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毒妃不好惹》 第1章 死里逃生 “死了吗？” “怎么不动了？”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动手的？！若是人死了，你担得起那个责任吗？” “这，谁知道她这么不经打？就轻轻砸了一下……” “你砸的那是后脑勺！” “还不快救人！” 漆黑的夜色里，一向繁华的朝阳街无人瞧见的角落里，四五个黑衣男子围着一个倒地的女子。 当他们准备上前救人的时候，原本昏迷不醒本该死了的人突然之间睁眼，手中一把土壤和灰尘猛地洒了出去！ “啊！” 最靠近的那两个人被土壤撒进了眼底，当即疼的大叫。 刚才还像是死了一样的人，现在一溜烟的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疯狂的朝着前面奔去！ “追！赶紧追！” 反应过来之后，黑衣人在其后立刻追上。 莫颜疯了一样的跑，鲜活的呼吸，跳动的心脏，都在逐渐点亮她的眼睛！ 她重生了！ 她居然重生了！ 漫天的火焰吞噬了她的亲人，也毁掉了她那么多年的信任，像是一个傻子一般被那个人玩弄于手掌之间，最后被碎尸万段！ 她拼上了自己和家族所有的支持，甚至堵上了……前世丈夫对自己所有的爱，最后换来了家族覆灭，自己碎尸万段，丈夫家破人亡。 莫颜的眼底，那股子原本属于自己的清纯和恐慌消失殆尽，最后化为了浓烈的恨意。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报仇，把那个人欠她的一切全部都加倍的拿回来！ 她脚下踩着迅疾的步伐，正在朝着和前世同一个行动轨迹而去。 这里，是去王府的方向。 庆王府和雍王府，全部都在这个方向。 前世就是在这里，她被追杀，冲进了庆王府，被那个人所救，因为欠了他一条救命之恩，两人之间多了许多联系，她也因此爱上了那个男人！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能够把柄到她的东西！ 脚步在路过庆王府的时候，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的停留，抬着脚就朝前冲去，一个眨眼之间就钻进了小巷子。 后脑勺疼的她几乎再度昏厥，浓郁的血腥味钻入到鼻腔当中，却让她的思绪越发的清晰，她咬着牙，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那贴着雍王府三个大字的府邸。 她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并没有走正门，而是拐角朝着一旁的一个小脚门而去。 那里没有人值守，算是非常偏的一个小门，用来运送府内蔬菜专用的，夜晚的时候没有人值守，她可以轻易的钻进去。 就在她刚到那小脚门的门口，三个黑衣人速度很快，从隔壁的楼顶一跃而下，手中冰冷的长剑就直奔她而来！ 瞳孔猛地一缩，莫颜迅速拔掉头上的发钗，一个健步后退躲过了那长剑，手中的金叉锋利至极，顷刻之间划破了那个黑衣人的手腕！ 那黑衣人脸色一冷，“抓住她！” 顿时，另外两个人围了上来。 莫颜已经感觉自己透支的体力即将耗尽，再拖下去，她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慌乱之际，她来不及细想，朝着那王府用了吃奶的劲喊了出声，“端九离！” 第2章 以身相许如何 三个黑衣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紫色长袍身影顷刻之间就跃了出来，一柄寒剑比他本人的速度还快，眨眼之间就冲了出去，瞬间射入了离莫颜最近的黑衣人心肺之中！ 那人瞪大了双眼，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那随即而到的紫色长袍，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速度太快了，根本就不是对手！ 另外两个人压根就不试探，也不缠斗，撒腿就跑。 端九离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莫颜身边，“抓起来。” 随后，他低眉问莫颜，“要杀吗？” 莫颜自己都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要知道这个府邸大的很，她就是吼了一嗓子，他怎么可能来得及出来？可他偏生就是来了！ 愣神之间，莫颜已经点头了。 瞧见她的动作，端九离改了命令，“杀无赦！” “是！” 顷刻之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就从他身后钻了出来，朝着逃走的那两个人追去。 那是雍王身边的黑白刹，宛若地狱使者，但凡出手，从未失败。 那两个人跑也是白跑，因为跑不掉。 被黑白刹盯上的人，活不过亥时。 端九离看着面前那张有些发白的小脸，一张脸都青了下去，“我带你回去包扎。” 莫颜愣愣的点头，“好。” 前世的种种浮上心疼头，莫颜想要多看他两眼，再多两眼。 每每想到他被自己害成什么样子，她都恨不得以死谢罪，但她要活着，活着去补偿他，去弥补自己所亏下的。 前世，她爱上了庆王端六辰，心甘情愿成为了他的棋子，嫁给了端九离，与他里应外合出卖陷害雍王府。 一点一点消耗陛下对他的信任，最后彻底失去宠爱，扶持端六辰上位，还用自己的性命逼端九离不得对他出手。 可最后，她换来了什么？ 端九离死在战场上，王府破败，一夜之家家破人亡，她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皇后那个位置，然而，等待自己的是铡刀。 碎尸万段。 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王八蛋！ 让他为了自己一再的妥协，一再的让步，最后把命都赔了进去！ 该死！她该死！ 但是端六辰更该死！ 既然老天爷给她一个机会，那她一定不能错过，这一次，她要他血债血偿！ 看着那张熟悉道刻入骨子的脸，下意识的，莫颜低声呢喃出声，声音小道蚊子都听不见。 “对不起。” “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回过了神，自己后脑勺已经被大夫给包扎好了，大夫甚至都已经退了下去。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看着他的容貌，莫颜还是有些发愣。 她直愣愣的目光不带一丝隐藏，某男人嘴角溢出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 生生的压了下去，端九离撞进了莫颜的眸底，声音低沉，“从进来，你就一直盯着本王，本王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莫颜听此，突的咧嘴一笑，“王爷的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第3章 哥哥，你就让我住一晚 莫颜的话，让端九离呆了。 他整个人都呆愣当场，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傻眼的看着面前的人，“你说什么？” 莫颜再度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都是自己的坚定，“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好？” “不好。” 端九离瞬间起身，反口就给她驳了回去。 莫颜一愣。 难道，这个时候的九离还不喜欢她？ 然而，当她看到端九离那掩饰不住发红几乎泛紫的耳朵，莫颜就知道，现在的端九离对她已经喜欢了。 虽然，她真的不知道端九离到底喜欢她什么，可端九离是爱他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有多爱她。 “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她，却不愿意娶她？ 端九离已经恢复了自己面上的冷意，轻咳了一声，“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不过是顺手一帮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既已包扎好，就回去把。来人，把她送回太师府。” 话落，端九离像是躲什么一样的加紧脚步离开。 很快，黑刹就出现了，“莫姑娘，马车已经备好，王爷派属下保护姑娘安全回去，请吧？” 莫颜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但是也不能就这么回去，想要害她的人就在府里，说不定会再度出手，此时危险。 思及此，她摸了摸后脑勺，“疼。我头疼的厉害，快要晕了，站都站不起来了。” 此话一出，黑刹脸色一黑，门外的某人身子顿时僵了。 “黑刹哥哥，你就留我在这里住一晚好不好？我明天一早肯定走！我现在实在是爬不起来了。” 眨着一双大眼睛，莫颜的话就是说给门外的人听的。 黑刹却是被那一声哥哥险些没吓破胆子！ “属下担不起姑娘的话，姑娘稍等，属下去问一下王爷的意思。” 话落，他就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一出门就对上了端九离阴森的眸子，他心口一颤，“属下稍后就去领罚！” 听此，端九离阴森的眸子才好了一些，“既然她想留下，那就留下吧。安排下去，派两个婢女过来好生伺候着。大夫也留在府里，不用走了。” 黑刹松了一口气，“是。” 端九离没有再进去，转身离开。 他怕自己再进去，看到那一张单纯的小脸蛋，会忍不住同意她刚才所说的话。 莫颜倒是没说谎，她现在的确是头晕的厉害，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另外一边，隔壁的王府之内，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自己想见的人，端六辰站在院子里，望着安静如斯的院子，一双眸子诡谲复杂。 很快，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灰色长袍的男子，男子单膝跪下行礼，“王爷，计划出了变动，莫姑娘她……去了雍王府，被雍王搭救，且，我们的人，全部殒命。” 端六辰死死的握住掌心，眸光阴冷至极，“端九离！你给本王等着！” “立刻砍断线索，清理痕迹！” 以端九离的性子，必定会查下去，他现在必须弃车保帅了。 第4章 太师的逆鳞 浓郁的夜色，太师府却燃着明灯，宛若白昼。 谁都没有料到，本来跟着太子爷一起下江南的太师大人，居然提前回来了，消息瞒不住，连夜出动了大半个太师府所有的人。 “小姐呢？让你们保护小姐，你们却把小姐给跟丢了？我养你们有什么用！给我打，每个人三十大板，少一板子都不行！” 一声令下，太师府内落板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被打的正是负责保护太师府大小姐的侍卫，一共三个，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趴在凳子上接受惩罚。 这是一向宽容的老太师罕见的发火，整个太师府的人都为之震撼。 谁都知道，老太师什么都好，那就是有一个逆鳞，那就是太师府的大小姐，他的孙女，谁动都不可以！ 莫玉儿看着这一张，一张脸都白了，手中的帕子都几乎捏的稀烂，指甲都险些抠进了皮肉里。 “同样都是孙女，半年前，你在静安寺走丢了整整一日，老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派了两个随从去找，如今莫颜丢了不到两个时辰，他就打发了整个太师府，把能动的人全都动了。” 身旁，亲生母亲的话，更是让莫玉儿一张小脸都拧在了一起。“不要再说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听此，一旁的徐姨娘不满了，“玉儿，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啊。你也是这太师府的主子，凭什么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让莫颜占了？” 莫玉儿的眼神微微一沉，“娘，你放心吧，我是这莫家的主子，但凡她莫颜有的，我也会有，若是别人不给，我就自己去拿，拿不来，我就抢！我没有的，她莫颜也别想拥有！” “嗯，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对了，今天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吗？还有那药材，到手了吗？” 莫玉儿点头，“嗯，刚才水碧那丫头已经给我拿来了，确实是好东西，我已经放起来了” 徐姨娘点头，“这么好的东西毁掉可惜了，咱们留着以后自己用。想不到，那女人临死之前，竟然还把这种贵重的东西交给一个姑子！” “反正如今在我们手里了，没了药，我看她怎么办，到时候太后那边……” “哈哈哈，只要没了太后的庇护，她就断了一个翅膀！这老东西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晚有一天，这太师府都是我们的！” 莫玉儿脸上带着爽意，“既然回来了，那就让他亲自抓奸吧！一会就派个人去告诉爷爷，找到了大姐的去向，到时候消息一传出去，莫颜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徐姨娘似乎已经看到了莫颜的窘境，“嗯，这件事情你做的不错，以后我们靠上了庆王的这艘大船，只会更加的顺风顺水。” 莫玉儿认真且谨慎的盯着徐姨娘， “娘，这件事情你一定记得要千万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与庆王之间的关系，知道吗？” 徐姨娘再三保证，“好，你放心吧，我知道。” 这厢，那几个侍卫被打了板子之后，有一封信被送往了太师府，老太师收了信，急急忙忙就带着自己的几个亲信出了府。 这一走，一直到后半夜，才把丢失了的大小姐给带回来。 青竹园 “小姐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莫玉儿身边的贴身丫鬟珠儿急匆匆的来报，一直都在等信的莫玉儿连忙披上了一件轻纱，“人到哪了？” 珠儿兴高采烈的回复，“回小姐，大小姐回了星辰阁，老太师也去了，听说，老太师的脸色阴沉阴沉的，可难看了。” 这下莫玉儿忍不住了，“快，我们去看看我这个大姐姐，好好的慰问一下。” “是。” 两道身影踩着月光，朝着星辰阁而去。 而此刻的星辰阁，跪了满院子的人，但凡是这个院子的，没有一个落下的，连莫颜的贴身丫鬟小月也在跪着，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两道阴凉的目光落下，吓得那些人胆战心惊。 莫颜本来是想要在雍王府睡上一夜的，但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个正事。 她今天之所以会被算计，是因为她出去拿一株草药去了。 那株草药，是能够太后娘娘的唯一药草。 太后重病，召集全国在寻治疗之方，她想起了自己母亲生前单独告诉她的一个药方，但是缺一味药，她只能亲自去寻，那株药材正是被她目前生前寄放在静安寺的住持手中。 她带着人去了一趟静安寺，好不容易拿到了药，回来的时候却遭到了背叛和刺杀。 背叛她的，就是她的贴身丫鬟！ 是她，偷走了那株药材！ 于是，她忍着头疼爬了起来，派人送了一封信给爷爷，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爷爷今天晚上回来了的。 爷爷紧急赶了回来，也是因为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和爷爷少时的青梅竹马，两个人关系非常之好，后来，太后娘娘和爷爷兄妹相称，连陛下对爷爷也是恭敬有礼的。爷爷对于他来说，不仅是师傅这么简单。 所以，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要救活太后娘娘！ 那株药草，她今晚必须拿到！ 第5章 她说是你指使的 莫玉儿带着人，还没出自己的院子，门口就脚步杂乱，莫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她的身后，跟着府内的大管家，以及，太师回来带回来的十几个侍卫。 莫玉儿眼神微微一闪，心底生出了一抹不安的感觉，立刻抬脚迎了上去。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妹妹了。” 莫颜抬眸，那张熟悉的面孔落入眼帘，刹那之间，临死前的一幕一幕浮现了出来。 她踩着高傲，穿着一身火红，拿着属于皇后的凤印过来踩踏她的所有尊严，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有多么愚蠢，挽着她最爱的男人，来恶心她！ 眸中的憎恨在瞬间被掩盖了下去，她唇角一勾，带着一股子冰冷的笑意，“担心死了？我瞧妹妹也活得好好的嘛，不像是将死之人啊？” 莫玉儿脸色一僵，“姐姐遭遇危险，还未归家，妹妹自然是担心的极的，姐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莫颜冷笑了一声，“妹妹一直在闺阁之中，从未出门，怎么知道我遭遇了危险？看来，妹妹的消息来的挺快的啊。” 莫玉儿再度被呛，只觉得今日的莫颜格外的不对劲，她生生掐了自己一把，眼圈都泛着泪光，“这……妹妹也是听来的，听说姐姐回来的路上遭到了追杀，都怪妹妹不好，若是妹妹派人去接就好了，那些人可真是该死！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躲过去的。” “那些人的确是该死，可更该死的，是我身边的叛徒。” 莫玉儿脸色一僵，“叛徒？什么叛徒？”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妹妹应该知道，我此番去静安寺，是为了给太后娘娘寻药，这药呢，我寻到了，只不过回来的途中，我的贴身丫鬟水碧偷了我的药材离开，紧接着我就遭到了追杀。” 莫玉儿脸色一僵，眼底滑过了一道心虚，“水碧？那丫头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让我觉得更不可能的是，水碧临走之前跟我说，是妹妹你让她这么做的。” 砰！ 莫玉儿脸色刹那之间一白，“什么？？这怎么可能！姐姐那你可千万别……” 这时，徐姨娘终于收到了消息，款款走来，“颜丫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因为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丫鬟，来怀疑你妹妹？” 莫颜微微一笑，手指却是在后面微微一勾，顿时，有两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就钻进了青竹园里。 “我自然是相信妹妹的，可那株药对我来说太重要了，那可是为太后娘娘寻得药，丢失不可，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既然事情不是妹妹做的，那妹妹不如让我进去搜查一番，既成全了我的忠义，也不会损失妹妹的清誉，你觉得如何？” 莫玉儿脸都白了，她当然不可能让莫颜去搜！ 那药如今就在她的房间里！ 她怎么可能会让莫玉儿去搜！ “姐姐，你怎么能怀疑妹妹呢？那丫鬟肯定是想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所以才会如此说，你相信妹妹，妹妹真的没……” 莫颜不等她说完，脸色一拉，“妹妹这意思，是不让搜了？” “我不……” 她刚漏了一个不字，，莫颜就抓住话头，朝后一挥手，“既然不，管家，带人进去搜！” 徐姨娘也知道那东西就在青竹园里，怎么都不可能会让人进去，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身边的贴身嬷嬷，随后上前打算继续拖延时间。“颜丫头啊，你若是真的要搜，咱们给你搜，可这事关你妹妹的清誉，传了出去不好听，若是你搜不到……” 莫颜看到了徐姨娘打的眼神，她唇角微微一弯，“姨娘说的也是，那姨娘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对？” 第6章 变脸达人 徐姨娘和莫玉儿在拖延时间，瞧见莫颜真的被他们拖住了，二人两人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果然，这莫颜还是那个草包，这么容易就被他们给忽悠住。 再拖一会，花嬷嬷就把那株药材可转移了，到时候，她就是把青竹园翻一个遍都找不到那株药材！ 到时候，她还要背上一个自己丢失药材却诬陷妹妹的罪名！ 就在他们两个越发得意的时候，两道人影从青竹园内走了出来，准确的来说，是三道，还有一道被打晕了像死狗一样拎在手里。其中为首的一个男子手中捧着一个蓝色的盒子。 那盒子外观非常的精致，雕刻着蓝色鸢尾花，上面有一头小锁。 两个人一语不发的走到了莫颜的跟前，为首的男人把那盒子递给了莫颜。 莫玉儿一看到那盒子，眸子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颜，“你！” 莫颜刚才还好声好气的面色，瞬间就变了脸，“管家，把莫玉儿和徐姨娘抓起来！封锁院子，谁都不能出去！” “是！” 管家从刚才就一直在等着莫颜的命令，如今莫颜一开口，他带着一群人快速的围住莫玉儿和徐姨娘。 “莫颜你这是干什么！”莫玉儿反应过来之后，尖锐的大喊！ 徐姨娘则是被吓得有些出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找到的！ 突然，她看到了被拎着出来打晕了的花嬷嬷，她傻眼的看着莫颜，“你……算计我？” 莫颜捧着手中的盒子，终于松了一口气，“管家，堵住他们的嘴，等爷爷回来之后再行发落。” 话落，她捧着手中的盒子转身就走，一句废话都不想跟他们说！ 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莫颜！你设计我，你故意冤枉我，放了我！莫……呜呜！” 身后，莫玉儿这会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从一开始莫颜就是为了为了拖住他们所有人，然后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去转移药材，然后再顺藤摸瓜的找到药草！ 该死的！ 莫颜她怎么突然变得聪明了！ 这罪名一旦扣下来，她和母亲两个人都要以死谢罪！ 然而她已经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了。 莫颜让管家堵了她的嘴，自己则是捧着盒子离开了。 外面马车已经备好，驾马的是老太师身边贴身的人，“小小姐，太师已经在皇宫等着小姐了，都安排好了。” 莫颜上马车，“好，出发。” 刚才，她回来之后就把事情告诉了爷爷，爷爷带着她的计划赶去了皇宫。 如今已经宵禁，光凭借她自己，区区一个太师府的小姐，还没有资格能够进去皇宫，无诏不可靠近，所以，她才会让爷爷提前去皇宫，她则是在府里拿药，稍后才能够畅通无阻。 马车朝着皇宫而去，府邸外有两道身影钻出了太师府，朝着一个相同的方向而去。 夜色已经开始逐渐消失，天边都泛着一丝鱼肚白，马车一路上畅通无阻，终于到了皇宫入口。 第7章 入宫救太后 所有马车，马匹，皆不得入皇宫，只能停在外面，选择走进去或者是软轿抬进去。 守宫门的人都已经交代好了，莫颜进去没有任何困难。 一进入宫门之后，就有一个宫娥在前面引路，“小姐请跟奴婢来。” 莫颜对着她颔首，随后跟在那宫娥的身后，其后，是受了老太师命令，对莫颜亦步亦趋的张贵。 “张叔，我要爷爷帮忙准备的那些药材，爷爷可有准备好？” 张贵点头，“回小姐，老爷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挺大的药箱，里面放满了小姐需要的东西。” 莫颜嗯了一声，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中的红色盒子。 前世的她，这个年龄段是不会医术的，但是后来，为了帮助端六辰坐上那个位置，她几乎做了所有自己能够努力的努力，包括，继承已故娘亲的衣钵，捡起了娘亲留给她的那些医书，在医术上取得了不少的成就。 若是换成以前的她，对太后娘娘的病情，除了找草药之外，没有其他的方法，但是现在，她已经能够以一人之力，救活太后娘娘。 跟着那宫娥走着走着，莫颜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个味道不是特别浓郁，但是会有一股子令人头晕的感觉。 她眼神猛地一闪，刹那之间停止了脚步，定足观察周围的道路，她脸色一拉，“这不是去慈宁宫的路。” 那宫娥淡定的附身回答，“小姐，这里的确不是主路，是抄近路去的，能省下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呢，是太师特意吩咐让奴婢带着小姐从这里过去的。” 莫颜蹙眉。 若是换成之前，她会相信她的话，毕竟，爷爷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人会来接应她，但是这样，脑袋里面的晕眩让她几乎站立不住，但是她还是咬紧了牙关。 去慈宁宫的路，压根就没有近路！ 她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张叔，这宫女有问题！抓住她！” 张叔脸色一紧，刹那之间就朝着那宫女抓了过去！ 那宫娥也不是吃素的，她第一时间没有躲开张叔的攻击，而是朝着莫颜手中的锦盒抓了过去！ 察觉到她的目的，莫颜瞬间抱紧了盒子，撒脚就往慈宁宫跑！ “张叔，你抓住她，我赶时间！” 说道，她瞬间就拔腿就跑。 那宫娥瞧见莫颜要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哨子吹响，刹那之间就从一旁的草丛里面又钻出了三个人！ 莫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张叔！” 张叔身子一闪，挡在了莫颜面前，“小姐你快走，我拖住！” 恍惚之间，其中一个宫娥就朝着莫颜洒了一把药粉，那药粉有着高强迷魂药的作用，莫颜身子一闪蹲了下去，随后拔腿就跑！ 张叔一个人缠绕住了三个，那原先带路的宫娥紧跟在后面。 莫颜原本脑袋上就都是伤，再加上吸入了迷魂散，如今又被洒了一大把迷魂药，她几乎快要撑不住了，只觉得前面的路都开始有了重影，她不敢放松，几乎颠簸的朝着前面跑去。 恍惚之间，她看见那宫娥追了上来，朝着她一手掌砍了过来！ “啊！救命！” 那一刻，莫颜扯出嗓子，尽着最大的力气吼出声来！ 只希望能够叫醒一些守夜的人，赶紧发现他们！ 就在那宫娥的手即将砍到莫颜脖颈的那一刻，她眼神一紧，看到了一道紫黑色的身影快速而来！ 她一抓手，激动的喊道，“九离九离！” 第8章 英雄救美 来者，正是端九离。 那宫娥来不及反应，端九离已经迅速近了身，一脚就把那宫娥踹到在地！ 莫颜脚下被一绊，险些没有直接摔倒，好在一旁的端九离手心一勾，就把她及时护在了怀里。 那宫娥一看见端九离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弃人跑路。 端九离目光冷然，冷哼了一声，“抓了。” 话落，他搂着怀中的人担忧的紧，“你怎么样？” 莫颜摇头，“我没事，带我去慈宁宫。” “好。” 有端九离在身边，莫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端九离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出现了，那她就觉得不会有事。 剩下来的路，端九离带着莫颜，一路安然无恙，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慈宁宫。 宫门口，老太师已经在焦急的等候着了，同时候着的，还有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喜嬷嬷。 “颜儿，你可算是来了……王爷？下官见过王爷。”老太师像个孩子，一溜烟的就冲了出去，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端九离，他微微一怔，带着疑惑行礼。 端九离抬手，“太师不必多礼。” 身后的喜嬷嬷上前，“老奴见过雍王。” “颜姑娘，您……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莫颜深吸了一口气，“路上遇到了拦路的，剩下的事情我一会再给大家解释，我先去看看太后娘娘，爷爷，你给我准备的药箱在哪里？” 老太师没看到张贵，便觉得事情不对，他指了指屋内，“喜嬷嬷，你带颜儿进去。” “是。” 莫颜跟着喜嬷嬷入了宫殿，殿内，丫鬟小厮全部都在候着。 除了这些人之外，莫颜还看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也在里面，是莫颜有些没有料到的事情，她微微一怔，这才行礼，“小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眼神微微一挑，虚手一抬，“不必多礼，起来吧。” “本宫听太师说，你找到了能够救治太后娘娘的药？” 莫颜点头，“回皇后娘娘，正是。” “好，太后平日里最是宠你，如今你不远艰辛为太后寻药，也是为忠义，既然你有办法，那就医治吧，若是需要，整个太医院都会为你所用。” 莫颜眼神微微一闪，对她这句话不为所动。 若是当真有这么好，那她就不用这么连夜进来了，而且还这么麻烦。 太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但是皇宫里面，有不止一个人想要害太后，所以她才会如此偷偷摸摸的进来。 前世的时候，今晚没有得到药，太后娘娘连一日时间都没有撑过，天一亮就驾鹤西去了。 这一次，她一定不能让故事重演！ “我有办法，不需要太医协助即可。” 皇后在这里，无非是受了皇上的命令，在这里盯着她罢了，既然如此，她也不能撵人离开。 “喜嬷嬷，劳烦你按照我的药方去熬药，给我几个信得过的贴身侍女，我要给太后娘娘用银针。” 喜嬷嬷自然是全身心信任莫颜的，她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安排。” 大殿之内，很快就忙活了起来，大殿之外的人也没有闲着。 从端九离那了解了一些的老太师，彻底动了怒，他直接找了自己的老伙伴，大内侍卫总管，一起，从皇宫调度了所有人，开始搜查那几个宫娥。 而这厢，张贵也没有让人失望，他纠缠的三个宫娥见莫颜已经跑了，他们就想撤，但是张贵却一直拖到老太师的人到。 老太师带着人，亲自去抓，身旁跟着端九离，带着一众大内侍卫，“抓住他们！” 皇宫之内，隐藏在暗色当中的人看着已经闹开了的皇宫，他冷冷一挥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让他们去死吧。” 暗夜之中，有人轻应了一声，是。 随后，他掩藏在夜色当中，悄然离开了皇宫。 阳光洒落在皇宫之中，照亮了整个皇宫，似乎连某些阴暗之地都因此而得到了光明。 慈宁宫的人越来越多，莫颜得到了救命之药，正在给太后治疗的消息也快速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上驾到！” 安静的慈宁宫里，莫颜刚刚给太后收完针，亲眼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好的时候，宫外传来了李公公的身影。 她身子一闪，亏得一旁的喜嬷嬷扶了一把，“姑娘，您没事吧？陛下来了。” 莫颜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累着了，想要喝一些小米粥。” 但其实，说她现在没事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她额头上的伤势破裂，渗出了血液，脸色苍白的有些可怕，没有一丝血色，像是一阵风都有可能把她吹走，被追杀的浑身狼狈，除了那一身凌霜傲骨的气质之外，就像是一个流浪儿。 皇后见此，眸光微微一动，“陛下来的刚好，莫姑娘应该也好了吧？” 莫颜点头，“嗯。” 随后，那一袭明黄很快就出现在了面前，明黄的身后，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一个暗紫色，一个深蓝色。 那熟悉的颜色印入眼帘，莫颜只觉得那一刻浑身都在颤抖，随后，那熟悉到让她恨不拿刀捅死的脸落入眸间。 端六辰。 好久不见啊。 第9章 狠心 端六辰的目光，在落到莫颜身上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莫颜浑身上下冰冷的气息。 冷到，像是进入了冰窖。 等到他想要定睛再去看清楚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微微蹙眉。 难道，莫颜知道了昨晚的事，是自己算计她的？ 不可能。 他明明已经清理了痕迹，就连端九离都不可能会查到蛛丝马迹，更别说她一个闺阁中的小姐了。 “莫颜，太后怎么样了？” 皇帝最是关心自己的娘亲，虽说太后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可也是太后寄养的儿子，这些年以来，母子之间的关系处得还不错。 莫颜点头，附身行礼，“臣女见过陛下，太后娘娘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会已经睡下，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三个时辰，太后就会醒来。” 听到太后没事，皇帝松了一口气，“好，好。” “莫太师，你这个小孙女可真是不错，这一手的好医术遗传了她的母亲啊。” “不过，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莫太师和莫颜两个人都在等着皇帝问出这话。 他一问，莫太师顿时就找到了话口，“回陛下，颜儿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何人，在给太后娘娘取药的路上，遭到了杀手的追杀，好不容易活下来，在入宫之后，又在宫内惨遭暗杀，也不知道颜儿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如此狠心，非得要了我孙女的命啊！” 莫太师特别加重了在给太后娘娘取药的路上这几个字，在场的那么多人，谁不是人精？听不出来他的话中话？ 皇帝剑眉一挑，“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莫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交代，朕会给你做主的。” 莫颜此刻，脸色难看的紧。 “回陛下，臣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印象当中，也没有得罪什么人，今日民女听说太后娘娘的事，着急去取药，却在回来的途中遭到了追杀，追杀臣女的是三个男人，后来慌乱之间，我跑到了雍王府，遇到了雍王，这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听到雍王二字，皇帝的眼神一挑，“哦？九离，你也知道这件事？” 端九离上前，“那三个人，已经被儿臣抓了，目前正在雍王府。” “原来如此，那，京城之内，又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替换了今日值班的太监和丫鬟，那丫鬟会些手脚功夫，妄图拦下莫姑娘，那人就在刚刚，自杀了。” 皇帝一听见自杀二字，脸色越发难看了。 “看来，那些人针对的不是你这丫头，而是太后了。”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当朕是瞎的么！九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调查，无论背后是谁人在主使，必须把人给朕抓回来！” “儿臣领命。” “三天的时间，够吗？” “两日足够。” “好，那这件事就交由你，需要任何东西，报给大内主管，让大理寺卿配合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就找莫太师。” “是。”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看莫颜，“你这丫头，是为了太后才弄成这个样子，如今又救了太后，两件大功，当然要赏，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莫颜的确是又想要的。 那就是端九离。 她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就是端九离这个人了。 不过，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开口。 今天晚上，宫内会举办宫宴，为了她爷爷接风洗尘，届时，大半个皇宫的人基本上都会在，她既然要开口，自然要让这全天下的人都一起见证。 思及此，莫颜一掐手心，脸色越发的白了，“回陛下，臣女的确有一东西想要，只是，不知道臣女可否推迟索要时间？” 皇帝一时之间来了兴趣，“哦？为何还要推迟？” 莫颜唇角勾起一道虚弱无比的笑意，一字一句的说出九个字，“臣女现在，可能要晕了。” 话落，莫颜的身子就像是一块随风飘落的风筝，失去了牵扯的线绳，翩然滑落。 端九离此刻是离得最近的一个，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接住了滑落下去的那个娇小却伤痕累累的身体，眼底里快速的滑过了一抹心疼。 这抹心疼，被倒下去还来不及闭眼的莫颜看了个一清二楚。 包括，站在皇帝说身边，从未挪过眼神的端六辰。 “颜儿！” 莫太师顿时急了，看到自家孙女没摔，这才放心。 不过，看到自家孙女被别的男人搂在怀里，莫太师又酸了，“多谢雍王殿下，不过，我家颜儿云英未嫁，还是清白之身，男女授受不亲，所以……” 端九离脸色一红，连忙把人推了出去。 莫颜这一晕，被安排在了慈宁宫的外殿。 一来，是因为这里最近，二来，慈宁宫的人，老太师也信得过。 所以，老太师思来想去的，干脆就把人直接放在了慈宁宫，太医检查也方便。 他再担心，也只能先去御书房述职。 她本来只是想着拖延一下时间的，但是没想到自己真的晕过去了之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期间，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太医来过，给她包扎了头上的伤口，还有婢女，给她换了衣裳，等等。 莫颜虽然是有意识，但是眼睛费力的也只能睁开一个小缝隙，只能看的清楚有人的衣裳，却看不清楚全貌。 就当她迷糊之际，她看到了一道紫色的身影。 快速的朝着她走来，站在窗边看了她好久好久。 她能够感觉到那个目光有多么的温柔缱绻，心疼留恋。 那种目光让莫颜几乎泪流满面。 因为这是她前世几乎日日都能够感受到的目光，可惜，她冥顽不灵，深深的伤害了他的心，一点一点打破他对自己所有的爱恋，她不知道，当他一个人死在战场上的时候，该是有多么的脆弱和愤怒。 恍惚之间，莫颜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放在了手心里，手心的温度，是只对她才有的温暖。 “你说，以身相许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 “可我多怕是我听错了。” “这是百转丹，你吃了之后就会马上生龙活虎的，别怕，我不会害你。” 说道，莫颜就察觉到他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小小的药丸。 那药丸不大，她很容易就吞了下去。 见她毫无防备的就吃了下去，那人松了口气，不舍得看了她几眼之后，这才悄悄得离开。 莫颜此刻，却是惊呆了。 百转丹。 别人不知道这玩意有多么珍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百转丹有奇特得功效，能够起死回生，别说是对付她这一点小伤，就算是浑身浴血，只剩一口气的人，吃了这个也会起死回生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端九离的手中有三颗。 三颗，全部都给了她嘛？ 第10章 莫玉儿逃跑 前世她只知道，有两颗是给了她的。 一颗是她受了重伤，却以此威胁他放了端六辰，加重了伤情，那颗药最后喂给了她；还有一颗，她拿命威胁，从端九离的手中要走了这颗药，送给了端六辰！ 没曾想，她不知道的这一颗，竟然是这个时候喂给了她。 可那个时候，这颗药竟然被端六辰那个王八蛋给抢了功劳！ 含着这口子怒气，莫颜死死的睁眼，终于，在她努力了无数次之后，她终于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寒凉的光芒倾泄到眼眸之内，让莫颜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能适应。 “醒了，醒了！” “醒了！” “莫姑娘醒了！” 一连串的传话之后，莫颜就对上了喜嬷嬷的目光，“莫姑娘，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莫颜已经回过了神，想坐起来，但是身子一度虚软的有些厉害，喜嬷嬷连忙搭了把手，就把莫颜给扶着坐在了床头。 莫颜醒来，眼底所有的仇恨已经被压在眸光之下，面容平淡温柔，“我没事了，多谢嬷嬷担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慈宁宫内，太后不喜黑暗，所以到处放的都是夜明珠，把整个慈宁宫都照的如同白昼，所以，莫颜一时之间，也没法子确定时辰。 喜嬷嬷见她没事，稍微松了口气，换上了笑容，“没事就好，现在已经申时过半了，马上就要戌时了。” 戌时…… 她记得，爷爷的接风宴似乎就是戌时举办的，这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前世的时候，她并没有参加这一次的接风宴，因为那个时候她就在庆王府里面养伤，连家都没回，她那个好妹妹，可是在今日收了大波的目光，也是在今日，被不少妃子都给看中，当时，还有意向要被她那个妹妹许给九离做个侧妃。 而她，则是暗中被败坏了名声，成为了众人口中的那个不检点，在男人家过夜的女人。 可就是这般一个女子，却让端九离不顾名声的非要娶她，因此才会与陛下离了心。 莫颜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浑身发抖。 “莫姑娘？莫姑娘？” 喜嬷嬷的声音，唤醒了莫颜，她回过神之后，拍了拍头，“不好意思，还是会有些发愣。” 喜嬷嬷蹙眉，“还是不舒服吗？需要叫太医吗？” “无碍，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自己的身体，嬷嬷放心。对了嬷嬷，算着时间，太后娘娘也该醒了，不知道……” 喜嬷嬷笑道，“醒了，多亏了莫姑娘，太后就在一盏茶之前，已经醒了，听说莫姑娘醒了，这不，把奴婢都给赶了出来，先来看看莫姑娘是不是无恙。” 莫颜松了口气。 好在太后没事。 “我想见见太后。” 喜嬷嬷点头，“好，太后娘娘也想见莫姑娘，就是不知道莫姑娘的身子，抗不扛得住。” “我没事，带我去吧。” “是。” 被喜嬷嬷扶着，莫颜有些艰难的下了床。 她这次，就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太后，她想要的东西，得靠太后帮忙才可以，否则，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今天晚上，她不再成为被别人看戏的人，而要成为那个看别人戏的人！ 宫宴—— 今日的宫宴，是为了给太师接风洗尘，太师家的人，当然不能少。 宫宴是在皇宫最中央的朝云殿举行的。 朝云殿算是宫内最大的一处殿堂了，由于是开放式的，所以基本都是用来举办宴会才会用到。 朝云殿除了正门之外，还有很多的入口，此刻，殿外有不少的人正在快步而入参加今晚的晚宴。 一道身影夹在这群人之中，款款移步，绰约的风姿，一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那正是今日来参加宴会的莫玉儿。 徐姨娘一个姨娘，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皇宫的，但是莫玉儿，身为莫太师的孙女，莫宫正的女儿，当然有权力进入。 只是，那是在谁也不知莫玉儿在府上发生的那些事的前提下。 “小姐，奴婢查到了，听说大小姐下午的时候，晕在了慈宁宫，这会子，人在慈宁宫，还没醒呢。” 莫玉儿今日涂了胭脂水粉，上了淡妆，一袭青蓝色的长裙，突出了她姣好的身材，倒是让人看上去眼神一亮。 如果，忽略了她眼底的那股子冰冷算计的话。 “她最好的不要醒过，死过去算了，省的来打扰我今天的计划。”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府上逃出来，莫颜也真的是狠，派了那么多人守着她，亏得她还算是有点存银，靠着打点终于跑了出来。 她可不能浪费今日的机会。 现在，她已经没有后路了，若是今日不能让雍王看重，回去之后，爷爷肯定不会放过她！爷爷那偏心的程度，就算她能够找个替死鬼，也绝对不会饶了她！ “随时打探着，要是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听到她的话，身边的丫鬟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眼神。 莫玉儿一副大小姐的模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丫鬟，“怎么？有意见？” 月儿连忙摇头，“奴婢不敢。” “奴婢知道了。” 她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罢了，还是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丫鬟，这次能够探听到这个消息，一来是因为自己运气好，碰到了正在讨论这件事的宫女，二来是她有些私房钱，给了人家，人家才肯告诉她的。 如今小姐连私房钱都没给她报回来，她哪里还有银子去打听大小姐的消息啊？还第一时间，这怎么做得到？ “让你安排的，安排好了没？我可给了你不少银子。” “回小姐，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小姐您一定会是最受瞩目的那一个。” “那就好，过了今日，我一定会被雍王看重的，到时候，我就带着你一起嫁过去，日后也给你谋一个姨娘的位置，你就可以摆脱奴籍了。” 王爷的姨娘可跟普通人的姨娘不一样。 入了王府，就是上的了台面的人，日后无论是个人还是后代，都将改变一生。 月儿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奔头，刚才的那一点银子没什么好心疼的了。 “小姐您放心，您对奴婢这么好，奴婢一定会誓死效忠您的！” 两个人入了宫殿之后，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此刻的大殿，已经几乎坐满了人。 莫玉儿的目光在大殿之内狂扫，最后落在了带有莫字的一排坐上上。 那排座位共有两个。 莫玉儿带着丫鬟就直奔那个座位而去，当着诸多人的面，一屁股坐了上去。 那可是莫家大小姐的位置。 顿时，四周有关于莫玉儿的身份讨论，就开始此起彼伏。 很多人刚刚都是见过莫颜的，自然认得出来，现在坐在那的，不是莫家的大小姐。 第11章 今个可有大好戏 “这姑娘是谁？竟然坐在了莫大小姐的位置上，可真是胆大包天啊，那个位置，可没人敢坐，莫太师的暴脾气，一会可有的好戏看了。” 说话的，是莫家对面，尚书的夫人，旁边还带着自家女儿，同莫颜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一直是京城中的才女。 她抬起眼皮看了两眼，就有些厌烦的垂眸，“莫家的庶女，莫玉儿，不过就是一个认不清自己身份的女子罢了。” “柳儿认识她？” “嗯，总是跟在莫颜那个傻女人的身后，今日倒是胆子大，竟然都来了这宴会。” 尚书夫人脸色嘲讽，“平日也没见出来过，今日，难道是想要在这一众贵公子面前展现一番不可？” “区区一个庶女罢了，娘你不必担心。” “娘当然不担心，我女人生的好看，又才华斐然，只不过，今日有传言说皇上这两日在给雍王相看王妃，连周贵妃都在暗中想看，这不是想让你少一个敌人嘛。” 女子冷冷一抬眸，不屑的看了一眼莫玉儿，“就凭她，还不配做我的敌人，便是她那个姐姐，也不够格。” “哈哈哈，我的女儿就是这般的自信，这一点像极了你父亲，好，你放心，娘一定会助力，让你成为雍王妃的。” “雍王驾到。” “庆王驾到。” “太师驾到！” 二少一老，一出现瞬间就吸引了整个殿内的目光。 看着那些女子们一个一个尖叫激动的样子，老太师无奈的叹一声，老了。 想当初，他也是京城众多女子心中的梦中情人，如今，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 不过，想想他的孙女，他又觉得颜儿继承了他所有的优点。 胆大心细，竟然能够发现宫内接人那宫女的身份，足智多谋，能够在陛下面前丝毫不怕，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也像极了他儿子。 平日里瞧着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今日可是让他刮目相看。 老太师正在想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自家报备孙女的位置上坐上了其他人，一直等他走到座位上之后才看见了莫玉儿。 老太师的一张脸瞬间就难看了下去，“你怎么来的？” 莫玉儿早就已经想好了托词，“爷爷，我是被冤枉的，您千万不要相信姐姐的一面之词啊，姐姐也是被迷惑了，我……” “你闭嘴，你不是被关了起来，怎么来的？” 老太师才懒得听她的解释，恨不得把人直接丢出去！ 瞧见他压根不听自己的解释，莫玉儿红了眼圈，瞬间就要哭，“爷爷，算我求求你，您就让我参加整个宴会好不好？回去之后，不管爷爷您要怎么调查，孙女一定不会有二话，不是孙女做的，孙女不怕查！” 她敢说的这么自信，实则是她在今日出门前，和娘亲就已经安排好了剩下的事情，否则她也没那么胆子。 莫太师压根不信她，“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给我滚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个位置，也不是你该坐的，若是你不听，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情面…… 她这个爷爷和她什么时候有过情面？ 不管如何，她今日既然来了，就绝对不可能离开！ 不管爷爷到底愿不愿意，她都必须留在这里！ 如今这里是大殿，他爷爷是个爱面子的，绝对不想把事情给闹大！ 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机会了! “爷爷，算孙女求你，孙女真的非参加不可，若是爷爷要赶走我，我可就忍不住会哭了，这大庭广众的……” 莫太师脸色瞬间就沉了，黑成锅底，“你敢威胁我？” “孙女不敢，孙女只是……” 就在此时，一声通报传来，让莫玉儿松了口气。 “陛下驾到~” 那明黄色的身影踏入大殿之内，顿时，殿内所有人起身行礼，莫太师也只能忍着怒火行礼。 慈宁宫那边，却是比这宫宴这边的气氛，要好的多。 满满都是笑声。 “那，太后娘娘，这件事咱们可就说定了，一会，您可千万要帮我说说话啊，否则，我怕他不同意。” 太后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脸，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这丫头，当真是对九离一见钟情？以前怎么也没见你透漏过一点？” 莫颜抿嘴直笑，“以前，这不是也不认识嘛，昨个王爷在危急关头救了我一命，也让我在心眼里救坚定非他不嫁。” “哈哈哈，好一个非他不嫁，哀家可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得后悔，今日在众人面前，你若是开了这个口，哀家帮你定了这个事，你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莫颜笑得眼圈都红了，“我才不会后悔。” 她上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他一个人孤单的死在了战场上，嫁给她，已经是她做了一辈子的事情了，她绝对不会后悔的。 “好，那哀家帮你这个忙。” “不过，这件事情，你爷爷知道吗？” 提到爷爷，莫颜有些心虚，“额，爷爷，知道是王爷救了我……” “一看就是不知道，你啊，你爷爷那么疼你，若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女一天就把自己给卖了，可不得找我的事？” 莫颜生怕太后反悔，连忙拍着胸口保证，“太后娘娘您放心，爷爷一定不会阻拦的，这件事情事我的主意，万事有我挡在前面。” 看她这副坚定的模样，太后大笑，“哈哈哈，好，我知道了。” “哀家这身子，吃不惯宴会上的那些东西，你们年轻人爱玩，这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去吧，哀家稍后会踩着点去帮你的。” 莫颜感恩戴德的感谢了一遍太后，就连忙出去了。 这会子时间，宴会已经开始了，她若是再不出去，可就赶不上今天晚上的大好戏了。 今晚可是重创莫玉儿的时机，她怎么能够错过？ 然而，当莫颜踩着脚步高高兴兴的出门，顺着月光就踩到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冰蓝色的长袍，月光之下，泛着寒光。 这个颜色谁最喜欢，莫颜死都不会忘记。 第12章 你该不会是瞧上人家姑娘了吧？ “臣女，见过庆王殿下。” 这几个字，莫颜几乎是咬碎了牙齿，从牙缝之间挤出来的。 端六辰双手背与身后，看着这个比这自己要矮上一个头的女子，眉眼之中滑过了一道好奇，“本王怎么觉得，你似乎很讨厌本王？” 讨厌？ 何止是讨厌？ 她现在恨不得把端六辰给三刀六个洞！ 她的命，太师府的命，端九离的命和整个王府！ 她咬着牙说着谎话，“王爷可能感觉错了，臣女怎么敢？” “若是不讨厌，那为什么感觉你同本王说话，都像是咬着牙呢？” 面对这个恨不得时时弄死的男人，莫颜只想眼不见心不烦，呆久了，她怕自己忍不住。 “王爷说笑了。” “前面的宫宴应该应该开始了，王爷怎么没去？” 端六辰挑眉，故意后退了一眼，低头瞧着莫颜，“因为，本王在等你。” 本王……在等你？ 她当时真的是瞎了眼，信了这个狗男人的情话！ 莫颜死死的抓住了手指，指甲都扣在了掌心里，几乎要抠破流血，可她丝毫都感觉不到疼一般，“王爷，臣女的祖父还在殿内等候，如若王爷无事，那臣女先行离开了。” 说道，莫颜行了礼，就急不可耐的要离开。 端六辰变了脸。 有些急了，抬腿就挡住了莫颜离去的路。 “莫颜，本王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你妈！ 莫颜突然之间抬头，撞到了端六辰的眼眸里，那一刻，他指挥着贴身侍卫拿着铡刀，亲眼看着自己被分尸的那股子变态，猛然钻到了眼里。 太师府大火焚烧的焦黑味钻到了鼻尖，端九离战死沙场的一幕一幕！ 莫颜眼底的仇恨，几乎瞬间倾泻出来，她浑身都在颤抖，就在她控制不住的那一刻， 莫颜突然弯唇一笑，笑的格外的嘲讽。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王爷若是孤单寂寞冷了，就出了皇宫直走到头右拐，那里有一整条的温暖街，保证让王爷乐不思蜀，不用谢我。” “你！” 端六辰听到温柔街三个字，脸色大变。“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大不大，庆王殿下以后回知道的！今日追杀我的着三个人，可是明里暗里逼着我往庆王府跑，庆王殿下，您最好是与这件事情无关，我家里的那个妹妹，实在是不成体统，让庆王殿下，见笑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莫颜直接就给端六辰甩了脸。 她如今是太师嫡女，背靠太后，还有端九离护着，端六辰现在不过就是一个不怎么受宠，靠着一张甜嘴在陛下面前分得一点目光的皇子罢了。 真要论起后台来，还不如她。 所以，她没必要忍着，让着。 也该让他尝尝溃败的滋味。 丢下这么一句话，莫颜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独留端六辰一个人站在寒风当中，脸色难看的像是吃了屎。 温暖街，那里是京城出了名的花街柳巷。 哪家的皇子会自降身价去那里寻女人？莫颜这是在啪啪打他的脸！ 尤其是，她的话…… 她怎么知道！ 她难道真的查到了什么？ 那药材，明明被莫玉儿拿走了，可是如今却…… 端六辰意识到了什么，“该死的，废物一个！你最好不要吐出本王，否则本王要你生不如死！” “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与本王查到的消息不同！” 分明就是胆小怕事温柔如水的闺阁小姐，竟然如此敏锐机智，胆大包天！ “该死的，莫颜，你等着，终究有一天，本王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死去活来，生不如死那种！” 莫颜走着走着，心头的郁结爽快了些许，忽然朝着一旁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想起自己走之前端六辰难看的脸，就越发觉得开心。 她现在没有什么能力，不能够一朝弄死他，但是她一定会改变历史的！ 心头这么想着，莫颜很快，就从小侧门去了宴会之上。 远远的，就能够听到宴会上光酬交错的声音和歌舞乐声，她连忙加快了脚步，被端六辰这么一耽搁，险些就耽误了时间。 透过偏僻的小侧门，莫颜看到了宴会之上正在表演自己古筝的宋柳儿，她记得没错的话，下一个就是莫玉儿的桃花舞了。 就是这桃花舞，让莫玉儿的名字在贵圈里声名大噪，也让她被周贵妃给看中，险些就选为了端九离的侧妃。 若不是端九离一心一意只想娶她，除了她之外谁都不纳，恐怕莫玉儿的计划早就已经成功了。 莫玉儿…… 她能够被端六辰骗那么久，这个妹妹可真的是功不可没啊。 眼珠子转了转，莫颜就想到了法子，刚准备撤的时候，发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微微一怔，一抬头，就直直的撞进了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 是端九离。 此刻正在看着她。 透过那么多人，在偏僻的缝隙里面，一眼就寻到了她！ 莫颜的心口猛然跳动，像是第一次动心那般，她清楚自己的感受，她唇角蓦地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面如桃花。 旋即，她快速的跑了开来。 端九离握着酒杯，本就是随意一眼，可就让他透过人群，看到了门外站着的莫颜，干净的眼睛就像是纯洁的月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莫颜就大大的咧开了笑意，那笑意，就像是山头上傲然的山茶花，一瞬间让人挪不开目光。 一直到那人影消失不见，端九离还久久的没有反过来神。 一直到身边的好友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王爷，区区一个古筝，也能看走了神？不过，这宋柳儿的古筝弹的是真的不错，你该不会是瞧上上人家了吧？” 说话的，是国舅爷的儿子，也是端九离的好友，沈之礼。 他亏得叫了一个之礼，为人那叫一个放浪形骸，光是后院的女人都能上台演上几台戏，平日里更是风流浪子，丝毫不顾身份，这东大街尾的温柔乡，他几乎都快要在里面包月了。 平日里除了女人之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调侃单身狗的端九离。 端九离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若无痕的看了一眼那颇为无聊的弹琴之人，“你觉得像是吗？” 第13章 莫颜众人之前求婚端九离 看他这模样，都知道他压根就不感兴趣。 这宋柳儿的琴的确是弹得不错，但是太过于保守冷淡，没有风情，听起来就是少了一番味道。 “那你刚刚在看什么？看的那么出神？别说是我，就连别人都以为你对这宋柳儿有意思，都看呆了。” 他一问，端九离就想起了刚刚那张灿烂的笑脸，只觉得一颗心都加速了一般。 “没什么。” 或许是因为心虚，端九离手中的酒杯突然就一饮而尽。 沈之礼狐疑的看着他，两人谈话之间，宋柳儿已经满含激动的下了台，换上了脸色难看的莫玉儿。 莫玉儿虽然是嫉妒刚刚端九离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宋柳儿，可是这至少证明了，王爷的确是喜欢多才之人，今日她的这个舞，绝对会艳惊四座。 尤其是想到刚才爷爷回来的一瞬间，就责怪她的出现，和坐了莫颜的位置，她就恨不得现在就爬上王妃的位置，然后狠狠的打莫颜的脸！ 既然这个家靠不住，那就别怪她找其他的法子了。 莫玉儿换了一份粉色的长裙，在优雅的乐声之中，缓缓入场，粉红色的长裙绣满了片片桃花，加上她那张可爱粉嫩的脸，一出场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就连沈之礼都晃动了下手中的酒杯，“有意思，这是桃花舞的旋律，这女子，该不会是想要跳桃花舞吧？” 桃花舞三个字，让端九离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下一刻，有些诧异的抬头望去。 乐声轻快响起，莫玉儿掂着裙角，脚步就像是一只轻快的小鸟一般，快速的舞动着，抬腿，下腰，每一个动作都做了出来。 桃花舞，顿时如她所愿一般的，吸引了在坐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首位上的皇帝，目光都微微复杂了几分。 在场唯一脸色难看的，可能也就只有莫太师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孙女今日居然会逃出禁闭室来参加宫宴，不仅如此，还安排了这么一个节目供人欣赏，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跳了桃花舞。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莫玉儿在想着什么？ 她在痴心妄想！ 桃花舞，是端九离的母妃，当年名动天下的桃妃娘娘的成名作，也是这支舞，让端九离的母妃当年从异国的小公主一跃成为冠宠后宫的贵妃娘娘。 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让皇帝的心死死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惜，美人薄命，这般的一个美人，在生下端九离没有两年的时间，就撒手人寰，留下了小小的儿子。 好在皇帝疼爱，端九离被寄养在了皇后的名下，和太子一起长大。 后来，出了太多的事情。 想起这些，老太师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一曲桃花舞，莫玉儿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舞蹈也越发挥越好。 果然娘没有说错，这桃花舞她练了足足三个月，如今终于算是派上用场了。 就连雍王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迟迟都没有挪开！ 一曲终了，莫玉儿抱着桃花裙缓缓落下，皇帝突然侧头，看向周贵妃，“这姑娘是？” “回陛下，这是太师的小孙女。” “太师的孙女？莫家竟还有人会桃花舞？” 一个问句，顿时让场下的人全部都各存心思。 莫玉儿心头狂喜，以为自己被看中，正欲起身说几句漂亮话，忽然，刚刚停下的丝竹声再次响起！ 与此同时，一道俏丽的粉白色身影，如同仙子一般，缓缓踏入正厅。 桃花舞！ 又是桃花舞！ 这下，整个大殿都沸腾了！ 皇帝也被吸引了目光，落在了款款而来的莫颜身上。 老太师看见自己的孙女，眼神瞬间就亮了，欢喜的像是一个突然吃到了糖的老头子。 “呦呵，这就有意思了，拆台的来了。” “居然还是桃花舞，没想到，今天的宫宴这么有意思。” 沈之礼轻笑了一声，抱着一副吃瓜的场景，丝毫不知，一盏茶之后，他看呆了舞，看傻了人，口水都快要流出一条河了。 莫玉儿一张脸惨败如纸，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掌心！ 该死的！ 莫颜不是昏迷了吗！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到底是怎么还能爬起来的！ 莫太师看见她一直站着，抬手一把就把她该拉了下来，“少站在这丢人现眼，坐下！” 莫玉儿气的几乎快要吐血！ 丢人现眼，居然说她丢人现眼？ 她刚刚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他是没看见吗？ 周贵妃看着突然出现的莫颜，微微蹙眉，“她这是要做什么？砸场子吗？” 这种情况本就是如此，谁先谁沾光。 场下一众，也每一句好听的。 “这位，不是莫家的大小姐吗？真有意思，来砸自己妹妹的场子？” “就是，后院的事，居然搬到了宴会上，真有意思。” 这些声音，无一不钻入到了莫颜的耳朵里，但是她丝毫不在意，因为她今天跳的，不是桃花舞。 是桃花劫。 尤其是当她看到自己被说，端九离那微微蹙起的眉头。 莫颜唇瓣轻笑。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现在，开始了！ 砰砰砰~ 音乐中，突然加了一些壮烈的元素，莫颜整个人站在大殿之中，浑身都充满了悲伤的气息，久久未动。 就在大家讨论她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音乐声再次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莫颜甩出的白粉长袖！ 刷！ 刷！ 咚咚！！！ 呼呼~ 长袖在空中甩得极快，挽出了一朵朵桃花的形状，莫颜的身子旋转，裙摆也叠画出了花朵的样子！ 舞谁都跳的出来，但是能够把衣服甩成花朵，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如此极致，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她的手臂，灵活的就像是，为舞蹈而生！ 如此震撼的舞，便是连最懂舞蹈的周贵妃，都瞪目结舌！ 这下，那些讨论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打了脸。 一场舞，整个大殿之内都看傻了眼。 一直到舞毕，莫颜走到了大殿之中，音乐上停下好久好久，有一个人率先鼓了掌，随后，掌声撼天动地。 第一个鼓掌的人，是端九离。 沈之礼一口吸了吸嘴角的口水，眼珠子都快看呆了，“卧槽，这女子绝了！这哪里是桃花舞，这根本就是桃花片片落！这么一对比，刚才那姑娘跳的什么啊！” “绝了绝了！不行，九离，我沦陷了，这女子谁？我要上门提亲！” 一听到这，端九离的脸，立刻就难看了。 “你不配。” …… 额？ 沈之礼傻眼了，“你说啥？” 没人回答。 高位之上的人看清楚是莫颜，也是震惊她的才华。 “不错不错，这舞蹈被你改编的，倒是有点意思，莫太师，你可真是厉害啊，教出来两个这么厉害的孙女。” 莫太师那叫一个傲娇，起身嘴都咧歪了，“多谢陛下夸奖。” “哈哈哈，跳的好，朕有奖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莫颜这才提着裙摆上前，突然朝着皇帝一跪，这一跪，连莫太师都没想到。 随后他就听见自己的孙女问，“陛下，您今日下午，不是问臣女想要什么吗？臣女现在知道了，臣女想要择一人。” 皇帝一愣，被她带的被动，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开口，“择一人？你想择谁？” “昨日，臣女被雍王所搭救，一见钟情，臣女想恳求陛下，为臣女赐婚，臣女想做雍王端九离的妻子！” 轰！ 大殿顿时沸腾！ 端九离猛然一怔，瞬间看向莫颜，傻了眼！ 第14章 三月之期 大殿中片刻的寂静之后，低低的议论声又如潮水一般涌来。 女子在大殿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陛下请旨赐婚，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这莫颜胆子也太大了！ 莫太师脸色变幻，惊愕的说不出话。 皇帝身子微微僵住，刚刚脸上的喜色和眼中的赞赏悄然退去，嘴唇微抿，绷出一丝不悦的弧度。 就在这时，太后的声音压过言论声，飘然而来，“哈哈哈，这孩子，倒是实诚，胆子也够大，哀家喜欢！” “九离，人家姑娘都向你求亲了，你愿不愿意啊？” 众人猛然回神，纷纷起身行礼，皇帝也离了坐，下台阶相迎。 “母后，您身子……” “无妨，哀家的身体无碍，莫家这丫头医术了得，哀家这条老命也多亏了她，何况，这样的大喜事，哀家亲眼见证，心里更高兴！身子骨也觉得好多了！” 皇帝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他还没有同意呢，看太后这意思……倒是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 皇后浅浅一笑，“母后，您可能还不知道，皇上这几日也是为了雍王的婚事操心，可这……莫姑娘刚刚所说，也未免太儿戏了些，婚姻大事，岂能……” 皇帝正想顺着皇后的话往下说，太后摆手打断，“皇后此言差矣，哀家刚刚说过了，莫家丫头救了哀家，往小里说是救了哀家一条命，往大里说，这是全了皇帝的孝心，难道这还不够？” 皇后：“……” “再说，这么多人做见证，岂不比什么媒妁之言更让人信服？哪里就算得上儿戏了？” 太后目光转向端九离，“九离，你还没有回答哀家，你到底是愿不愿意呀？” 端九离的脑子里一直都是懵的，整个人像被冲上浪尖的孤舟，飘飘摇摇无处归依，忽喜忽忧，又充满酸涩，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此时太后一问他，他猛然回神，偏头看看不远处莫颜。 她的小脸通红，正瞪大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期待和希冀，还有一丝涌动在眼底的紧张不安，仿佛只要他不答应，就会立刻哭出来。 想到她哭，端九离心像被猛然握住，他深吸一口气，掀袍子跪下，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响头。 “父皇，太后！儿臣……愿意！儿臣愿意娶莫颜为正妻！” 沉稳的声音带着暗哑，坚定的回响在大殿上，字字铿锵，砸在众人心头。 莫颜忽然就湿了眼眶，身子微微颤抖，心尖都在突突的跳个不停。 他同意了，他答应了！ 上一世你为我豁出一切，这一世换我为你奋不顾身！ 莫颜眼含热泪，向上叩拜，“求皇上成全！” 皇帝暗暗咬牙，一口气堵在胸口，吞不下吐不出。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你这丫头……倒是会要，朕说了准你要一东西，可没说让你把朕疼爱的儿子拐走啊！” 他干笑了两声，就再也笑不出。 莫颜咬了咬嘴唇，看了自己的爷爷一眼。 老太师心里酸溜溜的，本来吧他也不是觉得雍王不好，人样子长得也算凑合，性格嘛也还算可以，家世吧也说得过去，可…… 怎么说呢？就感觉配自己完美的孙女差了那么一丢丢。 现在怎么看，都有种自家辛苦种的白菜……不是，娇艳花朵，被人连盆抱走了的感觉。 但看到莫颜递过来的眼神，又不想让这丫头失望，只好硬着头皮出列。 “皇上，老臣这孙女被惯坏了，老臣的确曾经说过，让她自己择夫婿，可巧了，昨天被雍王殿下救起，有了救命的大恩，这丫头就……老臣也是没有办法，自己的孙女，只能这样宠到底了。” 莫颜抿着嘴，嘴唇疯狂往上翘，爷爷太好了，有爷爷护着的感觉太好了！ 皇帝听完太师的话，心里的不悦又增加了三分，前有太后，后有太师，他被架在中间，好像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太后叹了口气，“皇上，莫非……也要让哀家求你吗？” 这话直接把皇帝心里残存的一丝侥幸掐断，他看了看面前的四个人，知道是无力回天了。 皇帝喉结滚了滚，目光沉沉掠过莫颜，“也罢，这丫头的确出众，医术了得，难得的是还能跳出这样的舞，实在让朕刮目相看。朕问你，你可是真心要嫁予雍王为妻？” 莫颜再次叩拜，声音清朗如珠落玉盘，“回皇上，臣女真心实意，天地可鉴，若有半分虚假，天地不容！” 大殿内鸦雀无声，似乎连呼吸声都停了停。 端九离心头发热，他双手用力一握，叩了一个响头，“父皇，儿臣也愿……” “既如此，”皇帝沉声道，“那朕……就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后，正好是雍王生辰，若是到那时你们还如此坚定不移，朕就为你们赐婚！” 莫颜心头一沉，失望酸涩齐齐涌上心头。 端九离也是一愣，抬头看着皇帝，“父皇……” “怎么？”皇帝眉梢一挑，脸上泛起微笑，可笑意不达眼底，“不是说了天地都能为证？若是朕赐了婚，来日大婚之后，可是要厮守一辈子的，现在连三个月都不敢应？” 端九离腰杆笔直，黑沉的眸子似深海无边，“父皇，儿臣并非不敢！而是不想让颜儿……” “皇上，臣女愿意答应，三个月就三个月！臣女会让皇上看到，臣女的真心！” 莫颜振作精神，反正她打定了主意，无论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她！ 遇山开路，遇水搭桥，反正都是要走到端九离身边去的！ 再说，端九离是真心爱她，愿意娶她的，那她还怕什么？ 太后微微皱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本来都答应了这孩子，也是极般配的一对，怎么皇帝就…… 她心怀愧疚，想再劝劝皇帝，莫颜轻轻摇了摇头。 她早就知道，皇帝并不想让她嫁给端九离，否则也不会想着请太后出面了。 现在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有了三月之期，也算是收获，若真的把皇帝逼得太紧，反而不妙。 “既如此，都起来吧！”皇帝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端六辰迈步走过来，笑容温暖真挚，“九弟，六哥可要恭喜你了，若是将来能娶到莫小姐，就可常去太师府，得太师教导，太师门生无数，你的学问可又要涨一大块，六哥我也是望尘莫及了！” 一番话，让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呵，”莫颜忽然轻笑了一声。 第15章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端六辰都快气死了！ 他费劲心思布局，还好言哄骗莫玉儿那个贱人，最终只为莫颜这条大鱼。 现在可倒好，竟然便宜了端九离！ 还是这个女人亲自求嫁，这究竟是什么鬼事！实在可恶！ 端六辰满心恶气，不恶心一把端九离和太师府，他心里实在不痛快！ 太师府这些年日渐势大，他就不信，皇帝心里能不忌惮！ 果然，他话一说完，皇帝的脸色虽然没变，但眼神飞快一闪。 老太师更是沉下了脸。 他心里一阵痛快，此时莫颜却嗤笑一声，“庆王殿下，你不是我爷爷的门生，和我们太师府也没有婚约，你去的次数也不少啊，向我爷爷也请教过不少的问题，怎么，你没觉出你的学问增长了吗？” 端九离声音含笑，语气却是淡淡的嘲讽，“庆王兄，我就是个粗人，论起学问，我可不及你，你府上那些文人谋士如云，哪像我，成天就知道舞枪弄棍，棍子可没什么心眼。” 端六辰：“……” 莫颜忍着笑，眼角眉梢的喜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悄悄看了一眼端九离。 端九离正好也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一撞，莫颜看着那双幽深的眸子。 真好看啊！ 她情不自禁的歪了歪头，冲端九离眨了一下眼睛。 这番俏皮可爱的小模样儿，落在端九离的眼中，那长长的睫毛如扫过他的心尖儿，痒痒的，酥酥的，他的耳朵都忍不住微微泛红了。 莫颜垂下眼眸，心里欢呼活跃，他害羞了！他竟然害羞了…… 两个人眉来眼去，可把端六辰给气死了。 一唱一和的，把他推入一个尴尬危险的境地！ 他本来就不怎么受宠，什么府上文人谋士如云之类，这样的话要是被皇帝记在心里，疑心他别有企图，该如何是好？！ 他慌忙对着皇帝行了礼，“父皇，儿臣没有……” 皇帝面沉似水，心情十分不爽，“行了，都闭嘴吧！好好的宫宴，扯这些干什么？都给朕去坐好！” 众人归座，后面的节目再好，也没有能超越莫颜的，何况，也都没有了看节目的心情。 莫颜坐在莫太师的旁边，时不时耳语几句，逗得太师眉开眼笑，祖孙二人其乐融融。 莫玉儿尴尬的站在那里，连个座位都没有。 她心头恨得滴血，精心准备的舞蹈如今却成了最大的笑话，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颜像是才发现她，眼中露出惊讶，“妹妹？你不是在府中禁足思过吗？怎的……呀！你这桃花裙做得好精致呀，是云裳阁的手笔吧？” 这话声音不高，但附近的几位贵妇小姐都听见了。 尤其是“禁足思过”，“云裳阁”这样的字眼，顿时吸引了她们的目光。 “怎么，这莫二小姐竟是偷跑出来的吗？” “难怪，莫大小姐刚跳舞的时候，我还纳闷呢，怎的两段舞如此相像，现在看来，是有人想趁着莫大小姐在后宫忙着给太后治病，想要捷足先登啊！” “呵，捷足先登？登得了吗？这两段舞相差得不只是天上地下吧？恐怕没登上去，反而摔下了，还是脸着的地……” “那可不一定，没听说吗？云裳阁的衣裳，那是寻常人能穿得上的吗？可见这是早有预谋啊！” “啧啧，庶女就是庶女，好重的心机！” 莫颜听着这些议论，笑而不语，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莫玉儿，你不是想着出尽风头吗？不是想吸引众人的目光吗？ 好，我就成全你！ 莫玉儿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像被人抽了几十个耳光，眼睛里都欲滴出血来。 太师拧眉，看她一眼都嫌烦，“还不滚回去思过！没我的令不许出院门一步！” 莫玉儿用力咬着嘴唇，口腔里弥漫着血腥气，趁着此时丝竹声起，一队宫女上场跳舞，她躲过众人灰溜溜的走了。 莫颜盯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莫玉儿……这就受不了吗？ 不过是刚刚开始。 她低头抿着杯子里的果酒，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道身影也随后离开，嘴角迅速勾出一抹冷笑。 端六辰啊，你果然是按捺不住，莫玉儿这枚好棋子不是舍不得弃的，这么急着就跟出去，既然如此，那以后就成全你俩…… 婊/子配狗，也省得去祸害别人。 莫颜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不错，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偷偷笑。 她酒量浅，喝了一点儿，小脸就红扑扑的，嘴角噙着笑，两个小小的梨涡像是盛了蜜。 忽然，她感觉到两道炙热的目光，偏头看过去，果然是端九离。 这男人见她发现，又匆忙的转过头。 莫颜手托着腮，歪头瞧着他，眼睛笑得弯弯，像毛茸茸的月亮，对着他眨呀眨。 端九离别过脸又想看，偷偷摸摸的又悄悄回头，转眸间，看到她的笑眼…… 他握着杯子的手指寸寸收紧，脸不可抑制的泛红发烫。 原本狂跳的心忽然就安稳下来，像飘浮的孤舟，看到了港湾。 他身边正在喋喋不休的沈之礼发现他的异样，诧异的问：“你怎么了？不舒服？怎么……” 话没说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莫颜的笑脸，心也跳漏了一拍。 他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刚要冲莫颜摆手，莫颜却“唰”一下变了脸，甜甜的笑瞬间变成一片冰霜。 沈之礼呆愣住，手缓缓放在胸口，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他翩翩公子，随便一走都惹得温柔街的姑娘们放声尖叫，怎么今天这么惨？ 他阴恻恻的凑近端九离，“你说，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有什么难忘的故事？是不是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郎情妾意……” “滚！”端九离一把推开他的脸。 “啧啧，瞧瞧，这就开始见色忘友了！天爷啊……” 夜色渐深，皇帝的心情也不佳，宣布宫宴结束。 众人各自散去，一上马车，太师就沉下了脸，“好你个小东西！竟然连我都瞒！” 莫颜早就料到他得发作，笑嘻嘻的挽住他的手臂，“爷爷，我哪里敢瞒您啊，这不是没机会跟您说嘛！我一路上好几次被追杀，一会儿这伤那伤的，哪有机会呀……哎呀，我的头又痛了。” 太师一听这话，早忘了生气，“是吗？快给爷爷看看！” 莫颜捂着嘴笑，眸子寒光微闪，“爷爷，您晚点再找我算帐，我认罚，现在……家里还有好戏等着呢！” 第16章 脱簪“请罪” 太师府中，莫玉儿已经回来了。 她一进青竹园，所有的丫环婆子就感觉到不对劲。 紧接着，屋子里就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丫环珠儿大气也不敢喘，悄悄去请了徐姨娘。 徐姨娘正做着美梦，那支桃花舞，她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了顶尖的舞娘教会莫玉儿的，莫玉儿也争气，苦练三个月，终于练成。 今天势必会一鸣惊人！ 庶女又怎么样？到时候被哪位皇子王爷看中，做个王妃什么的，一朝飞上枝头，谁还会记得什么出身？ 到时候，她可就是王妃的生母，皇子王爷的亲岳母了！ 她越想越激动，当看到珠儿白着脸慌里慌张的跑来时，她都懵了。 亲眼看到莫玉儿哭肿了眼，正在撕扯那件桃花裙，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美梦成了泡影！ 她上前一把夺过桃花裙，“你干什么？拿衣裳出什么气？这衣裳……” “都怪这舞，这衣裳！我成了京城里的笑柄！还留着它做什么？！”莫玉儿泪流满面，嗓子都哑了。 徐姨娘双手紧紧揪着裙子，牙齿咬得咯咯响，“玉儿，娘是怎么教你的？这你就认输了？你要是真的怕了，怂了，我们母女才真的是没救了！” 莫玉儿呆愣住，用力闭了闭眼睛，“不错……不错，庆王殿下也是这么说的，我不能认输，不能就这么输给莫颜！” 徐姨娘松了口气，“怎么？庆王他……” “庆王说，今天的事不会善罢甘休，莫颜让他丢了脸，他定当不会放过莫颜那个贱人！” 莫玉儿倏然睁开眼，目光寒冷似刀，“我也不会放过她，今日之辱，我定当百倍偿还！” 徐姨娘见她振作，拍拍她的手，“好女儿，这就对了！我们就是要和莫颜那个死丫头斗下去，你有庆王暗中撑腰，有什么好怕的？玉儿，娘觉得……庆王也不错，现在他的心都在你身上，你可要牢牢抓住啊！” 莫玉儿想起今天莫颜和端九离双双跪在皇帝面前，让天地为证的模样，心痛如狡，简直嫉妒得发狂！ “雍王……我本觉得他不错，没想到竟然是个眼瞎的，莫颜有什么好！他看不上我，想娶莫颜？我定不会让他们如愿！到时候他再知道我的好，我也不会再要他！ ” 徐姨娘喜笑颜开，“好女儿，有志气！不愧是娘的女儿，当初你父亲也是百般不愿，还不是娘用了一些手段……” 正说着，院子里忽然亮起火把，脚步声纷沓而来。 珠儿挑帘进了屋，急声道：“二小姐，姨娘！不好了，老太爷派管家过来了！” 莫玉儿的脸色一变，用力咬住嘴唇，徐姨娘低声道：“别担心，我已经把事情都料理好了，到时候只管死咬住不承认就是！” 莫玉儿缓缓站起，神色决绝，“这还不够，要想让他们彻底相信，还得加码。” 她说着，把头上的首饰钗环全都摘了下来，头发披散，又换上白色衣裙，不施粉黛。 徐姨娘一惊，“玉儿，你是要……” “自然是要请罪，娘，走吧！” 书房中，莫颜正和太师在下棋，手托着腮，小嘴抿着，一副认真无比的样子。 “颜儿，你什么时候看上端九离那小子的？”太师若无其事的试探。 “就昨天呀，人家救了我，我自然得有所表示吧？”莫颜眼睛盯着棋子，漫不经心的回答。 “表示？表示一下就把自己卖出去了？你了解他吗？你就要以身相许？他要是个冬瓜，你也嫁呀？” “那不能，”莫颜毫不犹豫，“那我就来世结草衔环了。” “你……” 莫颜“扑哧”一声笑出来，“爷爷，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和您开玩笑呢！他是个好人，我能感觉到，这和他的身份地位无关，真的，爷爷，你相信我，他会待我好的。” “哼，”太师落了一子，“你倒是信得过这小子，你才多大？就学会看人了？” “爷爷……” “唉，你可看清今日皇上的态度了？颜儿啊，不是爷爷泼你的冷水，而是皇帝看重他，而且不想让他和咱们家扯上关系，这是帝王之术，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以后……” “爷爷，”莫颜抬眼，眼睛清澈似水，“孙女懂。因为太师府势力渐盛，您门生众多，威望一日高过一日，这是帝王所不愿意看到的，他想扶持端九离，又怕和咱家联姻，将来外戚势大，会祸乱朝堂，引发动荡，是也不是？” 太师眼睛微睁，手里子滑落，叮一声脆响。 “颜儿，你……谁跟你说这些的？太后？” “不是，”莫颜苦笑摇头。 她怎么会不懂？这是用前世满门的鲜血换来的道理。 “那你……” 话刚说到里，管家进来回禀，人带到了。 太师顿时冷了脸，“走，去瞧瞧，看她有什么话说！” 莫颜眸光微闪，唇角掠过冷笑，跟在太师后面。 院子里灯火通明，莫玉儿一身素衣，脱簪请罪，她直直的跪了下去，重重叩头。 “爷爷！孙女前来请罪！” 徐姨娘张了张嘴，也在一旁跪下。 太师面沉似水，“请罪？你今天的罪可不少，你请的是哪一条？” 莫玉儿抬头，看到站在太师身边的莫颜，她换了衣裳，穿一件月白色常服，身姿高挑，神色沉凉，眼睛微眯，睥睨望来，犹如锋利的宝剑，迫人的寒意瞬间逼来。 莫玉儿呼吸微滞，手慢慢握起，莫颜！该死……这个草包今日怎的看起来如此出众！ “怎么？答不出了？”太师见她久久不说话，有些不耐烦。 莫玉儿把满腔的恨意和嫉妒压下，垂眸道：“爷爷，孙女其罪有三。第一，因为关心而生乱，误听水碧那丫头的胡言乱语，不察之下就误以为姐姐出了事； 第二，被担忧蒙蔽了双眼，没有看到水碧偷偷把药材放在孙女那里，来了一招祸水东引； 第三，害怕被冤枉，情急之下进宫想找爷爷说明原委，又听说姐姐受伤昏迷，这才想着替姐姐一舞。” 说罢，她向上叩头，“孙女三罪，请爷爷责罚！” “啪啪啪！”掌声忽然响了起来。 第17章 你不配 莫玉儿说得慷慨激昂，小脸苍白倔强，但在莫颜看来，却像一个跳梁小丑。 莫颜一边鼓掌一边赞叹，“妹妹，我可真是佩服你，这番话一说出来，我怎么听着，你是善良委屈又无辜的呢？ 你未查明真相就四处嚷着我被抓，是因为被水碧骗了，药材从你房间里搜出来，是水碧栽赃陷害的，连你私去宫中献舞也是为了替我卖力……” “啧啧，”莫颜语气赞叹，眼神却满是讥讽，“瞧瞧这可怜的小样儿，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姐姐！”莫玉儿强压心中嫉恨往前跪走一步，眼中滑落一行清泪，“你我是亲姐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了你，别说什么献舞，就是要我的命，我也……” “别，打住，”莫颜抬手打断她，眸光清冷，“莫玉儿，我母亲已经故去，你的生母可好好在这儿，别说什么亲姐妹这种话！至于你的命……” 莫颜忽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红唇贝齿，美艳至极，但此时在莫玉儿的眼中看来，却多了几分森然。 “颜丫头！”徐姨娘皱眉，“你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我们玉儿拿你当亲姐妹，你怎能……” “放肆！”太师一声冷喝，“徐氏！你一个小小的姨娘，居然敢着我的面就喝斥嫡出大小姐！你眼中还有没有莫家的规矩？！” “父亲，我……” 太师一挥手，“来人，给我掌嘴！” 徐姨娘顿时白了脸，“父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 她话没说完，已经有两个婆子过去，一人按住她，一人就要举手打。 莫玉儿也急了，一把拉住那个婆子，“爷爷！求您手下留情，放过我娘……放过姨娘吧！” “留情？我就是太纵容你们，才会让你们如此不知尊卑，今日差点酿出大祸！” 莫玉儿满脸慌乱，手指不自觉用力，那婆子眉头一皱，甩开她的手，“二小姐，休怪老奴不敬了！” 话音落，左右开弓抽了徐姨娘几个耳光。 啪啪声和徐姨娘的痛呼声像鞭子抽在莫玉儿的身上，她心头几欲滴血。 凭什么……！ 凭什么莫颜就能得到一切宠爱，而她只能受尽屈辱？ 莫颜把她的不甘、痛楚都看在眼中，暗暗冷笑，莫玉儿，你今日之痛，又算得了什么？比起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不过十万分之一！ 徐姨娘挨了耳光， 痛得说不出话，莫玉儿用力咬牙，“爷爷，我知道您生我的气，但我也是被水碧那个贱丫头蒙骗！我姨娘她也是心疼我，还请您明察！” 太师目光锐利，“是吗？好，那就把水碧带上来！我倒要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水碧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太师！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水碧，你为何要偷药材？” “奴婢……奴婢是贪图钱财，听大小姐说这药材能救命，就想着一定值钱，奴婢想拿去偷偷卖掉。” 太师勃然大怒，“这种鬼话你也敢说？当本太师是傻子不成？” 莫颜早已经料到，莫玉儿既然敢说出水碧，只怕是早就想好了让水碧当替罪羊。 哪怕借口再拙劣，药材就是水碧偷的，莫玉儿一口咬定不知道，也只能是一场口水官司。 她看了太师一眼，微微摇头。 太师气得一甩袖子，他又岂能不知，水碧是不会招出莫玉儿了。 莫颜的目光在莫玉儿身上一转，声音带笑，“妹妹现在这副打扮，倒是素雅别致，我见犹怜，倒比你跳桃花舞的时候还要动人。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要问问妹妹。” “你既是听说我昏迷不醒，才想着替我一舞，那你是如何提前备好桃花裙的？” 莫玉儿一呆，她倒是把这个算漏了。 徐姨娘忍着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是我……是我想着让玉儿练舞，今日去宫中，这丫头就想着把裙子送给你，她有好东西总是先想到你啊……” 莫颜深吸一口气，难怪自己前世总是输，看看人家！这脑子，这借口！ 不过，她也没想着今天能一下子把这母女俩击倒，一下子玩死了也没什么意思。 她缓步走下台阶，目光微垂，似高高在云端的凤，俯瞰凡间。 “莫玉儿，徐姨娘，既然你们来脱簪认罪，那就说明你们承认自己是有罪的，既是有罪，那就当罚。不如这样，太后身体刚刚恢复，还需要好好调整，我可以请爷爷向太后请恩旨，让妹妹你去清灵寺中带发修行，为太后祈福……” 莫玉儿听到这话，霍然瞪大了双眼，惊恐的无以言表，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 莫颜满意她的表情，极慢的笑了笑，“这可是大功德，也是你的福气呀！你不会拒绝的吧？” 莫玉儿身子下意识后仰，“不！不行！我……我不去！” 莫颜故作惊讶，“为何？你不想为太后祈福？难道你不想太后平安？这么说那丢失药材当真与你……” “不是！”莫玉儿疯狂摇头，“与我无关！我也不能去祈福，因为我……我只是个庶女！我身份卑微，不配做这样的事！” 莫颜眼睛盯住莫玉儿，她知道，莫玉儿平时最恨的就是提及庶女的身份，可此时此刻，她却亲口提及，还以此当挡箭牌。 莫玉儿心尖都在突突的颤，生怕莫颜真的这么做，她很清楚，莫颜绝对有这个能力。 可她不能去清灵寺！ 带发修行？那还不如杀了她！ 徐姨娘也惊了，莫玉儿不仅是她的女儿，还是她的希望，绝对不能断送在尼姑庵里！ 她也顾不得脸了，连连叩头，恳求莫颜，只要不让莫玉儿去清灵寺，她做什么都愿意。 莫颜最终微叹一声，“好吧，莫玉儿，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你、不、配。” 莫玉儿脸色惨白如纸，像被撕下脸皮，狠狠踩在地上。 “既然如此，那……”莫颜拉长了声调，像一根细韧的丝，缠在莫玉儿母女的心尖上。 莫玉儿呼吸收紧，就听莫颜声音轻柔道：“本小姐就再给你们第二个选择，二者选其一。” 第18章 她要的是诛心 莫颜的目光流转，落在徐姨娘的身上。 “我记得府里还有一个荒僻的小院子，里面有间小佛堂吧？既然徐姨娘不舍得让莫玉儿去清灵寺，那不如你就在小佛堂修行罢！” 徐姨娘愣住，绷紧的身子瞬间松了气，软瘫在地。 莫玉儿心里难过，却莫名一松，她看着徐姨娘，用力咬住嘴唇。 徐姨娘和她目光撞了撞，面如死灰…… 莫颜朗声道：“来人，把小院收拾出来，请徐姨娘即刻搬过去，修行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莫玉儿：“……” 徐姨娘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但这次，却没人替她说话了。 太师看着莫颜，心里滋味复杂，这丫头今天一再让他惊讶，聪明勇敢的让他欣喜又心疼。 他护着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啊！ 乱哄哄的院子又安静下来，莫颜长长吐了一口气。 她回头对上太师的目光，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颜儿，”太师感慨，“你今日很不一样。” 莫颜心头微紧，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那爷爷说，颜儿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当然是好了，我们颜儿什么时候坏过？哼，坏的是那母女俩……” 太师说到这里又顿住，脸色愈发难看，“今天算是便宜了她们！” 莫颜并非不想处置了这母女俩，只是……还得留着莫玉儿，引端六辰上钩。 莫玉儿和端六辰，一个也别想逃脱！ 杀人何其容易？她要的是诛心！ “爷爷，不要生气，您可是太师，有大气量，不该为这种人这种事生气！” 太师被她逗得开心大笑，心里的郁闷缓解不少，“你这丫头，就会哄爷爷开心。好了，时间不早，又伤又累的，去休息吧！” “好，爷爷，您也早点歇着。” 莫颜告退，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她的脚步轻快，心却有些紧张，这个小院子，可真是阔别太久了。 这里有母亲种植的草药，当初她还嫌弃，说什么药味儿难闻。 现在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腔满腑都是久违的温暖。 小院子里静悄悄的，有个人影在院门口焦急的张望。 “小姐！您回来了！” “月儿！”莫颜看着奔过来的小丫环，眼睛泛起潮意。 前世这个丫头，跟着她不离不弃，为了护她也被端六辰害死，死得极惨…… 莫颜不忍心回想，握住月儿的手，“你怎么在这儿等？” “奴婢在等小姐呀！奴婢给您烧了热水，伺候您沐浴解解乏吧！” “好，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 月儿的声音欢快，像飞扬的铃声，让莫颜笑得眉眼弯弯。 这一晚好眠，莫颜睡在自己家里，无比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月儿刚睁开眼，就听到小厨房里有动静。 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进去看到里面的人就惊得瞪大眼睛。 “小姐，您……您怎么……” 莫颜扎着围裙，小脸上还沾着面粉，“月儿，你傻了？哈哈，快，过来看看小姐我做的点心怎么样！” 月儿一脸不可思议的走到桌前，上面已经摆了几种点心小碟，每一样都精致好看，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小姐，这……这是您做的？您什么时候会做这个的？” “本小姐聪明无比，天下第一，做点点心算什么？瞧你这傻样！快，装盒，随本小姐出门。” “去哪里呀？” “你未来姑爷家。” “咳……”月儿差点呛住。 天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没出来？ 不是啊，天都亮了。 一定是她睡迷糊了，对，一定是，这是梦！ 莫颜看她呆愣的模样，揉了揉她额角的一缕呆毛，“快，傻丫头，本小姐去换衣裳，一会儿就来！” 莫颜带着月儿溜出府，直到上了马车，月儿都没有醒过神来，抱着食盒懵懵懂懂的。 马车来到雍王府门口，门上的家丁一见是莫颜，急忙小跑着迎上来，“莫小姐！您来了，您快里面请。” 莫颜好奇，“你知道本小姐要来？” “这小的不知，”家丁搔了搔后脑勺，“不过，王爷昨儿回来就吩咐了，说要是莫小姐来，不可怠慢，不必禀报，直接好礼相迎。” 莫颜心里甜滋滋的，昨天晚上回来就吩咐了吗？ 嗨呀，好高兴呀！ 她刚要往里走，就听到有人喊，“莫美……莫小姐！” 莫颜转头看过去，就见有个人从一顶轿子上下来，他穿着天蓝色锦袍，身材颀长，倒也不丑。 沈之礼要是知道莫颜心里这么评价，非得当场吐血。 “莫小姐，没想到这里见到你！” 他漂亮的眼睛笑得弯起，红润的嘴唇比女子的还要艳丽。 就是这副皮囊，反迷住了温柔街的女子们，京城中不少小姐也暗暗思恋他。 不料，莫颜目光冷淡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儿，没得感情的问道：“你是谁？” “……”沈之礼。 他听到自己的脸皮绷紧再裂开落地的声音，“不是，莫小姐，你……咱们昨天还在宫宴上见过，你不记得我了？” “宫宴上人那么多，给我伴奏的乐师就有一百零三人。” “……”沈之礼。 莫颜不再理会他，正想转身往里走，忽然听到脚步声响。 她转头一瞧，端九离身穿浅色长袍，腰系玉带，整个人如同阳春白雪般温柔耀眼，他身姿挺拔，似傲然于九宵云上，不怒而自威。 莫颜心头如小鹿乱撞，这才是要做她丈夫的男人！ 天下仅此一个！ 莫颜脸上顿时洋溢出真心的笑，眼睛眯起，睫毛都似能滴出蜜，“九离！” 端九离看着向她飞奔过来的人儿，宛如一只轻盈的蝶。 这一瞬间，仿佛，他的心花缓缓开了。 “颜儿，你怎么会来？” “我来给你送东西！走呀，保管你喜欢。” 端九离耳朵微微泛红，拼命压制心头的狂喜，“给我的？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笑着往里走，完全把沈之礼扔在脑后。 沈之礼：“……” 当我是透明的吗？！ 端九离，你个见色忘友的！ 沈之礼在心里哀鸣，完了，这下端九离算是彻底翻身了，以后自己要嘲笑谁？ 他垂头丧气的提着食盒，默默跟上。 莫颜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上，端九离定睛一看，原来带笑的脸，忽然凝固。 第19章 仇要报，人也抱 端九离定定的看着那几碟点心，一时沉默无言。 后面的沈之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到桌子上的东西，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他急忙快步到了桌子前，勉强一笑，“莫小姐，那什么，你有所不知，九离他……他不能吃桃花做的东西，一吃就……就起红疹，对，起红疹……”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端九离伸出手，慢慢拿起一块桃花酥，放进嘴里，慢慢地认真地咀嚼。 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愈合他心底某处的伤。 莫颜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沈之礼的话，眼睛只看着端九离，“好吃吗？” “好吃，”端九离声音暗哑，却字字清晰，“和我母妃做的一样好吃。” 莫颜紧绷的心缓缓松开，前世的时候她就知道，端九离的母妃是他最不能触碰的痛，可这个傻男人，却把这些说给她听，把伤口只给她一个人看。 她呢？是怎么回报他的？ 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莫颜每思及此，都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 “你喜欢就多吃些，我还会做其它的，还酿了桃花醉呢！不过，还要等些时日才能起出来，不如就等三月之后，用来做订亲酒，如何？” 莫颜眼睛晶亮，她知道，一个女孩子，说样的话简直就是不顾脸面，甚至有可能让人非议，可那又如何？ 脸面和端九离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她仇要报，人也要抱！ 一样都不能少！ “不好，”端九离回答。 莫颜呼吸一滞，“为何？你……” “你亲手酿的桃花醉，我想一个人喝，不想分给别人。”端九离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 莫颜眼睛里顿时亮起小星星，“那……我就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沈之礼：“……” 原来小丑是我自己。 “不行，我大早上来了，我也要吃。”他伸手去拿。 “不行！” 端九离和莫颜异口同声。 沈之礼怒气冲冲，把自己带来的食盒往桌子上一放，“看看！小爷我也是带了东西来的！香和斋的点心，贵着呢，不白吃你们的！跟你们换！” “不换！” 沈之礼气绝。 直到看着端九离吃完，莫颜才心满意足的说：“那我先走啦，还有点事，得去云裳阁一趟。” 端九离目光微闪，“好啊，那里的衣裳不错，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不是还要查案子吗？别耽误了差事，我自己去就行。” 莫颜带着月儿离开。 她们刚一走，端九离立即吩咐白刹，“去趟云裳阁，颜儿有什么需要，一律满足。” “是，主子！” 沈之礼凑到他面前，“云裳阁的云姑娘对你可是……你就不怕你说出这个要求，会让云姑娘伤心？” 端九离脸色没变，目光却沉凉，“你说什么？” 沈之礼喉结一滚，“没，我胡说的，什么云姑娘，我不知道。” “记住了，我这辈子，只认颜儿，其它的女子与我无关，开玩笑也不行。” 沈之礼摸了摸鼻子，真是……这么吓人吗？ 莫颜带着月儿刚一上马车，月儿就忍不住了，小脸都通红。 莫颜揉揉她的呆毛，“想问什么，问吧！” 月儿迫不及待，“小姐，您说的未来姑爷，是雍王殿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还有，还有……” 月儿感觉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莫颜笑眯眯的，“是真的，就是昨天的事，雍王，端九离，就是我认准的夫君。” 月儿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不管小姐认准了谁，将来到哪儿，奴婢都跟着小姐，保护小姐！” 莫颜心头一酸，用力握住她的手，“好月儿，小姐都知道。” 月儿往车窗外瞧了瞧，“小姐，您要做衣裳吗？奴婢听说，云裳阁的衣裳要提前预定呀！” “今天先瞧瞧，主要是来见个人。” 莫颜目光透过缝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街市繁华也是温暖的人间烟火，她之前连这些都没有来得及体会。 一颗心，一双眼，都在端六辰身上。 何其可笑。 云裳阁分上下两层，楼下是各色布匹绸缎，楼上是成衣样式，只有在下面谈成了，才能上二楼。 至于让第一巧手云姑娘亲手做一件衣裳，那就更难了。 莫颜刚一进来，就有伙计满脸是笑的迎上来，“哟，贵客，您里面请！想要做衣裳还是买布料？” 莫颜还没说话，就听有人轻笑，“这不是昨儿一舞动京城的莫大小姐吗？怎么？见你那庶妹穿了件出自云裳阁的桃花裙，也想来做一件？” 莫颜偏头一看，神色睥睨，“我当是谁，原来是宋小姐，你还是别说话的好，你这声音可比你的琴声要差远了！” “你……”宋柳儿咬了咬牙，“莫颜，你猖狂什么？别以为攀上雍王就了不起！皇上还没答应给你赐婚呢！” “宋柳儿，你是不是搞错了？本小姐一直就是这么猖狂，和雍王有什么相干？你说得对，皇上现在的确是没有赐婚，不过，赐不赐婚，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莫颜，你……你真是不要脸！”宋柳儿气急，眼中怒意翻涌。 莫颜瞪大眼睛，凑近她仔细看了看，“你倒是要脸，啧啧，这脸上的粉厚得都掉渣了。” “你……”宋柳儿气得跺脚，怒斥一旁的伙计，“你瞎了？杵在那干什么？给本小姐把她轰出去！” 莫颜嗤笑，眼神闪过戏谑，“你脑子糊涂了吗？这是云裳阁，人家是云裳阁的伙计，不是你们宋家！把本小姐轰出去？谁出去还不一定呢！” 宋柳儿身边的丫环得意道：“哼，我们小姐刚刚在这里定了四套春装！还是云姑娘亲手要做的，我们夫人小姐每季都在这里做衣裳，是这里的大主顾！不像某些人……” 宋柳儿总算找回了几分面子，下巴微微抬起，一脸高傲。 月儿气不过，正想要说话，楼梯一响，一个小伙计快步奔过来，手里还拿着两张纸。 宋柳儿的丫环一见，顿时招手，“喂，你过来！你跟她们说，我家小姐是不是订了衣裳？刚刚银票可是交给你的！” 小伙计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 第20章 趁早乖乖退下 宋柳儿低头一看，一眼看到最上面的那张银票。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丫环沉着脸问。 小伙计浅笑，“宋小姐，不好意思，云姑娘说了，这银票退给您，这次的生意，她不接了。” 宋柳儿脸色涨红，“你说什么？！” “你们怎么能这样？刚说好的事，转眼就变卦！你们云裳阁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丫环怒气冲冲，简直气坏了。 小伙计笑容不改，“云裳阁做生意向来有自己的规矩，小的要遵守的规矩是，云姑娘说什么，小的就做什么。” “你……”丫环急极，抬手就要打。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月儿挑着眉，“我看不懂规矩的是你吧？在人家的地盘轰人，大呼小叫，还要动手打人，你们宋家的规矩，也不怎么样！” 宋柳儿眼睛冒火，盯住莫颜，“莫颜！你别仗着太师府的势就欺负人，你管不管你的丫环？你不管本小姐就替你管！” “宋小姐的手可真长，一会儿管人家云裳阁的伙计，一会儿管我的丫环，你以为你有多大脸呐？”莫颜轻蔑的笑，“不仗太师府的势，我也不惧你。” 莫颜上前一步，声音低缓，“你不就是相中了端九离才对我看不顺眼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就差刻在脑门上了！我提醒你哦，趁早乖乖退下，否则……” 宋柳儿心口起伏，脸色气 得铁青，“否则你待如何？” “如何？”莫颜眨了眨眼，“我看宋小姐这眼睛有点红，怕不是得了红眼病吧？还是回去好好治治，不然成了兔子精，那可就不好了。” “你……无耻！狂妄！” 宋柳儿咬牙切齿，怒目盯着伙计，“去请云姑娘下来！本小姐要你们答应，不做莫颜的生意，需要多少钱？说个数就是了！” 小伙计还没开口，就听楼梯上有人声音轻柔，“宋小姐，好大的口气。” 莫颜抬头一瞧，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慢步下楼，她穿着白色衣裙，行动之时隐隐有流光微闪，裙摆无声滑过楼梯，当真似浮云飘过。 云姑娘挽了头发，只别一支白玉发钗，整个人清淡高远，笑容却又温婉轻软。 她不是多么美，却让人眼前一亮。 莫颜活了两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云姑娘，之前只是听说。 “云姑娘气质出众，果然名不虚传，”莫颜由衷赞赏。 云姑娘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笑容依旧，“莫小姐客气。” 宋柳儿上前一步，傲然道：“云姑娘，本小姐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云裳楼打开门做的也是生意，你想要多少钱，说个数。” 云姑娘悠悠浅笑，“云裳阁打开门做生意不假，但迎的四方客，宋小姐，云裳阁不姓宋，也不是只认钱财。” 莫颜暗暗诧异，没想到这云姑娘看着柔弱，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竟然这么刚。 宋柳儿的脸色一变，她的丫环哼一声，“做生意不认钱财？说得真是清高！我们宋家这几年在你们这里花了多少钱？怎么说也算是大主顾，这是你们对待大主顾的态度吗？若是让我们夫人知道了……” 她话没说完，云姑娘对一旁的伙计招招手，耳语了几句。 伙计很快去取了一样东西来，云姑娘伸手接过，在宋柳儿面前展开，“这是令堂当初与云裳阁签下的契约，本来这个月底就要到期，现在也不必麻烦了，今天就终止吧！” 随着话音落下，她纤细的手指两边用力，“嘶啦”一声。 契约碎成两半，悠悠落地。 “这是剩下几天的违约赔偿银两，宋小姐代交给宋夫人吧。” 宋柳儿：“……” 莫颜眸子微缩，云姑娘这事儿做得干脆利索，让她觉得很痛快。 可是，为什么？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云姑娘偏头看着她，声音带笑，“现在名额有空缺，不知道莫小姐有没有兴趣？” 莫颜展开笑颜，觉得这个云姑娘实在对胃口，“好啊，乐意之至。” “那就请随我来吧！”云姑娘转身往楼上走。 莫颜在后面跟上，与宋柳儿擦肩时，抬手指了指眼睛，“宋小姐，记得看眼睛哦！不要变成兔子精呀！” 她一边说，伸出两根手指屈了屈。 “你！……”宋柳儿气得后退几步，险些晕过去。 莫颜心情舒畅的跟着云姑娘上了楼。 “莫小姐，不知你今日的来意是……” 云姑娘直爽，莫颜也开门见山，“实不相瞒，云姑娘，我这次来，除了做衣裳，还想和你做桩生意。” “生意？”云姑娘眼底闪过讶然，“不知莫小姐指的是什么？” “云裳阁做的是布匹和衣裳的生意，我想给云裳阁提供蚕丝和坯布，不知云姑娘意下如何？” 莫颜说得坦荡，窗外流泄进来一片春光，轻轻将她拢在其中，光芒折射入她的眼底，一双眼睛尤为明亮。 云姑娘和她对视半晌，脸上的笑容淡淡，“我倒是不知道，太师府还做生意。” “这和太师府没关系，和我爷爷也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事，”莫颜语气坚定，“云姑娘只说行还是不行，若是同意，明日我就派人送样品来。” 云姑娘垂眸，睫毛如羽翼，遮住她眼底的神情。 莫颜也不催促，反正这件事情她是一定要做的，如果云裳阁不同意，那她就再找别家。 之所以先来这里，一是因为名气大，二是因为他们的订货量也大。 “好，”云姑娘沉思半晌抬头，“就依莫小姐所言，明日请拿样品过来。” 莫颜心时高兴，表面不动声色，“好，云姑娘爽快，既然这样，我也拿出诚意，如果成色符合云裳阁的要求，我的价格可以比市场价低两成。” 云姑娘微挑眉，惊讶一现即收，“如此，就多谢了。” 莫颜勾唇轻笑，眼中闪过狡黠，“生意谈完了，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云姑娘能帮个小忙。” 云姑娘声调一挑，“哦？不知我能帮莫小姐什么忙？” 第21章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莫颜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珠翠，笑得狡猾如一只狐。 “这件事情，对于云姑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 从云裳阁出来上了马车，月儿鼓着腮帮子问道：“小姐，您说的什么……蚕丝，坯布，那些东西，咱们哪有啊？” 莫颜漫不经心的回答，“咱们没有，徐姨娘和莫玉儿有啊！” “啊？”月儿瞪大眼睛。 莫颜笑出声，“看你那呆样儿，你不知道吧？徐姨娘这几年花费可不少，她一个姨娘，每个月月钱就那么多，钱哪里来的？” 月儿摇摇头，“奴婢不知。” “徐姨娘的手里有一间绸缎庄，每到时节就收蚕丝，做坯布，以此来支应着她和莫玉儿的开销。” “那小姐，您是想……” “自然是要断了她们的财路，”莫颜手托着腮，眼中烧起一簇山焰。 一步步失去所有，慢慢体会绝望，这才是诛心的最佳方式。 月儿捧着脸去琢磨，莫颜却想着那位云姑娘。 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事虽然谈得顺利，云姑娘也客气，脸上始终带着笑，可她就是觉得，这位云姑娘……笑容中透着疏离，目光看似温柔，却时时对她审视。 莫非，这是生意人的习惯？ 她一时想不通。 回到太师府，莫颜回了院子补眠，一大早起来做糕点，又折腾这么久，还真是有点累了。 莫颜前脚刚走，云姑娘后脚就出了门。 端九离正在审问抓到的那三个人，管家来报，“王爷，外面有客。” 端九离走到前厅，云姑娘摘下连帽斗篷，“王爷。” “何事？” 云姑娘抿下嘴唇，声音轻缓，“王爷，属下刚则见过莫小姐。” 端九离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暖意，眼尾似乎含了春光，“哦？她做了衣裳？” 云姑娘垂眸，不去看他的眼，“做衣裳只是稍带，她是想和属下谈生意。” “哦？”端九离好奇，眼底的春光更浓了几分，“生意？颜儿做什么生意？” 这亲切的称呼，让云姑娘的心紧了紧，“莫小姐说，要给云裳阁供应生丝和坯布。” 端九离若有所思，“她想做什么，你随她就是，不必再向本王禀报。” “……是。”云姑娘用力咬了咬嘴唇，“还有，宋家那边的生意断了。”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观察着端九离的神色。 当初云裳阁和宋家做生意，把宋夫人当成贵客，为的就是她的丈夫，宋文康。 宋文康是户部尚书，朝廷的钱袋子，地位举足轻重。 端九离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无妨，断了就断了，你去吧！” “……是。” 云姑娘穿上斗篷戴上帽子，从后门出王府。 车夫问她是否回店里，她闭着眼睛沉默半晌，“去太师府。” 太师刚从外面回来，刚一下轿，就见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太师！” 太师看着下车的女子，容姿不凡，但并不认识。 “姑娘是……” “太师，我乃云裳阁的人，特来拜访太师。” 太师莫名其妙，他虽然听说过云裳阁，但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他的衣裳朝服有布衣局做，常服有时候是皇帝或太后赏的布料，特恩准有宫里的裁缝来给他制做，所以，衣裳这方面，他还真没有花过什么钱。 尽管心里疑惑，也没有让客人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太师点点头，“既然如此，姑娘里面请喝杯茶吧！” 云姑娘跟着他去了前厅，入了座这才说明来意，“太师，我来有一事相求，还真有些不好启齿。” “姑娘但讲无妨。” 云姑娘拿出一张单子，双手递到他面前，“太师请过目。” 太师眯着眼睛一瞧，脸色顿时沉下来，“来人！去把莫玉儿给我叫来！” 小厮匆忙去叫，半路遇到从大厨房端着汤回去的珠儿。 珠儿一听，立刻把事情揽了下来，“我回去禀告小姐就好了，你不用管了！” 莫玉儿心头发堵，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早上也没露一个笑脸。 想到被禁足在小佛堂的徐姨娘，她就更难受。 珠儿一路小跑进来，“小姐，小姐！” 莫玉儿火气上撞，“吵吵嚷嚷的干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珠儿咬住嘴唇，到她眼前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小姐，云裳阁的云姑娘来了，正在前厅，老太爷请您过去。” “云姑娘？”莫玉儿一愣。 “正是，小姐，云姑娘可很少出门，今天亲自上门来见您，这要是让那些贵妇小姐们知道，不得叫她们羡慕的红了眼？” 莫玉儿心底的怒意散去，“说得极是。她们做衣裳可得去云裳阁排队，要想长期做，除了要花大笔的银子之外，还得签契约，至于上门量体裁衣，可是极为少有。” “正是呢！”珠儿双手一拍，“小姐，这下子您就可以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了！” 莫玉儿扫了她一眼，珠儿脸色微变，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奴婢失言，小姐您何曾丢地脸，是大小姐奸诈，您心地善良，不及她狠毒罢了！” 莫玉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想，昨儿晚上端六辰追上她，还说要好好补偿她，没想到今日云姑娘便上门了！ 看来，娘说得对，端六辰的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必得牢牢把他抓住才好。 “快，给本小姐更衣！” “是。” 主仆俩满心欢喜，梳妆打扮了一番才去前厅。 这一路上莫玉儿都欢心雀跃，总算一吐心中的浊气。 她一进前厅，先看到云姑娘手边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包袱，一片裙角隐约从里面露出来。 她眼睛一亮，那可是上等的星月纱！ 有钱都难买的东西！ 别说做成裙子，就是做个披肩，都足以让人艳羡！ 她心头砰砰跳，端六辰……好大的手笔！也只有他那样的身份，才能让云姑娘亲自前来给她送衣裳！ 她按捺住心里的欣喜和得意，抬眼看向太师。 爷爷，你好好看看！我也是有人撑腰的，若是将来我做了庆王妃，成了皇家的人，你也是要向我行礼的！ 哪知，她刚一抬头，就撞上太师怒火滔天的眼色，“你给我跪下！” 第22章 太师府的“污点” 这一嗓子，直接把莫玉儿吓懵了。 她心里的欢喜刹那间退去，惶恐道：“爷爷，您……我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太师怒极反笑，把一个纸团奋力扔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莫玉儿低头捡起来，展开一看，脸色顿时白了。 “云姑娘，这……” 云姑娘悠悠叹了口气，“莫二小姐，你也别怪我，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马上就要到采购蚕丝和坯布的时候，今年又有三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我那里订做衣裳的人太多，实在……还请您体谅。” 莫玉儿手指用力收紧，脸上臊得火辣辣的。 云姑娘漫不经心的提醒，“莫二小姐，你可小心些，别把欠条给撕破了，要不这样，您把银子拿来，欠条归你，你随便撕。” 莫玉儿指尖泛白，用力咬着牙，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太师怒气冲冲，“你可真是能耐，没钱还要摆谱，把我太师府的脸都丢尽了！” 太师当然知道，莫玉儿做桃花裙是有预谋，就为了在宫宴是一举成名，到时候目的达成，一条小小的裙子又算得了什么？ 但当着外人的面，这些话他不能说，只能化成怒火，恨不能把莫玉儿烧成灰。 他一直不喜欢徐姨娘，还有这个庶出的孙女，其实这并非和嫡庶有关。 他只有一个儿子，就算有几个庶出的孙子孙女，府里也热闹些，可这个莫玉儿，实在是…… 他不想去想，这是太师府唯一的污点，可偏偏又不能说，只能压在心底。 莫玉儿没想到，欢欢喜喜的来，结果竟然是这样，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受尽嘲弄。 她也不想欠帐，可府里月钱少，她又一贯花钱多，平时还要维持形象，四处打点，给下人们的赏钱也多，银子根本不够用。 绸缎庄那边也快收蚕丝了，她原本打算等到收了丝，做成绸缎卖出来，有了现银就去结算，谁知道……云姑娘竟然找上门来！ 莫玉儿又羞又愤，咬牙拔下头上的赤金步摇，“云姑娘！我这步摇是赤金打造，戴了统共两三回，抵你的裙子，总该够了吧？” 云姑娘看都没看一眼，垂眸看着茶杯，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不好意思，莫二小姐，云裳阁的规矩，只收现银和银票，没有收东西抵钱的道理，我这不是当铺。” “你……” 莫玉儿合了合眼睛，转头看向珠儿，恨声道：“去我的房间，拿银子来给她！” “……是。” 珠儿一溜烟跑了。 云姑娘品了几口茶，脸上丝毫没有尴尬，对太师浅笑道：“对了，太师，不知大小姐可在？” “在，”太师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颜儿也在那里欠钱了吧？ 云姑娘手放在包袱上，“此次来，多有打扰，这是给大小姐带的礼物，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时间，出来一见？” 太师顿时眉开眼笑，“哦？是吗？哈哈……姑娘太客气了。来呀，去请大小姐！” 莫玉儿简直要气疯了，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头上都在冒烟儿。 这算什么？逼她还钱，却要给莫颜送礼？！ 莫颜刚刚睡了回笼觉，神清气也爽。 月儿匆忙跑进来，“小姐，云姑娘来了，在前厅呢！说要请您过去。” 莫颜眼睛一亮，“是吗？来得好快呀！” “听说二小姐在前厅被训了，训得可惨呢！”月儿小声嘀咕。 莫颜笑笑，心说傻丫头，被训几句就叫惨了吗？相比起莫玉儿，更让人心疼的是你啊。 主仆俩轻步去前厅，半路遇见珠儿，珠儿拿着个钱袋子，看到她慌乱的停步，把钱袋子往袖子里藏了藏，“大小姐。” 莫颜懒得和她计较，一进前厅，她一眼看到跪在那里的莫玉儿。 呵，这一身装扮，看得出来是用心打扮的，恐怕是以为云姑娘来是给她体面，没想到是来撕脸面的。 无视脸色青白交加的莫玉儿，莫颜向太师行了礼。 太师见到她，眉开眼笑的让她坐。 云姑娘起身行了个礼，把包袱拿起来递给她，“莫小姐，这是我们云裳阁新出的样式，用星月纱而做，我瞧着配您最合适，您试试，若是有不合适的，我再改。” 莫颜心中诧异，她的确请云姑娘来找莫玉儿要帐不假，可没说让送什么衣裳呀。 她略一迟疑，云姑娘再次笑了笑，不知为什么，莫颜觉得她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那就多谢云姑娘了。” 珠儿此时也低头进了屋，走到莫玉儿身边，“小姐。” 莫玉儿一见她手里的钱袋子，愣了一下，珠儿急忙小声解释，“这是奴婢翻遍了……能找到的现银，只有这么多了。” 莫玉儿脸上一阵阵发烫，简直无地自容。 这也太丢脸了！ 她双手用力捏着钱袋子，硌得掌心都有些疼，“这些钱……给你！” 云姑娘也不客气，接过钱袋子，就 往桌子上一倒，碎银子“哗啦”一声，听得莫玉儿眼皮直跳。 莫颜嘴角含笑，在一旁瞧着，不过一点银子，瞧把莫玉儿刺激的，她和徐姨娘压榨那些蚕农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还差三两，”云姑娘数完银子，清声道，“不过，也就算了，看来二小姐也确实困难。” 莫玉儿：“……” 云姑娘收好银子，当即告辞。 太师又喝斥了莫玉儿几句，让她滚回院子里去。 莫颜扶着太师坐下，“爷爷，您别生气，您生气的话，我罪过可大了。” “胡说，爷爷生她的气，和你有什么关系？” 莫颜凑到太师耳边，小声嘀咕。 太师一愣，听她说完哭笑不得，“你……你这个鬼丫头，好啊，这种法子也你想得出！” 莫颜哼了一声，“小小惩罚，让她长长记性。” 太师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问道：“颜儿，你是不是很讨厌莫玉儿？” 莫颜眼中闪过恨意，岂止是讨厌？而是恨！恨不能一刀刀杀了她！ 太师见她这神色，心头一痛，忍不住脱口道：“颜儿，其实……” 第23章 又威胁她！ 太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恰在这时，管家从外面跑进来。 “太师！宫里来人了！” 太师把后面的话又咽回去，“宫里？何人？” “是太后身边的喜嬷嬷，说是有急事求见！” 太师心头一沉，“人在哪？快请！” 喜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若非有要紧的事，不会出宫。 “爷爷，您别急，”莫颜在一旁安慰。 她也猜不透喜嬷嬷的来意，前世太后没有等到药材，这一世她改变了这件事情的走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一时也无法判断。 喜嬷嬷脚步匆匆，面带忧色，“太师！莫小姐也在，那就太好了，老奴贸然前来，就是想请莫小姐入宫的。” “喜嬷嬷，可是太后的身体又出了什么事？” “正是，”喜嬷嬷点头，“本来太后恢复得不错，一夜也好眠，今天一早还吃了一碗小米粥，两个小包子，可不知怎的，突然又……” “嬷嬷，您先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即刻跟您进宫！” 喜嬷嬷抹了抹泪，点头道谢。 莫颜心里迅速盘算，太后的病的确转好，按说不该再出现什么问题，可为何会反复？ 还有，太后的病本就蹊跷，上次的病因还未查出，这次又反复，莫非是同一人所为？ 思索半晌，也想不出个头绪，她回院提上药箱，回头看看八宝格，从最上面的一层拿出一个小盒子，在里面取了两粒药丸。 莫颜要跟喜嬷嬷进宫，太师有些不放心，但毕竟是后宫，他也不能总去。 “爷爷，”莫颜凑到他近前，“您要不放心我，不如派人通知九离，他进宫看太后也是理所应当。” “……”太师。 这花盆还没有被抱走，小花朵已经向着她的小太阳了？！ 太师闷闷的答应一声，莫颜匆匆离去。 上了马车，莫颜详细询问喜嬷嬷，尤其是太后进食方面的事。 喜嬷嬷仔细回想，说得很详细，莫颜微眯着眼睛听着。 她刚到太后宫门口，就听到里面有板子起落的声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莫颜微微皱眉，进门才发现几个宫女太监被架在长凳上，正在挨板子，人早昏死过去，板子起落，溅起血珠。 皇后坐在台阶的椅子上，面沉似水，一双凤眸冷光微闪，尽显后宫之主的威仪。 莫颜轻步上前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颔首，“罢了，平身吧！进去瞧瞧太后吧，本宫还要接着审问这些奴才。” 莫颜道了声“是”，快步进入殿内。 喜嬷嬷跟在她身侧，声音极低，“那些宫人都是平时负责太后膳食的。” 原来如此。 莫颜做到心里有数，看到太后苍白的脸色时，还是“咯噔”了一下。 太后气息急促，嘴唇微紫，莫颜眉头狠狠一皱。 这可不是旧症复发，这是中毒！ 喜嬷嬷在一旁观察着她的神色，心急如焚，“莫小姐，太后情况如何？” “嬷嬷莫急，您帮我准备两碗温水来。” “是。” 莫颜快速拿银针先给太后护住心脉，又拿出解百毒的药丸，放入准备好的温水中。 喜嬷嬷轻轻托住太后的头颈，莫颜把化开的药水一点点喂给太后。 没过多久，太后便猛然皱起眉头，张嘴吐出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腥臭难闻。 喜嬷嬷惊得脸都变了，莫颜镇定自若，“总算是及时，毒解了。” “毒？”喜嬷嬷眉头一跳，“莫小姐，您是说……” “太后此番并非是旧症，而是中毒。” 莫颜说罢，走到外面桌前，桌子上已经收拾干净，东西早没有了。 喜嬷嬷一跺脚，“竟如此快！” “有人故意而为，当然处理得极快，”莫颜看了门口一眼，“嬷嬷，您照顾好太后，我去回皇后的话。” 皇后转头看到莫颜，“莫小姐，太后情况如何？” “回皇后娘娘，太后并非旧症复发，乃是中毒，现在已经解了。” “哦？中毒？”皇后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寒芒，厉声对那些受刑的太监宫女道，“本宫果然没有冤枉你们！究竟是谁下的毒，还不从实招来！” 这些人死去活来，但仍旧口说冤枉。 莫颜垂眸，“皇后娘娘，臣女有办法，找出下毒的凶手。” 皇后微微挑眉，额间红色宝石光芒凛冽，“莫小姐倒是一再给本宫惊喜，没想到还有这份才能。” 这话说得像是夸赞，但语气中的淡淡讥讽莫颜却是听得出来。 她也不在意，“皇后娘娘谬赞，只要此人在这些人中，臣女就有办法。” “是吗？”门口方向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朕也想知道，你有什么法子？” 皇帝来得匆忙，也没让人通报，一进来就听到莫颜这话。 皇后急忙起身行礼，皇帝走到莫颜面前，周身散发强大气场，“你这丫头，说太后是中毒？可有什么证据吗？” 莫颜不卑不亢，“回皇上，臣女已经为太后解了毒，乃是厉害的蛇毒，若非有把握，臣女也不敢乱说。” 皇帝微微勾唇，笑容却不见温度，“蛇毒？” “正是。”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法子？丫头，你可要知道，朕面前不容夸口，否则……就是欺君。” 莫颜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是故意想给我栽罪名吧？ 哼，偏偏不让你得逞！ “臣女不敢！只要皇上相信臣女，让臣女一试，自会有结果。” “父皇！儿臣相信颜儿！” 莫颜听到端九离的声音，欣喜的转过头，眸光闪闪发光。 端九离看到她的眼神，嘴角微翘了一下，快步到皇帝近前，“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嗯，”皇帝掩饰住心底的不悦，“你怎么来了？” “儿臣听说太后身体抱恙，特来请安。”端九离看一眼不远处受刑的宫人，“父皇，不如让颜儿试一试。” 皇帝目光转向莫颜，“莫丫头，方才朕可是说过了，若是夸口，便是欺君，你要是担上这欺君的罪名，到时候赐婚的事，朕就要好好考虑了。” 莫颜：“！” 又拿这个威胁她！ 第24章 谁是凶手 端九离双手紧握，眸光中闪过不解，“父皇！颜儿救太后也是功劳一件，找凶手也是帮忙，即便不成，也不该有罪呀！” 皇帝偏过头，目光带着钩刺，“九离，你为了这个丫头，倒是学会顶撞朕了！” “父皇……” “好了，这是她自己说的，朕也没有逼她，怎么？功劳想占，说有罪就要退缩？朕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端九离还想说什么，莫颜笑了笑福身，“皇上，臣女并非贪功，也不畏惧罪责，只是想太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既然如此，”皇后缓缓开口，轻声劝慰皇帝，“皇上，不如就让这丫头试试，反正九离也在，之前的案子也是交给他审，或许还能帮他找到线索。” 皇帝略一沉吟，“也罢，就依皇后所言！” 莫颜得了旨意，让喜嬷嬷帮忙，把太后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都集中到一起，不只是刚才受了刑的负责膳食的那些。 人还真是不少，乌泱泱站了一院子。 莫颜把从八宝格上带来的药丸放入铜盆中，原本清澈的水瞬间变成了黑色，隐约还有淡淡的腥气。 她欲端着水盆上前，外面有人来报，“皇上，庆王殿下来了，在外求见。” 莫颜漆黑的眸子闪过一道暗芒，呵，端六辰来了，今天还是热闹。 “宣他进来吧！” 端六辰进来请了安，神色充满担忧，“父皇，不知太后如何了？儿臣甚是担心！” “现在没有大碍了，你且先退在一旁，稍后再说，”皇帝淡淡摆手。 端六辰目光掠过莫颜，觉得她今日看起来比昨天晚上更美一些，身材纤细挺拔，如一株又韧又美的竹。 他心口跳了跳，“莫小姐这是做什么？” 莫颜却根本不理会他，端着水分放到台阶下的桌子上，目光沉沉看向那些宫人，“我方才已经查明，太后乃是被蛇毒所伤，我这盆中的水，用的是专克这种蛇毒的药，谁的手上碰过蛇毒，只要用这盆水一洗，就会双手溃烂，毒入血脉而亡！” 众人听到这些，不禁面露惶恐。 “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只要是清白的，没有碰过的，那入水就不会有任何损伤。” “开始吧！” 喜嬷嬷最先站出来，“老奴先来！” 她走到水盆前，双手毫不犹豫的浸入，神奇的是，不但没有任何损伤，甚至连皮肤都不曾染黑。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心怀坦荡的人陆续上前。 最终，只剩下最后一排。 其中一个宫女身子微微发抖，低着头不敢看这边。 莫颜一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 “你先来，”莫颜手指一点她。 宫女慌乱的抬头，眼神中满是惶恐，“奴婢……奴婢没有碰过太后用的东西！奴婢只是这里的洒扫宫女，平时连宫殿都进不去……不是奴婢！” “不是你，你就更应该来试一试，以证清白。” “奴婢……手受伤了，不能试！”宫女说着，把双手背到身后。 端九离微眯着眼睛，冷冽光芒直刺对方，“不能试，还是不敢试？” 宫女闻言抬头，眼睛里泪水汪汪，“殿下！您定要苦苦逼奴婢吗？” 莫颜觉得这话有些怪异，端六辰冷笑一声，“放肆！小小宫女竟然质问皇子！” “殿下，”宫女似是没有听到端六辰的话，眼睛只盯着端九离，泪水滚滚，饱含委屈，“您就不能替奴婢说句话吗？” 端九离眸子一缩，莫颜直觉感到不对劲，就在此时，那宫女突然奔着不远处的荷花缸冲了过去，一头撞上在缸沿上，鲜血四溅！ 这一幕来得实在太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莫颜心头猛地一沉！ 宫女将死未死，弥留之际，眼睛依旧落在端九离的身上，嘴唇微启，声音虽小却清晰，“殿下……奴婢仰慕您已久，这是最后为您做的事了，您满意了吗……太后的毒，莫小姐已经解了，这次又是救命之功，皇上……定会赐婚的，奴婢祝愿您和莫小姐……白头到老……” 端九离眼中充斥怒火，上前一步怒道：“你胡说什么？本王何时让你给太后下过毒！” 端六辰面露惊色，倒抽一口气，“九弟，你就算是中意莫小姐，也不该用利用太后啊，难怪太后的病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偏就莫小姐能治，今儿这毒……蛇毒？”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后面的话没再说。 可他这将说未说，比说了什么都厉害。 宫里谁都知道，端九离的生母桃妃，是异国的公主，而那一族擅用蛊虫，圣女更是会驱蛇舞蛇。 这样说起来，取得一点蛇毒，又算得了什么呢？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怒火迅速在眼底窜起，他盯着那个宫女，像是陷入沉痛的回忆中。 桃妃……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一而再的提到她！ 他不自觉握紧双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皇后偷眼看他，眼底飞快闪过意味难明的情绪。 皇帝又想到那个女人了吗？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端九离心里翻涌着怒火，目光似寒气四溢的剑，转头盯住端六辰，“庆王此话何意？” 端六辰摇头叹息，“九弟，你也太心急了，父皇已经说了，给你们三月之期，你为何如此着急？” 莫颜快步到宫女的身边，手指翻飞，在她身上刺了几根针。 本来已经垂死的宫女忽然又悠悠转醒，在没人看见的角度，莫颜手指一弹，一点粉末落在宫女的口鼻中。 宫女神智清明了一些，目光转向端六辰，“庆王殿下，奴婢按您说的做了，说是雍王殿下指使的，您……您答应奴婢的，放了奴婢的兄弟和母亲，好好安置他们……” 端六辰刚刚还有些阴笑的脸突然凝固，眼睛瞪大，看着宫女，“你……你个贱婢，竟然敢陷害本王，说！是何人指使你的？” 莫颜缓缓起身，嘴角笑意讥讽，“庆王殿下真是双标，这宫女陷害雍王的时候，你毫不犹豫的信了，现在她又说是你指使，你倒知道是陷害了？人之将死，她豁出命去也要陷害你，这是为何？” 端六辰：“……” 皇帝在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太阳穴突突的跳，强捺着怒意道：“够了！都给朕闭嘴！来人，把这个宫女拖下去，仗毙！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后的安危，九离，之前的案子不是交由你了吗？速速查清！” “是，父皇。” “父皇，儿臣……”端六辰想辩解，皇帝却根本不听，“你不待查明就胡说八道，不顾兄弟之情，滚回去，闭门思过！” 皇帝又转头看着莫颜，“还有你……” 话刚说到这儿，宫殿里传来太后的声音。 第25章 真正的后宫之主 太后醒了。 皇帝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进入殿内。 “母后，您感觉如何？” 太后气息有些弱，“哀家好些了，外面在闹什么？” 皇帝略一迟疑，“一些琐碎的事情罢了，母后不必担忧，有儿子在，会妥善处理。” “如此甚好，”太后转眼看到莫颜，对她招招手，“丫头，你过来。” 莫颜上前，太后拉着她的手，勉强露出笑意，“又是你救了哀家，对吧？” “是太后您福泽深厚，臣女不过就是顺应天意而为罢了，”莫颜乖巧的笑笑。 “就你嘴甜，”太后拍拍她的手背，“皇帝呀……” 莫颜垂眸，手微微用力，握了握太后的手。 太后缓了口气，“皇帝事忙，哀家这里没事了，别耽误了国事。” “事务再忙也不如母后重要，”皇帝语气真挚。 “皇帝的孝心哀家明白，好了，去忙吧，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皇帝心头微酸，“是，儿子记下了，母后您好好休息。” 皇后笑容温婉，“皇上您放心，臣妾会好好照顾母后的。” 皇帝离开不久，太后让皇后也走了，皇后客气了几句，也带着人离开。 身边只剩下莫颜和端九离，太后长出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不少，“丫头，你是怎么回事？刚刚哀家正想和皇帝提一提给你们赐婚的事，你又一次救了哀家，正是提及的好时机呀。” 莫颜苦笑，“太后您有所不知，若是此时提了，皇帝才会多心。” “为何？” 莫颜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太后一听就恼了，“胡言乱语！九离性子虽然冷淡，但哀家知道，他是面冷心热，他对哀家也是真心孝顺，话虽不多，可比那些口蜜腹剑的好多了！他怎么会害哀家！” 莫颜听到端九离被夸，比自己被赞扬还高兴，心里甜滋滋的。 “就是，我觉得也是，那宫女分明就是受人指使！这种烂借口也想得出，哼！” 太后被她的小模样逗笑，眼睛看向端九离。 端九离紧抿着嘴唇，耳朵又红了。 太后笑得更欢，“瞧瞧，九离，这小丫头可把你当成了宝，你可得好好待她呀。” 端九离的耳朵正红，眼睛里满是暖意，飞快看了一眼莫颜，“是，孙儿记下了。” 莫颜算着时辰，又让太后吃了一粒药丸，这才算彻底放心。 喜嬷嬷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回太后，那个宫女的尸首老奴已经去处理了，底细也查明了，是上个月刚从内务府拨过来的，据说之前是在周贵妃那里做事的。” “周贵妃？”太后敛下眼睑淡淡开口，“是吗？” “正是，”喜嬷嬷点头，“要不要把周贵妃请来问问话？” “不必了，”太后偏头看着窗外，窗子里流泄进来的金光映着她充满锐气的双眸，“哀家真是不理后宫事务太久了，以至于她们都忘了，这后宫……究竟谁做主！” 莫颜呼吸微滞，此时的太后通身的气势，这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太后身子还没养好，需要多休息，莫颜写了个保养的方子，也没有多留。 端九离想陪她一起出宫，刚走出太后宫中，皇帝那边就派人来召他去商量事宜。 莫颜有些无奈，但也不能阻止，心说这皇帝真是的，就不能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 唉，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小心为好，不能让皇帝抓到把柄。 皇帝不等同于别人，想怼就怼。 愁人啊。 端九离再三叮嘱她，路上小心，莫颜眼巴巴的看着他，“那你出宫以后去看看我吧，我今天吓坏了，胆子需要修补。” “……”端九离心尖一软，微微颤了颤，“好。” “行，”莫颜眉开眼笑，和刚才的可怜巴巴天壤之别，“那说定了，不许反悔。” “不反悔。”端九离忍住想揉她头的冲动，“你先离开，我看着你走。” 莫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到宫外坐马车回府。 她一边走，一边想，那个宫女是周贵妃的人，周贵妃害太后干什么？ 凡做事总得有所图，周贵妃深得皇帝宠爱，她应该知道皇帝和太后感情深厚，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么一件事，图什么？ 难道是为了端六辰？ 周贵妃的儿子早夭，而端六辰也缺一个母亲，刚好就交由周贵妃抚养。 但莫颜知道，周贵妃和端六辰母子情分并不深，最多就算是个挂名儿的，犯得上为端六辰做下这种事？ 还有那个宫女，明明都要死了，皇帝还怒不可遏的要把她仗毙，估计还没有拖到行刑的地方就死了。 皇帝这么生气？是因为什么？好像不单单是因为她陷害皇子。 她胡思乱想中，提着药箱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往回走，走了一阵子，莫颜回神，忽然感觉出不对来。 怎么走了这么久？！而且车窗外如此安静。 她伸手掀起窗上的帘子， 不禁吸了一口气，这是哪？！ 路上不见行人，街巷十分偏僻。 她正想去马车门口，忽然车帘一掀，一道身影从外面进来，寒光一闪，一柄短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别动！” 莫颜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她皮肤微黑，眼尾轻挑，眼神冷漠又刻薄，嘴角微微下垂，更添三分苦相。 莫颜一看到她，心脏就猛地一颤，刹时充满浓烈的怒火和恨意。 前世她最恨的是端六辰和莫玉儿，要说第三个人，就是面前这位。 她叫阮柔儿，和名字相反的是，她既不软也不柔，而是自私又狠毒。 这个时候她还只是端六辰身边一个乳母的女儿，后来端六辰夺了天下，就封这个阮柔儿为郡主。 她嚣张骄纵，虐杀成性，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就连月儿，也是死在她的手上。 莫颜双手紧握，声音低哑，“你要干什么？” 阮柔儿目光如钩带刺，没想到莫颜会如此冷静，还以为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定会吓得脸色惨白，哭得稀里哗啦呢。 看着莫颜如花似玉的脸蛋，阮柔儿脸上难掩嫉恨，刀刃缓缓上移，贴着她的脸，“啧，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仗着这张脸吗？你说，我要是给你割花了，你还得意得起来吗？你是不是得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求我？” 莫颜面不改色，丝毫不惧，“阮柔儿，你看，这是什么？” 第26章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呢 阮柔儿低下头，看向莫颜的左手。 她白嫩的掌心里托着一枚红色的小药丸。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莫颜的声音充满蛊惑，“这是美颜丹，是我花大价钱买的，我这脸就是靠这种丹药，这样吧，咱们俩做个交易，我把丹药给你，你放了我，怎么样？” 阮柔儿眼底闪着贪婪的光，她就说！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美？就像一只妖精！ 原来是用了药！ 阮柔儿心里闪过端六辰的模样，六辰哥哥那么好看，又是皇子，偏偏想要这个女人，不就是因为她这张脸吗？ 如果自己也能这么美，岂不是能和六哥哥长相厮守了？ 莫颜看着她的神色变幻，心里暗暗冷笑，阮柔儿最介意的就是容貌，做了郡主之后，什么美颜的方子都敢用，多少钱也舍得花。 就不信了，这种药放在她面前，她会不动心？ 果然，阮柔儿伸手就去抓，莫颜迅速把手合上。 阮柔儿眼睛一瞪，露出凶光，“你干什么？” 莫颜小心翼翼又不舍，“你不会反悔吧？咱说好了，你拿了药，就得放了我……” 话没说完，阮柔儿粗鲁的抓过她的手，一把把药抢了过去放进嘴里。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你？”阮柔儿阴冷的笑，双眼沁出毒蛇样的光芒。 “我变美了，不代表就能容忍你也美，你的脸……我是一定要毁的！” 莫颜轻叹一声，“你是嫉妒我吧？嫉妒我的美貌，嫉妒端六辰想方设法要把我弄到手？所以，你看中端六辰了，是不是？” 阮柔儿一惊，她这心思，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莫颜手指轻轻推开她的短刀，“让我猜猜，你们的计划是，你把我带走，彻夜不归，明天一早，城里到处都是我失踪的消息，坏了我的名声，到时候别说是赐婚，就是嫁人都嫁不出去了，对吧？” “你……”阮柔儿心头狂跳，再看莫颜镇定自若的样子，预感到不妙。 然而，更让她惊悚的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嗓子说不出话了！ 她眼中满是惶恐，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惊怒交加，表情越发狰狞，挥刀就朝着莫颜刺了过去！ 莫颜动作比她更快，手中冷光一闪，一枚银针狠狠刺入阮柔入的手腕。 阮柔儿只觉得一股子麻意从那处传来，迅速蔓延至全身，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弹了。 莫颜夺下她手里的刀，刀刃贴着阮柔儿的脸，“阮柔儿，你还真是和从前一样蠢！你就没有奇怪，为什么我知道你的名字吗？是莫玉儿告诉我的呀，没想到吧？你把她当朋友，为她办冒险的事，她转眼就把你卖了呢！” 阮柔儿如遭雷劈，该死的莫玉儿！竟然敢害她！ 莫颜短促低笑，“还有啊，你娘没有告诉过你，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吗？啧啧，难怪莫玉儿能把你耍得团团转！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脸割花了，你是不是得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求我？” 她最后这两句和刚才阮柔儿的语气如出一辙。 阮柔儿呼吸急促，看着莫颜沉静冷厉的双眼，心头发慌。 这个女人，为什么和莫玉儿说的完全不一样！ “别怕，至少现在我不会割花你的脸，你还有大用处，我本来还没想好给你六辰哥哥送什么礼，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从你开始好了。” 莫颜低低的笑，气息在阮柔儿的耳边散开，“你猜，你要是出了事，你六辰哥哥会不会疼惜你？” 此时，车夫在外面低声问，“怎么样了？” “放心，没问题，”莫颜开口回答。 阮柔儿再次震惊，莫颜的声音和她如此像！ 车夫根本没有察觉！ 莫颜无声笑，看得阮柔儿毛骨悚然。 看着阮柔儿这副害怕的模样，莫颜心里极为痛快。 想当初为了端六辰，爱屋及乌，她忍受着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对她颐指气使，大呼小叫，拿她的东西拿得理直气壮。 更可恨的是，这个歹毒的女人，虐杀了月儿，踩着月儿的尸首和鲜血，提着月儿的人头，嘲笑她们主仆都是蠢货，笑得肆意张狂！ 阮柔儿不能说不能动，这种感觉让她无比惶恐，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刀尖在她脸上游走，只要莫颜稍稍用力就能割破她的皮肤，毁了她的容貌。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索命的厉鬼！ 阮柔儿吓得都哭了。 “啧，”莫颜嫌弃的摇头，“哭得真是难看，怎么？这就怕了？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呢！” 接下来，阮柔儿就眼睁睁的看着莫颜扒了她的外裳，和她交换了衣裳，还从小药箱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在脸上涂涂抹抹…… 阮柔儿的眼睛越睁越大，她亲眼看着，莫颜的脸，变了一副模样…… 车子迅速出了城，城中灯火渐渐远离，黑暗缓缓降临。 车厢里一片黑暗，偶尔风吹起车帘，流进来一线惨白月光，莫颜看向车外，两边树林茂密，看样子，出城得有三五十里了。 她忽然想起来，前世端六辰手下有一批人，那些人行事狠辣，出手要人命不算，还喜欢虐杀，她曾几次提醒端六辰，但端六辰只是敷衍他。 莫非……这些人就隐匿在这里？ 没过多久，车速慢下来，莫颜手指捏着长针，在阮柔儿的眼前晃了晃，“好好享受吧。” 阮柔儿惊恐的看着银针刺入皮肤，紧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很快，马车停了，有人在树林边接应。 车夫绕到车门前，莫颜侧身坐着，长发散在胸前挡住脸，把晕死过去的阮柔儿拖给他。 车夫低头一看，人晕得很死，头上还罩了块布，哧笑一声，“你做事还挺仔细。” 莫颜没答话，就听车夫对那个接应的人道：“人交给你们了，随便玩，保证你们没碰过这么好的女人！” “当真？”那人惊讶，“可王爷不是说只让我们扣住人，到时候送回，不准碰吗？” “无妨，这女人不听话，王爷烦了，赏给你们了！” 车夫说完跳上马车，调转方向往回走。 莫颜靠着车厢，从车帘缝隙中看着那个人把阮柔儿扛着进了树林，她用力一闭眼睛，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马车一路疾驰，莫颜稳住心神，刚才在车夫的后腰上鼓鼓囊囊，像是有兵器，应该也是个练家子。 要想安然逃脱，还得好好想想对策。 恰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住了。 第27章 我未婚夫是战神 莫颜摒住呼吸，一手握着刀，一手抓着一包药粉。 车夫把车停在路边，绕到车门，声音懒洋洋，“阮小姐，事情办妥了，现在该兑现了吧？” 车厢里沉默了片刻，“兑现什么？” “阮小姐这是想不认帐吗？我可不是你的手下，干的就是拿钱消灾的生意，钱到位了自然好说，可要是没钱……” 莫颜心头一动，“行，那你上来拿吧。” 车夫轻笑，“阮小姐，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他挑车帘上车，一抬头，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但为时已晚，一股白雾在他面前炸开…… 莫颜看着他缓缓倒下，见他真的晕了，从车厢里翻出几根绳子，把他捆结实。 月光清冷，莫颜这才有功夫仔细看这个人的模样。 她一看心头就猛地缩紧，像被冰冷的刀剑刺穿。 这个人！就是带人冲入太师府，屠杀她亲人的恶棍！ 她亲眼看着这人挥刀，如同砍刀切菜一般，以杀人为乐，听到惨叫声就笑得越欢快！ 苍天有眼，竟然让她在这里遇到这个人！ 莫颜手握短刀，在车夫肩膀上狠儿一扎！ 车夫痛醒，睁开眼睛看到莫颜，想反击却发现被捆住无法动弹。 “你……你是何人？” 莫颜眼底似染了血，拿帕子抹去脸上的易容，“你说，我是谁。” 车夫倏地瞪大眼睛，“你？怎么是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被你和阮微儿交给那些匪徒？任由他们欺辱？你可真狠啊！” 车夫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莫小姐，别误会，这事儿与在下无关，在下只是拿钱办事！ 这样，我可以如实告诉你，是庆王让我抓你，但是半路莫玉儿和阮柔儿又给了我一份钱，她们不只要毁你的名声，还得让你生如不死，变成废人。 莫小姐，我知道的都说了，钱我也不要了，都给你，而且我也没有伤到你，你放过我，咱们两清，桥归桥，路归路，如何？” 莫颜简直要气笑了，“桥归桥，路归路？你是怎么说出这么无耻的话的？我能逃过一劫，是我自己机敏，与你有何相干？” 话音未落，她再次刺出一刀，扎进车夫另一边肩膀！ “啊！”车夫痛呼一声，眼中迅速充满仇恨，“莫小姐，我劝你三思而行！在下虽然不是什么声名显赫的人，在江湖上也是有朋友的！你若是如此对我，就不怕我的朋友们和你不死不休吗？” 莫颜挑眉嗤笑，“江湖？你是哪门哪派？有几个朋友？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未婚夫是雍王，堂堂战神，千军万马中杀敌如探囊取物，面对百万雄兵都不曾变色！ 我祖父是太师，朝中元老，门生无数！你的朋友们和我不死不休？呵呵，他们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别露出身份来，否则的话，我见一个杀一个！” 车夫：“……” 莫颜已经用发钗挽起长发，露出漂亮锋利的五官，强大的气场让车夫心头巨震。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娇小姐给吓住。 大腿上又一阵剧痛，莫颜小巧的下巴上沾了一滴血，似一颗妖艳的红痣。 车夫咬着牙，嘴里溢出痛苦的低呼，眼神中的恨意早已变成了惶恐。 莫颜手指用力抹去那滴血，无比嫌弃，“真脏。” 她再次抬手，刀光闪闪，车夫瞪大双眼，映着一片飞溅的血色。 夜幕深垂，街上点起灯笼，照亮京城的夜。 几个侍卫从雍王府后门出来，他们神色肃杀，腰间佩刀。 为首的人骑着马上，脸色阴沉，侧面的轮廓在灯光里线条凌厉，寒意逼人。 端九离用力握着马缰绳，粗糙的绳子硌着他的掌心，“仔细找，一有消息，第一时间发信箭！” “是！” 端九离心里万分后悔，他恨自己没有把莫颜送回府，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出宫？ 想到她现在不知身在何处，要独自面对什么，是不是害怕，会不会哭…… 端九离的心就被狠狠握住，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太师也得到了消息，坐着轿子匆匆赶到。 “雍王！”太师大喝一声，也不顾什么礼数了，匆忙下了轿子，把端九离扯下马，拉到一边，“你这么找，岂不是要明摆着告诉人，颜儿不见了，万一……有损她的名声，你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办？” 端九离深吸口气，语气坚定，“太师放心，这些人都是我的暗卫，他们不会被人发现，更不会泄露任何消息。再者，无论颜儿如何，我都会娶她的。” 太师心脏微微一颤，语气缓和不少，“王爷此话——让老夫感动，究竟是何人带走颜儿，王爷可有线索？会不会是之前那些追杀她的人？” 端九离漆黑的眸子闪过暗芒，“我刚刚审问过那三个人，他们都是山匪，上次是有人买凶杀人，幕后的人十分谨慎，他们也不清楚。” 太师心中焦虑，“是这样……老夫也派出了人暗中查找，不如老夫再去审审那三人，或许……” “不必了，”端九离垂下眼睑，语气淡淡，“他们已经死了。” “死……死了？”太师惊诧，“他们是重要证人，签供画押之后还需要交付到刑部，到时候……” “太师，他们追杀颜儿，本就该杀，若非那晚颜儿说留下他们，他们早死多时！现在颜儿下落不明，我暂时顾不上他们，等到颜儿平安归来，我定当亲自带人去扫平山寨！动我的人，从来都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端九离说罢，对太师拱了拱手，翻身上马，“太师，此时颜儿的事最为要紧，恕我不能奉陪，告辞！” 他一挥马鞭，夜风拂过他的袍角，翻飞如浪，淡淡的血腥气弥漫至太师的鼻尖。 太师微微睁大眼睛，他忽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看着端九离的身影融入黑夜，太师微合了一下眼睛，他怎么忘了，这位王爷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他杀伐果决，浴血从地狱归来，他是边境军中的神话，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太师按了按胸口，不知道……颜儿此时究竟在哪，他预感到，这场祸事，还远远没完！ 第28章 为她报仇 端九离坐在马上，在夜色中狂奔，他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派人追查了马车。 他没有告诉太师，马车已经出城。 坐在马背上，首当其冲，他看似沉稳冷静，心却像被整个挖走了，夜风呼呼透过，痛得他有些麻木。 他早就爱上这个小丫头，只是怕吓着她，选择默默关注，想着等她再大一点，就向太师提亲，可事情发展超乎他的预期，让他又惊喜又难以置信。 他像揣着一个巨大宝藏的孩子，又想让别人知道他欢喜得不得了，又怕别人知道惦记他的宝物。 可这欢喜还没有退去，莫颜又被人带走了。 端九离感觉自己像被分成两半，一半近乎崩溃疯狂，另一半竭力保持冷静。 “王爷，前面有情况！”他身侧的一名暗卫上前提醒。 端九离回神，抬头仔细看，果然看到黑夜中有一个黑点，马蹄声从远处顺风飘来。 他缓缓抬手，身后的人都进入戒备状态。 莫颜赶着马车，她实在有些累了，这一路上惊险异常，再加上没怎么吃东西，头都有些发晕，现在就是全凭一口气撑着。 她不能停留，必须得赶紧回去，否则城门关闭，她真得在城外过一夜了。 前面似乎有人来，她顿时提高警惕，手紧握着马缰绳。 如果是端六辰的人，那她就拼死一搏，宁可死了，也不能任由他摆布！ 她咬紧牙关，驾着马车向前逼近…… 天边星子微闪，月光从云层中透出来，莫颜看到黑夜中坐在马上的人。 他穿着玄色锦袍，头戴玉冠，乌眉精致如剔羽，眼睛凝视前方，黑沉冰凉，遥遥看来，带着淡淡杀机。 莫颜的心像瞬间停止跳动，耳边呼呼的风声刮过，万般情绪哽在喉咙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是端九离！ 端九离亲自带人来找她了！ 莫颜双手不自觉握紧，粗粗的绳子硌着掌心，却不觉得疼，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与此同时，端九离也认出了她。 他眼中的杀机和戒备刹那间退去，空洞的心像是瞬间被填满，在他腔子里狂跳。 对面驾车的是个女子，身上的衣裳不是她的，但她扬起的脸，漂亮的双眸，坚毅的眼神，就是她！ 端九离立即催马上前，马蹄翻飞，像踩在他心上。 到了马车近前，端九离没有下马，直接纵身跃到马车上，一手拉住马缰绳，一手把莫颜紧紧搂入怀中。 怀里的人娇小纤细，完全扣入他怀里，莫颜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闻到他身上的清冽香气，感受着他的温度，鼻子些发酸。 这一路上的害怕紧张，还有面对敌人时必须要保持的冷静，都在这一刻化成满满的委屈。 “九离，你来接我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身子软软的靠着他。 “对，我来接你了，颜儿，对不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端九离问完这话，才不舍得松开她，仔细打量，看到她衣袖上的血，目光陡然一缩。 “这不是我的血，”莫颜急忙解释，“车厢里，有个人。” 端九离派人回去给太师报平安，把马车停靠在路边，和莫颜进入车内。 一掀车帘端九离就闻到一股血腥气，那个躺在车厢里的人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没死，”莫颜低声开口，“我只是捅了他几刀。” 端九离偏头看她，莫颜笑了笑，斑驳的月光里笑容惨淡，“我挺狠的，是吧？” 端九离把刀抽出来，“还想捅哪？我帮你。以后这种粗活让我来干，你只要说就好。” 莫颜再次笑笑，这次笑中带泪…… 用力咬咬嘴唇，胡乱抹了把泪，她把出宫后的事对端九离说了一遍，端九离脸色阴沉，眼底的怒意似暴风雪。 “颜儿，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他把那个车夫扔给手下，又把车厢里收拾干净，把披风脱下来仔细铺好。 “颜儿，你在车里睡一会儿，我来驾车。” 莫颜也的确是困了累了，也没客气，“好。” 有端九离在，她彻底放松，很快睡着。 端九离轻轻下了车，放下车帘，亲自到前面驾车。 “王爷，属下来吧。” “不必，”端九离调转方向。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不回城吗？” “不急，”端九离目光寒气四溢，“随本王去办件别的事。” “但凭王爷吩咐。” “踏平山寨！” “是！” 这座山寨并不大，只有二十来号人，但个个都是好手。 他们有的是江洋大盗，有的是江湖杀手，还有的是杀人越货恶徒。 今天晚上这桩买卖也是拿钱办事，本来以为干看着不能吃，没想到最后却让他们开荤解了解馋。 “大哥，不是说这女人美若天仙吗？我瞧着也就那样。” “卖东西的，肯定得夸夸嘛，让你白吃还挑嘴？” “嘿嘿，也不是。我不是听说那位什么王爷看中了这个女人嘛，看来这王爷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你以为他们多么了不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王候将相，就他娘的有种吗！哈哈！” “对，大哥说得对！还是大哥有才学！” “去你娘的，老子要才学有个屁用！滚！” “嘿嘿，我去撒泡尿……没准一会儿还能再来一回……” 他晃晃悠悠出去，酒劲有点上头，站在墙根底下刚解开腰带，忽然感觉今天晚上的月光有点亮。 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眯着眼睛，抬头往墙头上看，眼睛缓缓睁大。 那是……刀！不是月光！ 他顿时醒了酒，刚要开口大叫，眼中刀光一闪，随后看到鲜血飞溅，天地翻了个个。 人头落地。 靠近门口的一个匪徒愣了一下，“什么声儿？” “不会是老三摔倒了吧？这家伙，刚刚还说再来一回呢！” “没出息的，我去看看……” 嚓！又是一道刀光。 血气在夜色中迅速弥漫，半个时辰后，火光映红了黑沉沉的苍穹。 莫颜听到声响，拧眉还没醒过来，就闻到一股子烟味儿。 她睁开眼睛翻身坐起，“九离！发生什么事了？” 第29章 随他们下黄泉吧 端九离在车厢外把手上的血擦干净，这才挑起车帘。 “没事，颜儿，别怕，有我在。” 莫颜揉着眼睛，看到他身后的火光，动作一时顿住。 “这是……这是哪儿？” “这是山寨，之前追杀你的人，还有今天晚上……都是这些人。” 端九离看着莫颜苍白的小脸，温软的像一朵一触即破的花，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疼。 “不过，我已经把他们杀了，你不必再担心。” 话说完，他微抿下嘴唇，心里又有些忐忑，“颜儿，会不会觉得我太狠……” 话音未落下，莫颜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杀得好！九离，谢谢你。” 端九离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心潮涌动，手僵硬着拍拍她的后背，生怕自己再贪恋，不忍放开她，“谢什么，伤害你的人，本就该是这个下场。” 莫颜眼珠转了转，“有没有找到阮柔儿？” “……”端九离犹豫了一下，“有，不过她……” “挺惨是吧？把她的头包上，带回城，到时候请你看出好戏。” 端九离在看到阮柔的惨相时，心都狠狠揪了一下，他当然不是心疼阮柔儿，这个女人阴狠歹毒，是自食恶果，罪有应得。 他是后怕，怕如果不是莫颜机敏，受罪受辱的就是莫颜了。 他不敢想，如果真的是莫颜，他会怎么样，就算杀光山寨所有人，把他们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他怒火的万分之一！ 他暗暗发誓，以后都要护莫颜周全，谁若敢伤害她一点，必要百倍千倍偿还！ 包括，这一次。 莫颜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由他扶着跳下马车，命人把那个车夫带过来。 车夫浑身是血，痛得脑子都迷糊了。 看到漫天火光，嗅到浓烈的血腥气，他又吓得清醒过来。 入目处一片玄色袍角翻飞，他艰难抬眼，看到一双寒凉黑沉的眼。 他俯瞰着自己，无声无息，如同九天之上的苍龙，收了利爪，目光遥远，逼迫，而杀机肆意。 莫颜轻笑一声，“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的未婚夫，你还有话要带给你的朋友吗？让他们来与我不死不休吗？” 车夫：“……” 莫颜笑意不减，声音欢快，“那既然没有，就此别过吧！你也随着他们去，免得一个人上黄泉路太过孤单。” 车夫还没来得及说话，端九离手起刀落。 好开心！未婚夫三个字，别说让他挥这一刀，多少刀也值了！ “这颗头，可要好好装起来，我还得备份礼呢！” 端九离带着莫颜进城，此时天光微亮，薄薄的雾气在山间林路上散开，早起的鸟儿欢快的飞来跳去，留下一路婉转的鸣叫。 莫颜没坐马车，和端九离乘一匹马，坐在他怀里，刚开始还兴致勃勃，没多久又困得睡着了。 看着她漂亮的小脸，端九离的心里满满的，多年的孤寂和冷漠，此时像有了依托，寒意散去，似这山中美景，终见阳光。 他满足的轻叹一声，下巴轻轻摩挲着莫颜的头顶，希望这回程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们到了城门的时候，城门已经大开，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醒了？”端九离声音带笑。 莫颜微红了一下脸，只害羞了一下下，“嗯，我饿了，想吃肉包子，还有香浓的粥。” “好，没问题。” 端九离脸上笑意深深，催马带她回王府，路上还亲自买了香满楼的肉包子。 王府也准备了早膳，热气腾腾的粥端上来，与几碟小菜。 莫颜洗漱完，白嫩嫩的手指抓着白胖胖的包子，吃得一脸满足。 端九离眉眼笑得弯弯，“慢点吃，没有和你抢。” “不行，我还急着去看好戏呢！晚了就看不着了。” “不急，我骑马带你去，保准晚不了。” 他们俩到了太师府门外，莫颜头戴着帷帽，没想到还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户部尚书宋文康的妻子，宋柳儿的娘亲，沈氏刚刚下轿。 她满脸焦色，快步走到台阶上，“莫颜呢？让她出来！” 门上的家丁见她气势汹汹，都提高警惕，“这位夫人，请问你是何人？” “我们夫人乃是户部尚书的正妻！今天来见你们的小姐的，还不快去禀告！” 家丁互相对视一眼，客气又略带强硬，“夫人请在门房稍候，小的进去禀告。” “放肆！本夫人岂会去你小小的门房，就在这里等着！最好让莫颜快点出来，否则，休怪本夫人无理！” 家丁快步往里走，半路遇到管家，把情况快速叙述一遍。 “太师上朝未归，大小姐……”管家拧眉，“罢了，我去吧。” 他刚走出前院，迎面遇到莫玉儿。 莫玉儿这一晚都激动得没睡好，派珠儿去了好几次莫颜的院子暗地打探，得知莫颜一夜未归，她一大早就起来梳妆，这几日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好不容易听说有人上门，竟是沈氏，她心里好奇，决定出来看看。 “管家，此事你不必管了，我去便好。” 管家垂眸，“二小姐，宋夫人似是有些怨气，您还是不要去了，以免冲撞了，稍后太师快回了。” 莫玉儿眼中闪过冷意，这个老东西！究竟是怕谁冲撞了谁？ “这不妥吧？宋夫人怎么说也是女眷，管家你虽然说是爷爷身边的人，但总归是男人下人，若是让街上的人瞧见，还以为咱们太师府不懂规矩。” 莫玉儿说完，不顾管家阻拦，带着珠儿出门。 她走到宋夫人面前行了个礼，“夫人，这厢有礼了，不知因何如此生气？” 沈氏扫了她一眼，嘴角勾出轻蔑的弧，“我当是谁，原来是庶出的二小姐。怎么？刚才那下人没说清楚吗？本夫人要找的是莫颜莫大小姐，而非是你。” 莫玉儿没想到这沈氏劈头盖脸的就说什么庶出，俏脸上不禁发烫。 珠儿在一旁道：“我家小姐虽是庶出，但我们太师府就两位小姐，不分什么庶嫡，一样尊贵！” 沈氏嗤笑一声，“这种说辞骗骗自己就行了，本夫人不信这一套，赶紧叫莫颜出来！本夫人有话问她！” 莫玉儿深吸一口气，恶向胆边生，“夫人，实不相瞒，我姐姐昨日出门，此时……尚未回来，你有什么事，不妨与我说，或许我能帮你解决。” 沈氏目光一闪，“什么？莫颜一晚上没回来？” 莫玉儿听她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心里总算舒坦几分，这个女人，还真是个神助攻啊！ 第30章 门前变故生 莫颜站在不远处看戏，莫玉儿和沈氏，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儿。 前世这沈氏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刚开始一双眼睛盯着太子，想把宋柳儿送到东宫，奈何太子妃家世也不弱，宋柳儿又不甘心做个侧妃，这才又把目光对准雍王。 为了嫁入雍王府，没少出些恶心人的招术，不过，那时候莫颜的心根本不在端九离身上，巴不得他麻烦缠身，不但不帮他解围，还幸灾乐祸来着。 现在想想，真是蠢得要命！ 这宋柳儿今世再想兴风作浪抢她的丈夫，那是不可能了！ 端九离紧绷着嘴唇，心里不爽，看着那两个女人，觉得无比讨厌。 “别生气，我们是来看戏的，”莫颜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端九离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心情缓解不少，“嗯。” 沈氏一听到莫颜夜不归宿，眼睛都亮了，声音也提高不少，“哟，本夫人还以为那莫颜义正言辞的有多清高！原来背地里竟如此行事！未出阁的大姑娘夜不归宿，啧啧，真是闻所未闻啊！” 莫玉儿一脸慌乱，“夫人这是什么话？我姐姐……并非夜不归宿，只是有事绊住了，你休要胡言，坏了我姐姐的名声！” 沈氏眯着眼睛，冷哼道：“得了吧，休要把这罪名往本夫人的脑袋上扣，莫玉儿，你家没有主母，任由你一个庶女兴风作浪，本夫人可不吃这一套！你一个庶女的心思，以为本夫人不懂吗？在此卖弄！” 莫玉儿被训斥的面红耳赤，心里暗骂这沈氏真是个活炮仗，什么话都说！ 她压下不耐烦，“夫人究竟何事？我姐姐不在，你若是不说，那就请回，改日再来吧！” “改日？”沈氏怒火上撞，“我等不了！莫颜那个杀千刀的，今日我定要和她算帐不可！她不回来，我就在这等，等到她回来为止。” 莫玉儿心里疑惑，她还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莫颜竟惹得沈氏如此恼怒。 莫颜听到这话，恍然明白过来，忍不住“扑哧”笑了。 她差点都要把这个小插曲给忘了，是了，当初在云裳阁的时候，宋柳儿出言不逊，她就小小教训了一下，让她变成红眼。 想必今天沈氏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氏是不能说出实情的，否则她女儿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 端九离见她笑，嘴角也跟着翘了翘，“笑什么？” 莫颜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端九离怔了怔，随即笑得宠溺又无奈。 沈氏咬牙切齿，“本夫人没有想到，堂堂太师府的大小姐，竟然如此无礼！” 此时有围观的人开始聚拢上来，莫玉儿心中暗喜，算算时辰，那些人也该来了！ 今日，就要让莫颜彻底毁了，永世不得翻身！她就是这太师府唯一的小姐！ 到时候祖父不疼也得疼她，因为他别无选择，她也得让祖父好好瞧瞧，这么多年，她莫玉儿也不是个无用之才，一直都是他偏心，瞎了眼！ 她按捺住心中窃喜，脸上满是忧色，“夫人，我姐姐最是懂礼数的，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沈氏不耐烦的推她一把，正想让她滚开，忽然路口那边马蹄声响，直奔这边而来。 莫玉儿转头看过去，马上的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斗笠，压得极低，根本看不见脸，身后似乎还驮着什么。 她眼底爆出喜色，心激动的狂跳。 果然，那匹快马到府门前时，抓起身后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人群左右散开，还没明白过来，那匹马已经又快速离去。 成了！ 莫玉儿简直要高兴疯了，手用力掐着自己，努力不笑出声来。 沈氏也吓了一跳，忘了要说什么。 围观的人有人大着胆子低头瞧，“这是……这是个人啊！” “好像是个女子！” 此人头上戴着黑色头罩，看不见脸，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露出带着青紫的肌肤，甚至……双腿之间的裙子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斑斑暗红，触目惊心。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玉儿给珠儿递了个眼色，珠儿跌撞着上前，“呀，大小姐！您怎么……天啊！这是怎么了？” 人群中“嗡”地一声议论开。 “老天！这是太师府的大小姐？” “刚才还说一夜未归……” “这是遇到抢劫的了吧？” “这……恐怕不只是抢劫吧？否则怎么会这么惨？” “听说大小姐还要嫁予雍王呢，这下……” 莫玉儿听着这些言论，欢喜得恨不能手舞足蹈，连日来的郁闷、暗气都统统消散！ 她听了半天，这才像回过神来，慌张的走下台阶，声音颤抖，“姐姐……我的姐姐！你怎的如此……快，快去请大夫呀！” 她扶着地上的人，手指颤抖，眼泪滚滚，好不可怜。 她这么一哭，其它的人更加认定，这就是太师府的大小姐。 沈氏在一旁瞧着也诧异万分，没想到上门来质问，还碰上这么一出。 这可是……太好了啊！莫颜这算是完了，那赐婚的事铁定没戏了，自己的女儿又大有希望！ 她激动的绞着帕子，也不讨什么公道了，等着后续发展。 此时，从门里又跑出一个人来，小脸通红，眼睛都瞪圆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 “闭嘴！谁说这是我家小姐？珠儿，你这个贱婢，我要打死你！” 月儿像发了疯，挥着扫帚就奔向珠儿，珠儿还在假模假式地抹泪，劝说着莫玉儿，被打了个正着。 珠儿的头发也散了，还被挂下几缕，疼得厉害。 “月儿！你疯了不成？如此的没有规矩！” 月儿大声喝道：“你们如此诬蔑我家小姐，我还要什么规矩？你个嘴贱的东西，也配和我说规矩！” 珠儿不服，“我哪里胡说了！你瞧瞧，这是不是大小姐的衣裳！” 月儿低头一瞧，握着扫帚的手就是一抖，迅速湿了眼眶，她怎么能不认得？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这身衣裳，是小姐进宫之前，她帮着小姐换上的。 难道……月儿用力的晃晃头，不，这不可能！ 珠儿看着她的模样，眼中闪过得意。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呼。 第31章 去你的侧妃 “太师回府！” 太师一夜也没有怎么睡好，虽然后来收到端九离送来的消息，但是没有亲眼见到，总归难以心安。 早早又起来上朝，在轿子里养了一会儿神，忽然又听到闹哄哄的。 众人听到太师回府了，都自觉退开一条路，看向他的目光有点同情。 太师官声不错，每到重要节日还会开粥棚，做些漂亮好吃的枣糕，百姓们都交口称赞。 见到他回来，莫玉儿泪眼摩挲的上前，“爷爷！大姐姐她……不好了！” 太师心里“咯噔”一下，眼睛盯着她，“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好了？” 莫玉儿泣不成声，“爷爷，您，您瞧……” 她侧身避开，露出地上的人。 太师眯着眸子仔细一看，脑子里轰然一响，眼前一阵阵发花，身子晃了晃。 莫玉儿心里痛快至极，脸上却是一片心疼，双手搀扶住老太师，“爷爷！您可要保重啊，大姐姐身遭此难，还要靠着您撑着呢！爷爷，您放心，孙女也会好好照顾大姐姐的……” 太师深吸一口气，月儿快步过来，双眼通红，眼神却是坚定，“太师！奴婢不信，大小姐聪明机敏，奴婢不信大小姐会……” “月儿！”莫玉儿出声喝断，“你这是做什么？现在人都在此处，你说这些是要往爷爷的心口上撒盐吗？” 太师推开莫玉儿，步子沉重，心提到嗓子眼，像是有两个人在拉扯。 雍王明明派人说，已经接到颜儿，平安无事，他当然是相信的。 那眼前这个是怎么回事？这也明明是颜儿的衣裳，他断不会认错。 不论如何，他都要撑住，就算颜儿遭此大难，那他也要为颜儿遮风挡雨！把那些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哪怕是不要官职，豁出老命，也定当报此仇！ 嫁不出又怎样？大不了辞了官，带着颜儿四处游山玩水，也是自在逍遥！ 短短瞬间，老太师心中千回百转，刚刚险些被痛苦击倒，现在已又稳如泰山。 莫玉儿低声道：“爷爷，我已派人去请大夫，只是，看姐姐这伤，还是要找个稳婆……”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老太师抬眼看来，目光沉冷充满锐气，“退到一旁！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张口闭口颜儿受伤，还不如一个丫头稳重！” 莫玉儿猛然咬住嘴唇，心里涌起浓浓不甘，这个老不死的！明明莫颜都成了这样，他还在坚持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才是太师府最完美的小姐吗！ “太师！”人群外又传来一声呼，声音带着焦急和痛意。 太师回首，看到从马车中急急冲下的端六辰。 端六辰几步到了近前，太师拱了拱手，语气淡淡，“庆王殿下，老臣现在心情不佳，还请您不要见怪。” 端六辰面露焦色，“太师哪里话，此非常时期，还顾什么虚礼？本王不在意这些！” 太师苍眉微挑，“非常时期？” “是啊，本王听说，莫大小姐身遭横难，怕您悲痛，这才赶来。” 太师喉咙里溢出一声笑，“老臣也是刚刚得知，王爷已然知道了，还是王爷的消息更灵通些。” “……”端六辰脸上略过一丝尴尬，“也不……” 太师却已转过身去不理他，伸手去掀地上那人头上的黑布。 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人！ 端九辰拉住他的手臂，“太师，本王有一言。” “何事？” 端六辰脸色严肃，目光真挚，字字充满深情，“太师，本王心中对莫大小姐仰慕，愿娶她为侧妃，若是您首肯，本王立即去向父皇请旨！” 太师似笑非笑，“侧妃？” “正是！”端六辰行了个礼，“莫大小姐虽然名节受损，但本王以为，她……” 端六辰的目光往下一掠，这才看清地上人的惨状。 他不禁呆住，不是说了，只把人带走，送来的时候只可打昏，其它的不准动，完好无损吗？ 他之前想给莫颜个正妃，毕竟是为了太师，可莫颜之前与他作对，他心生恼怒，决心给莫颜一个教训，这才想着毁她名节，只给她个侧妃。 可眼下……明显是没有保住完碧之身！ 这样的女子，他还怎么能要？别说侧妃，就算是通房也不行！ 他又恼又气，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的，那些人竟然敢私自地事，不遵他的令，破坏他的计划！ 莫玉儿在一旁瞧着，心中暗想，想让莫颜做侧妃？那怎么可能？ 她必须要毁了莫颜，这样为了拉拢太师府，端六辰才会更哄着她，敬着她，她才能稳坐正妃之位！ 太师瞧着端六辰这脸色微变，心中越发鄙夷，“王爷倒是说呀？老臣还等着听呢！” 端六辰噎了口气，娶莫颜？他现在可不肯了！ 太师短促笑了一声，“王爷，老臣的确不肯，我这孙女不才，却自小是我手里的宝，并非什么人都能娶得走，再说，皇上还说要为她和雍王赐婚，王爷，您却当众要说什么侧妃，老臣惶恐，可不敢和您一起违抗圣意。” “太师，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是哪个意思？您不必和老臣说，不如去和皇上说吧！” 太师一甩袖子不再理他，把心一横，手指刚碰到那块黑布，忽然听到一道清锐的声音，“爷爷！您下朝了？怎的门前如此热闹？” 太师听到这声音，心头一颤，收回手猛看向府门口。 只见从府里走出一道清丽的身影。 她穿着樱草绿色衣裙，乌发轻挽，只别了一支水润的翠色珠钗，眉眼含笑，似盈盈春光。 莫颜！ 太师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哈哈！颜儿！快来，这里有个稀罕玩意儿！” 莫颜一脸懵憧，假做不知，提着裙摆走下台阶。 来到太师近前，低头一瞧，惊呼了一声别过头，“呀！这是谁呀？哪家的姑娘如此命苦？怎的都愣在这里？还不速速抬进府中医治？免得让人看了生出闲话，岂不是要逼死这姑娘！” 一语如同点醒梦中人，众人的目光唰一下子都对准莫玉儿。 看看莫大小姐，不管是哪家的姑娘先说救人，顾及姑娘名声，而这位莫二小姐呢，哭得泪人一般，却只字不提抬人进府，只在这里任人议论！ 月儿见到莫颜，一下了就哭了，抱住她的手臂，“小姐，奴婢就知道您没事，刚刚……她们还咬定这个人是你……” 莫颜狭长的眸子闪过危险的光，偏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莫玉儿，“哦？是吗……” 第32章 太师三连怼 莫玉儿一脸的懵。 刚才心里疯狂的喜悦还没有退去，突然又看到莫颜完好无损的从里面出来，诧异、惊愕又瞬间席卷了她。 不得不怀疑，究竟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眼睛出了问题。 一旁的端六辰也是无比错愕，这颗心像不停的抛上落下，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眼睛盯着莫颜，脑子里迅速盘算，这不可能！昨天晚上他已经得到了山寨那边的消息，说事情很顺利，莫颜一个弱女子，即便再聪明，也不可能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 莫太师可是只老狐狸，门生众多，或许他一早做了安排？让人冒充莫颜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再把地上这个真的抬进府里去？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把心一横，“莫小姐？你好好的在府中，怎么会……有这种传言？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掀地上女子的面罩。 他就不信了，如果面罩掀开，此人才是真正的莫颜，那面前这个假货也就无可辩白了！ 太师眸子一眯，伸手拦住，“王爷，这么做不好吧？刚刚我孙女说了，这姑娘已经够可怜的，还是给她留几分面子吧！” 端六辰闻言，越发觉得有鬼，觉得自己猜对了。 他心头狂跳，“太师此言差矣，本王也是为了莫小姐好，若是这女子因此有什么不好，那……本王负责便是！” 说罢，他不容分说，用力一掀！ 面罩下的真容露出，引得周围的人一阵惊呼。 “啊！天哪！” “我的娘哎……这也……” 有胆子小的吓得别过脸去，捂着胸口直喊“阿弥托佛 ”。 莫颜也是头一次见到阮柔儿被欺辱之后的模样，之前是端九离直接罩上了头，没让她瞧。 阮柔儿已经面目全非，脸红肿高大，左眼下一片乌青，现在已经发紫，右眼肿得根本睁不开，只剩下一条细逢，眼角还流了不少血，已经干涸。 鼻梁骨应该是断了，看起来特别奇怪，她的左耳……也不见了。 莫颜心突突的跳，双手不自觉紧握，指甲掐着掌心，却仍旧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若非她机警，那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她了！ 端六辰眼睛霍然睁大，满目都是不可思议，这……怎么是阮柔儿？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师摸着胡子，一脸严肃道：“王爷，老臣多谢你为了我孙女着想，也愿意相助一二，您说愿意为此女负责，不如先去向皇上请旨，把此女接回去封为侧妃。” 端六辰：“……” “王爷放心，若是皇上不允，老臣会替您说话的，毕竟您的这番仁义，老臣都看在眼中。” 端六辰嘴唇颤抖，面容都有些扭曲，“多谢太师，只是本王……本王刚刚是以为……” “以为什么？”莫颜漫不经心的开口，“王爷是以为，此女是臣女？那臣女倒是奇了，这脸上戴着头套，身上又无任何信物证明身份，王爷怎的就认准了是臣女？还向爷爷提什么侧不侧妃的？” 莫颜偏过头，斜斜睨向脸色苍白的莫玉儿，“王爷这想法，倒是我这庶妹，如出一辙。真是让人赞叹！” 端六辰如今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 莫玉儿认出是阮柔儿，又看到她的惨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 她吓得忍不住想要尖叫，只觉得莫颜的目光如同带着钩子，把她的心脏都要硬生生的勾出来。 她勉强稳住心神，眼泪汪汪的上前，“姐姐……我只是关心则乱，急得糊涂了，看到这个人身上的衣裳和你出门前穿的一样，你又一夜未归，我这才慌了心神。” “一夜未归？”莫颜一字字重复，“谁跟你说，我一夜未归？” “我……”莫玉儿张口结舌。 她总不能说，是买通了莫颜院子里的丫环，又派人一直暗中盯着，偷偷去看了好几次吧？ “呵，妹妹你还真是闲得很，你姨娘被禁足在佛堂，你不管她，倒有闲心总盯着我，我昨日傍晚就被太后派人送回，只因要研制密药，就从后门入府，怎么？妹妹如此聪慧，就忘了去后门打听打听？” 莫玉儿心头恨得滴血，脸上却只能委屈，“姐姐这是说得哪里话？妹妹真的只是担心姐姐……” “别，你的担心我承受不起，之前担心我，就去宫里跳了支桃花舞，现在又担心我，众目睽睽就指着个陌生女子说是我，你这一次比一次狠呐！” 周围的人看向莫玉儿的目光都充满轻蔑和嘲弄，“啧，这庶女，真是上不了台面！” “亏我刚刚还觉得她心地善良，看来真是我瞎了眼！” “不是你瞎了眼，是人家呀……嘿嘿。” 这些话犹如耳光，不断的打过来，莫玉儿的脸上又臊又烫。 人群外马蹄声来，有人高喝一声，“雍王殿下到！” 议论声当即停止，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端九离头戴翠玉冠，身穿月白色暗纹锦袍，乌眉精致如剔羽，一双眸子幽深似海，睥睨扫来的一瞬间，似一把出鞘的寒剑，让人不敢直视。 他微微偏头，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清冷似冰珠滴落，“六王兄，我听说你要纳侧妃了？” 端六辰无言以对，这消息……这么快的吗？ 端九离翻身下马，擦过他走向莫颜，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声音低不可闻道：“若是纳侧妃可得和我说一声，给你送份大礼。” 端六辰并没有听得太真切，但心头莫名的一慌。 莫玉儿看着端九离，眼神近乎痴迷，她提着裙摆上前，“雍王殿下。” 端九离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无视，只对莫颜轻笑。 他笑起来仿佛刚才万千冰雪又瞬间消融，春光只给了莫颜一个人。 “颜儿，我差人买了桂花蜜糕，放在你屋子里的桌上了，去吃呀！” 他小声嘀咕，莫颜听着眼睛含笑，“真的？” “爷爷！”莫颜当即拉着太师的衣袖，“这女子既是庆王殿下相中了，那就让他带回去好好医治吧，您下朝也累了，回府去歇息吧。” 太师点头，对着端六辰拱拱手，“王爷，那就麻烦你了，您宅心仁厚，老臣看在眼里，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太师府也愿意出一份力。” 他说完也不等端六辰拒绝，“来呀，备马车，垫得厚一些，送这位姑娘去庆王府，另外，拿上我的帖子，去京兆府，让府尹大人帮着查一查，看能否查明这姑娘来历。” “是，太师！” 家丁匆忙去了，没多久拉出一辆马车来，小心翼翼把阮柔儿抬上去，规规矩矩站在端六辰面前，“王爷，请吧！” 端六辰：“……” 这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一般，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太师转头对着众人道：“多谢诸位，老夫恳请大家，若是日后听到有谁再借此事诬蔑我家颜儿，还请诸位仗义直言！” “太师放心！” “大小姐聪慧仁义，谁要敢乱说，定当撕他的嘴！” 莫玉儿：“……” 太师冷冷扫她一眼，暗含警告，“怎么？你也跟着去瞧瞧？” 莫玉儿低下头，掩住眼中恨意，“孙女不敢。” “不敢？”太师意味深长，“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太师一甩袖子，往府里走，看到站在台阶上的沈氏，丝毫不客气，“宋夫人，宋大人今日上朝还活蹦乱跳的，一无灾二没病，怎么会让你来我府门前闹？” 沈氏：“……” 莫颜在一旁拼命忍着笑，爷爷三连怼，厉害厉害！ 沈氏深吸一口气，上前挡住太师和端九离，“王爷，臣妇有话说！” 第33章 颜儿是我的人 端九离拉着莫颜后退一步，把她护在身后。 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氏，“宋夫人与本王有什么话？” 沈氏抬了抬下巴，“王爷，臣妇今日可不是来无理取闹的，实在是这莫小姐欺人太甚！” “哦？你倒是说说，她欺了谁？又怎么个甚法？” “她在云裳阁，欺辱我女儿，现在云裳阁不断中止了和我们宋府的协议，我女儿还……还……” “还如何？”端九离眸子微眯。 沈氏抿住嘴唇，总不能说自己的女儿变成了兔子眼吧？ 她压下心头一口恶气，怒目盯着莫颜，“莫小姐，你出来说话！躲在后面算什么本事？” 莫颜也不惧她，偏头露出优雅温和的笑，“宋夫人，你要我说什么？说宋柳儿她……” “你住嘴！”沈氏又急忙喝止。 太师挑了苍眉，嘿，我这个爆脾气…… 他刚要说话，端九离似笑非笑的睥视着沈氏，“宋夫人，你最好心里有数些！这是太师府，颜儿是我的人，不是你一个小小尚书夫人可以呼来喝去的！即便是宋文康，当着本王的面，也不敢如此无礼！” 沈氏心头一跳，不禁生了畏惧，可又不甘心，“王爷，臣妇无意冒犯，实在是……” “你说云裳阁停了与宋府的合作，那你去找云裳阁，跑到这里来闹什么？若是你女儿有什么事，首先反省一下自己，是否教女无方？有事说事，有病治病，但这些都与颜儿无关！” 端九离字字铿锵，斩钉截铁一般。 沈氏被噎得无话可说。 太师又把挑起的眉收回，没有发挥的余地啊！ 真是，也不说留下两句，让老夫说说！ 莫颜被端九离护在身后，眉眼笑得弯弯，睫毛都甜得滴蜜。 她悄悄扯了扯端九离的袖子，端九离回头看她，表情温情，无缝切换。 “怎么了？气着了？” “不是，”莫颜清清嗓子，对沈氏道，“宋夫人，宋柳儿是病了，那日在云裳阁，我就看出来，提醒她来着，她不听，现在应该是病发了。” 沈氏一愣，强捺下心中怒意，“你说……是病？” 莫颜压低声音，目光闪烁，“不然呢，难不成我说谁谁就……那我现在说说你，如何？” 沈氏吞了口唾沫，双手紧握，“那我去找大夫！” 莫颜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在她身后提醒，“若是旁人治不好，记得来客客气气请我呀！” 沈氏的脚步一顿，扭头看着她，“你……你会医治？” “那是自然，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小小眼疾。” 沈氏一咬牙，转身走了。 不到最后一步，她是不会请莫颜的！ 莫颜拉着端九离进府，太师跟在身后，还等着他们把昨天晚上以及刚才的事好好说给他听，不料，这俩人半路改了道，竟然是直奔着莫颜的院子去了。 太师气得一跺脚，可恨！ 这算什么？把他的花连花带盆端走了不算，还时常到他面前来显摆！ 真真是岂有此理！ 莫玉儿走在最后，灰溜溜的想悄悄回院子。 “站住！” 太师一声喝，莫玉儿身子僵住。 “爷爷……” “你别叫我，”太师冷声打断，“莫玉儿，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最好安份些！你一再试探我的底线，最终只会自掘坟墓！你若再敢对颜儿有什么歪心思，就不要怪我无情！” 莫玉儿心如刀割，满腔怨恨和不甘。 “再有下一次，我也不会让你去出什么家，不会罚你庄子上，我会把你和你姨娘除去族谱，逐出莫家！听懂了吗？” 太师低哑的嗓音中充斥着浓烈的怒火和恨意，如惊雷一般劈在莫玉儿的头顶。 她霍然抬头，呼吸都停住，脑子里嗡嗡作响。 太师懒得看她这张脸，一甩袖子转眼走了。 莫玉儿身子晃了晃，珠儿急忙扶住她，“小姐，您没事吧……” 一口气哽在莫玉儿的喉咙里，她什么也没说，踉跄着回院子。 没多久，屋子里就传来疯狂的砸东西的声音…… 莫颜心里喜滋滋的，这次虽然惊险，但一次解决了三个麻烦。 可谓是一箭三雕。 阮柔儿，即便是身上的伤治好了，也不能再说话，她又不识字，就成了一个闷嘴的葫芦，不怕她再掀什么风浪。 那个车夫，恶棍！已经死在山寨，以后也不会再够成威胁。 还有那个山寨中的匪徒，不能再被端六辰所用，要知道前世这些人可没少替端六辰做恶事，算是切断他一条臂膀，为民除害。 再就是……眼前这桂花糕，可太好吃了！ “好吃吗？”端九离问。 “嗯嗯，”莫颜含着糕点头，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满足的小猫咪。 “那多吃点，”端九离又给她夹了一块，“还想吃什么？我着人给你买。” 莫颜眼睛晶晶闪亮，“要不，咱们去街上吧，在家里吃多没意思。” “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端九离心头扑通扑通的。 他当然想，想带着莫颜招摇过市，恨不能在人前转个遍，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捡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 可是，现在毕竟还没有赐婚，他担心会影响莫颜，顾及她的名声。 “当然愿意呀，”莫颜红润的嘴唇上粘了一点金黄色的桂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过来，我告诉你，”莫颜招招小手。 端九离情不自禁的靠近她，鼻尖传来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和着桂花香，让他心神微荡。 “跟你一起出去，人人都知道我和你是一对啦，这样的话，皇上就是不想赐婚也不成了，我就跟定你了，你不要我我就哭！怎么样？怕了吧……”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凑上来，红唇印在端九离的嘴唇上。 他的唇有点凉，是他独有的清冽香气，莫颜觉得好奇，眼睛眨呀眨，长长的睫毛扫着他的脸。 微微的痒。 端九离眼前像绽开了烟花，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那痒似乎一路窜到心底，某处微微松动，长出嫩嫩的芽，溢出满满的欢喜。 莫颜的唇又暖又软，还有微微的粘，许是吃了桂花糕的缘故…… 这细小的感觉此时无限放大，端九离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他想，把这些感觉都记住，一丝不漏的记在心里。 阳光似金，笼罩在两个人身上，美好似乎定了格，屋子里旖旎一片……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雍王殿下可在？小的有要事！” 第34章 霞光镇的隐患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莫颜退回到原处坐好，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闪发光，像藏着无数的小星星。 活像是一只偷吃成功的小猫儿。 端九离的耳朵也红了，他却不敢看莫颜，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手，手指慢慢缩成拳。 “我……我去看看，外面有什么事。” 他站起身急步往外走，走了两步似乎又不舍，偷偷回头看莫颜。 莫颜也正偏头看他，眨了眨眼，眼中含笑。 端九离呼吸微窒，又转身回来，捧着她的脸，舌尖一卷，把她唇上的那粒桂花给卷走了。 然后，他逃也似的离开。 莫颜瞪大眼睛，呆愣了片刻，手指缓缓摸上嘴唇，忽然笑出声来。 报信的是前院的家丁，在太师的书房那边做事的。 “何事？” “回王爷，太师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哦？”端九离点点头，跟着他去书房。 太师正拿着一封信看，见端九离到了，站起身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他的唇上有一抹可疑的红。 那红色和他的嘴唇并不太相符，似乎过红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师觉得……好像嗅到了一股香气。 他心头顿时泛酸，脸上刚露出的笑又迅速消退，刚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哼。 端九离看着他这一瞬间的变幻，莫名觉得眼前的太师似乎有些傲娇。 可是，他在傲娇什么？ 端九离摸不着头脑，“太师，有何事与本王相商？” 太师捏着胡子，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端九离：“？？？” 太师别扭了一会儿，把那封信往前一推，“王爷看看这个。” 端九离拿过来一瞧，“太子哥哥的信？” “嗯，太子说，已离开江南返回京城，不过，路过霞光镇，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让老臣带人过去一趟。” 端九离迅速把信浏览了一遍，眉头紧锁，“这……似乎麻烦不小啊！” “正是，”太师手抚着额头，“所以，老臣要即刻进宫请旨出京，赶往霞光镇，只是……” “太师可是不放心颜儿？” 颜儿，颜儿，叫得好生亲切！ 太师暗暗腹诽，“啊，王爷也瞧见了，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老臣现在还糊涂着呢，人老了，不中用了，也没人给解释解释。” “……”端九离。 他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点心虚，“太师，是本王疏忽了，一时忘记和说说事情始末。” 他快速讲了一遍，太师听得心惊肉跳，一下子站起来，“山匪？庆王他怎么敢！” “但我们没有证据，他狡猾得很，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证据，口说无凭，不过山寨已平，暂时不会再有什么风浪，我和颜儿商议着，暂时隐忍不发。 不过，我绝不会这么算了，定会让他吃些苦头。 颜儿的安全您也放心，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太师一口气堵在喉咙，“庆王敢如此暗害我的颜儿，这事绝不能善罢甘休！且让他太平几天，等老臣回来，定当也给他添添堵！” 他抬眼看着端九离，“颜儿就是我的无价宝，什么样老头子我也稀罕，谁要敢欺负我孙女，我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斗一斗！” 端九离清清嗓子，太师你这警告未免也太明显了点…… “太师放心，我记住了。” 太师哼了一声。 端九离想再去找莫颜道个别，太师却不容分说，拉着他一同出府。 皇帝那边也接到了太子奏折，痛快的答应了太师出京的请求。 “太师年事已高，霞光镇虽然不算太远，但也要两天的路程，一路奔波劳苦，万望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老臣多谢陛下关怀，定当不负圣恩，早日助太子解决此事。” “好，太师先走一步，朕即刻下旨，让太医院安排人手，随后就到。” 太师略一沉吟，压低声音，“皇上，此事还是不宜声张，刘院判前阵子不是告老还乡？他这两日就要启程，不如让他随老臣一同去，也可避人耳目。” 皇帝点头，“太师所言极是，事态尚且不明，的确不该声张，以免引发恐慌，就依太师所言，让刘院判一同前往，再让他挑上几个帮手，就说有事告假，朕一同准奏。” “是，老臣遵旨。” 皇帝起身走到太师面前，语重心长，“太师，太子是一国储君，你是他的老师，务必保他平安回来。” “是，老臣定当护太子周全。” 太师出宫匆匆回府准备，命人去给莫颜送了消息。 “爷爷，您要去霞光镇？” “不错，”太师微叹了口气，“颜儿，爷爷回来没几天，又要离京，你这边又……爷爷实在不放心，没事的时候就少出门，出门就多带点人手，知道吗？” “爷爷，我不妨事，”莫颜心中焦急，“倒是您，千万小心，生病和没病的人要迅速分开，您切莫碰那些人的东西，尤其是餐具和茶盏什么的。” 太师一怔，“颜儿，你怎知我去霞光镇是因为那里……疑似发生瘟疫？” 他只派人告诉莫颜，他要去霞光镇，可没说是什么事，就是怕莫颜担心。 莫颜一噎，糟糕，大意了。 前世的时候，霞光镇也发生过一次瘟疫，太师也去了，正是因为如此，才大病了一场，虽然后来好了，但身体一直很差，要靠药物维持，每次犯病都无比痛苦。 莫颜更知道，这次的瘟疫非同寻常，而端六辰也正是因为这次瘟疫，取得了皇帝的信任，获得了民声和百官的支持。 前世的这个时候，莫颜的医术还是个半吊子，也没去霞光镇，所以对这场瘟疫也只是听说，爷爷病倒之后，端六辰时不时过府探望，两人的感觉也是在那个时期急速升温。 现在听到霞光镇这个名字，莫颜就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去霞光镇闯一闯！ 端六辰，想借此机会上位，做梦吧！ 莫颜打着哈哈岔过话题，祖孙俩互相叮嘱着，送了老太师出门。 她回忆着爷爷当时的症状，想着迅速配齐草药，做好准备。 不过，有些事情也得抓紧时间做一做，该出气的得出了，这样才能痛快上路。 第35章 隔岸观火 夜色渐深，街上的灯也陆续熄灭，打更声不时传来，衬得夜色更加幽静。 两道人影迅速闪过，打更人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察觉。 莫颜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手紧紧抱着端九离，看着脚下的树木屋舍。 原来，从高处看京城，竟然是这样的！ 夜风好凉，夜色好美！ 端九离感觉到她的惊喜开怀，嘴角也不自觉翘起，特意带着她绕了远路，几经辗转，才到了庆王府门外。 他稳稳的落在一棵大树上，把莫颜圈在怀中，“瞧，那就是庆王府。” 夜色虽深，但庆王府还亮着不少灯火，巍巍王府，如同一只即将入睡的巨兽，半合了眼睛。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莫颜疑惑。 “带你看风景，”端九离漆黑的眸子飞快划过一道暗芒，“颜儿，你知道这世上最壮丽的风景是什么吗？” “是什么？” “隔岸观火。” 话音落，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异响。 紧接着，莫颜就看到无数支箭拖着长长的火尾，直奔庆王府！ 那些箭无声无息，如同夜空中坠落的流星，照亮夜空，转瞬又消失在不远处。 火落在庆王府，很快，下面冒出火光，浓烟滚滚，刚刚还巍峨的王府，像被惊醒的巨兽，屁股上着了火，慌不迭的又跳又叫，狼狈不堪。 “走水啦！走水啦！”一声声尖叫划破夜空，撕开黑暗，无数人影奔跑，开始救火。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下面尖叫声起，莫颜才回过神。 她忍不住笑出声。 这……这也太过瘾了吧！ 端九离笑意更深，火光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虚幻，但他眼中的笑却是温暖又真实。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开心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莫颜高兴。 莫颜笑够了，又有点担忧，“这样的话会不会连累你？那些箭……” “无妨，那些箭，是我的暗卫特有的，带着火光冲入，火到箭也就烧没了，什么也剩不下，他就是怀疑，也没有证据，还有比这更糟心的吗？” 莫颜笑得似奸诈的小狐狸，“九离，你好聪明，真是厉害！吓死他，哈哈，我好开心！” 俩人坐在树梢，看了大半夜庆王府的火，烟还在冒，黑漆漆的一片，显然是受损程度不小。 然而，这还没完。 救火队刚刚离开，端九离又一指大门口，“你瞧。” 几条黑影如同鬼魅，悄悄落在庆王府门口的屋檐下，似乎是在系着什么东西。 月光穿透云层，莫颜凝眸仔细一瞧，那是…… 她忍不住抱住端九离，“好狠！不过，我好喜欢！” 端九离的身子一僵，心却暖了。 次日天光大亮，庆王府还没开门，门口就有不少人在往这边瞧，不敢太靠前，又不舍离去。 庆王府门上小厮打着吹欠，挂着两个黑眼圈开门，迷迷糊糊瞧见这么多人，不禁有点纳闷。 无意中抬头一瞧，眼睛霍然睁大，双腿一软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往里爬。 “王爷，王爷！不好了……” 端六辰还没有醒，前天晚上他就没怎么睡，不过，那是因为激动兴奋，只等天明去太师府门口看热闹捡便宜。 可谁知道，便宜没捡成，还惹了一身的麻烦，得罪太师就不必说了，还把他乳母的女儿阮柔儿给搭了进去。 回府之后，乳母是又哭又闹，吵得他脑仁都疼。 阮柔儿被抢救过来，但也是个废人了，不能说话，眼睛也瞎了一只，耳朵也少了一只。 简直就是…… 他想发火，却又完全摸不着头脑，即刻派人去山寨那边询问情况，可派去的人却一去没回头。 他正愁得睡不着，结果王府又突然走了水，这大火烧得把天都映红了…… 直到快天亮，他才勉强找了个地方睡着。 睡着了也不踏实，总梦到惨兮兮的阮柔儿，张着流血的嘴向着他说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忽然听到外面的呼喊，大叫“不好了”，他一下子惊得醒过来。 积压了满腔的怒火再也忍不住，鞋也没穿，跑到门口拉开门，把抄起的茶壶扔了过去，“嚷嚷什么？爷我还没死呢！” 小厮被砸破头，跪在地上哆嗦着回话，“回王爷，门外……门外……” “门外怎么了！好好说！” “门外屋檐下挂了好几个人头！” “什么？”端六辰以为自己听错了，觉得不可思议，“外面怎么了？” “大门口，挂着好几个人头！” 端六辰心惊肉跳，穿上鞋披着外裳往外走，这一路腿都有点发飘，脑子里乱嘈嘈的。 门外聚不少人，此时东方大亮，阳光照在人头上，个个表情狰狞可怖，像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 端六辰一眼看到为首的那个匪徒，他满脸是血，刀口处的肉翻卷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正好和他相对。 端六辰只觉得心头一个激灵，胃口里一阵翻涌，差点吐了。 他脑瓜子嗡嗡的，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明明都是好手，谁能一下子把他们都斩杀了？ 他一直暗中送钱养着他们，就是想到关键的时候有大用！ 可现如今，只用了这么一次，不但出了大岔子，这些人还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几年花的钱也都打了水漂…… 端六辰又气又心疼，捂着胸口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弄下来，都是木头吗！” 端六辰心口突突的跳个不停，他猛然想起，昨天端九离说过的话。 他好像说什么……“大礼”，难道？！ 端六辰惨白着脸，眼中冒出凶光，端九离，你怎么敢？ 我跟你没完！ 一时之间，庆王府着了大火，早上门前又被挂人头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端六辰怀疑端九离，却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也见不得光，他暂时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莫颜在府里听到这些消息，一边和月儿说，一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丫环香草悄悄退出去，脸上的笑意一收。 月儿察觉到她的情绪，“小姐，怎么了？” 莫颜冷笑，“没怎么，有人的心大了。” 第36章 生意完蛋 莫颜早知道，莫玉儿能够时刻关注她的动向，就是这个香草报的信。 这次莫玉儿的计划失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香草，香草也急着对她表忠心，可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 所以，莫颜决定暗下不提，让香草和莫玉儿继续作。 果然，一听到端六辰的消息，香草就急忙给莫玉儿送去了。 一见到她的面，莫玉儿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贱婢！你居然敢骗我！害我栽了如此大的跟头！” 香草脸上火辣辣的疼，也不敢伸手去摸，眼中含泪道：“小姐，奴婢怎么敢欺骗您呢？真的是……大小姐那天晚上真的没有回来！” “你还敢说！”珠儿过去推了她一把，“当我们都瞎了不成？” 香草被推倒，又跪直了身子，“小姐，奴婢百口莫辩，但奴婢对小姐的忠心天地可鉴！小姐，奴婢这次来是听说了一个消息。” 莫玉儿强捺下火气，把一根钉子放进莫颜的院子里不容易，香草暂时还是得用。 “什么消息？” “是关于庆王殿下的。” 莫玉儿听完，不禁心惊肉跳。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人头？光是听不用去现场看，莫玉儿就觉得受不了。 珠儿也白了脸，慌张问道：“小姐，庆王不会是……要倒了吧？” 莫玉儿抬头盯着她，珠儿急忙低下头，“奴婢失言！庆王殿下是皇子，养母是周贵妃，只不过是一时被人暗害罢了。” 莫玉儿摆摆手，让她们俩出去，她思索再三，还是应该给庆王送封信。 正左思右想，珠儿又进来了，“小姐，周掌柜来了。” 莫玉儿的眼睛一亮，“哦？快请！” 周掌柜是徐姨娘名下绸缎庄的掌柜，这个时节来，一定是收好了生丝，织好绸布，来给她送银子了！ 莫玉儿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呕了这些日子的气，总算有件顺心的事。 周掌柜今年四十来岁，眉眼间都透着精明，今天到府见不到徐姨娘，他这心里就有点嘀咕。 “周掌柜，辛苦你走这一趟，”莫玉儿摆出小姐的派头，“今年蚕丝的价格被我们又压下不少，怎么样？收益也增加许多吧？” 周掌柜勉强挤出一丝笑，“小姐，我这次过来，是向徐姨娘来请罪的，不知小姐能否想办法，让我见她一面？” 莫玉儿一愣，“请罪？请什么罪？姨娘现在多有不便，不能见外客，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便好。” “小姐，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今年……我们没有收到蚕丝，好多织布坊也和我们解除了合作，我们的绸缎庄现在就靠去年的一些底货撑着，再卖过这一段，恐怕……就要严重缺货了。” 莫玉儿心头大惊，脸上难掩惊愕，“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没有收到蚕丝？那些蚕农都疯了不成！” “他们嫌我们的价格太低，所以……” “我们是大户，而且去年就签了文书，若是违约，他们赔得起吗！一些贱民，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本小姐要去衙门告他们！” 莫玉儿简直要气炸了，一想到那些蚕农脏乎乎一脸贪婪的样子，她就呕得想吐。 “小姐，恐怕不行，这次不知怎的，来了一个收蚕丝的大户，出的价格比我们高出许多，而且还给蚕农请了状师，扬言就是打官司也不怕，是我们故意压低价格在先，若是我们执意上告，不但拿不到赔偿金，还有可能被毁了声誉，以后都没有办法收到蚕丝了……要想继续做绸缎庄生意，只能去江北那边，但路途遥远，这成本又会增加不少，我们也人生地不熟，只怕……” 莫玉儿眼前一阵阵发花，“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为何现在才来报！” “这……”周掌柜紧锁双眉，“此人动作迅速，而且实力雄厚，我刚开始本以为他只是有意放出风声，没想到……后来我急派人送信来此，建议也加些价格上去，但始终没有接到回信啊！” 莫玉儿嘴唇都要咬破，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可怎么办？她日常的大花销，全指着店铺里的生意，现在却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没了钱财……她都不敢往下想。 她一个庶女，若是没钱，别说在这京城中的贵妇圈子里站稳，就是府里那些登高踩低的下人都会瞧不起她！ “小姐，不如还是去问问姨娘，看看有何法子吧？” 周掌柜还真不觉得，莫玉儿能够撑得起来。 莫玉儿深吸一口气，怒火升腾，“我自会跟母亲说！你赶紧去想办法，看看让绸缎庄的生意还能支撑多久，不行就……就先去别的绸缎庄借些货来，总不能空着！ 或是加些价格，收些成布，你是掌柜的，这些需要我教你吗？遇到困难就找我们，要你有什么用！” 周掌柜垂眸，遮住眼底的不满，这还不是怪你们母女贪心不足？ 好好的生意，总是想着压榨蚕农、布庄，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任由你们欺压吗？ 出了事倒怪到自己头上！ 看来，这个掌柜也是做不了多久了，得另谋出路了。 送走周掌柜，莫玉儿也坐不住，烦躁的走来走去。 珠儿在一旁安抚，“小姐，您别急，这次周掌柜也带了不少东西来，不如您先瞧瞧？” 莫玉儿轻吐了口气，“行了，都摆上来吧。” 她琢磨着，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好玩意儿，偷偷拿出去换了银子，先支撑一段再说。 珠儿一一摆上，除了几匹料子，还有个首饰匣子，不过，里面的东西成色一般。 “咦，小姐，这里还有个盒子，好漂亮！” 珠儿把放在料子下面的一个盒子搬出来，“还怪压手的，看来里面的东西不少！” 莫玉儿心情缓和了一些，放在下面，这盒子又的确精致，想必是珍贵的东西。 这周掌柜的，还算是懂点事。 珠儿狗腿的用袖子擦了擦盒子，行了个礼，“请小姐亲自打开吧！” 莫玉儿缓步上前，伸手打开盒子…… 第37章 给你指条明路 这盒子古香古色，四角包金，外面还有一个精致锁扣。 莫玉儿按下锁扣，掀开盒子，满心期待的往里一看。 盒子里铺着一层白灰，上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颗……人头。 此人的眼睛张着，瞪着正低头瞧他的莫玉儿，莫玉儿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心底窜起，直奔全身各处，身子瞬间僵住，像被扔进了冰窟。 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口气没上来，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直接晕死过去。 珠儿也吓了个半死，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又连滚带爬的去扶莫玉儿。 “来人，来人！”珠儿疯狂大叫。 几个丫环婆子进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珠儿一指盒子，“快，快合上！扔出去！” 丫环们往里一看，纷纷吓得尖叫，胆大的婆子也白了脸，谁也不敢上前。 七手八脚把莫玉儿抬回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唤，好不容易叫醒。 莫玉儿浑身微微发抖，眼前不断晃着那个人头的模样。 那是……那个车夫！把莫颜带走的车夫！ 怎么会死？又怎么会装进盒子？ 更要命的是，为什么会由周掌柜送给她？ 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莫玉儿心口狂跳，都要从腔里子跳出来，紧紧闭着眼睛，颤声道：“快，把盒子处理了！” “小姐，奴婢刚才就叫处理了，可谁都不敢……要不，咱报官吧？” 莫玉儿怒睁双眼，“你想害死我？报官？！此事能报官吗？” 珠儿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多说。 “没用的东西！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珠儿听着心里暗自嘀咕，没什么好怕的，就你吓晕过去了，别人可没晕。 莫玉儿感觉头痛得突突跳，她咬牙道：“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把嘴闭严！若是敢露出一个字，我就让她去坐牢吃板子！都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 “滚出去！” 莫玉儿手抚着额头，“珠儿，你去把滥三儿叫来。” “是。” “注意些，别让人瞧见。” “奴婢省得。” 滥三儿长得尖嘴猴腮，眼珠发黄，长着两颗大门牙，像成了精的黄鼠狼。 他是个出了名的无赖，干尽了下三滥的坏事，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至于原名叫什么，反倒没人记得了。 “小姐，您找我？” 莫玉儿拿出一支素银簪子给他，“拿着吧。” 滥三儿接过，满脸堆笑，“多谢小姐赏！不知小姐有什么让小的做？小的定当肝脑涂地，抛头颅，洒热……” 他话没说完，莫玉儿被他说的一阵恶心，又想起那个人头，“行了。本小姐的确是有件事让你做，你若做得好，本小姐还有赏，再给你个玉镯子，还把大小姐身边的月儿给你做媳妇。” 滥三儿眼睛一亮，欢喜的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他早就相中月儿了，那姑娘细皮嫩肉，眼睛都像会勾魂儿！比刘寡妇强多了！ “小的多谢小姐，请小姐吩咐。” 莫玉儿看一眼珠儿，珠儿上前，拢着嘴在滥三儿耳边嘀咕几句。 滥三儿的脸色变幻，最终绿豆眼睛一缩，“好，小的一定办好！” “去吧！” 莫玉儿让滥三儿把人头盒子带上，拿出去处理了。 珠儿低声道：“小姐，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有什么差池……” “能有什么差池？就算是有，那也是滥三儿的事，他想娶月儿，莫颜不肯放人，滥三儿心生怨恨，所以就……跟本小姐有何干系？” 珠儿目光闪了闪，“万一太师那边……” “他不是出门了吗？等他回来，莫颜早成了一具尸首，他能怎么样？能让人起死回生吗？到时候我就是太师府唯一的小姐！他想把我除了族谱，我偏偏要风光给他看！” 珠儿福了福身，“小姐聪慧，定能成功。” 莫玉儿用力绞着帕子，眼中凶光毕现，“莫颜，我要跟你不死不休！” 此时的莫颜已经乔装出门，得到周掌柜来的消息之后，她就等在后门不远处。 周掌柜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出来，心里乱嘈嘈的。 刚走没多远，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周掌柜，留步！” 他回头一瞧，一个俊俏的公子向他过来。 他心里纳闷，待走近仔细一看，急忙后退两步，“原来是莫大小姐，失礼。” 莫颜轻笑，“周掌柜不必多礼，本小姐有事想和你谈谈，不知周掌柜有没有时间？” 周掌柜心生警惕，脸上淡定，“这……在下人微言轻，哪能有资格和大小姐谈什么？大小姐还是……” “谈铺子的事，周掌柜，生意是不是做不下去了？” 莫颜单刀直入，无视周掌柜眼中的震惊，“我来，是给周掌柜指一条明路，若是肯走，日后必不会亏待，若是不肯走，那就当我今天没说过。周掌柜，时间宝贵，你自己考虑。” “……”周掌柜。 您这是商量的口气吗？ 他迅速在心里一盘算，这些年他也受够了莫玉儿母女的气，贪婪自私又苛刻，当初请他做掌柜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现在倒好，他成了风箱里的老鼠。 刚刚莫玉儿的态度，更让他心凉。 罢罢罢，去他娘的！ 他把心一横，“不知大小姐指的明路是什么？” 莫颜嘴唇微勾，眉眼弯弯，她知道周掌柜此人颇有经商头脑，前世他把绸缎庄做得红红火火，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风光无两。 这样的人莫玉儿不好好用，正好给她用。 “很简单，只要周掌柜让徐姨娘的店亏到底，逼得莫玉儿卖铺子，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手，周掌柜的好日子也就来了，本小姐说话算数，到时候，你依旧是店铺掌柜。” 周掌柜正在考虑，莫颜把一个锦囊扔给他，“这个，拿去给周老夫人吃吧，老夫人的病症，吃此药有奇效。” 周掌柜一怔，紧捏着锦囊，“大小姐，您……” “两日，我最多给你两日时间，告辞。” 莫颜说罢，转身走了，连头也没回。 周掌柜吞了口唾沫，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只白玉小瓶，装满暗红色的药丸。 他思索再三，去了最近的药店，让坐堂大夫给瞧了瞧。 不料，那大夫拉着他不肯放他走，“这位贵客，你这药哪里来的？这可是治疗气喘的良药，里面一味药材极其难得，卖予我一粒如何？” 周掌柜：“……” 他心头激动，拿着药匆匆回家。 此时莫颜已经到了闹市上，她打算买些药材，回去制出治瘟疫的良方。 她刚要进药店，忽然瞧见路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晃即过。 正欲追上去瞧个仔细，身后忽然有人在她肩膀上一拍。 第38章 被小狐狸同化了 莫颜回头一看，看到一张大大的笑脸。 “真是你呀！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呢！你怎么这副打扮？是在玩什么好玩的吗？” 沈之礼一脸兴奋，眼睛看着莫颜放光。 莫颜后退两步，手里的扇子往前一递，分开两人的距离，“沈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我逛街呀，买些……”他咳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胭脂水粉？”莫颜似笑非笑。 沈之礼急忙解释，“是胭脂水粉，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替别人买的……” 莫颜无声翻个白眼，我管你给谁买的？你以为你是端九离吗？ 她转身去追那道影子，沈之礼在后面追上。 到了路口，沈之礼嘴里还在叭叭的说个不停，莫颜扭头瞪他，“闭嘴！” 沈之礼紧紧闭上嘴，眼神委屈巴巴。 好凶哦！ 长得这么美，怎么这么凶！ 啊呀，端九离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哟！ 想想又觉得开心！ 莫颜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人，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色道袍，手里握着拂尘，迈着四方步，倒是四平八稳。 她不禁握紧了双拳，这个该死的老道！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前世就是这个老道，装模作样的和她“偶遇”，给她算命，说什么和端六辰是天作之合，前世的缘分，只有和端六辰在一起，才能是人生圆满，否则就是浩劫，而端九离就是命中煞星，要早早远离…… 这老道还写了一本歪书，把卦相命运之术说得神乎其神，其实用的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干尽了龌龊事，骗了不少百姓，还被很多人奉若神明。 他名声大噪，说的话也越来越有威信，甚至被请入宫做了钦天监的官员，暗地里和端六辰蝇营狗苟，太子就曾吃过他的暗亏。 还有端九离，若非是这个老道搬弄是非，端九离也不会去战场，更不会身死…… 想起这些，莫颜气得眼睛发红，强捺住心头的怒火恨意，想看看这个老道要去哪。 他身边跟着个小厮，看衣着样式，应该是官家的奴才。 她正想继续跟，沈之礼伸手扯住她的衣袖。 莫颜沉着脸，扇子一指。 沈之礼立即松开手，嘴巴嘲着那个小厮努了努。 “你干什么？有话说！” 沈之礼吐了口气，“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嘛。” “你说不说？不说别跟着我！” 莫颜作势要走，沈之礼脱口道：“我说，我说，你不用跟了，我知道他们要去哪。” “去哪？” “那是宋府的小厮，请这个老道应该是去他们家看风水的。” “看风水？” “是啊，听说宋家要修花园子，得找个道士瞧瞧方位什么的，不过，也挺奇怪的，这两天宋家的客人的确有点多，不知道搞什么。” 莫颜心中暗笑，沈之礼不知道，她心里可清楚。 宋柳儿的眼还没好，肯定是四处找人瞧，现在连这个骗人的老道都找来了，想必是走投无路了。 莫颜摸着下巴，微眯着眼睛，嘴角噙了笑，像是一只盘算着坏主意的小狐狸。 沈之礼看着她，倒抽一口气，“你……你这个模样，真是……” “是什么？” “真是和端九离太像了！那家伙每回坑我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 莫颜心里喜滋滋，鼻子哼一声，“本小姐忙着呢，没功夫跟你废话，赶紧走，别跟着我，跟你不熟！” 沈之礼气得倒仰，莫颜快步走了。 就先让这老道折腾折腾，反正……宋柳儿的眼，不经她的手，根本不可能好。 莫颜一连逛了几家药店，始终都差一味药，不禁有点心急，她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得去夜行庄了。 只不过，夜行庄只有晚上才开，她得等等才行。 端九离办完了差事，得知太师已经出京，就想着去太师府瞧瞧莫颜，带她去街上吃东西。 没料想，刚一出门就遇到沈之礼。 沈之礼笑眯眯的迎上来，刚一张嘴，端九离手里的长剑往前一递，“停，就站那，你身上的脂粉味都要臭死本王了。” 沈之礼气得拧眉瞪眼，“我哪里臭了？我这是香，香！” 端九离懒得理他，转身上街。 沈之礼在后面追着，端九离冷声道：“别跟着本王，跟你不熟！” 沈之礼：“……” 这话好像刚才听过啊！ 他气得跳脚，“端九离！你可真是……见色忘义，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被那个小狐狸给……给同化了！说出的话都一样，气死我了！” 端九离猛然停住脚步，回头逼视他，“你说什么？” 沈之礼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一几步，挥舞着手里的香包，“你干什么？还想打我不成！来啊，香死你！” 端九离：“……我看你才是被那些蠢人蠢化了。你在哪见过颜儿？”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 一记眼风过来，他瞬间怂了，“就在街上，她好像去药店了！” 话音落，端九离已经离开了。 沈之礼摇头叹息，算了，朋友不可靠，还是去找姑娘们谈谈伤心事吧。 莫颜提着药往回走，路过一个路口，忽然听到有人低声问：“怎么今天没来？下午什么时辰到？你跟他说，我要买去夜行庄的通牌。” 莫颜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闪身躲在墙后，果然看到有两个人在鬼鬼祟祟的说话。 “夜行庄的通牌可不好弄啊，你有那么多钱吗？” “这叫什么话？小爷出得起银子，不会少你的！今天晚上，正好开，给我搞到手。” “你要去那干什么？”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掌灯时我来拿，一手交牌一手交钱。” 莫颜眯着眼睛，看着那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这不是滥三儿吗？ 莫玉儿身边的狗腿子。 看到他，莫颜的眼里就迸出火来。 前世这家伙一直惦记着月儿，也怪她那时候总顾着端六辰，结果月儿着了莫玉儿的道，当成奖赏给了滥三儿。 滥三儿把月儿折磨得半死，逼得月儿要自尽，后来经她好歹劝说，才让月儿放下自尽的心思，但也从此沉默寡语，不会笑了。 真是冤家路窄，莫颜本来还想找找这个人渣，没想到在这里遇上！ 不过，这家伙也要去夜行庄？还要买通牌？ 莫颜无声冷笑，看来，今天晚上的夜行庄之行，一定很有趣。 她正想悄步退走，猛然和身后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这人身子跟一堵墙一样，把她鼻子都撞疼了。 “我说，你……” 莫颜抬头，嘴边的抱怨又成了惊喜，“是你？” 第39章 夜行庄集市 端九离看着莫颜红红的鼻子，心疼又自责。 正要说话，莫颜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拉着他退到树后。 她的小手香软细嫩，掌心紧贴着他的唇，端九离心跳猛地加快，垂眼看着她，嘴唇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 莫颜探出头看到滥三儿晃晃悠悠出了巷子，哼着小曲儿走了，看样子还挺得意。 她松开手，恨声道：“这个该死的东西！” “怎么？”端九离见她满脸怒容，收回心神，“我帮你？” 莫颜回头看他，“先不用，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对了，我正好要找你呢，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端九离的心微微一烫，“有，有啊……不过，晚上要……干什么？” 莫颜眯着眼睛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你猜。” 端九离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喉结滚了滚，“颜儿，你……” 莫颜看着他害羞的样子，真是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想逗他。 “我想让你陪我去夜行庄。” 端九离诧异，“去那里干什么？” “我买药材，差一味买不到，而且，我刚刚发现那个家伙也要去夜行庄，还要买通牌，我想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这种人，必须给他点教训不可！” “你缺什么药材？没准我可以帮你找到，当然，夜行庄你要想去也可以，不过……” 端九离略一犹豫，“那里做的不是寻常的生意，只在夜间开启，很多人都戴着面具，有人说都分不清到底是和人做生意，还是和鬼做生意，你不怕吗？” 莫颜忽闪着眼睛，“我为什么要怕？你不是和我一起去吗？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端九离嘴角上扬，眼中溢出一片春光，手抬了抬，最终放在她头上，“好，我陪你。” “那我们得去弄两块通牌，我听说……” “不必，我派人准备，还要什么？” 莫颜眼睛又黑又亮，双手捧着脸，赞叹不已，“九离，你实在太好了，有你万事足，我什么也不要了！” 她话音刚落，肚子忽然“咕”响了一声。 端九离眼中含笑，“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真的吗？那我什么都可以吃吗？” “真的，想吃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吃小笼包、八宝鸭、蜜炙鸡……啊，对了，还有鸡丝小面……” “可以，都可以，不过，不能吃撑，明天可以继续吃。” 反正，我们有大把时光。 莫颜感觉这真是重生以来，过得最痛快的一天，也是吃得最痛快的一天。 逛吃，逛吃，天色近掌灯时分，莫颜又吃完了晚膳。 她摸着肚子，满足的叹了一声。 端九离目光温柔又宠溺，正欲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一个侍卫无声靠近，“王爷，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端九离眼中的温柔刹那间退去，“在何处？” “就在巷口。” 莫颜问道：“怎么了？” “颜儿，你说的那个无赖，现在在交接夜行庄的通牌，你要过去看吗？” “当然要！走，现在去！” 滥三儿心情不错，掂了掂手里的通牌，吡着牙笑，“行，谢了！” “谢就不必了，我做的也是生意，到时候出了岔子你自己兜着，可不关我的事，更别卖了我，夜行庄的规矩你知道……” “懂，我懂，”滥三儿把通牌收好，“放心，兄弟，我嘴严得很，绝不会出卖你，告辞！” 滥三儿转身离开，浑然未觉后面早有人盯上他。 那人和他交易的人掂了掂银子，刚转身要走，身后有个冰冷的声音，“夜行庄的规矩，倒卖通牌者，杀！” …… 夜行庄就在城东最偏僻的地方，四周的房舍大都已经荒废，原本说要重建，但一直也没有执行，很多人陆续搬走，只剩下这么一座大庄园。 也没人知道，这庄园的主人是谁，奇怪的是，这里的规矩却没人敢不遵守。 每逢三数，夜行庄就会开门做生意，烛火飘摇，微风阵阵，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 滥三儿也是头一次来，这个季节夜间并不冷，凉凉的还挺舒服，但他一进庄园大门，就觉得后脖子直冒凉气。 吞了口唾沫，左右瞧了瞧，总觉得像有人盯着他，心里暗暗嘀咕，赶紧找要的东西，买到了赶紧走，这地方真他娘的邪乎。 进庄子往右拐，看到长长的通道，两边有很多人在摆摊，摊主脸上还戴着面具，交谈声都很低，细细碎碎，像是鬼在低语，特别诡异。 滥三儿加快脚步，在一个街口发现他要买的东西，心头一喜，上前问价。 对方脚边放着几个竹篓，还有两个坛子，仔细听，能听到竹篓里发出的“嘶嘶”声，坛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撞击的声音。 “有红尾吗？”滥三儿低声问。 摊主摇头，“不过，有比它更毒的，银环，要吗？” 滥三儿眼睛一亮，“要啊！” 他说着一指坛子，“这里面的东西也来点！” 摊主戴上厚手套，手伸进竹篓，抓出一条两尺来长银色的蛇，三角形的头，毒牙又尖又大，吐着长长的红色信子。 滥三儿手指微微一颤，打开随身带着的皮袋子，把蛇装进去。 摊主又打开坛子，装了十来只毒虫给他，看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东西都买好，滥三儿小心翼翼的拿着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忽然有人拍他肩膀。 他一回头，是个戴着面具的人，看衣着是个年轻公子。 “有事儿？” 对方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两枚金叶子，示意他跟上。 滥三儿觉得奇怪，但架不住金叶子的诱惑，忍不住跟过去。 拐过路口，这里人很少，滥三儿正想问到底叫他来干什么，一抬头，迎面扑来一团白雾。 滥三儿呆了片刻，晃了晃头，眼前那个公子忽然不见了，他有点奇怪，转头找人，目光掠过四周，猛然惊觉，其它的东西也都变了！ 他正摸不着头脑，一阵铁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传来，哗啦哗啦刺激着他的耳膜。 第40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僵着身子慢慢转头，就见前面晃晃悠悠走来两个高大的身影，他们慢慢从黑暗中剥出。 滥三儿缓缓睁大眼，看清他们的模样，顿时大叫了一声，汗毛都竖了起来。 滥三儿站在原地，心里想撒腿就跑，奈何脚像钉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他嘴唇抖动，牙齿咯咯响，说出的话含糊不清，“牛大人……马大人……饶命啊……” 牛头马面居高临下瞧着他，硕大的眼睛全是黑瞳，没有眼白，看起来能摄人心魂。 “你罪恶滔天，还想着饶命？今日我们就是来锁你的魂下阴司受审的！” “受……审？二位大人明鉴，小的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呀！一向是奉公守法……” 牛头不等他说完，大手一挥，一股子阴风迎面扑来，滥三儿差点睁不开眼，揉揉眼睛抬头，一张血呼啦的脸映入视野。 “啊！”他惊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 “滥三儿，你还记得我吗…… 就是你砸破了我的头，抢了我的钱去赌，还把我埋在了……” “不是我！我没有！”滥三儿大叫否认，眼睛却不敢看，后退两步感觉踩到了什么，一转脸，又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着，拖着一条断腿。 “滥三儿，我的皮货你卖了不少钱吧，我在路边树林的土包下好冷啊……” “滥三儿，你毁了我的清白，还把我卖入青楼，我被折磨得好惨啊……” 这一声声，凄厉的叫喊在滥三儿的耳朵里炸开，他抱着头，捂着耳朵，浑身发抖。 马面一挥手，这些人又消失不见。 “滥三儿，你不承认也没用，这些人早把你的罪行告到阎王面前，待我们锁了你的魂，你自去阎王面前说分明吧！” 铁链声缓缓逼近，滥三儿觉得自己的魂儿真的要飞了，他吓得心脏都要停跳，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二位大人！小的愿意弃恶从善赎罪，请二位大人高抬贵手，给小的一个机会吧，小的求您了！” 他说罢，砰砰的磕起头来。 “善恶有报，你愿意弃恶从善，也不失为一件功德。既如此……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滥三儿一听，喜出望外，“多谢二位大人开恩！多谢！小的以后一定多做好事！” “口说无凭，你把你做过的恶事写下来，签字画押，代表和过去一刀两断，我们也好在阎王面前有交待。” “是，是，”滥三儿一狠心，把手指头咬破，用血来写，表明自己的决心。 他识字不多，连写带画圈儿的总算写完，又按下个血手印。 刚把血书交上去，就听牛头继续问：“你拿的什么东西？” 滥三儿心头发虚，“这是……是……” “说实话，否则到了阴司，要受拔舌之苦！” “是！小的不敢撒谎，这是二小姐命小人买的，说是要给大小姐一个教训，让她被蛇咬，受尽痛苦而死……大人！这可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也是被逼的。” “二小姐？难道她就不怕被太师知道吗？” “二小姐说了，现在是春季，万物复苏，这虫蛇开始多起来，也是正常……大人，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不干二小姐就要对付小人，小人也是没办法，求大人给小人改过的机会吧！” “你既已知错，就给你一个机会，恶人自有恶人治，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滥三儿一愣，有点迷茫，“大人的意思是……” “听不懂吗？如此蠢笨！” “懂，懂，小的懂了……大人请放心，小人一定做好，神不知鬼不觉……哦，不对，鬼觉得，大人放心，小的做完之后，会给大人烧纸，禀告大人的……” 他低着头，啰里八嗦说个没完，不知何时雾气散去，周围连风声都静了。 滥三儿打了个激灵，猛然回神，他抬头看着幽暗的通道，心头突突的跳。 刚才的一切……是梦吗？ 他低头看看自己少了一块的袍子，还有手指上的伤口和未干的血…… 不，不是梦！ 他大气也不敢喘，拎上皮袋子，逃也似的跑了。 滥三儿一走，暗处的莫颜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个蠢货，平时亏心事做得多了，这下活该他被吓得半死！” 端九离笑意更深，“颜儿用了什么办法？他刚才是怎么了？” “小手段，不过就是一点迷魂粉，勾出他心底最深的秘密，最怕的东西罢了。” 莫颜话是这么说，眉眼间都透着小得意。 端九离微笑着夸赞，“颜儿好生厉害！不过，就这么放过这家伙了？” “那怎么可能？让他先去对付莫玉儿，等做完了事再拿着他的口供去衙门，就他这些罪，不杀头也够他坐一辈子牢了！” 莫颜说得咬牙切齿，这辈子幸亏来得及，否则，就算是为着月儿，她也得亲手剐了这个家伙！ 端九离能清楚感觉到莫颜对滥三儿的恨意，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莫颜没说，他也没有追问。 把滥三儿解决掉，莫颜开始逛夜行庄，她也是第一次来，以前只是听说，前世的时候也想过要来，但最终没来成。 端九离给了她一面具，她也戴上，兴致勃勃的在街道上东看西看。 走着走着，她在一个小摊前停下来，这摊上卖的是草药，还有一些乌七麻黑的东西。 这些东西吸引了莫颜的注意，她捏起一块，闻了闻，眼中闪过亮光。 摊主身材不高，有些瘦，身上的衣裳也有点破旧，应该是年纪不大。 “这东西有多少？” 摊主把一旁的小布袋拎过来，往莫颜的眼前一放，“就这些。” 莫颜心中欣喜，“好，我都要了！草药你还有吗？就这些？” “嗯，就这些，都是我进山挖的，新鲜，但量不多。” “那你明天能进山帮我采吗？有多少我要多少，采了直接送去给我。” “真的？有多少都要吗？” “没错，一株一两银子，我再给你列个单子，若是找到其它我想要的，我也按这个价给你，”莫颜拿出一锭银子，“这个是定金。” 摊主双手接过，手指尖微微用力，嗓音都有些激动地发颤，“好，我答应！到时候我去哪找你？” 端九离在一旁道：“碧水阁，放在那里，给掌柜的，他自会给你钱。” 莫颜想了想，也没反对，“两天时间，够吗？” “够！” “好，成交！” 莫颜拿上小布袋，视若珍宝，端九离伸手接过，“这么开心？这是什么？” “这个呀，是制好的药材，同样的药材，处理之后不但可以加强药效，还能节省药材，别看这么一小袋，可抵得上几十斤药材呢！” “颜儿的医术我自是相信的，还需要什么？我替你找。” “已经凑齐了，不过，有件事倒是需要你帮忙。” “什么？” “刚才那个小摊主，派人盯着他，看他住在哪里，他家里一定有制药的高手，我想拜访一下。” “好，没问题。”端九离一口答应。 莫颜挑眉看看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 第41章 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莫颜当然知道，那个小摊主家里的制药高手是谁。 那位老先生的来历虽然成谜，但的确是个高手，前世她也经常向老先生讨教，除了母亲之外，这位老先生可以算得上她半个老师。 因为她，老先生也为端六辰出了不少力，每每哪里有什么灾情，缺医少药，都会身先士卒过去帮忙。 然而，最终也被端六辰拖累，卷入宫斗中，最终被陷害，因“谋害”宫中贵人，被砍了头，曝尸三日。 莫颜在认出他亲手制的药时，就打定了主意，这一世她要好好弥补老先生，也给端九离一个有力的助手。 端九离一定会善待老人家，老人家也会鼎力相助，简直双赢。 端九离不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反正她说的，他就照做。 莫颜难得来一趟，又挑了几件稀奇的小玩意儿，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喜欢这儿？”端九离问。 莫颜正低头捣鼓她的战利品，没看到端九离眼中的那一丝小期待。 “是啊，很有意思，以前只是听说，觉得很可怕，现在逛一圈儿，发现比外面的街市有趣多了，只可惜，每逢三数才开，要是一个月能多开几次就好了，可以经常来。” 端九离点点头，“你要喜欢，什么时候想来，我就陪你来逛。” “好呀！” 今天晚上的夜行庄，散集市之时，摊主们忽然得到一个新通知。 “庄主有令，即日起，逢单日即可开集市！” 摊主们欣喜异常，这可是个好消息，以往一个月只是初三、十三、二十三开三次，这下逢单就开，就变成了一个月开十五次！ “谢庄主！” “多谢庄主！” 莫颜对此毫不知情，奔波了一天，又逛到这么晚，一进马车，她就忍不住打瞌睡。 端九离轻轻揽着她的肩膀，护住她的头，垂眸看着她。 这个小东西，今天穿了男装，眉眼清俊，唇白齿红，任谁也能一眼瞧出是个姑娘。 端九离勾唇轻笑，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笑声低低溢出喉咙。 莫颜小鼻子纵了纵，手抓住他的食指，抱在胸口，嘴里咕囔，“九离……别闹~” 端九离脸上的笑容微凝，他一动也不敢动，手仿佛僵住了。 被莫颜握住的那根手指忽凉忽烫，完全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九离，对不起……”莫颜小声嘀咕，“我会好好对你的，非常非常好，相信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端九离呼吸微滞，压在心底多年的思绪，深藏着的那个场景，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那年他奄奄一息，一身狼藉，以为自己就要死的时候，小姑娘背对着初升的朝阳，披着一身霞光，把他从即将死亡的无边黑暗中救回来。 她的声音甜糯，满是心疼，“你怎么伤成这样呀？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别怕，小哥哥，以后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端九离微合了一下眼睛，嘴唇落在莫颜的额角，声音低喃，“颜儿，该我护着你才是。” 莫颜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半晌，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伸个懒腰，像只慵懒的小猫儿。 “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端九离低声问。 莫颜手捧着脸，星眸眨了眨，“哎呀，一睁开眼就看见你，实在太好了。” 端九离心口一跳，耳朵又有点发烫。 莫颜凑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声音忍着笑，“不过，我得走啦！” 她干完坏事就飞快跑下马车，一溜烟到了后门，正想叫门，端九离低笑着搂住她，“我带你进去。” 莫颜还没回过神来，腰间一紧，端九离就带着她离了地，跃过院墙。 夜风扑面，府里未灭的灯火在脚下掠过，莫颜欣喜的抱紧端九离，眼睛里都是喜色。 端九离翘着嘴角，带她玩了几圈，莫颜目光突然一凝，“瞧，那里！” 一条黑影鬼鬼祟祟的溜着墙边，时不时东张西望，像一只偷鸡的黄鼠狼。 这家伙的速度挺快啊！ 真难为他这大晚上的，还能躲过府里的守卫，摸到这后院内宅来。 莫颜目光沉凉，看来，这府里一定有什么地方是平时疏忽防守的。 端九离见她有兴致，就带她站在树梢上面。 滥三儿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绕来绕去，这东西竟然会用在莫玉儿的身上。 但保命要紧，他总不能豁出自己的命不要，想到牛头马面，他就浑身打颤。 好在莫玉儿这院子他也来过好多回，也算得熟悉，摸到窗根底下，戴上手套把那条银环摸出来你，悄悄放入窗口。 连带着那十只毒虫，也放了进去。 干完这事儿，他头也不回出了院子，顺着来时的路又退出太师府。 莫颜瞧得清楚，这家伙是顺着人狗洞爬进来的。 “现在抓吗？”端九离问。 “不用，明天再说，让他得意得意，在他最高兴的时候抓他也不迟。” “行，听你的。” 莫颜打了个哈欠，端九离带她回院，时候不早，纵然舍不得，也不能再让她熬着了。 “去吧，早点休息。” 莫颜点点头，抬头巴巴的看着他，“明天我得在家里准备药材，可能没时间去看你了。” “无妨，我没事了过来看你，”端九离俯首在她耳边，“给你带好吃的。” 莫颜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一言为定！” 她说完就跑，带着隐隐的笑。 端九离无奈又好笑，站在原地摸着耳朵傻乐，直到看着莫颜进了屋，又坐在屋顶看了半晌，这才不舍离去。 月儿一直在听着动静，见她回来总算松了口气，“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急死了。” “没事，别担心，小姐我好着呢！有什么事发生吗？”莫颜一边让月儿帮着她脱去外裳，一边看一眼香草所在的厢房，“她怎么样？” “来试探过几回，不过，都被奴婢打发了，晚上还要来问，奴婢烦死了，按照您说的，给她点了支香，睡死了。” “好月儿，真是厉害了！好了，你也快去睡，明儿还有好戏看呢！” 月儿眼睛放光，“小姐，什么好戏？” 她觉得，这几日小姐似乎不一样了，府里的日子也有意思了，每天都有惊喜。 莫颜故意卖关子逗她，“保密，明天一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声尖叫，几乎贯穿了半个太师府。 莫玉儿差点吓疯了。 她还迷迷糊糊，珠儿端着水进来，一抬眼就看到床幔上一条蛇正在慢慢往下爬。 她手里的水盆“哐”一声落了地，吓得腿都软了。 莫玉儿被吵醒，还没喝斥，睁眼就对上一张蛇口，两颗尖尖的毒牙闪着幽冷的光。 第42章 来看热闹呀 她尖叫一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每个毛孔都在冒凉气。 她吓得哆嗦，抖个不停，下床光着脚就要跑。 她这一动，银环蛇，觉得被挑衅，竖起身子吐着信子发起攻击。 莫玉儿躲闪不及，只觉得右脸上一阵钻心的痛，身子好像都跟着麻了。 她都吓哭了，嗓子都喊劈了。 珠儿也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过来扶她。 丫环婆子们都跑进来，一见这种阵势都傻了眼，吓得不敢动弹。 “快去！去前面叫人，叫护院！谁会抓蛇……我赏他十两！不，一百两！” 一个婆子匆忙跑出去，倒不是多忠心，是不敢再看那条蛇了。 莫玉儿双腿发软地往外挪，珠儿扶着她，声调都变了，“小姐，奴婢听说，被蛇咬了很快就……奴婢给您叫大夫来吧！” 莫玉儿也怕死，她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蛇，但一看就觉得凶，越想越觉得脸痛得厉害，马上就要死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呀！” 她一边说，一边看身后的那条银环。 银环蛇吐着信子，身子慢慢游走，莫玉儿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又尖叫几声。 此时也跟着叫起来，脸色一片惨白，“小姐，那……那是什么？” 莫玉儿扭头一瞧，就见从她的枕巾底下爬出一只怪异的虫子来。 漆黑的壳，还有一只尖尖的尾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玉儿一想刚才自己就在床上睡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快——扶我出去，扶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珠儿也想跑，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能扔下她，回头看看一旁的丫环婆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抬呀！” 丫环婆子齐上阵，把莫玉儿抬出去，你架胳膊我抬腿，也不顾什么形象，人人都争相往外跑，生怕落了后被咬。 这个场面，就别提多狼狈了。 莫玉儿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亵衣，没有外裳，鞋都没穿，她觉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正争相往门口挤，忽然院子里传来一声清冷的笑，“哟，忙活什么呢？这是唱得哪一出？” 莫玉儿猛然直起脖子，就见莫颜亭亭玉立，正站在台阶下，笑吟吟的看着她。 莫颜穿着一套海棠红色的衣裙，应该是出自云裳阁，锦上的浮光轻动，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裙摆上的层层花朵在阳光下灿烂绽放，似有暗香随风而来，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对比自己的这一身狼狈，莫玉儿双眼几乎要迸出血来，她双手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来干什么？” “看热闹啊，一早听到惨叫，本小姐觉得实在难听，就让人打听哪里传来的怪音，谁知道听说妹妹这里出了事，特意过来瞧瞧。” 莫颜说得漫不经心，眼睛里笑意盈盈，仿佛洞察了一切。 莫玉儿脸红脖子粗，简直无地自容，几个丫环婆子还在往外挤，手上也没个轻重，弄得她都疼死了。 恰在这时，外面有几个家丁进来，手里拿着捕蛇的家伙什，抬眼看到莫玉儿这副装扮，也愣了愣。 白生生的腿，细嫩的脚丫子，在阳光下晃啊晃…… 家丁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莫颜眼中闪过讥诮，莫玉儿恨不能刺瞎那家丁的眼，怒声骂道：“还杵着干什么？快去捉蛇！” 吼完还不解气的掐了珠儿一把，“你是死人吗？” 珠儿吃痛，委屈的侧身挡住她。 家丁低着头，慌乱的拿着东西进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一不留神手里的夹子挂住了她的一缕头发。 “啊！”莫玉儿痛得大叫一声。 家丁吓了一跳，急忙松了手，“二小姐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 又忙又乱的解开头发，他不敢再想那发丝的滑，那缕缕的香，转身去抓蛇。 这个小插曲，落在莫颜的眼中，她垂眼笑，眼底闪过暗芒。 莫玉儿总算被抬出来，坐在椅子上，她感觉脸更痛了…… 莫颜扫了一眼她的伤口，“啧啧，咬得不轻啊，你是不是欺负那蛇来着？否则怎的把你仇人似的咬？” 莫玉儿此时也冷静下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是让滥三儿去买蛇放在莫颜的屋里，怎么一转眼，竟然是她自己落入这般境地？ 现在倒好，莫颜好端端的没事，竟还跑到这里来看她的热闹！ 该死的，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一定得找滥三儿来问个清楚！ 莫颜凉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妹妹也不用怕，毕竟现在是春季，万物复苏，这虫蛇开始多起来，也是正常。” 莫玉儿：“……” 这不是她说的话吗？！ 为何…… 她震惊的看着莫颜，心头跳个不停，莫颜也望着她，清冷的眸子里似生出刀剑钩子，要把她的心都硬生生的钩出去。 莫玉儿头皮发麻，垂下目光，无处安放。 好在此时大夫匆匆到了，珠儿催促着赶紧给莫玉儿瞧瞧。 大夫一看就一皱眉，“好厉害的蛇毒啊，幸亏我来得快，否则，小姐这脸保不住不说，性命都堪忧啊！” 莫玉儿浑身发凉，一阵后怕，急声问道：“那现在如何？” “现在……倒也不晚，就是得受些苦，要把毒挤出来，边上的肉也剜去……” 莫玉儿还没听完脸色就变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什么？” 珠儿也跟着白了脸，“你……你到底会不会治啊？” “姑娘这是什么话？老夫为医多年，难道还能诓骗你们不成？若是信不过老夫，那就另请高明吧！” 大夫拿上药箱就要走，莫玉儿急忙又叫住他，“大夫！您别生气，我这丫环不是这个意思，一时着急说错话。” 她瞪了珠儿一眼，“还不掌嘴！” 莫颜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瞧着，莫玉儿，可真是心毒啊！ 第43章 想要？拿东西来换 珠儿心里委屈得不行，眼圈都红了，“小姐……” 莫玉儿心里烦得要死，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她的脸，“还愣着干什么？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快点向大夫道歉！” 大夫清清嗓子，这架势他也有点不忍，“算了算了。” 他重新打开药箱，给莫玉儿看了看伤，眉头皱得死紧。 “莫小姐，伤可治，但毒素一时半会儿清不完，需得卧床一段时间，好好静养，不可动怒，否则伤口更难愈合，另外……” 大夫话一迟疑，莫玉儿的心都跟着提起来，“大夫，还有什么？您只管说。” “这伤口怕是人留下疤痕。” 莫玉儿眸子一缩，“这可不行！” 她脱口而出，天知道她为了这身体花费多少心血银子，每一寸肌肤都是无比珍视，平日都是细细保养，连个油皮儿都未曾磕破过，现在突然要留下丑陋的伤疤？ 更何况还是她无比珍视的容貌！ 要她如何接受！ 莫颜眸底闪过冷意，呵，这点伤疤就受不了了？莫玉儿，这不过是小惩罢了！ 想前世她遍体是伤，被碎尸万段！莫玉儿居高临下看着她，可真是笑得疯狂！ “莫小姐，还是先保命要紧。”大夫提醒。 莫玉儿气得眼前发花，该死的！都是滥三儿那个下三滥！这是办的什么破差事！ “要想不留伤疤，也不是不可能，”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莫玉儿心里的怒火中又燃起希望，她猛地抬头，却看到是莫颜。 她顿时又抓紧衣摆，眼中迸发恨意。 现在她和莫颜已经是撕破了脸，再假惺惺也没意思。 大夫闻言眼睛一亮，“对呀，莫大小姐，你是不是有办法？一定是了，连太后的疾症都能治得好，大小姐，你快说说！” 这位大夫也是个医学狂热者，他哪管什么姐妹恩怨，只想遇见高手好好请教。 莫颜慢条斯理的挽着袖子，“以雪霜草入药做成丹丸，美颜功效奇佳，何况这点小小伤疤？” 大夫的呼吸一滞，“雪霜草？那可是极其难得一见的草药！本身珍贵不说，还特别难以制成丹药，稍有不慎药效就会失散，大小姐，您可练成此药？” “巧了，”莫颜略一点头，“本小姐之前在夜行庄上购了两株，可制三枚，其中一枚自然是要自己用的，还有一枚送予宫中贵人，剩下一枚嘛……” 莫玉儿心尖都嫉妒的痛了，莫颜！她什么时候学会制药了？难不成她之前一直都是在装傻充愣，实则暗地里跟她那个早死的娘学了这身本事？ 可恨，早就该察觉出不对劲，早就该在她准备为太后医治的时候结果了她！ 大夫一听到“夜行庄”三个字，顿时就信了，一般的药店找不到雪霜草，可夜行庄一定能！ “大小姐果然了得！不但医术出众，制药也是高手！”他一脸羡慕的夸赞完，转头看向莫玉儿，“二小姐，这下你的伤疤有救了！” 莫玉儿对上莫颜的冷笑：“……”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个楚楚可怜的笑，“大姐姐，之前是我不懂事，如今妹妹我……还请您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 “莫玉儿，”莫颜嗤笑一声，眸子冷光凛冽，“收起你这副嘴脸，本小姐早说过，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什么姐妹！” 大夫一愣，尴尬的低头忙活自己的事儿，处理完伤口，留了张方子，拿上诊金，提着箱子一溜小跑的走了。 莫玉儿：“……” 此时，那个家丁把蛇也抓到了，装到袋子里，垂眸对莫玉儿道：“二小姐，蛇抓到了，您放心吧！” 莫玉儿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布袋，里面的蛇还在扭动，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拿开些！” 珠儿急忙问道：“好像还有只怪异的虫子，抓到了吗？” 家丁一愣，“虫子？没有啊！” 莫玉儿火冒三丈，一拍桌子，“没有还不快去抓！杵在这里干什么？” 家丁低着头又进屋去，莫颜扫了他的背影一眼，讥讽道：“莫玉儿，你可小心点，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别动怒，你这么大呼小叫，当心早死。” “你……”莫玉儿想痛骂她几句，又强自按捺住，“大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嫉恨我跳桃花舞的事，但你大人有大量……” “莫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跳桃花舞的事？毕竟没有你的蠢，也衬托不出我的妙，我巴不得呢！至于说什么大人大量，我也从来不是宽宏大量的人，欺负我的，我定当十、倍、奉、还！” 莫颜字字冷厉，激得莫玉儿打了个寒颤。 可是，为了自己的脸，她只能忍，“大姐姐……” “行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莫颜敛下眸光，淡淡开口，“要想要丹药，也不是不可能，但我和你没什么情分，只能用东西来换。” 莫玉儿一听有门，急声问：“什么东西？” “城外十里的那座田庄。” 莫颜单刀直入，没有半点迂回，直接把莫玉儿给打懵了。 那座田庄，地契虽然在她这里，但现在……已经牵扯到庆王端六辰了。 那处庄子别看不大，但景色特别好，土地肥沃，每年出产不少粮食，前几年还种了些果树，每年秋季，她都要去住上几天，摘新鲜的果子吃。 更重要的是，去年端六辰也去庄子上逛过，连声称赞，还特意派人去庄子上，种了些更值钱的东西，说是日后的收益远非普通粮食可比。 莫玉儿深吸一口气，如果说绸缎庄是供她们母女日常花销，那这庄园，就是她们最后的保障，这其中还关乎和端六辰的联系，毕竟，端六辰时不时要去上一趟，也是由她陪同的。 莫玉儿没想到莫颜会知道这事，更没想到她张嘴就要庄园。 “不行！”她断然拒绝。 莫颜也不犹豫，转身就要走。 莫玉儿还想着和她讨价还价，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走，顿时急得表情一变，脸上又传来钻心的痛。 “你站住！” 莫颜冷笑，头也没回，“莫玉儿，你还是先学会说人话，再拿着地契来找本小姐吧，我没闲功夫和你废话。” 看着莫颜大步流星的离开，莫玉儿气得头昏眼花，双手死死抓着衣裳，“莫颜……该死的！竟然威胁我！” 她双手死死拿着镜子，看到里面的自己，右脸红肿一片，被蛇咬出的两个小洞特别显眼，现在还抹着一种黄色的药膏，看起来真是奇丑无比。 她自己都嫌弃。 若是留下伤疤…… 莫玉儿不敢想象。 可现在要怎么办？难道真要把地契交给莫颜？ 莫玉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44章 愿者上钩 莫玉儿打定主意，让珠儿去把地契拿出来。 珠儿一想到那只虫子，就觉得后脖子冒凉气。 “这……小姐，您真的要给她吗？要不然还是和姨娘商量一下吧？” “废什么话？那是娘为我准备的嫁妆，和娘商量，她也会同意的！若是我的脸上留了伤疤，以后还怎么嫁人？将来我成了王妃，一个田庄又算和最什么？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珠儿硬着头皮提醒，“可……田庄不是还有表小姐的份儿？若是被她知道，恐怕不会同意啊！” 莫玉儿脸上满是算计，“我就是让她闹，她一直都看莫颜不顺眼，到时候我就说莫颜强逼我交出去的，不然就没有活路了，到时候她和莫颜杠上，我得了东西又看好戏，岂不是两全其美？说不定，凭着表姐那股子彪悍劲儿，还能把地契拿回来呢！” 珠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会想好事儿！表小姐是那么好利用的？ “那……庆王殿下呢？他还派人种了东西……” “你倒是想得挺多，”莫玉儿冷声讥讽，“王爷最疼的就是我，不过一点地而已，只要我开口，别说一个田庄，就是千顷良田，他也舍得给我！” 珠儿：“……”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莫玉儿沉着脸催促。 珠儿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一迈进门槛，就感觉脚发麻。 她先仔细看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虫子，这才一溜小跑到了藏东西的地方，伸手去拿那个放着贵重东西的小盒子。 手指刚要碰到，猛然看到盒子上就趴着一只蓝汪汪的虫子，触须很长，似乎扫过了她的指尖。 她猛地僵住，浑身颤栗，尖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叫，“啊！” 莫玉儿在外面都听到了，也跟着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见珠儿疯了一样的跑出来，气都接不上了，“小姐……盒子上……有……有虫子！” …… 莫玉儿这边鸡飞狗跳，莫颜气定神闲的回院子，她一点也不担心，莫玉儿那个贪婪又自私的东西，一定会答应。 在莫玉儿眼中，这田庄就是银子，但她不知道，对端六辰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莫玉儿不知道，但莫颜清楚，那田庄上种的可是端六辰让人精心培育的草药！ 那些草药可是有大用场的，除了能治霞光镇的瘟疫，以后还能派上大用场。 将来，那些草药可是端六辰扶摇直上的助力！ 助力是吗？想腾飞是吗？先折断你的翅膀！ 她就是要利用莫玉儿的蠢，把田庄拿到手，让端六辰气得抓狂，跳脚！ 莫颜在院子里弄了间小屋，就在里面制药，进去之前吩咐月儿，不许任何人靠近。 月儿拿着扫帚，就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莫颜这次的确提了不少好药材，她精心挑选了对瘟疫有用的，治成丹药，准备带着去霞光镇，这些用来救治那些重症患者，其它的病人，或者没有染病的，可以带着草药过去，熬药治疗或预防。 她心里有了计划，时间虽然紧，但也有条不紊。 一直忙到午后，才算是差不多了，一停下才觉得肚子咕咕叫。 “好饿，”她摸着肚子活动了一下肩膀，正琢磨着吃点什么，忽然闻到一股香气。 她抽抽鼻子，迅速打开门，“月儿，你……” 一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九离，你怎么来啦！” “我不是说了吗？忙完了就来看你，给你送好吃的，”端九离拎着食盒道。 月儿在一旁小声说：“小姐，王爷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不让奴婢打扰您呢。” 莫颜心里又甜又酸，拉住端九离的袖子，“走呀，一起吃！” 月儿有眼力的没跟着进去伺候，回房间忙活针线活，准备给小姐多做几个药包。 莫颜看着端九离拿来的饭菜，眼睛里都快流出口水来了，“哇，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好香啊！” 端九离看着她眯着眼睛的模样，不断的给她布菜，“喜欢就多吃点，快吃吧！” 莫颜吃得一脸满足，“月儿不是说你来了好一会儿吗？怎么这菜也没凉？” 端九离手指敲敲盒子，“这里面有乾坤，我在这儿做了夹层，可以保温，就知道你一忙起来顾不上吃饭。” 莫颜愣了愣，想起前世的时候，他用尽了巧心思，什么夏季的冰盒水扇，冬季的暖炉地龙，每一样都是为了她…… 她鼻子一酸，心里又无数次骂自己不知道好歹。 端九离见她眼圈发红，心也像被揪了一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喜欢的？” “没，”莫颜连忙摇头，抹了抹眼睛，“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 端九离心突突跳了两下，伸手为她抹了抹嘴角，“这哪算好了？颜儿，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我也是，”莫颜郑重点头，“对你好，特别好，只对你一个好。” 端九离喉结滚了滚，低头为她布菜，“快吃吧。” 他话音一落，忽然动作顿住，转头看向窗外，目光锋利冰冷。 “嘘，别动。” 端九离正要起身出去看，莫颜按住他的手。 手背上覆着她掌心的温暖，端九离僵着身子，没法动弹，耳尖有点发烫，声音低哑，“怎么？” “让她去，我正愁没人帮忙呢！”莫颜挑挑眉，“别担心，我早有准备。” 香草鬼鬼祟祟的，趁着没人注意，溜进制药房。 她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看到桌案上摆着的那些已经制好的丹药时，激动的差点尖叫。 这可是好东西啊！ 要是把这些献给二小姐，交给庆王，那她这侧妃的位子就稳了！ 想想以后不用再为奴为婢，摇身一变成了主子，还是王爷的侧妃，她就兴奋不已，浑身的血液都在不安的叫喧！ 这可是送上门的机会。 她一咬牙，把所有的丹药都装入准备好的小布袋，开门左右瞧瞧没人，一溜小跑直奔莫玉儿的院子。 她一走，莫颜就出现在窗口，看着她背影冷笑不已。 “颜儿留着她，莫非是想钓大鱼？” “九离就是聪明！没错，我得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莫颜的夸赞让端九离微红了脸，他咳嗽一声，转开目光，“那你不是白白辛苦了大半日？” “不会，她拿走的那些，是我早就有的，我今天做的这些，在这儿呢！” 莫颜眼珠转了转，闪过几分狡黠，“九离，可以再帮我请个人来吗？” “哦？何人？” 莫颜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端九离嘴角勾起笑意，“好，没问题，我去去就来。” 莫颜手指摩挲着下巴，莫玉儿啊莫玉儿，你以为你聪明绝顶？今日就让你尝尝赔了夫人又折兵是个什么滋味！ 此时，院门外老管家匆匆赶来，“大小姐在吗？老奴有急事禀告！” 第45章 流言四起 莫颜一听是老管家来了，从屋里迎出来。 老管家也是太师的心腹，对莫颜很好。 “吴伯，怎么了？” “大小姐，宋尚书家来人了，说是请您过府一趟。” 莫颜微微挑眉，这么快？宋家不是请了那个老道过去？ 按照老道骗人的道行，还以为他怎么也得撑个三五日的呢。 怎的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莫颜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管家，“来的是谁？沈氏吗？” “不是，宋府的二管家。” 莫颜停住脚步，冷笑一声，“一个二等管家，也配见本小姐？吴伯，您去告诉他，让他把话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就说，要么让沈氏来，要么让宋柳儿三步一叩的来，否则，本小姐是不会去的。” 老管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眉头微皱，“小姐，这宋文康怎么也是户部尚书，咱们太师府虽然不惧他，但是不是也……” “吴伯，您有所不知，宋柳儿患了眼疾，这是请我过去给她治病，之前她就对我言语不敬，如今，她求到我门上，难道还让我对她客气不成？” 老管家一听这话，眉梢也挑起来，“竟有此事？好，老奴这就去回话！” 他二话不说，大步流星的去了。 前面宋家的二等管家还在厅里喝茶，手边放着个盒子，里面都是现银。 他还悄悄拿了几锭塞进自己腰包，这么多银子，请个小丫头过去，也是绰绰有余了。 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怎的突然来请一个小丫头？ 他正撇着嘴不满，老管家进来了。 “莫大小姐呢？” 老管家上下打量他几眼，脸上的轻蔑尽显，“什么大小姐？老夫没有去禀告大小姐。” 宋家管家一愣，“什么意思？那您刚才干什么去了？” 老管家摸着胡子，“老夫去看了看，是不是太师府的牌匾掉了，让一些不长眼的东西，一头扎进来不知道天高地厚。” “……” “来人！送客！”老管家一甩袖子，“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要想请我们大小姐给你家小姐治病，让她亲自来请！要么就让你家小姐三步一叩的来！我们大小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请走的！” 真是气死他了！老管家恨自己老了老了脑子糊涂了，刚才也不问清楚，只听说宋尚书家的人有急事求见，也没多问就去回禀了，结果闹出这么一出！ 宋家管家气得脸色发青，“你……你怎的如此无理！我好歹也是宋府的二等管家！” “二等？一等也不成！求见主子哪有让奴才来的道理？” 宋家管家跳着脚抱着钱盒子走了。 莫颜觉得这事儿有点怪，让月儿去打听打听。 没过多久，月儿就满脸是笑的回来了。 “小姐，外面都传遍了，说是宋小姐的八字太硬，和皇族不合，所以自从上次去宫宴献艺之后，就一直身子不好。” 月儿压低了声音，“这话是一个老道说的，传得满街都是，宋夫人都要气疯了，当即就派人把老道打了出去，听说老道直叫冤枉，但仍旧被抬着出了宋府。” 莫颜惊讶又好笑，“竟有这等事？” “正是呢，奴婢也觉得新奇，特意打听了好几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莫颜暗暗乍舌，这老道脑子这么不灵光吗？还在人家府里，就传出这种流言？ 要知道女子的八字命格可是极为重要的，一旦有什么克人的传闻，那以后的亲事就难说多了。 更何况，还是和皇族相冲！这不是直接断了宋柳儿嫁入皇家的路吗？ 想想都知道，沈氏母女得气成什么样。 她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那老道可不是这么蠢的人。 不过，听说老道被打，还抬着扔出宋府，她心里也挺解气。 主仆二人正在说笑，香草从外面进来，“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香草眉眼间都掩饰不住喜色，刚刚她拿了那些药给莫玉儿，莫玉儿赏了她一只赤金镂花的镯子，沉甸甸的，她半辈子都挣不到！ 莫玉儿还一口应允她，只要能嫁到庆王府，就给她改了奴籍，赏她个侧妃。 莫颜眼中的讥诮闪过，“让她在院子里等着。” “大小姐，二小姐受了伤，在院子里只怕……” 月儿冷声打断，“香草，大小姐才是你的主子！” 香草撇了撇嘴，无声翻了个白眼，这个月儿……死奴婢！天天跟她作对，等做了侧妃，第一件事就是把月儿捆起来打一顿！ 不对，非扎她几个血窟窿才解气！ 莫颜漫不经心道：“出去传话，让她等着！” 香草无奈，只能出去回莫玉儿。 莫玉儿罩着面纱的脸色难看至极。 莫颜，真是处处跟她作对！不过，她莫玉儿也不是吃素的，她早暗中打探了消息，太师这次出门是去了霞光镇，再结合莫颜治的那些药，她就猜测着有事发生。 她已经让人去给端六辰送了信，想必端六辰得到这些药，一定会好好回报她，更疼她！ 至于莫颜……没了药，失了先机，即便再制出药来，也会落端六辰一步！ 莫玉儿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务必按捺住。 等了许久，莫颜才从里面出来，月儿搬了把椅子，她懒洋洋的坐着，眼都没有扫莫玉儿一下。 “有话快说，本小姐还忙着。” 莫玉儿脸上溢出笑，手指掐着掌心，“姐姐事忙，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是姐姐要的地契，我带来了。” 莫颜眼底闪过暗芒，果然！ 莫玉儿真的交出来了！ 她淡淡一摆手，月儿上前，接过地契，双手递给她看。 莫颜扫了几眼，莫玉儿浅笑道：“姐姐放心，这地契是真的，断然无假，您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找人验看。” “这是自然，”莫颜点头，“我当然信不过你。” 正说着，老管家又来了，“大小姐，前厅来客人了。” 莫颜起身往外走，莫玉儿拦下她，“姐姐，地契我也给了，这药……” “不急，”莫颜偏头看着她，目光清冷凛冽，“正好，你同我一起去见见客人吧！” 莫玉儿心头不悦，她不想见什么客人，只想拿到药，尽快治好她的脸！ 但药还没有到手，她只能听莫颜的。 可恶，莫颜，你给我等着！我迟早叫你后悔，还要让你乖乖把东西吐出来！ 第46章 田庄易主 可莫玉儿压根没有想到，此时正在前厅的客人，正是端九离和京兆府府尹。 京兆府府尹姓孟，刚刚三十五岁，算是个好官。 他这两天的心情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一直被通缉的几个大盗，总算是归了案。 忧的是，这些人只剩下一颗头颅，而且这头颅还是在庆王府的大门上找到的。 他正忙得不可开交，端九离找上门来，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端九离把情况一说，他长出一口气，当即带着大印就一起来到太师府。 正在喝茶，莫颜到了。 端九离立即站起来，浅笑着迎上去，眉眼间带着几分求表扬的意味，“人我给你带到了。” “好呀，”莫颜凑到他耳边，“我给你备了桃花饼，一会儿请你吃。” 端九离眼睛一亮，正欲说话，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到自己脸上，他一个眼风过去，锋利的目光差点让莫玉儿以为自己脸上的纱被割裂了。 莫玉儿双手紧握，慌乱的收回目光，心虚的别开眼，生怕让端九离发现，她的脸伤了。 其实端九离早就知道，还恨伤得她太轻。 “孟大人，小女子有礼了。”莫颜行了个礼。 孟大人也不敢摆架子，急忙起身，笑了笑，“莫大小姐不必多礼，听王爷说，您有一份地契想要改户籍？” “正是，”莫颜把那份田庄的地契拿过去，“就是这份，劳烦您了。” “不劳烦，不劳烦，小事一桩。”孟大人说着，拿出自带的东西和府尹大印就要开始准备。 莫玉儿都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莫颜会这么干！ 她之所以拿出地契，一方面是因为急着拿药，另一方面就是觉得莫颜拿了地契也只是收起来，等到日后她请了表姐来，依表姐的脾气，一定会大闹一通，再加上端六辰得了功劳，向莫颜施压，不愁莫颜不把田庄吐出来。 这地契也不过就是在莫颜的手里热乎几天罢了。 可现在……一旦过了户籍，这地契上的名字就要改成莫颜的！ 再想要回来，那可就难了！ 平时一般人要想把宅子、田地的地契更换，那可是要费不少事，要去衙门办好几道手续，所以很多人嫌麻烦，地契在手，也就不必再改。 可今日这算什么？府尹大人竟然亲自拿着大印上门来给莫颜帮忙！ 莫玉儿都快气疯了，当即喊道：“不可！” 孟大人握着大印的手一哆嗦，扭头一看是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心中不爽，“为何不可？” 莫玉儿也是脱口而出，现在被反问，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大人，此事——此事应从长计议。” 孟大人莫名其妙，人家雍王出面请他来的，莫大小姐又把地契拿过来，这个女子说的从什么长？！ 他拧着眉，“你是何人？” 莫颜嗤笑一声，“莫玉儿，你要后悔还来得及，把地契拿回去就是！本小姐也不稀罕你这一处小小田庄，不过，丹药你也别想要了。” “我……” “你可想好了再说话，本小姐忙得很，没功夫跟你来回反复，府尹大人也事务繁忙，莫非还要围着你一人转不成！” 莫玉儿脸涨得通红，感觉伤口处又火辣辣的疼，她心里这个恨，怒火简直烧着她的心尖，五脏六腑都在冒火。 她最终把牙一咬，“好吧，那……” 莫颜懒得和她废话，“大人，请吧。” 孟大人手起印落，在新的地契上扣下鲜红大印，交给莫颜。 莫颜心也跟着落了地，眸中危险的暗芒一闪即过，“多谢大人。” “大小姐客气，太师对本官多有教诲，如今能为太师府做点事，也是本官的福分。告辞。” 送走孟大人，莫玉儿忍不住催促，“姐姐，地契你也拿到了，那药……” 莫颜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她，“给你便是！” 莫玉儿捏着瓶子，冰凉的瓶身硌着她微烫的手掌，“姐姐，如何证明这药是真的？” 莫颜似笑非笑的睥视她，“你若不信，把药还给我好了。” “……”莫玉儿。 为什么她从来占不了上风？好气！ 莫颜不再搭理她，拉着端九离去吃桃花饼。 端九离在与莫玉儿擦肩而过时，目光犹如寒气四溢的宝剑，恨不能把她切成几块。 这个女人，当真恶毒至极！ 回到院子，端九离沉声道：“颜儿，为何不能动莫玉儿，这个女人如此歹毒！几次要害你，不若让我……” 莫颜递给他一块桃花饼，安抚道：“杀她一个莫玉儿容易，可她背后的人，不是那么好动的。我留着她还有大用，再说，死有什么难的？难的是生不如死。你说对不对？” 端九离英眉微拧，“可她实在可恶！不若我给她一点教训？” “这个可以，留着命即可。” 端九离心情总算好了些，觉得桃花饼无比香甜。 吃饼喝茶，有莫颜在身边笑，端九离心里也又甜又暖，只希望日子过得慢些，再慢些，能够这样一直到老也不错。 然而，没过多久，老管家又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腿今天都细了好几圈。 “小姐，这次沈氏亲自登门了。” “哦？是吗？”莫颜不慌不忙，“让她等着。” 说起这个，莫颜问端九离，“你听说了吗？宋家好像有一个什么流言。” 端九离目光包含戏谑，嘴角微出讥讽的弧度。 莫颜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你？！” 端九离挺了挺腰杆，“自然是我，宋柳儿出言伤你，那沈氏也恶语相向，自该让她们知道知道，被恶语中伤是什么滋味，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都算是轻了！” 莫颜忍不住笑出声，难怪，她就说这流言怎么散播这么快！还栽到老道身上，那家伙前世骗人无数，按说不该这么蠢才是。 “开心了？”端九离笑容温柔，眼睛清湛如水，映着莫颜笑起来的模样。 莫颜心口砰砰跳，凑过去飞快在他唇上一啄，“开心！” 端九离用力一抿嘴唇，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他想伸手搂住莫颜，再尝一下味道，莫颜娇笑着躲开，提着裙摆去前厅见沈氏。 端九离看着她的背影，裙摆翻飞似花瓣，层层开在他心上，他恍惚听到心花怒放的声音。 颜儿，是他一生的救赎，他一定要护着她，一生无忧。 第47章 只够一只眼 沈氏在前厅里，烦躁的走来走去。 她根本就坐不住。 最近真是倒霉透了，先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准备好的才艺被碾压，十拿九稳的事泡了汤，紧接着就是云裳阁的合作也被终止了。 这些就算了，更奇怪的是，女儿还病了，睡了一觉早上起来，眼珠子通红，跟兔子成了精似的。 找了好多大夫，什么太医名医，走方的郎中，任何连老道都请了。 一提到老道，她就恨得牙根疼，不但病没治好，反而传出关于女儿八字的流言，还和皇族相冲。 这不是要命了吗？自己女儿心比天高，一开始就是奔着嫁皇族去的，难不成去嫁那些凡夫俗子吗！ 万般无奈，只能来请莫颜，谁知道派来二管家来还不行，竟然要她亲自来！ 她气得在家里骂了一刻钟，可骂归骂，总不能真的堵气不来。 一进莫家大门，她都觉得喘不上来气，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莫颜出现了。 沈氏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莫颜瞧着她的脸，语气淡淡，“宋夫人有何贵干？” 沈氏深吸一口气，“莫小姐，你看，咱们两家交情也不错，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莫颜后退一步，看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审视，“宋夫人，有话直说，别套近乎，本小姐可没时间耗费。” 沈氏：“……” 这下连笑也挤不出来了。 她按按压了好几次，才把火压下去。 “莫小姐，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女儿……” “命硬？克夫？哦，不是，克皇族？” 沈氏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一声怒吼顶在喉咙口，咽了好下才咽下去。 “不是，那些都是流言，纯粹就是无稽之谈！我来是想请你给我女儿治眼疾。” 沈氏快速说完，省得再被莫颜打断，气个半死。 莫颜不慌不忙，慢悠悠喝着茶，“宋夫人，本小姐虽然说精通医术，治疗小小眼疾不在话下，但也并非什么人都配得上让本小姐一展身手。当初去给太后她老人家治病，也是有赏赐下来的。” 沈氏嘴角抽了抽，“这个自然，只要看得好，莫小姐放心，诊金一定不会少的。” “这么说，宋夫人还是有条件的，得先看得好才行？那本小姐还忙，没时间，你另请高明吧！” 沈氏干笑两声，眼珠子里差点喷出火，“不，当然不是，只要莫小姐肯去，现在就给。” 她说着扫一眼身边的丫环，丫环双手递上张银票。 莫颜看都没看，“宋小姐是要看一只眼吗？” “？？？”沈氏一愣，“什么意思？” 莫颜低头喝着茶，姿态闲适优雅，根本没有理会沈氏的意思。 愣了半晌，沈氏百爪挠心中突然明白，这……是不是说钱给的少？只够一只眼？ 沈氏看了一眼被莫颜随手放在桌上的两千两银票，差点吐出一口血。 两千两！这可不是小数了。 她家老太师一个月的俸禄才多少钱？ 该死的，莫颜竟敢如此大的胃口！ 可为了自己女儿的眼睛，沈氏只能一忍再忍。 “莫小姐，这次来得匆忙，只带了这些，要不然这样，等稍后回到府里，我一准奉上另一半。” 莫颜又咂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宋夫人可别忘了，人到付钱。” “……好。” “那宋夫人稍后，我去取药箱。” 莫颜说完回院，沈氏在前厅等，她身边的丫环气得咬牙，“夫人，她也太猖狂了！竟然要那么多钱！” “为了柳儿，也只能先忍了，以后再找机会让她吐出来！”沈氏心头冒火，瞪了丫环一眼，“嘴巴闭严些！若是让她听到什么，出了岔子，小心你的舌头！” 丫环立即紧闭着嘴巴不敢吭声了。 等啊等，又等了许久，莫颜才算是来了。 沈氏急忙迎上去，“莫小姐，现在能走了吗？” 莫颜点点头，总算是跟着她回府。 直到进了自家门，沈氏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见莫颜停住不走了，她暗暗磨着后槽牙，又命人准备了一张银票，莫颜收了，这才去后宅。 宋柳儿住的院子，极为奢华，布置得非常雅致，为了彰显她才女的名声，每件东西都用了心，贵重又不俗气。 宽大的书桌上，摆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平时宋柳儿就在这里写字画画。 只不过，这几日她是没这个心情了。 一双眼睛通红无比，映着她惨白的脸，跟个妖精差不多，眼睛还十分怕光，稍微光线强一些，眼泪就哗哗地流。 莫颜到的时候，满院子的丫环婆子，却鸦雀无声，好几个低头缩着脖子的丫环脸上都带着伤。 刚走到屋门口，就听到宋柳儿歇斯底里的尖叫，“废物！这点事都干不好！你是不是觉得本小姐眼睛瞎了看不见？” “奴婢……” 一记耳光响，直接把后面的话打了回去。 “啪！” “滚出去！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很快，一个小丫环捂着脸从里面出来，眼睛红红的，直掉眼泪。 沈氏怒声道：“你还有脸哭！不开眼的东西，挨板子之后不必回来了，去做粗活吧！” “夫人……” “滚！” 莫颜似笑非笑，“宋夫人治家真严。” 沈氏：“……” 她挑帘进屋，看着一地的狼藉，想喝斥丫环婆子们几声，又想到莫颜的话，勉强忍住，“还不快收拾了赶紧出去！” 宋柳儿见她回来，委屈地走过来，“母亲！” 一抬眼又看到莫颜娇艳动人的样子，恨得心口都疼，又想到自己一双兔子眼，又羞又怒。 沈氏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柳儿，莫小姐来给你看眼疾了。” 宋柳儿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想挤出个笑。 莫颜见她一脸抽搐，两只红眼珠子骨碌碌滚个不停，嫌弃道：“不会笑就别笑了，吓人。” 沈氏深吸口气，“莫小姐，还请你快点给看看吧。” 莫颜不用看也知道她这眼是怎么回事，慢吞吞的拿起一把小镊子，“行啊。” 宋柳儿一见这小镊子，尖头锋利，眼皮顿时一跳，“你……你要干什么？” “治眼睛啊，我得先看看你什么情况吧？不让看？那算了。” 她作势要放下镊子，沈氏急忙拦住，给女儿递了个眼色。 宋柳儿努力镇定，“那……来吧。” 莫颜见她这一副像要赴死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拿镊子夹住宋柳儿的眼皮，轻轻一翻。 第48章 我不爱钱财之物 宋柳儿只觉得眼皮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张嘴就叫出声。 “啊！” 莫颜拧着眉，“宋小姐忍着些，我被你吓着了，万一手抖再戳两下，你可别怪我。” 沈氏不安的凑过来，“莫小姐，你……” 到了嘴边的“小心些”，在看到莫颜扫过来的眼风时，又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莫颜看完，活动着手腕懒洋洋问：“我这儿有两个法子，一个快，一个慢，你们选哪个？” 宋柳儿脱口而出，“当然是快的！” 莫颜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快的就是吃下药丸，两粒保好。” 宋柳儿脸上一喜，眼睛里闪着红光，伸手就要过来拿。 “慢着，”莫颜又把手收回去，“我还没说完呢。” “你快说！” “我这药丸是用了九味药材治成，其中以雪莲、血参、金壳三味药材最为珍贵……” 沈氏在一旁听得拧眉，“莫小姐，我们已经付了四千两诊金。” “是啊，”莫颜一脸的理所当然，“诊金是四千两。但药钱得另算，难不成请别的大夫，只给诊金，开出的方子去抓药，随便拿？” 这……好像也有些道理。 “母亲，”宋柳儿双手绞着帕子，咬牙问莫颜，“那你这药，多少钱？开个价吧！” 莫颜手指摩挲着瓶子，“雪莲怎么也得三千两，血参一根两千两，用了两根，四千两，金壳两千两，再加上其它的几味药材，统共算一千两吧……” 沈氏听得眼前发黑，嘴角抽得差点晕过去。 “还有，我制药的时候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不吃不喝的，还烧坏了我好几个制药炉，那可是我娘亲留下来的古董……我知道，宋小姐的眼疾刻不容缓，我出手救下，你们一定是感激不尽，恨不能厚礼相赠。 虽然说我不爱钱财之物，但宋小姐贵为尚书之女，还是户部尚书，朝廷的钱袋子，将来一定是要嫁给入皇家的，到时候身份自然更加贵重无比。 宋大人为皇上重臣，万一因为担心爱女的眼睛忧思成疾，到时候于皇上、于百姓也是不利。 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个成本，就一万六千两吧！” 一万六千两！ 再加上之前的四千两，刚好是两万！ 沈氏身子一晃，喉咙里溢上一股子腥甜。 宋柳儿的眼睛更红了，用帕子一擦都能染红，“莫颜，你……你这是讹诈！” 莫颜微微诧异，“讹诈？宋小姐，我已经给你按了友情价，我这药材也是实打实的，用来治你眼睛的良药，你治就治，不治没关系，我也不是非得给你治，是你们家请我来的！何来讹诈之说？” 她语气一顿，脸色沉下来，把药瓶放进药箱，“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宋柳儿。 沈氏一口气倒上来，“莫小姐！我家老爷虽说是户部尚书，但那钱也是朝廷的，我们可不敢沾染半分啊！你看能不能……” 莫颜脸上浮现淡淡的凉笑，“宋夫人是想要个便宜的治法吗？” “正是。” “这也不难，就是效果慢一些，刚才我就说了，让你们二选其一。” “慢的方法怎么说？” “慢的只要一万两，”莫颜竖起一根手指，“我这儿有只罕见的苗疆毒虫，专爱食眼疾分泌出来的东西，只要把它放在眼上，每天半个时辰，半个月内可以治愈。” 她的话还没说完，宋柳儿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氏也吓得够呛。 “这……这恐怕不行。” “那你们自己考虑，考虑好了再去找我，不过，出诊金还是要再出一份的。” 沈氏脸色青白，脑瓜子嗡嗡的，耳朵里还是银子滚地跑的声音。 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怎么也不会找莫颜。 “也罢，那就依莫小姐所言，用快法治！” 等她女儿好了，再想想法子，嫁入皇家也不是没有机会，到时候多少钱没有？区区两万两，又算得了什么？ 莫颜只笑不说话，沈氏噎着一口气，心抽抽着数着银票，钱算好，这才拿到了药。 “两粒药，今天睡前一粒，明天午时一粒，即可恢复如初。” 宋柳儿死死捏着瓶子，“若是不灵呢？” “不信就还给我，”莫颜伸出手。 宋柳儿恨不能原地爆炸，怎么之前没觉得莫颜这么无赖难缠？！ 早知道这样，压根就不该招惹她！ 莫颜得了银子，暗暗冷笑，这只不过是小小惩戒，宋文康可不是什么好鸟儿。 前世她就经常见宋文康去庆王府，和端六辰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她也问过，但端六辰都敷衍过去了。 想想她那个时候真是傻啊，端六辰让她知道的，她深信不疑，不让她知道的，她也从不怀疑。 莫颜想到这些，刚得了银子的喜悦又消失无踪。 “颜儿，”一道声音响起，让她重新振奋。 端九离站在不远处，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九离！”莫颜快步奔过去。 端九离迎上前，接过药箱，“小心些。” “你这么快就办完事了吗？”她眨了眨眼。 端九离立即会意，低声说：“放心，一切都办妥了，父皇给了我口谕。” 莫颜心花怒放，这下妥了，她知道宋文康手上有笔刚筹到的银子，端六辰此次去赈灾正好用上，她现在就是要釜底抽薪！ “那你和宋大人谈完了吗？” “宋大人深明大义，已经谈好了。” 宋文康在不远处站着，脸上笑得尴尬，心说你哪里是找我谈？分明就是下令好吗？ 还不容许拒绝的那种！ “那咱们现在能走吗？”莫颜眼里完全没有其它人，“我知道有家的凉茶特别好喝，我们去尝尝，怎么样？” “好啊，这就走？” “走！” 两人欢欢喜喜的走了。 剩下宋文康和他的家人风中凌乱。 天气渐热，莫颜又一贯的贪凉，早早就惦记上了凉茶。 端九离给她倒了半杯，对上她无比哀怨的眼神，“晚上带你吃好吃的，要是喝太多凉茶，就不能吃了。” “行吧，”莫颜勉为其难，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对了，一会儿我还要去碧水阁，看看采药的小家伙回来了没有。” 端九离看着她浅笑，“放心，那边已经有消息来，我派人取了药结了帐，药材已经放回你的院子了。” “真的吗？”莫颜喜出望外，“九离你真是太好了！那，那个制药高手，有下落了吗？” 第49章 自作自受，与人无干！ 莫颜关心的还是那个制药的老先生。 一方面想要弥补人家，另一方面的确是个很好的帮手。 说不定，这次去霞光镇，就能带上他。 “找到了，”端九离点头，“跟着采药的小伙子，就找到了他，不过，没有打草惊蛇。” “这样最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莫颜等不及，事不宜迟，拉着端九离出茶馆，路上买了些点心，匆匆赶去见老先生。 他们住在城外，山脚下的一处小院子中，也没有什么邻居，院门口开了两块地，刚冒出青绿色的小芽来。 莫颜一眼认出这药是什么，心里暗暗赞叹，这种草药可不太好找，更别说种了。 她正看得专注，屋里出来一个人，“你们找谁？” 她扭头一看，正是那个采药的小男孩。 说是小男孩，其实和她差不多大，那天戴着面具，看不到模样，此时他穿着蓝色布衣，挽着袖口，手臂上隐约还有深深浅浅的伤痕。 看样子，这次进山采药，吃了不少的苦。 莫颜笑眯眯的打量着他，“我找你呀。” 她之前也戴着面具，此时一开口，对方就认出她。 “是你？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男孩后退一步，脸上满是警惕。 莫颜还没回答，一道沉肃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阿古，是谁来了？” 莫颜寻声望去，就见从屋里走出一位老者。 他身材高大，穿着白色棉布袍子，袖面高挽，手上似乎沾着什么东西。 他头发胡子花白，苍眉微挑，眼睛黑白分明，目光微沉。 莫颜见到他，心头一阵酸涩，老先生瞧着严肃，但实际一片慈爱都给了她，和她说起药理来，也是毫无保留。 可怜老人家也是为了她，卷到争斗中不得善终。 端九离见她神色异常，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怎么了？” “没，”莫颜回神，“老先生就是制药高手，我们得客气些。” 端九离隐约觉得她情绪不对，但此时又见她笑意盈盈，那种感觉像是他的心晃了一下，有点难受。 莫颜上前对着老先生行了个礼，“老先生，小女子姓莫，特意前来拜会。” “莫小姐请起，老朽就是一个普通药农，实在担不起如此大礼。” “老先生能把药做得如此完美，药效发挥到极致，怎么担不起？”莫颜把帕子打开，里面包着一个块黑乎乎的东西。 老先生定睛一瞧，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小姐就是之前买药的人？” 他看向阿古，阿古点点头。 “请进吧，”老先生打量着莫颜，客气了一些。 莫颜目光落在老先生的手上，“这是黄苓吗？我可以看看吗？” 阿古拧眉，“你怎么这么无礼？制药是秘事，怎么能随意看？” 端九离也沉下脸，正要开口，莫颜拦住他，“我不白看，我用药换，行吗？” 老先生来了兴致，“什么药？” 莫颜把一个药瓶递过去，阿古接过，倒出一粒药丸，拿给老先生看。 老先生眼睛缓缓睁大，仔细看看药丸，又闻了闻，紧接着飞快洗了洗手，把药丸托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莫颜也不催促，耐心等着，嘴里噙着笑。 “这……丫头，你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我做的呀，”莫颜笑得眉眼弯弯，“您让我看看您是怎么做黄苓的，我就把这药的方子给您。” 老先生手指一颤，眼睛瞬间亮了，“当真？” “当真。” 老先生大手一挥，毫不犹豫，“走！” 一老一少进了一间小房，把端九离和阿古落在门外。 两人大眼瞪小眼，双双无语。 过了许久，门终于开了。 莫颜和老先生一起从里面出来，两个人都是喜气洋洋。 “楚爷爷，那咱们可说好了，后天一早我就动身，咱们在城门口见。” “行，没问题，丫头，那我可等着你。” “好，那我先回了，到时候您人来就行，其它的吃穿用度药材都由我来备。” “那多不好意思……” “好意思，好意思。” 端九离和阿古：“……” 直到莫颜拉着端九离离开小院，他才忍不住问：“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们进去说了什么？” 进去之前和出来之后，这态度前后转变很大啊！ “说了说制药的方法，讨论了一下药方，”莫颜低声问，“你有没有发现，在那个院子里，还有别人？” “嗯，”端九离点点头，“虽然我没有见到人，但听到气息了，应该还是一位病人。” “不错，我给楚老先生的药，就是治那个病的良药，他医术高超没错，但找不到药材，也是无计可施，所以，他才会让阿古去夜行庄，除了卖药，也是找药材。” 莫颜微叹了口气，“我想，这应该也是他的心病，现在心病已除，他可以放心，跟我一起去霞光镇了，有他做帮手，也就更有胜算。” 端九离这才明白，莫颜的良苦用心。 至于，莫颜是怎么知道，老先生的心病是什么，那位病人又是什么情况，他没有追问。 “我向父皇请了旨，等户部备齐银子，我就一同带往霞光镇。” 莫颜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上，撒娇道：“我知道啊，所以，这次不能一起去了，你要快点来。” 端九离的心都要化了，手托住她的头，“好，我会尽快和你汇合。” “颜儿，你遇事千万小心，你有医术在身不假，但也不是百毒不侵的，我总觉得这次霞光镇的疫症有些蹊跷，你要格外留神才是。” 莫颜的目光闪了闪，“你也觉得不同寻常？我也是，所以我……” “所以你要记住我的话，不能单独、以身犯险。” 莫颜深吸一口气，“好，我记住了。” 回到府里，端九离急着去催户部，到时候也好能尽快和莫颜汇合。 莫颜让他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府。 一进府门，就看到珠儿正和老管家说着什么。 老管家拧着眉，耐着性子听。 “管家，这要求不过分吧？我们小姐现在可是受伤了，想着要个安静的院子养伤，你赶紧派人去收拾，我们小姐一刻也等不了了！” “这恐怕不行，香梨院的钥匙不在我手里，再说，二小姐的院子怎么就养不了伤了？” “你……你只个下人，管那么多干什么？小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得好，”莫颜边拍手边走过来，“你只个下人，就算是一等丫环，也是下人，谁给你的胆子跟管家这么说话？” 珠儿见是莫颜，不敢造次，后退两步道：“大小姐，我们小姐受了伤……” “她受伤是她自作自受，与别人何干？” 第50章 除了送鸡，还送人 珠儿垂下眼眸，眼底闪过几分不甘。 哼，二小姐已经得了庆王殿下的青睐，还奉上了丹药，庆王殿下欣喜异常，还派人送来了银子和首饰。 这庆王妃，二小姐是当定了！ 她以后也跟着水涨船高，做个侧妃，到时候这太师府的人见到她，还不是得俯首称臣？ 管家一个糟老头子又算得了什么？对了，还有那个月儿，都要捆起来揍个半死！ 莫颜让老管家去忙，冷声对珠儿道：“回去告诉莫玉儿，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滚去青禾院，别人都忙得很，没嫌功夫处理她的闲事！” 珠儿一听急了，“大小姐！青禾院……和下人们住的院子相邻，简陋不说，还吵闹不堪，我们小姐千金之躯，如何能住？” “千金之躯？她莫玉儿算哪门子的千金？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罢了，爱住就住，不住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缩着！她也可以表孝心去陪她的姨娘啊！” 珠儿咬着嘴唇，现在的院子里不知道哪个角落就有那种奇怪的毒虫，别说莫玉儿，她都不敢住！ 可无论是青禾院还是徐姨娘那里，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恶！ 珠儿气得咬牙，又无计可施，只能恨恨的回院子去禀告。 莫玉儿一直在院子里，就连午膳都是在院子里吃的。 她失了田庄，呕气得不行，好在把丹药送去给端六辰，得到了不少银两和首饰。 总算让她心里那口气缓解了一些。 要不是脸上有伤，她都想亲自去给端六辰送药，可……还要等到晚上才能吃。 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这时珠儿回来了，她烦躁的问：“钥匙呢？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现在就搬过去！” “小姐，钥匙没有要到……” “你说什么？！”莫玉儿声音一下子拔高，“什么叫没有要到？” 珠儿低着头，把莫颜说的话添油加醋的重复了一遍。 莫玉儿气得一把掀翻桌上的茶壶茶盏，“可恶！莫颜实在是欺我太甚！给我等着！” 珠儿小声问：“小姐，那接下来……” 莫玉儿气得头脑发晕，“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珠儿吓得不敢吭声，生怕一言不合又挨打。 “好了！吩咐人赶紧搬去青禾院！” “……是。” 莫玉儿牙齿咬得咯咯响，就先忍过一时，等到庆王殿下立功归来，请了旨立她为庆王妃，到时候看这些人还怎么猖狂！ 让他们狗眼看人低，她一定要把这些狗眼都挖出来！ 莫颜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回院子收拾东西。 月儿听说她要出门，还不带着自己，哭得跟泪人一样。 莫颜哭笑不得，又心疼她，好言安慰，“月儿，让你留下看家，是因为你是我最亲近最信得过的人了，咱们这院子里有妖，你是知道的，还有莫玉儿，虽然她伤了脸，暂时不会有什么风浪，但也得有人盯着不是？” 月儿止住哭，“小姐，您的意思是，让奴婢做您的眼睛，盯着她们？” “正是，月儿聪明机灵，吴伯在前院，你在后院，我才能放心出门呀。” 月儿顿时一抹眼泪，“小姐放心，奴婢保管把家给您守住。” “月儿最贴心！但你要记住，盯她们重要，保护你自己更重要，任何时候，都要先保住你自己，小姐回来，可要看到完好无损的月儿，知道吗？” 月儿的眼泪又涌出来，“是，奴婢知道了。” “好，香草怎么样？” “没怎么，奴婢按您说的，带着人搜查了一番，她还附和了几句，还帮着找来着。” “这就好，别打草惊蛇，等小姐回来再收拾她们！” “是。” 主仆俩一起收拾东西，不知不觉忙到半夜。 莫颜拿着清单，有的东西已经备好，没有的明天还要上街去采买。 她正想着吹灯休息，忽然听到飞快掠过一声异响。 她顿时提高警惕，反手握住匕首，靠近窗边。 没过多久，有人轻轻敲着窗棱。 “颜儿，是我。” 莫颜喜出望外，打开窗子，看到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端九离。 “九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端九离纵身跃进窗子，“刚忙完，想来看看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但还能再吃点夜宵。”莫颜抽抽鼻子，闻到一股香气。 端九离宠溺的笑，从身后的小布袋里拿出一只喷香的烧鸡，“给你的，我亲手做的。” “哇，好香啊！”莫颜看着金灿灿的鸡，眼睛都在冒星星。 “还热着，尝尝怎么样。” 屋里几声低语，时不时传来莫颜的赞叹。 在廊下等着的阿九和阿十，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翻了个白眼。 能不香吗？ 那可是王府喂大的鸡！ 王爷折了好几根香彬木的枝子当柴禾，要知道，平时别人碰掉一片香彬叶子，王爷都心疼得不得了！ 啧，瞧瞧，咱们王爷，被这小丫头吃得死死的！ 她吃的那是鸡吗？那是鸡吗！ 阿九无语望天，可怜的不是鸡，而是他，在这吹着冷风，还得闻着鸡味儿…… 好不容易等到莫颜吃完，端九离给她擦着嘴，脸上带着浅笑，“今天晚上来，除了鸡，还给你带来两个人。” “什么人？” “阿九和阿十，他们都是我身边的暗卫，可靠，身手也好，人出门带上，我才放心。” 莫颜心头一热，“那你……” “我身边还有很多，你放心，要不是怕太惹眼，都想把我的亲兵卫队让你带去，但你不是想悄悄地吗？” “嗯，我想悄悄去，这样才能查到更真实的情况。还有，明天晚上我就走了。” 端九离手上动作一顿，“不是说后天一早吗？” “故布疑阵嘛，真真假假，这样也更安全。” 莫颜眨眨眼，一副小狐狸的狡猾模样。 端九离想笑，又不舍，“那，明天我陪你再逛逛，看想吃什么，吃个够。” “好呀，”莫颜捧着脸点头，白生生的脸在灯光里柔美得不像话。 端九离喉结滚了滚，心头有点发烫，他垂眼看向别处，正欲开口，忽然阿九和阿十异口同声抵着窗子道：“王爷，有人夜闯太师府！” 第51章 打翻醋坛子 端九离神色一冷，眼里迸出冷光。 “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阿九和阿十刚要去，莫颜拉住端九离，“我也要去！” “好，我带你去，”端九离立即改变了主意，吩咐阿九和阿十，“你们俩在这里守着，不许有一点差错。” “……是！” 那条黑影的速度并不快，至少比端九离慢上许多。 夜色深深，黑影先是落在莫玉儿原来住的院子，看到漆黑一片，似乎还愣了一下。 看着他的身形，莫颜猜出他是谁，低声在端九离耳边道：“来的可是熟人哦！” “嗯？是谁？” “是你的六哥哥，庆王殿下。” 端九离眸子微眯，不知怎么的，心里酸溜溜的。 他这个做弟弟的还没有认出来，怎么莫颜倒是一眼瞧出来了？ 而且……他紧抿着嘴唇，心里不爽。 莫颜全神贯注看着端六辰，没发觉端九离的小心理，指指院墙，“带我下去。” 端九离闷声带着她轻落在院墙外，就见她捏着嗓子哑声开口，“也不知道二小姐在青禾院住不住得惯，那边的院子可比不得这边呀。” 院子里的端六辰听到这话，立即转了方向，去寻找青禾院。 莫颜见他走了，露出狡黠的笑，“看咱们的庆王殿下，自诩聪明赛诸葛，也不过如此。” 端九离鼻子里“嗯”了一声。 “走，咱也去瞧瞧，他和莫玉儿见面的好戏，可不能错过，我猜莫玉儿一定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庆王殿下呢一定是温柔又痴情的。” 端九离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呵，猜的呀，端六辰一贯的戏码嘛。”莫颜心里恨得冒烟儿，就是这一手烂演技，前世把她骗得团团转。 猜的？能猜这么准？怎么觉得颜儿好像对端六辰挺熟悉？ 端九离心里酸味儿冲到了嗓子。 端六辰来太师府并不多，等他找到青禾院，端九离和莫颜早已经在等着了。 莫玉儿还没有睡着，屋子里烛火幽幽，这里的摆设，应用之物，哪哪都不合她的心意！ 要不是畏惧那些虫子，她才不要搬来这里！ 天一黑她就吃了一粒药丸，紧接着就开始照镜子，恨不能伤口立马就消失！ 看来看去，也不见有什么变化，心里越发烦躁。 “珠儿！把烛火灭掉几支！这是什么破蜡烛，冒的烟都呛到本小姐了！” 珠儿不敢怠慢，急忙按她说的去做。 “去打水来！” “是。” 珠儿心里有点委屈，二小姐自己争不过大小姐，却总拿她撒气。 她端着盆一出门，迎面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正要尖叫出声，那男人轻笑，“怎么？吓到你了？不认识本王了？” 珠儿满脸的惊讶转为惊喜，“王爷？是您！您怎么……” “本王有事找你家小姐，”端六辰摸出几两银子，“看着些，不要让其它人进来。” “是，”珠儿接了银子，心里有些欢喜，又有点吃酸。 莫玉儿还在照镜子，从端六辰送她的首饰盒子里拿了支发钗，发钗赤金打造，还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在烛光里熠熠生辉。 她的心情这才有点好转，忽然见镜子里出现一条人影，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瞧是端六辰，急忙又拿起面纱戴上。 她欣喜转身，目光如秋水盈盈，“王爷，臣女见过王爷。” 端六辰上前扶住她，顺势握着她的手，“说什么臣女，我们之间，还用这些虚礼吗？玉儿，再叫我一次。” 莫玉儿垂下眼睛，睫毛轻扫，“六哥哥。” “嗯，”端六辰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为何戴着面纱？” 莫玉儿心头微跳，生怕端六辰发现她脸上的伤，“因为洗去了胭脂水粉，怕六哥哥嫌弃……” “胡说，”端六辰轻笑，嗓音低低散开，“你就算是素面朝天，也比那些庸脂俗粉美一千倍，一万倍。” “六哥哥，你取笑人家……”莫玉儿一脸的娇羞，眼里荡出万千风情。 端九辰心里一阵荡漾，正欲拉着她去床边坐，看到床上铺的又忍住，“怎的搬到这里来住了？这里如此简陋，你怎么能住这里？” 莫玉儿心思一转，微叹了口气，“其实，也……也没什么。” 她吞吞吐吐，端六辰越是不能放过，手指搭上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玉儿，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对我说，难道对我还需要遮遮掩掩吗？” 莫玉儿眼睛眨了眨，隐约似有水光，“我知道六哥哥要去做大事，所以就想着为你出一份力，想着把吃穿用度缩一缩，省出的银子虽然不多，但能为你分担一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哪知，莫颜说我既然这么想过简朴日子，就干脆搬来这里，我……” 她说着，眼泪缓缓挂于睫毛上，晶莹剔透，好不可怜。 端六辰轻拥住她，嘴唇吻干她的泪珠，“好玉儿，你为了我竟……你放心，等我做完这件大事，在父皇面前有了功劳，定当为你出这口恶气！” 莫玉儿靠在他的怀里，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六哥哥……你待我真好，我不求你为我做什么，只要能和你长久在一起。” 这番柔情蜜意的话，听在莫颜的耳中，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莫玉儿也真会编，这种破借口都说得出来！ 她觉得端六辰来一定还有别的事，否则不会专程来看莫玉儿，这个家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没点好处，会来演这场情深的戏？ 可那批药莫玉儿早都给了他，还有什么值得他深夜来这一趟呢？ 莫颜拧眉思索，眼睛紧盯着，端九离看着她紧绷的小脸儿，心里的醋坛子又翻了一遍…… 就在这时，听到端六辰深情款款道：“玉儿，那你省下的银子可还在？” 别说莫玉儿，莫颜都愣了愣，心里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让她有点小激动。 莫玉儿眼里闪过迷茫，点点头，“在啊，那就是为了你省下的，我是不会乱用的。” 端六辰轻轻捧着她的脸，眼睛里情深一片，“那……就把它们给我吧，还有我今天派人送来的那些。” 莫玉儿：“？？？” 第52章 叫哥哥 莫玉儿的脑子有点懵，眼里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她是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 端六辰要把她的钱，还有今天送来的银子和首饰，都……拿回去？ 端六辰笑容温暖，语气轻柔得像春风，“玉儿，我知道一心为我，我很感动，这次出门，的确需要不少钱，但户部那边出了岔子，我不得不另想办法，玉儿，还好我有你，上天一定是眷顾我……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待你，等我立了功，双倍还你。” 这轻柔的春风落在莫玉儿的耳朵里，就成了凛冽的寒风。 她满脑子里都是三个字儿：没钱了，没钱了…… 不但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要回去，连她仅剩的也要拿走！ 这日子还怎么过？ 偏偏这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她像吞了一肚子的黄莲，苦得都没边了。 “玉儿，”端六辰手指去摘她的面纱。 莫玉儿这才惊觉回神，下意识挣开他，“别碰！” 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愣，一种无言的尴尬，在屋子里缓缓弥漫。 端六辰手指僵着放回身侧，慢慢握成拳，莫玉儿心里烦躁得不行，捂着脸垂下眼，“我……我……我脸红起来很丑的。” 端六辰勉强挤出一丝笑，“玉儿怎么样都好看，跟我还害羞？” 莫玉儿闷着头没说话，头上发钗流苏微微摇晃，轻轻敲着她的耳廓，她心头痛得滴血……这支漂亮的发钗也要被要回去了。 端六辰瞧着这发钗，也暗恨自己当时太过高兴，早知道就不送给她！ 可谁知道，宋文康关键时刻竟然出岔子？！还说要把银子给端九离！ 他这才情急之下四处筹钱，他虽然是王爷，但这些年为了立贤名，招贤纳士，养那些门客谋士，哪一样都花费不少。 再加上平日里还要给周贵妃送些稀罕玩意儿，维系着母子关系…… 处处都需要钱。 但这次机会难得，他好不容易创出来的机遇，断不能给端九离做了嫁衣！ 说什么他也得尽快赶过去，在太子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稳住局面，散发银钱草药，收住人心！ 想到这些，他深吸一口气，“玉儿，时间不早了，明日一早，我还要去霞光镇，你安心等我回来，等我的好消息，好吗？” 这是催着莫玉儿拿钱了。 莫玉儿喉咙里堵得慌，那些浓情的话也不想再说，可又不能拒绝，像是被两边撕扯，每个毛孔都渗出痛意。 她最终还是把钱和东西都递了出去，抬手准备拔下头上的发钗时，又实在舍不得。 “六哥哥，这支发钗，让我留下好吗？我想你的时候，还可以拿下来看看。” 端六辰心头掠过几分不悦，脸上却笑得优雅，“这支发钗又算得了什么？等我回来，我亲自让内务府给你打造一支。” 他说罢，抬手把发钗拔走了。 莫玉儿：“……” 端六辰抱着东西，依旧深情款款，“玉儿，我走了，我会想你的，等着我。” 直到他转身离开，再没了声息，莫玉儿才控制不住尖叫一声，把桌子上的东西扔到地上，摔个稀碎。 暗处的莫颜看完端六辰这番骚操作，憋笑实在辛苦，肚子都痛了。 让端九离带她回院，一落地就笑出声，“我的天，太好笑了！我就说，端六辰这个家伙，绝不会做无利起早的事，可没想到，还能这么干！送出来的东西还要回去不说，还得顺点走，我的天……” “哈哈……笑死了！” 莫颜笑了半天，见端九离也不吭声，慢慢敛了笑，试探着问：“九离，你怎么不笑？不好笑吗？” 端九离看着她笑红的小脸，还有笑出泪的眼睛，眼角溢出水滴，双眸波光潋滟，让他的心魂都深隐其中。 他再也按捺不住，也不想再忍，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坚定：“叫哥哥。” 莫颜：“？？？” 什么？！他这是在说什么？ 看着她一脸的茫然，端九离都要气死了！ 之前认出黑影是端六辰时，就跟他说什么“是你的六哥哥”，虽然阴阳怪气，但……怎么听着那么好听？ 她怎么就不知道叫他！ 端九离喘了几口气，“你……你不懂吗？我……” 莫颜眼中的茫然慢慢退去，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等了半天，也不见端九离说出完整的话来。 看着他笨拙吃醋的样子，莫颜比刚才忍得还辛苦，猛然踮脚在他唇上一啄，俯在耳边，轻柔低声，“九哥哥。” 端九离嘴唇一烫，紧跟着耳朵又炸开，心在胸口扑通扑通跳，方才的酸意瞬间无影无踪。 莫颜冲他做个鬼脸，转身跑开，端九离伸手去捞她，只摸到滑凉的袖摆。 他浅浅笑，手里唇上，都是她身上的淡香。 阿九眯着眼睛，倒挂在屋檐下，啧啧，瞧瞧，这小丫头果然是厉害啊，他们王爷被调戏了！ 好好的一个王爷啊……太可怜了，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莫颜神清气爽的起了床，让月儿守在屋门口，第一件事就是见了阿九和阿十。 他们俩刚开始并没有把莫颜看在眼里，简单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 莫颜没说话，也没看他们，端着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的喝茶。 屋子里寂静无声，阳光从流泄进来，在她身上笼下一层淡淡的金色。 不知怎么，屋子里的气氛慢慢变了，在莫颜终于抬头看他们俩的那一刹那，阿九和阿十心头微凛。 少女的眸子清澈微凉，明明昨天对着他家王爷是笑得像弯弯的月亮，现在却尽显锋利，如出鞘的宝剑。 “雍王府，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吗？” 她缓缓开口，声音微哑，极具威严。 阿九和阿十再次后退一步，躬身施礼，“莫小姐，雍王府规矩森严，我等身为暗卫，更是唯王爷之令是从，不敢有一丝逾越。” “唯王爷之令是从？”莫颜把杯子放下，发出清脆的撞出声，听得两人心头一跳。 “那么，王爷让你们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王爷令，保护莫小姐，不惜一切代价。” “哦？那就说，从此之后，你们就是本小姐的人了？” 第53章 出手相救 阿九阿十两人再次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小小的眼睛里，看到大大的疑惑。 怎么就……成了她的人了？ 不是说，就是过来保护她一段时间吗？ 难道，他们被王爷抛弃了？ 两人心头顿时一凉。 莫颜像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神色，自顾继续道：“既然是本小姐的人，那就要听本小姐的话，不管你们之前在雍王府的规矩如何，从今往后，我莫颜的规矩才是最大，听懂了吗？” 她声音不高，但字字坚定，语气冷得像溶了冬日里的冰雪。 阿九阿十凉了半截的心猛地冻住，两人低头，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莫颜微挑眉，“遵命就好，自己先说说吧，都叫什么，会什么。” 阿九喉咙滚了滚，“回小姐的话，属下叫阿九，因为跟了王爷九年，若是等到明年，就改名叫阿十了。属下轻功绝佳，擅用暗器，毒。” 他说完，也不见莫颜回应，低头心里嘀咕半晌，忍不住抬头，却和莫颜清冷带笑的眸子撞了正着。 他被这笑吓得心头一哆嗦，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冥思苦想了半天，猛然醒过神来，“属下请小姐重新赐名！” 莫颜轻笑出声，“罢了，阿九这个名字挺好，不过九字和王爷的名字犯忌讳，不如就改为酒鬼的酒吧。” 酒鬼的酒？！ 阿九的嘴角抽了抽，“是。” 阿十学乖了，“回小姐，属下阿十，擅追踪，会易容。” 莫颜“嗯”了一声，略一思索，“你擅追踪，今天就跟我出城去霞光镇，阿酒，你就留在府里，配合月儿吧。” 月儿闻言惊讶，忍不住打量了阿九一眼。 阿九也看向她，就见这个丫头皮肤白嫩，眼睛黑亮，透着股子倔强，长得倒是俊俏。 训完话，他们俩就隐去暗中，除了月儿，这院子里谁也不知道多了两个人。 端九离下了朝忙完事，来接莫颜。 陪着她上街吃小吃，买了些必要的东西，还给楚老先生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 一直到午后吃过午饭，莫颜有些打瞌睡，端九离这才送她回府。 纵然不舍，但总归也有分别的时刻。 掌灯时分，月儿命人传了膳，莫颜匆匆吃了几口，就悄然离开院子，从后门出府。 月儿也没出来送，老管家吴伯等在后门口，手里拿着几个包袱，都是给老太师的。 老人家红着眼睛叮嘱了半天，这才洒泪分别。 端九离一直送莫颜到城门口，为了不太引人注目，莫颜没让他出城。 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消失在夜色中，端九离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 不行，得赶紧督促户部把差事办好，这样才能尽早的去找莫颜。 这是莫颜重生后第二次出城，第一次是被绑架，这一次又肩负重任。 也不知道爷爷在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把瘟病控制住。 霞光镇虽然不大，但很重要，说起来还和先皇有关。 先皇出生时，适逢无上皇在霞光镇披挂上阵抗敌，无上皇是武将出身，一身武艺无人能及，那日刚得胜归来，听说自己有了儿子，还有一片霞光满天，当即被称为吉兆。 霞光镇从此也就改了名字，那里的百姓因这件事情也经常受到朝廷的恩赏，比如减免赋税什么的，因此，生活都比较富足。 莫颜回想着前世关于霞光镇的事，除了耳熟能详的传闻，别的还真记不起来了。 看来，这次还是不能大意，要步步小心为好。 她胡思乱想中，到了和楚老先生约好的地方。 楚老先生就带着两个小包袱，除了两件换洗的衣物，就是几本医书，还有一些制好的药材。 一老一少相见，都十分高兴，就着灯又开始讨论医书和药方。 一直到快要半夜，车夫在外面低声道：“小姐，前面有块平地，要不把车停下，您歇一歇？” 莫颜应了一声好，楚老先生就要车去后面的马车。 莫颜把给他准备的东西也一并送过去，楚老先生瞧着，心头一暖。 一路走得挺顺畅，很快，距离霞光镇也就还有一夜的路程。 莫颜琢磨着，是连夜赶过去，还是明日一早再出发。 正在琢磨，忽然车一晃，猛然停住了。 莫颜没有防备，肩膀差点撞到车壁上，车夫一向很稳，想必是有紧急的情况发生。 果然，莫颜还没来得及问，车夫就在外面低声道：“小姐，前面有个人！” 莫颜和楚老先生对视一眼，一起下了马车，绕到前面一瞧，可不是，路边躺着一个人。 那人无声无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既然瞧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莫颜命车夫过去看，车夫把马鞭塞进后腰，俯身拍了拍那人，“醒醒，醒醒！” 那人依旧不醒，车夫把人扶起来，拨开挡住脸的头发，惊讶道：“小姐，是个女子！” 莫颜上前仔细看，果然是个女子，约摸二十五六岁，头发有些乱，别着支素银钗，脸上有不少尘土，但也瞧得出长得不错。 楚老先生走上前，伸手搭了搭脉，“没有什么大碍，大概是饿或者累，暂时晕了。” 莫颜眼底微闪，思索片刻，“既然遇上了，就是该着的缘分，把她带到我的马车上吧。” “是。” 人送上马车，车夫问：“小姐，那今天晚上是继续赶路，还是……” “赶路，”莫颜毫不犹豫，“别太快，稳着些。” “是。” 给那女子喂了点水，没过多久，她便悠悠转醒。 “啊，”她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想要坐起来，又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莫颜把灯拨亮了一些，“别动，你晕倒在路边，还是休息片刻为好。” 女子手抚着额头，打量莫颜几眼，“多谢姑娘相救，阿素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莫颜轻轻笑了笑，眸子映着跳跃的烛火，明亮又妖冶，“举手之劳而已，不是什么大恩大德，你也不必永世不忘。” 一旁的楚老先生有点纳闷，这丫头平时瞧着挺欢脱挺好说话，怎的现在感觉……？ 说不上来。 楚老先生咳嗽了一声，“阿素姑娘，是吧？你从哪里来？是不是累饿才昏倒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这些，阿素顿时红了眼眶，“我……” 第54章 好好露一手 楚老先生见自己一句话把人家姑娘给惹哭了，不禁有点慌。 莫颜把帕子递过去，“慢慢说，别哭。” 阿素接过帕子，低头轻诉：“我家在霞光镇，夫君早亡，只有一个儿子跟在身边，我平时就是给人浆洗衣裳，做点针线绣活什么的为生，虽然清苦，但母子相依命，日子倒也过得去。” “可谁知道……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好多人都染了病，到处尸横遍野，实在太可怕了，我和儿子都差点……我们周围的邻居们，每天都在死……” 她哀泣不止，泪流满面，低低的声音颤抖，在车厢里散开，让人不禁心惊胆颤。 楚老先生吞了口唾沫，“怎么……这么严重吗？不是朝廷已经派了人去吗？” “呵，他们？他们哪里是做事的人？无非就是做些表面功夫罢了，每天都缩在衙门里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那些死去的人太可怜了，我都不忍心看……” 阿素又哭起来，跟泪人儿一样。 楚老先生眉头紧锁，心里隐约有了火气。 一直沉默的莫颜抿了口茶，“那你这是跑出来求生的？你儿子呢？没带着？” 阿素抹了抹泪，“我把儿子交给邻居照顾，我跑出来……” “交给邻居？你不是说邻居每天都在死人吗？你不怕他们传给你儿子啊？你难得出来，怎么不带着他呢？” “我还要回去的……” “还回去？难得死里逃生，怎么还要跳回火坑呢？” “我……”阿素咬了咬嘴唇，“那些官兵封锁了城镇，每天都要查点人数，要是发现谁逃了，抓到会被打死的！” “既是封锁了城镇，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不是说朝廷的人都在衙门里藏着不出来，官兵又是谁的人？” 阿素：“……” 她吞了口唾沫，垂下眼眸，睫毛上挂着泪珠，灯光里瞧着无比可怜。 楚老先生渐渐冷静下来，问道：“那些人都有什么症状？发热吗？还是有腹痛？或者四肢酸痛无力？” 他问得又快快急，阿素听他说完，迟疑着回答：“他们发热……浑身无力气，走不了路，有的确实有腹痛……” 楚老先生的眉头拧得更紧，还想问几句，莫颜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你现在醒了，打算怎么办？我们是要往霞光镇的方向去的，你若是不想回，那就请下车吧。” 阿素瞪大眼睛急声道：“你们要去霞光镇？不行的！没有护身符，你们去了也是走不出来的。” 楚老先生纳闷，“什么护身符？” 阿素解下腰边的一个锦囊，十分珍视的双手捧着，“这是金光道长给我的，我正是因为有这个护身符，才没有被传染上，我这次冒险跑出来，也是要去往道观，向道长致谢，向真人还愿的。只是我很少出镇子，迷失了方向，又没有带着干粮，这才晕倒在路边。” 莫颜微微挑眉，适时露出吃惊的表情，“金光道长？这么厉害？有了他的护身符就能不被疫症感染？那他为何不去救城镇中的百姓呢？” “道长有救的，他心怀慈悲，这几日都在道观中熬药，就等着做好了去免费给百姓喝，道长就是我们的救星。” 阿素说得虔诚至极，“小姐，我看你也是善良之人，不如，和我一起去道观中吧，结个善缘，这样的话，再去霞光镇就不怕了。” 莫颜还没有说话，楚老先生听不下去了，“这位姑娘……” “爷爷，”莫颜忽然看着他开口，“我看这姑娘也是一番好意，反正我们这次出来也没有什么别的要紧事，我也曾许下心愿，遇庙进去叩拜，上三柱香，道观也是一样的。不如，我们去瞧瞧？” 楚老先生一怔，虽然不懂莫颜为什么这么说，但也配合着点头，“也好，听你的。” 阿素一听喜出望外，“姑娘贵姓？” “免贵，姓楚，这是我爷爷，我们祖孙俩是回老家去祭祖，正好遇见了你。” 莫颜递给她一杯茶，“喝口茶吧。” “多谢，”阿素双手接过，她也着实有些渴了，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 她话没说完，忽然眼前一花，什么也不知道了。 楚老先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她又昏了？” “嗯，”莫颜点头，脸色沉若冰霜，“我给她下了点药。” “为何？”楚老先生惊了。 莫颜目光沉沉，似含了刀剑，“这个女人谎话连篇，根本不可信，她假晕在路旁，一定有所图！别的我不敢说，我爷爷现在就在霞光镇，太子殿下也在，我爷爷还带着告老还乡的刘院判，他们绝对不会不管百姓死活，躲在衙门里不出来，即便封锁了城镇，也是为了控制病情，何况，他们也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莫颜声音似含了冬季的冰雪，“何况，她说什么老道才是救星，有了护身符就能免于传染，这种鬼话，您会信吗？” 楚老先生心头一凛，把那个锦囊拿过来，打开一瞧，里面就是一张普通的符纸，最粗糙的那种，上面用朱砂勾画了点东西。 说这玩意儿能避免得病？ 烧火都费劲！ “那她想把咱引去道观，这是何意？” “何意？”莫颜极慢的笑了笑，“自然是歹意，正愁没有门路，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可巧这个女人就送上门来，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去闯一闯！” 莫颜让车夫停了车，打了一声呼哨，一直在暗中紧紧跟随的阿十现身。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莫颜掀车帘，一指里面昏睡的阿素，“把我易容成她，有问题吗？” 阿十扫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回答：“没问题。” 这可是跟了小姐之后的第一个活儿，可得干好了，好好露一手！ “好，开始吧。” 阿十把随身带着的小包袱解下来，他这包袱看着小，紧缠在腰间，其实解开之后挺大，里面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莫颜瞧着，她也会简单的易容，远不如阿十的技术精湛。 灯光跳跃，阿十的手下如同展开了一个奇异的魔法，莫颜的脸……一点一点，变成了阿素的样子。 第55章 山中道观 莫颜装扮好，拿纸笔迅速写了封信，又拿出一粒小药丸吃了，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楚老先生在一旁看着全过程，眼睛一睁再睁，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震惊，心头扑通扑通地跳。 “老爷子，您就坐着马车，带着这个女人，一直往前走，去霞光镇找我爷爷，到了你把这封信给他，他自会知道怎么做。” 楚老先生一听急了，一把拉住她，眼中满是担忧，“你什么意思？你要自己去？那可不行！我不答应，太危险了！” “谁说我要自己去了？”莫颜笑容狡黠，“我得带点猎物去呀。” “猎物？！” 阿十的心里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莫颜偏头看向他，“你就易容成我的样子吧！不要全像，有六七分就成。” 阿十默默吞了一口血：“……” 楚老爷子不同意，但拗不过莫颜，莫颜从车上找出一个大酒葫芦递给他。 “干什么？你想让我喝醉，眼不见心不烦？” “不是，”莫颜一指昏迷的女人，“我下的药量挺大，到达之前她应该醒不了，万一要是醒了，你就拿这个敲晕她。” 楚老先生：“……” 你就不能再给我点迷药吗？ 看着楚老先生的马车走远，莫颜才叫上阿十也上了马车，对车夫道：“走吧，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走慢些。” “是。” 阿十装扮成了女装，感觉特别别扭，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莫颜看着他憋着笑，“没事儿，别怕，到时候你就装晕，没人会怀疑的。” 阿十心里咆哮，我是怕吗？我是怕吗！ 莫颜挑着车窗前往外看，今天晚上的月光不错，清亮似水，她特意在车窗边上加了一盏灯笼，能清楚看到路边都有什么。 阿十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敢问。 走了约摸将近二里路，莫颜忽然让车夫停了车。 她跳下车仔细看看路边的草丛，又往前走几步，发现一条岔路口。 是一条通往山上的路。 “往这边走！” 马车调转方向，走上岔路。 阿十忍不住问：“小姐，您怎么知道是这条路？” “那个女人，裙摆上沾染了一种野花的味道，她自己没察觉，但我却认出来，而且她是走着的，总不能走个十里八里，肯定不会太远，不太远，又有那种野花味，自然就是这里了。” 阿十正想表达自己的佩服，莫颜扫他一眼，“你不是擅长追踪吗？这点基本的手段不会没有吧？” “……” 我不是没有，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条山路也算平整，应该是平时走的人不少，两边树木高大，遮住不少光线。 走了一阵子，车夫低声说：“小姐，前面有亮光。” 莫颜挑帘往外瞧，果然，夜色中有几点灯火，像是旷野中飘忽的鬼火，隐约还有什么建筑的轮廓，像一头在黑暗里潜伏的兽。 “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就说去方便，找一声石头什么的，扔下去，然后藏起来，听懂了吗？”莫颜低声嘱咐车夫。 车夫也是有身手的，虽然不及端九离的暗卫，但以一对三五个也是不成问题。 “小姐，这可不行，小的得保护您。” “你在暗中藏着，我需要你的时候会招呼你，这才是保护我，你若是跟着，他们说不定会对你下手，到时候你是反抗还是束手就擒？” “我……” “听我的！” “……是。” 阿十目光微闪，看着莫颜坚毅的小脸，心里暗暗称赞，这个小丫头，还真是…… 难怪有吃定王爷的资本啊！ 又走了一段，那边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火光开始往这边靠近。 这里已经是半山腰，那边的声音顺风飘得很远。 “干什么的？” 车夫大声回答：“我们是来道观求符的！” 对方静了片刻，“这么晚了，我们可不接外客，你们还是明天一早再来吧！” “我们虽是外客，但是本地的一个姑娘带来的，她说这里特别灵验，还请各位行个方便吧！” 对方一听是个本地姑娘带来的，心下顿时了然，举着火把往跟前凑了几步。 莫颜掀车帘从车上跳下来，迎着他们走上前去。 车夫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扶在腰后，眼睛看着莫颜。 阿十垂着眼睛，指间冷微闪。 火光里一共是三个人，他们身上穿着深蓝色道袍，头上扣着道冠，三十来岁的模样，眼睛闪着贼光。 看到莫颜，为首的人一挑眉，算是打过了招呼，偏头对车夫道：“既然是有这位姑娘引路，那就……到里面去吧！” 莫颜看了车夫一眼，车夫纵然不愿，也只能照办，他假装一捂肚子，“哎哟，我这吹了夜风，肚子不舒服，能不能先方便一下？” 其中一个不耐烦的随手一指，“那边！” 车夫捂着肚子小跑着过去，很快跑进黑暗里。 为首的道士右眉尾上有一个大痦子，看一眼马车，压低声音，“这马车瞅着不错，是只肥羊啊！不知道人怎么样？应该是个娇小姐吧？这下有福了。” 莫颜白了他一眼，“是娇小姐不假，但性格也是真辣，听听，把我嗓子都给我祸害了。” 大痦子一听她这哑嗓，哈哈笑了几声，并没有往心里去。 “观主不在，咱们也不敢碰，就是看看，过过眼瘾，这总成吧？”另一个人猥琐的建议。 又一个人搓着手指附和，“就是，怎么也得道长用腻了，我们才敢动手呢！” 大痦子也有些心动，举着火把就要过来，忽然听到黑暗中“扑通”一声响，紧接着有人“啊”一声惨叫。 这一声在夜色里听出来十分骇人。 “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人举着火把，奔着车夫的方向跑过去，很快喊道：“这小子倒霉，应该是一脚踩空，滚到山坡下面去了！” “那倒好，省得哥几个动手了，”大痦子不以为然，“走，把马车赶进去。” 马车顺利进了道观，莫颜跟在后面，抬头瞧了瞧，这道观建得倒像那么回事，牌匾高挂，金粉闪着冷光。 只是，这观里面的，究竟是人是鬼，就不好说了。 莫颜垂眸，遮住眼底的冷笑，今天晚上，就让本小姐来给你搅个底朝天！ 第56章 地下暗牢 道观里挺宽敞，种了不少树木，高大茂密，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前面的大殿和周围的房舍修得也不错，殿内的灯火通明，神像在火光里更添几分威严。 莫颜看着这些，心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这和她想象的有些偏差啊。 她以为这座道观，应该是在荒郊野外，不说破烂不堪，也得是年久失修什么的，无非就是那个老道用来骗人的。 可如今瞧着，倒不像。 马车在院子里停好，大痦子掀起车帘，就着火把往里一瞧，火光里他的眼睛顿时冒出绿光，像是看到肥羊的饿狼。 “这可真是个美人儿啊，比以往的那些都要美……等观主享用过，我也得好好尝尝味儿。” 他说着，上手把阿十扛在肩上。 另外两个瞧着阿十的模样，也咂了咂嘴。 莫颜不动声色的跟着他们，一路走到后院，推开一间厢房的门。 厢房里空无一人，摆设也过于简单，看上去很空旷。 莫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果然，他们用力踩了踩其中一块方砖，地上面霍然出现一个地洞口，黑乎乎的，像猛然张开的巨口。 莫颜心头突突地跳，后面上渗出凉汗，好在，那三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她，也没有防备她。 走进地下室，墙壁上的火光轻轻跳跃，映着人影忽深忽浅，让人的心也跟着有些飘忽。 这是一间暗牢，分为里外两间，外面这间，牢笼中铺着稻草，躺着几个女人。 听到动静，她们像受了惊的兔子，一下子翻身坐起来，看着进来的人瑟瑟发抖。 莫颜看着她们，她们身上的衣裳破旧，除了尘土，还有一些暗红的血迹。 头发也散乱，脸上青紫或者脏乎乎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恨不能蜷缩起来，降低存在感。 大痦子把阿十放进牢里，又盯着瞧了几眼，嘴里可惜的咂摸着滋味儿。 另一个瘦子有些按捺不住，顺手拉起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惊恐的尖叫起来，但越叫，瘦子越是亢奋。 “跟爷走吧，又不是头一次了，矫情什么！走走，快点……” 瘦子拖着女人出去，尖叫声也越来越远。 莫颜的目光往里屋扫了一眼，里面像有人在往这边瞧，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但那人始终没出来，也没开口。 大痦子锁好牢门，转身往外走，莫颜正要跟上，一个女人瞪着她，目光怨毒，“呸！你不得好死！” 莫颜一愣，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顶着阿素的脸，想必这些女人都是阿素花言巧语骗来的。 这会儿也没时间解释，还是等着出去以后再说吧。 她正想走，从角落里滚起一个小小的人，奔到牢边抱住那个女人的腿，“娘，我会保护你的！” 这个小家伙最多三岁，浓眉大眼，透着机灵，但看向莫颜时，也是一脸的忿恨。 莫颜并不在意，但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小家伙的长相。 她按按掐了掐掌心，让自己镇定，不急，不急，慢慢来。 她走出暗牢，地面合上，一切又恢复如常。 闷在心头的那口气，也轻松了一些。 走出厢房，她仔细听了听，这后院中也没有什么声音，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香的时候，可这后院中连个呼声都没有。 由此，莫颜可以肯定，目前这个座道观中，就只有这三个人。 这就好办了。 她正盘算着，没防备大痦子向她靠近过来，目露淫光的看着她笑，伸手就要搂她的纤腰。 莫颜下意识躲开，目光凌厉的盯着他，“你干什么？” 大痦子一愣，紧接着笑起来，“哟，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呀！嘿嘿，那些女人没意思，只会哭，哪比得上你？” 他手指摩挲着下巴，咧嘴露出黄板牙，“不知怎么的，觉得你今天不一样，特别够劲儿！走吧，别害羞了！” 莫颜目光微闪，行吧，你急着找死，那就拿你先开刀！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瞧见那娇小姐了，吃不到嘴里馋得慌。” 她这番略带着醋味儿的劲儿，让大痦子更加心痒难耐，一把拉住她，“别废话了，快走，爷会好好疼你的！” 莫颜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眼中闪过狠戾。 被大痦子拉进屋，连灯也没顾上点，大痦子的臭嘴就要往上拱。 莫颜推开他，“别急嘛，有事儿问问你。” “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不行，你不说我就不让你碰。” 大痦子有点无奈，一边扒拉着自己的衣裳，一边让她快问。 “观主去哪了？” “去霞光镇了呀，你不是知道吗？老百姓都是他娘的傻子，一点破符纸就拿着当救命稻草，连官府给的药都不想吃。” “观主的符也不能真的救命啊，怎么能让人的病好呢？” “符当然不能救命，但这病究竟怎么回事儿，观主心里有数呀，再说了，有不少帮着起哄的，推波助澜的，观主都成快成神了！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儿，问这些干什么？” 大痦子光着膀子，吞了几口唾沫，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莫颜不慌不忙，“观主的心里有数？还有人帮着推波助澜？你们的人不少啊！他好大的胆子，谁让他这么干的？” 大痦子微怔了下，眯着眼睛看着莫颜，“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能做的，就是替观主物色些女人来，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这事儿你能做，别人也能做！” 莫颜极慢的笑了笑，“你倒是忠心啊，从中得了不少的好处吧？” “这事更不是你该问的！”大痦子沉下脸，眼中冒着凶光。 莫颜丝毫不惧，“这样啊，那就我问一个我该问的。” 她上前一步，眼睛逼视着大痦子，“你刚才用左手抓的我吧？你还有什么话，要对你的左手说吗？” 大痦子直觉感到不妙，莫颜的眼睛亮得惊人，似出鞘的宝剑，一股子凉气莫名其妙的从后脖子冒出来。 他想后退一步，还没有来得及动，就见莫颜霍然抬手，一道冷光一闪！ 第57章 让你涨涨记性 冷光至，照亮大痦子惊恐的双眼。 紧接着，就是血花飞溅，腥气迅速弥漫开。 一股剧痛从大痦子的左手传来，他低眼一瞧，自己的左手就在这刹那之间，掉到了地上，手腕上血流出注。 他大惊失色，痛得大呼，刚一张嘴，一粒东西落入他嘴里，顺着喉咙滑了进去。 那种感觉让他从头到脚都在发麻，右手伸进嘴里，想把东西掏出来。 “别费劲了，”莫颜冷眼旁观，“你若是肯乖乖听话，我自然会放你一马，但如果不听……” 她拉开了声调，像细韧的丝，勒住大痦子的心尖。 大痦子后退两步，眼睛都红了，死死盯着莫颜，“你……你不是阿素那个贱人！你是谁？你是人是鬼！” 莫颜抬手摸摸脸，眼睛笑得弯弯，寒意森森，“你说呢？” “……”大痦子后退几步，转身想跑。 “想跑随你，等到体内的珠子爆开，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爆……开？！ 大痦子的双脚像被钉住，看着莫颜都快哭了。 莫颜把一个小瓶子递给他，“喏，有难同当，这里还有两粒，让你的那两个兄弟也吃下去，这对你来说，不难吧？哦，对了，要是吃了还想动歪心思，那就要体会一下，肠穿肚烂，爆体而亡的滋味哟！” 大痦子打了个哆嗦，咬了咬牙，用力握紧瓶子走了出去。 莫颜也不着急，站在屋门口往院子里瞧了瞧，这个院儿刚才的那个要宽敞些，还有两间厢房亮着灯，应该是那两个同伙的。 莫颜不担心他们，反正大痦子一定会骗他们俩吞下药，人性嘛，哪能自己受苦，看着别人活蹦乱跳？ 果然，没过多久，大痦子带着两个人出来了。 “大哥，咱去哪儿？你让我们瞧什么稀罕物？”瘦子追问。 莫颜没说话，站在台阶上笑眯眯的瞧着。 大痦子的手上了药，简单包括了一下，但仍旧疼得厉害，特别是瞧见另外两个人完好无损，心都拧得疼。 他没吭声，带着俩人在台阶下站定，“人带来了。” 瘦子和另一个人一愣，看看他，又看看莫颜。 怀疑自己听错看错了。 紧接着，瘦子大笑几声，“大哥，你这是闹什么呢？跟你这个女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她不过就是……”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拉莫颜。 大痦子眼底露出狠光，心里无声吼叫：砍他，砍他，砍他！ 然而，莫颜没砍。 先一步抬手，瘦子抓了个空。 大痦子心里涌起浓浓的失望。 瘦子嘿嘿一笑，“怎么着？今儿知道害羞了？得了吧！装什么……” 莫颜一抬手，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好像一股淡香在瘦子鼻尖散开。 瘦子刚要抬手揉鼻子，忽然肚子一阵剧痛，没有任何征兆，像突然有只铁手，进去抓捏。 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压着肚子，蜷缩成一团，但根本于事无补。 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嚎声在夜色中散开，格外凄厉。 大痦子心里的失望瞬间化成了惊愕、狂喜和庆幸。 再看向莫颜时，眼神中满是畏惧。 莫颜居高临下，看着在地上翻滚的瘦子，沉默无声，一股无形的杀机却悄声弥漫。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让你涨涨记性，这下记住了吗？” 瘦子痛得意识都要模糊，不清楚是不是又闻到了香味，肚子的痛意慢慢退去了。 他浑身被汗湿透，瘫在地上如同死狗，只剩下喘息。 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颜看向大痦子，“你做好，放心，我会记着的。” 另外两人立即盯着他，“你！” 大痦子哪还顾得上他们，反正要死一起死！ 莫颜缓缓走下台阶，“我要去观主的房间看看，前面带路吧！” 三个人沉默着带路，各怀着鬼胎。 这院子是个独院，造得不错，幽静还挺雅致，莫颜瞧着，怎么都不像那个老道的风格。 前世的时候，她可记得，那老家伙极尽奢华，都不像一个出家人，恨不能在脑门上刻上“我很有钱”四个字。 推门进去，瘦子狗腿地点上了灯，莫颜环视四周，这屋子布置得也很素雅，可见品味不俗。 她摆摆手，让那三个人出去等着。 书信、书籍，还有画卷什么的，都查了一遍。 半晌，莫颜冷笑一声，转身出屋。 到院子里一瞧，那三个人正扭打成一团，各个都带了彩，看到她出来，立即又松开。 “去地牢。” 地牢中，阿十已经醒了，正等着莫颜的消息。 莫颜早和他约定好，等到她的消息再动，不得轻举妄动。 虽然不得不从命，但他心里焦急，不知道莫颜一个小丫头能不能应付得来。 正急得坐立不安，地牢门开了。 他震惊的看着莫颜如同女王，那三个原本气势汹汹的恶徒，变成三条哈巴狗…… 她怎么做到的？ 莫颜扫他一眼，示意他动手，而自己却去了里面那间。 里面这间，也是牢房。 一共五人，有的靠着墙，有的躺在地上，只有一个人盘腿而坐，听到声音，立即睁开眼睛。 这人和莫颜四目相对，片刻之后，沉声道：“无量天尊，施主是何人？” 莫颜轻笑，“道长眼力真好，一眼就看出来了。” 此人正是这道观中真正的观主，火莲道人。 他大概三十五六岁，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倒是一脸正气。 “施主气质不同，自然不是那个女人能比，”他站起身，对着莫颜行了个礼，“施主心肠慈悲。” 莫颜心说，我可不是什么慈悲的人，对害我的一概不手软。 外面阿十也把其它的女子放出来，她们再三叩谢，都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得救。 阿十看着她们，“别谢我，是我家小姐救了你们。” 莫颜带着火莲道人和他的弟子从里面出来，那个小豆丁凶巴巴的瞪着她，“哼！坏女人！骗子！” 莫颜也不恼，弯腰看着他，“好啊，小豆丁，既然你说我是骗子，那你就先别走，行不行？” 他娘脸色立即变了，把孩子护在身后，“你……你想干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 莫颜偏头看她，“你当然也走不了。” 第58章 多说一个字，留下舌头 莫颜这话一出口，那几个女人谁也不敢动弹了。 她看一眼阿十，“你先带她们出去，安排她们离开。” “是。” 火莲道长也带着几个弟子走了，连同大痦子三人，也都离开，只剩下莫颜和那对母子。 女人很紧张，把孩子紧紧护在身后，小豆丁胆子倒是大，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断想冒出来。 莫颜浅笑，声音也温柔许多，“这位姐姐，你不必紧张，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的孩子，只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帮忙？帮什么忙？”女人诧异，警惕依旧十足。 “你们母子被带来这里，受屈辱，担惊受怕，你就不想报复回去？” 女子打量着她，好半晌才迟疑着说道：“你……你不是……” 莫颜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女子的眼睛渐渐亮了。 莫颜从地牢出来，阿十已经把那几个女子送到观外，让她们走了，每人给了点散碎银子，至于姓字名谁，哪来的，一概不问。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泛亮，时间差不多，莫颜也该上路了。 车夫把马车赶到门外，大痦子他们看着“死而复生”的车夫，吓了一大跳，不断吞着唾沫。 “你们三个，跟本小姐走，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该问的不要问，多说一个字，留下舌头。” 莫颜字字跟刀似的，大痦子三人紧闭上嘴，一个字也不敢吐。 火莲道长双手合十，“施主救命之恩，贫道一定不忘，定会日日在神前……” 莫颜短促笑了一声，“道长，客气话还是免了吧！我到这里来，并非是为了救你，应该说，你是沾了那些苦命女子的光。 你可以说你没有反抗的能力，不想枉送性命，但你身为出家人，神佛不离口，就理应有所担当，那些女子被辱，哭声惨烈，你却一言不发！ 别说出家人，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如此！你的报恩，本小姐不需要，你我也后会无期，告辞！” 莫颜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上了马车，连同那对母子，也一并让入车中，飞驰离去。 火莲道长被呛了一顿，脸也没恼，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天边日光穿过云层，第一道金光落在他的眉间。 他倏然一笑。 马车里，莫颜拿了一盒糕点递给小豆丁，“吃吧！” 小豆丁看看他娘亲，又看看糕点，抿抿小嘴。 大概是饿极了，他娘也没有阻止，“谢谢小姐。” “吃吧，别客气，我这还有，”莫颜又倒了茶给他们。 香茶，甜甜的糕点，填补了母子俩多日来的惶恐饥饿和委屈。 吃饱肚子，他们的话也多了起来。 “你们是哪的人？” “我叫绣姑，我们是奕城来的，来找孩子他爹，唉，没成想……被人骗去了道观，”绣姑叹口气，摸着儿子的头，“要不是这孩子在我身边，又哭又闹，让那几个恶人烦得慌，我又相貌平平，恐怕也……唉。” “绣姑，都过去了，不必再想，往前看，”莫颜安慰，“这次跟我去霞光镇，我也会护你们母子周全，等事情结束，就送你们去想去的地方，也会帮你们打听你丈夫的下落。” 绣姑喜出望外，急忙拉着孩子跪下叩头，“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莫颜扶起他们，“不必客气，我跟你说过的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姐放心，”绣姑握着儿子的小手，“橘宝，要听小姐的话，知道了吗？” 橘宝忽闪着大眼睛，像只胖乎乎的小奶猫，“好，听小姐的话。” 莫颜摸摸他的头，“橘宝，你的名字好可爱。” 距离霞光镇还有些距离，莫颜让他们母子睡一会儿，她自己也一夜没睡，但没有丝毫睡意。 掀开车帘看了看，那三个货在后面跟着，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谁也不敢落下。 路边的树木草丛，都沐浴在一片金光中，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莫颜深吸了口气，不知道霞光镇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此时的楚老先生，已经到了霞光镇。 昨天晚上车夫一刻没歇，老爷子也豁出去了，受了一路颠簸，天不亮就到镇口，被把守的官兵拦下。 顾不得老骨头快要散架，他刚要下车，车夫亮了块牌子，对方一见，立即抽调了人在前面带路。 老太师这几日睡得也不好，一边帮着太子稳住局面，一边得冷静思考，这镇中的情势，比他想象得还要严峻。 刘院判到了之后就给几个严重的病人看了病，试了两个方子，目前还没有成效，他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但说归说，心里还是如同火烧一般。 刘院判说，第二个方子灵不灵，就看今天上午的。 老太师披着外裳，在廊下站着，正满腹愁肠，有人撒脚跑进来。 他心头顿时收紧，以为是有结果了。 不想，对方低声道：“回太师，门外来人了，是太师府的人。” “哦？”太师首先想到的就是莫颜，又惊又喜又怒。 这个丫头！真是太不听话了！不是说了让她好好在家呆着吗！ 他急匆匆往外走，到了门前一瞧，果然是自己府里的人，车夫快步上前行礼，太师看了一眼马车，发现从上面下来的，竟然是个比自己年轻不了几岁的老头子。 双方大眼瞪小眼，一时谁也没说话。 车夫在一旁提醒，“老先生，信呢？” 楚老先生猛然回神，急忙把莫颜写的信拿出来双手递上，“老太师，这是莫小姐写的书信，请您过目。”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这么老远的来，总不能怠慢。 “老哥，里面请，一路辛苦了。” 两人一起进了书房，老太师迅速拆开信，看完信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个丫头！岂止不是听话，这简直是……！ 气死他了！ 见他变了脸色，楚老先生急忙安慰，“太师，也不必多虑，莫小姐聪慧机智，她易容成了那个女人的样子，还——让手下人易容成了她的模样，她说今天必到，让您务必稳住。” 楚老先生这话说的，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别说老太师了，他这一路上都没有稳得住。 老太师用力深呼吸几次，勉强压住，“老哥，颜儿说，你医术了得，还请你多多帮忙，另外，那个女人，现在何处？” 第59章 太师！威武！ 那个女人，被莫颜药翻，捆着塞进马车，和楚老先生一起来的。 老太师立即命人把那个叫阿素的女人带上来。 院里院外都是太师的人，消息也走漏不了，他仔细打量几眼，轻蔑的哼道：“我颜儿易容成她的模样，真是变丑了许多倍！” 楚老先生：“……” 此时阿素悠悠转醒，眼皮颤了颤，楚老先生条件反射，抄起一直抱着的酒葫芦，朝着她头上一敲。 阿素眼睛还没睁开，又晕了。 老太师：“……” 其实打从一进门，他就瞧见这位怀里抱着自己的酒葫芦，但他也没好意思问，更没有要，觉得人家这么大老远不辞辛苦了来了，一个酒葫芦，送给人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没成想，竟然发现了这么一个用法。 楚老先生敲完也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莫小姐说，让我在路上看见这个女人醒了就敲晕，这个女人嘴巴里没一句实话。” 老太师点点头，心里觉得这老哥憨憨的，大概颜儿也看出来了，所以让他一见到这女人醒就敲晕，万一被忽悠被骗呢？ 很有可能啊！ 楚老先生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在太师心里，他成了脑子不太灵光的那类。 老太师清清嗓子，命车夫泼了杯水，把阿素泼醒。 阿素一边拧着，一边嘶着气，感觉头痛得很，后脑勺也挺痛，反正哪哪都不得劲儿。 想用手摸摸，却发现动弹不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立时清醒，也顾不得痛了，睁开一看自己不但躺着，还被捆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挣扎了几下，抬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位老人。 老人穿着深棕色锦袍，头发花白，梳得整齐，苍眉微挑，眸子微眯，眼中满是威严，手指轻捻着胡子，似乎把她的五脏六腑都能看透。 阿素抿了下干裂的嘴唇，直觉感到面前的老人不是一般人，顿时心生警惕和畏惧。 再一转眼，看到楚老先生，她怔了下，脑子迅速回想晕倒之前…… 她本来正暗自窃喜，这下可算得了个肥羊，那小姐长得美，身上的衣裳和首饰也好看，马车外表普通，内在可是讲究得紧，哪一样都称心。 可怎么忽然就晕了，再醒来居然被捆了。 她脸色青白，眼圈迅速红了，挣扎着坐起来看着楚老先生，“你这老人家可真是无耻至极！看着道貌岸然，谁知道却没安好心！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净做些恶心人的事，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子！” 楚老先生哪被人这样骂过，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才无耻，胡说八道！谁没有安好心？分明是你！” “我？我怎么着你了？我是偷了还是抢了？我没安好心现在是我被你捆了，还带到这里来，这是哪儿？你快放我走，不然……我就要去报官！告你强抢民女！” “你……” 太师咳嗽一声，“是吗？那你可省事了，这里就是衙门，有什么冤情就一五一十的说吧！” 阿素：“……” 她心头狠狠一跳，没想到这里竟是衙门！ 例来百姓怕见官，一见着就先胆怯三分，更何况，她本身心里就有鬼。 “怎么？不说了？”太师逼视着她。 楚老先生哼了一声，“说呀！你不是说你是霞光镇的人，说什么朝廷官员只在衙门里呆着，不管你们死活，说什么尸横遍野，每天死人？现在怎么不说了？” 太师目光锋利，通身的威压刹那逼来，“还有这种说法？你若是真说了，就是以民告官，先挨三十板子再来回话！” 阿素脸都白了，三十板？那她还能活吗？ 她一咬牙，“我没说！你这个老家伙诬蔑我！” 她眼泪汪汪示弱，“老大人！您可不能听这个老家伙一面之词啊，他就是一个老不正经的，把我骗上马车，意图对我不轨，我抵死不从，这才被他绑了。” 她哭得好不可怜，楚老先生都快冒烟了，难怪莫颜嘱咐自己，这女人醒了就把她敲晕，真是一点没错，这个女人的嘴就是祸害！ 老太师冷笑一声，“阿素，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今日到了这里，不交代出什么，你是走不了的。若是乖乖地说，尚有回转的余地，若是不肯说……” 阿素的目光一闪，心也慢慢收紧。 “那也由你，”老太师目光睥来，“没了你，事情照样水落石出，本官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不过到时候你想要从轻发落，怕是不能了。” 阿素不禁有点慌，心里快速做得权衡，太师见她眼珠子乱转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打算盘。 一挥手，厉声喝道：“来呀，把她押入大牢，任何人不许和她说话，她说话也不要听，说一句，抽一个嘴巴！” “是！” 太师手下的人都是太子这次出门带的卫队，个个身手颇佳，出手狠厉。 阿素还想着卖卖关子，拿点好处什么的，不料想这算盘刚开始打，就直接被打翻了。 她惊慌失措，“大人！我……” 话没说完，侍卫反手一个耳光，一巴掌就把她的脸揍肿了，脑子也懵了。 “我愿意说……” “啪！”又是一个耳光。 这两下下去，左右两边脸都肿了起来，一边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阿素感觉自己的脸先是一炸，紧接着就木了，她不敢再说，心里的惊恐更惧，眼睛巴巴的看着老太师。 老太师似笑非笑，微眯的眸子流露出凌厉与强势，“怎么？愿意说了？” 阿素刚一张嘴，脸上一阵钻心的痛，又怕再次挨打，紧闭上嘴狂点头。 太师转身进屋，声音冷冷，“把她拖进来！” 楚老先生深吸一口气，难怪莫颜那丫头古灵精怪，该狠的时候一点不含糊，胆子还大，瞧瞧！人家这祖父！ 阿素彻底没了脾气，也不敢再撒泼胡说，嘴里含糊不清的，把知道的都说了。 她的确算是霞光镇的人，但不在镇子里住，是周边村里的，早早守寡，又耐不住寂寞，想去观里求个姻缘什么的。 哪知道，那个时候道观已被匪徒占领，她被迷晕…… 第60章 此乃天谴！ 阿素醒来之后也哭闹了一场，但转念一想，这家道观香火也不错，她跟了道长至少衣食无忧，觉得没怎么吃亏，索性就跟他们混在一起。 其实，她压根也不知道，那几个道士根本就是假的，骗人骗色，手上还都有人命。 她断断续续的说完，还不忘装可怜，“大人，民女真的没干过坏事，都是道长他们干的，民女也是受害者，迫于无奈啊……” 太师冷笑一声，“有没有干坏事，不是依你的标准来稳定，是不是无奈，本官心里也有数，来人，把她带下去！” 阿素哭着被带走，太师让楚老先生先好好休息，赶了一夜的路，又气了一通，事情再急也不能不顾身体。 这边处理好，太师又担忧起莫颜，这个丫头，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还有，那个老道，据阿素讲，是进城来了，他来干什么？必定有什么企图，人现在究竟在何处？ 老太师愁眉不展。 正准备让人去暗中打听老道的下落，外面有人来报：“回太师，外面来了个老道，说是有急事求见。” 太师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人？” “是个老道，他说他道号金光，是城外道观中的观主，有要事要和您说。” 太师差点笑出声，好啊，正想找他呢！ 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太师大步流星往外走，如同踩了风火轮。 老道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把端六辰教他的话，来来回回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一瞧，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玉冠锦袍，通身气派。 太师也打量着他，恨得咬得后槽牙疼，长得人模狗样，干的都不是人事！ “你是何人？”太师压着火气问。 老道一甩拂尘，装模作样的回答：“敢问，阁下可是太师吗？贫道有重要的事情，只能与太师讲。” 太师眯了眯眼睛，“不错，本官正是当朝太师。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老道左右瞧瞧，“此处人多眼杂，贫道要说的，乃是天机。” “呵，”太师笑了一声，“好啊，那就进去说吧！” 太师磨了磨牙，进了衙门你还想走？！ 没门！ 老道心里其实也有点感觉不对劲，觉得这太师对他似有敌意，眼睛里都冒杀气。 他迅速回想，这是第一次见啊，没错。难不成是想多了？ 到了前厅，太师也不请他入座，强忍着把他拖下去揍一顿的冲动，“什么事，说吧！” 老道神情严肃，压低了嗓音，“太师，贫道出家在城外的霞光观，道观的来历，您听说过吧？” “没有。”太师干脆的否认。 老道：“……” 这个来历就和霞光镇一样，都和无上皇、太上皇有关啊，太师怎么会不知道？ 老道噎了口气，“据说此道观……” 太师目光冰冷，令人望而生畏，“你是来给本官讲故事的吗？” 老道本来就有点紧张，现在太师不按套路出牌，他就更有点没底。 干脆，他把心一横，直接说道：“贫道现为观主，昨夜无上皇给贫道托梦，说是此镇中的疫症，并非偶然，而是天谴，乃国本动摇之兆！” 太师本来一肚子怒火，强压着在这儿听老道说，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但这话一出口，太师心头一惊。 他是太子的老师，在朝多年，身为老政客，对“天谴”、“国本”之类的事最为敏感。 太师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混帐！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此事事关重大，断不可妄言。” 老道一甩拂尘，竟然也不惧，“这是自然！太师，贫道出家在霞光观，无上皇曾在那里征战过，后来为了超渡亡灵，这才修建的道观，贫道以为，无上皇也是因此才向贫道托梦，道明此中原委。”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太师，无上皇说，天下为大，百姓为大，当年他开创本朝，为的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而如今却降天谴于霞光镇，百姓受苦，可见天意震怒！您身为太师，难道要违背无上皇的意思，置百姓于无顾吗？” 太师气得发抖，心口砰砰跳，他倒不是觉得这老道有多么大的神通，真能梦到无上皇，可这霞光镇，还有那座道观，的确都与无上皇沾点边，若是此舆论一起，谣言立刻就得满天飞。 一国储君，的确可以动摇国本，万不可沾染上这些，否则…… 太师不敢往下想，他盯着老道，心里千回百转，尽管恨得牙痒，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局面，他一时还真不能轻易动这个家伙了。 霞光观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不低，这老道必定也是有点威望的，现在又牵扯上这些，他不能意气行事。 写奏折？暂时不行，就凭老道的嘴一说，就上达天听，不妥不妥，这样置太子于何地？ 可如果不写，万一被有心人传了消息去京城，皇帝知道了会怎么想？ 一时间，太师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老道瞧着太师的脸色，一颗心也渐渐安稳下来，甚至还有些得意。 哈哈！庆王果然没有说错，只要说出这么一番话，太师就得慎重考量，必不能轻易动他！ 他这次来，就要助庆王做成大事，富贵险中求，他必须要搏一搏！ 他清清嗓子，抬着下巴道：“太师，贫道此番梦到无上皇，他老人家还说，知道朝廷对此事颇为关心，他也心系百姓，所以，有一个法子，可以力挽狂澜。” 太师挑眉，“哦？什么法子？” “今晚亥时，月圆之时，摆香炉桌案祭天，到时候上天自会有指示，贫道不才，正好擅长此道，开坛作法，愿为无上皇效力。” 太师琢磨着他这话，“开坛作法？上天指示？” “正是，到时候太师只管把镇中的一众官员都请来，无上皇的指示，自会下达。” 太师听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他直觉感到不妥，事情仓促，今天晚上就要开始？ 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太子商议，事关重大，他岂能擅自作主？ 疫事、太子、国本、天谴……这些东西都集中在一起，串联成网，太师觉得并非偶然，可这网已成，要网住的猎物是谁？ 稍有不慎，别说他太师府，就连太子都难保！ 太师努力让自己镇定，越是事大，越不能慌乱。 老道偷眼打量着他，见他脸色虽不好，但也没有太多的惊慌，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答应。 第61章 当面戏耍 慢慢的，老道心里也有点没底了。 屋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压抑。 良久，太师起身，也没说话，转身往外走。 老道有点懵，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追了两步，“太师！您这是何意？” 太师头也没回，一挥手对院中的侍卫道：“请道长喝茶，务必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老道咬牙跺脚，“太师，你……” 太师快步走出院子，回到书房，来回踱步想着对策。 正在冥思苦想，带着楚老先生回来的车夫在门外道：“太师，大小姐到了！” 太师喜出望外，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真的？人在哪儿？可有受伤？快，带我去看！” “大小姐好着呢，没有受伤，从后门来的，还带着几个人，说是不宜声张。” 一听说莫颜好着，老太师顿时又傲娇起来，捻着胡子哼道：“哼！既然没事，胳膊腿儿都没丢，就来向我请罪！难不成还要让我这个爷爷去见她吗？还懂不懂规矩了？” 车夫噎了一下，正要转身去请莫颜。 就听一道清悦的笑声传来，“懂懂懂，孙女儿懂着呢，这不是立马就向最疼我的爷爷请安来了？” 太师想回身瞧瞧，又忍住了，继续摸着胡子站在原地。 哼！ 我生气了，不好哄的那种！ 莫颜抱着点心匣子过来，打开盖子，淡淡的香甜气飘出来，“爷爷，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您不尝尝？” “我……你……”太师一咬牙，恨声道，“我可不是为了点心，我告诉你！” 他一回头，看到莫颜的脸，顿时吓了一跳，“你……” “爷爷，咱先不气了，行不行？孙女儿还有要紧事跟您好好说呢！” 莫颜说着，请太师坐下，未说之前，打量着太师的神色，皱眉道：“爷爷，您这气色可不对，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还是发生了什么？” 一提这茬，老太师火气又上来，“别提了，那个天杀的金光老道，竟然找上门来，还说……” “还说什么？” 太师叹了口气，“颜儿，这事儿我得好好想想，事关重大啊！” 莫颜神情严肃，“爷爷，我这次来，也带来不少消息，说不定对您有帮助。” 莫颜快速把在道观发生的事对他讲了一遍，太师听得先是担心害怕，紧接着又是怒火冲天。 “这帮畜牲！！”太师拍案而起，“我这就去把那老道抓起来，他还真有胆，撒下如此弥天大谎！老夫一世英名，差点毁在他身上！真以为老夫老了，可以随意糊弄吗？老了也是老虎，岂容他一个小丑上窜下跳？” 莫颜急忙安抚，“爷爷，您先别气，他既然敢来，就一定有准备，不如我们先按兵不动，拿下他一个人容易，可这事可不同寻常，我们还得钓大鱼。” 太师也是气懵了，这些日子疫情的事没有进展，又来个假老道唱这么一出，差点被类型了，再加上乍听莫颜去道观经历艰难，一时没有控制住。 “颜儿，你说得对，是爷爷太急了，我现在就去会会他！” 太师刚要走，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来了。 “太师，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 “正是，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 莫颜低声对太师道：“爷爷，您先去，这边交给我。” “你……” 莫颜抬手摸摸脸，眼中闪过冷光，“不妨事，我现在还没有改换妆容，就是为了方便行事，正好我去见那老道，他不会对我设防。” “那你务必小心，不过，你不能去前厅见他，让人把他带到旁边院子里去！” 莫颜想了想，“也好。” 太师匆忙去了，没过多久，有人来回，老道已经带到。 莫颜一步一步往隔壁院子走，想着前世这个老道干的那些恶事，好好的霞光镇，被他们害得无数百姓枉死，变成了他们争名夺利的战场！ 既然他们心狠，就不要怪她手辣！ 老道本来在前厅焦急等待，忽然来了人又让他换地方。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 太师怎么了？他的靠山还是庆王爷呢！ 那可是皇帝老子的儿子！ 前段时间他就认识了这位大人物，那时并不知晓身份，也是此次端六辰来了霞光镇，他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堂堂王爷！ 他当时真是欣喜若狂，有了这座靠山，小小的道观还能盛得下他？ 到时候别说这小小的衙门，什么太师，说不定东宫他也去得！ 他瞧着庆王可不是一般人，极为有手段，这次事成，就能把太子拉下马，他在庆王面前，可就是首功了。 老道越想越得意，忽然又想到京城中的宋家。 哼，等着他的！等霞光镇立了功，跟着庆王回到京城，得找机会好好报复一下，以报当初被他们家羞辱之仇！ 不是非得说宋小姐命不好是他说的吗？好，那他就把流言坐实，让她嫁不出去！ 心里暗自得意着，又觉得这老太师未免架子太大，这么半天了还不见人。 正四处张望，瞧见有人来了，他立即起了范儿，挺直腰杆，半眯着眼睛装深沉。 莫颜迈上台阶瞧着他，这家伙一身道袍，头发扣在道冠里，眉梢上挑，手里的拂尘微微飘洒，别说，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莫颜心中暗笑，神仙吗？今天就把你拉下云端！踩进泥里！ 她迈步走入厅堂，也没吭声，直接在老道对面坐下。 老道眯着眼睛目不斜视，本以为是太师，怎么瞧着是个女子，再仔细一看，脸色立即变了。 他转头看看院子里，幸好没人。 他压着嗓子怒声质问：“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莫颜眼睛看着他，浅浅笑了笑，“我来找您啊！您来镇上吃香喝辣，也得带我们一份不是？” 老道现在哪有闲心搭理她？今天到这里来可是有大事的！ 一会儿太师来了，见他和个女子纠缠不清，那他说的话还有什么可信度？ “少扯这些，赶紧回去！别说你认识我。”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攀上高枝儿了，就想着甩了我们？” 老道眸子一缩，眼底闪过狠戾，“什么攀上高枝儿？你想干什么？” 他心里暗暗猜测，这个女人怎么能找到这里来的？莫非是一直暗中跟着自己？ 否则，她又怎么知道什么高枝儿的事？ 老道心里一时千回百转，手也轻轻握起头，似乎想要随时结果莫颜的性命。 不行，这里是衙门，怎么着也得出去了再说！ 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知道得太多，都不能再留了！ 第62章 杀了他都嫌手脏 老道按下心头狠意，脸上也露出笑，声音软了不少，“你说得对，大家同坐一条船，你也跟了我这么久，是该得点好处。不过，今天我还有要紧的事，你先走，完事我一定去找你。”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把瓶子塞给她，“这可是京城贵人们才能用的好东西，我好不容易得的，你吃了可以变美，一般人我都舍不得给。” 莫颜拔开瓶塞，只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手指把玩着瓶子，似笑非笑，“那我可得谢谢你。” 老道一摆手，“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不过，你得赶紧离开……” 莫颜把瓶子往桌子一放，不但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坐得更稳。 她的眼睛逼视着老道，字字清冷：“三年前你为了几两银子刀伤人命，从老家逃出来，路过丹城时又和那边山寨的匪徒勾打连环，给他们当了一阵子的军师，最后又胆敢乔装去官府举报，趁着官府平寨，卷了不少银子逃走。 你这一招连消带打还真是厉害啊！现在又鸠占鹊巢，霸占霞光观，瞧瞧，这一身道袍让你穿得还真是有模有样。” 老道霍然站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死死盯着莫颜，“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是吗？”莫颜轻笑，从袖子时抽出几页纸，正是她从老道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这老道贪财，又抠索，喜欢记个帐，钱怎么来的，还写得挺清楚，平时藏得严实，没成想被莫颜从暗格里搜了出来。 老道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些，又看看莫颜，越发觉得不对劲，脑瓜子嗡嗡的。 莫颜没给他反应的余地，拍了拍手，三个人从外面低着头进来，一字排开。 老道定睛一看，正是大痦子他们几个。 他感觉脚都点打飘，嘴唇哆嗦了几下，“你们怎么会来？究竟怎么了！” 大痦子他们三个和木头人似的，根本不搭理他。 莫颜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你别问了，问他们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李光，你自己罪恶滔天，还不断作死，你连无上皇、国本之事都敢拿出来造谣，你是长了一百个头吗？！” 最后一句，莫颜陡然提高了音量，老道吓得浑身一抖，膝盖发软，要不是扶住椅子，非得当场跪了不可。 他脸色惨白，冷汗出了满身，“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就要死到临头了。” 莫颜并不想以真面目面对这个该死的家伙，想想都觉得窝火。 老道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死到临头？那你们也别想好过！我也救助过百姓，他们都认我！只要我出事，无上皇托梦的事就会传出去，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呢？”莫颜挑眉嗤笑，语气淡淡，“到时候我会让这几个人站在衙门门前，把霞光观的事儿好好说一说，你是怎么把火莲道人关在地牢，又是怎么拐骗女子…… 另外，这城中的疫症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到时候，百姓们就会知道，你并非真正的老道，救助他们也不过是为了博取信任，骗取钱财，为此不惜枉顾人命！你说，他们要把你的尸首怎么样才解气？” 莫颜把杯子一放，老道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事到现在你还想威胁我！真以为端六辰就能护你周全吗？” 老道霍然抬头，呼吸都停了。 “到时候你身份被揭穿，百姓怒火滔天，你又污蔑太子，觉得他会放过你？太子就算是倒了，捏死你也不费吹灰之力！端六辰到时候乐得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有人替他灭口，何乐而不为？可笑你，到现在还在做荣华富贵的美梦！” 这下老道真慌了，他再也顶不住，双腿一软跪下去。 他可真是太难了，端六辰让他这么干的时候，他也吓得半死，可对方他惹不起，端六辰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后来实在无法，就想着搏一搏，脑子一热也没想太多，现在被莫颜当头棒喝，惊出一身冷汗。 端六辰行事狠辣，心黑手毒，事成之后又怎么会饶了他？ “我……是我糊涂了，我该死！求你放我一马吧！只要放过我，做什么都行！我保证！” 莫颜心中鄙夷，这种人杀了都嫌手脏，不过，对付端六辰，就得用这种人去恶心他。 既然有用，不如等利用完了再说。 莫颜嘴唇微勾，目光锋利，“要想活命？也不是不行，就看你识不识时务，有没有本事了。” “识，我识！什么事都能做……” “端六辰让你干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来！” 老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说，我说。” …… 莫颜离开院子，回去见太师，一路上她的脚步都有些发飘。 她知道人心险恶，知道端六辰心狠手辣，却没有想到，他能没有人性到这个份儿上。 用力闭了闭眼睛，半晌都没能平复心情。 楚老先生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又看了看左右，这才过来，“莫小姐？” 莫颜收回心神，“楚先生，一路辛苦了，没事吧？” “我没事，看到你平安回来就太好了。我刚去见过了刘院判，他的方子很好，病症轻的已经开始起效。” 莫颜点头，“他的确医术超群，我这里也有一些药，请您跟我来吧。” 楚老先生跟着她，感觉她心情似乎不太好。 莫颜命人把自己这次带来的药拿上来，“这是一些成药，还有些草药在马车上，黄色瓶子的，先给重症的人吃，白色瓶子的，给没有病症的人吃，防患于未然，这是方子，我都写在这里，您和刘院判商议着看看。” 她本来是想着亲自上阵，来这了不是当大小姐享福的，但眼下，时间紧迫，她得把老道和端六辰的事处理了。 刘院判经验丰富，楚老先生医术也超卓，这两个人联手，她暂时也放心。 正说着，太师也回来了。 刚才见面匆忙，太师也不知道莫颜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心里感慨又欣慰。 刘院判方子有了成效的事，他在太子那里听说了，这简直就是双喜。 楚老先生拿着药和方子眼睛亮了，“对对，之前只想着把病患给治好，可没想着给没病的预防一下，这样一来，就保险多了，我这就去。” 他拿着药走了，只剩下祖孙俩。 太师瞧着这脸实在别扭，“颜儿，要不你先把脸收拾收拾？” 莫颜目光微凉，摸着脸道：“稍后孙女这脸还有用。爷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第63章 冲突 听莫颜这严肃的语气，老太师就知道是去见那个老道的事有结果了。 “那老家伙怎么说？” “爷爷，他死不足惜，我们还得利用他，做件大事。” “什么大事？”太师压低嗓音，“刚才我见太子，把这假老道的事儿也说，太子勃然大怒。” 那能不怒吗？储君之位，平时被人惦记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趁这种时机，用这么恶毒的法子！ 这是要把他拉下马吗？这是要他的命啊！ “再怒，也得配合着演场戏，否则，拿不到证据，单凭李光一个假道士一面之词，可受不了什么惩罚。” 莫颜语气一顿，“而且，爷爷，这疫症乃是人为，而非偶然，我想对方一定还会趁机作乱，与其现在掐断了这个源头，不如留着他，张网以待，让他们自投罗网。” 太师心头跳得厉害，耳朵嗡嗡响，“人为？这是人为？” “正是，”莫颜也压下心头愤怒，“所以，还要请您去劝劝太子。” 太师差点咬碎了牙，“这些畜牲！得把他们都揪出来，碎尸万段！” 这四个字上莫颜心头颤了颤，她双手微微握紧，“爷爷，事不宜迟，尽快准备吧！” “好，好，颜儿，我这就去见太子！” 这一路奔波，她也累得很，但心里的那口气始终没松。 这时院门口响起车夫的声音，“大小姐，您在吗？” 莫颜应了一声，车夫快步进来，“小姐恕罪，小的知道太师去太子那边了，实在无法，只能来回禀小姐。” “无妨，发生了何事？” “方才刘院判身边的人来报，病患那边出了点事，有几个人闹了起来，刘院判和楚老先生年纪大，性子又软，有点压不住了。” 岂止是压不住，连报信的人都是鼻青脸肿的。 莫颜一听就坐不住，她刚才还说有人会借此生乱，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她一把抓过帷帽戴上，“走，去看看！” 走到院外，看到来报信的人，他是刘院判从太医院挑来的，虽然年轻，但行事稳重谨慎。 “什么情况？说。” 莫颜言辞简短，却让人不由自主服从。 “在下季林，是跟着刘院判来的，今天一早，方子有了效用，刘院判就给一些症状略重，上了年纪的人先用了，有的人就不满，说他厚此薄彼，恰好这些人里有位马员外，在颇有些家产，他们就说……刘院判是收了银子，这才……” 莫颜一皱眉，“然后呢？” “然后有人就带头闹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声，说朝廷的人就是靠不住，官官相护，只管富人不管穷人，紧接着就起了冲突，刘院判和楚老先生怕衙役们伤着百姓，也不叫衙役门上手，不过……” “不过什么？”莫颜偏头看他，目光极具威严。 季林垂眸，不敢隐瞒，“不过，在下瞧着，即使是刘院判不说，那些衙役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莫颜眸子微眯，心里暗暗记下。 霞光镇闹成这样，这里的父母官究竟如何？ 他到底是被蒙在了鼓里，还是推波助澜？还未可知啊！ 太师一到这里的时候，就和太子迅速做了安排，把那些得了病的都安排到一处，刚开始是空着的庄子，再后来就是祠堂，现在有些富户人家把自家临街的院子空出来，供一些病人居住。 这样的人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大义大善之心让人敬佩。 这位马员外，就是其中之一。 他也是这镇上数得着的富户，世代经商，但家风很正，舍粥赠药也是常有的事。 这次冲突发生的地方，就在他家的一个院子中。 这院子临街，马员外命人开了道门，又把连通内院的门堵死，就成了个独立的院子。 莫颜刚一拐弯，就听到这边的吵嚷声。 “我什么也不听！我就用眼睛看，你们到多久了？除了让我们和家人分开，还干了什么？说是给我们治病，连药都拿不出来！” “就是，现在药来了，却不管我们，先给这些有钱人治，我们是没钱，难道我们的命也贱吗？” “我看呐，就是想趁机要我们的命，让我们自生自灭！” “还说什么是太医，神医，哼，太医是给贵人看病的，怎么会轮到我们？” “可不是……八成是有什么诡计吧？” “诸位，请听老夫一言！这疫症来得快，用药需谨慎，老夫也是试了又试，不能轻易用药……” “对，不能轻易用，得挑着人用，专捡有钱的！” 莫颜面沉似水，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她的怒意。 季林快步过去帮忙，看着涌动的人群，生怕伤了刘院判。 刘院判也年过五旬，到了这里不辞辛劳，每天只睡上两个时辰，眼睛每天都是红的。 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莫颜目光掠过那些负责守卫的衙役，他们还真是只象征性的虚拦，嘴里喊几句没用的话。 她按下火气，看到一边放着锣，拿起来用力一敲。 “哐”一声，一切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她。 莫颜声音清冷，含着几分怒意，“要想吃药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想吃的，就乖乖退到后面去等着！怎么？免费给你们吃住，现在又白给你们治病，是不是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敢说话。 莫颜心急，想为百姓做事，解除病痛，这不假，但她也不是个烂好人，软柿子，既做尽好事，还不图回报，甚至牺牲自己让别人践踏，那不可能！ “皇上心系霞光镇，太子殿下亲临，太师伴驾，这还不能说明朝廷对大家的重视吗？刘院判的确是太医，但他已经告老还乡，若非有一腔仁义大爱，这样的年纪又怎么会不顾危险到这里来？ 你们无视君恩，无视殿下贤德，也无视刘院判的辛苦付出，看不见他熬红的双眼，疲倦的眼神吗？既然如此，那刘院判当即离开，不如你们自行解决，如何？” 一听说刘院判要走，一位老者颤巍巍走过来，“我来说句公道话，刘院判一来就根据病情挑中了我，每隔两个辰就问我身体情况，还做详细记录，不只我，还有那老哥几个……光是记录就厚厚的一本子了，刘院判不停试药，改方子，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他说着，抹起眼睛抽泣，刚才被他指的那几个老者也过来。 他们身上的衣裳破旧，还有几个是新撕的口子，脸上还有几道伤痕，可见，是刚才护着刘院判而伤的。 他这么一哭，陆陆续续也有人跟着哭出来。 莫颜不动声色的瞧着，目光掠过几个神色各异的年轻人。 第64章 不忠不义之人 莫颜发现，大多数人还是面带感激的，带头闹事的，也就那么几个，大都是年轻人。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越是到危急时刻，越能看出人性如何。 她走到刘院判和楚老先生面前，问他们俩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刘院判的手腕扭伤了一下，别的倒没什么，只不过一脸憔悴，实在让人心里不忍。 “您辛苦了这么些日子，如今方子也显效了，就去歇上半日吧！” 她声音不低，每个人都听清了。 那些着急看病吃药的不禁有点急了，莫颜看都不看他们，“您再急也得先顾着自己，没人心疼您，就自个儿心疼自个儿，不然病倒了，自己受罪不说，别人还以为您是故意偷懒，不顾病人死活。” “……” 那些人面现羞愧，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季林也有些不高兴，扶着刘院判，“老师，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我会按照您的方子来，不会有失。” “是啊，老哥，我也在这里，”楚老先生也在一旁劝。 “也好，”刘院判最终点头，“那我去睡上两个时辰。” 莫颜安排人送走刘院判，转头看向这些人。 大约有百十来号，老人占了三分之一。 “老人身体差，染病的机率和恶化的机率都大一些，刘院判挑着这样的人先治，控制住源头，没有错。要治的，就按规矩，听从指挥，不想治的，就退后！我们是来帮助大家，不求回报，但也不是来喂白眼狼的！” 莫颜字字铿锵，把这些人臊得脸滚烫。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是朝廷的子民，这里又是霞光镇，是无上皇保卫过的，太上皇出生的地方！朝廷应该管我们！” 有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人出来，他穿着布袍，头发梳得整齐，脸也洗得干净，和其它灰头土脸的人相比，看起来清爽不少，也带着一股书卷气。 季林低声向莫颜介绍，“此人姓马，叫马松，是马家的旁支，马员外算是他的远房堂叔，他是个秀才，因为有点学问，号召力还挺强的，刚才闹事的人就是以他为首。” 莫颜略一点头，看向马松。 她一时无言，即便隔着面纱，还是让人觉得，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却有一股迫人的压力。 “马秀才，是吧？”莫颜缓缓开口，“既是秀才，就该知道些道理。这里是霞光镇，没错！正因为是霞光镇，朝廷这么多年，无论是无上皇、太上皇还是皇上，乃至现在的太子殿下，都极为重视，减免赋税，发展商贸，哪一次不是以霞光镇为先？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休说其它的镇子，就是边疆大城，哪个有霞光镇的待遇？多年的君恩你不放在心上，是为不忠！ 你是马家的旁支，现在站的也是马家的地方，马员外于私是你的亲人长辈，于公给你们提供地方吃住是你的恩人，眼下要先给他吃药治疗，也是看他年事已高，并非因为他的身份，而你不只维护，反率先阻拦，是为不孝！ 不忠不孝之人，还考什么功名，谈什么大义！若是无上皇在，知道自己保卫的有你这么一号，也得先一剑扎死你！” 她字辞锋利，一气呵成，把马松骂了个狗血喷头，偏叫人还无从反驳。 在一旁的马员外只觉得心里痛快，刚才的憋闷一扫而空。 马松一张白脸涨得通红，“你……无知女辈！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与你何干？本小姐的名字你不配知道！”莫颜毫不客气回怼。 马松眼睛死死盯着莫颜，眼里迸出狠光，好啊，哪来的疯女人，当众让他出丑，那就别怪他不客气，看看今天到底谁笑到最后！ 他给几个同伴递了眼色，几个人心照不宣的排到最后。 闹这么一通，秩序好了许多，季林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也得了刘院判的真传，和楚老先生配合得极好。 很快，该喝的都喝了。 最后，轮到马松一干人等。 莫颜冷眼旁观，包括马松在内，一共七个人。 她不动声色，到他们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喝完药，大家各自休息，等着药起效。 季林和楚老先生也不闲着，开始准备下一次的药，也等着看这些喝了药的人有什么反应。 约摸一柱香的功夫，有位老人开始发汗，楚老先生急忙过去把脉，又仔细询问，确定无事，让他安心。 这边话音还未落，忽然马松身边的一个人“哎哟”大叫了一声。 紧接着，他双手捂着肚子，“我肚子好疼……啊！疼死了，拧肠儿疼！” 马松装模作样的扶住他，“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啊！疼死了！”那人一边嚎着，一边像是站不住了，顺势滚到地上。 另一个人也开始“发作”了，“哎呀，我肚子也疼，啊，疼死了！” 马松又着急的去扶，但于事无补。 最终，连马松自己也拧眉咬牙，一脸狰狞的疼起来，他好歹是个读书人，没滚到地上，单膝跪地，还甩了一下头发。 啧，莫颜忍不住勾唇，还挺在意形象的，跪都要跪得风流潇洒。 刚开始的季林和楚老先生也吓了一跳，急忙过去瞧，可慢慢也觉得出不对劲来了。 他们这药，即便是治不好疫症，也不该吃出人命，这样捂着肚子，疼得打滚，是绝不会有的。 他们气得青了脸，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眼看着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又开始有骚动。 街对面的一座茶楼上，一间包厢的窗子正对着这里，一人喝着茶，把刚才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 他嘴角含着笑，对身边人道：“这些人都没有问题吧？” “主子，您放心，都是些流氓无赖，还有两个是叫花子，起哄闹事，最是擅长不过。” “那就好，我要的不只是药方不起作用，还要引此骚乱，越乱越好，闹到太子都稳不住，明白吗？” “您放心，保管错不了，神仙也治不好装病的人不是？天材地宝吃进去该没用还是没用！” “嗯，”他看向戴着帷帽的那个女子，眼底闪过危险的光。 第65章 演也要演得真实 端六辰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是莫颜。 可是，在她出言嘲讽马松的时候又觉得不是。 尽管身形像，但声音不像，这番话也应该不是莫颜那个蠢女人能说出来的。 虽然莫颜是太师的孙女，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也有点误差，但他还是觉得，莫颜还是有点蠢的，看莫玉儿就能猜测到。 他相信，他能够拿得下莫颜。 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也许，莫颜也不过就是在欲擒故纵。 甚至，不惜用端九离来刺激自己。 女人嘛，惯爱用这种招术。 他端着茶杯，瞧着底下乱成一团，“金光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今天晚上一定能顺利进行，主子，到那时，您就可以现身了。” “如此甚好，今天晚上，本王倒要好好看看，我的太子哥哥怎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太师还怎么力挽狂澜。” “主子英明。” 端六辰一扔茶杯，再看了下面的混乱局面一眼，含笑离开。 …… 莫颜瞧着作戏的这几个人，都替他们累得慌。 扯着嗓子嚎叫，满地打滚，也是个力气活儿。 楚老先生和季林气得跺脚，莫颜摆摆手，让他们别急。 “你们几个，看起来病得更重一些，这样吧，”莫颜起身，走到马松面前，“给你们几个人几粒温和补气的丹药，对身体更加有益。” 她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季林，吩咐他把药给几个人发下去。 马松接过药，一股清香扑鼻，他转转眼珠琢磨，这应该是好东西，这女人也说了是温和补气的，应该是刘院判从宫里带出来的，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 他心头暗喜，觉得占了便宜，一口把药吞下去。 其它人也都看着他，见他吃了，也毫不犹豫的吃了。 反正，吃什么也是白吃，今天这病，他们是装定了！ 莫颜帷帽下的眼睛微眯，嘴角勾出冰冷的弧。 这时马员外先表了态，他感觉出了汗之后，身子轻快了不少，以前的酸痛也减轻了，还有点饿了。 其它人也开始表示，有这样的感受。 季林和楚老先生大喜，一边准备熬第二锅药，一边让人准备一些稀粥。 一见情势有转，马松歇了一会儿又想开始捣乱，忽然，他觉得肚子里有点不太得劲儿，好像有点疼。 一缕一缕，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他正想再仔细感受一下，身边的人本来因为吃药坐了起来，打滚半天也累了，想趁机缓一缓，突然又趴到地上，身子蜷缩起来，像是在承受某种痛苦。 马松心里暗笑，这小子装的还真他娘的像，为了这点钱也是拼了。 他正想着也加入表演，忽然感觉肚子里的疼又加重了些。 嗯？ 正在疑惑，刚才那一缕一缕的疼，刹那间似浪涛翻涌，排山倒海一样的冲击来，从肚子里一下子窜到全身，让他都来不及反应，痛得一下子硬生生跪在地上。 这下，比刚才的单膝跪可脆生多了。 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嘶吼，可不知怎的，又发不出声音！ 这种惊恐比肚子疼还要让他不安。 他是秀才，他有功名，他将来是要做官，有锦绣前程的！ 那位贵人已经答应他，只要做完这事儿，就带他入京！ 他要是不能说话了，那…… 他双手捂着子，艰难的抬头看向莫颜。 这个女人……一定是这个女人搞得鬼！ 莫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隔着面纱声音冷淡，“马秀才，即便心存感激，也不必行此大礼。我也只是助你一臂之力，装也得装得像，总得真痛一痛，才知道究竟怎么演得真实。” 马松：“！！！” 他艰难抬手，哆嗦着指向莫颜。 莫颜轻笑，“不用谢，好好享受吧！” 马松这下真的体会到什么拧肠儿疼了，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其它的几个人也和他一样，倒地的倒地，捂肚子的捂肚子，但无论怎么样，都叫不出声。 莫颜命人把他们抬到一个角落，又扯了道帘子，“他们几个身子弱，得好好养，别打扰他们。” 这几个人简直都要哭死了。 少了这几个捣乱的人，其它人情绪都平稳了许多，季林和楚老爷子也专心忙碌。 莫颜和他们说了一声，把车夫留下，看紧马松几个人，虽然他们现在跑不了，也没能力再生乱，但还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 她得去别的地方看一看，以防再有马松这样的人生乱。 这几个人明显是受人指使，不知道对方到底安排了多少这样的人，还是要小心为好。 这么一检查，又清出十几个，天不知不觉也暗下来。 莫颜也累得很，想着回到衙门，得好好睡上一觉。 走到半路，太师亲自带人来寻她。 莫颜看到轿子，眼睛都放光，“爷爷，您最疼我了。” “废话！”太师又心疼又有点气，“快上轿子，爷爷给你备了好吃的，吃饱了好好休息一会儿。” 莫颜没多问，钻进轿子，轿子里暖烘烘的，还有条薄被，她扯过盖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太师吩咐人把轿子抬稳抬慢，宝贝孙女两天一夜没睡了，一路奔波，到了这片刻不停又是审老道又是四处检查，实在是辛苦。 到衙门口，门前点着火把，一道身影站在光影中，芝兰玉树一般。 太师掀轿帘一瞧，急忙下轿，“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本宫来接接老师，莫小姐可寻着了？”太子笑容温和。 “寻着了，这丫头是个不省心的，跑到东城那边去了，让殿下费心了。” 太子的目光落在莫颜的轿子上，“老师哪里话？莫小姐也是为了本宫。” 太师快步到轿前，轻声唤了唤，“颜儿？下轿了。” “颜儿？” 里面的人没反应，太师心头一沉，半掀帘子往里一瞧，莫颜摘了帷帽，抱着薄被，靠着睡着了。 太师正想叫醒她，太子走过来，低声道：“别叫她了，让她好好睡吧。” 太师快速放下轿帘，施了个礼，“多谢殿下。” 命人把轿子抬进去，太子瞧着轿子走远，目光微微收敛，心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第66章 吃点毒药垫垫肚子 太子之前是见过莫颜的，虽然只是一两次，但他记得，并非长这个模样。 轿子到了后院一落地，莫颜就醒了，觉得身上乏得很。 太师站在不远处，太子低声问：“刘院判又过去了，一应吃食可都还好？” “都好，殿下放心，他们的确辛苦，老臣也细细叮嘱了，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这就好。” 莫颜从轿子里出来，看到太子急忙过来行礼。 太子面带微笑，“莫小姐不必多礼，闺阁女子能到这里来，有魄力，只是……” 他没说出心里的疑问，目光落在莫颜的脸上。 太师拱手，“殿下误怪，老臣忘说了，我这孙女调皮得紧，这是为了行事方便，易了个容。” 老太师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中难掩骄傲。 太子眼中飞快闪过惊讶，“原来如此，莫小姐聪慧。” 太师捻着胡子，眼中含笑，“殿下不要夸她，否则尾巴要翘上去了。” 太子笑了笑，此时大太监从院外进来，似乎是有事禀告。 太师识趣的行礼，低声提醒，“殿下，事务繁忙，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稍后这里的官员们也就到了，亥时还有法事要做。” 太子脸上的笑容微收，眼底冷意翻涌，“说得极是，本宫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可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瞧。” 他一离开，莫颜自在了许多，一边吃饭一边把在外面发生的事说了。 太师不断给她夹菜，“那几个人现在何处？” “有人看着，放心吧，稍后会有人去找他们的，他们可都还有用。爷爷，老道那边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也和太子说好，稍后本地的官员们都会来。” “说到这个，那些衙役们有点不太对劲儿。” 太师点头，“嗯，我也留意到了，不过，这里的县令曾得太子恩惠，按说应该不会，所以，我也没有声张。今天晚上看看，究竟如何，一试便知。” “孙女也是这么想，”莫颜吃饱了饭，精神也好了许多。 霞光镇和别的地方不同，所以虽然说都是县令，但能守在这里的，可不是一般人。 时间很快接近亥时，院子里亮着火把，夜空中明月如银盘，几颗星子点缀在其旁。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除了县令汪容之外，县丞、主薄、还有三个巡检司以及几位教谕，都到了。 这些人都是在衙门里当差的，自从太子到了之后，汪容就把地方让了出来。 还有一些本地的乡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家心里都有疑惑，不知道太子突然把人召集起来是要干什么，但谁也不敢多问一个字。 太子坐在廊下，目光沉沉在众人身上掠过，眉眼间不经意流泻出的强势与凌厉，让众人心头发沉。 “本宫听说，这里的霞光观甚是灵验，诸位都是这里的人，应该比本宫更清楚吧？” 汪容上前一步接话，“回太子殿下，霞光观的确有些年头了，观主也换了好几茬，不过，最近这位倒的确是有些威望。” 太子语气淡淡，“嗯，今日霞光观的金光道长毛遂自荐，说是无上皇托梦于他，梦中说有旨示下，本宫想着，此事非同小可，所以，请诸位过来都听一听。” 汪容心头一跳，其它人也惊得不轻。 汪容这几日真是水深火热，疫症发生在他任上，他难辞其咎，还刚好恰逢太子路过，他感觉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现在又来个无上皇托梦，这要是说他这个父母官是个废物，可怎么好？ 这么想着，他的脑门上就见了汗。 太师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见时间差不多，一挥手命人摆桌案，请老道过来。 老道一直就在原来的院子里，如坐针毡一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来这边，四处闯荡去多好？ 两顿饭也没有人来管他，茶也凉透，他肚子里早叫了好几回。 莫颜吃过晚饭就来见他，他看到莫颜屁股一下子离了座位，呼吸都紧张了。 “道长准备好了吗？”她轻笑问。 老道吞了口唾沫，“准，准备好了。” 真是怪了，明明是之前瞧着熟悉的脸，现在这一身的气势，瞧着就他娘的紧张。 “嗯，这就好，”莫颜把一个瓶子递给他，“道长没吃饭吧？饿饿也健康，不过，马上就要演大戏，还是吃点垫垫肚子吧，免得别人说我们欺负你。” 老道一瞧那瓶子，满心拒绝，脖子都梗起来了。 那是……他之前给莫颜的那瓶东西！ “怎么了？”莫颜露出一抹略带讽刺的笑，“这可是京城贵人们才能用的好东西，好不容易得的，你吃了可以变美，一般人我都舍不得给。” 老道：“……” “贫道……皮糙肉厚惯了，不用变美。” 莫颜把瓶子放在桌上，“啪”一轻声响，老道打了个哆嗦。 “道长，放心，这东西我能解，两个时辰之内吃下去，保管你死不了，两个时辰，足够你做完这场法事了，对吧？” 老道冷汗如雨下，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药呢，反正是要吃的，你若不肯吃，我自是有办法叫你吃，只是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你觉得呢？” 老道颤抖着手用力握着瓶子，欲哭无泪，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他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为什么要把这个拿出来？ 现在好了，挖坑自己跳，自己埋自己！ 他知道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个女人说一不二，看似绵软好说话，实则每个字里都藏着钢针！ 他把心一横，把药吞了。 “时辰到了，道长，请吧。” 老道一甩拂尘，迈步往外走，自己的心里还生出一股子悲壮来。 莫愁无声冷笑，慢步走向角门，这一场好戏，她可不能错过。 老道一进院子，就被众人盯着，他心头突突的跳，先向众人行了礼，“无量天尊，贫道金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太子抿着嘴唇，仔细打量他，目光似寒气四溢的剑，恨不能把他刺几个百洞。 但现在，得忍着。 良久，太子微启唇，声音不辨喜怒，“开始吧。” 第67章 他来了，他来了！ 老道心里直打哆嗦，太子那模样，他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让自己镇定，无论如何，这场法事一定得做好了，否则的话，都不用管吃进肚子里的毒，太子能叫他血溅当场。 桌子香案一应俱全，老道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辞，一边跳动着一边挽了几人剑花。 这招势是他自己琢磨的，骗人这一行其实不容易，遇上的也不都是傻瓜，要是不好好研究琢磨，万一碰上个机灵的就得露，到时候挨顿打都是轻的。 所以，走南闯北的这些年，他也是在这上面下了功夫的，曾经还以此为傲。 但今天此时，用剑扎起几张黄纸，在香烛上燃烧起腾腾烟雾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 平时夜风徐徐，今天倒是怪了，一点儿风没有，这股子烟雾直上九天，直挺挺的烟柱还真就像和上天连接起来，让人心里莫名有点慌。 太子一言不发，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心里的火气被这股烟烧得更浓。 如果不是他运气好，如果不是太师提前预知，那他今天就要倒大霉了！ 这个该死的老道，敢用这种神鬼之事来陷害他，往他身上泼脏水，该拖下去千刀万剐！ 院子里寂静无声，众人似乎能够听到火苗跳动的声音。 老道围着桌案转了几圈儿，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的说的什么，说到最后，突然“呔”了一声。 这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更加调动起来，目光锁紧了他。 他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圆盘来，上面雕刻着奇怪的花纹，半红半黑，暗红似干涸的血，黑似暗夜的鬼眼，让人心头一震。 老道面无表情，眼睛漆黑如墨，声音低沉荡开去。 “吾乃康永皇帝！今日由霞光观之口，传吾之旨意！” 夜色幽深，这低沉声音像瞬间有了魔力，穿过众人的耳膜。 县令汪容还有那些乡绅，当即就心头一沉，慌忙跪下，在听到“康永皇帝”四个字的时候，就不敢再大声呼吸。 太子脸上被寒气笼罩，他当然不可能跪，好在老道也明白这个道理，继续道：“太子和莫爱卿是吾的后代和国家重臣，朕心甚悦，就不必行礼了。” 老太师翻了个白眼，算你老小子识相！ 老道冷汗直冒，湿透里衣，他强撑着托着圆盘走了几圈，“今日霞光镇之疫，乃是天降责罚，实是因为有皇家儿孙行为不端，触怒天意！” 众人听得心都要吓停了，这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谁？ 太师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也暗自惊心，若非早有准备，单凭这么几句话就能把人砸懵了。 “只是吾今已非世间凡人，不能泄露太多天机，固而用轮盘来做出指示，诸位，看清楚了！”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他手里的那个圆盘，果然有一根红色的针，正在微微颤动。 莫颜站在角门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清冷的笑。 还真是佩服端六辰，这种招术也能想得出，虽然不是多么高明，但舆论向来是无形的杀人刀，再加上无上皇托梦、霞光观这些光环，让人提出反驳或是疑问都不敢。 没看汪容，一县之主，在听到无上皇的名号时，双腿立即就软得跪下。 她目光看向廊下的太子，太子脸色铁青，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一看就是气得不轻。 她垂眸，掸掸衣袖，她根本无需浪费什么解药，老道也撑不到毒发的时候，就得被太子弄死。 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响，还有火把，影影绰绰似乎是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人袍角翻飞，隐约露出银线绣的图案，低调却带着贵气。 莫颜双手不自觉握紧，眼中浮现浓烈的嫉恨。 端六辰！ 终于来了！ 这个杀人不眨眼，阴狠毒辣的恶魔！ 我一定要让你饱受人间至苦，眼看着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拥有的一点点失去！ 死有什么难的，一刀进去人就没了。 生而不得，日日痛苦，那才解恨。 端六辰走路都带着风，他心里特别激动，这个局撒下了网，网住太子这条大鱼，即便不能让鱼离水上桌，也能叫它没法子再翻起浪来！ 他从来没有指望着能够这一下扳倒太子，但这次能让太子失了人心，失去父皇的疼爱，是完全有可能的。 太子是皇后亲生，嫡出的皇子，身份地位自是他们这些皇子比不上的。 可是，就因为他会投胎，会选肚子，难道就注定天生比他们高贵？ 反正，他不认，他必须要搏一搏！ 他快步进了院，身上风尘朴朴，一进门目不斜视，直走向台阶，对着太子行了个大礼，“太子哥哥！臣弟来迟，还请太子哥哥恕罪！” 太子垂眸扫他一眼，心头火气不减，面上却分毫不显。 “六弟，你怎么会来？是父皇让你来的吗？” 端六辰垂首道：“回太子哥哥，并非是父皇叫我来的，臣弟是日夜兼程而来，只为想替太子哥哥分忧，出一份力。” 太子轻笑，声音不辨喜怒，“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事儿我上的密折，父皇命太师来相助本宫时也是悄悄出京，你是从何得知的消息？” 端六辰早就想好说辞，又叩了一个头，“回太子哥哥，实不相瞒，臣弟是从周母妃那里得知，周母妃也是关心则乱，无意中得知，又担心太子哥哥在此处遇到危险，您毕竟是储君，不可受到一丝伤害！” 他说得慷慨激昂，深情款款，自以为无比动人心。 但实则此时在太子听来，非常刺耳。 要不是这次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他这个平时笑眯眯，一脸温和无害的六弟，竟然这么好口才，好心机。 不过想想也对，皇家的人，哪有什么真正无害的。 他自嘲的笑笑，“六弟平身吧，可巧这里有件有意思的事，正好赶上了，就一起瞧瞧吧。” “是。”端六辰起了身，往旁边一退，似是才瞧见老道和那些跪着的人。 “这是……” 太子一摆手，也不多做解释，“瞧着便是。” 端六辰扫一眼老道手中的圆盘，又不着痕迹的掠向老道。 四目相对，他眼底隐隐的喜色都快要藏不住，看着老道一步步往这边靠近。 第68章 究竟是谁的“耻辱柱” 老道手端着圆盘，上面的红色指针无风自动，颤颤巍巍，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端六辰心底欢呼雀跃，只要这针牢牢指着太子不动了，那就成了！ 别看这指针细小，从此之后就成了太子的耻辱柱！ 让人永远记住，他是被无上皇不喜的人，从此不能再翻身！ 端六辰为了看清楚，见证激动的这一幕，特意在一进来的时候就站在了距离太子最近的廊下。 看着老道一步步靠近，圆盘上的指针动得越来越快，他心也跟着一寸寸收紧，都要激动的颤栗。 下面跪的人也都抬着头，挺直腰杆，屏住呼吸仔细看着，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看着老道走近太子，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难道说…… 老天爷！不会吧？ 如果是太子……那这天岂不是要变了？ 太师捻着胡子，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终于，老道站定，圆盘上的指针在疯狂转动之后，也缓缓停了下来。 红色尖细的指针，颤动着停摆，尖儿指向一个人。 端六辰眼底的喜色就要爆出，却猛地被凝固，他的嘴却比脑子转得还要快，下意识脱口而出，“太子哥哥，怎么会这样？您……” 他后面的话没办法再说下去，因为，他清楚看到，红色指针最终…… 指向了他自己。 太子慢条斯理的站起，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压迫而来，“是啊，本宫也想知道，怎么会这样？” 端六辰目光中难掩震惊、怒火和恨意，如喷涌而出的烈火，全部烧向老道。 老道垂着眼皮，心头剧跳，脸上强作镇定，“无量天尊！看来无上皇的旨意已下，庆王殿下……” 他话没说完，就听太子语气冷淡接过去，“六弟，本宫路过霞光镇时，就感到心中难安，慌得厉害，这才入镇休整，不料，却遇上这样的事。 现在本宫得知，这乃是无上皇对我等子孙的警示，他老人家说，因为有人德行有亏，不配为皇家人，所以天降罪责，本宫本来还反省，是不是自身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惹怒先祖，想着等这里的事情一了，就回京向父皇请罪。 如今看来，竟然是你。你又恰在此时赶了来，还真是……苍天有眼，霞光观灵验。” 端六辰：“……”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他脑门上的青筋都迸起来，“不！不是，太子哥哥，这和臣弟无关啊，臣弟一直在京城，是今晚才到……” “是啊，你刚到，指针就指向了你，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 端六辰喉咙滚了滚，满腔的不甘和怒意都压在胸口，闷得发痛。 莫颜看着站在光影里的端六辰，清楚看到他的愤怒，心里只觉得无比畅快，真想痛快喝一场。 不过，这只是刚开始，端六辰后面还有后手，他就该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端六辰深吸一口气，一掀袍子双膝跪倒，“太子哥哥，臣弟一向谨慎小心，从未做过一件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更不会失了德行，单凭这个老道的一面之词，臣弟以为……” “你是以为，无上皇托梦之事是荒谬之谈？” ‘臣弟不敢，臣弟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无上皇说的是错的？” “……” 端六辰咬牙切齿，“太子哥哥，臣弟真是冤枉，此次臣弟来也并非空手而来，还带了银子和药，只想请太子哥哥给臣弟一个机会！” 太子眸子微眯，沉默了片刻。 端六辰准备得还真是充分，他设想了一下，若是此时被指的是他，而端六辰就是此处唯一的皇子，他日夜兼程，带着银子还带着药，这人心还不齐唰唰的倒向他？ 太子越想，心头越是火大，手在背后紧握成拳。 太师看得清楚，走上前来，不动声色道：“殿下，庆王爷既然来了，又带着东西，别的不说，这药不如就试一试？” 端六辰立即抓住机会，“太师说得极是，太子哥哥，臣弟不求有功，只想为您忧，求您给臣弟这个机会。” “也好，”太子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别的不看，就看在那些需要治疾的百姓面上。” 端六辰心头一喜，不管怎么说，只要让他试药，那他就还有机会！ 看到他脸上的神色，莫颜无声冷笑。 阿十无声从黑暗中走失，低声回禀，“小姐，马松等人被巡检司的人带到衙门口了。” “巡检司？”莫颜先是诧异，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正是，”阿十目光转向跪在最角落里的那位巡检司。 莫颜玩味的笑笑，“你去把橘宝抱来。” “是。” 恰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回太子殿下，刚刚属下等拦下了几个人，据他们说，是重症病人，无处可去，固而……” 太子微挑眉，“哦？那来得正好，让他们进来。” “是！” 端六辰心头激动，暗暗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此刻，他怀揣着的，可是莫玉儿从莫颜那里得来的药！ 即便是让刘院判来验看，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要他当众把这几人治好，再把药献出去，力挽狂澜，扭转镇里的局势，那他就算是赢了！ 太子如果抓着不放，靠到父皇面前，他也不惧，到时候他再揭穿这个老道是个假货，那关于这次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这样一来，他的不但不会受损，反而会显得太子容不下人，因为他立了功，就对他多面打压！ 谁才是真正的贤德，可当大任，就一目了然了。 端六辰迅速在心里盘算好，提醒自己不要急，一定要稳住，慢慢来。 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到时候让太子自己去作死，效果不是更好？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马松等人被带了进来。 他们这几个时辰过得简直生不如死！要不是没那个胆子，他们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肚子疼得连呼吸都忘了，脑瓜子里嗡嗡的，五脏六腑都恨不能掏出来，这样的痛苦比凌迟轻松不了多少。 本来约定好，他们自行到衙门附近来，但他们痛得不能动弹，最终被几个衙役给抬了来。 一进院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上。 端六辰看着他们几个，借着火光仔细打量，没错，就是在马家院子里闹事的那几个。 只要没有被调包，那这几个人就会配合着他演戏，这事儿铁定能成！ 太子瞧了几个人一眼，“你们是镇里的人？” 马松艰难的点点头，脸色惨白中透着黄，眼窝深陷，头发被汗水湿透又干再湿透，都透着一股子馊味儿。 端六辰心里暗笑，这些人的演技还真是不错。 他取出几颗药丸，交给太子身边的太监，“一人一粒，服下去便可。” 太监接过，一一照做。 所有人都沉默无声，等着看稍后的变化…… 第69章 太、臭、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大眼瞪小眼，就等着马松几个人的变化。 端六辰自信满满，他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装的，只需要配合他就行。 马松等人现在心里都有了阴影，上次被喂的药疼得他们差点丢了命，现在又被喂…… 谁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肚子里的那股疼劲不减反增，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松紧紧按着肚子，身体蜷缩得跟虾子似的，头上的冷汗又出了一层，脸色惨白，死命咬着嘴唇，嘴角都渗出血丝来。 大家都瞪眼瞧着，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好转的样子啊？ 太师捻着胡子，慢慢嘶了口气，“庆王爷，您这药……真的管用？怎么瞧着……” 他后面的话没说，可目光充满审视，任谁也瞧得出，这是不信。 端六辰盯着马松他们，心说差不多得了，再演可就过头了！ 可马松现在疼得要死，哪还顾得上他什么眼神儿？ 马松能蜷缩着不动，其中有个叫花子可受不了了，本来他也就没守过什么规矩，现在痛得要死，哪还顾得好不好看？ 他捂着肚子原地打滚，潮湿的头发沾满土，跟从泥里捞出来似的。 太子面沉似水，“庆王？” 端六辰心里这个骂，这几个家伙装起来没完了？究竟在干什么？ 他一偏头，身边的心腹立即会意，上前去扶马松，手上微微用力，也是给马松一个提醒和警告。 马松岂能不知，但他现在是真的疼，不是装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嗓子说不了话！ 他该怎么办？ 现在他都恨透了，早知道就不掺和这破事儿，本来他也没有染什么疫症，平时仗着秀才的功名，马员外也不曾亏待他，还说等再开科的时候，出银子让他去科举…… 可现在！ 他疼得心情烦躁，不想睁眼，偏偏握住他肩膀的手还在用力，掐得他也很疼，那人还低声喝斥他，“起来！感觉有没有好些？和殿下说说！” 马松忍无可忍，“我没好！疼得很，疼得要死了！这破药根本不管用！” 他吼这一嗓子，端六辰的脸当时就绿了，火气在身体里四处乱窜，头顶上都在冒烟。 这个混帐在说什么？他知道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马松也惊了一下，他又能说话了？ 他还没回神，突然肚子里的疼又汹涌而来，横冲直撞地让他再也忍不住。 就听“噗”一声，响得贼亮。 紧接着一股子难言的臭气弥漫开来，众人齐齐屏住呼吸，不约而同的后退好几步，要不是因为太子在这里，必须得注意仪态，他们早就捂鼻子撒丫子跑了。 太、臭、了！！ 马松自己懵了，他缓缓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下…… 呕~他自己都想死！ 然而，这还没完，“噗噗”声不绝于耳，臭气一阵臭过一阵。 没多久，这院子里臭得就不能呆了。 这些官员也顾不得别的，实在受不了，都纷纷往门口退去。 老太师拿帕子捂着口鼻，对太子闷声道：“殿下，还请移步去他处吧！” 太子也不想被臭着，臭得都头疼。 他一甩袖子，眼睛瞪着端六辰，“你干得好事！” 端六辰都快疯了，“不是，我……” 谁也顾不上听他的解释，一溜烟都跑了。 端六辰也很想问是怎么回事，但臭气和污秽之物实在让他不能上前。 他忍住要吐出来的冲动，也大步离开。 他的心腹咬着牙憋着气卡住马松的脖子，“你他娘的要搞什么？！不要命了吗？” 也不知道怎么的，马松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连带着其它的几个人，都晕死过去，没意识了。 他们几个被拖下去，院子安排人清理，太子在别的院子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倒过这口气来。 其它的官员脸色也不好看，太师命人上了茶，也没有几个人有胃口喝，一想到刚才的事，就觉得胃里在不停的翻腾。 端六辰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是怎么了？明明都是安排好的事，十拿九准的，怎么就…… “庆王！”太子殿下一声冷喝，神色极具威严，“你到底在干什么？” 端六辰眼里满是怨恨和不甘，“太子哥哥，臣弟冤枉！” “冤枉？这么多人瞧着，你说冤枉？哪里冤枉你了，你说！” 端六辰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太师若有所思，“庆王爷，您这药能否拿给老夫看看？” 端六辰把目光对准他，也没办法拒绝，拿出一粒来递过去。 太子身边一直有太医跟随，不管怎么说，保证他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太子略一点头，太医上前接过药，掰开仔细闻了闻，眉头狠狠皱起来，“殿下，这药能不能治疗疫症，下官无法判定，但此药却可以让人腹泻不止，吃上一粒，只怕……三天下不了床。” 太子勃然大怒，“啪”一声把茶盏摔碎，“庆王！你是在糊弄戏耍本宫吗？本宫不指望你帮忙，但你用如此手段，残害本就得了疫症的百姓，居心何在？你是冲着他们，还是冲着本宫！” 端六辰震惊的看着太医手里的药，简直无法相信！ 这……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太子哥哥言重了！臣弟怎么敢？这药……这药是……” “是什么！” 端六辰想说，这药不是他的，是莫颜的，是莫颜坑了他！ 可他要怎么说？难道说，是有人偷了莫颜的人再转给他的？ 莫太师手捻着胡子，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锋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端六辰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强迫自己一定要忍住，不然，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陷井。 他心里隐隐觉出不对来，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超出他的预计，让他自己陷入举步维艰的地步，这难道是巧合？ 绝不可能！ 可究竟是谁…… 他正胡思乱想，外面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有人站在院口报：“回太子殿下，衙门口来了一个女子，说……说要见庆王殿下。” 端六辰莫名其妙，本来脑子里就一塌糊涂，现在又来个什么女子。 女子？！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第70章 来战吧！ 端六辰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那个戴着帷帽的女人。 难道，这一切都和那个女人有关？ 可她究竟是什么人？！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门口已经响起脚步声。 霍然转头，他一见对方，眉心就狠狠一跳。 果然是那个戴着帷帽的女人！ 她一步步走得慢，穿一身朴素衣裙，姿态瞧着也很是优雅，夜色中，火光里，别有一番风情。 如果……端六辰不是满心疑惑和怒意，眼前的情景倒不失风雅。 女子的手里还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小豆丁迈着小短腿，小脸有点瘦，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看得出有点紧张，但倒也没有什么惧色。 端六辰实在不知道，这个女人找自己干什么。 在众人的注视中，女子走到他面前，肩膀微微耸动，竟然是在……哭？ 她的声音发颤，听得人心尖发酸，“老天保佑……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端六辰一呆。 “你……”他脑子里迅速如同翻书，把这些年接触过的女子翻了个遍，似乎并没有…… “大胆！你是何人？” 太子喝了一声，语气虽沉，倒并没怎么严厉。 女子抽抽鼻子，“小女子是庆州人氏，自幼与兄长相依为命，兄长是丹城的守卫小队的，意外身亡了，他可怜小女孤苦无依，特意给小女安排了住处，多加照顾……那时，我也不知道他是王爷，他说有事要回来见父母，我也没有多想，谁知，这一走就没有再回来……我也是多方打听，这才……” 她说到这里，抹着眼睛不再继续了。 端六辰都听懵了，什么守卫，什么安排住处，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却不管这些，目光灼灼盯着他，“庆王！你身为皇子，竟做出此等事，还说德行无失！” 端六辰脑子都要炸了，他上前一挥手，把女子头上的帷帽打落，女子低呼一声，露出真容。 端六辰怒火滔天的眼睛霍然睁大，脱口道：“是你！” 躲在角落里的老道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也暗暗吃惊，吓得一身冷汗。 这阿素……竟然是庆王的人？我的天爷！ 端六辰想的却是这个女人和老道果然没安好心，竟然敢合起伙来骗他！ 一个刚才在圆盘上动手脚，一个现在跳出来栽赃他！ 可恶！ 莫颜看着端六辰眼里的怒火，心里痛快至极。 前世的时候，这个阿素就是受了端六辰的指使，带着橘宝去攀咬端九离。 小橘宝和他的娘亲绣姑，上辈子没有好运气，绣姑惨死在道观，小橘宝这么小被毒哑了嗓子说不出话，小小的孩子瘦得皮包骨，还要被阿素无情利用，指责端九离抛妻弃子，致使娇儿有了病无钱医治。 人心都偏向弱者，何况后面还有端六辰推波助澜，这件事情在京城闹得满城风雨，端九离也被皇帝斥责。 那时候的莫颜还处处讥讽他，嘲笑他…… 莫颜想起那时候，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她还记得小橘宝虽然小，但也曾经向她做出过暗示提醒，小小孩子，不能说话，在动不动要被阿素在暗地里毒打的情况下，还冒险向她示好，提醒她…… 可她……却根本没有在意。 所以，此世在看到小橘宝的时候，她心里是酸涩、懊悔又庆幸的。 庆幸，有了补偿的机会。 她也想让小橘宝亲眼看看，端六辰此时有多狼狈！ 哪怕，小橘宝什么也不懂。 莫颜演技大爆发，抽着鼻子垂下眼睛，“是我，原来你还记得我……我们无依无靠，又没了银钱，穷苦不堪，无奈只能来找你。” “你……”端六辰气得七窍冒烟，手紧握成拳，恨不能把莫颜当众打死。 太子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庆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庆州是你的封地，丹城乃庆州主城。” 他目光在小豆丁身上一转，“你四年前曾去过庆州，和这孩子的年纪也契合，你还有何辩解？” 端六辰脸气得青白，“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和那老道一伙的！他们合起伙来栽赃本王！” 太子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森然似刀，“无上皇托梦于道长，你说，道长是假的，这个女子带着孩子来找你，你说，她和道长是一伙的？” 端六辰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太子声音陡然一厉，“那你刚才拿药治疾，那几个重症之人，也是一伙的，专门过来诬陷你的吗！” 端六辰喉咙滚了滚，把即将说出口的“是”字给吞了回去。 可事实上！ 的确就是……本来就是找来帮助他的，可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个都成了来害他的！ 这究竟是他娘的怎么了？！ 莫颜心里听得痛快，太子早恨透了端六辰，无论她说什么，说的是真是假，太子都会相信，都会认定，端六辰就是德行有失，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皇家的脸，可比普通人的命都重要。 “你这个毒妇！”端六辰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扑过来就想打人。 太子身边的人立即伸手拦下。 “庆王，本宫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岂容你在这里放肆撒野？！既然你无旨私自出京，那就在这里老实呆着！本宫会写奏折，把这里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请父皇裁夺！” 端六辰一听就急了，写奏折？那还不是由得太子怎么写？ 那奏折上的方块字最是坑人，稍微一写就能把事情的走向偏出十万八千里。 “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京，我要去面见父皇，亲自说明原委！” 太子冷笑，火光映着他黑沉的目光，一眼看穿端六辰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你既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又是带药，又是带银子，庆王，有些事情总得说说清楚。” 端六辰心里一个激灵，他看着太子，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莫非……太子早就怀疑他了？ 莫颜上前一步，眼中满是厌恶，语气却是轻柔无害，“你可要好好的，你不是说，将来还要做人上之人吗？我们还指望着你呢！” 这话跟刀子一样，凶狠的扎在端六辰心口上。 他喉咙里一阵腥甜，目光恨毒的看着这个女人。 莫颜眉梢飞扬，抬手擦了擦泪，可是在端六辰的角度，能清楚看到她眼中的嘲弄和挑衅。 端六辰，你我之间的较量，不过刚刚开始。 来战吧！ 第71章 给你指条“活”路 端六辰被带下去，在一旁围观的人，都重重吐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一波三折，还真是精彩。 这种天家的闹剧，可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轻易看到的。 太子捏了捏眉心，目光沉沉看向他们。 扫过谁，谁的心头就是一颤。 “诸位，霞光镇之事，父皇已然知晓，且十分挂心，本宫亦然。如今只有诸位与本宫同心协力，一起度过难关，方能让父皇宽慰。诸位以为如何？” 汪容率先跪下道：“下官身为父母官，责无旁贷，让皇上忧心，劳太子殿下亲临，是下官的罪过。下官定当拼死让霞光镇度过此难，之后和太子殿下一同进京请罪。” 他这么一说，其它人哪还敢说别的，都跪下附和。 太子叹了口气，“诸位请起吧，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疫症突然，眼下先以度过难关为要。夜色已深，就到这里吧。本宫希望，明日镇中疫症得以缓解，而今晚之事，只限于今晚，此地。” 众人心又瞬间提起来，哪能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是。” 官员们都退去，院子里气氛明显变了不少。 太子转头看看莫颜，又看看那个孩子。 莫颜不动声色的把他挡在身后，“殿下放心，此事民女自会办妥。” 太子眼中浮现笑意，“莫小姐聪慧，本宫自然是放心。” 太师给莫颜递个眼色，莫颜行礼告了退。 “殿下，您也累了，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得忙。” 太子负手而立，看着夜中的圆月，今天晚上的月色不错，可惜了，这些破事儿搅得他一点兴致也没有了。 “太师，今晚之事，多谢您了。” 太师拱手，“殿下言重了，解决此等荒唐之事，乃是老臣的本分，殿下也不必忧心，此事即便传出，也不会对殿下的声誉有半分损毁。” 太子极慢的笑了笑，黑漆漆的眼底不见一丝光辉，“荒唐之事，也是有为处心积虑做出来的，本宫这个位子，盯着的人太多了，老六还真是好本事，居然下了这么一盘大棋，本宫……实在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 “本宫也就是说说，老六始终是朕的弟弟，做兄长的，生气归生气，哪能真和他一般见识？”太子的笑脸映着斑驳的火光里，“至于其它的人，就不必留着了。” 其它的人，老道、阿素，还有马松等人。 他转身缓步走了，姿态和平时无半分差别，那几条人命，不过就是他甩甩衣袖拂下的尘埃。 太师对那几个人也同情不起来，自作孽，从来不可活。 他得赶紧去找莫颜，让这丫头把脸弄回来。 现在这张脸，真是丑死了！ 莫颜自己也讨厌得不行，尤其刚才还在端六辰“哭诉”。 洗了脸，换了衣裳，清清爽爽的喝了几口茶，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阿素呢？” “回小姐，单独关着。” “去瞧瞧。” 阿素昏昏沉沉，又饿又怕，这院子里空无一人，她身上还软绵绵的，她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心里怕得不行。 肚子又叫了一声，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都没有喝过，正在懊悔，外面有灯光亮起。 一人提着灯笼，慢步走来。 阿素顿时打起精神，待看到走进来的人时，心又瞬间提起来。 她可没忘，自己就是在栽在这位看似温软好说话的小姐手里。 莫颜点亮屋里的灯，阿素急忙过来，语气急切，“小姐，什么时候能放我走？我也是被逼的，都是金光他逼迫我！我也是个苦命的女人，男人没了，婆母又百般虐待，我实在是……” 她说着抹起泪来，好不可怜。 莫颜看也不看她，轻轻拨着灯芯，“本小姐来，不是来听你诉苦的。” 阿素张了张嘴，莫颜抬手打断，“来给你指条生路，就看你愿不愿走。” “我愿意！只要能放了我，怎么样都可以。” 莫颜笑得意味深长，“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好，别说放了你，荣华富贵都有可能。” “小姐请说！”阿素眼中光芒闪闪，遮掩不住欲望。 莫颜把灯芯钹子放在桌子上，“俯耳过来。” …… 端六辰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火药桶，把屋里的东西都摔了个稀碎。 院子里的两个人跟木头一样，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反正端六辰想出去，那是不可能。 他心神俱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都不可能，这次真是栽大了，精心布下的局，最终他自己却成了猎物！ 他如何能甘心？！ 若真是奏折递到皇帝面前…… 他都不敢想。 这时，外面来了个人，和那两个守卫的说了什么，两守卫进来，“庆王殿下，请跟我们走吧。” “去哪儿？本王怎么说也是亲王！你们无权处置本王！” “王爷多虑了，卑职等自是不敢，只是请您换个地方，这里太小了。” 端六辰压住火气，不想走也得走。 他又带到另一处小院，警惕的看看四周，也没发现这里比刚才强在哪里。 刚一迈上台阶，忽然从里面走出一道身影，那张脸上带着欣喜和娇羞，眼睛看着他，“王爷！您来了！” 端六辰一看到是阿素，眼睛都红了，再一瞧她这番作派，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心口里的那团火“砰”一声炸了。 他大步跨上台阶，伸手就卡住阿素的脖子，“你这个贱人！” 他只恨现在手里没有兵刃，否则，他要亲手宰了这个女人！ 他掐着阿素不断往前推，阿素双脚几乎离了地，被他推得步步后退。 “哐”一声后腰抵住了桌案，阿素痛得眼前发黑，但脖了被掐得叫不出声。 她双手扒住端六辰的手臂，眼泪都飚出来了，声音弱不可闻，“王爷……” 端六辰眼底映着烛火，全是杀机，“贱人，为何要害我？金光老道呢？你们是如何串通的？说！” 阿素一头的雾水，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 这……和莫颜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莫颜明明说，只要她使出浑身解数，把端六辰给引诱了，就有可能让端六辰带她回京去王府，吃香喝辣…… “王爷，我没有……” 端六辰见她到现在还不承认，简直气疯，字字似从牙齿间磨出，“你还敢撒谎！把本王坑害至此，还说没有！贱人，真以为本王能随意攀咬的吗？就凭你们这种贱民，也配！” 他一抬眼，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灯芯钹子，顺手拿过来，对准阿素的喉咙就扎了进去。 “哧！” 铁器入肉的声音微响，血腥气弥漫。 阿素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眼睛翻了翻，身子变得软绵无力。 端六辰犹不解气，正想再来几下，听到外面一声喊。 第72章 闯军营 “太子殿下到！” 端六辰手握着铁钹子，锋利的尖儿还在不断的滴着血珠，滴滴答答落在石砖上。 太子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端六辰气喘吁吁，胸口激烈起伏，眼睛赤红满是杀意，下巴上还沾着鲜红的血。 太子眸子冰冷，锐意迸出，“你杀了她？以为灭了她的口，就没事了？” 端六辰脸色苍白，指尖一抖，铁钹子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声，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看看上的尸体，再看看面若冰山的太子，端六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禀太子殿下！这里有发现！” 几个侍卫在墙边发现了什么。 太子目不斜视，“带过来！” 借着火光，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老道的尸首。 “好啊，老六，本宫真是小瞧了你，这种情况下，你都能杀人灭口。本来，本宫还想在奏折上替你说几句，如今……” 端六辰双手紧握，“太子殿下，是臣弟小瞧了您。” 太子微勾嘴唇，目光睥来，“那是你自己眼瞎，也不关本宫的事。来呀，把庆王关入大牢！” 端六辰心倏地一沉，关入大牢？那他可就真的成了罪犯，没有任何机会了！ 太子——这是要他死！ 端六辰纵然百般不想，但也容不得他，他孤身一人，根本反抗不过。 他被带走，太子不动声色回身出院，看到站在花树暗影里的两个人。 莫颜正在和太师说着刚才的事，太师听得心惊，但也没有怪她。 “该！他这是自作孽，我还想着等到回京之后再想个法子收拾他，没想到，他自己作死！等回去之后，我定当要去皇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莫颜正想劝他消消气，看到太子从里面出来，她施了个礼退开了。 太子瞧着她走了，目光中闪过几分惊艳。 纵使光线昏暗，那张俏生生的脸，还是若惊鸿一般，让他心底掠过。 “殿下，”太师快步迎上来，“您快回去休息吧。” “太师也早些休息，您年纪大了，要注意些。” 太师心头一暖，“是。” 然而，这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夜。 莫颜本想着好好睡一觉，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正在迷迷糊糊，似是听到一阵骚乱。 她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睁开眼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有。 这里不比京城，又是临时的住所，她心时顿时不安，披上衣裳去看看太师那边。 太师也刚起来，还披着外裳，看到她心疼道：“怎么又起来了？” “爷爷，发生了何事？” “刚得到消息，庆王逃了。” 莫颜一怔，“什么？” 太师恨声道：“有人救了他，打伤了看守，他逃了。” 莫颜觉得不可思议，纵然端六辰不服，那也该跟着太子回京面圣，太子再生气，也不会要了他的命，他到底是个王爷。 一旦回京，有周贵妃在后宫，纵然是养母，也不会看着他下场太惨，总会保一保。 可他现在若是就这么逃了，两事相加，皇帝该如何震怒？ 他跑去哪儿？难不成是提前回京了？ 一时间，莫颜还真摸不清端六辰的脑回路。 “太子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训斥了牢房的人一顿，命人严查各个出镇路口。” 莫颜心头一跳，“爷爷，劫狱的人，是什么人？” “黑衣蒙面，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左不过就是庆王带来的那几个。” “庆王带来的那几个，怎么就知道大牢在哪？太子殿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夜闯，就没人发现？” 太师眸子微缩，“你是说……” “巡检司，”莫颜压低声音，“本来想着今天太晚，您也累了，明天再跟您说，我也想看看，他们还想搞什么鬼，没想到……” “巡检司虽在这里当差，却不属于衙门，吏属兵部，要想带走端六辰，也不是什么难事。”太师若有所思，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不行，此事我要尽快禀告太子殿下！” 这回莫颜没有阻拦，她暗暗后悔，刚才疏忽大意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 巡检司手里有兵马，虽然人数不多，负责的是镇上的安危，如果对上他们这些人…… 莫颜心头一沉，她和爷爷可没带什么侍卫，最多就是太师府的几个护院，最多就是太子身边的侍卫，若是寻常的刺客倒不怕，可对上巡检司手里的兵马…… 她心中惊惧，端六辰……应该不敢吧？！ 围困太子，那可是大罪！ 可现在的端六辰又如同疯狗，急怒之下也未必就做不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定要想出对策。 快速走进太师的书房，找出地图，打开找到霞光镇，手指在那些线路上滑过，在某一处顿住。 她思索再三，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阿十！” 阿十从暗处现身，“小姐。” “你带了信鸽，对吧？” “正是。” “好，快，把这封信发出去，传给九离！” 阿十见她神色严肃，知道一定是大事，接过信刚要走，莫颜又叫住他。 “不，不用信鸽，你亲自去一趟！他此时应该在来霞光镇的路上。” “是！” 莫颜在心里迅速盘算，端九离要来这里的事，她谁也没有告诉，若是巡检司真的敢再做出什么举动，到时候端九离就可以在外围偷袭。 他是边关战神，这次带着银子，也一定带了押送银车的人手，再加上他身边的人，未必就不能以少胜多。 但愿……一切也只是她多虑了。 希望端六辰是回了京城。 端九离此时的确是在路上，他催促着户部凑齐银子，想快点和莫颜汇合。 这两日没见，端九离心里空落落的，白天忙公事、练功，晚上就坐在桌前一笔笔在纸上勾画莫颜的模样。 总算能够出发，他一刻也等不及，多带了些人手护着银子上路，他带着几名侍卫打头阵。 一路飞奔，路上也没歇几回，但他丝毫不觉得累，一想到距离莫颜也越来越近，他就神清气爽。 正往前走，迎面来了一匹快马，他放慢速度，对方却停下来。 端九离身边的侍卫上前，“什么人？” 阿十听到是自己人，急忙提缰绳过来，“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 距离霞光镇一百三十里，军营中火把零星，如同坠落的星辰。 负责守卫的军士刚刚换了班，正是精神的时候。 忽然其中一人道：“兄弟，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响？” 他对面的人侧耳听听，“好像……是马蹄声！” 话音未落，就见前方的官道上来了几匹快马，头前的是匹白色骏马，在夜色中分外扎眼。 马上的人身上黑色披风在身后猎猎飞舞，银色暗纹在月光里波光闪烁。 白马的速度极快，他们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喝喊，那匹马腾空而起，已经轻飘飘跃过门前的栅栏，落入营中。 白马上的人目光锋利，如天神下凡。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几匹黑马在军营前停住。 嚓！整齐有声。 第73章 莫家女，果然非同寻常 端九离端坐在白马上，眉梢微微上挑，狭长的眸子轻轻眯起，火把的光芒落入他眼中，都融不化眼底的寒气。 他一手握着马鞭，居高临下的看来，似九天之上的苍龙收了利爪，俯瞰凡间。 那一队守卫半晌才回过神，嘴唇哆嗦，“你……放肆！竟敢擅闯军营！可知……可知……” 端九离一言不发，阿十手提缰绳，轻松跃入军营，手一翻，亮出一块令牌。 “雍王殿下驾到！叫赵川来见驾！” 守卫一听“雍王”两个字，再一看那块黑色令牌，腿软得差点站不住。 堂堂战神，军中神话的存在！曾创下率百名骑兵破敌军一万三的奇迹！ 这样的故事太多，他们却听不厌，每每聚在一起，讲起雍王殿下那些过往，燃胸中的一片热血。 曾经他们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个守着镇子的小兵，可能此 生都没有机会见到雍王殿下。 没想到！ 今日雍王殿下竟然如同天神降临，他们激动兴奋又紧张，一双双眼睛晶亮，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谁也不肯低头，只想着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赵川刚睡下，就听到有人在大帐外面喊，他一下子翻身坐起来，“何事？” “回将军！雍王……雍王殿下到了！” 赵川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连鞋也没顾上穿，光脚跑到帐门口，“什么？谁？” “雍王！雍王殿下！” 赵川浑身一激灵，飞快穿上袍子薄甲，抱着头盔就往外冲。 远远看到那匹白马，猎猎飞舞的披风，还有马上那个不怒自威的人。 赵川提着气跑步近前停住，“霞光镇守卫备营赵川，参见雍王殿下！” 端九离上下打量他，还好，虽然这几年日子过得安稳，赵川身上的血性倒还在。 “赵川，你这守备营做得不错，防备森严，让人畏惧。” 赵川：“……” 防备森严？人家轻轻松松就进了营，站在营里，和他这个守卫将领漫不经心的说着话。 赵川臊红了脸，“殿下，末将知错！还请殿下军法处置！” 端九离今天晚上来可不是来处罚他的，不过就是让他悬起心来，稍后更加卖力气罢了。 “先记着，现下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赵川眼睛一亮，“请殿下明示！” “你营中一共有多少人？” “回殿下，根据军制，末将这里一共有两千五百人！” “带上一千人，跟本王走！” 端九离一声令下，也不管赵川同不同意，提马跃出营门，直奔夜色。 他身后那些人，动作整齐划一，马蹄声声，紧随其后。 赵川吞了一口唾沫，心口翻涌着的热浪，把那股子刚溢出来的担忧淹没。 “众军听令！” “在！”军士们立即挺直了腰板。 “点齐兵马，随本将出发！” ……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太子一夜未眠。 本来他只是愤怒，没想到端六辰敢逃走，不过，也只觉得他最多先一步回京去请罪而已。 可后来太师匆忙赶来，把心中的担忧一说，太子又觉得极有可能。 他立即让人去传巡检司。 巡检司一共三人，却只到了两位。 一见这种情况，太子心头就“咯噔”一下，立即意识到，太师所言，并非是杞人忧天。 汪容也连夜到了，他魂儿都要飞了，疫症的事还没有解决，又出了霞光观的事，气还没有喘匀，又发生了有人劫狱把庆王带走的事。 现在，连整天共事的巡检司都出了问题，甚至还有可能带人围困太子…… 他觉得不是自己的官儿要做到头了，而是命都要到头了。 莫颜换了身男装，她不能干等着，“爷爷，现在的衙役都不一定全部可信，让他们守在太子身边，怕是不妥，不如让那些乡绅带人过来，他们的护院总能抵挡一阵。” 太师连连点头，“是极，我这就吩咐人去安排。” 霞光镇富户多，乡绅们养的护院武师也多，尤其是武师，都是有些本事的。 用他们也是逼不得已，之前发生冲突的时候，那些衙役的不作为，莫颜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衙役虽说是吏属衙门，吃的是衙门里的饭，但巡检司可是兵部的人，万一对他们许以重利，有人倒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若是让这些衙役守着衙门口，那就不是防卫，反而是引狼入室。 那些乡绅别的或许不会愿意答应，但是保护太子，这等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他们就是削尖了脑袋也得往上冲。 莫颜心里想着端九离，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见到阿十了没有。 只要有他在，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对端九离，她就是这么信任。 太子从书房出来，偏头看到站在廊下的莫颜，光影里她穿了一身劲装，头发束起，干净利落的露出俊俏又略带锋利的眉眼。 她似乎在想着什么，头微垂，纤细的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光影里那一小片肌肤莹润似雪。 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正想要说什么，他抬手打断，似是怕惊拢了不远处的莫颜。 大太监目光飞快一掠，眼中闪过讶然的情绪，又重新低下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太师安排完匆忙回来，莫颜收回思绪迎上去，“爷爷，我得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又不安全，你要去哪？给我老实呆着！” 太师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莫颜拉住他的袖子，没有半分往日撒娇的意味，语气坚定，“爷爷，楚老先生他们还在马家那边，我得去知会一声。” 太师无奈叹气，“你放心，马家自有护院，马员外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刘院判和楚老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不管的。” “爷爷，若真的是庆王带人过来，那他不会放过刘院判，即便不是为了要他们的性命，也是要胁他们做事，他们性子耿直，又岂会就范？到时只怕会自行了断。” 太师心头一颤，他知道这绝非是危言耸听，刘院判那性子…… “我让别人去。” “爷爷……” “太师，莫小姐，”太子不知何时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刘院判是来相助本宫的，还有那位老先生，他们大忠大义，本宫又岂会置他们于不顾？二位不必争了，本宫派人去。” “不可，”太师急忙道，“太子殿下，最重要的就 您的安危，本就人手不足，万不可大意。” “爷爷说得极是，太子殿下放心，臣女虽说是女流，但也不是随意任人欺压的，今日我已在城中走了走，道路也算熟悉，我乘马车从后门走，不会有人注意，去去就回。” 她说完，福了福身，竟是不等太子和太师表态，自顾走了。 太师张了张嘴，当着太子到底没再说什么。 太子看着莫颜的背影，轻轻一笑，“莫家女，果然非同寻常。” 第74章 出言点破 太师心里着急担忧，但听到太子的夸赞，还是很得意的。 “太子殿下谬赞了，”他捻着胡子，压下翘起的嘴角，“这丫头也是被老臣宠坏了，殿下莫要见怪。” “哪里，”太子轻笑，“本宫倒觉得，这样很好，虽是女儿家，但也不失豪气。” 太师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唉，老臣是管不了她了，这丫头竟连夫婿都要自己找。” 太子脸上笑意不减，“哦？还真是有趣，不知可相中了什么人吗？像莫小姐这样出众，也不是寻常人能够配得上的。” “这丫头相中了雍王殿下，还在皇上面前打了赌，请皇上给他们赐婚……” 太子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哦？九弟吗？那可真是不错，倒是般配。” 太师岔开话题，“殿下，您去歇息吧，老臣在这里便是。” 太子正要拒绝，大太监过来低声劝慰，“殿下，您该吃药了。” “太子殿下，身子要紧，伤寒可大可小，还是快去吃药歇息吧，”太师面露忧色。 “也好，有劳太师。” 太子转身回去，太师分外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又岂会不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说起什么赐婚的时候，但……他也不是傻子瞎子，还是把话点破比较好。 太子妃出身高贵，那是皇后娘娘精心挑选的，对太子极有助力，在东宫的位置可想而知。 太师非常清楚，即便是没有相中雍王，自己这个宝贝孙女断不会屈居人下，做个什么侧妃，哪怕将来是贵妃、皇贵妃又如何？ 说到底还不是个妾？ 别说莫颜不干，他也不会同意。 仔细想了想，虽然他今天把话点给了太子，还是得再和莫颜知会一声。 太师心事重重，看看东边正渐渐升起的朝阳，一口气也没敢松。 莫颜从后门出府，直奔马家。 楚老是她请来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一丝损伤。 这一世她重生回来，很多事情的走向势必要改变，有的她能预料，有的却是不能。 但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想护的人护住，弥补前世的遗憾。 挑起车帘往外看，街上还没有什么人，尤其现在又封锁了要道，若非必要，都不能随意出门。 一路顺利到了马家院外，车夫把车停好，和莫颜一起进去。 这里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刘院判的方子生了效，再加上莫颜带来的成药，基本上控制住了局面。 轻症的年轻人 不说完全恢复，至少也能帮着照顾年纪大的人了。 刘院判和楚老又是守了一夜，两人守着大药锅，头靠着柱子在闭目养神。 季林正在一旁整理药材，记录即将缺少的那些，抬眼看到她，微怔了一下。 莫颜上次来是顶着阿素的脸，又戴了帷帽，季林也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 不过，他倒是认出了跟着莫颜的车夫。 莫颜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出声，以免惊扰了两位老人。 季林点头，跟着她走向另一边。 车夫简单介绍，“这是我家小姐。” 季林急忙垂头行礼，莫颜道：“不必拘礼，你们辛苦了。 情况怎么样？” “情况大有好转，”季林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开心，“照这样下面，再有个几天，全镇就都能好转了。” 莫颜也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楚老先生此时醒来，本来也没有睡实，看到莫颜就要起身。 莫颜过去扶他，“您慢些。” 楚老缓缓伸展了一下腰，“年纪大了，不饶人了呀。没事，活动一下就好。” 刘院判也醒了，莫颜也没有太多时间寒喧，迅速说明来意。 但她没说，是担心端六辰会带人来，只说太子有事找他们商量。 两人不疑有他，距离下次吃药还有段时间，就点头答应。 马员外派人也准备了马车，让人一路护送。 莫颜走到马车旁，刚一掀开帘子又猛地顿住，随即毫不犹豫的上去。 “走！” 车夫挥动鞭子，一路回衙门。 莫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心潮翻滚如浪，她脸上竭力保持平静，“你伤得挺重，我这里有药。” 男人一身黑衣，肩膀上被豁了一条大口子，皮肉翻卷，血浸透了一大片。 男人眯着眼睛，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握着剑的右手微松了几分力道。 他想过几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镇定自若。 “你也不必惊慌，我不会害你，你是看到了马车上莫家的标记才敢上来的，不是吗？” 的确如此，若不是实在体力不支，若不是看到是莫家的马车，他也不会冒险上来。 不过，他没想到会是女眷。 “你是何人？”他低低开口，声音暗哑。 “莫太师是我的祖父，”莫颜把随身带着的金创药递过去，“你大可放心。” 男人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接过药，用嘴叼开瓶塞，看也没看，直接洒在伤口上。 光是看，莫颜就觉得疼，面前这个男人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小姐也不问问我是何人？”男人挑眉问。 “你若是想说，自是会说。”莫颜挑起车帘，从缝隙中往外看，衙门就在前面了。 她略一思索，示意后面的马车回衙门，随后吩咐一声，“继续走！绕着衙门走一圈。” 车夫听见应了一声，虽然奇怪，但依旧照办。 男人眼中闪过暗芒，靠着车壁打量着她，莫太师堪称读书人的表率，自有风骨，他一直以为，莫家的女子也应该是娇滴滴的，书卷气自是不必说，但不会想到，竟是面前这般…… 英姿飒爽，眉眼尽是锐气。 “你有去处吗？”莫颜问。 她现在住在衙门，但很明显，眼前这个男人和她一起回衙门不合适。 “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我被人盯上了。” 男人说着，语气中不见多么紧张的样子，反而漫不经心，像是根本不在意。 莫颜拧眉，这个男人，她不能不管。 可现在，首先得给他安置个住处。 正在考虑，男人忽然轻笑，“莫小姐不必担忧，我刚才是有点体力不支，现在用了莫小姐的药，感觉好得很，你让车夫找个地方停住，我自会离去。” 莫颜正要说话，忽然马嘶鸣了一声，车夫在外面叫道：“小姐，坐稳了！” 第75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莫颜脑子还没回神，手下意识扶稳。 几乎是同时，马车猛地打了一个侧弯，莫颜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倾斜。 她的头眼看着就要碰到车窗上，忽然！一道凌厉的风声响起！ 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鼻尖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头也被人按了下去。 “哧！”“夺！” 接连两声响，莫颜被按住头抬不起来，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支羽箭穿过窗户，正射入车内，狠狠扎入车壁，箭杆还在微微颤动。 “到这边来！”男人低喝一声。 莫颜心里感激，他刚才可是救了自己一命！ 她也不矫情，立即躲到男人身后，她医毒双绝不假，但现在若比武力，她无疑是个弱者。 男人丝毫不慌，剑出了鞘，寒光四溢。 “小姐！您没事吧？”车夫在外面急声大喊。 “没事，安心驾车！” 听到她说没事，车夫总算松了口气，忍着伤痛咬牙飞速驾驶马车往前冲。 好在，前面就是县衙大门了！ 男人回头看莫颜，“抱歉，连累到你了。” 莫颜拔下那支羽箭，目光微沉，“到底是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 她扫了一眼男人的伤口，刚刚为了救她，伤口又裂开了。 重新拿出一瓶药，“这个给你，眼下你也走不了了，不如先跟我进县衙吧。” 男人目光幽深，看不出情绪，“我可是被人追杀，不怕？” “我现在住在县衙后院，四周皆是侍卫官兵，你不怕就行。” 男人低笑一声，不再多说。 车夫在外面大喊：“打开大门！” 正在准备把门关上的莫府家丁看到他，立即又把门打开，车后羽箭不断飞射，车夫半站着车上，竭尽全力保持马车平衡，整个驶入衙内。 大门随后关闭，数支箭射在门上，不断发出声响。 太子和太师也闻讯赶来，太师瞧着半身染了鲜血的车夫，心都要停跳了，“你……受伤可重？颜儿呢？” 车夫咬牙把肩膀上的箭拔下来，“太师放心，小姐在车内。” 太师急忙过来，正欲掀车帘，手指都抖和晃行，生怕看到宝贝孙女也浑身是血。 恰在这时，莫颜从车里出来了，虽然头发乱了些，但并没有受伤。 “爷爷，我没事，您放心。刘院判和楚老可回来了？” 太师紧绷的身子一松，腿都有些发软，莫颜伸手扶住他手臂，轻轻握了握。 太师闻到莫颜身上的血腥气，察觉到她的动作，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们都好，不用担心，你快去后面收拾一下，像什么样子。” 莫颜看一眼紧闭的县衙大门，外面的脚步声、薄甲和刀的摩擦声，声声不绝于耳…… 端六辰，他竟然真的敢！ 太子面若寒潭，负手立在院中，他身边的几名侍卫把他护住。 他摆摆手，“都躲开，本宫倒要看看，庆王还真的敢在这里杀了本宫不成！” 太师看看莫颜，又看看马车，莫颜和他目光一撞，祖孙俩心下都了然。 莫颜松开爷爷的手臂，福了福 身去后院，太师过去劝慰太子。 “这药给你，好好包扎，不可大意，”莫颜把药递给车夫。 车夫咧咧嘴，“多谢小姐。” 马车被赶到后院，莫颜看看左右没人，“你可以出来了。” 男人抱剑从车上跳下，目光在四周一掠，说实话，他去过不少地方，但住县衙，还是头一次。 莫颜指了指西厢房，“这里没人住，你暂且栖身，等到外面情势好转，你愿意走再走，现在是不成，县衙被围了。” 她自嘲地笑笑，“所以说，还是我连累了你。” 男人翘翘嘴角，算是笑了笑，并不在意此时的处境，对莫颜拱拱手，转身走入西厢房。 莫颜这次来没有带丫环，县衙里也没有其它女眷，她事事都亲自动手。 倒了壶热水，又拿了一些干粮，放在西厢房的门口。 没过多久，瞧见男人打开门，把东西拿了进去，她微松了口 气。 这个男人叫什么，她不知道，但她记得他的模样，还有满身的杀气。 前世，这个男人曾经刺杀过端六辰。 而且，险险就成功了。 端六辰身边的那些人，合力之下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若非…… 莫颜微微闭眼，若非她替端六辰挡下那一剑，死的就是端六辰了。 正因为那一次刺杀，她以伤为要胁，拿走了端九离手里最后一颗救命丹药。 可恨！恨自己！早知道就该让端六辰去死！ 她还记得，当时这个男人在看到她突然出现挡下剑时，眼中的震惊和错愕。 如今，她有机会重来，再次遇见这个男人，她并不怨恨。 她坚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非有深仇大恨，又岂会行刺杀之事？ 她记得，当时这个男人可是把命都豁了出去。 她正胡思乱想，外面有脚步声响。 “小姐，太师派我们来保护您。” 莫颜摇头，“本来人手就不多，不能再分散了，走，去爷爷那边。” 半路遇见刘院判和楚老，两位老人看到她没事，也长出一口气。 大家聚到一起，太子目光灼灼似火，盯着县衙大门。 “开门！” 众人皆惊，“太子殿下，不可啊！” 太子冷笑，“难道要让本宫在这里如同缩头乌龟一般吗？若他们真敢杀进来，本宫也能手刃叛贼！” 话落，他拔出佩剑，剑尖一指大门，“开！” 守门的人不敢不从，缓缓把门打开。 众人瞪大眼睛，看到外面军士，心头一凉。 巡检司童山穿着薄甲，站在大门前，身后全是全副武装的巡防兵。 另位两位巡检司咬牙切齿，“童山！你这个混帐！竟然带兵围住衙门，这是造反！” 本朝有律，但凡是敢带人强闯衙门，就以造反重罪论处，何况还像现在这般带兵围困。 童山面无惧色，脸上笑意淡淡，“造反？造反的不是你们吗？” “你什么意思？” “兵部派我们三人来，你们二人一贯排挤于我，此番太子殿下到此，你们更是谗言迷惑太子，想挟持太子以谋取利益，太子殿下一身傲骨，岂能会被你等威胁？率领手下奋力反抗，紧要关头，庆王殿下带我杀来迎救太子，你二人当场被诛杀，太子殿下……也不幸身亡。” 童山轻描淡写的说完，把那两位巡检司都气懵了，难怪他有恃无恐！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你！你竟敢……” 童山拇指抚着刀鞘，“若是有什么遗言就说，看在一起共事的情分上，我也会替你们转达家人，不过……” 他眼中满是狠戾，“你们背负着这个罪名，只怕你们的家人很快也会与你们在黄泉相见！” 两人眼底充血，“童山！我要杀了你！” 一人欲上前拼命，太子命人拦下，“童山，端六辰呢？让他来见本宫！” 第76章 浴血拼杀 莫颜站在太师身侧，她心里也慌，但面上仍得保持冷静。 童山的说辞虽然不是那么完美，但如果真的成了事，太子已死，他们这些人都死了，事情究竟如何，还不是由着端六辰说？ 皇帝就算是再生气，也是死无对症。 端六辰这一招，真是狠毒。 他疯起来什么都不顾了。 莫颜瞧着外面，依端六辰的性子，这会儿事情算是成了一半，他应该得意，应该现身与太子对呛几句。 “太子殿下，庆王殿下说了，好歹兄弟一场，他不忍心见兄弟血溅于此，还是不见了，希望您一路好走。” 童山说完冷笑了几声，“诸位还是不要反抗得好，结局总归是个死字，还不如干脆些。” 太子缓缓举剑，剑光冰冷，映着他眼中浓烈的怒火和恨意，“本宫即便死在此处，也要让你们这些小人陪葬！” 童山晃了晃头，“那就……别怪下官无礼了。” 他一挥手，一排士兵上前，太子身边的侍卫大声道：“殿下，快快躲避吧！” 太子手握长剑不动如山，“太师！您带着大家躲到安全处，本宫要拼命一战！” “殿下……” “快！” 太师把心一横，他们这些老弱，在这里只会拖累，根本帮不上忙。 他忍痛带着刘院判等人往后退。 莫颜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爷爷，我们也能帮得上忙。” “怎么帮？快说！” “这些，放在箭头上！” 莫颜手里的是一些米粒大小的药丸，军中用箭，都有一条小小的倒钩糟，正好可以把这些放入其中。 “这是……” “您不用管是什么，大家帮忙，每人负责一名弓箭手，给他们的箭加加力！” 事不宜迟，大家都从紧张中镇定下来，跟着莫颜去做。 他们这边的弓箭手并不多，箭支也是能调的都调来了，数量和童山那边的有差距，所以，莫颜想着把他们的杀伤力增加到最大化。 “唰！”第一批箭放出去，划出长空，落入童山的军中。 众人心提到嗓子眼，就见箭落下之后，猛地炸出一股股白烟，烟雾中不断有人咳嗽，摔倒…… 众人大喜，太师也加快了速度。 太子回头看了这边一眼，目光落在莫颜身上，她紧抿着嘴唇，神情专注，纤细洁白的手指灵巧，和森冷乌黑的箭尖形成鲜明对比。 他一走神，一支箭朝他射来，身边的侍卫惊呼一声，急忙过来拉开他，“哧”一声，箭射入侍卫手臂。 莫颜回头瞧见，把手里的药交给身边的人，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让那个侍卫过去治伤。 侍卫不肯，莫颜怒道：“快！你保持好战斗力才能更好保护太子，逞能只会害人害己！” “快去，本宫命令你去！” 侍卫无奈，莫颜动作迅速，“你们是战斗力最强的人，太子殿下主要靠你们，若是你们都倒了，那才是真糟，好了，去吧！” 侍卫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疼痛感真的消了大半，他拱拱手，再次加入战团。 双方箭都耗尽，虽然莫颜这边处于劣势，但凭借着那些药，硬是打了个平手。 接下来，就是近身搏杀了。 莫颜用力握紧双拳，她和爷爷他们，可真的帮不上什么了。 她倒是能撒把毒，但也会伤及自己这边的人。 她看看外面的人，虽然倒下一批，但数量比这边还是多不少。 要真刀真枪地对上，只怕只有太子的侍卫和乡绅们带来的武师能够抵抗一阵。 太子紧紧袖口，握紧了剑，也做好战斗准备。 恰在这时，忽然感觉地面有些颤动，莫颜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卫也俯身半趴在地上听了听。 “殿下，似乎有一队人马正在往这边来，人数还不少。” 太子眸子猛地一缩，“难道，童山还有后手？” 没人敢确定，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莫颜心潮涌动，会不会…… 念头刚刚冒出来，外面一阵骚乱，“啊！” “有人偷袭！” “有人在背后袭击！” 喊声不绝，童山的人很快乱了阵脚。 莫颜提着一口气，就见一匹白色骏马飞奔而来，马上人手中握着一把宝剑，华光闪闪，锐气四射，所到之处皆带起一片鲜血飞溅。 很多人来不及惊呼，已然被砍倒，成了一具尸首。 很快，杀出一条血路来。 马上的人张弓搭箭，对准童山的腿。 童山眼疾手快，拖过身边的一个人挡在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箭也到了，“哧”一声射中那人，箭尖硬是穿过身体，擦破童山的腿。 童山咬牙，后退几步。 马上人披风翻卷，猎猎如旗，眨眼就到了近前，越过重围冲入衙内。 端九离！ 他勒住马缰绳，翻身从马上跃下，向太子走去，目光却看向莫颜。 刚刚的浴血厮杀，剑尖上滴落的血花，似乎都在此刻染上几分柔意。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看到他，实在大喜，双手扶起他，“九弟，快起来！你怎么来的？” “臣弟是奉父皇之命，带着赈灾的银两和药材而来，他们还在后面，臣弟率先前来。” 太子点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你带了多少人？这边……” “太子殿下放心，臣弟半路得到消息，特意去了趟霞光镇守备营，调来一千兵马，赵川正在外面围剿，定能护您平安。” 太子心头微松，“如此，甚好。” 他转头看到外面的童山，伸手拿过端九离的弓箭，对准童山又是一箭。 童山正和赵川的手下拼杀，没有注意到这边，看到箭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 这一箭正中他的胸口。 他一手用刀拄着地，缓缓抬头看向这边。 太子冷若冰霜，目光锋利而冰冷，“该杀！” 童山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他定定瞧着这边，目光遥遥，像是要记住生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九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本宫这就放心了，这里的疫症已见起色，缺的就是药材。” 端九离略一点头，“父皇挂心此处，也担心着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也日日忧心，如今看到您无恙，臣弟也放心了。” 太子对他一笑，用力拍拍他的手，“好弟弟。” 端九离让侍卫扶他去休息，然后快步走到莫颜面前，喉咙艰涩地说出早已忍耐许久的话：“你可好？有没有伤到？” 莫颜眼睛泛起潮意，之前的坚强勇敢，此时都化成了委屈和酸涩，只想着对他好好撒娇。 见她眼睛红了，端九离的心也跟着收紧，“别哭，是不是伤到哪了？” “没，”莫颜声音微哑。 此时也的确不是矫情的时候，她抹抹眼睛，正想问问他这一路的情况，赵川大步从外面走来。 “王爷，末将有要事回禀！” 第77章 杀无赦 看着莫颜红着眼睛别开脸，端九离的心也跟着揪了揪。 他拧眉看向赵川，满脸不爽，“什么事？说！” 赵川大步走过来，看着端九离的神色，莫名有点心虚，摸摸鼻子回答：“回王爷，人数清点完毕，对方死四百二十一人，投降二百六十人。另外，我们还抓到一个人，似是……是……庆王。” 莫颜和端九离对视一眼，“把人带去偏院，不许任何人接触！” “是。” 赵川赶紧走了，总感觉端九离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好吓人。 莫颜深吸一口气，“这次端六辰真是疯了，他究竟许诺了童山什么，童山冒这种大险来帮他。” 端九离摸摸她的头顶，“我去问，你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 “嗯，好。” 端九离在，莫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浓浓的疲倦也有些压不住了。 送她回后院休息，端九离亲自去审端六辰。 半路上遇到太子身边的侍卫，对方立即行礼，“雍王殿下。” “免礼，太子如何？” “一切都好，正在休息。” “你去干什么？” 侍卫略一迟疑，但还是回答：“奉太子殿下之命，跟着童山的人，杀无赦。” 端九离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不是投降了二百六十人吗？” “是，太子殿下说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断无宽恕的可能。” 侍卫再次行礼，“卑职告退。” 端九离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去求情。 太子一向心高气傲，贵为储君，此次遭受这样的屈辱，一时定是气难平，若去求情，只怕会火上浇油。 何况……也没什么情可求，他们可差点杀了莫颜。 端六辰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裳，腰带子都没有系好，垂头丧气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听到声音，他立即站起来，看到是端九离，眸子猛地一缩，“原来是你，我就说，谁有本事调得动守备军，原来是你！” 端九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强大的气场让端六辰心跳加速，越发狼狈。 “端九离！你眼里还有没有父皇？私调守备军，这可是大罪！” “我有错，我自会向父皇去请罪，可若非你围困太子在先，意图杀害储君，我又何须调动守备军？” 端九离上前一步，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为你自己洗脱罪名，否则，联合巡检司，率军围困县衙，意图谋害太子，哪一条都是死罪！哪怕你是皇子。” 端六辰豁然睁大眼睛，脸色铁青，“你胡说！我从来没有做过！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童山强行虏走的，还把我打晕，我根本不知道发 生了何事，这么多要命的事，你休想安插在我头上！你这是……栽赃，陷害！陷害皇子，你该当何罪？” 端六辰心头巨跳，身子都有点人发麻，拼着最后一口气否认。 端九离低笑一声，低低嗓音中充斥着浓烈的讽刺，“我栽赃你？童山当着众人的面都说得一清二楚，上有太子太师，下有乡绅家丁，谁能栽赃你？敢做不敢当，你不配做皇家人。” “你……”端六辰还没说完，外面有侍卫走进来，“雍王殿下，太子殿下有令，把庆王带过去回话。” 端九离点点头，端六辰舔舔干裂的嘴唇，双腿有些打飘。 太子换了衣裳，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坐在椅子上手抚着额头。 听到动静抬头看向端六辰，他斜斜睥来，目光锋利。 端六辰双腿一软跪下，“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明鉴，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是童山！童山他把我从大牢里弄走，还打晕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太子哥哥！” 太子短促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事都是童山自己干的？他带着六七百人，就有胆子把我这储君弄死，还有本事善后，事成之后还让你坐收渔翁之利，而你，对这些完全不知情，是吗？” 端六辰刚一点头，太子怒摔了茶杯，“混帐！你当本宫是傻子吗？老六，你包藏祸心，以为本宫不知？这疫症是怎么来的？金光老道是怎么回事？还需要本宫一一给你说明吗！” 端六辰呼吸一滞，心慌成一团，太子……果然知道了？ “你命那个假老道想法子让霞光镇生乱，可巧有个外地人生了病，你们便把人带到霞光镇，以他为病源，散播恶症，而你就可利用此机会，赈灾，散药，收人心，老六，你打得好算盘啊！” “可你没想到，本宫从江南回京，路过此处，本宫若是治住了疫症，就坏了你的计划，抢了你的功劳，于是你就一不做二不休，是也不是？！” 端六辰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嘴唇，他在心里快速回想，老道等人已经死了，连那个病源也早死了，死无对症，他就咬死了不承认，太子又能如何？ “太子殿下！臣弟实在惶恐，您说的这些，臣弟真的没有做过，实不敢认！” “不认？”太子一挥手，命人把端六辰的心腹带了上来。 端六辰回头盯着他，心腹面若死灰，浑身是血。 “王爷！”心腹强撑着冲他爬过来，“是小的该死！小的想立点功劳，让您高看一眼，就找了个江湖骗子，让他冒充老道……想着您得了势，小的也能跟着高升，是小的该死……” 端六辰的心登时一松，有人扛下就好，他最多是治下不严之过。 他也不怕这心腹不扛下，他一家老小都在王府里过活，死他一个，还是死一家，这个不用选。 端六辰怒睁双眼，“你……糊涂！本王只想本分做事，何需你来多此一举！” “小的知错，小的……以死谢罪！” 他说完，猛地跳起来，直冲着太子过去，几个侍卫一惊，急忙护住太子。 岂料，半路这家伙改变了方向，冲向一旁的荷花缸。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 竟是自尽了。 太子面沉似水，狠狠瞪向身边的侍卫。 侍卫垂下头，心里懊恼，刚刚那个家伙明明说要指认庆王的，他这才敢回太子，岂料…… 端九离冷眼旁观，这件事情，只怕最终会如同一团乱麻，进了京到父皇面前也只能打嘴仗。 可这事情闹得这么大，最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端六辰一见心腹死了，心里更轻松，哭得也更加悲痛。 端九离看得心里冒火，不论有没有证据，他都要端六辰付出代价！ 若非是他及时赶来，莫颜今天就会有危险。 以为就这么算了？笑话！ 第78章 病源 “太子哥哥，臣弟真的……” 端六辰还在哭诉，后脖领子突然被人提了起来，他双脚都迫离了地，想挣扎也挣扎不开。 端九离冷冽的目光直刺他眼底，他心头都跟着打了个突，“你……端九离，你要干什么？” 端六辰真是觉得，这一趟门出的，什么都没有捞到不说，脸皮都掉得一点没有了，尊严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都想不起来了。 端九辰什么也没说，只缓缓从手下那里拿过一只手套，戴在右手上。 这手套是他府里自制的，让府兵们操练用，打在人身上又痛又不至于造成什么内伤。 端六辰看着他的动作，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刚一睁大，端九离的拳头就落在他的肚子上。 端六辰痛得张大嘴，想叫都叫不出，感觉五脏六腑都挤在一起，使劲儿拧成一团。 他的冷汗瞬间就出了全身，额角的头发都湿透。 这不过是第一下。 太子坐在椅子上，看到这一幕也错愕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端九离会亲自动手打人，这么简单粗暴。 但又意外的……爽快。 他嘴角微微翘了翘，眼角的余光看到从院门口走进来的太师，忽然想到端九离这么做是为了谁。 太师在门口瞧了一会儿了，看到端六辰挨揍，他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直到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进来。 端九离松开端六辰，端六辰就剩下一口气，如同一条破麻袋被扔在地上，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师清清嗓子，压住声音里的喜悦，“太子殿下，外面已经清理完毕，雍王殿下带来的药材和银子也到了。” “如此甚好，”太子松了口气，“麻烦太师写个章程出来，也好尽快安排。” “是。” 端九离拱了拱手，转身离开院子，去安排赵川等人。 赵川刚刚整装完毕，看到端九离，急忙迎上来，“王爷。” “这次多亏了你们，守备军虽然不像边境军，时刻准备上战场，但平时的警惕和战斗力还是要保持，赵川，你曾跟本王去过边境，但愿你莫忘了军人的职责。” 赵川热血沸腾，不自觉挺直了腰杆，“是！末将谨记王爷教诲！” “去吧，原路返回。” 赵川略一迟疑，“王爷，您……不会有事吧？” 端九离扫他一眼，“不会，你且放心，也不会有追责于你。”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不怕！” 端九离点点头，摆手让他带人离开。 他低头看看脚下石砖，刚刚被刷洗干净，只是缝隙里难免还会有暗红的血迹。 他面无表情的转身，去莫颜的院子。 刚刚匆忙一见，实在难以慰藉他相思之苦。 他刚一进院子，就感觉有点不对，缓缓抽出佩剑，陡然直刺向西厢房！ 刹那之间，西厢房内也冲出一道剑气，两下相撞，门板顿时四分五裂。 莫颜听到动静跑到窗边往外一瞧，暗叫糟糕，急忙穿上鞋子往外跑，压着嗓子低喝：“住手，住手！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端九离眉头轻皱，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怎么会是自己人？ 男人也打量着端九离，见他眉眼冷厉，一身杀气，刚刚那一剑更是若惊龙一般，肯定不是寻常人。 莫颜走到近前，拉住端九离的手，“这是我救下的一位……大侠，他也救了我的命，若非如此，我早被乱箭射死了。” 端九离身子一僵，眼中寒意四射，后悔刚刚打端六辰还是打得太轻了。 “这是我的未婚夫，他是雍王，你放心，有他在，不会有人敢对你如何的。” 男人缓缓把剑归鞘，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是吗？雍王殿下声名远播，护边境安宁，在下佩服。不过，在下尚能自保，就不劳雍王殿下费心了。” 端九离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但凭他救过莫颜，对他拱了拱手，“多谢你救下莫颜。” 男人微挑眉，没有说话，回头看了看碎裂的门板。 “一会儿本王派人来修。” “外面是不是已经恢复如常了？若是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 莫颜心里有点遗憾，她本来想留下这个男人，做个帮手什么的…… 男人刚一转身又回过头，“为回报莫小姐的赠药之恩，在下不妨告诉你一件事。” 莫颜眼睛一亮，“何事？” “在下此次是为了追踪一个人而来，他身染疫症，我担心会引发传播，所以想跟着他带他去别处，不料，除我之外，还有其它的人在找他，最终他被别人带走，紧接着就霞光镇出了疫症之事，我觉得此事并非巧合，这才跟随到此，不料……那些人绝非寻常，身手颇佳，若非如此，在下也不至被伤。” 莫颜听得心惊，和端九离对视一眼，端九离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之前是在城西的一处偏僻院子里，现在不知是否还在，不过，”男人一顿，“就算死了，依城中之前的情况，怕是也出不了城。” 莫颜福身一拜，“多谢大侠指点。” 男人没说话，纵身一跃，跃过院墙，很快消失不见。 莫颜快速对端九离道：“我必须得去看看，亲眼看到这个病人，就更能了解病症，下药也会更准些。” “我陪你，”端九离不容她拒绝，“此事绝非寻常，现在知情的人都死了，端六辰的手下把事情都担下了，他把围困太子的事也推给了童山。” 莫颜咬牙切齿，“真是无耻！把事情推给死人，他可真好意思！” “我揍了他一顿，给你出气，你要不解气，晚上我带你再去揍他一顿。” 端九离说得一本正经，莫颜惊讶的看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回屋拿了两套东西，和端九离一起从后门出去。 刚到门口，碰到从外面回来的绣姑。 “小姐！”绣姑喜出望外，“我有事要禀告。” “什么事？” “我按您说的，仔细在城里打听了一下情况，认识了几个大娘，其中有一个说，她们家附近新搬来了一户人家，但很少出门。” “哦？正好，把具体位置告诉我。” 让绣姑回去休息，莫颜和端九离直奔绣姑说的地方而去。 她猜测着，如果没有料错的话，这个地方，一定就是那个病源的藏身之处。 第79章 这个人大有来历 这个地方确实隐秘，如果不是绣姑打听到了具体位置，莫颜和端九离还得仔细找一阵子。 这一片区域算得上霞光镇的“穷区”，房舍陈旧，人也混杂。 院子里寂静无声，端九离把莫颜护在身后，屋里屋外仔细找了找，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九离，你看那儿！”莫颜一指东墙根下，那里有一片杂草，但现在明显被人动过，土也有被翻的痕迹。 端九离牵着她过去，让她在不远处站定，“我去看看，你别过来。” 他顺手拿了根木棍，刨了几下，回头对莫颜道：“的确是埋了人。” 莫颜连声叮嘱，“那你小心些，这应该就是那个病源。” “放心，”端九离之前已经吃过了莫颜给他的药，但此时听到莫颜的关心，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把人挖出来，这时候还不是特别热，看样子也刚埋入不久，所以还不怎么腐坏。 莫颜要靠近，端九离拦住他，“会不会伤害到你？” “不会，我吃过药了，而且我的防护很有效，放心吧！” 莫颜打开小药箱，里面的工具一应俱全，对着尸首一丝不苟的研究起来。 端九离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平时是很少见的，当年受伤流落在外，她也是这么认真的给自己治伤。 那个画面，温暖了他无数个日夜，一直记到今天。 “咦？”莫颜忽然惊讶出声。 端九离回神，“怎么了？” “这个人的确身有疫症，但……他这个病，好奇怪呀，”莫颜微拧眉，“而且，他也并非死于疫症。” 一道剑伤赫然出现在胸口，端九离是用剑的行家，一眼便瞧出能使出这一剑的人不简单。 “这可是位高手，”端九离眸子微缩，“让一个用剑高手，来杀一个早已身染症疫的人，所谓何来？” 莫颜点头：“所以，那位大侠也说，这事儿奇怪。” 她拿着锋利的小刀，轻轻划出此人的衣裳，露出四肢，“你瞧，此人身上的伤很多，而且新旧叠加，还是被多种兵器所伤，倒像是……” “受了刑，”端九离接过话，“不论是这个人本身，还是由他引发的疫症，处处都透着古怪。端六辰，他到底想干什么？” 莫颜把东西收好，直起身道：“这个人是金光老道碰巧得到，于是生了歪心思，以此来祸害霞光镇，可这个人来此之前已经身染疾症，还受了不少刑，那位大侠还说，还有人追杀他，由此可见，端六辰只是截了胡，这个人大有来历。” 端九离抿抿嘴唇，把莫颜拉到一边，“回去以后，我会跟太子说明情况，让他多加留意，也去查一查，看看其它地方有没有被感染的，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把他埋好。” “好。” 把尸首重新埋好，端九离带着莫颜马不停蹄回衙门，莫颜拿了些草药给他，让他泡个澡。 虽说吃了药，但还是更小心为妥。 银车和药车都已分到各处，有太师的章程在，大家都按秩序按规矩来，人虽然多，但也有条不紊。 莫颜根据那个病源的情况，又和刘院判、楚老商量着，迅速调整了方子，再加上她带来的药丸，霞光镇的情况飞速好转。 太子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他这个储君身上背负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 大太监端上茶，满脸是笑，“殿下，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好好歇歇吧！” 太子抿了一口，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总算有了成效，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皇上对您的期许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您可是皇上精心培养的，将来呀，您的担子重着呢。” “谁说不是，”太子嘴里这么说，眼角眉梢却透出喜色。 大太监走到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奴才瞅着，这莫小姐是真让人惊叹，以前只听说莫家女容貌出众，不料想，医术竟也这般厉害，与刘院判和那位楚老先生一起，都不曾落了下风。” 太子的眸光微暗，想到莫颜，心里莫名堵了一下，“嗯，这次莫家当居首功。” “奴才……” 话刚说到这儿，外面有人走进来。 太子摆摆手，大太监又退到一边。 来的是他的贴身侍卫，上前低声回：“回殿下，赵川等人已经回营了。” 太子喝着茶，表情不辨喜怒，“嗯，回去就好，这次本宫遇险，他们也算立了大功。” 大太监咧咧嘴，“保护殿下，自该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不过……他们被雍王殿下调动，总归是不合规矩，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 茶气袅袅，遮住太子眼底的神情，“九弟救了本宫，该是有功劳的，情急之下，事当从权。若是因此而被父皇怪罪，本宫也会为他求情。” 大太监一乐，“是，是，是老奴失言了，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和雍王感情深厚，您总是护着王爷，皇子们谁不羡慕？” 太子轻笑，“你去准备些吃食，按他的口味来，他一路奔波还没有好好休息。” “是，老奴这就去办！” 太子抬眼看看侍卫，“你去吧，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去过守备营。” “是。” 没过多久，院子里有脚步声，“太子殿下，臣弟求见！” 太子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起身走到门口，“小九，来。” 端九离上前行了个礼，太子拉着他进屋，“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在此，虚礼做什么。” “好浓的药味儿，你怎么了？生病了？”太子皱眉问。 “不是，臣弟刚去了个地方，回来泡过药澡才来见您 ，”端九离神色严肃，“臣弟有要事禀告。” “哦？什么事？你说。” 端九离把查到病源的事说了，当然，隐去了那个神秘的男人，也没有提莫颜，他不想把莫颜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何况，此事本身还透着古怪。 太子听完，面沉如冰霜，“竟有这种事？看来……本宫一时还回不了京，现在就派人去追踪此人来时路线，等这里的事情一了，你把本宫的折子带回去交给父皇吧！” “太子殿下，这太危险了，不如……” “不必，”太子摆摆手，“本宫自来霞光镇之时，就已经有所准备，此事不会轻易结束，如今已然身在其中，就做到底吧！只是，小九，要辛苦你了。” “臣弟遵太子殿下吩咐。” “端六辰也要劳烦你带回去，请父皇发落，你只需要把事实陈述一下即可，”太子叹了口气，“他此番的确令人失望，只怕兵部那边也难逃其责，太师和莫小姐也险些被连累，太后那边恐也有雷霆之怒，小九，你此次回京，要承受的也不比本宫少啊。” 太子观察着端九离的神色，果然，在提到莫颜差点被连累的时候，他眼底的冷光一闪。 只是一个眼神，太子就察觉到莫颜在端九离心里的重量。 第80章 动身回程 太子甚至都觉得，若不是碍于身份，若不是要顾着规矩礼法，恐怕端九离早一剑结果了端六辰。 毕竟，他是亲眼瞧见端九离是如何暴揍端六辰的。 和太子说完情况，端九离退出院子，去找莫颜。 莫颜之前说了，让他忙完就过去。 一想到要去见莫颜，端九离的心情都是欢愉的。 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香气，好像是…… 他脚步微滞，心快速跳了两下。 莫颜正在屋里忙碌着，小桌上铺了块干净的小花布，摆着两个小碟，旁边还放着一个藤编的东西，上面盖着一块布。 除此之外，还有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晶莹的汤，上面点缀着星星葱绿，让人瞧着就食欲大开。 察觉到门口的身影，莫颜扭头，小脸上喜气洋洋，“九离，快来！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端九离迈步进屋，看到桌上的东西，喉咙有些酸堵，万般情绪都哽在那里。 莫颜笑得眉眼弯弯，手轻按在布上，“你猜，这是什么？” 他不用掀开那块布，也不用猜，就知道下面盖的是什么。 喉咙滚了滚，端九离深吸一口气，“是……藤萝饼？” 莫颜微睁眼睛，像小鹿一样的眼神湿漉漉的看着他，惊讶又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小时候你不会做别的，受伤被你照顾的时候，吃的最多的也是这个。 后来，我就真的开始喜欢。 只是，谁也做不出你做的味道。 莫颜掀开布，露出下面烙得金黄的饼，“这藤萝是我在来的路上发现，在路边摘的，又用糖腌渍了，又香又甜，你快尝尝！” “好，”端九离坐下，接过莫颜递给她的饼，咬了一口仔细品尝。 是了，就是这个味道。 他后来让人做了许多次，也在街上买过，可无论怎样，都不是当年的味道。 如今，终于再次尝到了。 端九离仔细的吃，认真的品，把这得来不易的味道，和以前的那段时光，慢慢重叠。 “怎么样？好吃吗？”莫颜眨着眼睛，满含期待。 “好吃，特别好吃，”端九离认真的回答。 莫颜眼中被喜色填满，睫毛都像要滴出蜜来，“那你多吃点，还有这面，也是我亲手做的哟，看着简单，其实内有乾坤。” 她说得神秘，又是一副献宝还傲骄的口气，让端九离心里痒痒的，还得忍着不笑，配合着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有什么乾坤？” “谜底得你自己来揭晓。” “好吧！” 端九离拿着筷子，小心翼翼的挑起面条吃了几口，果然发现了下面的“乾坤”。 除了一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还有鲜气扑鼻的肉，肉是漂亮的红白相间颜色，浸在汤汁里，光是色泽和香气就让人垂涎三尺。 “这种肉是我自己制作的哦，来的时候特意带来的，你快尝尝！” 莫颜催促，端九离不舍的夹起一片，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唇齿间的鲜香让他想再痛快吃几口，又有些舍不得。 端九离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片肉上进退两难。 两人正吃得欢快，院子里响起尖细的嗓音，“雍王殿下可在？老奴有礼了！” 端九离放下筷子，对莫颜低声道：“这是太子身边的常公公。” 莫颜点头，也放下筷子坐好。 端九离应了一声，常公公提着个食盒进来，“老奴给王爷请安，这是太子殿下吩咐老奴准备的，说是您一路奔波，实在辛苦，特意让老奴按您的口味……” 他话没说完，瞧见桌子上的东西。 端九离站起来，双手接过食盒，“多谢太子殿下，也劳烦公公走这一趟，稍后本王就去向太子殿下拜谢。” 常公公僵住的笑又活络起来，“瞧王爷说的，老奴伺候主子也是应该的，不敢当劳烦二字。” 他甩甩手里的拂尘，欠了欠身，“那老奴就告退了。” “好。” 他一走，莫颜摸摸鼻子，“你还吃得下吗？” 端九离笑笑，“无妨，我自会处理。” 莫颜也没再纠结。 两人继续吃，简单的饭，却格外有滋味。 风景和对的人看才是美景，饭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吃才能滋味无穷。 常公公回去向太子禀告，太子正在写奏折，头也没抬，“给小九送过去了？” “……是。” 太子略一抬眼，“嗯？怎么？” “回殿下，老奴是在是小姐的院子里找到雍王的。” 太子手上一顿，又继续写，“哦，你备的吃食当也不少，莫小姐身子娇贵，想必也吃不惯衙门里准备的，一起吃你备下的，当也不错。” 常公公垂眸，看着自己脚尖，“老奴去的时候，他们……正在一起吃，似是莫小姐亲手准备的。” “嗒”一声微响，一滴墨落在奏折上。 太子放下笔，把折子缓缓撕了，“是吗？莫小姐贵为太师的嫡出小姐，还会下厨？” “老奴瞧着，倒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好像是藤萝饼。” 太子无声笑，“这小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偏偏爱吃那个，在皇室人眼中，藤萝和野菜无甚差别。” 这话常公公不好接，只微微点头。 “那你把食盒带回来了吗？” “这倒没有，雍王殿下留下了。” “那不就行了？送过去是本宫的心意，小九留下是他接受这份心意，至于怎么处理，本宫就不多管了。” “……是。” 太子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一封信，“安排人，即刻动身，把这封信递交母后，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是，老奴遵命。” 三日之后。 霞光镇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太子决定启程，名义上说是回京，实则他早已安排了其它行程。 因是和疫症有关，不敢放松，太师也得随行。 太师把莫颜叫到跟前，再三叮嘱，这才依依分别。 霞光镇的百姓们远远的送行，高喊“太子殿下一路保重”，场面一度令人落泪。 莫颜心中暗想，别的不说，单是这一次，就足够让太子立个大功劳，在文武百官心目中的地位又稳固不少。 要知道，这功劳本来可是端六辰费尽心机 想要的。 她挑起车帘，看了看后面囚车里的端六辰，心中畅快至极。 端六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有些恍惚，他真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 明明都是计划好的，明明一切都胜券在握，为何情势急转直下，他从风光的立功者，转眼成了阶下囚？ 他低着头，蜷缩着身子，恨不能把头扎到地底下去，一想到这么进京，他死的心都有了。 他知道，这是太子和端九离故意的，他们就是要羞辱他！ 他气得吐血也于事无补。 忽然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寻着望去，和莫颜的目光撞个正着。 等看清莫颜的那张脸时，他霍然睁大了眼睛！ 他嘴唇哆嗦着，不可思议的看着莫颜，然后看着莫颜轻启珠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第81章 回府 端六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遇见莫颜。 他盯着莫颜，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琢磨她刚才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活该。 端六辰心像被什么猛地一蜇，他双手紧紧抓住囚车栏，瞪大眼睛盯住莫颜。 莫颜对他粲然一笑，放下车帘，隔绝了他的目光。 端六辰心跳如鼓，把这些事情回想了一遍，不可置信的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自己沦落至此，会和莫颜有关？ 不，这不可能。 莫颜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姐，纵然有点小聪明，又有些才学，那又如何？ 这些事情是他早早计划好的，一环扣一环，又岂会轻易被一个女子所破？ 不会，一定是太子！是端九离！这两个人联手，所以，他才会败！ 一定是这样，不会和莫颜有关，一定不会！ 端六辰剧烈跳动的心又慢慢沉下，他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他跌坐回去，心里还残存着一点希望，希望周贵妃和周家会帮他一把。 此时的京城中，莫玉儿正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 她心里暗暗感叹，莫颜这药的确是不错，脸上的伤疤已经消失不见，光润如初不说，还更添了几分白嫩。 她又是高兴又是嫉妒，得找个机会，把莫颜制药的方子搞到手，这样就不必受制于她，想吃多少吃多少了，还可以拿一些送给宫里的贵人们，到时候，她的地位未必就比莫颜的低。 莫玉儿心里盘算着好事儿，珠儿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慌慌张张干什么？没规矩！”莫玉儿把梳子往桌子上一扣，“跟你说过的都记不住吗？你是猪脑子吗！” 珠儿停住脚步，咬咬嘴唇，红着脸垂下头，“回小姐，奴婢刚刚听说，庆王殿下要回京了。” 莫玉儿一下子站起来，喜色洋溢，“当真？什么时候？” 珠儿看着她这样，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刚刚还说我没规矩呢，现在不照样激动成这样？ “奴婢刚刚听说的，按行程，也就这两天吧。” 莫玉儿又照照镜子，手指轻抚，回来得真是时候啊！她这脸再也不用戴面纱了。 庆王这次回来可是立了大功，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文武百官也会重新审视，太子是皇后的儿子，可庆王从小养在周贵妃的身边…… 谁不知道周贵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而且周贵妃自己没有子嗣，庆王和她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将来还不是要倚仗庆王？ 有了这次的功劳，庆王也就有能力有实力和太子一较高下了。 莫玉儿一时心里千回百转，还有无数的赏赐，庆王可说了，等立功回来，从她那拿走的东西，是要双倍补给她的！ 她激动的俏脸泛红，心跳加速，光是想就快被巨大的喜悦给冲晕了。 “快去，多打听一点消息，时刻注意着，庆王殿下什么时候回京！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是。奴婢这就去！”珠儿也很开心。 庆王立了功，没准皇帝就赐婚呢，到时候她也能跟着去庆王府，做个侧妃，再也不用伺候人了！ 这主仆俩打的好算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里，翘首以待了两天，先把莫颜给等回来了。 莫玉儿一听说莫颜要回府了，立即差珠儿把香草给叫了去。 香草这阵子日子过得不错，莫颜不在府里，院子里就剩下一个月儿主事，但香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根本不把月儿看在眼里。 月儿牢牢记着莫颜交待的，对香草要纵着，让她疯让她狂，早晚有一天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香草来见莫玉儿，莫玉儿吩咐道：“莫颜回来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好好打听打听，她这趟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事儿，把她的动向一一报给我，明白吗？” “是，婢子记下了，二小姐放心。” 香草狗腿的行礼，“奴婢恭喜二小姐，庆王殿下也马上要回京了，愿二小姐心想事成。” 莫玉儿心情好，扔了块碎银子给她，“还有，你找机会，再去她那个制药的小屋瞧瞧，有没有一张美颜丸的方子， 给本小姐偷出来！若是成了，还有重赏！” “是，奴婢遵命。” 莫玉儿身心舒畅，之前银子都是算计着用，这下好了，庆王马上就要回来，她这种抠索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香草一走，阿酒就对月儿说：“那女人又去你们二小姐那边了。” 月儿和他保持着距离，扫他几眼，“那不是我们二小姐，我的小姐只有大小姐。” 阿酒心里哼，这丫头，明白他的意思就行了呗，谁叫他们太师府主子这么多？哪像王府，就王爷一位主子。 这丫头总是借故扫他，一定是瞧上他了！ 虽然他长得比阿十俊，但他现在没有娶亲的打算，还想着好好做一番大事呢！ 唉，算了，还是躲着些，免得这小丫头对自己情根深种。 月儿压根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多念头，只一心欢喜的收拾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又点上小姐喜欢的香薰。 一发收拾妥当，莫颜也到了府门口，月儿小跑着出去迎。 “小姐！” 莫颜刚一掀马车帘子，就看到月儿冲她伸出手。 这丫头红了眼睛，嘴巴撇着，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 “小姐，奴婢想死您了！” 莫颜伸手握住她，“好月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样？” “好，好，奴婢都好，天天盼着您回来呢！” “那就好，回去说。” 莫颜跟月儿进府，身后还跟着小豆丁橘宝和绣姑。 月儿虽然好奇，但并不多嘴。 看着熟悉的小院儿，莫颜心情放松，这才是家的味道。 月儿早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一一摆上，莫颜招呼着小橘宝和绣姑，让他们母子也垫垫肚子。 莫颜想了想，吩咐月儿，“小厨房的灶火生起来，一会儿我要做点东西。” 月儿满脸笑，“知道小姐要回来了，小厨房的火一直生着呢，炉子上还给您煲着汤，一会儿 奴婢就去盛。” 莫颜心里温暖，拍拍她的手，“派人去收拾收拾东面水华院，让他们母子住进去。” “是，奴婢这就去。” 绣姑本打算带着橘宝离开，继续去寻找丈夫，可莫颜看出，小橘宝有一点先天上的毛病，每到冬日就会咳喘，所以向绣姑提出。 事关儿子的健康，绣姑自是不敢马虎，又见莫颜说愿意给橘宝调理，自是千恩万谢，一路跟着来了。 安顿好他们，莫颜休息了片刻，就去小厨房给端九离准备吃的。 他们一入城就分了手，端九离要先进宫向皇帝复旨，想必要面对不小的压力。 莫颜想着，要好好给他做顿饭，等他处理完那些糟心事，能安生的吃上一顿。 她一边忙着，月儿在一旁打下手，把这几日府里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等提到莫玉儿和香草她们得知端六辰要回京，浑身都透着高劲儿的时候，莫颜冷笑一声，“是吗？那可就有好戏瞧了。” 第82章 当面对质 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皇后宫中的一株珍珠落开了花，幽香阵阵。 皇后正站在窗下的桌子前抄写经书，旁边还放着太子派人送来的书信。 秋嬷嬷端过一杯参茶，轻声道：“娘娘，写了许久了，歇歇吧！” 皇后手上不停，“有消息了吗？” “有了，说是进了城，正往皇宫这边来，雍王殿下亲自把人押来的。” 皇后这才放下笔，接过参茶抿了一口，“那就给家里送信，明日一早上朝，参兵部侍郎吴勇。” “是，老奴明白，”秋嬷嬷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太子书信上掠过，“这个吴勇也真是的，早知如此，老老实实为殿下办事多好，这下恐怕不能抽身了。” 皇后没有笑意地笑了笑，“一个侍郎，太子抬举他，他却不识抬举，童山是他举荐到霞光镇的，他自是不能独善其身，既然不肯站队，那就不要这个站队的资格也罢，他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娘娘说得极是。” 皇后放下茶杯，“更衣吧，本宫也得去前面走上一遭，总不能让周贵妃唱独角戏不是？” 皇帝的书房中，此时如同阴云密布，他阴沉着脸，看着太子的奏折。 端九离跪在不远处，还有一身狼狈的端六辰。 皇帝眼底的怒意翻涌，一层层逼卷而来，几欲把人吞没。 他看了一半多实在看不下去，拿起镇纸狠狠砸向端六辰，“逆子！你干的好事！” 端六辰不敢躲，镇纸擦着他的脸过去，顿时就肿了一块。 “父皇！儿臣有罪！儿臣失察，没有想到 身边的人如此胆大妄为，是儿臣的错……儿臣知道错了！父皇！” 他俯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双肩不断的耸动，“此番连累了太子哥哥，若非九弟宁冒私调守备军的大罪也要带兵前来，后果……儿臣不敢想，若是太子哥哥有任何闪失，儿臣万死难辞其咎！儿臣……宁可自尽在霞光镇！” 端九离低笑一声，“庆王，你也不必含沙射影，我的罪，我自会向父皇请，父皇，儿臣的确调动了霞光镇的守备军，但并非私调！儿臣用的是您赐给儿臣的令牌，您曾经说过，当危险之际，儿臣有三次调军机会。” 皇帝略一点头，脸色微微缓和，“不错，确有此事。” 端六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什么不知道？ 难道…… 同样震惊的，还要刚刚赶到门口的皇后。 她面色平静似水，看不出一点波澜，袖子里的双手却缓缓收紧。 令牌？可三次调军？！ 她记得当初端九离从边关回京，因那一次战役有功，皇帝赏赐不少。 可她却不知道，竟然连这个都赏了！ 皇帝目光对准端六辰，“说你自己！交待你自己的事！太子奏折中所写，条条款款，一件一件说！” 端六辰泪流满泪，眼睛通红，“父皇！那个老道，儿臣从未见过，是手下人鬼迷了心窍……还有童山，儿臣的确是被他的人救出，可……一出大牢儿臣就晕了，童山借着儿臣的名义，意图对太子哥哥不利，此乃儿臣之过，儿臣百口莫辩…… ” 端九离偏头看他，“庆王，这么说来，你倒像是受害者了，被手下人连累，太子把你关入牢中，童山冒险救你却打晕你，然后用几百人起兵造反，而这些你都不知情，无辜得很，是不是？” “……”端六辰哭得噎了口气，“事实的确如此……父皇，请您明鉴啊！” “朕若是不相信你说的，是不是就不算明鉴，不算是明君了？”皇帝怒极反笑。 端六辰又跪爬了两步，“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真的冤枉，与童山从未有过什么往来，又怎么会让他行此大逆之事！父皇……儿臣此番去霞光镇，典当了不少东西，就是想替太子哥哥分忧，真的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啊！” 端六辰觉得自己快冤枉死了，老道的事他知道，可这童山，他真的不知道。 他的确想在兵部渗透自己的势力，可兵部何其重要，早早被太子拿下了，就剩下个侍郎吴勇，臭硬得不行，他一直没有拿下。 可现在……说什么童山是他的人，他也很懵啊！ “去替太子分忧？你可真会演戏，朕问你，这疫症就是你搞出来的，你分的哪门子忧？！若非是太子碰巧路过察觉，及时奏报于朕，医治及时，将会造成何等大祸！” 皇帝越说越气，恨不能抽他几个耳光，“混帐！” 端六辰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外面太监来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有心不见，但想到此事太子的确受了委屈，也立下大功，按了按火气，“让她进来吧！” 皇后款款而来，她今日穿了件素色衣裙，头上的珠钗也是寻常。 皇帝看到她，目光在她的一支发钗上定住。 他还记得，这支发钗是前几年皇后生辰的时候，他送给皇后的。 结果当年南方就发了水患，朝廷急需救灾粮款，可那时刚刚平定边关，国库紧张，皇后就以身作则，率先捐出一些首饰摆件。 其中，就有这支发钗上的两颗东珠。 看着此时这支发钗上的普通珍珠，皇帝心里涌起一丝愧疚，声音也柔缓不少，“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臣妾拜见皇上，臣妾听闻小九进宫了，心里着急，想着过来看看他，也不知道这孩子受伤了没有。” 端九离向上叩拜，“儿臣参见母后，让母后担忧，是儿臣的不是。” 皇后满脸慈爱，“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听到霞光镇的事儿，本宫都吓坏了，幸好你们兄弟互相扶持帮助，这才逃过一劫，太子有你这个弟弟，是他的福气。” 皇帝听到这话，心尖颤动，看向端六辰的目光更锋利了几分。 “朕平时是如何教你们的？手足亲情，岂容得下算计？可你呢，事事都想着要太子的命！混帐东西！” 端六辰暗暗咬牙，心里也开始发慌，皇后都来了，怎么周贵妃还没有动静？ 莫不是周贵妃放弃他了？ 那可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第83章 被贬出京 端六辰正慌得六神无主，外面终于传来了他最想听到的声音。 “皇上，臣妾特来脱簪请罪！” 周贵妃到了！ 端六辰的眼睛顿时一亮，双手撑着地，摆出一副懊悔愧疚的样子。 皇后微叹了一口气，“皇上，臣妾斗胆替妹妹求个情，她在深宫，外面的事情又怎么会知晓？庆王虽是她的养子，但已经开府多年，您还是不要太怪妹妹了。” 端六辰的心里“咯噔”一下，皇后这话说得温声软语，看似替周贵妃求情，实则无形的拉开了他和周贵妃的距离。 养子，出宫开府……这些字眼无一不在提醒皇帝，他们的母子情分并没有那么深厚。 既然母子情分不深，那所谓的求情，分量也就不那么重了。 “父皇！母后，”端六辰向前跪爬一步，“儿臣时刻记着父皇的教导，孝字当先，母妃把儿臣养大，与亲生素来无甚差别，儿臣还记得母妃对儿臣的教诲，一刻不曾相忘！父皇，就算是为着母妃，儿臣也不敢做下那些忤逆之事啊！” 皇后嘴角微不可察的一勾，没错，她是故意的，她就知道，那些话说出口，端六辰就得急，急得表明他和周贵妃母子多么情深。 这样倒是让周贵妃的求情有分量了，让周贵妃就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那些话左右都是坑，就看往哪边跳了。 端六身急于脱身，看来是要让周贵妃和他紧紧绑在一起了。 皇帝面色沉冷，绷紧了嘴唇半晌没说话。 半晌，他才一挥手，门口的太监低声道：“贵妃娘娘，您请进吧！” 周贵妃乌发披散，头上不见任何首饰，身上穿着纯白色衣裙，白色绣鞋，一步步身姿曼妙。 书房内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 周贵妃是皇帝所有妃嫔中最美的一个，也最是得宠。 被宠爱的女子总是会放肆一些，而皇帝偏偏就爱她的这一点放肆。 周贵妃此时未施粉黛，眼睛微红，看着楚楚可怜，似初绽的海棠，白色花瓣上堪堪点上那抹红。 皇帝一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怔了一下。 这些年只见她衣着华丽，贵气逼人，倒忘了她如此清纯的模样。 更是绝美。 皇帝的心肠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下去，对周贵妃招了招手。 周贵妃却没上前，在书桌一旁跪下，眼睛里的泪将落未落，颤微微挂在睫毛上。 “皇上，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没照顾好辰儿，让他被人蒙蔽，犯下大错，险些酿成大祸，若是伤了太子，臣妾无颜见皇上，定当以死谢罪！” 她的泪终于落下来，眼睛水汪汪看向皇帝。 皇帝瞬间就心疼了，皇后眼中闪过暗芒，抬手掠了一下发钗，“妹妹和庆王真是母子情深，难怪刚才庆王还说，对妹妹的教诲时时不忘，本宫瞧着，太子和本宫都没有妹妹和庆贴心。” 她苦笑了一下，对皇帝福了福 身，“皇上，太子此番去霞光镇，也只是做他的分内事，现下又去了其它的地方，臣妾虽是担忧，但也不想让他在外心系宫内，还是请皇上对庆王从轻发落吧！到底是自家兄弟，即便太子在宫里，也不想为这事扯来扯去。” 皇帝眉头皱了皱，端九离叩首道：“父皇，太子殿下亲率侍卫抵挡，有战斗力的也就那几个侍卫，乡绅家丁也伤了不少，若非儿臣及时赶到，太子、太师、刘院判等人恐怕都难逃一劫！ 霞光镇素来被视为吉祥之地，若是灾祸酿成，只怕也有损无上皇的威名！ 庆王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但在其位需得谋其政，他身为皇子，就必须担负起责任！不是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托干净的！” 皇后脸色一白，眼中浮现担忧，“太子竟……他可有受伤？这孩子，完全没有说啊！” 端九离垂眸拱手，“母后放心，太子殿下受了一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身边还有太医跟随，不会有事。” 皇后长出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默默流泪不再说话。 皇帝的脸色铁青，咬牙盯着端六辰，“小九说得对，纵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手底下人干的，那也是你这个主子的首先不正！你若规矩，他们如何能起歹心？！来人，宣旨！” “庆王德行有失，不睦兄弟，治府不来，驭下无方，着……” 众人的心都缓缓提起来，垂眸等着后续。 “回府闭门思过三日，随即准备行装，滚回封地去吧！” 端六辰霍然抬头，最后一句话犹如重锤，死死砸在他的心上，他身子都麻木了。 回封地？庆州！ 那地方虽然不是什么荒芜之地，但也绝不算富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远离了京城，脱离朝堂，回到庆州能干什么？ 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花出去的钱也都打了水漂！ “父皇！”端六辰往前跪爬，声泪俱下，“父皇，儿臣知错了，请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愿意在府中闭门思过，哪怕三月、半年都成，只求父皇让儿臣留在身边尽孝吧！” 皇后眼中闪过几分快意，虽然没能要了端六辰的命，没能为太子报仇出气，但把这家伙赶回庆州，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周贵妃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手指掐着掌心，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皇上……” 皇帝摆摆手，“不必再多说了，朕意已决！庆王，记住朕的话，朕最容不得兄弟不睦，互相争斗，更何况欲取其命！你教不好手底下的人，朕就替你教！你那个手下的家人，全部斩杀！听懂了吗？” 端六辰呼吸一滞，“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滚吧！” 端六辰爬起来，哭着跌跌撞撞出了书房。 端九离垂着眼眸，眼角的余光看着他的背影，恨意不减。 皇后福了福身，“皇上，臣妾也告退了，臣妾想给太子稍点东西去，不知皇上是否准许？” 皇帝拍拍她的手，“这是自然，你是他的母后，你让人稍的时候也告诉朕一声，朕也有东西给他。” 皇后心中一喜，“是，多谢皇上。” 她看向端九离，“九离，你稍后也到本宫那里去，给你也准备了东西。” “多谢母后。” 周贵妃尴尬的跪在那里，皇帝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不忍心，亲手扶起她，“好了，别哭了，朕知道此事不能怪你。” 周贵妃珠泪滚滚，“臣妾不怕皇上怪罪，只怕皇上厌弃了臣妾。” “怎么会？你且回去歇息，今天晚上朕忙完了就去看你。” 周贵妃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皇帝看一眼端九离，“平身罢，这次有惊无险，朕心里清楚，是你当即立断的结果。不过，你是如何得知，有人起了异心？” 端九离面不改色，“回父皇，此次莫颜也制了药，赶去帮忙，儿臣曾送她一只信鸽。” 皇帝的眸子微眯，“原来如此。这莫家的女儿……当真是非同寻常啊！” 第84章 本王有何不敢？ 端九离没有把事情说完整，信鸽有，暗卫也有。 他没撒谎，只是说了七分。 他知道皇帝反对他和莫颜，但是他想向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想让皇帝看到莫颜的好，可又不能太扎眼。 皇帝微抿嘴唇，扯出一丝笑，“这样说来，莫家姑娘也是有功劳的，传朕的旨意，就赏她一柄玉如意，一千两银子，再太医院准备几样药材吧。” 端九离喉咙滚了滚，这些赏赐，也未免太轻了些。 可总归是个好的开端，至少，算是一种认可。 “儿臣谢父皇。” 皇帝浅笑，“你谢个什么劲儿，又不是赏你的，你的赏赐朕自会派人送到你府上，去吧。” 端九离告了退，皇帝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这个莫颜，还真是能折腾，恐怕……她和小九之间并不是只有只信鸽那么简单。 端九离出书房，匆匆去皇后那里。 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人叫他，“雍王！” 他回头，看到周贵妃慢步走过来，身上还是穿着那身衣裳，看来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端九离后退两步，拱拱手微欠身，“贵妃娘娘。” 周贵妃打量着他，心中实在意难平，这端九离是从小失了母亲，端六辰也是，可偏偏端九离就养在了皇后的名下。 瞧瞧，都是养子，就连这养子，都让皇后压了她一头！ 她只这么瞧着也不说话，端九离实在不想和她打什么哑谜，“贵妃娘娘若是没事，本王就去拜见皇后娘娘了。” 周贵妃眸子轻眯，目光锐意四生，哪还刚才对着皇帝的半分柔弱。 “雍王，本宫似乎从未得罪过你。” 端九离抬眸，目光冷淡，“不知贵妃娘娘此话，从何说起？” “皇上说了，最见不得兄弟不睦，可你对庆王，似乎也没有睦到哪里去，今日若非雍王那番话，皇上也未必会让庆王回封地去。” 端九离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贵妃娘娘此话差矣，本王只是据实而言，如果庆王没做这些事，那本王说什么不也是白说？他首先其身不正，才会落人口实。” 周贵妃用力一咬嘴唇，“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你是为了莫家小姐！” 端九离眼底刹那涌上凉意，语气锋利，“是又如何？” “你……”周贵妃脸上浮现几分不甘，“本宫身为贵妃，自认为相伴皇上的时间比雍王你要多一些，据本宫所知，皇上并不想让你和莫小姐成就姻缘，本宫不信，你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就敢对庆王咄咄相逼！” 端九离极慢的笑了笑，眉梢微微扬起，“本王有何不敢？” 周贵妃：“……” “周贵妃，庆王几次三番触碰本王的底线，既然今天话说到这里，本王不妨言明，本王的底线，一是本王逝去的母妃，二是莫颜。你告诉端六辰，让他收敛些，此番让他回庆州，已是本王最大的忍耐，若非顾念着父皇，在霞光镇就结果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周贵妃眼睛霍然一睁，满脸的不可置信，端九离不再理会她，转身大步离去。 端九离！你怎么敢！ 端九离裹着一身怒气到了皇后宫殿门口，停住脚步深吸几口气，才迈步往里走。 皇后听闻，立即命人上了茶水点心，一脸关切的招呼着他坐。 “这次辛苦了，九离，让母后瞧瞧，你可伤着了？” “没有，母后放心，儿臣一切都好，”端九离行了礼，“太子殿下的伤也不要紧，他再三叮嘱儿臣，一定要亲口告诉您，不让您担忧。” 皇后点点头，眼中仍旧忧虑，“你们俩没事就好，可做母后的哪能不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只要不在眼前就一直放心不下。你如今安然回来，母后这心也算松了一半。” 她看看身边的秋嬷嬷，秋嬷嬷立即捧了个盒子上来。 “这里面有些小东西，不值什么钱，只是本宫一点心意，你拿去给莫家丫头吧，太子在信里说，莫家丫头也出了不少力。” 端九离双手接过，“多谢母后。” “你的衣裳，本宫已经着内务府做着了，不日便送到你府上去，有什么缺少的，尽管说。” 端九离再次行礼，“儿臣什么都不缺，一直都是母后您操持着，让您费心了。” 皇后用帕子压压眼睛，“瞧你这孩子说的，费什么心，在本宫这儿，你和太子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又说了一会儿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端九离也就告了退。 皇后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纸下写字，不同于平日里抄经时 小楷，而是极少用的狂草，多了几分凌厉之气。 “娘娘，您为何要赏莫小姐？皇上明明不喜……”秋嬷嬷小声问。 皇后微勾唇，“心里不喜，表面上也得过得去，更何况，九离喜欢，现在太子在外面，本宫需要他这么一个助力。” “雍王殿下对您和太子倒是真心，只是不知将来会如何。” “位置就那么一个，哪个皇子不会动心？你信吗？反正本宫是不会信，更何况，端九离本身就有战功，在军中极有威望。这也是本宫现在要善待他的原因，至于将来……本宫不会为太子留下任何隐患。” 秋嬷嬷展颜一笑，“是，是老奴糊涂了，一切都有娘娘您掌着方向呢，他有那样的生母，就算是皇帝喜欢他，也……” 对上皇后凌厉的目光，秋嬷嬷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垂首道：“皇后娘娘恕罪，是老奴失言了！” 端九离出宫回到自己的王府里，亲自打开库房，从里面挑出两箱子东西，和皇帝皇后赏给莫颜的放在一起，一并抬着去太师府。 走到半路，有人从后面追上他的马，“九离，九离！” 端九离回头一瞧，是沈之礼。 沈之礼坐着马车，撩着车帘子，眉飞色舞的说道：“我叫你好几声了，走啊，带你瞧热闹去。” 端九离握着马缰绳，“瞧什么热闹？本王还有事，没空！” “嘿，我跟你说，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啊，你真不看？别怪我没有告诉你，这可是庆王府的热闹哟！” 端九离一想，刚才回王府的时候倒没怎么注意，好像是有队御林军过去了。 沈之礼见他意动，继续说：“听说从府里押出来十来口呢，都押到菜市口去了！” 端九离眸光微闪，命手下人带着箱子先去太师府，回头对沈之礼道：“走，去看看！” 第85章 瞧见你假惺惺的就恶心 御林军亲自出马押人的事本就少见，何况还是从庆王府把人带出来的。 一群人哭哭啼啼，但也于事无补，在众人的围观下，统统被斩了首。 沈之礼扇子挡着脸，凑到端九离耳边，“瞧瞧，真狠呐！” 端九离微微皱眉，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狠吗？或许是有些。 但……必须见了血，才能震慑住人心。 “皇上这可是狠狠打了庆王的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对上沈之礼八卦的眼神，端九离哼了一声，“管那么多事干什么？你爹最近是不是没有打你？” 沈之礼“唰”一下收了扇子，“我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爹不在京里，出门了。” “出门？去哪了？”端九离 随口问。 “谁知道呢？没说，府里的事儿都交待给我大哥了，我才不操那个心。” 端九离牵着马，顺着马毛，“你有空进宫看看皇后娘娘，太子不在京中，她也是担忧，她那么疼你，你也该尽尽孝。” “是吗？好，那我这两天就去，”沈之礼又打开扇子，“我姑母的确疼我，喏，这还是我上次进宫，她赏我的扇子呢，我喜欢得紧。” 端九离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莫玉儿等端六辰的消息等得都要急死了。 她一直都住在这个小破院子里，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那些下人每天早早地起，连带着把她也吵醒了。 她时刻都盼着，端六辰赶紧上门来找她，给她银子和好东西，让她好好的扬眉吐气一番，她再借着势离开这个院子。 原来的住处她是不想回了，那些没用的下人说是打扫干净了，可谁能保证呢？那些恶心的虫子那么小，谁知道说不定哪天又从哪钻出来一只！ 她想去水华院，马上到夏季了，那个院子里最是凉爽惬意。 莫玉儿正做着美梦，珠儿快步进来，脸上满是不忿，“小姐，水华院有人住进去了。” “什么？是谁？莫颜？”莫玉儿一听就急了。 “不是，不过，却也是她首肯了的，是……母子俩，跟着大小姐进府的，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就去查啊！还愣着干什么？是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能入住水华院的吗！” “是，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查。” 珠儿刚转身往外走，莫玉儿又叫住她，“等等，本小姐也去，倒要亲眼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莫玉儿带着气冲冲到了水华院，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小豆丁正一脸好奇的看着水塘里游动的锦鲤。 但这小家伙没敢上前，只踮着脚尖看。 莫玉儿打量这小家伙，穿着普通，还有点面黄肌瘦，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 真不知道莫颜怎么搞的，什么人也往府里弄。 她递了个眼色，珠儿会意，眼里的恶意一闪即过，上前对小豆丁道：“你看什么呢？” 小豆丁抬头看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她不好，后退了两步，回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娘！” 珠儿一把揪住小豆丁的后衣领，凶巴巴的骂，“我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哪里来的没教养的野孩子！真是不懂规矩！你不是爱看鱼吗？走，我带你去看！” 她一边说，一边拖着小豆丁往水塘走，小豆丁用力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当然会放开你啊，到了水塘就放开你，让你好好看个够，怎么样？” 珠儿手转摁住小豆丁的脖子，死命把他往水塘里按。 眼看着涨着通红的小脸就要碰到水面，绣姑从里面出来，一见这情况顿时急了，“放开我儿子！” 珠儿正拧眉瞪眼的使劲儿，被这一嗓子吼 得吓了一跳。 绣姑一阵风一样到了近前，一把搂过住孩子，另一只手狠狠在珠儿的小腹上捣了一拳头。 珠儿虽是丫环，但也是一等大丫环，没干过什么粗活，哪里比得上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四处走的绣姑？ 这一下揍了个结实，疼得她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肚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绣姑看着儿子被掐的红肿，小脸也涨得通红，不停的咳嗽流眼泪，不由得怒火中烧，扯着珠儿的脖领子又扇了她两个耳光。 这两记耳光脆响，莫玉儿也怒了，“放肆！你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姑？敢在太师府撒野！” 绣姑怀抱着儿子，看他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听到莫玉儿的问话，她冷笑一声，“你又是谁？” 莫玉儿抬着下巴，“本小姐乃是太师府的二小姐！” 绣姑的脸色微暗，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莫小姐的妹妹，看来是给人家惹了麻烦了。 不过，就算是莫二小姐，她也不打算吞下这口气，欺负她的儿子，就是不行！ “原来是二小姐，不知我儿子怎么得罪了你，对这么小的孩子要下那种死手？” 珠儿缓过一口气，“他……他不懂规矩，对我们小姐不敬！” “怎么个不敬法？若是我儿子的错，我自会教育，不劳二小姐动手！” “哼，你教育？你懂什么？大字能识得几个？我太师府可容不下目不识丁的蠢货！” 绣姑咬了咬牙，“行，我们这就去向大小姐辞行，这就走。” 珠儿气不忿，上前拦住，“怎么？想就这么走了？没门儿！” 绣姑把儿子护在身后，“那你想怎么样？” “给我跪下！叩头认错！”珠儿大声道。 “本小姐倒是不知道，如今这太师府，已经是珠儿你当家了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瞬间把珠儿的凶悍击碎。 她咬咬嘴唇，慌张的回头看了看。 莫玉儿见她这副怂样，瞪了她两眼，回头迎上莫颜。 莫颜目光在莫玉儿脸上一掠，“哟，脸好了？” 莫玉儿眼中闪过得意，“自然。姐姐的药的确是好用，不过，姐姐可别指望着我道谢，这药可是我用庄子换来的，你不会忘了吧？” 莫颜无所谓的笑了笑，“本小姐也不稀罕你的谢，假惺惺的面孔，瞧了就恶心。” “你……”莫玉儿一指绣姑母子，“我问你，她们是谁！” “关你什么事？”莫颜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我才懒得管她们是谁，可这是水华院！” “本小姐自然知道，更知道你现在也不住在这里，跑到这里来大呼小叫地干什么什么？” 莫玉儿脸上满是不甘，“水华院是祖母住的地方，她虽然不在了，但爷爷从未答应别人入住，她们又凭什么？” 第86章 你还有脸吗？ “你不知道的事，不代表没有发生过，莫玉儿，你算老几？府里的事情，爷爷的决定，还需要跟你交待吗？爷爷早就说过，这院子交给我打理，我愿意让她们母子住，用得着你多嘴？” “莫颜你……” 莫玉儿气得胸口疼，嫉妒得发疯，可她现在却无力对抗。 暗暗恼恨怎么端六辰还不来！她已经按捺不住，要让莫颜好看！ 莫颜看到莫玉儿这副不忿的样子就烦。 “没事赶紧滚，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不乐意就去小佛堂陪你姨娘！” 莫玉儿再生气也无法，只能忿恨的走了。 走到半路，迎面碰上香草，“二小姐，奴婢给您报喜！” 莫玉儿正在气头上，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听到香草这话就觉得格外刺耳。 “报什么喜？本小姐被你主子欺负了，这叫喜？” 香草一愣，刚才高兴昏了头，现在才发现莫玉儿脸色不好，珠儿脸上更有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她后退一步，急忙行礼说好话：“二小姐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绝不会认第二个人的！奴婢的确是有喜事向主子您禀报，门外来了送礼的人，抬着两口大木箱子。” 莫玉儿心头一跳，顿时来了精神，“当真？” “奴婢瞧得真真儿的，最前面的两人捧着的还盖着黄布，应该是皇上赏的！” 香草说得自己都激动了，脸涨得发红。 莫玉儿心跳如鼓，老天！真的来了！可算是来了！ 两大箱子！那得多少东西？若是装的银子，得装个两万多两吧？ 更何况，怎么可能只是银子？宫里、王府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莫玉儿手指用力绞着帕子，欢喜的要尖叫出来。 珠儿也觉得脸不疼了，压低的声音里都透着掩藏不住的喜悦，“小姐！还有皇上赏的东西！那……是不是说，王爷在皇上面前请旨了？” 莫玉儿呼吸一滞，对，对，相比起东西，更重要的是这个啊！ 端六辰在皇帝面前请了旨，说非她不娶，又说起这次她在救灾中的功劳，皇帝一定是大喜，要给他们赐婚，封她为庆王妃了！ 天啊……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这样的话，别说什么水华院，这太师府还不是由得她说了算？ 莫颜是嫡出的小姐又怎么样？她嫁给庆王可就是皇家的儿媳，别说莫颜，就是太师见了她，也是要行礼的！ 莫玉儿越想越远，恨不能现在就把莫颜拖出来，狠狠踩在脚底下。 只可恨现在太师不在府里，否则的话，得让他亲眼瞧瞧，到底是谁才是值得他疼爱的孙女！这十几年来，都是他瞎了眼！ 就算是太师现在悔悟，想要疼爱她，她也不稀罕了！ 莫玉儿挺直腰杆，抬高下巴，迈步往大门口走。 珠儿在她身边跟着，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莫玉儿看看香草，眼珠转了转，“你去通知莫颜，让她一起去看，本小姐如此风光的时刻，怎么能不让她见证一下？” 香草本来想着跟一起去见识见识，又不敢违令，只好答应一声跑着去找莫颜。 大门口管家也得了信，正跟王府的人说话。 “我们王爷稍后就到。” “好，好，诸位先进去喝口茶吧！” “不必客气，我们还是在此等候王爷便好。” 他们可不敢怠慢，想想王爷亲自进库房，每样都精挑细选，再想想王爷挑东西时脸上露出的笑…… 由此可见，王爷对这件事情，对莫家小姐多么上心！ 正说着，莫玉儿到了。 管家一见她，就微微皱眉，“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莫玉儿扫他一眼，“管家这话说的，本小姐不能来吗？” 这个老东西，做了一辈子的狗腿子，等一会儿一定让他好看！定要他滚出太师府！ 莫玉儿一眼瞧见前面黄布盖着的东西，果然是皇上赏的！ 她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走到近前，咬着嘴唇伸手就想去摸。 管家立即出声喝止，“二小姐，不可！” 莫玉儿拧眉，管家强压着火气解释，“二小姐，此乃御赐之物，不可随意动。” 莫玉儿其实也懂，只不过她盼了太久，心里实在激动的不行，刚才脑子一空就…… “本小姐自然知道，管家以为本小姐真的不懂规矩吗？”莫玉儿哼了一声，稍后还不是要给她？ 这管家好不懂事！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吗？ 莫玉儿走到王府的人近前，福了福身，“诸位辛苦了，不知王爷什么时候到？” 王府的管事打量她几眼，又听刚才管家对她的称呼，知道她也是莫家小姐。 不过，王爷相中的应该不是她吧？ 反正……感觉这位和自家王爷并不太配。 瞧瞧那眼珠子，都快贴到这些东西上了。 王府的人什么没见过，人鬼神蛇见了无数，一看莫玉儿这样儿就觉得不太对。 不过，到底是莫家人，对她也算客气。 “我家王爷有点小事耽误了，让我等先过来，稍后就到。” “原来如此，王爷这一路辛苦了，不知道……霞光镇的情况可稳住了？” “这是自然。” 王府的人也不想和她多说，回答尽管简短。 “王爷可是立下功劳了？” “……” 管家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二小姐，这里有老奴，这些都是男客，不如您先去后面歇息？” 这话已经说得很是直白了，就差指着莫玉儿的鼻子问她，这么一群男人在这里，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在这儿问东问西，还闲聊上了，脸还要不要了！ 莫玉儿脸色微沉，有点恼了，“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小姐要如何做，还要听你的吩咐不成？这些东西怎么也是给本小姐的，怎么，我问问都不成？你若是不服，大可以离开太师府！” 管家都要惊呆了，气得差点笑出声，“离开太师府？二小姐，你……” “怎么？”珠儿也忍不住跳出来，“管家，你是府里的老人没错，但再大也大不过主子吧？二小姐还不如你金贵不成？” 管家脸色沉下来，“珠儿，我是不如二小姐金贵，但也不是你一个丫环能够随意指责的！太师府的规矩，你若是忘了，我可以再给你讲一遍！” 珠儿才不怕，她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将来是要跟着二小姐去庆王府的！谁还会在意一个老管家！ “管家说得对，”莫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本小姐怕是离府太久，导致有人忘了规矩，失了体统，管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珠儿暗暗得意，“就是，大小姐，他……” 莫颜看都不看她，继续对管家道：“你平时就是这么管家的？这样的丫环不惩治她，还等什么？” “是，是老奴的错。”管家垂首。 “来人，把珠儿拖下去，杖责二十！掌嘴二十！让她好好学学说话。” 第87章 本王跟你不熟 “是！” 珠儿都吓懵了，眼睛睁大看向莫玉儿，“小姐，小姐救我啊！这不是打我，这是打您的脸啊！” 莫玉儿也要气炸，这可是当着王府人的面儿，可不就是打她的脸！ 她咬牙对上莫颜，“你这是要干什么？真要打我的脸？” 莫颜挑眉嗤笑，“打你的脸？莫玉儿，你摸摸，你还有脸吗？” “……”莫玉儿气急败坏，“莫颜！你是气不忿吧？嫉妒我！是不是！” 莫颜直接笑出声。 “莫玉儿，本小姐嫉妒你？嫉妒你什么？嫉妒你长得丑，脑子笨？还是嫉妒你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你……”莫玉儿忍无可忍，一指那些东西，“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这些，都是庆王派人送来给我的！还有这个，这是皇上赏赐的！庆王此番立功，定是在皇上面前讨了恩旨，本小姐嫁予庆王为妃，你，你们！见了本小姐都是要行礼的！” 她这番话说得铿锵，字字都清晰无比，震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四周仿佛都跟着静了静，连风声都停了停。 门口有过路的都听得清楚，眼睛顿时放光的看着莫玉儿。 哟，这莫二小姐要嫁给庆王为妃了？ 瞧瞧人家这家世！真是一般人羡慕不来啊。 三三两两的说着，这些话在莫玉儿听来，简直就是彩虹屁，让她心神越发激荡。 莫颜面沉似水，声音像溶了冰雪，“莫玉儿，你是不是疯了？这种话也能随意乱说？你把太师府置于何地？” “我随意乱说？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吗？”莫玉儿丝毫不肯退让，眼睛盯住押着珠儿的下人，“把她给本小姐放开！她是本小姐的人，谁敢动！” 珠儿哼一声，用力挣扎，但没有人放手。 莫颜上前一步，目光如刀似剑，逼视着莫玉儿，“拖下去，打！一下都不能少！” “是！” 珠儿白着脸，嚎哭着被拖走。 莫玉儿气得脸色铁青，莫颜似笑非笑，目光却是凌厉，强大的气场无声散开。 王府的人看得真切，暗暗抽了口气。 瞧见没有？这才是太师府嫡出的大小姐！这才是他们王爷瞧上的人！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刚才那个什么二小姐，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对了，刚才那位还说什么？他们是庆王府的人？ 眼睛瞎的是她自己吧？他们的服饰和庆王府的不一样好吗！ “莫颜！你敢！” 莫颜冷笑，“本小姐有何不敢？” 门外马上疾驰来的人，刚好听到这一句，想起自己刚刚也在周贵妃面前说了这么一句，不由得嘴角上翘。 听到马蹄声，莫玉儿像是瞬间有了倚仗，霍然回头去看，脸上还不忘摆出一副受尽了委屈的表情。 “王爷……” 这一声娇唤，直接把刚下马的端九离给恶心了一下，脚下都差点一滑。 他皱眉大步走进来，目光像刀刃在莫玉儿身上刮过，“本王跟你不熟，还是称呼雍王殿下得好，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莫玉儿：“……” 她哪知道是端九离？这会子来凑什么热闹？ 她深吸一口气，福了福身，“是臣女唐突了，臣女不知是雍王您，以为是庆王殿下呢！” 莫颜也想知道，现在端六辰是个什么下场，眼神询问端九离。 端九离示意她别急，偏头斜视着莫玉儿，“你在等庆王？” “正是，臣女听闻此次霞光镇庆王殿下有些功劳，皇上特加赏赐，连……连带着臣女也赏了，所以，在这里等庆王殿下。” 端九离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人，王府管事对他点点头。 端九离轻笑，一挥手，“打开。” 王府的人立即从命，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华光闪闪，映着在场人的眼。 莫玉儿眼睛都直了，恨不能扑过去趴在东西上不起来。 这……这都是她的了！天爷啊！终于开眼了！ 她呼吸急促，激动的手心全是汗，不住的舔着嘴唇。 端九离走到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前，掀开黄布。 一柄玉如意，一千两银子还有几味珍贵的药材。 皇后赏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红宝石的首饰，还有几支精致的步摇。 莫玉儿忍不住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指要摸。 端九离“啪”一下子把盒子重新合上，眼睛逼视着她，“这些赏赐，你觉得你配吗？！” 莫玉儿一愣，“王爷……雍王殿下此话何意？” “这些，是皇上赏给莫颜的，这些，是皇后娘娘赏给莫颜的，那些，是本王送给莫颜的。莫玉儿，你除了也姓莫之外，有哪一点能和颜儿相提并论？你哪来的脸，以为这些东西是给你的？本王再问你一句，你、配、吗？” 莫玉儿如被冷水泼头，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不可置信的看着端九离。 “这……这不是庆王……” “本王刚才说得不够明白吗？莫玉儿，这些荣耀，这些东西，都是颜儿的，你休想碰一下！” “噗……” 一片寂静中，不知道谁笑出了声。 外面围观的，有些胆子大的，“莫二小姐，刚才底气不是还特别足，又是赏赐，又是要做王妃的，闹了半天，和你没关系呀？” “就是，刚刚还凶巴巴地让人家不准动她的丫环呢！” “呵，再凶也不是没人听吗？现在那丫环都被打完了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庶女，也敢如此张狂，肖想王妃之位，简直了！” “你们说，这太师府怎么也……” “别乱说！关老太师什么事？没看到大小姐的风范吗？这二小姐可是养在姨娘屋里的，那能一样吗？” …… 刚才莫玉儿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狼狈，这些刺耳的声音像锋利的针，扎在她身上。 她只觉得浑身泛凉，刚才的激动，欣喜，趾高气扬……所有的一切，现在统统成了笑话！ 她目光怨毒的看着那些东西，竟不是给她的！ 比这更让她发狂的……竟然是给莫颜的！ 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 她死命咬着嘴唇，口腔里都是血腥气。 莫颜声音低沉，暗含警告，“有些话想好了再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莫家旁支的姐妹们也还要嫁人！你自己作死不要紧，不要连累别人！张口庆王，闭口庆王妃，你的名节还要不要！想要把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治你冒认皇亲之罪吗？” 看着莫玉儿惨白的脸，莫颜尤不解气，“还有，你都做了什么？竟然会以为皇上要赏赐你？” 这话直接戳了莫玉儿的肺管子，“我……” 她到嘴边的话，对上莫颜似笑非笑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不行，她不能说，她不能说她献了药！ 那药可是从莫颜那里偷来的，不能中她的计，她一定是在引诱自己说出来，好抢功劳！ “你什么？怎么不说了？” 莫玉儿咬了咬牙，“我做了什么，庆王自然有数，他会替我在皇上面前说分明的！我现在就去找庆王！” 莫颜还想说什么，端九离对她微不可察的摇头。 莫玉儿简直无地自容，又气又恼，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匆忙回院，越想越气，珠儿挨了打被抬回来，她根本问都不问。 左思右想，莫玉儿实在忍不住，匆匆换了衣裳就吩咐人准备马车，直接去庆王府问个清楚。 第88章 狗咬狗 莫颜命人把端九离带来的东西收下，让月儿记数入库，带端九离回院中。 “你来得正好，一路辛苦，肯定没顾上吃东西吧？我准备了好吃的，就等你来呢！” 吃着香喷喷的饭菜，喝着暖暖的汤，端九离觉得世间最美好的不过如此。 劳累一天回到家，他的小妻子为他忙碌，准备简单却好吃的饭食，在一旁笑吟吟的陪着他。 什么地位身份，荣华富贵，都不及眼前这一份心意，这一碗热汤来得重要。 “颜儿，我没能置端六辰于死地，对不起。” 说到这个，他就有些愧疚。 莫颜笑笑，继续给他布菜，“无妨，他活着也好，一下子就死了有什么意思？那皇上是怎么处置他的？” “闭门思过几日，然后让他回庆州。” “回庆州？”莫颜有点意外，“他肯？” “自然是不肯，但父皇决意如此，周贵妃出面了也没能挽回，看来是成定局了。” 莫颜眉头微锁，以她对端六辰的了解，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见莫颜皱眉，端九离以为她心里不高兴。 轻轻握住她的手，“别生气，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即便他回了庆州，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莫颜浅浅笑，“我当然信你，不过，暂时不要动他了，看看后续再说。” 也许，端六辰会自己作死也说不定。 月儿从外面快步进来，低声回话：“小姐，二小姐出府了。” 莫颜短促一笑，“不管她，让她去，且看他们狗咬狗。” 莫玉儿坐在马车里，心里乱糟糟的，脸上仿佛还火辣辣的。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莫颜，莫颜！什么好处都是莫颜的！ 凭什么？明明献上药的人是她！ 她一定要争回这个面子，一会儿见了端六辰，要好好问问，皇帝究竟给了赏赐，有没有她的份。 她没敢走前门，让马车在王府的后门停住。 门上的人一见名帖，都有点意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上他们庆王府的门，还是太师府的小姐。 他们不敢耽误，撒腿往里报。 看着这些人恭敬的态度，莫玉儿微微松了口气。 端六辰从宫里出来，还没进府门，就看到那些人被拖了出去，直接带到菜市口斩了头。 他又惊又怒，回到王府就是一通砸，连管家都不敢靠近。 回庆州？！他回庆州干什么？难不成就守着那么一座城，收着那点赋税过日子吗？ 不，绝对不行！ 他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 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管家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回禀：“回王爷，莫家二小姐求见。” “谁？”端六辰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管家头垂得更低，“莫家二小姐，现在在后门。” “呵，”端六辰短促笑了一声，“叫她进来！” “是。” 端六辰咬了咬后槽牙，好啊，莫玉儿！还没找她呢，她倒是送上门来了！ 想到那些药丸，他的火气就窜了窜，这个蠢货，这个贱女人！明明就是和莫颜一府长起来的，怎么会差那么多！ 要不是她献上的什么狗屁药丸，他也不至于这么惨！ 莫玉儿被管家领到书房门口，她放柔了声音，抬手轻轻敲门，“王爷，玉儿求见。” “进来！” 莫玉儿推开门，轻垂了眼睛，微侧着脸，阳光淡淡的打在她脸上，线条流畅美好。 这个姿势她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数，她的脸，这个角度看上去最美。 可惜，现在的端六辰，完全没有这个心思，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蠢得掉渣，恨不能一巴掌抽死她。 莫玉儿没看端六辰，也没发觉他的情绪异常，走到屋子中央，飘飘行礼，“玉儿见过王爷，给王爷道喜。” 端六辰怒极反笑，“哦？不知本王喜从何来？” 莫玉儿浅浅一笑，缓缓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秋水盈盈地看着端六辰，“王爷此番立下大功，不是喜事吗？” 端六辰喉咙滚了滚，“大功？你是说……你的那些药？” 莫玉儿脸色微红，“玉儿不敢，能为王爷做点什么，是玉儿的福分。” “福分？”端六辰缓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怎么本王倒觉得……你做了点什么，反让本王更加倒霉了呢？” 莫玉儿脸上的笑容微僵，“王爷……此话何意？” “何意？莫玉儿，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端六辰的声音陡然一厉，手上也加大了力道，“你给本王的是什么药？那是什么药！” 莫玉儿吓得脸色发白，下巴又疼得厉害，“就是……可以治疫症的药啊！王爷，您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本王怎么了？你那些药，全部都是泻药！害得本王出了大丑，被人嘲笑，被太子责罚！现在还被父皇罚在府中思过！ 甚至……还让本王几日后回庆州，莫玉儿，究竟是谁让你来害本王的？嗯？你还说什么道喜？你是来恶心本王的吧！” 莫玉儿如遭雷击，心跳如鼓，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啊…… 明明就是从莫颜那里偷出来的，是她研制的药啊！ 之前还盼望着立功赏赐，现在却成了被罚，这巨大的落差，让莫玉儿有些崩溃，像从云端直接坠落深渊。 她用力挣了挣，“玉儿怎么会恶心王爷你？为了王爷，我所有的钱都搭进去了！您说过的，等从霞光镇回来，就会双倍还我，还说要向皇帝请恩旨，王爷，你都忘了不成？” 端六辰短促笑了一声，“你所有的钱？你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本王要知道你的药能害本王至此，就算你求本王，本王也不会要你的钱，不会拿你的药！” 莫玉儿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冰住，“王爷，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害了你？我一心为你，我会害你？” “事实就在眼前，本王难道还相信你这张嘴不成？莫玉儿，本王现在落得这种局面，你也别想得好！你那点银子，你也别再惦记了，还不够弥补本王的。” 莫玉儿眼前有些发花，浑身发抖，她现在没钱，连一百两都没有，只剩下一点碎银子，就指着端六辰回来把钱还给她。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还她的钱了？ “你想赖帐？” “赖什么帐？”端六辰讥讽的笑，“莫玉儿，本王要是给你算算帐，说不定你还得再拿出一些钱来。” “你……” 莫玉儿双手紧握，脑门上的青筋都迸起来，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好不了看了，“你怎么能这样！堂堂一个王爷，竟然算计我这点钱！”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心甘情愿的给我，为我做点什么是你的福气，怎么？才这么一点钱，就露出真面目了？” 端六辰眼中冒出凶光，“我再怎么着也是王爷，大局还未定呢，连你也想着欺到本王头上来不成？” 莫玉儿心疼得滴血，端六辰说得轻松，那可不是一点钱，那是她仅有的了！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第89章 献上毒计 莫玉儿深吸几口气，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眼睛看着端六辰，“王爷，你可知道，就在刚刚，皇上皇后给莫颜的赏赐，还有雍王给莫颜的，整整两大箱子！全部都到了太师府，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付出那么多，绝不能什么都没有……” 端六辰眼底冒着火，“赏赐？莫颜……端九离……” “是！”莫玉儿咬牙切齿，“那药的确是我让人从莫颜那里拿的，若是出了问题，那也是莫颜的错！不干我的事！” 她一把抓住端六辰的袖子，“王爷，你进宫去禀告陛下，让他治莫颜的罪，她一定是故意的，她这是……坑害你，枉顾人命！” 端六辰垂眸，遮住眼底的狠辣，“你自己蠢，让本王受了这么大的连累，现在还让本王进宫？莫玉儿，你哪来的脸！” 他一甩袖子，用力甩开莫玉儿。 莫玉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腰磕到桌子上，疼得她一皱眉。 但她此时顾不上，只想拉回端六辰的心，若是连端六辰也失去了，那她要怎么和莫颜斗！ “王爷！玉儿和您一样，痛恨莫颜，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这次是玉儿失察，可……难道您想就这么算了吗？” 端六辰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他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让他就这么回庆州？绝、不、可、能！ 他要扳倒端九离和太子！要把莫颜蹂躏至死！ 他抬头，盯着莫玉儿，纵然现在对她恨得不行，可她毕竟身在太师府，近水楼台，还有利用的价值。 “那你有什么办法？” 莫玉儿深吸几口气，脸上勉强挤出笑，“办法自然是有，不过，还得需要王爷鼎力相助。” 端六辰冷哼，“话先说在前面，本王现在可没钱给你。” 莫玉儿呼吸一滞，“之前是玉儿的不对，玉儿这次不要钱。” 她的话让端六辰很受用，似笑非笑道：“哦？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她轻步上前，凑到端六辰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端六辰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闪着危险的光，“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正巧也能解了本王回庆州的难题，你果然聪明。” 莫玉儿舔了舔嘴唇，有些耳热心跳，想着那些嘲笑她的人，她也豁出去了。 “王爷，若是此事成了，您要答应玉儿一个要求。” 端六辰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搂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放心，这次本王一定能扭转局面，只要能留在京城，本王就有的是机会。许诺你的，自然会也兑现，本王的正妃之位，总归是要留给你的。” 莫玉儿心口跳了跳，那点钱算什么，之前是她糊涂了，只要能坐上庆王妃的位子，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将来嫁入庆王府，这府中的中馈还不是要交到她的手上？ 想到这些，莫玉儿心里的疼痛缓解了一些，笑容也加深几分，“那玉儿就盼着王爷能够一举成功。” 端六辰转身拿了包东西给她，“这个，放在莫颜的香薰里即可，到时候自然会成为你的助力。” “好。” 看着莫玉儿离开，端六辰眼中闪过讥诮，莫玉儿，你蠢成这样，连莫颜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还想做本王的正妃？呸！做梦！ 莫玉儿又从后门离开王府，坐在马车里暗暗咬牙，莫颜……莫颜！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一次，一定让你知道厉害！ 她回到太师府，立即命人去找香草。 香草也知道现在莫玉儿找她没好事，但也不敢不去，刚小心翼翼了行了礼，莫玉儿对她道：“过来些，本小姐有话对你说。” 香草提着心上前，刚站到莫玉儿面前，莫玉儿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贱婢！你竟敢骗本小姐，骗庆王殿下！你是活腻了吗？” 香草被打得发懵，也不敢捂脸，哭道：“小姐，奴婢没有打听清楚就报信，是奴婢的错……” 见她还提这茬，莫玉儿气不打一处来，拿茶杯砸在她头上。 她的额头当即红肿起来，半杯凉茶湿了衣裳，几片茶叶还挂在头发上，狼狈至极。 “还你说敢说！我问你，你给本小姐的是什么药？” “就是……大小姐制出来的，治疫症的药啊……” “胡说！那是泻药！你让本小姐拿给庆王，让庆王殿下丢了好大的脸，现在又被罚，你安的什么心！说，是谁教你的？你是不是故意来坑害本小姐和庆王的？” 香草都吓懵了，又哭又叩头的不断表忠心，连声说不敢。 莫玉儿折腾得差不多了，低声咬牙道：“本小姐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办得好，那就暂时先记下，若是不肯……” “肯，肯，奴婢肯！但凭二小姐吩咐！” “好，”莫玉儿把纸包拿给她，“这个，拿回去。” …… 当天夜里，莫颜让月儿伺候着沐浴完，回到房间准备休息。 这几日没怎么休息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想着好好睡一觉，神经一下子松驰下来了。 她扫了一眼香炉，挑了挑眉梢，嘴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月儿为她铺好了床，莫颜道：“你去睡吧，今天晚上让香草守夜。” “小姐……” “去吧，”莫颜轻轻拍拍她的手。 月儿抿抿嘴唇，点头答应。 她叫了香草来，香草平时虽然不乐意守夜，但今天晚上不同，她心中暗喜，正中下怀。 月儿不放心，轻步走到院外，躲到暗处四处寻找打量。 阿酒看到，心里暗自叹气，这丫头……又在找他了，才多久不见，就这么想见他吗？ 他现了身，月儿急忙低声叮嘱，“我看今天晚上有些不对，小姐特意叫了香草守夜，一定有用意，你仔细着些，别让香草伤着小姐。” 阿酒点头，忍着心底的笑意追问：“还有呢？” 月儿一愣，“还有什么？” 阿酒无奈摇头，这丫头，如此的口不应心，明明就是借故想看见他，见了反而又装作无事的样子。 唉……他可太难了。 月儿不知道他摇头晃脑的在想什么，怕香草手脚不干净，催促道：“好了，你赶紧去吧！” 她转身走了两步，低头看到腰间的一个小布袋，这是今天做出来的一点肉干，想了想让人家盯着一晚，实在辛苦，她又折返回来，把小布袋解下来给阿酒。 “这给你，半夜留着顶顶饿吧！” 她说完走了，阿酒打开小布袋，肉香扑鼻，拿出一条咬了一口。 还怪好吃的。 瞧瞧，这丫头真的是相中他了，这就开始送吃食给他了！ 唉。 香草这一晚上也没睡好，感觉刚一睡着就听到里面有动静，她就爬起来听一听，刚迷糊着又有动静…… 早上起来，看着她眼睛下的两个硕大黑眼圈，莫颜眼中闪过讥诮的笑意。 刚吃完早膳，莫玉儿就来了。 香草出去迎接，快速的低声道：“二小姐，昨天晚上她指定做梦了，那东西起效了。” 莫玉儿点头，看她一眼，嫌弃的摆摆手。 莫颜喝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第90章 将计就计 莫玉儿掐了掐自己，眼睛很快红起来。 “姐姐，之前……都是我不对，是我昏了头，不该和你作对。” “作对？”莫颜抬眼看她，嗤笑，“你用什么跟我作对？莫玉儿，你太抬举你自己了。” 莫玉儿：“……” 她双手狡着帕子，眼睛更红，“是，姐姐说得对，不瞒姐姐，我……我昨天晚上梦到祖母了，祖母训斥我了一顿，我也知道错了，所以，我……我想去青源寺为祖母上香祈福，再佛前忏悔，不知姐姐能否应允？” 她一边说，眼睛始终关注着莫颜的神情。 莫颜垂眸看着茶杯，心中冷笑，还以为她受了几番打击会学聪明，手段也会变得高明。 原来……也不过如此。 莫颜把茶杯一放，“你想去就去，跟我说什么？” 莫玉儿讨好道：“如今这太师府里，可不就是姐姐说了算？我要出远门，甚至还要住两日，肯定是要向姐姐请示的。” 莫颜手托着腮，懒懒的应承，“我同意了，你去吧。” “……”莫玉儿又挤出个笑，“姐姐，不知你……” “怎么？” “我是想着，祖母在的时候就很疼我们，尤其是姐姐你，祖母难道……没有托梦给你吗？” 莫颜迎上莫玉儿试探的眼神，短促笑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了？你是因为做错了事，祖母训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祖母为何要想着我？我也没有做错事。” 莫玉儿臊得脸通红，指甲掐着掌心，“那……” 她刚想着用什么借口把莫颜一起诓去，忽然见莫颜手抚着额头，“哎呀”了一声。 莫玉儿呼吸一紧，装作关切的问：“姐姐怎么了？” “我好像……早上醒来不记得了，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好像的确也梦到了祖母。” 莫玉儿心头大喜，按捺不住问：“那，姐姐跟我一起去吧？我去忏悔，姐姐去添些香油钱也好啊，我们姐妹一起为祖母尽尽孝。” 莫颜微拧着眉，莫玉儿呼吸微收，她就不信，都搬出“孝道”这顶大帽子来了，莫颜会不去。 终于，她听到莫颜松了口，“也好，爷爷也在外面，正好也给他老人家祈福，平安归来。” 莫玉儿欣喜福了福身，“是，姐姐说得极是。” “月儿，去准备东西，明天就去。” 莫玉儿脸上的笑又僵住，“姐姐！其实也……不必那么急吧？” 莫颜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查过了，两日后是吉日，更有助于我们心愿达成，不如……两日后再去？何况，姐姐也才回来，应当休息两天，安排一下府里的事。” 莫颜听完她的话，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静静的看着她。 目光平静无波，却又似暗藏汹涌，能一眼看透她的内心。 莫玉儿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掌心里渗出汗意。 莫颜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就在她快要盯不住的时候，莫颜缓缓点头，“也好，就按你说的，两日后。” “是，”莫玉儿心头一松，“姐姐只管带些随身的东西就好，其它的我来准备，不劳姐姐费心。” 反正……你带再多的东西，以后也是用不上了。 莫颜无声冷笑，两日后——不也是端六辰离京返回庆州的日子吗？ 她才不会相信，这是什么巧合。 好吧，就看看他们又要作什么妖。 月儿给莫颜换了杯新茶，低声道：“小姐，奴婢瞧见香草又跟着二小姐出去了。” “无妨，莫玉儿已经把心思定在了两日后的青源寺，无非就是让香草盯着点我的动向罢了。” “小姐，香草如此不晓事，吃里扒外，为何……” “月儿，”莫颜轻拍她的手，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好笑又心疼，“有的人坏，但并非不可用，关键是看怎么用，有些事情我想让莫玉儿知道，又苦于无人送信，香草不就恰好给送了吗？” 月儿抿着嘴点头，“奴婢明白。” “嗯，明白就好，不必和这种人置气。” 话正说着，香草从外面回来了，拿着东西开始打扫屋子，耳朵却竖起来听着。 莫颜垂眸喝茶，“对了，月儿，记得收拾东西的时候，拿上我新做的美颜膏，还有美颜的药丸。” 月儿瞬间会意，“是，小姐放心，这些东西奴婢一定会不忘记的。” “嗯，那些东西我可一日也离不得。” 香草听得心头一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还正愁着莫玉儿交待的事儿不好办，现在却送上门来了！ 两日的时间很快到了，这天一大早，莫玉儿就早早起床，她的心情着实不错，一想到今天莫颜要上钩，这两天就能被她踩到脚底，再也没办法翻身，她就心生雀跃。 她手里又有了八百两银子，是昨天周掌柜给她送来的，把那间铺子贱卖得来的钱。 手里有了钱，莫玉儿的腰杆又硬了些，至于铺子，卖就卖了，反正，以后再买就是，卖了这一间，到时候再买个十间八间。 收拾好她就去找莫颜，莫颜正在吃早膳，听到香草说她来了，也不说让请进来，不慌不忙的继续吃。 “小姐？”香草按捺不住，“二小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等就等，没见小姐正吃饭呢？”月儿毫不客气的呛过去。 香草撇撇嘴，垂着眼睛不吭声。 莫颜擦擦嘴，又漱了口，让月儿点了一下带着的东西，这才慢悠悠起身，“走吧。” 事着月儿迈出门槛，淡淡对香草道：“香草，这院子交给你了，务必看好。” 香草心花怒放，“小姐放心，奴婢保管看好！” 莫颜把她那点心思看在眼里，讥诮地笑笑。 莫玉儿早等不及了，见莫颜总算出来，忙迎上来，“姐姐，您收拾好了？我已经备了马车，我们……” “不用，”莫颜打断她，“我们各乘一辆，人多了太挤，我不习惯。” 莫玉儿心说正好，两辆马车更方便行事。 分乘两辆马车，一路赶往青源寺。 青源寺在城外六十里，虽然不是皇家寺庙，但是年代久远，香火鼎盛。 寻常百姓去不了皇家寺庙，青源寺就成了他们的首选。 很多官眷在青源寺都有常年供奉的长明灯，初一十五也会来添香油钱。 因为寺庙不方便招待女客留宿，所以就在旁边开辟了庄园，许多贵妇小姐在庄园中常年包着房间，偶尔还会来小住。 太师府自然也是有的，以前老夫人在的时候，每年都会抽出一个月来，在这里礼佛参拜。 她去世后，莫家人来得少了，但房间还在。 一路上莫颜靠着车壁，想着祖母在世的时候，她没想到，莫玉儿竟然会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还诓骗她出来。 这还真是一个，不能拒绝的借口。 “小姐，她们到底想干什么？”月儿低声问。 莫颜勾唇冷笑，“你可知道，那天晚上香草在香薰炉里加了什么？” 第91章 钱没捂热，又没了 月儿抿着嘴摇摇头。 “奴婢不知。” “那是一种可以让人生出幻觉的东西，睡不安稳，恍恍惚 惚总觉得是在做梦，却又根本不记得，等到第二天或是有人诱导着说出什么梦境，就会不自觉的以为，自己也做了同样的梦。” 月儿满是怒意，“那……就是说，您没有梦到老夫人？是二小姐她……” “没错，是她故意引导我，所以我想，这一趟绝不会风平浪静，要么在路上，要么在庄园中，她一定有别的安排。” “小姐，奴婢会保护您的，绝不会让您受一点委屈！”月儿咬住嘴唇，一脸坚定。 莫颜心头温热，“我信。但也不必太过紧张，月儿，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鲁莽，明白吗？” “明白。” “那就好。” 莫颜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看，远远的可以瞧见那边寺庙的轮廓了，看来，他们不会在路上动手了。 其实就在莫颜的马车离开太师府的时候，端六辰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今天也是端六辰离京的日子，成败就在些一举，他深吸一口气，吞下一颗补气血的丹药。 算计着时辰，他带着两个随从，轻装上阵，“走，出发！” 与此同时，端九离在府里的练武场上舞了一段枪，刚一收势，手下人过来低声回禀：“王爷，莫大小姐已经动身，刚得到消息，庆王也出发了。” 端九离眸光一冷，手腕一甩，长枪回归兵器架，“派人盯着，不许惊动，时时来报！” “是！” 端九离知道莫颜聪慧，也知道她有所准备，可自己不在身边，总归是不放心不下。 他也想跟着去，可莫颜让他帮忙去个别的地方，他得先办完了才能去。 听到他们都出了城，端九离也不再耽误，“备马！” …… 马车到了山脚下，莫玉儿先下了马车，珠儿挨打还没好，走路一拐一拐的，还得扶着她。 “姐姐，上面不好走，我们就在这儿下车吧？不如让他们把车停去后山？我们走的时候直接就从那里走了。” 这是都安排好了啊。 “行啊，”莫颜爽快的答应。 莫玉儿心里高兴，事情顺利得让她有点不敢相信，当即就吩咐车夫顺着路往前，从后面的路上去，停靠马车。 有些府里的老夫人也经常如此，来的时候走上山，走正门山拜佛烧香还愿，随后入住庄园，有走的时候从庄园的后门离开，直接坐马车下山。 但年轻人难得出来走动，还是愿意爬爬山的人多一些。 一路上莫玉儿没话找话，纯粹尬聊，莫颜不耐烦的打断她，“你准备的东西呢？” 莫玉儿一指珠儿挎着的小包袱，“在这里。” 莫颜扫了一眼没说话。 进入山门，有小沙弥迎出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里面请。” 莫颜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小沙弥身后，慢步走入正殿。 今天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在佛前叩拜。 莫颜抬头看看宝相庄严，心头缓缓沉下，虔诚的跪在佛前。 不知为何，此时跪在佛前，前世今世，那些酸甜苦辣，委屈辛酸，都盘旋在心里，涌上心头。 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忽然听得一声木鱼轻敲，莫颜回神，俯身叩拜，悄悄抹干了泪，又上了香，转头对月儿道：“月儿，拿银票出来。” 莫玉儿匆匆叩了几个头，心神不宁地也跟过来。 她的心思根本没有在拜佛上，只想着快点把莫颜骗到庄园去，眼瞅着都快中午，吃过午饭或许还得找老和尚抽抽签，参参禅什么的，等到天黑，就能动手了。 “把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莫颜道。 莫玉儿拿过小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 莫颜皱眉，脸色沉下，“就这些？” “……”莫玉儿清清嗓子，“是少了些，时间仓促……” “有什么好仓促的，两天的功夫都不够你准备吗？是你自己说要来的，现在又说这些？” 莫颜压低声音，字字训斥，“若是无心，还不如不来！你回去吧！” 莫玉儿一听就急了，“我……姐姐，都到了此处，怎么能回呢？” “揣着一颗不诚的心，无论是在佛前，还是对祖母，都是不敬，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你来作甚？！” 莫玉儿心里暗恨，反正她是不能走的！ 她咬了咬牙，低头看到写香油前的桌案，“我……多添些香油钱，以示心诚，稍后再为祖母抄经，想必佛祖和祖母都不会怪我的。” 莫颜眼中闪过讥诮，拿笔写下一行字，“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做，我添一千两，你既有心，就和我一样多吧！” “！！！”莫玉儿瞪大眼睛，死死盯住莫颜写下的那行字。 一千两！三个字简直就像针，刺痛她的眼！ 周掌柜给她的卖铺子的钱也就只有八百两而已！ 她还没有捂热呢，这就……没了？ 而且，还不够！ 莫玉儿感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没倒上来。 又没钱了！ “怎么？舍不得了？” 莫颜冷笑，“莫玉儿，你能不能要点脸？这是青源寺，是在佛前，可不是任由你胡乱说话，随意许愿的地方！” 莫玉儿脸上忽冷忽烫，手心都渗出汗，“姐姐，我来的匆忙，没带那么多钱。” “又是匆忙，你整天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匆忙没备好要用 的东西，匆忙没带银子，那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莫颜声音提高了一些，不少人都开始往这边看。 莫玉儿窘迫的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这可怎么好？事情还没开始呢，就要把脸丢光了！ 她把心一横，反正……此事一成，莫颜的也就是她的了！ 动不动出手就是一千两，让她怎么能不嫉妒？ “姐姐教训得是，我只带了八百两，我都添上香油钱，我……” 她话没说完，莫颜直接打断，“剩下的二百两，你就在佛前跪上两个时辰，以此来抵吧！” “……”莫玉儿。 两个时辰？ “不愿意就回去！你自己选！” 莫玉儿几近崩溃，死命咬着嘴唇，勉强答应。 莫颜看着她这副隐忍的模样，心里畅快，盯着她哆嗦着手指写上八百两，这才带着月儿转身离开。 莫玉儿都差点哭了，咬着牙跪下去。 莫颜刚出大殿，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莫颜回头一瞧，看清来人时，眼神微微一变。 第92章 只配住厢房 来人穿一身僧衣，头顶受着戒巴，眉毛很长，眼睛明亮，神情慈悲。 青源寺的主持，璧和。 “大师，”莫颜行了个礼。 璧和大师浅笑，“施主此次来，是来给老夫人祈福的吗？” “正是，”莫颜点头。 “听闻太师不在京中，多日未见，不知太师一向可好？” 莫颜心头又暖又涩，“劳大师记挂，祖父还好，前几日小女刚去见过他老人家。” 璧和大师笑而不语，眼睛打量着莫颜，他的目光太过清亮，似乎能够洞察一切，让莫颜心头滋味复杂。 她还记得，前世太师府出事之后，璧和大师是为数不多的挺身支持太师府的人，带领一众僧人为太师超渡亡灵。 虽说是出家人，但他与太师年少相识，友情深厚，互为知己，平时见面并不多，一年也只见两三次，但真正的友情是在危险之时，方显真本色。 璧和垂眸，眼中隐去一点暗光，把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退下去，递给莫颜。 “施主近日多有烦忧之事，需静心安神，这串佛珠赠予施主，万望你好自珍重。” 璧和大师似乎一语双关，莫颜心头一跳，她也不知道大师是否……看出了什么，但她也不怕，大师总不会害她。 她双手接过，再次道了谢。 “阿弥陀佛，人生在世，必是一日遇佛，一日成魔，施主，心中的所想，莫要太过执着，有所放下，才能有所得。” 莫颜呼吸微滞，“小女定当谨记大师教诲。” 璧和大师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莫颜心里一阵唏嘘。 月儿在一旁小声问：“小姐，大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奴婢一句也听不懂？” 莫颜点点她的额头，“大师的话自有深意，好好琢磨吧！” 月儿一乐，“奴婢不要懂，奴婢只要懂得伺候好小姐就好。” 她回头看看，莫玉儿正跪在蒲团上，哼了一声，“就该给她点教训！” “走吧，不必理她，想必她不会真的跪两个时辰。” “可刚刚小姐明明说……” “她会装晕。” 主仆两人到了庄园，莫颜看着之前祖母住过的小院儿，恍如隔世。 哦，不对，她已经是隔了一世。 心头沉重，莫颜手抚着屋里简单的事物，低声吩咐月儿：“准备好东西，我要亲自好好收拾一下，再和祖母好好说说话。” “是。” 又是打扫，又是写经文，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莫颜手里的笔还没放下，就听到外面有声响。 月儿走进来小声回禀，“小姐，真叫您说中了，二小姐被珠儿扶着回来了，说是在佛前晕过去了。” 莫颜嗤笑一声，慢步走到屋门口，珠儿身上的伤还疼，又得扶着莫玉儿，脸上表情有点扭曲，“大小姐……我们小姐晕过去了……” 莫颜看着装晕的莫玉儿，毫不客气讥讽，“东西准备不好，银子带不够，现在连跪一跪都晕，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 珠儿尴尬的站着，莫颜眼瞅着莫玉儿的脸不可控制的红了。 她微勾唇，“晕了就扶下去，别在这儿碍眼，今日没跪够的时辰，明日补足！” 珠儿咬咬嘴唇，抬腿就往主屋走。 月儿拦下她，下巴一指厢房，“那边！” 珠儿呆住，“可……那是厢房啊。” “就是厢房，”莫颜慢条斯理，“这院子原是祖母的，主屋只有两间可住，祖母的房间是万不可被人打扰，本小姐住一间，莫玉儿不住厢房，住哪？” 珠儿：“……” 她下意识的看向莫玉儿，莫玉儿听得真切，心头恨得不行，差点忍不住大声喊叫，她才不要住厢房！ 莫颜摆明了就是故意！ 可她必须忍，忍！ 她悄悄掐了珠儿一把，珠儿嘴一咧，嘶了口气，低头默默向厢房走过去。 虽然这里的房间不至于又脏又乱，但久没人住，味道也不怎么好。 那时候也是跟着老夫人来的下人们才住厢房，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就略差。 一关上门，莫玉儿就忍不住睁开眼，推开珠儿压着嗓子骂：“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珠儿低着头，满腹的委屈，心说就算是你自己，也斗不过大小姐，得乖乖住到这里来。 但她不敢说。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脏死了！” 珠儿忍着痛，开始收拾，莫玉儿咬牙咒骂，期盼着天快点黑，送莫颜踏上不归路。 到时候看她还怎么狂！ 总算天色暗下来，屋子里掌了灯，山里天更黑一些，现在天已经渐暖，树木枝叶茂盛，周围的树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庄园里做的都是素斋，虽然简单，但味道还不错。 莫玉儿舔着脸来和莫颜一同用膳，“姐姐，我听说这里的饭菜很是不错，您多尝尝。” 她伸手要给莫颜布菜，月儿抢先一步，“不劳二小姐，奴婢来就好，别人布的菜，我们小姐吃不惯。” 莫玉儿笑容微僵，谁愿意为莫颜做这种事了？！要不是…… 她垂眸看着那蛊加了料的汤，还有莫颜面前那道菜，一丝狠光闪过。 莫颜似浑然未觉，抿了一口汤，点头赞道：“这汤很鲜，味道不错。” 莫玉儿心头狂跳，欢喜冲着她的头，让她手指都有点儿发抖。 “珠儿，给她也盛一碗，尝尝。” 莫颜这句让莫玉儿瞬间回神，“不，不必了，姐姐，我素来不喜欢这种菌类的汤，还是不喝了，姐姐喜欢就多喝些。” “是吗？”莫颜抬眼看她。 莫玉儿心尖打了个突，“是啊，我怎敢欺骗姐姐。” 莫颜也不再理会她，慢慢把饭菜吃完，莫玉儿在一旁陪着，忽喜忽忧，一顿饭吃得全然不知味。 好不容易吃完，莫玉儿起身告退，“姐姐，您好好休息，妹妹告退了。” 她双腿跪了那么久，一福身痛得要命，莫颜无声轻笑，“好啊，你也好好休息，把腿养好，明天一早接着跪。” 莫玉儿：“……是。” 她退出屋，忿恨回头，眼神阴毒，还明天一早？ 明天一早，就轮到你跪在我脚下了！ 莫颜！你给我等着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莫颜的屋子里已经灭了灯，莫玉儿扒着窗户缝，看到灯光灭下那一刻，她的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看看时辰，快要到约定的时间。 莫玉儿把信号香塞给珠儿，低声道：“你快去后山，把吕小棋叫来，然后，你再去和王爷约定的路口，等半个时辰之后，点燃这个。记住了吗？” 珠儿有点茫然，“小姐……” “你不必懂，按我说的做就是！先叫吕小棋，让他速来，半个时辰后，再点信号香，记住了吗？” 珠儿看着她凶狠的样子，心里打怵，不敢再多问，“是，奴婢记住了。” 外面漆黑一片，山间的风又大，吹得草木晃荡，在幽暗的月光里投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珠儿有点怕，但又一想，此事一成，她也就不必再做奴婢再受罪，心里又兴奋起来，加快脚步迅速去后山。 可她刚走出庄园，身后好像有影子一闪，她还没有回过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93章 李代桃僵 阿酒一脸嫌弃的用一只手托着珠儿，转头看着月儿。 月儿从珠儿身上找到信号香，“把她弄到小院后面，后窗那，小姐在那等着呢。” 莫颜看着晕过去的珠儿，让月儿捏开她的嘴，喂她吃了点药。 “月儿去后山，把吕小棋叫来，要快！” “是。” 月儿深一脚浅一脚，对这里的路也不熟，天又黑，心里越急反而走得越慢。 阿酒见状，干脆带她腾了空，掠过草尖树梢，快速到了后山。 月儿捂着胸口落了地，顾不得害怕，迅速找到几个家丁搭起来的帐子。 她一眼瞧见，正站在一棵树边，望着寺庙方向的，正是她要找的人。 家丁，吕小棋，就是在莫玉儿的院子里抓蛇的那个。 这次，他也跟着来了。 月儿拢着手，想要喊，又怕惊动了别人，捡起一小块石子正在瞄准，就见阿酒手指一弹，不知弹出了什么，就中了吕小棋的鞋尖。 吕小棋警惕的看向这边，正想问是谁，月儿压着嗓子，“吕小棋。” 吕小棋一听，顿时心头一震，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慢慢往这边靠近。 “吕小棋，我是珠儿！小姐让我来找你，你别惊动别人！免得惹来闲言闲语。” 吕小棋心头砰砰跳，“好，我知道了，这就来！” “你快些！千万别跟旁人说，也别让人发现……” “好，我知道了！” “小姐就在老夫人之前住的院子，东厢房，你知道吧？” “知道！” “那好，我先走，稍后给你开门！” 吕小棋之前也来过，虽然没能进院子，但也知道在哪里。 夜色深深，微凉的风吹过，他心跳如鼓，脸一阵阵的发烫，一想到能为二小姐效力，他就忍不住激动。 莫玉儿心跳飞快，扒着门缝关注着莫颜房间的动静。 本来，她和端六辰商定好，让莫颜中药之后，她就让珠儿去点燃信号香，端六辰会派人来，假意去糟蹋莫颜，关键时刻，端六辰再趁机“英雄救美”…… 可她不想这么便宜了莫颜！她想让莫颜真的被糟蹋，被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她要找一个下人，下贱的身份，把莫颜狠狠的拉下来，她受够了莫颜高高在上的样子！ 还想让皇帝赐婚？还想当雍王妃？！ 呸！以后连一个下人都不会要她！ 所以，她先让珠儿去叫吕小棋，准备让吕小棋去做这事儿。 让端六辰晚上半个时辰再来，到时候木已成舟，她就可以推到吕小棋身上，说是他早对莫颜图谋不轨，自己偷偷摸上来的，反正……吕小棋今晚做了这事儿，也是不可能再留着了。 莫玉儿打得一手好算盘，可她哪里想得到，端六辰根本就没有去约定的地方，而是一直在盯着她，早已经把她吩咐珠儿的话听了个正着。 端六辰也不相信莫玉儿，说什么让属下去糟蹋莫颜，也不过就是骗莫玉儿的说辞罢了。 他想的，是自己亲自上阵。 之前因为大意，他栽了跟头，可这不代表，他端六辰会就此认命！ 他必须扳回局面，甚至要比之前更胜一层楼！ 端六辰眼中狠辣一现，又迅速隐去。 他给莫玉儿的药，不至于让莫颜完全昏死过去，到时候她会迷迷糊糊，知道自己被人侵犯，却又不知道是谁。 接下来，就是今天晚上的重头戏！ 端六辰这么想着，对着莫玉儿的房间无声嗤笑，这个蠢女人，几次三番跟他耍心机，还妄想做他的正妃，她也配！ 他转身大步走向莫颜的房间，莫颜，太师府的嫡女，才是他的目标！ 房中寂静无声，窗户上的帘子也拉上，屋子里一片漆黑。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香气，闻起来和平时莫颜身上的味道一般无二。 端六辰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味道沁入肺腑，让他心神激荡。 一想到莫颜拼命反抗、却完全无力的娇软模样，冷血狠辣如端六辰，也不自觉身身体贲张，血脉迸涌。 他最初看中莫颜，不过就是因为她是太师府的嫡出小姐，背后有太师的势力。 可后来一次次的交锋，端六辰不得不承认，他被莫颜吸引了。 莫颜聪慧、机敏，身上那股子傲气，无一不在吸引着他。 在霞光镇的事，他猜想，也肯定有莫颜的手笔。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不为他所用？ 他端六辰，只要最好的！ 他反手关上门，慢步走入，看着放下的床幔，想着莫颜平时高傲的模样，热浪从心底翻上来，在眼底汇聚成凶狠的欲望。 床幔被掀开，床上的浑然未觉，人冲着墙，一头青丝散开，手臂和肩膀露在薄被外，淡淡香气钻入鼻孔。 端六辰眸子猛地一缩，嘴角无声勾起。 想象到那种稍稍反抗，却又不得不配合的滋味儿，端六辰就觉得一阵畅快！ 莫颜……过了今晚，看你如何逃脱我的手掌心！ …… 后窗外的莫颜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微微合了合眼睛，再睁开时，眸子里一片冰冷。 她深吸一口气，无声退开。 没过多久，吕小棋到院门口，院门口轻开着一条缝隙，他以为是珠儿给他开的，没多想就走进去，直奔东厢房。 莫玉儿等得心急，又不断安慰自己，反正大局已定，不能慌。 她想去喝杯水，但不知怎的，越喝越渴，身体里的莫名升腾起一股子躁热。 这种感觉不算陌生，她和端六辰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过，但……每次都忍住了，她想着等到大婚的时候再…… 可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 她扔下茶杯，干脆解了衣裳，想要凉快一些。 正在烦躁不已，门突然开了，有人闪身进来。 看身形是个男人。 莫玉儿脑子里一炸，本就压不住的躁热迅速升腾。 她想着，来的人定是端六辰，他派手下去了莫颜那屋，这是来安慰她，奖赏她来了！ 她不知不觉的嘤咛了一声。 吕小棋的脚步一顿，这一声像是在眼前爆开的炫烂烟花，一下子就把他的理智炸走了。 他眼睛缓缓睁大，看到床上的人，那白生生的身体，淡淡的幽香，无一不再给着他巨大的冲击。 他掐了自己一把，这是梦吗！ 自从那日抓蛇时，偶然看到莫玉儿的腿，他就经常做这样的梦…… 吕小棋舔了舔嘴唇，喉结不断翻滚，轻步朝着莫玉儿走了过去。 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莫玉儿的腿。 这双腿留在他的脑海中太久了！ 皮肤微热，细腻光滑，这种触感，让吕小棋心里本就压制不住的火苗腾腾的燃烧起来。 他整个手掌都抚了上去。 莫玉儿身体里的火也被这一下彻底撩起，她不管不顾的扑上来…… 第94章 丢了子孙袋 莫颜站在黑暗中，冷冷看着这一切。 若非她警觉，若非她这一世医毒双绝，今天晚上要万劫不覆的人就是她了！ 月儿在她身侧，气得浑身发抖，又感觉一阵阵后怕。 忽然，阿酒和阿十齐齐看向屋顶某处，满身戒备，一人护住莫颜，一人拔剑准备出手。 莫颜拦下他们，示意他们不要动。 端六辰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早就发现了，还带了个手下隐在暗处。 像是在等待什么。 在等什么？莫颜看着黑漆漆的窗户，忽然脑子时灵光一闪！ 难道…… 端六辰竟想一箭三雕！ 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忽然院门口处人影一闪，又有一个黑衣人无声落下。 今天晚上可真热闹啊！ 黑衣人手中握着长剑，剑身很宽，和寻常的剑很不一样，此时，剑上还沾着血。 阿十眸子微缩，单凭这剑，他也能猜得出，来人非同寻常。 借着惨淡的月光，莫颜也看得清楚，尤其是此人的身形，他一眼认出！ 这正是在霞光镇的那位大侠！ 他怎么会在这里？莫颜的心砰砰跳，看着大侠已经到了主屋前，速度如同闪电一般。 他甚至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直接出手，长剑刺向屋顶上的端六辰的手下。 那里藏着的人被迫现身，拔刀相抗。 但很显然，他并不是大侠的对手，长剑招招致命，无比凌厉，如同流虹厉闪，直刺要害。 不过几招，长剑穿过心口，死尸缓缓倒下。 莫颜亲眼看到这一场对战，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战，心头有些紧张又畅快，双手都渗出薄汗。 月光下大侠缓缓垂手，剑上的血珠滴落，无声渗出泥土中。 杀了暗藏的人，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转身走到屋门，抬腿踢开了门。 里面的端六辰正趴着，喘着气听到有人推开门，他皱眉回头。 这个手下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要听到暗号再进来“刺杀”吗？ 端六辰为了一雪霞光镇之耻，这次他用的是“连环计”，除了占有莫颜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环。 他安排了手下，等到他事成之后进来行刺，而他则成了救美的英雄，这么一吵一闹，都知道莫颜被毁了，他就可以正义凛然的站出来，一力担下。 他可以想象，当他带着一身伤口，一身正气对着莫颜说，不管她遭遇了什么，他都可以接受，不会嫌弃她半分的时候，莫颜会有多么感动。 哪怕是太师，也得对他感激涕零，自此对他死心塌地。 既能紧紧把太师府抓在手里，又能夺了端九离的心头好，还可以扭转被罚回庆州的局面。 可谓一箭三雕！ 端六辰把整个计划在心里过了几无数次，他谋算极深，自认从不比太子和端九离差，不过就是没有合适的时机罢了。 可眼下……这个手下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听暗号，自作主张了？ 他咬着牙起身，还没转头就感觉那人已经进来了，还带着一股子寒意和……血腥气。 端六辰从刚才的荒唐中回神，他直觉感到不太对劲！ 一道剑风自身后扫来，他顾不上回身，用力往旁边一拧。 这一下也算是聪明，躲开了要害，但肩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剑，一条血口子翻开，顿时血气弥漫。 端六辰抓起扔在一旁的兵器，咬牙忍痛回头看，进来的哪是什么手下，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衣，头发束起，脸上戴着面具，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杀气腾腾。 这是个真正的杀手！ 端六辰惊怒交加，忍着痛大声喝道：“你是何人！你可知我……” 他话没说完，对方根本不理他这套，剑尖一挑，又奔着他刺来！ 端六辰心知不好，也不再多言，拿兵器招架。 他平时表现的温文尔雅，实则暗地里颇下了一番苦功，每日都让侍卫陪着他练功，身手算是非常不错。 但，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刀真枪的真杀神，他很快就力不从心。 几个回合，他的兵器被磕飞，虎口也震裂了。 他痛得一抖手，眼神中的惊愕一闪即过，强作镇定一笑，“好汉，不知能否把话说个明白？为何要刺杀本王？若是为了钱财，本王可出十倍，若是为了其它，本王也并非不能化解。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说呢？” 对方依旧一言不发，剑缓缓抬起，直指着他。 端六辰牙关紧咬，心头猛地一沉，后背紧紧贴在床头，眼中阴狠快速凝聚。 就在对方要刺过来的一刹那，他猛然把刚刚还跟他云雨的女子拎起来挡在身前。 莫颜固然重要，但他端六辰的命，更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首先得活着。 至于莫颜？不过是他手里的筹码。 筹码没了，再找便是！这世上，还没有他端六辰破不了的困境！ 而现在，他的命，最重要！ 珠儿其实早就醒了，她心里又惊又怕，吓得差点叫出来，此时被端六辰当成肉盾，忍不住吓哭了。 “别……别杀我，别杀我啊……” 端六辰一听这声音，不禁愣住，瞪大眼睛仔细看，“你！” 珠儿反手抱住他，“王爷，我害怕，我是珠儿啊……” 端六辰怒不可遏，一口血哽在喉咙里，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怎么！怎么会？ 明明应该是莫颜啊，他要的是莫颜！ 怎么会突然变成珠儿这个贱婢？！ 珠儿不是跑出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端六辰太阳穴突突地跳，这种落差，就像从云端一下子栽进了粪坑里，连个缓冲都没有。 他无法接受！ 他气得要抓狂，双手用力扣住珠儿的肩膀，字字从齿间高磨出，“贱婢！怎么是你？你敢和莫玉儿一起算计本王？嗯？” 珠儿痛得吡牙咧嘴，“不，不是……奴婢不敢……” 她身上堪堪盖着的薄被掉落，露出白嫩的肌肤。 然而，此时端六辰只觉得恶心和错愕。 莫玉儿再蠢也不会把别人送到他床上！ 一口腥甜涌上喉头，端六辰不敢去相信那唯一的可能性！ 愤怒、羞耻、震惊这些复杂的情绪不断冲击着他，让他也几乎忘了，眼前还有场生死危机。 大侠也愣了一下，看清面前的珠儿，面具下的脸上浮现讥讽的笑。 就说嘛，莫颜……聪明机警，怎么会…… 他脸上笑意微收，看着眼前这对恶心人的男女，并没有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 他再次提剑，端六辰惊觉回神，第一时间护住脖颈、心口两处要害：“你……” 话还未出口，大侠手中剑一挥，血光一闪。 “啊！”端六辰惨呼一声。 珠儿也吓得昏死过去。 大侠慢慢擦着剑上的血，眼神中饱含戏谑，看着端六辰。 端六辰脸色惨白，不敢置信，低头瞧着从身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他……那是！ 端六辰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几乎要瞪裂，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这个事实就像一场无法承受的噩梦！ 他用力闭了闭眼，咬牙把痛呼闷在喉咙里，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再睁眼时，眼白布满血丝，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你……究竟是何人？” 大侠并不答，低笑一声，摸出一个瓷瓶来，扔到端六辰旁边。 死，有什么意思？ 对于这种人来说，死不敢死，活又生不如死，那才有意思。 这也是他该受的。 大侠转身出屋，刚到门口就感觉到威压。 第95章 杀机大现 大侠警惕的看着四周，莫颜带着阿酒和阿十走出来。 看清是莫颜时，见面前的女子面容清丽，神色镇定，就忍不住短促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中招。” 他缓缓摘下面具，莫颜看着他的脸，福了福身，“多谢。” 大侠“啧”了一声，“这也算是报答你在霞光镇的救命之恩吧。人我没杀，比杀了更有趣。我把他……” 大侠一顿，想找个适合的说辞，毕竟人家莫颜还是个大姑娘，想了半天又词穷，只好如实说。 “阉了。” 莫颜眸子一缩，心里惊讶又畅快。 “如此，真是……太好了。” 大侠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好了，我得走了，另外，你们后山那边的马车也被破坏了一辆，应该是你那辆。” “哦？”莫颜脸色微变，“多谢提醒。” 大侠转身要走，莫颜福身问道：“不知大侠能否把名姓赏下来？” 大侠轻笑，“楚刀。” 阿酒和阿十迅速对了一下眼神。 楚刀？！ 这个名字可真是名震江湖啊。 不过，不是听说他已经…… “楚大侠不如先去太师府避避如何？这次伤的人不同于其它，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大隐隐于市，太师府看似危险，实则安全。另外，你身上的伤，也得需要医治吧？” 楚刀微微挑眉，他身上的确有伤，并非是上次在霞光镇时受的伤，这次出手的家伙有点阴，刀刃上沾了一点毒，伤口一直缠绵未愈。 若是…… “在下怕是会被连累到太师府。” “不会，”莫颜灿然一笑，“我自会护大侠周全。” 楚刀觉得挺有意思，护他周全？这种话可没人对他说过。 向来是了护着别人的。 不过，他也的确需要一个藏身之处，总不会连累到太师府，到时候若是有什么异动，大不了提前走人便是。 “好啊。” 莫颜心中大喜，她感激楚刀今天晚上仗义相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知道他的能力，想把他推荐给端九离。 若是能把他收服，这一定会是一个绝好的帮手。 当然，楚刀也不是利益能够收买的，必须以诚相待。 只是这里并非是讲话的地方，她看一眼莫玉儿的房间，就这么进去撞破，的确是解恨，但……也会伤及她自己的名声，毕竟都是莫家的女子。 更何况，她也不想看那种恶心的场面。 比起单纯的解恨，她更想看莫玉儿变成惊弓之鸟，竭力挣扎。 就像……前世的她被莫玉儿踩着，被几个婆子押着，丝毫不能动弹。 她闭了闭眼，把这一幕按压在脑海深处。 恰在这时，楚刀一把剑柄，“有人来了。” 莫颜转瞬就明白过来，来的是什么人，“走！我们得离开这儿。” 他们没走院门口，楚刀、阿酒和阿十带着莫颜和月儿，从后面院墙越了出去。 与此同时，嘈杂之声从院门外响起，“刺客！抓刺客！” “就往这边来了！” “进了这个院子！” 有人在外面高喊，“这是莫家小姐的院子，莫小姐，为了抓捕刺客，得罪了！” 他们话都没说完，直接就闯了进来，点亮了火把。 莫玉儿在刚才端六辰惊呼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些，但并没太真切，此时外面一片嘈杂，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院子里火把亮起，光线明明灭灭的映进屋子，她感觉着浑身的酸痛，抬抬手臂，看到一片片的痕迹，羞的红透了脸。 若非此时外面情况不对，她得好好的缩在端六辰怀里娇羞一番。 她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人，“王爷，王……” 一点光亮落在身边男人的脸上，莫玉儿后面的话死死哽住，她霍然睁大眼睛，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这人……这不是端六辰！这是……吕小棋！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吕小棋？！ 吕小棋不应该在莫颜那里吗？他不是应该糟蹋了莫颜，让莫颜从此没脸吗？ 她想尖叫，想发狂，但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忍住。 不行，现在外面一团乱，若是张狂开，那她就死定了！ 不，不……绝不行！不行！ 莫玉儿恨得心头滴血，她咬着牙，双手用力对着吕小棋又抓又掐，所有的愤怒和谩骂都卡在喉咙里化成呜咽。 吕小棋也清醒过来，被她弄得生痛，但又不敢反抗。 “小姐，您……我会好好……” “闭嘴！”莫玉儿眼里差点滴出血来，心里火焰不断喷涌，压着喉咙低吼：“滚，滚出去！永远别再出现在我前面！” “小姐……” “滚！！” 吕小棋压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变成这样，之前明明那么温柔…… 可他不敢多说，更不敢问，能有这么一次，已经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他匆忙的穿衣裳，听着外面的动静也觉得有点慌。 看着他赤裸的身子，还有……莫玉儿用力一闭眼，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死命忍着不出声。 吕小棋刚穿上衣裳，还没来得及系好带子，莫玉儿就催促，“从后窗走！别让人发现！” 吕小棋垂下眼睛，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照做了。 好不容易爬上窗子，又听莫玉儿声音沉冷道：“不许对任何人说，今天晚上的事，就烂在肚子里。” “……是。” 见他走了，莫玉儿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还有满床的狼藉，她用力撕扯着被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手指哆嗦着穿上衣裳，迅速梳理了一下头发，不断的吸气让自己平静。 不行，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不能！ 更不能让端六辰知道，一定，一定得……瞒过去！ 她拉开一条门缝，悄悄往外看去。 来的是端六辰的手下，他们是来抓刺客的。 端六辰此时痛得浑身发抖，眼睛一片血红，恨不能把刚才那人碎尸万段！ 瞧着床上的那团东西，他眼前发黑。 这样的伤，无异于断了他以后的前程，一个不能有子嗣的皇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饶是端六辰再心狠手辣，此刻也不由得方寸大乱。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马上就要进院子了。 不想死！ 也不想卑微的活着！ 要活，就要做那天下最尊贵的人！ 强烈的欲望让端六辰在大乱中迅速镇定下来，做下决定。 虽然疼痛和羞辱感几乎淹没了他，但端六辰知道自己不能晕，更不能被发现他那里的伤。 他拿起瓷瓶，打开仔细闻了闻，没错，是金创药。 把心一横，他咬着牙给自己上了药，撕了衣裳内里下摆包扎上，又拿出锦帕，把那团东西包好装进锦囊。 他手都是抖的。 刚把东西收好，门被人撞开，火把照亮屋子，“王爷！” 端六辰一闭眼，“本王在这儿！” 他强撑着穿上衣裳，把下身的伤护住，只露出肩膀上的剑伤。 手下人急忙过来，给他上药包扎。 他双腿打颤，差一点就站不住。 纵然痛得要晕，端六辰也咬着牙抠着桌子强撑，脑中快速思索，判断眼前的情景。 眼下莫颜变成了珠儿这个贱婢，他该怎么做？ 本来他打算的是，把莫颜失身的事张扬出去，而今……他却必须得把这件事情给捂住！ 他眼中狠光一闪，浮现几分杀机。 但……转念一想，又把这个想法否定。 他现在——以后都不能再有子嗣，万一，这个女人走运，会怀上他的孩子呢？ 那将是他唯一的后代！ 不，不，他一定要忍住，无论如何要等这个贱婢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大不了，生下以后再杀掉便是。 如果她没有这个福气，怀不了孕，那就一刀刀把她剐了！ 端六辰心里正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外面搜查的人忽然惊呼一声，“这有尸首！” 紧接着又有人喊：“站住！你是何人？” 这一声不只端六辰，连莫玉儿都惊呆了。 那是……吕小棋！ 吕小棋被人拎着脖领子，缩着肩膀无比狼狈，“小的…… 小的是莫家的下人。” 他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还有“下人”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莫玉儿。 她……竟然和这个下贱的男人！ 第一次！ 莫玉儿差点咬碎牙，她大力拉开门，快步走出去，来到吕小棋面前，“好你个大胆的吕小棋！你偷偷摸摸到这里想干什么？败坏我莫家的家风，简直该死！” 吕小棋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她，“二小姐，你……” “别叫我！”莫玉儿眼睛赤红，眼中杀机大现，“我莫家，没有你这么不守规矩的下人！” 她话音落，抽出一旁侍卫的钢刀，对着吕小棋就扎了下去。 第96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莫玉儿这一下来得又狠又快，谁都没有料到。 “哧！” 铁器入肉的声音。 大团大团血花湿透了吕小棋还没穿好的衣裳。 吕小棋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在他心里如同仙子一般的莫玉儿，此刻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 “吕小棋，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该死！” 莫玉儿恨得心头滴血，这都觉得是便宜了他！ 她拔出刀，握着刀柄的手不停颤抖。 一旁的侍卫回神，夺过她手里的刀，“莫二小姐，你这是……罢了，请你退到一旁，我们要抓刺客！” 莫玉儿腿有些发软，往后退了几步，浑身都绷紧，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吕小棋，目光阴冷。 院外又亮起灯笼，还没进门，惊呼声就响起来。 “呀，这是怎么了？天呐，这不是……莫二小姐吗？” “怎么的还有人死了？我的天爷……” 来人拍着胸口，脸上的幸灾乐祸压住了短暂的恐慌，语气夸张又尖锐。 莫玉儿回神，抬眼看向宋夫人。 宋夫人带着女儿宋柳儿也来烧香，前阵子宋柳儿眼睛不好，又被莫颜敲诈了大笔钱财，宋夫人怎么想怎么觉得背运，特意来拜拜。 可没想到，莫家也来人拜佛，而且，大半夜的还出了这种事儿，岂有不来看热闹的道理？ 管她是莫颜还是莫玉儿，反正是莫家人，出了气再说！ 宋夫人不敢看吕小棋，但刚才莫玉儿说的话她可听清了。 “瞧瞧，莫二小姐这气魄，当即就抽刀杀了下人，可真是好胆量啊！平时只知道太师府才学冠天下，没想到，动起刀子来也是不含糊。” 莫玉儿心里窝着火，满腔恨意，也顾不什么礼数，勾唇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宋夫人，这和你有关系吗？这里可是有刺客，若是伤了你，可别怪到本小姐头上来！” 宋夫人被呛，脸色一变，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敢如此对她说话！ “刺客？哪来的刺客？”宋夫人抬眼往正屋看，许多的侍卫进进出出，她心都激动了，“这莫大小姐可真沉得住气啊，这么多大男人出来进去的，她也能忍？啧！”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莫玉儿，对啊，莫颜呢？她被吕小棋……那莫颜呢？ 莫颜的下场，说不定比她还要惨！ 她握紧了拳头，眼神凶狠又充满期待。 端六辰硬杠着伤痛，只想快点离开回王府，“今天晚上的事，还有这个女人，一个字不许透露，谁要说了，小心全家！” 侍卫们见他脸色苍白，表情狰狞，都低下头应声：“是！” 端六辰正想吩咐人赶紧备担架，听到院子里的宋夫人道：“莫大小姐？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啊？” 端六辰眸子微缩，转头厌恶的看看还在昏迷的珠儿，脑子里迅速有了一个决定。 他摸出一个药瓶，打开塞子，一股淡淡的腥气溢出来，他把心一横，把药吞了下去。 吃完药，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卫，“去，告诉外面的人，莫大小姐被刺客惊着了，就说是本王说的，让她们走！另外，派人去搜寻莫大小姐，若是找到，务必先控制住！记住，不许暴露身份！” “……是。” 侍卫不明所以，床上那个女子……分明就不是莫大小姐啊！ 但他不敢多说，出门看着迎面上前宋夫人母女，“站住，王爷说了，让你们速速离开！” 王爷？！ 宋夫人和宋柳儿互相对视一眼，“哪位王爷？” 宋柳儿也忍不住问：“可是雍王殿下吗？” 她问出这话，心都嫉妒的发痛了。 不远处的莫玉儿眼前却是一黑，她太清楚，出现在这里的王爷，除了端六辰，还能有谁？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莫非是端六辰…… “当然不是，是我们庆王殿下！” 纵然不是雍王，搭上庆王，也足够让宋家母女嫉妒。 端六辰听到外面的对话，脸上泛起阴险的笑，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把消息放出去，莫颜要想清清白白，也是不能了！ 反正此刻人也不在，由得他来说，若是到时候太师问起来，就推到莫玉儿身上好了。 流言这东西，沾上就别想洗！ 他可以断定，今天晚上的事，和莫颜脱不了干系，他栽这么大跟头，受这么大罪，莫颜也别想好！ 他吃了那瓶药，感觉腹下的痛苦减轻了许多，只剩下麻。 这种药不能多吃，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可眼下，他只能靠这个先撑过去。 他深吸几口气，迈步走出去，一看到他真的出来了，莫玉儿差点忍不住尖叫着冲过去！ 宋家母女慌忙行礼，垂头掩住眼中的嫉恨。 莫颜！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之前跟雍王求亲，现在又得庆王庇护，怎么什么好事都是她的？ 宋柳儿想着自己被那个莫名其妙的批算命格害得与皇室断了可能，用力的扭紧了手里的帕子。 “宋夫人，”端六辰冷声道，“莫大小姐受了点伤，又被刺客惊吓，就不见宋夫了，你先回去吧！” 宋夫人勉强笑笑，“是，臣妇自当遵命，莫大小姐……还请好好休息。” 她转身要走，端六辰语气带着威压，“宋夫人，今天晚上的事儿，还望你守口如瓶，事关莫小姐的清白，可不要胡说啊！” 宋夫人心口砰砰跳，事关清白？这……难道莫颜她……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恨。 但想让她就这么替莫颜遮掩，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自然，请王爷放心。” 宋家母女刚转身，莫玉儿就忍不住上前几步，眼睛盯着端六辰，眼底的神色复杂，委屈、怀疑、震惊……都汇聚在一处。 “王爷，您……” 端六辰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翻涌着怒火，这个蠢货！什么事都办不好，事事搞砸，现在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端六辰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说，生怕一开口就按捺不住想弄死她。 他转身欲进屋，但莫玉儿却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今天晚上她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总得换回些东西！ 她上前一步，也豁出去了，“王爷！您没有什么对臣女说吗？” 她语气明显带着几分幽怨，任谁都听得出。 何况是宋夫人这种人精。 她顿时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听。 端六辰强自按捺下的火气腾得一下子又升起来，偏头睥睨的看着她，“二小姐此话何意？本王有何话要跟你说？” 莫玉儿觉得委屈极了，手指掐着掌心，不甘道：“王爷，即便是我姐姐被刺客惊着，也该是臣女进去安抚才是，王爷您……怕不是合适吧？” 端六辰短促笑了声，冷冽的目光直刺向她，“本王救下大小姐，自是该对她负责。有什么不合适？” 莫玉儿霍然睁大了眼睛，她是不是听错了？！端六辰要对莫颜负责？ 那她算什么？ 她辛苦为他谋划，又……如今却落得两手空空吗？ 凭什么便宜了莫颜！ 她用力咬着嘴唇，所有的怒意怨恨都冲上头顶，“姐姐失了清白，怎的需要王爷来负责了？！王爷您不是……” 她刚说到这里，端六辰怒不可遏，“住口！” “住口！” 异口同声。 院门外，一人怒发冲冠，大步而来。 第97章 谁说我不愿意？ 端九离穿破夜色，带着一身怒气，几步进了院子。 他走到莫玉儿近前，眼睛逼视着她，“你刚才在胡说什么？颜儿何曾失了清白？莫玉儿，你污蔑长姐，信口雌黄，该当何罪？！” 莫玉儿被他震慑的浑身一抖，后退一步，“王爷，臣女并非妄言，实在是……” 宋柳儿一见端九离，芳心乱跳，想到自己的遭遇，那股子不甘催促着她上前。 “臣女见过雍王殿下，方才听说，这里有刺客，莫大小姐受了伤，又被刺客惊吓……” 她话没说完，端九离目光睥睨而来，“与你何干？” “……”宋柳儿。 宋夫人急忙上前，“王爷，臣妇和小女也是好心，听闻莫大小姐出了事，实在是担忧得紧，之前莫大小姐为小女治好了眼睛，一直都没有报答，所以……” “宋夫人知恩图报，知道没有报答，那就尽快实施，把报答落在实处，而不是只来看看热闹，动动嘴巴。” 宋夫人被怼得脸色涨红，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端九离重新盯住莫玉儿，“本王在问你话，你可知罪！” 莫玉儿心里委屈得不行，“臣女并没有……” 端六辰心里又惊又怒，他想尽快离开这，可谁知道端九离又来了！ 得赶紧想办法把他打发走！ 看着莫玉儿，端六胡恨不能把莫玉儿的嘴堵上，这个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被端九离一吓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候还是给他添麻烦！ 他咬咬牙，走到近前，“九离，这事儿是莫家的事，你就不必多问了吧？二小姐她……” “既是莫家的事，你为何掺和其中？”端九离毫不客气，“父皇命你离京回庆州，你却在此处逗留，庆王兄，你这是要抗父皇的旨意吗？” 端九离一句话直指要害，端六辰一噎，脸上的神色都绷不住了。 “放肆！九离，本王是你的王兄，你就如此对本王说话吗？父皇是命本王离京不错，但本王也还是父皇的儿子，一颗孝心仍在！离京之前，来此处为父皇祈福跪拜，有何不可？” 端九离看看四周，“哦？佛前跪拜？就跪到莫家的院子里来了？” “你……”端六辰侧过身，一指背上的剑伤，“本王听到有刺客，特意来救莫大小姐，你未问清楚缘由就胡乱指责，还如此狂妄，本王定当禀告父皇……” 他说着，身子一晃，脸色泛白，似乎是疼得极厉害。 身边的侍卫急忙上前扶他，“王爷！” 端六辰轻轻推开手下，“不过，经此一事，本王可能暂时走不了了，事关莫大小姐的清白，九离，我知道之前你们曾在父皇前面立下了赌约，想必现在这种情况，你也不再愿意……” “谁说我不愿？”端九离打断他的话，目光幽深锋利，“庆王兄，有些话，要想好了再说，我记得我曾经说过，颜儿是我的底线，你若是敢碰，休怪我不客气！” 端六辰齿缝中难掩恨意，“是吗？哪怕她失了清白？” 端九离幽深似海的眸子逼视端六辰，“是，哪怕她失了清白。颜儿无论变成什么样，于我而言，都是最好的那一个，她的珍贵之处，我自然懂，也百般珍惜。我和颜儿之间的事，庆王兄就不必操心了！” 门外的莫颜听得清清楚楚，心头又涩又暖，眼底也泛起潮意。 端九离……无论前世今世，待她始终如珠如宝，从未变过！ 端九离越是这样，莫颜就越想要好好回报他，她的心意，她的情分，她的所有，只能给端九离！ 莫颜吸吸鼻子，把满腔的情绪压下去，声音清冷微凉，“谁？谁失了清白？二妹妹吗？” 这声音悦耳动听，但此时在端六辰等人听来，却如同惊雷一般。 他们齐齐转头，就见莫颜带着月儿快步走了过来，身侧还有璧和大师。 莫颜脸上带着几分急色，打量着莫玉儿道：“二妹妹，你怎么了？气色不怎么好，为何庆王殿下说你失了清白？” 这话触到了莫玉儿的痛处，她尖声道：“我没有！你胡说！” 端九离冷笑，“事关你自己，你到是着急了，怎么刚才说颜儿的时候，不见你这般模样？” 莫颜偏头看看宋家母女，“宋夫人和宋小姐也在，瞧着宋小姐这眼是大好了？” 宋柳儿鼓着腮帮子没哼声。 端九离扫她们一眼，“怎么？刚才不是说，一直想着报答？现在人就在这儿，怎么连行个谢礼都不会吗？” 莫颜心里暗笑，端九离可太懂她的心思了，不愧是他！ 宋柳儿脸色青白交加，宋夫人拉了拉她，示意她别吃眼前亏。 宋柳儿不情不愿的对莫颜行了个礼。 端九离哼道：“宋小姐如此行事，宋府真的是好家教！” 宋夫人呼吸微窒，带着宋柳儿又行了个礼，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多谢莫大小姐为小女治眼睛，此恩不敢相忘。” 莫颜轻笑，“不忘恩重要，但也得记住教训啊！这要是听了不该的，说了不该说的，到时候耳聋变哑，哭可来不及了哟。” “你……”宋柳儿握紧拳头。 莫颜却不再理会她，目光越过众人往正屋瞧，看到那些侍卫，又看到“刺客”的尸首和血泊里的吕小棋，脸色微变。 “这是发生了何事？庆王殿下，那些是你的侍卫吗？你带着侍卫来我们的院子，意欲何为？” 端六辰噎了口气，自从莫颜出现，他就觉得这事儿要坏，暗骂手下们究竟怎么搞的？不是让他们把人找到扣住，怎么偏偏…… 而且，莫颜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上来就指责他带着侍卫闯院，而不是提什么刺客。 照她这么一说，自己的恩情可就成了无礼了！ “莫小姐有所不知，本王并非闯院，而是有刺客前来，本王听到……以为莫小姐遇刺，这才带人来。” “是吗？那刚才怎么听说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莫颜偏头看向端九离，“是吧？九离。” 端九离沉着脸，“没错，庆王兄，你方才可是口口声声说，是颜儿被刺客所伤，现在颜儿好好的在这里，你怎么说？” 是啊，怎么说？ 端六辰脑子里乱得如同一团浆糊，今天晚上事事不顺，他也没办法圆了。 更何况，现在珠儿还在屋里。 莫颜表情严肃，神情激愤，她的目光缓缓在众人身上掠过，冷笑道：“我莫颜行得端坐得正，这次为给祖母祈福而来，因此夜不能安眠，便想着去佛前跪拜，遇到璧和大师，就多聊了几句，可没想到，这一回，院中竟然发生了如此变故！ 庆王殿下和我这二妹妹，口口声声说什么清不清白，宋小姐也像亲眼瞧见似的，我倒想问问，诸位究竟与我有何仇何怨，我太师府有何得罪过的地方，让你们如此诬蔑于我！” 她上前一步，看着端六辰，“王爷，臣女哪里得罪了，您只管说，臣女自会请罪，您何苦以清白之事诬蔑？或是臣女名声有损，毁了与皇上赌约，您就高兴了吗？” 端六辰脸色骤变，破坏她与皇帝的赌约？这样的罪名，他怎么担得起！ “莫小姐，此事有些误会，本王……” 莫颜回头看莫玉儿，“还有你，刚才不是一直还往我屋里瞧吗？行，现在就成全你，你去，进去瞧瞧，看看我到底在里面藏了什么？去好好看看，我有没有做有损清白的事！” 端六辰一听要进屋，顿时急了。 第98章 打起来！打起来！ 莫玉儿看着莫颜，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好好的！ 明明，她应该在屋里被糟蹋！ 可现在，不仅好好的，雍王甚至连端六辰都在维护她，可自己呢？失身给了吕小棋不说，还什么都没有得到！ 凭什么？ 她看向那屋子，倒要看看，莫颜搞的什么鬼。 “妹妹实在是好奇得紧，既然姐姐这么说了，那我就进去看看。” 她说着就往里走，莫颜也不拦，巴不得她进去瞧。 可端六辰却脱口制止，“不行！” 所有人都看向他，表情各异。 莫玉儿觉得，今天晚上的端六辰实在太奇怪了，之前说好的计划，现在一样也没有对上，还遮遮掩掩的，他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莫颜嗤笑，“为何不行？庆王殿下，这是臣女的房间，您的侍卫都能趁着臣女不在的时候进去，怎么？臣女的庶妹，倒是不能去了？这是何道理？” 端六辰：“……” 他吃的药开始慢慢失效，腹下又开始隐隐作痛，心里不禁升起淡淡的烦躁。 他强自按捺下，“方才有刺客闯入，本王带侍卫进去也是好意，莫大小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只因屋内还有血迹，怕二小姐进去会受惊吓，本王稍后就派人打扫干净，到时候再请进去不迟。” 他说得在情在理，奈何莫颜早知道了他心里有鬼。 “臣女可不敢咄咄逼人，王爷实在言重了。王爷对我们莫家倒是关注得紧，对我这庶妹也是关心，不过，万没有让侍卫收拾女子房间的道理，还是不劳王爷了。” 她看向莫玉儿，“还不快去？等什么呢！” 莫玉儿也不相信端六辰说的，提着裙摆就往里闯。 端六辰火气微涨，示意侍卫去拦，但端九离速度更快，在他的威压之下，无人敢动。 莫玉儿趁机进去，果然就闻到一股血腥气，除此之外……还有…… 另外一种味道。 莫玉儿心里轰然一响，砰砰的跳个不停，还没走到床边，就看到了露在被子外面的白生生的腿。 看到地上的绣鞋，散落的衣裙，她的眼皮都在跳，用力抓住被子一掀，珠儿整个就露了出来。 看到珠儿身上的痕迹，大腿某处的血迹，甚至……床单上都沾了一些，莫玉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像有人在她脑子里扔了一把火，瞬间就炸了，方才压抑着的委屈、愤怒、不甘此时都化成了火，恨不能把珠儿烧成灰。 她不管不顾，如同疯了一般，一把扯住珠儿的头上，一手狠狠抽了两个耳光，“贱婢！贱婢！贱婢！” 她气得浑身发抖，不知道要说什么，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只能骂这两个字。 珠儿被打醒，一开始还是懵的，还想着大侠戴着面具，挥剑过来的样子，被打了耳光之后，看清面前的是莫玉儿，再想到自己的处境，也开始慌了。 “小姐，小姐，奴婢……啊！” 她还没说完，莫玉儿不解气，随手抄起什么东西砸破了她的额头。 “贱婢！我打死你，你竟然敢勾引王爷，做下这等丑事！我要杀了你！混帐，混帐！” 莫玉儿尖声大骂，每个字都恨不能化成尖刀，把珠儿千刀万剐。 她们俩的声音都歇斯底里，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宋家母女倒抽了一口气，垂着头不敢说话，眼角却不停的往屋里飞。 莫颜似笑非笑，站在台阶上看着端六辰，她什么都没说，可这目光像洞察了一切，掺杂着无尽的讽刺和轻蔑。 端六辰气血上涌，双手紧握，眼睛死死盯着她。 端九离把莫颜挡在身后，回视端六辰，“庆王兄，你不进去看看吗？” 根本不用端六辰去看，莫玉儿已经抓着珠儿的头发往外拖。 她真是豁出去，什么脸也不要了，更不想给珠儿脸。 珠儿身上都没有穿衣裳，她甚至觉得犹自不够，恨不把珠儿拖出去游街示众，绑在架子上让所有人来唾弃。 她想，端六辰也想，但端六辰不能这么干。 他还没有王妃，府里也只有几个侧妃，这阵子忙着霞光镇的事，也一直没有碰过任何人。 珠儿，是唯一一个，也是最有可能怀他孩子的一个。 纵然心里再恨，也得忍住。 “小姐，不要啊……您放开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珠儿高声求饶惨叫，双手扒着里屋的门，忍着疼不肯撒手。 外面那么多人，她要是被这么拖出去，就真的完了！ “王爷，救命啊！”珠儿哭着大喊。 她这一叫，莫玉儿的火如同被泼了油，腾一下子烧得更旺。 “贱婢！你还敢！”莫玉儿尖叫着，又在她脸上、身上抓了几把。 珠儿连哭带喊带求饶，端六辰忍无可忍，转身回屋，怒喝道：“住手！” 莫玉儿和珠儿都愣住，珠儿最先回神，扑过来抱住端六辰的腿，“王爷，您救救奴婢吧！奴婢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莫玉儿指尖颤抖，僵着身子看向端六辰，声音也微颤，“王爷，您要袒护这个贱婢吗？” 她说着就红了眼睛，眼底充斥着深不见底的恨意和怒火，一指珠儿，声音尖厉，“您要袒护这个贱婢吗！” 这一声质问，把端六辰一直压着的烦躁挑了起来。 他又何尝不恨！ 莫玉儿这个蠢货，都干了些什么？把好好的计划弄成这样！ 这个贱人，都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 端六辰轻踢开珠儿，“滚去穿衣裳！” 珠儿连滚带爬，回到房间哆哆嗦嗦的穿衣服。 莫玉儿不可置信的看着端六辰，眼中的恨和怒越来越浓。 端六辰走到她面前，伸手用力捏着她的下颌，压着嗓子低斥，“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本王？嗯？莫玉儿，你毁了整个计划，害得本王陷入如此举步维艰的地步！现在无论是什么后果，都是你该受的！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休怪本王不客气！” 莫玉儿如遭雷击，耳朵里轰鸣不断，她毁了计划？端六辰在怪她？ 明明是他动了她的婢女，害得她被个下人玷污了，现在还怪她，骂她蠢？！ 莫玉儿用力挣扎，她现在被端六辰捏着，嘴巴都半张着，根本说不出话。 端六辰手指更加用力，咬牙切齿地问：“本王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再敢闹，本王就……” 他话没说完，莫颜站在门口，语气惊讶，“庆王殿下，您要干什么？” 端六辰用力一咬牙，恨恨地收回手，“不干什么。” 珠儿穿好衣裳，从里面出来，但她的衣裳好多地方被扯破，脖子和手臂上的一些痕迹根本挡不住，任谁也知道，这是发生过什么。 莫颜沉下脸，怒目看着端六辰，“王爷！纵然您是王爷之尊，臣女也不得不说了，这是臣女已故祖母的住处，您却在此处对我庶妹的婢女用强，是否不妥？！” 用强？端六辰气得差点笑出声。 这个莫颜，还真是会倒打一耙啊！ 第99章 你与她彼此有意？ 端六辰咬牙切齿，短促笑出声。 “用强？莫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莫颜微微睁大眼睛，惊讶道：“不是用强？莫非……是王爷瞧着我这庶妹的婢女生得俊俏，瞧上她了？” 她一口一个“庶妹”，但此时的莫玉儿已经顾不上了，“胡说！王爷怎么会看上珠儿？定是这贱人勾引王爷，现在爷爷不在家，是你在管家，此次出行又是以你为尊，这样的贱婢难道不应该现在就下令沉塘吗？” 莫玉儿说话间都带着狠辣，像是恨不能长出獠牙，把珠儿咬死。 莫颜看向珠儿，珠儿顿时慌了，“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奴婢没有……不是这样的，奴婢真的没有……求您放过奴婢。” 她一边哭，心里一边盘算，早知道莫玉儿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又一心想要逼死她，如果再这样下去，那她就把莫玉儿做过的事情都说出来！ 反正，她要是活不了，那莫玉儿也别想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莫颜手指轻轻抚着腕间的玉镯，漫不经心的说：“饶你？刚才你的主子也说了，你做下这样的事，沉塘都是轻的。毕竟，我们莫家的名声，不能毁在你一个丫环手里。” 莫玉儿迫不及待的初刀，“不错！她这种下贱的东西就是该死，我们莫家的清誉，岂能被她毁了！依我看，就连她的家人，也该陪她一同去死！” 珠儿是家生子，父亲前几年死了，还剩下母亲和一个妹妹。 珠儿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霍然抬起头来，眼睛瞪着莫玉儿，“二小姐，奴婢自问伺候您尽心尽力，您却想要奴婢一家人的命，为何心肠如此歹毒？！就因为我伺候了王爷，抢了你的位置吗？” 莫玉儿火冒三丈，伸手就要扑过来打，“你胡说！贱婢，你也配！” 端六辰一把抓住莫玉儿的手腕，手上的力道恨不能捏碎她的骨头，眼神中满是警告。 莫玉儿都快憋屈死了！ 珠儿一见，眼中掠过几分畅快！ 莫颜把他们三个的神色看在眼里，她见端六辰出手制止，就猜到了端六辰的意图。 毕竟，她已经知道，端六辰现在的身体状况。 她不介意，再恶心恶心他们。 “烦死了，你们主仆闹出来的事，却让本小姐来烦心！这样吧，先把珠儿捆起来，明日回到府里再行处置。” “不行！” 莫玉儿和端六辰异口同声。 莫颜微微挑眉，眼中飞快掠过讥诮的笑意。 “为何不行？” 莫玉儿咬牙，“这个贱婢干下这样的事，事实俱在，还等什么回府？直接处置了！” 莫颜睥睨着她冷笑，“我倒不知道，莫家如今由你来当家了。这里是庄园，你我皆是客，旁边就是佛门净地，如何处置？” 一直沉默的璧和大师也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庆王殿下在此行事已属不妥，如何还能再杀生？” 端六辰被点了名，脸上尴尬得不行，手上更加用力，莫玉儿痛得脸一白，痛呼一声。 莫颜对大师福了福身，“给大师添麻烦，实在是罪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置。” 她盯着珠儿，“珠儿，如你的主子所说，你行事不端，断不能容，待回府后……” “不行！”端六辰再次打断。 端九离拧眉冷笑，“怎么？庆王兄几次出手护这丫环，莫非不是她引诱于你，而是你们彼此有意？” 端六辰不承认用强，又不能让珠儿承认是引诱她而被家规处置，唯一的办法，就是承认彼此有意，才能保住珠儿和她可能怀上的孩子。 可这样，端六辰心里实在恶心窝囊！ 他堂堂一个皇子王他，见过的女子无数，怎么能和一个庶女的丫环彼此有意！ 莫颜接过端九离的话，“庆王殿下高高在上，多少贵女都瞧不上，若是真瞧上我这庶妹的丫环，倒是她的造化了。” 珠儿目光闪烁，抬头看着端六辰，脸色微微泛红，激动的心跳加速。 只要……只要王爷承认，那她不但可以化险为夷，还能得到一直期盼的荣华富贵！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她跪走了几步，楚楚可怜的看着端六辰，“王爷，您就是奴婢的天，奴婢只求能在您身边好好伺候，当牛做马，求王爷成全奴婢吧！” 端六辰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 但…… 他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可只能拼命忍住，盯着珠儿，半晌才缓缓道：“不错，本王与她，的确彼此有意。本王想着……过几日接她回府。” 莫颜眉心微微一跳，笑得意味深长，“哦？是吗……那可真是……” 她目光扫向莫玉儿，讥诮、嘲笑都齐齐扫过去。 莫玉儿几近崩溃，“怎么可能？胡说！王爷，你胡说！你明明说过，要……” 她话没说完，端六辰忍无可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字字从齿间磨出，似带了血腥气。 “闭嘴！本王说闭嘴！听懂了吗？刚才有没有跟你说，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就不客气！” 端六辰伤口又开始疼，额角也渗出冷汗，他不敢动作太在，生怕伤口绷裂，渗出血来被人发现。 莫玉儿脸憋得通红，眼里蓄满了泪，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不愿意承认，今天的费了这么大劲，失了最宝贵的东西，竟然落得如此结果。 “王爷，您这是干什么？我这庶妹纵然惹您不喜，也不该如此对待吧？这珠儿好歹也是她手下的人，怎么也要客气些。” 端六辰喉咙滚了滚，恨恨收回手，眼神却依旧逼视莫玉儿，提醒她不要乱来。 莫颜看看一团乱的房间，压下心头的恶心，“王爷，您把臣女的房间祸害成这样，是不是也该补偿一二？” 端六辰都快气疯了，“补偿？你想要什么补偿？” “臣女这次来庙中，是来替祖母祈福的，这原本也是祖母的院子，王爷就以祖母的名义，给寺庙添点香油钱吧！” 添香油钱，还得用她祖母的名义，那就是说，他端六辰出了银子又没落得任何名声呗？ “你想让本王添多少？” “不是臣女想让王爷添多少，在佛祖面前，当然是一两不嫌小，千两不嫌多。不过，臣女这庶妹还添了八百两，王爷和她手下的婢女……也算是夺了人的心头好，总不能比她还少吧？ 更何况，您还是皇子之尊，臣女斗胆提个建议，就……两万两，如何？不过，臣女也只是建议，王爷若是觉得少，大可以自行再加。” 莫颜说得一本正经，端六辰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出现幻听。 两万两？！她可真敢建议！ 在台阶下听着的宋家母女心里莫名一紧，两万两……好熟的数目啊！ 现在想想，被莫颜讹诈得不只她们，又觉得有点畅快。 端六辰连痛带气，面容都有些扭曲，“本王出行匆忙，哪有那么多……” “有没有就不是臣女的事了，全凭王爷自己，佛前的心意，想必王爷也不会马虎吝啬。” 端六辰：“……” 第100章 坑你没商量 端六辰丢了子孙袋不说，还被迫收了个奴婢出身的珠儿，现在倒好，又被坑了两万两银子。 这两万两，还得以太师府老夫人的名义，他是丢了银子又没落着名声。 他之前不惜去找莫玉儿，把送出去的银子首饰又要回来，才凑够了去霞光镇赈灾的钱，但霞光镇的事儿出了意外，并没有用上，他还想着这次献出去，或给周贵妃或给皇帝，总能拉回一点好感。 这下好，全都得折在这里，还连个响儿都不听见！ 他从来不信什么神佛，只信自己的手腕，争得了权势，还用什么别人保佑？ 他自己就是天！ 端六辰心里这个窝囊，比之前在霞光镇还他娘的憋屈！ 他咬着牙，忍受着腹下的疼痛，眼睛里恨不能长出爪子把莫颜给撕了。 他就纳闷了，莫颜怎么就能一次又一次把他做了周密计划的事，破坏得一干二净不说，还反倒挖大坑给他？还逼得他不得不往下跳！ 璧和大师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多谢庆王殿下慷慨，贫僧定当在佛前为您上三柱香，祈福庇佑。” 端六辰：“……” 我谢谢你啊！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还三柱香，确定是祈福不是咒我早死吗！ 可他不能说。 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本王应该的，这次闹出这种误会，给贵寺添了不少麻烦，大师莫要怪罪才是。” 璧和再次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别的不再多说。 莫颜看看这屋里院内，对大师福了福身道：“大师，这里总归是见了血，怕打扰祖母安宁，不知能否请几位师父，在这里做场法事？” “应该的，今日已晚，贫僧命人给施主安排其它的住处，明日一早再开始超渡之事。” “有劳大师，”莫颜看向端六辰，“庆王殿下，这人是你杀的，珠儿……也是和你，师父们做法事不能白做，此乃大结善缘之事，想必王爷不会推辞吧？” 端六辰心里一激灵，还想要钱？！ 他眯着眼睛，死死忍住这句，“你什么意思？” “做场法事，钱不多，庆王殿下您之前说要补偿臣女，臣女不用您补偿，只把这场法事做好即可。” 端六辰差点背过气去。 宋家母女心里隐隐的高兴，瞧见没有，庆王出的钱，比她们还多呢！ 端六辰撑着一口气被抬走，该出的银子自然得出，莫颜带着月儿，还有失魂落魄的莫玉儿，以及低头装着可怜，实则暗暗得意的珠儿，换去了隔壁院子。 月儿进去收拾床铺，端九离趁机对莫颜道：“颜儿，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也别为那些人气着自个儿，若是不高兴，我就替你收拾他们。” “我没受伤，也没气，好着呢！”莫颜笑眯眯，晃了晃他的袖子，“我自己能应付，要是处理不了，肯定会找你的，让你帮我出气！” 看着她撒娇的模样，端九离的心都要化了，耳朵也红了，“……行，依你。” 怕莫颜笑他，他又急忙岔开话题，“我去那个庄子看过了，除了果子粮食之外，的确还种了不少药材，我也拿你给我的图纸对比了，其中两种对得上，但还有一种，是图纸中没有的。” “一共种了三种？”莫颜有点意外。 “正是，”端九离把锦帕拿出来，“我拔了一棵，你瞧瞧。” 莫颜借着灯光一瞧，这株植物是深绿色，顶端两片叶子却是暗红色，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儿。 总之，颜色怪异，气味儿也不好闻。 莫颜微微拧眉，隐约觉得这东西有点熟悉，可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颜儿，有什么问题吗？” 莫颜把药株收好，本想把帕子还给端九离，发现帕子脏了，干脆一并收起，“这种药材有点怪，我得好好查阅一下医典。” “要不我去找个太医问问？找个自己人。” 莫颜摇头，“不用了，此事还不宜声张，等我彻底接手了庄子再说。九离，你也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端九离好不容易才赶来，话都没说上几句，实在不舍，但又一想她也是一路奔波，到这儿也没喘口气，事情不断，想必也是累了，又觉得心疼不已。 “那……好吧，你也好好休息，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一早吧，我来之前已经抄了佛经，现下出了这等事，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也好，”端九离忍住想要摸她头的冲动，“我陪你回去。” “好呀，”莫颜一口答应，“你对我最好了。” 端九离：“……” 就，心里甜滋滋的。 端九离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路过厢房的时候，脸色阴沉了几分。 他走出院子，打个手势，阿酒阿十上前恭敬行礼，“王爷。” “嗯，”端九离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两人顿时感觉凉嗖嗖的。 “想个办法，让那两个女人今天晚上没得睡。” “……是。” 端九离心想，颜儿说的是现在莫玉儿不能死，但没说不能治她吧？ 治一治，又死不了。 哼。 莫颜完全不知情，只想着今天让端六辰狠栽了面子，意外之喜是他还被阉了，心里高兴得很。 这对于端六辰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可比单纯的杀死他要有意思多了！ 她暂时也不打算揭穿，就看端六辰怎么捂着这个“秘密”上窜下跳，想想就觉得解气。 还有莫玉儿，失身不说，珠儿都爬到她头上，这主仆俩也有得闹。 莫颜胡思乱想着，困意袭上来，渐渐睡沉。 一夜好眠，早上月儿端了素斋给她，端九离也过来陪她一起吃。 刚吃完，端九离手下的侍卫匆匆进院，站在台阶下行礼，“王爷，宫中来人，求见王爷！” 端九离和莫颜对视一眼，“请进来！” 来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太监，虽不是总管，但也有些分量。 “奴才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端九离微微点头，“父皇可是有什么旨意？” 太监满脸堆笑，双手捧上一个包袱，“这是皇上给让奴才交给王爷的，皇上口谕，让王爷您给太子殿下送过去。” “给太子殿下送去？” “正是。” 端九离接过包袱，“除此之外，父皇可还有别的话？” “皇上说，让王爷一路保重，千万珍重自己个儿。” 端九离心里纳闷，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非得他去一趟不可。 “本王知道了，你且向父皇回去交旨吧。” “是。奴才告退。” 端九离拿着包袱，心里滋味复杂，回头看看莫颜，莫颜对她笑笑，“没事，我自己回京就好，阿酒阿十做事很用心，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走身走到端九离身边，心里也很不舍，“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颜儿……”端九离喉咙微哽，“这才回来没几天……” 莫颜暗暗叹气，勾住他的手指，“没事的，我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还有，”她拿出几个小瓷瓶，“这些药你带上，以备不时之需，效用都写在瓶底了。” “好，”端九离双手接过，“有解决不了的事不要着急，和坏人不要生气，给他们记着，等我回来收拾他们。” 莫颜心里又涩又暖，“好，我记住了。” “你有没有东西或者什么话带给太师？” “也没什么，就让爷爷好好保重身体，别太操劳了。” “好。” 看着端九离大步离开，飞身上马，莫颜脸上的笑意缓缓消散。 这次突然让端九离送东西，怕是别有用意啊！ 第10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莫颜暗暗叹了口气，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非得让端九离去送？ 宫中那么多侍卫、禁军甚至是暗卫，就非端九离不成？ 皇帝这么做，无非就是觉得太师不在京中，太师府由得莫颜自己说了算，担心她拐走自己的儿子吧？ 莫颜苦笑，唉，任重道远啊！ 她转身回院，一抬头看到莫玉儿和珠儿，不禁愣了愣。 这俩人都跟乌眼鸡一样，一脸的倦容，摇摇晃晃的，好像站着都能睡着。 这是……怎么个情况？半夜打架了？ 她忍着笑，暗道活该，也不理会这俩人，吩咐月儿收拾东西，去向璧和大师辞行。 老夫人院子里的法事热热闹闹地做起来，莫颜又去佛前上了几柱香。 去后山上马车的时候，莫颜想起，楚刀告诉她，她的马车被暗中破坏了。 她不慌不忙，正想上马车，听到莫玉儿凶狠的声音，“滚开！贱婢，你还敢上本小姐的马车？” 珠儿垂着头，语气却不似从前恭敬，“小姐，奴婢不坐马车那该怎么回？奴婢这身子不值钱，可……万一王爷知道了，恐怕……” 莫玉儿怒不可遏，“混帐！你还敢用王爷来压我？真以为能一步登天了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谨记小姐教诲，小姐之前不也一直说，想要跟着王爷，那才是好日子，现在小姐做不到，奴婢替小姐做到，也是奴婢的福气。” “你！”莫玉儿要气炸，眼睛通红，手指紧紧绞着帕子，“珠儿，你翅膀硬了，别怪本小姐没有提醒你，你的卖身契还在本小姐手里！” 珠儿一怔，心里多少有点慌，转念一想，是又如何？反正到时候王爷会替她处理这些事。 “奴婢多谢小姐提醒，等奴婢见到王爷，就请王爷给奴婢抬成良籍，想必对王爷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珠儿这些话，跟针一样，尖锐又锋利，刺得莫玉儿理智尽失。 她正想要发狂，莫颜缓步走过来，“在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莫玉儿，你去坐我的马车！” “我……” 莫颜不理会她，看向珠儿，目光冷冷，“珠儿，你还没进王府呢，现在还是我莫家的人，等你真成了王妃，再猖狂也不迟！” 珠儿抿了抿嘴唇，到底不敢顶撞莫颜。 莫玉儿听得目光闪烁，是啊……这丫头还没进王府呢，还不是得乖乖跟着她回太师府？要是进王府之前，出点什么岔子…… 莫颜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一阵冷笑。 她才没那么好心去替莫玉儿训斥珠儿，不过就是提醒莫玉儿几句罢了，看样子，还是真听进去了。 莫玉儿心里想着这事儿，下意识跟着莫颜上了马车，月儿则和珠儿上了莫玉儿的马车。 直到马车走起来，莫玉儿才惊觉回神，想起这辆马车有问题。 她顿时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抓稳，“姐姐，我还是回我的马车去吧？姐姐你也辛苦了，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无妨，”莫颜靠着引枕，“你别说话，别动弹，我就当你不存在。” “……”莫玉儿。 她悄悄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了看，再走不远就要路过一条山道，又窄又陡，若是…… 莫玉儿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冷汗都无声渗出来，“姐姐，我……我想如厕。” 莫颜冷笑，“莫玉儿，你搞什么鬼？忍着吧！” “我忍不了，弄脏了姐姐的马车也不好吧？”莫玉儿心慌意乱。 突然马车一颠，她吓得尖叫一声，双手用力一抓，袖子也滑落下来，露出两条手臂。 原本白嫩的皮肤上，有好几块痕迹，有的暗红，有的微紫，那是…… 莫颜微眯了眸子，一阵恶心。 莫玉儿的脸色变了，慌乱的扯上袖子，目光躲闪。 莫颜俯身看着她，语气幽幽，“吕小棋死了，你想好回去怎么跟他的家人说了吗？” 莫玉儿心都从腔子里跳出来，下意识尖声道：“说什么？他意图不轨，心怀叵测，我……” “是吗？”莫颜极慢的笑了笑，“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否则的话，他若是死的冤枉，心存怨气，说不定哪天……” 莫玉儿被她说得毛骨悚然，毕竟是个闺阁女子，再狠毒亲手杀人还是头一次，当时也是一股子激愤。 现在回想起来…… 恰在这时，马车突然“咔”一声响，似乎是什么断了。 车夫在前面喊道：“大小姐，坐稳了！” 莫颜知道时机到了，她拿出藏在引枕后面的绳索，手腕一抖，用力往外一甩，另一端的钩子钩到树上。 她对着莫玉儿一笑，“自求多福吧！” 莫玉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莫颜拉着绳索纵身一跃，外面似乎有条影子跃过，稳稳的接住了她。 莫玉儿已经没有心思去管那是谁，她只知道，她要完了！ 若是这马车撞上山石，那还不得四分五裂？！ 莫颜稳稳落地，阿酒看了看楚刀，轻舒了一口气，“小姐，阿十驾车有一套，会让莫玉儿吃点苦头，但不至于死。” 莫颜点点头，阿十易容成了车夫，莫玉儿不死，但也得让她长长教训！ 后面的马车也停下来，月儿下车去扶莫颜，珠儿还想坐着不动，月儿踢了踢她的脚，“起开！小姐坐的车，哪有你坐的份儿？” 珠儿撇了撇嘴，磨蹭地跟在她身后下车。 莫颜让月儿扶着上去，扫了一眼正要抬腿的珠儿，“你就不必上来了。” 珠儿一愣，“大小姐，那……奴婢要怎么回？” “你爱怎么回就怎么回，与本小姐何干？不如你去找找莫玉儿，和她一起回。” 珠儿低头，眼中闪过恨意，“大小姐，这距离城中还远着，奴婢……若是自己走回去，怕是吃不消，万一受了伤，让王爷知道……” 莫颜短促笑了一声，眉梢微挑着睥向她，“珠儿，这种话你就不必对本小姐说了，你说一次，就提醒本小姐一次，你做过什么不要脸的事，本小姐可不是莫玉儿，你说话之前最好想清楚，担不担得这个后果！” 珠儿的脸色一白，呼吸也收紧了。 “你现在还是我太师府的家奴，你的母亲妹妹都在太师府，且不说庆王府你能不能真的进得去，即便去了，你母亲和妹妹还在太师府，珠儿，在本小姐面前，收起你那些算计和脏心思！听懂了吗？” 珠儿吓得一抖，不敢再有任何张狂，“大小姐明鉴，奴婢没有……” “走！”莫颜毫不留情的打断，月儿干脆的放下车帘。 马车走远，珠儿站在原地苦着脸，这要怎么办？难道真要走回去？！ 莫玉儿比她更惨，听着疯狂的马蹄声，车帘子都被风卷起来，看着路边飞快向后倒退的山石，她的魂儿都要飞了。 这时，听到车夫喊了一声，她还没有听清喊的是什么，就感觉身子像断了线的破风筝…… 第102章 以身相代 阿十听到身后的动静，嘴角微微勾了勾，双臂一用力，把马勒住。 跳下马到路边瞧了瞧，莫玉儿摔晕在路边，脸硌在石头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别的倒没什么。 阿十哼了一声，拿出工具把马车迅速修好，慢悠悠的赶着下山去了。 莫颜回到太师府不久，阿十也进来回话，把情况大致一说。 莫颜点点头，月儿过来小声回禀：“小姐，奴婢刚才查过了，屋里的东西没少，您的小药房那边少了几盒药膏，就是您准备的那几盒。” 莫颜微挑眉，“随她去，不用打草惊蛇，看她们作。” “是。” 莫颜喝了口茶，对阿十道：“你去庆王府门口盯着点，看那边有什么动静，以及有什么人都去过。” “是，属下这就去。” 庆王府里现在是乌云罩顶，气太低得人不敢喘气，进出端六辰院子的人，都想方设法降低存在感，生怕出点动静惹祸上身。 自从端六辰回来之后，已经有三个小厮被拖下去打死了…… 管家胡东额头渗着冷汗，提着心轻声道：“王爷，消息已经递进宫里了，您这伤颇重，不如小的去请赵太医……” 端六辰忍着疼，“本王说了不用！你耳朵聋了吗？去找家不起眼的药铺，找个大夫来，记住，不许暴露身份。” “……是。”胡东不敢再多说，匆忙出去办。 一出院门，他就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几日王爷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他得处处小心，可不能落得像胡西一样的下场。 他们俩都是王爷的心腹，进府的时间也并不多，都被赐了名，本以为能过好日子，谁知道祸从天降，想起胡西的家人被拖出去砍了，一个没剩，他就心里发怵。 事关王爷的伤，他也不敢大意，亲自去找了家药铺，把坐堂大夫找了来。 他不明白，为何王爷不让太医来瞧，总觉得哪哪不对劲。 端六辰独自躺在床上，回想这一趟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 尤其是他那处的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旁人知道！ 他正暗暗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门外响起脚步声。 一股子幽香扑面而来，一道曼妙的身姿款款而来。 她长得极美艳，妆容精致，眼尾处还有一点红痣，愈发显得勾人心魂。 此时她面带珠泪，小脸上满是心疼焦急，“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斗胆包天敢伤了您？” 说话间她已经扑到了床边，关切的看着端六辰，小手在他伤口边轻抚过，“王爷，这……可心疼死妾身了。” 微微的凉，夹杂着幽幽的香，若是放在平时，端六辰定然心中酥麻，难免和她腻一会儿。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了。 此时此刻的端六辰，越发清楚地认识到，他……真的不再和以前一样，到底失去的是什么。 他心里百感交集，其实到现在都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这个女子见他没像往日一样温存，心里难免不甘，她抽泣了几声，泪滴在端六辰的胸口上，“王爷，疼不疼？妾身真恨不能以身相待……” 她一边说，一边放软了身段，柔柔的趴伏在端六辰身上。 她哪里想到，手臂一压，刚好压到端六辰下腹的伤口处。 端六辰一下子回神，痛得叫了一声，脑门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 女子也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跳起来，脸色苍白，刚才的柔美消退，只余下惊愕。 她眼睛盯着那处，看到血慢慢渗出几丝，一点点的红，在她眼底放大，掀起巨浪滔天。 她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端六辰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猜到了，此时也顾不得疼，咬紧牙关撑着起身，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 女子惊觉回身，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王爷……妾身……妾身方才来的时候吩咐她们把给您煲着的汤盛出来，想必也该送过来了，妾身去接一下。” 端六辰却不放开她，目光阴鸷的盯着她，嘴角缓缓浮现笑意，“你入王府也有快两年了吧？” “是，王爷说得极是，下个月，就正好满两年了，王爷还记得，妾身真是开心，等那天，一定要亲手做几道王爷爱吃的菜，您可记得，那天一定要陪妾身……” 她柔柔的撒着娇，手上却在微微挣扎，端六辰挑眉，“那现在呢？要去给皇后娘娘送信吗？告诉她本王……受了伤？嗯？” 女子惊讶，眼中适时的蓄满泪，“王爷！王爷怎能如此怀疑妾身？妾身是皇后娘娘送给您的没错，可自从跟了您，妾身从来没有过二心，也不再和皇后娘娘联系！” 端六辰语气幽幽，“你方才怎么说的？” “方才？”她说得话可多了。 “你说，看到本王受伤心疼得紧，想以身相待？” 女子一愣，随即点头，“是，妾身的确是……” 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心口一痛并一凉，像有什么穿过。 她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把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端六辰喘着气，咬牙躺回去，痛得了冷汗淋漓。 外面脚步声响，他顿时又打起精神，目光锋利，“谁？” 胡东脚步一顿，急忙道：“王爷，是奴才。” 端六辰拖过被子盖住腰下，“进来。” 胡东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再仔细一瞧，吓了一跳，“王爷，这……” “她趁着本王受伤，意图杀害本王，若非本王警觉，早死多时，把她拖出去！” 胡东心口砰砰跳，他当然不信这种说话，可他不敢多问。 后面的大夫提着药箱，本来就没想他这种身份还能进王府，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结果一进来就看到死人，顿时腿都软了。 端六辰闭着眼睛，对胡东吩咐，“把尸首处理好，派人给贵妃那边送个消息，就按刚才的话说。” 胡东垂首道：“王爷，她是皇后娘娘送来的，要不要也……” “不必，贵妃娘娘知道怎么做。” “是。” “把尸首弄走，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你，”端六辰睁开眼，眼底冷光一片，“还有，刚才谁在外面看着，没有本王的命令，私自把人放进来，统统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胡东喉咙一滚，重打一百……那不就是把人打死吗？ 他头垂得更低，把尸首拖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大夫吓得浑身如同筛糠，端六辰扫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是……是，草民……” 大夫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强自镇定上前，正要给他看肩膀上的伤，端六辰抓住他手腕，一指腹下，“先看此处 伤。” 大夫哆嗦着掀开薄被，脑子里轰然一响，腿软得差点趴下。 “快点！否则本王杀你全家！” 大夫心里叫苦，都快哭了，哆嗦着总算给他看完，“王爷，此处……伤，您上的药是极好的，按时上药就可以，只是……只是以后……” 大夫不敢再说，扑通一声跪下。 端六辰岂能不知，不过是想处理一下，确保不会引发别的问题。 只要命在，什么都可以挽回。 他喊了一声，胡东从外面进来，让他把大夫带出去，还递给胡东一个眼神。 那眼神让胡东心头一凛。 第103章 一半关心，一半试探 胡东现在彻底明白了，端六辰为什么之前让他去找个偏僻的药铺，又为何不让暴露身份。 从一开始，端六辰就不想让大夫活着回去。 把大夫带出门，胡东递了杯茶给大夫，“多谢大夫跑这一趟，稍后给你拿诊金。” 大夫接过茶，慌乱地一口喝了，诊金？他可不敢想。 …… 端六辰摸着锦袋，这里面的东西……也得尽快处理了，再不舍，也得舍。 事已至此，不能再因小失大。 胡东匆匆忙忙的又跑进来，端六辰拧眉瞪眼，“慌什么！” “王爷，贵妃娘娘身边的于公公来了！” 端六辰瞬间压下火气，表情也舒展开，把锦袋塞进被子下，“快去请进来！” “是！” 端六辰快速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瓷瓶，这是他之前就吃过的药，本来不该吃的这么勤，但……此时，也顾不得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于公公看出来，否则……周贵妃会第一时间舍弃他。 他吃了药，掀开被子快速换了裤子，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走近，起身慢慢下床。 于公公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瞧见他这样，急忙快速过来，“哟，王爷呀……您可别动啊！” 端六辰白着脸笑了笑，“公公，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 “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折煞老奴了，贵妃娘娘听说您伤着了，心急如焚，本来想亲自来的，结果急这一下子头晕症又犯了，只能让老奴来了。” 于公公扶着端六辰躺下，看到他狰狞的伤口，倒抽了一口气，“这……这伤得可太厉害了，这是谁，竟然如此大的胆子！” 他转身看向屋外，“王爷，老奴这次请了太医过来，贵妃娘娘说了，可不能落下病根，无论用什么药，只管说话。” 端六辰心头一沉，勉强笑笑，“让母妃费心了，方才已经让大夫瞧过了。” “吴太医医术好，贵妃娘娘说了，这是自己人，您只管放心就是。” 吴太医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端六辰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侧身让伤口对着他，“有劳吴太医。” 下腹处的伤还是有些疼，药效没有完全显现，但端六辰面色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他必须忍住，周贵妃的确关心他，那是因为共同的利益，只怕此时一半是关心，一半是试探。 吴太医看得仔细，“王爷，公公，这伤的确不轻，但未曾伤及要害，看着严重，倒也对性命无忧，好好养着，便会大好，像现在这样处理便很好。” “如此便好，”于公公松了口气，“总算是老天保佑，有惊无险，这下贵妃娘娘也能放心了。” 吴太医去外面开方子，于公公凑近，声音压低，“王爷，这事儿压不住，贵妃娘娘的意思是，直接禀告皇上，正好可以让您在京中养伤，过些日子，娘娘再想个法子，以便能让您长久留下。” 端六辰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如此，就劳母妃费心了。” “娘娘和王爷母子情深，娘娘对王爷的疼爱，老奴都看在眼中，不过，稍后皇上应该会派人来传，王爷可得吃些苦头了。” “无妨，”端六辰看了一眼胡东，胡东会意，“回公公，方才还有件事，本来王爷还说让奴才去给娘娘递消息，可巧，您就来了。” “哦？什么事？” “之前皇后娘娘送来的那个美人，今日趁着王爷伤重不便，竟然意图对王爷行凶，被小的击杀了。” 于公公诧异，“……这？” 端六辰叹了口气，“本王自问平时待她不薄，不知这是为何，若是寻常女子，杀也就杀了，可她毕竟与皇后娘娘有关，所以，还请母妃周旋一二。” 于公公压下心头疑惑，勉强一笑，“若是对王爷起了歹意，自是不能留情的。只是……不知她可有说过别的？或者有什么人其它的……” “没有，”端六辰回答干脆，“现在尸首也处理干净，别无其它。” 那就是说，死无对证。 于公公心头微松，“好，王爷放心，此事老奴必当禀告娘娘。” 说了几句敷衍的客套话，端六辰让胡东送于公公和吴太医，自然少不了银票奉上。 端六辰肉痛不已，想到添的那两万多两的香油钱，更是心疼得滴血。 胡东送完人回来，犹豫着说道：“王爷，奴才手里的银票给了于公公大半，支撑不了几天了。” “算日子，外面的银车也该回来了，这几日你留心，派人去接应，不能出一点了，另外，庄园那边的药材，也该送走了，务必稳妥些，每棵都值千金。” “是，小的明白。” 胡东退出去，端六辰拿出那个小瓷瓶，这里面的药极为珍贵，是他的另一个聚宝盆，本来想着用金光老道和霞光观做掩护，悄悄把药流通起来，获取更大的利益。 可没成想，金光老道竟然…… 这一桩桩，一件件，端六辰总觉得事非偶然。 若说是莫颜，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有许多事情，他可从未对其它人说起过。 想到莫颜那双眼，他就忍不住想抓住她，可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他的眼神越发阴鸷。 …… 天色渐暗，城门口处已经点起了火把，一个女子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身后一个推着小推车的人差点碰到她，忍不住骂道：“看着点！会不会走路？叫花子！” 叫花子，三个字像针似的，扎得莫玉儿一哆嗦，她张嘴想反驳，又怕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捂着脸拖着身子咬牙离开。 莫玉儿感觉脸上疼得厉害，又一身的狼狈，路上生怕被人认出她，知道她的脸受了伤，一直都躲躲藏藏的。 总算回到城中，绕到后门叫了门。 门上的婆子吓了一跳，正想推开她，莫玉儿低声威吓，“闭嘴！认不出本小姐了吗？快去吩咐我院子里的人来接我！” 婆子不敢怠慢，着急忙慌地跑。 莫玉儿院子里的人见到她这样儿，都吓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多一句嘴，忙给她准备热水沐浴，清洗伤口。 “珠儿……”她习惯性的叫了一声，又咬牙忍住。 丫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她是想找珠儿，“小姐，珠儿姐姐刚刚回来又出去了，不知道去了何处。” “刚刚回来？” “正是。” 莫玉儿心里奇怪，珠儿不是坐着马车，和莫颜一起回来的吗？怎么才回来？现在又去哪里了？ 难不成……是去庆王府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恨得咬牙，“去，把香草找来。” “是。” 与此同时，阿十正在向莫颜汇报庆王府的情况。 她暗暗思索，周贵妃八成会借着此次机会，保下端六辰。 端六辰现在成了太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与其放他回庆州，不如在眼皮底下。 月儿挑帘进来，低声回道：“小姐，香草去二小姐的院中了。” “哦？”莫颜眸光一冷。 阿十这才想起来，“小姐，属下还有一事回禀。” 第104章 特殊草药 莫颜抬眼看阿十，“什么事？” “那个珠儿，属下回来时，见她去庆王府了。” 月儿在一旁气得咬牙，“真不要脸！” “让她去，她越是闹，才越有意思，”莫颜把茶盏放下，笑得意味深长，“这位庆王殿下，现在是不会收她入府的。” 月儿忽闪着眼睛，“小姐，这是为何？之前庆王对珠儿可是挺维护的。” “那得是珠儿有运气怀上他的骨肉才行，他若不确定了这一点，是不会同意的，”莫颜手抚着腕上的玉镯，“本小姐也不会同意，珠儿是太师府的人，他想要就要？” 月儿鼓了鼓腮帮子，“可留着这么个人在府里，不是给小 姐添堵吗？瞅见她就恶心得慌。” 莫颜见她这气鼓鼓的样儿觉得好笑，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那你不见她不就行了？莫玉儿比咱们更恶心，有她 在，莫玉儿就一心对付她，本小姐也能专心做别的了。” 月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还是小姐聪明，奴婢懂了。” 莫颜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阿酒，暗中盯着莫玉儿和香草，看看莫玉儿还有什么招术，阿十，庆王府那边也不能松懈。” “是。” 端九离不在京中，她得多方面考虑，端六辰现在受伤，虽然说可能一时顾及不上，但他终是心思歹毒，受的又是这种伤，万一……想利用这个时机，对端九离不利呢？ 这些，也未可知啊！ 莫颜拿出端九离给她的那株药草，感觉放置了一段时间，那股子味道似乎更浓了一些。 有点儿像……血腥气。 她直觉感到，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儿，看着小药房，我去制药，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奴婢遵命。” 莫颜进了小药房，其实贵重的药材她都放在了私库，一些难得成药也是锁起来的，架子上那些，都是些普通的，还有刻意让香草去偷的。 莫颜把这株药分成了几部分，按照不同的方法来试，她忽然间发现，顶端那两片红色叶子最为特别，深嗅上一口，心跳突然加速，眼前还有点眩晕，有一股说上来的麻意。 她察觉不对，立即把手放入一旁准备着的冷水盆中，往脸上泼了一些。 这是什么？竟有如此特别的感受？而且只是两片小小叶子，若是加大量的话…… 莫颜心头微凛，她觉得，有必要去庄子上走一趟了。 夜色渐浓，莫颜从制药房里出来，月儿急忙迎上来，“小姐，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沐浴休息吧。” 还真是觉得有些累了，莫颜点头，“好。” 可她刚收拾好睡下不久，就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 月儿声音压得极低，但仍带着怒意，“都什么时辰了？我们小姐早歇下了，你们的事自己解决！” “月儿姐姐，婢子也知道，可……现在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二小姐脾气暴躁，非要打死珠儿姐姐，这……这若是有了什么差错，大小姐也得跟着受牵连啊！” 月儿简直都要气笑了，“春梅，这是你做奴婢该说的话吗？议论主子的不是？谁教你的规矩？别以为你是珠儿的妹妹，就能目中无人了，二小姐打死珠儿，那也是她的命，关我们大小姐什么事？凭什么受你们牵连？！” 春梅咬了咬唇，“月儿姐姐这话可说岔了，珠儿虽然是婢子的姐姐，但若是换成旁人被打，婢子也是要来请大小姐作主的。我们都是太师府的奴婢，虽然说命贱不值钱，但要真出了人命，大小姐不能不管不问吧？” 月儿冷笑，“现在要出人命知道要请大小姐了？珠儿不要脸爬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的主子？怎么不想着被打死？” 春梅：“……” 月儿冷着脸，丝毫没有为她通报的意思，春梅冲着里面，张嘴就要喊，月儿威胁她，“你若是敢搅扰了大小姐休息，你们母女和你的好姐姐就来这里跪着受罚吧！” 春梅脸色微白，她以前一直觉得月儿是个性子软，好欺负的，没想到…… 她也不能为了救珠儿就让自己受罚，无奈，她只好微微福了福身，不服气的转身走了。 暗中的阿酒收回了手里的小石子，本来想着给这个春梅一记，让她脑门肿几天，没想到月儿这小丫头还挺厉害，把人给弄走了。 春梅往回走，心里有点不甘，还有点酸。 她就比珠儿晚出生半个时辰，可命运却相差许多。 她们的娘是徐姨娘身边的嬷嬷，珠儿跟了二小姐，她就和娘跟着徐姨娘。 明明是姐妹俩，可长得也不怎么像，珠儿的皮肤也比她的白，更可气的是，明明她有名字，可徐姨姨偏要装装文人，学什么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给她改名叫春梅。 现在……珠儿竟是搭上了庆王，还有了身孕！ 她心里嫉妒得不行。 一方面嫉妒羡慕着，另一方面又得巴结，她也想着若是珠儿发达了，那她不也得跟着沾沾光？ 要是让她抓住机会，说不定比珠儿混得还好呢！ 她刚一走，月儿就被莫颜叫进屋。 “小姐，吵醒您了？”月儿一脸气，“这个春梅，真是的！” 莫颜笑笑，“行了，不生气。找阿酒到廊下回话。” “是。” 阿酒站在门外廊下，把刚才莫玉儿院子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小姐猜得不错，珠儿没能进得去庆王府，连庆王的面儿都没有见到，说是让她回来等消息。她不得不又回了莫玉儿那，莫玉儿欲让她在外面跪一夜，珠儿不肯，又搬出庆王，主仆俩闹得不可开交，所以，春梅听到消息，才来请您。” 莫颜听完，无声冷笑，“随她们闹，本小姐乐得看热闹。香草那边呢？” “香草拿了偷的东西献给莫玉儿，得了只金镯子，莫玉儿已经把香草给她的东西上脸了。” “如此甚好，”莫颜略一思索，“你瞧着些，闹归闹，别让莫玉儿真把珠儿给折腾死了，那就没好戏看了。” “是。” 莫颜重新躺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今天晚上得好好睡一觉。 心情好嘛。 她得好好养精神，今天不过是开胃菜，明天才是重头戏，只可惜爷爷不在，端九离也不在，她也不好独自进宫去。 想必周贵妃今天晚上是睡不好的，摊上这么一个养子，也是操心。 想到前世周贵妃的下场，莫颜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若说前世端六辰最大的助力，一个是莫家，另一个就是周家。 莫家的下场自是不必说，但周家…… 莫非，也是有隐情的？ 莫颜想着想着，忍不住有些激动，或许，她又可以找到一个突破口也说不定。 次日一早，皇帝刚刚起身，皇后伺候着他穿好衣裳，低声温婉道：“皇上，臣妾命人准备了茯苓鸡汤，臣妾给您盛一碗吧。” 第105章 戏精上身 皇帝看着面前的皇后，虽不及周贵妃美艳，也不似年轻妃嫔那般娇嫩，但也端庄贤惠，这些年后宫在她手里，也没有出过什么大错，太子也争气，九离和她也算亲厚。 毕竟是发妻，纵然没有了那种心跳的激情，两人的情分也是旁人没有的。 “好，”皇帝这般想着，心也柔软了几分，“那朕就吃了早膳再走。” 皇后勾唇微笑，亲手端了鸡汤来，伺候着皇帝喝，还布了几道小菜。 皇帝看着这几道小菜，目光凝了凝，“朕记得，以前在王府时，你经常亲自动手做这些。” 皇后嫣然一笑，“您还记得？那时候一定听了不少关于臣妾的笑话吧？她们说臣妾做的这些，上不得台面，堂堂王妃，偏爱做这些穷人才做的东西。” 皇帝一挑眉，“你知道？” “自是知道的，不过，嘴长在他们身上，爱说就去说，臣妾不理会便是。” 皇帝心生感慨，握了握她的手，“朕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胸襟，你才配得起国母之位。” 皇后垂眸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眉眼间全是温柔，“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什么国母之位，臣妾不稀罕，臣妾只想自己的丈夫，儿子，能够平安康健。” 皇帝的心大受触动，拍拍她的手，什么也没说，但眼神却温情许多，少了往日的锋利。 皇后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些小菜，暗暗嘲讽那些曾经笑话过她的人。 那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她们哪里知道，那阵子皇帝身子欠佳，连胃口都差了，正值争夺大位的关键时期，不能被人察觉，她就想方设法做些开胃小菜，看似粗陋，实则花了不少的心思，配料都是极名贵的，岂非寻常百姓吃的那些可比？ 她巴不得那几个贱人嘲笑，她们越笑，越能体现她的好。 那几位……可不就是连宫墙都没有进来，在王府的时候就被打发了。 除了周贵妃。 她正欲和皇帝借着此刻的温情再回忆一下当年，忽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还有哭泣声。 皇后眼底迅速浮现几分狠厉，真是晦气！ 再抬眸时，眼中却是一片忧色，“这是怎么了？听着像是周贵妃的声音，为何一早哭泣？必是有了不得的大事，臣妾去瞧瞧。” 皇帝心里也多少有点不痛快，这一大早上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他拉住皇后，“不必，看看再说。” “这……” 说话间，报事的太监已经进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一愣，皇帝也有点意外。 他和皇后都以为，周贵妃是来见他的。 皇后回神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既是急事，赶紧请她进来！” 周贵妃裹着早晨的一身清新气息快步进来，只步几步跪下，“皇后娘娘，臣妾……臣妾有一事相求，求皇后娘娘成全！” 她额头抵着地，肩膀微微颤动，一头青丝散落，无比娇弱可怜。 皇帝还等着周贵妃说明情况，现下见她进门就跪，甚至都没有向自己请安，不禁有点懵。 他清清嗓子，“这是怎么了？大早的又是叩头又是成全的？有话好好说。” 不过转瞬之间，他的态度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 皇后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脸上露出关切，快步过去相扶。 周贵妃似是才发现皇帝也在，泪眼微微睁大，脸上也泛起淡红，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黑亮的大眼看着皇帝。 皇帝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瞬间软了。 周贵妃就像一个多变的精灵，可明艳，可华贵，也可娇憨，似眼前这般少女的姿态，若是其它妃嫔做起来，皇帝只会倒胃口，但她……却总能撩拨到皇帝最痒的那处。 “臣妾……一时忘记了，昨天是皇上留宿中宫的日子，打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臣妾实在有罪，臣妾这就退下。” 皇后心尖一震，这话说的就像如果不是特定的日子，皇上不得不留，平时就不会在她的中宫一样。 恨意翻涌，皇后表面却越发平静，“妹妹……” 皇帝却是哈哈一笑，“行了，来都来了，退什么下。受什么委屈了？这么急吼吼的，说说，朕也听听。” 周贵妃咬了咬嘴唇，“回皇上，之前皇后娘娘给辰儿的府里送了位美人，您还记得吧？” “记得，朕记得这事儿，怎么了？” “此次辰儿犯了错，被贬回封地，途经青源寺时，他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就去寺中为皇上、皇后娘娘，还有臣妾祈福，不料……” 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却遇见了刺客，身受重伤，手下人匆忙把他抬回王府，平时因是皇后娘娘送的人，他对那美人也是极疼爱器重，就想让她侍疾，不料……那美人不知为何，竟是起了歹意，当时辰儿昏迷不醒，若非手下人发现及时，辰儿就……” 她捂着脸哭起来，泣不成声。 短短几句，把皇帝和皇后都惊得不轻。 “辰儿遇刺？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伤势如何？” 皇后心头一沉，预感到不妙，“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刺？刺客可曾抓到？有没有说为何要刺杀庆王？有何深仇大恨要取人性命？ 那个美人又是如何说的？本宫选定她时就是看中她家世清白，为了避免让庆王误会本宫插手他王府之事，送出后就不曾再联系，如今近两年了，为何突然对庆王如此？莫非是因为庆王平日对她疏忽，心生了误会？” 周贵妃听得出，皇后句句往刺客身上引，还撇清自己说什么和美人再没有联系。 这种话……骗鬼呢？ 她抽抽答答道：“这臣妾也不知，刺客眼见无望，自尽身亡……皇上，辰儿已然知错，也听话回庆州思过，他还说，庆州盛产臣妾爱吃的果子，以后可差人年年送新鲜的来，当初选那里作为封地，这孩子也是为了臣妾…… 那美人也已身死，断是问不出什么了，什么样的误会非得取人性命？何况，辰儿待她不薄，几个侧妃中就数她吃穿最好。皇上……辰儿已经知道错了，为何——为何还有人要对他赶尽杀绝？” 皇后双眸厉色一闪，好个周贵妃！这是指谁？ “妹妹说得哪里话？他是皇子，谁能对他赶尽杀绝？你……” 皇帝一摆手，“这事儿朕会派人查个清楚！敢刺杀皇子，实在胆大包天！” 皇后深吸一口气，“庆王如今伤势如何？来人，去把本宫的那根雪参拿来，交予太医院，让他们赶紧派人去庆王府！” 周贵妃闻言，又屈膝对着皇后跪下。 周贵妃脸上带泪，满是对端六辰的疼惜之情。 “臣妾斗胆，请皇后娘娘莫要怪罪辰儿，那美人是皇后娘娘所赠，辰儿是没有资格处置的，臣妾已经让人传过话去，稍后就把那美人的尸首送回来，请娘娘亲自处置！皇后娘娘，您若怪就怪臣妾，看在辰儿此次受伤颇重的份儿上，饶恕他吧！” 皇后心突突的跳，火气不断上涌，说什么没有资格处置，现在人都死了，还怎么处置？端六辰没有资格处置，把人弄死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现在把尸首拉回来给她，这是恶心谁？ 第106章 你虚情，我假意 皇后上前，扶起周贵妃，“妹妹这话说的，倒是让本宫心里难受，本宫当初给庆王送美人，也是看他年纪不小，也没个正妃，太子已有了太子妃，若是庆王府中一直无人，也是本宫这个做母后的失职，既把人给了他，那就是他的人，生死由他定，本宫就不过问那么多了，又何谈怪罪？” 她语气温柔，笑容真诚，真真是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 可周贵妃深知，若是真的温柔无害，又岂会稳坐中宫这个位子，还能让皇帝时时对她顾念旧情，保太子地位稳固。 她从来不敢轻视这位皇后娘娘，也因为小心谨慎，才能在新人辈出的后宫中，稳如磐石。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替辰儿多谢娘娘！” 周贵妃抹着泪站起身，往皇帝跟前走了几步，声音柔柔的，“皇上，妾身想再向您求个恩典。” 皇帝看她这模样，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对她招招手，她犹豫了一下，缓步走过去，又在一米开外停住，眼尾红红的，泪水洗过的眸子波光潋滟的看着皇帝。 皇帝叹了口气，“过来。” 她抽抽鼻子，泪珠颤颤微微挂在睫毛上，往前一步，便轻轻滑落。 “你想求什么？说吧！” “臣妾想着……替辰儿求个情，能否让他伤好之后再回庆州？上次的事儿是他没办好，一味只想宽和下人，却让那些人钻了空子，臣妾不想再为他求情，只是回庆州路途遥远，这天马上又热起来了，万一伤口恶化……” 皇后在一旁听着，眉头微可不察的一皱，周贵妃这一招连消带打，还真是厉害，把她安排的人手弄死了，让她无法追究不说，现在还想着把庆王留下？ 那上次的事，就这么算了？ 太子在霞光镇为疫症之事殚精极虑，还被围困攻击，受伤流血，这些难道就都白做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 皇后对皇帝福了福身，“皇上，既是庆王受了伤，自是不能再奔波的，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查一查，最近这段日子，这几个孩子也的确是让人操心，先是太子被围受伤，现在还在外面回不来，九离又奉命去送东西，少不了奔波，现在又是庆王被刺杀，他们可都是皇子，安危可不能大意啊！” 周贵妃一噎，暗暗咬了咬牙。 太子受伤，明面儿上是因为端六辰的过错，端九离去送东西，也是因为疫症没解决干净，可端六辰被刺杀，并不是因为什么国家大事，没准是他自己的私怨问题。 这三人谁能替皇帝分忧，谁是麻烦缠身，一目了然。 皇帝沉吟了一下，“皇后说得极是，朕的皇子们岂能随意任人欺负？叫庆王入宫来，让太医给他瞧瞧伤，朕也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贵妃垂眸道：“臣妾已经请吴太医去瞧过了，皇上，现在让臣儿入宫吗？他的伤……” “无妨，命人把马车弄得舒适些，不必坐轿骑马，朕命禁军一路放行，到尚书房去回话。” “坐马车一路放行，也是寻常人没有的特例了，”皇后笑了笑，安抚着周贵妃，“妹妹，就让庆王进宫一趟吧，本宫不亲眼瞧见他好好的，也是不放心。” “朕也想看看，刺客把朕的儿子伤成了什么样！真是岂有此理！” 皇帝一言定下，“朕去尚书房，你速速派人去把他带来！” “……是。”周贵妃应道。 皇帝大步走了，周贵妃也跟着出去安排，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 秋嬷嬷让其它人退出去，轻步上前小声问：“娘娘，您还没怎么吃，还有汤在火上煨着，老奴去给您盛一碗来吧！” 皇后眸底一片清冷，“不必了，本宫没什么胃口。” “您多少垫垫肚子，总得顾念自己的身子啊！” “撤了吧！” 秋嬷嬷轻声安慰，“娘娘不必恼，老奴瞧着，皇上看到这这小菜时的脸色也变了，可见还是顾念着和娘娘的情分的。这些小菜也做得极好，和当年您在王府做的，味道相差无几了。” 皇后无声冷笑，当年？当年她为了皇帝，什么都能忍，什么都可以做。 如今……他待她不复当初，她也不愿再为他做什么小菜了。 她垂眼看到那几碟小菜，“拿下去倒了。” 秋嬷嬷无奈，只好依从。 “更衣吧，该去给太后请安了。” “是。” 太后一直在静养，平时也少了那些妃嫔的请安拜见，听说皇后来了，她睁开眼睛扫向殿门口，“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喜嬷嬷勾唇，“瞧您说的，皇后许是惦记您，特意来请安了。” 太后短促笑了一声，“好你个老刁奴，连你也打趣哀家了？” “老奴可不敢。” “叫人进来吧，说是请安，指不定又来给哀家添什么堵。” 皇后进来请了安，脸上虽然是一贯的温和笑意，但眉眼间有几分愁色。 太后抿了一口茶，“太子可有信送加来？” “回母后，前几日有过一封书信，说是还得晚些时日再回来，皇上已经让九离去给他送东西了。” 太后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叶，眼底闪过几分不悦。 让九离去给太子送东西？送的什么宝贝疙瘩？还值得让他一趟？ 太后暗暗叹气，这皇帝啊…… 她顿时没了什么心情，抬眸看着皇后，“皇后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皇后笑容加深，“没什么事，就是多日不见母后了，一直惦记着，昨儿皇上歇在了臣妾处，还说起您的身子，心里担忧，所以，今天臣妾特意来探望。” 太后放下茶杯，“哀家老了，这后宫的事儿也都交给了你，管好后宫，确保安宁，伺候好皇帝，就是你的分内事，哀家这里，你们就不必多忧心了，一切都好，毒也清了，身子也养着，至于下毒的人，慢慢抓便是。” 皇后：“……” 她当即起身，行了个大礼跪下，“母后，是臣妾的不是，让母后受尽苦楚，至今也没有抓到幕后指使之人，也是臣妾忙得昏了头，母后放心，臣妾一定会尽快查出凶手，给母后一个交代。” 太后似笑非笑，知道她说的这么一堆，“忙得昏了头”才关键的一句。 她顺着皇后的话，淡淡问了一句，“哦？皇后在忙些什么呢？” 皇后等的就是太后这句话。 她面露愧色，向上叩头，“臣妾无能，还请太后责罚！” “什么事儿，说吧！” 皇后把太子在霞光镇治理疫症，还有端六辰被刺杀，以及自己送给他的美人被杀了的事，都说了一遍。 她说得自责，把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就差顿足捶胸了。 太后手指轻轻拨动着翡翠佛珠，眼睛半眯着，“听皇后这意思，最近确实不太平，后宫前朝向来息息相关，皇后这里稳得住，皇帝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是，母后说得即是，所以臣妾真是万分惭愧……” “皇后既然是有此心，”太后一招手，喜嬷嬷把一套笔砚端上来。 “今年祭祀大典所用的经文，就由皇后来抄写吧！这是哀家最新得的笔砚，据说是极好的，你平时就爱写个字，就一并赏于你吧。” 皇后：“……” 抄经？她平时的确是爱抄，那是她自己愿意，现在太后却让她抄，这意思能一样吗！ 第107章 想走？没那么容易 可她不能拒，她说惭愧在先，太后赏了笔砚在后，她连推辞的余地都没有！ 她强自忍下，双手举过头顶，“臣妾多谢母后赏赐，定当好好抄写。” 接下这东西，皇后只觉得无比沉重，她本想着让太后知道太子和端九离受了委屈，端六辰遇刺是他自己德行有亏，没想到，事儿没办成，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太后抬抬手，“起来吧。” 秋嬷嬷扶着皇后起身，她心中不甘，正想着怎么说，外面有人来报：“回太后，青源寺的璧和大师求见，说是给您送安神灯来的。” 太后心头微怔，璧和可有些日子没来过了，怎么突然进宫了？ “瞧瞧哀家这记性，前阵子让大师给备了安神灯，转过头就忘了这事儿，也没去拿，快请进来！” 皇后听到璧和大师来了，不禁有些欣喜。 或许，这就是转机。 …… 璧和大师一进城，莫颜就收到了消息，她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璧和大师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 算算时辰，这会子皇后应该就在太后那里，她可不会放过向璧和大师打听端六辰遇刺经过的机会。 她靠着窗边，轻托着腮，端六辰……这次你会付出点什么呢？ 真是让期待啊！ 端六辰经于公公提醒，早料到皇帝会让他入宫，一接到消息，他就吃了药，跟着上了马车。 进了宫门，还故意活动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又渗出不少血。 尚书房中，不只皇帝在，周贵妃也在，时不时还朝门口张望，一副慈母盼着儿子到来的样子。 皇帝瞧着她这样，轻笑了声，“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朕派去的人，一会定小心照顾。” 周贵妃勉强笑了笑，“是，臣妾不急。” 终于，外面有了车轮声，周贵妃一下子站起来迎出去，见到从车上下来的端六辰，立即就红了眼。 “辰儿……” 端六辰脸色苍白，“母妃。” 他正要行礼，周贵妃急忙过去双手扶住他，“快，别行这些虚礼了。” 她一转头对着于公公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太医来！” “是！” “母妃，不用担心，儿臣不要紧。” 周贵妃别过脸去，擦了擦泪，“进去再说吧，皇上还在等你。” 端六辰步子迈得大了些，眉头皱了皱，周贵妃低声安慰，“别急。” 皇帝看到他，也愣了下，本来以为是周贵妃受了惊，说得夸张了些，眼下瞧着端六辰这情况，倒是真的伤的不轻。 “儿臣拜见父皇，儿臣不孝，让父皇母妃担忧。” 端六辰要行礼，皇帝摆摆手，“罢了，快入座吧！伤到哪里了？可还能坐？” “回父皇，伤在后背肩膀，能坐的，不妨事，儿臣没有那么娇气。” 他话是这么说，但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嘴唇也是白的，额角也渗出汗。 吴太医匆忙来了，仔细瞧了瞧伤口，“王爷，您这伤可不轻，不可再轻动了，好好养着才是，争取在天热之前能愈合，否则恶化就不好了，您昨天夜里可有发热？” “这……应该是没有，就是早上起来身上有些酸痛。” “那应该是低热，臣再改改方子……” “改什么方子？”皇帝怒声，“去熬药来！” “是。” 端六辰扶着椅子站起来，“多谢父皇。” 皇帝看他这样儿，到底是自己儿子，示意他坐下，这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有头绪？哪里来的刺客？” 端六辰摇头，“儿臣还未查明，刺客当场自尽而亡，断了线索。” “好端端的，怎会想起去青源寺了？” “回父皇，”端六辰面露愧色，“之前……是儿臣的错，儿臣深感不安，出城时就想着，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见不到父皇和母妃，所以，就想着去青源寺上柱香，祈求父皇母妃康健平安……” 他话没说完，周贵妃又抹起泪来，“你这孩子，真是……若是母妃知道你遇险，受这么重的伤，母妃不要你去祈什么福，哪怕是折寿也要护你平安。” “母妃！”端六辰惊呼一声站起，“您这是哪里话？儿臣心中，您和父皇最为重要，您若是这么说，儿臣只有去佛前跪上几日了。” 周贵妃又哭又笑，“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快坐。” 这番母慈子孝，让皇上冷硬的心也多了几分暖意。 他手指轻叩着膝盖，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辰儿，你此番重伤，不宜再长途跋涉，就先……” 端六辰心中大喜，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忽然外面有人进来回禀：“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还有青源寺的璧和大师。” “哦？请进来吧！” 端六辰一听到璧和也来了，心中顿时一惊，暗叫不好。 好端端的，他进宫来干什么？ 皇后和璧和大师一起进来，上前行了礼道：“皇上，臣妾去给母后请安，可巧，璧和大师来给母后送安神灯，臣妾也想为您和母后分忧，这次就由臣妾来抄写祭祀用的经文，母后还赏了笔砚给臣妾。” 皇帝一听也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欣慰和高兴，“如此甚好，母后身体如何？朕记得大师也精通岐黄之术，不知……” 璧和大师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皇上放心，太后虽然之前受到毒创，但好在医治及时，只要好好调养，就会无碍的。” “这就好，大师辛苦了。” 皇后偏头看向端六辰，端六辰适时道：“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看到他的脸色，微诧异了一下，随即露出关切，“无需多礼，你的伤口如何了？” “让太医看过，无碍了，多谢母后记挂，”端六辰转身又对皇帝道，“父皇，若是没有其它的吩咐，儿臣先行告退了。” 周贵妃也附和，“是啊，皇上，我们母子就不打扰您和皇后娘娘了，臣妾带他回宫中去等着药吧，也让他歇一歇。” 皇帝点头正欲答应，皇后心中冷笑，想走？没那么容易！ 第108章 恶心也得忍着 皇后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端六辰面露几分难过，“庆王，你虽非是本宫所生，但本宫自问对你们这些皇子都一视同仁，比如九离，比如你，因为你们自小失了生母，本宫还会多加照拂。” 端六辰 听着她的话，脑子迅速转动，“儿臣明白，母后一直对儿臣疼爱，儿臣都记在心里。” 皇后苦笑，“之前给你送美人，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你若是不喜欢，把人打发了便是，何苦要伤她性命？还说出她要谋害你的话？” 周贵妃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辰儿好歹也是皇子王爷，又有重伤在身，怎么也不会故意栽害一个女子吧？何况还是您送的女子，您这话……从何说起？” 皇后摇了摇头，额前凤头流苏轻轻晃动，宝石的光芒映入她的眼中，“庆王，你若是早早说明，已经心有所属，本宫也不会把她给你，当初选人的时候，本宫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调查，如今本宫好意白费倒也无妨，可让她无辜送掉性命，实在让人心中难安！” 皇帝在一旁听着，眉头渐渐拧起来，准确的抓住了话中的关键，“心有所属？皇后，你说辰儿心有所属？是为此才伤了那个美人？” 周贵妃变了脸色，惊愕紧张交加，“这……皇后娘娘，这是没有的事啊！臣妾之前向您请罪，您若是有什么不满，只冲着臣妾来便是……” “若是此女的确意图不轨 ，便是庆王不杀她，本宫也要杀她，可事实如此吗？”皇后恨铁不成钢，“庆王，你自己说！你为何去青源寺？” “当然是为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祈福……” 周贵妃话没说完，皇后冷笑一声打断，“祈福？为了皇上和本宫？庆王，当着皇上的面，当着璧和大师的面，你敢再说一遍吗？” 端六辰在看到璧和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糟。 他在心里快速把昨天的事情盘算了一遍，这次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行，他必须有所取舍。 听到皇后的质问，他咬着牙，动作缓慢的跪下，声音沉稳坚定，“父皇，儿臣去青源寺，的确是为了给您和母后、母妃祈福，儿臣之心，可昭日月！” 他忍痛叩了个头，素色锦袍上渗出淡红血丝。 “不过，儿臣的确也有件私事，没有向父皇禀明，”他神色坦然，“儿臣正准备离开之时，听闻莫太师府中的人也在寺庙隔壁庄园中，于是，儿臣……就忍不住去了一趟。” 皇帝眸子微缩，“太师府？” 怎么又有太师府？ “正是，”端六辰转头看向皇后，“母后，儿臣之前隐瞒，并非有意，而是觉得，与此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儿臣去青源寺并非因为太师府，遇刺亦不是，所以，儿臣就没有提及。” 皇后听他撇得干净，哪里肯依，“庆王倒是护得紧，若非本宫亲耳听到，还真不相信，你会对那个丫环维护到如此地步！这么说来，你与她互生情意，在佛门之地做出那等事，真是出于情难自禁了？” 端六辰：“……” 周贵妃都惊了，什么丫环？什么互生情意？什么“那等事？” 端六辰一直没有娶正妃，皇后几次提及，还想方设法塞人，都是周贵妃鼎力压住，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给他好好挑选，找一个能够对他有最大助力的吗？ 现在和一个什么丫环互生情意，这是什么鬼？！ 周贵妃震惊疑惑的看向端六辰，希望听到他的解释。 端六辰双手紧握，他真是有苦难言，恶心得要命，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 皇帝也觉得匪夷所思，半晌才消化了皇后的话，脸色当即沉下来。 “皇后所说，可是真的？” 端六辰喉咙滚了滚，把满腔的不甘和恶心都压下去，再次叩了个头，“回父皇……儿臣与她的确有意，但……” 皇后顿时冷笑出声，“和一个丫环？呵，老六，你倒是出息了，你究竟是去为朕祈福的，还是为了那个丫环！” “父皇！儿臣的确倾心于她，但也是去了寺中之后，才知道她也在那里，父皇，无论如何，儿臣对父皇之心，天地可鉴！” 周贵妃气得眼前发花，她还期盼着端六辰能否一口否认，哪怕说是被人胁迫，受人蒙骗，随便说点什么都行，总好过现在这种说辞！ 倾心于一个丫环？别说皇帝皇后了，她都想冷笑，想抽端六辰几个耳光！ 皇后垂眸，掩住得意，心中无比畅快。 皇帝怒火往上撞，“你这种鬼话，叫朕如何相信？！堂堂皇子，做出这等事来！上次在霞光镇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现在又扯出一个丫环，你……” 他越说越气，抄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去。 端六辰一动不动，被砸中额角，顿时划破一道口子，茶盏滚落摔得粉碎，里面的茶水泼在他肩膀上，和渗出的血丝混在一起。 见他没躲，还又受了伤，皇帝一怔，火气到底消了一些。 屋内短暂的静了一瞬，周贵妃上前到端六辰的身边，既责备又心疼，“你这个孩子，你能相中谁这也是好事，为何不早早跟母妃说？母妃也能替你张罗，你父皇一直操心你，若是知道也不会怪罪你，何苦弄成这样？还不快向父皇认错！” 看着他头上血珠滴落，锦袍染了一大片红，又听周贵妃的话，皇帝哼了一声，“一个丫环，有什么好张罗的？真不知道他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皇后上前安抚他，“皇上，臣妾方才也是急了，现在听庆王这么一说，倒觉得，他能不顾身份如此维护，足见是真的动了心，皇上，倒不如成全他们？” “成全？如何成全？”皇帝眉梢一挑。 周贵妃心头“咯噔”一下，差点咬碎了牙，难不成让端六辰娶个丫环做王妃？ “丫环的出身是低了些，不过，她是太师府的丫环，若是给这丫环抬一抬身份，从太师府出嫁，也未尝不可……” 周贵妃急忙拦住，“皇上，丫环再如何也是丫环，这若是传出去，皇家的颜面往里哪放？” “妹妹，你可曾想过，也许庆王就是担心你会如此想，所以才瞒着你的？” 周贵妃：“……” 端六辰跪在下面心头砰砰跳，他想看看珠儿那个贱婢有没有怀孕不假，可怎么都不会娶她为王妃！哪怕是真的有孕了，生下孩子她也得死！ 可若是成了王妃，这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不说，要是想杀她，恐怕也不是那么随意了…… 不行，绝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端六辰转瞬之间就打定了主意 第109章 肚子里的皇长孙 “父皇，儿臣心仪她，但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儿臣想抬她入府，至于王妃之位，来日儿臣听从父皇安排！” 周贵妃微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完全糊涂。 皇后却不想就此罢手，“抬入府？只是如此？” 皇帝眼中闪过冷光，“抬入府都是抬举了她！朕倒是觉得，应该送她三尺白绫！” 周贵妃心里暗暗叫好，不料，端六辰却惊道：“父皇！万万不可！” 周贵妃都快气疯了，强忍着要揪着他揍他几巴掌的冲动。 端六辰是疯了不成！ 皇后惊讶之后就是欣喜，这家伙自己作死，她也不必再多说了。 皇帝也勃然大怒，这个逆子，竟然还敢为了个丫环顶撞他！ “你说什么？！” 端六辰硬着头皮，“父皇，并非儿臣想忤逆您，而是因为，她……她有了儿臣的骨肉，实在是……” 他也豁出去了，咬着后槽牙痛下决心，若是那贱婢怀不了孕，一定要亲手一刀刀剐了她！ 周贵妃简直惊呆了，这个结果实在大大超出她的预料！ 几个皇子都还没有孩子，包括太子在内，若是端六辰这个真的能生下来，那可就是这一代里最大的孩子，若是个男孩儿，那就是皇长孙！ 本该是极好极有助力的事，但是，这个孩子的生母是个奴籍贱婢！ 那这就不是助力，而是巨大的阻力！ 庶出的长子，皇长孙，有这么一个人杵在庆王府，哪个权势重臣会把女儿嫁进来？ 进门就当后母？ 哪怕是将来留子去母，这也是万万使不得的！ 她气得说不出话，头一阵阵发晕，她精心挑选，费心谋划，最终却要毁在一个丫环身上？ 皇后也没想到会这样，有了孩子？ 她偏头看看璧和大师，但大师垂着双目，谁也不看。 她刚才只听大师说端六辰和那丫环有私，倒没说是不是头一回。 她看着周贵妃变幻的脸色，瞬间就和周贵妃想到一起去了。 让端六辰有了皇长孙又如何？庶出，生母卑贱，又有什么尊贵可言？ 到时候，这孩子不是端六辰的荣耀，而是耻辱！每次皇帝看到就想起端六辰干得混帐事！ 想通了，她立即转身皇帝跪下，“皇上，臣妾知道您气恼，但也请皇上看在子嗣的份儿上，先饶过那个女子，待也产下孩子，再看情况定夺吧？皇上，您不也一直说，想做皇祖父吗？皇上，臣妾愿食素三个月，保下咱们皇家的这个孩子！” 皇帝听到有了孩子，心里就有些动摇，皇家最在意的就是子嗣兴旺。 现在皇后的话无异于给了他台阶，他也就顺坡下。 “辰儿，你所言当真？” “回父皇，儿臣断然不敢欺瞒父皇！” 皇帝略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下她，如皇后所言，容后再看吧！” 皇后眼中飞快闪过暗芒，嘴角扯出笑意，“如此甚好，臣妾也能做皇祖母了，素秋，”她看向秋嬷嬷，“你去挑上几样补品，着人送过去，对了，把太医也带过去，好好给姑娘调调身子。” 端六辰眼皮微跳，“儿臣多谢母后，只是她福薄，儿臣只怕她担不起……” 皇帝一摆手，“她福薄，但肚子里的孩子乃是皇家血脉，她担不起，孩子担得起！” 端六辰无声握紧了手，看来，接下来还是有硬仗要打。 “皇上！”周贵妃总算是倒上一口气来，急声道，“庆王府也没有当家主母，照顾孕妇哪有经验？毕竟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马虎不得，不如……让臣妾安排个嬷嬷过去好好照顾？” “准！” 事情决算是尘埃落定，端六辰撑着起身，跟在周贵妃身后退出去。 皇后笑意温婉，对周贵妃道：“咱们宫里好久没有喜事了，你可得好好照顾那个女子，既要照顾好，又得把消息瞒住，小心那些御史们知道又要弹劾，让皇上生气，等太师回来，怕是也少不了要解释一番，妹妹，辛苦你了。” 周贵妃福了福身，勉强挤出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不但没有怪罪辰儿，还替他思虑周全，等日后孩子生下来，臣妾定当抱来给皇后娘娘瞧瞧。” 周贵妃和皇后打机锋，端六辰压着嗓子对璧和大师道：“大师，本王捐的香油钱不够多吗？” 璧和大师双手合十，“庆王殿下，您心向佛祖，贫僧为您欣慰，不知所说的香油钱，从何说起？” 端六辰差点气笑，“大师好健忘啊，两万多两，怎么？大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那不是莫老夫人捐的吗？还有众僧做法事的银两。” 端六辰一噎，这老和尚是故意气他的吧？！ “本王还以为，大师已经看破红尘，没想到，您也会掺和到这宫里的事情中来。” 璧和大师口诵佛号，“阿弥陀佛，王爷此言差矣，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答，皆乃皇后娘娘所问，句句属实，字字为真，不知有何不妥？ ” 端六辰：“……” “王爷，若没有什么的吩咐，贫僧告退。” 皇后命人把大师送走，也转身离去。 周贵妃脸上的笑顿时垮下来，转头盯着端六辰，“你随本宫来！” 一进宫，周贵妃便把其它人喝退，怒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一个丫环纠缠不清！竟然还有了孩子，你以为这是好事？你是晕了头吗？！”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训斥端六辰。 端六辰给她倒了茶奉上，“母妃，儿臣岂会在此事上晕头？儿臣时时惦记着您的教诲和周家的期望，只是——这一次是儿子栽了跟头，而那女子又怀了身孕，实在是不得已。” 周贵妃拧眉，“栽了跟头？你的意思是，有人害你？” 端六辰无奈叹气，“是儿臣不察，之前要回庆州，心灰意冷，一时大意，就……” 周贵妃表情微僵，抿了口茶道：“非是母妃不想帮你，上次实在是太难了，你也瞧见了，皇上大怒。本宫是想着，等事情风头过去，平息之后，再想办法求皇上放你回来。你是本宫的孩子，一荣俱荣，岂会弃你于不顾？” 端六辰后退两步行了个礼，“儿臣知道母妃的苦心，一直铭记于心，这次也是多亏了母妃，儿臣感激不尽！” “你我母子，还说这些干什么？赶快，让太医给你换换药，换身衣裳！” 都收拾好，端六辰出宫，周贵妃愤然摔了手中的茶盏，咬牙低骂，“到底是别人的种！贴不到自己的身上！” 身边的大宫女紫玲走过来，重新给她奉了新茶，“娘娘，您何必动怒？反正人会接到庆王府，那小贱蹄子会怎么样，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周贵妃眼中迸出狠光，不错，这也是她提出要让去照顾那个贱人的原因。 一是显得她重视这个孩子，二是……要找个机会，把这个贱种打掉，最好，还能栽到皇后的头上。 如此，方能保住端六辰的婚姻大事，至于孩子，反正又不是她的亲孙子，死了这一个，以后还会再有。 而且，必得是身份尊贵的。 …… 莫颜等在城门口，手里抱着个盒子，远远瞧见璧和大师的马车过来了。 她等在路边，马车停住，璧和挑帘看她。 第110章 庆王府的规矩，不过如此 莫颜福了福身，把手里的盒子递过去，“大师，劳烦您辛苦一趟，这是小女做的药膏，夏日里抹在膝盖上，等到冬日，双腿会舒服些。” 璧和大师双手接过，“多谢施主，有心了。今日入宫见过太后，身子好转许多，至于其它的事，莫小姐放心，如你所愿。” 莫颜心头微松，笑着再次福身，“多谢大师成全。” 璧和大师目光掠过莫颜腕上的佛珠，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施主莫要忘记贫僧说过的话，有些事需要放下，莫要太过于执着，世间万物，青山灼灼，星光杳杳，风声慢慢，当下，才是最重要。” 莫颜心头微震，她再次福了福身，“是，多谢大师教诲。” 璧和大师也不再多说，马车渐渐远去。 莫颜抬头，望向天边流云，她岂能不知大师话中的深意，只是……人从来由不得自己，重生一世，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遗憾要弥补。 而且，她想停，想安稳，有些人，未必会愿意放过她。 天已近中午，她想了想，上马车吩咐车夫去了间铺子。 周掌柜正在里面忙，看到她来，急忙迎上来。 “大小姐。” “嗯，”莫颜进店铺，四处看了看，“还不错，这些货架子也处理了，找人做一些装药材的架子。” 她拿出一张图纸交给周掌柜，“按照这张图纸来重新布置。” 周掌柜双手接过，他心里微微诧异，看样子这是一间医馆啊。 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上次莫颜给他的药，可算得上是灵丹妙药了，他母亲被气喘的毛病折磨了十数年，那瓶药没吃完就痊愈了，说是多少年都没有这么顺气过了。 周掌柜现在对莫颜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他当即答应，“好，大小姐放心，一定按您吩咐的办。” “另外，我的身份对外保密。” “是。” 莫颜在最初相中这里的时候，就是想着改成一家医馆，她乐于行医助人，而且这条街繁华热闹，店铺的位置也很不错。 等到楚老先生回来，他若是愿意，就来这里坐堂行医。 坐在马车里默默想着这些打算，刚到府门前，就听到月儿的声音。 “小姐，庆王府来人了，说是要把珠儿带走。” 莫颜挑帘下车，“哦？人在哪里？” “管家让主事的在前厅等着，其它人和轿子停在了后门，”月儿扶着她往里走，压低声音，“二小姐院子里都炸了。” 月儿咬了咬嘴唇，“珠儿真是不要脸，这种事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莫颜略一思索，“不急，先看看再说，记住，稍后如果庆王府的人不提，不要说身契的事。” “是，奴婢记下了。” 莫颜先去了前厅，管家正和一个嬷嬷说话，嬷嬷端着茶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管家转头看到莫颜，上前介绍，“小姐，这位是庆王府里的管事嬷嬷钱嬷嬷，是来接珠儿去王府的。” 莫颜站在门口没进来，目光淡淡看着钱嬷嬷，什么也没说。 钱嬷嬷还等着莫颜进去和她搭话，抿了几口茶，也不见莫颜动，不禁转头看过来。 面前的少女身姿窈窕挺拔，逆光而立，似披了一身金光，她的眉眼精致，带着几分清冷和疏离。 钱嬷嬷微怔了一下，心里莫名的就有点紧张。 说实话，她是带着几分轻蔑之心来的，被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走，这样的事儿就和丑闻差不多，得捂着，能有这样的丫环，这主子能好到哪里去？ 可此时一见莫颜，她又有点拿不准了。 她不由得站起来，勉强一笑，“莫小姐。” 莫颜这才迈步进来，坐在主座上，管家派人奉了茶，她端着茶杯，眼睛也不瞧钱嬷嬷，轻轻划着杯盖道：“本小姐还以为，庆王府的规矩，不过如此。” 钱嬷嬷脸上笑容一僵，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刚才是挑了她的理。 她的确是想着拿乔，毕竟王府的人嘛，没有当家主母，她是贵妃派过去的管事嬷嬷，自从庆王开府就跟着了，后宅那些人，都把她当半个主子了。 莫颜自然是知道她的，前世，这位钱嬷嬷，可没少明里暗里的给她下绊子。 “莫小姐这话说的——庆王府的规矩自然不是摆设，处处都是在明面上，让人挑不出错来，王爷身份贵重，老奴受贵妃娘娘指派，替王爷管着王府，自是不敢怠慢，也不能让人轻视了去。” 莫颜抿了口茶，声音里似含了笑，“规矩是不是摆设，本小姐不知道，没去过也不打算去王府领教，错不错的……恐怕就不是嬷嬷说了算的。你家王爷若是没有犯错，那你今天干什么来了？” 钱嬷嬷呼吸微窒，老脸有点臊，她干嘛来了？她家王爷和人家的丫环互生情意，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来人家抬人来了！ “这……莫小姐，这也不能是我们王爷的错吧？” “一个巴掌拍不响，”莫颜可不吃她这套，“王爷若真是君子，就该向贵妃娘娘说明，来我太师府找爷爷摊牌，太师府也不是不能放人，倒也乐得成全，成为一段佳话，但现在……生米煮成熟饭，王爷是身份贵重，没人敢议论什么，可我们呢？” 莫颜“啪”把杯子放下，“嬷嬷倒好，一口一个没错，推得倒是干净！不如你先回去，好好请教一下你们王爷，学会了话怎么说再来！” 她说罢站起来就要走，钱嬷嬷有点急了，她来的时候可没想着这是什么难事儿，王爷那这边还等着呢，她要是空着手回去了，要如何交待？ “莫小姐，”她伸手拦下莫颜，“这怕是不妥吧？我们庆王府要抬人，想必珠儿姑娘也是乐意的，您这样拦着…… 不瞒您说，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皇上也答应了，若是在您这儿被拦了……莫小姐，听老奴一句劝，还让老奴把人带走的好。” “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颜一挑眉，“呵，你是要拿皇上来压本小姐吗？庆王府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真以为我太师府怕你们不成？ 不然你让你家王爷亲自来，把本小姐绑去尚书房！本小姐倒要瞧瞧，皇上是不是特别赞赏王爷这么干，会不会责罚本小姐！” 钱嬷嬷脸色微变，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皇上赞赏？可拉倒吧！想想也不可能是赞赏啊！ 她本来就是想压一压莫颜，谁知道莫颜这么难缠！ 她挤出笑，“莫小姐莫气，老奴也不是这个意思……您瞧，您让老奴把人抬走，王爷那边成其好事，您这边也免去了麻烦，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何必闹得这么僵呢？不如就赏老奴个方便，老奴谢大小姐了。” 这老奴能屈能伸，惯会见风使舵，见吓不住莫颜，又开始说好话。 莫颜看着她这副德行，暗暗冷笑。 “你在此等着！”莫颜吩咐管家，“看着她，别让她四处乱走，我们太师府的规矩，也不是摆设！” 钱嬷嬷：“……” 月儿低声道：“小姐，这个钱嬷嬷也太气人了！说的那是什么话，好像他们没错，都是咱们的错。” 莫颜轻叹，“珠儿这事儿确实是没脸，若是追究起来，我们太师府也是驭下不严之责，不过，好在她只是个婢女，等今天送走了她，谁要再敢拿她说事儿明里暗里嘲笑我们太师府，定和他们没完！” 她还没有走到莫玉儿的院子，就听到里面的吵嚷声。 第111章 疼你也得忍着，活该！ 莫颜轻笑，“那能不炸吗？莫玉儿想谋算的一直没有谋算成，转眼却让自己的丫环抢走了，她不疯就已经不错了。” 莫玉儿自从回来之后，就气得睡不着吃不下，再加受了伤，脾气也暴躁，整个人浑身都充满了戾气。 她一心想着整治珠儿，但珠儿仗着端六辰，时不时反驳讥讽，把她气得发抖。 珠儿这几年也知道她不少的事，两人私下争吵的时候，直接就拿这些来威胁她，尤其是她背地里对莫颜做过的那些。 莫玉儿又有些怕又觉得憋屈，几次想害死珠儿。 但珠儿早熟知她那些手段，处处提防，她连着好几次都落了空。 莫玉儿还没想出好点子，没想到庆王府就来了人，说要把珠儿抬入王府。 珠儿当即差点欢喜疯了，拿上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就要走。 莫玉儿则是当场气得发疯，命人把珠儿拦下。 珠儿撇着嘴，看向这些丫环婆子，“我可警告你们，我珠儿早不是原来的珠儿了！你们也听见了，我要去庆、王、府！ 以后我就是王府的女主子，你们若是敢拦我，回去我就禀告王爷，看王爷怎么收拾你们！” 丫环婆子面面相觑，还真就有些退缩了。 “你要收拾谁？”莫颜清冷的声音传来。 莫玉儿一见她，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迎上来，“姐姐，你快教训教训这个贱婢，她竟然要背叛我们！” 莫颜抬手臂，躲开莫玉儿的手，“谁跟你是我们？这是你的丫环，你自己教成这副德行，怪谁？” 莫玉儿白着脸，不甘心的说道：“难不成……就这么便宜了这个贱人不成？” “呵，”莫颜讥笑，“去照照镜子，问你自己，本小姐没功夫回答你这些蠢问题。” 她转头盯着珠儿，“本小姐在问你，你要收拾谁？” 珠儿不怕莫玉儿，但对莫颜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奴婢……奴婢也不是那个意思，是她们拦着，不让奴婢走，这要让庆王府的人久等了……” “久等如何？”莫颜冷声打断，“本小姐早见过庆王府的嬷嬷，就让她在那里等着！珠儿，你还没做成主子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在这里耀武扬威了？” “说起来你是个庶女的婢子，本就上不得台面。乍逢富贵，想要尾巴翘上天，也得看看地方！我太师府是几代人留下的清名，绝不随意任人践踏！别以为去了庆王府，就能高人一等，懂吗？” 珠儿心头一震，双手紧紧抓着包袱，“是……” 莫颜转眼瞧瞧其它的丫环婆子，“都打起精神来！少了一个丫环算什么？一步也登不了天，就算是登上了，也得看稳不稳得住！” 莫颜目光冷肃清亮，似能照亮人心，“太师府的规矩不变，你们心里都有清楚，忠心侍主，清清白白，努力做事，护住太师府，太师府也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能挺起胸膛做人，会衣食无忧，可以放心的笑，可以痛快的哭，出去了能挺直腰杆，大大方方报上家门，你们是太师府的人！” 丫环婆子们心潮涌动，方才还有点艳羡珠儿的心，忽然就定了，恭恭敬敬齐齐福身，“奴婢们谨遵大小姐教诲。” 珠儿的脸上火辣辣的，咬着嘴唇暗恨，她就是一步登天了，跟着莫玉儿那样的主子，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不清白怎么了？她去了庆王府，只要以后能出头，谁还敢提及今天的事？ 莫颜懒得看她这副嘴脸，“你滚吧！” 珠儿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 莫玉儿急声道：“不行！” 珠儿不耐烦，“大小姐都说让我走了，二小姐，这府里还是大小姐说了算！” “你是我的丫环，我说不行就不行！”莫玉儿眼睛猩红，嘴里都像要喷火，恨不能把珠儿烧成灰。 “哼，”珠儿鄙夷道，“你是嫉妒我吧？可那有什么办法？是王爷瞧不上你，偏生就瞧上我了。” “你胡说！明明是……”莫玉儿几乎要脱口而出，珠儿脸色微变，“二小姐，明明是什么？你可不要乱说话，否则……后果你担得起吗？” 莫玉儿如鲠在喉，她担不起！ 可任由她看着珠儿就这么走了，她又不甘心。 莫颜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莫玉儿脸上又罩着面纱，想来是脸上的伤还没有好，这两天的功夫，她眼窝深陷，眼下一片青黑，头发失去光泽，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看这样，是没少生气纠结。 莫颜不介意再给她补个刀。 “你不同意？你不同意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也轮不到你说话了。莫玉儿，”莫颜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你也得咬牙忍着，活该。” 莫玉儿倏地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握起来，胸口气得一起一伏。 莫颜嗤笑一声，“滚吧，庆王府的小轿在后门，记住了，悄悄地去，别让人发现，庆王府没脸声张，这可是丑闻，端六辰还要脸呢。” 珠儿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 后门？小轿？ 难道不是…… “怎么？你还以为是三媒六聘，那嬷嬷是带着八抬大轿来的？珠儿，你想什么呢？” 珠儿脸色苍白，实在臊得慌，用力咬着嘴唇没吭声。 “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别回头！回头太师府也不会帮你撑腰了。” 珠儿把心一横，无论以后是什么，莫玉儿身边她是不想呆了，也呆不下去，只能咬牙往前走。 她转身大步走，刚到门口，春梅扑通一声跪下，“大小姐，求您让奴婢跟过去伺候吧！就算珠儿姐姐去做妾，也得有人照顾啊！” 她娘也来了，跟着跪下附和，“大小姐，老奴厚着脸皮求您成全，老奴就这么两个女儿，实在不是放心珠儿一个人，求您让春梅跟着去做个陪嫁的丫头吧……” 莫颜看着这无耻的母女三人，差点气笑，“怎么？太师府就这么不好，让你们这么不想呆？” “不是，”珠儿娘急忙解释，“老奴断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我们虽说出身卑贱，做娘的也总希望女儿好，希望大小姐成全！” 珠儿目光微闪，并没有帮着说话。 莫颜转眼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珠儿和春梅是亲姐妹，最是了解不过，她当然知道，春梅要跟过去，可不是为了什么照顾她。 怕是跟着她过去争宠，想趁机也上位吧？ 莫颜挑眉轻笑，“好一番慈母之心。珠儿，你怎么说？” 珠儿伸手扶起她娘，低声道：“娘，你刚才也听见了，庆王府就来了一顶小轿，也没说让我带人过去，万一私自做了主，惹得王爷不快，那岂不是麻烦？再说，王府那么多人呢，会照顾好我的，以后吧，以后再让妹妹去瞧我。” 莫颜无声冷笑，瞧瞧，不用她开口，珠儿自己就拒绝了。 “……”珠儿娘瞪大眼睛看着她。 春梅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你……” 第112章 想他了 珠儿扫她一眼，“娘身子不好，我怎么能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还是替我尽孝吧！” 春梅气得抓狂，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去王府享福，自己就得在这儿尽孝！ 可珠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颜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掠过，忍不住畅快地笑了几声。 她刚一走，就听到身后传来莫玉儿崩溃的叫喊声。 疯吧，尽情的疯。 上天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莫颜到了前厅，钱嬷嬷正坐不安。 看到她来，勉强堆出一脸假笑，“莫小姐，不知……” “人去后门了，你可以走了。” 钱嬷嬷总算松了口气，虽然不像想象的能抖抖庆王府的威风，便总归是能把人带走。 “莫小姐通情达礼，老奴感激不尽，这往后……” “没有什么往后，”莫颜打断她的话，“太师府和庆王府，本小姐与你，都不会有什么以后，你还是回去好好学学规矩，学学说话，别一张嘴就乱喷，给你们王爷惹麻烦倒是其次，连累到别人就不好了。” 钱嬷嬷：“……” 她脸上的笑垮了不少，也不再多说，转身匆匆离去。 月儿恨恨看着她的背影，“小姐，就让她这么走了？” “随她去，和这种小人不值当，再说了，她以为把珠儿抬回去是好事？他们的麻烦不过是刚刚开始。” “小姐，这是何意？” 莫颜勾唇冷笑，“等着瞧吧，庆王府的热闹在后面呢。” 正说着，管家匆忙进来，脸上的神色有点怪，看到莫颜，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管家叹了一声，“二小姐方才派人来说，珠儿走了，她身边没了大丫环，想着……” “让春梅去她身边？” “正是，”管家点头，“不知大小姐的意思是？” “答应她，让她们去咬，”莫颜乐得看热闹。 “是。” 月儿气得鼓腮，“春梅也真是的，居然还想跟着走！太师府哪里对不起她了！” “她也呆不长，这种心不定的奴才，留着也是祸害，不如就先让她去莫玉儿的身边。” 莫颜肚子叫了一声，还真有点饿了。 月儿急忙赔罪，“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吩咐人摆饭。” “去吧。” 莫颜站在廊下，抬手捏住一枝枝条，青绿的叶子生机勃勃，花已经开过，轻轻一扯，花瓣如雨温柔落下。 思绪如这飘落的花瓣，带着淡淡的惆怅。 她想端九离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是不是已经到了太子那边，送到东西，也就该返程了吧？ 若是他在的话，一定会给她变着花样送好吃的。 她松开枝条，垂眸笑了笑。 所谓的心仪某一人，大概就是想和他一起，吃好多好多顿饭，感情轰烈，也终归会转于平淡，浸润在每日每餐的柴米油盐里。 和他一起吃早饭，看日出，一起吃晚饭，看晚霞。 莫颜心想，她想的那个人，就是端九离。 “小姐，饭摆好了，快去吃吧！” 莫颜猛地回神，脸微微烫了烫。 “月儿，下午收拾一下东西，不用太多，带几件日常衣裳，挑几个伶俐的丫环，明日一早，我们去城外庄子上一趟。” “是，奴婢记下了。” 月儿这点最招莫颜喜欢，哪怕不明白为什么，也不会怀疑，只要莫颜说的，一律服从。 午后休息好，莫颜站在窗边，吹着徐徐的风，心里盘算着明天的事。 院门口闪进一个小小的身影，迈着小短腿跑得还挺快，脆生生的叫着：“颜姐姐，颜姐姐！” “小豆丁！”莫颜眉开眼笑，对着他招招手，“你回来了？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橘宝虽然年纪还小，但莫颜觉得这孩子很聪明，也没有拘着他，把他送去了族学中读书。 本来就是想让这小家伙感受一下气氛，闻闻书香，再大些再跟着读，不料这家伙一去就迷上了，听课极为认真，摇头晃脑的跟着背书，有模有样。 先生们也很喜欢他，莫颜也乐意栽培他，给他准备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绣姑为此也是千恩万谢，人家给儿子调养身体，是为救命大恩，而送去读书，这就是育人之恩了。 两恩皆大过天，绣姑虽然是个乡下女子，这几年也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世面，深知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 她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报答莫颜，因此尽管莫颜没说，但她每天早早起床，抢着干活，大家还都挺喜欢她。 莫颜走出屋，橘宝跑到她前面，小手手背在身后，眨巴着大眼睛，“颜姐姐，我今天背书背得好，先生给了我奖励。” “哦？是吗？”莫颜蹲下，眼神平视着他，“橘宝这么厉害？那你得了什么奖励？” 橘宝小脸微红，眼睛闪闪发光，把藏在身后的一个大柑橘拿出来，“颜姐姐，给你吃！” 莫颜心头一热，“给我的？你自己不吃呀？” “橘宝不吃，”橘宝抿了抿小嘴，小鼻子抽了抽，闻着柑橘的清香，“橘宝已经闻过了香气，知道它是什么味儿的。” 莫颜笑笑，揉揉他的头，看着这黄澄澄的橘子，心里又酸又甜。 “颜姐姐，你快吃呀！” 橘宝连声催促，莫颜也不再推辞，接过橘子小心的剥皮，把里面的果肉一瓣瓣掏出来。 橘宝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饱满的橘子肉，腮帮子不自觉的鼓了起来，小嘴紧紧绷着。 莫颜数了数，“那，一共有十二瓣，颜姐姐留下三瓣，剩下的还给小橘宝，因为这是小橘宝读书的奖励，你才是付出辛苦的那个，应得的，对不对？” 橘宝小心的吞了口唾沫，眼神坚定的看着她，“我娘说了，颜姐姐是我们的恩人，不只救了橘宝和娘亲的命，还为橘宝治病，让橘宝读书，这是大恩。橘宝不怕辛苦，要报答颜姐姐。” 莫颜心潮翻涌，眼眶都有些发热，小橘宝和绣姑母子，可以说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可他们用最质朴的心，守着最简单的道理。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被富贵权势迷了眼，见利忘义，恩将仇报，连最基本的仁义道德都不记得了。 “橘宝乖，”莫颜让他坐在小板凳上，“要不然这样，你和我一起吃，我这里还有点心，咱们换换，好不好？” 橘宝歪着头， 嘟着嘴认真考虑了一下，伸出两根短粗的小手指头，“我要两瓣就可以。” “两瓣？为何？” 第113章 辞行 “橘宝尝一尝味道，一瓣就够，另一瓣给娘亲吃。” 橘宝有点不好意思，垂下小脑袋，“娘亲很辛苦，为了橘宝省吃俭用，我想让娘亲甜一甜。” 莫颜心都要化了，抱了抱他小小的身子，“好，没问题，姐姐答应你。” 小橘宝把自己的棉布手帕拿出来，小手捧着，莫颜给他放了两瓣，再想多给，小家伙说什么也不同意了，义正言辞的样儿，让莫颜觉得，理亏的是自己。 小橘宝小心把帕子包好，对着莫颜鞠了个躬，背着书袋跑了，小书袋一下下打在他的小屁股上，啪啪的响。 莫颜好笑又感动，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家伙的病治好，让他健康长大。 小橘宝跑出院子没多远，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身材高大，肌肉和骨头硬得像铁一样。 小橘宝感觉自己的鼻子都要冒酸水了，他一手捂着鼻子，一边抬头仰望。 楚刀低头，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家伙长得白嫩嫩，眉头拧成一团，眼神还有点凶巴巴的，像只要吡牙的小奶狗。 楚刀觉得有趣，故意板着脸看着他，“小家伙，你是谁呀？” 小橘宝觉得面前这个人气势很强，他觉得自己不能输了阵，忍着痛放下捂鼻子的小手，一拍胸口，“我是橘宝！你又是谁？竟然敢闯到后院来，你……无礼！” 楚刀差点笑出声，“我无礼？我好端端的走着，你自己像炮弹一样冲上来，我还无礼了？” 橘宝鼓着腮，伸直手臂以保护的姿势，雄纠纠的道：“我是说，你闯到后院来无礼，没说你撞我的事，这个一会儿再说！你……你身为男儿，不能进后院，你想干什么？休想对我颜姐姐动歪心！” 楚刀：“……” 他嘶了口气，“你小小的人，小小的心思，想得倒挺多。这是谁教你的？” “先生教我大义，我娘教我规矩，”橘宝一脸骄傲自豪，“我可是读书人！” 楚刀这下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了一声，“行吧，读书人，我是大侠，大侠，懂吗？我是来保护你颜姐姐的。” 他一边说，一边拍拍自己腰间的剑。 小橘宝定睛一瞧，眼睛亮了亮。 楚刀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把剑摘下来，“那，要不要摸一摸？这可是真的！一般人我可不给他摸，不过，看在你是读书人的份儿上，可以摸几下。” “真的？”橘宝歪头想了想，“能摸几下？” “嗯……三下吧，怎么样？” 橘宝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伸出小手在剑上仔细地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下。 “我就摸两下，读书人不占你的便宜。” “哈哈，”楚刀笑出了声，“读书人，有志气。” “那当然。” 莫颜听到外面的动静，侧耳听了听，这笑声……是楚刀吗？ 好家伙，活了两世都没听过这位笑起来是什么动静。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疑惑的走到外面，正好听到来自读书人和大侠的谈话。 看到她，橘宝跑过来，“颜姐姐，这位大侠说，是来保护你的，对吗？” “对，他是好人。”莫颜毫不犹豫的点头肯定。 楚刀脸上的笑意微敛，目光闪了闪，好人？ 他可从来没有听到过样的形容。 橘宝回头看看楚刀，一副“看在你是自己人面上就原谅你”的表情。 “小家伙，”楚刀脱口道，“你想不想文武双全？” 橘宝眼睛倏地睁大，紧张得小手手都握着小拳头，“……想。” “那好，等我出门回来，我就教你，如何？” “真的吗？”橘宝又跑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说话算数吗？” 楚刀点点他的小鼻子，“当然算，大侠说话，驷马难追。” 橘宝郑重的点头，“好，我要学。” 说完又觉得表达得不够，补充道：“读书人说话，八马……十马难追！” 楚刀嘴角抽了抽，“行，一言为定！” 看着小家伙跑远，开开心心去找他娘，莫颜笑得肚子都痛了。 “楚大侠说话可当真？不能骗小孩子。” “那当然，”楚刀点头，“莫小姐刚才没听见？本大侠说话，驷马难追。” 莫颜：“……” “对了，你刚才说，要出门？” 楚刀虽然答应留下，但他不是护卫，莫颜也没有拘着他，随他高兴。 “对，”楚刀又是一贯的冷厉表情，“我查到一些线索，和那日追杀那个身患疫症的人有关，想去查查看。” 莫颜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刀没有官身，身手超卓，在江湖上有名望有朋友，他能出手是最好不过。 “你身上的毒清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要多注意，稍后我让月儿给你准备一些解毒药和金创药之类，务必带上。” 楚刀拱了拱手，“多谢，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此去若是有可能，见到太师，莫小姐可有什么话要带吗？” “让他老人家多注意身体，府里的事不用记挂，我一切都好，太后的身子也好多了。” “好，在下记住了。” 莫颜福了福身，转身回院。 她让月儿给楚刀收拾了不少药，各种各样的都有，最底下还放了几张银票。 楚刀垂眸，看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心头五味杂陈，“请转告莫小姐，最少一月，最迟三个月，无论有没有结果，在下必归。” 莫颜听到月儿的回话，微松了口气，和楚刀这样的江湖人相处，不能用半点心计，希望他来日能看在自己一片赤诚的份儿上，对端九离能多多助力。 转眼天色近晚，天边弯月如钩，星子似钻。 庆王府里灯火辉煌，珠儿自从被轿子抬回来，就被安置在一处小院中。 院子虽不大，但对于珠儿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不错。 她欣喜地左看右看，眼珠子都停不下来，她也有自己的院子了！ 钱嬷嬷无声翻了个白眼，连个福身都没有，“你先在这里住下，稍后会有人来教你规矩。” 珠儿惊讶，“怎么……还要学规矩？” 钱嬷嬷比她更惊，“不然呢？我们庆王府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随随便便就能进来，就算是从人伢子那里买最下等的丫头，他们也得挑着拔尖儿的送来。” 珠儿咬咬嘴唇，“嬷嬷这话说的，我也不是来做丫头的，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钱嬷嬷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王爷这会子正忙着，没功夫见你，老奴我忙了这么久，这手都酸了，就不陪你了，自个儿等着吧！” 珠儿还想说什么，但钱嬷嬷已经不理她。 钱嬷嬷一出门就“呸”了一口，什么东西！没见识没眼力，她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连块碎银子都没有捞到，真是抠门！ 不愧是丫头出身！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就瞧上她了。 珠儿放下包袱，里里外外瞧了好几遍，这里可真是好看，院子里还有荷花缸，几条鱼在莲叶下游来游去。 她看看左右无人，挽挽袖子把手伸进去，抓住一条鱼，嘴里喃喃道：“小鱼啊小鱼，以前在太师府，我只有喂鱼的份儿，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我可是你们的主子了！你怕不怕我？嗯？” 她一边说，手上一边用力，眼瞅着那条鱼就要被她捏死。 忽然，她瞧见水面上似乎有个人影，随着水面波动，人影看起来特别狰狞。 第114章 你们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恨！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松开小鱼，回头看身后的人。 端六辰眯着眼睛，脸色沉冷如霜，映着院子里的灯火，不见一丝温度。 “王爷！”珠儿短暂的惊慌之后，满脸都是欣喜，伸手就要拉端六辰的衣袖。 端六辰后退一步，手背到身后，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 珠儿尴尬的收回手，在身上胡乱蹭了蹭手上的水渍，“王爷，您来看奴婢了？奴婢就知道，您心里是有奴婢的！” 她一口一个“奴婢”，就像针扎着端六辰的耳膜。 “闭嘴！” 端六辰凶狠的模样把珠儿吓了一跳。 珠儿缩了缩脖子，怯生生的小声：“王爷……” “你已经到了王府，别再一口一个奴婢，你做贱婢上瘾了吗？还是想告诉所有人，本王收了一个奴婢？嗯？” 珠儿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她经常见莫玉儿摆出这么一副姿态，会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柔弱无比。 然而此时此刻，她东施效颦的样子却让端六辰恶心得要命，看着她缩头缩脑就觉得心烦，暗骂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收起你这副样子！本王有话跟你说。” 珠儿吓得一抖，低头不敢再乱动。 “从明日起，会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人来看你，若是问起你和本王相识的事，你就说与本王早就互有情意，在青源寺也并非第一次，而且，你已经有了身孕，不懂的不要乱说，宁肯闭紧嘴巴不言，也不能说错一个字，明白吗？” 珠儿震惊地抬眼，身孕？！她有了身孕？ 巨大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她，若是真的有了身孕，那她这一辈子算是稳了！ 这可是王爷的长子！而她，是长子的生母，谁都比不上的尊贵！ 老天……她惊喜的都要晕了！ 见她露出这种愚蠢贪婪的表情，端六辰恨怒交加，喝道：“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听本王说话？！” “是，我记住了，”珠儿回神，小声答应。 “你不要多问，本王说什么，你记住便好！你只要知道，这些关乎你的性命，若是错说一句，她们不杀你，本王也要你的命，记住了吗？” 珠儿脸色一白，双手紧紧交握，“……是。” 端六辰手往前一递，“吃了。” 珠儿仔细一看，他的掌心有一枚暗红色的药丸。 “这是……” “本王刚刚说了，无需多问！” 珠儿咬咬嘴唇，低声柔媚道：“王爷，奴……我一向肠胃不好，不能乱吃……” 她话没说完，端六辰一手用力捏住她的下颌骨，另一手把药粗暴的塞了进去。 珠儿被捏得生痛，眼泪差点流出来。 端六辰表情凶狠，眼中迸着狠光，见她吞下抽出帕子用力擦了擦手，“本王不想和你浪费时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平时就做个哑巴，隐形人，听懂了吗？” 珠儿捂着脖子人咳了两声，“……懂了。” 端六辰懒得再和她说，转身要走，珠儿不舍，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王爷，您……不留下陪我吗？我第一天来，好害怕。” 端六辰垂眼看着她的手，目光如冰凌一般冷，珠儿心一抖，手指也缩了回去。 “怕？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事儿吗？当初你和莫玉儿做出如此恶心的事来害本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现在目的达到，你怎么会怕？” 珠儿后退两步，“不，不是……王爷，不是的……” “不是什么？不是你们合谋？不是你想害本王？呵，”端六辰步步紧逼，珠儿步步后退。 她抵在荷花缸上，端六辰犹不解气，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压着她浸入水中，“贱婢！若非是你们，本王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若非是你们，本王何须忍气吞声？！本王恨不得杀了你们，你们永远都不知道，本王有多恨你们！” “呜……” 珠儿被呛得说不出话，透不上气，双手不断的扑腾。 荷叶下面的鱼四散游动，纷纷潜入水底。 端六辰恨恨咬牙，不甘的松了手。 珠儿离开水面，靠着荷花缸滑坐在地，用力的喘气咳嗽，心吓得都要停跳。 刚刚……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端六辰冷哼一声，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珠儿浑身湿乎乎的，还有股子难闻的味儿，她死死咬着嘴唇，无声哭泣。 越哭越觉得难受，越哭越心有不甘，爬起来捞出缸里的鱼，用力的捏死，狠狠摔在地上。 看着一条条鱼无力的拍着尾巴，慢慢死去，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了点儿。 这一夜，看似平静，实则自从珠儿入王府那一刻起，就有许多双眼睛，盯住这个小院。 次日一早，就有几个侧妃身边的丫环婆子过来打听消息，但到了门口，都被钱嬷嬷带人给挡了回去。 钱嬷嬷心里也纳闷，一大早端六辰就把她叫了去，叮嘱要好好照顾珠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让珠儿出院，也不让别人进去。 钱嬷嬷也算是浸在后宅里的老油子了，从皇宫到王府，什么事都见过，可端六辰这心思，她有点摸不透。 说是宠爱珠儿吧，昨天晚上又没在一起过夜，说不宠吧，现在又是这么一番吩咐。 不过……不让出也不让别人进，这不跟坐牢似的？ 钱嬷嬷百思不得其解。 她命几个丫环送了些东西，珠儿一见这些东西，眼睛都在放光。 她拿起一匹缎子，在身上比划了比划，还问丫环好不好看。 丫环垂首，遮住眼底讥讽的笑意，“这是用来做枕头的料子，不是用来做衣裳的。” 珠儿笑容一僵，瞪着丫环，“我偏要做成衣裳，怎么了？不行吗？做枕头太花哨，我不喜欢！” 钱嬷嬷从外面进来，听到这么几句，嘴角撇了撇，“不喜欢就拿下去吧！” 珠儿见到她，气焰收敛了点，“嬷嬷，这几个丫环好没规矩，我想做什么，还得听她们的不成？” 钱嬷嬷手指捻了捻那匹缎子，“的确是粗了点儿，用来做枕头容易划伤脸，再换匹细点的来。” “是。” 钱嬷嬷这才回头看珠儿，“有些东西呀，该做什么就得用来做什么，要是张冠李戴，被别人瞧见了，被嘲笑的就是庆王府了。王爷身份贵重，岂能因为这些破事沾上污点？你说是不是？” 第115章 戏精演大戏 珠儿脸涨得通红，“嬷嬷这话说的，污点不污点的也不是别人说了算，王爷喜欢，就算是泥点子也变得金贵了，王爷要是不喜欢，就算是南珠也得磨成粉扬了，您说是不是？” 钱嬷嬷没有笑意的笑笑，“不愧是太师府出来的丫环，道理都比别人懂得多。不过，规矩和道理可不一样，规矩还是得慢慢学。”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有人急匆匆走来，“嬷嬷，皇后娘娘身边的秋嬷嬷来了，正由王爷带着往这边来。” 钱嬷嬷一听，急忙正色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把珠儿头上的几根素银钗子拔下来扔到一边，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两支金的给她插上。 耳朵上米粒大小的玉石耳饰也给她扯了，动作粗暴得珠儿直皱眉，但当看到钱嬷嬷给她换上的红宝石耳坠子时，又忍不住窃喜。 钱嬷嬷指挥着丫环给珠儿换了套衣裳，因为不是量体裁的，袖子有些长，裙摆也有点长，险些擦着地，但也只有勉强凑合了。 外面脚步声及近，钱嬷嬷悄悄推了珠儿一把，“快走！出去迎接，行礼时仔细些，莫丢了王府的脸！” 珠儿忍着气，心里也有些紧张，快步出门下台阶，刚站稳，端六辰就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位嬷嬷，穿绸裹缎，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脑后插着一套大小不一的玉梳，简约雅致又不失贵气。 珠儿的心砰砰跳，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宫里的嬷嬷，看这通身的气派！ 这是专门来见她的，她珠儿终于出人头地了！ 见她愣神，钱嬷嬷在她身后，悄悄扯了她一下。 珠儿回神，急忙行礼，“奴婢参见王爷，见过嬷嬷。” 端六辰脸色一沉，手微微握起。 秋嬷嬷满脸是笑，款款上前扶起她，“快起来，不必多礼。您现在是主子了，可不能自称是奴婢了，王爷宠爱您，比其它人都金贵着呢！” 珠儿这才意识到，刚才一慌，无意中又自称“奴婢”了。 她慌忙去看端六辰，端六辰的脸都绿了，秋嬷嬷说的话，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老奴这次是替皇后娘娘来的，听说您有了身孕，这可是大喜事，务必得好好保养，娘娘说了，只要平安生下龙胎，为皇家绵延子嗣，就是大功一件。” 她微笑着转头，“孙太医，麻烦您来给把把脉吧！” 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太医，“贵人请伸出手，下官为您把脉。” 珠儿有些茫然，她才和端六辰……不久，这就能把脉把出来吗？ 她看看端六辰，端六辰眸子微缩，她不懂端六辰的意思，心里忐忑不安。 “我……” 秋嬷嬷一笑，“您不必紧张，也不必害羞，女子嘛，都得经过这一遭。对了，您和王爷相识已久，情意深长，可还记得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珠儿心中慌乱，手心都在冒汗。 她张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忽然记起端六辰昨天晚上告诉她，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宁肯闭嘴不言。 她咬咬嘴唇，又把嘴闭上，低下头去。 秋嬷嬷目光微闪，笑意更浓，“瞧瞧，还是害羞，到底是年轻人呢！” 端六辰低笑一声，“是面皮薄了些。嬷嬷就不必问她了， 以免一会儿她不懂规矩再冲撞了，让孙太医把脉吧！” 孙太医应了声“是”，替珠儿把起脉。 珠儿心跳飞快，她再蠢也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被把出喜脉来！ 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要发抖的时候，孙太医收回手，对着端六辰道：“恭喜王爷，贵人的确是喜脉。” 端六辰浅笑，“如此，甚好。” 秋嬷嬷脸上笑容不变，热络地拉着珠儿的手，“这可真是太好了，皇后娘娘也能放心了。” 珠儿僵着脸笑，心头一半狂喜一半忧虑，她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猛地，想起端六辰强逼她吞下的那颗药…… 钱嬷嬷笑着福了福身，“王爷，秋嬷嬷，请进屋说话吧！” “好，”端六辰点头，“秋嬷嬷，请吧。” “王爷客气，老奴遵命。” 秋嬷嬷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命人把皇后的赏赐放下，什么珍贵药材，首饰金银，还有一些上好的料子，摆了不少。 珠儿欢喜的眼前有点发晕，端六辰咬咬牙，用力掐了一把她的手臂，“还不快谢恩？” “奴……多谢皇后娘娘赏赐，感激不尽。” 她这不伦不类的谢恩，气得端六辰闭了闭眼，秋嬷嬷忍俊不禁，“好，好，真好，真是率真又可爱，回去老奴定当好好回禀皇后娘娘。” “多谢嬷嬷。” 端六辰：“……” 秋嬷嬷又寒喧客套了几句，正欲离开，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桂嬷嬷来了。 秋嬷嬷这也不走了，等到桂嬷嬷进来，笑着打招呼，“桂姐姐来了。” “秋妹妹也在这里？真是好巧，我还说呢，怎么的王府门口如此热闹。” 秋嬷嬷上前福了福身，“可不是，皇后娘娘得知要做皇祖母了，高兴得昨晚上都没有睡好，特意让老奴过来瞧瞧。”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桂嬷嬷的手，转头看着孙太医，“孙太医，麻烦你仔细瞧瞧，这些东西可有什么不妥？这些可是皇后娘娘的心意，若是让人不小心动了手脚，那可就不好了。” “是，”孙太医仔细的把她带来的东西一一验过，“这些东西都完好无碍，对孕妇和胎儿也没有半分不利。” 秋嬷嬷闻言松口气，拍拍桂嬷嬷的手，“桂姐姐，我们这做奴婢的，得格外小心，您说是不是？这人心复杂，可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桂嬷嬷心里暗骂，脸上认真赞同，“不错，你说得对，孙太医，麻烦你把我带来的也验验吧！” 桂嬷嬷也带了不少人和东西，贵妃娘娘是端六辰的养母，表面功夫自然得做得更足。 桂嬷嬷对端六辰行礼道：“贵妃娘娘很是看重王爷这第一个孩子，特命老奴带了紫玲来，紫玲会留在王府，照顾贵人，还请王爷放心。” 端六辰心头微缩，他以为贵妃只是在皇帝面前说说 表态，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了人来。 紫玲可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地位仅此次于桂嬷嬷，这样的话…… 端六辰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紫玲上前行礼，“奴婢拜见王爷。” 她穿一身大宫女的服饰，腰侧挂一条紫色风铃造型的珠链，身姿窈窕，姿态端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气派尊贵。 珠儿瞧着她，眼中闪过嫉妒，垂下头无声扭开脸。 “罢了，起身吧，既是母妃叫你来的，那你就留下，好好做事。” “是，奴婢记下了。” 桂嬷嬷拉着珠儿左瞧右瞧，比刚才秋嬷嬷还要亲热，笑得合不拢嘴，问了珠儿几个问题，又看到孙太医，问了问脉象的事，事无俱细，一一都记下。 瞧着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关心，多重视。 一群人各自演着一场其乐融融，无比温情的大戏，端六辰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好不容易把她们都送走，珠儿这边只剩下钱嬷嬷和紫玲。 钱嬷嬷得知珠儿怀了孕，又见皇后和贵妃都十分重视，皇后有几分真心她不去猜，看贵妃这样儿，倒是极为注重这个孩子的，因此，她对珠儿的态度也有了不小的转变。 “姑娘好福气，有了身孕可得好好养着，规矩什么的就容后再学吧！” 她话音刚落，珠儿还没说什么，紫玲在一旁冷声道：“嬷嬷这话可就说岔了，怎么出宫没几年，退步如此多？规矩什么时候都得遵守，宫中的娘娘生皇子王爷的时候，也没见谁废了规矩。” 她扫一眼珠儿，眼神冷淡，“若是不学规矩，难不成等到日后进宫见娘娘的时候，也要似方才那般，丢王爷和娘娘的脸吗？” 第116章 信鸽传信 钱嬷嬷心中不服，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紫玲姑娘真是长大了啊，不似前几年胆小怯懦的样子了，”她倒了杯茶，递给珠儿，“这是在庆王府，这里和宫中还是有些不同的，紫玲姑娘还是先熟悉一下再说吧。” 这可是庆王府，无论什么下人，管她几等的丫环都得听她的！ 紫玲在宫里威风又如何？想在王府翻什么风浪，踩在她头上？ 做梦！ 紫玲并不买帐，她可是带着贵妃娘娘的密令来的，要把珠儿这个贱婢肚子里的那块肉打下来，可不是到这儿来伺候人的。 珠儿也配？ 钱嬷嬷这个老东西，弄不清娘娘的真实意图，还在这儿捧着那个贱婢，真真是可笑！ “这些规矩我早就熟悉了，王府再大，王爷再尊贵，也是孝顺的，对贵妃娘娘也是言听计从，规矩也是和贵妃娘娘学的。怎么？王爷都学得，她反而学不得了？钱嬷嬷，要不要我回去回贵妃娘娘一声，让你重新回去，学学规矩？” “你……”钱嬷嬷陡然变了脸色，“你别仗着贵妃娘娘，就在这里妄自托大，我跟着贵妃娘娘作掌事的时候，你脸都没有在娘娘面前露过呢！” 紫玲手指轻拨着腰间的风玲挂饰，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眼下贵妃娘娘倚重的是我，不是你，你不服就忍着。” 珠儿在一旁瞧着，心里暗暗盘算，这钱嬷嬷虽说现在落了下风，但以后要是留在王府，还是得倚仗着她。 紫玲嘛……看这个狂傲劲儿，还有这身打扮，明明是个下人，却偏偏跟个妖精似的，还指不定存了什么歪心思，而且，她终归是要再回宫里去的。 珠儿心想，若是趁机把钱嬷嬷给收服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她想得真是挺美。 钱嬷嬷气呼呼走了，她就不信，她治不了紫玲这小蹄子，她得琢磨琢磨，让紫玲吃点苦头。 紫玲也不理会她，从带来的东西里抽出一本册子，“啪”一声扔到珠儿面前，“这是需要学的规矩，你先一条条背吧！” 珠儿低头一瞧，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脑袋瞬间就有些发懵。 “我……” “你跟谁你呀我的？自称也是要讲规矩的，岂能随意我我我的？你好好看，这上面都有！” 紫玲转身坐下，自顾倒了杯茶，咂了一口眼角瞄着阿珠，“你不会……不识字吧？” 珠儿的脸色暴红，用力咬咬嘴唇，“我当然识字，我们太师府是书香世家，丫环们也是能识字的，和寻常人家可不一样！” 紫玲无声冷笑，“你们太师府？我怎么听说，太师府都恨不能把你赶出来，早扬言和你断了关系？” 她放下茶杯，“过去的事儿我也不想管，眼下这些规矩才是要紧，你赶紧背，两个时辰我要检查。” 珠儿倏地睁大眼睛，“你……我好歹也是主子，你怎能如此？” 紫玲脸色顿时沉下，“主子？你是谁的主子？我的主子是贵妃娘娘，天下最尊贵的椒房之主！” 珠儿气得往外走，“我不管，我要见王爷！” 紫玲一把抓住她，“你见了王爷又如何？王爷还能为了你去顶撞贵妃娘娘？你这种下贱胚子，看你一眼都脏了贵妃娘娘的眼！” “你！” 紫玲看着她这张姿色平平的脸，心中不服不忿，她是贵妃宫里身份最高最漂亮最聪明的大宫女，论身份比不过那些贵族女，但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高贵，放出宫的话不知道多少人家抢着要。 可她不想，她早在心里贪慕端六辰，以前只觉得是妄想，可谁知道，忽然间听说，一个庶女身边的丫环竟然被抬入王府！ 凭什么？！她不服！ 所以，她在贵妃面前自请来王府，原本贵妃想派个得力的嬷嬷来，但又被紫玲说动，这件事情到底是不光彩，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人是自己人才更保险。 贵妃都没有想到，紫玲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她就是恨珠儿，恨这个贱婢，竟然踩着她的奢望，就这么到了王爷身边！ 眼下周围没人，紫玲连装都懒得装，“你若是敢向王爷告状，我就向贵妃娘娘告状，到时候连累王爷挨训，我看王爷还能宠你几天！” 珠儿紧咬着牙，心里憋屈至极，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煞星。 …… 莫颜去城外庄子时前，特意绕了一圈儿到庆王会附近，远远瞧见宫里的马车和人来了走，眉眼间尽是冷笑。 “小姐，这些都是来看珠儿的吗？”月儿都要气死了，明明这么丢脸的事，怎么皇宫那些人却还如此看重珠儿？ 莫颜手指点点她鼓起的腮，“是来看她的没错，但究竟是福是祸，那就不好说了。” 端六辰辰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他以后又不能有孩子……这事儿始终是个雷区，说不定哪天就要爆。 他自己要作死，莫颜乐见其成。 “走吧，我们出城去！” 莫颜心情极佳，想着又要收回的庄子，还有端六辰在乎的那些药材，都要尽数归到她手里，她就越发高兴。 端六辰现在还不知道这庄子早易主了呢！ 莫颜这次出门也没有带太多的人手，除却月儿之外，还有三个丫环一个嬷嬷，剩下的就是府里的护院十人。 阿酒留在府里，暗中也注意着端六辰的动向，阿十化妆成了一名护院，就在随行人员中。 走了约摸二三十里，忽然听到阿十在车窗外低声道：“小姐，属下有事禀告。” 莫颜掀开车帘，看了看他，“何事？” “小姐，您瞧。”阿十手递进一样东西来。 莫颜一看喜出望外，“好漂亮的鸽子啊！哪来的？” 阿十指了指鸽子腿上的小竹筒，“小姐，您瞧，这里有信，是王爷给您的。” 莫颜眼睛顿时一亮，拆下小筒倒出里的字条，轻轻展开，果然是端九离的字迹。 字条很小，能写的不多，莫颜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字都印在了心里。 真好，他一切平安，爷爷也很好，不日他就可回来了。 莫颜嘴角不住的往上翘，手指抚着小鸽子，“小东西，你以后就归我了。” 阿十递了一个小布袋给她，“里面这是鸟食，它们都很金贵，王爷养得很精细，一般的东西不会乱吃。” 的确，信鸽很少有人能养得起，端九离这些鸽子不但品相好，飞得快，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花费自是不必提，光是这其中的心血就不一般。 莫颜倒了一点鸟食在掌心，小鸽子咕咕叫了几声，小黑眼珠打量她半晌，这才啄了啄。 莫颜很是高兴，端六九在信中说，这小鸽子以后就送她养着，用来传个信儿什么的也方便。 他总是处处为她着想，哪怕身在远方。 莫颜心中又甜又涩，期盼着端九离快点平安归来。 天近傍晚，马车总算来到庄子外，莫颜没下马车，让人上前叫门。 第117章 本小姐教你做人 尚嬷嬷上前叫门，她是以前跟着老夫人的嬷嬷，现在很少管事，已经算是养老，这次听说莫颜要来这个庄子上，特意请命来给她争脸立威。 莫颜很是感动，也没有拂了老人家的好意。 拍了几下门，等了一阵子，才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门开启一条缝，露出半个脑袋，见是一张生脸，狐疑问道：“你找谁？” 尚嬷嬷冷声道：“太师府的大小姐，前来查看庄子，速速开门！” 里面的人一听是太师府的，顿时一凛，又一听是大小姐，刚刚提起的心又缓缓放下，慢吞吞的开了门，“大小姐？怎么会走到此处？二小姐没有一同来吗？” “混帐！主子的事也是你随意能质问打听的？快开门！”尚嬷嬷沉声喝斥。 小厮开门开到一半，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干脆又把门往回关，“那你们等着吧，我进去回陈管事一声！” 他刚一关门，阿十上前，伸手抵住门板，小厮用尽吃奶的劲儿，却没法再推动半分。 “你！好，你们竟如此无理，给我等着！” 他撒脚往里跑，尚嬷嬷回到马车边低声回话，“小姐，这庄子有点不太对劲，要不老奴先进去瞧瞧？” 月儿掀开帘子，莫颜戴着帷幔，从车上下来，抬眼看看半开的门，“不必，一起进去，本小姐倒是要瞧瞧，他们在搞什么鬼。” “是。” 尚嬷嬷走在莫颜的身侧，时刻注意着四周，阿十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锐利。 这里的确不太对，外面过于安静了，这个时候虽然天色虽暗，但也没有晚到寂静无声的时候。 穿过一道月亮门，隐约听到闷哼声，还有……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 阿十眉梢一挑，“有血腥气。” 莫颜也闻到了，“快走。” 几个人加快了脚步，寻着声音找过来，果然看到前面空地上，放着一张长凳，凳上趴着一人，被几个人按着，丝毫动弹不得，还有个人正在朝他身上挥板子。 此人身上已然见了血，穿的是粗布衣裳，看样子，是个佃户。 莫颜一见不由得皱眉，“住手！” 院子里点起了火把，光影绰绰的，他们几个又没有发出声音，院子里的人还真没有发现他们。 此时一出声，行刑的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板子也停下了，扭过头来看。 坐在台阶上椅子上，正拿着小茶壶往嘴里灌茶的人斜着眼睛看来，“你们是什么人呐？竟然敢私闯！” 尚嬷嬷大声道：“这是我们太师府的大小姐，还不快过来回话！” 坐着的人一愣，又仔细打量了莫颜几眼，心里迅速盘算。 太师府来人，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没听到？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来了？ 而且，来的还是大小姐，这是闹的哪一出？ 他们这些人，向来认的是徐姨娘和二小姐，这大小姐虽然在太师府身份尊贵一些，但在这儿，可不管用。 他这么想着，又咂了一口茶，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抻了抻衣角，“原来是大小姐啊，恕小人眼拙，还真是没有见过您。今儿这是怎么了？错过了宿头，来这儿歇歇脚？” 尚嬷嬷正欲说话，莫颜按住她手臂，“陈管事，本小姐的事，一会儿再说，你这是在唱哪一出？这庄子什么时候能私设公堂，动私刑了？” 陈管事眸子一缩，三角眼里寒光闪烁，“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么大的罪名，奴才可担不起！” “你还知道你是个奴才？”莫颜声音陡然一冷，“本小姐还以为，你才是主子呢！” “我……” “既然你知道你是奴才，那别的先不说，就说你这冲撞不敬之罪，你不懂没关系，本小姐可以教你，让你懂。” 她偏头看看阿十，阿十大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陈管事的脖领子，惊得他手里的茶壶都掉了，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你……啊！” “啪！啪！” 阿十正反几个耳光，把他后面的话都抽了回去。 陈管事只觉得这两只手跟铁做的蒲扇差不多，啪啪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之后就是麻木，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废了。 其它的人都惊呆了，在他们看来，陈管事就是天，可现在，却在被人打得无法还手！ 趴在长凳上的那个人也从上面滚下来，不顾身上的伤跪在莫颜不远处，“大小姐，求大小姐救命啊！” 他没说完就往地上叩头，“砰砰”地响。 “你有何事，要本小姐救命？” “小人的妹妹……被这个陈管事的儿子……强行带去了后院，想要逼她做小妾，小人不肯，追过来救人，他们就……” 莫颜一听就有些恼了，这还得了？这个陈管事以为他是谁？真的无法无天了吗！ “来人，”她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名护院齐齐应声，“在！” “随本小姐去后院，搜！” 那汉子在前面带路，身上不断的渗出血，走路一拐一拐，强咬着牙一步也不落下。 后院离得不远，刚一进院子，就看到几个婆子正在树下嗑瓜子扯闲话，眼睛时不时瞄着厢房，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屋子里传出女子尖叫哭喊声，还有东西被撞翻的声音，不绝于耳。 莫颜带人进来，她们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为首的婆子面色不善，“你们是什么人？” 莫颜理都不理她，“撞门！” 汉子跑在最前面，那婆子一见急了，“赵大！你要造反不成？” 莫颜偏头看向她，隔着薄纱，婆子依旧感觉到目光锐利，她怔了下，强自怒声，“你们究竟是何人？竟然强闯！当家的？你在哪儿呢！” 与此同时，两个护院已经把门撞开，他们没往屋里多瞧一眼，低着头退到一旁。 尚嬷嬷立即带着两个丫环进去，一眼瞧见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姑娘，身上的衣裳被扯了个口子，露出锁骨，袖子也扯下半条，不过还好，其它的地方并没有损伤。 尚嬷嬷微松了口气，扯过床上的单子过去给姑娘裹上，“没事了，姑娘，别怕。” 一个年轻男人吐了口唾沫，敞开的怀也不掩，一脸的无赖相，“你们是谁？胆敢坏小爷的好事！你们好大的胆子！” 莫颜在外冷喝一声，“把他拖出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院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就往外拖。 他大声叫喊，话说得难听不堪，“放开我！敢动小爷，看小爷不弄死你们，男的抓去当奴才，女的抓去……” “堵上他的嘴！” 护院二话不说，扯下那小子的靴子，朝着他嘴里狠狠一塞。 “呜……” 那个为首的婆子看到这一幕可不干了。 第118章 恶人当入罪 这婆子就是陈管事的老婆，陈忠的娘，林婆子。 在这庄子上，她简直就是母老虎一般的存在，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 平时对陈忠宠得要命，要什么给什么，没伤过一点油皮儿。 现在一瞧自己儿子被人拖死狗一样拖出来，还被靴子堵上了嘴，“嗷”一声就往上扑，张开大手就要打人。 在女人堆里她的确彪悍，但面对太师府的护院，她就完全不够看了。 护院一躲，把她儿子往前一推，她的大手正扇在陈忠的脸上。 “啪！”这一声脆响，陈忠的脸当即肿了。 林婆子愣了愣，脸上的肉跳了跳，“忠儿，你……” 眼瞅着自己救儿子无望，她怒目盯着莫颜，“好你个小蹄子！你究竟是何人？强闯民宅不说，还上来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报官！” 莫颜冷笑，隔着薄纱都透出冷意来，“报官？好啊，现在就去，你不去本小姐还想请官府来给断一断，你纵容儿子在此强抢民女，欺压佃户，这是哪门子的王法？林婆子，你真以为在这你们一家就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林婆子一愣，隐约觉得不对劲，她不知道对方，对方却知道她。 正在这时，阿十揪着陈管家的脖领子也走了进来。 陈管事的脸肿得跟猪头一般，红肿发亮，好像稍微一碰，皮肤就得破，嘴角流着血，牙也被揍掉了两颗，现在感觉呼吸都像是在用刀子割脸。 林婆子瞪大眼睛，认了好半晌才认出来，扑过来大声叫，“当家的！你……你怎么这样了？谁打的你？” 陈管事根本说不出话，嘴唇都不敢动一下。 苏嬷嬷面无表情，“这是我们太师府的大小姐，都过来见礼吧！” 林婆子呼吸急促，满目恨意，梗着脖子不肯动。 其它的婆子畏惧莫颜，想过来见礼，又见她不动，都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林婆子冷哼一声，“原来是大小姐，难怪如此大的威风！可我们这个庄子，乃是徐姨娘和二小姐的，大小姐，您身份高贵，可这庄子，不是您说了算吧？” 月儿过去搬了把椅子给莫颜，莫颜不慌不忙地坐下。 清冷的月光映着她的眸子，幽深黑亮，她似乎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林婆子，你和陈管事，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顶撞主子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本小姐这么跟你说吧，就是 徐姨娘和莫玉儿，在本小姐面前也得乖乖俯首帖耳，夹着尾巴做人，你算什么？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叫喧？” “你……”林婆子满脸怒气，像一头发疯的狗，随时要扑过来咬莫颜。 莫颜慢慢理了一下裙子，“她不服，那就打到她服。” 阿十干脆的松开陈管事，上前揪住林婆子，“啪啪”地左右开弓，和刚才揍陈管事如出一辙。 耳光声抽得林婆子耳朵嗡嗡响，想惨呼都叫不出口，其它人听着，心尖都在跟着颤，有些腿软的，已经上前来跪下。 不过片刻，都跪到莫颜面前行了礼。 莫颜目光冷冷在她们身上掠过，“这里是田庄，是种地长果子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来作恶的！剖开你们的心看看，个个都是黑的，还不如树上的果子干净！我莫家百年清誉，岂容得下你们这等恶奴？” 她看一眼月儿，月儿拿出一张纸契，莫颜大声道：“陈管事和林婆子，口口声声说，这庄子的主子是莫玉儿和徐姨娘，本小姐做不得主，那你们就睁开眼，好好看看！这张地契写的是谁的名字！” “这庄子，早就归本小姐所有，在官府过了明路，就连你们的卖身契，也都一并交到本小姐的手中，今日别说是打了你们，就算是处置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话掷地有声，众人都提着一口气，心头突突的跳。 庄子竟然易了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他们一点也不知道？ 尤其是陈管事一家，简直是五雷轰顶一般，想着自己刚才的作派，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莫颜看向陈忠，目光鄙夷，“堂堂七尺男儿，不说好好做事，却欺负一个弱女子，还要用强，这样的人，卖给我们莫家，我们都嫌脏！来人！” “小姐！” 莫颜本想说，让人去通知官府，让他们来拿人，把陈忠抓去坐牢，好好吃吃苦头。 但……她又看向那个姑娘，若是如此，姑娘势必得接受询问，只怕…… 她略一犹豫，想着还是不要通知官府，反正陈家人的卖身契也在她手里，就由家法处置了他们。 她还未开口，那姑娘突然跪下，端正的叩了个头，“大小姐，请大小姐为小女作主！小女愿意指证陈忠！” 莫颜微微惊讶，面前的女子有些瘦，但眼神却是坚韧，“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小女姓赵，名唤晓竹。是庄子上的佃户，赵大是我的哥哥。” 莫颜示意月儿扶起她，眼睛看着她道：“晓竹，你可知道，让陈忠入狱容易，但你……” “小女不怕，”晓竹咬了咬嘴唇，“恶人当入罪。” “好一句恶人当入罪！”莫颜不禁赞了一声，“你放心，本小姐一定尽所能护住你。” “谢小姐！” “来人，把陈忠带下去，捆好了，好好看管，明天一早去报官！” 陈忠一听白了脸，嘴里呜咽出声，脸上满是慌乱。 这事儿他也不是头一回干，但被报官还是头一次，这要是进了官府，哪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林婆子也慌了，但她脸上肿着，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小姐……” 她口齿含糊不清，莫颜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干脆拒绝道：“本小姐听不出你说的是什么，若是想求情，还是免了吧！你们夫妇二人，胆大包天，作恶多端，自身都难保！” 莫颜懒得再看这些坏了心肠的人，“把陈家人都关起来，其它的人想想自己的错处，明天一早来报本小姐，另外……” 她转头对赵大道：“赵大，麻烦你，去通知佃户们一声，明日一早，到庄子来集合，有冤的诉冤，有仇的报仇，只要说的是事实，不瞒报不夸大，本小姐都给作主。” 赵大喜出望外，趴地上就叩头，“多谢小姐，多谢小姐，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 看到他的伤口还在渗血，莫颜让月儿拿出药膏给了赵晓竹，让他们兄妹回去自己抹一抹。 兄妹俩又是千恩万谢。 满院子的人都散去，周围陷入一片安静，莫颜的心里并不轻松。 她猜到这庄子上肯定是乌烟瘴气，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月儿给她打了水，正欲洗漱，阿十突然在廊下回话，“小姐，前面有两个人想跑，属下已经把他们拿下，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寻常人。” “哦？”莫颜顿时打起精神，“带到院中来！” 第119章 忠义？不过如此 莫颜让人重新掌了灯，院子里点起火把。 阿十带来的人被五花大绑，他们穿着家丁的衣裳，但身材颀长，皮肤白净，明显就和寻常的家丁不同。 莫颜眯着眼睛打量他们二人半晌，“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那两人梗着脖子，谁也不吭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阿十想要动手打服他们，莫颜摆摆手，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不说？觉得自己忠义，不能出卖主子？” 莫颜双手交叉在身前，十指纤纤如玉，“这样啊，那本小姐就成全了你们这番忠义之心。” 她看一眼阿十，阿十上前俯耳，听她吩咐了几句。 阿十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那两个人目光迅速一撞，不知道阿十干什么去了。 “不急，慢慢等，”莫颜笑眯眯的说。 没过多久，阿十回来了，到莫颜近前，双手一托，“小姐，东西拿来了。” 莫颜就着灯光看了看，几天过去，这药株长得更大了一些，顶端的红叶也更红了。 阿十也觉得这东西怪异，没敢拿得太靠前，但纵然隔着这么远，莫颜依旧闻到那股子味道都更浓郁了。 她眉心微微跳了跳，“让他们吃了。” “是！” 阿十拿着药株到那两个人近前，“小姐赏你们的，吃吧。” 那两人一见这药株，脸色顿时有点难看，嘴巴也紧紧抿着，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看来，你们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呀，别激动，不要抢，慢慢吃。” 莫颜声音清悦，眉眼微弯，那两个人却只觉得后脖子直冒凉气。 阿十一手托着药，一手过来捏其中一人的下颌骨，他的手劲大，刚才这两人早领教过。 眼瞅着药送到嘴边，那人用力挣扎，却根本不是阿十的对手。 莫颜的声音陡然一厉，“吃！不是要做忠义之人吗？这点苦都不能吃？这可是你们自己种出来的！” 另外一个一见这阵仗，腿有些发软，“我……我说！” 莫颜扫了他一眼，“要说就好好说，说真话，若是让本小姐知道你们胡说一个字……” “不敢！我说！” “我们兄弟俩是附近村里的书生，我叫李明，我弟弟叫李亮。因为读过书，所以，就被派到这里来，负责那片药田的种植和采摘，这些药材很金贵，须得小心呵护，那些佃户不懂，怕他们胡种一气，到时候坏了收成，我们平时也不用干什么活，只看着他们，教他们按照方法去做就好。” 莫颜打量着这俩人，的确像读书人，手也干净，不像干过粗活的。 “继续说！是谁让你们负责那些的？” “是一位大管事，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出手阔绰，气度非凡，所以，我们都叫他大管事。” 莫颜一言不发，阿十手上加大了力度，李亮也受不住了，反正哥哥都招了，“我说，我也愿意说！那个大管事应该是京城来的，有一次我无意听到他和别人谈话，说要小心办事，最近药材要送走了。” “别人？什么别人？要把药材送到哪里？” “是个镖师打扮的人，每次送药都是找镖局护送。但究竟是哪个镖局，我们真不知道啊！药材要送去哪，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兄弟也就能管着那些佃户，其它的真不知道啊！” “是啊，小姐，我们也是无辜的！ ” “我们知道的都说了，求小姐放过我们吧！” 两人吓得都快哭了。 莫颜目光清冷，似盛了这一天的星光，“无辜？未必吧？本小姐倒是好奇，你们为何不肯吃这药材？又不是毒药，至于吓成这样？” 两人对视一眼，阿十厉声喝道：“快说！” “我说，我说！这药……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的，就知道它……它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次不知从哪跑来只狗，啃了几棵，那狗就像是发了疯一般，后来就……死了。我吓得半死，又怕大管事的知道，就悄悄把狗埋了，补种了几棵，自那之后，我就知道那东西不能碰！” 莫颜想起那天在小药房里，她独自试药的时候，那种感受记忆犹新。 若是几棵就能让一条狗致死，那这东西的威力可见一斑。 端六辰……种这些东西干什么？ 又要送到哪里去？ 莫颜在心里迅速的盘算，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以端六辰的狡诈，肯定会切断一切线索，到时候想追踪这药的去向可就难了。 而且，他根本没有露面，就凭这两个书生，也不能把他如何。 “你刚才说，那个大管事说药材快送走了，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时候？” 李明想了想，“也就是这两天，我看他给我的那本种药的册子上，就是这么写的，说这药顶端的叶片鲜红似血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册子交出来！” “是，是，就在我袖子里。” 阿十把册子拿出来，月儿用锦帕小心擦了，这才递给莫颜。 莫颜放在一边，目光在李家兄弟二人身上一掠，“你们这是要跑去哪？” “我们……”李明的目光一闪，“听说了陈管事一家的事，怕小姐明天会找到我们头上，就想回家去了。” 莫颜轻轻往椅子上一靠，“我刚才怎么说来着？要是敢胡说一个字……” 话音未落，阿十出手就是一拳，揍在李明的小腹上。 李明顿时痛得弯下腰，脸都涨得通红，张着大嘴连痛呼都叫不出，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李亮吓得脸都白了，双腿打着哆嗦，“我们是想跑，给大管事送信儿，他说让我们平时格外谨慎，那片药田被圈了起来，陈管事他们也管不到我们头上，若是有什么异常，就去离此处十里小院子报信！” 莫颜盯着他们问道：“你们平时可曾去过？” 李亮看了李明一眼，“我去过一次，那次是因为……因为一个佃户偷了几棵药想去卖，我……我也是没办法，他偷东西，我若是不报，就该我背锅了。” “那个佃户最后死了吗？”莫颜声音如同淬了冰，“他是被你冤枉的吧？” 李亮吞了口唾沫，目光躲闪。 莫颜看一眼阿十，阿十立即会意，连揍了李亮几拳，拳拳到肉，痛得他蜷缩到地上。 “那个院子里有多少人？如实说来！” 李亮缓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如蚊的回答：“一共有十来人，他们个个都是好手。”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当初他是瞧上了那个佃户的女儿，结果那老头子却不同意，他一怒之下就诬告，那些人把老头子抓了起来，当时满院子的血…… 莫颜脸色阴沉似水，拿出一瓶药递给阿十，“让他们每人吃一粒。” “是！” 两人脸色灰白，咬紧牙关也无济于事，刚被掐着嗓子吞下药，就听莫颜声音带笑，“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120章 先下手为强 李明李亮咳嗽不止，想把药吐出来，可根本无济于事。 “小姐，求您放了我们吧！我们就是读书人，除了会认几个字，别的也干不了，您饶了我们啊……” “读书人？”莫颜目光寒凉，“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圣贤书让你们读都觉得丢脸！” “实话告诉你们，刚才吃进去的，是毒药，只要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药，那滋味……你们有兴趣可以亲身体会一下。” 两人脸都绿了，忍痛往前跪爬几步，“我们没兴趣，小姐！求求您了，只要您放了我们，我们以后保证不再做坏事！” “以后？那以前的呢？就这么算了？”莫颜声音似冰。 李明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姐，小的有情况禀告，愿意将功折罪！” “嗯？什么情况？至于是不是功，那得本小姐说了算！” “小姐，其实我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 莫颜眸子一缩，心里顿时预感不妙，“那个人是谁？现在何处？” “他是我们的叔叔，叫李朝，他去给院子里的人送吃喝了，许是他回来时听说庄子来人了，以为是奔着药田来的，然后就……去报信了，我们是听了他的话，才想要逃的。” 莫颜心头猛地一沉，那些人只怕不是好对付的，自己带着几个丫环婆子根本不管用，那几个护院对付一般的毛贼还行…… 阿十的脸色微变，但依旧沉稳，“小姐，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属下担心，带来这几个护院怕是顶不住。” 莫颜点头，心里迅速盘算，现在走怕是来不及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庄子上的其它人。 更何况，那些人也未必会放过她。 思来想去，莫颜起身，回房间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装着各种药瓶药包，她拿出两包给阿十，“你带人把这些洒在那块药田边上，再弄一些油，泼在药田里，要快！”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莫颜又拿了小瓶子给他，“这些是解百毒的药，你分给大家吃了，碰那些药株务必小心，另外，留下几株装在小布袋里，我有用。” “是。” 阿十安排人手守住院子，带着两个人一起去药田那边作安排。 尚嬷嬷全程看着，不禁有些惊心，“小姐，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莫颜脸色严肃，嘴唇微抿，“嬷嬷，送信的人已经去了，按时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我们即便现在就走，也走不了多远，这么多女眷……” 尚嬷嬷的心头一凛，脸色也白了白，“小姐说得是，那老奴等需要做些什么？但凭小姐吩咐。” 莫颜回头瞧瞧她和几个丫环，她们的脸都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谁能不怕？谁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莫颜自己的心里都有点慌。 但她脸上保持平静，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别怕，有小姐在，不会让你们伤着半毫。” “尚嬷嬷，你带她们躲去房后边，找地方藏好了别出来，切不可躲在屋里，记住了吗？月儿，你……” “奴婢要跟着小姐！”月儿斩钉截铁。 “我们也要跟着小姐！” 莫颜环视众人，“你们听我的话，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帮了小姐的大忙。” 尚嬷嬷深吸口气，“小姐放心，老奴定把她们安排好。” “好，藏好，不论发生什么，都以保命为上，害怕也不要在屋子里，被人堵住了跑不了。懂吗？” “懂！” 这时候，李氏兄弟俩的毒也开始发作，俩人如同被脱了一层皮，浑身的衣裳都被汗湿透，脸白得跟纸一样。 “小姐……行行好，给解药吧，我们知道错了……” “小姐，给个痛快吧……” “你们放心，”莫颜眉眼微弯，火光里笑容不见一丝温度，“死不了，本小姐还有件差事要让你们办，只要把差事办好，回来就给你们解药。” “我们愿意，愿意！请小姐吩咐！” “听好了，我要你们其中一个人也去院子那边送信，若是在路上遇见了他们，就想办法拖时间，尽量延迟，懂吗？” “……” “小姐！这……小的怕是……” “不去？那就受着吧！” 李明实在受不住，“小姐，李亮去过！在下就是想去，也不知道路啊。” 李亮：“……” “你去不去？”莫颜垂眸审视着他，幽暗的眸子里泛起丝丝凉意。 李亮迅速权衡了一下，再这么下去得难受死，要是去小院，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阿十上前给李亮松了绑，他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双腿都有些打晃。 “站稳了，快点跑，要是晚了再毒发……” 李亮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说，撒腿往外就跑。 莫颜让阿十跟上他，阿十有点犹豫，“小姐……” “快去！我这边不会有事，你盯住他，跟在那些人后面，我们这里面身手最好的就是你，若是他们来了，你就在后面偷袭，能杀一个是一个，明白吗？” 阿十咬牙，把平时用的小弩交给她，“小姐，这个您拿着防身！” 他跟着李亮融入夜色。 莫颜片刻没有停留，现在每一刻都万分珍贵，必须抢在前面，先下手为强！ 这庄子规模并不算很大，但药田也是一眼望不头边，另外两块相对小，种的是治疗疫症的必用药，而最大的一块，在月光里闪着诡异的红光，空气中都夹杂着血腥味儿。 莫颜站在田边，暗暗抽了口气，居然有这么多！ 这种邪门儿的药，一株就能让人心神不宁，狗吃了几株就能发狂致死，这么一大片，这得祸害多少人？ 莫颜按捺住心惊，今天晚上不但要迎敌，还得把这些害人的东西毁了！ 她找出几个纸包，洒在药田边上，按照埋伏的最佳方位，让那几个护院也隐到暗中，等待号令。 她正想带着月儿离开，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来得好快！ 她目光微凛，一推月儿，“快，躲到树边的藤蔓后！” “小姐，我……” “听话！” 莫颜把月儿推进去，自己握着小弩藏在树后，这棵参天大树有三五个人合抱那么粗，挡住她绰绰有余。 她刚藏好，有样东西被扔过了院墙，扑通一声。 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顺风飘过来，紧接着两个人越过院墙，落在庄子内。 莫颜躲在树后，摒住呼吸，握着小弩的手，渗出潮汗。 有一人踢了踢刚刚扔进来的李亮的尸首，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药田不是好好的吗？哪来的什么人？” “先仔细看看再说，这药可金贵得紧，大管事的说了，不能出岔子，谁知道这李家叔侄搞他娘的什么鬼！” “谁说不是，一会儿叔叔说有人冲着药田来了，一会儿侄子又半路拦着不让过来，让老子窝火，看到他叽叽歪歪的样儿我就来气！老子急着过来看呢，我不杀他杀谁？”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药田的方向走，眼看着就要到药田边上，树后的莫颜收紧呼吸，心也提起来。 第121章 实力悬殊 就在这时，院墙外又一阵声响，先后又先后跳进来五个人，“怎么样？找到了没有？什么人胆大包天，敢从咱们弟兄手里抢饭吃？” “不知道，还没瞧见人呢。” “管他谁呢？只要敢来，就叫他有来无回！” 她瞪大眼睛数着，一共七人，看身形都挺壮硕，还都有腰刀，明显都是练家子。 为首的人是个络腮胡子，五大三粗，他看看四周，趁着月光也就能看出十来米远，但也瞧不见什么人影。 “他娘的，哪来的人？走，去后院那边瞅瞅。”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靴子正巧踩在药田边上，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忽然！“噗”一声响！ 一股子红色雾气瞬间升腾，犹如一团团血雾，把他笼罩其中。 他“啊”的一声大叫，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眼睛刺得生疼。 “大哥！”其它人顿时大惊，纷纷拔刀冲过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样？” 络腮胡一手捂着眼睛，痛得根本张不开，“小心防备，一定有人！” 他不断嘶着气，把刀拔出来破口大骂：“哪个乌龟王八蛋？竟敢暗害老子！暗地里下刀子，算他娘什么本事？有种的出来！” “出来！” 其它人也跟着叫，背靠着背警惕的看着四周。 但回答他们的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过了好一阵子，也没有人现身，他们的警惕刚刚要放松，就听一道凌厉冷声穿破空气而来！ 他们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想用刀拨打，可那箭势极猛，射中其中一人的咽喉，仍旧势头不减，连带着尸首砸入药田！ 箭头狠狠扎入泥土里，箭杆在田地里晃动，白色箭羽抖了抖。 他们看得暗暗心惊，这……射箭的人好大的臂力！ 莫颜心头一震，阿十出手了！ 与此同时，有人喊了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 就在那支羽箭周围，随着箭杆颤动，药田里升腾起绿色的萤光，颤颤微微，晃晃悠悠， 由少变多。 月光清冷似银，药株顶端鲜红似血，此刻又萦绕着绿光……这个场景看起来分外诡异。 “这是……鬼火！” 鬼这个字让那几个人心里咯噔一下，一时谁也不敢乱动，手紧紧握着刀柄，无声渗汗。 莫颜暗自冷笑，这些家伙居然也怕鬼？真是好笑！ “呼！” 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砸了过去，他们纷纷躲避，一个瘦子挥刀一砍，“噗”一声，血光四溅。 是李亮的尸首。 “啊！”瘦子叫了一声，李亮的血溅到他脖子里，火烧火燎一般的疼。 他伸手一摸，竟是起了一片红色水泡。 “该死！”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杀这小子的时候明明没事的！ 现在怎么…… 李亮的尸首滚到药田边，忽然间药田边又腾起血雾，那些绿色萤光也迅速变大，由绿转红，紧接着“砰”一声像是炸开，洒在药田里的油瞬间着起，滚滚的火光借着夜风，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他娘的，这是中了什么邪！” 他们握着刀，警惕看着四周，也顾不得药田间的火，“什么人？出来！让老子找到活劈了你们！” 火光映着他们凶狠的脸，络腮胡的眼睛勉强能睁开，只是看什么都红彤彤一片，咬牙忍着大叫，“有没有人？报上名来！有种的出来！” 忽然不远处有人低呼了一声，莫颜也听见了，心头跟着一紧，扭头一看，是一个没来及藏好的护院不知被什么吓了一跳。 一看到他，那几个人顿时如同恶狼，露出凶狠的獠牙，一人提着刀杀气腾腾的奔过去，但还没到跟前，一道刀光直面劈来！ 他反应也是极快，侧身险险避过，但阿十的反应更快，一刀反手一撩，又劈向他的肩膀。 这次他还没站稳，根本无法躲开，一刀正砍上，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手里的刀也落了地，怒目盯着对方，“你——什么人！” 回答他的又是一刀，直接抹过他的喉咙，他眼里的天地调转，死尸倒地。 络腮胡子等人面色微变，好厉害的身手！ 阿十蹭了蹭刀上的血，吹了声呼哨，护院们也都跳出来，过来围攻。 虽说是护院，但平时在太师府这样的一品文官府邸，极少有这样实战的机会。 刚才的事他们都瞧见了，心里都很紧张，但又觉得心潮激荡，虽然握着刀的手有点抖，但谁也没有退缩，几个回合之后，那丝紧张也就荡然无存了。 匪徒们虽然说有的带了伤，但他们大都是行走江湖的人，见惯了厮杀鲜血，没过多久，还是占了上风。 除了阿十依旧勇猛，护院们变成了两人战一个，尽管如此，还是都多少挂了彩。 莫颜也不再藏着，她从树后闪身出来，看准机会，对准其中一人的后颈就是一弩。 弩箭虽然短小，但胜在距离近，速度快，攻势猛，若是在近距离内，很难逃脱。 那人也完全没有防备，听到恶风不善，再想躲已然来不及，他还没回头，就被射了个正着！ 鲜血喷出，他举起的刀也落地，眼看着就要死在刀下护院瞪大了眼睛，苍白着脸，呼吸都停了。 见同伴倒地，距离最近的那个瘦子一怔，霍然转头，一眼瞧见莫颜，眼中飞快闪过诧异，身形展开如同一只凶狠的老鹰，直奔着莫颜扑过来！ 莫颜紧握小弩，心砰砰跳个不停，指尖都有些发僵，强撑着不抖对着瘦子“嗖”又是一弩。 瘦子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眨眼就到了莫颜近前！ 莫颜手里的弩箭还有三支，面对瘦子的一脸戾气，她缓缓后退，离开藤蔓。 躲在里面的月儿泪水飞溅，死命咬住嘴唇。 莫颜不敢和瘦子正面对上，她根本接不住。 她前世只学过几招近身打斗，她把心一横，手指一勾，三支弩箭连发！ 瘦子也没想到她竟一下子都射了出来，左躲右闪，但距离太近，还是被划破了肩膀，他眼中怒色迸发，正欲回头去杀，莫颜拔下头发的簪子奔着他的脖子狠狠扎来！ 她速度飞快，这一下又用尽全力，瘦子正顾着肩膀上的伤，也知道她没弩箭了，哪料到她这么拼！ 寒光至，瘦子用力一拧身子，与此同时刺出一剑！ “哧！”一声响，剑尖刺入莫颜的肩膀！ 莫颜脸色一白，咬着牙速度不减，依旧往前冲，簪子扎进瘦子脖子。 瘦子用力一扭头，莫颜那一下是奔着他脖子上的大经脉去的，身为医者，她最清楚哪里致命。 可到底是力量和身手都不够，还是差了一些。 瘦子痛得咬牙，手上力道和速度却不变，一手抓住莫颜的肩膀，剑也搭在她的脖子上。 “都给我住手！” 阿十转头，看到这一幕，眼角几乎瞪裂，心都要从腔里子跳出来，握着刀的手一抖，刀差点掉到地上。 他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若是……莫颜若有什么闪失，他要如何向王爷交代？他死一千次都弥补不了！ 络腮胡子喘着粗气，再差一点，他就要被阿十给砍死了！ 他面目狰狞，“把他们都给我宰了！那个小娘们留下！” 莫颜心中大急，浑身的血都像凝固住，握紧拳头正欲拼着一死也不能连累这么多人，就在这刹那之间，“砰”一声响，瘦子突然软软的倒了下去。 月儿浑身发抖，手里死死抱着一块大石头，“小……小姐……” 莫颜一把抱住月儿，“杀！” 阿十迅速反应过来，提刀就劈。 哧！ 第122章 惨烈一夜 络腮胡子猩红着一双眼，在他眼里，天地都是红的，忽然转了方向，他看到自己的身体缓缓倒下…… 人头滚到一边，他至此也没闭上眼。 阿十提刀冲到莫颜身边，身上的冷汗还没退去，“小姐，您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在打结。 莫颜浑身是血，有她的也有那个瘦子的，“没事，皮外伤，不碍事，你快去帮别人，尽量减少伤亡！记得留下个活口。” 匪徒还剩下三个人，阿十带着满腔的怒意，杀力大涨。 没多久，二死一伤，伤的那个被阿十捆得结实，又摘了下颌骨。 月儿扶着莫颜，莫颜看着自己的护院，死了两个，重伤一个，剩下的都有轻伤，说是轻伤，也是豁开皮肉见了骨头，得休养好长时间。 她心里很难过，死了的那两个都还年轻，正是大好的时候，却丧命在这里。 “回去好好查一下他们的情况，好好安葬。” “是，”月儿应道，“小姐，奴婢扶您回去吧。” 莫颜看着烧得只剩灰烬的那片药田，重重吐了口气，“我们还不能大意，匪徒一共有十个人，来了七个，应该还有三个人才对。” 护院们脸色微变，虽然说只是三个人，但战斗力绝非他们这些人可比，何况还都带了伤。 阿十上前，垂眸小声道：“小姐，方才……属下跟着李亮出去的时候，私下联系暗卫，最多一个时辰就到了。” 莫颜微松了口气，“这样最好，大家尽快上药，找安全的地方藏身，再撑一撑！” 莫颜也没有休息，找了个地方上药，月儿看着她血肉模样的肩膀，眼泪哗哗的流下来，手指都抖得厉害。 “别哭，没事，这伤看着吓人，实际上没什么，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月儿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泪，咬着嘴唇给莫颜上药包扎，看到莫颜白了脸，她恨不能以身相待。 “小姐……奴婢真是没用，没用！” 她紧紧握住莫颜的手，浑身都绷不住微微发抖，“小姐，您快去躲起来，别再出来了，奴婢……奴婢换上您的衣裳！奴婢死不足惜，您得好好活着啊小姐！” 莫颜心头疼得发涩，这个傻丫头，平时胆子小，但一到紧要的关头又不要命的护着她。 莫颜为她抹抹泪，“好月儿，我们都得活着，小姐还要带你过好日子，不能随意就死了，快别哭了。” 此时已是寅时，用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 但愿，今夜的惨烈到此为止。 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数道凌厉的声响割破空气而来！ 紧接着有人一声惨呼。 莫颜豁然站起，就见从院墙外越进三个人来，他们手持强弓，十数支箭扎进地面，其中一支射中了一个护院的大腿。 阿十已经跳过去和其中两人斗在一起，剩下的几个护院强撑着围攻一个。 莫颜想过去帮忙，她力气虽然不及那些护院，但若论招术她也能出一份力。 “小姐！”月儿拉住她，苍白如纸，浑身都僵了。 她捡起一把钢刀，用力握着，义无反顾挡在莫颜身前，“要死也得让奴婢死在您前面！” 莫颜用力握握她的手，大步冲了上去。 阿十回头瞧见她，眸子一缩，连打连向她这边来。 莫颜和他靠在一起，两人彼此照应又不至于单独被俘，是目前最好的方式。 为首的人右眼上方有道伤疤，吐了一口吐沫道：“哼，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竟让我们这么多人折在这里，闹了半天，只是这么几个草包，还有两个娘们儿！” 另一人手指弹了弹手中剑，软软的剑身冷光闪烁，像一条乱舞的银蛇，“谁说不是呢？啧，这要传出去，我们的脸都不用要了。” “还有什么说的？杀吧？！早杀早完事儿，这药田被烧了，总得拿几个人头回去交差吧？” “杀！” 对方猛然发动攻击，速度、力道，全部都齐齐大涨，完全不是莫颜所能招架！ 她的脑子有些发空，手脚完全不受脑子控制，动作几乎都出于本能，两个险险擦着剑尖而过。 阿十忽然趁机冲她说了句什么，她找机会摸出一个纸包顺风一抖。 白色粉末落到刀疤脸的眼睛里，他痛呼一声，一手去捂眼，阿十趁机一刀！ 剩下的两人一怔，眼中凶光大涨，不约而同的都冲着莫颜杀来！ 阿十现在已经如同血人，他一边护住莫颜，一边大喊，“退！” 话音落，剑已经到了，阿十伸手臂一挡，剑穿过他的手臂，热血飞溅到莫颜脸上。 月儿大叫一声，捧着刀过来挡在莫颜身前。 匪徒一脚把她踢翻，举刀就跺。 莫颜眼睛霍然睁大，眼底几乎迸出血来，“月儿！”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唰！”一支羽箭呼啸射来！ 正欲刺杀月儿的人侧身避开，扭头望去。 从院墙外来了三个黑衣人，他们一言不发，身形敏捷凌厉，手里拿的是和阿十一样的刀，个个身后背着硬弓，目光平静无波，但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身子仿佛被冰水浇了个遍，寒意直入骨髓。 “什么人？”匪徒三人退到一处，顿时意识到黑衣人绝非等闲。 黑衣人依旧不说话，手中刀光一闪，已经飞身冲着他们杀过来。 三个匪徒大吃一惊，单看对方这攻势，他们就意识到要糟！ 再想转身跑已然来不及，三个黑衣人如同猛虎蛟龙，转眼就要了他们的命。 莫颜用力一闭眼，心头的那口气一松，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尚嬷嬷她们也都安然无恙，看到莫颜的伤，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儿掉眼泪。 天光渐亮，莫颜也没有时间休息，三个暗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莫颜没问阿十，只问他伤势如何。 阿十无所谓的笑笑，“无妨，一点皮肉伤。” “小姐，属下去了一趟那个小院，李朝也被杀了，尸首被扔到小院的枯井，还有李明，现在还在咱们后院，您看该如何处置？” “报官，”莫颜斩钉截铁，“李明不配为读书人，把他和陈家人一起送去这里的官府，记得拿上太师府的凭信，给他们四个人脸上刺字！” “是。” 在脸上刺字，陈家人就算侥幸服刑以后还能出来，再当奴才也找不到好人家了，而李明，也彻底没法再考什么功名，就连给找份体面的事做都不能了。 这些人，一点都不冤枉。 阿十把一样东西拿出来递给她，“这是属下在那个小院子里找到的，您请过目。” 莫颜接过，是一个半旧的钱袋子，里面还有一块圆形牌子，漆黑发亮，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的花纹雕刻繁琐，她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姐，恕属下直言，那些人可不像是镖师，”阿十手臂上还扎着绷带，“镖师做的也是生意，护送东西平安送达即可，即便有人抢劫，大多也不会做得太绝，因为镖师行走江湖，人脉极广，犹其是大镖局，多数是官、匪两路通吃，所以……” 莫颜手指摩挲着那块牌子，凉凉开口，“所以，镖师大多不会取人性命，而昨天晚上那几个匪徒，却是通身的杀气，招招要致人死地。” 阿十躬身，“是，小姐所言极是。” 第123章 入京！告状！ 莫颜眼中恨意昭昭，这些人明显就是穷凶极恶之徒，李家兄弟之前说什么是镖师，估计他们也是根本不知情，自己胡乱猜的。 “把那个活口带上来，本小姐亲自审审他。” “是。” 莫颜又看了那块圆牌一会儿，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钱袋子用的料子也是又薄又软，不像是京城中的人会用的东西。 她正瞧着，尚嬷嬷端茶进来，“小姐，喝口热茶吧，歇一歇。” “好，”莫颜把东西放在一边，接过茶。 尚嬷嬷“咦”了一声，“这钱袋子……” “怎么？您认识？”莫颜急忙问道。 “这钱袋子样式普通，没什么特别，主要是这料子，”尚嬷嬷一笑，“小姐，老奴斗胆，别说咱们这种人家，就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用这种，这是用最次的一种丝织夹杂上其它的棉线，做成薄绸，这种料子还不如棉布。咱们大武朝富庶，尤其丝绸更是上佳，所以，这种只能是边关小城做出来，卖到周边他国去的。” 莫颜的眉心一跳，“周边他国……” “是啊，老奴之前跟着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喜爱一个江南绸缎商的丝绸丝线，每年都让老奴去定几匹，这些老奴也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他们有自己的商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莫颜又拿起那块圆牌，“嬷嬷，您瞧瞧，这个东西您见过吗？” 尚嬷嬷接过对着光线仔细瞧了瞧，“这上面的图案好生怪异，老奴不曾见过。” 阿十从外面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小姐，那个人……死了。” 莫颜嘴角浮笑，眼中却冷光四射，“怎么死的？” 阿十一脸懊恼，“那家伙捆着，下颌骨也摘了，不料想他一阵猛跑，撞柱死了。” “这是存了必死的心，”莫颜把那两样东西收好，一下子站起来，周身都是腾腾的怒意，“把那些尸首都拉上，入京，告状！” 阿十正要下去准备，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赵大带着佃户们来了。 莫颜想起，她本来想好好处理一下庄子上的事，谁知道昨天晚上到的，今天一早就要走。 尚嬷嬷上前道：“小姐，老奴有一个不情之请。” “嬷嬷请说。” “老夫人去世也这么久了，承蒙老太师和大小姐不嫌弃，让老奴在府上养老，可老奴不想就这么无所事事，也想替小姐出点力，如今老奴瞧着这庄子不错，比京城也敞亮，离得也不远，不知小姐能否让老奴留下？” 莫颜有点意外，说实话，尚嬷嬷是合适的人选，绝对忠心，又有能力，以前跟着老夫人就管着整个太师府的后宅，账目银钱都管得很好。 只是……莫颜拉住尚嬷嬷的手，“这个庄子我才接手，琐碎的事情会特别多，您年纪……” “小姐放心，老奴绝不会拖新管事的后腿，”尚嬷嬷眼神坚定，语气赤诚。 莫颜轻笑，“您要是留下，哪还用得着什么新管事？您就受累，做这个管事吧，省得我再去找别人，头疼得紧。” “老奴……” “嬷嬷，我自然是信得过您的，唯一担心的就是怕您太辛苦，累着自己个儿，那祖母可得在梦里骂我。” 尚嬷嬷眼眶微红，福身行礼，“老奴定当好好替小姐守着庄子，不叫别人占了分半便宜去！” “好，快起来，这边的事情交给您，您全权做主便是，等京城的事了了，我再来。” “是，老奴遵命！” 命令传下去，各方都动起来。 莫颜掀车帘看着前面的阿十，再瞧瞧受伤的护院们，心里一阵窝火。 即便是不能证明这些人和那些药与端六辰有关，也要把他气个半死，让他有苦说不出！ 看着他气得跳却吐血，却没半点办法可施，方能解一点恨！ 此时正在周贵妃殿外等着的端六辰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刻钟了。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 他身上的伤好了些，总算不那么疼了，否则还真受不住。 周贵妃在这是在给他警告，他心里很清楚，一切，都是因为珠儿那个贱婢！ 可他没法子，没得选，还没处说。 他咬了咬牙，强看按捺下心里浓烈的不甘。 终于，桂嬷嬷从里面出来了，对着他福了福身道：“王爷久等了，娘娘身子不适，喝了药才好些了，这会子请您进去。” 端六辰脸上露出关切，“母妃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桂嬷嬷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叹了口气，“这两日娘娘思虑过重，肝气郁结，食欲也受到了影响，夜里也睡不安稳，这身子自然就受不了了。” 端六辰：“……” 桂嬷嬷这话说得含沙射影，就差点明说是因他而起了。 桂嬷嬷到了殿门口停住，“王爷请进去吧，老奴去给娘娘端安神汤。” “好。”端六辰在殿门口大声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他一连说了三次，里面才传来周贵妃的咳嗽声，“进来吧。” 看到他，周贵妃脸上扯出疲倦的笑，“辰儿来了，等着急了吧？本来不想这副样子见你的，又怕你多想。你的伤可好些了？” 端六辰满脸愧疚，“母妃，是儿臣让母妃操心了！别说这点小伤，儿臣就是死，也难辞其咎！” “胡说什么？你是母妃的孩子，母亲为孩子操心忧心，这不是应该的吗？快坐！别站着了。” 端六辰又行了个礼才坐下，“母妃感觉如何？瞧着气色如此不好，可找太医瞧过了？” “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周贵妃手抚着额头，“你可去见过皇上了？” “还没有，儿臣先来拜见母妃，有一事想和母妃商议一下。” “哦？什么事？” “儿臣之前听钦天监说过，今年恐多灾不利，儿臣没有什么能为父皇母妃分忧的，就力所能及的在城外的一座庄子里种了些草药，主要是用来治疗疫症的，本来儿臣想着过几日这药成熟了再说，但今天听去给臣换药的太医说，父皇收到太子的奏折，说是疫症用的药材吃紧，所以，儿臣想，请母妃和父皇提一下，儿臣愿意献出庄子上的药，以解燃眉之急。” 他垂下眸子，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落寞，“之前儿臣做错事，让父皇生气，连累了母妃，所以，儿臣想借着此事，也让父皇高兴一下，不知母妃意下如何？” 周贵妃心头大喜，因为那个贱婢的事，她真的是气得睡不着觉，听着太子在外面立功，又实在恨得咬牙，如今端六辰总算是又争气了，没有一路蠢下去。 只要献出药材，到时候再找人推波助澜一番，端六辰这个贤德仁爱的名声就算立住了，太子去了又怎么样？药材又不是他的！ 这样的功劳未必就会输给太子。 “好，辰儿做得好，”她亲热的拍拍端六辰的手，“你也别总说什么连累，你我母子一心，哪用得着说这些？” “儿臣谢母妃。” “走，你与本宫一同去见皇上！” 第124章 “母慈子孝” 皇帝正在书房看折子，太子的折子昨天到了，说是一路查下去，其它的地方果然也有少数疫症发生，幸亏去的早，查得及时，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不过，这一路下来，得用不少的药材，有的可以在当地药店采购，有几味平时用得少的，药店也没什么存货。 事关重大，所以，太子上折请求看太医院有没有这几味药，运送一趟。 太医院的院判垂首站立，“ 皇上，别的药倒是没有问题，都是常用的药，唯独葛苓和芒椒，这两种平时用得少，所以量也少，恐难达到太子殿下所要的数量。” 皇帝沉着脸，“太子急需的也是这两味药！莫非我堂堂武朝，还找不到两味药材吗？真是岂有此理！” “皇上恕罪，臣……只是这两味药平时用得就少，而且产地多在边垂湿热地带，那边才用得多，不如……” “不如什么？”皇帝打断他的话，目光微凛，“不如派人过去买，之后再送去给太子？！那你不如干脆说太医院什么都管不了，让太子自生自灭好了！” 院判冷汗淋漓，头垂得更低，“微臣不敢……” “不敢，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依朕看，就是把你们养刁了，养懒了，就知道盯着宫内的那点事儿，别的事一概不管！” 院判心里暗暗叫苦，本来就是啊，太医也不能随意给别人看病，就连给一些官员看，也得有恩旨才行啊…… 算了算了，皇帝一生气，谁也惹不起。 正在煎熬，外面太监来报，“皇上，贵妃娘娘和庆王殿下求见。” 皇上正在气头上，一听到庆王，就想起那天在这里发生的乌糟事儿，就感觉烦躁，“不见！” 他顿了一下，“跟贵妃说，回头朕再去瞧她。” 门口的太监没走，皇帝眉梢一挑，“怎么？连你也敢气朕了？” 太监心尖一突，“奴才万死也不敢，贵妃娘娘说，有法子能为皇上分忧。” “哦？”皇帝心头微喜，“让他们进来！” 周贵妃带着端六辰进书房，她穿着素雅，头上也只用了几支白玉发钗，脸上薄施粉黛，眉眼不见平日媚气，倒多了几分倦色，瞧着楚楚可怜。 皇帝一见就心生怜悯，“爱妃这是怎么了？” 周贵妃浅浅一笑，“皇上，臣妾无碍，皇上万安。” 她说着福下身去，皇帝叹道：“快起来，瞧着气色不好。” “不妨事，今早太医已经瞧过了，只需吃上几副药就好，”周贵妃说着，轻抚了下耳边的碎发，姿态越发显得柔弱。 “臣妾的身子是小事，皇上，臣妾听说，要控制疫症须得药材充足，太子在外奔波，但总归是没有三头六臂，要是累坏了可怎么得了？毕竟一国储君，百官们也都心急如焚，生怕他有个闪失，动摇国本。” 周贵妃看一眼端六辰，“辰儿别的本事没有，这孩子就是有孝心，去年中元节时，钦天监就提过今年会事情多一些，这孩子就记在了心里，在城外庄子上种了些草药，想着若是万一今年真的有什么事，就拿出来救急，若是太平安年，就把药材卖了孝敬您和臣妾……” 周贵妃用帕子压了压眼睛，“这孩子嘴多严，臣妾也是刚刚得知，就是不知道他种的草药，太子殿下那边用不用得上？若是能用上，也算我们母子一点心意吧。” 皇帝目光转向端六辰，端六辰上前施礼，“父皇，儿臣做错了事，不敢乞求父皇原谅，只想为父皇和太子哥哥分忧，还望父皇给儿臣这个机会。” 他说着，把一张纸拿出来，“这是儿臣所种的药材，请父皇过目，再过两日就是成熟期，儿臣准备派人过去采摘。” 皇帝接过，低头一看，这是一张药单，罗列了几种药名，别的他不在意，其中两味吸引了他的目光。 葛苓、芒椒。 正是太医院量少的那两种。 他眼中闪过喜色，点点头，“辰儿，你做得很好，这件事情给你记一功。” “儿臣不敢居功，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儿臣不能像太子哥哥那般在外为父皇分忧，让百姓称颂，但儿臣愿意尽一切所能，只要父皇用得上，只管拿去。” 皇帝手指轻轻捻着那张纸，表情平静，不辩喜怒，“好，你有此心，朕心甚慰。” “来人，宣旨。庆王仁孝，明允笃诚，今为朕分忧，赐玉如意一柄，金五百两，绸缎十匹。” 周贵妃瞳孔一缩，心头猛跳几下，双手在袖子里紧紧交握。 端六辰笑意收在眼底，脸上绷紧，直直跪下去，“儿臣，谢父皇厚赏！” 他叩了个头，又大声道：“父皇，儿臣愿意用这些赏赐换成药材，一并送到太子殿下面前，解太子之忧！” 皇上温然一笑，“你的心意，朕明白，只是这些东西也不全是赏你的，这样吧，玉如意留下，给……安胎用。” 端六辰喉咙微哽，“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皇帝笑着看向周贵妃，对她招招手，周贵妃轻步走过去，“皇上。” 皇帝捏捏她的指尖，“手这样凉，身子不好，要多穿一些才是。今儿中午吃什么？” 周贵妃抬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欢喜，丝毫不加掩饰的看着皇帝，像期盼情郎归家的少女。 “皇上想吃什么，臣妾中午就吃什么。” 皇帝大笑，“好，那你等着朕，朕过去吃。” “是。” “辰儿，你也留下，一起吃吧，吩咐下去，准备一道药膳，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要好好补一补。” 端六辰垂首，“是，儿臣多谢父皇。” 周贵妃带着端六辰退出书房，她看看远处的天，感觉天也蓝了，神清气爽，什么病痛都没有了。 “母妃，方才儿臣没能留下一点东西给母妃，是儿臣的疏忽。”端六辰请罪道，“过几日，儿子再挑些好的东西给母妃送来。” 周贵妃很满意他的识趣，笑吟吟的瞧着他，“本宫不在意那些东西，比起那些，更在意的是皇上的那道旨意，仁孝，明允笃诚，这样的评价可不低呀！” 尤其是在端六辰干了那件混帐事没多久之后，皇帝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可实在太难得了。 只要能把那件事抹下去，再把那个贱婢肚子里的肉打掉，时间久了，自然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端六辰，就还是尊贵的皇子。 端六辰何尝不知这几个字的分量，“是母妃为儿臣谋划得好。” 周贵妃笑容温婉，“也是你自己争气才行，有了这个仁孝名声在身，百官都得高看你一眼。若是……” 她略一思索，“你若能亲自押送药材去送给太子，那岂不是更好？你的功劳，可比只献出药去要大得多了。只是，你身上有伤还未好，让你去也是难为你了。” 端六辰心中冷笑，知道难为你还说？还不是就想让我去？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好时机。 “是，儿臣听从母妃吩咐，等药材收好，儿臣会向父皇请命。” 周贵妃拍拍他的手，“你最懂事，身子骨也要自己注意，莫要累着了。” “是。” 书房里皇帝让院判下去准备，他看着那张纸目光幽深。 “李德。” 太监大总管李公公上前，“皇上，奴才在。” “你说，百官现在是不是真的如贵妃所说，都心系太子，为他的安危心急如焚？” 李公公眉心狠狠一跳。 第125章 击鼓告状 这种问题，李公公是不敢回答的。 可又不能不答。 他弯腰垂头，“皇上，太子殿下是您选定的储君，百官忠于皇上，忠于大武，自然也会关心太子殿下，以求我大武朝万年大统，四海归心。” 皇帝偏头看他，“哈哈”一笑，“行了，就你会说话！去准备吧，玉如意的成色要挑好一些，对了，朕记得年初的时候有两枚贡品东珠，拿去赏给贵妃吧！” “是，老奴遵旨。” 周贵妃前脚带着端六辰回了宫，后脚赏赐就到了。 她喜出望外，双手接过东珠，“臣妾多谢皇上赏赐，李公公，辛苦了。” 李公公轻甩拂尘，脸上的笑万年不变，“娘娘客气了，老奴应该做的。” “公公，”桂嬷嬷上前，捧着个钱袋子。 “老奴为皇上做事，唯尽心而已，不敢求赏，”他公公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老奴告退。” 周贵妃看着他的背影，“皇上身边的人呐，都是人精，可不是什么都能收买的，以后他再来，不必再做这样的事了。” “是，”桂嬷嬷拿着钱袋子又退下去。 “母妃，这两枚东珠成色极佳，儿臣瞧着，比皇后之前戴的那支九凤冠上还要出色。” 端六辰眉眼微弯，他最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让周贵妃开心。 周贵妃红唇翘起，拿着珠子在耳边比了比，“做在冠上的还得用宝石才好看，东珠还是做成耳环方显贵气。” “母妃说得极是，儿臣听说，京宝楼来了一位珠宝大师，鎏金、锻造、镶嵌，工艺无一不精，手艺一流，不如儿臣拿珠子去京宝楼，给母妃打造出一对独一无二的耳环？” “也好，”周贵妃把珠子给了桂嬷嬷装好，“内务府那些手艺，看都看腻了，听说京宝楼的手艺在京城中也是一绝，你拿去给他们做，本宫瞧瞧水平，若是真做得好，等周府摆寿宴时，本宫在那也打一套头面做礼物。” 周家老夫人，也就是周贵妃的生母，就快要过寿辰了。 端六辰双手接过，“是，儿臣定叫他们好好做。” “嗯，不过，还是谨慎着些，别露出去是本宫的东西，以免让皇后知道，又生事端。” “是，儿臣明白。” 贵妃想起皇后那作派，就暗暗鄙视，明明是中宫之主，总是非得提倡什么勤俭，她若是只俭着自己也就罢了，偏偏还总拿话敲打别人。 让她好好一个贵妃，身上有点贵气就得挨她两句讽刺，这要是让她知道去京宝楼做首饰，那还不得编着法的敲打她？ 她是不怕，但听那些大道理，在耳朵边嗡嗡嗡，就觉得烦得慌。 临近中午，皇帝来了，饭菜摆了一桌子，周贵妃娇俏，端六辰也乖顺，再加上药材的事情解决，他觉得这几日的阴郁之气总算一扫而空了。 贵妃这边喜气洋洋，皇后那里却是一片死寂。 她看着一桌子菜，眸色慢慢沉下去，“撤了吧。” 秋嬷嬷低声劝，“娘娘，您还没吃呢。” “撤吧，”皇后起身，“本宫乏了。” 秋嬷嬷给小宫女们递了个眼色，扶着她往里走。 “娘娘别生气，许是皇上忘记了，让周贵妃钻了空子而已，听说皇上昨天看了太子殿下的折子，很是忧心，可见，是十分重视殿下的。” 皇后坐在塌上，手抚着额头，“太子那边本宫倒是不担心，他一向心思缜密，本宫只是觉得，皇上在这个时候去周贵妃那里，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奴婢这几日一直让人注意着，自从庆王做出那件混帐事之后，皇上可没去过周贵妃那里，可见是气恼着呢！周贵妃本事再大，也挡不住那贱婢肚子里有货呀。” 皇后微勾唇，“这是庆王自己作死，能怪得了谁？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还没有娶正妻，非得弄出个庶长子来，简直莫名其妙。太子来信还说让本宫好好查一查此事，总觉得庆王不是这么昏头的人。” “是，太子殿下睿智，说得总是有理的。” 正说着，孙太医来了。 说是来请平安脉，一进门就压低声音道：“回皇后，方才得到的消息，院判大人要准备药材送去给太子殿下，其中差了两味必用的药，由庆王补上了，皇上给了赏赐，还说他……仁孝，明允笃诚。” 皇后的脸色登时变了，狭长的凤眸眯起，“什么？！他哪来的药材？凭什么补？” “据说是，去年就听钦天监说，今年流年不利，就……准备上了，在城外庆子上种的草药。” 皇后强忍怒意，摆摆手让孙太医退了出去。 她忍无可忍，抬手打翻茶盏，“恰巧缺了，恰好他就准备上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仁孝？真的仁孝会做出那等混帐事来？” 秋嬷嬷不敢答话，小心把碎瓷片收拾了。 “去，派人打听，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何周贵妃身边的眼线一个也没回来报？都是干什么吃的！” “是，奴婢这就去打听。” 皇后努力平复心绪，不行，自己儿子在外面奔波辛苦才得到的功劳，端六辰想着献点药材就分走？ 天下没有那样的好事！ 天下的确没有这样的好事，莫颜的马车停在京兆府门外，月儿人扶着她，“小姐，奴婢去。” “不用，我亲自去。” 她迈步走上台阶，举起鼓锤，用力敲击。 京兆府府尹孟大人正在查看卷宗，不知为何，今天早上一起来就觉得眼皮子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刚端起茶杯来想喝一口，忽然听到衙门外鼓响，他心头顿时一沉，“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他摸了摸眼皮，这不，事儿这就来了。 没多久，衙役又跑进来，“大人，外面来了位小姐，说是有冤情，请大人做主。” 孟大人纳闷，一个闺阁小姐，居然跑来敲鼓告状？ “把人带上来！” 他正正官帽，也没打算升堂，心想着大概就是在家里受了委屈什么的，开导几句也就完事了。 他喝着茶，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瞧，茶差点喷出来。 这不是……太师府的莫大小姐吗？ 之前有份田庄地契还是他抱着大印去人家府上给人家办的。 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莫颜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道：“小女莫颜，见过大人。” 孟大人正色道：“莫小姐，这是怎么了？因为击鼓？太师不会京中，莫非有人什么欺负你不成？” “不只是欺负，小女实在有天大的冤情，求大人作主！” 莫颜说着就要跪，孟大人手虚扶了她一把，“莫小姐不必多礼，有事慢慢说，若是有冤枉，本官自当为你伸冤。” “多谢大人，”莫颜眼睛微红，“大人，您可还记得，小女在城外有一处田庄？” “本官记得。” “小女的冤情，要从这田庄说起。” 第126章 他也配？！ 孟大人还真没想到，自己和太师府这缘分，竟然和这块田庄分不开了。 他清清嗓子，命人给莫颜上了茶，“莫小姐不急，慢慢说，田庄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莫颜福身一礼，“大人，请您允准，让小女的家仆进来。” “？？？”孟大人一头雾水，“好，让他们进来！” 其实他不知道，这和家仆有什么关系。 等到那几位护院一现身，孟大不由得瞪大了眼，这些……是太师府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挂了彩，包扎着伤口，有的地方还渗出血丝，可见伤不轻。 “这是……” “大人，除了他们之外，外面还有，只是重伤不能行礼，在马车上。” 孟大人目光渐渐凝起来，意识到事情严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都受了伤？” “大人，小女昨日想着去田庄上查看，不料想，当天晚上竟然有人夜入田庄，不但烧毁了不少东西，还伤了这么多人，若非是他们拼死保护，小女只怕也再难有命见到大人了！” 孟大人惊得站了起来，“有这等事？！” “正是，”莫颜没说自己也亲自参加了打斗，回头看看阿十。 阿十上前，“回大人，小的是雍王殿下派去保护莫小姐去田庄的，那些人身手极佳，若非小的拼死，再加上这些护院也豁出命，还死了两人，只怕……” 孟大人之前心中就有疑虑，现在一听有雍王府的人帮忙，便又觉得合理。 “那些人可有什么特征？本官即刻就命画师画像，一定将他们捉拿！” 莫颜垂眸，“大人，有几名匪徒被我们当场斩杀，小女已经把尸首带来了，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孟大人差点被呛得咳嗽，尸首……带来了？ “现在何处？” “就在外面。” 孟大人连忙召集衙役把尸首都抬上来，一一摆放。 京兆府门前聚了不少人，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种场景可不多见啊！ 看着一并排开的九具尸首，孟大人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这些是江洋大盗？跑去莫颜的田庄上放火抢东西？ 还是……自己作死去了？ “大人，”莫颜道，“他们一共十人，还跑了一个，这些人穷凶极恶，招招致命，若非雍王殿下有先见之明，暗中派人保护，只怕小女也得命丧当场，大人，求您一定要查明这些人的来历，抓住漏网之鱼，为小女作主！” 她说着要跪，孟大人急忙扶住她，“莫小姐不必多礼，抓捕凶手本就是本官应尽之责。” 莫颜微微泪目，“多谢大人。” 她一指那个络腮胡子，“此人应该是他们的头领，大人或是想吸引那个漏网之鱼，不妨从此人身上下功夫。” “哦？好，本官明白了。” 莫颜把尸首都留给孟大人，带人离开。 她坐上马车，脸上的悲恸和害怕消失无踪，眸子清冷似冰。 端六辰，但愿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能够稳得住啊！ 走到街口，她挑起帘子往外瞧了瞧，忽然目光一凝，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冤家路窄。 端六辰拿着那两颗东珠，进了京宝楼。 莫颜吩咐一声停车，让其它的护院先回去，她坐在马车里静静等。 没过多久，端六辰又出来了，他表情依旧阴鸷，但眉眼间隐隐有喜色，和前两日截然不同。 莫颜心中纳闷，他刚遭受巨大打击，又抬了珠儿这么个添堵的入府，有什么高兴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低声吩咐阿十，去京宝楼打听打听。 阿十没多久就回来了，“小姐，庆王拿了两颗东珠来，说是要做成耳饰，那东珠成色极佳，还指名让新来的大师亲手做，还说，若是做得好，不日再订一套头面。” 端六辰心里暗暗盘算，端六辰现在可没什么钱，一对成色极佳的东珠可不便宜，他哪来的？ 又是做给谁的？ 这些问题萦绕在心头，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在推动。 “回府！” 回到太师府，莫颜叫了阿酒来，问他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阿酒立即道：“小姐，属下正想着飞鸽传书给您，的确是出了件稀罕事。” “哦？什么事？” “就在今天一早，庆王进了宫，没多久就听说被皇上嘉奖赏赐了，还说他……仁孝，明允笃诚，据说还赏赐了玉如意，给……那位安胎用。” 雍王府有自己的关系网，也有消息来源，不但可靠，而且迅速。 一般人只知道皇帝夸了端六辰，赏了东西，却不知道具体赏的是什么。 可阿酒，却说得清清楚楚。 莫颜声音清湛，似沾了冬日冰雪，“仁孝，明允笃诚？他也配？！这究竟是为何？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评价？” “回小姐，庆王说，他有药材，愿意献出，以解皇上之忧。” 莫颜怔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他说，他有药材？！” “正是。” “好，如此甚好！”莫颜心里畅快至极，“阿十，去找管家，安排人手，去田庄上把守，若是有人敢去动一株药材，就把人给我绑了，我一并押赴京兆府！” “是！” 太师府的护院不少，但阿十还是多了个心眼，出于安全考虑，悄悄调了雍王府的一队府兵，顺便暗中安排了几名暗卫。 唉，反正都是自己人，小姐就是未来主母，用谁的人不是用？ 莫颜想起刚才偶遇端六辰的事，“皇帝有没有给端六辰一对东珠？” 阿酒摇头，“并没有，不过，倒是给了周贵妃一对珠子，据说是贡品。” 莫颜微微诧异，周贵妃之前一定恼怒端六辰，端六辰送东西给她还来不及，怎么敢要她的东西？ 京宝楼……说不定只是端六辰拿着贵妃的东珠去打造的。 “最近京中可有什么人家有喜事吗？极富贵的人家，值得庆王或者贵妃出手的那种人家。” 阿酒略一思索，“有，周家老夫人，快过寿辰了，周贵妃是她的长女，每年生辰周贵妃都要送礼。” 原来如此。 莫颜心里马上就明白了，她压低声音，“阿酒，你在府里散个消息，确保莫玉儿要知道。” 阿酒仔细听完，嘴角微翘，“是，属下明白。” 事情都交代完，月儿准备了热水，给莫颜擦身换药，让她好好睡了一觉。 她睡得安稳，外面却乱了套。 端六辰从京宝楼出来，还没有回到王府，刚到一处僻静路口，胡东就匆忙过来拦了马车。 “王爷！大事不好了！” 端六辰难得心情好了点儿，琢磨着过两日银车回来有了银子，再收了药材去向皇上请命亲自押送，猛地听到胡东这话，顿时好心情又消散了。 他猛一掀车帘，眼神阴冷，“胡说什么！有什么大事不好？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胡东满头大汗，硬着头皮低声道：“王爷，奴才刚刚得到消息，田庄那边的药材出岔子了！” 第127章 晴天霹雳 端六辰眉头拧紧，眼神阴鸷如同染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胡东额头滚下颗颗冷汗，“王爷，是田庄那边，药田那边出了岔子，不知为何，王胡他们昨天夜里突然去了田庄，田庄失火，而且……他们几个也都丧命。现在，王胡的尸首……” 端六辰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手紧紧握拳，“失火？烧到什么程度？药材如何？可有损伤？快说！都什么时候了，本王还管什么狗屁王胡的尸首作甚！” 端六辰脑子里嗡嗡响，忍不住暴了粗口。 胡东大气也不敢喘，低头看着脚下石砖，“王爷，药田损伤程度目前不知，奴才正派人打探，王胡等人……奴才也不想管，只是现在他们的尸首在京兆府，王胡的尸首被示众，据说有个人跑了，正在捉拿。” 端六辰额头的青筋暴起，好半天都忍不下这口气，炙火在胸腔里烧，连心肺都痛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牵扯到京兆府去！” “是……太师府的莫大小姐，从城外回来，拉着尸首，直接去京兆府敲了鼓。” 端六辰眼前有点发黑，满脸都是狂躁肃杀之气，“关莫颜什么事！为什么又是她！她到底干了什么？” 胡东连唾沫也不敢吞，现在端六辰处在暴怒的边缘，他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把命搭上。 端六辰抄起手边的东西，狠狠砸到地上，半天都没有缓过这口气。 “还杵着干什么？快去打探消息，药田烧了没有，烧了多少，可有其它的消息泄露，此事与莫颜有何相干，本王统统都要知道！” “是，”胡东不敢怠慢，转身急忙去查。 端六辰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迅速想着对策，可他现在如同瞎子聋子，什么消息都不知道，能做什么对策？ “去京兆府！” “是。” 马车在京兆府附近停下，端六辰从车窗往外看，衙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门前的柱子上捆着一具尸首。 正是王胡。 端六胡暗暗咬牙，眼睛迸出骇人的光。 外面有人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这些匪徒凶着呢，居然跑到人家庄子上放火！” “谁说不是？干杀人放火的勾当，都是大恶之人！” “真是活该，看这人长得就是一脸凶相。” “孟大人为何要把此人的尸首放在这里？”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些江湖人呐，最是讲什么义气，若是有同伴被捉被杀，他们要是不来救不来收尸，是会被人唾弃的。” “对，听说是一共十个人，跑了一个，大人这是引鱼上钩呢！” “就是！哪怕是钓不到鱼，也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端六辰听着这些话，眼尾都染上了红色，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咬牙切齿地吩咐，“回府！” 这些人一共十个，如今栽了九个。 还有一个跑了。 端六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不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寻常人也休想能赢得了他们，可一下折九个……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莫颜？！怎么哪哪都有她？ 那庄子明明就是莫玉儿的，和莫颜无关。 再说，她一个女子，即便去带也不过是些太师府的护院，若是遇到这些人，还不是被当成白菜砍？ 他手抚着额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若是早得到这个消息还好，去偏偏是现在，在他对皇帝和贵妃说了他有药之后！ 若是那里的药真的有什么闪失…… 端六辰心口都在疼。 回到王府，他哪也没去，直奔珠儿的院子。 赏赐的圣旨和东西早他一步回了王府，珠儿欢喜的都找不着东南西北，抱着玉如意怎么瞧也瞧不够。 紫玲看着她那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满脸掩饰不住的不鄙夷，“别看了！你以前没有见过玉如意吗？这玩意儿别说我们娘娘，就连我也有三五个。” 珠儿撇撇嘴，“这怎么能一样？我这个是皇上赏的，让我安胎用的！你那三五个哪个是皇上赏的？” 紫玲正要反驳，钱嬷嬷对珠儿福了福身道：“姑娘说得极是，这可是天大的福分，这美玉本就对人养身有奇效，更何况还是皇上赏的，沾着龙气呢，您这一胎，保管是个健康的小皇孙。” 珠儿欢天喜地，觉得平日刻薄的钱嬷嬷也和蔼可亲了，拿了两块碎银子给她。 钱嬷嬷心里鄙视，脸上眉开眼笑的接了，“多谢姑娘。” 紫玲看着这俩人，暗骂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行了，今天的规矩还没练呢，赶紧的吧！” 珠儿一听到练规矩就满脸不高兴，这紫玲就是故意来和她作对的，明明知道她有了身孕，还总是让她练个不停，每天都浑身酸痛。 “不练了，今天不练，我累了！” “不练？你说不练就不练？回头贵妃娘娘问起来，我就这么回答吗？等你进宫时失了规矩体统，这个罪责谁来帮你担？到时候还不是要连累王爷！” “你别胡说！我怎么会连累王爷？反正我就是不练，”珠儿把玉如意抱在胸口，“有本事你打我呀，这是皇上赐的，我看你敢不敢！” 紫玲气得刚要举手，珠儿忽然看到院门口似有袍角一闪。 她脸色微变，身子突然软软往钱嬷嬷身上一靠，眼睛看着紫玲，“你……你竟然打我？你对我不满我也能理解，你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可你不能这样对我的孩子呀！” 紫玲微眯着眼睛，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就明白她是作的什么妖，暗恨自己大意了。 钱嬷嬷也抓住这个机会，“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老奴去叫大夫？啊！王爷，姑娘她……” 她一边装腔作势，心里一边爽快，紫玲这个贱丫头，仗着贵妃娘娘不把她放在眼里，今天就让她见识一下厉害！ 紫玲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眼中瞬间溢出泪，身子娇娇软软的福下去，“王爷，奴婢没有！请您相信奴婢……” 三个女人争相表现，端六辰冷声道：“出去！” 端六辰目光扫过钱嬷嬷和紫玲，“要本王说第二遍吗？” 他现在浑身都是戾气，如同行走的冰山，两个人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说一句，低头退出去。 珠儿咬咬嘴唇，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王爷……您也不必太怪罪紫玲，她虽然严厉了一些，不怎么会伺候，但怎么也是贵妃娘娘的人，王爷还是莫要罚得太狠了。” 端六辰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像要盯出一个窟窿来，“少在本王面前惺惺作态，本王问你，莫玉儿在城外有一座田庄，你可知道？” “莫玉儿……”珠儿抿抿嘴唇，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怎么？”端六辰语带讥诮，“这才几天，就不记得你曾经的主子了？” 珠儿脸上发烫，“奴……妾身是记得，她有座田庄。” “那你可知，那座田庄，和莫颜有无关系？” 珠儿心里紧张，她当然知道，那座田庄让莫玉儿用一瓶美颜膏换给莫颜了。 那现在……到底说不说？ 第128章 深夜“相会” 珠儿根本不想再提莫家，更不想让莫玉儿重新走进端六辰的视线，让他们再有什么瓜葛。 以免端六辰再问起那晚的事，万一得知了什么…… 她迅速在心里做了权衡，“妾身并不知，大小姐仗着嫡女身份并不把我们看在眼里，莫玉儿心思重，虽说妾身曾是她的丫环，但她很多事并不和奴婢说。” “她那个庄子，怕也……没什么要紧的吧？也没见她多放在心上，王爷，您何必在意一座庄子呢？那地方莫玉儿自己一年头到头也不去，您还是别……” “闭嘴！”端六辰听她说来绕去，半天也说不出有用的东西，“本王的事也是你能管的？好好呆着，别作妖。” 珠儿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王爷，妾身得了皇上的赏赐，是不是得进宫谢恩？” 端六辰额头青筋跳了跳，声音冷了好几度，“你说什么？” “妾身是想着……得了赏赐，总得……” 端六辰没有笑意地冷笑了一声，捏住她的下颌骨，让她后面的话无法再说下去，“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以为你自己真怀上胎了？嗯？” 珠儿看到他眼中暴涨的怒气，心尖突突的跳。 “那天太医为何会给你把出喜脉，你心里没数吗？你最好老老实实呆着，就如个隐形人一般，求老天保佑你能怀上本王的胎，否则的话……” 他眉眼间笼上浓郁的杀色，珠儿惨色惨白，只觉得脸上痛得如刀割，骨头都要碎了。 “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别再让本王看见它，听懂了吗？” 珠儿说不了话，只能“呜呜”了两声。 端六辰松开她，嫌弃地擦了擦手，珠儿顾不得擦眼中痛出的生泪，急忙哆嗦着把玉如意收起来。 看着她这胆小如鼠的模样，端六辰厌恶之极，也起了恶心她的心思，“本王要去见见的旧主子，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她？” 珠儿心里“咯噔”一下，“王爷为何……要见她？她正怨着妾身，妾身虽念旧主，也不想惹她不痛快，她以前生气也经常拿妾身撒气，妾身都忍着。若是王爷去了，她说妾身什么坏话，还请王爷多担待些。” 端六辰冷笑，“你这副蠢样子有多可笑你知道吗？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莫玉儿蠢，你更蠢。你休要拿这些无聊的话来哄本王，在本王眼中，你们主仆都让本王恶心！” 他说完转身出去，多一眼都不看珠儿。 珠儿愣在原地，浑身透骨的凉。 端六辰回到前院，胡东还没回来，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如同一只无头的苍蝇。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让他几近抓狂。 终于，胡东小跑着回来了，一进门见到端六辰那能吃人的目光，双腿哆嗦着挪过来，“王爷，小的该死，庄子那边……情况暂时查不到。” 端六辰满腔的火如同被泼了油，眼里都冒着火光，“什么叫暂时查不到？你的确是该死！这么大的事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办的？本王有没有跟你说过，事关重大，要万分小心！若是药材有什么差池，看本王如何惩治你！” 胡东心里叫苦，他的确不敢怠慢，前两天刚刚亲自跑了一趟，才回来，谁知道就…… 他扑通一声跪下，“王爷，小的不敢求您恕罪，只求能将功补过，派去的人没有回音，小院那边也失了联系，小的想亲自去一趟，请王爷允准！” 端六辰太阳穴突突的跳，“好，你亲自去，务必把实情查个清楚，若是还查不出，那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是。” 端六辰坐立不安，想去太师府问个清楚，但他现在找不出名头，只能强自按捺，等天黑再悄悄去。 莫颜美美睡了一觉，刚醒来月儿就端着一碗汤进来，是她最爱的梅子汤。 酸酸甜甜的喝了一盏，感觉浑身舒畅，月儿抿着笑低声，“小姐，二小姐那边闹开了。” 莫颜放下杯盏，“嗯？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是，听说珠儿得了皇上赏赐的玉如意，还说是养胎用的，二小姐把屋里能砸的都砸了，骂得可难听了，那话儿……真不是一个闺阁小姐说出来的，春梅也被狠狠折磨了一番，听说，脸都肿了，指甲都断了好几个。” 莫颜脸上挂着寒凉的笑，“莫玉儿把春梅要过去，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珠儿走了，可她气还没消，总得有个人承受不是？” 她招招手，月儿俯耳过去，“再找个机会，散个消息。” …… 天色渐暗，莫玉儿如条死鱼般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屋顶。 春梅在院子里磨蹭半晌，才慢吞吞的硬着头皮贴着墙边进来，距离床很远就停住，“小姐，管家说，这个月……咱们院子的东西砸得太多，不能再给了，说让自己想办法。” 莫玉儿黑漆漆的眼睛里突然似冒起了火，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掌嘴，掌嘴！” 春梅都快哭了，莫玉儿疯狂大叫，“你个贱婢，你跟谁咱咱的？谁跟你咱？你们一家子都是贱人，贱人！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点什么？是不是又想勾引男人？” “奴婢没有……” “你还敢狡辩，来人！把她拖出去！” 春梅连哭带喊的被拖下去，莫玉儿重新躺回去，片刻又喊着让人掌灯，“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掌灯？本小姐还没死呢，你们就连根蜡烛都不给我点了吗！” 有人轻步进来掌了灯，莫玉儿喘着粗气，爬起来坐到镜子前，她脸上的伤还有一道红痕，细细的用蜜粉遮了，她又描了眉抹了口脂，镜中的人妖艳动人，怎么就比不过珠儿那个贱婢了？ 那个贱婢竟然还有了孩子！还得了皇帝的赏赐！ 算算时间，在寺庙庄园那次，应该不是那贱婢和端六辰的头一次，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可恶！可恶！ 莫玉儿眉眼间满是戾气，忽然似有一阵风从后窗吹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见镜中又出现一个人道。 她睁大眼，这是…… 端六辰！ 她不可置信的回头，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可站在不远处，身着玄色锦袍，头戴玉冠的人，可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端六辰？ 她欣喜的站起来，激动的手指发抖，眼中泪意盈盈，映着屋里的烛火，艳丽的似夜间绽放的妖花。 “王爷……您……怎的来了？是来看玉儿的吗？您也忘不了玉儿，是不是？” 端六辰哪有闲心和她说什么忘不忘，见她浓妆艳抹，唇色艳丽就觉得她如同吃人的女妖，无比恶心。 “王爷……”莫玉儿带着哭腔扑过来。 离近了细看，她这几日憔悴暴怒，皮肤干燥，上了妆都遮不住细纹，端六辰越发觉得厌恶。 “莫玉儿，本王来是问你一件事。” “王爷想问什么？是不是那晚的事？那天……” “本王问你，城外那座田庄，现在由谁在负责？” 第129章 远远不够 莫玉儿这些日子都要疯了，哪里还想过什么庄子的事。 现在端六辰这么一问，她脑子有点懵，“什么……田庄？” 看着她这副蠢样，端六辰本就不多的耐心瞬间消散，“你说什么田庄？跟本王装疯卖傻？城外，种药的田庄！” 莫玉儿忽然想起来，那庄子……被她用一罐子美颜膏换给莫颜了。 那时候她是想着脸能快点好，而且，她觉得自己马上要嫁到王府去，什么庄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可谁知…… 她目光躲闪，“庄子……我最近没去过，王爷，你也知道的，我最近心情不好，身体也欠佳，我……” “少废话！本王不是来听你叽歪的，庄子怎么回事？快说！”端六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恨不能一下子掐死她。 莫颜心里怨恨又害怕，不就是一座庄子吗？有什么了不得？ 再说，那庄子原本是她的，她愿意给谁也是她的事，端六辰气个什么劲儿？ 喉咙被越收越紧，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王……王爷……咳……” “快说！莫玉儿，别挑战本王的耐性！” 莫玉儿被他的冷情也刺激着了，双手扒着他的手臂，眼睛瞪着，“王爷，您答应迎我入府，我必要压珠儿那贱婢一头，否则，我……” 端六辰怒不可遏，手指用力收紧，“你还敢要胁本王！” 莫玉儿被掐得眼冒金星，胸口疼得厉害。 忽然外面响起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喊：“有刺客！抓刺客！” 紧接着火把就亮了起来，影影绰绰，院子里来了不少人。 端六辰眸子一缩，几乎咬碎了牙，压着嗓子道：“莫玉儿，你最好求老天保佑你，那庄子没事，否则本王决不会放过你！” 他也顾不上再多问，又从后窗跃出。 脚还没沾地，一道凌厉的风声便朝着他后心而来！ 端六辰吓了一跳，顺势往前一滚，一支羽箭射在他身上的地上，箭身来回颤动。 他心头狂跳，正欲抬头，有人大声道：“在这儿！别让人跑了，抓活的！” 很快，又有箭射来，端六辰咬牙提气，几跃几纵，直奔后门。 但身后的人也紧追不舍，似乎不拿住他决不罢休。 “哧！”一声响，端六辰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半边身子都差点没了知觉，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他眼前有点发黑，但脚步丝毫不敢停，身后的叫喊声还在，若真是被人抓住，那…… 他咬破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加快脚步逃出太师府。 阿酒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冷笑，收起弓箭，回去向莫颜复命。 莫颜一身素衣，穿过火把亮光，走入莫玉儿的屋内。 莫玉儿正扶着桌子猛烈咳嗽，眼泪鼻涕一块儿流，别提多狼狈。 看到莫颜来，她胡乱拿帕子抹了抹，站直身子，“你来干什么？” 莫颜笑眯眯的，“来看你笑话呀。” 莫玉儿：“……” 她咬唇，声音低低，“我不会让任何人看我的笑话，谁也不行！” 莫颜轻笑，“那你可得打起精神来，我听说珠儿现在在庆王府可是风光得意得很，她也没给你这个旧主来信儿什么的？没请你去王府坐坐？你也没有去看过她吗？” 莫玉儿呼吸一滞，胸腔都闷得发痛，“我……她……贱婢！” 莫颜挑眉，“呵，好好歇着吧，把门窗关严点，别又招来刺客，若是……” 莫颜目光轻转，眸子微眯，“你的闺名有损，传出什么流言，那可就不妙了，更去不了庆王府了。” 莫玉儿心头一凉，警惕的看着莫颜，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她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吕小棋早死了，没有人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 莫颜似笑非笑，带着人走了，院子里安静下来，光亮也退去。 刚走到一处月亮门，有人从暗影中冲出来，月儿下意识挡在莫颜身前，惊怒道：“谁？” “小姐，小姐！求小姐救命啊！” 月儿挑着灯笼仔细一瞧，原来是春梅。 眼下瞧着春梅这样儿，也吃了一惊，“春梅？怎么是你？你干什么要吓小姐？安的什么心？” 春梅急忙磕头，“奴婢不是……不是故意吓小姐的，小姐，奴婢求小姐救命！” 莫颜声音清冷，不辩喜怒，“本小姐能救你什么？你现在是莫玉儿的丫环。” “奴婢……不想跟着二小姐了，二小姐往死里折腾奴婢，小姐，奴婢一向本分，从来没有做过逾规的事，求小姐可怜可怜奴婢吧！” 莫颜心中冷笑，没做过逾规的事，那是因为没有机会，若是有，她丝毫不会逊色珠儿。 “你本来就是徐姨娘的人，现又跟着莫玉儿，从头至尾都与本小姐无关，春梅，本小姐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本小姐为你出头的？” 春梅怔了一下，眼睛里光芒闪动，带着几分决然，“小姐，奴婢愿意效忠小姐，奴婢会让小姐看到，奴婢是有用的！” 莫颜微挑了下眉，春梅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地走了。 月儿低声道：“小姐，瞧她身上新伤加旧伤的，这二小姐下手也真是够狠。” “莫玉儿心里的恨不会随时间消退，一天天只会增加，她不能对珠儿如何，自然就折腾春梅。不过……” 莫颜没有笑意的笑笑，“物极必反。她把人往死里带，春梅也不会坐以待毙。” “小姐，她会不会对您不利？” 看着月儿紧张的模样，莫颜笑了笑，“不会，放心吧！不过也派着盯着她些，还有她娘和徐姨娘那边的动静。事情闹到今天这一步，徐姨娘也快坐不住了。” “是，奴婢记下了。” 莫颜回到院子，阿十拿着只信鸽进来，“小姐，庄子那边刚传来的消息。” “哦？拿来我看。” 她展开字条瞧了瞧，短促笑了一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去了，看来这庆王的确是急了。” “对了，”她转头看阿十，“那具尸首处理了吗？” “是，都处理好了，小姐放心，不会有人知道，那个所谓跑了的人，也早就死了。” “如此甚好。” 莫颜就是要放出这种消息，让端六辰坐立不安，查又查不出，找又找不到。 痛快死有什么意思，头顶上悬着刀，始终悬而不落，那才有趣。 今天晚上又射中他一箭，端六辰这身子也真是多灾多难。 啧。 不过，这些比起她前世遭受的碎尸万段，还远远不够。 “给庄子那边回信，让尚嬷嬷安排佃户，把药材采收，等待指令，”莫颜笑容清冷，嘴角勾出讥讽的弧，“另外，把抓住的人押送进京，散出消息，务必让人知道，有人落网了。” “是。” 端六辰回到王府，痛得近乎晕过去，手下人吓得半死，急忙找了大夫来疗伤。 白去一趟，莫玉儿那个贱人什么也没说，消息没有打探到，还挨了一箭，真他娘的倒霉透了！ 可端六辰没时间养伤，他也是个狠人，咬牙忍着疼，心里盘算着若是天亮再没有庄子那边的消息，他就得乔装，亲自去一趟才行。 第130章 当街射杀 这一夜，端六辰过得极为难受，身上伤痛难熬，天亮时还有了些低热，脑子昏昏沉沉，心里更是火烧火燎一般。 早膳也没吃，喝了一碗苦药，他闭着眼睛问道：“胡东回来了吗？” “回王爷，还没有。” 端六辰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备马车！” 贴身小厮过来，看着他一头的冷汗，犹豫着劝道：“王爷，您伤还没好，还是好好休息吧，等一会儿胡管家回来了，奴才定会向您禀报。” 端六辰摆手，“快去备马车，本王有要紧的事！” 小厮不敢再多说，只好去准备。 府里的两位大管家一个死了一个不在，哪哪都不顺手。 端六辰咬牙起身换衣裳，肩膀上的箭伤疼得厉害，稍稍一动就是满头大汗。 他拧眉思索半晌，还是从暗格中拿了一小瓶药出来，小心倒出三分之一吃了。 过了片刻，感觉疼痛减轻不少，小厮也备好马车回来，伺候着他换了衣裳。 庄子上的事实在揪他的心，一时查不清，他一时就不能安稳，必须亲自去一趟。 还没走到城门，马车就停住，端六辰心里的火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停下？” 小厮在外面急忙道：“王爷，前面路堵住了。” 端六辰烦得要死，嗓子都要往外喷火，“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端六辰闭目养神，脑子里思绪纷杂，乱七八糟的绕在一起，没个头绪。 王胡的死他可以不管，但逃脱的那一个却不能不问。 他们若都好好的活着，养着他们让他们办事，会事半功倍，可一旦出了岔子，剩下的那个就会变成咬人的疯狗，他虽不怕疯狗，但也不愿意被咬一口。 更何况，现在还是多事之秋，他必须要平稳度过，拿下功劳，把之前的事情都抹过去。 皇帝的评价来之不易，断不能付诸东流。 他正胡思乱想，有人轻轻敲车窗，他以为是小厮，不耐烦的问：“什么情况？” 车窗外的人低声道：“王爷，属下盯着京兆府，听说了一件事。” 他立即睁开眼，掀开车帘，“何事？漏网之鱼找到了？” “还不知道是不是，只听说那座庄子上，昨天有人要硬闯，要进去抢东西，被庄子上的人拿下了，正往这边押送。” 端六辰的眼皮一跳，“什么？可知道是什么人？” “目前还不知道，消息是这么传过来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漏网的那个，还是另有其人。” 端六辰火冒三丈，“不知道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不知道就去查！” “……是。” 端六辰心头狂跳，手紧紧握起，“有人硬闯，要抢东西”？这怎么听着也不像是那个漏网之人做的事。 那家伙现在要么想逃之夭夭，要么就是想带走尸首，应该不会去庄子上抢什么东西。 莫非…… 端六辰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浑身都在冒凉气。 是胡东？！ 按照时间算，胡东早该回来了，可偏偏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此时小厮匆匆回来了，一把掀开车帘，脸上满是惶恐，“王爷，小的看到被抓住的人，头上戴着黑色头套，但身上的衣裳……衣裳是胡管家的！” 端六辰胸口一闷，喉咙有些发甜，果然是胡东！ 这下不用去了，他可以断定，田庄那边定然是出了岔子，眼下最为要紧的，是胡东的事。 胡东可不是寻常的人，是他王府的大管家，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而且，胡东也知道他不少事，京兆府虽说比不得刑部，但孟博也不是吃素的，办案做事很有一套。 能在这天子脚下，京官遍地走的地方坐稳父母官，又岂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若是胡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可就…… 端六辰微合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眼底清冷一片，盯着小厮说道：“慌什么？” 小厮只觉得他这一眼极冷，像被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端六辰看看前面等着瞧热闹的人群，“你回去找人，把街上弄得乱一些，拦着押着胡东的车，尽量拖延时间，越晚到京兆府越好。” “是。” 端六辰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去西四胡同。” 西四胡同距离这里不远，是个挺偏僻的所在，这里穷人和外来人住得多，房子大多租出去，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 马车在胡同口停住，端六辰下了马车，时间紧迫，他匆忙往里走。 在最里面的一道门前停住，他压住门环，拍了几下。 里面静寂无声，门缓缓开了，一道瘦长的影子出现在门后。 端六辰看看面前的人，三十来岁，络腮胡子，皮肤微黑，其貌不扬，唯一双眼睛细长，黑沉发亮，眼尾微微挑起，自带三分傲气。 “林兄，本王想好了，就按你说的，本王为你找夫人孩子，你为本王效命三年。” 林亢眉梢微挑，“一言为定。” “好，此时就跟本王走，有件事情请你帮忙。” 林亢转身回去，拿上兵器，他的兵器一支连环弩，弩身特别打造，坚韧力猛。 端六辰带着他上马车，看着他一言不发闭目养神的样子，心头一阵阵发沉。 像这样的人，他是想着收为己用的，可收服这样的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对方一直咬死了只肯效力三年，他没有答应。 本来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做一个天大的恩情给他，让他不得不一直跟着自己。 可谁想到，竟然出了今天的岔子。 胡东必须死，在这个节骨眼，他也不能动用自己的人，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再出。 端六辰极不甘心，这次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街上人流涌动，谁都知道京兆府门前捆着尸首的事，转过天来就又抓住了一个，都想看看是不是这个人，活着的江洋大盗是什么样。 端六辰带着林亢去了街边茶楼，靠着窗子指给他看，“那，头上戴着黑色头套的人。” 林亢点头，“死还是活？” “死。”端六辰一字出口，从齿间磨出。 林亢取下连环弩，搭在手臂上，端六辰以为他还要瞄准一阵，正想要提醒他两句。 眼睛还没来得及眨，就听“唰”一声响，弩箭已经射了出去！ 端六辰呼吸一窒，紧接着就听到街上乱了套，声浪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杀人了！” “杀人了！” 端六辰霍然回首，就见那个戴着头套的人已经缓缓倒地，一支弩箭，正中哽嗓咽喉！ 他心头突突的跳，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死了，”林亢简短道。 端六辰回神，“林兄果然好身手，你先回去，过两日本王再去找你，商量其它的。” 林亢点头，也没下楼，直接从后窗跃到后街上，三下两下消失不见。 端六辰快步下楼，直奔事发地点。 他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不要乱！来人，去京兆府请孟大人！” 第131章 当场对质 端六辰听到这个声音，心头就控制不住的冒火。 莫颜！ 端六辰握紧拳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莫颜瞧着地上的尸首，也有些意外，她的确是想传出消息，让端六辰着急，人在情急之下，难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可端六辰竟然能不理智到当街杀人！ 莫颜脸色泛白，眼中恨意翻涌，是她料错了，端六辰从来都是狠辣无情的，之前在霞光镇，他就不惜为了自保把心腹抛出去，现在区区一个胡东，又算得了什么？ “莫大小姐！” 莫颜听到这个声音，霍然抬头看去，和端六辰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端六辰俊美阴柔，此时目光幽幽，透着诡异的沉冷，眼底又似冒着怒火，冰火两重天。 而他眼中的莫颜，小脸绷紧，肤色莹白似透明，琉璃似的眼中充斥着深不见底的仇恨，欲将他吞没。 端六辰心头微怔了一下，莫颜恨他？！ 为什么？ 她几次三番跟他过不去，不是应该他更恨她吗？ 不错，他恨她，恨得想生吞了她，把她抓到府里去囚禁，狠狠的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颜敛去眸中的情绪，身姿笔直，“原来是庆王殿下，不知您怎么在此处？唤臣女何事？” 端六辰看着她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就想征服她，“莫大小姐，这话应该本王问你吧？你在此处是为了何事？” 莫颜面露疑惑，左右看了看，“王爷，你之前的伤还没好，连累到眼睛了？这些人是我太师府的人，眼下出了事，祖父不在京中，臣女不在此处，谁在此处？” 端六辰目光锋利，从每个人脸上掠过，“是吗？原来是太师府的人，本王还说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本王的人下此毒手！” 莫颜诧异，“王爷的人？臣女不明白，王爷此话何意？” 端六辰见她明知故问的模样，上前一步，控制住想要捏住她下巴的冲动。 “此人，就是本王府中的管家，不知他犯了什么错，让莫大小姐这般对待？五花大绑，黑布罩头，对付十恶不赦的恶徒也不过如此！” 莫颜微抽了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是被他的话惊到了。 端六辰心里难得的畅快，最近次次和莫颜对上，他就没有占过上风。 今日胡东一死，他倒是能出几口气。 他心里早打定主意，反正人死了，死无对证，莫颜说什么硬闯，抢东西，他就不承认，又能如何？ 更何况，那庄子本就不是莫颜的，无非就是仗着嫡女的身份罢了，到时候大不了让莫玉儿出来作证，她纵然是嫡女，也不能当众压庶妹压得太过吧？ 莫颜沉默了片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王爷，您说，他是您的人？那他为何要硬闯臣女的田庄，还要进去抢东西？” 端六辰冷笑，“莫大小姐，这些可是你亲眼所见？” “这倒不是，是我府上的下人们说的。” “呵，”端六辰挑眉嗤笑，“此人身材瘦弱，且无随身兵器，他能如何硬闯？抢什么东西？莫小姐，手底下的人推脱责任，胡说八道也是有的，你还是擦亮眼睛，不要被他们欺骗了才好啊！” 莫颜眨了眨眼睛，“臣女这眼神可好得很，倒是王爷您……臣女以为，您王府家大业大，说不定就出个什么背弃忘主的东西，前几日不就是有人被拉到菜市口砍了吗？王爷这么快就忘了？” “你……”端六辰气得七窍生烟，“莫小姐休要扯别的，还是说说眼前的事罢！” “真没看出来，王爷还挺关爱下人的，这位死了，您亲自替他出头，”莫颜叹了口气，“只不过，他有没有犯事，也不是王爷您说了算。” “你无缘无故抓了本王的人，还让他横死街头，你还说不是本王说了算？莫小姐，你这口气也未免太大了！” “王爷急什么？他横死可是不是臣女之过，他是被人射杀的，这可是人命案子，得由京兆府尹说了算！” 话音落，就听到一阵人声喧哗，“府尹大人到！” 孟博这两天感觉自己的头增大了两圈儿不止，大盗的案子还没破，跑的人还没抓着，现在又出了当街有人被射杀的事。 他匆忙赶来，到了这里一看，竟然还有庆王。 “下官参见王爷。” “孟大不必多礼，”端六辰沉着脸，一指地上的尸首，“还是请大人好好查一查，找到凶手，给本王一个交代吧！” 孟大人一头雾水，莫颜上前见了礼，“大人，小女的田庄日前突遭横祸，之后就安排了不少人手，不料想昨天此人就去庄子上，硬要闯入，还试图抢东西，护院们把他捆了，不敢私自作主，就送到城中来，不料，刚走到这里，就被人暗中射杀。小女适才闻讯赶来，庆王殿下也到了，非说此人是他府上的，还问小女讨说法，小女……” 她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睛，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孟大人和周围的人一见就觉得心软了，再看向端六辰时，眼神都有点意味深长了。 端六辰差点气笑，孟大人清清嗓子道：“王爷，您大概也听说了，下官正在缉拿一名江洋大盗，正与莫小姐的田庄之事有关，此时他们又擒获一人，自然就要送去衙门，不知……王爷的人，因何会去那里？” 端六辰眸子微眯，“大人，本王不知道什么江洋大盗，这是你的事，本王也没功夫去管这些，本王在父皇那里接了差事，想必大人也听说了，要送草药去给太子殿下，此番派人去庄子上，就是去查看草药之事！” 他一指尸首，“此人乃是本王府里的管家胡东，京中的人谁人不知？可莫小姐的下人非说他是什么大盗，还拦着不让人进，本王不知，莫小姐这是何意？究竟是对本王有意见，还是对父皇的旨意不满？” 孟大人也暗抽了口气，药材的事他听说了，这可是头等大事，他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事儿上找不痛快。 莫颜瞪圆了眼睛，小脸通红，满是悲愤，“王爷！您这大帽子臣女可不敢接！臣女和王爷无怨无仇，即便是您要臣女庶妹的丫环为妾时，臣女也没说半个不字，不知您为何这样问？您若是对臣女有什么误会，不如咱们去皇上面前说个分明！” 端六辰脑子里轰然一响，他怎么也没料到，莫颜当众把他抬了珠儿的事掀了出来。 四周一片议论声，他简直气炸，冷冽的目光直刺莫颜。 莫颜对他福了福身，“至于，王爷所说的什么献药材，臣女佩服不已，祖父也跟在太子殿下身侧，臣女也正想做点什么为皇上和殿下分忧，不过……您说的让人去田庄上取药材，小女就不解了。” 第132章 “暗示”太过明显 端六辰眼底似藏了怒龙，恨不能冲出来一下子把莫颜给咬死。 “莫大小姐有何不解？” 莫颜咬咬嘴唇，“臣女不才，但也自小受祖父教诲，知道国家大义当前，当以国家为重的道理，更何况祖父年事已高但仍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奔波，臣女也该效几分力。小女的确在庄子上种了些药材，前几日有盗匪前去，烧毁不少，着实让人痛心……”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一双杏眼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端六辰，小脸也变得苍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 “大人，”她向孟大人走了两步，以一种寻求保护的姿态，“大人，莫非，小女田庄被抢被烧，是有人冲着那些药材去的？想据为己有？” 孟大人脑门上渗出汗，心里叫苦不迭。 莫大小姐……你这“暗示”的也太明显了吧？ 端六辰脸黑得跟锅底一般，眼前气得直冒金星，出门前吞下的药也快失效，肩膀上的箭伤开始隐隐作痛。 “你胡说什么？”疼痛让他越发烦躁，几乎脱口而出。 急了，他急了，莫颜心里暗喜，看起来却可怜弱小又无助。 “王爷，您凶什么？臣女只说有这种可能，要不然我们太师府一向清正，从不与人结怨，无怨无仇的，好端端的为何有人要去臣女的田庄行凶？而且直冲着药田去，最后还放火焚烧，得不到就烧掉，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王爷又说此人是你的管家，你的管家为何跑到臣女的庄上去要药材？臣女又不欠您的。” 端六辰喉咙滚了滚，好不容易按下火气，“你的田庄？莫颜，你也好意思？那是你的田庄吗？” 莫颜诧异的看看他，又看看孟大人，“王爷，这话问得奇怪，不是臣女的田庄，还能是谁的田庄？孟大人可以为臣女作证！” 孟大人在一旁点头，“不错，那的确是莫小姐的。” 端六辰短促笑了一声，“孟大人，你是京城的父母官，有些话可得想好了再说，可不能随意开口就讲呀！” 这话让孟大人脸上笑容微僵，也有点不痛快，拱了拱手道：“王爷说得极是，下官时刻谨记，但下官从未信口妄言，所说句句属实，那座田庄，的确是莫小姐所有，乃是下官亲手给莫小姐盖的章印，过的明路。” 端六辰：“！！！” 他胸口一阵激荡，脑子里有什么轰然炸开。 莫颜眼尾猩红，委屈得不得了，她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在端六辰面前补刀。 “王爷若是不信，臣女也不介意请王爷验看。” 这还有什么可验看的，红色大印，白纸黑字。 端六辰像被几刀子扎了心，紧闭着嘴才没吐出一口血，再看莫颜虽然面露委屈，但眼中的神色却暗藏森然笑意。 端六辰只觉得后背微凉，他觉得自己像是踩中了陷井，陷入举步维艰的地步。 不！不行！ 从来都是他做猎手，断然没有被别人算计的道理！ 莫颜看着他脸上的不甘，心中一阵阵快意。 不甘又如何？他敢说吗？敢说那些药是他种的吗？ 他现在连田庄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贸然行事。 何况，那块被烧的药田根本见不得光，若是真闹到皇帝面前，追查下来，发现他在那只种了太子急需的那两味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皇帝也不是傻子，反而心思多疑，一定会做他想。 端六辰强自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庄子，怎么就成了莫颜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从莫玉儿手里抢过来，直接变成他的了事，也没有今天这么多的麻烦！ 莫玉儿那个愚蠢的女人，真是坑死他了…… “王爷，您还有什么可说的吗？”莫颜追问。 端六辰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只够他们两人听见，“莫大小姐，好手段。” 莫颜眨眨眼，无辜又单纯，“王爷这话，臣女可不敢当，论起手段，怎比得过王爷？” 端六辰怒火一浪高过一浪，把他的理智烧得所剩无几，“既然庄子是你的，那本王就更得冲着你说了，为何无缘无故害死本王的管家？他纵然有什么不是，也该交给衙门，或是通知本王，若真犯了王法，本王也绝不会姑息！莫小姐看着柔弱，倒是心狠手辣！” 莫颜觉得他真是快被气疯了，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她短促笑一声，对孟大人福了福身，“大人，这件事情还得请您做个公断吧！该说的小女都说了，此人强闯庄子，不存好意，下人把他捆绑了，小女并不觉得有错。” “大胆！”端六辰怒道，“他一没兵器，二不是习武之人，再怎么也不该被当成什么大盗！你太师府枉顾人命，今日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 莫颜活了两世，还是头一次见端六辰这么歇斯底里，几近耍赖的样子。 还真……挺搞笑的。 孟大人也有点无语，人家莫小姐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庆王怎么回事，还在这儿死咬着不放，真是有失王爷身份。 他正欲开口劝两句，莫颜慢悠悠的说道：“其实臣女真不知道王爷究竟在气什么，要臣女给什么交代，虽然说王爷关爱下人，但关爱到这个份儿上，却连人都认不出，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端六辰一愣，警惕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莫颜没回答，偏头看向身后的护院，“来人！” 护院上前，伸手把那具尸首头上的黑布给摘了下来。 尸首向下趴着，弩箭穿过喉咙，大片的血染了一地，周围的人有胆子小的惊呼一声，不自觉后退两步。 端六辰目不转睛，死死盯着，护院把尸首翻过来，纵然脸上染了不少血，他还是一眼看出，这人……不是胡东。 他眸子顿时一缩，呼吸一瞬间都收紧。 这…… 这是谁？ 莫颜一双眼睛似漾开层层笑意，声音清脆的问他：“王爷，他是你的管家吗？” 第133章 过慧易夭？吓唬谁呢？ 这个人……不是胡东！ 他只是穿了胡东的衣裳！ 端六辰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耳朵里嗡嗡的，完全没有听到莫颜说什么。 天边的霞光映着莫颜的眉眼，她戴着薄纱，遮住大半张面容，即便这个时候，她仍旧一丝不苟，叫人挑不出错来，想说点什么流言都找不到地方下嘴。 她实在很美，尤如披着光的仙女，但现在在端六辰看来，她就像要吞噬他的女妖。 每次和她碰上，都没有好事，都得吃亏，这究竟是为什么？ 端六辰垂眼看着那具陌生尸首下的血，只觉得一阵恶心，眼前有些发花。 孟大人上前问道：“王爷，您可瞧清楚了？此人是您的管家吗？” 端六辰恨不能揪住他的脖领子抽他两个耳光，问什么问！当真不认识胡东吗！ 端六辰深吸一口气，感觉满肺都是血腥气，“……并不是，是本王看错了。” 孟大人差点翻白眼。 那这庆王闹了半天，在这究竟是闹什么？ 庄子不是他的，药材不是他的，现在连人都不是他的！ 闹了半天，是独角戏，闹了个寂寞。 他清清嗓子，“既然如此，王爷就……” “大人，”莫颜福身行礼，“小女虽不懂办案之事，但也知道我朝律法，若非对方步步相逼要取性命，断不定随意防卫杀人，就如此人，小女也是命手下押送至府衙，庆王殿下却在此拦下，口口声声指责小女，让小女给个交代，那现在小女要问问王爷，可否给小女一个交代？” 端六辰：“……” “王爷，您之前一口咬定我太师府枉顾人命，杀了你的管家，小女的名声是小，我太师府的清正是大，祖父不在京中，小女更不能任由人污了太师府的名声，祖父乃是太子师，他老人家被污了，太子殿下也得受连累，小女不敢就此作罢！王爷，请您说一说吧！” 端六辰：“……” 呵，她可真敢说，几句话就扯到太子身上去，他还能说什么？！ 此事万万不可再闹大，更不能闹到皇帝面前去，否则没有他的好！ 端六辰如同黑锅底，眉毛拧在一处，咬着牙一言不发。 孟大人开口相劝，“王爷，下官愚见，此事的确对太师府不公，不如王爷就屈尊说几句，莫小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僵持下去，对王爷也不利。” 端六辰差点笑出声，莫颜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这几次她哪次不是揪着他不放？ 四周也起了低低的议论声，虽然不敢大声，但声音嗡嗡的，端六辰也能听清一言半语。 他咬碎了满嘴的牙，扛着身上的疼，“莫小姐见谅，是本王认错人了。” 莫颜不看他，帕子压了压眼睛，“罢了，是太师府人微言轻，担不得王爷的一句道歉，臣女也没法子，只能回去给祖父修书一封……” 端六辰眼底窜出火苗，握紧拳头，硬挺着一口气，“莫小姐，是本王的不是，本王向太师府赔个不是。” 莫颜心里暗暗翻白眼，孟大人在一旁递了眼色给她。 见好就收吧。 莫颜有心再为难端六辰，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就当给孟大人一个面子吧。 “臣女愧不敢当，王爷能明白太师府并非枉顾性命就好了，臣女别无所求。” 她又对孟大人道：“大人，这具尸首就交给您了，稍后小女会派人去衙门，配合做笔录。” “好，那本官就把尸首带走了。”他看看四周，“都散了吧！” 端六辰身上疼，心里冒火，一刻也不想再多留，见孟大人走了，他也转身要离开。 “王爷，”莫颜叫住他。 端六辰回身，视线落在她脸上，笑意瘆人，“莫小姐还有何指教？” 莫颜一点也不脸红，薄纱下的红唇一勾，“指教不敢，倒是有个疑惑，想让王爷给解一解。” 端六辰眸子半眯，每个字都淬了冰，“哦？莫小姐聪慧无双，你还有疑惑？” “是啊，方才王爷为了你的管家那么着急，可见对他十分器重，王爷，您现在又着急要走，是去找他吗？” 端六辰呼吸微窒，脸色越来越黑，仿佛染了一层墨，“莫小姐，过慧易夭，做人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他说完一甩袖子就走，再听莫颜说下去，真怕会控制不住。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找到胡东，弄清庄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无论是去见莫玉儿，还是去城外庄子上，现在都不能去，都得等天黑。 看着他的背影，莫颜脸上笑意敛去，目光渐渐锋利。 过慧易夭？吓唬她吗？ 这一世，怎么也得让你先死！ 不过，要死也得让你尝够了失去所有的滋味！ 莫颜低声对阿十道：“想办法把那具尸首上的弩箭拿回来。” “是。” 那支弩箭，可是大有来头，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故人所有。 莫颜双手紧握，但愿，这一世都还来得及。 “回府吧。” 回到太师府，刚进院子，月儿就迎上来，递了杯梅子汤，“小姐，阿酒刚刚送来消息，说按您说的，一切都很顺利。” “是吗？”莫颜咽下最后一口，感觉身心舒畅，“那就好。对了，莫玉儿呢？” “阿酒也说了，消息传开了，二小姐今天肯定得到消息，到时候一定会坐不住。” “那就好，”莫颜把杯子递给她，“再来一杯。” 月儿失笑，“小姐，您可不能再多喝了，总贪凉可不行，这个又酸，要喝坏身体的。” “小姐今儿高兴，再来一杯！” 莫颜没进屋，坐在院中树下乘凉，这棵树是她出生的时候，父亲亲手栽下的，如今绿树成荫了。 她琢磨着，等到端九离回来，和他一起在树下吃顿饭，烤个鱼什么的，应该也挺有趣。 若是都有时间，就一起出去走走，找找父亲。 正胡思乱想，外面脚步声响，阿酒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穿着寻常的家丁衣裳，脸上涂黑了一层，表情有点呆滞，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莫颜无声冷笑，刚刚与阎王爷擦肩而过，可不就是巨大打击吗？ “小姐，人带来了。” 莫颜没说话，清湛的眸子微微眯着，手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对方回了神，看了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阿酒瞪他一眼，“不会叫人吗？！庆王府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莫小姐……” 莫颜笑意加深，好看的眉眼却不见温度，“胡管家，没想到会与你以这种方式见面。” 胡东苦笑，他也没有想到，会栽到一个闺阁小姐手里。 还是一个传闻中草包的小姐。 莫颜手指轻扣石桌，“胡管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既已落到本小姐的手里，想必也明白，本小姐要的是什么吧？” 第134章 急召入宫 胡东垂首低眸，沉默了片刻。 “莫小姐，你救了小的，小的很感谢，但……恕小的直言，您若想让小的背叛王爷，是断然不行的。” 莫颜也不恼，说出的话也是轻柔的，似好心劝慰又似在警告，“不急，慢慢来，反正你现在在你家王爷的眼里是个什么人，你比本小姐清楚。” 胡东：“……” 阿十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东西，用帕子包着。 “小姐，属下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听到消息，庆王被召入宫了。” 莫颜眼睛微亮，“哦？那好戏可要开锣了，我们静等消息吧。” 她偏头看向胡东，“胡管家，不如来打个赌，看看你的下场，比起胡西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胡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恐。 …… 端六辰本想先回府，还没走到府门口，就被内侍官的马拦住，说是皇帝有旨，让他即刻进宫。 端六辰勉强一笑，“公公，不知父皇召本王入宫所谓何事？” 对方还算是客气，“王爷，奴才不知呀，可不敢随意揣测圣意。” 端六辰心里暗骂了一声，示意小厮给他塞了锭银子。 “哟，王爷，奴才得提醒您一句，皇上的脸色可不大好看，皇后娘娘给皇上亲手熬的汤，皇上都气得一口没喝下去。” 端六辰心头微沉，这话听着平平无常，却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 皇帝生气了，而且和皇后有关。 一想到皇后，端六辰心里就有些忐忑，皇后对皇上说了什么？为何要急匆匆召他入宫？ “王爷，请随奴才走吧。” 端六辰无奈，只能跟上。 他在马车里又吞了一些药，他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让疼痛夺了理智。 进入宫门，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四周，看到贵妃宫中的一个小宫女，他眼睛亮了亮。 招手让小宫女过来，快速吩咐了几句。 看到小宫女匆匆忙忙地走了，他的心神稳了稳。 刚一进殿内，还没来得及行礼，皇帝一茶盏就砸过来，“混帐！跪下！” 端六辰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震惊和诧异，但还是听话的跪下去。 “父皇息怒！” “息怒？你叫朕如何息怒？”皇帝怒不可遏，脸都涨得涌红，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 皇后在一旁低声劝，“皇上，气大伤身，您可得保重龙体啊！慢慢说，什么事都能解决的。” 她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语气中掺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庆王，不是本宫说你，你这事儿做得也太……难怪你父皇会如此伤心，他这不是气，是伤心啊！” 端六辰向上叩头，袍角沾着地上的茶水，“父皇，母后！儿臣糊涂了，不知母后何出此言？” “你还在这狡辩！”皇帝一拍桌子，“竟还不知错，枉朕之前还说你仁孝，你就是这么孝顺的吗？朕真的是瞎了眼！” 这话可重了，端六辰心像沉到谷底，后背冷汗无声滑落，“父皇！惹父皇生气是儿臣的不是，可……儿臣不知，究竟错在何处？还请父皇明示。” “你！” 皇帝气得咳嗽几声，皇后急忙为他轻拍，“皇上，都是自己孩子，别生这么大的气，庆王他也是一时糊涂，想要立功而已，臣妾想着，他并无恶意，更不是存心欺骗的。” 端六辰咬了咬牙，皇后这看似开脱，实则是生怕他不死，一下下把他的罪名锤死。 可他现在都还不知道皇帝究竟在气什么，皇后说得含糊，看似说了，可实际什么也没说。 他若是贸然辩解，说不定把皇帝不知道的说了出来，那岂不是更糟？ 所以，他干脆不出声，笔直的跪在那里，表情沉肃坚定，任皇后在那唱独角戏。 皇后见他这样，心里暗暗不甘，这庆王……倒是真沉得住气。 此时，周贵妃刚刚得到消息。 贵妃本来心情不错，这段时间不少糟心事，总算是能顺畅一些，只要端六辰能押送着药材去找太子，这次功劳就算是稳了。 正坐在榻上喝着美颜茶想美事，桂嬷嬷匆忙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周贵妃美眸顿时一厉，“当真？” “正是，王爷亲口说的。” 周贵妃立即道：“更衣！” 她一路走一边让人去打听，很快就得知，皇后今日在宫里召见了她的娘家嫂嫂，说是做了些皇后以前在闺阁中时爱吃的小零嘴，特意拿进宫来让皇后尝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而且她走了没多久，皇后就去见了皇帝，紧接着皇帝就生了气，派人传旨端六辰。 这一连串的操作，若说和皇后没有半点关系，周贵妃都会觉得有鬼了。 由此可见，一定是有什么消息，是皇后的这位嫂嫂从宫外送进来的。 周贵妃心里也有点不安，莫非是端六辰又做了什么，让人抓住把柄了？ 她抚着太阳穴，自从端六辰纳了那个贱婢之后，她就开始有点信不过端六辰，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脑子一抽，又做什么匪夷所思的混帐事。 桂嬷嬷低声安慰，“娘娘，您别急，有您在呢，庆王殿下不会有事的，皇上再生气也不会如何的。” 周贵妃问道：“可打听到庆王在外面又做了什么？” “并没有，”桂嬷嬷摇头，“殿下正忙着药材的事，哪能有别的什么？许是皇后知道了此事，心里不忿，故意找不痛快呢。” 周贵妃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无论如何，端六辰无偿献上药材，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其它的事就算做错一点什么，也大不过这件事去。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松了些。 可一进殿内，她就敏锐的感觉到气氛不对。 快走几步到端六辰身边，也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拜见皇上。辰儿无论做错了什么，也是臣妾有错在先，请皇上息怒，惩罚臣妾吧！” 皇帝看到她，火气多少消散了些，皇后一边为他顺心一边柔声道：“妹妹，庆王也不是小孩子了，他都是快做父亲的人，你再娇惯他，也不能如此啊！何况，此次还是皇上交办的重要差事……” 周贵妃听得一头雾水，“臣妾不懂，请皇上示下，辰儿他究竟做错了何事？” 皇后面露惊愕，“怎的……妹妹竟还不知吗？本宫命人去城中药铺采买 药药，听到街上百姓都在传说，庆王手里并没有什么药材，甚至还被怀疑意图谋夺别人家的，谋夺不成，还派人烧毁了人家的田庄，伤了不少人。” 周贵妃一听，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什么？！ 端六辰疯了不成？这种事也能拿来做假，糊弄皇帝吗？这可是欺君大罪！ 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不可能！ 看着她震惊的模样，皇后只觉得痛快极了，得知庆王被皇帝说仁孝时那股子怒火一扫而空。 皇后脸上难掩失望自责，“也是本宫这个做母后的平时疏忽，妹妹，以后断不能再如此溺爱孩子了啊！” 贵妃霍然转头盯住端六辰。 第135章 将功补过 端六辰也是一脸的懵。 他没想到，那边的事情刚出，这边皇宫里竟然就得到了消息！ 这也太快了！ 快得让他都来不及反应。 他迅速盘算，在心里想了好几种说辞，又都一一推翻。 看到周贵妃盯着他，端六辰强作镇定，“母妃，事情并非如此，您还不相信儿臣吗？” 周贵妃很想说不信，但此时她也只能忍了，不信也得信。 指甲掐着掌心，竭力控制心中的怒意，“那你向你父皇说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误了大事，不能让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端六辰向上叩头，“父皇，儿臣不知从哪里来的谣言，儿臣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此事来欺瞒您啊！求父皇明鉴。” 无论如何，这事他是不能承认的，至于……其它的，慢慢再想办法。 眼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周贵妃接过话来，脸涨得发红，眼中泪水盈盈，“皇上！纵使臣妾溺爱了辰儿一些，也是臣妾的错，臣妾失过孩子，自然就会更加疼惜，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疼爱，恨不能把所有好的都给他。 辰儿虽然有时候会使点小性子，可这也是因为有父皇母妃的疼爱呀！若是他无人疼爱，整日战战兢兢，自保还来不及，哪里还敢使小性儿？臣妾宁可他傲气些，也不愿意他处处小心谨慎，不像个皇子！” 她抽泣了一声，帕子压着猩红的眼尾，“可臣妾敢指天对月的说一句，别的方面另算，他的仁孝之心，臣妾是看在眼里的。” 她又对着皇后行了个礼，“皇后娘娘，您贵为国母，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您的话自然是重要的，可请您明鉴，辰儿好歹也是皇子，您不能轻信流言，不顾辰儿啊！” 皇后早料到周贵妃伶牙利齿，不会轻易承认，“妹妹，本宫乍听之下也是惊疑万分，不敢轻易相信的，又派人仔细打探了一番，否则也不敢对皇上说起此事。妹妹若是不信，京兆府府尹正在查办此事，不如请皇上召他前来问话。” 京兆府府尹？ 周贵妃心头一凉，若是寻常的人，她还能说对方是胡说八道，可若是…… 端六辰垂着眸子，暗暗咬牙，看来皇后的确是做足了准备。 皇帝挑眉，“六辰，你可还有话说？你说，要不要把孟博召来，与你对质？” 端六辰脑子里快速思索，孟博那里虽说有尸首，但那又如何？谁也不能证明那些死人就是他的人。 他现在有点庆幸，那个穿着胡东衣裳的家伙是个冒牌货，若真的是胡东，才叫说不清楚了。 “父皇，儿臣不怕与孟大人对质，”端六辰腰杆挺拔，声音坚定，“儿臣若是有罪，孟大人自会上奏折对父皇说明儿臣的罪行，他若是有证据，儿臣甘愿领罪！” 他向上叩头，声音朗朗，“儿臣曾向父皇表明，愿意无偿奉上药材，以解父皇和太子之忧，现在儿臣依旧不改初衷，儿臣还想向父皇请旨，愿意亲自押送药材前去。请父皇成全！” 皇帝眸子微眯，脸上阴晴不定。 的确，他的目的，就是拿到药材，送去给太子，以解疫症之急。 现在，端六辰并没说药材没有了，而且还提出亲自去送。 那到底在闹什么？ 皇帝偏头看看皇后，皇后并不慌乱，“皇上，药材事大，可法度亦不可废。庆王，你说你初衷不改，还请旨亲自去送，你能想着为太子分忧，本宫甚慰。可本宫倒想问你，你既没有种下药材，又拿什么送？” 端六辰垂下的眸子闪过狠光，他是没有，可莫颜那里有。 莫颜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把他害得这么惨，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门儿都没有！ 他就算是抢，是夺，也得把药材弄过来！ 他种的东西，准备了这么久，就为这一下，岂能因为一个女人半途而废？ 敢从他的嘴里抢食，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母后，儿臣还是那句话，从来不敢欺瞒父皇，药材儿臣种了，只是……”他略一迟疑，“府上的管家胡东，去庄子上查看时，竟是生了贪财之心，不过，父皇放心，儿臣自在办法拿住他，绝不会误了大事！” 皇后眼中闪过暗芒，心说端六辰可真行，竟然把事情推到一个管家身上？ 可恨没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一定压死端六辰和周贵妃，让他们翻不了身！ 不过，她倒要看看，端六辰怎么凭空变出药材来。 皇帝听了端六辰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管家？你这府里的人实在是不怎么样？前几天杀的那个……罢了，既然这么大的事也敢起贪心，总归是留不得的。” “是，儿臣明白。” “朕不管其它的事，也准了你去亲自押送，若是药材平安到达，那今日之后，还有孟博那里的事，自会有朕替你担待，就算你将功补过吧！” 端六辰心头如遭受重击，将功补过！ 好好的功劳，还没有到手，就这么没有了！ 他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皇帝又继续道：“疫症之事不可拖延，你既有把握寻回药材，那三日之后，就带着药材启程吧！” 端六辰呼吸微窒，三天！ 皇后眼底的笑一闪即过，“妹妹，快起来，皇上已经准了，你也快准备东西，让庆王上路吧！” 至于上的是什么路，那就另说了。 万一……走的是黄泉路呢？ 周贵妃暗暗咬牙，不甘，实在太不甘心了！ 她红着眼睛站起来，帕子拧成了麻花。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高唱道：“太后驾到！” 皇帝急忙敛了情绪站起来，皇后跟在他的身侧快步出迎。 端六辰走在最后，强提着一口气，让自己脑子保持清醒冷静。 太后看着他们几个，淡淡笑道：“皇帝，哀家来的不是时候？” “母后说得哪里话，儿子这里，您何时都来得。不过，您还是要多多静养，有什么吩咐，吩咐人来说一声，儿子去拜见您。” 他说着上前来扶太后，目光一转，看到一旁的莫颜。 莫颜端庄行礼，声音温婉，“臣女拜见皇上、皇后、贵妃娘娘、庆王殿下。” “你也来了？”皇上脸上露出笑意，“太后的身子可好些？有没有看过？” “回皇上，臣女已经给太后看过了，太医开的方子都很好，太后的身体好多了呢！” 见她说得清楚，也没有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皇上略一点头，不再多说。 端六辰听到莫颜的声音才猛然抬头，眼睛盯住她，恨不能盯出个洞来。 周贵妃看着他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快向太后行礼。 他回过神，快步上前跪下行礼，太后点点头，“好，起来吧。听说你献出药材，大义面前，的确做得好，可堪皇子表率。” 端六辰心头一喜，“辰儿多谢皇祖母夸奖，辰儿愧对敢当。” 太后没接话，“说起药材，哀家也有一件事要和皇帝说。” 第136章 堵死后路 皇帝笑中带着愧疚，“是儿子不孝，让母后忧心了。” 太后摆手，“百姓有事，我们皇家自当承担责任，无论是谁都是一样。哀家听闻太子一路奔波，现在正为药材发愁，哀家也甚为忧心，可巧，莫颜这孩子就来给哀家送了个好消息。” 皇帝看莫颜一眼，“哦？什么好消息？” 太后拍拍莫颜的手，无声鼓励。 莫颜屈膝行礼，“回皇上，臣女有一座田庄，种了些粮食果子什么的，后来臣女醉心医药，母亲也把医术传授给了臣女，臣女就突发其想，不如种一些药材，平时自己练手能用，若是不错，还能卖掉增加一份收入。如今疫症之事让皇上和太子殿下忧心，臣女愿意无尝献出，以尽些绵薄之力。” 端六辰听到莫颜开口时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如今听她说完，眼前都有些发黑。 这个女人……竟然！ 太后浅笑道：“这孩子胆子小，怕种的药材用不上，自己也没办法来见皇帝你，所以才求到哀家这里来，哀家已经问过太医，刚巧了，有两味正好是急用的。皇帝，你怎么说？” 皇帝心里有些复杂，他当然想要莫颜的药，现在药材是多多益善，他也不得承认，莫颜此举，的确是让他有点欣慰。 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别有用心？ 万一又想着借立功想讨个什么恩旨，要他的儿子呢？ 皇帝面上不动声色，点头赞许道：“倒是深明大义，有几分太师的风范，太师清正直率，一向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你得太师教导，如今有这样的心思，朕很是欣喜。” 莫颜又气又乐，得，一句“一向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就把她架上去下不下来了。 也别提什么赏赐，什么恩旨了，要是再提，那就是计较得失了。 莫颜其实也没想着怎么样，在皇帝这儿她暂时没想动什么心思，只要本分做好自己的事，静等三个月就行了。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端六辰找不痛快。 她就知道，凭端六辰的心机，是绝不可能放弃到手的机会，说什么也不会承认没种药材的事。 要想拿得出，势必就要打那些药材的主意，所以，莫颜干脆就直接给他献出去，看他还怎么争抢。 而且，她相信，还会有助攻出现。 果然，皇后也不甘势弱，对皇帝行了个礼，“皇上，这可真是太好了，有了莫小姐的，再加上庆王的，想必太子那边就可以无忧了，皇上，臣妾想着，莫小姐出了药已然是深明大义，再让她出护送的人，怕是不妥，这一路上人吃马喂，也是不少的花费，臣妾愿出银两，请皇上派一队禁军护送，也算臣妾的一份心力。” 皇帝迅速盘算，有了禁军护送，有后宫出的银子，那就不只是莫颜一个人的功劳了。 他觉得皇后这事做得甚合他的心意，当即点头答应，“好！皇后有此心，才是国母的风范！” 皇后心中暗喜，福了福身道：“臣妾哪有什么风范，还不是仗着皇上平日的赏赐，若非如此，臣妾想出力也拿不出来。” 皇帝龙心大悦，高兴得笑了几声。 贵妃在一旁气得心里冒火，指甲都快把掌心掐破了，她不甘心的咬咬嘴唇，“皇上，臣妾也愿意出一份力，去年臣妾生辰，您赏的那座珊瑚，臣妾愿意拿到内务府换成银子，还请皇后娘娘把这臣妾这一份也带上。” 皇帝微怔，心生怜意，“那怎么行？那珊瑚你甚是喜欢，还是朕送你的生辰礼。” “有皇上在，臣妾每年的生辰礼都有意义，不在于礼物上。臣妾喜欢珊瑚，不是因为它是珊瑚，而是因为那是皇上送给臣妾的。如今皇上有忧，一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皇上莫再说了，臣妾心意已决，您可不能让臣妾失去这个机会。” 她又对皇后端正的行了个礼，“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回去这就跟各宫的姐妹们说，没多有少，都拿出一些来，替皇上和太子分忧才是。” 皇后见她这温和优雅的笑，心里陡然窜出一股子锐气。 这个女人……还真是会扎她的心！ 偏她此时也不能发作，“如此，就有劳妹妹了。” 端六辰听着他们一来二去，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了，贵妃还赶着给太子送什么银子，他心里的火气和怨气都快压不住了。 药材被莫颜献出去，竟然要用禁军押送！ 端六辰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的伤也痛得厉害，身子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莫颜垂着眼眸，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他，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伤痛难忍。 不过，之前怎么没有？端六辰可跟个没事人似的，她还纳闷怎么他这么强的忍耐力，他又不是木头人，就算是装，强忍着，反应多少还是该有的。 莫颜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想抓没有抓住。 端六辰实在有些受不住了，他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地，竟是晕了过去。 “辰儿！”周贵妃叫了一声。 端六辰恍惚听到这一声，但已经开不了口答应。 皇帝也吓了一跳，“快，把他扶进去！这是怎么了？” 周贵妃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抹着眼泪道：“皇上，这孩子自从受伤之后就没有好好休养，一心只想着为皇上分忧，这怕是……伤病又复发了！” 皇帝沉着脸，多少也有些心疼，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太医呢？怎么还没有来！” 皇帝一转眼看到莫颜，“你不是会医术吗？不如你来给辰儿看看？” 莫颜心说开什么玩笑，给端六辰看？她怕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把他给弄死。 太后缓缓开口，“这怕是不妥，颜儿总归是个女儿家，庆王是男子，不合适。” 皇帝又岂知不合适，现在被太后点破，勉强笑笑，“母后说得是，是儿子着急疏忽了。” 太医匆忙的赶来，其它的人退到外屋等消息。 解开衣裳，果然看到血渍渗出，再仔细一瞧，太医不禁一愣。 这……不是箭伤吗？原来庆王可是剑伤。 周贵妃也纳闷，低声吩咐太医，“好好治，不该说的别说，懂吗？” 太医吞了口唾沫，“下官只管治伤，其它的一概不知。” 换了药，太医还细心的把换来的绷带带出去，向皇上说明情况。 莫颜自然知道，也没注意听，反倒是一股味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提鼻子闻了闻，忽然觉得……这气味儿有点太对劲。 她目光微转，看到太医收拾的绷带，上面还沾着端六辰的血。 是血腥味儿没错，但总觉得还有别的气味儿。 而且，这味儿她应该还在哪里闻过。 是什么呢？ 忽然，她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她刚刚还奇怪，端六辰不是木头人，为何这么能忍，现在…… 莫颜心头砰砰地跳，木头人，这特别的气味儿，难道说，是那种药？ 第137章 秘密制药 莫颜手心微渗出汗意，她想到一种可能。 关于那种被烧掉的药材。 一想到这个，她就很想回去证实，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皇帝听说端六辰没有什么要紧的，就是旧伤发作，身子受不住晕了，微松了口气。 又看看一直垂泪的周贵妃，安慰了几句，又赏了些东西。 太后懒得看这些，带着莫颜离开。 莫颜求之不得，刚走出没多远，皇后也跟出来了。 “莫小姐，本宫还得多谢你，能替太子分忧，本宫也甚是欣慰。” 莫颜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女不敢当。药材本身就是用来救人的，太子殿下能用它们救更多的人，是它们的福气。” “瞧瞧，这孩子，多会说话，”皇后满脸是笑，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 她当即退下手腕上的玉镯子来，就往莫颜的手上套。 莫颜哪里敢要，急忙要推辞，太后看了皇后一眼，“既是皇后给你的，就拿着吧，你的确做对了事，该赏。” 见太后松了口，莫颜这才双手接了，郑重道谢。 看着她和太后走了，秋嬷嬷声音低低，难掩心疼，“娘娘，您怎么把那只镯子赏她了？那可是您出阁的时候，老夫人给您的，您都戴了多少年了，太子妃之前都……” 皇后脸上的笑意沉凉，“心爱的东西本宫失去的还少吗？那座珊瑚不也是？本宫最爱珊瑚，大婚之时皇上就知道此事，原本去年那些贡品中，本宫就看中了那座珊瑚，可偏偏周贵妃就要了去！如今倒好，竟拿它换了银子，来恶心本宫！还说什么由她出面去和各宫说，本宫好好一个提议，就由她揽了功劳去！” 秋嬷嬷咬唇，“娘娘别急，这事本也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让她去要，就算各宫出了东西，心里也不会痛快，到时候还不是娘娘您安抚一番。” “话是这么说，可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皇后低哑的嗓音难掩恨意，“皇上处处偏袒周贵妃，连带着庆王也能被一而再的容忍，本宫如何能甘心！” 皇后越说越是烦躁，“还有太子妃，让她也勤勉着些，多去陪陪太后，至少混个孝顺乖巧的名声，怀不上个胎，又不会来事，她能替太子做些什么？！” 秋嬷嬷哪敢接这种话，头垂得更低。 莫颜向太后告了辞，匆忙出宫。 回到府里，她一头扎进小药房，把那种诡异的药株拿出来，取了片叶子。 她放在火上烤了烤，感觉血腥气淡了一些。 马不停蹄的把叶子做成药粉，捻了一点用水冲开，思索了片刻，又取了根针刺破指腹，血珠滴入药水中。 她摒气凝神，没过多久，鼻尖飘荡出一股子淡淡的气味儿。 正和端六辰身上的味道相似！ 莫颜心中诧异，看来端六辰种的那些药材，的确是用来制药入药的，莫非，是她想岔了？ 这药虽然古怪一点，但确实是不错的药？端六辰肯定不会做无用功，既是种，就是一定有大用。 他身带重伤而不觉得痛，难道这药有麻沸散的效用，可以让人不知疼痛？ 麻沸散不易得，而且价格昂贵，一般百姓用不起，若是受了什么伤，还是咬牙忍着的居多。 除非是军中，重伤之下，才会用得到。 如果这种药能做出麻沸散之类的麻药…… 莫颜心里隐约有点后悔，不过，她仔细回想那天夜里看到这种药株的诡异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她也亲身试过，呼吸急促，脑子晕眩，这可不像是麻沸散。 她总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看来，还有待查证，改日有机会，还是得找个受外伤的人试一试。 刚吃过午饭，阿十前来禀报，尚嬷嬷带着佃户们把药采摘完，他已经接应了，秘密送到楚老先生的住处。 那里能制药，还有阿古帮忙，速度也能快一些。 那些药采下来，装了满满三大车，如果制成了，药效能更好发挥不说，体积也会减小，几麻袋就能装走。 阿古闲了些日子了，楚老先生一走，他也没什么活干，白天看看医书，鼓捣着自己练练手，晚上有兴趣就去夜行庄，看看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正闲得难受，莫颜带了一大堆药来，还是他会制的，顿时来了精神。 又听莫颜说制好了就给老先生那边送去，阿古更是高兴，得让师父也瞧瞧自己的手艺，这段时间可没落下。 这次来，莫颜见着了上次在屋子里没有现身的那位病人。 是一位慈祥的老夫人。 楚老夫人见到她，知道自己是了吃了她的药才好的，拉着她不停道谢。 莫颜一见到这位老夫人就感觉亲切，“楚奶奶，您可别谢我，那药是楚爷爷用一张方子换去的，可没沾我便宜，他回来让他知道我冒领功劳，那可不得了。” 老夫人见她眨着眼睛，脸蛋红扑扑，说的话又有趣，被她逗得合不拢嘴。 莫颜一口一个楚奶奶，很快把老人家给收服了，给她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莫颜又是制药又是陪老人家，赶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才回了城。 一进府门，就找来阿酒问起庆王府的情况。 “回小姐，庆王是午膳前回的王府，脸色瞧着不大好，一回府就把胡东的家人都送出府，看管了起来。” 莫颜一点不意外，午膳前回的王府，看来周贵妃连顿饭都没有留他吃。 啧，伤病发作昏迷，好不容易醒了，连顿饭都捞不到。 还真是……大快人心。 “继续盯着，庆王不会坐以待毙，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是。” 月儿准备好了热水，莫颜泡了澡解解乏，夜色微深，她打发月儿去睡，独自坐在灯下。 拿出之前阿十从衙门里拿回来的那支弩箭，细细观察。 不错，这支弩箭看着普通，实则无论是箭杆还是箭羽，都有细微的差别。 这种弩箭，一定是出自林亢之手。 林亢性子瞧着冷，实则外冷内热，他为了找寻夫人孩子，才投靠了端六辰。 端六辰就用这个骗了他很久，其实所谓的“线索”不过就是伪造的。 前世的林亢沉默少语，但也算是少有的给过莫颜温暖的人之一。 只可惜，林亢在被端六辰杀掉之前，都没能见到自己的妻儿一眼。 拿纸笔绘了一幅画像，等端九离回来，请他帮帮忙，安排人手去寻一寻。 想到端九离，莫颜的心里就一片柔软，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按说也该回来了。 她偏头看看站在鸟架上闭着眼睛的小信鸽，忍不住伸手指逗弄它，“小家伙，你倒是睡得着，这几日没让你送信，你光知道吃，会不会变胖飞不动了？” 小信鸽睁开眼睛，黑豆似的眼睛瞄了她一眼又闭上。 “嘿，你那是什么眼神？鄙视我吗？” 莫颜失笑，正欲再逗它几下，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第138章 收人收心 莫玉儿在后院也听见了，她还没有睡着，这几日就没有安眠的时候。 忽然听到喧哗，顿时坐起来，莫非是端六辰又来了？ 她立即坐到镜子前梳妆打扮，可等了半天，也没见端六辰来。 端六辰不是没来，而是根本没能到她的院子。 莫颜早就做了周密的安排，知道端六辰会心有不甘，一定会再来询问莫玉儿。 之前那一次，莫颜就是故意的，让他们俩见上一面，逗起莫玉儿心里的不甘，但又说不上什么要紧的话，掐着时间给他们搅了。 这一次，她就没打算让端六辰见到莫玉儿。 刚一冒头，就被阿酒用箭给射退了。 端六辰又惊又怒，这太师府的防卫，什么时候这么严密了？ 以前他可是来去自如的！ 现在倒好，刚一进来就被人发现了，枉他还安排了其它的人做掩护。 这一次来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 他这边来见莫玉儿，安排了两个人去找找看，胡东有没有藏在太师府。 那个假胡东，身上明明就是穿着胡东的衣裳，他不相信，胡东就能这么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身衣裳给莫颜。 胡东若是死了，那倒省事了，就怕没死，被莫颜带回太师府，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今天晚上他做了两手安排，他带人来太师府，又暗地里买通了几个好手去庄子上看看。 不成想，这边连莫玉儿的院子边儿都没有摸到，就被人给发现了。 端六辰无奈，只能迅速撤离，逃出太师府。 他也没等那两个人，反正也不在乎他们的命，若是被抓，用不了多久也就毒发身亡了。 被喧闹声惊动的，还有关在最偏僻院子的胡东。 自从被抓，他这心里就没有安生过，那个冒充他的死囚被当街射杀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瞧着。 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被迫穿上太师府护院的衣裳，改了肤色面容，混在那些人当中。 他亲眼瞧着尸首倒地，看着端六辰现身。 他起初因为被阿十喂了药不能动不能说话，后来……是浑身冷的无法动弹。 他心中悲凉，不忿，不甘，可他不敢出卖端六辰。 他的家小，都在王府。 想起胡西的家小被拖出去砍在菜市口，他就浑身发抖。 当他听到喧哗声时，心里又陡然升起一线希望，莫非……是王爷派人来救他了？ 也许，当时王爷瞧出不是他，这才杀了那个冒牌货？ 他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回去，和家人团聚。 正在胡思乱想，灯光闪动，莫颜踏光而来。 胡东呼吸微窒，他觉得之前真是瞎了眼，不只是他，王爷的眼都瞎了。 怎么会觉得这个笑容温婉，眼神冰冷，手段狠辣的大小姐是个草包？ “胡管家，”莫颜浅浅一笑，目光中似含了钩子，“就知道你换了地方睡不着。你瞧，本小姐给你带了两个故人来。” 胡东一怔，就见有两个人从后面被推上来。 他一见就认了出来，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经常给王府办事的。 他们身手不错，经常在奴市上出没，赚些银子。 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又没有靠山，还缺钱，正符合条件。 端六辰需要做些什么事，又不能连累到王府的时候，就用这样的人。 胡管家瞧着他们俩，到嘴边的话称呼又咽下去，假装不懂，“故人？什么故人？” 那两个人一见他，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喜色。 胡管家果然在这里！只要把消息带出去，那就能拿到庆王府的银子了！ “小姐饶命，我们俩就是一时错起了贪念，这才想着偷点东西，我们知错了，求小姐放过我们！” “来偷东西呀？” “是……是我们不对！我们知道错了。” “不认识面前这位胡管家吗？” “不……不认识！”两人看一眼胡东，连连摇头。 “这样啊，”莫颜点点头，“来太师府偷东西，本小姐还是头一次见，也算是难得，根据律法，凡是入府偷盗者，主人家若是失手把人打死，也不追究其责，你们说……我该把你们怎么办好呢？” 两人愣住，脸色微微泛白，本以为这娇小姐好说话，没想到…… “我们……我们也不是惯偷，真是头一回！小姐宽宏，就饶我们一次吧，我们愿意去京兆府领板子！” “去京兆府领板子，最多就是二三十板，关几天又能放出来，当本小姐不知道吗？” 莫颜声音陡然一厉，“究竟是想被打死，还是乖乖说实话，自己选吧！” 两人齐齐一抖，冷汗渗出来，他们可只为求个财，没想着把命都搭上去，这要是没了命，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他们一犹豫，阿十已经过来，扣住他们的肩膀就往外拖。 “我们……说实话！”其中一人扛不住了，“我们是来找他的，要杀……” 话没说完，他突然睁大眼睛，身子抽搐了几下，嘴角渗出大团的血来。 阿十立即感到不妙，松开他去摘另一个人的下颌骨。 另一个人也如出一辙，直接吐血死了。 “小姐，不是牙里藏的药，应该是来之前就吃了。”阿十沉着脸回禀。 莫颜脸上似慢慢凝结了寒霜，“好狠的心。胡管家，你听见了吗？” 再次看到这两个人死，胡管家如遭雷击，刚才那人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整，但那个“杀”字，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杀…… 这不是来救他的，是来杀他的。 胡东浑身微抖，悲愤交加。 莫颜摆摆手，两具尸首被抬下去，她看着胡管家道：“本小姐不是给你机会，就看你自己要不要。” 胡东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莫小姐，并非在下不想要，只是……” “你的家人，是吧？” 胡东流着泪，点点头。 “你的家人，今日已经被端六辰送出王府，换了个别的地方看管，这其中是为了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胡东霍然抬头，鼻翼快速煽动。 “你放心，本小姐已经派人去了，保他们安全，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本小姐也不会为难你。” 胡东眼睛睁大，“多谢小姐！” 莫颜无声勾唇，“来人，给胡管家准备纸笔。” 相比胡西，胡东是个孝子，胡东的娘是个不错的嬷嬷，在莫颜难熬的那几日，偷偷给她送过两顿饭，胡东也是知道的，但没有拦着。 莫颜想，只要胡东能投靠她，她愿意给胡东一个机会，权当还了这点恩情。 若是不肯，那也给过机会，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第二天一大早，莫颜又去楚老先生那里制药，阿十赶着马车，没几下就把后面的尾巴甩了。 端六辰头痛欲裂，听着手下的回禀：“王爷，人……跟丢了！” “没用的东西，还能干点什么？连个女人都跟不住！” 端六辰大发雷霆，“去庄子上的人呢？回来了没有？！” 第139章 第一谋士 去庄子上探听消息的人，自是没有回来。 一去不复返，如同泥牛入海。 端六辰心急如焚，却不敢再轻举妄动，更不能亲自前去。 这个时候，他必须得保持自己的清白，不能再踏错一步。 时间紧迫，皇帝给了他三天的功夫，如今已经过去一天，却连丝毫的头绪都没有。 莫玉儿……这一切都是因为莫玉儿！ 好端端的庄子，为什么变成了莫颜的，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可恨！若非当初有所顾忌，怕引火烧身，他犯得上把药材种到莫玉儿的庄子上？ 谁能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蠢到如此地步！ 端六辰肠子都悔青了。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行，必须得尽快想一个法子。 正在一筹莫展，外面家丁急匆匆跑进来，一听这脚步声，端六辰就烦得不行。 “回王爷，”家丁老远停住脚步，小心翼翼的回话，“梁先生回来了。” 端六辰的双眼一亮，“人在何处？” “就在门外，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让小的先来回您一声。” 端六辰立即往外走，心也沉下不少。 梁沉安身材颀长，穿一身茶白色锦袍，腰系玉带，手执一把玉骨折扇，唇红齿白，风流万千。 他是端六辰身边的智囊谋士，极得端六辰的器重，在这庆王府，他虽然只是客卿的身份，但谁都知道，他的话比两位大管家的话还管用。 人人都敬称他一声“梁先生”。 见端六辰亲自迎出来，梁沉安一点也不意味，扇子一收，拱手一礼，“王爷。” “先生回来得正好，本王有要事和你商量。” 梁沉安浅笑，“也好。” 他回头嘱咐正在卸车的家丁们，“稍后都抬到前厅来！” “是。” 一进前厅，端六辰让人给梁沉安上了茶，随后摆手让人都退下去。 “先生，田庄那边出了岔子。” 端六辰开门见山，实在也没有功夫再说废话。 梁沉安手端茶杯，一下下划着杯盖，眉眼都不曾动一下，“哦？什么岔子？莫非是药材没长好？” 他咂一口茶，眯眼回味着茶香，“王爷有所不知，这次的生意做得不错，在下命人制药的时候，把药量减了三成，但仍旧供不应求，反而加大了销售量，这次的银子也比之前……” 他故意一顿，嗓音里多了几分得意，“多了三成。” 端六辰眉心狠狠一跳，药量减了三分，收入却多了三成！ 他心头狂喜，仿佛眼见着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的向他涌来。 “所以，王爷，不必烦忧，即便是出点岔子，药材没长好，或者质量差一些，也不妨碍什么。” 梁沉安继续低头喝茶，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什么也能摆得平的架势。 端六辰把心思从喜悦中抽出来，压低声音，“先生这次的事做得好，但本王所说的岔子，不是指这个。庄子现在被别人接手，药田的具体情况，本王目前不知，另外，那两味药材也要在后日装车运去给太子，而本王现在却拿不出。” 这下，梁沉安也不淡定了，手上动作猛地一顿，眯着的眼睛睁开，“王爷，在下听不懂您的意思，什么叫……庄子被别人接手，药田情况您不知？那两味药材不是应该已经在霞光镇为您立了功劳吗？与太子何干？” 几个问题，让端六辰心头发苦。 是的，这是原本的计划，也是梁沉安出门之前与他商议好的。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可偏偏就事事出了差错。 真他娘的邪了门了。 端六辰垂眸，掩下眼中的几分不甘和黯然，目光在自己腹下掠过。 梁沉安还不知道他身体残了的事，若是知道，恐怕也不会再为他出谋划策了吧？ 端六辰声音暗哑，“计划并非如先生所料，各方面都出了岔子，眼下，药材的事才是最要紧的，后日必须启程。” 梁沉安脸色微沉，眼中闪过异芒。 …… 天色暗下，莫颜在楚老夫人那里用过饭，才坐着马车回府，明天上午再忙活一上午，就能完全做完，然后再让阿十从雍王府找可靠的人快马护送过去。 她默默盘算着，尚嬷嬷那边也做好了准备，只等后日禁军过去，装好车就能上路。 回到太师府，阿酒照例来禀告庆王府的情况。 “小姐，庆王手下的一个谋士，叫梁沉安的，今天回来了。” 莫颜手上动作一顿。 阿酒以为她是没有听过梁沉安，不知道此人是谁，解释道：“此人颇有些谋算，庆王对他也挺器重，之前出门一段时间，今日方回，带回不少东西，应该是一些稀奇的物件儿，一般庆王送给周贵妃的东西，多数是从中选的。” “梁沉安的来历之前王爷也派人查过，但没查出什么不妥，就是一个中道家落的书生，自小读书，又因被人嫉恨才学而错失了考试，一怒之下就断了走仕途的心思，后来偶遇微服的庆王，庆王被他的才学打动，请了好几次才入王府。” 阿酒说完，见莫颜垂眸似沉思，也没有什么反应。 “小姐？” 莫颜回神，微颤的手指收回袖子，“嗯，这个人的确不容小视，不过，他也并非是不想走仕途，只是另寻了一个捷径而已。” “捷径？” “对，庆王不就是他的捷径吗？他若真的无心仕途，又岂会偶遇庆王？偶遇了不说，还正好就暴露了自己的才学，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阿酒若有所思，小姐说得……好有道理啊！ “这两日密切注意庆王府，还有明日一天的时间，他两手空空，现在梁沉安既然回来了，一定会给他出谋划策。” “是。” 阿酒退下，月儿又掌了一盏灯，“小姐，您的脸色不太好，可是累着了？” 莫颜手摸了摸脸，“是有点儿。” 月儿走到她身侧，“那奴婢给您按按，解解乏。” 刚按没几下，外面小丫环匆匆来报，“小姐，珠儿回来了，在府门口，说是要见二小姐。” 月儿眉梢一挑，“她还有脸回来？” 莫颜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端六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进不来，就打发珠儿来。 其实珠儿心里什么不明白？可见，珠儿也没有对他说实话。 端六辰混成这样，也真是让她惊叹。 莫颜冷笑一声，“月儿，你去跟珠儿说，她当初走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过，太师府和她再无半点关系，也不允许她再来，让她走！” “是，”月儿福了福身，大步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莫颜，烛火的光映着她漆黑的眸子，火光跳跃，她又似乎看到了前世凄惨的一幕。 梁沉安……她怎么会忘记梁沉安？ 那可是端六辰身边的第一谋士，拿下大位之后，梁沉安就成了他的第一近臣，创立让人闻风丧胆的十二司，凌驾于所有衙门之上，手段残忍，极尽恶魔之事。 当初把她碎尸，整个太师府付诸火海，都是梁沉安出的好主意。 第140章 兵行险招 莫颜重生之后，几次暗中注意，端六辰的身边并没有梁沉安。 原本她也不清楚他们俩是怎么认识，什么时间认识的，还以为是这个时候梁沉安还没有出现。 她拿出胡东写的供书，关于梁沉安，也只是寥寥几笔，和阿酒说的差不多。 胡东的确为端六辰办过不少的事，但这些事都不足以扳倒端六辰。 而且，端六辰聪明狡诈，很多事都不是他亲自沾的手，哪怕真闹开，他也能随手找到几只替罪羊。 莫颜盯着梁沉安的名字，嘴角勾起，眼神冰冷无波。 第一谋士，是吗？ 那好，今世我们就来斗一斗。 府门前，珠儿是和紫玲一起来的，本来钱嬷嬷想来，上次在太师府丢了面子，想往回找补找补，但奈何，没有斗得过紫玲。 珠儿刚开始并不怎么想来，但转念一想，昔日莫玉儿是主子，她是奴婢，今日她成了主子，莫玉儿见了她得行礼，这种美妙时刻，她想想就觉得挺刺激。 一路上还挺激动，没料想，趾高气扬的下了马车，到门前却连门都没有进去。 月儿出来瞧见她，满身绫罗绸缎，头上戴着赤金的首饰，贵气倒是贵气，头也昂头，鼻孔都快朝天了，但怎么看都是一身丫环的气质。 “哟，这打冷眼一瞧，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月儿到了近前，“原来是你啊，有什么事？” 珠儿还等着月儿给她行大礼，她都想好了，怎么着也得好好整治一下月儿，不来个三跪九叩是不行的！ 但人家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看得珠儿直冒火。 “呵，我和以前自是不同，你当然会认错，倒是你，月儿，还只个奴婢！” “那又如何？我是奴婢我也是我们大小姐的奴婢，一辈子都是！不会今天投靠这个，明天爬哪个的床，这种事说出来，都嫌脏了嘴。” “你！”珠儿气得一拧帕子，眼中闪着狠光，“你给我跪下！” 月儿挑眉嗤笑，“珠儿，你是晕了头吗？抬眼看看，这是太师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当初从后门被小粉轿抬走的时候大小姐就说了，你和太师府再无瓜葛，也别说你是太师府出去的，我们太师府清正，丢不起那人！”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进几步，雄纠纠气昂昂的，把珠儿逼得退了几步，“你也往后退，别脏了我们府门前的路！” “混帐！你一个奴婢，也敢对我叫喧无礼！”珠儿拧眉瞪眼，“给我掌嘴！” 她偏头对着紫玲叫了一声。 紫玲正看着好戏，冷不盯听珠儿命令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理都没理她。 月儿捂嘴笑一声，“行了，别在这儿抖威风了，装扮再贵气也成不了主子！我们太师府也不吃你这一套。” 珠儿咬牙，“我不是来见你的，也不是来见大小姐，我是来见莫玉儿的！” “哟，这才几天功夫，直呼二小姐的名字了？你可真行。不过，我们大小姐说了，不许你进入太师府半步，你若想见，随你，只要你进得来。” 她说罢，看看左右家丁，“把门户看好了，否则的话……” “月儿姑娘放心，我们都警醒着呢！保管不会叫人扰了大小姐清净！” 月儿转身就走，任凭珠儿跺脚喊也不再理会。 紫玲撇了撇嘴，啧，瞧瞧，还想着耍威风呢，连门都进不去。 不过，她可不想管这些，今天出来，她是有目的的。 “走吧，人家都不理你，还在这儿叫个什么劲儿。” 珠儿觉得没脸，咬了咬牙，“你刚才怎么不帮我教训那个贱婢！” 紫玲扫她一眼，嘴撇得八万一样，“我虽然说也是奴婢，但奴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我这双手那也金贵的，不是什么人都配得我的教训，我可是代表贵妃娘娘的。” 呸！她心里暗骂，我要教训也是先教训你。 珠儿气呼呼回马车，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向端六辰交代，他吩咐自己的差事没办好，连门都没进得去…… 紫玲淡淡道：“我坐车晃得慌，头晕，在下面走一走。” 珠儿也不叫她，一个坐更好，省得看她那张臭脸，比自己还像主子。 走到半路，珠儿猛然觉得这身子往后一倒，还没明白过来又左右一晃。 “啊！”她惊叫了一声，“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车夫的大声喊：“坐稳，马惊了！” “啊，”珠儿吓得乱抓，用力抓住车帘子不撒手。 紫玲瞧着飞奔的马车，嘴角勾出冰冷的弧度。 活该！看这下你肚子里的肉还保不保得住！ 端六辰在书房里等着消息，没多久，梁沉安从外面进来，“王爷，药材已经办妥，明日装了麻袋，后日一早即可启程动身，您明日可向皇上去辞行了。” “好，”端六辰立即站起来，“此番兵行险招，本王带着药材先走一步，后面的事就仰仗先生了。” 梁沉安轻笑，“王爷放心，另外，禁军那边的事，您明日进宫之后，还要和贵妃娘娘提一提，只要随时掌握禁军的动向，此计就万无一失。” “好。”端六辰点头，“禁军的人数不会少，安排一两个得用的不是难事。” “还有一件事，王爷在离京之前得务必要办妥了，”梁沉安手里的扇子凉风阵阵，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胡东的家人，不能再留了。” 端六辰和他一对视，眼中杀机浮现，“本王也有此意。” 当天夜里，端六辰就下了杀令，胡东的家小，一个不留。 第二天一早，阿酒匆匆来报，“小姐，刚得到的消息，梁沉安在夜行庄购买了大量的草药，今日便要装车。这是草药样本。” 莫颜接过，不禁短促笑了一声，“梁沉安可真行，这两株草药无论是外形和气味，都和葛苓、芒椒很像，也难为他能想得出这个法子，为了不引人注意，还跑到夜行庄去买。” “小姐，他这是想用假草药来代替？可尽管外形气味想像，假的就是假的，到了太子殿下面前，有刘院判在，一看便知啊！” “是啊，所以，他首先要把药材运出京，作样子给皇帝看，然后再在半路上想办法，动手劫我手里的真草药。” 阿酒拧眉，有些迟疑，“这可是从禁军手里抢东西，他怎么敢？若是被查出……” “他当然敢，因为他不会用自己的人，”莫颜手指轻叩桌沿，“盯紧了梁沉安，他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端六辰是明路棋子，梁沉安才是暗地里的杀招。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动手。” “是！” 梁沉安，你自诩聪明，那我就让你试试，计计被识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要耍得你怀疑人生！ 阿酒略上前一步，“小姐，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第141章 有一事相求 阿酒压低了声音，说出一个莫颜预料之中，又让她心头一寒的消息。 胡东家人所在的那个小院子，被大火烧成了废墟。 莫颜手指微缩，“知道了，你去跟胡东说一声吧，让他也知道知道。” “是。” 端六辰，从来都是狠辣无情，呵，真是一点没变。 那小院子一烧，胡东和他的家人也就算是安全了，端六辰不会想到，他亲手把胡东彻底推到了死角。 莫颜动身去楚老先生的小院，今天上午还有最后一些草药，阿十带了人，直接跟着她一起过去，制完直接送走。 她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庆王府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珠儿昨天坐的马车惊了，车夫也从马车上摔下来断了脖子，当场毙命。 珠儿倒是命大，被甩出马车晕了过去，手里还死死抱着半截车帘子。 她浑身青紫，没一块好地方，右腿小腿骨还骨裂了，痛得她哼哼唧唧一晚上没消停。 钱嬷嬷眼珠子骨碌碌转，也不知道她这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了，那巴结她还有什么用？ 紫玲眼中藏着暗恨，都这样了，还没能摔死她，贱人贱命的，还挺硬！ 不过，那孩子应该保不住了吧？ 端六辰一听也吓了一跳，他对子嗣的希望全部都放在珠儿身上，只是现在时间太短，还不能有确切的结果，这一摔要真的摔个好歹…… 他急匆匆的赶来，梁沉安听说了也跟着来，也想瞧瞧这个成功爬了床，让端六辰抬入府的丫环有什么特别。 珠儿疼是真疼，但也不至于死，看到端六辰来瞧她，顿时就开始戏精上身。 一双眸子满是泪水，睫毛轻轻抖动，艰难的抬着手臂，丝质袖子滑落，露出大片青紫的肌肤，嘴唇微抖的叫唤，“王爷……” 这一声颤巍巍的，眼中的泪也滚落下来，瞧着好不可怜。 端六辰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梁沉安手握着扇子，眯着眼睛打量。 这丫环的模样儿一般，最多算是不丑，穿着这身丝质衣裳也瞧不出什么贵气来，倒像是偷来的。 身段嘛，胖，瞧瞧那腰粗的，腿也短，扬着的手……啧，粗糙得紧，指甲剪的都不好看。 这王爷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端六辰摆摆手，让其它人都下去，沉着嗓子问道：“大夫怎么说？有没有伤到肚子？” 珠儿伸了半天手，也不见他拉一下，又讪讪的放下，听到他问孩子，知道他关心什么，这也是她的倚仗。 “没有，”她没半天犹豫，“这倒没有，就是腿摔伤了，妾身疼得紧，王爷……” “再疼也忍着，不能用会伤到孩子的药！”端六辰冷声打断，声音像结了冰。 珠儿：“……” 她双手放在小腹上，“妾身命苦，这孩子也会命苦吗？王爷，妾身……” 端六辰咬牙打断她，“胡说什么？本王的孩子岂会命苦？” 他上前一步，眼神厌恶，声音近乎咬牙切齿，“你最好老老实实养伤，保护好你的肚子，若是怀了本王的孩子就更得注意，若是没有……” 他眼底冷光闪烁，珠儿被他看得浑身紧绷，一股子寒气从后背攀上来，直渗入骨髓。 梁沉安晃着扇子道：“其实有没有孩子也不必这么费事。” 他轻轻一笑，眉眼弯弯，像是和煦的春风。 珠儿瞧见她，觉得紧绷的神经刚一松，又听梁沉安漫不经心的说道：“剖开肚子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珠儿：“……” 她的脸色顿时惨白，寒气迅速蔓延全身，眼睛倏地睁大。 梁沉安瞧着她这吓傻的模样，嗤笑一声，“王爷，我先出去。” 端六辰看着珠儿这呆样，心里也烦得慌，梁沉安就是说说而已，这个贱婢竟然吓成这样，真是丢人。 他转身也往外走，珠儿想拉他的袖子又不敢，“王爷，您……” 端六辰感觉自己都气糊涂了，忘记了重要的事，“对了，你去太师府，情况如何？” “妾身……妾身没见到莫玉儿，大门……没让进。” 珠儿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可怜，都不敢看端六辰。 端六辰闭眼运了口气，“废物！” 他转身离开，反正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他也不必再去见莫玉儿，至于珠儿……等他回来，也应该差不多能瞧出来了，如果没有怀孕，就一刻不等地把她处置了！ 他一出门，瞧见紫玲站在廊下，见到他缓步上前行了个大礼，“王爷，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照顾好珠儿姑娘，若是知道马车会惊，奴婢一定会上车护住她，宁可摔伤的是自己……” 她穿着淡紫色的衣裙，头垂着，纤细的脖颈弯出美好的弧度。 端六辰深吸口气，嗅到一股子不明的香气，双摒住呼吸，“罢了，起来吧，事发突然也不能怪你。母妃既是让你来，就是信得地你，以后仔细些就是。” “是，奴婢多谢王爷宽恕。” 梁沉安眸子半眯，看着她纤细的脖子，啧啧，这要是轻轻一拧，就会断吧？ 他扇着风过来，吸了一口香，“姑娘身上这香倒是特别，是贵妃娘娘赏的吗？王爷交办的差事可得办好了，若是再出事，可不是几句话就能糊弄的。” 紫玲抬头看他一眼，并不认识他是谁。 梁沉安笑得温和，扇子轻轻搭住她下巴一抬，“这皮子倒是不错，若是以后再犯了大错，我定叫王爷把你赏于我，扒了皮填上香草，做个香草美人，一直让你香下去，如何？” 紫玲眼睛霍然一睁，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嘴唇都有些抖。 梁沉安朗声笑起来，晃着扇子走了。 端六辰摇头笑笑，也跟了上去。 紫玲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端六辰不再理会这边，直接进了宫。 周贵妃这两日一会儿喜一会儿忧，感觉头都晕了，一听说端六辰又来了，心顿时收紧，以为又出了什么岔子。 桂嬷嬷把人领进来，她开门见山地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时宫来了？可是药材出了岔子？那个该死的管家找到了吗？” “母妃放心，一切顺利，管家和他的家人也都处置了，儿子是来向父皇母妃辞行的，明白就启程了。” 周贵妃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这一路上多加小心，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把药材送到，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太子那边，绝不能让他独自占了风头去。” “母妃放心，儿臣明白。”端六辰把带来的东西递上来，“一点小玩意儿，给母妃安神用。” 周贵妃脸上这才见了笑模样，“瞧你这孩子，眼下你正是用钱的时候，还瞎送什么东西。” “之前让母妃着急，还捐了喜爱的珊瑚，是儿臣的错。” “你我母子，还说这些干什么？不过是座珊瑚，等你大业得成，母妃要多少珊瑚没有？” “母妃说得是。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周贵妃的笑不着痕迹的一僵，“你说。” 第142章 入梦 端六辰说出想在禁军中安插一两个人的事，周贵妃又微松了口气。 她咂了一口茶，“这有何难？本宫自会安排妥当，你说得是，须得知道他们的动向，知己知彼方可。” “儿臣多谢母妃，这次儿臣出门，时间恐怕要长一些，还请母妃多多保重。” “本宫知道，你也一样，出门在外要格外当心，切不可再受伤了。” 送走端六辰，桂嬷嬷把他送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让周贵妃过目，“娘娘，您瞧，殿下对您还是有孝心的。” 周贵妃脸上笑意冷淡，手支着下巴懒懒道：“他孝顺本宫不在于这点东西上，而是把事情做好，守住本分，不辜负本宫的栽培，一步步往前走，成天出幺蛾子事，让本宫操不完的心，完事了拿点东西打发，本宫成什么了？” 桂嬷嬷不敢接这话，把东西收起来，岔开话题道：“明日殿下就启程了，安全抵达也就算是成了，皇后娘娘那边即便也派禁军去送，但到底不是太子殿下准备的药，差着一层呢。” 周贵妃眉头微皱，“说起来，也不知道六辰是怎么搞的，人家端九离和莫大小姐的婚事没定，莫大小姐就能做到这份儿上，可他呢？折腾了半天，竟是和太师府庶女的贱婢搞到一起！真真是气人！问问紫玲，究竟怎么样了？趁着他出门，赶紧把人料理了。” “是。” 当天下午，莫颜把药点齐装好，交给阿十带来的雍王府的人，叮嘱他们务必小心谨慎，看着他们一路奔去。 她微微吐了口气，和楚老夫人闲聊了一会儿，偷得半日闲，这才慢悠悠回城。 了却一桩事，莫颜心情舒畅，傍晚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喝着凉茶，听阿酒说这一天的事儿。 得知端六辰进了宫，还见过周贵妃，她琢磨着端六辰打的就是禁军的主意。 周家是武将世家，在禁军中安插个把人轻而易举。 “小姐，要不要咱们也安插人手，悄无声息把他们的人处理掉？” 端九离在军中有威望，即便他此时不在京中，阿酒也有办法。 莫颜摇头，“不必，本小姐不怕他们知道，就怕他们不知道，明日启程后不久，就故意卖个破绽给那几个人。” 阿酒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反正小姐说的照做就是了。 当天夜里，莫颜早早睡下，一连几天的劳碌，她也累了，明天一早想着也去庄子上瞧瞧。 恍恍惚惚中，似是看到端九离，他穿银灰银甲，脸上带着笑，不过，银色盔甲上像是染了血，莫颜胆颤心惊，大声问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伤 了。 端九离只笑不说话，似是怕她担心，莫颜很是着急，可越是急，端九离却越往后退。 莫颜追了几步，忽然远处升腾起白色的雾，雾气中隐约走来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似乎在笑，还朝着端九离招了招手。 莫颜又气又怒又急，一下子坐起来，睁大眼睛看看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淡淡月色从窗子里流进一线。 原来是一场梦。 她抹了把汗，重重呼吸了几下，下床喝了半杯茶，心情才慢慢平复。 重新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梦……有什么警示吗？ 莫非，端九离真的受伤了？不然怎么这么多天也不见回来呢？ 还有，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梦到一个女子？ 莫颜翻来覆去，哼！不论这女子是谁，反正…… 哎呀，烦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月儿轻手轻脚进来，准备叫莫颜起床，一进屋却吓了一跳。 莫颜不但早起了，还装了身劲装，头发也束起来，似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小姐……您，您这是干什么？” “月儿，你快看看，如何？小姐我……少爷我俊不俊俏？” “俊俏，”月儿如实点头，“不过，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九离，”莫颜干脆的回答。 月儿瞪大了眼睛，“小姐，您……这怎么成？！” “为什么不成？”莫颜反问。 “雍王殿下现在在哪您都不知道，何况，这也太危险了！” “王爷之前说了，他是走的是官道，回京的官道就那么一条，又没什么岔路口，我迎着往前走，总会遇到，再说，我带着阿酒和阿十，不会有事的，月儿，家里交给你……” “小姐，”月儿嘟着嘴，“您说过，以后要带着月儿的。” 莫颜抚了抚额，“这样吧，这次匆忙，这段时间你好好物色，提拔几个小丫头做一、二等丫环，你带带她们，等能撑起来了，你也就能跟着了，不然，这府里交人别人，小姐我可不放心。” 月儿也知道是这么个点儿，纵然不舍，也只好应下。 阿酒阿十出惯了门，轻装行囊，很快收拾好，吸引上次的教训，阿十暗中安排了暗卫跟着。 阿酒一边走一边回禀：“小姐，今天一早城门一开，庆王也带着车队出城了，别的倒没什么，属下发现其中一个人很是特别。” 莫颜心头微动，“是个什么样的人？” “距离有点远，但那人外貌看着没什么，但通身的杀气，应该是个高手，而且警觉性很高，属下不过刚一靠近，他就有所警觉。” 莫颜猜想，那个人应该就是林亢了。 看来端六辰还是惜命的，这次知道把林亢带上。 这样也好，说不定，倒是一个机会。 阿酒和阿十也不知道莫颜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去找端九离，俩人也不敢问。 出了城，莫颜对阿酒道：“我和阿十就顺着官道走，你暗中跟着梁沉安，看他都去过哪，傍晚我们再汇合。” “是。” 端六辰带着车队离开京城，他也没有和那队禁军一同走，天近中午的时候，他就收到了那边传来的消息。 他打开字条，看到上面的一行字，眼中爆出喜色！ 呵，莫颜这个女人胆子可真是大，竟然敢故弄玄虚。 好啊，这次就看她如何栽跟头，让她耍聪明，这次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立即写了字条，调整计划，飞鸽传书给梁沉安。 端六辰兴奋得难以自持，他太想看到莫颜失算惨白的脸，还太子那失望的表情。 想要药？做梦去吧！ 下午路边休息的时候，阿十指着前面的路，对莫颜道：“小姐，再往前走有一处镇甸，我们可以先到那里去等阿酒，到时候属下留记号给他，他可以到客栈来找。” 莫颜想了想，也行，“好，你看着安排。” 他们经常出门在外，对于这些早烂熟于心。 镇子不大，但还算热闹，一共有两家小客栈，阿十选了一家订了房间，把马交给小二喂饮，又去安排晚饭。 等来等去，却不见阿酒回来。 夕阳西坠，晚霞也的颜色也渐渐归于黑暗，莫颜的心里不禁有点不安起来。 第143章 夜探山庄 阿十来请莫颜吃晚膳的时候，发现她有些坐立不安，脸上也有几分忧色。 “阿十，阿酒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不会，小姐放心，阿酒做事一向谨慎，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阿十宽慰她，“小姐，说不定阿酒回来，会带回什么意想不到的消息。” 话音刚落，就听阿酒的声音响起，“没错。” 莫颜见他回来，平安无事，总算是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梁沉安有动作了？” 阿酒眉眼微凉，“岂止是有动作，简直是无耻！王爷早说过此人奸狡，没想到还这么不要脸。” 阿十皱眉催促，“你废什么话，赶紧跟小姐说！” “小姐，您有所不知，梁沉安去了一座山庄，庄子里有不少好手，他第一次去，说的是让那些人去劫禁军押送的草药车，本来一切商定，他离开了山庄，属下也能如期返回，可走到半路，他接到一封飞鸽传书。” 莫颜略一思索，“是庆王给他的传书？” “应该是，他看过之后，立即调转了马头，又回到庄子上，说是不劫禁军的队伍，要劫庆王的。” 阿十在一旁不解，“庆王的？这是为何？自己劫自己？” 阿酒叹口气，“这你都不明白？说不定就是打算把自己的劫了，然后嫁祸到咱们头上！庆王本来就没有药材，这样一来，不是一石二鸟吗？” 阿十也咬了咬牙，“还真是无耻！” 莫颜摇摇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梁沉安收的传书，应该是端六辰给他的，只怕是端六辰已经知道了禁军那边的草药真的少，假的多，所以，干脆就改变计划，让禁军顺利到达，到时候在人前揭穿，他自己的草药丢了，再受点轻伤，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而我献出的是假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辩无可辩，这样的大罪之下，他的草药被劫这样的事就微不足道了。” 阿酒和阿十握紧了拳头。 莫颜却轻声笑起来，“不急，端六辰自作聪明，这次就再让他吃个爆亏。阿酒，除此之外，可还有其它的消息？比如说，银车？” 阿酒点头，“的确是有，是梁沉安和手下人说的，属下没有听得太清楚。” 莫颜思索了片刻，这就对了，胡东也曾说过，这几日端六辰的几辆银车要回京。 梁沉安出门，应该就是替他去做什么生意的。 银车在后，梁沉安先行一步，带着消息和一些新鲜珍贵的物件回府见端六辰。 莫颜似笑非笑，“先吃饭，都累了一天，吃完饭咱们今天晚上有大事要做。” 晚膳虽不精致，但胜在丰富，滋味也不错，莫颜心情不错，吃得倒比在府里的时候还多。 阿酒和阿十有点摸 不着头脑，还担心她会吃不下饭呢！ 吃饭的时候，莫颜还吃了一粒药丸，漱了口之后，她再开口说话时，阿酒都吓了一跳。 “小姐，你的声音……真像梁沉安！” 莫颜摸了摸嗓子，是啊，真像，也不枉她苦练一场。 “阿十，声音我自己来，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阿十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小姐，您是想……” “不错，开始吧！” 天近亥时，一弯弦月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夜风拂过，树木枝条在风中飘来荡去，婆娑呕吟。 山路上来了两匹马，前面的人黑衣黑靴，一身肃杀之气，后面的那位，月白色锦袍，眼角眉梢似含着淡笑，细看眼神却是一片清冷。 两人到了山庄前停住，黑衣人上前叫门，轻拍三下，重拍两下。 很快，里面响起脚步声，有亮光随着脚步晃着前来，“是什么人？” 后面的月白色锦袍公子晃着扇子上前，“是本公子，求见庄主。” 对方开了门，拿着灯笼照了照，光影里瞧着这张带笑的脸，“梁公子？您又来了，稍等。” 阿十回头看看莫颜，莫颜扫他一眼，眼神暗示他别露馅。 里面很快又有了动静，门打开，“公子请。” 莫颜带着阿十，不慌不忙的进去，这座山庄挺大，此时天色已晚，月光影里四周影影绰绰，不知道是树还是藏了人。 莫颜目不斜视，迈步走入灯火通明的大厅，大厅主座上大刀阔斧地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褐色劲装，腰系板带，手里还转着两枚银色珠子。 “梁公子趁夜色而来，不知这次是所谓何事？” 莫颜晃了晃扇子，“庄主，实在不相瞒，在下是来和您最后敲定一下计划。” 庄主的脸色微沉，“梁公子，你是在和本庄主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莫颜声音微低，“庄主别误会，听在下一言，白天在下来的时候，发现有人尾随，所以这才欲盖弥彰，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出一点纰漏。” 听他这么一解释，庄主的眸子眯了眯，浑身的威压也散了些，“哦？有这等事？” “正是，”莫颜语气严肃，“庄主，还请您不要怪罪。” 庄主略一点头，手里的珠子轻微作响，“既是大事，谨慎些也是应该，不知这次，梁公子能否把计划最终定下？” “当然，在下就是为此事而来，两日之后，在放马坡，有几辆银车通过，也是庆王府的，您只管劫下便是，等日后在下自然会前来接走银车。” 庄主眯着的眸子又睁开，眼中的贪婪一闪即过，“银车？这银车和药车可是大不一样，梁公子应该清楚吧？” “这是自然，在下明白，”她看一眼阿十，阿十立即上前，双手递上一张银票。 庄主扫过银票上的数字，心中满意，嘴角也噙了笑，“梁公子客气。” “此事就劳庄主多费心，事成之后，银车自会给庄主留下一辆，权当谢礼。” 庄主越发满意，“好，那就先谢过公子了。” 莫颜起身拱拱手，“互相合作，共赢才是，庄主，时辰不早，在下就告辞了。” 她刚要转身走，庆主又叫住了她，“公子且慢。” 莫颜心口一跳，转身看着他，脸上神色丝毫未改，“庄主还有何见教？” 阿十的手不动声色的按在腰间的软剑上。 “梁公子，这次的事情本庄主自会替你料理好，保证不会出纰漏，不知……之前商议的事情，公子考虑得如何了？” 莫颜轻轻摇着扇子，大厅里很静，静得似乎可以听到扇子扇出来的风声。 莫颜缓缓弯唇一笑，声音从容又清冷，“庄主放心，此事本公子一直放在心上，等此事做好，王爷回京，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庄主脸上露出喜色，“好，有梁公子这话，本庄主就放心了，公子放心，只要把这生意交予本庄主来做，定不会负王爷所望。” 莫颜略一点头，“一言为定，告辞。” “来人！送梁公子。” 莫颜不慌不忙，带着阿十出了大厅，夜风迎面吹来，没人看见，她身上冷汗，无声滑落。 出了山庄，一直到了山下，阿酒也从暗中现身，确定山庄里的人没有尾巴跟出来，莫颜这才松了口气。 还真是……挺吓人的。 “回客栈吧！” 三人快马加鞭，回到客栈，莫颜把脸上的易容洗了，才感觉松快了些。 “这个庄子，日后要好好查一查，看究竟都是些什么人，我瞧着不像是好人。” 第144章 劫的就是庆王府！ “是，属下明白。” 能和梁沉安达成协议，而且，还提到什么生意，能是什么好人？ 莫颜心中暗想，莫非……这生意和那种奇异的 药材有关？ 胡东对这些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药材价值极大，采摘之后就由梁沉安接手，一路送出去，至于送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莫颜本来就觉得那药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又和梁沉安扯上关系，那就更加肯定了。 梁沉安心肠歹毒，断不会做什么好生意。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阿酒在前面带路，莫颜和阿十跟着他，天近中午的时候，阿酒指着前面的一条小河，“小姐，您瞧，那条河边，就是押送银车的队伍必经之路。” 他看看时辰，“到了这儿，他们应该会休整一番。” 莫颜笑着点头，“好，那我们就等着鱼上钩。” 他们三个过去，拿下马背上的东西，手脚麻利的准备。 袋子里装着几只来的路上阿酒打的兔子，还有几条在渔夫那里买的几条鱼。 等到银车车队过来的时候，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儿。 “老大，这是什么味儿，真他娘的香！” “我看你小子是馋了吧？没出息。” “嘿嘿，可不是，这五脏庙早就开始响了……” 说话间到了近前，那人瞧见小河对面的三个人，正在架火烤东西，大声喝喊，“喂，你们仨！” 阿十脸涂的黑黑的，一脸憨厚的样子，“你们……什么事啊？” 阿酒小心翼翼，胆小懦弱的样子，往他身后躲了躲。 “吃什么呢？给爷拿过来！” “这是……我们的，我们自己打的，”阿十底气不足的说。 那人也不管，淌过小河，几步到了近前，低头一瞧，两只兔子烤得焦黄，不断的往下滴油，旁边还有几只没烤的，还有几条大小不一的杂鱼。 “呵，几个土包子，倒挺会吃，把东西交出来！” 阿十往后瑟缩了一下，“这……这是……我们…… ” 他话没说完，那人推了他一把，“滚！废什么话？老子肯吃你的是看得起你！” 阿酒小心的扯了扯阿十的衣袖，示意他算了。 那家伙也懒得理会这三个胆小鬼，也完全没有注意到，阿酒和阿十虽然胆小懦弱，但一直都挡在莫颜的身前。 “兄弟们！过来打牙祭了！” 后面的人答应一声，把银车停好，也都过来。 为首的人低头看看，目光冷厉的在阿十他们身上一掠，两个猎户打扮，还有一个像是庄稼人。 莫颜垂着眼睛，不和他对视，阿酒侧着身子，正好挡住莫颜的脸。 “你们三个，干什么的？” 阿十吞了口唾沫，“我们是……前面村子里的农户，今天没事出来打几只兔子。” 他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舍，“你们吃了这两只，剩下的……还给我们好不好？我们还要拿去卖……” “滚蛋！再不走要你们的命！” 阿酒吓得都快哭了，一个劲儿扯阿十的袖子。 为首的人打量他们半晌，“这个给你们！赶紧走！” 他扔过几枚铜板，一副施舍的样子。 阿酒捡起铜板，扯着阿十和莫颜跑了。 为首的人看一眼，“试试，不能大意。” 有人拿着银针上前试了试，安全无毒。 为首的人一声令下，其它人才欢呼一声围坐。 不远处阿十偏头看看发抖阿酒，皱眉道：“戏过了啊！还抖个什么劲儿？” 阿酒憋着笑，“我是想笑好吗？” 莫颜看了看俩戏精，目光微闪，“人和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小姐放心，一切准备妥当。” 没远多久，那些人的吆喝声说笑声渐渐弱了下去，归于一片沉寂。 阿十打了一声呼哨，几个黑衣人闪现，莫颜看着他们，装扮和那晚在庄子上遇险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们沉默不语，快步到了银车前，解开绳索，又拿出锋利的刀片，轻轻揭下封条，打开箱子盖，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莫颜暗暗惊心，一趟能挣这么多银子，可见这生意利润巨大！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那东西的危害一定不浅。 几名暗卫配合默契，不声不响动作却极利索，没多久就银车搬空，装上准备好的石头，又把箱子盖上，一切恢复原状。 阿十按照莫颜的吩咐，让他们暗中把银子运回庄子上，交给尚嬷嬷，那里有雍王府的府兵，又不用进城，不会引人注目，最是安全。 莫颜走到那几个晕死过去的人近前，手指一弹，一点点白色粉末如雾散开。 没过多久，几个人又清醒过来，茫然好像忘了之前晕过去的事儿，又开始大吃大喝。 休整片刻，他们继续上路，完全不知道，车上的银子早变成了石头。 …… 一路向前，时间很快过去，这天一大早，莫颜就和阿酒阿十到了放马坡附近。 这里有一片小树林，长得茂密，最是便于藏身，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顺着坡下走，还有一片草丛，莫颜他们三个就躲在这里，只等着时辰一到，悠哉悠哉看好戏。 莫颜看着晃荡的草尖儿，正在百无聊赖，忽然，地面似乎在微微颤动，草尖晃荡的幅度也大了。 阿酒阿十异口同声低低道：“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从不远处来了一支队伍，总共有十五六号人，前面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挎着刀，威风凛凛。 后面的人跟在银车两侧，手里也握着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正是之前在小河边被莫颜弄晕过的那些人。 他们刚到放马坡，就听小树林里传来一阵利器割破空气的声音。 嗖嗖直奔着他们的队伍而来！ 他们反应也算快，顿时反击，双方一时陷入混战。 为首的人大喝一声，“呔！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对方的人都黑布罩面，有人冷笑一声，“老子管你是谁的人！把银子留下，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 双方战在一起，都惊讶的发现，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视，要想轻而易举的赢过对方，怕是不容易。 押送银车的头领看着自己的兄弟倒了好几个，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怒吼，“我们是给庆王府押送的银车！敢劫王府的银子，你们是不要命了？有种的，报上名来！” 第145章 杀神降临 他以为搬出庆王府的名头就能够让对方蒙生退意，不料，对方也杀红了眼，一晃钢刀，“庆王府？我们劫的就是庆王府！” 一番恶战，押送银车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劫道的简单收拾了一下，过来看银车。 其中一个人伸手就要扯断封条，被为首的人制止，“住手！庄主吩咐，不可妄动。” 他们押着银车快速离开，消失在路上。 莫颜从草丛里露出头来，看着他们走远，嘴角勾出笑意。 只要这银车进了山庄，可就说不清了。 “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阿酒问道，“需要属下去盯着他们吗？” “不必，咱们继续赶路，可别和王爷错过了，”莫颜心里还是记挂着端九离。 这次出来也是为了找他，至于顺点银子嘛，只是捎带的事儿。 要是端六辰知道她的想法，一定得气吐血。 “小姐放心，错过不了，我留了记号，王爷瞧见会在原地等咱的。” 阿酒心里也畅快，跟着小姐挺有意思，不用打打杀杀，看着这些人打打杀杀的就行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莫颜思索着那个梦，清清嗓子问道：“平常王爷出门，也不带个伺候的人吗？” 阿酒不假思索的回答：“带啊，王爷身边一直都有小厮的，只不过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咱们王爷不像其它的皇子，人没有骄娇二气，军中出来人的嘛，大部分事情还是自己动手做。” 莫颜抿抿嘴唇，“小厮哪里有婢女细心体贴？有些事儿，比如洗洗涮涮，还是女子做得更好些吧。” 阿酒眼睛亮了亮，“小姐，您……这个，属下就不好多说啦，不过，属下觉得，王爷是舍不得让您洗衣裳的吧？小姐，您会洗衣裳吗？” 莫颜：“……” 这个憨憨。 阿十翻了个白眼，“小姐，王爷身边没有婢女，前几年皇后娘娘是想给王爷安排个侧妃什么的，但王爷说他常年在外，不想耽误别人，就婉拒了，现在府里的婢女也不多，由……梅妃娘娘之前身边的嬷嬷管着内宅，规矩严明，没有人敢动歪心思。” 阿十说得很清楚，莫颜的脸有点发烫，“咳，本小姐也……也不是那个意思。” 阿十暗暗偷笑，那您是哪个意思？ 不过，这事儿等见到王爷，还是得和王爷提一下。 莫颜并非不相信端九离，只是那个梦太过怪异，那女子瞧着也不像是个丫环什么的。 她总觉得，这个梦似有所警示。 她这边欢欢喜喜看了一场热闹，端六辰那边却冒出无数问题。 天近傍晚，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端六辰押着药车走在路上，他走的这条路不是官道，路不怎么好走，但比官道近上许多，这一路平平安安，一路顺利。 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劫药车的人呢？ 押车的人过来，低声问道：“王爷，今天晚上是宿在镇子里，还是……” 端六辰心里正烦，“事关重大，兵贵神速，继续走！不进镇，晚上露宿吧。” “是。” 不露宿，怎么被抢？ 为了被抢，也是操碎了心。 这一夜，他们都露宿在路边，端六辰几乎一夜没怎么睡，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醒了，都以为是来抢药车的。 结果一夜到天亮，抢劫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按捺不住了。 立即写了信，飞鸽传书给梁沉安。 他一边带着队伍往前走，一边等着梁沉安的回信，再这么走下去，用不了几天就该到了。 早知道，就不该选这条近路。 …… 莫颜手指捻着一点儿盐，均匀的洒在烤鸽子上。 真香。 阿酒转着烤火架，“小姐，属下这烤肉的本事可是一绝，您一会儿好好尝尝。” “好啊，阿酒，你手艺不错，在哪儿学的？” 阿酒得了夸奖，心里高兴，眉飞色舞起来，“属下聪明，很多东西都是一看就会，这烤肉还是之前在边关，有一次跟王爷去金夏的时候，在金夏学的。” “你还去过金夏？” 莫颜知道，之前金夏和本朝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端九离驻守边关，也是为了防金夏，先皇在时，是安国公在那边，他们世代忠勇，儿郎个个都是能征善战。 因为一次战事，老国公一举把金夏打得几近灭国，差点直取都城，也是那一战，安国公家的四位儿郎三位战死沙场，只剩下一个小儿子也伤得不轻。 自那之后，边关安宁，再无战事，安国公后来也回到京城，由端九离去驻守。 提起金夏，莫颜就没有什么好感。 “是啊，”阿酒压低声音，“属下和王爷易容成金夏人去的，就是为了查看他们现在的情况。” 莫颜心口一跳，“那不就是细作吗？” “也可以这么说，反正我们也没有被人发现，”阿酒把烤好的鸽子递给莫颜，“王爷精细着呢，在边关那么多年，王爷的威名也不是盖的。” 话虽如此，莫颜还是有些担心，她知道端九离本领大，胆子也大，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无法安心。 莫颜把鸽子分给他们俩，俩人不要。 “快吃，客气什么？这可是端六辰的鸽子！” 吃完擦了擦手，莫颜往前望了望，“前面到哪了？” “回小姐，”阿十回答，“是石佛岭。” “石佛岭？”莫颜好奇，“这名字，这山里有石佛吗？” “正是，据说是有一座山峰特别像石佛，有人说是天地造物，是当地百姓的福音，所以，百姓们在这里修了庙。不过……” 阿十略一顿，莫颜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这是前些年的事了，近几年这一代有不少匪患出没，不但保佑不了任何人，很多路过的商队还得遭殃，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香火了。” 阿十一边说，一边整理了一下腰间的软剑和袖中的囊箭，“小姐，我们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莫颜点点头，“好，那快走吧！” 三人上马，向前飞奔。 此时，石佛岭的一座山寨中。 一队人站在聚义大厅前，浑身浴血，手里的兵器也在顺着往下滴血，血珠滚滚，渗入泥土。 为首的人身材颀秀，头束玉冠，一身玄色锦袍，袍角的银色花纹也染成了暗红色。 他的肤色很白，如薄瓷般细腻，五官宛如神工细致描绘雕刻，鼻梁高挺，唇薄色浅，下巴处沾了一滴血，似妖艳的朱砂痣。 他的眸子狭长，眉梢微微挑起，墨瞳幽暗深沉，映着这朝霞下的群山。 他手中提着宝剑，剑身蜿蜒而下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半夜的厮杀，不但没有让他精神疲倦，反倒似杀神下凡，冷意森然。 几名匪徒浑身发抖，握着刀的手都快要脱力，不断往大厅里退。 大寨主面色惨白，“你……你究竟是何人？” 端九离手指缓抬，抹去下巴的那滴血，“你不配知道。” 他一挥手，一声令下，“杀！” 第146章 我好欢喜 身后的人似出水蛟龙，直扑那几个匪徒。 那几人早已经没有什么招架之力，不过须臾之间，死尸倒地。 “啊！”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呼。 端九离站在原地没动，身后有手下快步过去，从一张桌子后面，拖出一个娇弱的女子。 她穿着白色衣裙，乌发散开，披散在胸前脑后，惨白的一张脸挂满泪痕迹，楚楚可怜。 端九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女子轻轻颤抖，似一朵脆弱的花，她瞪大眼睛看着端九离，未语泪先流，“公子，救命……” …… 越接过石佛岭，莫颜就越心中不安，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就像心提在半空，悬而未落，飘来荡去。 树林中露出一角屋檐，弧度挑起，破碎的尖角看得人心头发堵。 “小姐，那就是曾经的庙宇了，现在已经荒废。” 莫颜点头，“咱们不烧香也不用拜佛，赶路要紧。” “是。” 就在马要越过破庙的一刹那，莫颜隐约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她不由自主的勒住了马缰绳。 “小姐，怎么……”阿十话没说完，他也闻到了，手顿时近在了兵器上。 阿酒目光锋利，调转方向到了破庙前。 “小姐，属下进去看看。” 莫颜也翻身下马，她心头跳得飞快，总感觉这里发生什么。 果然，阿酒很快从里面出来，“小姐，里面有异常。” 莫颜快步进去，血腥气更浓了些。 这里的确很破，佛像也布满灰尘，香案也十分破旧，还缺了个角，香炉倒着，洒了一桌子 香灰。 莫颜的目光忽然一凝，在佛像的右侧角上，有一抹暗红色，她刚要走过去，阿酒在另一边叫她，“小姐，您看这里。” 那有许多血，墙上还有被利器割出来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里激烈的打斗过。 想起那个梦境，莫颜的心不禁揪得更厉害，会不会是端九离？ 他遇上麻烦了？ 这血……会是他的吗？ 不，不会，他是边关战神，是让敌军都闻风丧胆的元帅，怎么可能会在这间小破庙里不敌什么狗屁的匪徒？ 这绝不可能！ 她强自稳住心神，阿十忽然从一旁的草堆里捡到个什么东西，脸色似乎变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握在手心。 “是什么？” 阿十愣了下，他没想到莫颜瞧见了，本来想…… “拿出来，别让我蒙在鼓里，到底是什么？” 莫颜感觉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都在微微的抖。 阿十张开手心，缓缓递到她面前，莫颜定睛一瞧，是一截竹筒样的东西，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阿酒诧异道：“这不是我们的信号箭吗？” 莫颜心头一沉，脸色也微微变了。 阿十瞪了阿酒一眼，“小姐，您也不必担心，这个信号箭的确是我们的，但也不能证明，受伤的就是我们的人。” 若是没有那个梦，莫颜还不会如此担心，可……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走，顺着山路往里走走试试，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阿十略一犹豫，还是点头同意，“小姐，这信号箭还能用，不如我们试试？若是有我们的人在，也许很快就能联系上。” 莫颜眼睛微亮，“也好。” 他们走到破庙外，阿十拉向信号箭。 这种信号箭是端九离在军中的时候命人特制的，只有他们的人才看得懂。 信号箭升空，莫颜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若是端九离真的在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收到回应。 顺着山路往上走，这一路上果然又发不少发现，打斗的痕迹，滴落的鲜血，甚至还有散落的兵器。 走着走着，莫颜突然瞧见前面山路上趴着个人，她呼吸微窒，阿酒迅速过去，看看衣裳服饰，又翻过来看了看脸，“不是我们的人！看样子应该是山匪。” 莫颜心里并没有松快多少，看样子，端九离他们果然是在这里遇见了匪徒。 也不知道他究竟带了多少人，纵然他身手超卓，但一路奔波劳累，又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些山匪整日刀口舔血，也不是好惹的…… 她正心乱如麻，忽然听到一道尖锐哨声，她顿时打了个激灵。 阿十眼中爆出喜色，“果然是我们的人！在前面！” 莫颜心头一震，抢先冲到前面，顺着山路飞奔。 端九离单手拄着剑，眉眼间的倦色一闪即过。 “王爷，已经给了回应，下面的人应该很快会到，就是不知道是哪一队。” “嗯，你们也好好休整一下，稍后和下面的人汇合了就动身。” “是。” 不远处的女子抿着嘴唇往这边走了两步，眼泪汪汪似梨花带雨，“公子，奴家……” “你现在就可以走了，顺着山路往下走，就到官道。”端九离打断她的话，连头也没回，还干脆合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女子：“……” 她轻轻抽泣一声，“公子，奴家没有出过远门，又被这伙恶人抓来，实在没有什么脚力，恐怕自己也下不了山，奴……” 她话没说完，端九离倏地睁开眼睛，往寨门口走了几步。 马蹄声声，晨光中一匹枣红马飞奔而来，马上端坐一个人，披了一身彩色光芒。 她的长发在风中扯开，清润的脸庞从光线中慢慢剥离，四周树木的影影绰绰也迅速退去，她漂亮的五官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少女的脸微微泛着红，额角的发被汗湿透，乌眉似羽微微挑起，光线落在她漂亮的眸子里，光亮亮的，映着这一方天地，直直看向他。 端九离一时愣住，心口像是被重重一击，有点闷，还有些说不出的甜。 他以为自己是这几天赶路太累，又加上昨天夜里的战斗，一定是精神恍惚了。 要不然……怎么会把对面这个年轻小哥儿看成是莫颜？ 莫颜此时应该在京城才对啊。 他愣愣的，不说话也没动。 莫颜嘴唇用力抿了抿，扔下马鞭，奔着他快步走过来，看着他银色盔甲上的血迹，和自己梦里的一般无二。 她眨眨眼睛，想把眼里的泪意压下去，却没成功，泪珠滚滚，无声滑落。 她声音哽咽，“你受伤了？” 端九离猛然回神，手忙脚乱的为她抹着泪，欢喜又揪心，不知道说什么。 “你……你……” 他抹了半天，莫颜的泪像是流不尽，抹也抹不完，还把她的脸给抹花了。 他脑子一空，干脆用力抱住她，吻上她的眼睛。 第147章 你是谁的奴？ 眼皮微凉，嘴唇微暖，两个人都颤了颤。 莫颜无声抽泣，贪恋他温暖的怀抱，但又挂念他的伤。 好不容易止住哭，不舍的轻轻推开他，“你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端九离勾唇笑了笑，“我没受什么伤，这都不是我的血，就是……手臂上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也不要紧，皮肉伤而已，上过药了。” 纵然他这么说，莫颜还是坚持要看，直到看到确实不是很严重，这才算放了心。 “你怎么会来的？”端九离紧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我好欢喜。” 莫颜也忍不住低头一 笑，眼角的余光瞄到一道白色的曼妙身影，笑容又凝住。 莫颜不动声色地想，端九离银甲带血，还有这个白衣女子。 梦中的两样，都应验了。 “我是来找你的，你说快回了，但好几天过去也没有动静，就特意来迎迎你。” 莫颜直接把女子忽视，“你怎么耽误这么多天？” “本来按之前的行程的确可以如期回去，但路上出了些岔子，这伙匪徒跑去村庄作恶，以至于百姓苦不堪言，正好路过，我就想着把他们解决了，等待机会伏击，这才耽误了。” 端九离面带愧色，“抱歉，让你担心了。你怎么样？可受过什么委屈？有没有人为难你？” 莫颜脸上微红，“没有，我挺好的，没人能为难我。” “那就好，我带了太师的信，还有楚老先生研制了一张新方子，说让我交给你看看，大家都很惦记你，”端九离捏了捏她的指尖，“我也是。” 莫颜低头一笑，她虽是男儿装扮，但此时这一低头的娇羞，还是准确无误的拨准了端九离心里的那根弦。 他的姑娘，他的颜儿，担心他，竟然就这么过来找他了！ 端九离心里暖暖的，那种欢喜说不出来，只是眼神里的光，怎么也掩饰不住。 “那现在可以走了吗？”莫颜抬头问。 “可以，”端九离毫不犹豫，“本来我也是想着和来人汇合之后就走，可我没想到，来的人是你。” “那走吧，”她拉着端九离转身就走。 心里默数着数，果然，还没数到“三”，就听身后娇声响起，“公子……您能带奴家一程吗？” 莫颜无声冷笑，像才发觉身后有这么一个人。 “这位姑娘是？” 端九离看都没看一眼，“不认识。” 说完才皱起眉，疑惑道：“你怎么还没走？刚才不是就让你走了吗？” 女子一噎，泪珠将落未落，柔弱无助又可怜。 “奴家……” 莫颜微微 挑眉，似笑非笑，“这位姑娘，你是谁的奴？本小姐身边的奴婢都是过了明路签了卖身契的，至于他的府里更是如此，来路不明的人，是不能用的，对吧？” “对，”端九离立即点头。 “刚刚就跟你说了，顺着路往下走就到官道，怎么还不走？” 女子咬咬嘴唇，正欲说什么，一名侍卫从远处跑来。 “王爷，在那边有发现。” “走，去看看，”莫颜拉着端九离就走，不想再和这个女人废话。 “啊，”女子也惊呼了一声，竟也跌跌撞撞的往前奔去。 莫颜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寒光一闪。 这个山寨挺大，后山还有一处暗牢，侍卫们从暗牢里救出一个小女童。 女童大概三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穿着红色小袄，头上梳着双髻，系着彩色的小头绳，绳端还坠着小巧精致金铃，小脸挺脏，但看得出皮肤白嫩。 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不过，这孩子应该是被关了有段时间，小嘴起了皮，气色也不好，如今半昏迷半清醒。 莫颜一瞧这个小姑娘，眉头就紧紧皱起来。 白衣女子抢先上前，把孩子搂在怀里，“小妹妹，小妹妹，你醒醒啊！你怎么样了？” 她的眼泪扑漱漱的掉下来，心疼极了。 小女孩眼睛睁了睁，嘴唇动动，不知道说了什么。 “对不起，是我不好，刚才太混乱，太紧张，把你给忘了……” 女子抱着小女孩，转身就对着九离跪下，“公子，求求您了，行行好，带我们下山去吧，奴……我倒没什么，这孩子实在是受不住了，她和我一样是被山匪绑来的，我一直护着她，可我……能力也有限，幸得公子相救，救命之恩不敢忘，还请公子再行行好吧！求您了！” 她说着又是哭又是叩头，小女孩也喃喃低语，小小的人儿，可怜得要命。 端九离能拒绝这个女人，却无法无视这个孩子。 莫颜上前，“把孩子交给我吧。” 白衣女子双手抱紧孩子，下巴贴着孩子的脸，“小姐，您身份尊贵，我知道您看不起我，我无所谓，谁叫我没有生在富贵人家呢？可这个孩子无辜，求您别和一个孩子计较，行吗？” 莫颜差点气笑，听这话的意思，还是她咄咄逼人，瞧不起她们，不顾她们死活了？ “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女子摇头，“她并不是我什么人，只是……” “不是你什么人，那你就闭嘴，我是大夫，把孩子交给我。” 女子不答言，也没松手，眼睛巴巴的看着端九离。 端九离不看她，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直接伸手把孩子抱了过来，转手交给莫颜。 莫颜找了块平地，阿十赶紧把随身带着的包袱解下来铺了件衣裳在地上。 仔细瞧过，端九离才小声问：“怎么样？没事吧？” “应该是受了惊吓，又缺吃少喝，这么小的孩子受不住，有点低热。” 莫颜声音低沉，端九离把水壶递给她，她拿了粒药丸用水化开，轻轻给孩子喝下去。 小家伙喝完药还舔舔嘴唇，莫颜又喂她喝了点水。 白衣女子走过来，又是叩头又是谢恩，反正那意思，就是和这个小女孩子绑定在一起了。 端九离皱着眉头，显然还是不想带上这个女人。 莫颜偏头看着她，“带上你也行，不过，我们可不是回京城，而是要去别的地方，也不能专程送你，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 白衣女子垂泪道：“小女子苏酥，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堂叔长大，堂兄长大娶了亲，就万般瞧不上我，就想着把我卖掉，我不想被卖，这才逃出来，不料……如今我也没有个去处，只求公子带我离开这狼窝，去哪里都成。” 端九离刚要拒绝，莫颜轻轻按下了他的手臂，“既是如此，那你就跟着吧。” “多谢公子，多谢……小姐。” 她站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笑得酸楚可怜，让人瞧着心中不忍。 但奈何端九离身边的人都是钢铁直男，都直接无视。 端九离抱过孩子带着莫颜到别处，“为什么带上她？她好烦。” 莫颜弯唇笑笑，“你是人家的救命恩人，话本子里都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当……” “颜儿！”端九离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悦，顿了片刻又软下来，“不许胡说。我从没想过救她，根本不知道她在桌子后面。” 莫颜瞧他真的不高兴了，也不逗他。 第148章 痛下杀手 莫颜目光微凉，瞧着跟在侍卫后面，楚楚可怜的女人，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认出了她。 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而且又和端九离纠缠在一起。 只是，这一世，她再想进雍王府，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莫颜清楚记得，这个苏酥，前世时是雍王府的一名侍妾。 前世的她脑子进了水，对这些女人不屑一顾，巴不得端九离被这些女人缠住脱不了身。 但今世，可大不一样了。 莫颜记得这个苏酥进王府时，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据说端九离最初也没想着让她入王府，可不知怎么的，无意中撞到她沐浴，因此她觉得失了清白，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折腾。 再加上这事儿被端六辰知道，暗地里推波助澜，闹得京城流言四起，皇帝都知道了，不仅训斥了端九离，还让他把事情处理好。 最后，还是莫颜出面，做主把这个苏酥弄进王府成了侍妾。 为此端九离喝得大醉一场，又着了风寒，病了好一阵子。 后来怎么着来着？莫颜想不起来了。 一想到前世的事，她只想砸爆自己的头。 这个女人绝不单纯，莫颜在心里暗想，既然她非得贴上来，那就让她跟着，在眼皮子底下，总好过躲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刀子强。 既然命运如此，再次纠缠在一起，那便战吧！ 端九离的手下从后山找了辆马车，把小女孩放进马车，苏酥自然也是坐马车。 莫颜和端九离并肩骑马，她简短的和端九离说了一下草药的事，两人又决定再次去见太子一趟。 只是端九离一路奔波，劳累了许多天，莫颜强行让他去附近镇子上休息，明天一早再走。 端九离无奈又甜蜜，按照她说的，好好休整。 莫颜又看了看那小女孩，低热退了，就是还在昏睡。 她和端九离商量好，先派两个人回京，其它的跟着原路返回。 莫颜也让店小二给苏酥安排了个房间，笑眯眯的问道：“苏姑娘，这小镇子也不错，不知你是否有意留下？若是有，本小姐可以给你一些银子，你另谋个生计。” 苏酥眼睛通红，“小姐莫怪，我实在……不想留在这里，这离那个山寨太近了，如我的恶梦一般，我……” “懂了，”莫颜打断她，转身离开。 苏酥缓缓抬手，慢慢拭去眼角的泪，方才的悲恸柔弱瞬间不见，眼睛里迸出怨毒的光。 转身进屋，用力关上房门，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眼下——没想到事情出了岔子，竟会遇上端九离，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莫颜，也和印象中的不同，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莫颜对她似乎十分有敌意。 可为什么呢？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难道因为自己对端九离表现得太明显？也不对，莫颜不是不喜欢端九离吗？又怎么会在意自己？ 她想不通，感觉事情有点脱离掌控。 端六辰，她必须要尽快见到端六辰。 此时的端六辰坐立难安，中午也没有吃什么东西，眼珠子通红，熬得生疼。 飞鸽传书发出去，左等没信，右等没信，让他心急如焚。 按照这样的行程，再过三天，就到地方了，他弄着这么多的假药材，到了太子眼前要如何处置？ 他看着自己这队人马，若是刺客迟迟不来…… 他眼神狠辣，那就少不得要自己动手了。 别人都好说，唯独林亢。 本来带上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现在倒成了累赘，还得避讳着他。 端六辰一阵懊恼，感觉事事不顺，也不知道梁沉安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这次回来也不靠谱了。 他怀着怨气，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依旧露宿在路边，找了处平整的开阔地。 他根本睡不着，一直等到过了子时，营地里一片寂静。 他睁眼看了看林亢的方向，悄悄拉开弓，冲着相反的方向射了一箭。 其它的人没有警觉，林亢立即睁开双眼。 端六辰急忙过去，压低声音，“别惊动别人，以免打草惊蛇，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亢点头，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端六辰一咬牙，提着刀手起刀落，对着手下人挨个下手，有的抹了脖子，有的当胸一刀。 他又踢翻几座营帐和火堆，把火把扔到药材车上，一时间火光四起。 可怜这些人，压根也没想到，在他们吃的东西里，端六辰亲手下了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端六辰一咬牙，又给自己手臂割了一刀，顿时鲜血迸流。 他痛得眼前发花，看着满地的尸首暗想，别怪王爷我心狠，为了过这一关，也只能牺牲你们了！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林亢从来不和这些人一起吃饭，只吃他自己带的干粮，既要快速的斩杀这些人，又得支开林亢，他也只能这么做。 很快，林亢回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眉头狠狠一皱，眼睛盯住端六辰。 端六辰刀拄着地，大口喘气，疼得脸色发白，“你回来了？怎么样？你刚一走，就来了一伙人，把药材都烧了，人也死了不少，快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林亢挨个瞧过去，回来站在他面前，“都死了。” 端六辰一闭眼睛，“这下糟了，要如何向太子交待？” 林亢不吭声，风声呼呼，还有火烧起来的噼哩啪啦声。 第二天一早，端六辰忍痛上马，“林兄，还得麻烦你，陪本王跑一趟，无论如何，也得向太子说明情况。” 林亢没说话，只是一点头，催马跟上他。 两人快马加鞭，一路疾驰。 太子现在正在浙州城，这是距离京城最大的城池，人称小京城，由这个绰号，就能想到，平时也是极为热闹繁华。 不过，此时因为发现了疫症，虽然数量不多，但太子也当即立断，采取了紧急措施，四道城门关了三道，只剩下主城门，来往盘查还特别严格，出城得需要路引。 端六辰远远看到城门，暗暗吸了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 他低头看看手臂上的伤，这两日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为了不让伤口愈合，他时常忍痛用力挤压，导致伤口经常迸裂。 只有这样，到了太子面前才能足够惨，才能让太子相信。 经过盘查，端六辰出示了令牌，守城士兵才放行。 他和林亢早说好，林亢住客栈，等他的指令。 端六辰把头发扯乱了一些，狠狠抽了马几鞭子，奔着太守衙门而去。 太子这一阵子也清减不少，正在和太师商议接下来的事宜，突然听到外面一阵人欢马乍。 他拧眉往外看，就见几个衙役拦着一个人，那人头发散乱，风尘仆仆，手臂上还带着伤，缠着绷带，血迹斑斑。 “什么人？敢私闯太守府衙！速速退去！” “本王乃庆王！有要事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听得清清楚楚，和太师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口。 太子仔细一瞧，可不正是庆王，只是这模样……也太惨了些。 第149章 草药有假 “老六？你怎么……这是怎么了？” 庆王一见太子，脸上顿时露出愧疚悲痛之色，眼尾都泛红了，他推开衙役，几步到太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臣弟拜见太子哥哥，臣弟办事不利，还请太子哥哥责罚！” 太子伸手扶起他，“你先起来，起来说话，究竟出了何事？” 端六辰起身的时候还一踉跄，又差点摔倒，伤口上又渗出血来。 太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六弟，这是怎么了？因何会搞成这样？快，进去说话！” “多谢太子哥哥，”端六辰白着脸，一副咬牙硬撑的样子。 太师拱了拱手，“殿下，老臣去找个大夫来。” “好，有劳太师。” 太师摸着胡子，看着端六辰的背影，不知道他又要作什么妖。 刘院判、楚老先生和大夫们都在外面忙着，太子身边的大夫也被派了出去，太师不慌不忙的溜溜哒哒，左右看了看，端六辰是一个人来的，马身上也有血迹和伤痕。 这是怎么搞的？半路被人抢了？ 太师心中暗暗高兴，活该。 大夫找来，端六辰喝了杯茶也缓过一口气，一边换着药，一边向太子叙述这一路的艰辛。 “臣弟本想着为太子哥哥尽一份心力，为父皇分忧，不料，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眼 瞅着快到了，却……臣弟手下的人一个也没活，药车也被烧成灰，手下人拼死护着臣弟跑了出来，若非是臣弟命大，只怕……再也见不到太子哥哥了。” 端六辰眼睛泛红，眼白都是血丝，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的确过得挺惨。 太子已经收到了皇后的信，自从上次端六辰被押解回京，到他被派来送药，这中间发生过的事情，信里都写得清清楚楚。 本来太子已经想好了对策，等着端六辰一到，就好好的检查一下他送来的药材，从哪几方面尽可能的贬低一下，甚至连出面的大夫太子都有人选了。 可现在端六辰却以这么一种状态出现，实在出乎他的预料，感觉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 这种感觉难受又有诡异。 端六辰顿足捶胸，无比的懊丧，就差痛哭流涕了，“太子哥哥，是臣弟的错，臣弟……疏于防范，竟然酿成大祸，实在愧对父皇的嘱托，无颜面对太子哥哥！” 他一边说，一边又要跪下请罪。 太子心里憋闷，但表面上还是要扶起他，“六弟不必如此，事已至此，你就先养伤，待本宫写好奏折呈报回京，还是交由父皇定夺吧！” 端六辰也知道，这事儿逃不过，皇帝那里总会知道，但他现在一身是伤，手下人又都死了个干净，连药车也烧成了灰，算是死无对证。 即便皇帝恼怒要惩罚，也比知道他送来的是假药要轻得多。 两权相害取其轻，端六辰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何况……他低头，眼珠转了转，“太子哥哥，这番臣弟的药材算是辜负了，不过，莫大小姐还献出了药，由禁军负责运送，那边应该是顺利的，臣弟一路急着赶来，抄得近路，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太子点点头，“的确，他们已经派人先行来报过，今日便会到了。” 端六辰暗自冷笑，那就好，到时候看莫家如何解释！ 太子想立功？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端六辰对着太师欠了欠身，“太师，莫大小姐聪慧大义，父皇多有赞赏，还说她有太师的风范，恭喜太师。” 太师眉梢挑了挑，嘴角的笑意又隐下，摸着胡子道：“庆王客气了，老夫也没怎么教，那孩子全由得她自个儿，能有此番心胸，老夫也很意外。” 端六辰暗暗翻白眼，瞧你得意的，真是，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好了，六弟，你先去休息吧，把伤养好再说，其它的不急。” 太子想把端六辰赶紧打发走，还有事要和太师商量。 端六辰这一路累得也够呛，伤口又疼得厉害，正想着顺坡下，外面有人匆匆来报，“报太子殿下，禁军押送的药车到了！” 端六辰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浑身也来了劲儿，“这可真是太好了，太子哥哥，臣弟不累，药的事不解决也无法安眠，臣弟陪您一起去吧！” 太子点点头，“也好，辛苦你了。” 禁军虽然也是风尘仆仆，但精神还不错，为首的人快步上前，“参见太子殿下，药车全部押送到，无一损伤，请太子殿下验看！” “好，”太子拍拍他的肩膀，“你们辛苦了，本宫让人给们安排了住处，稍后去洗漱休整。” “是，多谢太子殿下！” 因为之前就得知他们今天到，所以放药材的地方也早已经准备妥当，把药材一一从车上抬下，正要放进屋里，端六辰道：“太子哥哥，不如先让人验看一番吧，省得一会儿再折腾，臣弟听说此药十分金贵娇气，万一折腾得失了药效岂不麻烦？” “你说得有理，来人，去请刘院判。” 太师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言未发，他瞧着端六辰这作派，像是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不能不防。 刘院判匆匆来了，解开麻袋，每袋子里都拿出几株来仔细瞧了瞧。 “刘院判，如何？这些药材怎么样？”太子关切地问。 刘院判眉头舒展开，“太子殿下放心，这些药材都极好，无论是成色还是品质，都很不错，想必入药之后，效用也会非常好。” 太子脸上也露出笑意，轻舒了口气，“如此甚好，甚好啊，天佑浙州城，父皇也可安心了。既如此，那就……” 端六辰还等着刘院判说出惊人之语，现在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沉下，看着刘院判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莫非……莫颜提前写了信通知了太师，太师和刘院判串通好了，让他帮着打马虎眼？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毕竟刘院判已经要告老还乡，还是太师出面请他来的，两人交情匪浅呀。 他心里冷笑，这可真是送上门来的机会，若是揭穿他们，拉下一个刘院判事小，可若刘院判在其中徇私舞弊的行为一旦定了性，那之前所做的那些也就会遭到质疑，至于太子的功劳，也就会化为泡影…… 想到这个可能，端六辰心里就激动不已。 他表情凝重，故作惊讶道：“刘院判，你刚才所言……可是真的？” 谁都没想到，他在此时会提出质疑来。 太子眼中闪过暗芒，眸色幽沉如夜，嘴角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哦？六弟有什么看法吗？” 端六辰拧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院判放下手中药材，拱了拱手，“庆王殿下有话不妨直说，下官……草民洗耳恭听。” 端六辰没有立时答言，走到药袋前，仔细看了看。 他虽然不懂这些，但存了心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真假的区别。 他拿起两株看似相近的药材，装模作样的闻了闻，“刘院判，这……你可曾查看仔细，这两种药材，明明不是一种啊！” 他说着拿到太子面前，“太子哥哥，您瞧，这两种药材看上去相似，但实则外形和气味还是有区别的。臣弟不必医理，也知道就算是同一种药材制法不同，药效也会截然不同，更何况还不是同一种。这若是用来治疫症，万一出了岔子……” 太子垂眸，盯住他手里的药材。 第150章 不懂就别说话 太子并不懂药理，但也能看得出这两种药材的不同。 他心头微微一跳，嘴唇用力抿紧。 端六辰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心花怒放，脸上却表现得更为痛心。 “太子哥哥，父皇始终关心着疫症之事，每每提起都忧心不已，可纵然如此，也不能用假药来糊弄，若是药下去非但没有效果，反而引起其它的，那百姓会怎么想？太子哥哥，此事不能不谨慎啊！”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太师，勉强扯出个笑，“太师，并非是本王有意说莫大小姐如何，实在是事关重大。不过，本王相信，莫大小姐定然也不是故意而为，想来是女子心性，急于为您分忧，一时慌神就出此下策，太师放心，等本王回京，在父皇面前，定当为莫大小姐美言求情。” 太师苍眉微挑，目光沉凝，唇角轻抬，“老臣不敢，若是颜儿真如此胆大包天，敢用假药糊弄，别说皇上和太子殿下不会饶她，老臣也不会饶过她！不过，老臣还是相信自己的孙女，纵然是娇惯了些，纵然是女子，也是见过点世面的，不会一慌神儿就出什么下策。” 端六辰默了一瞬，“太师所言极是，莫大小姐究竟怎么想的，本王一时还真猜不透。” 他说完又对着太子跪下，“太子哥哥，臣弟不才，愿意将功补过，想赶去所缺药材的产地去一趟，纵然会耽误一些时日，但总能保证药材是真。” 太子用力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伸手扶起他，“你身上还有伤，此事稍后再商议。” “是，是臣弟心急了，总得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端六辰指尖捻着药材，语气微凉，“刘院判，本王有些疑惑，您在太医院多年，单是院判之职就做了十数载，怎么会……连药材也分辩不清？” 太子的目光也转向刘院判，心中有些不满，刘院判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这要是被端六辰抓住把柄，以前的辛苦不都付诸东流了？ 刘院判清减不少，脸上尽是倦色，“庆王殿下，不知您此话何意？” 端六辰一怔，差点气笑，这老头子怎么回事？在这儿装风卖傻？ “刘院判没听懂？本王的意思是，你身为院判，怎么会连药材也分不清？刚刚还说什么药材极好，药效也会更佳，本王倒想问你，这药材都不是一种，如何入药，如何药效更佳？！” 刘院判正欲开口，就听院外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庆王殿下此话问得极是！” 端六辰听到这声音，心头喜怒交加，猛然转过头，果然看到莫颜款款而来。 莫颜还是穿着劲装，束着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漂亮的五官，眼尾微微挑起，目光锋利。 端九离跟在她的身侧，玄色锦袍，玉冠束发，面容冷俊，气场全开。 太子瞧着走过来的两个人，心里泛起一股子酸涩的味道。 端六辰暗暗咬牙，这俩人还真是该死的般配。 莫颜上前行了礼，太子浅笑，“莫小姐免礼。” 端六辰迫不及待，“莫小姐，你来得正好，本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庆王殿下聪明睿智，心中有大智慧，何须臣女解惑？”莫颜毫不客气的回绝。 “莫小姐，”端六辰声音也冷下去，“你之前在父皇面前说要献药，母后还派了禁军押送，可见对此事有多重视，如今药材到了，却真假都有，你如何解释？你这可是欺君大罪！” 太子眉头微皱，他不想让莫颜难堪，让莫颜脸上过不去就是让太师难做，可端六辰在这里，势必不会轻易罢手。 他暗自琢磨，稍后要怎么安抚太师，在奏折中还得周旋一二。 然而莫颜不慌不忙，“庆王殿下，臣女可担不起如此大的罪名。你方才说，刘院判在太医院那么多年，那臣女倒想问问殿下，刘院判难道还比不过您这个不通医理药理的吗？您以什么来质疑他的话？” 端六辰气得短促笑了一声，“莫小姐，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纵然本王不懂得药理，但这两种药材真真切切地就在这儿，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不同来……” “那又如何？” “如何？”端六辰用力把手里的药株扔到地上，“你说如何？你以假冒真，以百姓的生命安危开玩笑，简直是罪大恶极！” “六王兄慎言！”端九离喝道，他眼底怒意翻涌，似浪如云层层逼来，“颜儿为这些药材费尽心血，不图任何好处，不要一分钱财，你怎能如此说她？” 莫颜上前，把端六辰丢下的药株捡起来，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声音轻而凉，“这些药材来之不易，每一株都有大用，不可浪费，庆王殿下，你说臣女以假乱真，臣女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她把两株药递到太子面前，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这株，乃是葛苓，是太子殿下缺的其中一味；而这株，乃是木苓，虽和葛苓相似，但药性不比葛苓霸道，等病人好转，就可用温和的木苓，这两者都是好药材。刘院判，小女说得可对？” 刘院判上前点头，“莫小姐所言极是，正是如此。之前葛苓不够，但前几日雍王殿下的人送到之后，已经解了燃眉之急，而木苓的存量也不多，刚巧今天就到了。” 莫颜看向 端六辰，眼睛弯起似噙了笑，“庆王殿下，听见了吗？听懂了吗？不懂就说不懂，没有人怪您，可您也得把脑子摆正，把嘴管住了，臣女倒是没什么，虽说女子心性，容易慌神，但也不会真和您计较，可刘院判辛苦劳累，还要被您如此质疑，恐怕不太合适吧？” 端六辰：“……” 他心神晃了晃，一时都转不过弯来，什么雍王的人送药来，什么已经解了燃眉之急，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气血上涌，连日的疲倦和伤痛一并来势汹汹，觉得喉咙都有些腥甜。 太子也有些诧异，端九离派人送药？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不知道？ 他脸上含笑，语气温和，“九弟，你从哪弄来的药？” 莫颜福了福身，“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药是臣女的，为了方便和药效，臣女在京中连日制了药，想着殿下这边急用，就请雍王府里的人送了一趟，后面的不急的，就交给了禁军押送。” 原来如此。 太子笑着点头，“莫小姐思虑周全，的确不错，若不是六弟提出质疑，本宫还不知道此事。” 太师捻着胡子笑道：“是老臣疏忽了，本想着等禁军到了，再一并禀告殿下的。” 太子看向端六辰，笑容未敛，却增加了几分冷意，“六弟，你还有何话说？” 端六辰咬着后槽牙，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低头看到自己的伤，疼痛和怒火攻击着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第151章 道歉！ 端九离上前一步，把莫颜挡在身后。 “六王兄，您还有什么话说？” 端六辰强自压下火气，笑是挤出不出来了，“没有。” “没有？”端九离一声嗤笑，声音冷湛没有温度，“你还欠颜儿一声道歉！父皇都称赞她大义，不计较个人得失，又不辞辛苦连日制药，为了路上安全想尽办法。而你却不分对错，一味指责，还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她头上，六王兄，颜儿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端六辰火气上撞，端九离唇角一勾，满是讥笑，“颜儿都知道一路小心护送，你倒好，手下人死了个干净，药车也烧成了灰，还真是干脆利索，什么也没留下，我该说你命大，还是该说那些人倒霉？” “你……”端六辰感觉面皮像被狠狠撕扯，火辣辣的疼，“此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轮不到我来说？”端九离言语似刀，锋利又轻薄，“那颜儿就由得你来说？六王兄，想要欺负人也得看准了对象，有我在，任何人休想欺负她！道歉！” 莫颜心头激荡，抬头看着端九离，他真的和前世一模一样，牢牢的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端六辰脸忽青忽白，眼神阴冷，用力抿着嘴唇以示拒绝。 太子看着莫颜，少女小巧精致的脸扬着，似一朵刚刚出水的娇花，衬得她肤色莹润通透，粉嫩的嘴唇微微抿着，阳光落在她的眉眼间，她的眼睛漆黑发亮，而她眼中，只有端九离。 太子心里莫名窜上一股子火气，转而看着端六辰，“老六，九弟说得对，不只是莫小姐，还有刘院判，你既是不懂药理就不要乱说，他们都付出良多，本宫感激他们还不及，岂由你肆意指责？快道歉！” 端六辰简直气炸，火气在他五脏六腑里窜来窜去，偏偏又得忍着不能发作。 “怎么？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太子冷笑一声，“好，本宫也不勉强你，你且先下去养伤罢，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说，本宫很忙，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端六辰：“……” 他扯扯脸皮，勉强挤出一丝笑，“太子哥哥哪里话，臣弟当然听您的话，向刘院判和……莫小姐道歉。” 看着他一副哼哧憋屈，又不得不道歉的的难受样，莫颜心里就痛快。 一出闹剧，以端六辰砸了自己的脚暂停，他感觉头有些晕，伤口也疼得厉害，告辞转身去休息。 刚走到院门口，迎面和一个女人碰了个正着。 苏酥本来在马车里呆着，但她思来想去，总这么等着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目的？ 还不如亲自去找找看。 她下马车打听了一番，门口的衙役见她长得漂亮又柔弱，几句就被她套了话去，她欣喜的发现，端六辰居然来了这里！ 老天果然没有薄待她！ 她立即往里走，走到院门口，一抬头就看到了端六辰。 她心头狂跳，欣喜不已，眼珠轻轻转动，脸微微侧开，这一瞬间的娇羞她自信绝对让端六辰招架不住。 端六辰还真就多看了她几眼，但此时心情烦乱，何况他的身体……哪还顾得上她。 多看她也不过是觉得奇怪，觉得她不像是这里的人。 苏酥察觉到端六辰的目光，本来正欢喜，哪成想不过看了几眼就要走。 她看看左右无人，把心一横，福了福身道：“庆王殿下。” 端六辰一愣，“你认识本王？” 苏酥笑容温婉，眼神深深，闪着诡异的光，“庆王殿下英明神武，身份贵重，小女当然认得。” 要不是这个女人除了眼神之外，其它的表现还算正常，端六辰几乎要以为，她是特意来讥讽自己的。 刚刚才经历一场笑话，这个女人突然跑来说这些，他上下打量了苏酥一番，冷笑一声，“本王不认得你。” 他说完转身要走，苏酥急忙伸手拦住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王爷，小女可以送您一个大功劳，不知您能否抽时间和小女详谈一番？” “大功劳？”端六辰伸开手臂，“本王？” “是。” “你是在说笑吗？特意来嘲笑本王的？”端六辰的火气如汹涌的波涛自心口涌向喉咙，“滚开！本王不管你是谁，都给本王滚得远远的！” 苏酥心里着急，正欲再解释一下，里面传来脚步声。 莫颜抬眼看到面前的两个人，似笑非笑地问：“这是……本小姐打扰到你们了？” 端六辰眸子一缩，喉咙溢出一声低笑，“莫小姐真会说笑，此时志得意满，本王希望莫小姐能笑到最后。” “这是自然，不劳王爷费心。” 端六辰一甩袖子走了，头也没回。 莫颜看着苏酥，“你怎么从车上下来了？有事？” 苏酥咬了下嘴唇，心里暗自懊恼，莫颜真是讨厌，要是她晚来一步，自己就能和端六辰搭上线了。 “嗯，小妹妹醒了，所以我……” “走吧，”莫颜懒得看她装柔弱，说句话得说半天。 太守府府衙挺大，整个都腾出来，后面分成了东西两部分，以前没有女客，现在莫颜和苏酥来了，还有那个小丫头，就得安排上。 莫颜回想着方才看到苏酥和端六辰的神态，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莫颜曾经怀疑过，苏酥是不是端六辰的人，就是端六辰派来，监视陷害端九离的。 但又感觉不太像，从刚才他们的姿态上来看，像是有疏离的，尤其是端六辰，脸上还有几分很微妙的不耐烦。 正因为微妙，莫颜才觉得是真的，那一瞬间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不论如何，苏酥，都值得她注意。 今天端六辰算是栽了个跟头，不过，更大的坏消息还在后头。 莫颜想到这个就心情好，忍不住哼着唱歌儿。 端九离送刘院判去看病地点，她琢磨着这两天也没好好吃饭，得给端九离做点好吃的。 哼着歌儿往屋门口走，看到太子和太师站在那儿，正含笑瞧着她。 莫颜顿时脸色微红，快步过去福福身，“殿下。” 说完还悄悄瞪了太师一眼，怪他没给自己提醒。 太子瞧着她活泼灵动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本宫没事，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这里条件简陋，委屈你了。” “殿下哪里的话，您和祖父都住得，臣女也不娇气，这里一切都好，什么也不缺。” 太子笑着点头，“莫小姐深明大义，把药材都献了出来，你放心，本宫定不会叫你吃亏，等回宫之后，你可去东宫一趟，喜欢什么，拿走便是。” 莫颜急忙道：“臣女惶恐，为皇上和殿下分忧，是臣女的福分，也是本分。” “那是大臣百官的本分，你的本分……”太子微顿了一下，“不争这个，回去了再说。” 太师接过话来说：“太子殿下可别再夸了，老臣这孙女娇惯得不像话，再夸要翘尾巴了。” 第152章 不辱门风 太子满面含笑，似对莫颜无比包容。 “莫小姐聪慧心善，胸襟也非寻常女子可比，夸赞也是受得的，太师，你教导得好，莫小姐不输男儿。” 太师眉梢挑了挑，脸上的笑意强忍下，“太子殿下过奖了。” 太子进了屋坐下，莫颜奉了茶。 茶香袅袅，似还带了莫颜袖间一点清香，冷冷淡淡，和寻常的女子用的脂粉香很是不同。 太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莫颜趁机和太师来回递眼色，太师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太守到了，有事要奏请太子。 太子抿了几口茶，眼中噙着笑意，“莫小姐这泡茶的手艺也甚好，只可惜本宫现在不得空闲，连杯茶都喝不安生，等有空了还请莫小姐再泡一次。” 莫颜福了福身。 太师拱手道：“太子殿下，老臣和她说几句话，稍后便来。” “太师不急，莫小姐远道而来，你们祖孙好好说说话，本宫先去忙，有事再差人来请太师。” “多谢殿下。” 太子一走，莫颜立即鼓起腮，“爷爷！您刚才怎么都不提醒一声的？好丢脸！” 太师翻个白眼，“我怎么提醒？你唱得那叫一个欢，我们俩这么大人杵在那半天你都没瞧见，我这老脸也烫得很呢。” 莫颜眨眨眼，“我瞧瞧，胡子烫焦了没有？” “胡闹！”太师喝斥完又绷不住了，扑哧笑出声，“好孩子，辛苦你了，这一路上……” 话没说完，莫颜就要凑过来挽他胳膊撒娇。 太师立马又冷了声音，“你给我站好！不许动！成什么样子？” 莫颜哼一声，垂头耷脑的不吭气了。 太师一见她这模样，“啧，瞧瞧，还使小孩子性了。我问你，那个珠儿，和庆王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瞧上了，被抬进王府了呗。” “你说得轻松！这可是驭下不严之罪。” 莫颜叹口气，“谁叫咱家的丫环能耐呢？能勾搭上皇子王爷。” “胡说，”太师压小声音，“越发放肆，说的什么话？这是女子该说的话吗？” 莫颜扭过身，“哼，爷爷你怎么这样？我历经千辛万苦才来看你，这一路上刀枪剑戟的，一见面你就训我！” 太师瞧着她肩膀一抽一抽的，摸着胡子心想坏了，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好像是有点儿。 他清清嗓子，“爷爷这不是担心你吗？现在不是在家里，这隔墙有耳的，万一被人听了去，还不是你受罚？” 莫颜不说话。 这小丫头，还真伤心了？ 太师往前凑了凑，“好了，是爷爷说重了，别哭了，行不行？再哭就不好看了。” “你居然还说我丑，我就要哭！” 太师：“……” “我知道这里有家小馆子不错，做的菜好吃，陪你去吃，好不好？” 莫颜又抽了一下，“不好，我要自己去，你付钱。” “……行，爷爷付钱，”太师从钱袋子里拿出一块约摸五两的银子。 “不够！” 太师咬咬牙，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这个……” 话没说完，莫颜一把扯过他的钱袋子，“那个留给爷爷自己用，这些归我了，多谢爷爷！” 太师瞪大眼睛一瞧，这丫头满脸狡黠的笑，哪里有半点泪痕。 又上了她的当！ “你给我……” 话都没说完，人早跑没影了。 莫颜一出小院，就看到苏酥带着那个小丫头回来了。 小丫头低着头，头上两团小包子一颤一颤的，小脸上没精打采，像是被霜打了一般。 “小团子！”莫颜叫了一声。 小丫头听到声音抬头，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像蔫了的花草重见了雨露阳光，小手扭了扭挣开苏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冲莫颜跑过来。 “漂亮姐姐！” 莫颜弯腰接住她，“你怎么样？小脑袋还晕不晕啦？” 小团子摇摇头，大眼睛忽闪着，小肉胳膊搂住莫颜的脖子，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两只小胖手又握住，好像这样莫颜就跑不了了。 莫颜忍住笑，“不晕了呀，这是好事呀！说明你的小身体快好了，没事多出来走动，恢复更快。” 苏酥也笑着过来，“是呀，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这小丫头总是懒洋洋的，不肯动弹。” “她之前没吃没喝，又受惊吓，头也晕，不动弹也正常，”莫颜淡淡回道。 小团子小脸枕到莫颜的颈窝上，声音小小的，“我不偷懒，我想和漂亮姐姐一起，行吗？” 这小气声儿奶奶的，呼吸都带着奶香气，莫颜的心都要化了，“好，我带着你，现在我要出去，你……” “我也要去！” 莫颜本来想先去找端九离，但那是看病的地方，这小家伙身子还弱，她略一思索，改变了主意，“好吧，我们一起去。” 苏酥上前柔声道：“莫小姐，你也一路辛苦了，不如让她跟着我吧，在山寨的时候，也是……” “苏小姐，”莫颜感觉小团子的小胳膊抱得更紧了些，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对苏酥冷然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本小姐以为那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要总提起的好，小孩子心理脆弱，更不要在她面前提。 你自己之前在附近的镇子都说什么恶梦，怎么反而一而再的提起呢？莫非现在又成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不成？” 苏酥脸上笑容僵住，眼尾又红了，“莫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最好，赶紧回去歇着吧，这里是太守衙门，不是花园子，没事少出来！” 莫颜抱着小团子快步走了，苏酥双手死死握在一起，眼中泪意尽散，只余狠光一片。 莫颜，你给我等着！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莫颜抱着小团子出门，小家伙肉肉的，软软的，在路上时昏睡的时候多，莫颜给她酌量用了补气血药丸，这小家伙的身体底子也好，调养几日就恢复得差不多，小脸上气色也好看多了。 “小团子，别怕，以后姐姐带着你，好不好？” 小团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大眼睛黑亮似宝石，小嘴嘟着，定定看了片刻，“真的吗？” “真的，”莫颜郑重点头。 小团子吧唧了一下嘴，伸出短粗的小手指，“那，拉钩，拉了钩才算。” “好， 拉钩！” 拉完钩小家伙明显松了口气，莫颜揉了揉她头上的小花苞，“怎么啦？不喜欢那个姐姐？” 小团子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是呀，虽然……她也总是对我笑，但摇儿就是……不怎么喜欢。” “你叫瑶儿？琼瑶的瑶吗？” 莫颜想着，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瑶字喻意美好，释为美玉，和这个小团子倒是贴合。 岂料，这小家伙伸开手臂，小脸一本正经，“不是，摇儿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摇！” 莫颜微愣，这小家伙的气势……还真是，不辱门风啊！ 第153章 岁月静好 莫颜点点小团子的鼻子，笑得眉眼弯弯。 “原来摇儿这么厉害，那你将来想做什么？” “当然是女将军了！”小团子豪气千云，“爹爹说了，我们家的人从来都是保家卫国……” 莫颜手指点在她的小嘴上，小团子被堵住了嘴巴，眼睛圆溜溜的转，白嫩嫩的腮帮子鼓起来，像一个小肉包。 “嘘，”莫颜看看四周，小声叮嘱，“摇儿答应姐姐，要保密，不要对别人说起你的身份，更不要提起家人，好吗？” 小团子眨了眨眼睛，用力点点头。 莫颜松开手，“拉钩。” 小团子和她拉了钩，也小声地问：“姐姐，是要隐藏身份，暗中观察吗？所以不能暴露。” 莫颜差点笑喷，但看这小团子小脸满是严肃，也配合着认真的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这里面有坏人，不能被发现。” “好！摇儿保证不暴露，”小团子又搂住她的脖子，“摇儿特别坚强，那些坏人吓唬我我都没有哭，那个姐姐哄我吃苦药，我也没哭。” 莫颜心头一动，“喂你吃苦药？那个姐姐？” “嗯，她说吃了药那些坏人就不凶我了，是为了我好。” 莫颜眸子一缩，直觉感到这事没那么简单，之前她就有点奇怪，这小家伙似乎昏睡的时候太多了些。 “摇儿乖，告诉姐姐，刚才她带着你玩和你说什么了？” “说……啊，也是让摇儿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名字，别人都是坏人，还说，不要把山寨里的事告诉别人。” 小团子凑到莫颜耳边，声音压到最小，“不过，我没有和她拉钩，而且，我喜欢漂亮姐姐，你不是坏人。” “对，这是我们的秘密，姐姐会保护好摇儿的，不怕。” 街上行人很少，和之前天差地别，但好在大家并不惊慌，秩序也没乱。 莫颜找到太师说的小馆子，把小团子放下，小家伙会在椅子上，小短腿晃来晃去，好奇的打量四周。 店小二过来行礼问好，莫颜点了几个适合小孩子吃的清淡的菜和粥，小家伙自己捧着碗，都不用喂。 莫颜走到店门口，对跟在后面的阿十道：“你去找找王爷，请他到这里来吃饭。” “是。” 莫颜回到店里，看着小团子吃得又香又 乖，心里暗暗感叹，这小娃娃真是好啊，这么可爱乖巧，在她身上动歪心思的人简直该死！ 原本觉得苏酥被救是命中注定的纠缠，这一世也没有躲开，但此时莫颜觉得，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姐姐，我肚肚饱了，”小团子话打断她的思绪。 莫颜瞧着干干净净的小碗，拿帕子给小团子擦了擦嘴，“哎呀，真是厉害呀，吃得这么干净，你怎么这么乖？” 小团子搂住她，“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姐姐夸我乖，要奖赏一下。” 莫颜笑出声，揉揉她的花苞头，“好，这个奖赏我很喜欢，走，跟姐姐走。” “好。” “掌柜的，能否借厨房用一下？” 莫颜瞧着也没有其它的客人，不会影响到别人。 掌柜的一怔，“姑娘是想……” “我……夫君是从京城来的，因疫症之事来这边当差，我过来看看他，想做几道菜给他吃。” 掌柜一听，二话不说当即答应，“好，没问题，姑娘请随我来。” 厨房不算大，但很干净，各种东西食材摆放整齐，小炉上还有老汤。 莫颜让小团子乖乖坐好，叮嘱她别乱动，以免烫到摔到，然后系上围裙开始忙。 端九离去送刘院判，也跟着在那忙了许久，阿十去请他的时候，他又忙了一阵子才脱开身。 把防护的用具脱了放好，又仔细净了手，这才去找莫颜。 到了小馆子，这里并没有什么人，更不见莫颜。 端九离心头咯噔一下，差点以为是莫颜出了什么意外。 店掌柜看到他，见他锦袍玉带，身材颀长挺拔，五官俊美，瞧着就不是一般人，急忙上前招呼，“公子，敢问您可是从京城来的？” 端九离满心戒备，打量他几眼，“怎么？不是京城的不让吃？” 店掌柜知道他是误会了，抿着嘴笑道：“不是，公子莫要误会，是有位小娘子，在后厨亲自做菜，说要做给她的夫君，所以在下问问，看是否认错了人。” 端九离心潮一荡，“夫君”两个字似带着糖裹着蜜，让他整颗心都甜了甜。 他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是吗？我家……娘子也一路辛苦，怎好让她如此操劳？” 他说着大步往里走，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厨房在哪里？” 店掌柜：“……” “我给您带路，您娘子带着您女儿来的，您娘子贤惠，女儿长得也俊俏……” 女儿？端九离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八成是救下的那个小团子。 店掌柜把他带到厨房门前，正欲说话，端九离摆摆手让他下去。 莫颜系着围裙，袖子挽起，正站在灶前忙碌。 热气腾腾，香味飘散，混合在干净温暖的光线里，围绕在莫颜身边。 这样的她和平时的她大不一样，是端九离从未见过的，浑身都充满了烟火气，却也是温暖柔软的。 他有些恍惚，如果将来能和莫颜一起过这样的日子，他此生也就无憾了。 “俊俏哥哥！”小团子从小凳子上跑下来，站在他面前昂着小脸看他。 端九离回神，弯腰把她抱起来。 莫颜回头看到他，一脸的惊喜，“你来了？快去外面坐着，马上就好了。” “不急，我在这儿等你，和你一起过去。” 莫颜抿嘴笑笑，手脚麻利的把准备好的面条放入汤里。 端九离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虽只是三菜一碗汤面，但足以让他满心感动。 “快吃呀，这些天也没好好吃顿饭，这餐也简陋了些，等回了京城，我再给你做更好的。” 端九离心里又涩又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团子小手托着圆圆的腮，“姐姐，我也想吃，可我肚肚饱了，怎么办？” 莫颜扑哧笑出声，“不好意思啊，我原本是怕你等得饿，不是故意不让你吃的……这么着吧，我一会儿再做道点心，带回去，等你饿了吃，好不好？” “真的吗？”小团子眼睛放光，“好！” 莫颜陪着端九离吃饭，时不时互相夹菜，又低声说几句什么。 窗外的时光轻轻流逝，莫颜心想，这样的岁月静好，是她一直期盼的，这一世，连同身边这个人和美好的时光，都要牢牢抓住。 莫颜不想错过，苏酥也同样不想。 莫颜一出府，没有人注意她，她看准机会，悄悄溜进端六辰的院子。 她深吸一口气，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新再来的机会，那她就不能错过。 端六辰，是她一定要拿下的男人！ 她双手微提裙摆，暗香微微浮动，轻快的踏上台阶。 第154章 预知未来之能 端六辰回来先看了看身上的伤，这么短的功夫，他身上又有刀剑伤，又有被羽箭射中的伤，哪处都没有好，现在手臂又被自己砍了一刀。 他咬牙给各处上了药，看着这些伤口，他眼里浮现狂躁肃杀之气。 今日莫颜再次当众打了他的脸，他又一次栽在那个女人手里！ 狂怒之中他也万分疑惑，这都是怎么了？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让人暗中追杀莫颜，想着英雄救美的时候，可莫颜却逃脱了，去了雍王府。 自那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偏离了轨道，情况越发失去掌控。 他感觉自己现在犹如一只困兽，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的话，被困杀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己。 正闭着眼睛运气，忽然闻到一股淡香，他立即摒住呼吸拧眉看去，就见门口走进一道曼妙的身影。 “王爷，”苏酥行了个礼，袅袅婷婷，仪态万千。 端六辰眯着眼睛看她，“又是你？” 苏酥嫣然一笑，双眸中似有光芒万点，“王爷，我之前和王爷说的，王爷可仔细想过了？” 端六辰起身，没系好的外袍轻轻滑了一下，露出他平直的锁骨和光洁的胸口。 光线从窗子流泄进来，他薄唇紧抿，轻抬着下巴，清晰流畅的下颌线露在微黄的光芒里。 姿态风流。 苏酥心头跳了跳，咬了一下嘴唇，脸也染上红晕，似春花不胜娇羞。 端六辰看着她这副模样，幽暗的眸子里泛起丝丝凉意，一边系着外袍，一边慢步走过来。 “之前的什么事？送本王一场功劳？” “正是，”苏酥轻轻点头，“我说得全是实话，王爷，您可愿意信我？” “不愿意，”端六辰声音冷湛，“是谁让你来的？如实说，本王还能留你个全尸。 如若不然……” 他猛地伸出手，卡住苏酥的脖子，手指用力，看着她白嫩的脸转红又变紫。 “本王可不管你是什么人，口不对心，意图欺骗谋害本王，杀无赦！” 苏酥没想到他说出手就出手，呼吸骤然收紧，胸腔都像要炸开，脑子里一片混沌，装满了浆糊一般。 “王爷……”苏酥本能抓住端六辰的手腕，用尽细弱的气息，“您有九五之尊的命格，天命所归，我不敢撒谎，王爷若是不信，我可以为王爷证明……” 端六辰听到她说什么天命所归，胸腔里倏地窜起一阵邪火，浑身的血夜立时涌动沸腾。 这个女人……是来嘲笑耍他的吗！ 但他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微了眼睛，“证明？如何证明？” 苏酥再也说不出话，眼看就要被掐得背过气去。 端六辰手上松了力道，反正她也跑不了，若是胡说，大不了一会儿再弄死她便是。 苏酥猛地抽了口气，忍不住用力咳嗽起来，鼻涕眼泪哗哗的流，别提多狼狈。 端六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毫无表情。 苏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拿帕子擦干净脸，尴尬得要死。 她低着头，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轻声道：“王爷，我谁的人也不是，但我天生有知未来之能，未来之事，尽在我掌握，我可以助王爷立下功劳，一步步登上大位！” 若非端六辰生性多疑，冷静谨慎，看眼前这个女人的严肃神色，还真就容易轻晚了她。 端六辰上下打量她，轻声哼笑，“你？有知未来之能？那你不妨先算一算，今天会不会死在本王的手里？” “王爷，您府中还没有王妃，只有侧妃，其中阮侧妃最得您宠爱，她是京城九门提督的手下搜罗上来送给您的，可九门提督暗中早投靠了太子，所以，阮侧妃入府也是太子的意思，为的是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苏酥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端六辰的神色，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 但端六辰依旧面容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咬了咬唇，杏眼闪着诡异的光，声音也低沉下去，“可实际上，真正的阮侧妃早在进京的路上就被调了包，现在的阮侧妃根本不是太子的眼线，而是王爷以前救下的……罪臣之女。” 端六辰的眼底似瞬间掀起了风暴，骤然涨起怒潮，直逼苏酥。 苏酥看到他眼中的狂怒，不但没有怕，反而翘了嘴角，“王爷，我说得可对？” 端六辰垂眼，嗓音仍旧沉凉，“这等事都查得到，拿来威胁本王，可见你的确不是寻常的人，今日若是不说出幕后之后，本王是真的不能留你了。” 苏酥瞳孔倏地放大：“！！！” 她后退一步，刚才差点被掐死的恐惧袭来，“王爷！我真的没有幕后指使，只是想助王爷一臂之力！” “是吗？”端六辰短促一笑，“真以为本王是傻子吗？你刚才进屋那个行礼，岂是寻常女子会做的？虽说行礼之事人人会，但这其中的差别可是天地之间。百姓和贵女，贵女与皇家的人……呵，本王越来越有兴趣，究竟是我哪位兄弟，费尽心思，想出这种方式来诱骗本王？嗯？” 苏酥一愣，心想真是大意了，说了这么多，竟然毁在一个行礼上！ “王爷！我真的……” 她话没说完，端六辰已经起了杀心，她吓得魂飞魄散，不，不行！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她还要扭转命运坐上皇后之位，不能就这么死了！ 恰在此时，外面匆匆走进一个人来。 苏酥一见来人，眼睛顿时亮了，大声道：“梁先生！梁先生救我！” 端六辰眉头紧皱，她竟然还知道梁沉安？ 梁沉安风尘仆仆，也没有了平日的闲适风流，刚找到端六辰正想向他说明情况，哪想到就突然听到这么一声。 他狐疑的看过去，面前这个女子实在眼生得紧，见过的人他都有印象，但这个女人，绝对没有见过。 “梁先生！”苏酥快步到梁沉安近前，“先生，求您帮我，我真的只是想助王爷一臂之力，并无恶意！” 梁沉安眸光似刀，仔细打量她半晌，似是要把她里外看透。 “你是何人？” “我……我只是个孤女，但我有预知未来之能，请先生相信我。” 苏酥也是急了，豁出去了，她快速思索半晌，“今天是初六，最多不直过三日，太子会得一场病，而且是重病！” 端六辰眼神阴戾，“住口！诅咒太子乃是大罪！” “我不是诅咒，而是预测！这是事实，若是王爷不信，不如静等消息。另外，”苏酥咬咬嘴唇，她之前抛出阮侧妃的事，是想取得端六辰的信任，可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 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得好生思量，不能现出岔子了。 “我还留着一个人情，想要献给王爷做见面礼，您若是肯信我，定可为王爷获得一大助力。” 端六辰还未答言，梁沉安幽幽一笑，目光有些阴恻恻地审视，“哦？是什么人情？” 第155章 天大的人情 苏酥知道端六辰对梁沉安的器重，眼下见梁沉安问她，这可是一次重要的机会！ 他必须抓住！ 她扬头看着梁沉安，神色严肃郑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小女孩，乃是安国公的小孙女，是他的幼子唯一的血脉，是国公府是受宠的孩子，若是王爷把她安全带回京，那安国公自然就会把王爷当成救命恩人来看待，安国公的分量几何，不必我多说了吧？” 安国公！ 端六辰眸子微缩，心跳微微加速，虽然现在安国公手里没有兵权虎符，但威望仍在，他们一家都为国贡献牺牲，早在军中每个人的心里打上了铬印，那是不可磨灭的。 有了安国公的支持，可以以一抵十。 最为关键的是，现在支持端六辰的军中力量并不多。 他心动，但面对这样的诱惑，也更加冷静。 梁沉安也不是傻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酥，“安国公虽是武将，但为人心思缜密，他凭什么就认定王爷是救命恩人？” 端六辰嗤笑一声，“何况，好多人都看见了，包括太子在内，你和那个小丫头，可是跟着端九离和莫颜来的，都不是同路，与本王何干？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苏酥并不慌，“王爷有所不知，我与小丫头在山寨被困，此期间我保护她多次，她对我亦是依赖有加，现在山寨中的人都死了，至于山寨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有我知道。” 梁沉安微眯着眼睛，眼底里精光闪烁，“所以呢？你打算如何说？” “我会说，一切都是产庆王殿下的运筹帷幄，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而我也是奉了王爷之命，进入虎穴救小小姐，只是没成想，王爷受伤，而雍王路过，刚巧捡了便宜。” 端六辰心再次跳了跳，这个说辞人虽然不是特别完美，但也能说得过去，至少，他能够得到安国公的认可，至于支持，就算一时得不到，他就不信，有了这层关系在，以后会拿不下安国公。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心里对苏酥的怀疑减轻了一些，但脸上丝毫没显露。 梁沉安轻笑，“姑娘这话说的倒像那么回事，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这样帮助庆王殿下呢？这事儿本来就是雍王做下的，你跟着他，岂不是更好？还省得说这些谎话了。” 苏酥闻言瞪大杏眼，无辜又可怜，“怎么是谎话？我说的是实话呀！的确是庆王殿下让我去做的。再说，雍王如何能与庆王殿下相比？别的不说，就他身边的那个莫颜……我也是不想与之为伍的。” 梁沉安笑出声，双眸却是森然一片，“是吗？到底是你不想与她为伍，还是她不屑与你为伍？” 苏酥脸色涨红，用力一咬唇，“我能预知未来，庆王殿下有九五命格，但过程艰难，需得贵人相助，我愿意在王爷身边，为王爷分忧解难！”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本王的贵人？” “我说的这些话并非虚言，不信，王爷且等着看，”苏酥壮着胆子，再次靠近端六辰，声音暗哑又妩媚，“还有，安国公的小儿子病情加重，我知道哪里有治他的良药，王爷送小小姐回府时，若是再顺手把这件事情办了，岂不是……” 端六辰心底惊骇狂喜，“此话当真？” “小女不敢欺瞒王爷。” 端六辰抿着唇，和梁沉安对视一眼，梁沉安道：“既然如此，王爷，今日就先放过这姑娘一命，看看这三日中，太子殿下是否有所不适。” “也好，”端六辰点头，“那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是看在梁先生的面子上。” 苏酥微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能给她一次机会就好。 到时候，端六辰一定会大吃一惊，不得不相信她的惊天之能，只要他信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苏酥福了福身，“多谢王爷，多谢梁先生。那……” “滚吧。”端六辰冷然下逐客令。 苏酥：“……” 她一走，端六辰收目光，原来面无表情，倾刻又全是厌恶之色。 梁沉安现在也没有心情打趣他，盯着苏酥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回神道：“王爷，此次我来，是有要事禀告。” 端六辰现在也有一肚子话要对他说，“先生，本王也有事找你，为何迟迟没有消息？还有，为何安排的抢劫的人没有出现？” 梁沉安咬牙切齿，“他们出现了，但没有去劫王爷的药车。” 端六辰莫名其妙，“禁军也好好的到了，两边都没有被劫，那他们劫了谁？” “他们去了落马坡，劫了……回京的银车！” 端六辰一时没有说话，头脑里顿时充满血，呼吸都跟着一窒，险些一头栽倒。 他捂住胸口，心像被沉得的山体紧紧压住，透不过气来，愤怒似决堤的大河，滚滚波涛奔涌而出，蔓延至全身，所有的骨头和理智都被烧成了灰。 他扶住桌案，用力一掀，桌子和上面的东西都翻倒在地，喘息中溢出杀气腾腾的话，“他们竟然敢！本王定要把他们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梁沉安眉头拧成一团，他还真没有见过端六辰如此失态，“王爷，我已经把他们处置了，把山庄踏为平地。” 端六辰怒意消了一些，带着希冀问道：“那银车找回来了？” 梁沉安点点头。 端六辰紧绷的身子一松，“如此……” “只是，银车里的银子被他们调换了，全都成了石头。” 端六辰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梁先生是在和本王逗闷子吗？之前给你的飞鸽传书，为什么不回？若是能够安排妥当，怎么会出这样的岔子！” 他嗓音低哑，难掩怒意和怨恨，梁沉安瞬间一默。 自从他跟着端六辰以来，还没有被如此训斥过，今天是头一遭。 “在下没有收到王爷的飞鸽传书，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事情究竟如何，在下也会查清楚的。” 他垂着眼皮，眼底的几分凉意散开。 端六辰此时心里乱得不行，火气疯涨，本来安排好的事，却一件件都落了空失利，自己弄得一身伤不说，还一件都没有办成！ 要算计的人更是丝毫 无损，比他还精神许多！ 不，不能就这么被动，一直处在挨打的状态，无论如何，都要扭转这个局面。 他看了看梁沉安，现在连梁沉安都不靠谱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也能搞砸！ 把山庄踏平又能怎么样？银子不也没有找到？ 他摆了摆手，“梁先生还是早做安排，如何找回银子才是大事，没有这笔银子，许多事都举步维艰，先生应该知道吧？此事还要仰仗先生，万望多多费心，早日找回银子。” 梁沉安眸子微缩，听端六辰这意思，像是必须把银子找回？ 虽然此事的确是他安排，但现在出了岔子，也非他所愿，他得知消息也立即去做了补救，怎么现在……倒成了他一个人的错？ 第156章 你要惜福 梁沉安心中不满，但他也没有表露。 “王爷所说极是，在下与王爷同在一条船上，自该是同舟共济的，此事……在下会想办法。” 端六辰现在只觉得体内火烧火燎的难受，眼睛都有些发红，闷声没有说话。 梁沉安问道：“王爷，他们没来抢劫您这边，您……在下方才来的时候听说，药车被劫，您也伤着了，可有此事？” 端六辰闭着眼睛用力吐了一口浊气，“是，本王等不来先生安排的人，只能亲自动手。” 梁沉安目光在他手臂上掠过，他早知道端六辰是个狠人，在那种情况之下，那也的确是唯一的选择。 “王爷受苦了。” “本王的确痛得厉害，要休息片刻，先生也一路累了，不如下去休息，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梁沉安垂眸，“是。” 他转身出去，关上房门，还没走多远，就又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梁沉安眼底一片晦涩，无声握紧了扇子。 他缓步往外走，以他的身份，其实只要端六辰说一声，他也能住在这里，但端六辰没说，他只能出去找客栈住。 刚走到府衙门口，迎面和三个人撞个正着。 端九离和莫颜，以及莫颜怀里的小团子。 和梁沉安如此猝不及防的见面，也是莫颜意料之外的事，她一时愣住，脑海中似有火光炸开，腾腾的火光和血海里，梁沉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噙着阴冷的笑。 “莫大小姐身娇肉贵，自是受不得其它刑罚，不如就……碎尸万段吧？美人嫩肉一点点切了，也是美事……” 这些情景，这些话，让莫颜情不自禁绷紧全身的肌肉，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小团子在她怀里，小胳膊搂着她的脖子，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化，小气声儿在她耳边道：“姐姐，你怎么了？你冷吗？” 莫颜回神，心里的惶然紧张和滔天恨意被强行压下，咬紧牙垂眸不去看梁沉安。 梁沉安眼中精光在莫颜身上闪过，最终看向端九离，后退一步行了礼，“雍王殿下安好。” 端九离浅浅点头，“梁先生，好久不见。” “草民是个闲人，王爷日理万机，自是没有闲暇见到草民，”梁沉安眉眼弯弯，温和无害，“此次能在这里见到王爷，也是草民的福气。” 端九离短促一笑，“本王可不是你的福气，六王兄才是，听闻六王爷对梁先生十分倚重，你一个闲人都能如此，他不是你的福气是什么？” 梁沉安：“……王爷说得极是。” “你既承认，那就好好珍惜，要惜福，六王兄做什么事多提醒着些，别总是糊涂，回头把你的福气弄丢了。” 梁沉安听着这话特别刺耳，他浅浅一笑，眼中冷意一闪即过，“草民牢记王爷的教诲。不过，庆王殿下一向勤勉，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说他仁孝了。” 端九离还想反驳，莫颜在一旁轻声道：“王爷，咱们还有重要的事儿呢，这点心一会儿该凉了。” 端九离脸上的冰雪立即化去，“你说得极是，这事重要，走吧。” 莫颜垂眸和梁沉安擦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看到梁沉安手里的扇坠子。 那是……她眼睛微微一睁，又仔细看了看，没错！ 这坠子上雕刻的图纹，和那天夜里在那个小院子里找到的那枚圆牌很是相似。 莫颜心口突突的跳，那天晚上袭击田庄的恶徒，她一直以为只是端六辰花钱买通的，难道说，那些人和梁沉安有什么其它的联系吗？ 否则，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一个是庆王府的坐上宾，为何拥有完全不同的东西，而上面的图纹如此相似？ “颜儿，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端九离伸手要去抱小团子，“我来抱她。” 小团子光洁的额头轻轻皱起来，小脸皱得跟包子一样，“俊俏哥哥，你是在说我胖吗？” 端九离：“……” 莫颜忍不住笑出声，抱着小团子感受着她的香软，“没，没有，不是，你不胖，你是圆润，我不累，我抱着。” “哼！”小团子又紧了紧小胳膊，把脸别过去，不看端九离。 端九离：“……”我太难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说！ 梁沉安站在原地，听着远处莫颜的笑声，嘴色缓缓翘起，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莫大小姐，果然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据端六辰讲，好像次次发生的事都和这位莫大小姐脱不了干系。 刚刚她虽然没怎么看自己，可第一眼那双眼中的神色，他还是瞧见了。 怒意，忿恨…… 可是，为什么？ 梁沉安扇子轻轻击打着掌心，他最喜欢聪明的对手，那样才有趣。 莫大小姐，应该就是一个聪明人呢！ 回到小院子，莫颜把小团子放在椅子上，端九离把提着的点心盒子打开，亲手递了一块给她，“那，这个给你吃。” “哼，”小团子扭开脸，“我不吃，你说我胖。” 端九离喉咙滚了滚，“我……” 他求助的看向莫颜，莫颜看着他这惶然无助的模样都快笑疯了，肚子都隐隐作痛。 “哎呀，”她忍住笑，叹了口气，“这点心可真是可怜，这么香喷喷的没人吃，等坏了就得扔掉，它得多伤心呢，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谁来帮帮它呀？” 小团子抽抽鼻子，点心香甜的味道不断地飘过来，之前漂亮姐姐做的时候她就瞧见了，这里面可放了不少馅料，可好吃呢！她当时看着都要流口水了。 “要不，我们摇儿来帮帮小点心？可怜它一下？” 小团子睫毛抖了抖，小手指握在一起扭呀扭，圆滚滚的小身子慢慢挪着转过来，小嘴用力抿了一下，“那我就……帮助小点心一下！” “好，好，”莫颜急忙拿过端九离手里的点心递过来，“请帮忙。” 小团子接过，小手捧着吃了一口，唔……好好吃！ 端九离想笑又不敢，摸摸鼻子去一旁倒茶。 小团子吃饱了就犯困，莫颜抱她去床上休息，轻手轻脚走到外屋。 端九离看一眼里面，“睡着了？” “嗯，这几日先让她和我住在一起，我实在不放心她和苏酥在一起。” 端九离点头，“我让人去查她的底细，很快就会有消息。” 莫颜拉着他坐下，看着他吃了点心，把茶递给他，“我觉得这个苏酥是有备而来，她一定有什么目的，小团子说，她还曾经让团子吃过什么苦药。” 端九离手指摩挲着茶杯，黑眸微眯，“她自己都是被抓上去的，哪来的什么药给团子吃？”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团子不会撒谎，这种话也编不出。” “嗯，”端九离顺着莫颜的话仔细回想。 他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当时见到苏酥时的情景，以及那些匪徒所做的恶事。 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第157章 他不配做人 看到端九离的脸色微变，莫颜瞬间捕捉到了他的想法。 “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端九离轻轻放下杯子，指尖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划下一条蜿蜒的曲线。 “这是两州之间的交界线，我曾经问过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村民，他们说，之前匪徒并没有入村抢劫过，只是最近才突然发生的，而且抢了东西还不算，还要屠村杀人。” 端九离的手指轻轻敲着那道交界线，“有意思的是，这些村子，都在交界线这边，丝毫不越过半步。” 莫颜眉头微拧，仔细看着那条线，思索着端九离的话。 “一般来说，匪徒只是抢劫，并不伤人性命，即便是虏人质，也是以要赎金为主，若是他们太过凶残，无异于杀鸡取卵，自断后路，他们更不会选择屠村这样的费力不讨好的事，吸引官府的注意，来剿杀他们。” “正是，”端九离眼中笑意温柔，他的颜儿，总是聪明得不得了。 “所以，他们一定有目的，”莫颜认真盯着桌上的水痕，“交界这边……这里是……” “没错，这里的县太爷，是端六辰的人，若是发生太多恶性事件，他办不了，定会入京请示。” 莫颜抬头，眸子灼灼有光，“端六辰听到这种消息，必会请命亲自前去剿匪，拿功劳，还能在百姓中树立形象和威信。” 两人目光相撞，都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莫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差点 笑出声，原来端六辰和苏酥还在暗中打这个主意！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不惜勾结匪徒屠村，伤害无辜百姓！ 何其狠毒！ 莫颜咬咬牙，无声握紧拳头，“卑鄙，无耻！不说护卫百姓，还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还是皇家的人，连人他都不配做！” 端九离握住她的手， 轻抚她的情绪，“是，我以和他同一个姓氏而羞耻。” 莫颜抬眼看他，看到他黑沉沉的眼，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一只撒娇卖可怜的大狗…… 这么严肃，这么义愤填膺的时刻，这么……反正，莫颜就突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看到她笑起来，眼睛弯弯似 毛茸茸的月亮，睫毛轻轻抖动，像轻刷在端九离的心上，她整个人都是暖暖的，窗外的光芒轻轻笼罩着她，她像一个发光的小太阳。 端九离心神微荡，暖意在身体里流淌，他微微恍惚，忍不住俯身，在她的眉眼间落下一吻。 莫颜怔住，那一点温暖一触即收，可带给她的震撼还没有消退，她呆愣愣的看着他，像一只懵了的小鹿。 端九离自己也有点怔愣，耳朵有点泛红，待看到莫颜的反应时，又觉得可爱好笑，点点她的鼻子，“怎么了？颜儿傻了吗？” 莫颜秀眼瞪圆，“你还敢 笑我！” 她猛地伸手，捧住端九离的脸，用力在他嘴唇一亲，动作有点猛，还磕到牙一下，有点疼。 这次轮到端九离怔住，耳朵更红，脖子都有点红了。 莫颜按住狂跳的心，故作镇定，“哼，怕你不成？！” 端九离张嘴刚要说话，不知何时倚着门框的小团子噔噔噔跑过来，踮着小脚脚，肥短的小手指指着自己的肉嘟嘟的小脸，“漂亮姐姐，摇儿也要奖赏！” “……”端九离。 莫颜脸色瞬间爆红，抱起她亲了一口，“怎么醒了？走，姐姐带你去睡。” 小团子小小的奶音不断传出来，“姐姐，你脸怎么了？” “哎呀，好烫呀！” “你是生病了吗？” “要不要去叫大夫来呀？” 端九离独自坐在外屋，手指缓缓抬起，轻落在唇上，还有丝丝的疼，但更多的还是甜。 良久，他轻轻笑了笑。 当天晚上，莫颜又亲手准备了饭菜，把太师也请了来。 四个人，有老有小，团团围坐。 小团子看看太师，又瞧瞧莫颜，晃着小短腿，一副沉思的模样。 太师忍不住问：“小肉包，你看什么？看姐姐和爷爷像不像？” 小团子小肥手托着圆脸，“我叫摇儿，或者爷爷叫我小团子也行，小肉包是什么？我是在看，为什么爷爷你这么老，漂亮姐姐那么大，为什么我爷爷和你一样老，我却这么小呢？” 太师愣了一下，差点笑喷，笑过又有点心酸，清清嗓子道：“这个啊——这是因为你爷爷和你爹爹都忙着保家卫国，没有时间回家，所以你出生的晚，就小呗。” 小团子仔细想了想，捧着面前的碗，“那我要多吃饭饭，快点长大。” 莫颜给她夹了菜，“慢点吃。” 端九离心情也有点沉重，安国公一家为国尽忠，如今没有儿孙满堂，儿子只剩下最小的一个，还常年被伤病折磨，孙子辈更是只有小团子一个。 实在让人心中悲凉。 这是皇家欠他们的。 莫颜摸着小团子的头，这小家伙这么可爱，大概是因为上天都觉得安国公一家太苦，给他们一个可爱的小女娃，慰藉他们的伤痛吧。 饭吃完，太师又被太子的人叫走。 端九离眉头微锁，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莫颜陪着小团子玩了会儿，见小家伙打起哈欠，抱着她揽在怀里，没多久就传来小呼噜声。 “你想说什么？” 端九离见莫颜看出来，也不意外，“我是想着，这些年安国公府的人几乎不怎么和外界来往，除了太医，很少有人入府，等我们回了京，不知能否……” “安将军的伤病我没有亲眼看到，也无法保证什么，但回京之后，倒是可以借着看小团子的机会去看看，尽一份微薄之力。” 端九离嘴角翘起，“颜儿，谢谢你。” “谢什么？这也是我应该的。” 俩人正说着，听到脚步轻声，还有淡淡有脂粉香。 莫颜神色一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苏酥满脸是笑，“莫小姐，真是辛苦你了，这孩子既是睡着了，就给我吧，我带她去睡。” 她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接，莫颜侧身避开，“不必了，我也不辛苦，就让她跟着我，你回去吧。” 苏酥愣了一下，这怎么行？ 这小家伙就是她握在手里的大人情，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怎么能就这么给了莫颜？ “莫小姐，这怎么行？您身份尊贵，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恐怕不妥吧？于您的名声也不好，不如就交给我，反正我也习惯了，这小家伙跟我也挺亲的……” “是吗？”莫颜不以为然，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是能看透她的心，“你不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吗？这里不是太子的人就是雍王殿下的人，要么就是我太师府的，我相信不会有人乱说什么恶心人的话，至于庆王那边，应该也不会的。你觉得呢？” 苏酥噎了一下，“这……我也不知道，我和王爷也不熟，不过，听闻王爷一向英明睿智，应该是不会。” “哟，这么快已经知道他英明睿智了？行了，别的不必多说了，你回吧！” 苏酥心头冒汗，迅速想着对策。 第158章 起卦卜算 苏酥早在端六辰面前夸下口，把救下摇儿的功劳算在他头上。 但现在，莫颜不肯交人，这怎么办？ 苏酥勉强笑了笑，声音也温柔，“莫小姐，其实我是担心这个孩子，她受了惊吓，一直哭闹，之前好不容易把她哄好，每天晚上睡觉都让我给她讲故事才行，莫小姐还是把她交给我吧。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 莫颜低头看了看睡着的小团子，又看看苏酥，一脸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个意思？你的意思是，现在把她叫醒，非得给她讲了故事再让她睡？” 苏酥：“……” “苏小姐的故事是有多好听？”端九离冷冷开口，“你若是喜欢讲故事，不如本王明日和太守说一说，把城中戏园子打开，让你进去说书，省得闲得发慌。” 苏酥一噎，脸都憋红了。 “行了，时间不早，苏小姐赶紧回去休息吧，”莫颜干脆地下了逐客令，“本小姐也累得很，不想再多说废话了。” 苏酥见她态度坚决，不好再多说，可心里又实在不甘，咬了咬牙，带着一腔忿恨走了。 她一走，莫颜的脸色微微沉下去，端九离道：“这女人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刚刚这么迫切的要把小团子带走，怕是别有企图。” “无非就是看中了小团子的身份罢了，”莫颜声音难掩怒意，“这么小的孩子也想着利用，真是无耻。” “我派人盯着她，看她究竟作什么妖。” “好。” 苏酥气呼呼的回到院子，站在廊下的花树前，用力揪下几片叶子，一点点用力撕碎，“可恶！莫颜，端九离！处处跟我作对，真是可恶！你们给我等着！” 她刚说到这儿，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她顿时停住动作，看看四周，却不见人影，心里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谁？” 她心跳如鼓，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忽然，屋子里亮起一抹光，晃晃悠悠的，点亮了屋里的灯。 灯光中，映出一张俊美的脸，在微黄的光线里，透出淡淡的光晕，朦胧柔和，让苏酥有些恍惚。 梁沉安偏头看向她，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怎么？苏小姐也会怕？” 苏酥缓缓回神，收回刚才的慌乱，慢步迈步门槛，“原来是梁先生，梁先生不是离开了吗？” 梁沉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女人长得美，而且不是那种浑然天成的美，是经过训练之后的，语气神情，动作礼数，都受过训练，是谁？是谁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目的是什么？送给端六辰？ 苏酥深知梁沉安表面看上去温和无害，实则心狠手辣，说是披着羊皮的狼，一点也不为过。 可她自信，就算梁沉安再聪明，再派人查她的底细，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谁能想得到，谁能相信，她苏酥是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的人！ 就连她自己，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懵的。 若非她知道前世的端六辰会登上大位，她也不会费尽心思，去劝说那些匪徒，骗他们自己有未知之能，说他们将来能够得到庆王重用，必定飞黄腾达。 让他们抢劫屠村，趁机把安国公的小孙女虏了来，只为送端六辰一个功劳，一个人情。 可谁能想得到，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中，端九离突然一路追杀着那些匪徒进了山寨，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若当时来的是端六辰，哪会有这么多的遭心事？ 她正暗懊恼，梁沉安开口道：“苏小姐，你果然有预知未来之能？” “这是自然，”苏酥不敢大意，“梁先生若是不信，等着看太子是否会病，到时候一看便知。” “在下不关心什么太子，只关心与在下有关的事，”梁沉安缓缓摇着扇子，似笑非笑，“不如你来给在下算一算，在下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前途？” 苏酥走到桌子前，轻轻拨了拨烛火，火光亮了亮，映着她的双眸。 “请梁先生稍坐，我需要准备一下，您大概不知道，算未来是一件非常耗费心神的事，并非随时随地都可以，不过，为了梁先生，答谢您今天在王爷面前为我美言的恩情，我愿意一试。” 梁沉安笑容加深，手里扇子煽出来的风都透出一股子寒意。 “那就有劳了。” 苏酥走到里屋，从一个锦袋中拿出一张特殊的纸，上面隐约有暗纹，又拿出几枚暗红色的铜钱，铜钱很亮，在昏暗的光线里看起来有些诡异，像一颗颗染血的眼珠。 梁沉安眸子微缩，他并不相信苏酥有这种本事，不过就是故弄玄虚，想要博得端六辰的注意，最终留下罢了。 但此时看到那几枚古怪的铜钱，他心神又微微有些异动。 莫非…… 苏酥装模作样的把铜钱放在那张纸上，手指点住铜钱，快速调换着位置，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她终于停下，额头上也渗出薄汗，脸色有些苍白。 梁沉安起身走过去，看到那张纸上缓缓的浮现一行行怪异的文字，由浅变深，再由深变浅，最终又全部隐去，什么都没有。 就像什么都没有再出现过一样。 梁沉安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直到现在，他都不是完全相信。 “梁先生，恭喜，”苏酥福身行了个礼。 “哦？在下喜从何来？” “先生大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非常人所能及，”苏酥字字坚定。 梁沉安把扇子一折折合上，语气中透出微微的讥讽，“好听的话在下已经听过不少，身在王府，恭维的话儿他们是变着样儿的说，苏小姐，在这方面就不必费心思了。” 苏酥一笑，并没有半分慌张和恼怒，“先生，你饱读诗书，却并不想作书中那样的圣贤，你相信的，是武力、权势，以理服人，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上前一步，语速放缓，在飘缈的烛光里，声音轻轻，犹如一场梦。 “先生难道没有想过，尝尝鲜血是什么滋味，还有，那些有趣的刑具，用在人身上的感受，您不想亲自体验一番吗？” 梁沉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含笑的眸子冷光四射，如冰似血，死死盯住苏酥。 这是他心里最大的隐秘，也是他内心里隐隐的嗜血渴望。 他从未对任何提起，包括端六辰。 “梁先生，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助您，助您建立十二司，凌驾于所有衙门之上，让您成为天子第一近臣，那些官员，哪怕是太师丞相，也得臣服于您。如何？” 梁沉安表面平静，心底掀起惊涛，这个女人！ 他舔了一下嘴唇，如同品尝鲜血味道的恶魔，声音暗哑，“苏小姐，当真有如此本事？” “有或没有，梁先生一试便知，您自行判断。” 梁沉安手指轻抚扇骨，“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看苏小姐的本事。” 他手中扇子一抬，搭在苏酥的下巴上，“不如，就先从莫大小姐身上开始，在下瞧着她实在有趣，想试试。” 第159章 王爷很不爽 苏酥红艳艳的嘴唇一勾，笑容残忍阴冷。 “还真是巧了，在这一点上，我和梁先生的目标也是一致的。莫颜……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真的是太久了。 “那好，还请苏小姐利用你的能力，想个完美的计划，好让在下开开眼。” 梁沉安笑得温柔，露出森森白牙，似一只要咬人吞血的兽。 苏酥心里迅速盘算，“好，不过，梁先生和助我一臂之力才行。” “在下一个凡夫俗子，不及苏小姐有惊天之能，何须在下帮忙？” 苏酥暗暗咬牙，她再怎么着也是一个女子，就靠着得知的消息快人一步，如果不利用别人，怎么能成事？ 可眼下面对的人是梁沉安，可不是那帮没脑子的匪徒，这家伙又想吃肉又不想沾脏手…… 她略一思索，“先生，您瞧见了，我只身而来，不过就是一个弱女子，能做的实在有限，我们应该合作，而非是袖手旁观，先生以为呢？不过，我也知道先生的顾虑，不如这样，先生派十个人给我，供我差遣，如何？” 梁沉安想了想，这倒是不难，十个人好找，也不怕他们露出什么，用完大不了杀了便是。 正好，他研制了一种新刑具，还没有来得及试。 “好，成交。” “多谢先生。” …… 莫颜泡了一壶花茶，和端九离坐在廊下，一边品茶，一边看星空。 月光如水，星子似钻，黑色夜空瞬间美伦美奂。 端九离偏头看着莫颜，她扬着脸，下颌线流畅完美，嘴唇红润，因着花茶，唇齿都沾满了花香味儿，眼睛微微眯着，但仍旧挡不住眼中华光，似揉碎了这一天的星光。 夜风轻拂，端九离舒服地想要叹出声，人生如此，又有何求？ 他正想说点什么，阿酒从外面进来了。 莫颜瞬间睁大眼睛，“如何？有什么发现吗？” 刚刚还旖旎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就紧绷了。 “回小姐的话，的确有，梁沉安去和那个女人见了面，那个女人似乎还占卜了一卦，不过，具体说的什么，属下不敢告得太近，所以并没有听得太清楚。” “占卜？”莫颜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结果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苏酥会占卜？这不可能啊！ 前世的时候可没有听说。 这个女人有些心机手段倒是真的，她曾经故意引诱端九离，不成功就用下作手段，诬蔑陷害无所不用其极，那些手段也让莫颜不耻。 可……没听说有什么占卜易卦之能啊。 莫颜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手段下作的女人，加上阴险毒辣的梁沉安，说是狼狈为奸一点也不为过。 “严密注意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是。” 阿酒回完话，看向端九离，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不过……王爷那是什么眼神？ 恼怒中透着一丝丝的……幽怨？这是怎么个意思？ “幽怨”这个词儿一从阿酒的脑子里冒出来，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的天爷，我在想些什么鬼？ 端九离见这家伙禀告完了还不走，还在这儿杵着看着自己，更加不痛快，眉头皱起瞪了他一眼。 阿酒心尖一紧，完了，王爷瞪我了！一定是知道我刚才觉得他“幽怨”了。 阿酒立即心虚的低下头，脚底 抹油飞快地溜了。 莫颜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心思都在刚才的得知的消息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进屋。 端九离还在暗骂阿酒，这个家伙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一转眼看到莫颜进屋，正在不知所措，见她又拿着一样东西出来了。 “你看看这个，”莫颜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端九离接过，有些诧异，“这么差的料子？应该是边关才有的东西。” 莫颜眼睛微亮，“对，你说得对，一眼就瞧出来了，真是厉害。” 端九离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清清嗓子继续道：“不过，这种是前些年和金夏还没有互通商贸的时候才有的，这些年金夏安分不少，边关也稳定，商业贸易开始繁荣，这种也就慢慢没有了，虽然还是不及京城江南，但也是二等的丝绸了。” 他的声音缓缓，“也正因为边关稳定，我才得已回京，否则，一直在边关，还没办法见到你。” 莫颜眼睛晶亮的看着他，“这是我们的缘分，上天都为我们创造机会。” 端九离心头一暖，“是，颜儿说得对，所以，我要……” 他话还没说完，心跳不由得加速，好不容易要鼓足勇气说完，又被脚步声打断。 阿酒再次进来，手里拿着张字条，“回小姐，这是刚刚得到消息，您请过目。” 莫颜立即正色道：“拿来我看。” 端九离：“……” 阿酒站在一边，忽然觉得有杀气，偏头一瞧，端九离正拧眉瞪眼的看着他。 阿酒心头咯噔一下，有点慌。 硬着头上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莫颜看完，“小姐，您放心，这边属下一直派人盯着，您有什么吩咐，随时说。” 莫颜点头，“好。” 阿酒赶紧抱头溜了。 莫颜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有点纳闷，“怎么了这是？好像挺着急的样子。” 端九离无声翻个白眼，想接着刚才的话说，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了。 手指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倒出来一瞧，是一枚圆牌。 “这个认识吗？上面的花纹很怪异，”莫颜指给他看。 端九离眸光冷厉，仔细看起来，“是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今日看到梁沉安的扇坠子，上面的花纹也有点类似，两种不同的东西，却有相似的花纹。” 端九离手指轻轻摩挲，“这块圆牌，应该是木质，是一种极耐寒的树木，质地坚硬似铁，颜色也不怎么好看，做不成家具什么的，所以，平时比较少见。” “原来如此，我还纳闷这东西的质地如此奇怪。” 端九离面色凝重，“还有更奇怪的，这种树木只生长在天气寒冷的边关，这边根本没有。颜儿，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莫颜看着他严肃的神色，心也跟着紧绷，“就是从夜袭山庄的那几个人那里得到的，他们住在一处小院中，阿十从院子里找到的袋子，里面就装着这个。” 端九离把袋子放在桌上，两人同时盯着看。 边关的布料，边关的木质。 似乎所有一切，都在指向边关。 端九离是军人，天生的敏锐，“这件事情只怕不同寻常，我得给边关去一封密信，看看那边有没有异常。” 莫颜本以为只是几个杀手，最多就是端六辰和梁沉安收买豢养的，可如今看来，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好，我这边还有那几个人的画像，还需要什么，我能做的一定做。” 端九离眼中寒意尽散，轻握住她的指尖，“好，多谢颜儿。” 时间过得飞快，莫颜本以为苏酥和梁沉安会有所行动，可奇怪的是，不只他们俩，端六辰也是安静的，甚至连面都没露过。 平静中，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第160章 太子重病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颜可不认为，端六辰和梁沉安是什么省油的灯。 何况，苏酥和梁沉安也搭上了。 究竟在酝酿什么？ 这天早上，莫颜刚让小团子先吃了早膳，等了许久也不见端九离。 正想去找找他，就见端九离从外面大步进来。 莫颜一瞧他的眼色，就知道有事发生。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太子出事了，”端九离端起凉茶喝了半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还在高热，刘院判过去瞧了，一时也看不出什么。” 莫颜心中陡然一惊，“病了？怎么这么突然？” “不知道，”端九离揉了揉眉心，实在头疼得紧。 “太子乃是储君，身份的意义与常人不同，更何况又是在这样特殊的时期，要是病倒了……”莫颜稳住心神，“是不是症？被染上了？” “刘院判说不是，”端九离摇摇头，“其实本来浙州城中的情况就是不是特别严重，比之前的霞光镇轻得多，太子来得及时，也有了些准备，很快就控制住，自从你的药到了之后基本上已经算是解决了问题，为了保险起见，才想着再继续几日，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 莫颜听懂了，意思就是，太子若是染病早就染上了，不会等到现在，而且如此凶猛。 “楚老先生怎么说？” “他还在看病点，没过来，”端九离微叹了口气，“太子身份特殊，所以，很多时候要格外慎重，刘院判毕竟是在太医院当过差的人。” 楚老先生没有给皇家的人看过病，所以，这种情况下，刘院判才是首选。 莫颜微微皱眉。 太师从外面匆匆进业，脸色也不大好看，看到端九离也在，问莫颜，“都知道了？” “嗯，爷爷，太子情况现在如何？” “还是那样，刘院判也瞧不出什么，大概是这几日累着了？” 莫颜摇头，“不像，那天见到他，见他虽然有疲倦之色，但气色尚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莫颜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今天什么日子？” 太师被她突然转移的话题说得一愣，端九离道：“今天初九。” 莫颜脸色微变，她记起前世的时候，这个时期太师已经从霞光镇染了病在府中休养，有一日却匆忙进宫， 回来时脸色尤为难看，病也更重了一些。 好像……就是初九。 那时候莫颜一多半心里是端六辰，看到太师病倒心中虽然焦急也侍疾许久，但始终也没有太过关心其它，也没问太师进宫干什么去了。 只隐约记得，太师总是长吁短叹，好像是提到什么太子生病之类。 莫非…… 莫颜心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莫非太子生病是人祸？ 这些日子端六辰他们三个如此安静，难道是在这等这个？ “颜儿，颜儿？”太师轻声唤她，“怎么了？” 莫颜猛地回神，“爷爷，没什么，我在想，太子怎么会突然生病，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我能去看看吗？” 太师语重心长，“我就是来跟你商量这件事的，本来你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但……事出突然，你又给太后瞧过病，所以，爷爷的意思是，就让你去看看，看好了无功，看不好……” 太师清清嗓子，压低声音，“看不好，有什么过错，爷爷担着。” 莫颜嘴角微勾又迅速一收，“爷爷放心，我不会给您丢脸，更不会逞强。” “好。” 端九离也有点担心，“颜儿，你只管放宽心，若是有什么，我替你承担便是。” 莫颜看看他，又看看太师，“好，我轻装上阵！走！” 三个人一起走，莫颜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太子住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太守站在廊下，都差点哭了，眼睛都是红的。 本来他这儿有了疫症，他就有失职之责，上奏请罪的折子刚发出去几天，太子又病了。 这要是太子在他这儿有个三长两短，那…… 他实在太难了！ 看到太师和端九离，他急忙迎上来，施了礼道：“王爷，太师，眼下该如何是好？下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师看他一眼，“你也是一方太守，四品大员，遇到点事就慌成这样，成何体统？！” 太守低下头，太师叹口气，“太子殿下生病的事不许泄露半点消息，衙门外都换成你的心腹，里面由太子的侍卫把守，看病点那边，要分批，不着痕迹的把太子的人换回来，不可引发骚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不可前功尽弃。” “另外，”太师略一顿，压低声音，“若是庆王问起，你就说太子殿下近日收到皇上指示，要专心布置下一步，谁也不见。明白吗？” 太守愣了一下，“是，下官明白。” “赶紧去办！把你的脸拍一拍，打起精神来！” “是。” 太守胖胖的身子跑得还挺快，按照太师说得去办了。 莫颜跟在太师后面进屋，屋子时安静得针落可闻，刘院判站在床边，一筹莫展。 太子躺在床上，脸色泛白，嘴唇也有些青紫，气息急促粗重。 “刘院判，情况如何？”太师声问。 刘院判微微摇头，“还是老样子。” 莫颜上前，观察着太子的神色，看这模样也不像是中毒。 太师请了刘院判去一旁说话，莫颜借机给太子把了把脉。 端九离在一旁守着，寸步不离。 片刻， 莫颜把完脉，端九离这才问道：“如何？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莫颜目光微闪，看来他和自己的想法一致，觉得太子无缘无故病倒，乃是为人所害。 “并不是，目前来看不是，他这症状不是中毒。” 刘院判也走过来，“的确，而且，太子一应之物都有专人严格检查，这一点每天如故，从不曾马虎，自从到了这里，像香什么的，太子也是不用的。” 太子自己也很小心，但凡会伤及到性命的，宁可不用。 莫颜抿抿嘴唇，有些欲言又止，“刘院判，您在宫中多年，可曾听说过，太子殿下有心疾？” 刘院判愣了愣，“这……倒不曾听说。老夫在太医院时，负责的并不是太子的脉案，不过后来做了院判，对这些也要了然于心，特意看过近几年的，都不曾显示过太子殿下有心疾方面的病症。” “怎么？你怀疑太子是心疾？” 太师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心疾之症一般都是重症，即便现在还不太明显，以后也难免会被此症拖累，而且没有太好的法子。 若是寻常官宦子弟，大不了做个富贵闲人，好生养着，不生气不着急便是，运气好的也能逍遥几十载。 可太子不是寻常人，他注定不可能是闲人。 若是身有心疾的消息传出去，别说其它的皇子王爷如何，恐怕皇帝对太子都要重新考量，这对太子可是大大的不利。 莫颜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一时没有回答，她回想着前世太子的死因。 第161章 验证预测 关于太子，莫颜前世的记忆并不太多，但是，太子之死，她却是有印象的。 储君身亡，这是大事，但当时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 莫颜也是从太师那里得知了一点消息，据说是缠绵病榻许久，最终药石无灵。 皇后娘娘也因为太子之死而悲痛万分，精神不济，导致后宫的重权偏向周贵妃，周贵妃和端六辰一时风光无两。 那时候莫颜为端六辰高兴，觉得他不愧是最出色的男人，但她忽略了很多关键问题。 现在莫颜回想起来，觉得这一切或许都可以补救。 她咬咬嘴唇，低声对太师道：“爷爷，我的确怀疑太子是心疾，但我需要进一步确认，需要您的支持和帮助。” 太子病倒，太师身为太子师，一多半的担子就压在他身上。 太师并非怕承担责任，只是……他私心里不想让莫颜卷入太深。 若是能治，自然是最好，可若是心疾…… 端九离对太师道：“太师，此事由我来承担，太子哥哥醒了我来跟他解释，回京之后，父皇和母后那边也由我去解释。” 太师看他一眼，心里感动，“雍王殿下之心，老夫多谢，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可草率行事。” 他看了看床上的太子，手捻着胡子一咬牙，“颜儿，你且放手做，外面的事情交给爷爷。” “好。” 莫颜福了福身，“爷爷放心，我会小心谨慎，不会出差错。” 刘院判在一旁道：“我来帮忙。” “多谢。” 四个人迅速达成共识，太师和端九离稳住外面，太师负责表面上的防卫，端九离负责暗处的安排，确保消息不会走漏。 莫颜和刘院判在屋内为太子诊治。 “莫小姐，你打算如何做？”刘院判心里也是紧张的，“据老夫所知，确认心疾除了把脉之外，就是针炙，只可惜，老夫在这方面只能算是平平，并不擅长。” 太医也不是什么都擅长，太医院里名医不少，每个人都有擅长的领域。 莫颜呼了口气，把药箱打开，拿出制质的银针，“刘 院判，我的确打算用针炙之法，先为太子活血通脉，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心脉的问题，先让他过了这一关再说其它。” 刘院判暗暗吃惊，太医院的确有精通针炙之术的，但那也是从医数十年的国手，可莫颜如此年轻…… 他心里的疑虑还未散去，就见莫颜手指轻弹，指间的银针微微一颤，竟隐约有嗡鸣之声。 他心中骇然，这！！ 莫颜转头看他，“刘院判，麻烦您把太子的外裳除去，里衣扯开，露出心口。” 刘院判回神，稳住心急忙按她说的去做。 莫颜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手指轻捻，快准稳的刺入太子心口。 …… 太师心急如焚，但表面风平浪静，还和太守在门口闲聊了几句，谈笑风生。 太守看着他这样儿，暗暗松了口气，想必太子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此时，端六辰正坐在屋中等着梁沉安，他这两天一直在屋里休息，养伤，没有出院子。 为的，就是等太子这边的消息，验证苏酥的预测。 他心里早打好了主意，若是这个女人真的有预知未来的本事，倒不妨用一用，或许这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突破口，能助他打开困局。 可如果……这个女人纯粹是胡说八道，只是为了糊弄他，想多活几天，那他就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梁沉安终于到了，眼中隐有喜色，“王爷，刚刚得到消息，太子那边怕是真的出了问题。” 端六辰眸子微缩，“哦？消息可靠吗？” “还没有完全确定。” 端六辰的脸色一沉，梁沉安看的清楚，解释道：“我来的时候特意去了看病点一趟，刘院判没在，太守府的人也多了，原本太子身边的侍卫都被换了回来。” 这两点就是信号。 端六辰一下子站起来，双手紧紧交握，“不，不能大意，还是要确切的消息，派人去打探。” “这需要时间安排，衙门外是太守府的人，这倒不难，可里面都是太子身边的人，恐怕不那么好渗入，”梁沉安眼中满是算计，“何况，还有太师那个老家伙，雍王也在。” 端六辰笑意凉凉，“梁先生是本王的 智囊，这点问题应该难不倒你。” 梁沉安微顿，极慢的牵起嘴角，“王爷此话说的，让在下压力颇大，不过，在下倒是觉得，王爷您是亲王，雍王也是，太师再大也大不过您去，您何不去向太子殿下请安？” 端六辰眉梢微微一挑，“好主意。” 明火执杖的来，正大光明的去，若是他们不肯让见，那就是有猫腻。 梁沉安垂眸浅笑，眼中冷光一闪。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刚走到太子住处门前就被侍卫挡住了。 端六辰语气淡淡，“去通报一声，就说本王有事要见太子殿下。” 侍卫首领抱拳行礼，“回王爷，太子殿下刚刚吩咐了，殿下要安排下一步的布置，暂时不见任何人，若是王爷有事，不妨晚些时候再来。” “本王有要紧的事，十万火急，事关城中疫症，耽误不得，”端六辰往前几步，“你若不报，那本王亲自去见，若是太子哥哥怪罪下来，本王直接请罪便是。” 他刚要往里闯，侍卫首领再次拦下，“王爷，太子殿下有吩咐，任何不得擅闯，就算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行。” “放肆！”端六辰脸色一沉，怒意直冲对方，“你一再阻拦本王，究竟是何居心？” “六王兄！”端九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穿着玄色锦袍，腰间玉带掐出挺拔俊秀的身姿，眉目流转，冷傲森然。 侍卫首领顿时低下头去，后退两步。 端六辰微眯了眸子，嘴角牵起，嗓音冷淡，“老九，怎么？你也是来阻拦本王的？” 端九离目光沉凝，“六王兄这话说错了，本王不是来阻拦你，而是奉劝你遵守太子殿下的命令。” “我有十万火急的事，事关城中疫症，若是耽误了，酿成大祸，你担当得起吗？” 端九离声音凉凉，隐约透着讥讽，“城中疫症？六王兄这话说得稀罕，本王倒是听不懂了。你一没有派人来，二没有带着药材来，三不了解城中情况，连看病点在哪里都不知道，何谈什么城中疫症？这疫症之事……与你何干？” “你……”端六辰怒火冲向头顶。 梁沉安在一旁淡淡道：“雍王殿下此言差矣，我家王爷身受重伤而来，这一路上……” “本王和六王兄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客卿插嘴？本王倒是不知道，六王兄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没有规矩吗？” 端九离眸光透出肃杀凛冽之气，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这个梁沉安不顺眼。 明明是个读书人，本该清朗正气，却总是透出一股子阴冷之感。 梁沉安一噎，端六辰看一眼院子里，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第162章 治疗太子的“良药” 其实端六辰也并非一定要进去看太子，无非就是试探一下。 现在目的达到，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行啊，老九，你涨本事了，”端六辰冷笑一声，“本王不进去了，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端九离面无表情，“六王兄慢走。” “你……” 端六辰咬牙，一甩袖子带着梁沉安离开。 还没到院子门口，就瞧见苏酥正等在那里，见到他们俩回来，福了福身。 端六辰还是看不惯她的作派，但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 “进来说话。” 苏酥心头暗喜，急忙在后面跟上。 “王爷，太子那边……可是出什么岔子了吗？” 端六辰看着她眼中极力掩饰的期待， 缓缓道：“暂时还不清楚，人没有见到，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如果没鬼，为何不敢让您见？”苏酥难掩急切，“王爷，此时就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端六辰目光微凉，“什么时机？” 苏酥抿抿嘴唇，内心挣扎一番，最终还是把心一横，“王爷，太子病重，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救他。” 梁沉安晃着扇子，语中带笑，“苏小姐，怎么？你还是国医圣手吗？” “国医圣手谈不上，但我有预知之能，自然知道哪里有医治他的好药，”苏酥目光灼灼，看着端六辰，“王爷不仅可以立功，还能得一个爱护兄弟，救治储君的好名声。” 端六辰并不为所动，缓缓倒了杯茶，慢条斯理道：“本王要这个名称有何用？依本王看，即便是什么都不做，不也是挺好的？” 什么都不做，坐等太子死就行了。 苏酥浅浅一笑，“王爷的计策当然也行得通，但……远不及我的计策，王爷可得了好名声，还能把太子握在你的掌控中，岂不是妙哉？” 端六辰动作一顿，梁沉安的扇子也停了一下，“哦？苏小姐有此等妙计？” 苏酥上前一步，身上的幽香钻入端六辰的鼻孔，“王爷，您手中不是有逍遥丸吗？这就是治疗太子的良药啊！” 逍遥丸，三个字如同 惊雷，炸 在端六辰的头顶。 他眼中瞬间泛起阴狠冷厉，千万条火龙似刹那间挣脱欲出，“呵，逍、遥、丸？” 苏酥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骤然一抖，强作镇定道：“不错，逍遥丸，太子若是吃了逍遥丸，王爷还愁掌控不了他吗？现在各个皇子王爷都想夺大位，谁坐上太子之位，谁就是众矢之的，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不让他成为挡在您前面的靶子，等到时机成熟，羽翼丰满，威望鼎盛之时再把他踢开，不是更好？” 她说得的确完美，若非逍遥丸的消息太过震惊，端六辰几乎立刻就要同意她说的。 端六辰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是如何知道逍遥丸的？” “王爷，”苏酥心跳如鼓，看着端六辰幽沉如夜的眸色，嘴唇有些抖，“您忘了，我有预知未来之能，绝非做假。” 端六辰嘴唇紧绷，眼睛一眨不眨，想看出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撒谎。 梁沉安垂眸看着扇面，睫毛微微颤了颤，“王爷，若真如此，也不失为一条好计。无论她是真的有这个能耐也好，假的也罢，总归是在您的手心里，也跑不了，听听又何妨？” 端六辰手上的力度微松，苏酥也不敢叫疼，手腕在衣服上悄悄蹭了蹭。 “是啊，王爷，只要您听我的，保管您会事事顺利，拿下太子之后，还有大功劳在等着您。” 这些话就像是蛊惑，端六辰的心终于动摇了。 “逍遥丸一向隐秘，配方也复杂，不过，刘院判也是国医圣手，几十年的太医院不是白做的，若是被他看出什么来……” “王爷，您放心，这药不必您亲手奉上，明日，自然会有人来充当这个送药的角色，”苏酥笑容温婉，眼睛里的光芒却是诡异，“到时候您只要把人引荐过去就好。” “明日？” “正是。” 端六辰心神也稳下来，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急，明日正好，他还要再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还有什么能耐，明日又会有什么人出现。 “若是明日当真有人前来，本王就相信你。” 苏酥心头登时一松，“多谢王爷。” 把她打发走，端六辰问梁沉安，“先生以为如何？” “在下倒是觉得，这个女子恐怕并非妄言，太子病倒之事，就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如今瞧着太子侍卫和雍王的反应，倒不像做假，姑且等明日，再看看不迟。” 端六辰略一点头，外面忽然像是有什么喧哗声。 他住的这个院子距离街边的院墙比较近，外面要是有什么大的动静，就能够听得到。 可现在整个座城池都是半停的状态，到街上去都十分安静，这突然的喧哗是从何而来？ 梁沉安走出院子，到院墙附近的花架子后面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端六辰正等着，就见他匆忙回来了，“王爷，刚刚得到的消息，外面说太子已经下令，城中疫症已解，一切可以恢复如常了。” 端六辰眉头皱了皱，“什么？恢复如常？太子下令？” “正是，”梁沉安眼中冷光四射，“若是没有这道令，在下还有些怀疑太子有可能是故弄玄虚，可这道令一下，就足以证明，他是真的病了。” 端六辰短促笑了一声，“先生所言极是，这应该是莫太师那个老家伙用的障眼法，想叫本王以为，太子真的无恙。” “好，如此最好！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 太子的卧室里，莫颜一头虚汗，泡在温水里的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抖，此次给太子行针，实在耗费了她太大的心神。 刘院判扶着太子靠着床头坐好，把莫颜给的药用温水化开了，小心翼翼的给他喂服。 太子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憋闷感减轻了许多，发紫的嘴唇也开始慢慢恢复。 他看着莫颜的背影，眼底晦涩一片。 如果……莫颜是他的，他这一路上也就不会觉得辛苦了。 莫颜既能和他谈情，又能为他分忧，还能为他治病，简直就是一个不断给他惊喜的宝藏。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现在她也没有和端九离订婚，看皇后信中所写，皇帝似乎也不怎么赞成莫颜和端九离。 那是不是……代表他还有机会？ 太子心猿意马，正想要和莫颜说点什么，外面脚步声响，端九离一挑帘轻步走进来。 “太子殿下，您感觉如何了？” 太子收回思绪，脸上露出笑意，“九弟，放心，本宫没事。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已经按照太子殿下吩咐的，把命令颁发下去，城中已经去看病点领过药包或者喝过药的，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明日这街上就可恢复热闹。” 莫颜洗好手，笑吟吟的过来，“那可真是太好了，明日一起上街去呀。” 端九离严肃的脸上也染了笑，“好啊，带你去吃好吃的。” 太子垂眸看着碗里的药，忽然觉得苦涩无比。 第163章 恶梦预警 莫颜把太子交给刘院判，和端九离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她一走，太子就觉得这屋子里冷清不少。 总算喝完了药，他手点了点椅子，“刘院判，坐。” “给本宫说说，本宫这到底是什么病，莫小姐是怎么为本宫治的？” 刘院判不敢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太子神色，心都提了起来。 太子微合着眼睛，面无表情，似乎是在听着别人的事，直到刘院判讲完，他才轻声道：“刘院判，本宫有一个不情不之请。” “太子殿下请吩咐。” “这件事情先不要对别人提起，等本宫回京之后，自会向父皇说明。” 刘院判垂首弯腰，“草民已经告老还乡，待疫症之事结束以后，就要启程回老家，今生都不会再回京了。” 太子牵了牵嘴角，“刘院判辛苦了。” 刘院判退出屋子，太子手猛地一收，紧紧抓着身下的薄被，手背上的青筋都迸起来。 常公公悄无声息的进来，一抬眼看到他，急忙快步上前来，“太子殿下，您……” 太子扫他一眼，眼底的情绪如同厚重阴冷的云层，遮住天日，压得人喘不过气。 常公公腰弯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喘。 太子沉默许久，什么也没说，眼底的情绪又慢慢散去，像是滔天巨浪退去，又暂时归于平静。 “常公公，你会唱小曲儿吗？” 常公公一愣，太子的思维太快，他有些跟不上。 “殿下，老奴……” “就是那种，似乎是讲相思和情意的，不是很露骨，但听得出情意绵绵。” 太子说着，脑海中浮现莫颜那日独自哼唱小曲儿的样子。 常公公笑着摇头，“老奴这把年纪了，可不会唱这些，太子殿下闷了，想听曲儿了？” 太子躺下，闭上眼睛，含糊的“嗯”了一声。 见他倦了，常公公轻轻为他掖了一下被角，正欲无声退下，太子闭着眼睛道：“本宫生病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父皇和母后也不行。” “……是，老奴遵命。” 常公公退到门外，一阵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子一直都知道，常公公私下和京城有联系，只是今天才点破。 心疾！他竟然患有心疾！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难不成真的是天生的？那母后可知道此事？ 父皇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应该不会这么早立他为太子。 太子心里惊怒交加，不断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乱，不能慌。 踏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 莫颜和端九离回到院子，小肉包撒腿跑过来，扑到她怀里，“姐姐，我好想你呀！” 她的小脸又白又嫩，小嘴也肉嘟嘟的，小胖手捧着莫颜的脸，黑葡萄似的眼睛不停的忽闪，睫毛都快要扫到莫颜的脸。 莫颜的心都要萌化了，轻轻蹭蹭她的小鼻子，“是吗？这么一会儿就想我啦？有多想？” 小肉包展开手臂，提了一口气，“这么这么多！最多！” 莫颜哈哈大笑，“说吧，想吃什么了？” 小肉包大眼睛眨了眨，不可思议的问：“你怎么知道？” 莫颜好气又好笑，“我当然知道了！” 小肉包叹了口气，小手拍着肚皮，“唉，我也不想吃，可是肚肚不听话，非饿，我有什么办法？要不然这样吧，我就吃一块桂花糕，不惯着它，好不好？” 莫颜忍俊不禁，端九离都忍不住笑了，忽然想到小饭馆里的老板说，这小肉包和莫颜是他的女儿和娘子，笑容更加深了几分。 他想着，等到回京之后，得好好和父皇说说，赶紧和莫颜订婚，能把她早点娶回家更好。 莫颜不知道他的心思早转到这上面去了，放下小肉包去小厨房做吃的。 端九离在她身后跟着，对她说起端六辰去看过太子的事。 “他这两天都没有出现，太子一病就来了，绝对有鬼，而且你和侍卫都拦着，他越是见不到，越会觉得太子病重，他不会甘休的，瞧着吧，肯定还会有……” 莫颜抬眼看到端九离，他眉头微拧，眼睛盯着她。 “你这么的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弄脏了？” 端九离没说话，忽然上前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脸。 莫颜瞪大着眼睛，感觉温润的唇在脸上一触即收，虽然只是一下下，但那股轻柔的麻痒很快就蔓延至心底。 “……你……我……” 端九离自己也愣了愣，心里暗自懊恼，真是疯了，明明是他自己说起端六辰的，可不知怎么的，一听莫颜分析端六辰的行为，他就觉得酸得很，就想…… 刚才脑子一空，就吻上去了。 “有……桂花糖，你脸上，”端九离指指她的脸。 莫颜：“……” 暧昧、甜蜜又有一丝丝尴尬的感觉在两人之间散开来，还没找到合适的话题，小肉包嘻嘻笑了一声，倒腾着小短腿扑到莫颜身边，“摇儿也要吃桂花糖，摇儿也要甜一下。” 端九离：“……” 他清清嗓子，耳朵微微泛红，转身……溜了！ 莫颜气得发笑，这个家伙，竟然就这么跑了！ …… 当天晚上，莫颜带着小肉包睡觉，本以为苏酥会再次来要人，毕竟她这两日一到晚上就来。 但今天并没有，莫颜还觉得有点奇怪。 她睡前又把苏酥的前世好好想了想，大概是太过忧思的缘故，睡着没多久就开始做恶梦。 梦中有一只凶猛的大鸟，非鹰非鹞，身上的羽毛倒是华丽，但一双眼睛满是杀机，利爪如钩似铁，十分锋利。 它从天上直扑而下，翅膀展开，遮天蔽日一般，一双利爪直抓向太子的心脏！ 太子躲闪不及，一颗心被整个剖出，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淋漓着黑色的血。 这场景太过惨烈，莫颜惊呼一声醒来，看着屋顶和身边的小肉包，她捂着胸口不断的喘着气，身上的冷汗已经把小衣湿透。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到桌子边倒了杯水，饮了几口才觉得心神安稳了一些。 窗外月光似水，夜色安静。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心口，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而且，太子的心和血为什么是黑色的？ 想了半天，她又觉得自己可笑，只是一场没有原由的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晃了晃头，又爬上床睡觉。 此时夜色深深，太子院子里闪出几条人影，走在最前面的人略弯着腰，面白无须，引着后面的人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在一条巷子口停下。 “太……公子，到了，您请下车吧！” 太子穿一身海蓝色锦袍，外披着黑色带兜帽的斗篷，一言不发的下了马车。 常公公在前面引路做着介绍，“公子，这浙州城里唱曲儿最好的姑娘都在这里了，她们身子都还干净，嗓子也好，定有您喜欢的。” 太子垂眸看着脚下的石砖，他喜欢的？ 他喜欢的，现在可不在这里。 第164章 梦中大鸟现身 听着屋子里的小曲儿依依呀呀的唱了半宿，常公公在廊下揣着手暗想，这太子的爱好是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了。 在京城的时候，不少人绞尽脑汁的给太子送东西，谁都知道，太子最不喜的就是这种唱曲的女人。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过，那些 唱曲儿的女子倒是个顶个的香艳啊…… 天色未亮，太子就从里面出来，打盹的常公公立即回神，恭敬的在前面引路。 马车上，常公公缩在车门口，看着闭目养神的太子，小心翼翼的试探，“殿下，今天晚上这些……可还行？明晚……” “不必了，”太子眼也未睁，声音轻轻渗出冷意，“都是些淫词艳语，太脏。这些人你瞧着处置吧！” 常公公悄悄吞了一口唾沫，“……是。” “到底不是她啊……” 常公公隐约听到太子嘀咕了一句，想问，但又不敢。 她……是谁？ 是自己听错了吗？ 天光大亮，莫颜早早起床，小肉包还在呼呼大睡，白嫩嫩，圆润润。 这小家伙的身体底子不错，这几日养得又精细，不但完全恢复了，还胖了一圈儿。 莫颜轻手轻脚出屋洗漱，抬眼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端九离，他穿着青色劲装，像一株挺拔的松。 他头上还有微微热气，笑眯眯的看过来，“起来了？” 他抬手揉了揉莫颜头发，有一缕翘了起来，“收拾好我带你去外面吃早膳，街上热闹得紧。” “好呀，”莫颜欢喜的加快速度。 小肉包揉着眼睛坐起来，脚趾头翘着动了动，“漂亮姐姐，是有好吃的吃吗？” 莫颜和端九离相视一笑，“对，起床喽！” 三人收拾妥当，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街上果然有很多人，大家都在家里闷了好些时日，如今解除禁令，都高兴得很。 街上的店铺也都开门做生意，各种香气混合在空气里，叫卖声也不绝于耳。 小肉包趴在莫颜的肩膀上，大眼睛乌溜溜的转来转去，哪哪都看不够。 端九离之前就打听了，哪儿的早点好吃，丰富多样，命人占了位子。 三个人吃得心满意足，小肉包捧着肚子叹气，“唉，吃得又有点多了，为了不浪费粮食，我都快愁死了。” 莫颜实在忍不住笑，“我们摇儿操这么大心呀？小小的人儿就知道节约粮食了？” “那当然，我……”她猛然又压低了声音，用小气声儿说，“我爷爷和爹爹都说，粮草为先，没有粮草就算是兵再多，将再广也是不行的，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呀，所以，每一粒粮食都珍贵。” 莫颜脸上笑意微收，揉了揉她的头，“摇儿说得对，我们都应该珍惜粮食，珍惜太平好日子。” 端九离也点点头，他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严肃，感同身受。 “可是我的肚肚太小了，使劲儿吃也吃不了多少，还得不能长得太胖，太胖就没法做女将军了，唉，好烦哦。” 本来严肃的气氛瞬间被破，莫颜又忍不住笑出来。 正说笑着，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潮声，声浪巨大，还有什么被敲动的声响，嗡嗡声夹在人潮中，散播很远。 小肉包立即爬起来趴着窗子往外望，眼睛睁大，“哇，好多的人啊！” “漂亮姐姐，你快看！那是什么？” 莫颜顺着她的小短胳膊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顶华罗伞盖下坐着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头上只戴着个……像是个头箍，在发间半隐半现，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此人皮肤很白，眉粗浓，像两把飞起来的扫帚，额头上还有一枚黑色的图案印记，像是一团火。 他身上穿着玄色宽袍，袖子宽大，一双手隐在袖子里，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他坐着八人抬，走得慢且稳，前面还有十几人开道，手里拿着像是铜钟一样的东西，齐齐敲动时，发现嗡鸣声。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吸引莫颜目光的，是此人身上的袍子。 袍摆上绣着暗纹，花纹似是彼岸花，妖冶清冷，前胸上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鸟眼圆睁，缀了两块黑色玉石，闪闪发光，一双利爪似要破空而出。 莫颜心头狠狠一揪，这是……梦中的大鸟！抓出太子心脏的大鸟！ 她脸色泛白，气血涌上头顶，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难道，这梦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预警？ 她猛然想起，她之所以来找端九离，也是因为梦到他血染银甲。 “颜儿，怎么了？”端九离发现她的异样，“脸色怎么这样差？” 莫颜想了想，没有隐瞒，把昨天晚上的梦境一五一十的说了。 端九离眉头紧锁，并没有笑她是无稽之谈，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意外发生，我们也根本不认识此人，不会让他近太子的身。” 莫颜想想也对，太子身边守卫森严，又怎么会让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靠近？ 她稳了稳心神，“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声势浩大。” 店小二正好路过，笑着解释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了，这位是参天教的教主，能够通晓天语，可以妙手回春，治将死之症，在这一带很名气。” 端九离声音冷淡，“是吗？那怎么之前城中有疫症之时不见他来，这会儿疫症消除了他倒是来了？” 店小二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没说话。 端九离低声对莫颜道：“但凡这种妖言惑众的家伙，不会是什么好人，我们的确要多加注意才行。” 莫颜点头，“嗯，那我们别逛了，早点回去。” 端九离有些心疼，“你想买什么？我知道哪里有卖的，买了很快回，不会耽误太久。” “没事的，”莫颜眉眼弯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没什么想要的，就是随意转转，没事的时候再来也一样。” 小肉包在一旁拍着胸脯，“小孩子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回去罢！” 端九离笑出声，“好，回去，我来抱你，让你漂亮姐姐歇歇。” “哼，你又说我重！”小肉包不情不愿，还是伸出小粗胳膊。 三人下了楼，混在人群里回衙门。 与此同时，另一处的茶楼上，端六辰站在窗边，“这就是那个女人所说的，送药的人？” 梁沉安晃着扇子，“如此看来，她的确有些本事。” 端六辰握着茶杯，“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这位参天教主在哪里落脚，本王要会一会他，看看这位教主乐不乐意合作。若是乐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乐意……” 梁沉安一笑，接过话来道：“那在下就让他知道知道，究竟谁才是天。” 端六辰喝完最后一口茶，“那本王等梁先生的消息。” 梁沉安一走，端六辰吩咐身边的暗卫，“去，把苏酥给本王叫过来。” 苏酥一早起来也是心神不宁，暗暗祈求这件事情可别再出岔子。 等来等去，忽然院子里闪现两道鬼魅般的人影。 第165章 太子危矣 太子房里，太师正和他商议着接下来的行程。 “殿下，浙州城的疫症已经解决，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回京了？您这番出京城已经有些日子了。” 太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太子的气色。 他气色尚可，就是眉眼间有些疲倦，太师不禁纳闷，颜儿明明说太子的病乃是心疾，发病的那阵过去气色就会好转，表面上一时不会被看出什么，她也开了安神的方子，让太子多多休息。 可怎么…… 他眼角的余光又看了看常公公，常公公半合着眼睛，抱着拂尘，一侧肩膀轻轻倚着，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盹。 嗯？这是怎么了？ “本宫的确离京太久，太师说得极是，过几日浙州城情况彻底稳定，就启程回京吧。” “是，老臣即刻着手安排，”太师收回目光，关切道，“太子殿下身子感觉如何？今日可好些？” 太子展颜一笑，“太师放心，本宫身子无碍，多亏了莫小姐妙手。” “殿下过奖，您不怪她鲁莽行事便好，”太师略一思索，神色严肃，“太子，老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太师请说，只要本宫能办到的。” “太子殿下知道，老臣就这么一个嫡孙女，平时惯得不像话，她喜欢什么也由着她，这孩子醉心医术，又不知道天高地厚，老臣真怕她哪天惹出乱子来。所以，想请殿下就颜儿会医术之事，守口如瓶。 太后那边，除了皇上和宫中几位贵人，其它人也是不知道的，这次老臣为殿下治病的事，老臣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太子目光平静而幽深，看着面前的老太师。 他岂能不知，太师表面上是请求他，实际上是向他表态，他有心疾的事，太师府上下，是不会泄露一个字的。 这也是太子几次想提，又还没有说出口的事。 “太师言重了，”太子缓缓道，“本宫明白太师爱护孙女的拳拳之心，也自会成全，回京之后，本宫的身体情况也会有太医院负责调理，与莫小姐无干。” “老臣谢太子殿下。” 太师告了退，太子手指摩挲着毛笔，嘴里喃喃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莫颜呢？” 常公公回过盹儿，笑了笑接话，“殿下呀，这莫小姐何等的相貌才华，又有这样的家世，可不是一般人能够配得上的！不过，这莫小姐不是和咱们雍王殿下关系不一般吗？老奴瞧着，他们也的确彼此有意呢！” 太子眼底的光顿时泛起冷意，垂眸低笑，“你说你一个太监，整天盯着这些事情干什么？雍王和莫家的事情父皇还没有定，你就能定呢？” 常公公后脖子泛起冷意，“老奴多嘴，请殿下责罚！” “出去！” 太子扔下毛笔，手按住胸口，心疾……心疾……他要怎么治疗这个病？ 莫颜，如果……把莫颜留在身边会如何？ 这样，他的命是不是就会长一些？是不是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正胡思乱想，常公公又从外面进来，“太子殿下，老奴听到一个好消息。” “嗯？” “街上都闹开了，来了一个参天教，据说这个教主能通晓天语，有医死人的本事，能解决各种疑难杂症。” 太子眼底光芒一闪，“医死人的本事？那本宫要是杀了他，他能不能医得活自己？” 常公公：“……” 太子微微合眼，面无表情，良久，沉声道：“更衣，本宫要去会一会这个参天教主。” “是。” 莫颜和端九离回到衙门，直接来见太子，两人在路上就商议好，先不说什么参天教的事，只说给太子请脉，然后陪着他做点别的，避开和参天教接触的可能。 端九离觉得，单凭一个梦境，无法说服太子，即便是太子信了，日后也难免会觉得莫颜过于妖异，对她不利。 任何对莫颜不利的因素，他都要排除。 不料，俩人却扑了个空，谁也不知道太子去哪里了，只知道是和常公公一起出去了。 “糟了，”莫颜心中不安，“他若是出门，现在满街都是参天教的事。” 端九离拍拍她肩膀，“不急，我去让人找，你等我消息吧。” 莫颜还想说什么，端九离把小肉包递给她，“听话，你在这里安全无事，我才能放心去办事。” 他揉了揉小肉包头上的花苞，“小女将军，保护你漂亮姐姐！” “放心，有我在！”小肉包拍着胸口保证。 莫颜忍不住笑，抱紧了她对端九离道：“你也要格外小心，这个参天教主我们不了解，而且教众极多，不可大意。” “好，我记住了。” 端九离把莫颜和小肉包送回院子，这才匆忙离去。 莫颜还是放心不下，思虑片刻，想去瞧瞧苏酥，这个女人这两日未免太过安静了些。 苏酥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莫颜直觉感到更不对，轻步进屋。 屋子里摆设简单，一览无余。 其实的倒没什么，莫颜的目光被枕头底下露出一小块东西给吸引了。 她先仔细观察了一下，记住露出东西的角度方向，又让小肉包离得远了些，自己侧过身子，轻轻一抬枕头。 并没有什么机关，枕头底下是一块绸布，里面包着什么东西，大概是之前用过，所以没有叠好，故而露出一角。 她就地打开一些，露出里面的红色铜钱。 莫颜想起阿酒说，苏酥曾经给梁沉安占卜算卦，莫非……这就是用来算卦的铜钱？ 她轻轻捻起一枚，这红色着实奇怪诡异，隐约……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儿。 把铜钱拿得远了些，好像还有什么味儿。 她俯身闻了闻，是那块绸布上传来的。 这味道……莫颜的眼睛一亮，差点笑出声。 呵，她就说，前世可不记得苏酥会什么占卜之术，怎的突然就玩起这些东西了，原来一切都是故弄玄虚罢了！ 莫颜做到心中有数，把铜钱放回去，原样压好枕头，带着小肉包迅速离开。 刚回到院子，阿酒回来了。 “小姐，属下跟着苏酥出去了。” “她去了哪？” “她不是主动出去的，而是被人带走的，她去见了庆王。” “哦？”莫颜丝毫不意外，“这两人果然搅到一起去了，然后呢？” “密谈了片刻，不知道说了什么，苏酥似乎很高兴，随后庆王去见了街上盛传的那位参天教主。” 莫颜眸子一缩，“他去见了参天教主？” “正是。” 莫颜心头狂跳，迅速盘算，参天教主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害太子，若是目标如此明确，那应该就是和端六辰联手！ 太子殿下危矣！ “阿酒，你……” 莫颜正要吩咐他几句，把消息带给端九离，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端九离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怎么样？如何？” 端九离看着她微白的脸，握了握她的手，“没事，别担心，太子殿下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第166章 他没有说实话 莫颜有些奇怪，面对端九离，她也没有隐瞒。 “你跟我来，有话跟你说。” 端九离跟着她进屋，“怎么了？” “我刚刚去了一趟苏酥的房间，发现了几枚铜钱和一块绸布，那几枚铜钱有些古怪，是红色的，那块绸布被药水泡过，只要稍加手段利用，上面就能显现出字迹来。” 端九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苏酥是借着这种手段，来故弄玄虚，说她会卜卦？” “应该是，”莫颜点头，“刚才阿酒也说，她去见过端六辰，他们果然已经暗中勾结，现在此事已经是确凿，就看接下来参天教的事，他们有没有参与其中。你是在哪里遇见太子的？” “衙门附近，他说闷得慌，知道今天城里热闹，出去逛了逛。” 端九离眉头微锁，压低嗓音，“但我觉得，太子没有说实话。” “是没有说实话，太子一向谨慎，他也知道现在端六辰在盯着他的病，按照他的作风，应该会装下去，以静制动，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冒险出去了，而且还说什么闷得慌。” 端九离倒了杯茶给她，“太子可不是闷不住的人。” 莫颜抿了口茶，低压得低低的，“我想……” 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端九离忍不住想笑，手指情不自禁的点点她的鼻子，“我知道你想什么，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特意瞧过，常公公身上有香灰味儿，靴底还沾着一点被烧过的黄纸，衣摆也沾了些香灰，应该是去见过参天教主。太子倒没什么，我猜想，太子应该是没露面。” 莫颜握住他捣乱的手指，轻吐了一口气，“这样就好。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还得继续病下去，这样才能让端六辰有戏可唱。” 端九离心神有些乱，目光垂下，看着被她的小手握住的手指。 她的手怎么那么小？白白嫩嫩，像是玉雕琢成的，指甲又那么干净，没有涂什么乱七八糟的蔻丹，连形状都是好看的…… 小肉包从外面探进颗毛茸茸的头来，眼睛眨巴着瞧见这一幕，扶着门框，调转屁股费劲儿的爬过门槛，一边爬还一边嘀咕，这衙门的门槛也太高啦！ 好不容易越过成功，哒哒的跑到莫颜身边，仰着小脸举起肉乎乎的小手，还翘着一根肥短的手指头。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莫颜有点摸不着头脑，“摇儿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不是，”小肉包一跺小肉脚脚，“摇儿也要抓抓手。” 端九离：“……” 莫颜这才猛然惊觉，自己还抓着端九离的手指，她一下子松了手，脸不可抑制的红了，“咳，好啊！” 她拉了拉小肉包的小手，顺便把她抱起，“我们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 太子回到书房，脸色平静不辨喜怒，“照你这么说，这个参天教主的确是有些神通？” “回殿下，的确是的，他像是能够看出老奴的身份，还说，天意不可违，今日不是好时机，还说要请您多担待，改日若是有缘，必能解您心中之忧。” 常公公说完，回想着参天教主住处的布置，不禁心生敬畏。 太子微眯着眼睛，“既有通天之能，看出你的身份也不奇怪，可若是看出你的身份，依旧不肯见本宫，倒是有几分意思了。无妨，且等一等，本宫倒是要看看，他是真有些本事，还是故弄玄虚。” 常公公垂首，太子又道：“此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是。” “端六辰呢？可还安分？” “庆王一早出去了，大概也是想看看这城中繁华，浙州城是在殿下您的手里起死回生的，他瞧也是白瞧，只能有嫉妒的份儿。” 太子短促笑了一声，“他可不只是会嫉妒，只怕会想方设法做点什么给本宫添堵。老九呢？” “雍王他……”常公公头垂得更低，“回来之后约摸是奔着莫小姐的院子去了。” 太子表情不变，“哦？是吗？”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来报，说是端九离和莫颜来了。 “快请。” 莫颜和端九离进来行了礼，她仔细瞧着太子的气色，好转了不少，就是眉眼间有些倦色。 “殿下昨天晚上休息得不好吗？” 听着她清悦的嗓音，太子心头的郁闷舒展不少，正想说睡得挺好，话到嘴边又改了，“嗯，的确是没怎么睡好，莫小姐，可有什么办法？” 莫颜疑惑地上前，按说她开的那个安神方子应该可以啊。 “殿下，恕臣女冒昧，请您伸手，臣女为您把脉。” 太子伸出手，“有劳。” 少女的指尖纤细，似根根葱管，带着淡淡的凉搭在他的腕间脉搏上，太子垂眸，似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心在她指间跳动。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端九离站在不远处，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莫名地就感觉有点不爽。 莫颜收回手，“目前无碍，不过，殿下还是要细心调养，不可过劳，晚上早点休息。” “好，本宫记住了。” 端九离道：“太子殿下，您方才出去，可曾听说参天教？” 太子目光微微一闪，“嗯，好像是听街上的人在说，本宫并没在意，怎么？” “此教有些不对劲，太子殿下这两日好好休养，防卫的事情有臣弟在，请殿下放心。” 太子轻轻笑了笑，“老九啊，你的心思本宫知道，你一向谨慎，不过……” 他话没说完，外面有人来报，“回殿下，庆王殿下求见！说是有要紧的事。” 太子后面的话没再说，目光转向常公公。 常公公立即会意，到外面一甩拂尘，“庆王殿下，实在对不住，太子殿下这会儿正忙着，无暇见您，不如您先回去，等太子殿下有空了，老奴上门去请您。” 端六辰心中暗自冷笑，这老阉货装得倒是挺像，明明刚刚还去见了参天教主，这会儿倒装起没事人来了？ 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吗？ 他面上焦急，“公公，此事事关重大，本王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打扰太子哥哥，麻烦你务必再传达一次。” “不知王爷有何事？能否与老奴说？” “这……本王并非信不过公公，只是，关乎太子哥哥的安危，本王不得不谨慎，还是请公公传达吧！” 常公公略一思索，点头又回屋。 太子在里面早听得清楚，目光落在刚刚被莫颜把过的手碗上，喜怒不显。 “殿下……” “他能有什么事？不见，”太子头也不抬，“让他走。” 莫颜猜到端六辰来肯定是为了太子的“病”，可这话要怎么说？她心里好奇。 “太子殿下，臣女先行告退了。” 太子抬眼看看她，“莫小姐来，就是为了给本宫把脉吗？” 莫颜微愣了一下，其实并不是，刚才不是因为握了人家端九离的手而尴尬吗？没话找话，又担心太子这边着了参天教的道，所以过来瞧瞧。 但现在端九离把话对太子点破了，她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莫颜略有点心虚，“臣女……的确是，太子安危为重，不敢怠慢。” 太子嘴角微翘，“多谢。” 端九离侧身对莫颜道：“我送你出去吧！” 第167章 请君入瓮 看着莫颜被端九离带走，她看着端九离时小脸上的笑容和面对自己时的拘谨完全不同，太子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莫颜和端九离一出来，小肉包就从一边的花树后跑了过来。 站在门口的端六辰看到他们三个，也愣了一下。 想到最初他打的是莫颜的主意，可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就促成了莫颜和端九离，而且莫颜还处处和自己作对，他心里就一阵恼怒。 “呵，原来九弟也在，怎么，太子忙得没功夫见本王，倒是有闲空见你？” 莫颜一边给小肉包擦着小脸，一边漫不经心道：“是啊！我们雍王殿下就是长得好看人品出众人缘更佳，庆王殿还要多学学，从自身找找原因。” “小肉包，你说对不对？” 小肉包目光在端九离和端六辰身上来回一掠，非常配合的点点头，奶声奶气的回答：“对！” 端六辰：“……” “莫小姐，本王没有得罪过你吧？” 莫颜微微睁大眼，“庆王殿下这话……从何说起？你得罪过臣女的地方还少吗？居然如此健忘？不过，您身份贵重，臣女自是不能对您如何的。” 端六辰咬了咬牙，忍下怒意，“本王不是来和莫小姐斗嘴的，是来见太子殿下的。” 他说着就要往里闯，端九离伸手拦下他。 “你干什么？老九！你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端六辰气得笑出声，“你刚从里面出来，你告诉我说不能擅闯？” “对，太子见我，我不是擅闯，不见你，你就是擅闯。” 我他娘的……端六辰气得想骂人。 梁沉安从外面赶来，脸上是一贯的温和笑意，“王爷莫气，既然太子殿下有事要忙，那您改天再求见吧。” “可事关太子殿下的安危……” “太子殿下福气非常人所能及，又有皇上龙气庇佑，再说，参天教主不也说了吗？一切还要看时机和天意。” 莫颜不动声色的瞧着两个人一唱一和，听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心说这戏演得还是不到火候，这么快就把参天教主给抛出来了。 啧，也不怎么样嘛。 端六辰假做思索状，眼角的余光扫了扫站在廊下的常公公，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太子忙着，那就回头再说吧，走吧。” 他说完，瞪了端九离一眼，“老九，你好自为之！” 端九离语气淡淡，“共勉。” 端六辰哼了一声，带着梁沉安快步离开。 来到没人的地方，梁沉安眉眼弯弯，“王爷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他们越是拦着，越说明有鬼。之前咱们在屏风后面也看见了，偷偷摸摸去见参天教主的，就是常公公，可见，太子的确病得严重，他们已然是急了。” 端六辰冷哼一声，“本王就是气端九离那么嚣张！他和本王都是亲王，他还得排在本王后面，嚣张至此，不过就是凭着那点军功罢了！本王倒要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王爷说得极是，他就是凭着那点军功，可如果……”梁沉安声音沁凉似水，幽幽透着阴森，“他那点军功没有了呢？” 端六辰眸子微缩，“本王等着那天！先让他嚣张几日，收拾了太子，再来收拾他！参天教主那边，都安排好了？” “您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太子入瓮。” “如此……甚好。” 次日一早，太子刚吃过药，感觉今天的精神更好了一些，尤其昨天晚上睡了个好觉，好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好了。 常公公眉开眼笑的恭维，“殿下，您这气色瞧着好了不少，看来莫小姐说得极对，晚上休息好了，身体才能调理得更好。” 太子手指轻抚药碗，嘴角含笑，觉得这药也没那么苦了。 外面一阵嗡鸣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向外边，“什么声音？” 常公公眼睛微亮，“殿下，好像是参天教主来了。” 太子放下药碗，目光微转，正想着让常公公把人召进来，外面有人快步来报，“回殿下，莫小姐和雍王殿下求见。” 太子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跳，这老九和莫小姐，还真是形影不离啊！ “请。” 莫颜和端九离也时刻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一得到参天教主往这边来的消息，就急忙赶来见太子。 莫颜一见太子气色好转不少，心头微松。 端九离道：“太子殿下，臣弟有事想请您答应。” “哦？什么事？” 端九离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 太子脸色变幻，眉头越皱越紧，外面的嗡鸣声和喧哗声越来越近，他最终点头，“好。” 他看一眼窗外，“九弟，那就麻烦你，先去外面守着。” 端九离看了一眼莫颜，莫颜点点头，“王爷只管去忙，这里交给我。” 端九离犹豫了一下，太子轻笑道：“怎么？九弟还怕本宫吃了莫小姐吗？” 端九离眉头微皱，感觉这玩笑开的有点让他心里不舒服。 莫颜清清嗓子，上前走到端九离身边，宽大袖子的遮掩下，她悄悄勾了勾端九离的手指。 端九离眼底的不悦退去，低头瞧着她，声音轻轻似呢喃，“我很快回来。” 他转身大步去了，太子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无声收紧，“莫小姐，开始吧。” 莫颜福了福身，“殿下，请您躺下吧！” 常公公急忙过来伺候，太子摆摆手，“你去外屋守着。” “……是。” 常公公退出去，房间里安静下来，太子慢步走到床边，似乎是想要整理一下床铺，但他动作笨拙，显然没有做过。 莫颜瞧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搞什么，听着外面声音渐大，心里有点急，“殿下？” 太子嘴角微微一勾，又迅速消失，回头看她，“本宫不怎么会，能否劳驾莫小姐？” 莫颜无声叹气，上前两步手脚麻利的扯过一床薄被，这不结了吗？怎么这么费劲？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长发滑下肩背，腰肢因为动作更显得纤细。 如果……太子的喉咙滚了滚。 “殿下，好了，请吧。” 太子慢吞吞的脱了靴子上床，莫颜迫不及待的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在他脸上涂抹。 “殿下不必担心，这些都是无害的，只是会让您的气色看起来差一些，到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您都不要睁眼。” 莫颜声音轻且快，一缕发丝轻轻扫过太子的下颌，微微的痒。 他感觉少女的指尖带着微凉，拿了东西在他脸上缓缓涂开，淡淡药香遮不住她身上的幽香。 “好香啊……”他脱口道。 “这是药材所做，是有一股药香。”莫颜一时没有领会。 太子睁开眼，对上她清澈的眸子，“本宫是说……” 话未说完，端九离从外面走了进来。 莫颜转头看到他，脸上扬起笑容，“你回来了？外面情况如何？” “一会儿人就到了。” 太子感觉到莫颜手指骤然离开，闭上眼压下情绪。 “颜儿，我们也该离开了，稍后再来。” “好。” 好戏即将开场，这位通天教主，也该显显神通了。 第168章 教主初显神通 莫颜和端九离一走，太子就睁开眼睛。 常公公急忙上前来，“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太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常公公微微诧异，随即点头。 “本宫现在气色如何？” 常公公笑笑，“殿下，您还别说，您现在这气色，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不怎么好。” 外面脚步声响，太子摆摆手，又闭上眼，常公公退到一边。 太师匆忙进来，一眼瞧见太子这模样，大吃一惊，“这……公公，殿下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怎么现在……” 常公公摇头叹气。 太师心急如焚，“我去叫你颜儿来！” 他刚走到屋门口，和一名侍卫撞个正着，“慌里慌张干什么？” “冲撞太师，小人知错。不过，外面……” “外面怎么了？”太师拧眉，“闹哄哄的，在干什么？” “外面来了一位教主，说是来见 太子殿下。” 太师的眉头拧得更紧，他素来对这些神鬼邪说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经过霞光镇的假老道之后，更是反感。 “什么教不教主的？赶紧轰走！什么人也敢往太子殿下面前领吗？守好院子！” “……是。” 侍卫正要走，常公公从里面出来，“慢着！” 太师回头看他，常公公压低嗓音，“太师，这位参天教主……是老奴请来的。” 太师诧异的看着他，“公公，你……” 常公公无奈，“太师，现在人既然来了，让他看看也无妨。” 太师一跺脚，“公公，你糊涂啊！先不说此人本事真假，就算是真的，怎能把太子的事告知他人？还是这种人！” “太师稍安勿躁，这事儿莫小姐也知道，雍王殿下也同意的。” 太师越发惊讶，一甩袖子，“老夫去找他们！” 侍卫还在那里没走，常公公略一点头。 端六辰也早得到了消息，苏酥站在窗口，尤如一株静静绽放的花朵。 表面无比镇定，内心慌的一批。 这可是她翻盘的关键，能不能得到端六辰的重用，就看这一次了！ 但愿这个参天教主，可别掉链子。 “王爷，参天教主已经被请进去了，一切顺利，”梁沉安从外面进来道。 “太师呢？没有阻拦？”端六辰挑眉。 “阻拦了，但有常公公在，据说是和太师吵了几句，太师气呼呼走了。” 端六辰嗤笑一声，“他能走去哪？无非就是去找雍王罢了。走，本王也该去看看热闹了。” 他偏头看看苏酥，“你回院子里等消息，若是事成，本王自不会亏待你。” “是，多谢王爷。” 参天教主穿一件黑色宽袖大袍，长发披散，眼睛半眯，手里还执着一个铜铃。 他身上还有一股子香气，是长期浸在焚烧香火中的那种香。 常公公引着他到太子床前，他的眼睛缓缓睁开，仔细看着太子，眉头不禁皱起来。 常公公见状，小心翼翼地问：“教主，我家公子情况如何？” 参天教主没有回答，又上前两步，晃晃手里的铃铛，那只铃铛很是特别，晃起来竟然没有声音。 他举着铃铛在太子周围来回晃动，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常公公看着这一幕，心口跳得厉害。 参天教主晃了一圈儿，收回手，扫了一眼常公公，“你没有说实话。” 常公公噎了口气，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教主此话何意？” “何意？”教主冷哼，“本教主还想问你是何意！你意图欺瞒本教主，可知如此一来，会酿成大祸！” 常公公脸色泛灰，手用力握着拂尘，“我何时欺瞒过教主？还请明示。” 参天教主举着铃铛，猛地往他跟前一送，手一晃，铃铛突然就响了起来。 铃声并不大，但不知怎么的，常公公就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激灵，好似心魂都被震了震。 “看到没有？本教主这铃铛可不是一般的铃铛，乃是摄魂铃，寻常的人或者是邪祟，都惧怕此铃，而刚刚本教主为这位公子试铃的时候，铃却不响，这说明什么？” 常公公喉咙微滚，“说明什么？” “说明这位公子身份尊贵非常，非常人所能及！昨日你去见本教主，本教主就给你提过醒，然而，今日你依旧没有说实话，本教主还如何帮你！” 常公公呼吸微窒，弯下腰去，“教主莫怪，实在是我家公子身份贵重，此事不得外传，否则……” 他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声暴喝，“否则如何！” 紧接着，一道人影闪进来，浑身都带着怒意。 端六辰看一眼床上的太子，心头又惊又喜，脸上却依旧保持怒容，盯住常公公，“枉你还是太子哥哥身边的人，父皇母后都如此信任你，如今太子哥哥病重，你却隐瞒不报，究竟意欲何为？！” 常公公脸色顿时变了，“王爷明鉴！老奴不敢，太子病倒前有严令，不许叫人知晓，所以老奴这才……” 他说着眼泪流下来，“老奴也着急，也是没办法呀…… ” 端六辰却根本听他解释，“滚到一边去！本王稍后再找你算帐！” 他转头打量参天教主，目光满是审视，“你就是外面盛传的什么教主？” “正是本教。” “好，那本王问你，你可会医术？” “自然是会，本座医术不说多么精湛，至少这一路走来，还未曾有过解决不了的，”参天教主不卑不亢，“不过，本教主也有自己的规矩，不是什么人都给治。” 端六辰挑眉，“哦？哪种人不给治？” “大奸大恶之人，不治；不忠不孝之人，不治；不仁不义之仁，不治。” 参天教主字字铿锵，昂首挺胸，颇有几分风骨。 “好，好一个参天教主！”端六辰点头称赞，“既是如此，那你就为我太子哥哥诊治一番。不过，本王有言在先，这病你若是不治，那本王自是不能说什么，可若你治了，却又治不好，本王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可想好了。” 常公公在一旁有些急了，“王爷！不管如何，也应该让他试一试……” “闭嘴！”端六辰怒喝，“太子哥哥身份何其尊贵？岂是能够随意试的？” 参天教主表情严肃，眼神冷静，再次看了一眼太子，点头郑重道：“本教主可以治。” “好！”端六辰目光炯炯，“既如此，你可愿意与本王立下军令状？” 参天教主和他对视半晌，极慢的笑了笑，“好。” 端六辰大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唰唰写下几行字，参天教主也跟过去，看都没看，直接按下手印。 重新回到太子床前，参天教主的神色不改，只是这次没有再用铃铛，而是专心把起脉来。 房间里鸦雀无声，端六辰目光落在太子的脸上，他真没想到，太子竟然病得这么重，脸色差到这种地步。 莫太师和端九离的胆子是真大，这种情况下还敢隐瞒！ 不过，也正是他们胆子大，才给了他这次机会。 他决定，这次不但要把太子牢牢握在手里，还要结果了端九离！ 第169章 有小人作祟 过了许久，参天教主才收回手。 端六辰在一旁问道：“如何？” 参天教主眉头微锁，“识不相瞒，贵人的病体确实沉重。” 端六辰急道：“你可有办法？刚刚立过军令状的，若是你敢反悔，本王定叫你有来无回！” “王爷莫急，”参天教主不慌不忙，“贵人的病情虽然复杂，但本教主并非不能治。不过，若要彻底治愈的话，需要王爷的配合。” “你想要本王如何配合？只要能治好太子，本王愿意。” “好，”参天教主点头称赞，“王爷高义，本教主佩服，那也就不瞒王爷了，贵人的病，并非只是单纯的病。” 常公公掀起眼皮看了参天教主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教主的意思是，贵人事忙，一直奔波劳碌，这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在贵人的身边，有其它的作祟，比如说天生命硬之人，或者是孤煞之命，都会对贵人造成影响。” 端六辰微微怔了下，嘴里喃喃重复，“天生命硬之人，是孤煞之命……” 常公公眉心跳了跳，“这恐怕没有吧？殿下身边除了王爷就是官员，哪来的什么孤煞之命，命硬之人？” “不，”端六辰摇头，目光变得冷锐，“也许……” 他话没说完，就听外面脚步声响，莫颜和端九离一起走了进来。 端六辰后面的话没再说，眼睛盯着他们，眼底缓缓凝结了霜。 端九离进来瞧见参天教主，脸色就沉下来，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常公公正想要回答，端六辰抢先冷哼一声，“老九，你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太子哥哥病重，你竟然敢瞒下不报，你想干什么？若非本王硬闯，还不知道太子哥哥已经病到这种地步！” “本王瞒着自然是为了稳定人心，若是此事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召来哪些人心怀叵测的惦记，六王兄，你说是不是？” 端六辰勾唇一笑，“未发生的事本王不想猜，本王只知道，太子病重，不能再耽误。” 他目光转身莫颜，“莫小姐妙手，曾治好太后，不也是束手无策吗？还是说，根本不想好好治？” 端六辰一直不怎么相信莫颜的医术，之前为太后诊治的事儿，谁不知道太后偏心太师府，对莫颜也是宠爱有加，说不定就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就是为了给莫颜树树形象罢了。 莫颜看一眼床上的太子，声音冷淡，“庆王之前怀疑刘院判，现在又怀疑臣女，还真是不厌其烦。幸亏王爷不懂医术，要是自己懂，这天底下行医之人，都得被逼着叫您祖宗了。” 端六辰暗暗咬牙，“莫小姐好口才，本王不和你争辩。现在教主说了，他有办法治太子哥哥，而且，他还说……” 他上前一步，“太子哥哥并非只是病，而是因为身边有小人作祟，比如说天生命硬之人，或者是孤煞之命，本王记得，早先钦天监的人就说过，老九你是个天生命硬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你出宫养了几年，以防你命太硬克到其它的人……” 端六辰拉长语调，满满都是恶意，“至于莫小姐你，你的父亲不知所踪，母亲也亡故，这孤煞之命……” “庆王！”端九离一声怒喝，墨色双瞳似刹那火起，嗓音湛凉似冰，“慎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说我也就罢了，颜儿是你能随意乱说的吗？” 他上前逼视端六辰，声音低低从嗓子溢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颜儿是我的底线，你休要触碰，否则我绝不与你罢休！” 端六辰嘴唇紧绷，眼底寒意对上端九离的怒火，气氛一时降到冰点。 莫颜伸手，轻轻握住端九离的手，他手紧握成拳，僵硬冰冷。 察觉到温热的小手在握他，他缓缓松开。 莫颜笑意浅浅，“庆王殿下这话说的，让臣女实在惶恐。不过，臣女的母亲是前两年刚过世，去世前臣女尽孝，母亲也传授臣女医术，心中虽不舍难过，但到底也是全了一场母女缘分。” “倒是殿下您，生下来就与您的母妃没见过面，她未曾唤您一声娇儿，您也未曾体会过温暖的母亲怀抱，这说起来，真是遗憾啊。” 端六辰：“……” 他脑门上的青筋爆起，这个女人！总是几句话就能戳中他的要害！让他无从反驳！ 参天教主在一旁双手合十，“诸位，先不要吵了。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救贵人为要，至于他身边之人，本教主自有办法认定。” 莫颜仔细打量他，和之前远距离瞧着有很大不同，此人国字脸，眉毛粗浓，大眼有神，鼻直口方，从面相上来看，倒不像一个奸诈之徒。 不过，莫颜也就深刻体会过“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她的目光在参天教主头发中半藏的发箍上落了落，这个发箍很特别，颜色泛白，闪着莹润的光，一节一节穿起成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像是玉，也不像是某种石头。 但不知为何，瞧着这串头箍，莫颜心头跳了跳。 端九离感觉她的手在变凉，低头看了看她，“怎么了？” 莫颜回神，微微摇头，“没事。” 端六辰瞪了他们一眼，“教主，你有什么方法救太子哥哥？” 参天教主叹了口气，“办法是有，不过，就看诸位敢不敢试了。” “什么办法？” 参天教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瓶子很常见，无非就是寻常的药瓶。 “这，是我教的秘药，不说有起死回生之能，但对付一般的难症不在话下，若是贵人吃下此药，本教主有把握治好他，就看诸位让不让试了。” 端六辰还未说话，门外传来一声暴喝：“不可！” 太师大步走了进来，带着腾腾怒气，“此药不可给太子吃！” “爷爷……”莫颜小声叫。 “别叫我！”太师苍眉倒竖，“简直胡闹！太子殿下身份何其尊贵？身体大事，岂能由着江湖狂人胡乱试用？” 端六辰干笑一声，“太师，本王倒要问一句，您既知太子哥哥身体是大事，为何要瞒着，不让旁人知道？任由他如此病下去，若是……发生什么，您如何向父皇交待？” “王爷，照您这意思，应该把太子生病的事公布出去，引发城中动荡，让百姓胡乱猜忌，让那些宵小之徒生出恶心，对太子更加不利，这样，就对了？” 端六辰一噎，太师又道：“老夫倒是觉得，此事就该隐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待太子身子好转，立即返京，这才是正确之道。若是王爷不赞同，大可上本参老夫，老夫绝不阻拦！” 太师盯着参天教主，“至于给太子殿下用这劳什么药，老夫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端六辰暗暗头疼，这个老头子，他死拦着不让，接下来的事要如何进行？ 第170章 偷天换“药” 太师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一时陷入僵局。 恰在这时，外在似有骚乱，有人从外面匆忙赶来，“太师！太守大人有急事回禀。” 太师紧绷着脸，目光在太子的脸上定了定，又狠狠瞪着参天教主，“休想动太子，等老夫回来再说！” 他匆忙去了，端六辰微松了口气，目光看向端九离，目光挑衅，“怎么样？老九，你敢试吗？” “六王兄的意思是要试？” “本王已经和教主签了军令状，他有把握治好太子哥哥，他应该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呵，”莫颜轻笑一声，“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的命值多少钱？难不成在庆王殿下看来，这个什么教主，可以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吗？” 端六辰眸光一沉，“莫小姐，本王当然不是此意，你何故曲解？” 莫颜不理他，看着参天教主，“你若真的有这种把握，不知敢不敢让本小姐看看你的药？” 端六辰眉头紧皱，“莫小姐，过分了吧？参天教主的药，乃是他教中秘药，岂是随意能让别人看的？” “六王兄此言差矣，在太子哥哥面前，有什么秘不秘的？他说是秘药就是秘药？若是毒药呢？他若是就拼着这一条命要把太子哥哥推入险境呢？你，负得起责任吗？” 端九离目光沉凉，步步追问。 端六辰咬牙，这个该死的端九离！ “无妨，”参天教主倒是坦然，从瓶中倒中一粒药丸来，递到莫颜近前，“小姐请看。” 莫颜接过药丸，这药丸通体暗红，仔细闻了闻，隐约有淡淡的药香。 从外观上看，确实没有什么异样。 莫颜浅浅一笑，药在掌心打了滚，她对端六辰道：“王爷要不要看看？” 端六辰哼笑，别开目光，“莫小姐医术超群，你既是看了，那本王就不必看了。” 莫颜就知道他不会看，这样即便到时候太子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能推脱干净。 不过……莫颜趁着他别开目光的功夫，已经把那粒药丸滚到袖子里，换上了另一粒早就准备好的补气丸。 莫颜把药还给参天教主，教主接过，也没有再细看，走到太子面前就要喂药。 常公公急忙上前，“老奴来。” 参天教主没给，“这药还是本教主亲自喂的好。” 常公公讪讪收回手，参天教主喂了太子药，之后摘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一边转着珠子，一边念念有词。 莫颜瞧着他那串珠子，心里又生出一种怪异而难受的感觉，和刚才瞧见他头上发箍的感觉一样。 她觉得，这个参天教主，一定有古怪。 他伸手握着那串珠子，在太子脸上方晃了三晃。 那珠子互相碰撞，发出声响，莫颜听着这声音，像是在被什么敲击着心脏，心头一阵发慌。 端九离察觉她的异样，正想问她，她微微摇头，握住了端九离的手。 端九离立即包住她的小手。 端六辰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见太子吞下药丸，心头大喜，装模作样的问道：“教主，如何？” “请放心，贵人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醒来。” 端六辰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啊。教主，若是太子哥哥真的能醒，你是首功一件。不过……” 他目光微锐，“若是有什么差池，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既是签了军令状，本教主定不会反悔，诸位可拭目以待。” 莫颜心中冷笑，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还挺像那回事。 这时太师匆忙回来了，他一进屋直奔床前，扭头怒目盯着参天 教主，“你给殿下吃药了？” 端六辰见他生气，心里也暗暗畅快，吃都吃了，这老头子再不痛快，又能如何？ “太师，不必恼怒，这药莫小姐也看过，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端六辰轻笑，“您不相信本王，总该相信自己的孙妇吧？” 太师虎着脸，盯着莫颜。 莫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爷爷……” “别叫我！”太师怒喝。 莫颜知道这次爷爷是真的恼了，可当着端六辰的面也没办法解释。 端六辰成功挑起他们爷孙俩的矛盾，笑眯眯地说道：“太师，好好说，别生气，自家孙女，好好教。” 端九离扫他一眼，“六哥，你没事先出去吧，太吵。” 端六辰笑容一收，“老九，你……” 参天教主双手合十道：“本教主也要去外面，找个合适的方位，为贵人祈福。” 他说着慢慢往外走，身上宽大的袍子晃动，那只大鸟也似跟着展翅，要破衣而出。 莫颜呼吸微窒，手紧紧握住端九离的手。 端六辰低笑一声，也跟着出去。 他走到参天教主身侧，教主目不斜视，只是伸开手掌。 掌心赫然一枚药丸。 正是莫颜的补气丸。 端六辰眉梢微挑，眼中的笑意一闪即过。 莫颜啊莫颜，你以为你有聪明？早料到你会换药，你换走的那粒本来就是假的！ 端九离让常公公去外屋守着，莫颜这才上前，对莫太师道：“爷爷，您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莫太师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她的小脸又生生忍下几分，“爷爷宠着你惯着你，可这不是能任性的事！事关太子安危，这要是出点岔子，我们谁都担待不起呀！” 太师皱眉看了端九离一眼，想说他几句，还是忍住了。 莫颜压低声音，“爷爷，太子殿下没事的，您放心吧，他脸上抹的是药膏，是我为了引庆王和参天教主上钩，故意抹的，其实他的气色没那么差。” “还有，”莫颜伸手，托着一枚药丸，“您瞧，这是从参天教主那里换下来的药丸，太子吃的，是我的补气丸。” 太师眼睛睁大，“当真？这……这是怎么回事？” 端九离上前，轻声唤了唤：“太子殿下。” 太子睁开眼，嘴角微勾，“太师放心，本宫没事。” 太师又惊又疑又喜，“殿下？您真的没事？” “没事，不过，本宫也差点被这个参天教主骗了，若非莫小姐提醒，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太师回头盯着莫颜，小声清清嗓子，“你……咳，你这个孩子真是放肆，连我也敢骗！” 莫颜抓着他的袖子轻晃，“这不是怕您不肯配合我，到时候让庆王看出端倪吗？” 太师捏着胡子，哼了一声，嘴角微扬起来。 “殿下，您只管休息，到时候配合着他们醒来就是，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臣女稍后也离开，去看看这粒药丸到底是什么。” “也好，有劳莫小姐。” 太师留下照看，顺便把外面的事情向太子禀报一下。 莫颜和端九离一起离开，到了外面，果然看到那位参天教主正坐在院中的树下，盘腿打坐。 他合着眼睛，长发披散，头箍若隐若现，宽大袍子随微风轻轻摆动，刺绣的大鸟眼睛圆睁，爪子锋利。 莫颜心口微微一跳，这个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第171章 阴谋的味道 莫颜往参天教主的身边走了几步，那家伙依旧闭着眼睛，手里转动着那串珠子，仿佛进入了另一番世界，察觉不到别人的存在。 装模作样。 莫颜暗暗冷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端九离吩咐侍卫们打起精神，其它的人无事不得入内。 他陪着莫颜回院子，走到半路，遇见苏酥。 苏酥眼睛放光，眼底隐隐的欲望比前两日明显了许多。 “苏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呀？” 苏酥行了个礼，“莫小姐，我在院子里呆着太闷了，听闻外面开了市，想出去走走。” “那苏小姐可要小心些，那个山寨虽然说被灭了，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万一被他们发现你，那可就糟了。” 苏酥勾勾嘴角，“多谢莫小姐提醒，不过，想必那些匪徒也知道了王爷的厉害，不敢轻易来犯，毕竟死了那么多人，有前车之鉴，他们难得逃出来，应该更惜命吧？” “苏小姐对匪徒们的心里倒是摸得清楚，”莫颜笑得肆意，“不过，匪徒们向来讲义气，思路和寻常人不同。” 端九离语气冷淡，“若是招来麻烦，你死 倒是小事，给太子和本王招来麻烦才是麻烦，还是在你院子里呆着，不要出去的好。不过，你若是想离开，不再和我们一起，就随便你。” “……” 苏酥脸上的笑容僵住，面皮抽了抽还没想出什么应对，莫颜已经拉着端九离走了。 苏酥用力闷下这口气，回头恨恨盯着他们的背影，让你们嚣张！看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莫颜，我一定要毁了你！在端九离的面前毁了你！ 莫颜回到院子，端九离给她把守，她专心研究那粒药丸。 这粒药丸药香浓郁，放在鼻子下仔细闻更加明显，单从气味来看，的确没有什么异常，反而是补身的良药。 药丸切开，轻轻捻碎，依旧没有什么异常，放在温水里融化，颜色是淡淡的红，香气也更了几分，药香甚至还让人有点神清气爽。 嗯？ 莫颜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药太过正常，太好，才越是不正常。 太子让人瞧着气色不好，那是因为脸上抹了药膏，他的心疾之症，在没有发作的时候很难靠把脉看出来。 也就说，那个参天教主给太子把脉的时候，他应该看得出，太子无碍。 可他没有点出，还说病得重，甚至还说出什么因为身边有命不好的人。 如果这家伙和端六辰合谋，要在药上动手脚，那么，费半天劲，给太子吃这么一颗药，岂不是白折腾一场吗？ 搞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这？ 莫颜摇摇头，绝对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把那半碗药水递给门外的端九离，让他找只小动物试一试，看看有没有什么反应。 也许，有的药看起来无恙，吃下去才会出现反应。 她继续研究剩下的那半粒。 近两个时辰过去，事情并没有进展，端九离也没有任何发现，喝了药水的小动物一切正常。 莫颜有点丧气， 走出房间时都闷闷不乐。 端九离揉了揉她的头，“别灰心。” “我也不想，可是的确没有什么发现，而且……药丸那么一颗，很快就要没了。” “没关系，”端九离为她按摩着手指，“大不了我晚上去偷，那家伙随身带着的药瓶子里一定还有。” 莫颜抬头看他，见他一脸坦然，“堂堂王爷，要去做梁上君子？” “做什么不要紧，”端九离声音轻轻，“只要你高兴。” 莫颜看着他黑亮亮的眼睛，忽然心就开阔了，刚刚的抑郁一扫而空。 她踮脚在端九离嘴唇上啄了啄。 温润柔软的唇一触刚要收，端九离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往怀里一带，紧紧抱住，唇再次覆下来。 端九离的回应让莫颜措手不及，她有点惊慌的用小手抵住端九离的胸口，手掌心处一片滚烫，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端九离的热度惊人。 还有……他咚咚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莫颜感觉都要透不过气，端九离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 “颜儿，颜儿……别怕，有我在。” 莫颜红着脸，点了点头，“好。” 不知不觉，天色将暗，阿酒带着小肉包也回来了，小家伙肚子吃得滚圆，阿酒带着她就像带着一个祖宗，什么也不敢拒绝。 玩了一天，小家伙也累了，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和莫颜说这一天的趣事，后一刻就困得东倒西歪。 把她安置好，端九离正想和莫颜商量一下，今天晚上去偷药的事。 太师匆匆来了。 莫颜见他面带忧色，问道：“爷爷，怎么了？您不是和太子在一起吗？那个参天教主惹您生气了？” “这倒没有，”太师摆手，“我在太子那没回来，就是提防着那个家伙，不让他再接近太子，可那家伙一直在树下打坐，现在还在那儿，连动也没有动过。” 莫颜有点疑惑，“那不是挺好？我也是担心，他再作什么妖。” “不是他，”太师端起杯茶，喝了两口又喝不下去。 他压低声音，“丫头，太子的身体……除了心疾，你确定没有别的问题？” 莫颜心口微跳，屋子里的烛火跳跃，她的心神好像也跟着晃了晃。 “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莫颜隐约感觉到不对，“太子又有什么其它的症状吗？” 太师眉头紧锁，“我也说不上来，他没有什么病症，但……但我觉得，他似乎精神特别好，比之前的精神更好。” 端九离看了莫颜一眼，“是不是之前颜儿开的安神药起了作用，今天瞧着太子的气色确实改善不少。” “不是气色，”太师缓缓摇头，“要不颜儿你找个借口去瞧瞧？我给你打掩护。” 端九离点头，“我也去。” 三个人分两拨去太子的院子，太师若无其事的先回，站在树下，正好挡住参天教主的视线，即便这家伙睁开眼，也不会瞧见莫颜进来。 莫颜悄悄进屋，太子为了避免被参天教主和端六辰看出破绽，脸上的药膏还在，也没有起床，正靠着床头看书。 见莫颜来了，他脸上带笑，“莫小姐，你来了。” 莫颜看着笑眯眯的太子，莫名感觉到心中不安，她福了福身，“殿下。” “莫小姐不必多礼，”太子点头，“九弟，你也坐。” “太子殿下，您现在感觉身体如何？”莫颜问道。 “……还不错，”太子放下手里的书，“莫小姐要不要切切脉？” 莫颜伸手，搭在他的腕间。 这脉象…… 莫颜抬眼，太子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一撞，莫颜又低下头去。 她收回手，“殿下，参天教主还在外头，他知道您醒了吗？” “应该不知，他一直没有进来。” 端九离也疑惑道：“六王兄也没有来过吗？” “并未。” 莫颜和端九离对视一眼。 太不正常了。 第172章 逍遥丸，无解 莫颜眉头紧皱，看看左右没有旁人，也没有再隐瞒。 “太子殿下，臣女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那颗药臣女验看了，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个参天教主，医术并不怎么样，这一点您也瞧见了，庆王和他同谋，千方百计到您跟前来，不可能什么也不做。现在又都不再来看您，这……” 太子眸中闪过厉色，“你说得对，本宫也觉得，老六的表现不太对。” 端九离略一沉吟，“他好像是在等什么。之前，他们那两天也很安静，直到听说您病了，这才跳出来。莫非……” 莫颜和他异口同声，“等药效发作。” 太子眸子微缩，“可本宫现在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他看着莫颜，“再说，那粒药不是被你换了吗？” 莫颜点点 头，的确是换了。 她脑子有些乱。 端九离拍拍她的肩膀，“既然太子殿下没事，那我们先回去，再去看看那点剩下的药。” 眼下只能这样。 太师听说太子没事，总算松了口气，又掩护莫颜出去。 房间里掌了灯，幽幽火光映着太子的脸，常公公低声道：“殿下，老奴再给您点盏灯吧，仔细看书太久伤眼睛。” 太子手指摩挲着书页，语气幽凉，“你说，参天教主说的，本宫的身边有人命不好，所以妨碍到了本宫，是不是真的？” 常公公：“……” …… 莫颜回到院子，低声对端九离道：“太子的脉象有点不太对。” 端九离微微一怔，“怎么？不是说没有什么异样吗？” “他有心疾，之前没有犯的时候还不太明显，但已经犯过一次，没有为他把过脉的人可能察觉不到，但我能够明显感到这两者的差别。按说，他现在的脉搏应该轻且快才对，可……” “怎么？” “我感觉他的脉搏稳了许多，这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太可能。” 莫颜一边说，一边苦想，一抬眼看到阿酒正站在台阶下，手里还拿着什么。 看到他们回来，阿酒急忙上前行礼。 “拿的什么？”端九离问。 阿酒摊开掌心，“王爷，这是糖豆，这种是甜味浓的，这种是不浓的，我怕小肉包吃坏牙，买了两种，给她的时候就暗中调换一下。这小丫头不知道，吃得挺高兴，刚才我才发现，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了几颗在小袋子里，我以为我给她换了，实际人家又悄悄换回来了，小机灵鬼……” 莫颜看着那几颗糖豆，眸子猛然一缩，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 “糟了！” 她脸色骤然一变，“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与此同时，端九离也想到了，“他们这药，本来就是假的，在你换过之后，他们又换了一次。” “对，”莫颜懊丧的一捶自己的头，“都怪我！这么简单的事竟然没有想到，还在这里愚蠢的研究什么药丸！” 端九离握住她的手，“这不怪你，颜儿，不要自责，这事本来就与你无关。现在出了纰漏，我们解决便是。” 莫颜强迫自己冷静，“可现在我不知道太子吃的什么，他的脉象有些不对劲，但除此之外……” “别急，我来想办法，我先去把刘院判和楚老先生叫回来，让他们和你一起商讨，其它的交给我。” 莫颜羞愧难当，“对不起，若非是我大意……” “我说了，这不怪你，”端九离手指轻按她的唇，“不许再这么说。” 阿酒在一旁目光无处安放。 端九离眼角的余光扫他一眼，阿酒心头一抖，夹着腿快步走了。 他一离开，端九离吻住莫颜，“别怕，有我在。” …… 端六辰手握着酒杯，唇齿沾了晶莹的酒液，竟平添几分香艳。 苏酥心神微荡，双手执杯，“王爷，我再敬您一杯，恭喜您大功告成。” 她仰头喝尽，一滴酒液洒出，顺着她的下巴从仰起的脖颈滑落，没入胸口。 勾人。 端六辰目光微凉，戾气骤然闪过，“大功告成？言之过早吧？” 苏酥嫣然一笑，舌头微吐舔舔了嘴唇，“王爷放心，只要太子吃了逍遥丸，自会慢慢受您掌控，成为您手中的傀儡，再者，再过一段时间，我还有一件大功劳，要送到您手上，一定能助您功成。” 这不是苏酥第一次提起这个大功劳了。 端六辰也暗中派人去打听过，但并没有什么眉目。 他抿了口酒，若有所思。 梁沉安从外面进来，看到烛火里的这一幕，嘴角勾起冷笑。 “王爷，刚刚得到消息，莫颜去看过太子，随后，雍王就把刘院判和那个姓楚的老头都叫了回来。” 端六辰挑眉，“哦？看来，他们已经有所察觉。莫颜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比本王预想得要快啊。” “那怕什么？反正太子已经吃了药，”苏酥双手递过酒杯给梁沉安，“逍遥丸，无解。” 端六辰凝眸沉思片刻，“既是如此，我们的计划也要提前，去告诉参天教主，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是。” 端九离趁着夜色，亲自去了一趟参天教主所住的地方。 他现在还在太子院中的树下打坐，住处虽然有人看守，但对于端九离来说，如入无人之地。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药，拿回去给莫颜研究，看看这个参天教主到底给太子吃的是什么。 这屋子里布置奇怪，什么八卦、香炉、符画等等，满屋子都是。 端九离轻手轻脚，很快找到了一个暗格。 他试着一拧，一声微响，书柜突然分开，露出一面布满了格子的墙。 格子上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 端九离拿出准备好的小布袋，一个个装了。 在最隐秘的一处小格子里，放着一只盒子，盒子古香古色，四角包金，比其它的看起来都要金贵一些。 端九离抽出匕首，轻轻用刀尖一挑，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的不是药，而是装着满满一盒子……膏状的东西，隐约还有一股淡淡的怪异的味道。 他看不出这是什么玩意儿，但见这东西藏得隐秘，又是单独放在盒子里，定是有大用的。 他拿匕首削下一块，盒子里的膏体颤了颤，缓缓的又恢复成原状。 端九离心中惊讶，把削下来的小心收好，从后窗迅速离去。 他回到衙门，刘院判和楚老先生在和莫颜商讨着什么。 他站在院子里没进去打扰。 阿十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过来，“王爷，您要喝杯茶吗？” “好。” 阿十给他倒了一杯，他刚一伸手，阿十突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王爷，您去哪了？” 端九离眼睛盯着他，阿十清清嗓子，“王爷恕罪，属下的确是闻到一股……多嘴了。” 端九离抿了口茶，阿十时不时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端九离放下茶杯问道。 “王爷，属下在您身上闻到一股味儿，又熟悉又奇特，这可是一味奇药制成的。” “嗯？” 第173章 药里加了东西 端九离的身上的确揣着不少药。 他知道，阿十虽然不是大夫，但也懂些医术，认识不少药材。 他看了一眼屋内，低声问：“哦？是什么奇特的味？说来听听。” 阿十提到这些擅长的东西，双眼放光，“王爷知道，属下最擅长的就是易容之术，这易容除了手巧，能抓住人的点加以塑造之外，还得需要趁手的东西。” “属下的易容之法，最精细的就是人皮面具，但做起来成本也颇高。” 端九离目光幽幽，“这个本王知道，你这个月的花费已经超标了，你不提，本王都要忘记了，下个月扣除一部分。” “……”阿十抿抿嘴唇，“还有一种，只比人皮面具略差，但如果是高手来用，那效果就与面具相差无几，算是绝佳的第二之选。只可惜，这要用到一种药材，这药材本就稀有，制药更是考验技术，所以……” “不过，属下刚刚在王爷身上就闻到了这种味道。” 端九离心思微动，走到小石桌前，把带回来的东西摆出来，“你瞧瞧，哪种是？” 阿十的目光在这些东西上掠过，最后停在那一块膏体上，眼睛一亮，“这个，王爷！您从哪里弄来的？就这么一块，可以用好几次了！” 端九离眉头收紧，“易容……参天教主用这个来做什么？” “怎么了？”莫颜不知时何时站屋门口。 端九离回神，“颜儿，你过来看。” 莫颜快步过去，见小石桌上摆满了各种药，“哪来的？” “我从参天教主那里拿来的，你瞧，有没有你想要的？” 莫颜顿时有些紧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端九离心生暖意，“我没事，一切顺利。你快看，这些能不能帮到你？” 莫颜低头仔细看，一一辨别，她不想让端九离失望，可这些药里，的确没有。 “奇怪，这些药都是不错的成药，可见参天教主应该是会医术，而且是个制药的高手。” 楚老先生也走过来，“不错，这些成药制做起来非常复杂，而且还有这么多种，这人的确了不得。” 端九离疑惑，“可他给太子把脉，却没有看出太子的病。” 这一点的确矛盾。 莫颜沉吟道：“或许，他并不是没有看出，而是看出了没说，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太子吃下药。” 端九离眼神冰冷，“那这么说，太子吃下去的药，就非同小可了。” 莫颜的心情低落到极点，这件事情她全程参与，又动了心思，可最后还是着了道。 让她实在难受。 端九离倒了杯茶给她，无声安慰。 楚老先生拿起一粒药丸道：“颜丫头，你也别灰心，他是高手，咱们也不是吃闲饭的，老头子我给你助阵，还就不信能压不住他？” 莫颜捧着茶杯，心里又涩又暖，看着老爷子斗志昂扬，“老人家说得极是！” 大家互相鼓励，看着那堆药一阵讨论。 端九离扭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十不见了。 没过多久，阿十又从外面匆忙回来，“王爷，小姐，属下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众人都停下，抬头看他。 “刚刚那个参天教主打坐完走了，属下装作小厮，端着托盘刻意和他走了个对面，闻到他身上，也有这个味儿。” 阿十一指那一小块药膏，“这个，用来易容的。” 端九离盯着那块东西，眼底情绪翻滚，“你的意思是……” “属下可以断定，这个参天教主，有假。” 一言出，满堂惊。 莫颜双手紧握着杯子，掌心微渗出汗。 她前世对这个参天教主并没有什么印象，更没有打过交道，对于这方面的事情，真是一无所知。 “假的？”莫颜诧异，“这……” 他们防范了半天，竟是个假的？那真的去哪了？ “正是，属下仔细观察过，他的易容术的确高明，但属下也是擅长此道的，所以，还是看出了端倪。” “先不要打草惊蛇，无论真假，这个参天教始终是在咱们的对立面，先看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鬼。” “对，以不动制万变。”莫颜强迫自己冷静，“派人暗中盯着他，他绝对还会再动，不会像表面如此云淡风轻。” “是。” 大家这一夜都没有怎么睡。 天还没亮的时候端九离就出去了，为了那个参天教主的事，他连夜做了安排。 莫颜心里的弦一直紧绷着，注意着太子那边的动静。 天明时分，太子的药熬好，常公公亲自去厨房端药。 莫颜在太子院子门口和他碰了个正着。 “莫小姐，您来了。” “公公，太子昨天晚上情况如何？” “殿下一切安好，精神也不错，一直看书到深切都没觉得累，今天一早又早早醒了，现在正在院子里舒展筋骨呢！” 莫颜心里疑惑，脸上平静，“是吗？这是殿下的药？” “正是，是您的方子，莫小姐，您的方子真灵，老奴真是佩服得紧。” “公公过奖，”莫颜随着他往里走，“我爷爷来过了吗？” “来过，太师一大早就来了，现在出去办事了，太师可真是忧国忧民呀，自从跟在太子身这，老奴就没见他闲着过，一直在不停的忙。” 莫颜笑笑，没接这话。 说话间到了院子里头，正在树下的太子把手里的剑放下，看到莫颜眼睛微亮，“莫小姐。” “殿下，”莫颜行礼，“臣女来看看殿下身体如何。” “有劳莫小姐，”太子冲她招招手，“过来。” 莫颜眉心跳了跳，感觉太子太过熟稔了一些，她上前两步又停下，“殿下还是先吃药吧，吃了药再看。” 常公公手脚麻利的倒出药汁，一阵风吹来，浓郁的药味顿时飘散。 “慢着。” 常公公手一顿，“莫小姐，怎么？” 莫颜脸色凝重，接过药碗，仔细闻了闻，又放到唇边。 “莫小姐！”太子叫了一声，“你……不可！” 莫颜眉头皱得更紧，“殿下，这药不对。有人在药里加了东西。” 常公公脸色骤变，“这……这药是老奴的徒弟熬的，绝对信得过，这……” 太子脸色也冷下来，常公公急忙跪下。 莫颜把药碗放在桌子上，究竟是不是常公公的徒弟，她不下评判，“殿下，这药里加的东西不多，若非是常年碰药的人，绝对不会闻得出。” 她没细说，这东西有淡淡的腥气。 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子微合了一下眼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还没发落，外面一阵骚动，人声鼎沸像是潮水一般由远及近。 “外面发生了何事？” 守在院子门口的侍卫道：“殿下，属下这就去查看。” 他刚走两步，太守从外面匆忙跑来，满头大汗地到了太子面前，呼哧带喘地说道：“太子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太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越发不悦，“何事惊慌？如实说来！” 第174章 我想打便打了 太守缓了一下，吞口唾沫，“太子殿下，外面有好多人上街，说是……说是要声讨命运不祥之人！” “命运不祥之人？”太子脸色阴沉，“哪有什么命运不祥之人？” 外面的声浪越来越大，莫颜心口砰砰跳，预感到有些不妙。 “大人！”一名衙役跑过来，一见到太子急忙跪下，“太子殿下，外面来了很多参天教的教众，说是要为参天教主讨个说法。” 太子黑眸冷厉，“讨说法？他们跑到本宫这里来讨什么说法？” “他们说……说……” “快说！” “是，”衙役低头，声音更低，“他们说，雍王殿下就是不祥之人，先是克得您生了病，现在又克得参天教主性命垂危……” “胡说八道！”莫颜怒喝道，“这和雍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衙役冷汗淌下来，“莫小姐说得极是，可这是那些教众说的，属下……” “虽是教众说的，但你们身为官府中人，吃进行俸禄，自该为朝廷分忧！而不是听到几句教众所说的荒诞之词就慌了神失了分寸！太子殿下若是不在这里，你们就没有处理此事的能力了吗？” 莫颜小脸紧绷，眼睛里怒火翻涌，气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那些人简直是混帐！这种诬蔑之词都说得出口！ 衙役不敢再多说，太守也尴尬得不行，刚开始是他先慌的。 太子看了莫颜一眼，并没有因为她刚才的失态而生气，看到她因为生气发红的小脸，反倒有点心疼。 只是……她这番生气恼怒，却是为了端九离。 太子压下心头的酸涩，“太守，莫小姐的话，你可听见了？” “是，是，下官听到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速去处理！” “是，是。” 莫颜很想跟着去，但太子这药的事还没有弄清，她只能强自按捺住。 “殿下， 药的事先不要声张，可把药炉搬到这里来，重新熬制，必须安排信得过的人，寸步不离。” 常公公急忙道：“殿下，就让老奴将功赎罪吧！老奴为您熬药。” 莫颜快速道：“如此，是最好不过，常公公，无论什么人，什么东西，都不能接近药锅。” “是，老奴记住了。” 常公公略一沉吟，“莫小姐，老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请说。” “老奴想着，在殿下吃药之前，能不能请您先瞧瞧？” 太子目光微闪，这老太监的这个提议，倒是深得他的心。 莫颜点头，“好，可以。” 她福了福身，“太子殿下，既如此，那臣女晚些时候再来，告退了。” 她转身就出院子，脚步匆忙。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不用猜也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他端起那碗药，眼睛垂下，阴晦一片。 常公公低呼，“殿下……” “怕什么？”太子嗤笑，“本宫又不会喝。” 他把药缓缓倒入花树丛中，药味儿散开，他冰冷的话夹在药气中，“你那个徒弟，处置了吧！” 常公公一滴冷汗滚落，“是。” …… 衙门外的确来了不少人，至少有百余人，他们穿着各异，就是普通百姓，但他们个个表情愤怒。 两排衙役站在衙门口拦着，太守的声音都被他们的叫喊声吞没。 “我们要为参天教主讨公道！” “没错，参天教主是我们的恩人！” “没有他就没有我们！” “他的神药天下无双，救苦救难……” “要是没有他的药，我儿早就死了！” “雍王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 “雍王出来！” 莫颜的目光立即锁定人群中率先喊出“雍王出来”的那个人。 他有点躲闪，看上去也很普通，但莫颜还是一眼瞧见了他。 阿酒从外面回来，也混在人群中，莫颜给他递了个眼色。 太守满头大汗，让人搬出一把椅子站上去。 “听本官说！都听本官说！” 他扯着嗓子大喊，尤不管用，干脆拿了一面锣，“哐哐”敲了两声。 这一下，总算是安静下来。 莫颜真是头疼，这位太守大人，不能说他不是坏官，但他也绝不是什么好官。 平庸，无能，软弱，只想着安稳的混日子，一遇到事情，连点处理的能力都没有。 她也懒得听太守那些没用的话，转身进了衙门。 必须要另外想办法。 走到月亮门，迎面和一个人碰了个正着。 端六辰。 莫颜看到他，心里有一阵恶心。 她冷着脸，连招呼都懒得打，现在没有别人，连最表面的东西她都不想做。 端六辰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听着外面那些喧哗声，心里痛快得紧。 “莫小姐，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呀？本王听着外面甚是热闹，不如一同去瞧瞧，怎么样？” 莫颜抬头看他，清冷的眸子映着阳光，不见温度，“你什么时候能要点脸？” 端六辰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你什么时候能要点脸？不再出这种阴招损招？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斗，弄一个邪教的教主，算什么本事？” 端六辰眸色漆黑，微微咬牙，“莫颜，别以为有太子和端九离为你撑腰，本王就不敢动你！你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将来也是要嫁人的，为妻为妾都还说不准，你得意什么？” “我莫颜即便是为奴，也不是你的奴，”莫颜手掐着掌心，痛得麻木，“王爷若是敢动我，那就试试看！看是你能得了我，还是我扎了你的手！” 她上前一步，眼睛逼视端六辰，眼中冷意似冬日冰凌，“你动我，我不怕，你动端九离，我就跟你拼命！” 端六辰后退一步，心头莫名一晃。 莫颜忽然极慢的笑，红唇白牙，竟然有几分森然，“你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自己的破事儿一堆，还有时间算计别人？” 端六辰看着她的笑，脑子里突然一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莫颜已经走了。 他心头跳了跳，莫颜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端六辰眸子阴暗，顿时涌上杀机。 莫颜没理会端六辰，她回到院子拿了东西，换了套衣裳，拿上帷帽。 正打算带上阿十出去一趟，苏酥却扭着腰来了。 莫颜心里烦躁得紧，看到她更烦。 “有事？” 苏酥装模作样，“莫小姐，我也是刚刚得知，听到外面对雍王殿下的诋毁，实在难受得不得了，也很担心，这……” 莫颜大步上前，反手抽了她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 苏酥头被打得一偏，整个人都懵了，后面要说什么也完全忘了。 莫颜甩甩手，拿帕子擦着手，“你抹了多少粉？把我的手都弄脏了。” 苏酥：“……” “莫小姐，你……” “难受吗？难受得不得了？”莫颜轻笑，“刚才可没瞧出来，现在倒是有几分样子了。苏小姐，雍王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你老实呆在你的院子就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莫小姐，我也没有得罪过你，你怎能打……” “我想打便打了，怎么？还需要跟你讲道理吗？” 第175章 你不是会算吗？自己算！ 苏酥捂着被打红的脸，瞪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涌出泪光，瞧着楚楚可怜。 “莫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虽然雍王殿下救了我，我十分感激，但我从未有过什么别的非分之想……” “你没有最好，”莫颜打断她的话，“你若是敢有，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收起你这假惺惺的眼泪，本小姐不吃你这一套！ 还有，九离也不是专程为救你，不必把这事儿经常挂在嘴上。要是真的想说，那就到大街上去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曾经落在山匪窝里，都发生过什么！” 苏酥呼吸一窒，她哪里敢说？捂着还来不及！ 现在也就是对莫颜这么说，想恶心莫颜罢了。 苏酥珠泪滚滚，还想说什么，莫颜已经从她身边走开，肩膀撞了撞她，“起开！本小姐没空搭理你。” 她匆忙出院，没有前门，而是从后门出府。 不料，后门也有不少人。 她的脸色难看至极。 阿十低声道：“小姐，要不属下……” “不必，有偏门吧。” 偏门是平时用来走马车，送菜送水的人们用的。 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出了衙门，莫颜戴上帷帽，“阿十，你带我去参天教主住的地方。” 阿十吓了一跳，知道她出来一定是有大事，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直接找上门去？ “小姐，这……太危险了，不如等王爷回来……” “你是我的人，还是雍王府的人？” 阿十立即低头，“是，属下遵命。” 参天教主住的地方防守还算严密，但难不倒阿十。 但这次还带着莫颜，他必须谨慎小心，不能出一点差错。 这是一个小院，阿十指了指不远处的二层小楼，“那，参天教主就住在那里。属下刚刚看了看，他们的防卫大部放在前面。我们从后窗进去，那里有树木遮掩，只要够快，不会被发现。” “好，”莫颜一口答应。 阿十深吸一口气，“小姐，得罪了。” 他带着莫颜纵身跃上树梢，让莫颜站稳，他去悄悄打开后窗。 莫颜身子娇小轻盈，虽不会轻功，但落在地板上时也没有什么声响。 房间里很静，布置也很奇特，到处摆放着什么法器之类。 但莫颜没时间看这个，她从后窗入，这里算是内室，床上空无一人。 她无声嗤笑，不是说病了吗？病了还不在这儿躺着？ 一条布帘挂在里外室之间的门上，上面画着符咒，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布帘微薄，映着外面的人影。 莫颜摒住呼吸，靠墙听着。 “教主的威名让在下惊叹，没想到只是稍微传了个信儿，就能引发如此大的效果，那些教徒连衙门也敢围。” 此人声音清冷，隐约带笑，只是这笑里都带着寒意。 莫颜一下子就听出来。 梁沉安。 她不禁用力握紧了拳头，这个该死的！ 参天教主抿了口茶，“公子有所不知，这些教徒早被我训化，他们眼中只有我这个参天教主，而没有朝廷，这也是自古以来，许多教会为朝廷所忌惮的原因。” “教主既知如此，为何不早做打算？”梁沉安语带蛊惑。 参天教主低笑一声，“本教现在和庆王殿下合作，不就是打算吗？” “说得也是。” 莫颜听着梁沉安这语气，总觉得他似乎另有所图。 恰在这时，外面有人来，“先生，王爷请您回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梁沉安起身离开，外面只剩下参天教主一个人。 莫颜不想再等，她看看手边的东西，随意一推。 “哗啦”一声，东西倒了。 参天教主正在喝着茶，听到里面的动静愣了一下，起身就过来看。 他刚一挑帘进来，一柄锋利的匕首就抵在了他的心口上。 参天教主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人，她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但从身形和握着匕首的手来看，是个女子。 阿十站在他身侧，堵住了他的后路。 参天教主也没有慌，低声道：“二位这是……” 莫颜的声音隔着帷帽渗出冷意，“参天教主神通广大，能通天语，不如你来算算，我来是为了什么？” 参天教主垂眸看着她，胸口处传来刺痛，刀尖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血慢慢晕染了衣裳。 “这位小姐，本教与你何仇何怨？” “算！”莫颜冷喝，“你自己算，不是会算吗？不是无所不能吗？不是一出手就能救人性命，让那些人都信服于你吗？你不是生病了吗？我不给你弄点伤，都对不住外面那些流言啊。” 参天教主眸深如夜，“你……你是雍王的人？” “呵，”莫颜冷笑，“本小姐是谁的人，不用你管，倒是该说说，你……究竟是谁？” “小姐此话何意？” “何意？真正的参天教主呢？” 一言出，房间里顿时一静。 莫颜能感觉到，这位参天教主的呼吸都停了一下。 “怎么？教主惊着了？” 莫颜一 笑森然，“本小姐没时间和你耗，既然你不配合，还在这儿装疯卖傻，那好，本小姐就不跟你客气了。” 她拿出准备好的瓷瓶递给阿十，阿十接过，倒出两粒捏住参天教主的下颌骨，让他吞了下去。 参天教主抗拒，却根本无济于事。 “你们……给我吃了……” 他话都没说完，惊愕的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空张嘴就是发不出声音。 莫颜收回匕首，在他身上蹭了蹭血，“现在知道吃的是什么了吧？你放心，这药我制得不容易，效果绝对不只是让你失声，好好体会吧！” 她用匕首拍了拍参天教主的脸，这家伙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啧，”莫颜讥讽道，“原来也不是无所畏惧啊，瞧瞧这吓的，还以为你会一直那么淡定呢！” 本来莫颜是想着让这个参天教主出面，亲自解释一下流言的事，给端九离正名。 命格这种事，就算是放在一个富户子弟的身上都是致命的，会直接导致他失去继承家产的资格，更别说是皇子。 当年的大皇子，就是前车之鉴。 莫颜在听到那些教徒用这种方法攻击端九离的时候，愤怒又害怕，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为端九离正名！ 这也是她来找参天教主的目的。 但她在听到梁沉安也在这里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去找找，那种易容用的东西不是说特别稀有珍贵吗？既是如此，你也拿去用用。” 阿十眉眼露出喜色，“是。” 半个时辰之后，端六辰和梁沉安一边喝茶，一边兴致勃勃的讨论下一步。 初战告捷，他们实在是欢喜得很。 端六辰觉得心中的郁闷也缓解不少，外面那些声讨端九离的声音，在他听来，简直犹如天籁。 梁学安道：“王爷，参天教主的势力不容小视，他不过一句流言，就能发挥至此，以后还是要提防些。” 端六辰轻笑，“这是自然，他若安分还好，若是不听话……”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外面的声音渐渐退了。 嗯？ 第176章 为雍王正名 外面的声音渐渐停止，又归于平静，这种平静让端六辰心中不爽。 梁沉安喝完最后一口茶，“王爷莫急，在下这就出去瞧瞧，刚刚见参天教主的时候，他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表态会效忠王爷，应该不会出岔子。” 端六辰的脸色略缓和一些，“既是如此，本王就信他一回。一起去看看吧。” 他站起身，掸了掸袖子，“外面闹得这么厉害，本王不出去看看，似乎也不太对，毕竟，本王与雍王也是兄弟情深。” 梁沉安嘴角微勾，眼中冷意森森，“王爷说得极是。” 他们俩还没走到府衙门口，就瞧见太守拖着把椅子，在一旁坐着喘粗气。 他长得胖乎乎，一动弹一着急就冒汗，刚才扯着嗓子叫嚷了半天，根本于事无补。 外面的教徒还围在那里，但都不说话了，纷纷转头看向人群外。 端六辰凝眸看去，就见人群缓缓分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在前面的，正是参天教主。 他穿着黑色宽袍，上面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头发披散，戴着发箍。 他身侧还跟着一个男人，古铜色的皮肤，深眼窝，高鼻梁，嘴唇微厚。 众人的目光都在参天教主身上，他一步步走得很慢，一直走到衙门门前的台阶上，人群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教主仙佑！叩拜教主！” “教主仙佑！叩拜教主！” “教主仙佑！叩拜教主！” 众人都跟着拜倒一片，嘴里整齐的喊着口号。 站在一旁的太守目瞪口呆，缓缓的站了起来。 参天教主伸手臂往下压了压手，“大家先起来，听本教主说。” 众人又拜了几拜，这才起身。 “教主，您不是病重了吗？” “对呀，有人说您被雍王给克着了！” “雍王命硬，是不祥之人！” “呵呵，”参天教主笑声沉冷，“大家看，本教主这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重病？本教主一直在打坐入定，醒来之后才听说了此事。” 他回头看看衙门的牌匾，“大家看，这里是衙门，百姓围困衙门，乃是重罪！看来这造谣之人心肠歹毒，刻意误导大家，不但让大家都担上罪名，还把脏水泼到雍王殿下身上！” “王爷身份贵重，又是边关战神，为保我国土，护我百姓浴血奋战，敌军听到他的名字都心惊胆颤！更何况，此次王爷为送药而来，帮助太子殿下解决了大家的疫症之苦，他怎么会是不祥之人？他……” 参天教主还想往下说，人群中有人问道：“那教主的意思是，有人眼红雍王殿下做的一切，想要害他？” 参天教主表情严肃，“这件事情尚未查明，本教主无法随意下定论，只希望大家能够明辨是非，不被歹人所利用，本教主会诚心为大家祈福。” 他转头对太守道：“太守大人，这次给您添了麻烦，还请您多多原宥。” 太守点点头，“教主只要把他们带走，以后不要再乱生事端，本太守会在太子面前说明情况。” “多谢大人。” 参天教主双手合十，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大家请回吧！今日参加的教徒，回去之后打坐三个时辰！若是再有下次，就驱逐出教！” 众人脸色微变，都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参天教主缓步迈下台阶，正准备离开，身后有人叫道：“教主，请留步！” 他回头一瞧，就见端六辰大步而来。 端六辰面容冷峻，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眼底怒意翻涌。 参天教主微微欠身，“庆王殿下，不知有何见教？” 端六辰见他明知故问的样子，竭力控制着怒意，“教主，本王想问问，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洋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你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最后一句说得近乎咬牙切齿，眼睛死死盯着参天教主。 参天教主面无惧色，“王爷，此事的确是由本教主而起，给雍王殿下和衙门都带来麻烦，若是太守大人需要配合调查，本教主绝不推辞。” “……”端六辰上前逼近一步，“教主只是配合调查吗？” “那么王爷以为……？”参天教主看着他反问。 梁沉安微眯着眸子，也上前道：“教主，流言不会无缘无故而起，您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参天教主又看向他，“公子以为，本教主应该有什么想法？” “你……” 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声音清冷，“六王兄的意思，莫非是想着坐实了本王这命不祥的名声？” 端九离从马上跃下，他穿着玄色锦袍，头戴玉冠，墨发束得整齐，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锋利的五官。 他大步到了近前，目光冷冷如剑，割向参天教主，“本王命运如何，从来不由他人掌控！不管你如何有威望，都要遵守朝廷法度！法度不可废，不容人践踏！” 参天教主深鞠一躬，“是，雍王殿下所说极是，在下记住了。” 端六辰：“……” 梁沉安：“……” 端九离转头看看，那些百姓也走得差不多了，“教主不回去养伤吗？这里地方太小，还是早日离去，归隐山林的好。” “……是。” 端六辰咬牙，“就让他这么走了？” “不然呢？”端九离马鞭轻轻击着掌心，“六王兄以为，应该如何？” “他如此诬蔑于你……” “本王都不追究了，六王兄这么生气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本王有多深的感情，六王兄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向父皇请罪的折子写了吗？我这里有事向父皇奏报，可以帮你带折子回京。” 端六辰脸皮僵了僵，梁沉安浅笑，“雍王殿下，这话不是这么……” “本王有没有跟你说过，”端九离缓缓打断他，“本王说话的时候，几时轮到你一个客卿插嘴了？若是六王兄教不好你，本王倒不介意替他教一教！” 梁沉安：“……” “老九，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么强横，究竟仗的谁的势？”端六辰有些恼了。 “六弟，老九受了委屈，你这当哥哥的不说替他出气，怎么还教训起他来了？他仗的谁的势？本宫来给他撑腰，如何？” 太子慢步走来，脸色沉沉，“站在门口吵闹，像什么话？今天惹出来的乱子还小吗？” “太子殿下说得极是，”端九离拱手，“臣弟知错。” “知道错了就进去，常公公备了凉茶，去喝一盏。” “是！” 端六辰暗暗咬牙，脸上露出笑意来，“太子哥哥，你的病如何了？感觉好些了吗？” 这次是他力排众议，让参天教主出手治太子，太子如今好了，这一功……总得算他的吧？ 太子扫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去了。 端六辰火往上撞，用力握了握拳头，低声对梁沉安道：“备马！本王要去见参天教主！” 第177章 跟我谈条件？你还不够格 端六辰骑上快马，直奔参天教主的住处。 可参天教主并不在，手下人说，都不曾见到他回去。 端六辰怒火中烧，这个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明明说好的，把端九离的名声弄臭，只要一沾上命格不祥，在民间再一传开，端九离再怎么样也算是有污点了。 可这个参天教主，却突然间来这么一出！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参天教主”正在莫颜的院子里。 他在人前绕了一圈儿，随后就进了小巷，又从衙门后门进院。 “参天教主”还是那副模样，声音却是变了，“小姐，属下做的可还成？” 莫颜赞叹，“非常不错，一点破绽都没有，除了……一夸起你家王爷来，就差点没收住。 ” 阿十嘿嘿一笑，阿酒目光落在他身侧的那个男人身上。 这个人不言不语，身子有些僵硬，寻常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阿酒一眼就瞧出来了。 “啧，阿十还真是厚道，给你弄的这张脸模样不错，要是不我，敢这么坑害王爷，非给你弄成个丑八怪不可！” 这个人，才是参天教主。 只不过他现在被莫颜喂了药，说不出话，身体也又僵又麻，心头像被一块重石压着，每一次呼吸都闷得难受，这种感觉比挨刀子也强不了多少。 端九离本来也奇怪，参天教主怎么突然向着他说话了，看到莫颜的时候才完全明白。 得知莫颜为了他去找参天教主，还力挽狂澜，他心头一阵暖意。 “颜儿，多谢你。” 莫颜心里有点酸，自己做的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客气什么？这事儿还没完，太子那边有人在他的药里加了东西，还有，他们到底给太子吃的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莫颜手指摩挲着一个白玉瓶，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这是解药，想要吗？” 参天教主眼睛看着瓶子， 吞下一口唾沫。 他当然想要，只是他也知道，绝不会是白要。 他看着莫颜，莫颜回视他，“你猜得不错，本小姐是有条件的。你愿意答应，本小姐就可以先给你一粒，若是不答应……” 参天教主缓缓点头，上前一步。 莫颜把瓶子递给阿酒，阿酒倒出一粒来，让参天教主吞下去。 一粒药入肚，他感觉心口上的沉重感缓解了一些，身体也不那么僵了，好像血液又重新慢慢流动。 他清清嗓了，发现也能说话了。 莫颜托着腮，坐着看着他，“能说话了，那就好好说，珍惜这个机会。说吧，你们给太子吃的，是什么药？”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就……” 他一开口，自己都惊呆了。 一旁的阿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肉包捏着果脯的肥短手指一颤，果脯掉到地上，小脸都拧了起来。 “你……你的声音太难听了！把我的果脯都吓掉了！” 参天教主：“……” 他也不想啊！他也很崩溃啊！ 这是什么声音？就跟破了好几个窟窿的风箱一样，语调也很怪异，简直无法形容！ 莫颜揉揉小肉包的脸，“不生气，马上带你去买其它好吃的，好不好？” 阿酒闷着笑，带着小肉包出去了。 端九离咳嗽两声，掩饰住笑意，“继续说。” 参天教主心尖都抖了抖，实在抗拒现在难听的声音。 可他没得选。 咬了咬牙，缓缓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是他们给我的，只说让我不要多管，只管喂下便是。” “你也不怕那是毒药，直接把太子毒死？”莫颜反问。 参天教主摇摇头，“不会，那样的话我也跑不了，庆王也会被殃及，他还想着利用我，利用参天教，不可能惹这样的麻烦。另外……” 他一顿，嘴唇抿住。 莫颜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声音冷得成冰，“若是想着卖什么关子，或者想要谈条件，你还不够资格，我劝你趁早绝了这个心思。” 端九离拇指轻抚着剑鞘上的纹路，“不想说就别说，本王有的是法子知道，可你的命就一条，想好了。” 参天教主：“……” 他用力握了握拳，又无力松开，认命道：“我觉得，庆王并不是想要太子的命，而是想让太子听命于他。不过，只是这我的猜测，未经证实。” “他许给你什么了？让你甘心听命于他？” 参天教主似乎笑了笑，“我也不甘心，做个教主，自由自在有什么不好？可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他许给我，将来大业得成，让参天教成为天下第一大教，修教会，让教主成为国师。” 莫颜敏锐的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 他说的是“让教主”，而不是“让我”。 他不知道太子吃的究竟是什么药，这事倒也符合端六辰的作风。 莫颜又问道：“真正的参天教主呢？你杀了他？” 参天教主眸子微缩，脱口否认，“我没有！” 他沉默一瞬，“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跟在教主身边伺候，对他的言行举止比较熟悉，是……是大长老让我假扮教主的，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到这里，忽然手捂住了心口，身体也弯下来，表情痛苦。 莫颜并不意外，“难受吗？很正常。解药吃了一粒，毒没有完全解，药效过后，会来得更加凶猛。” “啪”一声，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声音陡然一厉，“不管你是不是有苦衷，你撒出大谎，意图陷害雍王，这一切就是你该受的！难不成还想着要全身而退吗？笑话！” “把他关起来，让他好好享受！明日天亮之前，想起什么就说，若是没有，也不强求。” “是。” 参天教主被带下去，莫颜坐在那里，垂着眼看微微颤抖的手。 端九离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双手包住她的手，“怎么了？颜儿，究竟怎么了？” 他感觉到，莫颜有些不太对劲。 莫颜反握住他宽厚的手掌，“我没事，只是……他们这样害你，我生气又害怕。命格之事，向来杀人于无形，他们如此歹毒！” 端九离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里又疼又暖，“颜儿，别怕。我不会有事，就算是遇到坏的事，坏的境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会好好保重自己，你放心。好吗？” 莫颜心尖颤抖，前世的愧疚和惨烈不断在眼前回放。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九离，任何人都不行。” 端九离一把把她抱住。 …… 端六辰一直等得快要失去耐性，参天教主才迟迟归来。 “庆王殿下？不知您来，久等了。” 他说得云谈风轻，竟然还带着几分笑，这更让端六辰火冒三丈。 “教主事忙，本王自然要等。不过，本王有一事不明，不知教主能否为本王解惑？” 他说得近乎咬牙切齿，参天教主似是毫无觉察，脸上露出疑惑道：“哦？不知王爷所指何事？” 第178章 太子病发 端六辰近乎咬牙切齿，左右看了看，“怎么？教主打算在这里就与本王说个分明吗？” 参天教主侧身，“王爷，里面请。” 刚一进屋，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端六辰就一把揪住参天教主，直接把他抵在门框上。 “本王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谁让你私自在人前说那些话？！” 面对端六辰的暴怒，参天教主并不慌，“王爷，这件事情本教没有和你商量，的确是本教的错，只是，事有意外，您眼下看见的，并非就是最终的结果。” 端六辰眸子微眯，眼底危险的光凛冽，“意外？什么意外？你最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否则的话，本王之前警告你的，你不会忘吧？” “王爷息怒，梁先生今天过来的时候，说起雍王殿下在此次疫情中立下不小的功劳，本教主觉得，若只是用流言，恐怕不能把他如何，倒不如……捧杀。” 端六辰眼底深处的疑惑闪过，“捧杀？” “正是，”参天教主一本正经，“雍王的功劳无法掩盖，连太子也不能，他又有军功在身，若是凭流言，只怕即便对他有所中伤，也动不了根基。流言已起，人们心中已经有了疑惑，此时中止，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同发作，岂不能更好？” 他上前一步，嗓音压低，“更何况，还太子那边，将来若是让他们互相斗，您手上干干净净，岂非更妙？” 端六辰眼中的怒意慢慢平息下去，他心里千回百转，觉得这些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是梁沉安说的？” 参天教主一 笑，“先生聪慧，本教不及。” 端六辰紧闭着嘴，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参天教主垂下眼睛，“王爷，太子那边，还需要本教效力吗？” 端六辰扫他一眼，“他已经吃了药，今天本王也在他药中动了手脚，以后就不必教主费心了，你还是安心养你的伤，等到需要你的时候，本王会说的。” “如此，本教就等王爷的消息。” 端六辰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参天教主幽然一笑，哼，看你和梁沉安能否互相信任到几时！ 他环顾屋内，上次来没顾上瞧，这次仔细一看，不禁嫌弃的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 莫颜有点担忧，“让阿十这么去，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阿十易容术出神入化，端六辰也没见过参天教主几次，不会认出来的。再说，周围也安排了人手，要真有什么，也会保下他。” 端九离把剥好的核桃递到她面前，“不过，他要想从端六辰嘴里得知给太子吃的是什么药，怕是不太可能。” 莫颜冷哼，“端六辰一向阴险狡诈，谋害太子是大罪，他怎么会留下证据？否则，我们就能把那个假参天教主押回京，到皇上面前说个分明了。” 端九离声音沉凉，“去了也是白去，一无凭据二无人证，只凭这个假货一张嘴，就想参倒端六辰，到时候只怕不但达不成目的，还会惹一身麻烦。” “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好好对付他。”莫颜小脸紧绷，“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端六辰喂了她一口刚削好的酸甜果肉，“不说他了。” 莫颜被吃的堵上了嘴，咦……还没说完呢，怎么不说啦？ 俩人正在吃东西，楚老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颜丫头，我这边有一个发现。” “您发现了什么？” 楚老目光闪烁，微微咬着后槽牙，“我仔细看了你给我的脉案，太子的身体恢复是一个假象，我怀疑……” 他话没说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跌跌撞撞进了院子，“莫小姐！太子殿下那边出事了，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莫颜记得，这个小太监是太子身边的，人挺机灵。 听到他说太子出事，莫颜来不及说别的，带上药箱就往那边走。 楚老犹豫了一下快速说：“颜丫头，我能不能一起去？” 莫颜迅速权衡，转头看端九离。 端九离答应，“行，一起去。出了事我担着。” 三个人脚步匆匆，一进院子，就听到一阵低低的吼声。 莫颜眉头狠狠一皱，这…… 她更加快脚步，进屋就看到太师正满头大汗的站在床前，常公公在一边白着脸，手微微颤抖着，想上前却又不敢。 “还愣着干什么？”太师低声喝斥，“快！” 常公公正想上前，扭头看到莫颜，像是看到了救星，“莫小姐！” 莫颜到了近前，这才发现刘院判已经脱了鞋子上了床榻，双手按住了太子的手臂。 太师则是按住太子的双腿。 只可惜他们俩年纪都不小了，力气也有限，太子现在力气大得惊人，又身份贵重，他们怕伤了太子。 眼看着就要按不住了。 “颜儿！”太师喘着粗气，“现在怎么办？快想办法！” 刘院判在里面喊，“针！用针！” 太子眼睛通红，脑门上的青筋爆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脸和脖子都发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莫颜心惊，想给太子把一下脉，可根本没法下手。 刘院判咬牙坚持，“我来说，刚刚太子还没这样的时候我把脉了，他……” 话没说完，端九离上前一手刀把太子给砍晕了。 刘院判：“……” 莫颜愣了一下，全神贯注的给太子把脉，越把脉，眉头皱得越紧。 良久，她拿出针，“九离，解开太子的衣裳，露出胸口。” 端九离照做，莫颜对太师道：“爷爷，您先带着大家下去休息，稍后再说。” “好。” 莫颜没再耽误，手指飞快，快准狠的给太子下针。 这次，不只是胸口，还有头上。 她心无旁骛，聚精会神，端九离退在一旁，不声不响，全程陪伴。 屋子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莫颜手指轻动，针端发出微微的嗡鸣声。 太子仰面朝天，面色惨白，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早已经退去。 时间一到，莫颜立即起针，她额前汗珠滚滚，直到拔下最后一针，身子微微一晃。 端九离稳稳扶住她，“没事吧？” 莫颜摇摇头，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见太子眉头狠狠皱起，张开嘴，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 血浓粘稠，腥臭难闻。 莫颜正欲上前，端九离扶住她坐下，“我来。” 第179章 想吃就吃吧！ 端九离为太子擦干净血迹，太子依旧未醒。 “这药甚是厉害，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我还得想个解毒的方子，缓缓来。” 莫颜一边抹着汗，一边看着太子苍白的脸，“恐怕，他要遭些罪了。” 端九离倒了杯水给她，“颜儿，这对他的心疾可有影响？” “暂时还不知，我给他把脉，倒没有发现对心疾有恶化，不过，若是每每发病时都似他方才那般激动，只怕也是不妙。” 莫颜眉眼间满是是忧色，本来太子的心疾就够让人棘手的，现在又加上这个，实在是雪上加霜。 楚老挑帘进来， 脸色凝重，眼睛看着太子，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莫颜察觉出不对，“老先生，怎么了？” 楚老喉咙微滚，“我的猜测没有错，果然……是那种东西，又在这里出现了。” 莫颜惊诧，“您知道？” 楚老眼底泛红，眼中满是悲色，“我……我的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失踪的。” 他手指微微颤抖，走到太子前搭了下脉，“正是这样的脉相，刚才发病时的样子也很相似，每次发病，都得吃药，否则症状就难以缓解，人会痛苦至极。” 莫颜听得心头狂跳，她此时终于明白，参天教主所说的，端六辰想要控制太子，是什么意思了。 端九离目光冷厉，“好歹毒的手段！” 莫颜看着痛苦的楚老，轻声问道：“您的孩子……” “他也是被人骗着吃了药，发病时把我吓坏了，当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还以为是某种急症，查了许久也没有结果。直到后来，他才向我说出实情……” 楚老闭了闭眼睛，“我夫人也因此急得病，病情日益严重，若非……你之前给的药，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莫颜还真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前世的时候也没有听他提过，直到他去世，都是孤身一人。 端九离沉声道：“那老人家，您去京城附近是为了……” “是为了寻找我儿子，我听说夜行庄除了买卖东西以外，还可以帮着寻人，所以我这才带着老伴过来，但夜行庄规矩甚多，一直都没有……” 他垂下泪来，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老人家莫急，本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楚老霍然睁大眼睛，“王爷，此话当真？” “当真。” 楚老激动的要跪，端九离双手扶住他，“老人家不必多礼，您此次随行，付出良多，不论是因为您的帮助，还是因为颜儿，这都是本王应该为你做的。另外，本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王爷请讲。” “太子殿下的病，还请老人家多多费心，您之前见过，又研究许久，想必也颇有心得。” 莫颜红着眼睛，“老爷子，您可得帮帮我。” “没问题，”楚老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义不容辞。” 正说着，太子醒了。 端九离迎上去，“太子殿下，您醒了。” 太子呼吸有点急促，头也很疼，他缓了一会儿，才强忍着道：“嗯，九弟，你怎么在这儿？本宫怎么了？” 端九离沉吟道：“您晕倒了，不必担心。” 太子手抚着额前，感觉自己并不像是单纯的晕了，他身体里依旧难受得很，前所未有的难受，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可他不想在端九离面前表现出现，“嗯，本宫没事，你们先出去吧！请太师进来。” 端九离三人出去，太师很快进来。 “太师，本宫想尽快启程回京，”太子闭着眼睛，“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本宫离京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太师本想劝几句，等到身体好转再说，转念一想，回京也可以，京城中太医，药材也齐全，何况，太子的语气坚决，他能听得出来。 “是，老臣即刻去安排。” 常公公从外面轻步进来，低声回禀，“殿下，庆王在外面求见。” 太子一听端六辰来，心里就涌起烦躁，“他来干什么？” 常公公声音压得更低，“王爷说，有要事求见，与参天教主有关。” 太子目光微闪，太师道：“殿下，不如让他进来，省得让他无端猜测。” “好，就依太师所言。” 端六辰一进屋，脸上就露出关切，“太子哥哥，您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嗯，本宫无妨。六弟，你有什么事？” 端六辰略一犹豫，“太子哥哥，臣弟能否和您单独谈一下？” 太师微微一笑，“王爷这是想让老臣出去吧？” “太师别多心，只是事关重大，本王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爷不必解释，您身份贵重，说什么老臣都听。” 太师说罢，转身出去，常公公也跟着一起。 端六辰丝毫不尴尬，反正太师是争取不过来了，索性也就随他去。 “有什么事，说吧！” 太子强压住身体里的不适，感觉那股子难受劲儿似乎又在蠢蠢欲动。 端六辰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小药丸，“太子哥哥，参天教主临走的时候，把这个给了臣弟，说是等您不舒服的时候就吃一粒，不知道您现在感觉如何？可用得上？” 参天教主有鬼，太子心知肚明，也知道端六辰与之有勾结。 所以，他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知为什么，端六辰的手托着药丸往前一递，他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受，像对那颗药极度渴望，想抓过来立即吞下。 他微合眼睛，双手紧紧交握，“不必，本宫身体好得很。” “是吗？太子哥哥，身体有病要早治，早治才能早好，您放心，参天教主教众颇多，被他治好的人也很多，这药……一定管用。” 他的声音似乎是事着蛊惑，每个字都在刺激着太子的心。 太子呼吸急促，眼底泛红，身体难受得像要爆裂开。 “太子哥哥，想吃就吃罢！”端六辰靠近他，手递到他的嘴边。 药味儿清晰入鼻，太子鼻翼快速煽动，眼睛死死盯着药丸。 端六辰眼中含笑，眼角微微扬起，似狡诈阴险的狐。 就在他以为太子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太子突然用力一咬舌尖。 尖锐的疼痛让太子瞬间清醒，他嘴角带血，“老六，本宫身体很好，不用吃药，你走吧！” 端六辰笑容凝固，他偏着头，眼底幽深似海，“太子哥哥，臣弟若是走了，可没有救得了你。” 疼痛让太子短暂的清醒之后又迅速涌来一泼难受，血腥气让他更加难以控制…… 太子咬紧牙关，额前汗珠滚滚，“出去！” 他说完，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端六辰低笑一声，“忍耐力还挺强，不过，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吃？” 他伸手捏住太子的下颌，把那粒药扔进太子嘴里。 “呵！” 没有人能抵抗住逍遥丸的药力。 太子，好好享受吧！ 他转身要走，刚到门口，迎面碰上端九离。 “你来干什么？”端九离毫不客气地问。 第180章 不对你好，对谁好？ 端六辰目的达到，心里高兴，面对端九离的冷脸，他也没有什么顾忌。 “怎么？你能来，本王就不能来？” 端九离冷哂一声，“六王兄能不能来，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太子哥哥未必想见到你吧？” “见不见的都见了，”端六辰不以为然，“咱们皇家的人，有几件事情是能随心的？老九啊，你刚刚还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我被推到哪，六王兄倒是清楚得紧。” “那是自然，本王关心你，你的事，本王自然要清楚。” 端九离眉眼清冷，眸色漆黑，“六王兄，做人做事，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以免伤人不成，反倒伤己，有朝一日，后悔莫及。” “后悔？”端六辰低低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本王从来不会后悔。” “六王兄，”端九离唇角含一丝笑，“好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端六辰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端九离已经进了屋。 他轻声一哂，转身出去。 端九离看着昏睡的太子，脸色似乎有所好转，可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端六辰还在屋里，太子怎么会放心地睡着？ “九离，”莫颜轻步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药碗，“怎么了？” “太子睡了，你看看，”端九离接过药碗，“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莫颜拧眉，仔细看看太子的脸色，“脸色好转了些，但……这也未免太快了。” 她搭上太子的手腕，“脉象也的确有好转，脉搏都跳得有力了些。” 端九离看着手里的药碗，“他又没吃药，怎么会突然好转？”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睡着了？” “是，而且，端六辰来过。” 莫颜眉心一跳，“他来过？” 常公公从外面进来，“王爷，莫小姐，庆王是来过，说是有要事求见，还说是和参天教主有关，不过，庆王说要单独和太子谈。太师就带着老奴出去了，现在太师去准备回京事宜了。” “回京？”莫颜惊讶，现在太子的情况，哪里适合回京？ 何况，还有参天教的事情没有解决。 “这是太子殿下下的令。” 莫颜让端九离把药给了常公公，她去找太师。 太师正在和太守交代一些事情，看到她，摆摆手让太守下去准备。 “爷爷！”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是太子的命令，而且语气坚决，我想，回去也好，京里太医药齐都不缺，他的病也好尽快医治。” 莫颜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那，参天教主的事呢？” “刚才我已经交代了太守，让他密切关注此事，一有消息立即给我写信，他此次出了纰漏，正担忧会被皇上斥责，所以此事他一定会办好。” 莫颜还是有些担忧，总觉得这里面有太多事情没弄清楚。 就这么走了…… 可她也左右不了什么。 “好了，颜儿，回去收拾东西吧，说句自私的话，爷爷也是愿意回京的，否则……”他声音压低，“太子的病压在你的肩膀上，爷爷实在不放心。” 莫颜明白太师的苦心，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点头，“好，爷爷，我听您的。” 太师对端九离道：“雍王殿下，太子回京，势必会引人注目，这安全大事，还是要倚仗您。” “本王明白，太师放心。” 端九离把莫颜先送回院子，看着莫颜忧心忡忡的样子，揉揉她的头，“好了，别担心，我也会暗中留下两个人，盯着参天教的动向，何况，阿十还在他们教内，不会有事的。” 莫颜脸色微变，“让阿十留下？这怎么行？他一个人太危险了！何况，他扮的人本身就是假的，随时有可能会被灭口。” 端九离轻笑，“别小看阿十，这种事他做过许多次了，敌方大营他都呆过，何况一个小小的参天教。再说，我留下的人也会暗中相助，放心吧！” 莫颜停住脚步，定定看着端九离。 她知道阿酒和阿十优秀，是端九离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可她没想到，竟然优秀到这种地步。 “怎么了？还是不放心？” 莫颜嘴巴一撇，张开双手抱住了他，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口传来，“原来他们那么厉害啊……你对我太好了。” 端九离身子微僵之后，心都要软化了， 用力回抱了她，“傻姑娘，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莫颜深吸几口气，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心里又香又暖。 正想撒娇，忽然感觉有人如同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了她的腿，“摇儿也要抱抱！” 端九离：“……” 莫颜脸一下子涨红，清清嗓子松开他，弯下腰抱起小肉包，“摇儿吃了什么好吃的？” “好多呢，不过，我每样都给姐姐留下，走呀，我带你去吃！” “好，摇儿真好。” “那当然，”小肉包捧着莫颜的脸，“我最喜欢姐姐了！” 莫颜抱着她往院子里走，迎面碰上阿酒。 阿酒看到小肉包在莫颜怀里，微松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小姐，王爷，”阿酒语气微顿，“参天教主死了。” “什么？” 莫颜和端九离齐齐一愣。 “怎么死的？” “就在刚刚，像是中毒。” 莫颜一咬牙，“本来还想把他带入京城，这下……” 端九离面色如霜，“我去看看，你照顾小肉包。” 莫颜草草收拾了东西，心情有点郁闷。 最近事情有点不太顺利，尤其是这个参天教主出现之后。 而这个人…… 她正想着，正在一边玩的小肉包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 她抬头，见苏酥从外面走进来。 “你来干什么？” 苏酥轻行了个礼，“莫小姐，听说要回京了？” 莫颜笑容中透出几分戏谑，“怎么？苏小姐对这里产生了感情，想要留在这里？” 苏酥：“……” “这倒不是，我是想和莫小姐说一声，我也想进京寻亲，不知莫小姐能否带我一程？” 莫颜心说这个女人的脸皮真厚，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她，居然还来找着说这种话。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最近的事情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与其把苏酥赶走，倒不如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看她作什么妖。 “行不行的不都得带着吗？你若是受得了一路上的颠簸，那就随便你吧。” 苏酥目光微闪，“多谢莫小姐。” 她又对着小肉包笑了笑，“一路上辛苦，不如就让我来照顾这孩子吧，莫小姐好好歇歇。” 小肉包看都不看她，更用力抱住莫颜，小脸埋住，“我不要。” 莫颜轻抚小肉包的后背，“你瞧，她不喜欢你。还是免了吧！” 苏酥暗暗咬牙，这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好好的一枚棋子，居然就这么丢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还没到京城呢，这一路上还会发生什么，都说不准呢。 莫颜，我们走着瞧。 第181章 将计就计 一声令下，众人的速度很快。 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动身启程。 城中百姓得知消息，自发为太子和雍王送行，还送了不少的东西，比如自己种的菜和鸡蛋什么的。 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比那些昂贵的东西更加珍贵。 太子频频向大家招手，吩咐太守，那些送了东西的百姓，务必在他走后补助一些银子。 端六辰暗暗咬牙，本来这些荣光和功劳，按照计划应该是属于他的，可现在…… 他脸色铁青，双手不自觉用力握紧马缰绳。 梁沉安在一旁道：“王爷，这太子也威风不了几天，等到他完全被逍遥丸控制，再无回转可能，他的就是您的了。” 端六辰脸色缓和了一些，“先生说得极是，这一切，还要多谢先生为本王筹谋。” 梁沉安浅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端六辰已经提马上前。 梁沉安：“……” 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除了离城之时面对送行百姓时，太子站在马车外挥手，以后就没怎么出来过，一直在马车里。 莫颜和太师坐一辆马车，她看着地图，“爷爷，前面有个小村庄，咱们是宿在村里还是露营？” 太师按着眉心，“看雍王安排吧，不过，我还是觉得露营比较好，村庄里固然能借宿，但太子总归是住不惯，何况，人多眼杂，难保不出意外。倒不如宿在野外，帐外有人把守更安全些。” 莫颜想想也有道理，“爷爷，您不舒服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太师按摩头，“爷爷，这次回京之后，您可得好好歇息歇息，别再操劳了。” “胡话，”太师中里训斥，脸上却带笑，“爷爷是太师，怎么能不操劳，拿朝廷俸禄，身为朝中大臣，自然该为皇上为朝廷分忧。” 莫颜叹了口气，“您说得都对，但没有好身体，想分忧也不行啊，先保重自己为上，您说是不是？” 祖孙俩正在闲聊，车停了下来。 外面侍卫道：“太师，请下车吧，雍王殿下有令，要安营扎寨。” “爷爷，被您猜中了！” 看着她欢喜雀跃的样子，太子哼了一声，“女大不中留，这样选择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高兴的？” 哼。 莫颜吐了吐舌头，扶着他下马车。 她转头看到太子也下了马车。 太子身子挺拔，精神也不错，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可他却是正常，莫颜心里就越觉得不对劲。 太子的营帐在地势最好的地方，也在最中央，太师和端九离的分散在左右，莫颜的挨着太师的。 唯独端六辰，被分在了最外围。 端九离还等着端六辰来找他理论，但端六辰却没来，竟然就接受了这种安排。 夜色渐深，营地里侍卫们轮流值守，一切安静如常。 快近子时，大部分人都睡了，端九离刚从太子营帐周围回来，忽然有人来报。 “王爷，在东南方向发现有一小队人！” 端九离目光冷冽，“哦？走，带路！” 莫颜也没睡着，翻来覆去，忽然，有一样什么东西从外面扔了进来。 她立即坐起来，点着灯走过去仔细看，是一块小石头，石头上还包着东西。 她小心翼翼的把石头捡起来，揭下上面的东西，是一块写着字的布。 她心头微紧，迅速把上面的字看完，用力咬咬嘴唇，穿好衣裳，又拿了一把匕首藏在腰间，悄悄从帐中走了出去。 营地的布防是雍王和太师商定的，莫颜自然也清楚，她轻易绕开，直奔端六辰所在的营帐。 端六辰的营帐里还亮着灯，莫颜悄悄隐在暗处，从小布袋里摸出一粒药丸来，看准了用力一丢。 药丸正弹在端六辰的营帐边上，没过多久，药丸冒出一股烟，顺着风飘进端六辰的帐内。 端六辰抽抽鼻子，忽然闻到一股子臭味儿，这臭味儿越来越浓，简直臭不可闻，让他几欲作呕。 他忍耐不住，迅速出营帐，刚一出来，就像踩中了什么东西。 “扑哧”一声。 紧接着，臭味儿更浓了。 端六辰的脸都黑了。 巡逻的侍卫过来，“王爷，怎么了？” 端六辰摒住呼吸，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臭了，“没事，走开！” 侍卫们也闻到臭气，但他们不敢多说，正巴不得赶紧走，听端六辰一说，立即调头离开。 端六辰回帐拿上一双靴子和一套衣裳，直奔不远处的小树林。 小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掠过树木枝叶发出的沙沙响。 穿过小树林，就有一条小河流，清澈干净，他们傍晚都在这里洗漱来着。 此时夜深人静，也没有人，端六辰觉得自己身上的臭味越来越浓，干脆脱了衣裳下河洗澡。 莫颜看到他离开，又在小树林外面晃悠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走进去。 她一边往前走，眼角的余光一边往后瞄。 自她出营地，身后就有人跟着她。 她微勾嘴唇，这才走了多远，就想着害她了？距离京城还远着呢，就这么心急？ 好吧，既然你出手，就别怪我跺你的手！ 一进小树林，她三晃两晃没影了。 身后跟着她的人四处张望，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她，正在纳闷，忽然闻到一股香气，这香味清淡，却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血脉喷张。 又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一段，忽然前面冲出两条人影，他们表情狰狞，眼冒淫光，像一头恶狼盯住眼前的嫩羊。 “哟，那位公子可真没说错，这可真是一个小美人儿啊！” “就是，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比村东头的刘寡妇不美！” “刘寡妇的肉皮儿肯定不如她的嫩！我的乖乖……我们家的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 两个人舔舔嘴唇，吸干净口水，就围了过来。 苏酥看到这两个人，顿时感到不妙，“你们……别过来，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 “不是什么？别不是了，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还不是什么不是？” “嘻嘻，你放心，小美人儿，你这么美，我们哥俩肯定不会粗鲁的，一定会好好疼你。” 两个人不断地说着淫词浪语，眼睛冒着狼光，不断向苏酥逼近。 苏酥想跑，但双腿软得不行，就像一下下踩在棉花上，尤其身体里热得厉害，像是着火了一样，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她咬着牙，拼着最后一点理智，不断的想往前跑。 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皮肤接触，双方都颤了颤。 男人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我的老天爷，这……城里的女子就是不一样，皮肤真嫩真滑！简直就……我他娘的不会打比方了！” 听他这么一说，他的同伴也按捺不住，飞快凑过来。 苏酥被对方抓住手腕，心里暗叫不好，可身体却因为此时的触碰而激动不已。 她想逃，却逃不了，急得想哭，可那两个男人动作又让她想留下痛快一番…… 正在纠结之时，忽然，变故再生！ 第182章 被捉当场 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块小石头，正打在那两个男人的身上，那两个男人顿时痛得哇哇叫，抱头鼠窜一般。 苏酥趁着这个机会，深吸一口气，随后跌跌撞撞的冲出小树林。 凉风迎面吹来，吹在滚烫的皮肤个，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脑子里也清醒许多，听到有水声，她想着洗把脸冷静一下。 可刚到水边，她眼睛霍然睁大。 月光下，河水中，有一个男人赤着上身，皮肤白润，挂着晶莹的水珠，那水珠顺站男人的脊背轻滚，像是热油滴在苏酥心头的火苗上。 她刚刚冷静下来的心，突然就砰的一声炸开，一串串烟花一般，绚丽又让她迷离。 她像一头饿极的狼，奔着那人跑过去，看这背影，她已经猜出来是谁。 苏酥激动的浑身颤抖，一定是上天再次垂怜她！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她要紧紧抓住，抓住机会，抓住端六辰，成为她的正妃，将来成为皇后！ 她是天选之女，是再生一世的女子，必须要这样精彩的活！ 苏酥的 私心加上药物的作用，她就像一只飞蛾，扑向那团火光。 端六辰正在洗澡，隐约听着树林方向似乎有点动静，他知道今天晚上梁沉安有计划，他为了避嫌，本打算就在营帐里不出去。 可没想到弄得一身臭，实在受不了过来简单洗洗。 他听着动静，一会儿又没了，还正在纳闷，就听见身后有呼吸声，迅速的朝着他奔过来。 他正要回身，就被一个滚烫的身体抱住，湿软的唇在他后背上狂吻。 他又惊又怒，双手迅速的挡在腹下，那处伤是他不可磨灭的恨和耻，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庆王殿下，王爷，我……” 苏酥的身体烫得惊人，端六辰的身体沾满河水一片微凉，冷热相撞，两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端六辰怒火在脑海中爆炸，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敢如此大胆！ 他腾出一只手，用力去掰苏酥的手，可苏酥就像一块皮膏药，不但手死死握住不松开，双腿也攀上了他，不管不顾的在他后背和肩膀上又吻又咬。 端六辰惊怒交加，情急之下还真弄不下她来，更要命的时候，树林那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火把亮起来，许多人朝着这边奔来。 端六辰差点魂飞魄散，他努力让自己平复，咬牙道：“苏酥，你若是想跟着本王，就听本王的话！” “否则的话，即便是你今天晚上得了逞，本王也有无数种方法弄死你！” 苏酥的动作似乎停了一下，端六辰觉得有门儿，正想要继续说，就听到一道清越的女声充满惊讶和羞怯，“庆王殿下，苏姑娘！你们……哎呀！” 端六辰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与此同时，不少人从树林中出来，为首的，正是太子。 太子身边还跟着太师，火光烈烈，映着他们清冷的眉眼，夜风吹得他们袍角猎猎作响。 四周的很多，火把清楚照亮河边的一切，却没有人一个人说话，陷入诡异的安静里。 苏酥的力气像是用完了，从端六辰的身上滑落。 端六辰背对着众人，僵着身子捞起袍子，在众人的注视中穿上。 他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倒入了一团浆糊，指尖都在发抖。 他用力吸气呼气，眼睛不去看那处伤，只有一个念头在回响，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的伤，一定要遮住。 “老六，你若是喜欢这个女人，大不了带回去便是，哪怕是召入你的营中，本宫也不会说什么。可你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闹得如此天翻地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端六辰有苦说不出，他哪里想找这个女人？他现在恨不能掐死这个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河里出来，哗啦啦的水声在此时的寂静中听起来无比尴尬。 “太子哥哥误会了，我没有。是这个女人，自己……” “老六，做错事不怕，怕的是没有悔改之心，事实俱在，还狡辩不肯承认。” 太师摸着胡子补刀，“王爷，如果老臣没有记错的话，老臣府中的那个丫环，也是这样和您混在一起，最终被抬入府的吧？” 端六辰：“……” 太子沉着脸，“老六，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端六辰压住怒火，暗暗咬牙，就让你再猖狂几天！等你再犯病的时候，看你还狂不狂，到时候定叫你跪在地上求我。 太子正欲再训斥端六辰几句，这个庆王，一直跟他作对，还意图谋害他，难得这次被当场抓住丑事，不狠狠踩几脚都难消心头之恨！ 这时，有人奔跑而来，到了近前急促道：“太子殿下，雍王殿下，雍王殿下他……” “雍王怎么了？”太子急忙问。 “您……快去看看吧！” 太子眉心微微跳，心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若是端九离也出了事，那莫颜…… 莫颜跑到报信人的面前，“雍王殿下怎么了？你好好说，可是受了伤？” “并，并不是。” 报信人吞吞吐吐，似乎是不好说出口。 太子也有些狐疑了，“有话尽管说便是，耽误了事情，你如何承担？” “是，回太子殿下，雍王在那这，拦下一个村姑，不知为何，就……就强行……” 太子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心里冒出喜意，脸上却是怒气冲冲，“好！好啊，本宫的两个好兄弟，干的好事！” 他说罢，狠狠瞪了端六辰一眼，“还不走？杵在这里干什么？” 端六辰心里火气总算少了些，不管怎么说，他就算和苏酥怎么样，也是这个苏酥自己愿意，巴着自己的。 可端九离呢？ 竟然是用强！ 还是一个村姑！ 呵。 他倒想看看，这下端九离要怎么解释。 他看也不看苏酥，在后面跟上。 苏酥此时也清醒不少，她知道今天晚上这事再无力回转，只能咬着牙拼着要一个结果。 “王爷……” 端六辰扭头看她，目光凶狠，如同寒气四溢的宝剑。 苏酥瑟缩了一下，端六辰冷哼一声，不现理会她。 莫颜跟在太师身边，扶着太师，她能感觉到太师的手都在发抖。 “爷爷，您慢些，别着急。” “我能不急吗！”太师压着嗓子，脱口说道，“你没听见报信的人是怎么说的？” 莫颜咬咬嘴唇，“爷爷……我相信他。” 太师气得想要跳脚，但看她模样怪可怜，又于心不忍，用力握握她的手，“别怕，爷爷在，断不会叫人欺负了你，也不会让谁羞辱于你！” 莫颜心里暖暖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前面有人叫了一声，“太子殿下到！” 火光照亮黑暗，前面不远处的一处柴禾垛后，坐着一个女子，她头发散乱，衣裳也被扯破，露出雪白的肩膀，正在低头嘤嘤哭泣。 她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众人，身上穿着锦袍，剑扔到一边，还有一块被扯下来的玉佩。 眼尖的人都认出，那正是雍王的玉佩。 第183章 要死就死，装给谁看？ 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风声和女子嘤嘤的哭声。 太子眸子眯了眯，深吸一口气，心底深处涌起一丝窃喜。 他看了一眼太师和莫颜，眉头微皱，“九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端六辰也走上前，看着雍王的背影说道：“没想到啊，老九，你口口声声在父皇面前说什么只想娶莫小姐，现在又闹出这么一出！太子哥哥和太师都在这儿呢，你要怎么解释？” “就算是真的喜欢这个村姑，也大可以和莫小姐商量，带回去做个妾，不至于如此吧？” 莫颜嗤笑一声，“庆王殿下，您还是先看看您自己吧！夜风凉，你身上衣服还湿着呢，别着了风寒，到时候苏小姐又该紧抱着你不放，心疼你了。” 端六辰：“……” 他用力握紧拳头，“莫小姐，本王也是为你着想……” “不必，王爷日理万机，还得抽空抬我们太师府的丫环作妾，我怎么敢再耽误您的时间？” 莫颜毫不客气的回怼，端六辰气得半死。 “老九还真是走运，都闹成这样，莫小姐依旧不嫌弃，真是佩服。” 莫颜冷笑一声，不再理他，直接无视。 莫太师心里也有点不痛快，但他还是努力忍着。 那个女子抽泣着对太子叩了个头，“我……我是附近村子的，去姑母家探亲来着，回来的时候晚了，路过这里，不想竟然遇到雍王殿下……” 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又哭了起来。 太子皱着眉头，看着一动不动的雍王，尽管他心里也疑惑端九离怎么干这事儿，但还是隐隐希望，这事就是真的。 他清清嗓子，“九弟，你怎么说？” “民女实在是没法活了！民女虽说未许配人家，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事要是传出去，民女只有死路一条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这不是把这女子坑了吗？雍王殿下应该负责的吧？” “是啊，虽然说出身低，但也不能看着人就这么枉死吧？” 有人挑头，就有人附和，一时间都在说雍王应该把这个女子带回去安置了。 莫太师脸色气得铁青，要不是莫颜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他都要忍不住开口了。 太子拧着眉，微叹了口气，“老九，您看这事儿……” 村姑突然跳起来，奔着一边的树上撞过去，“既然早晚也是死，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眼瞅着要出人命，莫颜这才缓缓开口，“拦下她！” 她身边的一名侍卫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对准那个村姑的小腿就扔了过去。 “啪！” “扑通！” 村姑跌倒，摔了狗啃泥。 端六辰喝道：“莫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即便心中有气，也不能如此对待别人吧？就因为她出身卑微，你就如此无礼吗？” “庆王殿下急什么？她跟你又没有关系，你倒急着为她打抱不平了？那苏小姐呢？你俩在河里的事大家也都瞧见了，你也要把人带回去安置吗？” “你……莫小姐，现在说的是老九的事！本王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也不能这样！” “我心里的确不痛快，”莫颜走到村姑面前，目光冷冷，“但我并非是怀疑九离对她如何才不痛快，而是因为堂堂雍王，竟然不管随意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人就能随意攀咬，可笑有的人还自以为正义，以为自己道德多高尚！真是乌鸦站在煤堆上，看得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莫颜也不顾那些人的脸色，眼睛逼视着村姑，“疼吗？你放心，疼的还在后头，这不过是刚开始。” 话音落，莫颜反手就给了村姑两个耳光。 所有人都一惊，太子也微微挑眉。 村姑当即就哭了出来，可怜巴巴的捂着脸，“小姐，你……” “想死是吗？那你不早点死？你若是为了保住你的清白，早早一头撞死，我还佩服你，可你早不死晚不死，贞洁没了，众人来了，你要死要活，装给谁看？” “觉得雍王好欺负，栽在他身上他就得接着，迫于压力就得带你回王府，是吗？想好日子想疯了？王爷你都敢陷害？就不怕王府没进去，尸首先没了吗！” 村姑脸色泛白，脸上的掌印愈发红的明显，“我……我没有，我不是……” “不是？你连对方是谁都没有弄清楚，就一口一个雍王殿下！说，是谁指使你的？” 端六辰轻笑，“莫小姐还真是凶啊，她一个村姑，哪有什么人指使？” “庆王殿下又知道了？”莫颜扫他一眼，“王爷要是再说下去，我得怀疑是不是王爷早就认识这个村姑了。” 莫颜笑意不达眼底，目光凛冽，“那你倒是说，你姑母是什么村，姓什么叫什么嫁的谁？本小姐现在就派人去把你姑母叫来，看看你是不是从那回来！” 村姑动作一顿。 “怎么？说不上来了？” 人群中有人道：“莫小姐未免太咄咄逼人了吧？人家已经这么惨了，何况——雍王殿下不应该说两句吗？” 莫颜转头看向人群，“哪位在说话？不如站出来说？” “要雍王殿下说什么呢？”莫颜嗤笑，抬手掠了一下碎发，“他忙着巡防，可没功夫在这儿处理这些闲事。”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村姑也抬头看着她，眼角的余光慌乱的看向那个一直不动的背影。 莫颜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嘴角微勾，“行了，别在那儿杵着了，究竟怎么回事？你说！” “雍王”回身，脸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众人：“……” 太子用力抿了抿嘴唇，心底的欢喜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端六辰眸子猛地一缩，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那张陌生的脸。 这个人……是谁？ 端九离呢？ 不应该是端九离吗！ 莫颜看着众人一张张错愕的脸，心里痛快又有点发酸。 “回太子的话，属下是雍王殿下手下的侍卫，殿下说，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必须要做好各种防范，殿下让属下穿上他的衣裳，四处巡视。 属下刚刚走到这里，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突然扑过来，衣裳还是扯破的，属下不敢碰她，问她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不说，只哭喊不停，属下实在是……” 莫颜短促笑了一声，“你瞧瞧，人都没有认清，就胡乱的哭诉一通，现在傻眼了不是？” 村姑双手紧抓着衣裳，如遭雷击，瞪大眼睛半晌没说出话。 “雍王殿下一向洁身自好，岂非那些动不动就和莫名其妙的女子纠结不清的人可比？诸位在行好心做好事之前，最好是动动脑子，看看同情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莫颜字字犀利，跟耳刮子似的让众人抬不起头。 太子脸色阴沉，“来呀，这个女子目无法纪，岂图陷害亲王，罪无可恕！把她带下去，好好审问！” 第184章 烫手山芋 太子一声令下，侍卫们就往上闯。 村姑吓得脸色惨白，失声尖叫。 莫颜漫不经心道：“慢着。” 她现在气势正盛，所有人都仔细听着。 “太子殿下，”莫颜一福身，“臣女以为，刚刚庆王殿下发生最多，最是同情这个女子，如今这女子恶毒心思败露，也相当于打了庆王殿下的脸，不如就让庆王殿下审一审？想必他是不会徇私的。” 端六辰：“……” 太子略一点头，看向端六辰道：“老六，你方才的确是冤枉老九，就依莫小姐所言吧。” 端六辰还没说话，莫言浅笑行礼，“庆王殿下，有劳了。” 端六辰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这个滋味真是难受至极！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好好的一个计策，怎么最后又成了烫手山芋，还偏偏扔到他手里？ 太子抚了抚额头，“行了，本宫也倦了，大家都忙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这种破事，本宫不想再多看一眼！” 众人噤若寒蝉，恭敬他离开。 莫颜笑眯眯的走到太师身边，“爷爷，这下您放心了吧？” 太师摸着胡子，“你这个丫头，怎么也不事先和爷爷说一声？” 莫颜哼了一声，“我想看看，这些人里，哪些是人哪些是鬼。” 太师微挑眉，“那你觉得爷爷是什么？” “您猜！” 祖孙俩说笑着走远，端六辰站在原地，眼中怒火闪动。 那个村姑还在那哭哭啼啼，这次是真的哭了。 端六辰目光阴鸷，转头盯着她，“不想死就闭上嘴！” 他一甩袖子回营帐，一进去就感觉火气又冲上脑门，砰地一声炸开。 苏酥正坐在他的营帐里，已经换了衣裳，长发披散在脑后，没有戴首饰，却有一种最朴素的美。 她垂眸正看着小火炉上的茶壶，素手轻翻，一点点洗着茶杯，姿势优美，动人心魂。 可现在，端六辰的心里全都是火气，他声音里像淬了冰，“你怎么在这？” 苏酥站起来，裙摆轻轻滑落，“王爷，您回来了？我想着您着了风寒，回来喝些热茶驱驱寒，以免伤了身子。” 她不说这话还好，现在一说，如同火上浇油，端六辰直接暴怒，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本王问你，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去那里！谁叫你去的？” 苏酥被他捏得生痛，抬眼看着他，眼中溢出水光，一双眼睛波光潋滟。 “王爷，今天晚上……我也是情不由己，我仰慕王爷已久，王爷您不也是对我动了情吗？既是如此，为何不彼此成全？我可以做您的莬丝花，也能做您的智囊，为您出谋划策……” 端六辰听到她说自己对她对了情，心像被狠狠扎了一刀，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大腿，脑子里来回显现他那处的残缺。 至于苏酥后面说的什么，他早已经听不见了。 他怒不可遏，反手给了苏酥一记耳光，“贱人！故意勾引本王，让本王在众人面前出丑，本王如何能留你？！” 苏酥被他一巴掌甩到帐门口，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心头狂跳不止。 刚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心里想了好几次，每个动作眼神都是算计好的，端六辰不可能不上钩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帐帘一掀，有人走进来，袍角掠过苏酥的额前，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王爷，”梁沉安眉眼含笑，“今天晚上的事情可还顺利？” 端六辰差点气笑，转头看着他。 烛火映衬中，他的眼尾猩红，带着层层的杀气，嘴角却勾出一丝笑来。 “先生问本王哪件事？外面传得这么热闹，先生没听说？” 梁沉安一愣，他还没有听说，事情安排好他就去干别的了，为了避免别人怀疑，他也没有出现在事发现场。 毕竟，他对自己的能力和安排还是很有信心的，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能有什么差错？ “王爷此话何意？莫非事情不顺利？” 端六辰冷哼一声，目光看向苏酥，“贱人，你说！” 苏酥从地上爬起来，梁沉安看着她拧眉，“苏小姐？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酥还没说话，外面有人来报，那个村姑被带来了。 梁沉安一脸茫然，那个村姑不应该被雍王带走吗？带来端六辰这里干什么？ 端六辰似笑非笑，目光刀子一样扎来，“梁先生，承蒙你的好计策所赐，本王接了个烫手山芋，至于这个女人，就交给你罢，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这个女人必须死，本王不想再见到她。” 苏酥霍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王爷……” 梁沉安眸子微缩，“王爷放心。” 苏酥猛地回神，就要失声尖叫求饶，梁沉安一下子把她敲晕过去。 他出帐的时候，那个村姑被带进去。 他把苏酥托进自己的帐中，立即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颜安抚好太师，回自己的帐中，那个侍卫也一直跟着她。 她轻声一笑，“进来吧！” 侍卫进去摘下头盔，莫颜递给他热毛巾，抹去脸上的简单易容，赫然是端九离。 端九离脸紧绷着，双眼含冰，莫颜叹口气，“别生气了，好不好？” 端九离轻揽住她，“我不是生气，是难过。这样的脏事都敢往我身上栽，还是当着你的面，颜儿……我实在是……” “我知道，”莫颜轻声安慰，“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好好休息一会儿，不高兴就狠狠的骂，骂出来就好了。” 端九离微微勾唇，笑容却是酸楚，“听你这一副老成的语气，平时这样的委屈也没少受吧？” 莫颜轻哼，“哪能呢？我可是太师府嫡女千金，谁能欺负我？不能够！” 端九离低笑出声，“那就好。” 莫颜哄得他心情好转，正在说笑，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惊呼！ “走水啦！走水啦！” 端九离立即微变了脸色，一手拉着莫颜往外走。 各个营帐的距离都不远，又有夜风，若是一下子连营着火，那可就麻烦了。 莫颜也吓了一跳，心瞬间提起来。 出营一看，发现是边缘上的一顶营帐，火烧得虽然不小，但并没有累及到其它的。 两人都松一口气，端九离低声快速道：“颜儿，我送你去太师帐中，好好呆着别出去，务必注意安全，我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没问题！” 两人来到太师帐前，端九离匆忙离去。 这场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端九离回来了。 莫颜和太师都迎上来，“怎么样？为什么失的火？可有人受伤？” 端九离脸色凝重，目光锋利而冰冷，“据说是纵火之人刻意而为。” “有人纵火？”莫颜惊讶，“是何人？人抓到了吗？” 端九离摇头，“没有，人死了。” 莫颜越发惊讶，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 第185章 周家相邀 莫颜迅速想到一个人。 “死的是苏酥？” 端九离点头，“正是。” 她脱口说道：“这不可能！苏酥绝对不会自杀。” 端九离目光幽深，“没错，除非是有人想让她死。” “除了端六辰，还能有谁？他定是恼了今天晚上的事，所以才痛下杀手。” 莫颜暗暗咬牙，没想到端六辰下手这么快，而且还敢在今天晚上动手！ 实在是大意了。 太师面色沉冷，“庆王实在是太过分！回到京中，老夫定要参他一本。” “爷爷，”莫颜轻轻叹气，“我们商议商议再定吧，庆王背后可是周贵妃，若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太师是老臣，见惯朝中风云变幻，又岂能不知，不过也就是说说气话罢了。 时候不早，莫颜叮嘱太师好好休息，她和端六辰一起离开。 “庆王太过狡猾，明知道是他做的，却没有证据，只能看着他妄自逍遥。” “早晚会抓住他的把柄，做那么多事，不可能件件都逃得脱，”端九离低声安慰，“颜儿，别气。” 莫颜勉强笑笑，她岂止是气，她恨不能让端六辰陷入苦海，不得翻身。 “那个村姑呢？不会是趁机跑了吧？” 端九离短促笑了一声，“让你猜中了，庆王就是这么说的。” “可恶！” 莫颜心中不甘，“不行，不能就这么让他得逞，我得送给他一份礼，就算不能把他怎么样，也得恶心恶心他！” “你打算怎么做？”端九离问。 莫颜目光微闪，寒意凛然。 端六辰并不高兴，虽然说人解决了，但他终归是惹了一身骚，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了。 想想就晦气。 正在烦闷，有侍卫拎着个食盒进来，“王爷，这是宵夜，您多少吃点吧。” 端六辰摆摆手让人退下去，他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会儿，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打开食盒正欲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定睛一瞧，心头猛地一颤，脑子里嗡的一声，随即一片空白。 手里的盖子也落了地，他别开脸闭上眼，心扑通扑通地跳不停。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一些，对着外面大声喊：“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梁沉安给本王叫来！” 梁沉安很快到了，“王爷，有何事？” 端六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吃夜宵吗？去尝尝吧！” 梁沉安纳闷地走到食盒前，往里一看，也吓了一跳，“这……这是……” “本王还想问你呢！这是谁？” 梁沉安屏气凝神，仔细看了看，血糊糊的两颗人头，正是他派去在树林中等着对莫颜下手的那两个人。 “王爷，这……” 端六辰一脚把食盒踢翻，眼尾猩红，“把这些收拾了，处理干净！先生最好做事仔细些！” 梁沉安手指微收，垂下眼皮，“王爷放心。” 这一切乱糟糟的，总算是过去，太子一早吃了药，手抚着额头，脸上有些倦色。 莫颜给他把过脉，又和楚老先生商量着给他改了方子，这才上路。 …… 太子回京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城。 得知一起回来的还有端六辰，莫玉儿那颗心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脸上的伤早好了，香草给她从莫颜那里偷来的美容膏的确管用，不但伤好了，皮肤也变得水润光洁，比以前更加美艳。 前几日她就想办法和周家搭上关系，把两瓶美容膏献了出去，已经有一瓶到了周贵妃的手里。 她就不信，周贵妃爱美如命，会不动心？ 只要周贵妃喜欢，她就有翻盘的机会，什么都不是问题！ 哪怕让她嫁入庆王府，都不过是周贵妃一句话的事。 她耐心等着，每天都等得无比煎熬。 这天早上刚起床，丫环匆匆跑进来，“小姐，您快出去瞧瞧吧，周家来人了！” 莫玉儿一听眼睛即刻就亮了，“周家？来的是什么人？” “这……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是偷偷听来的，就急着回来报给您了。” 莫玉儿脸色一沉，“没用！快过来给我梳妆！”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快步赶往前厅。 管家也很纳闷，太师府和周家平时并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今天…… 而且来的还是女眷，这府里现在也没有主事的女主子。 他正犹豫，莫玉儿匆匆赶来了。 管家一皱眉，还没想好说辞，莫玉儿就进了前厅，脸上笑意如花。 “周夫人，久等了。” 莫玉儿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周夫人，周贵妃的娘家大嫂。 周夫人放下茶盏，浅浅一笑，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她身上一掠，“莫小姐，本夫人今天来，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莫玉儿心口微微跳，“敢问夫人，去哪里？” 周夫人起身道：“莫小姐无需多问，只管跟本夫人来便是，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莫玉儿呼吸微窒，莫非……是要带她入宫？ 那她的机会真的要来了！ 她压住心头的机会，福了福身，“是，但凭夫人安排。” 周夫人闻言，又扫了她一眼。 莫玉儿感觉到，心头暗暗欢喜，她就知道，她长相出众，又知书达礼，样样周到，怎么会不讨人喜欢？ 她跟着周夫人出了府，上周夫人的马车，马车外表看着一般，内在华丽舒适。 莫玉儿手指轻轻滑过身下的坐垫，心中暗想，不愧是周家，果然不凡！ 她还指望着周夫人提点她一两句，或者给她透露一点消息什么的，可周夫人却什么也没有说，只合着眼睛闭目养神。 莫玉儿试探着闲聊了几句，结果都把天聊死了。 无奈，她也只好闭上嘴，眼角的余光从偶尔被风掀起的车帘中往外瞧，想看看究竟是不是进宫的路。 马车停下，周夫人睁开眼， “莫小姐，请下车吧。” 莫颜纳闷，从时间和距离上来看，这可不是进宫啊。 她疑惑着下车，发现这是一条窄街道，而她所站的是一处宅子的后门。 “这是……” 周夫人没说话，迈步走在前面，门口有等候的婆子急忙迎上来，扶着她进去。 莫玉儿心里忐忑不安，对未知的事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 这宅子很大，院中景致也很漂亮，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非是寻常人家可比。 莫玉儿眼角余光四处乱瞄，这到底是哪？ 第186章 你想入庆王府吗？ 终于走过一道月亮门，眼前出现一树繁花，花朵悠悠飘落，满院子的香气缤纷。 莫玉儿缓缓吸一口气，抬眼看到有一位美人站在廊下。 女子身穿着桃红色衣裙，衬得皮肤白嫩如玉，眉尾微扬，带三分凌厉，一双眼睛乌黑通透，波光流转千华彩万千。 她头上戴着红宝石的头面，额前流苏轻轻晃动，光芒折射入眼底，风流中泛着冷意。 这女子长得美，但不仅仅是美，浑身透出逼人贵气，气场无形散开，让人忍不住摒住呼吸，不敢造次。 莫玉儿看得有点呆了，旁边一个威严的婆子道：“大胆！见了贵妃娘娘还不跪？！” 贵妃娘娘？！ 莫玉儿这才惊觉，原来面前这位就是贵妃娘娘！ 难怪她看着有些眼熟，之前在宫宴上远远的看到过一次，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赶出去了。 她压下心头狂跳，急忙深施一礼，“臣女莫玉儿，拜见贵妃娘娘。” 周贵妃转头打量着她，半晌才缓缓道：“起来罢！” “多谢娘娘。” 莫玉儿垂着眼睛，脸微微发烫，心里的欢喜一浪高过一浪，她知道，机会来了！ 周贵妃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语气轻柔而疏离，“你就是莫家的那个庶出小姐？” 庶出，两个字像锋利的针，扎在莫玉儿的心上。 但此时说这话的人是周贵妃，她不能有半点不悦。 “回贵妃娘娘，臣女的确是庶出，但祖父对我们姐妹一视同仁，姐姐有的，臣女也有，不曾有过半点亏待。” 周贵妃眉梢微不可察的一挑。 莫玉儿的话一语双关。 既称赞了太师，又表明自己没有什么地方比莫颜差。 嫡出小姐有的，她也一样有。 周贵妃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莫小姐倒是个聪慧人。” 莫玉儿垂眸行礼，“贵妃娘娘能在后宫力压众人，才是真的聪慧，臣女不敢。” 周贵妃短促笑了一声，“莫小姐，今天本宫召你来，是有句话想问问你。” “贵妃娘娘请问，臣女一定知无不言。” 莫玉儿心中暗喜，猜想着周贵妃一定是要问她美容膏的事，只要用这个和周贵妃搭上，不愁日后贵妃不替她说话。 周贵妃声音清冷，像冰珠子一般，“你想入庆王府吗？” 莫玉儿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头看看周贵妃，又迅速垂下眼睛。 “怎么？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 莫玉儿心里漏了一拍，她有点懵，这也太直接了吧…… 可这样的机会，她实在舍不得放过，双手渗出薄汗，紧紧相握，她一咬牙，低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女的确对庆王殿下倾慕。” “好，”周贵妃轻笑，“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做主，让你做庆王侧妃，如何？” 莫玉儿霍然抬头，眼底的喜色翻涌如浪。 侧妃！ 虽然不是正妃，但只要她进入王府，庆王还没有王妃，她又是由周贵妃做主入王府的，那还有什么谁能够大得过她？ 只要她牢牢掌控住王府后宅，那王妃之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总好过现在，在外面徘徊，连进入王府的资格都没有，眼睁睁看着珠儿那个贱人作威作福！ 她瞬间打定了主意，双膝跪倒，“臣女多谢贵妃娘娘成全！” 周贵妃嘴角微勾，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你先别忙着谢，本宫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但凭贵妃娘娘吩咐。” 莫玉儿现在想着，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也认了！ …… 这天天近傍晚，太子的队伍回到京城。 去的时候人不多，就带了亲兵卫队，但回来的时候却多了不少的人。 莫太师还要进宫面圣交旨，莫颜因为也押送了草药，也得进宫去一趟。 莫颜让楚老先生回太师府，稍后再送他回家。 众人进宫，皇帝早早得了消息，让他们去书房回话。 书房里皇帝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笑意。 “太子，你辛苦了。” “太师，你也辛苦了。”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本分，”太子施礼，“不敢言苦。” “皇上，老臣这把老骨头还能用，能办点差事也是福气。”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啊！” 他转头看到端九离，目光柔和下来，“老九，你这一路也奔波不停，累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放你几天假。” “多谢父皇，儿臣无碍。”端九离看看莫颜，“倒是莫小姐，她一个女儿家，为送药材奔波，路上遇险，实在难得。”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朕也没有想到，莫家小姐如此有胆气，与寻常的闺阁小姐不同，竟然亲自去了。” 这话听不出喜怒，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别的。 端九离正欲开口，莫太师轻笑道：“皇上，老臣这孙女被惯坏了，平时也没有当成娇滴滴的小姐来养，愿意干什么只要不违背祖宗理法的都由着她，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皇帝：“……” “朕怎么会见怪，这次也多亏了她种的药材。” 皇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大家都辛苦了，因去好好歇息吧，稍后朕会论功行赏。” 众人道了谢，转身正要走。 太子语气淡淡，“六弟，你没有什么话要对父皇说吗？” 端六辰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尽量不刷存在感，没想到最后了反而让太子点了名。 他脸色一僵，“太子哥哥提醒得是，臣弟本来是想着把请罪的折子递上去。” 太子叹了口气，“你亲自说，给父皇解释一下，总比折子说得要好。” “……是。” 皇帝眸子微眯，“请罪？请什么罪？” 端六辰上前一步跪下叩头，“回父皇，儿臣有罪！”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摆摆手让其它人退下。 这个儿子接二连三的爆出丑事，他都快头疼死了，不想再让其它人听见。 莫颜扶着太师走出书房，刚出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她微微勾唇，端六辰，你就等着吧，这辈子再想登上大位，做梦！ 端九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本来想好好的为莫颜请个功劳，没想到皇帝的态度那么不冷不淡。 “颜儿……” “我没事，”莫颜知道他的想法，看了一眼前面的太子，“你不用担心我。不急在一时，你不是还得去见皇后娘娘？” 端九离只好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好，那这边没事了我去找你。” 莫颜点点头，太师清清嗓子，她吐了吐舌头。 第187章 放心，她长不了 太子回过头，微笑着看向太师，“太师，您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本宫去见母后，之后再去府上拜望。” “老臣多谢殿下，老臣告退。” 太师带着莫颜出宫，莫颜回头看看端九离，眼中含笑。 太子心头泛酸，“九弟，走吧，母后还在等我们。” 莫颜出了宫，长长吐了一口气，“哎呀，可闷坏我了。这宫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太师白了她一眼，“胡说！” 莫颜抿嘴笑，“爷爷，我这不是跟您说嘛，又没有别人，还是咱自己家舒服，您说是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给太师捶肩解乏，太师的嘴角翘了又翘，“你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那孙女儿回去以后给您做点好吃的？您最爱吃的菜怎么样？再开一坛您爱喝的酒。” 太师眯着眼睛看她，“嗯？这么好？是又有什么事要求我吧？” 莫颜眼珠转了转，“哪有什么事啊，这不是心疼爷爷吗？您回去以后呀只管好好休息，府里有什么事儿就交给我，像一些小事孙女就能处理了。” 太师低笑一声，“呵，你这又打什么鬼主意呢？还没进家门，就想着处理家里的事了？是不是临出门之前安排了什么？” 莫颜轻轻咳嗽几声，“没有，没有。” 回到院子，月儿一见她回来了，喜出望外，眼睛里又含了泪。 “哭什么？本小姐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跟小姐说说，有什么事发生吗？” “有，小姐，咱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莫颜喝着茶，感觉五脏六腑都妥帖，眯着眼睛问道：“哦？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二小姐被抬入庆王府了！” “噗！” 莫颜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月儿急忙用帕子给她擦，“小姐，您没事吧？” 莫颜拿过帕子，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二小姐，前两日被抬进庆王府了。” 莫颜半晌没回过神，“这是怎么回事？庆王没在王府，谁……” 她猛地顿住，“莫非……是周贵妃？” “正是！” 想来想去，也没有别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做得了这种主的，也就是周贵妃了。 可是……为什么呢？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 月儿仔细想了想，“别的，也没有什么了，二小姐走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说是庆王府那边有话，不用她带什么，人过去就行，还是侧妃呢！” 月儿咬咬牙，心有不甘，“小姐，她成了侧妃，会不会对您不利？” 莫颜看着这丫头担忧的模样，轻轻一笑，“不用担心，没事的。别说她只是个侧妃，就是正妃，我也不怕。放心，她长久不了。” 月儿不解，“为何？” 莫颜点点她的额头，“保密，只管看着便是。” 周贵妃是什么人？精于算计，在后宫中都能站得稳的人，端六辰是她的养子也是她的希望，她定然会为端六辰好好物色一个王妃。 这样的人，绝不会做无用功。 为什么找莫玉儿呢……莫非，是为了珠儿？ 莫颜手指轻抚青色杯沿，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正在思索着，忽然听到外面有细细的哭声。 月儿皱眉道：“奴婢出去瞧瞧。” 很快，她又黑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 “小姐，香草真是疯了！”月儿咬着嘴唇，“她觉得马上要随二小姐去庆王府了，就狂得不得了，还欺负人！” 莫颜声音清冷，似雪般凉，“是吗？那就让她狂，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狂得起来。” 月儿眼睛一亮，“小姐，您有主意了？” “俯耳过来。” …… 端六辰被皇帝一顿训斥，还没去见周贵妃，就被皇帝给赶回王府。 他心里火气汹涌，浑身带着杀机回王府。 一进王府，这口气还没有倒上来，迎面就看到有人带着许多人在院子里迎着他。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最前面的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女子穿着淡紫色衣裙，华美异常，在阳光下流彩闪烁，衬着她华贵美艳。 她头上戴着赤金镂空的步摇，那光芒闪得，都快把端六辰的眼睛刺瞎了。 这是……莫玉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端六辰回头看看府门，没错，这是庆王府啊！ “王爷，妾身恭迎王爷回府。” 莫玉儿声音婉转，语气温柔似水。 “你怎么会在这里？”端六辰声音像淬了冰，恨不能化成冰锥子。 “王爷，您还不知道吗？妾身现在是您的侧妃，”莫玉儿巧笑如花，“这是贵妃娘娘作主的。” 端六辰满腔的火气几乎要喷出，又在最后一句之后哑了口。 他纵然心里再不满，当着众人的面，也得给周贵妃面子。 他强压下怒火，摆摆手，“都退下吧！” 走到莫玉儿身边，他一把拉住莫玉儿的手腕，“你跟本王来！” 莫玉儿心中欢喜，哪知刚一进屋，她就被端六辰甩到一边，手臂都撞到桌子上，“本王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去见贵妃？” “妾身没有，是贵妃娘娘命周夫人去找妾身的，妾身也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端六辰冷笑，“莫玉儿，你休想在本王面前耍这一套！本王警告你，你既是已到了王府，就要乖乖听话，安守本分，否则的话，本王一样能休了你！” 莫玉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不甘，“王爷……” “滚出去！” 莫玉儿嘴唇抖了抖，满脸沮丧的走出去。 她不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端六辰会这样？ 不是应该好好疼爱她，惊喜万分的搂住她吗？不是在知道是周贵妃让她进府之后，对她更加如珠如宝吗？ 她垂眸，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不行，她不能再等，必须要尽快。 否则的话…… 她的肚子也等不了了。 莫玉儿一肚子委屈，满心不甘，情绪无处排妥，她咬了咬牙，索性去了珠儿的院子。 她不痛快，那个贱婢也休想痛快！ 反正，她是有贵妃娘娘的密令在身的，就算把珠儿那个贱婢弄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她没瞧见，就在不远处的月亮处，有一个人站立在那里看了她半晌。 更没有看到，那人脸上阴冷的笑意和探究的眼神。 第188章 周贵妃的真正用意 莫玉儿怒气冲冲来到珠儿的院子。 紫玉前两天被召了回去，纵然有千般不舍，但她事没办成，贵妃娘娘那边又离不开人，让她务必收拾东西回去。 她哪里知道，周贵妃还有一层意思。 说来说去，她让莫玉儿来，也并非只是为了那罐美容膏，还是不想让自己人沾手这件事。 她知道，一旦紫玉动了手，哪怕是成功了，也难保端六辰的心里不会有疙瘩。 之前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莫玉儿主动找上门来，干脆就把这个任务交给珠儿来做。 反正，珠儿和她都是太师府出去的人，以前也是主仆，收拾起来最是顺手。 莫玉儿的确没有辜负周贵妃，自从她入了王府之后，几乎天天来。 珠儿本来正在床上歇着，她每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又不能出院子，刚来时的那点兴趣早被磨得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盼到紫玉走了，没想到又来了莫玉儿，还是侧妃！ 她简直要气死了！ 只盼着自己能快点生出孩子，好把莫玉儿给比下去。 莫玉儿一到，她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抬着下巴迎战。 之前珠儿得了不少的赏赐，在吃穿上她并不输阵，可怎么打扮都逃不脱丫环相，生生被莫玉儿压着。 两人正在对骂，吵得不可开交，端六辰到了。 珠儿顿时眼泪一抹，先哭上了。 莫玉儿简直气炸，珠儿这个贱婢，一段时间不见，演技竟然如此好了！ 她悄悄掐了自己的大腿，生痛出两行泪，也在一旁默默哭泣，琢磨着无论如何，端六辰也得先顾她。 端六辰进了屋，瞧着两个人的模样，心里烦躁无比。 他阴沉着脸，扫一眼莫玉儿，字字似带了冰霜，“出去。” 莫玉儿简直惊呆了，没想到端六辰竟然不为她作主，护着那个贱婢不说，还让她出去！ 莫玉儿呼吸急促，瞪着眼睛看着端六辰。 端六辰被她瞪得越发不耐烦，“怎么？本王的话没听见吗！还要是让人把你拖出去！” 珠儿也在一旁假惺惺地劝慰，“姐姐，我……好吧，我知道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可别气着自己。你想要什么，只管拿去就好了。” “闭嘴！”莫玉儿手一指她，指尖都在发抖。 珠儿委委屈屈的，抹着眼泪不吭声了。 莫玉儿咬牙出去，珠儿抽泣几声，往上凑，“王爷，妾身听说您回来了，正想要……” 端六辰目光刀子一样，“站在那，别动！本王问你，最近可找过大夫来看？” 珠儿下意识双手护住小腹，“还没……不过，妾身有感觉，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子，妾身想着等王爷回来，请王爷做主，好和王爷一起感受这种幸福。” 端六辰墨眸幽深黯淡，里面的情绪看不分明，“明天本王就找大夫来，好好看看。你最好真的怀了孕，否则的话……” 他的声音隐下去，连气息都似乎凉了几分，眼神里不带一丝怜悯和宽容，“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生死两难。” 珠儿听着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回话都忘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端六辰已经走了。 她看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莫玉儿气呼呼的回到院子，挥手摔了茶几上的杯子，身边的丫环急忙过来劝。 她听着越发心烦，暗暗想着，还是得有自己的人，过两日，得把香草弄进来才行。 不过，今天晚上这事儿，她得尽早下决断，还得亲自动手。 她换了套衣裳，戴上帷帽，没坐王府的马车，而是雇了一辆车，直奔城西。 …… 莫颜和月儿也没闲着，跟着香草出了太师府，盯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发现对方的人来了。 尽管对方戴着帷帽，但莫颜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莫玉儿。 是她？ 这对主仆，可比莫玉儿和珠儿还像主朴啊。 莫颜讥诮的笑，月儿忍住生气，“小姐！香草真的是……吃里扒外！也不知道二小姐有什么好。” “不气，有这样的人，咱们才能围观看戏，否则的话，东西也送不出去不是？”莫颜笑得眉眼弯弯，“东西都被香草偷了？” “可不是！奴婢还以为她没那么大胆子呢！好家伙，拿起来一点不手软。” “那就好，越这样……越有意思。”莫颜看着远处，声音幽幽。 香草把一个包袱递给莫玉儿，还左右看了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随后，她又把身后的一个女孩子推到莫玉儿的面前，似乎还叮嘱了几句什么。 莫玉儿虽然戴着帷帽，但也能让人感受到她审视的目光，看了半晌，摸出一个钱袋子扔给香草。 香草接了，喜滋滋的千恩万谢。 紧接着，莫玉儿带着那个女孩上了马车。 月儿看得莫名其妙，“小姐，那个女孩子是谁？怎的跟着二小姐走了？” 莫颜也不明白，“不知道。不过，我想很快就会知道。” 夜色将晚。 莫玉儿等着让端六辰来和她一起吃晚膳，她虽是侧妃，但现在又没有王妃，她算是正经的女主子。 可左等右等，不见端六辰。 她看着那壶洒，有点按捺不住了。 干脆，提上食盒，去见端六辰。 端六辰正在书房，他也在等，不过，等的不是莫玉儿。 书房里光线明亮，他握着书也无心看，忽然听到敲门声，抬头一瞧，是莫玉儿进来了。 他眯着眼睛，凉薄视线锁定莫玉儿。 基玉儿巧笑道：“王爷，时候不早了，不如妾身伺候您吃晚膳吧？” 端六辰看都没看那个食盒一眼，“拿走。” 莫玉儿动作一顿，但仍旧继续，“王爷，这可是妾身吩咐厨房精心准备的，还有妾身为您熬的补身的汤，您出门许久，还是要……” “出去！”端六辰冷声喝道，“听不懂人话吗！” 莫玉儿心头涌起委屈，咬了咬嘴唇，“王爷……” “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就把你丢到后院关起来！” 莫玉儿用力握紧酒壶，又不甘的放回去。 她提着东西往回走，刚一出月亮门，迎面和一个人撞上，手里的食盒也落了地。 “混帐！眼睛瞎了吗？”她大怒。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对方一边说，一边帮她捡东西。 莫玉儿仔细一瞧，这不是跟在端六辰身边，能去书房伺候的小厮吗？ 她扫一眼小厮放在一边的茶盏，手指快速探入腰间，轻轻掀开壶盖，一动。 第189章 连环毒计 莫玉儿拎着食盒匆忙回院，找到今天带回来的女孩子小翠。 把酒壶拿出来递给她，“喝吧，这是给你准备的。” 小翠微红着脸，“这……怎么好意思？我是来做事的，怎么能喝酒呢？” “没事，我让你喝没人敢说什么，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也不会醉人，还能养颜呢！快喝吧！” 莫玉儿再三蛊惑，小翠半推半就的喝了。 她一喝完，莫玉儿就牵住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四处转转，熟悉熟悉。” 她带着小翠穿宅过院，挑着一些偏僻的地方走，刻意避开其它的人。 到了端六辰的书房外，此时月朗星稀，四周静悄悄的。 门前没人。 莫玉儿心中大喜，天助我也！ 她迅速带着小翠走到书房门前，小翠双腿发软，身子发烫，“我……我怎么这么难受……” 莫玉儿回头看她这副样子，心中暗骂：贱货！要不是因为我有了身孕不能伺候王爷，哪能轮得到你？！不过，你也就痛快这一回，完事你的用处也就完了！ 她二话不说，把小翠推了进去。 她闭闭眼睛，双手抚着小腹，她哪里想得到，那天晚上在寺庙……竟然就有了身孕！ 她都要吓死了，本来不想要，可她身边也没有得力的人，女子落胎也是损害身体的大事，万一对她身子有损，以后不能再生呢？ 她怕死，不敢冒险。 思来想去，只好用这个法子，对端六辰下药，趁着他意识不清，让小翠代替自己去，听说用了药的男人力道特别猛，没个轻重，否则她就自己来了。 现在，事情成了一半，只要等着结果就好。 端六辰喝了那茶没多久，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这种伎俩他见得多了，也给别人用过，药效一起，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他现在…… 已经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了。 他眼睛顿时通红，暴戾的像一头愤怒的猴子，浑身的毛都奓了起来！ 他感觉肚子里有邪火，但…… 他咬破舌尖，让自己冷静，正想叫人去找大夫，忽然门被推开。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进来，很快走到他面前。 他还没有看清是谁，对方就紧紧抱住他，开始扯他的衣裳。 端六辰又气又怒，身子里的特殊感受也汹涌而来，这种感受实在刺激太过，他刚跌倒在床榻上，就晕死过去。 那个女人不得章法，难受得嘤嘤哭。 …… 端六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他感觉头痛欲裂，浑身酸得要命。 手刚想抚额头，突然碰到一个香软的东西，他猛地僵住，回想起晕倒之前的一幕。 他迅速坐起来，仔细回想，可有的事怎么也记不清了，他狠狠转头，盯着身边的人。 女子衣衫尽褪，雪白的肌肤如玉般晶莹，腰肢纤细，墨发染开如绸，在这样的夜里，让人心魂俱荡。 可他只有滔天怒意。 莫玉儿！ 莫玉儿并没有睡着，她刚才慌里慌张，又是把晕死过去的小翠弄走捆在屋里，又是再跑回来脱了衣裳躺在端六辰身边。 哦，顺便还得再扒光端六辰的上身。 本来想着再扒点，哪想到刚脱了裤子去碰亵裤，端六辰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伸手按住，眉头还皱得死紧。 莫玉儿不敢再乱动，她心跳如鼓，这一招真的是背水一战，但愿苍天保佑，能够混过去。 察觉到端六辰醒了，她也假装浑身不适才醒过来，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一双眸子波光潋滟。 “王爷……您……”她欲说还羞，脸都红了，“妾身累得紧……” 她一边说，一边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下乌溜溜的眼睛。 火苗子烤着端六辰的心尖，莫玉儿这副样子无异于火上浇油，他低头看到床上的那滩红，不足得短促笑出声。 “莫玉儿，你是说，刚刚本王与你……” “王爷，”莫玉儿娇嗔着打断他，“您别再说了， 羞死妾身了，您是怎么回事呀，妾身刚刚来给您送茶，您就突然……妾身都吓坏了，毕竟，毕竟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啊。” 端六辰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莫玉儿为什么要撒谎，但他知道，这里边一定有内情。 他用力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暴怒，再三压下火气，低低笑出声，伸手在莫玉儿的脸上拍了拍，“好，既然如此， 那你就好好做你的侧妃，懂吗？” 莫玉儿心中大喜，成了！ 她娇羞的点头，“是，妾身记住了，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端六辰见她这模样，恶心得不得了，一刻也不想和她呆在一起，穿上衣裳下床。 扣子还没系好，就听外面脚步声急促，“王爷，王爷！不好了！” 端六辰眉心跳了跳，“何事，慢慢说。” “王爷，珠儿姑娘那边出事了，您过去瞧瞧吧！” 端六辰动作一顿，“她能出什么事？” “这……奴才也不知，钱嬷嬷派人来报的。” 端六辰快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人赶紧找大夫。 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无论是什么，珠儿的肚子是第一重要，叫大夫来看着，肯定没错。 莫玉儿听得清楚，脸上没有丝毫恼怒，反而眼底含着冰冷的笑。 珠儿啊珠儿， 跟我斗，你还差得太远！ 端六辰一进院子就听到珠儿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心头顿时一沉。 钱嬷嬷回头看到她，脸都白了，“王……王爷……” 珠儿身下血流不止，头发被汗湿透，面无血色，看到他大声哭出来，伸手想求一点安慰。 端六辰瞧着她身下的血，泼艳艳的红刺痛他的眼。 他虽不是大夫，但心里也清楚，珠儿即便是怀了胎，照这样子怕是也留不住了。 他没上前，面色沉凉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快，大夫来了，一看之下也吃了一惊。 上前把了把脉，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回王爷，贵人的身体只怕是……怕是不好，血流不止，血气大亏，以后只怕……” 他话没说完，端六辰已经转身出去。 身后传来珠儿一声痛呼。 端六辰头也没回。 第190章 夜入东宫 深夜，莫颜正在睡梦中，忽然听到隐约有喧哗声。 她立即清醒过来，“月儿！” 外屋守夜的月儿回了一声，“小姐，奴婢这就来。” 月儿进来掌了灯，莫颜已经下了床，“快，更衣。” “小姐，您这是……” 莫颜还没回答，守院门的婆子来报，“小姐，太师有急事找您，请您赶紧起来。” 莫颜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让月儿开门拿灯笼，“爷爷在哪？” “就在院外。” “好，走。” 太师正心急如焚，看到莫颜来得这么快，愣了一下。 “爷爷，可是东宫那边出了事？” 太师点头，“正是，走，边走边说。” 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来报信的人是端九离。 端九离对莫颜点点头， 言简意赅地说道：“犯病了。” 莫颜猜到是这个结果，楚老也从别院起来了，跟着上了马车。 有端九离在侧，一路上顺利，没有繁琐严格的搜查检验，顺利进了东宫。 东宫里一片寂静，一路上也没见几个人，莫颜猜测着，八成是把人都谴退了。 殿内灯火辉煌，常公公听到声音迎出来，他满头的大汗，头上的帽子也不见了，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条血道子。 “王爷，太师……” “不必多礼，殿下情况如何？”太师急声问，脚步不停往里走。 “不太好，刚开始还控制得住，后来就……”常公公冷汗淋漓，“太师，这可怎么好？” 太师沉着脸，目光炯炯，“常公公，你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了，应当稳得住，这东宫上下，得靠你管住，务必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常公公心头一凛，“是。” 太子披头散发，外袍也脱了，眼睛泛着猩红，呼吸急促，胸口一起一伏。 他嘴角有血，嘴唇也干得开裂，看得出来，隐忍得很辛苦。 “殿下，”太师上前，“您感觉如何？老臣带了孙女和楚老给您看病了。” 太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在他们几个身上掠过，牙齿咬得咯咯响。 好半天才缓过一句，“好，要快，本宫难受得紧。” 莫颜看一眼楚老先生，“我们开始吧。” 太师让常公公找了可靠的小太监，随时待命。 太子回到榻上躺着，他已经开始按捺不住撕扯衣裳，皮肤也开始泛红，眼神也开始变化。 端九离在一旁瞧着，眉头紧皱，拳头也不禁握了起来。 莫颜当机立断，“按住他！” 小太监畏手畏脚不敢上前，端九离大步上前，“我来！” 他伸出手按住太子的肩膀和手臂，“颜儿，来！” 莫颜不再犹豫，立即取出针，和楚老同时给太子针炙。 他们在太师府已经商量好，如今真的到了关键时刻，谁也没有含糊，按照约定好的迅速动手，全神贯注。 太师在外面把守，命人严密守卫东宫，不许人随意出入走动。 他在殿风，时不时听到太子一声压抑的低吼，这声音像炸雷，响在他的头上，让他心里难安。 唉，这真是一场劫难，不只是太子本人的，也是国家和朝廷的。 但愿，苍天保佑。 一直忙活到了天亮，莫颜满头的汗把头发都湿透，手里的针都仿佛有千斤重，全靠一口气撑着。 直到最后一针起出，看到太子吐出一口黑血，身上的红斑也慢慢退去，脸色又恢复如常，莫颜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她双腿发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端九离一把扶住她，把她扶到窗前的椅子上。 楚老先生也是如此，双腿僵直，缓了半天才能动，坐下了都在微微的抖。 端九离命人上了热茶，亲自端给莫颜，莫颜捧着热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这才感觉浑身舒坦，总算缓过来一点。 她让端九离也坐下，端九离紧挨着她，小声问：“太子情况如何？” “算是稳住了，这段时间要好好地注意，尤其是吃食上，我稍后会列个单子，交给常公公，药也要按时吃。” 端九离紧绷的脸缓和几分，“如此就好。” 他转头看看楚老先生，老人家低着头，像沉浸在悲伤里。 他轻声道：“楚老先生，本王已经联系了夜行庄的人，他们正全力搜寻您的儿子，想必会有消息的。” 楚老先生一下子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王爷，此话当真？” “当真！” 楚老先生立即起身，倒身就要拜，端九离伸手扶起他，“老人家快请起，您劳心劳力，应该是本王谢谢你才对。” 正说着，太师从外面进来。 天光渐亮，城门已开，他们得赶紧出去，不能让其它的人发现。 莫颜匆匆把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列明，又留下药方，都交给常公公。 一行人匆忙出宫，就像是打了一夜的仗。 莫颜让马车特意路过庆王府，她总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同寻常。 太师扫了外面一眼，哼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莫玉儿那种人，早离开太师府早好！” 莫颜放下车帘，笑嘻嘻地讨好，“爷爷，您还生气呢？” “我生什么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愿意与人为妾，自甘下贱，活该！” 太师其实也是气得够呛，他早看不惯端六辰，尤其是这次出行，结果一回来听说莫玉儿被抬入庆王府了，还是周贵妃作主的，这简直就是打他的脸！ 虽说是个庶女，他也不怎么喜欢，可也不能就这么说走就走吧？ “爷爷，您放心，周贵妃这事儿办得的确不地道，不过，说不定她是想着过后再向您说明，请您担待呢？” 太师短促笑了一声，“周贵妃一向跋扈，在后宫就不敬皇后，我这个老头子她岂会看在眼中？尤其她是支持庆王，更不会把咱们太师府看在眼里，否则，怎么会让莫玉儿当个妾？” 莫颜笑而不语。 周贵妃存了什么心思，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周贵妃一定会派人来找她。 这一点，她还是有把握的。 回到太师府，端九离也跟着莫颜进院，太师气得翻了个白眼，一甩袖子走了。 莫颜忍着笑，“走，去吃好吃的！” 第191章 无以为报 月儿一早就准备好了早膳，只等着莫颜回来。 菜式也是按照莫颜的吩咐，一一摆上了桌。 刚开始月儿还奇怪，怎么小姐出门一趟口味也好像变了。 直到看到端九离，她才明白过来，闹了半天，小姐是考虑到雍王殿下的口味呢。 她抿着嘴笑，识趣的退出去。 莫颜和端九离说说笑笑，高兴地吃了早膳。 端九离看着她的笑脸，心里舒坦得很，想着要是天天早上能和莫颜一起吃早膳就好了。 虽然一夜没怎么休息，但这一餐格外有能量，也不觉得累了。 端九离想了想，小声问道：“颜儿，要不你睡一觉，我在外面等你，等你醒了，咱们去国公府一趟？” 莫颜一听来了精神，可不是，回京之后她就派人把小肉包送了回去，也没有去国公府。 安国公府这几年也不和京中其它的权贵走得太近，以免惹人非议，让皇帝不放心。 所以，只是差人送了一封感谢的信，还有很多的礼物。 莫颜怎么说也是晚辈，受了礼哪有不过去道谢的道理？ 本来想把府里的事料理一番再去，现在听端九离这么一说，她也来了精神。 “我也不困，吃了饭更精神了，要不现在去？” 端九离有点心疼，“要不你睡会儿，劳累了一夜，哪能不困？” “没事，用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回来了，走吧！” 莫颜拉着他出门，直接上了早市，挑了些京城里的名小吃，都是小肉包喜欢的。 这段时间，莫颜把小家伙的喜好摸得透透的。 一到安国公府门前，门上的家丁上前来客气地问道：“不知贵人哪府上的？有什么事吗？” 莫颜微笑道：“麻烦回禀一声，我是太师府的莫颜，来见小小姐。” 她没说拜见老国公或者国公夫人，而是说来找小小姐的。 家丁的眼睛顿时亮了，言语间客气里加了恭敬，“原来是莫小姐，您请随小的来，老夫人吩咐了，莫小姐来了不必通报，直接请进便是。” 莫颜和端九离对视一眼，两人跟着进了府。 与此同时，有另外的人快步进去报信。 还没走到前厅，就听到有噔噔的脚步声，还有一阵带着喜悦的小奶音。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我来啦！来啦！” 莫颜听到这声音，心都要欢喜的飞起来，寻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肉包朝着她奔过来。 小肉包白白嫩嫩，头发梳着两个揪揪，缠着小珠子串成的彩色珠链，一晃一晃俏皮可爱。 “接住我，接住我！啊……” 莫颜忍俊不禁，伸开手臂，小肉包跟一颗小炮弹一样，扑进她的怀里。 “漂亮姐姐，你怎么才来？我都好想你呢！” “不好意思呀，事情有点多，所以就来晚了，”莫颜抱着她，“那，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别生气了。” 小肉包一听有好吃的，乌溜溜的眼睛顿时更加通透发亮，“我也没有生气，就是想你呀，想你想得心疼呢。” 端九离清清嗓子，忍不住揭穿，“你是想她还是想好吃的？” 小肉包瞪他一眼，“哼！当然是想漂亮姐姐，给多少好吃的我都不换！” 她伸着小短胳膊，把莫颜的脖子抱住，“难不成你想换？那你把吃的拎回去好了！” 端九离：“……” 我是那个意思吗？ 正在说笑着，老国公和老夫人从里面走出来，老夫人走得很快，“莫小姐在哪呢？在哪呢？” 莫颜抱着小肉包往前走，来到老夫人近前，“老夫人安好。” 老夫人见自家孙女粘在人家身上，佯装生气，“摇儿，快下来！像什么样子？” “我不，”小肉包别过脸，“我就要和漂亮姐姐在一起！” “无妨，老夫人，就由她吧！”莫颜温柔笑笑，拍着小肉包的背，“实在抱歉，今天才登门，实在是事情有些多。” “哪里的话，”老夫人眼睛红了，“是我们失礼才对，早收到了你的信，你可不知道，家里都急疯了，你那封信真的是……救了我老婆子的命啊！” 她擦了擦泪，瞪了身边的老国公一眼，“都怪这老头子，若不是他顾忌这顾忌那，该是我们上门去道谢的，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您太客气了，老国公说得对，我祖父现在本就招眼，看着繁花似锦，实则也是烈火烹油，该远着些才是，交情好不 在这些表面上。” 莫颜说得从容，老国公微微挑眉，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赏。 他知道老太师是重臣，但他向来觉得，文臣太过钻营，难免脑子里肚子里道道多，不如武将来得爽快。 如今一见莫颜，倒觉得，老狐狸教出来的这个孙女倒是很不错。 他对着端九离拱拱手，“雍王殿下，莫小姐，进屋说话吧。” 老夫人连连点头，拉着莫颜不撒手，“对对，里面说，里面说吧！” 众人正往前厅走，从另一个月亮门出来一辆轮椅。 上面坐着一个男人，很瘦，面色苍白，唇色也是青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都十分明显。 他脸上有病气疲倦之色，但眉梢依旧有英气，眼神流转之间，不轻意还是流露出强势与凌厉。 小肉包轻声在莫颜耳边说：“这是我爹爹，他身体不好，我之前又让他着急了。” 小家伙的情绪低落下去，小脑袋也耷拉下来，莫颜揉了揉她的头，“别难过，或许姐姐可以帮你。” 小肉包顿时抬头，大眼睛忽闪着，“真的吗？姐姐可以帮忙给爹爹治病吗？这样的话……我……” 她说着扭着小身子动起来。 莫颜不明所以，弯腰放下她。 小肉包扑通一声跪下就叩头，“摇儿还小，无以为报，但摇儿知道救命之恩大于天，摇儿给姐姐叩头，先记下，等摇儿长大，一定一定好好报答姐姐！” 她说完，毫不犹豫的叩头，小脑袋撞在地砖上，听得莫颜心疼不已，胸口都发闷。 她慌乱地把小肉包扶起来，手指温柔的为她抚去额头上的土。 第192章 身世之谜 老国公神色激动，老夫人也满眼热泪的拉住莫颜。 “莫小姐，你……你会看病？” 老国公一家刻意避开朝堂，也不打听外面的事，关于莫颜给太后治病的事知道的人本也不多。 莫颜点点头，“是会一些，但少国公的病，我还得仔细看看，若是有办法，我一定尽力。” 老夫人眼泪崩流，“好，好，多谢你。即便不成，你的恩情我们国公府也牢记于心！” 老国公手捻着胡子，喉咙滚了滚，手指也在微微颤抖，闷了半天只说出“谢谢”两个字。 小肉包跑到少国公面前，小胖手扒着他的膝盖，“爹爹！你听见了吗？漂亮姐姐说可以试试！” 少国公凌厉的眉眼中浮现温情，他瘦长的手指小肉包的额前上轻轻抚着，“好，爹爹听见了，摇儿乖。” “爹爹，等你好了，就能陪摇儿玩了，摇儿想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好，都依你。” 小肉包欢喜的笑起来，莫颜眼睛微湿，心里酸得发堵。 端九离悄悄握了握她的手指，无声安慰。 接下来的几天，莫颜天天到国公府来，端九离都陪着她。 少国公的身子虽然不可能三五天就康复，但精气神却是一天天肉眼可见的足了，气色也好了，连吃饭都多了些。 这就是希望。 在十天之后，他可以脱离开轮椅，自己在院子里散步了。 他本来也不是不能走路，只是长时间身体虚弱，没有太多的力气支撑罢了，他是武人体魄，若是换成寻常人，虚弱到那样的程度，只能卧床休息了。 老国公和老夫人都高兴坏了， 每天都给莫颜好多东西，恨不能把库房里那点东西都送给她。 但莫颜只会从中挑选一样小的，不那么贵重的，然后每天自己带药来给少国公。 两家人的情意，就在这一来一往之间，无声建立，迅速增长。 一直到十五日，整整半月，莫颜起了针，微笑着说道：“少国公，自明日起，我就不天天来了，改为五天一次。” 少国公一怔，小肉包先急了，抓着莫颜的手摇晃，“为什么呀？漂亮姐姐，是我们哪里怠慢了吗？摇儿不乖了吗？” “当然不是，”莫颜抱起她，蹭蹭她的小脸，“因为你爹爹的身体好了大半啦，治疗的时间要放长一些，让他自己恢复一下，这样身体才能更好。” 小肉包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啊，这可太好啦！爹爹！你要大好啦！” 少国公也起身要行礼，莫颜让端九离拦下他，“您不必客气，以后可以活动活动，打打拳什么的，但不可过急过量，不要大汗淋漓，慢慢来。” “好， 我记下了，多谢莫小姐。”少国公笑， 他笑起来很温柔，就像一个读书人。 谁能想得到，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披上铠甲征战沙场，威震四方？ “漂亮姐姐，我让小厨房做了点心，去尝尝呀？” “走啊！我都饿了！” “我跟你说，我们家这个厨娘做点心很好吃的哟……” 一大一小讨论着吃的，流着口水走远了。 端九离无奈笑了笑，少国公看着他，笑得温和优雅，“雍王殿下，这些日子辛苦了。” “无妨，看到你恢复，本王也很开心。” “这些年，边关如何？”少国公垂眸，“太久没有上过战场了。” “等你好了，可以向父皇请旨，本王也会替你做保。” 少国公眼睛晶亮，两人对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多谢王爷。” 莫颜在国公府吃了不少点心，走的时候还又装了一些，坐在马车里让端九离也尝尝。 她正吃得开心，无意中目光往外一掠，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一条小巷子里出来。 她目光顿时一凝。 那个人的背影她认得，化成灰都记得。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直觉就是跟上。 一盏茶的时间之的事，莫颜脸色泛白，拿着一个包袱出来，端九离手里拎着那个人。 “快，进宫！见太后！” 太后这段时间身体养得很好，听说莫颜回来了，正想着召她进宫聊天，喜嬷嬷进来说莫颜和雍王来了。 “哦？快宣！” 喜嬷嬷把人请进来，顺便把其它宫人都打发出去。 “太后，”莫颜行了礼，把手里的包袱往上一递，“臣女无意中找到这些东西，请您过目！” 太后一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就霍然睁大。 里面是一套小衣服，本朝有个规矩，每个皇子出生，皇后都会赏一匹料子，用来做新生儿的衣裳，这种料子是宫中特制，民间不可能有。 而这一套，就是用这种料子做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朵绢花，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而这绢花，也是宫中所有。 如果哪个宫女被皇帝宠幸了，第二日内务府便会给一朵这种花，可以戴在头上，暂时不用再做粗活，若是有造化，还可以再升位份。 小衣服的口袋里还放着一张黄色的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是端六辰的八字。 太后震惊半晌，抬头看莫颜，“丫头，这些东西，你从何得来？” “回太后，是从一处小院子衣柜的暗格中，那个院子是庆王安置他的乳母的。” “乳母？”太后略一沉吟，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喜嬷嬷低声补充，“六皇子前后一共有过三位乳母，其中两个放出宫去，另外一个，听说当年暴毙在周贵妃宫中。” 端九离道：“皇祖母，您看看孙儿带来的这个人是谁。” 昏迷的婆子拖到前面来，太后定睛一瞧，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喜嬷嬷惊呼一声，“怎么是她？” “太后，这就是刚刚老奴说的，那个死了的乳母啊！叫珂林的。” “珂林，”太后嘴里喃喃重复，“她不是老六的生母吗？” 莫颜听到这句，心在胸腔里晃了晃，她感觉眼前有些发花。 心里的猜测总算得到证实。 难怪，前世的时候，这婆子那么趾高气扬，原来她是端六辰的生母！ 太后看看左右，幸好没有外人，也不怕丢脸。 “弄醒她！哀家倒要知道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第193章 生生世世不分离 喜嬷嬷端了碗冷水，泼醒珂林。 珂林头痛得厉害，捂着额头慢慢睁开眼看到太后，她半晌没回神。 喜嬷嬷冷声喝道：“大胆奴婢！见了太后还不行礼！” 珂林慌忙把脸严实遮住，“民女拜见太后。” “民女？”太后冷笑，“珂林，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哀家？” 太后手指抚着那套小衣服，“废话哀家不想听，你只说你当年是如何假死出宫，在六皇子身边，又意欲何为？” “太后！民女当年的确是奄奄一息，被抬出宫外扔到乱葬岗，若非是民女命大，早死多时了，至于六皇子，他也是看民女可怜……” 太后不等她说宛，把那个包袱皮扔到她面前，“临死前被抬出宫？那还不忘带上这些东西吗！” 珂林看到包袱，眼前一黑。 莫颜摒住呼吸，预感到今天晚上会见证一场上辈子都不知道的秘事。 她心里有些紧张，手指尖倏然一暖，低头一瞧，端九离的大手把她的小手包在其中。 莫颜忍不住翘起嘴角，偏头看看他，端九离目不斜视，好像什么也没有做一般。 莫颜起了小小坏心思，手指俏皮地在他手心动了动。 突如其来的微痒让端九离身子微微一僵，他哭笑不得，手指微微用力，阻止她的小手继续作乱。 太后叹了口气，手指轻抚着那套小衣服，“那年中秋，皇帝多饮了酒，独去花园赏月，阴差阳错，就临幸了一个路过的宫女，可他醒来人不见了，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谁。” 莫颜提着一口气，静静的听着。 “皇帝本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三月后，周贵妃的陪嫁宫女珂林来找哀家，叩请哀家让她留下孩子，哀家这才知道，她就是那个宫女。 她出身卑微，皇帝自是不愿，可她身孕已有三个多月，太医把脉说是个男胎，再加上那时候前面五个孩子，除了太子和两位公主，其它的都夭折了，所以这个孩子就留了下来。 自那之后，珂林离开周贵妃宫中去养胎，待孩子生下，皇帝 把孩子交给周贵妃抚养。 没过多久，六皇子生了一场病，珂林就哭说想做乳母，不升位份，永不和孩子相认，直到六皇子断奶，她被放出宫的前几天，忽然暴毙于宫中。 那时候哀家是有过怀疑的，以为她是为周贵妃所害，但人都死了，周贵妃也的确受了委屈。” 太后说得平静，莫颜却听得心惊。 太后看了看喜嬷嬷，“把周贵妃叫来吧，也该做个了结了。” 莫颜行了礼，“太后，那臣女也告退了。” 太后摆手，一指旁边的小里间，“不必，稍后哀家还有事跟你说，你们先到那避一避吧。” 莫颜乖巧点头，和端九离一起进去躲避。 周贵妃很快来了，“臣妾见过太后。” “周贵妃，”太后也没叫起，“你可知哀家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周贵妃并不知道，她和太后的关系维持在表面，平时来例行请个安。 太后上次单纯召见她，还是为了让她抚养端六辰的事。 周贵妃垂眸回答，“回太后，臣妾不知。” “哀家问你，当年珂林是因何暴毙？” 听到这个名字，尘封多年的往事回忆瞬间化成山崩海啸，周太贵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着周贵妃这副神色，太后轻轻扯了扯嘴角。 “周贵妃，你对庆王……” “太后！”周贵妃急声道，“臣妾从未苛待过庆王，也从未说过他生母的坏话。” “哀家知道，”太后似笑非笑的睥视她，“否则的话，你今天还能安然做你的贵妃吗？” 周贵妃喉咙滚了滚，“太后明鉴。” 太后摆摆手，喜嬷嬷把珂林带了上来。 “周贵妃，你瞧瞧，她是谁。” 周贵妃回头看，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珂林？！是你，你没死！” 珂林缩着肩膀，一声不响的低着头，手在袖子里发抖。 周贵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不是暴毙身亡了吗？” 太后微眯凤眸，冷冷嘲讽，“她不但没死，还出宫和庆王在一起，安享晚年。” 周贵妃脸上难掩恨意，目光死死盯住珂林，“好，真是好啊！ 你踩着本宫的脸面生下皇子，本宫一再容忍你，让你做乳母，给你养儿子！你们母子真是狼心狗肺，把本宫利用得彻底！” 太后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周贵妃，哀家把人交给你，你去处置吧。” “多谢太后！” 太后顺了口气，“颜丫头，出来吧。” 莫颜和端九离从里面出来，两人的脸色微红，太后瞧着他们俩，脸上带笑。 “哀家听说了，这次你们立了大功，尤其是颜丫头，救了太子，你们放心，哀家一定会让皇帝给你们赐婚。” 莫颜脸上泛红，眼中露出喜色，“多谢太后。” “去吧。” 他们俩一走，太后脸上的笑容微收，“去请皇后来。” 出宫上了马车，端九离对莫颜道：“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莫颜被转移了注意力。 “夜行庄那边有了消息，楚老先生的儿子找到了。” 莫颜喜出望外，“真的吗？天，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呀！我得赶紧去告诉他老人家。” “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他了，他儿子并不在京城，我派人护送他过去寻，这会儿应该已经上路了。” 莫颜长长叹了一声，眼睛里柔光四溢，“九离。” “嗯？” “你怎么这么好呢？好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 莫颜手托着腮，要用一辈子好好报答呢！ 还没有回到太师府，一匹快马和一队人马快速超过他们的马车，直奔庆王府。 “皇上有旨！查抄庆王府！庆王意图谋太子，其生母身份下贱，心肠歹毒，诈死欺君，罪不容赦！着庆王府女眷为奴，男丁处死，庆王发配边关！” 一声声犹如惊雷，把庆王府劈得四分五裂。 莫颜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哭喊声一片的庆王府。 “失去了周贵妃的庇护，端六辰倒得如此之快！”端九离眸子微眯，“父皇没要他的命，也算是仁慈。” “庇佑？周贵妃不推一把就不错了，还有皇后，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回吧，”莫颜放下车帘。 走到半路，看到一个头发散乱，精神失常的女子在奔跑。 “我怀了身孕，是庆王的儿子！他必须得认我！” “啊，我不，我不去！庆王府被抄了，我不要为奴……” 莫玉儿。 莫颜微微闭眼，费劲心机嫁入庆王府，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他们刚到府门口，太师笑吟吟的迎出来，“雍王，颜儿，你们回来了，快！有喜事！” “什么喜事？” “皇上下旨，给你们赐婚了，是太子殿下亲自来的！” 两人一听都喜出望外，急忙进府听旨。 莫颜听着圣旨上的每一个字，眼中慢慢蓄了泪，这一世总算是苦尽甘来！ 永远那么远，她要好好爱端九离，一世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