫔妃和宫人,有个叫做杨金英的宫女忍受不了折磨,就和十几个宫女一起乘着他入睡时,用白绫围住脖子,想要勒死他,但太过慌忙,白绫打了个死结,没能勒死嘉靖帝,这就是震惊朝野的“壬寅宫变”。 十几个宫女连同两个嫔妃都被处死,血洗宫廷。 宫女造反,是历朝历代都没有之事,居然发生在嘉靖朝,可见吃了“仙丹”之后的嘉靖帝有多么暴戾冷血。 “壬寅宫变”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当年蛊惑嘉靖帝用初潮炼仙丹的臭道士也死了,嘉靖帝现在服用的丹药以金石为主,吃完之后没那么疯癫暴戾,有所收敛,不再有毒打宫人致死的事情发生。 但是“壬寅宫变”给京畿之地的老百姓们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觉得后宫就是火坑,一听说要选秀了,家里有尚未定亲的适龄少女的人家赶紧想办法逃避选秀。 有的把闺女送到南方亲戚家躲着;没有南方亲戚的人家,就把闺女送到郊外山沟沟的亲戚朋友家躲着;若实在没有可以信任的亲朋好友托付闺女,就只能火速寻一个男人,赶紧把闺女嫁出去。 所以,选秀的消息一经传出,京畿之地吹唢呐的乐工生意蓦地火爆起来了! 到处都在办喜事、喝喜酒,唢呐是必不可少的乐器,各种嫁妆铺子也是生意火爆,赚的盆满钵满。 更有甚者,实在在周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就去大街上逛,看到好像是未婚的少年,就把少年往家里拖,软磨硬泡要少年写婚书,情愿一分钱聘礼不要,白送一个老婆,当晚就拜堂成亲。 这种街头捉女婿的荒诞戏码越演越烈,一些家教严格的家族甚至严令禁止家里未婚男子出门,以免被人捉去当女婿,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纵使娶个村姑、市井泼妇也得认了。 民间如此惶恐,骚乱不断,这下把负责这次选秀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厂公黄锦给惹怒了。 照这样下去,能够从京畿之地选出几个秀女来后宫参与复选? 如果秀女一个个歪瓜裂枣,不成体统,没几个拿出手的,岂不是惹人笑话?黄公公脸面何在? 所谓大浪淘沙始见金,如果要选出出类拔萃的秀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沙子”们淘汰掉,连基本选秀人数都达不到,还选什么秀女啊! 要留下足够多的适龄参选,单是司礼监和东厂是做不到的,于是黄公公请锦衣卫帮忙,想法子平息京畿之地投亲靠友、混乱婚嫁、街头捉女婿的现象。 黄锦是嘉靖帝还在潜邸时的大伴——也就是陪藩王读书的太监,正经司礼监内书堂出身,博学多才,深受嘉靖帝信任,亲切的称呼他为“黄伴”。 这十年嘉靖帝每一次死刑复核的时候,陆炳都会贿赂黄锦和他手下的公公们,帮忙把丁汝夔的卷宗放在最后一个。 所以,黄锦有所求,陆炳当然答应了,命分布在京畿之地的大小探子们按照地盘划分,暗访家中是否有适龄少女,制作成名册,交给东厂。 黄公公分发名册,要手下徒子徒孙们按照名册带人,如此,亡羊补牢,阻止那些打算远走藏起来躲避选秀的少女。 接下来,就是对付街头捉女婿的那些人了,陆炳也只有妙招。 京畿之地,保定府,前门大街,一座茶楼。 锦衣卫要继续“钓鱼执法”。 做平民打扮的陆缨对汪大夏说道:“轮到你上场了。” 咔嚓一声,汪大夏拿着铁夹子夹核桃,“怎么又是我?” 陆缨指着自己,“我试过好几回,没有人拉我。你已经被拉过八次了,是我们当众最抢手的一个,你不去谁去?” 锦衣卫吴小旗附和道:“对啊,我也就两次而已,这里人都喜欢汪百户这样的女婿。我也理解,我若是当爹的,也希望给闺女在街上拉个俊女婿。” 吴小旗就是牺牲的面具吴的独子,父亲被严世蕃手下的死士害死之后,他子承父业,来到锦衣卫当差,他不愿意看守仓库,只想跟着陆缨在外头出生入死。 捣毁白莲教两处老巢行动中,他表现突出,还在积水潭里救了五个不会水的同袍,论功行赏,从小卒升了小旗,都叫他吴小旗。 汪大夏浑身不愿意,指着陆缨,“你长的也俊,为什么不拉你。” 吴小旗笑道:“因为咱们的头儿天生一副生人勿进、莫惹老子的样子,谁敢拉这样的人当女婿,老丈人怕是要被女婿揍一顿。” 汪大夏就不一样了,他目光清澈,笑容灿烂,一副涉世未深,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天真少年郎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很好骗的处男。 而且这里是保定府,不是京城顺天府,这里没有人认识汪衙内。若在京城,东南西北中五城的百姓谁敢拉汪衙内当女婿啊。 汪大夏吃着核桃,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加入锦衣卫,不仅仅要出生入死,和对手斗智斗勇斗运气,我还要出卖/色/相!” 生活不易,汪大夏为魏采薇守身如玉这条路走得很是艰辛,有时候身不由己,总要牺牲一下身体。 陆缨为他倒了一杯茶,“你放心,我们一直暗中跟着,只要对方逼你成亲,我们就立刻出现,给你解围。陆大人要还黄公公人情,我们得赶紧刹住民间街头捉婿的歪风。” 汪大夏将茶水一饮而尽,”我这次听你们的,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今天就要赶回顺天府。“ 我已经快七天没有见到魏采薇了! 陆缨说道:“这是保定府的最后一次行动。明天我们去永定府,到时候你得再牺牲一下色相。我保证,永定府是最后一个地方,震慑完永定府我们就回京城。否则,我们无法向陆大人复命。” 官大一级压死人,汪大夏莫得办法,只得照做,赶紧把事情办完。 汪大夏穿着寒酸,但是很整洁,一副落魄人家子弟的样子,在街上闲逛,喜欢逛价格昂贵的书店,但一本书都买不起,站着白看书,屡屡被店主轰走,“别弄脏我们的书,不卖就别乱翻。” 被轰了两次之后,他被“蓄谋已久”的媒人盯上了:长得帅、目光天真纯洁、年少无知,无钱无势的穷小子,好控制,给点甜头就上当了。 媒人迎上去,“少年,想不想看免费的书?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随便看,你跟我走。” 被捉的汪大夏来到保定府郊外一个三进小院里一个书房里,书房不大,但是藏书不少,里头有个焦急的中年男人,看到汪大夏进来了,顿时一眼看中,命人端来一杯茶,“走了那么远的路,渴了吧,来,先喝杯茶。” 汪大夏喝了,喝完就觉得头晕目炫,连字都看不清了,中年男人说道:“我这里的书可以随便看,但是看之前要立个字据,如果损坏书本,是要原价赔偿的,来,你在签字画押。” 言罢,中年男人递上一张婚书,故意把上面的字折起来,只留下签名的地方。 汪大夏昏头昏脑的写上了一个名字:汪伯达。 他爹汪千户就叫做汪伯达。 汪大夏签完字就晕倒了,中年男人取出印泥,将他右手五个手指头全部染红,啪的一下摁在名字旁边,大功告成,男人说道:“来人,送新姑爷入洞房。” ※※※※※※※※※※※※※※※※※※※※ 大夏:请叫我坑爹小能手,谢谢~感谢在2020-08-17 19:15:22~2020-08-18 02: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多多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低吟浅唱啊 14瓶;卷卷云、颖颖1978、季廿 10瓶;柠檬橘子 4瓶;小叶子 2瓶;ja□□ine、⊙?⊙!、冻笔新诗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洞房 小狐狸汪大夏阴沟翻船, 中招了,不是假晕, 是真晕过去了! 不是他不够小心,而是这户人家不按常理出牌,忒心急了。 以他当街拉走八次的经历,去了女孩子家里,都是先喝茶吃点心好生伺候,然后旁敲侧击他有无婚配、家中亲人、籍贯等等,然后送他一身绸缎衣服换上,故意展示女孩子家如何豪富、如何有地位,只要他答应当上门女婿, 以后家产都是他的云云。 因为这种心疼女儿、不想让女儿进宫的人家, 家境通常还不错, 不可能随便把一个男人拉到家里当女婿, 委屈女儿一辈子。 就是赶上选秀的特殊时候,我家闺女才屈尊嫁给你。否则, 你一个穷小子, 将来做梦都娶不上这么好的老婆!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村, 就没这个店了,机不可失。 你不答应?快把绸缎衣服脱了,穿上你的布衣快滚!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软硬兼施,哄他入局。 所以, 汪大夏觉得那杯茶只是开始, 没有料到这户人家居然如此心急, 还没开口打听他的底细、用财富来诱惑他,就直接在茶里下药放倒他了。 汪大夏身体就像被那杯茶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无法反抗,脑子也糊涂了,任人摆弄,和现实世界好像隔了一层起雾的玻璃,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男人把婚书递过来的时候,汪大夏起初一怔,而后脑子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场景,他在酒楼里喝醉了,老板把账本给他,他写上他爹的名字“汪伯达”,要店主去汪府要钱。 这种事情实在太多,写亲爹的名字都写成肌肉记忆了,在丧失意识时,给他一支笔,他顺手就写下“汪伯达”。 为什么这次的人家如此猴急?直接下/药把上门女婿弄倒,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免费送老婆这种拉郎配并不是随便什么贩夫走卒都能遇到的“好事”。 扮穷小子的汪大夏长相气质完美契合了拉郎配人家的喜好,加上市井疯传有锦衣卫暗探扮作穷小子故意引诱人家去拉他当上门女婿,然后暗探们跳出来制止,结果女儿没嫁出去,还要赔钱赔女儿,当晚就有司礼监的小火者和老太监过来亲自相看,如果觉得符合参选条件,就送到各府衙门里,预备初选。 这下把这户人家给弄急了,乡下种地的穷小子、市井闲汉他看不上,觉得配不上自家姑娘,挑肥炼瘦,拖了些时日,得知来保定府查访司礼监公公们随时可能来看家里相看他家的宝贝女儿,他女儿颇有些姿色,身体康健,一定会被选上的! 当父亲的大急,刚好媒人将新拐来的汪大夏带过来了,一看就是斯斯文文落魄书香门第的少年,被当父亲的一眼看中,就是他了! 因当心采选的公公们上门,当父亲的就出此下策,将汪大夏一杯茶放倒,写婚书、按上手印,马上洞房! 按照原计划,汪大夏进屋,确定对方就是强抢良家少男,就立刻对上空放出信号,陆缨等人闯进来制止,罚款的罚款,拿人的拿人,震慑当地,不准再当街抢男人了。 杀鸡儆猴,如此一来,会让一些欲效仿的人家歇了心思,等候采选。 汪大夏中招了,信号无法放出,整个人就像腾云驾雾般,被几个小厮扶到仓促布置的新房里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喜服,胸口还挂着一朵大红花。 “呵呵。”汪大夏对着镜子里的新郎傻笑,我终于娶到魏采薇了,今天就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我娘子呢?”汪大夏问。 小厮捂嘴笑道:“在洞房等姑爷。姑爷随小的来。” 汪大夏被扶到洞房,小厮指着坐在床头、头戴凤冠,双手举着团扇遮面的女子说道:“这就是新 娘。” “娘子。”汪大夏推开小厮,往洞房走去,“对不起,我来迟了,外面总有人拦着灌酒,你久等了了吧。” 小厮见新姑爷如此配合,就笑嘻嘻的关上房门。 新娘挪开遮面的团扇,恍惚中,眼前的新娘就是他无数春梦里的魏采薇。 “你就是我的丈夫?”新娘问。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满意的点点头,“长的还不错。” 汪大夏呵呵笑道:“我何止长的好看,你没见过的地方长的更好,不信你看……” 言罢,汪大夏开始宽衣解带。 “等等。”新娘阻止了,问他:“你喜欢烟花吗?” 汪大夏:“你喜欢我就喜欢。” 新娘说道:“我最喜欢看烟花了,一直想着将来我成亲那也,一定要放烟花到半夜,看个够,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婚礼太仓促,不能放了。” 汪大夏说道:“为什么不能放?你喜欢看烟花,我就放给你看,让你看个够。” 新娘指着窗外的光,“天都没黑,放出来也看不见,就跟媚眼抛给瞎子看差不多,没意思。” 汪大夏说道:“把窗帘子拉上,我们就在屋里放。” “好主意!”新娘麻利的用竹竿拉上了窗帘,屋子里只有一对龙凤喜烛还亮着,新娘拿出收藏的烟花,“这种烟花叫做地老鼠,不用飞上天,点燃后就放在地上转圈。这是个花筒,用拿着就呲呲往外喷烟花,你记住不要朝着人喷就行了……” 新娘把私藏的烟花拿出来显摆,汪大夏拿着一根香,一口气点燃十个地老鼠,但见一个个圆滚滚的火球在地上乱串,释放着眼花缭乱的烟火,新娘一边笑,一边提着裙摆爬到桌子上,以防被地老鼠喷出的烟花溅到。 新娘拍手大笑道:“好好看啊!不够,再多放一些,多了更好看!” 汪大夏见娘子开心,他更开心,采薇的笑声就是对他最好的奖赏。 他踩在一个小凳子上,把箱子里的地老鼠全给点了! 地上全是一个个喷着烟火、横冲直撞的地老鼠,此时的地板就像一片繁星的夜空,星光闪烁,群星挤在一起窃窃私语,明明灭灭,一闪闪亮晶晶。 与此同时,大宅外头,平民打扮的陆缨焦虑的摸出一块西洋怀表看时间。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表了,“不对劲,以前汪大夏大概五分钟就会释放信号,这次三个五分钟过去,还是没有动静。” 吴小旗说道:“会不会是这家人比较含蓄,弯弯绕绕的,还没有说出口?” 陆缨直觉不对劲,“不等了,我们冲进去,汪大夏的安全要紧,总不能让他真的出卖色相。” 陆缨一声令下,锦衣卫暗探们鱼贯而入,当他们控制住家主,得知汪大夏已经被送入洞房时,陆缨心急如焚,一脚踹开了洞房。 一股强烈的火/药味迎面而来。 陆缨赶紧叫道:“撤!有埋伏!” 然而并没有什么埋伏,撤退后的陆缨从大门里看去,穿着喜服的一对新人手里着花筒放烟花,洞房的地板上一只只喷烟花的地老鼠咻咻乱窜。 汪大夏就像喝醉了似的,手持花筒乱喷,烟花点燃了帷帐,都已经烧了一半了还浑然不觉,新娘子只顾玩烟花,根本没有回头看。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灭火!”陆缨叫道。 陆缨第一个冲进去把神志不清,陷入幻觉的汪大夏拉出来,宅子家主则把宝贝女儿背出来了,“要你洞房你玩什么烟花!差点酿成大祸!” 洞房你应该玩新郎啊!亲爹给你挑了这么好看的新郎,把生米煮熟了,你不是处女,就不用去选秀了。 新娘不仅不害怕,还咯咯直笑,“新郎那有烟花好玩,我就喜欢玩烟花。” 此话一出,除了被抬下去救治的汪大夏,满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了。 此女……与众不同。 家主哭丧着对陆缨说道:“这位军爷,不是我故意欺瞒朝廷。实在我家这闺女从小就被我宠成这种没有心眼、没有眼色的傻大姐。她年幼失母,我怕她被继母折磨,就一直没有再娶,不晓得如何养女儿,也无法教她如何成为一个淑女,想着等她到了十八岁,我给她招个老实听话的上门女婿过日子,不用嫁到夫家看婆母脸色,在别人家里讨生活。” “就我家这个闺女的性格,不会伺候人,根本不是进宫的料,她什么都不懂,犹如一张白纸,什么都敢说,这要是进宫,不得把贵人们得罪光了啊?估计初选就被刷下来了。” 陆缨也觉得这个家主说的有道理,宫里的人,各个都长着七巧玲珑心,心眼多如蜂巢,这个姑娘长的还行,但在美女如云的宫里,也就是中人以上之姿罢了。谈不上什么令人惊艳的大美人。 陆缨说道:“我们只管保证将适龄的女子送去采选,谁选上、谁落选都不归我们管。从初选到定为保定府送选的秀女们进宫参加复选,得过好几关,你着急什么?说不定明天就被退回了。” 陆缨觉得这个女孩毫无可能。 当天,女孩就被送到保定府衙门去了,女孩临走时,老父亲含泪给她收拾行李。 女孩是个随遇而安的性格,笑着安慰父亲,“女儿就是走个过场,去去就回。剩下那些烟火给我装好了,我回来要玩的。” 老父亲哭道:“你要是被刷下来送回家,我给你买一车烟花庆祝。” “一言为定!”女孩伸出小指头,“来,我们拉勾,不准反悔。” 两个小指头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保定府衙门,这里已经集合了第一批参选少女,正在进行初选,有朝廷派来的宫廷女医把关,将体态不匀称、看起来有隐疾的姑娘们先淘汰。 魏采薇刚好被派到保定府。 但是她要先给一个熟悉的人治疗,正是神志不清的汪大夏。 她判断汪大夏是中了类似曼陀罗之类令人迷幻的药,给他配药治疗,次日早上才醒过来。 “你醒了。”魏采薇说道:“你起来走两步,看看有无不适。” 汪大夏却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和魏采薇洞房的春/梦里,他一把将魏采薇拉到床上,俯身吻过去,“娘子,春宵苦短,我们放了半夜的烟花,也该歇息了吧。” ※※※※※※※※※※※※※※※※※※※※ 汪大夏:这个春/梦好长。 采薇:我看你是不知阉之将至!感谢在2020-08-18 02:24:47~2020-08-18 18: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落 70瓶;黄大仙要升天 28瓶;mianmian、旒、泡沫 20瓶;藏月 16瓶;谨 10瓶;啥 7瓶;乐享书城 6瓶;agan 5瓶;小叶子 2瓶;ja□□ine、楠木可依、喵喵阿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不干净了 魏采薇是主动请缨来保定的。 因为尚寿妃就是保定府选出来秀女。 司礼监在京畿各府派出宫廷女医, 每个女医负责一个地方的选秀,女医们当然喜欢离家近, 京城五城、宛平大兴最好。 这些宫廷女医中,魏采薇年纪最小,她说我年轻,身体好,愿意去远一些的地方,就去保定府吧。 上一世她们两个在宫里相识,这一世,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魏采薇干脆更早一点认识尚寿妃, 来到了保定府, 只要牢牢抱住这位福大命大的秀女, 即使将来陆炳重蹈覆辙, 他们这些人不至于顷刻间没有了保护伞。 尤其是陆缨。上一世,陆炳死后, 陆家败落, 陆缨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在锦衣卫被人排挤, 干不下去了,脱下一身戎装,回归家里,匆匆嫁人、匆匆守寡、匆匆出家, 从此销声匿迹。 如果这一世尚寿妃愿意拉陆缨一把,陆缨在宫里有靠山, 在锦衣卫的位置就能保住了。保住了陆缨, 远在敌国当卧底的丁巫才会安全, 因为陆缨是丁巫最坚实的后盾。 所有的这一切,都必须要有后台。名利场就是这么残酷,人走茶凉。 魏采薇此次就是来找靠山、烧冷灶、抱大腿的。重来一世,必定未雨绸缪,保住所有人的周全,并不只是为了自己。 魏采薇万万没有想到,汪大夏会在这里,而且昏迷不醒,身上还穿着新郎官的喜服! 上一世,魏采薇都没有看他穿过喜服。 魏采薇的第一反应是:他穿喜服的样子真好看。上一辈子结为对食夫妻时太仓促了,宫里头不能大操大办,摆了几桌酒,穿得稍微隆重一些,就算是礼成。留下了遗憾。 但来不及感动,第二反应就来了:他为什么穿着喜服?他跟谁拜堂了? 陆缨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魏大夫,他没事吧?” 魏采薇心中好气又好笑,问:“他……是自愿出卖色相的?” 如果是自愿的……我就不救了!另请高明去吧! 陆缨说道:“是我的命令。我手下这些人他长的最好,他已经是第九次被街头捉女婿了,是个最香的诱饵。我们都没有料到这家人会如此心急,一上来就用药把迷得神魂颠倒。” 魏采薇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大急:“这家人也太丧心病狂了,为达目的,下如此猛药,他——他被人非礼了?”哎呀,漂亮的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陆缨说道:“没有,他节操尚在。幸好那家人全家都是奇葩,父亲下药,女儿新婚在洞房里和新郎玩烟花,差点把洞房给烧了,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放了两箱子烟花,里头乌烟瘴气,全是火/药味,就像过年除夕夜似的。” 魏采薇一听,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问:“此女是不是姓尚?” 也只有尚氏敢这么玩,无拘无束,天真浪漫。 陆缨:“正是,魏大夫怎么知道?” 魏采薇:“哦,我刚才看见一眼刚刚来保定府衙门采选的名册,这个姓氏很少见,又写在前面,就记住了。” 陆缨关心汪大夏身体,更关心她的差事,“汪大夏受伤,就交给魏大夫了,我们还要赶往永平府办事,不等他了。” 作为女儿身,陆缨天然的反感选秀,她天天在锦衣卫衙门等着丁巫的消息,可是身为锦衣卫千户,她又不得不执行陆炳交代的任务,所以赶紧走完过场了事,她还要等丁巫传信。 陆缨就这么把汪大夏踢给了魏采薇,带着手下们奔赴永平府。 一听说是尚氏,魏采薇立刻不介意汪大夏一身喜服了,但一想到这喜服毕竟是为别的女人所穿,她还是有些不舒服,给他配解药的时候,要一个小宦官给汪大夏换了衣服。 汪大夏昏迷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上一世他为她挡住毒箭,重伤倒下时的时候,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五天后他终于醒过来,但也从此落下病根。 晚上,魏采薇悉心照顾汪大夏,三次喂药,她把他上半身抬高,一勺勺的喂,昏迷的他吞咽缓慢,大部分的药都漏出来了,她就每次多熬几碗药,确保他能喝上足够的药量。 魏采薇一晚上只是微微合合眼,不曾好睡,连衣服都没脱,就趴在他枕边睡了一会,听到窸窣的动静,她立刻睁开眼睛,看到汪大夏醒了。 这说明她的解药有效果,魏采薇高兴极了,要汪大夏起来走两步试试。 但是苏醒后的汪大夏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精神的很,他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了床上,就像做过无数遍似的,娴熟的抱腰翻滚,将她逼到床里头,翻身而上,就像泰山压顶似的压过来,她避无可避,双手又被他轻松控制住了。 他就这么劈头盖脸的吻过来,魏采薇脑子一片空白,明明上辈子做过无数遍的事情,这辈子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这是怎么了?七天不见,他就从乖乖听话的小奶狗变成了见人就咬的大狼狗? 就像冰和火焰同时朝着她攻击而来,她是既期待,又抗拒,心中纠结成了一团麻花。 “娘子,春宵苦短,我们放了半夜的烟花,也该歇息了吧。” 这一句梦呓般的话立刻将纠结的麻花打碎了,这家伙还在幻境中! 而且,你还幻想着和尚氏放烟花!和尚氏过春宵!叫尚氏娘子! 魏采薇双手不能动,但是脖子可以动,在那个吻即将落下时,她别过脸去,汪大夏的唇擦过她的脸颊,落在了枕头上。 汪大夏晃动着脑袋,像个小奶喵似的耸动,寻找她的唇,耳鬓厮磨间,魏采薇脑子全是上一世和汪公公亲热的场景,两世的汪大夏似乎要在这一刻合体了,可是一想到汪大夏还在幻境,他想着并不是自己,魏采薇拼命扭动着身体挣扎。 汪大夏犹如泰山压顶,挣脱不动,不仅如此,魏采薇还能清楚的感觉到苏醒的汪小夏膈着她的大腿,越来越来精神的样子。 魏采薇嗅到了危险,只得出了下策,她不再逃避,主动吻着他的脖子,然后……用力一咬! 啊! 汪大夏受痛,终于放开她的手,用手捂住脖子。 魏采薇双手得以解脱,乘机推开了汪大夏,跑下床,拿起昨晚一壶凉透的茶水,兜头浇在汪大夏脸上,“你清醒一点,看看我是谁。” 魏采薇简直要气炸了。七天不见,你梦里就换了人。 疼痛加上凉茶,真实又疯狂,汪大夏都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了,喃喃道:“不一直都是魏采薇你吗?和你成亲、洞房里玩烟花、共度春宵,你吻了我,怎么又咬我,还朝我头上泼水?我只是做了世上所有新郎会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到嘴的新娘突然变脸,从柔情似水变成冷若冰霜,梦境从春/梦一下子变成了噩梦。汪大夏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魏采薇一听,这才明白汪大夏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中了迷/药后,把尚氏当成了我。 穿新娘服的是我。和他玩烟花的是我。共度春宵的是我。要亲吻的人也是我。 怒火被瞬间浇灭了。暴雨转晴。 魏采薇拿起洗脸架上的手巾,扔给汪大夏,“把头脸擦干净,清醒一下,你现在不是做梦,这是现实。昨天你被那户人家迷倒,送入洞房,和新娘一起疯疯癫癫的放烟花,差点把洞房给点了。 “什么?”汪大夏如梦方醒,顾不得去擦湿漉漉的头发和脸,当即用被子拦住身体,像个贞洁烈夫似的在被子的遮挡下检查自己的身体。 “啊!我的衣服!连里衣都不是昨天穿的那件!”汪大夏帅容失色,“我该不是被……啊!我不干净了!” “你没有,你和新娘光顾着放烟花了,没干别的。”魏采薇说道:“衣服是小宦官给你换的。” 魏采薇心想:得亏你遇到了贪玩耍的尚氏,若是其他女子,看上了你的美色,等陆缨等人醒悟过来闯进去救你的时候,你这个生米八成已经成了熟饭。 魏采薇还把他昏头昏脑签的婚书拿出来,“汪伯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把你爹的名字写上去,给自己找第二个后妈?” 听说自己贞操尚在,汪大夏由悲转喜,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从床上起来,点燃火镰,把婚书烧了,“就是签顺手了,以前在外头欠了花销,就签上我爹的大名,要债主找我爹要钱去。不过——” 汪大夏看着魏采薇脸色,“我现在已经不干这事了。” 魏采薇脸色转好,知错能改,这还差不多嘛,果然比以前有担当多了。 汪大夏颇为得意的继续说道:“我现在在外头都签在锦衣卫的账上,要他们去锦衣卫衙门结钱。若遇到那种没有锦衣卫账目的小店,我就要老板开收讫,拿着找陆统领签字报销。就像你昨晚给我喂的药,我这算是工伤,汤药费归锦衣卫出,等你回去给我写个条,尽量多写点数目,我能多报点钱。” 魏采薇:你这……也太会过日子了吧! “且住。”魏采薇发现汪大夏擦头发的手巾有血迹,定睛一看,“你的脖子流血了。” 就是魏采薇在床上咬的,没想到汪大夏脸皮厚,脖子皮却薄的很,一咬就透了,留下两排带血的牙印。 刚才汪大夏苏醒后关心的是他是否失身的问题,忘记了脖子疼。 魏采薇要汪大夏坐下,她拿出药粉,一点点的洒在脖子上止血,说道:“牙印太明显了,你记得穿竖领的衣服,直到牙印消失。否则,顶着这个幌子出去,我昨晚又和你在一起,外头还不知道会怎么传谣言。” ※※※※※※※※※※※※※※※※※※※※ 汪大得意的捂着流血的脖子:四舍五入就算吻过了,所以这不是牙印,这是吻痕!感谢在2020-08-18 18:55:51~2020-08-19 01:4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蜻蜓 40瓶;不要瞪我、云倾溪、桥豆 20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41218617、大橙子、貓的太太 10瓶;布鲁斯老爷要学习 6瓶;苏木 5瓶;小叶子 2瓶;早睡早起、cecilia、何时复西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家里那块灵牌擦一擦还能接着用 汪大夏不想穿竖领衣服, 锦衣岂能夜行?必须得把吻痕亮出来显摆给大家看啊。 汪大夏说道:”陆统领一年四季都穿着竖领的衣服,我不想学他, 看着就热。脖子勒得慌,无法呼吸。” 其实已经是秋天了,穿竖领不会热。汪大夏这个借口不怎么样。 真是个磨人的家伙,魏采薇念及他中毒初愈,身体尚虚,不好说他,选择后退一步,说道:“那你就待在房间,不准出去。” 又问:“你那个梦……是怎么回事?刚才都把我拉到床上去了。” 别以为我把你的脖子咬出血, 就忘记找你算账了!年纪轻轻的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着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 汪大夏脸一红, 身下的绵软还印在他皮肤的记忆里, 他虽没有亲到, 但沾了不少便宜,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我以为还是那个梦。梦这种事情, 天马行空, 我也控制不住的,做梦……不管做到什么荒唐的梦境都不算犯罪吧, 别说洞房梦了,我就是梦到登基皇帝,也不能说我谋反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不过, 汪大夏看着魏采薇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立刻改口道:“当然, 做梦不能成为我轻薄你的借口, 做错了就得认, 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其实,我对你的心意一直没有变,既然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我会负责到底,等回到京城,我就和父亲挑明此事,三媒六聘,娶你过门。” 汪大夏居然在第一次表白失败后不到两月后再次表白,颇有越挫越勇之势。 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我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历经沧桑,深知情为何物,你还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郎。 魏采薇内心激动,面上淡淡的,“你是中了迷/药才会做这种梦,这药怕是还有催/情的作用。生病就吃药,对症下药,别把终身大事当成解药。就当刚才的事情是一场梦,没有真的发生过,不准说出去,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言罢,魏采薇转身就要走。汪大夏不甘心第二次表白就这么失败了,连忙迈着大长腿跑去堵在门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你明明那么在乎我,红袖招被炸的夜里,你不顾性命的走进积水潭里找我,你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有情人就应该结为眷属,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 “我——”饶是魏采薇两世为人,此时一颗心也如惊涛骇浪上的一叶扁舟,被浪头扔上去,顶到云端,又打下来,压在浪底,“原因上一次我就说过了,你还太年轻——” 汪大夏打断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好吃懒做、只等着继承家里千户爵位的纨绔了。我已经封为百户,脚踏实地的升官走仕途过日子,我努力攒钱,一应开销全部找各种由头要陆统领签字报销,月俸一分都没动,全攒起来了。我是年轻,但不幼稚了,京城十四岁就成亲甚至当爹的男子有的是,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点头?你给个准话,我照着去做便是。” 第一次表白被拒绝后,汪大夏自我反省,觉得魏采薇拒绝他是有理由的,是啊,她凭什么答应我。 图我年轻小?图我赚得少? 既然如此,我就改嘛。 汪大夏从混吃混喝继承爵位变成努力升官发财,连瞎子都能看出他的转变。 尤其是升了百户之后,汪大夏自觉是个可以养活小家庭的大男子汉了。 所谓饱暖思老婆,升官发财的汪大夏很快开始第二次的告白,而且这一次,他更加“咄咄逼人”,根本不给魏采薇拒绝的机会。 你可以说不行,但是你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做,你会说行,总有一天你会说行。汪大夏志在必得。 男大十四变,汪大夏成长太快了,还化被动为主动,令魏采薇难以招架。 “你很好。”魏采薇说道:“你这样下去,将来必成大器。我拒绝你,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汪大夏急道:”你有什么问题?我未婚,你未嫁,两情相悦,明媒正娶。你是个假寡妇,家里的亡夫的牌位就是个摆设,无所谓要守三年孝期,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汪大夏一直坚定的认为魏采薇是喜欢他的,哪怕第一次表白拒绝他,她也喜欢他,甚至不舍性命的救他,只是嫌他年纪小,还不到成亲的时候。 汪大夏就是这么自信。 这下把魏采薇逼到角落里了,面对汪大夏炽热深情的眼神,和上一世相比,还多了一份天真清澈,没有一丝阴霾,就像秋天湛蓝的天空,这是她努力守护,也为之沉醉的东西。 她无法看着这样的眼睛,对他说出类似“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这种违心之词。 她不忍伤害他一丝一毫。她奇迹重生,就是为了保护他不受上一世的苦难和折磨。 但是,浑然不觉自己和全家都逃过一场大劫的汪大夏却陷入了感情的折磨,他爱而不得,而给他带来爱而不得的痛苦的人正是她自己。 魏采薇左右为难,只得说道:“我有心结(你还太小),只能自己慢慢打开(等你长大),任何人都帮不我(不能拔苗助长)。你现在就很好了,无需改变什么,不要再从你自己身上找问题。” 汪大夏说道:“可是你一直拒绝我,如果不能娶你,我改变有何用?我还不如回到过去,当一个好吃懒做、无忧无虑的纨绔,轻松自在。” 这是大实话,为了娶魏采薇,汪大夏才心甘情愿的走出纨绔的舒适区,不再混日子,开始钻研升官发财、仕途经济、追求上进,他往上爬的很辛苦,出生入死,甚至还被迫出卖色相,累并快乐着,因为这样日子有个盼头,他离娶魏采薇又进了一步。 这下把魏采薇逼得毫无退路可走了,别看她嘴上嫌弃,面上淡淡的,心中却一直在克制自己。汪大夏就是她掌心的宝贝,吹不得,碰不得,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万一再拒绝他,他走了极端,重回过去北城四害的样子,破罐子破摔怎么办? 何况,他本处在容易走极端的年龄,上辈子就悲愤之下挥刀自宫了。 不管怎样,今天得给他一个交代。 魏采薇说道:“三年,你给我三年时间解决问题。三年之后,如果你的心意没有改变,无论外人如何议论、嘲笑,我都会嫁给你。” 就像上一世,我和你结为对食夫妻一样,嫁给一个死太监,终身都有人在背后耻笑、讥讽、指指点点,但那又如何?我们两个一世恩爱,甜了一辈子,才不理会外人如何说。 在锦衣卫摸爬滚打三年,汪大夏应该能够长成一个男人了。上辈子,汪大夏也是长到十七岁才吃上她的软饭。 汪大夏:“三年?” 魏采薇:“三年。” 汪大夏狂喜万分,乐颠颠的去翻黄历,“今天是八月二十三,三年后的今天,我就可以带媒人上门?” 魏采薇点头,说道:“如果你还没有改变心意的话。你敢娶,我就敢嫁。” 汪大夏还是不敢相信:“三年之后,我只要提亲,你就答应?万一我像我爹一样被政敌算计,削职为民;或者和白莲教打斗,缺胳膊瘸腿,或者干脆死——” 魏采薇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别胡说八道,自己咒自己,你会好好的。我既然许下诺言,定会信守承诺。无论你遭遇什么,我都会等你。即使遇到最坏的状况——我家里那块灵牌擦一擦还能接着用。” 亡夫汪二郎之灵位。一直都是你啊。 还能这样用?被捂住嘴的汪大夏不能说话,只能点头。 魏采薇一直都是爽利果断的性格,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可是汪大夏没有想到魏采薇会如此笃定的定下三年之约,那句“我家里那块灵牌擦一擦还能接着用”看似是一句话玩笑话,可是他明白这句话比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更加决绝! 魏采薇放开手,“还有,这三年里,你必须对我以礼相待,发之于情,止乎于礼,可不能像今天早上这样把我拖到床上动手动脚了。” 魏采薇的誓言来的太快,汪大夏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咬了咬自己的手臂,很疼,然后像苍蝇似的搓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最后,在书桌旁边停下,铺开纸笔,添水磨墨,说道: “口说无凭,你得立个字据,写个婚书,三年后的今天,我就拿着婚书上门提亲,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 为了让汪大夏在这三年安心搞事业,不要走极端,魏采薇提笔写了婚书: “今日与汪大夏定下三年白头之约,一朝缔约,永结良缘,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此证。魏采薇,嘉靖三十九年,八月二十三日。”(注1) 魏采薇轻轻吹干笔墨,递给汪大夏,“现在放心了吧。” 汪大夏得寸进尺,说道:“你得按个手印。” 魏采薇心道,我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心下有些小恼,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寻找红色印泥,这是保定府衙门的驿馆,房间没有印泥,魏采薇就拿出红色唇脂,往手指上沾了沾,正欲往婚书上按手指印,想起了什么,在半空停住了。 汪大夏飞到云端的心猛地坠落,“怎么不按了?你反悔了?” 魏采薇将食指上的胭脂涂在嘴唇上,然后啾的一声亲在婚书上,留下一个完整的红色唇印。 上一世和汪大夏没羞没臊当一对对食夫妻,七情六欲,纵情声色,没有天然工具就创造工具的各种床笫之欢。这一世和尚且稚嫩的汪大夏谈起纯纯之爱,积累了两世的爱情,魏采薇在情/趣上的功力只增不减。 ※※※※※※※※※※※※※※※※※※※※ 今天来迟了,送甜甜的一章以及100个红包安慰一下久等的各位。 注1:改自民国的婚书“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感谢在2020-08-19 01:46:15~2020-08-19 20:1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目视之 98瓶;前辈不是好前辈、司马娇焦 20瓶;两块 12瓶;41464814、起名字这么难、lilo、香草雪糕 10瓶;zzxx、永远的露茜 7瓶;巧丽明目、更砂、雅意 5瓶;lisawyj123 3瓶;懵~、小叶子 2瓶;柠檬橘子、远远、不高兴to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小秘密 “给, 现在满意了吗?” 魏采薇将婚书递给汪大夏。 汪大夏拿着婚书,愣愣的看着红唇印,目光发直, 如梦似幻, 不, 现实发生的一切比他以往任何一个春/梦都要香/艳。 看着汪大夏这幅没见过世面的呆样,魏采薇暗暗摇头:上一世她和汪大夏可会玩了,两人玩疯了的时候,汪大夏还曾经在嘴唇涂上她的胭脂, 就像盖章似的,在她全身都盖了一遍, 连脚趾头上都有唇印。 而且, 还撒娇不准她洗澡, 还数了唇印的数目, 说明天晚上还要数一遍,若少一个, 他可不依的。 次日, 她只洗去手脸脖子三个地方的唇印, 穿上女官官袍,头戴六翅乌纱帽,去寿春宫服侍尚寿妃去了——宫里有权势的对食夫妻在宫外都有住所, 在宫里当差, 不当值就出宫在家里, 和普通官员的府邸一样。 刚好那天尚寿妃心血来潮, 要出宫去昌平行宫里泡温泉, 她随侍左右, 尚寿妃下了温泉, 非要拖着魏采薇一起泡,魏采薇全身都是红唇印,脱了就露馅了,执意不肯。 尚寿妃小孩子性情,乘她不备,将她拖下水,她一泡进去,淡红的颜色就从衣服里流出来,把尚寿妃吓坏了,“哎呀,对不起,早知你来癸水我就不逗你玩了。” 魏采薇见她受了惊吓,只得附耳解释原因,把尚寿妃乐得大笑不止,还给她出馊主意,“……汪公公回去检查不要紧,我帮你亲回去,反正唇印都长差不多。他又不知道是他亲的,还是我亲的。” 这话说的,饶是脸皮厚如魏采薇也不禁脸红,“胡闹,若皇上知道寿妃娘娘亲了我,我们夫妻俩岂不是要被逐出宫廷。” 尚寿妃大笑,“你想得美呐,我只亲你自己亲不到的地方,剩下的地方你自己亲,反正看不出来。” 魏采薇坚决不肯——她都亲不到的地方尚寿妃更不能亲了好吗! 此事便罢了。 不过,泡完温泉没几日,她早上进宫服侍,昨晚侍寝的尚寿妃刚刚醒来,慵懒的躺在床上,叫她过去,她不知何事,尚寿妃掀开被子,露出一截锁骨,但见如玉般的肌肤上盖着一个篆刻的红印,“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 这是嘉靖帝自封的道号。 尚寿妃低声道:“昨晚陛下高兴极了,拿着章盖得我全身都是。陪皇上玩耍要花些心思,我就是从你身上得来的灵感。以后你和汪公公再用怎么新玩法,你告诉我呀,不准藏私,自己动脑筋琢磨太累了,我就照抄你们的……” 魏采薇和尚寿妃在一起,犹如小姐妹一样,经常交换一些私密的事情,老皇帝和汪公公都不知道。 如今,这个被后来被称为“妖妃”的宠妃尚氏还在保定府衙门待选呢。 魏采薇写了婚书就出去忙着找未来的靠山尚氏了,留下抱着婚书傻笑的汪大夏。 等汪大夏回过神来,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贼心顿起,对着嫣红的唇印吻过去,只隔着一张纸的距离时,停了。 不行,对着唇印吻的话,胭脂粘在他的唇上,唇印会越来越淡的,多亲几次就没有了。 不过,这难不倒小机灵鬼汪大夏,他将婚书反过来,对着唇印的背面啾的一声亲过去。 四舍五入就算是接吻了!而且无论怎么亲、亲几次,都不会影响婚书正面的唇印。 真是一个无比美妙的清晨呢。 魏采薇安抚好了未来小丈夫,就立刻忙事业,去了秀女初选的房间。 第一轮就是验身,淘汰掉五官不协调的、牙齿发黄不整齐的、太胖的、太瘦的、身体有明显疤痕的、皮肤粗糙的、胎记明显或者过大、体态不匀称的、身有异指或者附耳的、罗圈腿的、头发枯黄看起来孱弱的,还要凑过去闻身体,有无狐臭等异味,甚至还用尺量身体各部位,记录在册。 第一轮过后,就淘汰了一半的姑娘,司礼监小火者给每个淘汰的姑娘们发放了一些布头,还给了路费,命家人将她们领走,不会让姑娘们白跑一趟。 剩下一半的姑娘们,谈不上大美女,但一个个相貌端正,体态匀称,站在一起时,也有眼花缭乱之感。 接下来,就是魏采薇领着十个保定府本地稳婆来验证她们是否是处女了。 屋里并排摆着十张交椅,交椅的扶手是两根伸出去的木棍,稳婆要求姑娘们脱了裤子,躺在交椅上,双腿打开,加在扶手的两根木棍上,方便坐在小杌子上的稳婆看处女/膜是否完整。 都是十二到十六岁未婚羞涩的少女,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脱裤,还要把双腿高高架起来,露出女人最私密之处,一个个羞涩扭捏不已,你推我,我退你,都不敢过去脱裤躺下。 但尚氏例外,她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一个主动进去,解开裤腰带,将裤子一脱,没羞没臊的往交椅上一躺,光洁匀称的双腿往扶手棍子上一撩,还催促稳婆,“快点吧,都到了吃中饭的时候,还有一关要过。我饿了,赶着去吃饭,再拖下去,菜都凉了。” 这下把稳婆都逗笑了,“姑娘真是随遇而安的人,一看就是有福的,将来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啊,不要着急。” 尚氏躺在交椅上笑道,“饭要一碗一碗的吃,上顿吃不到下顿的饭,今天又吃不到明天的饭,我可不管未来什么山珍海味,下一顿能吃饱吃好就行。” “姑娘真是想的开。”稳婆一边说,一边在手指上戴上一截洗净晒干的羊肠,扒开附身验看,“会有一些不适,姑娘忍一忍。” 因尚氏开了头,姑娘们心想反正也要过这一关,也纷纷横下心来,效仿尚氏脱了裤子,躺在交椅上任由稳婆查看贞洁。 稳婆用戴着羊肠的手指扒开细看,对负责记录的魏采薇说道:“半月形,完整。” 魏采薇走笔如飞,心想果然是未来的宠妃,从开始选秀就与众不同了,这乐天傻乐、活在当下、无忧无虑的性格,对多疑阴戾、孤独寂寞冷的老皇帝而言就是一抹阳光。 尚氏从交椅上起来穿裤子,稳婆将羊肠脱下丢弃在桶里,戴上新羊肠,叫道:“下一个。” 这时另一个稳婆验看其他秀女结果也出来,“我没有看到,她并非处子之身。” 姑娘吓得架在扶手木棍上的双腿都哆嗦起来了,“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我一直守在深闺,不见外男。” 涉及女子清誉,魏采薇放下笔,戴上羊肠,亲自查验,的确没有。 姑娘留下两行清泪,觉得人生都要毁了,魏采薇说道:“你别着急,有些女子天生就没有,并不是表示你不清白,我有个法子,你来试一下。” 魏采薇命人抬进来一个马桶,马桶地下铺着干燥细腻的香灰。 魏采薇命光着下半身的姑娘坐在马桶上,拿出一个鼻烟壶,让姑娘深吸一口鼻烟,姑娘只觉得一股酸辣气冲鼻腔里,把浑身的七窍都打通了,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喷嚏,连鼻涕口水都喷出来了。 魏采薇要姑娘站起来,查看桶底的香灰,说道:“若是已经越规行男女之事,上气泄,下气已泄,桶底的香灰必然会被下气吹动。若香灰纹丝不动,她就必然还是完璧之身。你们看,香灰不动,她是清白的。”(注1) 姑娘听了,喜极而泣。 魏采薇说道:“我能还你清白,但是进宫还要查验一次,到时候有更高阶的宫廷女医在场,她们未必都会认同我的法子。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你蒙冤受屈,这一关不能让你过,可服?” 姑娘擦干眼泪,“民女心服口服。”反正我也不想选秀,淘汰就淘汰吧。 姑娘穿好衣服出去,魏采薇把她拉到一旁,低声交代:“将来你若嫁人,新婚夜前几天和当天,将草木灰泡水过滤干净,用这种碱水清洗这里,即使没有那个东西,洞房夜也会见元红。只是会很痛,你要吃些苦头,但总比让人误会你不守贞,新婚夜被退婚强一些。” 这世道,女子若被人指责失贞,相遇当于死亡,所以魏采薇宁可指导姑娘弄虚作假。这个女孩幸亏遇到了魏采薇,避免了悲剧人生。 姑娘懵懵懂懂的点头答应了,“多谢魏大夫指点。” 魏采薇进去继续记录其他姑娘,之后查到一个女孩是石女,天生没有孔隙,遂也被淘汰。 待验完所有的姑娘,已经是下午了。魏采薇去吃饭,尚氏自来熟似的蹭到她身边坐下,“魏大夫,那个坐在木桶上打喷嚏的方法是真的可以验证处子之身吗?” 若是一般人,魏采薇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就是了,但魏采薇晓得尚氏的喜好,尚氏喜欢直来直去、说真话的人,而且一旦取得尚氏的信任,她就会对这份信任十分珍惜。 魏采薇说道:“女人下面的两个出处,能让桶底的香灰动的其实只有一个出处,那个地方男人女人都有,和是不是处子毫无关系。” 尚氏恍然大悟,直接了当的说道:“那就是说只有放/屁才能吹动香灰了。” 额,不愧为是你。魏采薇点点头,“你不要说出去,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哦。” ※※※※※※※※※※※※※※※※※※※※ 虽然上一章已经发100个红包了,但是本章是100章,必须庆祝一下,所以,舟在本章继续发100红包。 注1:验处子之身的法子,出自明朝话本小说集冯梦龙做著的《喻世明言》里《李秀卿义结黄贞女》这个故事。三言二拍是舟经常翻看的小说,推荐喜欢元明背景的世情小说的读者们去看。 这个故事里,成全女扮男装的女主和男主姻缘的是南京守备太监李公公,没错,又是一个死太监哈哈哈哈,而且小说结为还用一首诗赞美了李公公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做法:“节操恩情两得全,宦官谁似李公贤?虽然没有风流分,种得来生一段缘。” “你说怎么验法?用细细干灰铺放余桶之内,却教女子解了下衣坐于桶上,用绵纸条栖入鼻中,要他打喷嚏。若是破身的,上气泄,下气亦泄,干灰必然吹动;若是童身,其灰如旧。朝廷选妃,都用此法,道聪生长京师,岂有不知?当时试那妹子,果是未破的童身,于是姊妹两人抱头而哭。”感谢在2020-08-19 20:18:21~2020-08-20 02:0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伪灌篮高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gkotree 30瓶;ilpisces、却尘犀。、我和黑卡锁了 20瓶;心非不语、年少不知愁滋味、16264055 15瓶;刘萌萌、阿黛2 10瓶;johnny大鱼鱼 5瓶;早睡早起、小叶子 2瓶;喵喵阿九、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作弊 尚氏见魏采薇好相处, 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个姑娘……是真的天生就没有那个东西吗?” 魏采薇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如果你身处一个一句话就能改变其他女人命运的位置, 真相什么的,重要吗?” 尚氏想了想,说道:“说的也是。不过, 我肯定坐不到像魏大夫这样的位置, 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选进宫的, 我爹就住在保定府衙门外头的一家客栈里, 就等着我被淘汰, 把我接过家呢。魏大夫, 你觉得我有希望么?” “这个嘛……”魏采薇说道:“我只负责检查参选秀女的身体, 至于选中或者落选, 我管不着。你呢, 你想要被选中吗?” 尚氏从荷包里摸出一把瓜子,分给魏采薇一半,边嗑边聊, “我当然不想了, 听说宫里规矩多, 我从小散漫惯了, 在那种地方不适合。不过,我最远只跟爹爹去过京城玩,远远的看过皇宫,皇宫真大啊, 我对皇宫挺好奇的, 如果能够撑到进宫参选, 长长见识, 最后被淘汰了也值,我这辈子也算是进宫的人了。” “魏大夫,你是宫廷女医,应该经常进宫吧,宫里是不是好奢华,连路都是金子铺的?宫里的嫔妃是不是特别的美,就像画中的仙女?宫里的人都吃什么?顿顿都有肉吃,山珍海味,想吃啥吃啥?” 魏采薇说道:“实不相瞒,我虽是宫廷女医,但医术尚不如其他女医有名气,至今只给豪门高官的女眷看过病,宫里的贵人们还没有征召过我进宫瞧病。我只进宫去司礼监参加御医的会考,并没有进过东西六宫。不过,我走过的路都是石板路,地上没有金子。” 尚氏拍马屁,“那是因为魏大夫年轻嘛,很多人都觉得年纪大的有经验。” 又问,“我成为保定府送选的秀女,在宫里待选时,可以召魏大夫进宫看病么?” 魏采薇生怕这个尚氏进宫参选后异想天开,做出装病找大夫的事情来,忙说道:“你若真病,就会立刻被逐出宫廷。你若假病,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尚氏吐了吐舌头,“如此说来,就是我这种秀女根本资格征召女医,只有宫里的贵人们才可以。” 魏采薇点点头,“宫里规矩多,只不过,越往上的贵人,能够约束她的规矩就越少,贵人们是有特权的。” 尚氏懵懵懂懂,“我明白了,要么别进宫,要么就要使劲爬,当宫里最贵的贵人。” 尚氏虽然像个大大咧咧的傻大姐,悟性却是极强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魏采薇说道:“最贵的贵人也是一人之下,越不过皇帝的。” 尚氏说道:“哦,当然是皇帝最大。” 一荷包瓜子的功夫,两人就这么聊熟了,末了,尚氏还请教魏采薇,“我今天下巴这里痒痒的,好像长了个疮,这个会影响明天的复选吗?” 魏采薇细看过去,尚氏是个小圆脸,额头饱满,秀眉大眼,一脸福相,双颊就像两个成熟蜜桃,不用施脂粉就有十分的颜色,她低头的时候,下颌是双下巴,有些婴儿肥,更显得幼圆。 那个疮就夹在双下巴皮肉之间,尚氏努力高昂起脑袋,把双下巴扯平了,把疮指给她看。 魏采薇看了疮的形状,又给她把脉,说道:“不用担心,你只是快要来天癸了。天癸过后,红疮自会消失,千万不要手挤压,会留疤的。” “天癸是什么?”尚氏听不懂。尚氏母亲早逝,父亲独自把她带大,一直把她当小女孩宠着养大,并没有发觉女儿即将成为一个大姑娘了,怎么可能告诉她这些女孩子私密之事。 魏采薇猛地意识到尚氏还是一个初潮未至的十三岁小少女,遂把她带到自己房间,取出一包她备用的陈妈妈来(也就是古代的布质卫生巾),教她使用之法。 尚氏抱着一包陈妈妈,面如死灰,“……每个月都要来一次,一次好几几天,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天啦,我不想当女人了。魏大夫,有没有药吃了之后就不来这个?” “没有。”魏采薇说道:“等你四十多岁老了,或者怀孕、喂奶的时候才会断。在这期间,别无他法。注意保暖,多喝热水。” 尚氏还不能接受自己长大的事实,蔫蔫的回房,也是巧了,次日就用上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且说汪大夏得了魏采薇立的婚书,还一吻盖章,他在房间里偷着乐了一上午,中午换了竖领的袍子床上,要找魏采薇一起吃饭,得知她还在给秀女们验身忙碌,就没去打扰,去了保定府逛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魏采薇刚刚送走尚氏,汪大夏请她出去,“我下午打听了保定府好吃好玩的地方,我们出去玩去。” 震惊!锦衣卫百户和宫廷女医利用职务之便公款旅游! 保定虽不如京城繁华,却也有几处景致,他们在鸡距河上泛舟,听上游一亩泉的泉水涛涛汇入河道。 看“新秋凉露湿荷丛”、“晚霞澄锦照芙蓉”,但见“穿帘小燕双双好,泛水闲鸥个个轻”。(注1) 恋爱中的人看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到处都是寓意,比如汪大夏,泛舟的时候专门找并蒂莲,掐下来送给魏采薇。 看岸边的燕子,水面的河鸥也是一对对在天空中追逐嬉戏,连蜻蜓也……啊呸!这一对对蜻蜓也忒不要脸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做起了生小蜻蜓的事情来! 汪大夏暗骂又羡慕,蜻蜓真是自由自在,看对眼了就可以立刻洞房。我还要等三年呢。 身而为人,我很……着急。 汪大夏“触景生情”,魏采薇上一世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他们两个经常一起出游。现在汪大夏看景,她看汪大夏,怎么都看不够,满目秾华,都不及他。 待汪大夏感觉她的目光,回头看她时,她立刻挪开目光,假装看风景。 反复几次后,汪大夏忍不住问她,“你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看我,为什么要偷看我?” 因为怕你骄傲,不敢让你知道我其实有多么爱你。魏采薇正色道:“我没有。” 汪大夏:“你就有。” 魏采薇觉得,以他们两个现在幼稚的对话来看,两人年龄加起来应该不超过八岁。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魏采薇说道:“你不要总是问个不停,婚书都写了你还想怎样?黑纸白字的,还盖了我的私印。” 提到婚书,汪大夏立刻解开竖领,把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绳子扯出来,绳子穿着一个如鸽子蛋般大小的铜圆盒,盒子的盖子是一圈圈天干地支的绞盘,这是一个制造精巧的密码盒。 汪大夏把密码盒连绳子一起给魏采薇,“我今天在保定府一个锁铺里买的,京城都罕见,掌柜说这是一个锁匠花了五年时间做的密码盒,是镇店之宝,我砍了半天价,最后五十两银子拿下。我把婚书叠好,塞进密码盒里,用蜡油封住了,设了别人绝对解不开的密码,贴身保管,三年之后,这可是我上门求娶的最重要的凭证。” “五十两银子,这是我一年的房租啊。”魏采薇把玩着密码盒,尝试着拨动着盒盖上的密码盘,咔哒一声,打开了盒子,露出蜡封的婚书。 仅仅一次就试开了密码。 打脸来的太快,汪大夏顿时愣住了。 魏采薇:“这就是你设定的绝对解不开的密码?” 气氛变的尴尬起来,汪大夏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魏采薇问:“什么人会用自己的生辰八字设定密码盒?最容易被破解。” “你不要取笑我。”汪大夏真是又羞又委屈,“我……我怕我忘记了密码,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个时辰!太漫长了,我连我昨天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魏采薇叹气摇头,卡卡拨动密码盘,重新设定了一个数字,关上盒子,还给汪大夏,“这是一个只有我和你知道的密码。就是你我约定的三年之期求亲之日,癸亥年,甲申月,戊戌日。这个数字你会忘记吗?” 汪大夏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赶紧接过密码盒挂回脖子上藏起来,“这个数字好记,我当然一直记得,我就是忘记自己的生日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的。” 两人赏玩保定府初秋的景色,又去闻名的大慈阁吃素斋,这里素斋果然不错,用豆腐做成的鸡鸭鱼肉可以以假乱真,无肉不欢的汪大夏吃得正酣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你我又未曾交换过庚帖。” 生辰八字精细到某个时辰,几刻。只有父母才知道,如果生辰八字被泄露出去,很容易招来对手的诅咒。所以男女只在交换庚帖,去阴阳生那里算生辰八字是否相配时才知道对方出生的具体日期。 额……这下把魏采薇给问住了。她是“作弊”了,上一世他们结为对食夫妻,也交换过庚帖,她年年给汪大夏过生日,如何不知?她就是忘记自己生日,也不会忘记汪大夏的生辰啊! “我……”魏采薇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万万没有想到她在细微处露馅了。这个问题她无论如何都圆不上的。 汪大夏追问不止,魏采薇被迫使出三年之约杀手锏,“三年,等到密码盘上的那天,我就告诉你真相。” 次日复选,看秀女们的谈吐、行走体态,又刷下来一大半,留下精挑细选的四十九人,这其中当然有尚氏,众人在保定府衙门差役的护送下一起奔赴京城,魏采薇回到甜水巷,四十九个送选秀女安顿在后宫储秀宫里。 汪大夏刚刚回家,就被陆炳的心腹心腹紧急叫到了锦衣卫衙门。 陆炳屏退众人,将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给他看。 汪大夏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是丁巫写的密信,说他已经成功加入白莲教,封为传头,成为新的军师。 教主赵全将他带入汗廷,推荐给了俺答汗,他还在汗廷遇到了一个熟人——昔日红袖招花魁娘子金莺姑娘。 但是金莺姑娘在汗廷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奇喇古特部首领哲恒阿哈的女儿,也是俺答汗名义上的外孙女。俺答汗的女儿封公主,嫁给了哲恒阿哈为继室,金莺虽不是公主的亲生女儿,但深受公主喜欢,给她请封了郡君,地位尊贵。 ※※※※※※※※※※※※※※※※※※※※ 明朝把姨妈巾叫做陈妈妈。 明·冯梦龙《双雄记·胡船透信》:“[小净]还有两顶巾儿。[内]也没了,做陈妈妈用了。” 《醒世姻缘传》第六五回:“又将那第三个抽斗扭开……又有两三根‘广东人事’,两块‘陈妈妈’,一个白绫合包。 接下来无论是明朝皇宫还是俺答汗的汗廷都是一盆盆疯狂撒狗血了,比小说还魔幻。感谢在2020-08-20 02:05:01~2020-08-20 18:5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串数字 2个;扑倒郎君、恬逸幽兰、阿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宇妈妈 100瓶;胖喜呀、摩羯羯、呦呦、刘萌萌、15214828、lilo 10瓶;姜慢慢、甜妞09、姓墨的 5瓶;囿于晨星、酒窝 4瓶;沁峤 2瓶;ja□□ine、min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潜伏 金莺如何摇身一变, 成为俺答汗汗廷尊贵的郡君?又如何被丁巫识破? 这要从锦衣卫一夜之间连捣两座白莲教巢穴开始说起。 且说教主赵全从地下通道跑出去之后,接应的白莲教渔民在手上套上一双鞋,手脚并用, 爬到了河畔渔船,故意留下两对脚印,引陆缨他们去追渔船。 其实教主根本没有上船, 他立刻换上一套早就预备好逃生的平民衣服,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 身上挂着打更的梆子, 扮作打更人, 往东边走, 从积水潭走到什刹海得胜桥下的一栋民宅。 因当时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的人基本都布置在积水潭一带收网, 什刹海少有士兵巡逻, 教主赵全又扮作打更人, 一路没有遇到士兵阻拦。 赵全没有敲门,而是走到后门,数着院墙一块块青砖, 找到了暗藏的一块可以挪动的砖头, 按动机括, 院墙出现一个只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门, 赵全脱下斗笠,就像一只泥鳅似的钻了进去。 这个院子,就是昔日红袖招花魁娘子金莺之所。 金莺和未婚夫表哥半夜惊醒,迎接赵全。 金莺是奇喇古特部首领哲恒阿哈和王妃之一倬罗斯氏的女儿。倬罗斯意思是“森林百姓”, 曾经是草原的王族, 还娶过成吉思汗的女儿, 血统尊贵。 未婚夫是鄂尔多斯部落首领的儿子。这两个部落都向俺答汗称臣。 中原只能娶一个大老婆, 但草原的部落首领可以娶好几个平起平坐的老婆,部落和部落之间彼此互相通婚,所以金莺和多斯按照中原辈分来排,是表兄妹的关系,从小定有亲事。 金莺在奇喇古特部长大,母亲倬罗斯氏死的早,但从小就有中原老师教导,她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浓厚的兴趣,不甘心像姐姐们一样嫁给某个男人当其中一个老婆,她渴望看到草原之外的世界,正好她父亲的另一个王妃、也就是俺答汗的一个女儿信奉白莲教,带着她去听教主传道施法,要她“入教避劫”。 白莲教从南宋兴起,经历元,明两朝,至今信徒不断,总坛一次次被灭,却总是春风吹又生,总能够在短时间恢复大量信徒教众,是因它有着自创的经卷和完整的愚民理论体系,极容易蛊惑人心。 其中宣扬劫变,是白莲教最重要的方式。劫是大灾大难,末世浩劫,是天灾。难是战乱、饥荒、火灾瘟疫、甚至女人难产等等。应对劫变的唯一方式,就是加入白莲教,将自己和财富都献给白莲教,这就是所谓“入教避劫”。 如果教众大难不死,就是加入白莲教之功。比如金莺的公主养母,就是在难产中死里逃生,她认为是白莲教救了她和孩子的性命,所以越发虔诚,把最喜欢的继女金莺介绍入教。 如果教众病死、横死,就说他们不够虔诚,避劫失败。 总之,一旦有好事,全是白莲教给的,所谓入教避劫。如果有坏事发生,都是教众自己的问题,不虔诚,和白莲教无关。 金莺地位尊贵,长的又美,教主赵全有心利用她来扩大白莲教在塞外的影响,就故意说她与白莲教有缘分,说她身上有无上老母的血统,遂封她为白莲教圣女。 白莲教有自己的神灵世界观,分为三层。第一层就是无上老母,也就是女娲娘娘,宝卷上记载“古佛出现安天地,无上老母立先天”,女娲造人,也是创世之主。 第二层就是燃灯佛、释迦佛和弥勒佛,他们三个是无上老母,也就是女娲派到人世间解救人类的使者。白莲教教主赵全就自诩为燃灯佛转世。 第三层就是佛教、道教、甚至儒家的孔子,戏剧和话本小说里的孙悟空等等,都是第三层的神灵。 如果稍微懂一点点佛学和道家甚至儒学,都能看白莲教核心三层神灵观是多么荒唐可笑,丝毫禁不起推敲。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最底层、人数最多、目不识丁的普通人而言,白莲教的教义却是通俗易懂,符合他们对神灵世界的想象和理解,所以无论朝廷如何清剿、打压,始终都有信徒追随,生生不息。 金莺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当然不信什么女娲血统、入教度劫之类的鬼话,对白莲教圣女这个位置也毫无兴趣,但是她抵挡不住可以有正当理由看外面世界的诱惑。 身为草原的女子,女人的地位和牛羊差不多,是部落的财产。当上白莲教圣女的金莺可以为白莲教和俺答汗效力,不远万里,执行刺探大明情报的任务,以此来拖延婚期,不要像姐姐们那样早早的嫁人生子。 十四岁的金莺来到了京城红袖招,以一曲胡旋舞惊艳全场,成为花魁娘子,开始她的女间谍生涯,婚期一推再推,一直到鄂尔多斯部的未婚夫忍无可忍,一再去丰城的白莲教总坛要未婚妻回来。 鄂尔多斯部势力强大,家族源于古老的黄金家族成吉思汗的时代,成吉思汗死后,他的遗物分别摆放在八个白色帐篷里,白帐篷的发音就是“鄂尔多斯”,鄂尔多斯家族世代守护灵账,以成吉思汗的守灵人而闻名。 俺答汗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所以鄂尔多斯部落的拥戴至关重要,为了稳住这个部落,俺答汗也要求赵全赶紧把外孙女金莺召回来。 两方压力,赵全没得办法,就飞鸽传书,要销魂殿——也就是红袖招老鸨打着出卖金莺初/夜的由头,让金莺自赎其身,退出白莲教,赶紧回去结婚。 金莺和老鸨都在演恶毒鸨母逼迫花魁娘子卖身的戏码,但是天真的汪大夏不知道啊!金莺原本只是一句戏言、渴望救风尘、得自由的假话,汪大夏信以为真,把亡母的嫁妆田都卖了,借钱给金莺赎身。 鄂尔多斯部这边的未婚夫担心教主再次找借口拖延,干脆和教主一起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亲自把未婚妻带走,不想再横生枝节了——虽然草原对女人贞洁没有中原这样看重,但是未婚夫不想让金莺在青楼里做事,当不卖身的清倌也不行! 所以,未婚夫其实和教主先后脚来到京城的,未婚夫来到什刹海找未婚妻金莺、替她还给汪府赎身的钱。教主则来到头条胡同的万货商行,打算带着商行最近从王恭厂蚂蚁搬家出来的火器返程。 他们约定,把各自的事情办完之后结伴而行,回到丰城,却不料教主这边被锦衣卫盯上了,瓮中捉鳖,只有教主一人逃出来。 教主投靠了金莺他们,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翟衣、诀别信和毒/药备好,要信使送到积水潭红袖招,要销魂殿自尽,一来是为了壮士断腕,保全白莲教,二来,是为了保护金莺汗廷郡君的特殊身份。 当积水潭振聋发聩的爆/炸声一响,所有知情人都被灭口,教主知道他们这群人安全了。 次日,教主的通缉令贴遍全城,但是教主赵全男扮女装,扮作粗使婆子,跟着金莺他们出了城——未婚夫是扮作西域商队进城的,他们有全套真的通关文书,出行没有阻碍。 就在教主顺利出城的同时,锦衣卫还在京城里大海捞针的找他呢。殊不知最大的鱼早就跑了。 商队到了丰城,教主回到白莲教总坛你,继续当教主,同时下追杀令,追杀出卖白莲教的传头军师吴典用,还放了重赏,谁杀吴典用,就赏银千两,并得传头之位。 约过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个人揭了追杀令,把活的吴典用带到白莲教总坛。 正是熟人丁巫。 虽然丁汝夔病死狱中、丁巫被怀疑是白莲教、到了众叛亲离的落魄境地、即将被遣返时神秘失踪等等都传到了丰城白莲教这里,起初教主对叛逃的丁巫还是半信半疑。 直到吴典用破口大骂丁巫言而无信、把他当冤大头、利用他的狡兔三窟逃到丰城,却打着过河拆迁、卖友求荣的恶毒主意时,教主相信了丁巫。 因为叛逃的丁巫是靠着吴典用压箱底的本事、千辛万苦来到丰城的。就像孙悟空取经似的,若无九九八十一难,他叛逃的“诚意”就会不足。 何况,丁巫是昔日兵部尚书丁汝夔之子,这样的人背叛大明,投靠白莲教,也显示白莲教教化之功,所以,教主杀了吴典用,用他的人头祭销魂殿等教众在天之灵,将丁巫封为新传头,并带到汗廷,在俺答汗那里邀功请赏。 丁巫的叛逃无疑是狠狠打了大明的脸面,俺答汗热情欢迎丁巫,赐了官职和宅邸奴婢。 丁巫跪谢赏赐,出去之后,他却看到了金莺走进了俺答汗的大帐! 看着丁巫惊讶的眼神,教主赵全得意的金莺的身世和曾经当过白莲教圣女的往事告诉他了,“……圣女退出,重回凡尘准备婚事。就立刻迎来你这个新传头,我白莲教人才济济,生生不息啊。” 丁巫大骇,遂将此事写了密信,要锦衣卫在丰城的暗桩立刻送到京城。 看到丁巫的密信,汪大夏犹如被人隔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开始,他本能的否认,“不可能,是不是两人长得相似?或者是双胞胎,对,话本小说都是这么写的,肯定是幼年离散的双胞胎。” 但是陆炳的回答让汪大夏回到残酷的现实,“她叫做金莺,其实是金鹰,鹰是草原猎人捕猎的工具,从蛋壳里孵出来,自幼就开始驯化,叫做熬鹰。训练好的鹰放出去捕猎,捕猎完毕,就会飞到主人的肩膀上歇息,绝对的忠诚。” “金莺就是帮助白莲教销魂殿收集情报的圣女,她身为红袖招花魁,这些年不知从大明探得多少情报。只是因她是郡君的特殊身份,卖色相不卖身而已。所谓找你借钱赎身从良,不过是她婚约将至,必须要回去履行婚约的借口罢了。” “她就是一只捕猎情报的鹰,你却借钱给她赎身,如果你没有加入锦衣卫,我们对你不了解,很可能会怀疑你里通外国、暗中加入了白莲教。” 无论是通敌还是白莲教,这两个罪名都足够将他抄家灭族。汪大夏不知不觉在鬼门关了走了一遭,侥幸的同时,一种被欺骗、被羞辱的羞耻感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差一点点就自取灭亡了。 陆炳见他这个样子,不好继续批评他,说道:“我是相信你的,你本来为了行善、救风尘,谁曾想是农夫遇蛇,幸好这蛇还来不及咬人,就被我们赶跑了。你要记住这个教训,行善积德是好事,只是以后要摸清对方的底细。这件事我给你兜住,但不能有二,这必须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犯这种错误。” ※※※※※※※※※※※※※※※※※※※※ 俺答汗(借用西游记里的一句话,俺老孙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四舍五入就是俺答,这样一说,是不是就好很好记住了?俺答汗就是一个叫做俺答的部落联盟首领(汗)。 另外,上一章出现陈妈妈,我的老读者们都晓得是什么意思,明朝把姨妈巾叫做陈妈妈。但是我没有考虑到新入坑的读者,没有在文下标注,这是我的失误,所以在这一章和上一章都补充了注释。以方便大家理解剧情。 明·冯梦龙《双雄记·胡船透信》:“[小净]还有两顶巾儿。[内]也没了,做陈妈妈用了。” 《醒世姻缘传》第六五回:“又将那第三个抽斗扭开……又有两三根‘广东人事’,两块‘陈妈妈’,一个白绫合包。 金莺潜完丁巫潜,大家互相潜伏。感谢在2020-08-20 18:54:05~2020-08-21 02:5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可020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珊 30瓶;姹紫嫣红 25瓶;貓的太太 18瓶;胖喜呀 15瓶;颖颖1978、种花家的花花 10瓶;沙雕文婷欢乐多 5瓶;lisawyj123 4瓶;姓墨的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捞人 幸亏遇到陆炳这种豁达护短的上官, 否则一般上官是扛不住的,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停职彻查, 确定他不是敌国奸细。 即使确定他当初是因天真被金莺欺骗救风尘,但是从此锦衣卫是不敢用他了,他会前途尽毁,别说升官发财,能够回家继承父亲的爵位自保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自打汪大夏加入锦衣卫,一路顺风顺水,青云直上,如今遭遇重大一击,汪大夏毕竟年少气盛, 短暂的挫败之后, 立刻化愤怒为力量, 说道: “多谢陆大人相助, 标下识人不清,中了白莲教的美人计。全城通缉教主的时候, 标下以为金莺和红袖招因赎身之事闹翻, 还借钱给她赎身,所以想当然的以为金莺和销魂殿无关, 就没有去金莺家中搜查,错失良机。” “后来她和未婚夫出城回乡结婚时,还曾经写信与我道别,当时魏大夫落水生病, 标下忙着照顾她,就没有理会, 派家丁去送了一份程仪。现在想想, 我那时又错过一次抓住教主的机会, 如果我亲自去送行,说不定就看出教主就藏匿在她处。” “两次机会,标下都错过了,求陆大人再给标下一次机会,让标下去丰城,将白莲教圣女金莺抓回京城。” 陆炳问:“你抓金莺作甚?她已经退出白莲教,不再是圣女了。圣女必须保持圣洁,终身不能嫁人。若要嫁人,必定先退出。此时她应该忙着举办婚礼,嫁到鄂尔多斯部。” 汪大夏说道:“金莺是奇喇古特部首领的女儿、她还是俺答汗的外孙女、鄂尔多斯部的未婚妻,她既然如此重要。我们用她作为筹码,来交换白莲教几个首恶,尤其是那个掌管火器的铁牛。” “万万不可!”陆炳吓出一身冷汗,年轻人就是猛啊,不考虑全局和后果,“金莺身份尊贵,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掀起两国的战争,大明现在忙着和沿海的倭寇打仗,已经很吃力了,根本无力一南一北两线作战。” 汪大夏急道:“总不能就这样让教主跑了啊。这样,标下去丰城,假扮教众,找机会刺杀教主赵全,建功赎罪。” 年轻人就是敢想,陆炳说道:“白莲教根基深厚,你杀了赵全,还会有新的教主,那些教众依然会跟随白莲教。” 汪大夏说道:“丁巫已经是四大传头之一了,他也深得俺答汗器重,让他当教主,这样就能掌握王恭厂丢失的九百件火器所在。” 陆炳还是摇头,“你太急躁了,丁巫刚刚当上传头,还是以追杀令的功劳,他立足不稳,如何当得教主?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如今丁巫已经打入敌营,凡事还需听他的意见。他正在查火器的踪迹,你不可以擅自行动,打断他的计划。” 汪大夏三次建议皆被拒绝,急的双拳紧握,“难道我犯下如此大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丁巫的消息?我良心不安,实在坐不住。” 年轻人虽然毛躁了些,但勇于承担责任,孺子可教也。陆炳说道:“你才干了四个多月,我都干了三十九年,过年就干满四十年整了,很多事情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你需要学会沉住气,静观其变,找准时机再动手,一旦动手,就全力以赴,一击必胜。人不可能永远都不犯错,年轻时犯错,总比年老了犯错强,又刚好有我给你兜着,没事的,你牢牢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做事小心一些。” 汪大夏正欲再自荐其他亡羊补牢之法,陆炳的亲卫进来了,“大人,岑港战报!” 大明军队这些年一直与倭寇在西南沿海作战,西北边境和俺答汗时不时的摩擦和小冲突相对于沿海一带倭寇的作乱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大明朝廷在北方以维/稳为主,整个国防开支都往南方歼灭倭寇上倾斜,这是重中之重。 大明军队和倭寇争夺舟山群岛和岑港已经持续多年了,对手从以前的大海盗汪直、徐海,到现在的毛海峰,就像清理虱子似的,一批又一批,旧倭寇除掉,新倭寇又和倭寇残部同流合污,卷土重来,大明沿海百姓年年遭遇倭寇烧杀抢掠,痛苦不堪。 经过多年努力,大明水师也在战争中磨炼出了胡宗宪、俞大猷这样的强将,终于把将倭寇合围在岑港,打算一举歼灭,此时与倭寇的战争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关头。 汪大夏也晓得厉害,遂立刻闭嘴。 陆炳看着岑港的战报,刚开始还算平静,而后越看越连脸色越沉,眼里迸出一股杀气,手里的战报都瑟瑟发抖。 汪大夏虽然不知战报的内容,但是从陆炳的脸色来看,岑港之战,怕是有些不好了。 果然,陆炳看到最后,暴怒,将战报往桌子上狠狠一摔,“胡闹!都这个时候了,还玩什么欲擒故纵!这玩脱了吧,反胜为败,多年心血,毁之一旦!” 陆炳一面说,右手控制不住的抖起来了,这是中风的前兆。 吓得护卫赶紧拿出药丸,汪大夏端来热水化开,喂给陆炳吃药,又去叫宋御医。 陆炳吃了药躺下,汪大夏用魏采薇那里学来的按摩手法,给他按遍全身,还反问来劝道:“陆大人啊,您刚才还反复教育标下不要着急、慢慢来、等待最好时机,怎么教训标下时大人说的一套一套的,到大人自己身上,就急得要中风了呢?大明和倭寇打了多少年了,不差这一战,输了就输了,下次再战,大人莫要着急上火,身体要紧啊!” 陆炳是他们所有人的坚实靠山,不能倒。尤其是汪大夏得知金莺是汗廷白莲教圣女和汉廷郡君之后,若无陆婷给他兜着,他要赔上全家性命,陆炳这个保护伞就更重要了。 陆炳躺在榻上直叹气摇头,“你才干了四个月,大明打了几十年了,耗费军费无数,即将收网之时,却因两个大将指挥失误,让倭寇从岑港跑了。就像你说的,跑就跑了,再打便是,倭寇此次元气大伤,应该不难再打,可是朝廷官员纷纷弹劾胡宗宪和俞大猷两个大将,要治他们死罪。” “胡宗宪还好,他常年给严世蕃送钱,有严世蕃当保护伞,属于严党,严世蕃给他出了计策,要他责任全部甩给俞大猷。胡宗宪照做了,如今俞大猷一个人抗下岑港之战的所有责任,被夺去官职,被押送到兵部牢房里关着,论罪当斩,大明还没歼灭倭寇,就要处死自己的大将,我如何不急?” 汪大夏听了,暗自腹诽:严世蕃这人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把甩黑锅玩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把庚戊之乱的责任全部甩给丁汝夔,丁汝夔在死牢坐了十年。现在又教胡宗宪把岑港战败的责任甩给俞大猷。真是个甩黑锅高手,同样的计谋百试不爽。 初生牛犊不怕虎,汪大夏给陆炳出馊主意,“陆大人惜才,不想失去俞大猷这样的将才。大人干脆去皇上里给俞大猷说情去,皇上看在您的面子上,定不会治死罪。” 陆炳说道:“不可能。其一,是皇上下旨将俞大猷问罪,打入兵部死牢。其二,我和俞大猷素来关系就好,我是嘉靖十一年的武进士,他是嘉靖十四年的武举人,他中举时我是考官,当时就对他十分赏识,从此成为知己好友。我和俞大猷关系太好,反而不好说情。皇上会以为我故意偏袒他。” 汪大夏还不放弃,“俞大猷除了您,还有其他靠山吗?大人们联起手来,还怕保不住俞大猷?” 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汪大夏不提还好,一提陆炳只觉得中风又要复发了,“你有所不知,俞大猷中武举人之后,我将他引荐给现在的亲家之一、也就是内阁大学士徐阶,徐阶也很欣赏俞大猷,经常提拔他,可以说徐阶就是他的后台。严世蕃和徐阶又在朝堂上经常政见不和,两人有时候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我这两个亲家,最近几年素来不和,严世蕃要胡宗宪把责任全甩给俞大猷,也是想借机斩断徐阶的一个臂膀啊。如果俞大猷不是徐阶的人,恐怕还好一些。” 陆炳的二女儿和三女儿分别加入严家和徐家,两个亲家在朝堂上斗法,殃及池鱼。 这下把汪大夏这种向来乐观的人都说郁闷了,如此说来,俞大猷得罪的人其实是严世蕃,这下必死无疑了。 陆炳正犯愁呢,陆缨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把陆炳吓一跳,“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永平府协助司礼监选秀吗?” 陆缨说道:“听到我师傅战败、要革职查办的消息,我就立刻把选秀的事情交给手下们去做,独自一人连夜赶回来京城,我回了趟家里,要李宜人(也就是她的生母)给父亲带来一些好东西。” “把东西抬进来!” 随着陆缨一声令下,十几个陆家家丁抬着五个沉重的箱子进来了。 陆缨把五个箱子全部打开,里头散发出来闪亮的光芒几乎要闪瞎汪大夏的眼睛。 汪大夏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我的乖乖,里头全部都是黄金! 陆缨对目瞪口呆的父亲说道:“这是一千两黄金,李宜人说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已经把家里的黄金都搬空了。父亲赶紧拿着一千两黄金去贿赂严世蕃,现在只有严世蕃能够救我师傅。” ※※※※※※※※※※※※※※※※※※※※ 汪大夏还需成长,跟着陆家父女就是长见识,拿着黄金去捞人感谢在2020-08-21 02:51:55~2020-08-21 19: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棉棉棉花 30瓶;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20瓶;璎珞 18瓶;微微 14瓶;刺方猬知数 10瓶;小叶子 2瓶;小牧、ja□□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以后一定 陆炳家里当然不止一千两黄金的财富, 只是突然一下子拿出库房里所有可以动用的黄金,可谓是大手笔了。 陆炳问女儿:“你说要用, 李宜人就给你了?” 陆缨说道:“我说父亲要用。”原来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假传“圣旨”。 “你——”面对这样果决的女儿,陆炳一点脾气都没有,叹道:“千金散尽还复来,俞大猷乃盖世将才,他的性命何止一千两黄金。我拿着千金暂且一试。” 汪大夏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黄金,犹如梦幻,情不自禁的走到一箱黄金前,蹲下, 什么都放在嘴里咬的老毛病又犯了, 魔怔般拿起一根马蹄状的金条, 放在牙齿轻轻一咬, 这硬中带软的口感、口腔里满是黄金的味道,是足金! 陆缨拿着剑柄一敲汪大夏的脑袋, “这都是给严世蕃的, 你都留下牙印和口水了。” 汪大夏这才堪堪回过神来,什么是豪门?一掷千金, 这才是豪门!我们汪家就是个土鳖。 汪大夏将留下牙印的金条和下面的金条换了个地方,“一千两黄金就这样送人了?” 我要是有一千两黄金,何必等着三年之约,还奋斗啥呀, 早就娶魏采薇过门了。 甜水巷,刚刚到家的魏采薇连打了三个喷嚏。 陆缨反问道:“要不送给你?” 汪大夏勉强能够保持清醒, 连忙摆手, “我不敢要, 我看着这些黄金,又喜欢又害怕。以我如今的能力,定是有命拿没命花,就像一个三岁小孩子推着一车珠宝走在大街上,护不住的。” 就像以前马厂胡同里的陈经纪,和马厂胡同一枝花李九宝青梅竹马,互相爱慕,可是有什么用呢?一个卖房子的市井经纪,是护不住李九宝这样的美人的,最后还不是悲剧收场。 陆缨说道:“父亲,事不宜迟,我师傅危在旦夕,赶紧去救他。” 这时宋御医匆匆赶到,给陆炳把脉诊治,“大人偏瘫刚好,又要操劳过度,要注意身体啊。” 陆炳说道:“我一直注意保养,最近事情都交给小辈们去做了,可是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出马,他们做不了,劳烦御医为我扎几针,我把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休息。” 宋御医没有办法,一边施针一边说道:“我求陆大人别我当神仙,都是肉/体凡胎,本来身体亏损就很难补,现在陆大人还使劲往外耗,我很是担心。” 陆炳说道:“做完手头这件事我就当甩手掌柜了。” 宋御医不信:“这句话我听了不下十回了。” 一时施完针,又给了一些药丸子,“觉得不舒服就吃一丸。” 陆炳吃了药,将一枚百年老参切片压在舌底含着,披上鹤氅,坐上四匹白骏马拉的大马车,带着礼物,去了西城严府。 汪大夏和陆缨骑马护送后面跟着的马车——里头装着一千两黄金呢,可得仔细点。 汪大夏问:“头儿为什么把俞大猷称为师傅?” “因为俞将军指导过我的武艺。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陆缨颇为骄傲的说道:“我师傅跟李良钦学剑,还去过少林寺习武,他抗倭之时,少林寺还派出武艺高强的和尚杀倭寇,成为我师傅手下的僧兵。我师傅还自创棍法和剑法,可不是一般的武夫。” 汪大夏恍然大悟,“难怪标下总是打不过你,原来名师出高徒。” 陆缨一瞪,“我平日在早上校场教你们的那些,都是从我师傅那里偷师得来的,一点都没有藏私,你学的和我学的其实是一样的。是你不肯好好学,总是喜欢投机取巧,武艺悟性固然重要,然而勤学苦练必不可少。你这几日在保定府是不是又偷懒了,早上一点没练?” 提起保定府,汪大夏脸上出现神秘的笑容,眼神都变温柔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保定府和魏采薇已经私定终身,连婚书都写了! 陆缨看他露出傻笑,顿时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明日点卯之后,你比其他人要多练半个时辰。” 汪大夏听了,发出一声哀嚎。 得知亲家来了,严世蕃自是热情迎接,还命人将儿子严绍庭从国子监叫回来陪老丈人,陆炳连忙阻止,“我今天来不是来看他们小儿女的,我找东楼有些私事。” 严世蕃是个圆滚滚的胖子,入秋了还穿着单衣;陆炳则披上了鹤氅,戴着黑色大帽挡风,以免吹着头。 陆炳为谁而来,老狐狸严世蕃心如明镜,他故意装作不知,将陆炳请到书房说道:“东湖从马上摔下来,胳膊腿刚好,别累着,来人,给亲家备一副暖轿,抬到书房说话。” 陆炳晓得自己的身体弱,没有强撑,坐上轿子,陆缨和汪大夏命人抬着“礼物”跟上。 严世蕃还记得汪大夏,问他:“你爹最近还好吗?” 这简直就是当面打王大夏的脸了,严世蕃毫无掩饰他就是小心眼,折腾汪大夏不成,就去搞他爹,随便抬一抬手指头,就能像摁住一只蚂蚁似的捏死他。 汪大夏已非吴下阿蒙,练出唾面自干的厚脸皮来,“托您的福,标下的爹好着呢,无官一身轻,现在又当爹又当妈,天天带标下那个两岁的弟弟玩,已无争名逐利之心了。” 这是反话,一个当了半辈子官的男人,怎么可能甘心在家带孩子。 严世蕃心下暗爽,又问道:“你爹这些年在北城兵马司干的不错,可惜眼光不好,娶妻不贤,居然往外头放印子钱,害得你爹背上失察的罪名,革了职。你有何想法?” 汪大夏一副没心肝的样子,笑道:“塞翁之马,焉知非福?标下和继母素来不合,闹得北城皆知。正好有理由要父亲将她休弃,免得将来成大祸害。标下衷心感谢偷偷去吏部举报父亲的人,真是我大恩人啊。如今继母被休、父亲没了官,也不敢骂我了,过上了清净日子,就是——” 汪大夏由喜转忧,“就是家里被骗了一大笔银子,家道中落,撑不起以前的排场了,遣散了大半仆人,日子过的紧巴一些,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胡乱花钱了。” 汪大夏瞥了陆缨一眼,压低声音对严世蕃说道:“标下现在出差买个擦屁股的草纸都想法子找陆统领签字报销,由奢入俭难,穷日子不好过啊。” 严世蕃听了,心下更爽,看你难过,我就开心了。 汪大夏察言观色,自知方才示弱,逃过一劫,若严世蕃再动手报复,他可撑不住,靠山陆炳又病了,还是不要惹麻烦。 到了书房,陆缨扶着陆炳下轿子,进去之后,又关闭门窗,以免父亲受了风,各种嘘寒问暖,很是贴心,严世蕃羡慕陆炳,“东湖是个有儿女福的人。” 陆炳谦道:“彼此彼此。” 陆炳使了个眼色,屏退众人,“东楼,我知道你忙,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俞大猷之事,这是俞大猷托付我给你送的东西。” 严世蕃板着大圆脸,“东湖,俞大猷耽误军机,为了岑港之战,大明耗费多少兵力,灭倭之战,成败在此一举,他却让倭寇跑了,大明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他死不足惜!” 陆炳没有为俞大猷辩解一个字,直接打开了一个箱子,露出黄橙橙的、堆成宝塔形状的金条。 根据严世蕃的目测,大概有二十根,一根十两,一箱子就是二百两,黄金, 严世蕃淡定的喝着茶,“东湖,不是我不想给你面子,而是俞大猷是徐阶的人,我与徐阶最近政见不合,时常有摩擦。既然俞大猷看不上我,去投徐阶门下,你为什么不求徐阁老,反而来求我呢。东湖找错人了。” 陆炳还是不说话,打开第二个箱子,又是金光闪闪,又是二百两黄金。 严世蕃手中的茶杯一顿,“俞大猷现在才知道投错了人?临时抱佛脚,为之晚矣。” 陆炳还是沉默,打开第三个箱子,三箱黄金,就像三个小太阳,将书房照得暖烘烘的,就像夕阳余晖。 严世蕃眯起那只独眼,“东湖,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俞大猷这种朝秦暮楚之辈,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陆炳终于开口说话了,“抄家、革职、削爵、发配边关为军奴都行,东楼只需要保他一条命,活着就行。” 言罢,打开了第四个箱子。 严世蕃眨了眨独眼,没错他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也是明码标价的。比如新科进士需要在吏部排队候补,等候空缺再派去当官。但只要给严世蕃三百两银子,就可以立刻补上七品州判的缺;内部升一品官阶,一万三千两银子可以稳了等等。 严世蕃爱钱,基本上所有的原则都有价格——这就是他的原则。 而俞大猷送的金子,足够买个一品官了! 这时,陆炳打开了第五个箱子。 足足一千两! 严世蕃用盖碗拨了拨碧绿的茶水,“也……不是不行。” 一条命,一千两黄金,这买卖太划算了。何况将俞大猷革职夺爵,发配为军奴,本就是狠狠打了徐阶的脸,严家也算是报复了。 严世蕃进宫,为俞大猷求情,最后俞大猷从兵部死牢里放出来,被押送到大同戍边去了。 临走时,俞大猷还将他近年所著的武学《剑经》一书送给徒弟陆缨,“为师无法教你了,这是我这些年的习武心得,还有自创的剑法棍法,你拿去练习,你天赋异禀,将来必有所成。” 俞大猷在秋风中离开京城,前往大同,临走时还写了首诗《秋日山行》以明其志:“溪涨巨鱼出,山幽好鸟鸣。丈夫不逆旅,何以及苍生。” 俞大猷挥毫泼墨,写完后喝了杯酒就走了。 陆缨拿着手抄的《剑经》和《秋日山行》,目送师傅走远,感叹道:“我自幼喜欢看仗剑走天涯的武侠话本小说,想要当除暴安良的侠客,长大了之后,才明白像我师傅这样人才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剑经》我也不会藏私,搞成什么武林秘籍,我会让人刻版印成书,你们人手一本照着练,希望将来你我都成为像我师傅这样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侠。” “陆统领说的都对,标下以后一定勤加练习。”汪大夏从兜里摸出几张收据,将俞大猷刚刚写诗的毛笔递给陆缨,“这是今天送行的酒还有纸笔的花销,劳烦陆统领签个字,标下好去账房报销。” ※※※※※※※※※※※※※※※※※※※※ 莫得感情的报销机器陆缨:俞大猷,汪大夏,都是大,差距咋那么大呢? 今天周末,送100个红包,祝各位周末愉快,开心追文,开心过周末,感谢在2020-08-21 19:05:26~2020-08-22 02:2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ao、年少不知愁滋味 20瓶;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自投罗网 家门落魄之后, 汪大夏才知道啥叫花钱如山倒,攒钱如抽丝。 他攒了两个月的钱, 一个装婚书的密码盒子就没了,口袋一下子回到两个以前。 汪大夏掐指一算,如果除掉母亲留给他的嫁妆,魏采薇每个月的进项比他当锦衣卫赚得还多。 而且大夫都是时间越长越赚钱,三年以后,他怕是要吃魏采薇的软饭。 汪大夏顿时有了危机感,还不得使劲逮着机会就找陆缨报销啊!就像白莲教从王恭厂偷火器似的,蚂蚁搬家,积少成多, 每次多报一点点, 一个月积累下来, 数目就不小了。 比如这次在保定府里和魏采薇划船游玩、以及在大慈阁吃素斋, 他都夹在差旅费里头报销了。 陆缨在富贵堆里长大,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 根本不知道汪大夏报销的账目里有水分, 报销起来很是爽快,不过, 她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怎么你报销的次数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 陆缨天生一张冷脸,手下们都怕她,还没开口就先打怵,有些小数目就干脆自掏腰包, 不敢麻烦陆统领签字,也就汪大夏这样胆子大、厚脸皮的什么都敢报。 反正让汪大夏倒贴钱去做事是万万不可以的。就是一块石头他也要榨出点油水来装进自家钱袋。 汪大夏脸不红, 心不跳的说道:“能者多劳, 承蒙陆统领信任, 大到捣毁白莲教巢穴、小到买酒买纸笔给俞师傅送行,都教给标下去做,标下办的事情多,报销自然比旁人多。” 陆缨看了看收据,“这酒一两银子?” 汪大夏说道:“给俞师傅送行,自是买最上等的女儿红。” 陆缨听了,确实如此,提笔刷刷签上大名。 汪大夏把收据收好,心想一两银子到手了。 汪大夏和俞大猷不一样,俞大猷心怀家国天下,自身荣辱无所谓,国家待他不公,差点杀了他这个功臣,虐他千百遍,他待国家如初恋。 汪大夏是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再说,心里只装得下魏采薇一人。 与此同时,马厂胡同里,也有一个人,心里只装着一个人。 正是马厂胡同一枝花李九宝。 得知要选秀的消息,正在朝阳门外三里屯忙着修陆炳家的坟墓和祭屋的李伟慌了,虽然他是个大字不识的瓦匠,但也晓得壬寅宫变里杨金英等十几个宫女的凄凉下场,以老皇帝的年龄,估计也没有临幸秀女、秀女得宠封在宫里当贵人。而当宫女又有被服食丹药发疯的老皇帝虐杀的危险。 所以李伟慌忙告了假,回到马厂胡同,给媒人送了个酱猪脸,要媒人赶紧为李九宝寻一户好人家嫁了,以躲避选秀。 李九宝长的美啊,虽有李伟这种烂赌鬼父亲,媒人放出话去,还是有些家境殷实的人家跃跃欲试。 李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要慎重,他偷偷去打听了这几个待选女婿的底细,挑了两个好的,说给李九宝听,“……一个是鼓楼西街开卤肉铺家的大郎,就是做酱猪脸闻名的那家,他家不是京城本地人,从天津卫来的,但是家里做的好买卖,每年卖卤肉都能有几百两银子的赚头。” “你嫁过去,就是长子长媳,酱猪脸管够,随便吃,将来还会继承家业。他家大郎个子不高,微微有些胖,一脸福相,不站柜台,是铺子里管账的,算盘打的啪啪响,一看就会过日子。” “再一个,就是我在三里屯干活时遇到的一个大地主,耕读世家,年纪有些大,先头老婆死了,他想找个绝色的当继室。今年端午节时,你带着粽子和米酒去三里屯给我们吃的,他见过你,从此记在心上了,找我问了几次,我嫌他年纪大,没答应,但现在想想,他是个秀才,你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将来生个儿子,好生读书,走科举,将来给你挣诰命也未可知啊。” 以李九宝的出身和家庭条件,这两个备选的男人算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李伟说道:“你要选那个,赶紧跟爹说,爹去回个准信,这个月就能把三书六礼走完。” 李九宝淡淡道:“一个胖、一个老,要女儿怎么选?还是爹爹做主吧,一个有钱,一个有田有地位,女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看起来都能过日子。” 李伟思忖片刻,说道:“那就选酱肉铺的大郎,离家近,好互相照应。三里屯太远了,深宅大院的,万一你受了委屈,我和你大哥都不知道。” 李九宝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全凭爹爹做主。” 李伟松了一口气,李九宝曾经以死相逼,非要嫁给断了根的陈经纪守活寡,他被迫答应了,幸亏陈经纪识相,主动放弃了李九宝,进宫当官宦去了。 李九宝心如死灰,从此不提陈经纪,看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等李九宝嫁了人,生了孩子,估计陈经纪叫什么都忘记了。 李伟站起来身来,“我这就去回媒人。” “吃了饭再去。”李九宝说道:“我炖了一只鸡,就等父亲回家吃饭。” 李九宝做了一锅小鸡炖蘑菇,用的就是魏采薇送给她的铁岭象牙山榛蘑,清香扑鼻,李伟吃的兴起,李九宝给他买了一瓶酒,上好的花雕。 李伟喝了一口,立刻上头,“这酒很贵吧。” 李九宝给父亲斟酒,“爹爹好容易回家一趟,自是要吃点好的。” 花雕不同于李九宝自酿的米酒,这酒性烈,李伟喝了半瓶就摇摇晃晃。 “好酒就好菜,这酒开了封就不好放了,索性一瓶喝完。”李九宝继续劝酒,李伟本就是个贪杯之人,喝了个酩酊大醉。 “爹爹喝醉了,歇个午觉,醒醒再去找媒人回话。”李九宝将李伟搀扶到卧房,脱了鞋子,问道:“爹爹,家中户贴藏在在何处?” 李伟喝得七荤八素,失去警惕,喃喃道:“就在你娘牌位下的暗格里。” 难怪我一直找不到! 李九宝等李伟发出鼾声,这才关了房门,给亡母灵位上了三炷香,“娘,女儿不孝,实在不能遵从父亲之意嫁人。女儿这辈子不嫁人了,也不妄想生儿育女,只想离那个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李九宝上完香,打开灵牌底座的暗格,拿出了户贴,给父亲写了一封简单的信——李九宝的字都是邻居陈经纪教的,信件放在梳妆台上,将她历年积攒的银钱、亡母传给她的几件首饰也都留在那里。 李九宝只带着一套换洗的衣服鞋子,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拿着户贴,去了顺天府衙门,报名选秀。 别的姑娘都是家人赶车或者雇车送来的,一个个挥泪告别,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唯有李九宝靠着一双腿从宛平县马厂胡同步行到位于大兴县的顺天府衙门,额头和鼻尖都有一层薄汗。 李九宝把户贴递给撰写花名册的主薄,秀女必须家世清白,没有户贴、来历不明,是没有资格参选的。 主薄看了户贴,上头写着: “一户李伟。顺天府宛平县马厂胡同住民,永乐三年入籍,匠籍。本户记今三口。 男子两口:成丁两口:本身,年三十八岁。儿子李大郎十八岁。 妇女壹口:女儿李九宝,年十四岁。 事产:瓦房三间。 右贴付李伟收执,准此。” 主薄看了看她的身后,“你家人呢?户贴上明明写着你有父亲和兄长。” 李九宝说道:“兄长在三里屯做工,不得空。爹爹本要来送我,但是病了,民女自行前来。” 李家户贴写明是匠籍,小户小门的,李九宝荆钗布衣,没有钱坐车马也实属正常。 主薄登记了户贴,递给她一个号牌,“进去吧。” 李九宝拿着号牌施了一礼,走进了县衙大门。 待李九宝经过两轮初选、脱了衣服验明是处子之身时,已经到了黄昏,李伟酒后醒来,不见女儿,倒是看到了梳妆台堆的银钱首饰和信。 李伟不识字,央求邻居看了,邻居说道:“你家闺女选秀去了。” 李伟慌忙跑回家,打开亡妻的灵牌,里头空空如也,户贴被女儿拿走了。 李伟一路狂奔到了顺天府衙门,吵闹着要把女儿带回去,说道:“……我女儿已经定了亲事,就是鼓楼西斜街卤肉铺家的大郎,就差走礼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不知道。” 李九宝今日参选,惊艳全场,顺天府衙门还指望着辖区几个美女被选中,好向上头交差,别说还没正式下聘了,即使真的下聘,只要人没嫁过去,就不算数。 门口的武都头劝道:“一个卖卤肉的敢和皇上抢女人?不要命了,你家闺女好颜色,在我们府尹大人那里是留了姓名的,寄予了厚望,自掏腰包,给她置办了新衣服和首饰,命人好生调/教,必定要选中的,我劝你不要闹了,回去静候佳音吧。” 府尹大人王泥鳅最近也为了选秀之事搞得焦头烂额,大家都不愿意选秀,主动送来的尽是些庸脂俗粉,他都看不上,何况是见惯美女的皇上皇子们呢。好容易“自投罗网”来了个标致的李九宝,他亲眼看过,还真是个宝贝! 遂命人好生照顾她,李伟来要闺女,他当然不肯松口。 李伟一个匠户,没得办法,只得认命了,垂头丧气的回家。 李九宝一路顺利通关,送到了紫禁城储秀宫待选,来自京畿各地的秀女们被打散了,重新分房间,两人一间,李九宝走进房间,看到有个圆脸圆眼睛的秀女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咔嚓咔嚓磕着瓜子,喝着红糖水,见了李九宝,自来熟的分了一半瓜子给她,“来,一起吃。” ※※※※※※※※※※※※※※※※※※※※ 大明后宫创营101正式开始了,看看那个小姐姐能够c位出道感谢在2020-08-22 02:23:02~2020-08-22 18:5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fffffen 100瓶;唯安 30瓶;yeefan2008 26瓶;自己的世界、莲蓬点点 20瓶;孤鸪鼓固、球球球cat、蘑菇熊猫 10瓶;烟火、面包007 5瓶;小叶子、cecilia 2瓶;ja□□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善缘 尚氏性情活泼随和, 李九宝温柔和顺,两人嗑了一把瓜子后,就混熟了。 尚氏说道:“我十三岁, 你十四岁,我叫你李姐姐,你就叫我的闺名青岚即可。” 李九宝赞道:“青岚?青色的林中之雾, 诗情画意, 好姓名。” “我爹翻了好多本书给我取的名字。”尚青岚说道:“姐姐的名字也好, 九宝, 一听就是个有福之人。” 李九宝笑而不语:他爹好赌, 九是推牌九最大的数目, 所以取名九宝,命苦的很,那里来的福哦。 小宫女送来四套衣裙鞋袜和首饰, 嬷嬷们要她们换上, 所有参选秀女都是一样的打扮, 穿着织金交领短袄, 下穿绿色缎面马面裙, 裙底还有织金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 因天气转凉了,在短袄外面还穿着一件短袖素娟比甲, 比甲是对襟的, 衣领、袖口还有衣襟都用织金妆花缎滚边,从衣领到下摆,一共有四对蝶恋花金镶宝石的钮扣。 尚青岚抚摸着衣服上黄金、宝石, 还有裙摆上珍珠和宝石串出来的八宝璎珞, 原本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这黄金、这宝石、珍珠串居然不用来做首饰, 只是衣服上的装饰!天啦,不算衣料和,就算算上面的金银珠宝,就一套衣服就得一两百两银子了吧。” 李九宝也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衣裙,而且是四套!不算首饰,单是衣裙就得五百两银子。 宫里的嬷嬷们催促道:“快把衣服换好,去外头排队,听女官教礼仪,这宫里头坐、行、退、止都有规矩,规矩学不会,直接淘汰出局,没得在贵人面前丢人现眼。” 尚青岚问道:“嬷嬷,如果我太笨,怎么也学不会,被淘汰出去,这些衣裙我能拿回家吗?” 选了这么多年秀女,嬷嬷还是第一次听到秀女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这个问题,顿时多看了尚青岚:这胆子也忒大了,跟她眼睛一样大。 嬷嬷说道:“紫禁城,天下最富贵之地,谁穿你的旧衣服?如果没有犯过大错,正常淘汰,天家仁慈,一应衣裙首饰都可以带出宫去,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还有这等好事!”尚青岚抱着一堆新衣服陶醉的闭上眼睛,“这回进宫选秀真是赚到了,等出了宫,我就把衣服一件件的给爹爹看,让他也开开眼!” 瞧着眼皮子浅的,估计撑不到明天。嬷嬷目露轻视之意,“每个人都梳双螺髻,首饰自己选着插戴,一刻钟后在院子里点卯,不准迟到。” 两人赶紧换上新衣服,梳了两个发髻,李九宝插戴一对珠花,尚青岚则只用一对红缎带绑住发髻,说道:“那么多秀女在院子里,人挤人,万一首饰丢了怎么办?我得全部带回家给我爹看呢。” 尚青岚句句离不开亲爹,一听就是平日和父亲关系极好,被父亲深深疼爱着长大的女孩。 李九宝想起自己的烂赌鬼亲爹,唯有叹息,拿起一根红缎带,“我来帮你绑上。” 院子里,二十个秀女为一组,由尚仪局的女官们教习走路和行礼,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喝水和上厕所,一刻都没停过。 李九宝一人包下所有家务,有时候还要上房挂瓦,吃苦耐劳,学习礼仪这事累不着她。陈经纪就在宫里,她必须要留下,不能被淘汰出局,学的格外认真。 但是尚青岚明显在家里娇生惯养,扛不住了,频频举手,说要出恭。 她每次都陪着一张笑脸,伸手不打笑脸人,女官都准了,但是次数太多,女官明显不高兴。 李九宝踌躇片刻,跟着尚青岚一起举手,“崔女史,我也想去。” 李九宝的表现突出,学得很好,一直没有举手过,看在她的面子上,女官准了:“你们两个快去快回。” 尚青岚说道:“我是要出大——呜呜。” 李九宝捂住她的嘴巴,把她带走了。 尚青岚连裤子都没脱,坐在马桶上揉捏着小腿和腰肢,“好疼,我从来没有站那么长时间。” 李九宝帮她捏着腿,“你再坚持一下,到黄昏开饭时就可以歇息了。” “我不行的。”尚青岚看得开,说道:“你不用管我,我会拖累你的。我这样的人,肯定会被淘汰的,早晚的事。我白得四套衣裙和一匣子金银首饰,有了这些,未来我爹都不用给我预备嫁妆了。” 李九宝说道:“你既是为了求利,焉知明天以后没有更多更好的赏赐?” “说的也是,进宫第一天就得了这些,来都来了,多赚点呗,能撑一天是一天。”想到金银首饰、华丽衣裙,尚青岚顿时有了力量,撑到了黄昏。 两人回屋,小宫女已经提来了食盒,六菜一汤,有荤有素。两人坐下吃饭,尚青岚右手端饭碗,左手拿着一个花卷,“宫里连米饭和馒头都比家里的要白一些、香一些!” 一筷子夹住一个拳头那么大的四喜丸子,咬了一口,“李姐姐,这个好吃!肉嫩弹牙,还一点都不油腻!宫里的御厨就是不一样!” 尚青岚完全是为了感受宫廷生活而来的,随遇而安,根本不考虑结果。 尚青岚吃的开心,感染了心事重重的李九宝,脸上不禁有些笑容,除了那碗汤,两人几乎把菜都吃干净了。 两人吃撑了,歪在炕上不想动,夜里老嬷嬷又来了,带着铺盖,就在炕上睡下。有外人在,尚青岚收敛了一些,加上白天实在太累了,和李九宝说笑几句就沉沉睡去。 次日早上,就有秀女们被淘汰出局,嘤嘤哭泣,她们基本都出身寒门,见识到了紫禁城的富贵,一时舍不得走了。 李九宝看得心惊胆战,问屋里□□的嬷嬷:“嬷嬷,她们到底犯了什么错?昨天礼仪学得不好,今天可以在学啊,难道一次改过的机会都不给?” 嬷嬷笑道:“跟礼仪没关系,谁能一两天就学好?昨天故意累着你们,中途不让你们休息,晚上就睡的深沉。那些打呼噜的、磨牙的、说梦话的、睡姿可怕的、甚至梦游的就显出原型了,这样的姑娘不能要。” 原来不是□□,是监视。 李九宝心有余悸,“嬷嬷,那我们两个——” 嬷嬷说道:“还得过去,双双过关。咱们隔壁屋的那个姑娘,呼噜声差点把房顶掀翻了,我半宿都没睡着。这姑娘要是在御前伴驾,皇上还睡不睡了?” 尚青岚又瞪着大眼,“什么?还要陪皇上睡觉?我素来都是独自卧,不习惯身边有人睡,值夜的丫鬟都在隔壁耳房里睡,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个床上的。” 李九宝恨不得把脑袋低到脚底板。 “你——”嬷嬷愣了一会,说道:“就凭你,别想太多了。赶紧吃早饭,今天还要练习。” 这一日学习礼仪,就轻松多了,顶多半个时辰就休息一次,喝茶吃点心。 宫里的点心花样繁多,尚青岚贪食,吃撑了,加上点心太甜口渴,喝多了茶水,茶水泡涨点心,把尚青岚顶的恶心反胃,她忍了好几次,最后弯腰行礼时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出来。 尚青岚被送回房间,李九宝也回来陪她,尚青岚呕吐不止,负责二人的老嬷嬷连忙禀报储秀宫掌事公公的,请求宫廷女医为青岚诊治。 老嬷嬷说道:“那个叫做魏采薇的女医就很不错,就征召魏大夫进宫吧。” 掌事公公说道:“此人从未被征召进宫,怕是不妥吧。你负责这两个秀女资质都不错,万一有什么事情,宋嬷嬷要考虑后果。” 宋嬷嬷说道:“魏大夫在御医会考时曾经为我治病。那时候我因出宫的老姐妹郁郁而终,兔死狐悲,得了隔气之症,半年都没好转,被送到安乐堂等死,是她为我施针开药,用的是以前很出名的女医谈允贤在《女医杂言》上的法子,还安慰我放宽心思,后来我一个月就康复了,从安乐堂出来继续当差,我信得过她。” 原来是魏采薇在御医会考时结的一段善缘。 掌事公公说道:“行,反正是你自己要宣召她进宫,出了事你自己担着。” 司礼监的人去甜水巷宣召魏采薇进宫。 这是她第一次被征召,不敢怠慢,连忙背着医袋上了马车。 到了储秀宫门口,宋嬷嬷迎接魏采薇,“魏大夫可还记得我?” 魏采薇笑道:“看来嬷嬷隔气之症已经痊愈了。”难怪她会被征召入宫,原来是考试那天遇到的病人找她。 宋嬷嬷说道:“有个秀女呕吐不止,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上午突然呕吐不止,就连早饭都呕出来了,喝水都吐,现在就吐些酸水,魏大夫快去看看。” 魏采薇进了屋,看见临窗大炕上躺着一个梳着双环髻,扎着红缎带的秀女,秀女抱着一个痰盂干呕。 另一个穿着一模一样衣裙,只是发髻上插戴着珠花的秀女坐在旁边,轻轻的给她拍背顺气。 宋嬷嬷说道:“女医来了。” 两个秀女同时转头看门口,三个人都怔住了。 原来是老熟人。 两个秀女齐齐叫道:“魏大夫?” 魏采薇:“李九宝?尚青岚?” 还真是有缘,上一世,她和尚青岚一个屋子,这一世,李九宝取而代之。 上一世,尚青岚练习礼仪时崴了脚,是她治好了青岚。这一世,尚青岚脚没事,倒吐起来了。 ※※※※※※※※※※※※※※※※※※※※ 三军会师尽开颜。三个女人即将把紫禁城搅和得稀巴烂。感谢在2020-08-22 18:53:41~2020-08-23 02:1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犽 125瓶;姐姐、aiko 20瓶;霁 10瓶;更砂、沙雕文婷欢乐多 5瓶;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守望者 宋嬷嬷惊道:“原来魏大夫认识这两个秀女啊?” 魏采薇说道:“尚青岚是我在保定府衙门选秀时认识的, 李九宝是我的街坊邻居。”我家屋顶的瓦片就是李九宝给修的呢。 魏采薇一面说,一面放下药袋,她先看了尚青岚的呕吐物, 吐的东西之多,一个痰盂都装不下! 魏采薇问李九宝:“她拉肚子吗?” 李九宝摇头:“只吐不拉。” 宋嬷嬷说道:“昨天学礼仪的时候倒是经常请假去厕所,储秀宫的这些个秀女, 就属她屎尿最多。今天还好。” 宋嬷嬷在场, 李九宝不好告诉魏采薇昨天尚青岚借口上厕所其实是为了休息片刻的现实。 但是魏采薇上一世和尚青岚一个屋子, 当然晓得她是什么德行, 就是偷懒呗, 现在只吐不拉, 应该不是吃坏肚子了,而是吃撑了。 魏采薇给她把脉,问道:“从今天早上开始, 你都吃了些什么?” 尚青岚虚弱的说道:“早上喝了牛乳、鹅油玫瑰饼、糟鲥鱼、鸽子蛋、春不老抄芽菜、鸡蛋饼、还有荤素两个包子。” 魏采薇问:“之后呢?” 尚青岚说道:“练习礼仪时间歇吃了些点心, 喝了些茶。” 李九宝补充道:“送来十几盘不一样的点心, 每样她都吃过了, 还有茶, 宫里的茶花样多,她喝了梅泼卤爪瓜仁泡茶、木樨(也就是桂花)芝麻熏笋泡茶、胡桃松子仁泡茶、蜜饯金橙子泡茶、还有芫荽(也就是香菜)芝麻松仁栗子茶。” 明朝的泡茶就像五百年后现代奶茶里加了各种各样坚果和果酱之类的料, 尚青岚相当于喝了五倍全料奶茶。 尚青岚说道:“吃喝这些之后, 觉得有些腻,就又喝了杯六安茶压一压,可是压不住, 吃的东西一直往顶, 实在顶不住啊, 就吐了。” 魏采薇单是听李九宝报菜名就觉得撑得慌, 印证了自己的判断,说道:“你没别的毛病,就是吃撑了,吐出来也好,我给你针灸一下,也不用吃药。宋嬷嬷,今天午饭和晚饭都不要给她送饭了,只要御厨房送一罐子热米汤即可,养养胃。” 宋嬷嬷问:“明天呢?” 魏采薇说道:“明天早上我来给她把把脉,看看舌头,视身体恢复的情况而定。不过,青岚不可再暴饮暴食了,这样伤身体。” 尚青岚一听,今天吃能喝米汤不能吃东西了,犹如晴天霹雳般,“我平日也不会这样的,我就是想吃遍宫廷美食,这样淘汰出宫之后,我能和别人吹一辈子。” 魏采薇心道:傻姑娘,自打你踏入宫门那一刻,你就注定回不去了啊。 魏采薇说道:“虽如此,你心里要有点数,量力而食,否则就得喝米汤。李九宝,你平时看着点她。” 两人应下。 魏采薇点燃艾柱,给她灸了上脘、中脘、下脘和左右食关,灸完之后,尚青岚立刻止吐,这一天都以米汤代为食水。 宋嬷嬷说道:“明日一早还要为尚青岚复诊,路途劳累,我和掌事公公说一说,留你在宫里过一夜,明日再走,如何?” 魏采薇应下了。 宫里还是比较尊重女医的,掌事公公安排了储秀宫一处清净的屋子给她住下,当天有秀女练习礼仪崴了脚的、或者脸上爆痘着急上火的,都来找她瞧病,魏采薇都一一诊治了。 掌事公公见她年轻虽轻,但是做事麻利,医术不错,就做主将她留在储秀宫,专门给秀女看病,一直到选秀结束。 魏采薇的腰牌只能在宫中行走,要留宿后宫十天半个月的,自是有一番繁琐的程序要走,宫廷女医要从听从司礼监征召,魏采薇就去了一趟司礼监,换了腰牌。 在司礼监的时候,魏采薇留了个心眼,故意磨磨蹭蹭,填完各种名册表格,已经是黄昏了——正是内书堂小宦官们放学的时间。 内书堂的老师都是翰林院的翰林,正儿八经的科举考出来的进士,又从进士中选出出类拔萃者入翰林院搞学问,而大明最高学府的国子监很多老师只是举人甚至秀才,所以能够选入内书堂读书的小宦官都各有各的不凡之处。 内书堂学制三年,三年之内要把经书、律法等等知识全部灌进小宦官的脑袋里,教学是非常严格的,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堪比后世的衡水高中。 即使到黄昏下课,小宦官也要在内书堂门外排队,由翰林出题,考他们的诗词。 翰林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枚落叶,“今日以此为题,作诗一首,无论寓意用词,只讲对仗韵脚工整。” 小宦官们当场赋诗,做不出来的从队伍中出列,然后两人一队,互相扇了对方一个耳光,都不需要翰林亲自动手体罚,这就是内书堂的规矩。 打的人和被打的人表情都无波无澜,看来已经习惯了。 啪啪扇耳光之后,默默回到队伍,排队走出司礼监。 恰逢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也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太监回来,和排队的内书堂学员们在路上相逢。 学员们排班行走如常,倒是黄锦让出了道路,站在过道旁边,并且拱手端让,等内书堂学员们全部走过去,黄锦才开始通过。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内书堂的学员们虽然没有官职,但备受尊重,因为宫里二十四监里,包括东厂,几乎所有的掌印太监都是内书堂出身。尤其是辅助皇帝处理政务的司礼监,上到掌印太监,下到一个普通的写字,默认的规矩是必须内书堂出身。 给内书堂学员让路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黄锦当年在内书堂读书时也是同样的待遇,所以他会主动让路。 学员们排队出了司礼监,各自散去,魏采薇站在司礼监门口,留心观察每一个学员,终于从中看到了一个老熟人,散去之后,他从宽大的袖袍里抽出一卷书,一边走路一边捧读,很是认真。 魏采薇连忙小步跟了上去,叫道:“陈经纪。” 陈经纪闻言一顿,恍若隔世,在宫外的时候,他以祖上的经纪行谋生,大家都叫他陈经纪,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但自从进了宫,都叫他的名字陈矩。就再也没有听过“陈经纪”了。 “魏大夫?”陈经纪连忙带着魏采薇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话,“魏大夫怎么进宫了?是不是李九宝她出了什么事?” 陈经纪自打进宫,就□□爹黄锦推荐进了内书堂,一入宫门深似海,何况是学制严格的内书堂,内书堂三年通过考核才能毕业,否则会被赶出去在宫里做粗笨的杂活,一辈子出头无望。只有读书才能步入青云路。 所以陈经纪只顾着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魏采薇考中了宫廷女医,更不可能知道李九宝偷了家里的户贴,进宫选秀。 魏采薇三言两语说明了目前的状况,“……事情就是这样,顺天府尹王泥鳅对李九宝寄予厚望,我看她八成会被选中,你要有心理准备。” 上一世,李九宝进宫,八成是为了攀青云路,为了给惨死的陈经纪复仇。魏采薇在选秀时根本不认识李九宝,她也不知李九宝是如何通过选秀、如何在次年被送到裕王府的,她一直和尚青岚在一起,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这一世,陈经纪没有死,李九宝进宫的原因八成也是为了他,离他近一些。这样就有变数了,魏采薇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很确定,以陈经纪和李九宝过去的关系,将来他们两个任何一人脱颖而出,拦了别人的道,他们过去的这段情缘,一旦被人知道,就是巨大的隐患,会被对手利用。 所以,魏采薇必须想法子见到陈经纪,告知此事,要他有所防备。 陈经纪听道李九宝偷户贴进宫,双手紧紧的捏着手里的书本,手背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他净身之后,胡须没有了,喉结也变小了,天天在内书堂读书,不像以前当经纪时东奔西跑、带着客人四处看房子,风吹日晒的,他的皮肤变得白皙细腻起来,有些雌雄莫辨之感——上一世汪大夏就是这样的气质。 陈经纪沉默了一会,说道:“多谢魏大夫相告,我都知道了。我为了她进宫,她为了我进宫,一道宫墙,把我们都困在这里了。劳烦魏大夫转告她,就说事已至此,我尊重她的选择,将来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支持她,不会背叛她,我们有缘无分,无法结为眷属,但在宫里,我们可以互相守望。” 陈经纪在地上手绘了一个简易的地图,“我就住在万寿宫西面的这排房子里,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去找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魏采薇应下,匆匆赶回储秀宫。 次日,锦衣卫衙门。 点卯之后,陆缨带着手下们练习俞大猷《剑经》里的武功,两两对练,汪大夏心神不宁,连续被吴小旗用棍子绊摔两次。 陆缨恨铁不成钢,把他叫到一边,“你怎么回事?吴小旗这个新人都打不过,昨晚没有睡觉?” 汪大夏顶着两个黑眼圈,点点头,“魏大夫被司礼监征召进宫,一夜未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陆统领,您手眼通天,能不能把我弄到宫里去,我去看看她?” ※※※※※※※※※※※※※※※※※※※※ 为陈经纪哭一把,感谢在2020-08-23 02:13:47~2020-08-23 18:5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lori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嘴大得能吞下一群鲸 51瓶;雨雪霏霏、xuling380 40瓶;奥利奥 20瓶;lilo 18瓶;雪狸 15瓶;安详的眉毛子 10瓶;酒窝、小叶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伴驾 陆缨沉默片刻, 说道:“紫禁城不是我们陆家的菜园子,说进就进。何况,征召魏大夫的是后宫, 能踏入后宫的男人只有太监,你现在阉了也晚了。” 汪大夏死缠烂打,“锦衣卫不也在大内巡逻的吗?标下就去巡一天, 看看魏大夫就回来。” 陆缨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 “这是东西六宫, 简称后宫, 嫔妃和秀女住的这里。皇上住在太液池旁边的西苑, 隔得老远, 乾清宫已经空了快二十年, 到处都是尿臊味, 锦衣卫主要是保护西苑的皇上, 并不会在后宫巡逻,而皇上快二十年没有走进后宫。” “后宫和西苑的距离,是鼓楼西斜街的两倍, 这其中还隔着数道高墙。我动用关系, 把你临时调到宫里大内巡逻, 你也只能在西苑走动, 不能踏足后宫。” 汪大夏目光放空,他的脑子还停留在上一段,“什么?皇上快二十年没有走进后宫?为什么?后宫留着有什么用?为什么还要选秀?” 陆缨说道:“壬寅宫变听过吧?皇上差点死于宫女之手,从那天开始, 皇上就不去后宫临幸嫔妃。搬到西苑, 远离后宫。” 汪大夏惊讶道:“这么说, 近二十年来, 六宫嫔妃都在守活寡?” 陆缨低声道:“别胡说八道,皇上会召后宫的嫔妃去西苑伴驾,只是不留宿。” 壬寅宫变,嘉靖帝去后宫临幸两位嫔妃,事/后累得睡沉了,宫女杨金英等人乘机用白绫绞死嘉靖帝,慌忙中打了死结,嘉靖帝被活活憋醒,奋力挣扎,闹出的动静被外头守护的锦衣卫听见了,连忙报给陆炳——因为当时嘉靖帝经常在服食丹药后丧失理智,发狂殴打宫女,宫殿里也会有类似的动静,而此时嘉靖帝呼吸困难,发不出声音呼救。 毕竟是吃同一个人的奶长大的乳兄,陆炳听出不对劲,赶紧带锦衣卫冲进去救驾。 之后,嘉靖帝杯弓蛇影,不再服用用处女经血做的丹药,就很少发疯了,但从此不踏入后宫半步,只是有时候召喜欢的嫔妃去西苑伴驾,而且睡完了就命人送回后宫,绝对不留嫔妃在西苑过夜。 嘉靖帝不相信人,别说宫女了,连枕边人也不信。 汪大夏只晓得壬寅宫变,但是之后的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只有陆缨这种经常出入大内的人才晓得真正的宫廷。 汪大夏听了,这才晓得他进宫也见不到魏采薇,耷拉着脑袋,情绪低落。 陆缨见他像一只瘟鸡似的没精神,说道:“我也挂念魏大夫,让宫里轮值的锦衣卫兄弟们传个话,报个平安还是能做到的。” 汪大夏这才有些精神。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陆缨汪大夏等到了魏采薇“我在储秀宫当大夫,一切都好,勿要挂念”的消息时,宫里来了个几个小火者,说皇上传召陆缨。 陆缨赶紧换了一身新飞鱼服,一尘不染的靴子,要汪大夏也做同样的打扮,戴上黑色大帽,和她一同进宫,“我可以带随从,正好带你进宫开眼眼,见一见世面。” 汪大夏离紫禁城最近的一次,是在西门安外送魏采薇进宫考试,如今要进宫了,有些紧张,帽子都戴歪了,“标下要见到皇上了?是不是得三叩九拜的行礼?” 汪大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陆缨说道:“就你还没资格见到龙颜,我进去的时候,你得在外头等着,帮我拿着绣春刀——除了我爹,所有人见皇上都要解剑的。” 汪大夏此时依然兴奋,他和李九宝的心情是一样的,虽然见不到,但是想想能够离她近一些,就觉得很满足了。 紫禁城,西苑。 西苑风景优美,太液池、琼华岛都在此地,湖畔堤岸遍植柳树,澡盆那么大的荷叶,还有一丛丛芦苇,群鸟在这里垒巢,啾啾进出其间。 一切都很安静,基本看不见人,汪大夏紧紧跟随陆缨的步伐,就像走进一副巨大的山水画中。 首先到了无逸殿,这里有大臣们的值房,日夜轮值在这里,等候嘉靖帝传召,一共有二十四个值房,有勋贵、武将和内阁大臣。皇上三十多年不上朝,就是靠这些大臣们往外发布政令。 穿过无逸殿,又是另一番景象,眼前居然是一片稻田! 秋天的稻谷已经成熟了,金黄饱满的穗子压弯了腰,在一整整秋风中摇摆着,就像金黄的巨浪。 一瞬间,汪大夏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江南的水稻田里。 汪大夏低声问道:“皇上还种地?” 陆缨说道:“宦官们种植打理的,皇上喜欢看稻子,皇上的童年和少年都在湖北安陆度过的,那里水田多。” 原来用慰藉思乡之情的。 原来皇帝也是人,也会思恋家乡,怀恋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 汪大夏顿时觉得嘉靖帝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了。 过了稻田,终于到了嘉靖帝修仙炼丹的地方,并没有那么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倒像是一座清雅的道观,四处都是八卦香坛,服侍的都是宦官,没有一个宫女,且宦官们都穿着道袍,做道士打扮。 看来十九年前那场宫变,让嘉靖帝对宫女们都有了应激障碍,不敢让宫女靠近了。 嘉靖帝在清一斋。隔着老远就听得见悠扬的击磬之声,陆缨放轻了脚步,就像一只猫似的,缓缓走近清一斋,跟在后面的汪大夏大气都不敢出。 陆缨将刀交给汪大夏,静静在外头等候。待磬声停歇之后,穿着道袍的太监过来带着陆缨进去。 嘉靖帝穿着玄色的八卦道袍,戴着一顶竹冠,没穿鞋子,盘腿坐在宝座上打坐,见陆缨进来,眼中有了笑容,“真是女大十八变,昔日的小樱花长大了。” 樱花是陆缨的小名,出生在樱花飞舞的春天而得名。 陆缨本想以武官的身份行礼的,但是嘉靖帝张口就叫她的小名,她就立刻改了,以女性晚辈的身份,行了一个福礼,“民女见过皇上。” 陆缨穿着男装,行着女子才有福礼,很是滑稽,把嘉靖帝逗笑了,“跟朕客气什么,过来坐。” 太监搬到一个绣墩,放在嘉靖帝的下手,陆缨一撩袍角,双腿打开,就像蹲马步似的,四平八稳的坐在绣墩上,虽然行了女子福礼,但是举手投足都是男性的惯常反应,坐姿也是如此。 嘉靖帝又笑了,仔细打量着她,“你父亲少年时,依稀是你现在的模样,你长的最像他——他现在身体如何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陆缨说道:“父亲行走坐卧已是无碍,药已经停了。衙门若无大事,就在家里歇着养身体,精神还不错。” “这就好。”嘉靖帝很担心乳兄陆炳的身体,“这次为了抓白莲教,他几乎把命折在里头,朕寝食难安,要他好生养身体。这一个多月来,朕都没有征召他进宫,就是怕他太过劳累了,朕的江山,一日都离不得他。” 陆缨说道:“谢皇上关心,父亲恢复的很好,这个月就能进宫给皇上请安了。” 嘉靖帝抬了抬手,“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他好生休息,莫要挂念朕,朕一切都好。朕不喜欢繁文缛节,连皇子都不要他们来请安,各自安生就好。” 陆缨应下,其实她也不想让父亲进宫,万一嘉靖帝又好心好意赐给父亲仙丹,父亲吃还是不吃啊! 陆缨永远都不会忘记父亲吃了嘉靖帝赐药那□□她发火的样子,双目赤红,在丧失理智的边缘。 当年采处女经血炼制烈性丹药,导致嘉靖帝暴躁,疯狂抽打宫女的臭道士已经死了。现在得宠的道士叫做蓝道行,是内阁大臣徐阶举荐的,他炼制的丹药比较平和。 但陆缨并不相信,嘉靖帝吃了多年丹药,身体已经适应了,类似以毒攻毒,所以不显,但是陆炳不一样,他平日不碰这些邪物,以中风之躯服用丹药,简直就是催命。 嘉靖帝说道:“朕最近做梦,梦到初登帝位之时,在郊外行宫里,宫殿着火了,你父亲把朕从火场里背出来。又梦到朕被那几个贱人用白绫勒住脖子,不能呼吸,也是你父亲进来解围。” “他就是朕命中注定的护身符,他生病不能进宫,朕有些不安,有时噩梦连连,你是他女儿,长的又像他,这几日就在西苑当值,朕看到你,就像看见你父亲一样,或许就能安心了。” 原来是把陆缨当成门神了,杵在在门口避邪。 只要没父亲的事情,怎么都好说。 陆缨连忙说道:“微臣定不辱使命。” 既然嘉靖帝以她锦衣卫千户的职位要求她做事,陆缨也就立刻改口,以臣子的身份接受君命。 当天,陆缨和汪大夏就留在西苑当值了。 汪大夏身在西苑,心在储秀宫。人心不足,刚开始只是想离魏采薇近一些就心满意足,现在就恨不得见上一面。 陆缨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你给我老实点,待在西苑不准动,否则就滚出宫去。” 也许是心理上的作用,陆缨在西苑当值的第一天,嘉靖帝当晚没有做噩梦,睡的安稳。 选秀这边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每天都有人被淘汰出局。 李九宝经过十天的淬炼,身上没有了初进宫时的局促和小家子气,就像真金似的散发着光芒,容貌惊艳、性格温顺、举止大方有礼,俨然是秀女中的魁首,名声已经传出了储秀宫,在东西六宫嫔妃之间流传着。 李九宝发誓一定要留在宫里,和陈经纪互相守望。 而尚青岚每一次都能以吊车尾的排名,惊险的和淘汰擦肩而过,勉强保持不出局。 到了九月,天气一再转凉,秀女们发了四套夹衣,比上一次更加精致,尚青岚有了八套新衣,更舍不得被淘汰了,她还展望未来: “下一次分发衣服,是不是有大毛的衣服?我喜欢灰鼠皮(也就是貂皮),等我攒两套皮衣,带回家里,给父亲改成一件大毛的袍子过年的时候穿。父亲穿上给人拜年,到处显摆,让人知道他有个好女儿。” 尚青岚本着尽量从宫里多薅些好处再走人的心态坚持着过了一关又一关。每次摇摇晃晃的要从独木桥上掉下来,却最终还是站稳了。 最后,储秀宫还剩下四十八人,这四十八个秀女要面临最后一关,也就是后宫之主卢靖妃的考验。 嘉靖帝有过三个皇后,陈皇后和张皇后都被他给废了。最后一个方皇后非常蹊跷的死于坤宁宫火灾,据传是嘉靖帝命人纵火烧死方皇后的。 三个皇后皆下场凄凉,用刻薄寡恩来形容嘉靖帝再适合不过了。 卢靖妃是后宫目前活着的嫔妃中位份最高、也是唯一有儿子的妃子,还经常被传召到西苑伴驾,故,嘉靖帝把后宫交给她打理。 皇帝快二十年没有踏入后宫半步,加上皇帝很喜欢卢靖妃所生的景王,对母妃早亡、且只比景王大一个月的裕王十分冷淡,据传皇帝属意景王为储君,所以卢靖妃在后宫一言九鼎,独断专行,在后宫有生杀予夺之权,虽无皇后的名分,却有皇后的权力。 这一日,景王进宫,例行给卢靖妃请安,“母妃,儿子成亲好几年了,王妃和侍妾连个郡主都没能养活。这次选秀,母妃得给儿子选几个好生养的。儿子若能在三哥之前生个儿子出来,这储位就稳当了。” ※※※※※※※※※※※※※※※※※※※※ 反派已就位,正式开撕了。感谢在2020-08-23 18:53:21~2020-08-24 02:4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991890、cocostar 20瓶;卷卷云 10瓶;图样图森破2.0、lisawyj123 2瓶;jasm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后宫风云录 嘉靖帝有过八个皇子, 活下来的只有老三裕王和老四景王。裕王其实只比景王大二十五天,两人今年都是二十三岁。 裕王的生母杜康妃很早失宠了, 被嘉靖帝厌弃,而且死的也早,弥留之时,裕王请求见母妃最后一面,但被嘉靖帝拒绝,葬礼也十分寒碜,根本配不上皇子生母的身份。 景王就不一样了,他生母卢靖妃算是宠妃之一,从目前来看, 卢靖妃算是嘉靖朝宫斗的最终胜利者, 就差儿子封太子登基、她封太后来加冕宫斗冠军之位了。 嘉靖十年, 嘉靖帝登基十年一直无子, 于是开始选秀,为了皇嗣, 这次选秀规模巨大, 不局限京畿之地,都扩大到了江南, 最后,选了方氏、卢氏和杜氏等九人,封为九嫔。 刚开始,杜氏最风光, 因为接连两个太子都夭折了,只有她生下的三皇子裕王第一个活到成年, 第一个从嫔位升到妃位, 封杜康妃, 一时风光无限。 仅仅二十五天后,卢嫔生下四皇子景王。但因裕王因早出生二十五天,抢去了所有的喜气和目光,卢氏在嫔位停滞不前,很是落寞。 杜康妃性格耿直,生子之后,时常劝谏嘉靖帝莫要服处女之血炼的丹药,被嘉靖帝厌弃,从此失宠。 卢嫔乘机上位,迎合嘉靖帝,她又生了景王,嘉靖帝就升了她的位份,封了卢靖妃。 紧接着,张皇后触怒暴躁的嘉靖帝,成为第二个废后,后宫无主,当时卢靖妃狂喜,以为自己有了宠爱,又生了景王,一定会被封为继后。 卢靖妃一时众望所归,都以为她会封后。 但是嘉靖帝却破天荒选了和同时嘉靖十年选秀进宫、并且没有生育过的方嫔,封为继后,是为方皇后。 卢靖妃气了脸都变形了,但还是挂着笑脸,跪拜方皇后,但她不甘心到手的皇后之位被半路杀出的方氏夺走,就在方皇后身边留有眼线,寻找机会,把方皇后拉下来——毕竟嘉靖朝都连废两个皇后了,废第三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机会来了,壬寅宫变,宫女杨金英勒杀嘉靖帝未果,方皇后以肃清宫廷之名,严审宫女,屈打成招,乘机把嘉靖帝宠爱的曹端妃、王宁嫔两个宠妃以知情不报的罪名给处死了。 卢靖妃在方皇后身边的眼线告知此事,但她按兵不动,借着方皇后之手,除掉曹端妃和王宁嫔这两个宠妃之后,足足过了五年,才找机会向嘉靖帝进言,说方皇后以权谋私,冤杀两个宠妃,欺瞒皇帝。 嘉靖帝本就多疑,卢靖妃有证人和证物,顿时暴怒,但是身为君王,不能被皇后欺骗愚弄,传出去是皇室丑闻,所以嘉靖帝命人在坤宁宫纵火,起火之时,不准人进去救火,连宫人都没死,一国皇后居然就这样被烧死在坤宁宫里。 就这样,嘉靖帝三个皇后都不得善终,两个被废,一个被焚。 卢靖妃以为自己上位成皇后的日子终于要到了,但是多疑的嘉靖帝留下心理阴影,从此以后不再封皇后,只是命卢靖妃主理后宫。 卢靖妃在后宫“兢兢业业”,这期间有四个皇子相继降生,但全部夭折;冷宫的杜康妃也抑郁而终,三皇子裕王长大后的性格和他母妃一样,倔强耿直,时常触怒龙颜。 裕王明知父皇不喜欢杜康妃,还坚持在西苑跪下苦苦哀求去后宫见母妃最后一面,当然被暴怒的嘉靖帝拒绝,并狠狠训斥了裕王,还下令以后不准裕王靠近西苑一步。 就这样,裕王连大婚时都没有见过嘉靖帝,被冷落如斯。倒是景王因母亲卢靖妃主理后宫,又会讨好父亲,学着父亲穿八卦道袍、戴竹冠,得了嘉靖帝欢心,能够自由出入紫禁城。 而裕王除了逢年过节和祭祀的日子需要进宫去奉先殿祭拜祖宗,就没有机会踏入紫禁城半步了。 嘉靖帝今年五十三岁,他毕竟还有两个成年的儿子,论理,早就该立太子、定下国本了。 而且按照大明皇位继承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裕王比景王虽然只大了二十五天,但按照继承法,别说大二十五天,就是大一个时辰,裕王也是居长的,有天然的继承权。 但,嘉靖帝不喜欢性格倔强冷硬的裕王,比较属意四皇子景王。 为了储位,朝中分为两派,以严嵩为首的大臣们顺从天子心意,推崇景王。以徐阶为首的大臣们以祖宗定下的继承法为由,只认居长的裕王。两党拉锯,争执不休。 嘉靖帝厌烦了争吵,干脆以前头封了两个太子皆夭折,道士说“两龙不得相见”之语,觉得两龙相见,必有一死,父子两个谁死不好,所以干脆不封储君。 按照大明分封藩王的规矩,除了太子,成年后的皇子必须去藩地就藩,如今迟迟不封太子,景王到了二十三岁“高龄”,成亲七年了,还是赖在京城不走,还仗着父皇的宠爱以及母妃卢靖妃主理后宫,在紫禁城畅行无阻。 卢靖妃虽然封继后无望,但也算是无冕之后了,后宫皆以卢靖妃马首是瞻,把景王当未来的储君。 卢靖妃没有把失宠的裕王放在眼里,在她心中,储君之位定是儿子景王的。 但,景王千好万好,唯有一桩不好——成亲七年,至今无子。 裕王的两子两女虽然最终都夭折了,但是他毕竟有过孩子啊,长子还活到了四岁。 而晋王的王妃和侍妾们肚子都不争气,要么怀不上,要么流产,胎死腹中,连个呱呱坠地的活婴都没有见过。 如果景王一直没有孩子,皇上很可能会迫于徐阶等大臣的压力,改变心意,封裕王为储君。 卢靖妃发愁啊,晋王府的女人们肚皮不管用,七年了,连个屁都生不出来,她也想着从这四十八个秀女中选几个送到景王府里传宗接代。 卢靖妃正在看待选的秀女名册,景王就迫不及待的进宫找母妃讨新人了,他也晓得自己唯一的缺点就是子嗣,着急生孩子。 秀女们的身高、体重、三围尺寸、甚至验身时处女膜的形状都写在里头,景王的眼神不禁往名册上瞟。 卢靖妃将名册一合,“看什么?没规矩!在送进你的景王府之前,这些秀女名义上都是你父皇的女人。” 景王立刻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儿子并非急色之人,这不着急给母妃生皇孙么?景王府里尽是些不能生蛋的母鸡。” 卢靖妃柳眉一竖,“你的王妃侍妾都是本宫选的,你是嫌弃本宫没有眼光?” 景王吓得赶紧跪下,“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错了,请母妃责罚。” 景王性格油滑,会讨好父皇母妃,跪的快,不像三哥裕王那样执着,敢当众顶撞父皇。 卢靖妃母凭子贵,当然不会把宝贝儿子怎么样,说道:“起来吧,我这次是警告你,以后在外头收敛一些,可别让人在小处抓住把柄,阴沟翻船。” “儿子知道了。”景王笑嘻嘻的过去给卢靖妃捶背捏肩,“这些庸脂俗粉那里比得上母妃风华绝代,儿子都听母妃的,母妃指谁就是谁。” 景王孝顺听话,卢靖妃很是受用,说道:“不要着急,皇家子嗣本就艰难。你今年二十三岁,你父皇二十六岁时才得第一个皇子,后来还夭折了。你三哥虽然抢先生了两子两女,最后不也鸡飞蛋打,一个都没活下来?生了跟没生一样。不要管谁先生儿子,活下来才算数。” 作为接连斗倒宠妃甚至皇后的胜利者,卢靖妃历经沧桑,晓得笑到最后的人,笑的最甜,她虽然着急子嗣,但还能稳得住,上一批母鸡不下蛋,这一批选新的送过去,不行还有下下批,反正天下都是皇家的,有的是女人为皇家繁衍子嗣。 景王看着合上的秀女名册,恨不得长一双透视眼,看清楚这些秀女的名字和私密之事。 为了夺嫡,给群臣留下好印象,他不得已藏着狐狸尾巴,在外面扮演一个端正的藩王,只睡母妃挑选的女人,从不乱来。 但是母妃挑选的女人都太有福相了,大脸盘子大胸大屁股,就像一个模子出来似的,如果穿戴都一样的话,他立刻脸盲,都分不出谁是谁。 这样的后果就是他成亲七年,睡了十几个女人,却就像睡了同一个女人,睡上去没有区别。 景王实在受不了了,对着景王府的女人们,他本着繁衍子嗣的责任和为皇嗣献身的态度去睡她们,就像完成任务似的,时间长了,他差点石更不起来。 他想换换口味,试探着问卢靖妃,“这四十八个秀女,不可能都留下吧,乱花渐入迷人眼,母妃打算如何挑选?” 卢靖妃说道:“本宫在琼华岛摆了菊花宴,把四十八个秀女都请过去,试一试她们的才艺和机变,那些蠢笨的、或者看似不好生养的秀女——” 景王说道:“就被淘汰了,母妃真是妙计。” 卢靖妃冷冷一笑,“不,这些秀女反而会被选中,然后送到裕王府当侍妾。本宫主理后宫,理应关心所有皇子的子嗣。且裕王居长,是哥哥,给你四个秀女,就得塞给他五个凑数。你放心,最好的母妃会给你留着。” 定又是大脸盘子大胸大屁股的。景王听了,留了个心眼,后天早早的找个借口去琼华岛,偷偷相看秀女,若有中意的,就去求母妃赏给他解解馋,母妃向来疼他,这点小事易如反掌。 ※※※※※※※※※※※※※※※※※※※※ 景王:禁止套娃! 今天一章写完了一本宫斗小说~~~~舟觉得嘉靖朝后宫的宫斗狼人杀是最激烈的,皇上又刻薄寡恩,冷血无情,一群女人厮杀,没有赢家,都是悲凉。感谢在2020-08-24 02:45:37~2020-08-24 19: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塔希 12个;云声。、任性的二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006937、无盐哟 10瓶;柠檬橘子、lilian 5瓶;更砂 4瓶;图样图森破2.0、小叶子 2瓶;ja□□ine、yniz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大放异彩” 汪大夏和景王有一样想法, 景王肖想的是四十八个秀女,汪大夏想的只是魏采薇一人。 他很想见她,但他也晓得如果擅自跑到后宫, 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现在的汪大夏已经不是过去肆无忌惮的汪衙内了。 陆缨毫无保留的教他武功,签字报销还如此爽快;陆大人为他兜住给白莲教圣女金莺赎身一事, 这么好的上官去那里找去? 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 连累陆统领。如今的汪大夏懂得克制自己了。 但是琼华岛属于西苑的范围, 陆缨在此伴驾, 汪大夏就在这附近巡逻, 秀女们来参加岛上的盛宴, 魏采薇一定跟着, 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她见面啦。 汪大夏心急火燎的向陆缨请示,要求后天在琼华岛巡逻,陆缨说道:“你要是能够把俞师父《剑经》上棍法完整的演练一套,我就答应你。” 汪大夏有了动力, 一改平日心不在焉, 半天就练熟了。 练完之后,陆缨拿着棍子,还要和他对打, 见招拆招, 汪大夏提起棍子, 全力应战,两人就在一座座祭坛之间打起来了。 在塔中登高的嘉靖帝看到这一幕, 指着汪大夏说道:“他是谁?和陆缨对打, 居然不落下风。” 一旁伴驾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说道:“他就是那个汪大夏, 陆大人身边的红人, 深得器重,这次大破白莲教,他立下大功,连升三级,封了百户。” 嘉靖帝一听,还以为是陆炳为陆缨挑的女婿人选,立刻有了兴趣,“他多大,什么出身?可曾婚配?” 黄锦还兼任东厂厂公之职,消息灵通,晓得汪大夏底细,说道:“年十四,尚未婚配,家族从永乐朝得了世袭千户的爵位,算是勋贵之家,家世清白,只不过名声不太好,外号北城四害,人称汪衙内,因协助破获陈千户父子被杀案而入了陆大人的眼,将他召到锦衣卫,连向来严格的四小姐对他也破天荒的欣赏,无论去那里都带着他,是锦衣卫的大红人。” 陆缨今年十八岁,依然未嫁,嘉靖帝有时候对陆炳提起指婚一事,都被陆炳婉言谢绝,说她要自己挑夫婿。 陆缨持才傲物,任凭什么青年才俊她都瞧不上,一直没听说有人入她的眼,现在看来,这个汪大夏好像有点意思? 嘉靖帝端起一个西洋望远镜,仔细看汪大夏,“长的不错,比樱花小四岁,不过只要樱花看得上,年龄不成问题。她的婚事是奶兄的一块心病,看来这个心病要不治而愈了。” 镜头里,陆缨一个挑棍,把汪大夏绊倒了,汪大夏捂着腰,赖着不肯起来,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陆缨说了一句话,把棍子伸过去,汪大夏抓住棍子,站了起来,然后两人并肩回去了。 嘉靖帝放下望远镜,笑了,“年轻就是好啊,生龙活虎的。” 值房里,汪大夏说道:“……陆统领就放心好了,标下去琼华岛不会瞎跑、影响卢靖妃选秀,标下只求见魏大夫一面。” 这下连迟钝的陆缨都觉察到不对劲,“你为什么对魏大夫如此上心?” 魏采薇叮嘱婚书之事不可声张,汪大夏含含糊糊,“我们是生死与共的领居嘛,互相照应。魏大夫对我也很上心,那次在积水潭红袖招,她为了找我,差点淹死了。” 陆缨说道:“我从未见过你们这种如此友好的邻居。” 汪大夏摊了摊手,“现在陆统领不就见到了吗?” 陆缨单纯,但是不傻,说道:“你若对魏大夫有贼心,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答应过丁巫,会好好罩着魏大夫。” 丁巫临走前对她发誓,“不破白莲终不还”,还将魏采薇的安全托付于她,明明汪大夏对魏采薇更关心体贴,但丁巫就是觉得汪大夏不太靠谱,宁可托给陆缨。 汪大夏心想: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魏采薇先对我起贼心的!一步一步的让我陷入情网。她搬到甜水巷的第一晚,就收留离家出走的我过了一夜。 汪大夏说道:“陆统领是了解标下的,标下绝对不是那种始乱终弃之人。”我一定会明媒正娶的! 陆缨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对着汪大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以示警告。 九月初五,菊花满地,秀女们纷纷换上重阳景菊花补子蟒衣,就连魏采薇也得了一件,尚青岚穿上胸口有菊花补子的蟒衣,爱不释手的摸着衣服上的金蟒,“都是金线绣的呢。等我回家去,拆了这菊花补子,把蟒衣改大一些,留着给我爹做寿的时候穿,多威风啊,乡亲们要羡慕哭了。” 到现在,尚青岚坚信自己一定过不了最后一关,捞够了就走。 穿上蟒衣,裹上黑□□巾,网巾插戴着绢花或者新鲜的菊花,庄重又不失活泼。 众人先坐上青帷小轿,然后在太液池边停轿,上了一艘大船,在琼华岛上岸,太液池烟波浩渺,西苑风光若画,宛若仙境,把这些出身寒门的秀女们震慑住了,原本逃避选秀的人都被眼前的富贵荣华迷了眼,生出了青云之志,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留下。 当然,除了尚青岚,她已经打算今天在赏菊宴上“大放异彩”,一定要卢靖妃把她淘汰掉,反正她已经捞够了。 而且,她也无需刻意装蠢,保持本色,即可顺利落选。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这些天积攒的宝贝们一件件在父亲面前显摆了! 想想就很兴奋呢。 魏采薇晓得她们两个都会选中,因而一点都不担心,她四处张望,寻找着汪大夏的影子。 她也想他了。 魏采薇背着药袋,跟在秀女们的后面,秀女们下船之后,步行出了码头,在菊花园外人等候卢靖妃。 储秀宫的掌事公公说道:“今日靖妃娘娘要驾幸菊花园,与诸位秀女一起赏花,你们都在这里等候,不准擅自离开。” 秀女们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尚青岚喝了两杯茶,吃了半盘子点心,卢靖妃才姗姗来迟。 一个小火者甩着拂尘快步跑过来,“快起来准备接驾,靖妃娘娘已经下船了。” 掌事公公立刻要秀女们站起来,分为两排,站在夹道两边迎接。 在旁边随侍的小宦官们则全部跪伏在道路两边,头都不敢抬一下。 先是引驾太监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对对扛着仪仗的宦官,仪仗中间夹着一对对乐人,奏乐吹打着太平曲目,然后是一对对女官,女官们分列两旁,中间簇拥着一顶八人抬的凤轿。 仅仅礼仪随从就有一百多人。 凤轿是金铜珠顶,四角皆有一个金铜飞凤,轿身挥着翟纹,披着红销金罗轿衣,皆用金罗缘边。 尚青岚看到轿子,低声对李九宝说道:“我以为在衣服上堆着金子珍珠宝石就是奢侈了,现在才知道咱们穿的衣服还没有凤轿穿的轿衣华丽。” 尚青岚恨不得把凤轿上的金子刮出来、珍珠抠出来带走! 卢靖妃下了凤轿,众秀女按照排演好的礼仪,齐齐行礼,“恭迎靖妃娘娘!” 卢靖妃扫了一眼秀女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菊花补子蟒袍,戴着网巾,只是插戴的花朵各有不同。 其中有一个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的秀女,低头行礼的时候,簪在网巾上的一朵绿菊花掉在地上了。 这秀女不仅不尴尬,还朝着卢靖妃歉意的憨憨一笑。 正是一心想要落选的尚青岚,这朵绿菊花是她自己簪上去的,没有插稳当,坐船来琼华岛时候,她好奇的趴在栏杆上看风景,湖上风大,把绿菊花吹松了,故弯腰低头行礼的时候掉下来,并不是她故意为之。 卢靖妃说道:“平身。”对身边的太监低声说道:“把她名字记下来,此次一定选中,预备送到裕王府去。” 反正要凑数,以表现她的贤德,这种愚笨之人就塞给裕王吧,即使怀孕,八成会生出个什么傻子来。 尚青岚浑然不觉,还以为自己要被淘汰了呢,高兴的不得了,把绿菊花捡起来——这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李九宝以为她是故意为之,还低声说道:“看来你要如愿了。” 尚青岚呵呵道:“我出宫后会想你的。”今天真是太顺了,顺利出局。 卢靖妃先踏入菊花园,身边的女官大声道:“起去!”(注1) 众秀女分列两班,跟在卢靖妃身后,鱼贯而入,菊花宴要开始了。 魏采薇背着医袋,故意落在最后,待所有人都进去菊花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正是汪大夏。 魏采薇:大半个月不见,他好像长高了许多,气质也沉稳了。 汪大夏:魏大夫穿蟒袍的样子真是又威风又漂亮! 两人相视一笑,汪大夏伸手,“很重吧,我帮你背着。” 婚书都写过了,魏采薇没必要再和他客气,将医袋交给他背着,两人并肩走进菊花园。 与此同时,嘉靖帝在清一斋里打坐清修,见陆缨今日独自一个人,就问她:“那个汪大夏呢?” 陆缨没想到皇帝会问起汪大夏这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连忙回道:“今日微臣安排他去巡西苑琼华岛了。” 在嘉靖帝眼里,陆缨对汪大夏的确有所不同,两人看起来有戏,陆缨就像他的侄女一样,希望能够早日把她嫁出去,以了结奶兄陆炳的一块大心病,于是对汪大夏有了浓厚的兴趣。 “朕已经许久没去琼华岛逛过了,那里有个菊花园,全是各种菊花,别无杂花,此时入秋,应该是最美的时候,你陪朕去赏菊。”顺便试试那小子有什么本事,怎么把高傲冷峻的樱花儿打动了。 ※※※※※※※※※※※※※※※※※※※※ 兰舟:终于要狂撒狗血了,苍蝇搓手 注1:这一套宫廷礼仪出自明朝话本小说《明珠缘》 感谢在2020-08-24 19:36:51~2020-08-25 02:1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商周 14瓶;貓的太太 5瓶;何时复西归 4瓶;lisawyj123 2瓶;⊙?⊙!、cecilia、jasm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误伤 卢靖妃带着四十个八个秀女逛了一圈, 在园中坐定,宫人端上美酒美食, 大明后宫每个月的衣食都按照季节来,比如正月,穿上有葫芦景补子的蟒衣,吃扁食(也就是饺子),到了立春要咬春。 到了五月,要穿五毒艾虎补子的蟒衣,吃粽子,喝雄黄酒。 现在是九月,穿菊花补子的蟒衣, 喝菊花酒, 吃重阳糕, 以及迎霜麻辣兔、和糟茄子、腌黄瓜等小菜。 尚青岚本着吃一顿少一顿的打算, 无心在卢靖妃面前表演什么,心思全在一道道宫廷美食上, 放开了肚皮吃。 宴会开始。 先玩击鼓传花, 菊花一捧,在秀女们手中传动, 鼓声停歇,落在谁手里,就表演才艺,无论现在写诗词还是作画, 或者歌舞助兴都可以。 宴会正酣,秀女们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 唯有尚青岚抱着一个迎霜麻辣兔的兔头狂啃, 宫里的兔子肉都比外面的好吃。 兔肉辛辣,尚青岚就以菊花酒解辣味,三口兔肉配一口酒,越吃越多,越喝越多,菊花落在她怀里,她手上拿着啃了一半的兔头,鼓声停歇。 尚青岚不慌不忙,放下兔头,擦干净手指,端起酒杯说道:“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艺,不晓得酒量算不算优点,我就罚酒三杯吧。” 尚青岚举着金爵杯,顿顿顿一连干了三杯,亮出杯底。 一旁宋嬷嬷都没眼看,这没心眼的秀女一定会被淘汰,目前看来,就李九宝表现的四平八稳,她画了一幅墨菊图。 李九宝画画的功底是以前绣花时描花样子学会的,邻居陈经纪送给她一本画谱,她视若珍宝,经常拿出来临摹描画,照着绣在手帕上,送到绣庄里卖钱,贴补家用。 没想到这个谋生的手艺在选秀的时候用上了。 李九宝捧着墨菊图,呈给了坐在主位的卢靖妃。 卢靖妃先看人,好个小家碧玉!身姿如柳,却凹凸有致,该瘦的地方瘦,该肥的地方的肥,额头饱满,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虽然按照卢靖妃的审美,觉得她脸盘子不够大,一张精细小巧的杏仁脸,但是眉若含翠之山,眼若太液池的湖水,波光粼粼,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去。 卢靖妃的相貌让卢靖妃想起被烧死的方皇后,方皇后是江南应天府江宁人氏,典型的江南美人,李九宝明明是个京城本地人,却北人南相,身子骨却不似江南美人般柔弱,站姿如松。 李九宝都能够上房揭瓦,身体当然比普通闺阁女子康健。 李九宝有江南美人的长相,北方美人的体态,简直完美。 卢靖妃顿时有了兴趣,“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卢靖妃的主要目的是给亲儿子景王选侍妾,而不是给皇帝选秀女,她看李九宝的目光,不是看未来的宫中妹妹们,而是看儿媳妇。 李九宝捧着墨菊图,放在卢靖妃面前的桌子上。 卢靖妃一把抓住她的手,美人看手,李九宝的双手从手背看上去还行,但是仔细在手心一摸,就有些粗糙了,手指指腹还隐隐有些薄茧。 看来这个小家碧玉经常做家务,乃是寒门中的寒门了。 这样也好,以后比较方便拿捏,即使生了儿子,也会乖乖听话。 卢靖妃对李九宝很满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九宝说道:“回靖妃娘娘的话,民女李九宝。” 卢靖妃顿首道:“九宝,好吉利的名字。”低头看墨菊图,靖妃阅画无数,觉得李九宝的画作一股匠气,毫无特色,不过,对于一个需要干家务的寒门女子而言,能够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看来不只是长的漂亮,她还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这样的女人才配给我生孙子。 卢靖妃现在对李九宝是十足的满意了,恨不得今晚就送到景王府去,给儿子享用,早点生个皇孙。 卢靖妃赏了她一支金步摇,并亲手插戴在她的发髻上。 且说另一边,汪大夏拉着魏采薇去了菊花园的蓬莱阁,在一个半山腰,可以俯瞰整个菊花园,很是幽静。 登山的时候汪大夏以陡峭为由,时不时拉着她的手上去。魏采薇看破不说破,任由他牵着手,上一世的汪公公和这一世的汪大夏又重合了,汪公公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登山。 魏采薇一时有些恍惚,把根留住的汪大夏和挥刀自宫的汪公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可是都喜欢上她,她也被眼神清澈又热情似火的汪大夏撩动了心弦,写下了婚书。 难道上一世的遗憾,真的能够在这辈子弥补? 汪大夏邀功,“这里美吧,我昨天来岛上踩过点的,这地方离菊花园近,秀女们若有需要,你可以随时回去,还能清清静静的赏景……还有跟我说话。” 魏采薇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道:“选秀马上就结束了,我就可以回家去,在庭院里说个够,何必急于一时,在这里见缝插针、偷偷摸摸的说话。” 汪大夏兴奋的很,“我就喜欢偷偷摸摸的,昨天差点被陆缨看穿了心思。我答应过你,在三年之约之前不会对外嚷嚷出去,这只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老实说,这种心跳加快,时刻准备着菊花宴上叫人的感觉令魏采薇也倍感刺激,她几乎忘记自己灵魂的年纪都够当汪大夏的娘了,原来爱情才是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魏采薇故意撩他:“你叫我来,想对我说什么?” 汪大夏坐在她旁边,屁股一寸寸的悄悄往她身边挪动,就像漂移似的,最终肩并肩的坐下,局促的摸着后脑勺,“就是……聊聊人生理想什么的。” 魏采薇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汪大夏脱口而出:“升官发财,然后三年之约娶你。你呢?” 魏采薇说道:“我的理想也是升官发财,好好效力宫廷,混个女官做做,名义上的就行,不需要什么实权。有了官身,有了钱,外头那些人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了。” 汪大夏用胳膊蹭了蹭她的衣袖,“你是不是还漏了什么?还有三年之后嫁给我呢。” 魏采薇说道:“这个不矛盾,升官发财攒嫁妆,我不能以一个一无所有、只能依靠你才能存活的小寡妇的身份嫁给你。我要与你并肩而立,堂堂正正的嫁人。真正的门当户对。我不想当一朵莬丝花,成为你的负担。” 为什么一定要三年呢?三年是考验汪大夏,也是考验魏采薇自己。 在饕餮楼受到的屈辱,魏采薇一直都记着,发誓以后不会让此事再次发生。 汪大夏往魏采薇这边又挤了挤,以示安慰。 两人紧紧的靠在一起,默默的看风景,蓦地,蓬莱阁阶梯传来脚步声和踩断树枝的声音。 汪大夏立刻站起来,拉着魏采薇,指着左边一条小路,低声道:“你先下去。” 被人看见女医和锦衣卫在一起私会,终究不好,两人必须分开。 魏采薇从小路往菊花园方向而去,汪大夏则往上走,假装巡逻。 来者是个男子,穿着一身常服,辨不出身份,他走到蓬莱阁里,坐下,取出一个西洋望远镜,看着镜头的方向,正是菊花宴的举办地。 汪大夏停下脚步,此人穿着常服,看不出是大内侍卫。 而且,此人鬼鬼祟祟的趴在栏杆上,藏头露尾,举着望远镜偷窥,引起了汪大夏的疑心,毕竟他刚刚和白莲教交过手、被金莺姑娘欺骗,此人很是可疑。 难道是暗中保护菊花宴的便衣侍卫? 毕竟琼华岛被太液池的湖水包围,外头还有一道道宫墙,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为了避免误伤友军,汪大夏走到蓬莱阁里,朗声道:“什么人?” 其实偷窥菊花宴的男人就是景王,他想从四十八个秀女中挑选几个可心的人。但他一个成年的藩王,只能去承乾宫探望母妃卢靖妃,其余的宫殿都不能进,包括住在秀女们的储秀宫,所以一直有贼心没贼胆。 他从卢靖妃这里打听到今天会在琼华岛举办菊花宴,储秀宫的秀女们都会到场,展现美貌和才艺,心想大好机会来了。 裕王被嘉靖帝厌弃,禁止他进宫,但景王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他还借口以给母妃请安的名义,来到了琼华岛。 因要偷窥秀女,不好让人知道,登岛之后,他将随从都打发走了,独自一人登山来到蓬莱阁,他在宫廷长大,当然知道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菊花园,是最好的偷窥地点。 景王趴在栏杆上,举着望远镜,正好看到了李九宝给卢靖妃献图,景王府里看惯了大脸盘子大胸大屁股的女人,咋地看到李九宝这样江南美人气质的美女,顿时酥倒在地,恨不得立刻去求母妃,把江南美人弄到景王府里去,好生怜爱。 景王才二十三岁,正是阳气正旺的时候,眼前的美女加上脑子里的幻想,脐下的小景王抬头了。 景王正意/淫到关键处,猛地背后有人说话,不仅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一抖,手里的望远镜砸在地上,镜片碎了一地。 汪大夏首先要知道对方身份,一瞥此人腰间没有腰牌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而且目光朝下,此人腰下“奇峰突起”,且有擎天之势。 汪大夏也是男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当然晓得这是什么状况,心想宫里的男人除了太监就是侍卫,这个侍卫居然敢偷窥秀女,还意图猥亵,真是为了色不要命了。 景王回头,看见穿着飞鱼服,知道是锦衣卫的人,此人还大胆的盯着他的龙根瞧,顿时恼羞成怒,扑过去就要打汪大夏。 景王经常进宫,常年在宫里巡逻的锦衣卫当然认识他,景王要打,肯定不会反抗,任由其殴打。 但是汪大夏进宫才半个月,且只守在西苑,根本没有见过景王,当然不知道他是王爷。以汪大夏的性格,别人要打他,他定会还以颜色! 此人偷窥秀女,还要杀人灭口!汪大夏大惊,连忙闪身避过,还按照刚刚从《剑经》里学的招数,提着景王的腰带,顺势下腰,来了一个漂亮的抱摔,将景王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景王身体蓦地腾空,后脑先着地,顿时摔晕过去了。 ※※※※※※※※※※※※※※※※※※※※ 终于撕起来了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8-25 02:19:01~2020-08-25 18:4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彩虹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彩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彩虹 2个;苏弦不绝望、云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青蛙妈妈、意大利的罗大佑啊~ 10瓶;无事三宝 5瓶;俊渣的圈外女友 4瓶;lisawyj123 2瓶;ja□□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海棠春睡 这个人也太不经打了, 一摔就晕,他是怎么当上大内侍卫的? 一定是走后门、送钱疏通关系塞进紫禁城的。 啧啧,这世道, 有钱基本上可以为所欲为,还能在紫禁城偷窥意淫皇帝的女人! 幸好遇到了嫉恶如仇的我。我最讨厌猥琐男了! 汪大夏搜了他的身,没有任何一件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 腰牌, 文书都没有, 连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素面的, 没有什么特殊的纹样。 “醒醒。”汪大夏拍了拍他的脸, 依然没有醒, 幸好呼吸和脉搏是正常的, 只是是摔晕了。 这里没有人,全是台阶,汪大夏不可能把他抗下山归案,但是汪大夏下去找几个帮手抬人, 又怕他醒来之后跑了。 汪大夏初次进宫, 抓住猥琐侍卫可是一件大功啊。 汪大夏的目标是升官发财娶老婆,立了功才能升官,所以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怎么办呢? 汪大夏灵机一动, 干脆解开此人的衣带, 把他的裤子和鞋子都脱了——这是在锦衣卫学的技巧, 没有鞋和裤子的人都跑不远。 汪大夏将衣带一分为二,分别捆住他的手脚, 然后把裤子撕成一条条的, 绑住他的嘴巴, 这样他逃也逃不掉, 也无法呼唤同伴救他,只能等着汪大夏找人将他抬下山去。 当然,如果我带人回来的时候你醒了最好,你就可以自己走路下山了。 汪大夏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呢。 又要升官了。 汪大夏把人捆成了粽子,然后下山找锦衣卫同伴。 且说菊花宴上,尚青岚干完三杯菊花酒后,就有些不舒服了,胃里的迎霜麻辣兔辛辣之味不停的往上涌,好像要顶翻她的天灵盖。 我好像又又吃吐了。 尚青岚心道不好,总不能吐在菊花宴上扫别人的兴,遂对宋嬷嬷说道:“嬷嬷,我想出恭。” 吐到马桶里得了。 宋嬷嬷已经彻底放弃尚青岚了,对正在把墨菊图献给卢靖妃的李九宝给予了厚望,她若陪尚青岚出恭,李九宝在宴会就无人照应了。 宋嬷嬷四处张望,魏采薇不在这里,据说去了别处休息。 宋嬷嬷就叫来一个小火者,赏他一把小银馃子,要他带着尚青岚去厕所。 此地虽然叫做菊花园,却没有厕所,宫人忍不住的话,一般就地解决——这个一点都不夸张,嘉靖帝搬到西苑二十多年,乾清宫一直空着,居然成了宫人们的天然厕所,屎尿味终年不绝。 贵人们来赏花,自有侍从提着马桶和帷帐,随时随地都可以建了临时厕所。 但是尚青岚只是个秀女,没这个待遇、也不可能就地解决,更不可能借用卢靖妃的马桶,于是小火者把尚青岚带出菊花园,带到了琼华岛的一处宫殿,找了个马桶给尚青岚用,说道: “咱家还要伺候菊花宴,公公们找不到人会挨骂的,你用完之后就按照来的路自行回去便是。” 尚青岚摆摆手,“劳烦你了,待会我自己回去,这点路我还是记得的。” 小火者走了,尚青岚俯下身呕吐,吐得昏天黑地。 尚青岚深深惋惜:唉,菊花宴又白吃了。 吐完之后,尚青岚用清水漱口,整了整衣服,走出宫殿,这时秋风吹来,尚青岚觉得这风太上头了,吹得她头晕眼花。 其实不是秋风醉人,是人自醉,宫里的菊花酒里兑了花蜜,喝起来甜丝丝的,酒味清淡,就像喝果子露似的,其实十分醉人,因为甜蜜,不知不觉就喝了许多,幸亏刚才吐了些,否则此时的尚青岚怕是要醉倒马桶旁。 所以尚青岚并不觉得是酒的原因,她还以为是刚吐了被风吹的,晕的有些站不稳,刚好路边有个荼蘼花架,架子是刚搭的,一根根青竹插在土里。 尚青岚的父亲是个乡绅,她在乡下长大,对农活并不陌生,也有些力气。她双手握住一根竹子,左右发力,先把竹子拧松了,脱离了泥土,然后身体半蹲,紧紧握住竹竿,全身发力,“嗨”的一声往上猛地一提,把花架里的竹竿□□了。 长短刚好可以当着拐杖,尚青岚杵着竹竿走路,不至于摔倒,按照来时的记忆,跌跌撞撞的往记忆中的回路走。 七拐八弯,走着走着,来到一个亭子下,凉亭上书《牡丹亭》三个大字,旁边有个园子,挂着《牡丹园》的匾额。 “错了错了,我要去的是菊花园。”尚青岚杵着竹竿往回走,却在路口看见三个分岔路,每一条路都是假山翠石,树木成荫,一样的石板路,就像三胞胎似的,不晓得那一条是来时的路。 四周又不见个人影,尚青岚选了中间那条路,拿着竹竿一指,“就你了,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尚青岚走在小路上,随着台阶一会上,一会下,就像个迷宫似的,醉眼迷离,路边百合、木芙蓉等等鲜花盛开,她一路走,一路摘,往头上插戴,简直插满头,发髻上群花争艳,很是热闹。 到后来实在走不动了,酒劲上头,走路打飘,连竹竿都握不稳了,前方有一块平滑的巨石,石头被太阳晒得温暖不烫手,尚青岚卧倒在巨石上,心想我就闭闭眼,消息一会,等缓过神来再找路回去。 心中如此想着,可是眼睛一闭,她就立刻醉过去了,不省人事。 晓得卢靖妃在琼华岛东边菊花园开宴会,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就命船夫停在西边的码头,这里清净一些,因为嘉靖帝喜静,加上壬寅之乱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他最不喜被一群女人围着,因而刻意避开,从西边码头上岸,也没有告诉卢靖妃。 卢靖妃喜欢讲究排场,好面子,若知道嘉靖帝来,一定会哗啦啦带着百人仪仗还有四十九个秀女去拜见他。 所以这次嘉靖帝悄无声息的登岛,类似在自家里搞微服私访。 嘉靖帝并不是为了赏景,而是为了观察陆缨和汪大夏的关系,考验汪大夏是否配得上樱花,所以他上岸之后,立刻命人把汪大夏叫来。然后拾级而上,去琼华岛最顶端的广寒宫看风景。 高处不胜寒,确是最最清净之地。 可是嘉靖帝刚走到山半腰,就听见前方有微弱的鼾声,就像冬天暖炉旁边有一只猫打呼噜的声音。 琼华岛养着各种珍禽异兽,陆缨立刻警惕起来,怕动物冲撞了皇帝,她走到最前面护驾,却看到一个鲜花插满头的少女趴在山石上睡觉,呼噜声由此而起。 秋风将酒气吹来,陆缨说道:“皇上,是个喝醉酒的宫女。” 到了九月,宫里人都会换上菊花扑子的蟒袍应景,秀女们都在菊花宴上,所以陆缨以为尚青岚是宫女。 嘉靖帝一瞧,好一个海棠春睡的小佳人! 尚青岚以手臂为枕头,侧卧在石头上,宽大的蟒袍紧紧贴在身上,少女柔美娇俏的身段在蟒袍的遮掩下若影若现,令人无限遐想,三分姿色都成了十分。 满头的鲜花,却不显的粗俗,充满朝气的白皙小圆脸就像一张白纸,可以任意涂抹颜色,就像花中的仙子,承托她的花容月貌。 沉睡的小美人胸膛微微起伏,发出小猫般的鼾声,让“恐女”的嘉靖帝都卸下了戒备,慢慢靠近。 一阵秋分吹来,发髻上木芙蓉的花瓣吹在她的脸上,睡梦中,她觉得脸上有些痒,皱着眉头,鼻子翕动着,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好像要醒了。 鬼使神差般,嘉靖帝将她脸上的花瓣轻轻揭走了。 脸上不痒了,呼吸又变得平缓起来,尚青岚继续沉睡,她好像有些冷,蜷了蜷身。 山石后面就是悬崖,倘若睡梦中翻滚,摔下去就要粉身碎骨了。 陆缨正要过去叫宫女起来,别摔下去了,随行的司礼监黄锦说道:“这里又冷又危险,不是睡觉的地方,你们几个把这喝醉的宫女抬到广寒宫去睡。” 黄锦是嘉靖帝的大伴,陪着皇帝长大的,简直是嘉靖帝肚子里的蛔虫,嘉靖帝抬抬眉头,他就知道皇帝想要什么。 皇帝明显对这个宫女有了兴趣嘛,居然主动帮她揭开脸上的花瓣。 但是有陆缨这个晚辈在场,嘉靖帝不好说把这个宫女送到龙床上伺候。 这时候,需要黄公公开口,把准备工作做好。 嘉靖帝继续上山,往广寒宫,几个强壮的太监用外袍裹住沉睡的尚青岚,抄近道先去广寒宫。 而山下,汪大夏找到了锦衣卫同伴,正要开口说山半腰抓到猥琐侍卫的事情,锦衣卫吴小旗却先开了口,“可算找到汪百户了!汪百户,皇上在广寒宫秘密召见你,你赶紧去吧,我们找你找半天了!就怕误事!” 汪大夏和魏采薇在蓬莱阁私会,因而锦衣卫找不到他。 汪大夏一听说皇帝召见,立马把猥琐侍卫的事情给忘记了,“什么?皇上来琼华岛了?还要召见我?何事?” 汪大夏虽然在西苑巡逻半个月,但是从未见过龙颜。所以听说皇帝要见他,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瞬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往忘记了,那里还记得猥琐男。 吴小旗嘘声道:“皇上秘密来此,不想声张。皇上要见汪百户,我们这些传话的那里知道缘由?标下猜测,皇上估摸是想问汪百户白莲教的事情。我们已经找汪百户好一会了,汪百户赶紧去觐见皇上,莫要拖延了,难道还要皇上等百户不成。” 汪大夏听了,拔腿就往广寒宫方向跑。跑到半路,神魂才附体,一拍脑袋,“哟,我怎么把蓬莱阁的猥琐侍卫忘了?要他们去抓也是一样的。” 汪大夏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住,“不行,宁可让猥琐男多捆一会,也不能让皇帝等我啊,我还是先去广寒宫,把此事禀告给陆统领,要陆统领另行派人去蓬莱阁抓人。” 汪大夏继续往广寒宫冲去。 ※※※※※※※※※※※※※※※※※※※※ 水越搅越混了 寻人 且说菊花宴上, 击鼓传花已经结束了,开始行酒令,李九宝见邻座的尚青岚还没有回来, 不禁有些担心,私下问宋嬷嬷,“嬷嬷, 青岚怎么还没有回来?我看她喝了不少酒、又吃了好多东西, 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吃撑了?” 李九宝得了卢靖妃的青睐, 宋嬷嬷还指望她争点气, 把尚青岚丢的面子挣回来, 一时不能离开李九宝, 怕她人红是非多, 被那些嫉妒的秀女暗算, 要贴身保护李九宝, 但是又不能不管尚青岚。 刚好魏采薇回来了,宋嬷嬷就把尚青岚的事情告诉她。 上一次尚青岚吃撑了,狂吐不止, 魏采薇只给她针灸了五个穴位, 立刻止吐。 魏采薇刚刚和汪大夏私会回来, 听说尚青岚久出未归, 就立刻背着药袋去寻她。 尚青岚千万不要出事啊! 按照小火者的指引,魏采薇来到了紫霞殿,今天琼华岛的宫人都去伺候菊花宴了,紫霞殿空无一人, 就连尚青岚的呕吐物都没有人及时清理, 魏采薇闻着味就找到了这里。 尚青岚不在这里, 应该已经走了。 可是她没有回去菊花宴, 想起宋嬷嬷说她暴饮暴食,还在击鼓传花中连喝三杯菊花酒的话语,魏采薇猜测尚青岚是喝醉了,在这附近瞎转悠,走了和菊花园相反的路。 出了紫霞殿,魏采薇看见殿旁边有个新搭的荼蘼花架,花架有个圆坑,应是有人把这里的竹子的拔/出来了。 圆坑里的泥土还是潮湿的,应该是刚拔不久。 魏采薇和尚青岚这一世相处不到一个月,但是在上一世,她们在宫廷里相伴了足足十六年,从宫女到宠妃到太妃,魏采薇一直陪着尚青岚。 直到汪大夏旧毒频发,身体不适,两人有了退意,魏采薇才和尚青岚告别,和汪大夏去了气候温和、适合养生的南都应天府,汪大夏成为南京的守备太监,相当于养老了,不再像京城那样忙碌。 十六年相伴,所以魏采薇很了解尚青岚,这个圆坑一定是她喝醉了,走路不稳,就干脆拔了荼蘼架的竹竿当拐杖用。 尚青岚说话做事不拘一格,干得出这种事情。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魏采薇也抱住一根竹竿,左右扭动,以鲁提辖倒拔垂杨柳之势,用力一拔,获得手杖一根。 并不难拔嘛,我拔得出,她应该也能拔得出。 荼蘼花架:两位姑奶奶请住手!再拔我就像本书作者一样秃了! 魏采薇杵着竹竿往前走,前面有三条分岔路,尚青岚一直没有回去,肯定是完美的避开了正确路径,选择了错误的两条。 她走了那条路? 都是石板路,看不出脚印,但是中间那条光洁的石板路上,有一个个圆形的圆筒印记,而且印记越来越淡,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魏采薇用手中的竹竿往石板路上一戳,竹竿底部也形成一个圆形的泥土印记。 一定是尚青岚杵着竹竿行走留下来的印记,魏采薇就选择了中间那条分岔路,一直往前走。 花园的路径蜿蜒如蛇,魏采薇走到尽头,是个牡丹园,牡丹春天开花,现在是秋天,园子已经关门了,落了锁,尚青岚进不去,魏采薇去附近牡丹亭找了找,呼唤她的名字。 “青岚,尚青岚!” 不见人影,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家伙看到前方无路,应该走了回头路。 魏采薇原路返回,然后在道路旁边的一棵树下闻到带着酒味的呕吐物。 还在吐啊,这是喝了多少? 魏采薇用竹竿拨开树下的杂草,查看呕吐物,却发现树林的泥土里有明显的竹竿拐杖印记,一个个圆溜溜的窝窝,通往左边山路的台阶。 原来她是吐糊涂了,误入树林,彻底走岔了,和正确道路完美错过。 魏采薇沿着竹竿的印记从岔路前行,前方是上下的山路台阶,尚青岚的竹竿捅到树林的泥土里,又沾了泥土,所以在路经的石阶上也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泥土印记。 印记是拾阶而上,魏采薇也就是跟着往上走。 走着走着,印记越来越淡,变成没有,然后看见一块平滑的巨石,山石下有一根一模一样的竹竿。 “青岚,尚青岚!” 应该就在这附近迷路了,魏采薇叫着尚青岚的名字,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魏采薇看到巨石和前方台阶上都有一片片脱落的花瓣,这是扔了拐杖,继续向上爬? 魏采薇没得办法,来都来了,继续找吧。 魏采薇拾级而上,来到一个山洞,刚刚踏进去,前方蓦地出现两把长刀拦住去路,原来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锦衣卫喝道:“此乃禁地,速速退下!” 魏采薇被刀锋吓得连连后退,“两位军爷,我是宫廷女医,跟着卢靖妃和秀女们来到琼华岛,菊花宴上有个秀女迷路走失了,我在寻找她。” 这两个锦衣卫常年驻守紫禁城,所以不认识魏采薇,冷着脸说道:“前方就是广寒宫,此地已经戒严,任何闲杂人等都过不来,我们没见到秀女,她定在别处,速速离开!” 嘉靖帝微服来到琼华岛,不准手下声张,但是广寒宫已经被层层保护起来了,锦衣卫守在这条山道。 锦衣卫只知道有个喝醉的宫女被抬到广寒宫,并不晓得那个少女其实是秀女。 魏采薇说道:“可是我一路跟着她的踪迹找过来的,除了这条路,就是悬崖峭壁,她无路可走,劳烦军爷让我进去问一问。” 魏采薇并不知道嘉靖帝就在广寒宫。 两个锦衣卫不耐烦了,用刀锋把她逼出去,“禁地不能擅闯,你若要坚持过去,就得把脑袋留下来。” 魏采薇没得办法,只得在山洞外头大呼:“青岚!尚青岚!” 山洞就像一个传声筒,把魏采薇的声音从洞口传到洞尾。 说来也巧,守在洞尾的锦衣卫不是别人,正是陆缨的手下之一吴小旗——也就是殉职的面具吴之子。 吴小旗平日和汪大夏关系不错,当然认识魏采薇,他听到山洞里传来的声音,觉得耳熟:好像是魏大夫啊! 魏大夫和陆统领和汪大夏的绯闻吴小旗了如指掌。 吴小旗赶紧跑到洞口去瞧,正好看见被锦衣卫驱逐的魏采薇。 “魏大夫?果然是你!”吴小旗连忙过去拦住锦衣卫,“别赶,都是自己人。魏大夫是陆统领和汪百户的……好朋友(绯闻情人)。” 作为一个局外人,吴小旗也不能看穿他们三人的真正关系,反正他也不敢问。 陆统领的好朋友可得罪不起。 两个锦衣卫赶紧放行,立刻变了态度,“抱歉,我们不知道魏大夫是锦衣卫的熟人。” 魏采薇关心则乱,都忘记了搬出大靠山了,说道:“没关系,是我着急找人,没有说清楚自己的来历。” 吴小旗问:“魏大夫找谁?我隐隐听见好像是什么青岚?” 魏采薇说道:“尚青岚,菊花宴上的秀女,她喝了太多酒,说是去方便,但一去不复返,我顺着她的踪迹来寻人,就在这里断了。” 吴小旗说道:“并没有什么秀女,不过,我刚才听同袍们议论——” 吴小旗压低声音,耳语道:“皇上来到广寒宫了,路上遇到一个醉卧山石的宫女,那宫女醉的不省人事,黄公公命人把宫女抬到广寒宫去睡。” 不会那么巧吧! 难道这一世,尚青岚要提前半年承宠? 魏采薇说道:“九月宫人和秀女都穿着菊花补子的蟒袍,他们是不是认混了?你让我进去看看是不是她。” 眼见为实。 吴小旗说道:“我没有这个权力带外人进来,我也不知道哪个酒醉的宫女在宫殿那个房间睡着。不过,陆统领和汪百户都在广寒宫,你在这里等着,我找他们去。” 汪大夏被叫到御前问答去了,陆缨在外头守着,周小旗匆匆赶来,告诉了陆缨,陆缨赶紧去山洞把魏采薇直接带到酒醉宫女睡觉的偏殿。 魏采薇定睛一瞧,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就是她,秀女尚青岚。” 魏采薇一度担心她酒醉失足掉下悬崖了! “就是那个在洞房里和汪大夏放烟花的那个保定府秀女?”陆缨仔细打量,“不太像啊,那个玩烟花的秀女好像瘦一些。” 魏采薇说道:“她最近在宫里胡吃海塞的吃胖了,而且那天洞房的时候她穿着大红喜服,化着新娘妆,脸涂得死白,嘴唇涂得血红,故和真人不太一样。” ※※※※※※※※※※※※※※※※※※※※ 找到你了~感谢在2020-08-26 01:55:33~2020-08-26 18:0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ingkotree 130瓶;风褛 70瓶;小时光 36瓶;miss fanny、今天喜欢你、九宗、阿可0204、墨年、减肥增星、阮潋然、他西瓜是他瓜 20瓶;一颗糖、莫澜、薛老爷的猫 10瓶;vir、梦岚、守护神、红包不要停、无事三宝、锅包整个世界 5瓶;扑倒郎君 3瓶;嘤嘤怪、栗子酱与玫瑰糖、lisawyj123 2瓶;海棠香、草本环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矛盾升级 陆缨觉得不可思议, 卧室只有她和魏采薇,所以她大胆的伸手捏了捏尚青岚的脸颊,“不到一个月, 她胖了有三斤吧。” “五斤二两。”魏采薇说道:“她在保定府选秀第一天称过重了,昨天又称了一次,身体圆了一圈, 也长高了些, 她只有十三岁, 癸水初来, 正在窜个子, 比别人吃的多, 也长的快。” 陆缨说道:“难怪她醉卧山石上时我没看出来。她真是喜欢玩火, 睡在石头上, 稍微翻个身就会滚下悬崖, 黄公公以为她是个宫女,就命人把她抬上来。” 魏采薇问:“是黄公公要抬的?”难道不是嘉靖帝? 陆缨单纯,还不懂得嘉靖帝的心思, 说道:“是啊, 皇上看了, 什么都没说, 是黄公公吩咐的。” 黄锦这个老狐狸,最能猜皇帝的心思,一个宫女而已,顶多命人送到山下去, 怎么反而往广寒宫里抬呢? 该来的提前来了, 尚青岚注定要当宠妃。 魏采薇说道:“找到她就好了, 我回去和宋嬷嬷说一声, 免得她着急。” 陆缨说道:“既然你都找过来了,我把她送下山去,和秀女们一到回去。” 魏采薇心道:大可不必了!皇上看中的女人,你还要把煮熟的鸭子端走啊! 魏采薇说道:“这个……为了区区一个秀女,没必要兴师动众的,等她酒醒了自己走下山。” 陆缨说道:“那就耽误她选秀了,都到了最后一关,怪可惜的。反正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汪大夏在蓬莱阁抓到一个偷窥秀女的淫贼,还绑在在那里,我去抓人,顺便把这个秀女送下山去,或许她还有机会。” 魏采薇心道:她这个人从来不需要抓住机会,都是机会主动往她身上靠,谁都拦不住,胡吃海塞也能成功的引起老皇帝的注意,真不需要你帮忙啊! 不过……淫贼?那个打扰我和汪大夏相会的人是个淫贼?连秀女都敢偷窥,真是好色不要命啊! 陆缨做事风风火火,说干就干,就要用被子把尚青岚裹起来抬下山。 “且慢。”魏采薇飞快的找了个借口,“人毕竟是黄公公要抬上来的,我一路找过来要人,带走的时候总要告知一声。” 陆缨点点头,“说的也是,我这就——” 话没说完,黄锦就匆匆闻讯赶来了:他也晓得陆缨心思单纯,就怕她放人啊! 嘉靖帝正在和汪大夏说话,之后八成要过来看海棠春睡小美人了。 陆缨说道:“老先生来的正好,此人不是宫女是秀女,我正好把她带下去。” 大明官场习惯把有权势的太监尊称为老先生。 黄锦紧张的擦汗:幸亏我来的及时啊,到时候皇上过来扑过空,我怎么交代? 皇上好不容易有个可心的人。 到了这个地步,黄锦也不好掩饰了,说道:”宫女也好,秀女也罢,皇上看中了,是她的福分。” 陆四小姐,你这是横刀夺爱啊。 陆缨听了,立刻闭嘴,对黄锦行了礼,和魏采薇一起离开。 出去之后,陆缨对魏采薇说道:“当时皇上真没说什么,我就没看出来。” 魏采薇问:“皇上做了什么?” 陆缨想了想:“一阵风把花瓣吹到尚青岚的脸上,皇上顺手把花瓣给拂走了。” “就是这里了。”魏采薇眨了眨眼睛,“如果汪大夏要把落在你脸上的花瓣拂走,你觉得正常吗?” 陆缨立刻脱口而出:“他敢!” 将心比心,话一说出口,陆缨就懂了皇帝那个动作确实暧昧。 魏采薇来到广寒宫的时候,汪大夏正在面圣,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绘声绘色的和嘉靖帝讲述捣毁积水潭红袖招的场面: “……陆统领一声令下,微臣就扔虎爪爬到屋顶,从上往下攻,正要动手,陆大人骑着汗血宝马赶来了,朝天放枪,我们陆大人和陆统领上阵父子兵,陆统领一听枪声,就马上明白里头有埋伏,要我们快撤。” “微臣是陆统领的人,虽然当时不明白为何陆统领要中止计划,但陆统领下令,就是赴汤蹈火,微臣也在所不辞啊,就带人往湖里跳,轰隆一声,那二层小楼就炸了!” “那场面,浓烟滚滚,火光四溅,幸亏陆统领反应快,要微臣快撤,若慢一步,微臣就要被炸成碎片了。” 亲身经历之人的口述肯定比干巴巴的奏疏来的生动,嘉靖帝只看见密报里说锦衣卫无人身亡,轻伤九人,这是一场大捷,但听汪大夏细细讲来,就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嘉靖帝关心陆缨的终身大事,汪大夏的确长的一表人才,智勇双全,还不怯场,在朕面前还能谈笑自如,难怪陆炳陆缨都会对他另眼相看。 不过,听汪大夏的意思,他似乎还不知道“木兰是女郎”? 汪大夏不敢以功臣自居,晓得嘉靖帝偏爱陆大人父子,就着重描述陆炳雨夜骑马狂奔力挽狂澜,以及陆缨如何与父亲心有灵犀、感天动地父子情。 但是老皇帝的内心岂是他能看透的?无论汪大夏如何讲,嘉靖帝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待汪大夏讲完,嘉靖帝说道:“锦衣卫人才辈出,朕心甚慰。” 汪大夏赶紧说道:“都是陆大人和陆统领的栽培。” 嘉靖帝心道:以汪大夏的出身,能够攀上陆缨,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吃软饭还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碗饭是谁给的,吃水不忘打井人,看起来不是个白眼狼,知道受谁的恩惠,这吃软饭的姿态端正,陆炳目光不错。 也不晓得陆炳何时开口挑明陆缨的女儿身。 在嘉靖帝看来,只要陆炳开口,汪大夏除了感恩戴德,娶了陆缨,不可能有其他反应。 陆炳对汪大夏满不满意不知道,但是嘉靖帝觉得汪大夏是可以的,说道:“你是锦衣卫这一代的青年才俊,少年得志,只是加入的时间尚短,尚需磨炼,勿骄勿躁,将来必成大器。” 可千万不要辜负奶兄对你的托付啊! 将来若负了樱花儿,朕杀了你。 汪大夏浑然不觉嘉靖帝这句话的警告之意,还以为皇帝夸他呢,连忙说道:“微臣谨记皇上教训,为我大明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升官发财)。” 嘉靖帝赐给汪大夏一套飞鱼服、一副盔甲、两匹布、一炳剑。 汪大夏跪谢,喜滋滋的领着赏赐走了。 刚出大殿,吴小旗就迎过来,“汪百户,方才魏大夫找到广寒宫来了……” 吴小旗把经过说了一遍,“……魏大夫跟着陆统领一起下山抓淫贼去了,应该没有走远,汪百户还能够追的上。” 汪大夏听了,拔腿就追,在尚青岚醉卧的那块山石边追上了两人,他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和魏采薇在一起的机会。哪怕只是下山就要分开。 广寒殿,动了心思的嘉靖帝来看醉美人,尚青岚还在酒醉中,嘉靖帝自持身份,虽然很想尝一尝这个青涩的果子,但还不至于乘人之危,在醉美人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偷尝。 嘉靖帝看着娇憨的醉美人,提笔信手写下苏东坡那首《海棠》: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五十三岁的嘉靖帝身体早就力不从心,已经有个把月没有宣后宫的嫔妃来西苑伴驾了,即使有时候宣卢靖妃等妃子伴驾,大部分也是问问子女们最近的状况,并不上龙塌雨露恩泽,纯粹聊天而已。 但是今日或许是早上服用了丹药的缘故,嘉靖帝觉得身上发热,写到那句“故烧高烛照红妆”时,许久没有反应的老蜡烛居然点亮了! 唉,这醉海棠什么时候能醒? 就在嘉靖帝这枝老梨花琢磨着如何压倒龙塌上粉嫩嫩的海棠时。东边的菊花园里,菊花宴已经到了尾声,即将散去,李九宝迟迟不见魏采薇和尚青岚回来,到底年轻,露出焦虑之色。 卢靖妃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未来孙子他生母,所以一直关注她,将她神情紧张,就把她叫过去,问:“你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说吧,怕害了尚青岚。 不说吧,卢靖妃这边如何交代? 宋嬷嬷见她为难,就上去解围,“回靖妃娘娘的话,是——” “娘娘,锦衣卫陆统领求见。”一个太监慌忙跑来,打断了宋嬷嬷。 陆炳的女儿当然比一个老嬷嬷重要。卢靖妃说道:“传。” 太监连忙把宋嬷嬷和李九宝带走。 陆缨和魏采薇一前一后走过来了,秀女们见到外男,纷纷低下头,或者用纨扇遮面,唯有李九宝看到了陆缨身后的魏采薇,目露轻松之意,终于回来了! 可是魏采薇走过去了,却迟迟不见尚青岚,李九宝一颗落下的心不禁又提上来了。 连宋嬷嬷都站不住了,“怎么魏大夫都回来了,还不见尚青岚人影?这姑奶奶不会闯祸了吧?” 陆缨对卢靖妃施了一礼,卢靖妃笑颜以对,“陆统领坐下说话。今日菊花酒不错,给陆统领倒一杯。” 陆缨坐下,婉言谢绝:“谢娘娘赐酒,只是微臣还有差事要办,现在不能饮酒,改日再领娘娘赐酒。娘娘,微臣过来,是替黄公公传一句话,秀女尚青岚已经在御前伴驾,靖妃娘娘不用等她回来了。” 什么?皇上看中了那个只晓得吃喝的傻姑娘?我还打算把她塞给眼中钉裕王呢! 卢靖妃大惊:“皇上……就在琼华岛?” 陆缨说道:“微臣保护御驾,不便直言皇上行踪,娘娘,微臣话已带到,告辞。” 这下,不仅卢靖妃哑口无言,整个菊花宴都安静了,众秀女听说尚青岚已经伴驾后,纷纷化为石雕,太不可思议了,那个一点才艺都不会,只晓得“自罚三杯”的吃货,居然抢先一步睡到了皇帝!麻雀变凤凰了! 宋嬷嬷看着太阳:这太阳今日从西边出来的吧! 李九宝:青岚不能回家乡和七里八乡的乡亲们显摆了。 陆缨交代了尚青岚的下落,立刻带着汪大夏等人来到蓬莱阁抓淫贼。 走进阁楼,淫贼还在,而且已经醒了,只是浑身都是灰尘,还有点点斑斑的血迹,灰尘和鲜血混合的脏污糊了一脸。 原来景王苏醒之后,发现自己手脚被捆,无法走动,嘴巴也堵了布条子,无法呼救。 幸好地上还有望远镜上砸破的玻璃镜片,景王忍痛滚到了一地碎玻璃镜片处,身上扎进去好几块碎玻璃,脸上滚了一层灰,成了灰皇子。 他用唯一可以活动的十个手指头,捡起一块大一点的玻璃碎片,然后用碎片慢慢的磨捆住手腕的腰带。 只是,想的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由于汪大夏捆扎的太紧,景王十指麻木,用尽所有的力气拿起玻璃碎片,却磨不动,好容易磨了几下,十指脱力,玻璃片掉下来。 景王试了好几次,始终无法拿起玻璃片,干脆豁出去了,坐起来,用双脚夹住玻璃片,然后把手腕的腰带凑到双脚中间的玻璃片去磨。 这一次他的脚不用动,固定玻璃片,只是手腕上下磨动而已,比上一个法子要容易些。 只是玻璃片时不时松动割伤双足,景王一边割,脚上一边流血,一个得宠的亲王,何时吃过这种苦头? 景王疼到眼泪鼻涕齐出,糊在沾满灰尘和血迹的脸上,更加不像个人样了。 景王终于忍痛割断了手腕上的腰带,双手得获自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解开封住嘴巴的布条子,大声呼救。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时,陆缨带人赶到了,汪大夏见淫贼已经挣扎着解开双手,立刻飞身过去,狠狠一个飞踢,将淫贼踢翻在地,“淫贼!休想跑!” 汪大夏用膝盖压住淫贼的脊背,将他双手反剪在腰后,捡起腰带,重新将双手捆好,然后把淫贼提起来,“既然醒了,就自己走。” 景王看到陆缨,立刻呜呜嘶吼,他和陆缨打小就认识,这个面生的锦衣卫不认识他,但陆缨肯定会认出他! 可是陆缨本来就有些脸盲——尚青岚胖了五斤,洗净新娘妆的铅华,陆缨就认不出醉倒山石的她了,何况此时景王脸上糊着灰尘血迹还有黏糊糊的鼻涕,面目全非,又被堵着嘴,陆缨如何认得出眼前的淫贼其实是景王? 而且,汪大夏这个机灵鬼担心淫贼逃跑,就脱了他的裤子和鞋子,藏在他处,这样淫贼即使跑也跑不远,景王现在只穿着袍子,下半身什么都没有穿,陆缨是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一直盯着一个没有穿裤子的男人仔细看呢? 所以,陆缨大手一挥,“将淫贼带走!押进地牢严刑拷问。” ※※※※※※※※※※※※※※※※※※※※ 嘉靖帝:是心动呀糟糕眼神躲不掉对你莫名的心跳~ 早上好,各位最近评论有点少,不够看啊,一大早肥更送上,求评。感谢在2020-08-26 18:08:40~2020-08-27 02:3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知照、云声。、柠檬橘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姹紫嫣红 40瓶;云声。、21854183 20瓶;醋溜土豆丝 15瓶;飘过的兔纸、夜舞琅嬛、安详的眉毛子、顾宝宝、橙子圆滚滚 10瓶;释然、就山就我 5瓶;酒窝 4瓶;嘤嘤怪 2瓶;起名无能星人、沙雕文婷欢乐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矛盾激化 景王被捆了手, 堵了嘴,双腿上的绳子倒是解开了,方便他行走。 汪大夏为了防止他乱跑, 就将腿上的绳子绑在他反剪的手上,就像栓狗似的,牵着他走。 他的裤子和鞋子被汪大夏脱了, 扔下悬崖, 只能光溜溜的, 汪大夏说道: “山下卢靖妃开菊花宴, 宴会上都是娇滴滴的秀女, 我们就这样下山, 淫贼下面全是空的, 什么都没穿, 凉快的很, 万一惊扰了靖妃娘娘,可就不好了,标下建议, 从山半腰绕路, 到了西面再下山, 和菊花宴错开。” 这小子越来越细心了。陆缨说道:“就依你所言。” 景王一听母妃就在山下, 连忙光脚走过去对着陆缨呜呜呜:你应该认识我啊!我是景王!靖妃的亲儿子! 虽然景王外面穿着圆领袍,遮住下半身,只露出脚踝以下部分,但陆缨毕竟是女子, 想到他没穿裤子, 脸上又脏, 本能的厌恶, 哪里会仔细看他的脸?举起绣春刀,“走开!” 汪大夏将绳子一扯,强行把景王拽到自己身边,一巴掌拍在景王的脑后,教训道:“都这个时候还不老实,偷窥秀女不够,还想骚扰我们英明神武、锦衣卫、不,是京城最帅的陆统领!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汪大夏捡了一根树枝,往景王肩膀上抽打,“走错了,去西边。” 景王那里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遂对着汪大夏怒目而视,嘴里呜呜呜:本王记住你了,本王要折磨你、弄死你,灭你九族! 汪大夏又用树枝抽打景王:“还敢朝老子吼,臭淫贼!快走!” 景王吃痛,好王不吃眼前亏,只得忍辱往西边而去。 一路虽然都铺着石阶,但从未光脚走路的景王走了几十阶石阶之后,还是被磨得脚板都出血了。 真是一步一个脚印。每走一步,就像无数根针扎着他的脚,简直疼得要升天了! 景王脚下吃痛,下山的速度稍有些慢,汪大夏就在背后挥动树枝抽打。 走吧,脚疼。不走,肩膀抽的疼。 走不走都疼,然则何时而解脱耶? 景王在心里把汪大夏骂了无数遍,活剐了千万刀,这一路,从未觉得如此漫长。 且说琼华岛东边菊花园,天色不早了,卢靖妃宣布宴会结束,众秀女齐齐拜谢靖妃娘娘赐宴。 四十九个秀女领过来,四十八个秀女领回去。最愚笨贪吃贪喝的那个却早早的飞向了枝头,麻雀变凤凰。 卢靖妃心不在焉,还停留在震惊中:那个尚青岚到底好在那里?皇上怎么喜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按照礼仪,卢靖妃先行,秀女们跟在后面。 卢靖妃上了八人抬的凤轿,一百个仪仗吹打着慢慢往东边码头走去,秀女们步行跟在后面。 到了码头,卢靖妃即将登船,一个中年太监匆忙赶来,“靖妃娘娘!老奴求见娘娘!” 此人正是景王的大伴、以及晋王府的掌事太监卫太监。卫太监是正经内书堂毕业,学识不错,在司礼监当写字,景王出阁读书时,由嘉靖帝指给景王,伺候笔墨,当景王陪读。 亲王的大伴会跟着王爷一辈子,一生荣辱起伏皆由王爷的前途而定。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就是嘉靖帝当年的大伴。 卢靖妃见卫太监张皇失措的表情,心下不妙,遂屏退众人,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卫太监说话声都带着颤音,“娘娘,晋王他……失踪了。” “什么?”卢靖妃大惊,她一生的指望都在儿子身上,在后宫多年经营,她才不甘心止步于妃位,太后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可是没有儿子,她是无法圆太后梦的,卢靖妃问:“他在那里不见的?你怎么不早说!你们都是一群废物吗?” 卫太监匍匐在地上,“今天景王进宫,说是给娘娘请安。得知娘娘在琼华岛,就坐船来此,但是上岸之后,景王说想要自己一人走走,把老奴还有侍卫们都赶走了。” “景王走的时候,命令老奴不准派暗卫远远的跟着,都在码头这里等王爷回来。老奴心想,琼华岛四面环水,是个清幽的地方,虽有些珍禽异兽,都不是猛兽,景王自小在这里逛,不至于迷路,就没有派暗卫保护。” “老奴在码头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景王回来,派人去菊花宴打听,却说景王从未在菊花宴现身,也未给靖妃娘娘请安。” “老奴以为景王贪玩山水,忘记了时间,就派人在附近寻找,依然没有找到景王,但老奴在山半腰的蓬莱阁找到这个——” 卫太监颤抖的手打开一个包袱,里头是一个破碎的西洋望远镜,还有碎裂的玻璃片,不经如此,有些玻璃片上还有血迹! “娘娘,这是景王的爱物,老奴不会看错,铜制的镜铜还有一个飞鹰的烙印,这是景王的标记。” 卢靖妃拿起残破的望远镜细看,果然如此。 卢靖妃急忙说道:“景王一定出事了!你们为什么不早说,要岛上的侍卫宫人一起搜!” 卫太监说道:“景王上岛时,并没有告知琼华岛的侍卫,说是要给靖妃娘娘请安,却一直没有出现,何况这里还有秀女们的菊花宴,情况复杂,老奴岂敢自专?手下刚刚发现此物,就立刻拿过来请靖妃娘娘做主。” 卫太监怕担当责任,他只是一个藩王府的掌事太监,不是皇宫的人。 这里属于紫禁城的西苑,皇帝住的地方。景王作为藩王,不请自来、来了还不告知,这让本来就多疑的嘉靖帝怎么想? 所以卫太监宁可拖延,把难题甩给卢靖妃。卢靖妃毕竟是主理后宫的宠妃,她发号施令,总比卫太监这个藩王府的掌事太监明言正顺。 卢靖妃爱子心切,不顾身后还跟着四十八个秀女,当即下令:“所有人等,不管是本宫的侍从还是岛上的侍卫,皆从山下围成一圈,拉网似的往上搜查,寻找景王!” 卫太监说道:“若在山下围成一圈,怕是人手依然依然不够啊。” 卢靖妃看着玻璃镜片的血,心急如焚,怒道:“加上你,还算上本宫,将四十八个秀女和她们的随行嬷嬷们全部拉过来!一起寻找景王!” 卢靖妃不顾宠妃的体面,换上软底的绣鞋,亲自上山来寻儿子。 所有人,包括宫廷女医魏采薇都在内,上山搜景王。 魏采薇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景王怎么来琼华岛了?还失踪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听陆缨他们提起过? 纵使魏采薇重活一世,她也想不到景王就是陆缨汪大夏他们还要抓的淫贼! 什么藩王能够干出偷窥父皇们女人的极品事情来啊!这也太急色了! 魏采薇穿着轻便的羊皮小靴,方便行走。 这下苦了秀女们,来的时候为了身材和走姿好看,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嬷嬷们要秀女换上木头底的高底鞋(类似现代的摇摇底松糕鞋,中间高,是平底,脚尖和脚跟两头是翘的,鞋底就像一艘弯弯的小船)。 这种鞋子走平路没有问题,步履轻快,还能显得个子高,但是走山路就不行了,摇摇晃晃,绝大部分秀女分到的搜索之地根本没有平滑的台阶可走,穿着高底鞋在山石树林的爬山,实在危险。 秀女们很快就有崴脚的、摔倒的。魏采薇是大夫,连忙背着药袋去给崴脚摔倒的秀女们正骨诊疗。 最倒霉的一个秀女踩在一个松动的石头上,一下子失足,居然从山半腰滚下去了。 啊! 秀女在山坡尖叫着翻滚而下,途中还撞倒了两个爬山的秀女,三个秀女一起往下滚。 那场面,所有秀女都不敢动了,死死抱着树木,或者抱着石头。 宋嬷嬷年纪大了,爬了一会就头晕,眼瞅着要被翻滚的秀女撞到。 “嬷嬷小心!”李九宝一把拉着宋嬷嬷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抱着的一颗松树下。 三个秀女滚下去,两个中途被松树拦腰阻挡,最倒霉那个一直滚到山下,狠狠往一个石头上撞去,一声闷响,秀女当场就不动了,鲜血从脑门流出,飞溅在蟒袍和胸口的菊花补子上。 “出人命了!救命啊!”秀女们纷纷尖叫呼救,到底是在同在储秀宫住了大半个月的交情,看到秀女如此惨状,兔死狐悲,纷纷停下来,不顾卢靖妃搜山的命令,纷纷脱下碍事的高低鞋,只穿着袜子,往三个滚落的秀女们走过去救人。 李九宝从小上房揭瓦做家务,身体康健,她第一个脱鞋跑下山,去救撞在石头上的秀女,试探着秀女的鼻息:“还有呼吸!” 魏采薇放下轻伤的秀女,跑来抢救撞晕的秀女,当即拿出止血的药粉,洒在秀女的额头上,然后纱布捆扎严实。 卫太监还在上面催:“景王还没有找到,不能停!都给咱家回来!” 秀女们只得停下,仅仅穿着袜子就往上爬——没办法,穿高底鞋怕是要命。 魏采薇一听卫太监如此自私冷漠,顿时怒火万丈,上一世宫廷红人魏女官的气质立刻被逼出来了,对着卫太监吼道: “卫公公是景王府的掌事太监。俸禄从景王府账上支。她们是储秀宫的秀女,是司礼监从京畿之地千挑万选出来的秀女。难道景王府的公公可以随意指使紫禁城的秀女?” 卫太监怒道:“你一个小小女医懂什么!这是靖妃娘娘的命令!” 魏采薇立刻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都要出人命了,三人重伤,五人轻伤。靖妃娘娘仁慈,怎么可能明知山有虎,还要秀女们一个个去白白送命?” 卫太监见魏采薇伶牙俐齿,有理有据,辩驳不过,就指着她骂道:“大胆女医,敢在这里蛊惑人心,挑拨离间,来人,将她拿下!” “谁敢动我!”魏采薇举起腰牌,“我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亲自举荐到司礼监的女医魏采薇!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储秀宫秀女,你们景王府的人不把陆大人放在眼里,还敢在紫禁城对我动粗,这是要造反吗?” ※※※※※※※※※※※※※※※※※※※※ 哈哈哈哈事情越搞越大,狂撒狗血 开战 魏采薇永远记得上一世和汪大夏情深不寿的罪魁祸首是谁。 正是景王, 还有他的鹰犬爪牙们。 上一世,裕王居长, 只比景王大二十五天,但也有天然的继承权。 但是嘉靖帝和裕王父子之间的隔阂比海更深,裕王还坚持不肯顺着父皇。嘉靖帝不喜欢不听话的裕王,但是身为帝王,也不能无视祖宗们定的宗法。 况且,四皇子景王一直无子,只有裕王的李侧妃(也就是李九宝)生了唯一的皇孙还有皇孙女,裕王儿女双全。 从子嗣计,裕王是嘉靖帝唯一的选择。但是嘉靖帝为了搞平衡, 扼制裕王, 无论群臣如何劝谏要景王立刻去藩地就藩, 离开京城, 他也不回应,也不肯立裕王为太子, 就一直拖着, 父子两个互相折磨。 导致后来嘉靖帝病危,宫里的卢靖妃孤注一掷, 和景王里应外合夺储,而汪大夏魏采薇包括尚寿妃早就暗中和李九宝结盟,阻止了景王逼宫,然后景王府藏着严嵩父子豢养的死士, 景王垂死挣扎反击,绑架了魏采薇, 用来策反汪大夏。 他们这对对食夫妻恩爱, 早就闻名宫内外了, 魏采薇的确是汪大夏的软肋。 汪大夏去救魏采薇,两人逃脱时,一支毒箭射来,汪大夏推开了魏采薇,自己中箭了,魏采薇全力救治,也从此留下病根,导致汪大夏四十来岁就旧病复发去了。 卫太监是景王的狗头军师,绑架魏采薇威胁汪大夏就是他一手操纵的,所以,这一世,新仇旧恨,魏采薇面对草菅人命、色厉内荏的卫太监,自是毫不退让的还以颜色,和卫太监正面交锋。 卫太监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女医就敢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面子,顿时气急败坏,“你休得往咱家乱扣帽子,咱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被选为景王的大伴,你这样挑拨天家父子,其心可诛!” 魏采薇笑道:“明明是卫公公以靖妃娘娘和景王的名义在琼华岛横行霸道,迫害秀女。倘若是靖妃娘娘和景王在此,见三个秀女受重伤,上天有好生之德,定会下令停止搜山,以安全为计,才不会不管秀女们的死活,一味盲干。所以你才是离间皇上和靖妃娘娘、皇上和景王的人!” “你——”卫太监指着魏采薇,“还不快将她堵嘴拿下!” 景王府的侍卫向魏采薇逼来,魏采薇暗自将药袋里防身的“催泪辣眼”粉摸出来,打算自保之用。 李九宝见魏采薇有危险,连忙站在前面拦住侍卫,“她昏迷不醒,另外两个秀女也快疼晕过去了,魏大夫要救人,你们要抓人,这是何道理?” 魏采薇治好了宋嬷嬷的隔气之症,见李九宝都为魏采薇出头了,浑水蹚都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过去保护魏采薇,说道: “我在宫里干了半辈子,今年年过五十,从未见过那个藩王的侍卫赶在紫禁城里撒野!这里是西苑琼华岛,不是你们景王府的后花园!” 见李九宝和宋嬷嬷都站出来了,刚刚魏采薇治疗的几个崴脚的秀女,也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她们什么都没说,只是站成一排,不准侍卫碰魏采薇。 魏采薇在储秀宫当了半个月来的大夫,秀女们无论是月经不调还是脸上爆痘都找她,她一视同仁,都会给予帮忙,人缘极好。 如今魏采薇为了不让秀女们去返险得罪了卫太监,这四十八个秀女差不多一半都自发站出来围着魏采薇,另外一半站在原地,处于观望态度。 景王当然管不了紫禁城,可是景王他娘卢靖妃主理后宫啊!将来若留在宫廷,还不得在靖妃娘娘手里讨生活? 但景王府侍卫也不敢碰秀女——这是皇帝的女人啊!要掉脑袋的! 双方僵持,魏采薇乘机给了卫太监和侍卫一个台阶下,说道:“我劝卫公公以正事要紧,景王还没有找到,公公却和我一个小小女医起了冲突?若靖妃娘娘知道,岂不是会怪公公办事不力?公公是来寻人呢,还是吵架的?” “你们这群废物!”卫太监没有办法,景王还没找到,他不能这在这里拖延时间了,“还不快上去找人!” 终究还没有让秀女们去冒险寻人。 卫太监等人走后,魏采薇连忙去看被松树拦住的两个秀女,一人已经疼晕过去,另一个全身冷汗,蜷缩成一团,说胳膊动不了的。 魏采薇一摸,“不好,你的胳膊撞断了,不要动。” 魏采薇手里还有那根从荼蘼花架□□的竹竿,干脆拿刀砍断,劈成几根竹片,把衣服撕成一条条的,要几个秀女牢牢按住断臂的秀女,“我没有带麻沸汤,接骨会很疼。” 魏采薇用接骨,用竹片固定断裂之用,用布条缠紧,秀女疼得浑身抽搐,幸好有秀女们按住她。 就在魏采薇紧张为重伤秀女们治疗时,卢靖妃临时组的三百人搜救队惊动了山顶广寒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 此时嘉靖帝还在卧室围观海棠春睡的尚青岚,黄锦不好打扰——他还以为嘉靖帝已经开始宠幸了醉美人呢! 黄锦深知如果这个时候炸呼呼的跑进去打扰嘉靖帝的“雅兴”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所以,黄锦没有禀告嘉靖帝,命人牢牢守住广寒宫的各个入口,任何不得靠近,然后自己带人下山去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与此同时,卢靖妃那边已经有所发现了,“娘娘!西边的台阶看到血脚印!” 正是被脱了鞋袜裤子的景王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卢靖妃看得触目惊心,“快顺着脚印去找!” 走在西边山道汪大夏眼睛最尖,觉得不对劲,“停!东边山下怎么有好多人往山上走?那里明明没有路。” 由于相隔太远,看不清楚来者何人,陆缨说道:“是有些蹊跷,我们不能为了这个淫贼下山去地牢了,毕竟我们的任务是保护皇上,皇上在山顶的广寒宫,我们赶紧回去。” 汪大夏扯着绳子,指着景王,“淫贼怎么办?” 陆缨大手一挥,“一并带走,广寒宫有储酒的地窖,可以用来当囚室。” 于是众人下山走到半山腰了,又开始登山往回走。 陆缨的锦衣卫和卢靖妃的随从以及晋王府的侍卫两方人马在西山缥缈峰狭路相逢! 陆缨看到本该已经宴会结束离开的卢靖妃居然来到了琼华岛的西面,还以为她是得知皇上登岛,要穷追不舍来邀宠呢,连忙上前行礼,“靖妃娘娘何故到此?” 景王看到亲娘,不顾自己狼狈的模样,疯狂扭动身体,对着靖妃呜呜直叫。 汪大夏怕淫贼冲撞了宠妃,赶紧拉紧了绳子,不准景王扑到前面去。 卢靖妃没有回答陆缨的话,她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披头散发、嘴巴被堵住、脸上糊满了灰尘血迹和鼻涕等脏污,形容疯癫的男子。 疯子甚至没有穿裤子和鞋袜,脚底板都磨出血迹。 母子连心,卢靖妃立马就认出了这个疯子就是儿子景王。 卢靖妃走进过去,浑身颤抖:“儿啊?” 呜呜!景王疯狂点头! 卢靖妃伸手解开堵嘴的布条,景王当即就扑到了卢靖妃怀里,哭出两行热泪,“母妃!这个叫做汪大夏的欺负我!脱我的衣服,羞辱我!折磨我!快打死他!灭他九族!” 淫贼居然是景王!锦衣卫都震惊了! 陆缨从声音里听出是景王,她看着汪大夏,汪大夏连连摇头,“不可能!他就是偷窥秀女的淫贼!手里拿着西洋望远镜,神情猥琐,就连那家伙都竖起来了,我看得千真万确!不仅如此,淫贼见我撞破之后,还要打杀我灭口!此话字字属实!” 景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偷窥皇帝的女人啊,反咬汪大夏,死死咬住,今天若不咬死汪大夏,我恐怕要失宠于父皇了! 景王说道:“你莫要含血喷人!本王什么女人没有,跑来偷窥秀女?明明是你在蓬莱阁偷窥秀女,是你起了色心,被我瞧见了,就污蔑我是淫贼!” 汪大夏晓得今天捅了马蜂窝了,连忙辩道:“我一个小小锦衣卫百户,根本没有西洋望远镜这种珍贵的物件,每次行动都是陆统领借给我用,用完就还。蓬莱阁离菊花宴那么远,肉眼看人,就像看蚂蚁一样,我怎么可能对一群蚂蚁发情!” 景王正要还辩,卢靖妃了阻止了他,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此人偷窥秀女、殴打亲王、还污蔑景王清白,样样都是死罪,还不快将此人就地格杀!” 卢靖妃经历了太多阴谋,景王这幅惨样,她坚信儿子是无辜的,以为是裕王的算计,目的是利用汪大夏来栽赃陷害儿子,让儿子从此失宠于皇上,裕王好乘虚而入。 汪大夏能够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肯定是裕王的死忠,无论怎么严刑拷打都无用,不如直接将汪大夏格杀,已还儿子清白。 “是!”卢靖妃的侍从和景王府纷纷拿出兵刃砍向汪大夏。 “且慢!”陆缨将汪大夏护在身后,“靖妃娘娘,人命关天,还是查清楚再说。” 卢靖妃冷冷道:“锦衣卫的责任是保护宫廷,保护皇室,如今景王被此人残害,差点丢了性命、还留下污名,本宫岂能饶他!你让开,莫要和此人同流合污!动手!” 对方兵刃再次逼近,陆缨不肯让,还拔刀防护,“汪大夏是微臣的下属,微臣对他十分了解,以他的秉性,他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原因呢?他没有理由伤害栽赃景王殿下。他这个人懒散的很,从来不做无意义之事。何况,微臣是他的上官,他如果犯错,微臣也有失察之罪,靖妃娘娘要杀他,先过微臣这一关。” 卢靖妃没想到陆缨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和自己死磕到底,可是为今之计,她和晋王都骑虎难下了,如果汪大夏不死,那么儿子储位危矣! 卢靖妃决定快刀斩乱麻,“格杀此人,赏银千两,加官进爵。” 我的人数是你的十倍!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几十个高手强攻而来,锦衣卫吴小旗等人跟着陆缨出生入死,自是都是听她的,遂齐齐亮出兵刃对战,一起保护汪大夏。 双方居然就在缥缈峰开战了! ※※※※※※※※※※※※※※※※※※※※ 上一次是北城兵马司为了汪大夏和锦衣卫当街混战,从大兴追打到宛平,这一次是锦衣卫为了汪大夏和大内以及景王府侍卫开战。 所以,汪大夏就是倾国倾国的男颜祸水啊!去那那打仗感谢在2020-08-27 18:35:09~2020-08-28 02:1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圆滚滚、云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和菓子 60瓶;40902468 30瓶;lilo 28瓶;阿聘、俊渣的圈外女友、小桃 20瓶;年少不知愁滋味 15瓶;放飞自我 12瓶;织朱、司马娇焦、卷卷云、3291524 10瓶;释然、安详的眉毛子、守护神、橙子圆滚滚、nancy、啥 5瓶;lisawyj123 2瓶;17184939、草本环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针锋相对 保护我方大夏! 陆缨一声令下, 手下莫不跟从,有这种为了下属据理力争、甚至拼命的上官, 手下们明知对方不好惹、人数多,也都横下一颗心,拼了! 因只是来抓个淫贼,陆缨带的人数不多,只有七个人,七人对抗对方七十多人,还个个都是高手,实在艰难。 好在缥缈峰地方狭小,这七十多人一哄而上, 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能够真正和陆缨他们交手的只有十几人, 开始轮番车轮战。 陆缨他们是拼了命的保护汪大夏, 但是卢靖妃和景王府的侍卫却是留有一手,都不敢对锦衣卫下死手。 因为陆缨身为上官, 却一直冲在最前面, 一步不退,死死的保护手下们, 如果要放箭,陆缨就是个人形的“盾牌”,先放倒她,才能射到后面的汪大夏。 杀汪大夏或者其他锦衣卫无所谓, 但是杀了陆缨,谁能兜得住这个责任? 卢靖妃和景王也兜不住啊! 陆缨也晓得如今凭借武力, 他们输定了, 所以故意耍赖, 带着手下们且战且退到两个巨石夹的狭窄通道处,她一娘当关,万夫莫开。前来追杀汪大夏的侍卫们都没有法子。 眼瞅着僵持不下,景王着急了,不杀汪大夏,偷窥秀女的丑闻怕是要传出去,他一把拉过身边的卫太监,低语道:“必须杀了他,不能放他走,这是命令,否则,你就去南京孝陵当净军去吧。” 净军是委婉一点的说法,扫厕所的意思。在宫廷被贬斥南京孝陵里太监最惨下场中排名第一,第二是种菜,第三是上香。 卫太监还指望将来景王登基,他当司礼监掌印太监,成为太监之首呢。 富贵险中求,卫太监豁出去了。找了没能轮上的晋王府侍卫,耳语了几句。 侍卫们一惊:“真要用那个吗?太险了。万一误伤到陆统领——” 卫太监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缥缈峰的复杂地形,“陆统领守在石缝最前面,无法强攻。但是汪大夏在最后面,你们在在腰间拴上一根绳子,从悬崖峭壁荡到下面去,然后从后面偷袭,汪大夏就会第一个倒下,即使误伤其他锦衣卫也没有关系,除了陆统领,其他锦衣卫的命都不值一提。这是晋王殿下的命令,你们赶紧去办。” 侍卫们领命,拿起□□,五个人在山上松树上固定了绳索,就像猿猴似的荡下去。 汪大夏看上官和兄弟们都为自己拼命,很是感动,他晓得这场大祸因自己而起,他们不会杀陆缨,但是汪大夏不能让兄弟们为他一个人陪葬,一旦陆缨力竭被钳制住,侍卫们涌过来,五个兄弟们都会死的。 吴小旗他爹面具吴在端午节枉死护城河,吴小旗和老祖母相依为命,总不能连孙子也死了吧。 汪大夏当机立断,在后面对吴小旗说道:“陆统领一个人扛的太艰难,下面有一条小径,我悄悄下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把帽子和腰牌往下面抛,做出已经下山逃跑的假象,然后你们让开道路,让他们去追我。等他们都走了,我就从藏身之处出来,与你们会和。” 吴小旗点点头,“你自去,快藏起来,我们能拖一会是一会。” 汪大夏遂蹲下/身来,立刻从武二郎的身高变成了三寸丁武大郎,他紧紧贴着石头蹲身走路,隐藏身形,往山下“滚”去。 汪大夏将头上的黑色大帽往下抛,还使劲踩落几块石头,做出下山的假象时,蓦地前方出现五个侍卫朝着他包抄而来。 正是景王府来偷袭后方的侍卫。 汪大夏刚好脱下帽子,露出正面,还落了单,真是瞌睡遇到枕头,立功的大好机会来了! 侍卫们举起弓/弩,对着汪大夏射来。 嗖嗖! 几支利箭射过来,汪大夏赶紧藏身在一颗石头后面,山下的逃生路已经被拦截了,汪大夏以一敌五,对方还有弓/弩,他无法突围,只得以蛇行的姿态往山上跑。 箭矢紧追不舍,幸好山上多石头和树木,汪大夏跑的路线是“之”字形,身形如鬼魅,箭都没射到他身上。 吴小旗一直观察着汪大夏的动静,看到山下他被五个侍卫追杀,立刻示警:“陆统领,他们从山下包抄,朝着汪大夏射箭,真是阴险歹毒!” 陆缨一听,立刻转头去救汪大夏。 汪大夏怕连累同袍,一直往山中密林的钻,冷不防被脚下的树根绊倒,侍卫立刻将泛着蓝光的箭对准了汪大夏。 陆缨瞧着箭头的颜色不对,知道淬有剧毒,即使没有射中要害部位也会中毒而死,遂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射箭的侍卫狠狠一掷! 这一掷,打中了侍卫的手臂,一箭射偏了,插入树根,离汪大夏的腿只有一张纸的厚度。 汪大夏也看见蓝色箭头,知道这玩意儿有毒,吓出一身冷汗,这时另一个侍卫放箭,汪大夏来不及爬起来,就势双手撑起身体,同时将双腿一瞪,就像一只青蛙似的往后跳动。 这一箭射在他的靴尖。 侍卫们正要再射,陆缨等人已经赶到,一个人逮住一个打起来了,弩/弓被打落在地。 然而后面的侍卫也涌到了这里,几乎十个打一个,陆缨等六人孤木难支,被制服在地,陆缨怒吼道:“谁敢杀他,我就杀了你!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你们杀了他,无论金银财宝还是加官进爵,你们统统都拿不到!” 陆缨把父亲陆炳搬出来,侍卫们皆开始犹豫,,汪大夏乘机爬起来,往林子跑。 “陆统领好威风啊。”景王走过来,他刚刚脱了一个侍卫的裤子和鞋子给自己穿上,只是脸上依然很脏,他捡起地上掉落的弓/弩,对侍卫们说道:“本王也以自己父亲的名义发誓,诛杀此贼者,封晋王府侍卫统领,赏银千两,一生荣华富贵!” 皇上大还是陆炳大? 当然是皇上大啊! 闻言侍卫们伸手鼓舞,纷纷捡起弓/弩继续追杀汪大夏。 汪大夏就像一头摘了蜂巢、偷了蜂蜜的狗熊,被一群带着毒刺的黄蜂追杀,他一头扎进了密林,这里的树木枝繁叶茂,还有爬藤植物攀附其上,汪大夏揪住藤蔓,爬到树上去,然后像个猿猴似的,在各个树木中荡漾攀爬。 另一边,陆缨等六人被摁倒在地,依然痛骂不止,景王命人塞住他们的嘴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是不敢塞陆缨的嘴巴。 景王不动陆缨,陆缨却不放过景王,“我父亲才病了几日,你们就敢这样欺负我、殴打锦衣卫。景王龙子龙孙,好生威风啊!” “可怜我父亲年老体弱,生病了,不中用了,你们就这样糟践我、欺负我。我父亲为大明、为皇帝陛下出生入死,跑进火场里救主,那时候景王殿下还没出生吧。” 陆缨轻蔑的看着景王,“若没有父亲背着陛下出火场,殿下焉有今日?殿下今日就敢这般对我,他日还不知如何羞辱我父亲!” 景王怒道:“我向来是尊敬陆指挥使的,你莫要含血喷人!若不是你失察,执意和本王作对,包庇手下作恶,陷害本王,本王岂会逼不得已将你钳制?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本王并没有伤到你!” 事已至此,陆缨索性豁出了,“殿下以为杀了汪大夏就能灭口?应该殿下偷窥秀女的丑闻?哼,殿下未免太天真了,只要我活一天,我就会告诉所有人殿下做的丑事!” 景王额头的青筋都气出来了,“你敢!” “我有何不敢!我刚才做的一切,都在证明我敢!”陆缨说道:“除非殿下连我一起杀,否则后患无穷啊!” “你——”景王正要拔剑,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腰间的剑柄,正是卢靖妃。 卢靖妃对他摇摇头,“不要把事情搞大。” 陆缨是陆炳最爱的女儿,陆炳可不是吃素的。 陆缨说道:“靖妃娘娘,如果想要今日的丑事不被张扬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收回对汪大夏的格杀令。我们各退一步,坐下来好好谈谈,把今日之事圆过去,这是个巨大的误会,是要消除误会,还是将错就错,把事情越搞越大,全在娘娘掌控之中。” “母妃,不行的。”景王说道:“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唯有杀了汪大夏一条路。陆缨毕竟是个女人,我又没碰她一根汗毛,到时候我上门给她赔礼道歉,负荆请罪都行,陆指挥使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只是死了个无名小卒而已,这事就慢慢淡了。” 卢靖妃也是这个意思,陆缨是女孩子,且已经十八岁“高龄”,女人嫁人生子,回归家庭,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热血沸腾,敢和宠妃亲王作对,将来还是要臣服的。 于是卢靖妃没有理会陆缨和解的提议。 陆缨见卢靖妃不理睬和解提议,她闭上了眼睛,钳制她的侍卫以为她已经黔驴技穷,不再挣扎了,就放松了警惕,压制她的力道减轻了些。 陆缨乘机一脚狠狠踩住左边侍卫的脚背,又一头撞在右边侍卫的头上,两人受痛,不禁放开了她的胳膊。 陆缨乘机挣脱,追上去救人,后面的侍卫穷追不舍,就像这时,陆缨看到前方山头出现一对长长的雉尾,尾羽在夕阳下呈现五彩斑斓之色,霎时好看! 或许是被阉割去势的原因,出于补偿心理,割了一个小“尾巴”,就要弄个人工的尾巴按在身上。宫里许多有地位的太监许多喜欢在帽子上插戴一对长长的雉尾,这个原本在戏台上的装饰品流行于大明宫廷——戏台上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头上就有一对长雉尾。 阉割一根小尾巴,插戴两根长长的、华丽的、晃晃悠悠的雉尾来心理补偿身体的缺陷。 汪大夏当公公那些年,帽子和头冠上的雉尾都是最高的、毛羽最丰满、最闪亮夺目的,隔着老远,不见其人,就见其两根雉尾,就知道是汪厂公来了。 现在,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也有同样的爱好,喜欢用雉尾装扮自己,他是品级最高的太监,雉尾也是紫禁城里最长的,简直高耸入云! 所以,虽然在逆光之中,陆缨无法看清楚来者的长相,但是从这对夸张的雉尾看,她猜测来者就是黄锦。 陆缨对着山头大呼,“老先生!救命啊!他们要杀我!” 黄锦怕打扰刚得了醉美人的嘉靖帝,就亲自下山看到底发生何事,然后就看到了山半腰的陆缨朝着他跑来,大呼求救,后面一群侍卫穷追不舍。 黄锦大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杀陆炳的宝贝女儿! 黄锦连忙命令大内侍卫去接应陆缨,由于隔着一座悬崖,暂时无法近身护卫陆缨。幸好嘉靖帝的大内高手都配备王恭厂研制的最新式的燧发枪,他们立刻摆出了三连发的阵形,最前面一排半蹲,瞄准了陆缨身后追逐的侍卫,扣动了扳机。 呯呯呯! 枪声响彻山谷…… ※※※※※※※※※※※※※※※※※※※※ 继续大撕~感谢在2020-08-28 02:10:52~2020-08-28 19:3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子执玉箫 5个;妙蘅、柠檬橘子、小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摇摇曳曳 198瓶;嘟嘟囔囔 170瓶;两点水l 80瓶;明天 50瓶;罗罗 48瓶;非与、小青蛙妈妈 30瓶;ziya1990、40902468、燕回子、maladee、晚来天欲雪、微笑、摩羯羯、布鲁斯老爷要学习 20瓶;麻烦 15瓶;橙子圆滚滚 11瓶;千榧、任时光匆匆流去、好天光、貓的太太、兰因、燎沉香、锅包整个世界、我的名字是乱码 10瓶;柠檬橘子、无事三宝 5瓶;小叶子 4瓶;酒窝、扑倒郎君 3瓶;喵喵阿九、lisawyj123、作者哭着伸出舌头舔上 2瓶;ja□□ine、草本环奈、远远、2877802、蓑衣人、cecilia、小喵三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枝梨花压海棠 琼华岛, 广寒宫。 尚青岚酒醒了。她毕竟年轻,身体扛得住,恢复的快, 且喝的菊花酒大多都吐出来了,睡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她就睁开了眼睛。 尚青岚最后的记忆, 是躺在一块像床那么大的石头上,四周都是花香,醒来后却在被窝里头,一股龙涎香,床上挂着金色的龙帐,尚青岚数了数, 一共九条五爪金龙在头上帐子上盘旋着。 宋嬷嬷曾经教过秀女们宫里规矩, 只有皇帝才能用五爪金龙的纹样,其余藩王,包括太子都是四个爪。 难道我喝醉之后到处乱逛, 悄悄睡到皇帝的龙床上了? 我不是故意要睡在这里的! 尚青岚吓得光着脚就下床了,她发现身上的菊花补子蟒袍不见了, 穿着一件簇新的银红长袍, 披散着长发。 这袍子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做成的,穿在身上柔软如云朵般, 轻得就像没穿, 可是却温暖的很, 无处不服帖, 好像是织女将夕阳的红云朵剪裁而成, 穿在她身上, 她都感觉不到缝线的存在! 这长袍得值多少钱啊! 肯定比菊花补子蟒袍要贵好多。 想到这里, 尚青岚立刻不心疼失踪的蟒袍了,这件袍子才贵重呢,换了衣服,我一点都不亏。 尚青岚稀罕的摸着袍子傻乐,隐隐听到外头有声音,她寻声而去,拨开一层层金黄幔帐,看到一个梳着道髻、穿着玄色八卦图道袍的道士在蒲团上打坐。 他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念经,一边拿着一个小锤子,击打一种像长尺一样的铜制法器,发出悠扬的声音。 尚青岚有些慌张,但是听到念经声和法器的声音,一颗心不禁渐渐平静下来了。 她缓缓走近,坐在道士对面的蒲团上,学着道士打坐,轻咳一声,“老神仙,请问这里是何处?你知道菊花园怎么走吗?我好像迷路了。” 这个道士正是嘉靖帝,醉美人还在睡,他已经心猿意马,欲念顿生,但出于帝王的尊严,他还不至于乘人之危来行男女之事,所以干脆打坐念经,以压制欲念。 他一边念经,一边击磬,到了忘我的境界,却听到了醉美人叫他“老神仙”。 嘉靖帝猛地从经文中惊醒,手中的小锤子敲错了地方,打在了挂着铜磬的木架子上。 声音立刻从悠扬变成笨拙的“咚”的一声。 尚青岚觉得有趣,咯咯直笑。 蹲在墙角当隐形人的内侍立刻训斥道:“大胆秀女,敢耻笑皇上!” 原来这个老神仙是皇上! 尚青岚初生牛犊不怕虎,眼前清隽优雅、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形象已经先入为主了,尚青岚觉得他通体一股仙气,好像随时都能乘风归去,得到成仙似的。 在尚青岚眼里,神仙都是像观世音菩萨那种无所不能、救苦救难的形象,而皇帝,应该最能够接近于神的人了。 所以,尚青岚并不害怕,反而越来越兴奋,惊叹道:“原来皇帝长这个样子啊!” 内侍又训斥道:“大胆秀女!敢妄议龙颜!” 嘉靖帝说道:“出去。” “哦。”尚青岚站了起来。 “不是你。”嘉靖帝对伺候的内侍说道:“你们都下去。” 黄锦人呢?怎么身边伺候的尽是些没有眼色的东西! 内侍悄无声息的退下,大殿只剩下尚青岚和嘉靖帝两个人。 嘉靖帝问道:“你觉得朕应该长什么样子?” 尚青岚被父亲宠溺长大的,内心盲目自信又强大,不晓得什么是害怕,直言说道:“我以为是白胡子老头,穿着龙袍,啥都不用做,每天就是盖章,身边跟着百来个人伺候,像靖妃娘娘一样,不用自己剥葡萄皮,甚至都不用自己吐葡萄籽,自有人剥好果肉、剔掉葡萄籽,放在碗里,任凭取用。” 嘉靖帝所见女子,要么唯唯诺诺、要么媚宠黏人、要么要用白绫掐死他,这种天真胆大还不畏惧龙威的女子第一次见,她的话简直胡言乱语,但是却很真诚,这是她的真心话。 她就像涓涓流淌的清澈小溪,一眼就能看到底下的游鱼,连一个根根水草都纤毫毕现。 此时嘉靖帝还是打坐的姿势,尚青岚忘记了行礼,站着说话,嘉靖帝反而还要仰视她。 黄锦晓得龙心大悦,今天怕是要临幸这个秀女,所以在尚青岚被抬到广寒宫时,就做好了承宠的准备,命宫里的嬷嬷给她擦身,换了衣服,穿着一身银红羽袍,这个袍子是取白天鹅最柔软的毛羽捻成线织成,所以轻柔无比,羽袍若溅上一些雨水,就像露水荷叶上似的,轻轻一抖,就会滚落下来,不会沾湿衣袍。 除此之外,袍子下面什么都没穿,方便嘉靖帝宠幸,别累着皇上,毕竟皇帝吃葡萄时也从不自己剥皮。 嘉靖帝看到她十个微翘的脚趾头,指甲泛出粉嫩建康的色泽、精致的脚踝,脚踝之上被羽袍遮盖,看不清楚。 嘉靖帝用击磬的小锤子撩起羽袍,抬头一看,空无一物,沉寂已久的老蜡烛点燃了! 还是黄锦这种从小就陪伴朕的老人懂朕啊!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亮起来的蜡烛迫不及待的要照红妆,嘉靖帝扔了小锤子,扯着尚青岚的手,将她一把攥进怀里。 尚青岚一声惊呼,“别……我……我不习惯坐在男人腿上。皇上,我还是坐在蒲团上吧。” 嘉靖帝看着怀中的小美人,“那里都不准去,朕就是你的肉/蒲团,你就坐在这里。” 言罢,嘉靖帝撩开了她的袍子,露出肉肉的双下巴。尚青岚这些天没白吃,十五天不到胖了五斤多。 坐在老皇帝腿上,后知后觉的尚青岚这才反应过来她没有穿裤子,难怪刚才走路好像漏风! 嘉靖帝轻轻抚摸她的脖子,将夹在双下巴里的碎发撩到耳后,“看来宫里的饭食很对你的胃口。” 这个年纪的少女,微胖而不壮,稚气未脱,就像一锅刚刚炼出来的丹药,粉红饱满,仙气围绕,令人忍不住想吃一颗。 被刚刚认识的老神仙这样抚摸,尚青岚顿时紧张起来,身体哆嗦,“皇……皇上,我……臣妾什么都不会啊,宋嬷嬷还没来得及教臣妾如何侍寝。臣妾瞧着天色已晚,已经是黄昏,臣妾还没吃晚饭,等改日臣妾练熟了,定施展毕生所学,好好给皇上侍寝,包您满意。” 尚青岚还不知男女之事,她以为侍寝就像在储秀宫练习礼仪一样,多加练习,就会熟练。 嘉靖帝一怔,随后大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顿时老夫聊发少年狂,一把将尚青岚抱起来,放到龙塌上,“如何侍寝,朕亲自来教你。名师方能出高徒。” 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红烛照红妆。 梨花即将压倒海棠之际,蓦地外头传来阵阵巨响。 尚青岚不仅不怕,还兴奋得从床上爬起来,“好像有人放烟花爆竹,我最喜欢看烟花了。” 紫禁城规矩森严,这不年不节的,谁敢乱放烟花爆竹? 嘉靖帝向来多疑,他虽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但直觉是枪声,老蜡烛当即就灭了。 嘉靖帝说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朕去办些事情,等朕回来。” 嘉靖帝大步走出卧室,吩咐内侍,“速速飞鸽传书,宣陆炳进宫护驾!” 嘉靖帝年过半百,一共遭遇两次极其凶险的血光之灾,一次是行宫火灾,一次是宫女用白绫勒死他,都是陆炳冲进去救了他。 嘉靖帝视陆炳为一员福将,只要有他,再糟糕的局面都可以控制住。 广寒宫迅速戒严,各个通道全部封死,嘉靖帝端坐大殿,静静的等着消息。 表面上平静,内心其实如暴风雨里的大海,惊涛骇浪。 发生了什么了?嘉靖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裕王逼宫! 一定是裕王这个逆子!记恨朕不肯让他见生母最后一面、记恨朕不准备进宫、记恨朕不管祖宗家法,偏爱景王,迟迟不肯封他为太子! 正思忖着,黄锦的人回来了,“黄公公派奴婢回禀陛下,枪是黄公公命大内侍卫放的,为的就是救陆统领,惊扰了皇上,请皇上赎罪。” 黄锦猜测嘉靖帝这根老蜡烛正在照红妆,可是情况他又不得不放枪扫了皇帝的兴致。 原来不是逼宫,嘉靖帝一颗心放下,又悬起来,“是谁那么大胆要害陆统领?” 奶兄的宝贝女儿可不能在紫禁城出事啊,朕如何向奶兄交代。 太监回道:“看服饰,像是景王府的侍卫。” 嘉靖帝连问道:“景王进宫了?他来做什么?他为何要对陆缨动手?” 太监回道:“属下也不知,放枪之后,黄公公担心皇上,就先派奴婢过来和皇上解释。” 万万没有想到向来乖顺听话的景王会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陆缨这些日子都在西苑当值,替父亲来保护嘉靖帝。景王的人追杀陆缨,难道是他要逼宫谋反不成? 嘉靖帝本就多疑,对亲儿子也是如此,说道:“将景王府所有侍卫解除武器,全部押下去关起来,还有,紫禁城从现在开始戒严,关闭各宫大门,命锦衣卫还有御马监的壮士营赶到琼华岛支援。东厂的人立刻去景王府,掌控王府各个出口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 五十三年的老梨花树压倒十三年的海棠花,相差四十年! 不过,大家不要先惊讶,将来还有更瞠目结舌的一对君生我已老cp呢。感谢在2020-08-28 19:37:39~2020-08-29 02:4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托斯卡纳的艳阳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圆滚滚、云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833034 110瓶;悠然的吃货 90瓶;钢钢钢 76瓶;木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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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大夏被一支箭逼出密林之后,朝着湖畔柳树猛冲,打算拼一把,跳进太液池里逃生,他水性不错。 然而猎人们也看出他的意图,举起□□朝着他齐齐射去,汪大夏只能翻身到一块石头后面躲避箭矢,一动不动。 逃,会被当场射杀;不逃,等猎人们围过来,也是等死。 怎么办?汪大夏陷入两难境地。 这时从东面传来马蹄声,汪大夏趴在地上看过去,一个人骑着一匹白马,踏着七彩晚霞而来,夕阳西下,将她飞扬的发丝都镀上了一层炫目的弧光。 正是魏采薇。 魏采薇看见汪大夏从密林里狂奔出来,犹如丧家之犬,后面侍卫紧追不舍,射箭将他逼到一块石头下,正在合围,汪大夏已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死鬼老公危矣!即将被乱箭射杀! 魏采薇根本不晓得汪大夏到底做了什么导致被侍卫追杀,她只晓得汪大夏不能死,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情急之下,魏采薇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吼道:“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魏采薇为了救汪大夏,不惜铤而走险,连假传圣旨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猎人们都是景王府的侍卫,陆缨、甚至陆炳的话都不管用,但是皇帝的旨意,谁敢不听? 抗旨就是谋反,谁都担待不起,就连景王殿下和卢靖妃也兜不住他们。 所以,猎人们闻言,都放下了手中的弓/弩,没有把汪大夏射成汪刺猬。 魏采薇骑马赶到,为了哄住众人,她假装淡定,放慢马速,对猎人们说道:“我奉皇上口谕,带汪大夏去御前问话。” 猎人们打量着魏采薇,看到了肩上的药袋,顿时生疑:“你是宫廷女医?皇上怎么可能要一个女医来传口谕?” 魏采薇上辈子在宫廷待了十六年,很能编瞎话,说道:“我是储秀宫征召的宫廷女医,有一个储秀宫的秀女今日伴驾御前,她喝多了,传我去给她开醒酒的药,所以我今日也在御前,皇上见山下一片混乱,众说纷纭,就命人将相干人等一律带到广寒宫问话。至于为何派我来——你们晋王府的侍卫,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魏采薇不知道今日混乱是因汪大夏把晋王当淫贼而起,她只能半真半假的说,含含糊糊,不能自圆其说的部分,就用皇权来压人。 选秀尚未结束,就有一个秀女抢先得了皇帝的青睐,得了宠爱,四十九个秀女参加菊花宴,四十八个回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些侍卫基本都听过。 对魏采薇的疑惑稍减,但是侍卫们并不敢直接放汪大夏走,说道:“此人栽赃污蔑晋王是淫贼,罪大恶极,其罪当诛,你一个女人如何对付得了这个狡猾的大汉?我们要亲自将他押解到广寒宫。” 魏采薇扮的太像了,连汪大夏都被骗了,连忙争辩道:“我污蔑?我亲眼看到景王用望远镜偷窥菊花宴的秀女,连——” 汪大夏顾忌魏采薇是女人,不好直呼那根祸根,改口说道:“连玩意儿翘起来连袍子都遮不住,被我发现,还要杀人灭口,被我一招制服,堵了嘴巴绑起来。可是景王非不承认,还反咬一口,说我才是淫贼,我一个无名小卒,那里来的望远镜?真是原告成被告,这官司打到御前我也有理。” 魏采薇一听,便知了个大概,原来汪大夏口中的淫贼就是景王!景王失踪,是被汪大夏捆绑起来了! 难怪景王府的侍卫要追杀他。 魏采薇强行平复心情,故作镇定的说道:“是非黑白,自有皇上圣裁。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人而已,你们愿意跟着就一起去广寒殿。” 反正这伙人不敢在御前动手。 魏采薇在前面带路,十来个侍卫裹挟着汪大夏上山,正好遇见了来救汪大夏的陆缨。 看到魏采薇淡定的骑在马上,汪大夏虽然被生擒,但是还没死,陆缨松了一口气。 陆缨看着侍卫们手里的弓/弩,依然不放心,说道:“司礼监的黄公公来了,所有人放下武器,不准再战,以免惊扰御驾,你们可以跟上去,但必须马上放下兵刃。” 箭头散发着幽幽蓝光,陆缨不得不防。他们一旦上山,就是把后背给人,都走到这一步,越是最后,就越要防备,不能大意了。 侍卫们不相信陆缨,“你们为什么可以带着兵刃?” 陆缨说道:“我们效力御前已经有半个月了,你们景王府的人如何得知?保护皇上当然需要兵刃。” 侍卫们相视一眼,说道:“到了广寒宫,我们自会放下兵刃。” 陆缨指着密林说道:“皇上已经派了黄公公过来平息事端,听到刚才的枪声没有?那就是黄公公手下的御马监壮士营开的枪。黄公公下令除了我们锦衣卫,所有人都必须马上放下武器,你们要违抗黄公公的命令?” 其实陆缨只顾着跑来救汪大夏,根本来不及听黄锦说了些什么,她和汪大夏相处久了,近墨者黑,向来板正严瑾的她也学会说谎了。 侍卫们放下弩/弓,接下佩刀和佩剑。 汪大夏有了靠山,立刻得意起来,一扫刚才如丧家之犬的狼狈,说道:“还有暗器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侍卫们有哗啦啦抖落出一小堆铁莲子、飞刀等等暗器,还从靴筒里摸出短刀。 陆缨使了个眼色,手下将所有的兵器收缴在自己身上。 放下武器,队伍前行,这时密林里已经传来御马监的人呼唤陆缨的声音,黄锦担心陆缨出事,不好向陆炳交代。 侍卫们听了,又起了疑心,问道:“刚才这个女医说,奉皇上口谕,所有将相干人等一律带到广寒宫问话,为何御马监的人还要来寻找陆统领?我们不是正要上山吗?” 皇上口谕?陆缨听懵了,只见到黄锦来了,那里有什么圣旨? 陆缨看着魏采薇,魏采薇用口型默默说了个“假的”。 陆缨顿时大惊!魏采薇刚才假传圣旨!倘若被捅到御前,景王以此为把柄反咬一口,魏采薇就是欺君之罪,要死的! 陆缨做了一个决定。 她停下脚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一刀将刚才质疑的侍卫封喉,右手握着刚刚收缴的短刀,捅向另一个侍卫的心脏。 一口气杀了两人。陆缨挥刀劈向第三人,同时对震惊的手下说道:“快动手,一个都不能留!” 汪大夏头一个反应过来,举起弩/弓,对着侍卫们连连射杀,吴小旗等人也随之反应过来,虽然不懂的陆缨为何要这么做,但是他们选择相信自己的上官。 等黄锦带着壮士营赶到这里时,看见十几具尸体倒在地下,陆缨正在用帕子擦去绣春刀上鲜血,收刀入鞘,对黄锦行了一礼,“老先生,这些景王府的侍卫不听我的劝阻,一再追杀汪大夏,我们只能将他们就地格杀。” 汪大夏把弓/弩呈给黄锦看,“老先生,这些人好生歹毒,他们在箭头淬了剧毒,见血封喉,幸亏我先抢了武器,反击他们。否则,刀剑无眼,伤了我无所谓,若误杀了陆统领,我就没脸见陆指挥使大人了。” ※※※※※※※※※※※※※※※※※※※※ 本章送200个红包哟,祝福各位周末愉快~要开心哦,。知道大家最近被一盆盆狗血浇得有些受不了,不过,更狗血的还在后面,狗血十级预警,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哈。感谢在2020-08-29 02:41:03~2020-08-29 19: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圆滚滚 2个;掌灯、a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栗子云 209瓶;kalakala 152瓶;小鱼爱虾米 79瓶;misspaparazzi 58瓶;西西、小宇妈妈、空白 50瓶;zz、无盐哟、泛泛杨舟、偷我一亩瓜、风雨中微笑、陌上花开与谁享、何大仙仙君、白菜猪 20瓶;看看 15瓶;daskey、两块 12瓶;巴旦木、小也、季廿、森森、起名字这么难、水咩点、奶西、兮省 10瓶;boliyutou 8瓶;早睡早起 7瓶;xxrr果、所思在远道、vir、无事三宝 5瓶;顾宝宝 4瓶;sarbrina 3瓶;夏虾饼冰、陶陶陶、小叶子 2瓶;爱吃猫的鱼 对质 锦衣卫衙门。 有女万事足, 女儿替自己在御前伴驾,陆炳终于能够放松的休息一回,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这样的好日子也就过了半个月,几只飞鸽相继到了锦衣卫衙门,上面用密语写着要陆炳速速去琼华岛护驾。 陆炳头一个想到的是嘉靖帝又又遇到危险了, 其后是他女儿正在宫里给嘉靖帝当“门神”,嘉靖帝有危险,我闺女岂不是也身陷险境? 陆炳赶紧骑上他金色的汗血宝马,一路狂奔,漂亮的宝马就像一道白日闪电,在鼓楼大街一路驰骋, 沿路经过景王府, 陆炳看见东厂包围了景王府,心下猜测:莫非景王图谋不轨? 景王已经二十三岁了,一直赖在京城, 不肯去藩地就藩,意图储位, 可谓是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 东厂只听命于皇帝,东厂包围景王府, 虽然对外宣称是有奸细潜入王府, 但是骗不了陆炳这样的老狐狸, 其实就是老子防备儿子的意思。 不愧为是吃同一人的奶长大的, 陆炳和嘉靖帝想到一块去了。 陆炳一路跑, 每跑到一个路口, 他就朝天放一朵红色的烟花, 在天空中爆开,这样琼华岛广寒宫的嘉靖帝就能看见那朵红云离自己越来越近,嘉靖帝有了安全感,奶兄来了,再乱的事情都能压得住。 嘉靖帝多年来自困于西苑修仙,他对陆炳的依赖不亚于丹药。 陆炳的汗血宝马就是身份的象征,一道道宫门为他提前打开,陆炳就像一支金黄的利箭,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陆炳的宝马直接跳进太液池的小舟里,船夫升起船帆,还没靠岸,陆炳就催马一个飞跃,如天降神驹似的,跳到了码头之上,陆炳催马直上,从盘旋的山路直接骑到了广寒殿。 然后,陆炳看见殿中跪着两个人,最醒目的就是景王,一改以往风流倜傥小王爷的形象,他披头散发,衣服脏污,穿着明显不合脚的鞋子,直挺挺的跪在没有蒲团的坚硬地面上,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景王一边哭,一边说道:“……父皇您要相信儿臣!” 另一边正是汪大夏,汪大夏也是衣冠不整,飞鱼服被撕扯成一条条的,露出的胳膊腿上一道道豁出来的血口,头发上还有树叶和草根,不知他从那里剐蹭过,不过并没有伤到要害部位。 怎么又是你! 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汪大夏一身伤,哈市挺直了腰杆跪着,“……皇上,微臣所说千真万确,微臣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景王怒道:“你污蔑本王,本就应该不得好死。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言下之意,就是裕王指使汪大夏毁他的名声。 面对景王的反咬,汪大夏寸步不让,“景王殿下,微臣吃朝廷俸禄,身为锦衣卫,保护皇上和西苑的安全是微臣职责所在。微臣所做一切,都是职责所在。如果非要说有人指使,那就是微臣的上司、锦衣卫千户陆统领,陆统领天天教导微臣忠君爱国,当大明的栋梁。” “微臣眼里只有皇上,至于其他人,都不是微臣效忠的对象。微臣奉陆统领之名,在琼华岛巡视,这是发生在前天的事情,微臣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看能知道景王会来琼华岛?微臣看到了微服的景王殿下鬼鬼祟祟的用望远镜偷窥秀女,秀女是要进宫的人,是皇上的女人,身为人子、人臣,岂可目无父亲、君主,企图染指秀女?” 景王冷笑道:“你莫要以为有陆统领当靠山就可以污蔑本王,含血喷人,你口口声声说本王用望远镜偷窥,证据呢?望远镜呢?拿出来!” 景王知道破碎的望远镜就在母妃吕靖妃手中,所以有恃无恐,身为被告敢反咬原告。 汪大夏依然丝毫不退,“蓬莱阁有残破的镜片为证。且望远镜是铜身,不可能就此消失。既然景王自称无辜,要微臣拿出证据,那就请皇上下旨,搜查整座琼华岛并所有登岛之人,包括靖妃娘娘,一定能够找到。” 景王:“如果找不到呢?” 汪大夏说道:“微臣甘愿赴死!如果找到,景王是否愿意领罚?” 晋王说道:“有什么不敢,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朝本王使来,父皇定会给儿臣一个公道!” 陆缨站在旁边,手握绣春刀,纹丝不动,就像一座雕像,一言不发。 陆炳听着两人争论,大体了解了事情经过。 嘉靖帝在宝座上打坐,闭着眼睛,单手支着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陆炳没有理会景王和汪大夏的争执,也没有问女儿到底发生何事,他径直上前,给嘉靖帝行礼,“皇上,微臣来了,您没事吧?” 嘉靖帝终于睁开眼睛,淡漠的看着阶下唇枪舌战对质的景王和汪大夏,“你们都退下。” “臣等告退。” 陆缨和汪大夏走了,景王还想说什么,被掌印太监黄锦拦住了,“殿下,请去偏殿,等候传召。” 景王说道:“儿臣告退。” 人都走了,大殿终于归于平静,嘉靖帝说道:“黄伴,把今日之事详细告诉陆指挥使。” 黄锦将原告被告的供词都细细道来,连陆缨和景王与卢靖妃之间的冲突也一一告知。 陆炳听得心惊肉跳,闺女啊,你这火爆的脾气是随了谁!这下我们和景王结了仇了。 待黄锦说完,嘉靖帝疲倦的问道:“你相信谁?” 陆炳当然相信汪大夏和自己闺女了。 陆炳说道:“请恕微臣直言。微臣相信汪大夏。汪大夏乃是微臣一手招募进的锦衣卫,悉心栽培,他只办锦衣卫交代之事,从没有和任何藩王或者朝廷其他大臣有过牵扯,背景干净。所以,微臣觉得汪大夏没有理由用全家性命为赌注去污蔑景王殿下。” “不过,微臣的女儿已经参与其中,微臣是父亲,心中未免有所偏袒。此事应该避嫌,为了公正起见,微臣和锦衣卫还是不要插手此案,就交给东厂去查。微臣赶来琼华岛的时候,已经看见东厂在‘保护’景王府了。” 至于关键证据望远镜,陆炳百分之百认为被卢靖妃藏起来了。卢靖妃当然不会承认,东厂不敢把她怎么样,但是她身边服侍的一百来个人,东厂是不怕的。 东厂刑房的手段,比锦衣卫诏狱的花样还多,只需撬开一个人的嘴巴就够了,所以这个案子看似复杂,查起来却很简单。 陆炳这个老狐狸,口口声声说公平公正,他的话太主观都是出于私心,要嘉靖帝不要被他干扰,还是要东厂去查,可是这样一来,就差把“景王说谎”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嘉靖帝多疑,尤其是人到晚年,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力不从心了,对年轻力壮的儿子们本就有防备之心。陆炳可以说自己相信女儿,可是在天家,身为父亲,最最不相信的就是自己儿子的话,赌场无父子,皇权更无父子。 而奶兄陆炳就不一样了,两次将他救出危局的人。句句发自肺腑,嘉靖帝相信陆炳,也就相信陆炳的判断。 嘉靖帝问他:“朕老了吗?” 老到儿子景王都企图染指他的女人了! 陆炳笑道:“微臣比皇上还年长三岁,微臣还觉得自己至少能为皇上再效力十年,微臣不敢言老,陛下如何会老?陛下永远都比微臣年轻。” 嘉靖帝怔怔的看着陆炳,从他幼年记事开始,奶兄陆炳就陪着他了,那时候还在湖北安陆藩王府,地方偏远,父王又去世的早,宗人府发放的俸银时有拖欠,而且发放不足,在外人看来,是孤儿寡母苦苦在藩王府支撑。 可是年幼的他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藩王府和奶兄相伴长大的日子是唯一快乐的时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当皇帝,登上龙椅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快乐了,和张太后宫斗、和群臣斗法,年仅十六岁就深谙帝王心术,牢牢掌控了皇权。 他不是张太后的傀儡,也不是群臣的傀儡,他是一言九鼎的君主,为了让他坐稳皇帝的位置,陆炳手上沾了很多人的血,甘愿当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嘉靖帝说道:“没有你,朕该怎么办?朕不许你老。” 陆炳说道:“臣遵旨。” 当晚,陆炳陪着嘉靖帝用晚膳,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还兼任东厂厂公,嘉靖帝听了陆炳的建议,把案子交给东厂去查,黄锦能够爬到今天的位置,手段心机都是有的,他快刀斩乱麻,晓得此事虽然千头万绪,但是只要找到证物望远镜,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天已经黑了,搜索全岛太难却容易遗漏,黄锦就先从人下手,把晋王仅存的几个侍卫以及卢靖妃一百多个侍从全部关起来,丢到东厂刑房,一阵鬼哭狼嚎,哭爹叫娘之后,立刻有了线索。 黄锦带着东厂的人来到广寒宫的后殿东舍,卢靖妃被软禁在此,身边伺候的都是西苑的人,黄锦的心腹。 看到黄锦,卢靖妃冷冷道:“老先生要对本宫严刑逼供吗?” 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皇帝向来对后宫刻薄寡恩,一连废了两个皇后,还烧死了第三个方皇后。 只要皇帝发怒,昔日的恩宠都成了过眼云烟。 卢靖妃觉得皇帝做得出对宠妃用刑之事,皇上眼里只有皇位,没有恩爱。任何威胁他的性命和皇位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给予严惩。 皇帝发起怒来,连子嗣都不会顾忌,怀孕的陈皇后被厌弃废后,最终流产而死。张皇后被废,暴卒冷宫。方皇后死于他的纵火,死的最惨。 现在,轮到我了。 有三个皇后悲惨结局的前车之鉴,卢靖妃对嘉靖帝不报以任何幻想,她暗自下定决心,如果黄锦对她动手,她就干脆用簪子戳穿咽喉自尽,以保护儿子景王。 她是绝对不会招认的。 黄锦说道:“娘娘多虑了。” 言罢,黄锦继续往后殿走去,这里有个水池,水池上方有两个石笋,从石笋里伸出两个石头雕刻的龙头,两股清泉从龙头里喷出来,落在水池里,水池里有假山浮萍,还有一个个像桃心一样的睡莲荷叶,里面养的全是都是白色的睡莲花,有红色的锦鲤在一盏盏睡莲花之间穿梭。 黄锦命手下跳进水池,在睡莲荷叶下面摸索着,很快,一个黄铜西洋望远镜被打捞上来,没有镜片,只有镜筒,上面烙着一个老鹰的图样。 卢靖妃看了,立刻面如死灰,晕倒在地。 ※※※※※※※※※※※※※※※※※※※※ 裕王或成最大赢家,昨天红包没抢到的读者,本章发100红包安慰一下,不过一定要早起哟感谢在2020-08-29 19:54:55~2020-08-30 03:0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圆滚滚、云声。、太白山野猪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图样图森破2.0 148瓶;丁湘 66瓶;清梵鈡芜 56瓶;伐木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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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今年二十三岁,且已成婚七年,男人成家立业,无论国法家法,都该去藩地就藩。就让他搬去朕以前的潜邸、湖北安陆的王府居住。朕一直想念那里,把那块地交给他,朕是放心的。” 居然把景王赶到湖北去了,远离京城! 嘉靖帝的确对安陆有深厚的感情,甚至把西苑太液池湖畔圈出一块地,用来种植南方的水稻,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新建一座藩王府,最快也得三年,嘉靖帝等不及了,不想再看见景王在他面前晃,干脆以就藩的理由,将他贬斥。 反正湖北安陆的王府都是现成的,空着也是空着,尽有尽有,景王一家子拎包入住,也不算苛待子女。 “告诉景王,不必进宫谢恩,乘着九月秋高气爽,赶紧去湖北安陆就藩,由锦衣卫一路护送。另外,所有景王府先有的侍卫、侍从全部留在京城,由黄伴另行挑选伺候的人去藩王府。” 琼华岛风波,三十七死,九人伤,就这样在嘉靖帝的轻描淡写中了结。 对汪大夏,陆缨等人,没有赏也没有罚,在陆炳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暗暗下了决心:以后绝对不会派汪大夏进宫了!这家伙就是个祸水,去那那出事! 嘉靖帝见陆炳明显比以前消瘦,说道:“奶兄今日劳累了,事情已经解决,奶兄早点回家休息。” 陆炳行了一礼,“微臣告辞。” “且慢。”嘉靖帝想起一件事还没办,“汪大夏是奶兄中意的女婿人选吧?朕看樱娘和他情投意合,经常在一起切磋武艺,今日更是几次为了汪大夏出生入死,樱娘年纪不小了,早日把婚事办了,奶兄也少一桩心事。” 孩子都是别人的家好,嘉靖帝和裕王互相折磨,现在又厌弃景王,但喜欢陆缨。 其实按照嘉靖帝一贯冷酷的手段,无名小卒汪大夏触及皇室丑闻,虽然这不是他的错,但这次也是必死无疑的,只不过看在陆缨喜欢他,手下留情罢了。 这是嘉靖帝最后的一点点柔软。 在男女八卦这个问题上,嘉靖帝和北城普通没有区别,都是恋爱脑,眼中看到的一切都男女之情上靠拢,自圆其说。 如果不是情郎,陆缨怎么可能几次舍身救汪大夏呢?甚至不惜和卢靖妃、景王撕破脸。 陆炳一听:这那跟那啊!我怎么可能舍得把宝贝女儿嫁给这个祸水! 但是多年君臣,陆炳深知汪大夏这次闯了大祸,倘若没有陆缨庇护,他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为了保住汪大夏的狗头,陆炳只得默认了此事,说道:“汪大夏的确不错,只是他年纪还小,少年心性不定,微臣还不敢以女相托,还有待考验。毕竟是樱娘一辈子的大事,她的性格和普通女子不同,微臣还在考量中。” 婚姻大事,还是父母之命为主。嘉靖帝点头说道:“汪大夏确实有些毛躁,让他多多历练。” 陆炳说道:“他们两个都太冲动了,不适合在皇宫禁地,都尚需磨炼,微臣把他们先带出宫去,等调/教好了,再送进来伴驾御前。” 今日之事,多亏了卢靖妃景王母子一错再错,触怒了皇上的底线,皇上本就多疑,一连废了三个皇后,防备皇室骨肉亲情比防备大臣尤甚,所以陆缨和汪大夏才能在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后还能全身而退。 但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以汪大夏闯祸的本事和陆缨火爆的性格,迟早有我也兜不住的时候。 嘉靖帝同意了。 陆炳赶紧把几个小的拧回去,祸水汪大夏还不肯走,“魏大夫还在宫里呢。”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陆炳差点气得中风,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你别连累魏大夫,赶紧给我滚!” 陆缨说道:“爹您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他全身都是伤。” 汪大夏四个月前被锦衣卫追了鼓楼西斜街一路,从大兴县追到宛平县,差点在顺天府衙门被锦衣卫周小旗当场射杀,现在又被景王府侍卫满山追着喊打喊杀,处境越来越危险,身上的飞鱼服都扯成破布条子了,衣不蔽体,现在也就一张脸能够勉强看一看。 “你也给我闭嘴!”陆炳吼道,警告陆缨:“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怕是明天就要嫁给汪大夏了。” 汪大夏、陆缨齐齐说道:“什么?万万不可!” 陆炳终于找到了两人的死穴,“不想结婚就立刻跟我回去,不准在宫里磨磨唧唧。” 两人被捏住了七寸,乖乖听话,和陆炳一起出宫。 琼华岛,广寒宫。 又是心力交瘁的一天。嘉靖帝目送奶兄下山离岛,黄锦给皇帝披上一件鹤氅,“皇上,岛上夜里雾气重,回去吧。” 嘉靖帝说道:“朕看奶兄身子有些虚,吃的也没以前多,明日去朕的内库翻一翻,把那些珍惜的药材都给他送去。” 黄锦应下,见他心情不好,想要取悦龙颜,说道:“尚氏还在寝宫等着皇上。” 哎哟,看到奶兄,差点把那个小美女给忘了。 嘉靖帝遂起驾回宫,走进寝宫,嘉靖帝闻到一股饭菜的味道,压制住了惯常的龙涎香。 尚青岚还是穿着银红色的羽袍,盘腿坐在龙塌上,床上摆着一个案几,尚青岚抱着一个饭碗,正在吃饭。 尚青岚吃的很香,胃口好的很,简单的四菜一汤,都只剩下一半,她正在拔碗里最后几个饭粒,将嘉靖帝来了,连忙放下饭碗,学着宋嬷嬷教的礼仪,站在床上一拜。 嘉靖帝问:“你怎么在这里吃饭?” 尚青岚说道:“皇上临走时吩咐臣妾,要臣妾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皇上去去就回,臣妾不敢抗旨,到了晚上,实在太饿,就要宫人把饭摆在这里吃。” 是个听话的姑娘,嘉靖帝问:“你吃饱了吗?” 尚青岚说道:“吃饱了。” 嘉靖帝牵着她的手,“下来伺候朕沐浴。” 尚青岚光着脚,被嘉靖帝牵到了黄锦早就准备的浴池,嘉靖帝张开双臂,“给朕宽衣。” 尚青岚从未给人脱过衣服,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先给嘉靖帝解衣带,可是由于太紧张,衣带被她抽成了死结,越来越紧,越不好解,手指头无法把死结打开。 尚青岚着急了,额头和鼻尖有些微汗,她干脆半跪,用牙齿咬住,把衣带上死结解开了。 嘉靖帝的老蜡烛同时被点亮了,要照一照红妆。 终于过了第一关,尚青岚把衣带一抽,然后站起来,解开嘉靖帝腋下的衣带,双手刚刚碰到衣结,双腿蓦地悬空,尚青岚一声轻呼,已是被嘉靖帝拦腰抱起来。 温泉水滑洗凝脂,一枝梨花压海棠。一阵疾风细雨后,一朵朵嫣红的海棠花瓣落在温泉池中。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与此同时,漠北,丰城,汗廷。 闻得养母找她,正在打理嫁妆、准备出嫁的蒙古第一美女郡君金莺步入大帐。 大帐空无一人,母亲并不在这里,金莺正在出去,却发现帐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金莺回头,赶紧半跪行礼,“外祖父。” 正是左翼蒙古的首领俺答汗,他的女儿嫁给了金莺的父亲,是金莺的养母,公主的女儿封郡君,金莺深得养母喜欢,也由此得了郡君的封号,所以俺答汗算是金莺的外祖父。 俺答汗亲手把她扶起来,却迟迟没有放手,“以后不要叫我外祖父了,做我的哈屯(妻子的意思)吧。” 南北两个年华老去的一代雄主,嘉靖帝和俺答汗,不约而同的拜倒在美少女的石榴裙下。 ※※※※※※※※※※※※※※※※※※※※ 你们要的十级狗血剧情泼上来了,可还受得住感谢在2020-08-30 03:07:07~2020-08-30 18: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太白山野猪崽 2个;木欣欣以向荣、橙子圆滚滚、云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泛泛杨舟 88瓶;至乐 40瓶;瑭瑭、西西 30瓶;筱婧婧、d、honeybunny、若然而然、脏乱差小朋友、siqi1477 20瓶;小宝123、大米小麦 15瓶;黑二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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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仿佛回到了积水潭红袖招当花魁娘子的日子,她用美貌来刺探情报,自以为做着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除了当一个妻子,还能干点别的。 婚约推无可推,她必须回到家乡嫁人了,为了掩人耳目,红袖招假装要出卖她的身体,价高者得。 虽然知道是假的,她最终会以自赎的方式离开烟花之地,可是她心里依然觉得悲哀,她觉得自己其实不算是个人,她是个物品,一个精致的花瓶,谁出的钱多,谁就能得到她。 只有一个人觉得她是个人,愿意借钱“帮”她赎身,要她以后掌控自己的人生。汪大夏,那个有北城四害之称的纨绔,他顶着别人的嘲笑去救风尘。而她却注定要背叛他。 但汪大夏太渺小了。他只是激流中的一颗石头,看似把水顶住了,其实毫无用处,滚滚长江东逝水,并不会被一颗礁石改变方向,她的人生依然是价高者得——只不过把金钱换成了权力。 权力最大的男人就可以拥有她,哪怕她刚刚叫他一声外祖父。她逃过了京城的价高者得,却还是被同样的规则安排了人生。 金莺看着帐篷的穹顶,似一口锅盖,身下的珍贵雪豹皮就是一口锅,她就是锅里的羔羊,被锅盖牢牢扣在里面,被一寸寸的烹食干净。 还是……没能逃脱价高者得的命运呢。 金莺再次觉得自己变成一个物品,只是从待售变成了已售。 那些流传千古的忘年恋,不过是一场青春换地位的交易。 与此同时,汪大夏、陆缨都坐在陆炳像个小房子似的豪奢马车里,陆炳瞧着汪大夏到处都露肉的破袍子,简直有碍观瞻,就像自己的大氅抛给他,“穿上!成何体统!” 汪大夏蹲在马车角落,远离陆炳和陆缨——尤其是远离陆缨,把大氅严严实实的裹在身上,瑟瑟发抖,他震惊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稍微平静下来说话了: “陆统领,标下一直崇拜您,感激您数次舍身救了标下,知遇之恩加上救命之恩,您要标下用什么报答都可以,但是以身相许这种事情,标下做不到啊,标下早已——” 汪大夏和魏采薇有三年之约,但是此事要保密,汪大夏改口道:“标下和陆统领都是男人,标下喜欢女人——当然,陆统领长的很好看,在锦衣卫我只能自封第二,可是我喜欢的是女人——” “闭嘴!”陆炳陆缨齐齐对着汪大夏吼道。 陆炳暗自后悔,在广寒殿里,他情急之下说漏嘴了,威胁再不走陆缨就要嫁给汪大夏。 万万没有想到,陆缨扮男人实在扮的太像了,哄得汪大夏到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以为陆缨有断袖之癖,想要把兄弟变成契弟(就是古代男子之间结为夫夫,把对方叫做契弟) 汪大夏弱小可怜又不能说话的蹲在角落。在广寒殿的时候,陆炳说“你们再不走就要就地成亲了”着实把他吓坏了。 汪大夏本就喜欢瞎想,身为热爱八卦的北城区群众的一员,他擅长自我想象:为什么皇上要把我和陆缨凑一对?肯定是陆缨要求的啊! 不可能是陆炳,陆炳是个父亲,天下所有的父亲都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否则他生儿子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抱孙子么?和男人结婚是抱不了孙子的。 所以只能是陆缨。 难怪陆缨十八岁都不肯结婚,连弟弟陆绎都刚刚和吏部尚书吴鹏的女儿定亲了,陆缨依然还没有传出婚讯。 原来陆缨喜欢男人。 好吧,喜欢男人不是错,朝中断袖之风一直很风行,但是你不能喜欢我啊,我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我还有婚书呢。 陆炳被汪大夏的反应惊呆了:我到底招募了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进了锦衣卫?这也太过分自信了吧!别说陆缨是女人,她就是个男人,我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啊! 陆缨见汪大夏误会大了,事到如今,不能再瞒他。 陆缨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汪大夏摇摇头,把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 我把你当上官,你却想要睡我。 陆缨说道:“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汪大夏只得从壁角一步步挪到陆炳身边去,“陆大人,您得管管您儿子,怎能强抢良家男子。” 陆炳捂住耳朵,不想听他说话,怕气得中风发作。 两人中间隔着不聋不痴不做阿翁的陆炳。 陆缨说道:“我其实是女儿身,是陆家的四小姐,不是传闻中的私生子。我一直女扮男装,在锦衣卫做事。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只是把你当成下属,希望能够培养你成才。” “因为身为女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锦衣卫干多久。能够干一天是一天,所以我对自己要求更苛刻,沐休日节庆日子也在锦衣卫衙门的办事。我对手下要求也苛刻、每天点卯之后,带着你们一起练俞师父写的《剑经》,风雨无阻,因为我走之后,你们是我留在锦衣卫衙门唯一的痕迹,证明我来过这里。” “我对你寄予厚望,所以对你最严格,时常找你切磋,逼你上进,我又几次救你,所以皇上误会我心仪你,有赐婚的念头。” “不过你不用担心,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我父亲会压住此事。只是,你以后不能疏远我,要记得保持现状。否则,就凭你今天搅和出来的大祸,卢靖妃失宠禁足、景王被贬就藩、你还能毫发无损的从宫里出来?皇上若不是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早就将你灭口,以掩盖皇家丑闻。” “现在,你明白了吗?” 汪大夏听懵了,陆缨话的干货太多,他此刻就像生吞了魏采薇亲手烤制的、可以把地上砸个洞、把墙壁上的墙皮砸掉、可以当成暗器的月饼。 而且一吞就是十个月饼,硬生生在塞进肚子里,他实在消化不来,快要撑死了。 于是汪大夏又保持了长时间的沉默,脑子几乎处于停顿状态,眼前的陆炳陆缨都消失了,连马车也是,他就像坐在一片虚无中。 我咋没想到呢? 我带她去华清池的地下赌坊,穿过全是裸/男的澡堂子,她目不斜视,我取笑她“都是男人,他们有的你都有,你紧张什么”,她找借口说“他们长的太丑”。 她总是穿着竖领的衣服,扣子一定要扣到咽喉,三伏天也是如此。 她中暑晕倒,抬到魏采薇那里救治,魏采薇把我赶走房门,我还吃醋,其实现在想来,是魏采薇发现了她是女儿身,所以把我们都赶走! 还有魏采薇在积水潭里溺水晕过去,应该也是她给采薇换了干衣服…… 汪大夏回忆过去,桩桩件件都对的上,暗骂自己太迟钝,出了大丑。这下尴尬了,如何收场啊! 马车停下,陆炳说道:“下车。” 汪大夏裹着大氅,挪动僵硬的步子下了马车,下去之后,发现不对劲,知道陆缨是女儿身后,他就不敢直视陆缨了,问陆炳,“陆大人,这里不是锦衣卫衙门啊。” 陆炳说道:“这是我家。” 居然是陆府!汪大夏心慌,“我还是回锦衣卫衙门值房睡觉去。” 陆炳说道:“你要找死吗?你闯出这么大的祸,景王会放过你?他背后攀附的大臣们会放过你?为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让世人误会我和陆缨都中意你,才能勉强保住你的狗命。你这些天就在我府里养伤,那里都不准去。” ※※※※※※※※※※※※※※※※※※※※ 月底了,求营养液。另外再求个作者收藏,喜欢兰舟的文读者们去专栏收一下,离一万还差一百,大家支持一波,兰舟坑品极好,入坑不亏。 舟今天看见一个科普,说英国只用水和面粉烤制硬性饼干会自动行走。因为这种饼干极硬,硬到里头生了蛆虫,蛆虫都钻不出堪比石头的饼皮,所以只能在里头蠕动,看起来就是行走的饼干。 魏采薇烤出来月饼饼皮比饼干更厚实,所以她的月饼过了几个月之后应该也可以行走 感谢在2020-08-30 18:56:25~2020-08-31 02: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圆滚滚、末叶、迎风飞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orevery 122瓶;末叶、空白、42469105 50瓶;风中细雨 49瓶;兰台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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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宜人都绝望的打算强逼女儿嫁人时,陆缨却带个男人回家了! 李宜人顿时热血沸腾,四姑娘终于情窦初开了?晓得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打算了?如果她自己喜欢最好不过了,我不用冒着母女之情破裂的危险逼她嫁到孙家当小儿媳妇。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李宜人是个半老徐娘,并不怎么避讳男女之防,当即就命丫鬟捧着几套男人换洗的衣服,带着丫鬟婆子心急火燎的去外院,以长辈的身份看客人。 小厮刚刚给汪大夏擦拭身体,上了药,梳了头发,换了一件月白袍子,汪大夏坐下吃着迟来的晚饭——他就是这种心大的人,今天在鬼门关蹭了无数次,惊心动魄,都丝毫不影响他的食欲。 吃到一半,李宜人就来了。 汪大夏赶紧放下筷子,上前施礼。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汪大夏长的帅,目光清澈,身材挺拔,相貌在锦衣卫可以排第一名,是锦衣卫第一美男子——因为陆缨是女子,放弃参与排名。 仅仅凭长相,李宜人就满意了,觉得配得上四姑娘,遂坐下来细细问了他的家庭出身。 汪大夏老老实实一一道来,连因放印子钱而被休的继母吴氏都没有隐瞒——他不敢啊,这可是陆缨的亲娘! 汪大夏北城四害之名,京城皆知,李宜人略有耳闻。但是汪大夏在加入锦衣卫之后立的功绩,也是有目共睹了,四个月连升三级,从小卒凭本事升到了百户。 而传得满天飞的汪大夏、魏采薇、陆缨什么流产三角虐恋情深,李宜人当然不会相信,陆缨是女儿身,所有的风流韵事都是为了方便锦衣卫连破大案。 至于放印子钱的吴氏被休、汪千户被削职,在京城是丑闻,家门之耻。 但是对于李宜人而言,反而是一桩好事:没有婆婆,女儿陆缨嫁到汪府,不用伺候婆母。公公又无官职,也无法摆出威风,反而要讨好陆家人。 如此一来,陆缨将来在婆家可以横着走,不用受到拘束。 关键是,陆缨她自己喜欢啊,这比什么都重要。 李宜人对汪大夏更加满意了,恨不得明天就把陆缨嫁过去。 李宜人点点头,又问:“你今年多大?” 汪大夏:“十四岁。” 居然比我们家樱娘足足小四岁……四岁好啊,女大四,福寿至嘛!李宜人像天下所有催婚的父母一样,看个稍微齐整一点人选就觉得好得不得了,那那都是优点,都是绝配,都是缘分刚刚好。 李宜人说道:“你就安心在这住下,我们家老爷说要你这几天别出门。男人又不是闺阁小姐,在家闷不住。你想要玩什么、吃什么,尽管跟伺候的小厮说,他们会给你买回来。若伺候的人不尽心,你就跟我说,我来教训他们。” 汪大夏忙道:“他们都挺好的,晚辈这段时间要叨扰宜人了。” 李宜人笑道:“多双筷子的事,你就放心住,把伤养好。哎哟你看这脸,长的这般标致,却划了好几个血口子,万一留下疤就不好了,这是宫里的秘方膏药,记得要小厮至少一天三次的给你抹上,保管不留疤痕。” 我家四姑娘眼光高,你要是破了相,怕她不愿意。 汪大夏双手接过,忙不迭的感谢。对李宜人自是要以礼相待,不得半点怠慢,否则会被陆缨打的,我本来就打不过她,现在知道她是女人,我都不好意思还手了。 看着传闻中的北城四害汪衙内这样谦虚有礼,李宜人心道,真是浪子回头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分明是个不错的孩子。 陆府内宅,陆缨正在洗澡,她泡在浴桶里,她今天几乎打了半天群架,浑身酸疼,身上好几处清淤,泡在热水里有利于她放松肌肉。 陆缨洗澡,浴桶里没有花瓣之类的香氛玩意儿,桶里有一包包活血化瘀的药材,是药浴。 五妹陆小妹闻讯,迫不及待的来找她,“四姐姐,我听说你带个男人回家了?连母亲都去前院相看他去了。” 陆小妹年纪最小,娇憨可爱,她已经熟悉了四姐姐浴房里的药味,搬了个小杌子在浴桶边坐下,熟练的给陆缨捏肩按摩。 陆小妹待字闺中,不好去外院围观外男,只好来找姐姐直接问。 “用点力,”陆缨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缘,“汪大夏,北城四害听说过吧。” 陆小妹乖巧的点头,“听过,北城第一纨绔,北城未婚少女们的噩梦嘛。” 陆缨说道:“就是他,我把他带回家了。” “什么?”陆小妹双手一滞,“四姐姐,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被母亲和姐姐们逼得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啊。” 陆缨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承认她就得出嫁,不承认汪大夏会死的,所以干脆不说话。 陆小妹不知道内情啊,短暂的惊讶之后,说道:“四姐姐是脂粉堆里的英雄,打小就与众不同,我相信四姐姐的眼光,如果汪大夏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他也不会那么快升百户的。姐姐喜欢他,还直接把他带回家,他必定有过人之处,不过——” 为了帮助四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陆小妹连压箱底的秘密都抖露出来了,“四姐姐下手一定要快。我前些日子偷听母亲和大姐、二姐、三姐商议你的婚事,说是实在不行,就干脆先斩后奏,给你和南京南京礼部尚书孙升的幼子孙镶把婚事订上。” “孙家满门进士,是大明最会考科举的人家,家学渊源深厚,满门清贵,听说还长的斯文俊秀。以母亲和姐姐们的眼光,他们肯定觉得孙镶比汪大夏强一百倍,四姐姐若喜欢汪大夏,一定要早做谋算啊。” 还有这种乱点鸳鸯、逼上花轿的事情? 陆缨睁开双眼,拍了拍五妹的手,”谢谢小妹告知,我知道怎么做了。” 陆小妹点点头,说道:“四姐姐可以去求父亲成全,父亲最疼你了,又是一家之主,只要他一开口,母亲和姐姐们都得听父亲的。” 陆缨洗了澡,已经二更天了,九月的秋天夜里已经有了露水,陆缨换了衣服——这次是女装,去了外院。 汪大夏吃饱喝足,正要上床睡觉,服侍他的小厮神情诡异的说道:“汪百户,我们家四小姐请你去邀月台。” 不得了了!四小姐居然穿了女装见一个外男! 汪大夏心道:不会吧,我都伤成这样,晚上还要监督我练武?你是什么魔鬼吗? 汪大夏没得办法,如今寄人篱下,只能听主人家吩咐。 汪大夏疲倦的拖着一根长棍去和陆缨对招。 小厮看着棍子惊呆了,“这个……不合适吧。”那有带着长棍去约会的? 汪大夏以为带的兵器不够,哦了一声,将绣春刀也带上了,练了棍法还要练习刀法,这怕是要练到三更半夜。 汪大夏就这样腰挎长刀,肩背长棍去了邀月台。 他看见一个身形婀娜的美人站在高台上,秋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腰间的环佩叮咚作响。 汪大夏:“劳烦姑娘去通报你们家四小姐,汪大夏已经来了。” 美人转身回头。 汪大夏当场就像坠入冰窟般冻住了,手里的长棍落地,砸在脚背上都不晓得疼。 陆缨说道:“有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我们两个算是各取所需。你可以保住性命,我也不用被逼嫁入孙家。” ※※※※※※※※※※※※※※※※※※※※ 陆缨这辈子的命运也被改变了,不用嫁过去几个月就死了老公,青春守寡,遁入空门啦感谢在2020-08-31 02:00:33~2020-08-31 19:5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声。、橙子圆滚滚、恬逸幽兰、mrcellophan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qi 230瓶;dim 177瓶;mini 140瓶;冕冕天下无敌 120瓶;mayye、氧原子 100瓶;genie 90瓶;草莓柠檬啊 80瓶;念念小茶 75瓶;空调承太郎、大脸猫、古泉莲儿、皎皎月华、风之声、木欣欣以向荣 60瓶;spicespirit、阿尕、芝士蛋糕范特西 50瓶;时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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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浪迹江湖。可是逃婚是下下之策, 我不想离开锦衣卫,因为——” 陆缨顿了顿,看着北方,好像冲破黑幕能够看到某个人似的,说道:“因为丁巫还在白莲教潜伏, 他发誓不破白莲誓不还,我是他的上线, 一直和他暗中联络, 给予配合和支持。如果我退出锦衣卫,去浪迹天涯, 丁巫怎么办?我不放心把丁巫交给任何人。” 汪大夏指着自己, “连我都不信?” 陆缨说道:“我不放心别人, 包括你, 你觉得自己很靠谱么?你今天差点死了一百次了,朝不保夕,对自己的能力没点数吗?你不行。” 陆缨毫不留情,一席话说得汪大夏羞愧不已,有些事情他很行,但这事他真不行。 没错,他如今自身难保,还要靠陆炳陆缨父女两个罩着,根本保护不了丁巫。 不过,陆缨如此为丁巫着想,顾全大局,一下子点燃了汪大夏的热血,顾不得装冷静了,拍着胸脯说道:“陆统领为了手下都是不惜两肋插刀,标下佩服,只要陆统领吩咐,标下照着做便是。” 陆缨说道:“从今晚开始,你跟我的关系,就像当初我跟魏大夫一样,看起来是暧昧的一对。我们不需要正面承认,我们只需沉默,让别人往有情人的方向猜测而已,如此一来,我家人不会逼我嫁到孙家,你也不会因得罪了景王,而被人打击报复,丢了小命。没有人敢动我陆缨的男人。” 陆缨,魏采薇,汪大夏,三个人,居然就可以组成三对绯闻男女,两对是普通老百姓认为的那种。一对是知道陆缨是女儿身的王公贵族们以为的有情人关系。 汪大夏再次被冻住了,幸亏绣春刀是悬空在腰间的,否则这一刀砸下去,怕是要砍断他的脚。 啥?我也未免太有桃花运了吧! 我借钱给敌国郡君、白莲教圣女赎过身、魏采薇刚刚进京城时伪装小寡妇收留我过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后来又和皇上的新宠尚氏在洞房里玩烟花,现在又被美女上司强行传绯闻? 原来长得太帅也是一种错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都怪我长的太帅了,好生烦恼啊。 汪大夏顾影自怜,陆缨催促道:“行不行你给个准话,我不会强迫你的。” 汪大夏摸着脑袋,“也不是不行,但是……”但是我和魏采薇有三年之约啊,婚书都写好了,就藏在我胸前挂着的秘盒了。 陆缨救过他多次,汪大夏欠她太多,何况陆缨这样做是为了丁巫的安危,汪大夏心中天人/交战,说道:“此事我需要问一个人,她同意我就我同意,我可以晚点再回复你吗?” 陆缨点点头,“好,但是在你给我答复之前,你要配合我,装作很在乎我的样子,但是不准说破,要留有余地,明白吗?” 汪大夏说道:“我懂,我其实只需保持原样就行了,毕竟我平时只要有空就夸赞你、谄媚你、拍你的马屁,好升官发财。”这样想想,讨好上司其实像极了爱情,盲目又热情。 “不过……”汪大夏问道:“我们要演到什么时候?” 陆缨说道:“先把目前这一关过去,那个大明第一科举书香门第孙家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若嫁到过去当小儿媳妇,以孙家的家风,必定不准儿媳妇抛头露面当差,要我退出锦衣卫,谁去接应丁巫呢?” “等孙镶另聘其他女子,我就找个借口把你踹了。” 汪大夏问:“什么借口?” 陆缨打量着他,“像你这种浑身都是臭毛病还喜欢闯祸的人,找个借口还不简单?” 汪大夏心想,我并非一无是处,我也是有女人欣赏的好吧! 于是两人定下此事,互相为对方打掩护。 分别之时,陆缨一脚将地上的长棍踢起来,舞动一个起手式,说道:“来都来了,武器也带了,切磋一下再走吧。” 女人,你是什么魔鬼?都假装暧昧了还和我动武? 汪大夏正要拒绝,陆缨手中的长棍已经挥过来了,汪大夏迫不得已,拔刀反抗。 两人一棍一刀,居然在三更半夜的邀月台上打起来了。 台下,陆缨的丫鬟、汪大夏的小厮都看呆了。 两人切磋完毕,肩并肩的走下邀月台,然后告别,陆缨把棍子抛给汪大夏,“你身上有伤,早些睡。” 知道我有伤还真打啊!汪大夏接棍,“我会永远记得今晚和陆统领约定之事,不会反悔。” 陆缨说道:“在我家里,你不用叫我陆统领,你可以叫我……樱娘。” 汪大夏:“晚安,樱娘。”说完,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幸亏夜太黑,灯笼光亮有限,看不见他的反应。 陆缨:“晚安,大夏。” 两人分道扬镳,陆缨走了几步,定住,回头吩咐小厮,“汪公子不吃香菜,跟厨房说一声,所有菜肴都不准放香菜。” 当晚,这句话就传到了李宜人耳中,李宜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恨不得把陆炳推醒仔细问这两个孩子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 但是陆炳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李宜人不好吵醒他,强行憋在心里,当晚就失眠了。 与此同时,睡不好的还有琼华岛广寒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 黄锦在偏殿打了个盹,问手下,“皇上叫人把尚秀女抬出去了吗?” 自从十九年前的壬寅宫变、嘉靖帝在睡梦中差点被宫女用白绫勒死以来,嘉靖帝召宫妃伴驾,就再也没有留宿女人睡在身边过夜。 每一次都是拔那啥无情,睡完就命人把宠幸的嫔妃裹在被子里抬走,嘉靖帝十九年来都是独自就寝。 但是这一晚似乎要例外了,尚秀女在浴室承宠之后,嘉靖帝意犹未尽,把她抱到龙塌上去了,始终没有叫人把新欢抬走。 这太反常了。 所以黄锦不敢大意,打个盹就问。 手下说道:“没有叫人抬,倒是叫了一回水。” 老蜡烛居然点燃了两次! 黄锦打了个呵欠,说道:“明天膳食多安排一些大补之物。听着点动静,以备皇上叫人。”皇上您悠着点啊,毕竟一把年纪了。 然而一直睡到天亮,嘉靖帝都没有叫人把尚秀女抬走,十九年来第一次和女人共度一整晚。 次日就封了尚氏为美人,得了嘉靖帝的专宠,六宫粉黛无颜色。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咳咳,反正嘉靖帝已经三十多年不上朝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今夜还有人无法入睡,那就是刚刚接到要求他立刻去湖北安陆就藩的倒霉景王。 此时景王悄悄命卫太监抬了一箱箱黄金,送到严世蕃府上。 景王被东厂监视,无法出景王府半步,东厂已经驻扎在景王府,督促王府赶紧收拾行李,尽快搬到湖北安陆去。 景王当然不甘心一辈子只当个藩王啊,所以要卫太监去贿赂严世蕃,要严世蕃帮忙出主意,如何挽回圣眷。 严嵩严世蕃父子两个本就是支持景王的,但是严世蕃听到卫太监讲了景王今天因好色而功亏一篑之事后,顿时对景王大失所望,“天下美女何其多,想要漂亮女人,我府上多的是,随便挑,为何非要窥觊皇上的女人?” 卫太监把一箱箱黄金全部打开,“现在只有严侍郎能够拉我们王爷一把了,求严侍郎指点迷津。” 至少一千两黄金。 严世蕃看到黄金,连那只瞎眼都快复明了,一来,看在钱的份上;二来,严家一直都是支持景王的,支持裕王的是严家的政敌徐阶等大臣,如果裕王翻身,立了储君,那么严家就要倒了。 严家和景王已经捆绑在一条船上,无法置身事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景王还送了好多黄呢。 严世蕃沉吟片刻,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晋王这次失了圣眷,但是皇上也早就厌弃了裕王。两个儿子接连被厌弃,半斤对八两,皇上又只有两个儿子存活,没有孙子,未来储位只能在晋王和裕王之间选择。” “如果,我是说如果,裕王没有了呢,景王就成了为唯一,到时候景王做出悔过的样子,皇上不原谅也得原谅,毕竟是唯一的儿子,皇上总不能选旁支、没有血亲的藩王来继承皇位吧。” 卫太监眼睛一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严侍郎果然妙计啊,奴婢这就去回话。” “等等。”严世蕃拦住了,“你是不是傻?这个时候动裕王,最大的嫌疑就是景王,你们不要着急,皇上身体还算康健,这次还选秀了,万一生个小皇子出来怎么办?不能让皇上怀疑景王。你转告景王,要他安心去湖北就藩,将来裕王出事,千里之外的他可以洗脱嫌疑了。” “然后,找个机会除掉裕王,栽赃给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白莲教,死无对证,裕王一死,晋王居长,即使新宠生了小皇子,也威胁不了景王的地位……” ※※※※※※※※※※※※※※※※※※※※ nessun dorma! nessun dorma!感谢各位的支持,本章送100个红包 嘉靖帝的皇位也是躺赢得来的,他本是个旁支藩王,无奈大明正统皇室太能作死,两代皇帝把子嗣给作没了,才轮到嘉靖帝上位。感谢在2020-08-31 19:51:31~2020-09-01 02:1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声。、橙子圆滚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乐达人、一川烟絮 100瓶;雅观路吴彦祖 92瓶;尼古拉斯赵犀牛 82瓶;琅琊 79瓶;草莓杨梅 69瓶;魔加 50瓶;脏乱差小朋友、黑森林、高高兴兴没毛病 40瓶;魏紫、柒桠 30瓶;caojun 28瓶;刺方猬知数 22瓶;40902468、24954570、云过山如画、凉酒惊鹊.、绿木头、素颜旧梦、蓼莺、ちひろ 20瓶;白兰地红茶 18瓶;和菓子 16瓶;永远的露茜 15瓶;锦言无声 11瓶;adu、夜舞琅嬛、陈小姐爱吃素、无盐哟、yeefan2008、布拉斯麻、几道啊、潮浅、锅包整个世界、红儿、johnny大鱼鱼、大虞 10瓶;nameii 9瓶;我坠 8瓶;近三千万年 7瓶;蓑衣人、唯伟 6瓶;随心意、初始 5瓶;40309228 4瓶;小白与小黑 2瓶;墨竹清芷、尬聊的大月月、小牧、起名无能星人、孔孔不是孔、袖花袖、何时复西归、阿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严世蕃是很单纯的人——只要给足了钱, 他就给人办事。如果不给钱,甭管你是谁, 他都懒得动。 景王是自己人,也要给他钱,他才肯出谋划策,当狗头军师,无钱免谈。 俞大猷是敌方阵营徐阶的人,打了败仗,严世蕃想乘机弄死他,可是陆炳抬了一千两黄金贿赂他,他就立刻进宫给俞大猷说情, 从斩首改判为流放。 严世蕃以诚信为本, 绝对不会出现了收了钱不办事的情况。乃杀人放火、甩黑锅陷害忠良、死牢捞人、说情夺嫡之必备大神器。 卫太监带着严世蕃的锦囊妙计回景王府复命, 景王听了, 往宝座上一瘫,“这么说, 还要去湖北安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藩?本王不想去。” 景王前二十三年顺风顺水, 以为储位志在必得,没想到因色心而阴沟翻船, 被汪大夏这个无名小卒撞破,一步错,步步错,连母妃卢靖妃都搭进去了。 见景王心灰意冷, 卫太监赶紧鼓励主人,“安陆虽然偏远, 但毕竟是龙兴之地。可不是什么随便藩地。当年皇上在安陆住了十五年, 对安陆感情深厚, 视为第二故乡(大明皇室老朱家的故乡是中都凤阳府),安陆稍微受些水宅等天灾,皇上就下旨免税,极力安抚。” “皇上要殿下去安陆就藩,这表示对殿下依然寄予厚望啊。殿下去了安陆之后,做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样子来,造福藩地,虽千里之外,皇上还是能看到殿下的好处。殿下慢慢的赢回圣眷,待我们留在京城的死士们找机会除掉裕王,皇上肯定会派人将殿下从安陆接回来的。” 卫太监一阵安慰,说未来可期,景王慢慢缓过来,找回了一点希望,“父皇不让我进宫,母妃也被软禁了,本王跌入低谷。不过,严侍郎说的没错,皇上现在厌弃我,也同样厌弃裕王,我们都一样,算是打平。这一切都因汪大夏而起,他差点毁了我的前途。” 景王咬牙切齿,“一定要将汪大夏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等将来本王翻身,那个不可一世、执意包庇汪大夏的陆缨,我也要一并毁掉。她不是高傲冷漠,世上一切男子都不能入她的眼,自以为比男子更强吗?待我登上至尊之位,就将纳入后宫,让她穿回红妆,和其他女人一样为了我的宠爱争风吃醋,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装什么热血英雄。” 卫太监听了,唯唯诺诺的称是,“汪大夏是个小人物,除掉他不难,但是殿下,这次景王府和陆缨闹得不愉快,得罪了陆炳。陆炳平时对殿下和裕王不偏不倚,一视同仁,从未表现过立场。皇上又器重他,奴婢劝殿下给陆炳赔个不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莫要把陆炳往裕王怀里推啊。” 如今两个亲王,徐阶一派支持裕王,严嵩严世蕃父子支持景王,景王这个西风压倒东风裕王,现在风向变了,景王这个西风被赶到湖北安陆去,西风和东风持平,如果陆炳支持景王,那就是东风首次要压倒西风了。 景王只要色心不上头,他的智谋还过得去,说道:“陆炳是父皇心腹,他只忠于父皇,不会参与储位之争。他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严世蕃的儿子,一个嫁给徐阶的儿子,不就是为了搞平衡嘛。这个老狐狸不会因为陆缨与我不和而投向裕王。不过,我还是要防范裕王乘机拉拢他。我现在不能出王府一步,明天你带着厚礼去陆府替我登门道歉。” 卫太监应下,次日一早,卫太监就登了陆家的门,陆炳热情接待了他,好像并没有因景王和陆缨的冲突而疏远景王。 九月秋高气爽,最适合登高远眺,陆炳邀请卫太监逛花园,去了邀月台。却看见台上已经有人了,穿着女装的陆缨和汪大夏正在喝菊花酒,吃迎霜麻辣兔,陆缨好像喝多了,双颊飞上一朵绯云,眼神微微发散,唇角勾起,似笑非笑。 卫太监从未见过这样盛装娇羞的陆缨,一时愣住了。 见父亲和卫太监上来了,陆缨连忙站起来行礼,她穿男装习惯了,此时穿着女装走路,脚下还是一双像一艘小船似的木头高底鞋,走路摇摇晃晃,好像一个偷穿了姐姐衣服的臭弟弟。 陆缨头戴薄如蝉翼的金纱冠,穿着红织金缠枝牡丹妆花纱对襟衣,下着绿织金喜上眉梢纹襕裙,里头一定还有马尾衬裙,所以裙摆就像莲蓬一样被撑开了。 马尾衬裙是从高丽国传来的,大明开国时,洪武帝和永乐帝后宫多高丽国嫔妃,她们把蓬蓬的、犹如伞盖般的马尾衬裙带到大明,一时风靡大明,有很多大臣都喜欢在袍子穿马尾裙,显得自己高大雄壮。 盛装的陆缨坐下不动时俨然就是个大家闺秀,但是她平日行走坐卧皆是男子姿态,一走路就露馅了。 她此时穿了女装,拖着沉重蓬松的马尾衬裙,努力学着闺秀走路,夹着双腿,走着小碎步,成了个四不像,像一只绿企鹅似的摇摆着下了台阶。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时,陆缨高底鞋踩到宽大的裙摆,差点要摔倒,危急时刻,陆缨自然而然的扶住了身边汪大夏的胳膊,汪大夏也默契的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身边一带,“小心!” 汪大夏稳稳扶住了陆缨,两人还相视一笑。汪大夏脸上还有伤,但是不掩俊美之色,陆缨穿上女装,只要不走路,看起来也是个俏佳人,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看起来是一对佳儿佳妇。 “咳咳!”陆炳实在看不过眼了,轻咳了两声。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吧! 刚才汪大夏揽住陆缨的腰时,陆炳恨不得亲手撕了他。 从今天起,陆炳开始了吾日三省吾身:我为什么会招募这个祸水到锦衣卫?他到底那里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卫公公。”陆缨和汪大夏一起行礼,好像昨天在琼华岛你死我活的场面根本不存在。 反正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 卫太监脑子里晴天霹雳般:难怪昨天陆缨几次舍身救汪大夏!她一连杀了十几个晋王府侍卫,像个拼命三娘,原来是为了救情郎!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陆缨也不例外,为了爱情飞蛾扑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汪大夏! 这样就说的通了,怎么可能真的有为了保护手下不惜和亲王翻脸、手上沾满人血、几次深入险境的上官。 原来是因为爱情。 陆缨说道:“女儿就不扰父亲和公公登高雅兴了,女儿告辞。” 汪大夏:“属下告辞。” 两人走下邀月台,穿着蓬蓬裙和高底鞋下山比上山难多了,撑开的裙摆会遮住视线,陆缨笨拙的下山,汪大夏时不时伸手搀扶,以防她摔跤。 爱情真是能够改变一切,只穿男装的陆缨为了汪大夏,居然穿上了女装示人。 卫太监回到景王府后,将见到的一切告诉了景王,“……我们的死士还不能动汪大夏,以陆缨和汪大夏的关系,她必定一护到底。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不值得。” 晋王还幻想着将来登基成为皇帝,把陆缨纳入后宫呢,这下幻想破灭了,陆缨和汪大夏居然是一对! 晋王目露讥讽之意,说道:“陆缨今年十八岁了吧,都是老姑娘了,还和比自己四岁的小白脸勾勾搭搭,真是臭不要脸。” 晋王根本不去想他都二十三岁了,还拿着望远镜偷窥平均年龄只有十四岁的秀女,他比秀女们大九岁呢。 内心龌龊的人看谁都是脏的,晋王说道:“陆缨这个豪放女必定已经将汪大夏收入裙下,我才不捡别的男人用过的女人。等将来我登上大宝,定叫陆缨汪大夏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卫太监劝道:“杀鸡焉用宰牛刀?王府豢养的死士不要用在汪大夏这种蝼蚁身上,以免打草惊蛇,还是除掉裕王要紧。” 于是乎,汪大夏以和陆缨的绯闻侥幸逃过了生死劫。 紫禁城,后宫。 后宫之主卢靖妃一夜之间倒台,被禁足承乾宫。嘉靖帝下旨,命文敬妃掌后宫大权。 文敬妃没有生育过子女,性格老实敦厚(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在宫里向来与世无争,卢靖妃当权时,她也没有凑上去讨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嘉靖帝用她,也正因她没有子女,无牵无挂,就不会有所偏袒护短。性子恬淡,就不会嫉妒刚刚得到盛宠的尚美人。 文敬妃不负期望,接到嘉靖帝给的凤印之后,立刻行动起来了,把毓德宫收拾出来,安排给尚美人居住,一应给挑最好的给尚美人送去,一口一个妹妹,叫的可亲热了。 尚青岚初次承宠,海棠花娇嫩,禁不起狂风大浪的摧残,身体有些不适,就召了老熟人魏采薇给她看看。 魏采薇给她涂抹上清凉消肿的膏药,命要宫人去告诉彤史女官,至少三日之内,尚美人都不能侍寝,。三日之后,看尚美人恢复的情况待定。 尚青岚是个随遇而安的性格,上了药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不住,就兴致勃勃拉着魏采薇逛起了自己的新居。 安顿好了皇帝的新宠。文敬妃开始安排储秀宫里的秀女,嘉靖帝的口谕,所有秀女都要留在宫廷。文敬妃先把受伤的九个秀女安排在翊坤宫,要宫廷女医和御医们一起会诊,好生治疗,然后和剩下三十九个秀女见面,态度和蔼可亲,嘘寒问暖,将每个人的相貌性格记在心里。 接下来要分配三十九个秀女,文敬妃不敢自专,特意向皇帝请示,两个亲王尚无子嗣,为子嗣计,得分几个送到亲王府里开枝散叶,绵延皇嗣。这是文敬妃作为庶母的责任。 嘉靖帝一听这个就来气,“景王就不必了,他即将去藩地就藩,要造福一方,带这么多女人作甚。” 文敬妃心里有了底,景王一个不给,那就多给裕王送几个,反正这次中选的秀女多。 选谁呢? 文敬妃看着秀女名单,受伤的九人肯定不能送,只能从健康的三十九人里挑选。 文敬妃回忆三十九个秀女的相貌,头一个在脑海里呈现的就是李九宝。李九宝的长相是最出挑的,气质娴雅端庄,给文敬妃留下深刻的印象。 李九宝还是尚美人的同屋,据宋嬷嬷说,两人感情很好,情同姐妹。 但文敬妃在宫廷摸爬滚打多年,深知后宫游戏规则。如今后宫尚美人独得皇上恩宠,粥少僧多,女人在争宠夺爱之下,是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姐妹情谊的。 李九宝相貌如此出众,皇上图个新鲜,睡个一次两次,不会像尚美人那样盛宠,但是尚美人毕竟被分去了一些宠爱,心里定不快。 她们两个又是同屋,我若把李九宝留下,尚美人怕是要误会我嫉妒她,故意要李九宝分宠。 我初掌后宫大权,需要拉拢新宠尚美人,可不能一开始就树敌啊,万一尚美人在皇上那里吹枕头风,我岂不是要落得卢靖妃一样的下场? 所以,为了后宫安宁,李九宝必须送走。 于是,文敬妃把李九宝的名字写进了送往裕王府的名单之中。 ※※※※※※※※※※※※※※※※※※※※ 命运还是回到了上一世的起/点。感谢在2020-09-01 02:10:27~2020-09-01 18:4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任性的二毛 2个;云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倪冬书 100瓶;iwhiw 50瓶;28 40瓶;上岸、小叶子、40902468 20瓶;大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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