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 第 1 章 泰安四年。 距离七王之乱已过去五年,匆忙登基的七皇子萧叡周听不蔽、礼贤下士,治下渐渐恢复往日的繁荣。 当年反王逼宫,最后被当今陛下逼至御花园绞杀殆尽,血浸透了花下土,这一园的牡丹却开得更盛美了。 这日。 长春宫中,闲来无事的崔贵妃坐庄设宴,叫了几个小妃子来一道来开甚子赏花会,打发时间。 新皇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励精图治,并不沉迷美色,先前因国中混乱,他又在边城军中磨练,先皇将他的婚事忘在脑后,是以连正妃侧妃都无。待他登基之后,才按照规矩,进了秀女,立了四妃九嫔,填满编制。 既无皇后,崔贵妃便是这宫中身份最贵的妃子之一,圣宠正隆,自是她居上首,其下小妃子们按照尊卑份位而列,各色美人,环肥燕瘦,皆围着她奉承。 众人吃酒作诗,有幸被评为花后的那一朵魏紫牡丹,由种花的宫人亲手剪下,还沾着晶莹露水,戴上了贵妃的发鬓。 真衬得她雪肤花貌,姝色无双。 看得站在远处侍立的小宫女羡艳不已,她将才入宫两个月,第一次见此华宴,忍不住偷看,被旁边带她的宫女姐姐暗暗掐了好几下。 小宫女忍着痛,心底埋怨。 正这时,一阵香风袭来。 却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款款而来,她身着紫檀色十样锦交领偏襟暗纹中衣,湘色如意纹宫裙逶迤拖地,柔润乌黑的秀发挽作倭堕髻,无甚首饰,不施粉黛,仅在发间戴了一支银镶碧玉发簪,耳上戴了一对碧玉珠坠。 她的打扮堪称朴素,可甫一登场就便叫人眼前一亮。 长眉未扫,眸似秋水,肤如凝脂,琼鼻红唇,且她身姿高挑,正与她艳美的面容相称,只她左眼眼下有两颗整齐的小痣,一颗如米粒大,下一颗如针尖大,恰似垂泪一般。 如斯美人叫小宫女看愣了眼,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娘娘。 待美人带着一串捧盒的宫女经过后,才悄声问身边的宫女姐姐:“这位是哪个宫的娘娘?” 这次姐姐却没骂她,仰慕地望着那位美人,因压抑着激动,声音微微发颤地道:“那不是娘娘,那是怀袖姑姑。” “六局之首,正四品女官,尚宫怀袖。” 作为女官之首,又代司后宫内务之职,怀袖直属陛下,事务繁忙,那等不得宠的小妃子都未曾如此近地见过她。 而今一见,却也在心底赞一声美人。 又想,美人待如何,不过是个被驱使的女婢罢了,在贵妃娘娘面前,不还是要上赶着讨好。 崔贵妃并未轻视怀袖,微微一笑,寒暄道:“怀袖姑姑今儿怎个亲自前来?给我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怀袖执官礼,拱手恭谨道:“新进了一批南珠,按陛下所意分送各宫,听闻娘娘正设花宴,倒是赶巧了。” 说罢,怀袖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宫女上前,将捧着的螺钿红漆匣子打开,匣中一捧璨璨明珠。再置于桌上。 崔贵妃细瞄一眼,大致二三十明珠,七八分大小,光泽莹润,别看没多少,在宫外起码得要千两。有价无市。并一匣百余颗的东珠。 崔贵妃道:“今年的南珠不错。” 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 东珠在街市中有流传,南珠却只供皇家,无法养殖,只能由深谙水性的珠女潜入深海中寻蚌取珠。 而珠有九品,其中最上乘,圆白光莹、无丝络者为精珠。一边水平似覆釜者为噹珠,其下又有走珠、滑珠、螺坷珠、官两珠、税珠、葱符珠、稗珠。其中七分为珍,八分为宝,故称七珍八宝。1 怀袖与她寒暄两句,便带着小宫女离开了。 崔贵妃得的便是最珍贵的精珠南珠,旁的小妃子都没这份额外的赏赐。 众妃羡慕奉承于她:“娘娘盛宠。如此南珠多难得。” 崔贵妃骄矜道:“这算什么?听说最好的南珠龙睛粉白,鸽蛋大小,一颗便价值万银。不过这也不错了,打一套头面玩玩也可。” 待小妃子们散去后,崔贵妃回殿中,卧在美人榻上休憩,一宫女执扇,一宫女揉腿。她身边最贴心的大宫女芍药道:“怀袖今日也去了淑、贤、德妃宫中,亲自送珠。” 崔贵妃冷哼一声。 芍药立即道:“怀袖可真没眼色,跟个枯木一样,娘娘您心善,待她和气,她便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不过是个庶人出身的女官罢了。” 崔贵妃道:“倒也不是,她向来滴水不漏,谁也不得罪。你可别小看她,她十二三岁进尚宫局,今年廿五,从先帝到如今宫中女官内侍内换了多少人?而她却是两朝女官。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切勿轻慢于她。” 崔贵妃对怀袖并无太多兴趣,左右不妨碍,相安无事地处着就是。 芍药道:“淑妃得了二十九颗南珠,德妃三十一颗,贤妃最少,二十六颗。” 当今陛下对后宫是一碗水端平,对女色并无太多兴致,每个月在四妃处雷打不动地各歇两日。平时的赏赐也是我得一块玉她得一匹绸,瞧不出对任何一位有偏好。其下别的小妃子更不爱翻牌。 一个月有半个月睡在御书房,堪称清心寡欲,勤政爱民。 崔贵妃算了算自己分得匣中的南珠,足有三十四颗。 她不免有几分得意,自觉压了旁人一头。 芍药拍马屁道:“陛下定然更偏爱您。” 崔贵妃思忖陛下与她相处的场景,翩翩君子,柔情脉脉,不禁双颊飞红。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发髻上缀着一朵牡丹,今日姿容正美,温柔的陛下见了,必定要赞她美。 而在长春宫的下房。 小宫女正拉着宫女姐姐讲讲怀袖姑姑。 宫女眼眸晶亮,崇拜憧憬道:“我倒觉得当女官更好,凭自己拿俸禄。” “听说怀袖姑姑是先帝时大旱那年因家贫被卖入宫做宫女,她先是侍奉先皇后,她在宫中自学四书五经,而后经考核考进尚宫局做女官,一路做到正四品。得陛下看重。” 宫中后妃都是千金贵女,她们生来便不能望及。 可怀袖不同,怀袖也是平民出身,给了所有宫女一个最能触及的目标,或许她们再努力努力,也能如怀袖姑姑一样身居高位。 这是宫女们的传奇。 同室的宫女纷纷附和,她们皆是怀袖的拥趸。 虽然也有宫女因被皇帝宠幸而当上后妃,可那太虚无缥缈,显然怀袖姑姑才是她们应当效仿的榜样。 得宠的宫妃常有,而能掌后宫闺阁秉赐的女官尚宫却不能换。 在她们看来,更比宫妃叫他们崇敬。 想成为像怀袖姑姑那样不用争夺帝王宠爱的严正女官,也算是出人头地。 此时此刻,宫女们的表率——怀袖姑姑走至御书房侧门处,顿了顿本就放轻的脚步,深吸一口气,这才进了门。 莲步轻移,在书案下站定,怀袖低头柔顺道:“陛下。” 正在批阅奏章的天子陛下放下朱砂笔,垂睫望住阶下恭顺的怀袖,神情一点不见宫妃口中的温柔,轻嗤一声:“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那种玩意儿,至于你亲自去送东西吗?” 世家贵女出身的崔贵妃在他口中也不过是“那种玩意儿”。 怀袖静默不语,在心中想,也不知那些夸赞他温柔的妃子们见到他的真面目会如何想。 打从一开始。 这位尊贵的陛下就不是什么如玉君子。 她比谁都了解。 怀袖马上跪下:“奴婢知错。” 萧叡看她这幅贤良淑德、循规蹈矩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在和自己置气,怀袖就爱这样,嘴上说着遵命遵命,其实是这宫中最叛逆的女人。 萧叡狎昵地轻声道:“朕让你穿的衣服你穿上了吗?不会没穿吧?没穿让人取过来,朕在这里亲自给你穿。” 怀袖身姿微微一颤,没抬头,只羞耻得双耳通红:“……穿了。” 萧叡颔首:“那好,正巧朕批奏章批累了,把衣服脱了,给朕看看,养养眼睛。” 怀袖气极了,忍不住抬起头,目光如烧地仰望着他。 萧叡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有什么好羞的?你身上哪块肉朕没碰过,不过看看罢了。” “你想违抗圣令不成?” 本来在御书房侍奉的太监早就退开了,房中只剩他们两人。 颤抖的手指搭上衣扣,一颗一颗地解开。 古板沉闷的女官衣服被褪下,怀袖忍着羞耻宽衣解带,锦罗落地无声,一件一件,一层一层,像花瓣叠叠绽开,天光透过宫殿穹顶的琉璃瓦落下来,她白玉般光洁无暇的身体似花蕊般被簇拥在其中。 因为女官服宽松,她今天走遍四宫,无一人看出来她没穿肚兜和亵裤,价值连城的南珠就编成贴身内衣挂在她身上,用了几百颗,挂在身上,却什么都遮不住,她抱了抱手臂,柔软晶莹雪之间托着一颗鸽蛋大的南珠。 萧叡第一个睡的女人便是怀袖,这幅可人的身体是他亲手一点一点玩出来的,再合他心意不过。 多少年了,他还是看不厌,看一眼就来性致。 萧叡高居上座,命令道:“到案上来。” 怀袖脸红发抖,抖个不停,萧叡一直荒唐,可也没在御书房做过这种事,她犹豫之下,没有直接上前:“陛、陛下……” 萧叡曲指轻叩桌面,噔噔两声,霸道地说:“怀袖,过来。” 怀袖闭了闭眼睛,这才把脚从委地罗裳之中拔-出-来,朝萧叡走去,迎接一场折磨。 萧叡瞧不起后妃,更瞧不起她。 在陛下眼里,她们都是东西。 东西就是东西,不分高低贵贱。 这宫中所有的女人,俱是他掌心的玩物。 ※※※※※※※※※※※※※※※※※※※※ 1来自资料 本文架空朝代,请勿考据,我是个粗人,第一次写古言,假如你要批评我没有文化的话……我是会老实承认的! 依然是没有大纲,想到哪写到哪,快乐写作,写作快乐!! 新文开张第一天,本来想说发100个红包,但感觉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留言,这章留言都发红包 第 2 章 怀袖双腿酸软无力,被萧叡用龙袍裹着抱在怀中,恰如骤雨后的海棠花,脸颊坨红,双眉盈泪,别有一番风情。几绺细发浸透了汗珠,湿淋淋地鬈曲沾在鬓边,眼角微红湿润,还在止不住地细碎喘息,萧叡拨里她脸上的乱发,回味般地轻啄两下她未搽口脂却润红的嘴唇。 怀袖不躲不避,仰头也亲了他一下,靠在他怀里,柔声唤他:“七郎。” 萧叡心一下子软了,心想,这个女人真是爱我爱得甚,这辈子绝对是离不开我了。于是亲自把她抱去擦洗。 萧叡不喜旁人瞧见怀袖的身体,更不准碰,男女都不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就算知道也装成既聋又瞎。 这洗着洗着,便又传出了嘤-咛婉转的声音。 侍候在房外的总管太监张磐让小太监再去提壶热水候着。 这宫中,人人都知道萧叡看重怀袖。 可没人知道两人私下有这等关系,毕竟假如天子想要一个女人,何必偷偷摸摸,直接给名分就是了。怀袖平日里又以庄重严谨著称,是以没什么人往那方面想。 陛下在每月至多十来天歇在后宫,都草草了事,其余时间时常要把怀袖叫来,胡天胡地地宠幸怀袖。 怀袖比他跟着陛下的时间更早。 应当是陛下在宫中的第一个心腹,就算他都不如。 逆王谋反时宫人死伤良多,而后萧叡登基后,又清换了一大批人,是以现在鲜少有人知道怀袖刚进宫时,甚至不叫怀袖。怀袖改过一次名字,很多人以为是她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先皇后给她改的,当年也没人注意过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 怀袖这个名字就是萧叡亲自取的。 怀袖记得跟第一次与萧叡私通的事。 那是个大雨瓢泼的夜晚。 她在廊下避雨,突然看到雨幕中,浑身淋湿的七皇子走过来,孤身一人,把她吓了一跳。 她是奴婢,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萧叡便对她说:“跟我过来。” 她不敢不去。 她忐忑不安地被萧叡带至一处杂草丛生、荒芜无人的冷宫偏殿,萧叡转身,冷冷地对她说:“我要睡你。” 她吓到了,呆站原地,拒绝说:“殿下……这于礼不合。奴、奴婢是您母后的宫女。” 那时她在先皇后身边伺候,知道先皇后已经给七皇子选好了启蒙宫女,过几日就会有人教他床笫之事。难道七皇子先前已经自己私下学会了? 萧叡步步逼近:“装什么呢?” 她后退时被绊倒,摔在地上,萧叡像是只将大开饕餮的野兽一般伏下,影子罩住她:“我知道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你恨她,我也恨她。把你给我吧,我会帮你的。” 她便将自己的身体送给了萧叡。 才发现,萧叡大概确实不会,他们俩都不会,光是找入口就找得满头汗。 疼得她一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就算现在萧叡技术见长,依然让她反射性地害怕。 那之后,一直到萧叡成年被派往边城,他们都在私下偷-情。 萧叡是帮了她,但若不是她在宫中与萧叡里应外合,萧叡也未必能成事。 她知道萧叡用她用得顺手,又能管账,又能陪-睡,六宫礼仪、接待官员,她样样都会,还不要名分。 而且她出身卑微,萧叡不必尊重她,他想在哪睡她就在哪睡她,想怎么玩都可以。 萧叡还曾跟她说过,后宫的女人再美,睡她们也啰嗦得很,有宫女盯床,有女史记册,几时开始睡,睡了多久,要几回水,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真是烦人。 再想想,若睡了这个女人,叫她更得宠,她背后的母族指不定要多得意,萧叡便瞬时觉得索然无味。 萧叡从没提过要把她记成妃子,她自己也从未要求, 她现在是六局之首的尚宫,因为后位中悬她才能把后宫掌事都捏在手里。 若她成了妃嫔,萧叡再把料理后宫的差事全部指给她办就不合适了。 一场情-事罢了,萧叡沐浴更衣,神清气爽,回来正见着怀袖又把她那身女官服套了回去,正靠着胡床上小心地捧着一碗还烫的避子汤吹气儿。她是猫舌头,一丁点烫就觉得不舒服。 萧叡皱了皱眉,走过去:“烫吗?” 心道,这群狗奴才是故意怠慢怀袖吗?爷可以玩她,轮得到旁人轻慢? 怀袖便不吹凉了,一口气把涩苦的避子汤喝下,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烫,刚刚好,我就随便吹两下。” 萧叡知道她这是刻意在息事宁人,怕他罚人。 怀袖喝完药,起身,规规矩矩作礼:“陛下若没其他吩咐,奴婢先退下了。今日的宫中内务还未能料理完。” 萧叡盯着她,不冷不热地道:“看来朕今天还是对你太温柔,你还走得动道。” 怀袖心下叹口气,真是伴君如伴虎,左右都不满意。怀袖连忙哄他:“陛下龙精虎猛,怀袖只是勉力支撑罢了,还望陛下怜惜。” 萧叡已叫人将珍珠衣装在匣中,说:“你拿回去放好,下回朕要你穿再穿来见我。” 怀袖却很嫌弃,心想:这玩意儿拿回去,又不好拿去换钱。还不如给我一锭金子呢。 萧叡哪能不知道她的喜好,阖宫上下都知道怀袖姑姑朴实,只收金银铜板,什么珠宝首饰古玩书画,一概不要。也有对头笑话她是个没品位的泥腿子。 怀袖搭小乘轿回到尚宫局,她腰酸腿软,却怕被人瞧出猫腻,强行坐得如规尺般笔直。 路过的小宫女见到她,纷纷停下行礼,唤“怀袖姑姑”好。 从东安门以进,只有内夫人与女官才有大小乘轿。 他们大齐国的女官制度是由太-祖立国时设立,道,周之内宰,以阴礼教,六宫九嫔一下妇职之法,教九御各司其职。患女宠而内乱,故设六局一司,垂法将来。 六局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一司为宫正司。 怀袖作为尚宫局的,领纪、言、簿、闱四司,掌导引皇后及赏赐等事,而今中宫后位悬空,便由她全权料理,打理得井井有条。 因受皇帝倚重,她是尚宫局中独一份的正四品,直辖六局。前代未有。 左右宫规都归皇帝设立,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混到怀袖这个位置,她有个单独的院子,还有两个小宫女雪翡、雪翠服侍她。 但不算是她的下人,她有自知之明,她自己就是奴婢,何苦又将别的宫女当作阿猫阿狗般看待。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她的两个小徒弟,平时让帮忙打个下手。 像沐浴更衣,她自己能做,不需要人伺候。 怀袖一回来,两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在等着她,像是她的两个小妹妹一样,着实可爱,比那个臭皇帝要可爱多了,才叫她心情好许多。 雪翡更活泼一些,伶俐地说:“怀袖姑姑,要沐浴吗?小厨房一直备着热水呢。” 怀袖道:“就你机灵,我布置的功课写好了没?” 雪翡道:“自然写好了。” 怀袖颔首道:“待我沐浴出来便检查你俩功课。” 怀袖不可能让人伺候她洗澡,这要是被人看到她私密部位的痕迹,不方便解释。 半个时辰之后,雪翡听怀袖姑姑说洗好了。 一进门便瞧见怀袖姑姑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身上笼着氤氲水汽,雪肌乌发,又带着一丝慵懒妩媚,仿佛仙子一般,叫她都看愣了。 怀袖在榻上一靠,两个小宫女,一个给她擦头发,一个给她往手臂、双足上揉抹香膏。 两个小宫女都很羡慕怀袖,心想,怀袖姑姑的日子可真好,比宫里的娘娘也不差了,有自己的小院,还有小厨房,有人伺候,还有各种奇珍异宝,更有御医亲自送研制的香膏香脂,连里衣用的都是一寸一金的雪绸。 他们不太清楚这其实只是怀袖个人的待遇,萧叡明面上跟她只是主仆的关系,大多时候不好明着宠她,只私下给她配了一个御医专门伺候她一个,小厨房的厨子也是御膳房特地调过来的。 雪翠给她擦着头发,瞄到怀袖姑姑的脖子上有一抹红痕,像是桃花花瓣黏在雪上似的。 雪翠说:“姑姑,你脖子上被蚊子叮了。我给你拿药膏擦一下吧。” 怀袖叫她拿西洋的水银镜子来看。 厚厚的一把乌黑长发全部拨到一侧,歪头,看到确实是有一小块绯红,怀袖让雪翠拿了个药膏过来擦,若无其事地说:“最近蚊子猖獗,明儿你去知会一声,让花木局给盆驱蚊草来。” 怀袖一夜好眠。 翌日雪翡伺候她梳洗,觉得怀袖姑姑比平日更美上几分,像是雨露滋润过的庭花,含光蕴香,神采明媚。 怀袖换了身紫色的尚宫官裙,头戴女官冠,预备今早抽空去给小宫女们开课讲学。 这也是她在宫中备受宫女们崇敬的缘由之一,阖宫上下,跟红顶白,捧高踩低,不过常事,只有怀袖姑姑待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宫女好,教她们读书识字,鼓励大家考女官,倾囊相授,大公无私。 她们哪能知道怀袖的心思呢? 赶紧教几个能顶事的出来,她才更好出宫。 萧叡把她当成是个东西,她也没把萧叡当成自己的主子。 不过情势所迫罢了。 她伺候了萧叡十年,没打算伺候一辈子。 ※※※※※※※※※※※※※※※※※※※※ 最开始那个存稿因为最近不能写野味改掉啦,我还挺喜欢那个的,以后有机会再写吧!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 感谢在2020-05-11 09:40:00~2020-05-12 16:1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恰地瓜 3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路就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律、暮珀、爱撕鸡魔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rute 10瓶;作者在我怀里坐着呢 8瓶;经常换id 6瓶;楼兮 2瓶;夙子夜、浮生若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 章 【第三章】 小宫女们多曾听说过关于怀袖姑姑考上女官的故事。 怀袖六岁便被卖入宫,十二岁时考上宫学生,经过层层选拔与考核,十六岁时终于被选拔为女官,进尚宫局。前任尚宫在宫变时不幸丧生,怀袖擢升正四品尚宫,整理乱糟糟的皇宫内务,服紫簪缨。 今日便有一场宫学生的考试。 怀袖负手于背,在考场中监督这群小宫女们。 现在在怀袖看来并不算难,只考两门,背得千字文,且会千字以内的数算即可。但她进宫时还未开蒙,什么都不会,于是绞尽脑汁去学,问人学会了自己的名字,晓得十以内的数字如何写,更难的,她身边认识的宫女便没人会了。 在娘娘身边当差又不需要学那么多。 当时坤宁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用文房墨宝,就只有养在皇后膝下的七皇子在开蒙读书,每日要练字。 七皇子的生母是宫婢,一生下他就去世了。他被抱到皇后宫中养,并不受宠。 怀袖还记得小时候的萧叡,生得玉雪可爱,大抵很小就自知处境艰难,见到皇后身边得宠的宫女,他都会乖巧地叫“姐姐”,人人都说七皇子是众皇子里脾气最好的。 有天她扫完地,窥探四处无人,在偏僻的宫殿角落,偷偷用树枝在地上写写划划,复习自己会的几个字,生怕忘了。 练着练着,突然听见头顶有人说话:“你写做错了。” 她吓了一跳。 抬起头,看到萧叡坐在树上。 她很惊讶,平时循规蹈矩、知书达礼的七皇子居然会像只野猴子一样挂在书上,这可于礼不合。 小怀袖镇静下来,道:“殿下,您怎么爬树?” 萧叡冷哼一声,从树上跳下来,对她说:“你一个小宫女就能偷学字了吗?” 小怀袖正义凛然道:“奴婢学文习字,才能更好地为娘娘办差。” 萧叡嗤笑一声,嘲笑她:“笨得要死,连个那么简单的字都写错。在下面写了半天,害我一直不能下来。” 他劈手把怀袖手里的树枝夺过来。 怀袖还以为要被打,害怕得缩了缩脖子,却见萧叡说:“我教你怎么写,你别把我爬树的事说出去,听到了吗?” 两人有时便偶尔在此处碰见。 彼此心照不宣。 她求着萧叡偷摸学一两个字,萧叡在这里也不必装乖顺懂事。 她自认不笨,之前写错那字是因为教他的姐姐就教错了,萧叡教过她一次,纠正过来之后,她就记住了,没再错过。萧叡又教过她几个新字,教一次她就能学会。 萧叡有次夸她:“还算有点聪明。” 几日后他们再见面,萧叡送了她两本书,一本《千字文》一本《算学启蒙》,告诉她:“你自己拿回去看,这两本学完,可试试去考宫中每年一次的宫学生。若是考上了,以后可以做女官。” 那是她第一次听说奴婢还可以考女官,她见过陪在皇后身边的女官,都是官家夫人,有诰命的大家太太。 萧叡道:“你考上女官,将来才能报答我。你若愿意,我才送这两本书给你,不愿意就还我。” 她收下了两本书,因不好解释来历,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藏着,无人时才敢拿出来偷看几眼,攒着不会的地方拿去问萧叡。 有一回,她已有一个月没私下约见萧叡,存了一肚子问题想找小夫子问。 恰好宫中新上贡许多水果,按照份例,拨了一部分给七皇子,大宫女指使她去送。她将洗净的一盘紫葡萄放在桌上,巴巴地望了萧叡一眼。 翌日,萧叡给她讲解时,便从袖中掏出一把葡萄,塞到她的手里:“真是个馋猫,主子的东西也敢盯着看,吃吧。” 怀袖哪敢接,连忙解释:“奴婢不是盯着葡萄看,奴婢是想见您。” 萧叡脸红了红:“行了,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了。……看着我干嘛?吃啊。” 怀袖只得战战兢兢地把七皇子给的葡萄都吃了。 萧叡还问她:“甜吗?” 怀袖点点头。 萧叡摸摸她的头,欣喜地说:“那我下回再给你带。……我是说,你好好学,学得好,我下回再给你带好吃的。” 她把葡萄籽儿都吐出来,偷偷丢在墙边,竟有一颗长出了小苗,被萧叡发现之后,移到了盆里,如今就种在乾清宫的院子里。 监完宫学生考试,她亲自批卷,批完正好用午膳。 用完午膳,小憩片刻。雪翡进来说张御医过来给她诊平安脉,怀袖这才记起来把这事儿给忘了。 张御医是萧叡给她配的御医,她喝的避子汤就是张御医开的房子,这种药毒性大,她喝得多了,月事不稳,体虚宫寒,以前年纪小还好,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好,每个月月事都会腹痛。 张御医悄悄打量怀袖,这宫中知道怀袖和陛下私情的人不多,他便是其中一个,此事他一直藏在肚子里。后妃也可以延请御医,但让陛下亲自指一个人的就只有怀袖,还时常亲自过问。 他也揣摩不清陛下的想法,一面要他开避子的方子,一面又让他给怀袖调养身体。 张御医照例叮嘱了几句饮食,给她开了一个新的方子,便告辞了。 雪翡和雪翠做完活,凑在一块儿背宫文。 读到一处:“……宫女年满廿五,应放出宫,许婚嫁。” “怀袖姑姑今年是不是廿五?” “那岂不是怀袖姑姑今年就可以出宫了?” “姑姑不会出宫吧?我看条例就算出宫嫁人,也可以继续当女官。” “我舍不得姑姑。” 怀袖在屏风后听这两个小丫头讲话。 何止呢,当初萧叡明明与她说话,得登大宝就放她出宫。登基第一年说形势乱,无人可用,让她留下,第二年说要稳固,叫她再等等。 一年拖一年。 尤其是萧叡当上皇帝之后,她白日里要处理宫务,晚上还要她侍寝,烦得要死。她又不年轻了,也不知道萧叡为什么对折辱她的事如此乐此不疲。 干着两份活,只拿尚宫的一份工钱。没有比萧叡更抠门的东家了。 怀袖夜里有些睡不着,想着如何出宫的事。 午时左右,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摸到床上,她一下子惊醒了,发现是萧叡压在身上:“陛下……您怎么在这?您今天不是去淑妃娘娘那里吗?” 萧叡每日在哪个宫中歇息都有记录,她记得今天应该是淑妃轮到侍寝。 萧叡轻敲她的膝头,让她打-开身体,笑着亲了亲她:“去过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是在床上,所以怀袖没拒绝,抱上他的脖子:“七郎,你轻些,两个小丫头在睡觉呢,别让她们听见。” 萧叡一边亲她,一边唤她的名字:“怀袖。袖袖。” 怀袖这个名字就是萧叡在榻上给她换的。 其实她不讨厌和萧叡做这种事。 有时甚至是喜欢的。 毕竟她也是个成年女子,喜爱鱼水之欢是天经地义之事。 她甚至还大逆不道地想,堂堂九五之尊又如何,不就是她用来排解寂寞的玩意儿? 萧叡在被褥中搂着她道:“过几天行幸,我带你一道去。出宫透口气。” 你直接放我出宫更好。怀袖腹诽,应了一声“是”,在心底骂他,什么金口玉言,说话不算话。 萧叡想到有几日见不到怀袖,便觉得浑身难受,他一早就打算好了要带怀袖一起去。他为怀袖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恨不得把怀袖揣在怀口袖中,时时带在身边。 萧叡从他丢在床尾的衣服里翻出一本书,拿给怀袖:“你学一下。” 书封上用小篆写着《玉房经》。 怀袖接过来,映着月光,草草翻看了一下,真气笑了,这本书讲的是房-中-术。 ※※※※※※※※※※※※※※※※※※※※ 我就是个草履虫,我写不来宫斗,我就让他俩谈谈恋爱好了。 这章也都发红包。 第 4 章 怀袖难得地没有立即称是。 萧叡把她当成什么了?青楼艳-妓吗?哪个良家女子会去学什么房中术? 怀袖心下不快,委婉拒绝道:“奴婢年纪已大,现在才学怕是为时已晚。” 萧叡像是没听懂,又像是懂了,但是不在意她的意见,道:“朕让你学就学。学了这个,可自如收放内关,便不必每回都喝避子药了,你不是怕苦又怕烫吗?” 怀袖笑了,看似柔顺,实则咬牙切齿地道:“……谢谢七郎。” 萧叡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什么年纪大,有人说你闲话了?朕又不嫌弃你年纪大。” 我说我年纪大,你还真就顺口往下说了?怀袖心想,我觉得我还风华正茂着呢! ……不过在这宫中,与其他鲜妍秀丽的姑娘比,她确实年纪不算小,妃嫔中年纪最长的崔贵妃也才二十而已。 在宫外,二十五岁,兴许已经是两三个孩儿的娘了。 怀袖靠在他怀里,道:“没人说我闲话,或许背后有说……奴婢自知薄柳之姿,年老色衰,这宫中后妃佳丽,哪个不比我年少貌美?” 萧叡去宠幸她们不成吗?夜夜往她屋里跑,有事没事还要在别处与她亲热。 萧叡却觉得平日里毫无破绽的怀袖难得地露出请君怜惜的柔弱,心一下子软了。看,怀袖多爱他,爱到这样患得患失。 萧叡又来了精神,翻身压住她,吻了吻她的耳鬓,哄她道:“年轻的美人常有,朕的怀袖却只有一个。” 萧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腻了怀袖,确实这世间女子花期短,二十五岁已经不小。但他是个念旧情的男人,并不沉溺美色,也无那等好幼瘦的兴趣。就是将来他没兴趣睡怀袖了,也会把人养着,荣养一生。 先前怀袖还与他说想出宫,如今两年过去,怀袖已经很久不提了。 她无父无母,就算出宫也无处可去,哪有在宫中锦衣玉食的好?她这年纪,没有家世,又是残花败柳,就是嫁人,谁会要她? 萧叡在她这睡到寅时才走,她亲自伺候萧叡换上龙袍。 这宫中也没人比她更会伺候萧叡,可不止在床-上,萧叡的衣服、鞋袜尺寸,爱吃咸吃甜,爱喝的茶,喜欢哪家的笔墨,爱什么颜色的衣裳,她都一清二楚。 萧叡十六岁行冠礼,当时国中已有乱象,他左右逢源,哪个哥哥都不站队,为了避开倾轧,自请了边城属地,盘踞固结,招兵买马,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练了一支真见血的铁军,几年后杀回京城。说是清君侧,他的哥哥们的死完了,名正言顺,重兵在握,顺理成章地龙袍加身。 边城险恶。 萧叡走之前有些按捺不住地找她,两人依旧是在冷宫偷情,那时萧叡还发疯地跟她说:“袖袖,你给我生个孩子吧。我若死了回不来,这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萧叡还是七皇子的时候,怀袖没现在这样畏惧他,还敢直说:“这宫中女子能怀的只有皇帝的孩子,你走了?我若怀孕,怎么解释?要被沉井的。” 萧叡道:“我自会安排。” 怎么劝都不听,次次落在里面。可惜没有造出孩子。 临行前,萧叡还非要她做几身里衣袜子带去,塞了她两匹布。 宫里又不是没有针线局,还非要她做。她一个宫女,做男子的里衣,若是被人发现,她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幸好当时她已经考上了女官,有自己单独的住处,可以避开小姐妹们,夜里偷偷地做针线。 等到做好,萧叡拿到,还嫌弃她针线不够好,嫌弃完又要她再做。 宫中还没有妃子时,萧叡不但要她管宫中内务,他个人的衣食起居也一应由怀袖负责,每日她睁开眼就得开始干活,晚上还要被折腾。那会儿终于要进秀女,她才终于松一口气,心想这下总算是熬到头了,那么多极妍尽媚的小姑子多少能让萧叡新鲜几年,结果萧叡没在后宫待几天,又来烦她。 怀袖利索地换了寝具,稍稍擦洗了一下,又去睡了一会儿。 一不留神,稍微睡过头,睡到了辰时才起。 雪翠来叫她起床,怀袖才起来洗漱。 怀袖昨晚挽的头发早被颠散了,如瀑的长发披落着,像是最上乘的缎子,黑鸦鸦,极有光泽,又直又亮,厚厚的一大把,篦子梳上去也能轻易地一梳到底。她浑身酸软,有几分慵懒地坐着梳发。 不过女官也不能天天换着发髻梳。 早上她照例用了一碗桃花粥。 雪翡叽叽喳喳地问:“姑姑是因为天天喝桃花粥才皮肤这样好吗?” 雪翠道:“有时姑姑的气色会特别好,像今天这样,白里透红。” 怀袖早上照过镜子,皮肤没有傅粉却光滑洁白,双颊透着浅浅的粉,气色很美。大抵龙精有些滋养的效果吧,如此看来,凡事有利有弊,狗皇帝也不算一无是处。 怀袖今日要办事,路过一处宫门。 她依然是紫檀色的女官服,头戴女官冠,耳上戴着小南珠的耳坠,稍描了眉,点了些玫瑰色的口脂。身后跟着一串小宫女,个个都跟花儿似的。有些年长未婚的宫女会嫉妒新进的小宫女,但怀袖不嫉妒,她还乐于打扮身边的小丫头们。 这如花的年纪,合该打扮,她看到小姑娘们那么漂亮,心情也好。她手下的宫学生,若是办事得力,便能得怀袖姑姑送的香粉口脂,有时怀袖姑姑还会送耳环手镯呢,像雪翡雪翠就得过银簪银镯。 是以整个尚宫局的宫学生,人人都爱给怀袖姑姑干活。 怀袖每次出门身边都围着明媚可爱的小姑娘,一团锦绣,好不风光,十分养眼。就是宫中的嫔妃也没这样的排场,在宫中,越美的宫女在越冷清的宫中,这万一陛下临幸时瞧上身边伺候的美貌小宫女怎么办?岂不是咬碎银牙?就算真的美,也不敢打扮,怕抢了主子的风头。 怀袖在这宫中来去自如,偶尔会碰见御林军在宫中巡查。御林军的小将士们每次远远地瞧见她们,都会忍不住多瞄几眼,未到跟前,都像是能闻到那芳馥香气,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但就算跟着她的全是小美女,也压不住怀袖的艳色。 她就像是玫瑰上的一滴露珠,又艳丽,又清澈。 两拨人迎面相遇。 骑在白马上的四品中郎将闵朔特地翻身下马,怀袖作揖:“闵大人好。” 闵朔剑眉星眼,身姿挺拔,肤色微黑,颇具男子气概。他殷勤地道:“怀袖姑姑好。可真巧,您这是要去哪办事?可要帮把手?” ~~~ 萧叡下了朝。 去崔贵妃处用午膳。 饭后与崔贵妃散步消食,一道说说话。 崔贵妃倚在凉亭的美人靠,往下面的小池中抛洒食饵,引得锦鲤簇拥,纷纷争食。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的,聊到了怀袖身上。 崔贵妃道:“陛下,前几日尚宫怀袖来我宫中送珍珠,我见她花容月貌,着人打听,没想到怀袖姑姑今年居然已经二十五岁。” “按旧例,宫女子满二十五不是该出宫婚嫁吗?陛下是男子,在这方面比较粗心,对女子来说,婚事可是很重要的。左右女官成了婚,也可以在尚宫局办差……” 萧叡心下躁郁,脸上还得微笑:“怀袖年纪太大,朕手下年纪与她差不多的青年才俊,多已成婚。朕之后再看看吧。” 他的女人,哪能让别的男人碰? 崔贵妃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即接道:“陛下如不嫌弃,臣妾想做个媒。臣妾有一位远房堂弟,因为守孝耽误到二十三岁还未成婚,他有举人功名在身,配怀袖绰绰有余。” 萧叡有些装不下去了,瞬间在心底厌恶了崔贵妃。四妃之中,崔贵妃自以为鳌首,最爱排场,好多管闲事。 萧叡声音微冷:“此事朕自有安排。不需贵妃劳心。” 崔贵妃难得见萧叡如此冷淡,心里一个咯噔,她近来太得意,陛下是不是嫌她管得太多了?她赶忙道:“倒是臣妾多事了。一切由陛下做主。” 萧叡非常扫兴,乘坐御辇回乾清宫。 路过近光门时,看见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 御林军和宫女们站成两排,侧立在宫墙旁边,垂首作礼,齐声拜见。 萧叡看了一眼怀袖,和她身边的中郎将,像是一根刺扎在心头。 萧叡把跟在御辇边上的张磐叫来:“让怀袖去御花园等朕。她一个人去,不要带别人。” ~~~ 这不是萧叡要出宫行幸,怀袖这两日点好账,算好要带些什么,准备去开内库整理东西。 才走到半路,被萧叡叫走。 她只得让小的们先过去,她稍后再来。 怀袖特意走小路,到了御花园。 她知道有个隐蔽地方,十几岁的时候她常和萧叡在那幽会。 经过一处假山,她被萧叡拉到洞中。 萧叡今日莫名憋了一肚子气,把她按在石壁上,捏住她的下巴:“你方才跟闵朔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还对他笑了?” ※※※※※※※※※※※※※※※※※※※※ 这章留言也都发红包。古言真难写呀。 第 5 章 真是无妄之灾。 怀袖来之前还想了一路萧叡这样着急地找她,究竟所为何事?没想到就这点小事。 怀袖觉得好笑,方才她还真没对闵小将军笑,现在倒是切实地对萧叡笑了。 萧叡好久没见怀袖笑了,怀袖笑起来格外的甜,笑起来嘴角一颗小梨涡,眼眸晶亮,他仿佛醉了一般,脸上红了红,怔怔地盯着怀袖。怀袖平时不会这样开怀地笑,她作为尚宫,要慈爱仁恕,也要端庄严正,不然坐不稳六局之首的位置。 怀袖这样一笑,再娇软柔声道:“七郎,我只对你笑。” 萧叡骨头都酥了。 他回忆起他们十几岁的时候也曾在这里好过几次,当下就去摸怀袖的裙底。 怀袖也不知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他,心想,大概是因为春天到了吧。 怀袖推了他一下,为难道:“别在这里做。” 萧叡道:“又不是没在这做过。” 那怎么不见萧叡拉了别的妃子胡来?无非她只是个宫女,所以可以随意折辱,不必征求意见。怀袖拽紧自己的裙子,道:“我才要去内库点账,小丫头们都在等我,拖不得。我晚上再伺候你,好不好?你给我的什么经我也还没空学呢。” 萧叡说:“晚一会儿又没事。他们还敢说你不成?” 怀袖心想,宫学生们是不敢说她。但尚宫局的姑姑又不止她一个,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犯错,想把她敲下来。 可说到底,都是在为皇帝办事,办什么事不是办?又不能违逆天子。 怀袖见躲不过了,便自己把衣服给褪了,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在这幽暗的洞穴之中,似是妖精鬼魅一样,道:“还请陛下快一些。” 什么叫快一些?萧叡微愠地掐住她的腰,道:“快什么快?快不了!” 怀袖午休时得空悄悄看了几页那甚子《玉房经》,有几句写得不错。 交接之道,固有形状,男以致气,女以除病,心意娱乐,气力益壮,不知道者则侵以衰。欲知其道,在安心和志,精神充归,不寒不暑,不饱不饥,定身正意,性必舒迟。以是为节,无敢违,女既欢喜,男则不衰。(引用) 怀袖稍看了两页,讲了一点技巧,她想着试一试。 其中的妙趣便渐渐品出了滋味,虽然先前偶尔她也会觉得舒服,可不会像这次这样交融舒适。 萧叡喘着气,有些气恼,怀袖说让他快点,他这回还真比平时要快了,着实蚀-骨-销-魂。 怀袖松了口气,突然觉得那种不正经的书,似乎也不全是坏处。 怀袖已经用帕子把自己擦干净了,再将衣服一件件穿了回去,才穿到一半,她的肩颈纤美,细腰盈盈一握,双-股却很饱满,自背后望去,像是一把白玉琵琶,身段柔美娇媚,骨肉匀停,纤秾合度。 萧叡记得怀袖十几岁的时候就比旁的宫女身段要好,虽然穿的都是一样的宫女服,穿在她身上就是比别人美,他当时都怕父皇会瞧上怀袖,也担心太子会看中怀袖,让怀袖在父皇、太子去坤宁宫时多避一避,他们要个小宫女不就只是顺手的事?害得他日日提心吊胆。 原本他以为他当上皇帝之后就能安心,但似乎还有人觊觎他最得用的女官。 紫檀色的女官服把怀袖的身体衬得分外白皙,待这一片艳色被沉闷的衣服掩上,萧叡才把裤子提上:“算了,这次先放过你,改日我再去找你。不许对别人笑,知道吗?少见那些外面的男子。” 怀袖真是无语,她又不是后宫妃子,还拿这来要求她。 “我知道了。我的好七郎。”怀袖亲昵地吻了下他的脸颊,萧叡心里甜蜜,他是真的爱私下与怀袖待在一起,他不是需要装成无悲无喜的天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怀袖紧赶慢赶,但还是迟到了,迟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所有人都在等她,她云鬓未乱,不慌不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把籍田礼要带的东西都点齐。 翌日怀袖便被副尚宫苗玉莲告了一状。 苗玉莲是何人? 苗玉莲与她不一样,不是宫女出身,而是已嫁人的小官夫人,先前招女官时考进来的。她的夫君虽然不大出息,不过有个世家的名号,她的父亲是举人,她从小读书,会吟诗作对,与各种大家夫人结交,与怀袖这种庶民宫女出身的聊不到一块儿。 这尚宫局的女官们中,一派是宫女出身,以怀袖为首,都是十二三岁开始一场一场考核考上来的,另一派是官太太,一进尚宫局就有官身,多是被她们的相公塞进来的。官太太们身份高,不过陛下显然更宠信怀袖,是以还算势均力敌。 官太太一直瞧不惯被个区区庶民出身的怀袖压在头上,时不时地要找她茬儿。可怀袖是块难咬的石头,还滑不留手,找不到什么机会。 这不就找到她的漏子了?还不得借机发作,参她一本。 陛下公允,以怀袖无故耽误办事为因,着人训斥了她两句,轻拿轻放地罚了她一个月的饷银。 但籍田礼的后务已经交给她了,还由她继续办。 怀袖真是气啊,还得保持微笑。 狗皇帝害她迟到,还扣她工钱。这事没完。 几日后,转眼将到立春,萧叡带着一行宫人出宫前往地坛籍田行幸。 朱红宫门打开,由八匹金鞍骏马拖行的龙辇缓缓驰出太和门,车身庞大,以珍木制成,装饰着宝石珍珠,车身雕刻有龙凤,幔帐下面缀着玉石,厚厚的皮草幔帐挡住料峭春寒。 马车里珐琅鎏金的熏笼,里面燃着银炭,把马车里烘得暖融融。 随行的大臣有事禀告,便见一女子的柔荑素手绾起帘子,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她垂首恭立一旁。 这宫女他也认识,尚宫局的怀袖姑姑嘛,只没想到陛下还特意带上了怀袖,甚至要她在御辇内贴身伺候,这点小事,应当用不着四品尚宫吧? 能坐上天子龙辇的女人,除了名正言顺的皇后,就只有这个像影子一样的伺候的大宫女。 前几年陛下后宫空虚,没有带妃嫔,今年仍然没有。 怀袖在马车里也不得闲,一会儿叫她倒茶,一会儿叫她拿点心,本来要她传话,又嫌弃她跟别的男子说话,让骑马跟在马车旁的张磐代传。 走了半日,终于到了皇庄。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萧叡便起身换上一身农服行籍田礼。 顺天府尹从办此事,已经搭好耕棚,方广五十余步,土都是已经翻过,取罗细数次,覆黄土其土。教司坊着优人穿上彩衣,扮演风、云、雷、雨、地、土五神,还有小伶扮演男妇,手持鼗鼓唱太平歌。数百位年高、德贤、体健的老人各列左右,执担勾扫帚等农具。 萧叡左右执鞭,右手扶犁,前有两位导驾官二人牵牛,还有老人两名作为幫耜臣夹驾两旁。 原本以前的皇帝,譬如萧叡的父皇,每年籍田礼不过稍微扶着犁尾意思意思走几步就算礼成。 但是萧叡这人想博个好名声,自第一年下地,便把金犁换成了切切实实的铁犁,道:“朕既已开犁,愿以身作则,把此田犁完,以劝农耕桑。” 他是练家子,一把力气,加上本来籍田礼用的地就是翻过的,倒不难耕,每年都会踏踏实实地耕完一块田,回去还要写首诗。叫人传出去,在民间讨个好名声。 也是萧叡运气好,先帝在位最后几年,连年风雨不顺,他一登基便风调雨顺,无灾无害。 籍田礼毕。 入夜在皇庄设宴,宴请随性的公卿及三品以上的大臣,赏赐这次从民间挑选来的耆老农人。 这种前宴轮不到怀袖去,她寻思着萧叡今晚必定要忙到半夜,自己回了宫仆的住处歇息。 宫仆的住处离后门近,皇庄有旁人管,没她什么事,怀袖提了灯笼在庄子里逛了逛。 立春时节,阳和起蛰,万物皆春。 春风拂面而来,糅杂着一股枝叶花草的清新香气。 怀袖想起幼年她总跟着姐姐去田里给爹送饭,时常在田边玩耍,她五岁时非要帮着插秧,那时人太小,一个站不稳,整个人都滚成了泥人,被姐姐笑话了好几日。 怀袖走到田里,蹲下来,也不嫌弃脏,捧了一抔疏松新土,嗅到泥土的芬芳,倍感怀念。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玩泥巴?”有人在她背后说。 怀袖把泥土抛回田中,拍拍手:“奴婢只是回想起当年在家中帮父母务农的事。” 萧叡喝了一肚子酒,颇有醉意,行事更孟浪几分,直接握住怀袖的手腕,把她的手拉过来,上面还沾着点泥巴:“倒看不出你这双手也能干农活。” 怀袖道:“奴婢幼时家贫,自小干活,农耕织布奴婢一应都学过。” 萧叡把人拉过来,搂住她的腰贴向自己,抱住他:“嗯,最会伺候朕。” 怀袖道:“陛下,您醉了。今日不宜此事。” 萧叡以为她拿乔,逗笑地问:“怎么说?” 怀袖一本正经道:“还得恩谢陛下赐书,叫怀袖长了见识。原交合之道,亦有讲究,交会当避开大风、大雨、大寒、大暑、雷电霹雳,否则,若御-女则损人神。四时也有不同,春主温,可十日一泻;夏主炎,可一月一泻;秋凉,半月一泻;冬寒,可闭-精-不泻。按天时、四季施泻,可养身长寿。” 萧叡懵了半晌,放开他,忍着笑,颔首道:“嗯,说得真好,朕的怀袖真是一片拳拳忠君之心。” 怀袖刚松一口气,萧叡突然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边上的一个小树林里走去。 ※※※※※※※※※※※※※※※※※※※※ 完了完了完了,周四前要写完3w字。 这章发100个红包。 第 6 章 怀袖慌了,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疯了啊?会被发现的!!” 萧叡醉酒后格外孟浪,把她抱得更紧了:“发现就发现吧,朕睡个女人怎么了?” 怀袖道:“于礼不合,陛下。” 萧叡快抱不住她了:“你别乱动,等会儿摔下去了。” 怀袖乖顺,是一番乐趣;怀袖反逆,更有别样趣味。 萧叡把她放下来,按在树上,俯身亲吻她。 怀袖太气了,紧咬牙关。 萧叡怎么亲,她都紧咬贝齿,拒不回应。 萧叡轻啄着她的嘴唇,偷香窃玉似的低低笑了几声:“好了,好了,我吓你的,今日籍田礼,在田里播种就罢了,不在你身上耕耘,好了吧?” 他知道怀袖有时候在他面前是装的,包括口口声声、字字甜蜜的“七郎”,这女人顶狡猾,从这张嘴里说出的话,十句有九句是骗人的,但他不介意,只要怀袖所有的心机都是因为爱他就够了,不就是女人拿乔吗? 怀袖的诸多面孔之中,他最爱看到怀袖气急败坏,才像是他俩青梅竹马那会儿,他说怀袖笨,怀袖有回气得一个月不经过他的院子,最后还是他请安的时候偷偷拉她道歉。他当皇帝以后,怀袖愈发不爱和他亲近了,就算亲热,也不过假模假样地敷衍他。 萧叡又亲了一下,意犹未尽地说:“这个味道口脂好,朕让人再多做几盒。还生气呢?” 怀袖憋着气说:“奴婢不生气。奴婢哪敢生气?您是陛下,谁敢和陛下生气。” 萧叡像是抱着一只心爱的宠物一样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背:“你就是在和我生气,从后宫住进人之后,你就一直在生气。” 萧叡亲吻啜弄她的耳垂,这是怀袖的敏感点,没亲两下,自她耳朵到脖子被羞色因红一片。 怀袖腿软,羞恼道:“我没生气,我真没生气。” 萧叡爱不释手地抱着她,道:“好好好,你没生气。你别在意那些女人,都只是摆设而已。朕离了谁都不能离了朕的怀袖,她们都比不上你。你看朕等闲都不进她们的院子,却日日去找你。” 怀袖心想,萧叡把养在后宫中的女人看作摆设,她又算是个人了吗?不,她不是。只是她比那些女人更合萧叡的心意罢了。 这些话不可能当着萧叡的面说出来,怀袖真假难辨地笑了笑,道:“奴婢真不生气。不过前几日陛下罚我月俸银子,确是叫我气了一宿。都怪陛下害我迟到,结果还罚我?” 萧叡搂着她笑:“是朕的不对。你体谅体谅我,面子上总要做得公允。改日私下朕还你可行?” ~~~ 崔贵妃睡到巳时才起。 一个小宫女正在给她染指甲,崔贵妃问身旁的芍药:“陛下今日就回宫吧?” 芍药道:“是。” 崔贵妃染完指甲,张开五指,放下阳光下,手指像透着光,边缘粉润,她仔细看自己的指甲颜色染得均不均匀,已经染了好多遍,想染出正红,可染了好几遍还是染得不够红。 她用了一碗鸡丝燕窝汤,不悦地道:“这次给的宫燕成色没上次好,那些奴才怎么分东西的?” 崔贵妃这几日颇为烦躁,自打上次她跟皇上提了想给怀袖做媒,好像有些惹了皇上不高兴,之后皇上就再没踏进过她的院子。虽然往日皇上来后宫也不勤快,可没有再见着皇上,实在无法揣摩皇上的心思。 前日籍田礼,照古制其实应当有帝后两人一起,皇帝耕田,皇后织布。如今宫中还没有皇后,所以只有皇帝一人前往。 明明她是四妃之首,既无皇后、皇贵妃,那她就是宫中嫔妃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像是一伸手就能摸到皇后的位置。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或许她怀上龙子之后能更进一步,若是诞下皇长子就好了……陛下应当就会封她作皇贵妃,甚至皇后了吧。可惜陛下沉迷政务,是个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并不贪慕女色。就算每月来她屋里歇息,也很温柔,怕她累,不怎么折腾她。 崔贵妃想,也可能是先帝时,后宫妃子太多,陛下引以为戒,才保持着后宫的清明。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呢? 再这样下去,如若几年无所出,以后可如何是好? 陛下不过稍微冷落了她几天,那些狗奴才就看人下碟子,给她这等成色的燕窝。 她可不依。 此事本该找尚食局的尚食,但崔贵妃觉得这女官实在太小,显不出她的地位。 得找统领六局一司的怀袖发作一下才是,敲打震慑住了怀袖,下面那些魑魅魍魉的小鬼自然也会服服帖帖。 是以,崔贵妃打发芍药去请怀袖过来问话。 一炷香后,芍药赶了回来,却没带回怀袖,她完全不认为怀袖会不听她这个贵妃的话,只觉得怀袖大抵是正在办事,与她拿个乔,过会儿再来,道:“她一个尚宫,倒是好大的威风,还要我这个贵妃等她。” 芍药脸色不大好看,讪讪道:“怀袖不在宫中。” 崔贵妃神色稍霁,颔首道:“原来是出宫办事去了吗?” 芍药却道:“听尚宫局的女官说,怀袖是跟着陛下去皇庄上了。” 崔贵妃愣了愣,手上的茶盏盖子一个没拿稳,落下去,叮的一声响。 她回过神,道:“怀袖不只是整理陛下的行装吗?她还跟着陛下一起去皇庄了?” 芍药点头:“正是。” 崔贵妃顿时觉得微妙起来,陛下去皇庄行籍田礼,哪个妃子都没带,却带个小女官。似乎不太对劲,再仔细想想,又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怀袖是女官,又不是妃子,随陛下出行的官员不止她一个,只是那些个全是公卿忠臣,三品以上才得随行参礼,怀袖区区正四品尚宫,凭什么跟去? 陛下是不是太偏爱她了? 崔贵妃沉思了一会儿,对芍药说:“去打听一下前两年籍田礼,陛下有没有带她。” ~~~ 怀袖好容易回了宫。 雪翡雪翠眼巴巴地望着她,大眼睛扑闪扑闪,格外可爱。 怀袖只觉得好笑,问:“怎么了?” 雪翡好奇地问:“我可以问问皇庄长什么样吗?也像皇宫一样气派吗?都有些什么?” 怀袖就知道两个小毛孩子会好奇,特地给她们带了点庄子上的特产,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几颗果子而已。 不过对小宫女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礼物了。可把孩子给乐坏了。 又不是人人都跟她一样,从小就有皇子给她偷偷塞好吃的。 怀袖坐车累了,小睡一会儿,被人叫醒。 张磐亲自送了一个匣子过来,怀袖打开一看,是一套水头极好的玻璃种翡翠,透如冰晶,色若淡青,十分雅致。宫中娘娘们戴金戴银,她不是不爱金银,太张扬,只戴戴翡翠。不知怎的,萧叡好似以为她爱翡翠,三五不时地送她一些,时人不爱翡翠,价贱。 张磐还要假模假样地道:“怀袖姑姑办事得力,陛下叫我送您赏赐。” 待送走张磐之后,怀袖才把手镯戴上看看。 美倒是美,其实她更爱钱财,那狗皇帝,说好的补她工钱,却送只镯子打发她。她不会自己买啊?还得他送。 真叫人来气。 雪翡雪翠却与有荣焉,觉得他们家姑姑深得圣心。 隔日。 雪翡、雪翠这对小姐妹结伴去上课,揣着怀袖姑姑送的果子。 他们这批宫学生们不少都是第一年上课,听闻怀袖姑姑还被陛下带去一趟皇庄,莫说六局一司,阖宫上下,这都是独一份的圣宠。 太羡慕了。 连带着也羡慕伺候怀袖姑姑的雪翡、雪翠,平日里在小学堂,众女学生也往往以这两人为首。 除了苗氏推举的个别小宫女,她倒也不少,知道要拉拢培养几个年轻宫女,将来才好与怀袖制衡,不然全宫的宫女都成她的党羽,那可不成。 这拨小宫女以一个叫喜鹊的为首。 见雪翡拿颗果子出来显摆说是怀袖姑姑从皇庄带给她的,喜鹊嘲笑说:“不过是颗果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雪翡道:“怀袖姑姑去一趟皇庄,特意惦记着我呢。怀袖姑姑最好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你,非要唱反调,你不过是嫉妒陛下带怀袖姑姑去皇庄,不带你家姑姑。” 喜鹊气恼,口不择言道:“有什么得意的?怀袖姑姑今年廿五了,还未嫁人,怕是嫁不出去了吧?一辈子都嫁不出。这不就是没男人要的老姑婆吗?” 雪翡闭上嘴。 喜鹊还以为自己是骂赢了,得意道:“老姑婆。老姑婆。” 平日里给她帮腔的小姐妹也没发声,喜鹊觉得奇怪,回过头,看到怀袖姑姑就站在身后,正斜睨自己。 这小姑娘也太心直口快了。 怀袖心想,轻笑一声,道:“承小娘子吉言。” ※※※※※※※※※※※※※※※※※※※※ 完成不了,不上榜了。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我想定个时间,每天中午12点更新吧。 第 7 章 怀袖不急不躁,没有训斥责骂她,温温柔柔地问:“你知道‘老姑婆’此词由何而来吗?” 喜鹊现在知道害怕了,嘴唇嚅嗫,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怀袖道:“在南广一带,当地蚕女自食其力,做工赚钱,有些不嫁人,就会进姑婆屋与其他终身不嫁的女子住在一起,有许多会终身保持处子之身,她们相互扶持依靠,自己将头发扎成长辫子,盘成一团髻,称为自梳。她们自称自梳女,或者老姑婆。这便是‘老姑婆’的由来。” “这世间女子多身不由已,我想在座的女子多是被父兄几两银子卖进宫中的。妾本是财罢了。老姑婆一生不必靠人养,自己种地、养蚕赚钱养活自己,有几个女人如她?这有何可笑呢?” 喜鹊羞愧极了,小脸涨红成猪肝色。 怀袖想的便是出宫之后,买个小院子,做点生意,挣钱养自己。她没打算要嫁人,她在宫里伺候那个变、态皇帝伺候够了,没兴趣再自讨苦吃,伺候另一个男人。 她打算到时候收养个孤儿,自称寡妇,想来还有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方才听这小傻妞咒她没男人要,她不怒反喜,若是能灵验是最好的了。 让萧叡别来她的屋子了。 众宫学生们皆垂首听训,深以为然。 怀袖继续道:“《内训》有言:口如扃,言有恒;口如注,言无据。一个人的嘴巴如果像门一样牢,那他说话便言之可信;但假如他说话像流水一样滔滔不绝,那他说的话一定是毫无依据的。你们都没读过吗?” 宫学生们纷纷道:“读过。” 怀袖看这群小丫头片子们都被教训得服服帖帖,对喜鹊说:“你瞽言妄举、多嘴献浅,且冒犯上司,我罚你三个月俸,抄《言规》一百遍。三日内交给我。” 喜鹊老老实实道:“是,姑姑。” 雪翡旗开得胜,躲在她背后,对喜鹊得意地笑了笑,狐假虎威,只把喜鹊气得鼓起双腮。 怀袖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过身,也对雪翡说:“你也一样,罚你抄《言规》五十遍。出无谓之言,行不必之事,不如其已。” 雪翡一下子蔫儿了。 虽然苗氏时常针对她,但是怀袖向来不接招,倒不是她多宽容大量。先帝时她为了爬上尚宫之位,亦与不少人别过苗头。 如今她女官一路已经走到顶,那些个人再怎么对付她,也越不过皇上。她只要不犯大错,萧叡不罚她,这位子就坐得安安稳稳。 人人都羡慕她风光,其实她压根就没想守这个位置,谁爱坐谁坐。她心愿已了,留在宫中只是因为暂且无法脱身而已。 这一通恩威并施下来,众宫学生颇对她折服。 怀袖没逗留太久,本来也只是经过,顺道看两眼而已。 待怀袖走后,雪翡蔫蔫儿地倒在桌案上,委屈道:“姑姑怎么连我一起罚?” 雪翠骂她:“你该,姑姑时常教导我们要谨言慎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谁让你非要显摆?活该你罚抄。” 雪翡拉她的衣袖:“好妹妹,你帮帮我吧。帮我抄十张?五张?” 雪翠瞪她:“姑姑让你自己抄,我才不帮你,我还要盯着你抄。” 喜鹊已经坐下来开始抄《言规》,以正好能让她听见的声音道:“姑姑让我们修身正己,我才不偷懒,我两日便写完拿去给姑姑看。” 雪翡立马来劲:“我一日就能写完!哼!” 雪翡回了院子,做完活,继续抄《言规》。 怀袖散值回来,透过窗子,看到她的小脑袋,正埋头奋笔直书,雪翠在一旁研磨。怀袖进屋,问她:“抄几遍了?” 雪翡道:“十八遍了。” 怀袖翻看她的罚抄,抽了好几张出来,沉着脸,逗她说:“这几张抄得字太丑,重抄。” 雪翡像是挨打的小狗一样哭丧着脸。 雪翠助纣为虐,凶巴巴道:“我就说了吧!让你写得端正点!” 雪翡呜呜两声。 怀袖这才笑起来,拿起旁边的书,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我吓你的。你这小丫头,胆子忒大,是该杀杀你的胆子才是。” 雪翡、雪翠这对小姑娘刚进宫就被她捡过来养,像她的女儿一样。雪翡年纪大,却更活泼机灵,只是有些粗心大意,还容易骄傲自满;雪翠年级小,文静细心,但是胆子太小,总不敢自己拿主意。 每天怀袖看到她们俩,就想起小时候自己和姐姐相处的场景。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她当年也有要好的小姐妹,已经死了。她只愿两个孩子能够好好活下来。 她既觉得两个小孩子善良可爱,又为她们感到担心。 怀袖敛起笑意,神色稍肃,轻声道:“我每次看到你俩,就想起我和我姐姐。我姐姐也进宫做过宫女。” 雪翡傻头傻脑地问:“姑姑的姐姐呢?已经出宫了吗?” 雪翠却像是猜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惶惶地抬起眼睫望向她。 怀袖轻描淡写地说:“她死了。她死的时候才十四岁。” 两个小丫头噤声,打个寒颤。 怀袖摸摸她的小脑袋,发丝柔软,像是雏鸟的绒毛,柔声道:“姑姑是为你好,你最近行事轻浮,再这样下去,怕你哪日招致杀身之祸。姑姑护不了你们一辈子的。” 夜里,萧叡摸进她屋子里。 在床上好笑地与她说:“听说今天有个小宫女骂你被你抓个正着?笑话说没男人要你?莫气,朕要你的。” 怀袖还宁愿不要呢,今天萧叡会来,让她有几分吃惊,因为按照先前订好固定的日子,今天萧叡应当去崔贵妃那歇息。 怀袖问道:“你今天不去崔贵妃处吗?” “怎么了?朕来陪你还不好?”萧叡抱着她,“那女人最近忒得意,朕得冷一冷她。朕这不是学怀袖姑姑的办法吗?” 又问她:“《玉房经》学了没?” 怀袖理直气壮地道:“太忙了。才看了一章。” 萧叡掐住她的细腰,手掌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道:“好啊,朕交代的差事你竟然不好好办,阳奉阴违,玩忽职守,朕要罚你。” 怀袖妩媚嬉笑,缠上他:“陛下要怎么罚怀袖呀?奴婢惭愧,请陛下尽管罚。” 两人胡闹一晚上。 那边崔贵妃独守空房一晚,气得一宿没睡,幸好叫人打听了之后,知道陛下是歇在乾清宫,没去哪个小妖精那里,叫她略感宽慰。 本来四妃之间受宠都差不多,每月都是一样的日子,皇上这两天没去她的院子,原想说不定是晚两天,可一等好几日,都没等到皇上再来,才真的叫她慌了。 可又不敢把皇上叫来发作,怕更加惹得皇上厌恶,今日吃饭也吃不香,院子里的花儿也开得不鲜艳了。 崔贵妃这几日心思敏感,总觉得那些狗奴才已经开始怠慢她了,实在忍不下去,打发芍药去请怀袖。 皇上是两日没来,可她还是贵妃。 芍药又走空了一次。 崔贵妃揪紧帕子道:“真是奴大欺主,掌管后宫庶务便这么了不起。贵妃都请不动她一个四品女官。” 芍药却道:“怀袖姑姑被太皇太后宣召去慈宁宫了。” 崔贵妃:“……” 怎么每回都这么不凑巧? ~~~ 此时,怀袖已在慈宁宫中。 太皇太后今年年过七十,先皇后在时,她便已经深居简出、不问后宫之事,每日只烧香拜佛,悠闲度日。 一见怀袖来,太皇太后便笑起来,她生一张圆脸,保养得宜,笑起来眼睛弯弯,是个慈祥可爱的老太太,乍一看没什么太皇太后架子,对怀袖招招手:“怀袖来啦?” 怀袖可不能失礼,规规矩矩地行大礼:“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免礼。” 太皇太后笑她道:“你这小丫头,就是太多礼了。” 怀袖一脸严肃地更正道:“不小了,怀袖今年二十五,老丫头了。” 惹得太皇太后跟侍奉一旁的老嬷嬷一阵笑。 太皇太后待她颇为亲昵,因早前逆王逼宫的时候,怀袖见机不妙,躲到太皇太后宫中,一路说是护着太皇太后,其实是为自保。一同被困了半个多月,这若是逆王连太皇太后都敢杀,那她死也死得瞑目了。她老人家佛的很,不慌不张,没东西吃了,还让人把莲池里的锦鲤抓了吃,莲藕也挖出来吃,后院的花花草草,能吃的都被她给薅了,没人做饭,怀袖负责做饭,太皇太后还夸她做得好吃。 太皇太后是叫她过来,修葺一下小佛堂,说:“……顺带给我做一道凉拌野菜,近来胃口不好,想起你先前做得那道野菜,很是想念。” 太皇太后开口钦点,怀袖当然要兼职一下厨娘。 怀袖半开玩笑地试探道:“老祖宗喜欢,莫不如把我留下来,怀袖愿给老祖宗当个小厨娘,每月管吃管喝就够了,叫我能陪在老祖宗身边,这才是神仙日子。” 在慈宁宫干活也不错,事少钱多,也没人敢怠慢。 放她出宫不过太皇太后一句话,萧叡就是想拦,也得掂量掂量沉甸甸的孝道。 ※※※※※※※※※※※※※※※※※※※※ 还是100个红包!明天12点见! 其实怀袖不是绝世大美女,狗皇帝觉得她超美,主要是带了100层滤镜,怎么看怎么美。 第 8 章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说:“你这么能干的孩子,放在这冷清的慈宁宫中岂不是大材小用?” 怀袖拍马屁道:“怎么会呢?能给老祖宗当差是怀袖的荣幸。” 怀袖在心底叹口气,没有将失望显露在外,仍面带微笑,仿佛刚才说的真的只是奉承太皇太后的玩笑话。 “我若把你要走,皇上不会放人吧?他定要与我不饶。”太皇太后道,“你可是他袖中最得意的女官。” 怀袖眼皮一跳:“不过赶鸭子上架罢了。” 太皇太后:“你若得空,倒可以过来给哀家做几道素菜,陪我说说话。” 怀袖作揖:“是。” 正说着话,何淑妃来给太皇太后问安。 她着一件素白金纹的直领锦衣,豆绿色绣金绫裙,乌亮的长发梳成芙蓉归云髻,身姿纤瘦,如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她的首饰也很素锦,一套银镶南珠头面,温婉淑静。怀袖眼瞅着觉得正是用上回宫中进的南珠造的首饰,她想起萧叡逼她穿的那身珍珠内衣,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与铺张扬厉的崔贵妃不同,何淑妃性子低调,进宫之后从未争妍斗艳,似乎是个不爱出风头的性格,待字闺中时听说是个颇有名气的才女,因自幼信佛,听说近来在与太皇太后亲近,日日给太皇太后抄佛经。 何淑妃见到怀袖,也未惊讶,与她打了招呼,寒暄两句。 怀袖退至厨后给太皇太后做菜。 怀袖自认厨艺不精,她又没在尚食局学过厨。她在家时就是个能干的小姑娘,每日都要在厨下帮娘亲做饭,娘是村里出名的手巧媳妇儿,颇有烹饪心得,但他们平头百姓,又不会做什么山珍海味,不过乡野小菜罢了。 怀袖做好菜,本来想侍候太皇太后用午膳,但是何淑妃乖立一旁,便由何淑妃伺候。 太皇太后午后要小睡一会儿,与她说道:“近来总睡不安稳,怀袖,过来,给我念念佛经。” 怀袖称是,被反军围困时就是由她每日给太皇太后念佛经,旁人都吓坏了,没她念的平静。 何淑妃亦自告奋勇,道:“老祖宗,我在家时学过穴位按摩,常给我祖母揉捏助眠,我也给您按一按吧?” 太皇太后看到床头床尾两个美人,笑道:“哀家这老骨头是掉进鲜花堆里了。” 她们俩一个念经,一个按摩,不多时,太皇太后便睡着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下,正巧又一道去小佛堂。 这是太皇太后私设的小佛堂,但比起民间的有些小寺庙也不逊色了,黄琉璃瓦庑殿式顶,院子里有一樽三足青铜香鼎,正燃着袅袅香烟,一进门便可瞧见金身观世音菩萨,殿内面阔两间,进深一间,设神龛、宝床、宝椅、楎椸,笾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一应俱全。 虽然怀袖从不信神佛,但既然路过了,还是要拜一下。 怀袖在蒲团上跪下,以虔诚的姿势对佛祖磕三下头,合掌祈祷:我此生罪孽深重、大逆不道,死不足惜,愿我爹娘阿姊来世能投个好胎,一生无灾无难、衣足暖饱。 何淑妃则在侧间的窗棂下抄经,桌上摆着一尊素瓶,插着一枝宝珠白茶。 怀袖带着几个宫学生轻手轻脚地查看过小佛堂,准备离开。 经过何淑妃跟前,免不得一声告退。 何淑妃柔声道:“方才听怀袖姑姑念经,很有意蕴,拜佛时也礼数周全,怀袖姑姑是也信佛吗?” 怀袖道:“早前念得多而已。” 怀袖看了一眼桌上何淑妃抄的佛经,恭维道:“娘娘的字可真好。娘娘才是真心向佛,怀袖不及,至多是个半吊子。” 何淑妃谦虚道:“我习的卫夫人帖,只学点皮毛罢了。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她只是跟何淑妃聊了两句,没想到过了两天,何淑妃便遣人给她送了一本《卫氏和南帖》。 她哪有空练字? 如此想着,怀袖还是出于好奇,临了两个字。 萧叡见她屋里多出本字帖,还笑话她:“怎么突然开始练字了?” 怀袖直说:“这是淑妃娘娘送的,我翻看下而已。” 萧叡从后面抱住她,握着她的手写字:“你要练字朕可以教你,无需什么字帖。” 怀袖是他最得意的作品,这每一寸柔腻光滑的肌肤、每一缕乌黑顺泽的发丝都是他养出来,她的美貌、她的学识、她的地位,皆由他创造。怀袖的字与他有几分像,只多了几分女子的娇柔,这也难怪,怀袖学字都是用的他的旧书。 怀袖被他抓着手,反而使劲古怪,写出来的字也别扭,她丢了笔,说:“不练了。我也没时间练。” 萧叡道:“你瞧瞧你,这么不好学,难怪一手孬字。” 怀袖可不服气,她只是不如这些有空练字的皇子贵女,在尚宫局里,她的字算很得看了。 怀袖气恼道:“我是跟您学的。” 萧叡见她瞪自己便觉得可爱,心都要化了,亲她的嘴唇,道:“你学不认真,我再好好教教你。” 怀袖傻了,还以为是真要教她学字,结果萧叡又让她脱衣服,才发现不对劲。萧叡在她身上写字,折磨了她大半宿。 好好的一支宣城紫毫就这么白白废了。 早上雪翠整理她屋里,发现这支笔被扔了,还特意捡回来,求她道:“姑姑,这支笔还是好的,是扔错了吗?” 怀袖双颊飞红,肃色道:“不是,这支笔不要了,扔了就是了。” 雪翠还是不舍得:“我觉得还好好的,为什么要扔掉啊?姑姑,那给我好不好?” 平日里,两个小丫头问她讨要一些她不用的东西她给就给了,这次却不行,怀袖摇头,有点凶地说:“不行,扔了!” 那本字帖她没空练,萧叡也不许她练,于是给了雪翡雪翠,督促她们每日临帖练字。 谷雨过后,天气渐暖。 这日,怀袖又带着一串漂亮小姑娘经过外宫门时,被闵小将军拦下。 闵朔规规矩矩地道:“怀袖姑姑,可借一步说话吗?” 两人倒没多避讳,只是稍微走远了两步,好叫旁人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又因在大庭广众之下,以示两人清清白白,并无私-情。 怀袖以为是公事,不解地问:“闵小将军有何事?” 便见闵朔望着她,耳朵通红,踌躇不安地问道:“怀袖姑姑,我、我听说你要出宫嫁人了?” 怀袖莞尔一笑,如昙花绽放,清丽之极,她带着几分荒唐的笑意,轻声道:“此话从何讲起?” ※※※※※※※※※※※※※※※※※※※※ 这章还是100个红包。 这要是现代文我就写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 9 章 闵朔今年二十二岁,尚未娶妻。 他这个年纪身居四品中郎将,已属年少有为,不过与他本人无甚关系。他家世代从武,他父亲闵梁在先帝时便是近卫军统领,为保护先帝身受重伤,清缴反王之后,因不治身亡。新皇登基之后,倒没忘记他家的护驾之功,将他也提到了御林军中,以示皇恩,他家学渊源,武艺出众,又有一个忠君的父亲,倒也担得起这个位置。 他先为父丧而守孝三年,刚守完,祖母也去世了,又守孝一年,是以才到了这个岁数还没有家室。 闵朔每日在外廷巡查、看门。 皇宫庄严静默,一眼望过去,永远是不见头的乌瓦红墙。每次点卯,唯一让他期待的就是遥遥地看一眼怀袖姑姑。 换班休息时,他们偶尔也会聊一聊宫女哪个更美,几个当兵的,又聊不了什么诗书文章。 有一次还曾讨论过,若是要娶一个回家当婆娘要选谁。 “小将军你选谁啊?” 闵朔红着脸说:“那我、我选怀袖姑姑。” 一帮粗汉子便起哄起来: “怀袖姑姑好啊。” “怀袖姑姑年纪比您大吧。” “你知道个屁,女大三抱金砖。” “为什么选怀袖姑姑啊?” 有人道: “那还用问吗?怀袖姑姑是这群婆娘里最美的啊。” 众人哄笑。 闵朔脸更红,是这样,但也不是。他不由地想起,紫服纱冠的怀袖领着一串韶华青春的小宫女路过红墙,那是在春天,大把大把的黄素馨沉甸甸挂在墙头,有几朵小花落在她檀紫色的女官袍上,一阵风拂过,将素馨花翩跹吹落。 怀袖姑姑是这宫中最规正严谨的女官,听闻所有宫规她都倒背如流,她是六局一司众女官的典范,从未有过什么出格之举,恭正严谨,即使偶尔遇见他们也目不斜视。 但他一见到怀袖,就觉得她好自在,大概是这沉闷的宫中最自在的女子。 让他望一眼,就觉得枯燥的守卫都变得鲜亮起来。 怀袖笑着问他:“此话从何讲起?” 闵朔怔了好久,可怜他一个小莽汉,脖子都羞红了:“我、我就是听别的女官都这么说……而且不是宫女年满二十五,可出宫许婚配吗?” 怀袖发现闵朔眼神都直了,轻咳一声,敛起笑容,道:“谢谢小将军。不过这只是谣传,怀袖并无婚嫁的对象,勿论什么嫁人了。我父母皆亡,就算出宫也无有归处。” 天光落在她光洁的肌肤上,将疏朗密长的睫毛在眼下拉长着雅致忧悒的细细影子。 闵朔心头一跳,心下怜惜不已,一股热血直往脑袋冲,脱口而出道:“我、我愿给你一个归处。” 怀袖并未慌张,顿了片刻,柔声道:“小将军失言了。” 闵朔这才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过轻浮了,懊恼不已。 “若无他事,怀袖先走了。”怀袖拱袖对他施了一文官官礼,一般是男官做这动作,由一个女子做来,倒别有几分曼妙潇洒的味道,她回到宫学生之中,被众星拱月地簇拥着施施然离去。 闵朔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他还是先回家说服母亲吧。 怀袖记得早先苗尚宫等人是曾提过此事,今年她年满廿五,按例是该出宫。 怀袖知道小宫女们一直私底下有在传,她从未去抑制住流言蜚语,并不是不在意,最好传到萧叡的耳中,正好帮她试探一下萧叡的意思。她不能直接问萧叡,这样软着问一下总行吧。只是没想到闵小将军竟然会跑来问她。 怀袖出宫的谣言越传越广,到四月中殿试前,别说是后宫,甚至已在好事者的帮助下传出了宫,京城的后院里,不少太太都知道了,皇上尤其倚重的那位四品女官怀袖好像要出宫嫁人了。 崔贵妃听说此事,复又疑惑起来:“你说这怀袖……既然她果真要出宫嫁人,为何本宫与陛下提及此事,陛下如此不悦?” “本宫原以为是因为陛下有意与她,莫非是因为怀疑我插手后宫事务?” 崔贵妃琢磨起这件事,心头又热起来。 尚宫局设在外廷,是以已婚的贵妇人也可以当值。要是能让怀袖嫁进她娘家,怀袖若是留在宫中当尚宫那是最好的,就算辞官当掌家太太也无妨,宫中的多年经营递给她,她岂不是能再进一步。 怀袖是两朝女官,自幼在先皇后处当差,先帝时就是女官,现今更是女官之首,整个后宫的女管家,把新帝的后宫打理得一丝不乱、妥妥当当,从未听过有什么差错,已在任五年,是在职最久的一任尚宫。 萧叡得人禀告了最近传得满宫风雨的谣言,他就没放在心上。 离了他能去哪?怀袖的家世她一清二楚,就是普通人家,家徒四壁。她父母双亡,老家的族亲可靠不住,假如靠得住,当年她也不至于被卖入宫中。 她这年纪,出宫嫁人能有人要她吗? 民间女子多是十五六岁就嫁人,拖到二十还没嫁的那都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而怀袖已经蹉跎到二十五岁了。 萧叡只听了一耳朵,哼笑了两声,便转头问张磐:“前月东吁上贡的那块翡翠不是说雕琢好了吗?呈上来给朕看看。” 怀袖爱戴翡翠,他也觉得怀袖和翡翠最相称,特意偷偷地另弄了一个庄子养着好几个手艺最精湛的玉石匠,附属国进宫的好玉料都送过去,每日就雕翡翠,做首饰,不走皇家供奉的明路,每月他从其中再挑雕的最好的送怀袖。 萧叡这边正拿了个碧翠的玉簪打量,心里想着,如果怀袖戴上这个玉簪该有多么美。 那边内侍禀告说:“平郡王到了。” 萧叡这才挑拣了几样玉镯、玉簪、臂钏等等,叫人用一垫了绒布的盒子装着,打发送给怀袖。 看看,他待怀袖多好,怀袖傻了才要出宫呢。 平郡王是萧叡的堂叔,说是堂叔,其实已经是比较远的宗亲,没什么出息,代代文武不成,吃宗室俸禄过活。这没出息也有没出息的好处,不争锋,是以才在七王之乱中保存下来,也无从逆党,在他登基时也巧妙地支持了他。 萧叡对这个堂叔还算有好感。 平郡王今年四十,元配前年去世,尚未再娶。 他身穿一件平素绡裰衣,腰缠一根天蓝色蟒纹犀带,略微发福,大腹便便,相貌平常,与他的皇子侄子长得不像。 萧叡肖似母亲,他的生母原是小宫女,长至十六岁时,即使荆钗布衣也掩不住倾城之色,一日被先帝偶遇,当晚便收用了她,她一举怀上龙种,可惜红颜薄命,或是在掖庭中磋磨得身子骨坏了,生下孩子之后便香消玉殒。他一生下来便粉雕玉琢,是众皇子公主之中姿容最美的,所以先帝才会对这个幼子有几分上心,把他送到皇后膝下,护着他安稳长成。 平郡王不以堂叔身份自高,进门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萧叡就喜欢这等有自知之明的人,道:“郡王多礼了。” 萧叡问了一句家事儿女,两人一问一答,再问:“今日特意进宫可有何事?” 平郡王没什么不好意思,坦然道:“陛下您知道,我的发妻郑氏前年去世,我母亲年事已高,我的儿媳又不堪重用,想问您讨个女子作侧妃。” 萧叡此时已隐隐有不妙的预感,温和地问道:“朕还从未做过媒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到朕这里,郡王所要何人?” 平郡王道:“尚宫怀袖。” 萧叡没说话,他挪了半步,原本持与身前的手负到背后,微微笑起来,道:“郡王怎么想到要讨怀袖?” 平郡王道:“臣这两年不是在找继室打理府内庶务,适婚女子年龄太小,太过娇荏。臣这个年纪,若是娶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甚不像话。尚宫恰好耽误了年纪,廿五,堪堪与我相配,又擅打理庶务,陛下若要放她出宫,可否将她与我婚配,必以侧妃之礼相迎,万不会亏待于她。” 萧叡在心底咬牙切齿道:相配个屁,你一个糟老头子,哪里配我的怀袖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 萧叡问:“方才不是说找继室吗?怎么又是以侧妃之礼相迎?” 平郡王道:“这……毕竟尚宫是庶民出身。陛下放心,若臣娶了怀袖,便不会再讨正室。” 萧叡可没放心。 瞧不起怀袖吗?他没想给怀袖名分,可还轮不到旁人嫌弃怀袖。 他烦躁到了极点,甚至快没办法继续装温柔仁恕的君王,道:“好,朕知道了。怀袖是四品女官,她是否想出宫,是否想嫁人,朕不能替她决定,还得问过她本人的意愿。” 平郡王送走。 萧叡低下头,他摊开手掌,方才他气得把一只碧玉扳指给捏成了齑粉。 这只扳指与他要送去给怀袖的是同一块石料上的,如果放在一起,便能看出来是一对。 什么问怀袖的意愿?过两天他就打发人去说怀袖不愿意。 不用问怀袖,怀袖肯定不会愿意,那等年老色衰的老鳏夫,哪有他好? 萧叡想了想,着实来气,翻出了一份折子,把平郡王世子的封官抹了一级,不解气,再抹一级。 “啪”地扔在桌上,与其他整齐叠起的奏章格格不入。 萧叡阴沉地盯着这份奏章,半晌没说一句话,好容易顺了气,吩咐人:“叫人查一下这宫外都有哪些人想娶怀袖。” 萧叡手里捏着一支密探部门,专司整理不见光的情报。 他又想,原还真有人想要娶怀袖,不过也只是平郡王这种鳏夫老男人,等闲年轻男人谁要她? 没几日,便有一份名单交到他手上,何止平郡王,想娶怀袖的还真不止一个两个。 萧叡冷静下来想了想,是他想窄了,他想的是他的美人怀袖,那些人想的是四品尚宫怀袖。 他气在头上,这才犯了蠢。 萧叡还在名单上看到了闵朔的名字,顿时又有几分醋意。这些男人,为了功名利禄,连大自己三岁的女人都巴巴地求娶,真是不要脸。 萧叡越想越气,一气儿批奏章批到天黑。 差不多怀袖也下值了。 萧叡道:“把怀袖叫过来。” 张磐应下,没敢提今天本来应当是定好要去何淑妃院子的日子。 怀袖今日下值得早,回去烧了一桶热水,陛下传唤时,她刚沐浴到一半,于是让雪翡去传话说,待她穿戴整齐再去面圣。 小太监道:“陛下让您两刻钟之内到养心殿。” 虽说他俩偷情由来已久,但萧叡还从未在晚上把她叫去养心殿,向来都是那种办公事的地方,不会招惹怀疑。 怀袖头发都未擦干,便套上官服,匆匆走了。 雪翡雪翠很是不安。 怀袖安慰她们道:“大抵是有什么急要事务要吩咐,姑姑去去就回。” 偌大的皇宫入夜之后格外静谧。 一路都走的偏门,小径两旁点着气死风灯,烛火引路,庭院幽暗,没遇上人。怀袖跟着提灯的太监到了养心殿外,因走得急,不免有些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她站在西间外门口,驻足,手按在胸口,平了平紊乱的呼吸,等待传唤。 张磐走过来,笑眯眯道:“怀袖姑姑好。” “陛下在寝宫等您。” 一向如古井无波的怀袖此时此刻终于动容,她皱了皱眉,才安稳下来的心跳瞬时乱了。 寝宫? 她倒不是没去过天子的寝宫,但那都是白天,照料天子起居罢了。 这大半夜找她去寝宫做什么?谈后宫内务? 萧叡晚上找她,哪次聊过正事? 怀袖忐忑不安地进了寝宫。 萧叡已除下帝冕,解开发髻,披散着漆黑长发,身上一件青花素绫袍子,脚下穿着木屐,不知为何,这次没有坐着,而是站在房中,她一进门,就瞧见了萧叡。 怀袖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心头一跳。 怀袖心下有些气恼,她不是不能跟萧叡睡,可这大晚上的进寝宫陪萧叡,明日岂不是阖宫上下都知道他们有一腿了? 怀袖抵触侍寝,未作女儿态,装模作样的摆出女官架子,严肃地问:“陛下有何要事?” 萧叡道:“过来,怀袖。” 怀袖硬着头皮,不走过去,干脆跪下来,行官礼:“臣不敢。” 萧叡盯着她,怒火中烧,步步紧逼过去,直接把人从地上提起来,嗅到她身上澡豆儿的香气。 萧叡冷笑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要出宫嫁人一事,不就是你放纵他们传出去的吗?朕可不信能干的怀袖若是不愿意,还能叫人到处议论你的事?” 怀袖紧抿嘴唇,别过头。 他把人抱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边,略粗暴地将人扔到床上,怀袖摔在柔软的被褥上,倒不疼,就有点怕,心惊胆战地瞪着萧叡。 萧叡已经上了床,双臂将她禁锢在怀中,像是老虎捕猎一般,倾身压下来,低头紧盯着她:“怎样?怀袖姑姑可选好了中意的郎君?” ※※※※※※※※※※※※※※※※※※※※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 狗皇帝好气哦。 第 10 章 【第十章】 泥人都有三分脾气。 怀袖自知逃不过这场折磨,只怕明儿天一亮,阖宫上下就会知道她是皇帝收用过的女人。白费她曲意逢迎、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来保全自己的尚宫名声。 这狗皇帝,每次都说话不算话! 说好事成之后放她出宫,结果连哄带骗把她留下来,就装成没说过了。 又说好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被外人知晓,却大半夜把她叫到养心殿寝宫。 怀袖真来气啊,她亦火冒三丈,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直视着萧叡,目光灼灼锐然,她本就生一副冶艳的眉眼,像是雪与花在烧,整个人的美貌都像是在刹那间更明亮了几分。 她冷笑一声,道:“挑好了啊。陛下猜是哪位?” 萧叡也气笑了,想,不愧是朕最中意的女人,有够胆大包天,这种时候不是楚楚可怜地求他宽恕,反而火上浇油。 萧叡把她的衣服给扯了,覆身而上,怀袖推他,他一手就锢住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扣在头顶,沉声道:“让朕猜?朕猜哪个都不是。朕就看看哪个男人胆大包天敢要皇帝的女人。” 萧叡还没在养心殿召-幸过后妃。 怀袖还是第一个和新帝在这章龙榻上行-房的女人。 怀袖咬牙道:“您快点吧,若我回去的晚了,雪翡雪翠会起疑心的。” 萧叡冷冷道:“知道就知道吧,你要是担心,我给你换两个更伶俐的小丫头。” 怀袖心下一惊,直冒凉气。是了,他们这些奴婢的性命在帝王眼中不过草芥,死就死了。 她盯着如水波般一下一下摇晃的烟色幔帐,雾鬓散乱,肩颈绯红,香汗涔涔,只一声不吭,她闭上眼睛,别过头:“那您收了我吧。” 说完,便再不搭理萧叡。 她知道自己很大逆不道,在她幼时,从没有人教过她,她自己琢磨,大逆不道地想,为什么她就得认命呢?那些贵人把她当成一件东西,她就这样认了吗? 萧叡见她一脸倔强,实在是心急如焚,这个女人真是野性难驯,难以捉摸。 萧叡黑着脸训斥她:“你以为那些男人有哪个好的?他们看中的难道是你这个人吗?他们看中的,是朕最宠信最得力的尚宫。只要朕厌弃了你,他们就会对你弃若敝履。” 听到这,怀袖睁开眼睛,仿佛用眼神在说:那你厌弃我吧。 怀袖被磨得双眸湿润,眼角绯红,闷声闷气地说:“先前你明明与我说好了,待你得登大宝,你就放我出宫回家。你一个皇帝,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虽然在萧叡登基之后,她就觉得希望愈发渺茫,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萧叡不可能轻易放她走。 萧叡吻她,把她整个抱在怀里。 怀袖记得萧叡少年时还没这样宽厚的身材,她不算纤小玲珑的女子,被萧叡抱在怀里时却衬托得身姿颇为小巧。 萧叡身上有好多疤痕,她是一道一道看着多起来的,自萧叡去了边城之后,每年回来,身上都会多两道疤。 萧叡弄了她两回,终于消了些气,爱不释手地玩着她,道:“你前几年没说,今年后宫填了妃嫔,你就开始闹了。” “我知道你就是故意气气我,是不是?朕选后妃,你就让人向你求亲。” “很好,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很生气。” 怀袖冷声问:“您还想怎样?” “等明日他们便知道我是您的女人,把我的尚宫位置剥了,随便挑个院子把我关在那,每日等着您召幸我,您打算这样是吗?” 这天底下多少女人想要在后宫有个自己的院子,受帝王宠爱。 就怀袖,说得要被关大牢一样。 萧叡总觉得她在嫌弃自己,又觉得怀袖只是爱他爱得太紧,醋意过重。他横刀策马砍过多少鞑子,在这个柔弱的女人跟前,却连对她下重手都不舍得。 他说那些求娶怀袖的男人是瞧中了她所代表的皇家荣宠,后宫里如今住着的女人难道就不就只是爱他的皇帝之尊吗? 只有怀袖会唤他“七郎、七郎”。 萧叡记得他十七岁那年领军出征。 临行前他问怀袖:“万一我死了,你会怎样?” 怀袖欲言又止,像是怕说了会伤到他。 萧叡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你男人死了,得守寡,知道吗?” 怀袖更正道:“殿下,我们只是偷-情,又没旁人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可把萧叡气坏了,道:“那你给我生个孩子吧。我若死了回不来,这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怀袖这才急了,推拒他说:“你疯了啊?这宫中女子能怀的只有皇帝的孩子,你走了?我若怀孕,怎么解释?要被沉井的。” 萧叡道:“我会安排好的。” 他确实也安排了,如果怀袖怀了身孕,自会有人证明她肚中孩儿是皇子血脉。 边疆苦寒,有回他差点死了,烧了七天七夜,他恍惚之中梦见了一个小孩子,他想,假如他真死了,怀袖那么坚强狡猾的女人一定能把孩子养大;又想,不行啊,那是他的孩儿,他一眼都还没见过呢。 最后梦见他离京那天时的事。 怀袖给他做了里衣,他回赠了一双绣鞋。 明明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但那日他离京时,怀袖却不能正大光明地来送他,他看到怀袖站在远处,垂首作揖,他看不清怀袖的神情。明明这是最爱他的女人,却得装成和他毫无关系,连站得近些,光明正大的与他道别都不行。 怀袖与一群衣着相仿的女官站在一起,但他只远远地望一眼,就能立即把她从人群中分辨出来,看到她。怀袖湘色裙下鞋子露出个脚尖,正是他送的那双鞋子。 他记起那日最后,怀袖靠在他的怀里,搂住他,轻声说:“你能活着就好。” 他们交往隐秘,向来不留书信。 只这一次,他让怀袖给他写张香笺,怀袖写了,只有八字: 愿有来日 与君重逢 他才撑住最后一口气,活了过来,怀袖给他的香笺,他一直揣在心口,都被血浸透了。 他想,他得活下来,回去见怀袖。 萧叡现下不气了,怀袖还在生气。 他万分无奈地哄她:“你想给我戴绿帽,你做坏事,应该是我生气,你一个小小女官,敢给皇帝脸色看?” 怀袖不和他说话。 萧叡只得再递个台阶,道:“你叫我一声‘七郎’,你叫了,我就原谅你。” 终于听到怀袖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不要。” 萧叡那颗心啊,跟被丢进油锅里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冥顽不灵的女人! 萧叡气恼地问:“你气什么?朕还不够宠你吗?” 怀袖道:“谢谢陛下宠爱,待奴婢住进了后宫,自当同其他妹妹们一样,尊称您‘陛下’,不然不是逾矩了吗?” 萧叡心焦,偏她这话说得,听上去像是挑不出刺,直把他气得……气得……他也不能怎样,还是舍不得打罚。 萧叡想了想,若是再听不到怀袖叫他“七郎”,他又接受不了,只得咬牙切齿地道:“还不算晚,我现在放你回尚宫局。没几个人知道你来了。你悄悄回去,不叫人发现,行了吧?” 怀袖愣了下,脸色立即缓和了,忙不迭道:“……臣谢过陛下。” 就这么高兴吗? 萧叡又觉得不爽。 怀袖把被他丢在床边的衣服穿上。 萧叡只套了件裤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看她穿衣服,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敢与别的男人好,朕便杀了他。” 怀袖道:“还没有那种人。” “您快放开我,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 怀袖趁着夜色,匆匆回了自己的尚宫小院。 雪翡雪翠都还没睡觉,焦急地等着她回来,她一进门,两个小丫头便发现了。 怀袖一夜未睡,十分疲惫,吩咐道:“让厨房弄些热水来。” 她的小厨房从早到晚都备着热水伺候。 这对小姐妹都想问她,最后竟然是更文静的雪翠先问她:“姑姑,您还好吗?” 怀袖这一看就不大好,萧叡气在头上,把她的衣服撕破了,她头发就徒手挽的,也没梳整齐,就这样衣衫不整、蓬头乱发地偷偷回来了。 不止是雪翡、雪翠,几乎在所有崇敬她的小宫女心里,怀袖姑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慌不张、一丝不苟的,何时见过她这样狼狈凌乱? 分明……分明就是受了欺负。 欺负怀袖姑姑的人,她们心知肚明,却不敢宣之于口。 怀袖说:“既睡不着,你俩来帮我搓背吧。” 从前她们羡慕怀袖姑姑一身白嫩肌肤,这脱下衣服,才看上满身触目惊心的绯红痕迹,委实吓人。 今天萧叡生气,是以比较粗暴。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 只有泼水的声响。 雪翠小心翼翼地问:“……姑姑,你是要去当娘娘了吗?你当娘娘的话,还会带上我们吗?我还是想跟在你身边。” 怀袖摇摇头。 雪翡那暴脾气,实在是憋不下去了,气愤地问:“姑姑,皇上宠幸了你,却连个份位都不给你吗?” 怀袖道:“不是,此事不简单,三言两语说不清。” 雪翠心疼她,垂泪道:“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对您呢?” 怀袖轻声,一边鞠水擦着脖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在腹中藏着一条毒蛇,专用来咬女人,将毒液注入,有的女人中了毒,便再不会走路了。”1 两个才过十岁的小丫头懵懵懂懂,一头雾水,只觉得形容恐怖,令人畏惧。 雪翠吸吸鼻子,坚定地说:“姑姑,我一定给你保密。” 雪翡也马上跟上:“我也会的,我一个字都不告诉别人。” ~~~ 漱心宫。 何淑妃等了半夜,她点着灯,读了一卷游记,还没等到人。 等到寅时,正要换一卷书读,才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支会了一声,说陛下今夜因为政务有事耽搁,改日再来。 何淑妃便放下书卷,让小宫女们收拾收拾,准备睡觉去了。 她自打贴身长大的宫女秋莺道:“熬到这个时辰才告诉我们不来了……” 何淑妃敲她一下:“谨言,岂能议论天子?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陛下是真的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先前陛下没去崔贵妃那,可是连支会都没支会一声。起码她这儿还让人过来告知了她。 也不知陛下近来是怎么了?这一碗水,到底是端不平了吗? 倒是正常。 她父亲也有自己更偏爱的小妾,只是她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陛下最钟意的妃子是哪个?虽然陛下待她很温柔,有时还会与她写诗作画,可她能感觉得出陛下没多喜欢她。那么,不是她,不是崔贵妃,会是谁呢? 不知陛下与贤妃、德妃相处是如何模样? ~~~ 萧叡这次还算说话算话。 怀袖隔日起来,依然风平浪静。 他做他的皇帝,她当他的尚宫。 反而是陛下昨晚没同以前惯例一样去漱心宫临幸何淑妃传遍了。 雪翡听见其他小宫女偷偷讨论,是不是何淑妃失宠了?也有人说陛下是勤政恪己。先帝是个风流花心的帝王,与之一比,便显得当今陛下为人清正,是个好皇帝。 雪翡以前也这样认为,可昨晚发生的事,让她颠覆了观念。 她知道陛下没去找淑妃,是因为欺负怀袖姑姑去了!欺负了她们姑姑,还不给名分。 雪翠拉了拉她的衣袖。 雪翡颔首:“我懂得。” 雪翠记得自己刚进宫时,因她是从外地逃难来的,不会说官话,很少开口。她爹读过书,教过她几个字,便被拨去考宫学生。 她第一次见怀袖姑姑,怀袖姑姑抽到她回答,她一张嘴就是土腔,惹得好多人笑话她。 怀袖姑姑耐心地一遍一遍纠正她说话的腔调,终于教对了,她也羞得面红耳赤,却听怀袖姑姑说:“方才谁在笑?有什么可笑?她勇于学习,不耻被笑,坚持不懈地改正,最后学会了。” 还送了她一方墨锭:“这是奖励你的,望你再接再厉,考上宫学生。” 她如今已说得一口流利标准的官话,是所有人里说得最好的。 这么好的怀袖姑姑,却被羞辱了。 雪翡也垂头丧气:“姑姑说过,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我不会乱说话的。”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只恨自己年幼弱小。 小宫女们话题甚多,昨日还在聊淑妃的事,过了几日便忘了,聊殿试恩科。 喜鹊说幼时曾见过状元、榜眼、探花一道骑马游街,披红挂彩,敲鼓鸣金,好不风光,引得一众不能出宫的小丫头们羡慕连连。 喜鹊还说:“待殿试之后,陛下宣榜之后,还要在琼林苑赐宴呢。” 回去之后,雪翡好奇地问怀袖:“姑姑,您去过琼林苑吗?” 怀袖点头:“去过。” 怀袖与他们说了一些琼林苑的事情。 两个小丫头还没睡,萧叡从后门颇为大摇大摆地来了,把她们俩给吓到了,赶紧跪下拜见。 萧叡当着他们的面,搂着怀袖进屋去了。 关上门,怀袖才说:“孩子都在呢,你就进来??” 萧叡理直气壮:“她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不是没关系吗?以后朕倒是可以早点来,忒的麻烦,朕要睡你,还得瞒着两个小宫女了?” 这是真的不给她留脸面。 怀袖忍着气,问:“明日不就是殿试?您那么忙,跑我这来干什么?” 萧叡道:“这不是要去琼林苑吗?你要不要去?朕带你好不好?别与朕置气了,我们在琼林苑住个三四天,散散心,你不是很想出去吗?” ※※※※※※※※※※※※※※※※※※※※ 今天更得也挺肥的,明天见!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 1这句话原话来自于电视剧我的天才女友。 一直忘记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了,一起感谢掉吧,谢谢各位爸爸! 感谢投出深水□□的小天使:恰地瓜 3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路就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恰地瓜 5个;木棉、小诗 3个;阿珺w 2个;夜律、暮珀、爱撕鸡魔人、万俟莫奇、卡哇伊恶魔、菀菀一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万俟莫奇 60瓶;兵长一米六 20瓶;哈哈不长痘、一口一口吃萝卜、?、。、苏祭、brute、葡萄皮 10瓶;作者在我怀里坐着呢、暮珀 8瓶;经常换id、阿珺w 6瓶;年华、萌大喵、小飞侠、两颗星 5瓶;花翎、一袭蓑衣风雨浇头 3瓶;沐戈、窗户纸、楼兮、君子式微 2瓶;张三李四、夙子夜、30621675、浮生若梦、星宿一奇、惟一的1、阳光、nengric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感谢在2020-05-23 17:17:23~2020-05-24 15: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646622、诗酒趁年华、恰地瓜、梔香烏龍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游水母 75瓶;暮扬 47瓶;苏祭 20瓶;0岚羽0、择城、drunk 10瓶;欢欢乐乐 9瓶;囡宝儿、凌霄霄霄 5瓶;渊祁、一袭蓑衣风雨浇头、两颗星、爱撕鸡魔人 2瓶;呢子、沐戈、陌语、00000、七夜、成子歌、长佩忠实读者、suzur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琼林苑是皇家御苑,往年萧叡赏花避暑,都会带怀袖过去,怀袖不是没去过。 萧叡如此一提,她一下子想起萧叡拉她在琼林苑做过的诸多荒唐事,在心底想:什么带我散心?分明是你自己去散心! 怀袖便低头道:“宫中事务繁忙,旷工几日,臣怕耽误事务,陛下不必带臣。” 她想想还有几分期待,萧叡几日不回宫,她多逍遥自在? 虽她脸上端正认真,仿佛毫无私心,萧叡还是皱了皱眉,道:“你该不会在想,朕这几日走了,你这几日夜里可睡安稳,还迫不及待想要朕走吧?” 怀袖道:“臣不敢。” 没等到床上,他就把人按在桌上亲了,直似要将她拆吞入腹,恨不得把她嚼碎一般,把她亲得快喘不上气,亲完,犹不舍地轻啜,纳闷地道:“你这牙也不怎么尖啊,怎地同朕说话总这般牙尖嘴利呢?” 说完萧叡掐着怀袖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轻轻往上一提,就把人抱到桌上坐着,伸手就要解她的裙带。 怀袖抓住自己的裙子,秀眉紧蹙,道:“我来癸水了,陛下非要的话,妾用别的伺候您。” 萧叡愣了下,颇为扫兴,却说:“朕还没那么禽兽呢。你把朕当什么人了?” 怀袖觉得真可笑:您可不就是禽兽吗?难道还是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不成? 怀袖悄悄要从桌上下来,足尖还未踩地,萧叡又把她抱起来,直接抱到床上去,抱怨地嘟囔着:“你这癸水来得日子真乱,有时十五六日便来,有时两个月才来……” 萧叡仿佛在养心殿寝宫中一般优游自若,一道坐在床上,脱鞋子,对微微睁大眼睛的怀袖说:“让他们拿热水过来啊。” 怀袖重复一遍,生硬地道:“陛下,臣妾癸水,秽污不洁。” 萧叡道:“朕又不介意。” 怀袖只好说:“……那奴婢伺候您洗脚。” 萧叡看了她一眼:“算了吧,你不是来癸水吗?” 雪翠提了洗脚水进来,萧叡来之前刚准备好的,加了暖宫的药材。她从没这么近距离地见过皇上,因年纪小、历事少,有些乱了分寸,手上拿着盆,又觉得应当行礼,顿时踟蹰,像只热锅上的小蚂蚁。 而且明明陛下在这,她却要撇开陛下先去服侍姑姑吗?好像于理不合。 萧叡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是个傻的吗?” 他大手一挥,说:“没事,给你们姑姑洗脚吧。” 萧叡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看得怀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想他俩之间都赤诚相对多少年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脱了鞋,露出一双雪白如霜的双足,笋尖般的玉趾轻点水面,试了下温度,才慢慢地浸入了淡绿褐色的温水中。 萧叡品评道:“你这双脚生得好,尖瘦纤柔,足弯、脚趾都生得可爱。就是略大了些。” 怀袖不想和他说话,她可没觉得自己的脚好看,她小时候还光脚丫子满村跑,做小宫女时每日要走那么多路,脚板硬些才好走路呢。 萧叡也泡完脚,在怀袖的服侍下换了寝衣,上床睡觉。 怀袖悄悄躲到床最里面,萧叡也靠过来,从后面抱住她,问:“肚子疼吗?” 说着,一只大手便贴上了她的小腹,手心发烫般,热气像一丝丝地透过皮肤渗进来,怀袖怪不自在地扭了扭,说:“陛下,怕弄脏您。” 萧叡笑道:“这有什么的?朕又不是没沾过血污,没在泥里打滚过。” 前两年有一回,怀袖两个月没来癸水。 那时他还暗自想,这个狡猾的女人是不是自己偷偷倒了避子药,处心积虑想怀上龙子?若是怀上了……那他认便认了。 萧叡忍了大半个月,觉得这时候或许能够诊出来,叫御医把脉,问是不是有身孕了。 怀袖讶然:“……奴婢喝了避子汤,何来的身孕?” 她还想,莫非萧叡给她喝的不是避子汤?她还不想怀呢! 萧叡:“你背地里换了药也说不定。” 怀袖半晌无语:“奴婢没有。奴婢一直谨遵您的意思,每次都好好喝了药,一滴不剩。” 萧叡:“……” 最后御医也没诊出来,只委婉地说:“实在没有有喜的迹象……兴许日子还太浅。” 过了几日,怀袖的癸水便到了,萧叡失望至极。 萧叡轻轻给怀袖揉小腹,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想到前些时日那帮子想求娶怀袖的男人,又有些烦躁。 他想,要么给怀袖一个孩子吧,皇子不行,在他立后有嫡子之前,不可有庶长子,但是公主可以。 叫怀袖给他生个小公主,他的元阳给了怀袖,第一个女儿也由怀袖给他生,如此一来,怀袖应当就会满意了吧。 萧叡等了好一会儿,还想怀袖应当会转过身,依偎在自己怀里,其他后妃女子都会如此,却听见平缓绵长的呼吸。 萧叡轻声失笑,把人抱在怀里,也缓缓沉入梦乡。 怀袖先前每月来癸水都会腹疼,这次却没有很疼,缓解了许多。 她思来想去,觉得应当是萧叡给的那本《玉房经》的缘故,除了各种房中事,其中还有女子吐息内修的方法,能叫人安稳入睡,身体舒服,她近来每日睡前都会照着随意地练一下,确实睡得更好了,没想到连癸水腹疼也有减轻。 翌日,萧叡天未亮便起身回乾清宫。 参加殿试的考生们黎明时已入宫,待他到场,点名、散卷、赞拜、行礼,他亲自颁发策题。他亲自巡视考场,草草查看考生的卷案,若见合心意者,便暗自记在心中,至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送至考官处批阅。 萧叡叮嘱道:“不以文辞骈俪雕刻,取究心经史性理之源流、礼乐农桑之务实者。” 考官将初定好的名单交上。 萧叡看后,稍作调整,点好三元。 其中探花点的是江南考生尹景同,原是第八,因其籍贯与怀袖相同,萧叡多看了几眼,细细精读之后,觉得此人敦本务实,且尚算年轻,今年才廿七岁,还不到三十。他原就打算提一下寒门子弟,便将其名次提高,点了个探花。 之后殿试放榜,邀众录取者宴于琼林苑。 怀袖原以为她上回委婉推拒过,萧叡应当不会还带她去。 没料到到了当日,张磐直接来请她。 怀袖只得乘轿出宫,前往琼林苑。 琼林苑在京城城西,与皇宫距离不算甚远,在顺天门大街。大门牙道,皆古松怪柏。有石原、榴园,樱桃园等。苑中筑华觜岗,高数十丈,上有横观层楼,金碧相射,下游锦石缠道,宝砌池塘,柳锁虹桥,花盈凤舸,更有繁花似锦,草木扶疏,多由南地进贡,茉莉、山丹、瑞香、牡丹、山茶等等,不一而足,一片锦绣。 于此园,赐一众天子门生琼林宴。 怀袖此时自然不在宴上,她正与相隔数墙的一座月池亭楼之上,乘凉赏景,隐隐约约听见丝竹雅乐传来。 琼林苑非她地盘,还归不着她管。 怀袖低头,见池中锦鲤欢游来去,百无聊赖地抛洒了一捧饵料,引得一群锦鲤争先恐后地挤成一团。 ~~~ 崔贵妃一直使人盯着怀袖的动静,午后便知晓她出宫了。 崔贵妃觉得甚是不可置信:“陛下带她去琼林苑了?这带她去干嘛?她一个尚宫,不留在皇宫中看家,把她带在身边做什么?” 崔贵妃心下疑窦丛生。 她思来想去,觉得陛下与怀袖有私情一事或有可能,但是应当没多爱怀袖。一来,怀袖虽美,但也宫中美人繁多,燕瘦环肥,比怀袖更貌美的不是没有?她自认亦不逊色,甚至更胜几分;二来,怀袖年长,二十五岁,已算人老珠黄,她还不到二十,后宫妃子个个都比她年轻鲜妍,男人嘛,不都爱个娇嫩?她的父亲、兄长那里,二十五岁的姨娘早失宠了。 她却想到以前曾有一个远房亲戚进京赶考,借住他家的房院,没带妻子,带了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照顾衣食住行,也照顾床笫之事。 不过如此罢了。 她想,难怪怀袖是前朝宫人,现今还能坐稳尚宫之位,大抵是献君媚色吧?瞧她那古板周正的模样,倒是想象不出她故作风情的姿态。 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兴许两人真的只是君臣的关系。 崔贵妃觉得自己是想岔了,真有关系又能如何,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无非看他给不给名分,给多重多高的名分。 至多一个暖床的的女人,连个名分都没有东西,在陛下心中能有多少分量? 盯着她作甚?没意思。对她无甚威胁。 难道那个庶民出身的怀袖还能当皇后不成? ~~~ 琼林宴后。 萧叡在琼林苑住了两日。 怀袖忒无聊,除了赏花吃果,无事可做。还不如在宫中有趣,每日管理内务,还有那么多小毛丫头围着她。 萧叡挥退侍从婢女,与她在院中散步,见她发愣,问她:“在想什么?” 怀袖问他:“陛下,奴婢偷懒休息几日,可会扣我月俸?” 萧叡莫名恼火,后妃他全没带来过,偏带怀袖一个,竟想着月俸? 萧叡板起脸,道:“朕是带你赏园看花。” 怀袖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却说:“在我老家,每到春日,我家后面的山上便会开满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各种野花,我娘会摘来制成胭脂,或是自用,或是贩卖。” 说罢,觉得似乎当着萧叡的面这样说有几分不好,补充说:“若哪日能带七郎去看看就好了。” “有什么好看?你家除了你又没人了。”萧叡觉得这女人可真不识好歹,一时生气说,“你既无兴趣,那便回宫吧。朕下次再也不带你来了。” 怀袖还求之不得呢,最好说话算话。 萧叡越想越气,回程的路上把她叫到龙辇上。 怀袖心道不妙,不敢靠近。 萧叡冷冷道:“过来。朕让你过来。” 她只好上前,被颠了一路,又怕被人听见,一直紧咬牙关,半点声音不敢出。 萧叡方才神清气爽,一解郁气。 回宫后。 萧叡把专指给怀袖的妇科圣手张御医叫来说话:“将怀袖的避子汤停了,改成滋补养身的药。” 张御医应下,陛下如此吩咐他一点都不令他意外。他早就觉得迟早有这一日,他瞧着陛下待怀袖就是与后宫其他女子都不同。 萧叡又说:“先别告诉她,到时你每旬给她请脉时,若怀上的女胎便留下,男胎便不要。” 张御医怔怔,跪在地上深深伏下:“尚宫早年服用的避子药药性过毒,怕是……怕是连怀上都很难。” 萧叡冷冷泥视着他,道:“你是在说你是个无用之人吗?” 张御医瑟瑟发抖:“臣、臣必竭尽全力,但请给臣一年时间给怀袖姑姑调养。” 萧叡道:“半年。” 张御医磕头,汗滴湿了一小块地面:“是。” 立夏那日。 午后,怀袖被宣召至御书房。 书桌上摊着许多女子小相,旁边附有字述。 萧叡问她:“怀袖,你来看看,这几个女子之中,你想让谁当皇后?” ※※※※※※※※※※※※※※※※※※※※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 狗皇帝好渣啊,我写得好爽哦!明天见!这本书还差一名就上言情月榜啦,请大家多多留言,谢谢! 1来自资料,稍有修改。 感谢在2020-05-24 15:43:49~2020-05-25 23:1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本体是眼镜、奇异果、嘀哩嘟噜哒哒哒、汐若若、39056799、檀赭望徽记、浅茌浅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too 38瓶;大写的锦鲤、小飞侠、浅茌浅茌 20瓶;哈哈不长痘、阿轻轻、谭影11、lizzebear、哐叽大哥、国家一级生气运动员、19112508 10瓶;梢絵、花翎 7瓶;zhangxiyye、qinqin、帅气的高高晖、榴莲班戟、诗酒年华、卿卿、42251849 5瓶;球球我的嫁 4瓶;榴莲牛奶 3瓶;酒酿喵原子、木易、小可爱悦怿 2瓶;七夜、长佩忠实读者、33646622、也迟、suzuran、jueze10124、nengrich、沐戈、叶落瞬间、海盐、39056799、elly、陌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一个皇帝问他的女官、他的禁-脔让谁当皇后。 帅六宫之皇后。 怀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完全是萧叡能干出来的事。 她亦不畏葸,上前,走到萧叡的身畔,看萧叡初步筛选后的几位妙龄女子,个个都是世家千金、名门之后。 怀袖安安静静地每个看过去,心下思忖了一番,一字一珠,娓娓地道:“兰家嫡女祖父是阁老,乃清流领袖,若您以她为后,可拉拢清流文人;若将段将军长女立后,可收此部兵权;江家小姐则是几朝世家之女,娶她或可得旧世家的支持。端看您觉得哪个更重要,便选哪位。” 她颇有几分快意,说得好听是挑选贵女,实则是堂堂九五之尊,还得以男色侍权。 哈哈。 萧叡耐心听她说完,讥嘲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她们每个人背后的好处吗?当朕是傻子吗?还得你给朕逐一提醒?” 怀袖被骂了也不慌张,心道,那不然说什么?还能真让我一个小女官挑皇后?我反了吗我? 萧叡道:“这是你将来的主母,你也要在她手下干活,才让你挑个你最中意的。” 怀袖波澜不惊、中规中矩地道:“陛下中意的,便是怀袖中意的。” 问她做什么?她难道还能做得了主了?萧叡先前总说她在为后宫吃醋,这是故意又来试探她?……她是该表现出吃醋,还是不吃醋呢? 算了。 未免萧叡又污蔑她,怀袖率先道:“无论谁为皇后,怀袖都会秉公无私,绝不拈酸吃醋,一定会尽力辅佐皇后。” 萧叡皱眉,不豫地盯着她,按说怀袖这话说得真滴水不漏,为何他却觉得刺耳,不禁躁郁起来。 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个极其荒唐的想法,假如怀袖有桌上这几位大家闺秀的家世,不论是哪个,甚至稍低一点也可以,那他就能立怀袖为后了。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把萧叡自己都略微吓了一跳。 太荒唐了。 这怎么可能呢? 假如怀袖是有这样的家世,又怎么可能会小小年纪就进宫为奴为婢?那他们也不会相识。她当年也不可能轻易地答应与自己无媒苟合。 怀袖的身世很清楚简单,他使人查过许多遍了,没什么蹊跷,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祖上十八代从未出过贵人。 这女人倒也奇怪。 说她胆小,她敢这样心平气和、大言不惭地品评几位贵女谁能当皇后;说她胆大,他不想给她名分,这小女子竟然真不敢做自己的妃子了,不然凭着她的心机手腕,加上他俩之间有旁人无法比的青梅竹马的情谊,熬上十数年,升至皇贵妃也不是不可能。 怀袖却在想,这宫中可算是要有皇后了。 萧叡正值壮年,前朝大臣们日日催促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后,她是真想去为各位大人助威。立后好啊,早点立,最好这位皇后是个能干人,把这诸多琐事都接过去。 她如此劳心戮力,月俸也没比旁人高多少。 若皇后是个眼皮子精的就更好了,务必请盯住这位皇上。让她无需夜以继日地执勤。 她只暗自开心了一会儿,仔细想想,以萧叡那虚伪猜忌、唯我独尊的性子,着实不太可能被一个女子压住。 她自小认识萧叡,还能不知道萧叡的狗脾气。 萧叡因无生母抚养,自小要在皇后宫中讨生活,惯是个装模作样的。装的是温润如泽的仁人君子,其实他最不服被人管。 不过她也不是良善的女人就是了,他俩小时候混在一起时,她在尚宫局攀升艰难,萧叡明面上不能帮她,私下却与她出过不少坏主意,她可并未心慈手软过。 萧叡:“朕可没说你拈酸吃醋,你倒先给我保证起来了,这么快就酸了啊?” 怀袖:“……” 萧叡又道:“你醋一下贵妃他们也倒罢了,皇后是朕的正妻,不是那些东西能比的。” 怀袖垂首:“奴婢省得。” 她有时自称“臣”,有时自称“奴婢”,端看萧叡当时把她当什么。 虽然不论哪个,都只是个东西。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伦理纲常,阶级门阀。 这为人在世,有些资格是打你一出生便注定,你出生时若有便有,若没有便没有。 她记得少女时,有次她与萧叡私下鬼混。 萧叡问她:“母后都给我选的哪几家的闺秀?” 当时萧叡到了适婚年纪,先帝不在意,先皇后却在为养子挑选淑女。 怀袖那时是皇后心腹,自然知道皇后的人选,她与萧叡暗通款曲多时,全部告诉了他。连她都觉得低了些,显然是在为太子驭下,萧叡觉得受到了侮辱:“她觉得我就配这种女人吗?大抵她觉得我区区一个宫女之子,给我说一门这样的亲事。对我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吧?” 要不是萧叡直接去与他父王直说不愿意,说不定早有了一位元配,也不至于拖到如今。 萧叡也记得这件事。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爱浓,曾问怀袖要不要当自己的妾,他还未取正妃,但立个夫人伺候起居是可以的。 怀袖连犹豫都未犹豫,便拒绝了。 怀袖潇潇洒洒地道:“殿下您无需许我什么名分,怀袖会在宫中做您眼线,看着任何风吹草动,即便您在千里之外,亦能对京中局势了如指掌。” 怀袖确实也做到了。 尚宫局还有事务要忙,怀袖告退离去。 萧叡扔了朱砂笔,也无甚赏选佳丽的兴致。他总觉得怀袖还在与他置气,这宫中进了妃子就跟他吃醋,若是进了皇后,怀袖必得再闹一番。 但他不能一直没有皇后,至多一年,他的后宫里得有一位皇后。 在此之间,他多宠幸怀袖,让怀袖生出他的长女,总给足她面子了吧? ~~~ 尚宫院中。 寅时。 天色溟濛。 雪翡雪翠已经起身,其实轮不着她们干活,但主子都起了,奴才还睡着太不像话。两人悄悄说话。 “皇上又来放蛇咬姑姑了。” “咬了一晚上。” “姑姑好可怜。” “皇上为什么最近天天来咬怀袖姑姑?为什么不去那些娘娘的院子?” “皇上先前早上还会回一趟乾清宫寝宫换衣服,最近竟然直接在这里换龙袍,绕个路就直接去上朝了。” 近来萧叡几乎夜夜都来,早已不避讳他们两个小丫头,当他们面都敢亲薄怀袖。萧叡想抓紧时间,赶紧让怀袖给他生个小公主,甚至已经开始考虑给他的第一个女儿取什么名字。 怀袖叮嘱他们见到陛下便赶紧躲回屋子里什么都不许看,伺候的事她自己会做。 但她们上回听见姑姑好似在哭,又听见花瓶坠地的脆声,被吓了一跳,担心了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她们去打扫屋子,看到原本摆在桌上的天青瓷一枝瓶碎了,原本插在里面的花鹤翎红茶花也只剩下残尸,像被撕碎。 两人没敢问,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之后才在一起偷偷讨论: 雪翡畏惧地道:“陛下真可怕,还把姑姑的花瓶砸了,连花儿都掐碎了。为什么啊?姑姑一定吓坏了吧。我只是想想都觉得好吓人。” 雪翠却道:“花应当是姑姑自己捏碎的。我服侍姑姑洗手净面时,看到姑姑的指甲边有染上红色的花汁。” 雪翡问:“为什么呀?” 雪翠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两个小丫头牵着手,傻不愣登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哪能揣测出圣意如何?只觉得陛下令人胆寒。 他们实在不明白怀袖姑姑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在一处学习的别宫小宫女,这个炫耀陛下在他们娘娘那多歇了两日,那个显摆陛下赏赐了他们娘娘什么什么珠宝,这几位小宫女在他们面前也颇为高贵。不过却也差不多,宫中奴婢,原就是谁跟的主子更厉害,谁就站得更高。 她俩哪敢说,陛下天天都去找他们姑姑。 还有姑姑见天换的新首饰,以前她们以为是因为姑姑有钱,现在可算明白了,全都是皇上送的。 皇上可真奇怪。 他们家姑姑也奇怪,说高兴,似乎也不高兴,可要说被欺负吧?却又没见她黯然神伤,像没事人似的,依然悠闲自若,气色心情看上去都很不错。 反倒是皇上,时不时还黑脸。 这天她们俩会听到他勃然大怒的声音,她们好担心姑姑会被砍了,又熬了一晚未眠,还吓哭了。 第二天听到陛下走了,他们才敢进屋去看,怀袖还躺在床上。 雪翡上前去看,只见姑姑伏着睡,玉-体-横-陈,半遮半掩,最近换了薄被,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勾勒出来,她一个小丫头见了都觉得美极,不禁红了脸。 姑姑背上的红痕恰似雪中落梅,弱致靡丽。 雪翡问:“姑姑,您没事?” 怀袖翻了个身,纤细的胳膊伸出来,抓着被沿挡了下身体,她云鬓松乱,披散下来,却不让人觉得邋遢,反而有种凌乱肆意之美,连那乱翘的发丝儿都是美的,羽睫微颤,睁开眼,盼睞生姿,半分倦怠半分餍足地道:“……我没事。” 雪翡脸红红地问:“那要给您准备沐浴的热水吗?” 怀袖道:“歇会儿吧,我再睡半个时辰。” 怀袖睡了一会儿,醒过来。 将压在枕头下的《玉房经》翻出来,披上一件松松系带的袍子,没规没矩地在床上趴着看书。 她今日又惹萧叡生气了。 她前几日已经发现避子汤与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因为她曾粗浅地学过一些医术医理,怕被人在此方面害了,但不精通。 她问过张御医,张御医说是换了方子。 这可是吃进肚子的药,她必须弄清楚,知道之后,今日便问了萧叡一句,老实地说:“《玉房经》奴婢还没练好呢,还是给奴婢一碗避子汤更安稳些。” 萧叡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咬牙切齿道:“别喝了。朕准你生个公主。” 怀袖愣愣道:“这……这奴婢怕是生不出来。” 也不知萧叡发什么疯? 只是萧叡不许,以后她应当没有避子汤喝了。 怀袖想,那她还是把《玉房经》捡起来认真练一练,看看能不能学会内关收放,不必喝药也能避孕。 她才不想给萧叡生孩子。 怀袖因被萧叡折腾,今日去尚宫局稍晚了些,看到几个小宫女正在踢鞠球,裙子都别到了腰带上,踢得溜溜转,煞是好看。 近来正是蹴鞠的好时候。 因是躲懒踢球,怀袖板着脸罚了小宫女,没收了她们的鞠球。 这只鞠球应该是她们自己缝的,用的料子不大好,但是针线缜密,方形地而圆像天,制得很好,一问,果然是针线局的,赶去让管她们的姑姑管教。 怀袖把鞠球带回去,关上门,忍不住也踢两下玩,怎么踢都踢不好,明明她看别人玩都得心应脚。 正苦恼着,便听背后有笑声,转头一看,萧叡就在背后,也不知道摸进来看了多久。 怀袖遭到嘲笑,把裙子放下来,装成无事发生:“陛下何时来的?” 萧叡走过来,问:“哪来的鞠球?没想到怀袖姑姑也有贪玩的时候。” “邀问击鼓声,蹴鞠军中乐。此乃国技,岂称玩乐?”怀袖一本正经道。 萧叡忍俊不禁。 萧叡带着她在小院子里教她鞠球,怀袖甚感兴趣,笑了好几回,只是院子太小,施展不开,但他又不可能带怀袖去外面玩。 怀袖眼眸晶亮,忍不住笑着说:“听闻外面的蹴鞠比赛很精彩,我们镇上就有,我小时候我爹去赶集,把我扛在肩上带我去看过……” 萧叡怔了怔,敛起笑意,没说话。 怀袖连忙说:“是奴婢逾矩了。” 过了几日。 消息不胫而走,宫中上上下下都听说,皇上要在皇宫校场举办一场蹴鞠比赛。 ※※※※※※※※※※※※※※※※※※※※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 还是差1名上月榜,好难啊,这1名怎么那么难。躺平。 真的好想定时更新啊!!!!!!感谢在2020-05-25 23:17:23~2020-05-27 23:0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恰地瓜、诗酒趁年华 2个;万俟莫奇、哥斯拉大大、木棉、45368198、小诗、江小舞啊~、越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n 40瓶;小诗、芽菜哥 30瓶;crocodile 25瓶;青汐、趴在坑底出不来、笑下去如何 20瓶;挽歌 19瓶;安安、温酒、tsubasaの羽、扛着苏虹笙的蓦回、土拨鼠尖叫、dfjatjj 10瓶;择城 8瓶;叶落瞬间、归梦 7瓶;独眼仰望、ppp33 6瓶;某棵柿子树、赞比亚公主、42251849、45368198、球球我的嫁、囡宝儿、花花、舒晨 5瓶;撒谎女孩蕾哈娜、小小的july、朢镌wangjuan、沐戈、弯弓 3瓶;24531106 2瓶;瑜瑜瑜、海盐、elly、陌语、38043945、花儿想花心、00000、君子式微、长佩忠实读者、阿生、磨磨鱼、七夜、成子歌、冲啊大大、我爱漂亮哥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皇宫的校场原有一部分就是以前的鞠域。 先帝好大喜功、铺张扬厉、穷侈极奢,生前常在宫中组织各种玩乐,尤以晚年为盛。他还爱看女子骑马打球,专看那花炮束带竞风流,玉鞍初跨柳腰柔,引以笑乐,可是置办马具、骑装,皆抛费不菲,乃至国库愈发空虚。上行下效,权贵百姓也曾有一时沉迷于此。 新帝上位后数年,黜奢崇俭,以身作则,召示廷臣,遏制不良风气。虽不禁止民间蹴鞠,却没有在宫中再办过蹴鞠,这还是头一回。 然则新帝并不一定女子鞠球为乐,而是着御林军和京城驻兵各选一队,进行比试。 届时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得圣心者,皆将前来围赏。 一时之间,京中人心浮动,军中更是暗潮汹涌,人人都在猜陛下此举之后的深意,新帝求真务实,突然来这么一出,必不能为取乐。 蹴鞠,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 军中无事时,常以踏鞠,练技巧,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1 “王侯象星月,宾客如云烟。斗鸡金宫里,蹴鞠瑶台边。举动摇白日,指挥回青天。”怀袖吟道。 雪翡期待地问:“姑姑,到时候可以让我去伺候吗?那我就可以站在后面一起看了?” 怀袖摸摸她的小脑袋:“好,叫你去端果子,定要循规守矩。” 雪翡点头。 这几日,御林军和京兵的年轻将士在暗自角力,想要争取一个在陛下面前一展身手的机会;公卿臣子、贵女太太们也在忐忑不安地等待陛下邀请蹴鞠的帖子;而宫中的小宫女们亦在私下议论着谁能被姑姑选中去伺候贵人,届时就能沾光看比赛了。 宫中沉闷,有这等趣事,她们自然个个都感兴趣,期待着那一日到来。 萧叡照常,除开必须以外,皆歇在怀袖的小院中。 雪翡雪翠躲在小屋中。 “陛下今天也来咬姑姑了。” “你觉不觉得,那日皇上跟姑姑在庭中踏鞠……只过了两日,皇上便说要办蹴鞠比赛,是否有点蹊跷?这也太巧吗?” “是吗?我倒觉得,皇上或许早就此意,不然也不会拉着姑姑蹴鞠。” “也是,怀袖姑姑最是娴静端庄,从不跳脱胡闹。” 在两个小丫头心里,怀袖就是行走的《宫典》,人形的《女训》,将各种规矩都浸进了骨子里,贤良稳重,她们都想变得像姑姑一样。 优雅。温柔。强大。 而此时她们最敬重的怀袖姑姑正在屋里,骨头发软使得靠着椅子背,笑着看她的君王戏鞠。 萧叡换了一身窄袖劲装,方便动作,道:“袖袖,你看这个。” 只见他足尖一踢,鞠球高飞而去,怀袖惊诧得瞪大眼睛,还以为这鞠球要破屋顶而去,却在将将要触及横梁时止住去势,落了下来,萧叡一伸脚,又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脚背。 她的屋子可不大,比起在宽敞的地方更难控制。 萧叡得意问:“厉害吧?” 怀袖击掌:“厉害。” 怀袖不禁展颜一笑:“陛下何时如此会踏鞠了?” 怀袖记得先帝时,还曾让几位皇子踏鞠比赛,彼时的七皇子殿下可并不起眼,并未得到他父王的嘉赏。她跟在先后的身边看了这场比赛,不过当时皇子们赢了,萧叡也随着哥哥们得了一份赏赐。 那次是在寒食节前,尚春寒料峭。 她站在皇后身边伺候,还算站得高,如潮的欢呼声中,少年萧叡忽地抬起头,遥遥望过来,目光灼灼。 她忍住想要扬起的唇角,她就是知道,萧叡是在看她。 萧叡再一轻踢鞠球,将球抱在怀中,道:“那时有太子在,谁敢压他的风头?” 他韬光养晦那么多年,就算自觉不会不如人,也不爱出风头,已成了习惯,除非有十二分的把握,否则不会冲动行事。 萧叡回忆起在边疆时的日子,怀念地说:“我在北地军营时,日日与士兵同吃同居,那边土地苦寒,除了训兵无事可做,我时常与他们一道踏鞠,强身健体,还可以盘阵对局,练得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在那时,我总想回来见你,现在想想在那也不是全无趣味。” 怀袖歪着头,发髻上插着的银镶玉步摇上坠珠摇摇晃晃,她眯起眼睛笑:“陛下,可还有旁的踏鞠绝技要给奴婢欣赏一下?” 她一笑,萧叡那心就酥了,胸膛火热地道:“有啊。” 萧叡一身好武艺,踏鞠也玩得好,怀袖时而夸他一两句。直至踢到冒汗发热,他才发现不对劲,抛下鞠球,把怀袖拉了起来:“好啦,你个坏东西,当我是蹴鞠客吗?拿你的君主取乐,胆大包天啊。” 他这话说得像在生气,语气却不像,掐着怀袖的腰颇为肆意地把人也抛高,惊得怀袖扶抱住他的肩膀:“七郎,我知错了。” “你罚我就是了。” 萧叡无可奈何道:“你真是狡猾如狐。还讨罚?讨什么罚?被蛇咬的罚吗?” 怀袖:“……” 萧叡严肃地说:“朕还在腹中藏条蛇,用来咬你是吧?” 怀袖嘻嘻笑,一双玉臂搭在他肩膀上,似有春水波光在她眸中,亲了一下萧叡的嘴唇:“我又没有不许你咬。那两个丫头还小,总不好与她们明说不是?陛下若是不开心,今天罚得重点就是了。” 萧叡板着脸,没几息就破功了,粲然一笑:“你这小女官,没大没小,以下犯上,罪加一等,朕必要罚你。” “先罚你踏鞠给朕看。” 怀袖站稳,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放下,道:“奴婢可以不踏鞠吗?” 萧叡:“不行。” 怀袖只好胡乱踢了两下,萧叡忽地理解了他父王为何爱看女子踏鞠,那可真是雪峦起伏好风光。 萧叡心痒难耐,将人搂住:“朕可是为了给姑姑解闷,特意办了蹴鞠比赛,姑姑喜欢吗?” 怀袖坐在他腿上:“喜欢。” 萧叡勾着她的腰肢,把人推到榻上,亲解罗裳。 怀袖自己摘了发钗,如瀑长发散下:“陛下,罚够了吗?” 萧叡俯身下去:“不够,朕还要继续罚你。” 怀袖问:“罚奴婢什么呀?” 萧叡柔声道:“罚你给朕生个小公主。” 怀袖目光闪烁了一下,依然凝望着他,笑靥盈盈。 生什么生?谁爱生谁生。后宫那么多女子愿为他生,又不差她一个。 ~~~ 转眼到了下旬月底的蹴鞠会。 在钦天监挑选的黄道吉日。 怀袖还是不得闲,她得统筹全局,避免混乱,往年只有她一个人她都能管得井井有条,今年还有个爱与她争锋的苗氏,她更是落得轻松。 赵磐过来找她,说是陛下找她。 怀袖便更理所应当地把事儿都抛给苗氏,跟着赵磐走了,能者多劳嘛。 怀袖随着赵磐上了观月楼。 观月楼足有十数丈高,坐在三楼可纵览整个鞠域,视野最佳。 只是未见到萧叡在。 怀袖问:“陛下呢?” 赵磐答:“回姑姑,陛下说他等会儿便到。” 所有受邀的公卿贵族皆已落座,正在等待着陛下出现,宣布蹴鞠比赛开始。 也有人好奇,不知陛下会带哪位宠妃上观月楼观赛,先前一直没有听说陛下更偏爱哪个妃子,这次或可窥见一二。 今日是个好天气。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日头悄无声息地推移,日晷的晷针影子落在午字时,战鼓声响起。 朱红正门沉沉闷响,缓缓开启。 却见一众将士列马在阵,身未着甲。 众骑士之首,正是他们年轻的陛下。 当宫门被彻底打开时,萧叡由静至动,策马而来,手提着一支击棍,提缰纵马之间无不如意。 人如神将,马若蛟龙。 似一团金云,急踏而来。 萧叡稳稳地击中鞠球,鞠球飞出,敲在大鼓上,“咚”一声响。 这几年萧叡修身养性,他们都快忘了,当今这位新帝是在马上打下的江山,此间隐隐可见他当年银甲、铁骑、长-枪的桀骜风姿。 众人高呼,声浪如潮。 萧叡抬起头,一眼就望向观月楼上,怀袖正站在那。 光落在他眸中,如孤山烈焰,隐秘而热烈地熊熊燃烧,对怀袖淡淡一笑。 怀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方才意识到,下面的人是看不到这里的。 在激昂壮阔的军乐中,蹴鞠比赛开始了。 萧叡回到观月楼上。 怀袖站在他身后,虽然有椅子,但她是奴婢,哪轮得到她与皇帝平起平坐? 萧叡没要她坐下,给她喂果子吃。 怀袖不敢吃。 萧叡道:“他们又看不到。” 怀袖只把果子揣进袖中:“奴婢带回去吃。” 其他侍从都被屏退,只剩下他们两人。 鞠局如一场小型的对役,而在场的又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青年才俊,年轻英武,身姿挺拔,鞠技高超,各显身手。 一时间看得人热血沸腾,被牵引心神。 萧叡问:“你觉得哪队会赢?” 怀袖看得入迷,头也不回道:“甲队。” 萧叡瞥见她的侧脸,见她兴奋得脸颊微红,眼眸发亮,竟有几分稚幼可爱之感,像是个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似的,惹人怜爱。怀袖自小早熟持重,他很少见到怀袖这般放松的姿态,一时间,连场上的比赛都无暇去看,只盯着怀袖眉目之间温恬的笑意看得入神,心怦怦直跳。 还想再多哄她这般开心。 怀袖道:“好球!” 萧叡回过神,再转头去看场下。 御林军中郎将闵朔又进了一球。 又是这家伙。 萧叡是想让怀袖开心,可怀袖看得那么专注,又想到这场上全是年轻男子,萧叡顿时又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了,尤其还有那个曾想求娶怀袖的闵朔在。 萧叡阴阳怪气道:“怀袖姑姑可是中意这位小郎君?朕听闻闵朔要等你出宫娶你呢?” 怀袖顿觉扫兴,只得解释:“我已拒绝他了,我有自知之明,我这身份,可配不上闵小将军。” 萧叡心情复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人瞧上他中意的女人,正说明他眼光好,可偏偏他与怀袖的关系不得宣之于众,是以无人知道怀袖是他的女人,被人觊觎,他都不能在明面上责罚。 可怀袖说自己配不上,他又觉得不爽。 怀袖道:“陛下,还是看比赛吧。” 再看台下,胜负大致已有数。 闵朔领的御林军蹴鞠队要赢了。 闵朔今日是卯足了劲,要一展身手,如今天下太平,没什么可以展现自己武艺的机会。他虽每日巡查皇宫,却从未懈怠过习武。 早晚都要将家传枪法复习几遍,每日研读兵书。 此次蹴鞠塞能获胜,并不只是他的武艺出众,更是因为他战略做得好,方才大获全胜。 萧叡给获胜的队伍全员都进行了赏赐嘉奖。 闵朔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站在萧叡身后侍候的怀袖姑姑,心跳如擂鼓。 闵朔想起自己的婚事,他回家与母亲商议,母亲不同意这个儿媳妇,她早已相看了几家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但他不松口。 他一直惦记着怀袖。 前段时间,突然有一门好亲事找上门,他娘恨不得当场答应下来。他不想应下,但大概也拖不了多久了。 萧叡自然注意到这个愣头青正在偷看自己身旁的怀袖,恨得咬牙切齿。 怀袖被偷看到没办法装不知道,只得抬起头,回望他,皱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反惹得闵朔满脸通红。 萧叡冷冷地道:“……闵卿还有何事?”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再不争取,亲事就真的被娘亲定下来。如能得陛下赐婚,娘应当也会很满意吧?闵朔一股热血上头,几步上前,跪下,磕了个头,恭敬道:“陛下,恕臣无礼,臣不要别的赏赐,臣想求娶尚宫怀袖。” ※※※※※※※※※※※※※※※※※※※※ 还是100个红包!留言快到四千啦凑整呀! 明天见! 感谢在2020-05-27 23:09:11~2020-05-29 00:1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焦糖布丁成了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棉、恰地瓜、帅气的高高晖、檐星涯、破笔摧折、飞鸢、21350239、梢絵、榴莲牛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叽里呱啦 70瓶;檀赭望徽记 24瓶;司机师傅、19112508、清迟 20瓶;孟夏正须雨,一洗北尘 18瓶;择城、酥酥、云书、梨雨、哈哈不长痘、花开花落、叶落瞬间 10瓶;20727101、南柯一梦 9瓶;赞比亚公主 8瓶;平湖秋月 7瓶;kitty 6瓶;一期一会、檐星涯、求作者加更、爱撕鸡魔人、crocodile、居家小笼包、乔萤、微笑脸思敏 5瓶;一条小白龙、42251849、球球我的嫁 4瓶;诗酒年华、就是要看小说、akane 3瓶;曼株沙华、弯弓、疏叶、elly 2瓶;双黄莲蓉馅、冲啊大大、长佩忠实读者、榴莲牛奶、xpc、不亦、喵喵喵、十三、宋风君、窗户纸、31011549、jueze10124、无梦到徽州、七夜、charlott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4 章 萧叡高居皇座之上,睥睨伏首阶下的闵朔。 这个闵朔怎么就那么不知好歹呢?不是都给他安排了一门说亲吗?非得盯着怀袖一个人不可吗? 理智上他也明白,因为闵朔不知道怀袖是他的女人,才敢正大光明地问他讨要怀袖,假如闵朔知道,给他吃十颗熊心豹子胆,量他也不敢跟自己抢女人。但他还是不可遏制地躁郁起来。 怀袖拢袖在侧,拨了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放消息出去是为了探探风,没想到竟真有个傻子咬她连饵都没放的直钩,都让他别咬了,还非要咬。 这不是往萧叡的刀下递脖子吗?傻子。 闵朔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默然。 连在下面伺候贵人的雪翡也听见了闵大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手一抖,一不小心把酒壶的酒撒出去一点,于是更惊惶,瑟瑟发抖地望着这位大人,马上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这位年轻英俊的官大人却微微一笑,轻声道:“莫怕,没事,我不怪你。擦擦便是了。” 说完,他转头再望向闵朔那边的动静,他坐得远,看不真切,就听个响动。 怀袖闭了闭眼睛,未等萧叡回答,先行上前,也下跪,干脆利落道:“臣不愿嫁给闵大人。” 闵朔如遭穿心一箭,脸色煞白,他侧头去看怀袖,怀袖连眼角都没给他一个。 萧叡这才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尚宫无意,强扭的瓜不甜,闵卿还是另觅佳人吧。” 闵朔当众被拒,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打击颇深,一时间精神浑噩,难以自拔。 散会之后,萧叡再将闵朔宣至南书房。 闵朔强打起精神,不知陛下所意为何。 萧叡道:“闵卿,朕对你很失望。” “原本朕很欣慰你赢了这场蹴鞠赛,进退指挥之间颇有乃父之风,以为你有凌霄之志,胸怀家国天下,未曾想,你居然惦念着儿女情长?问朕要一个女人?” 萧叡说这话时并不严肃,还带着几分惋惜,如此打叠着宽言温语道。 却让闵朔顿时之间无比羞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酿成大错,下跪认错:“臣辜负陛下厚望!” 还未跪下,萧叡扶了一下:“免了。” “照理来说,一个女人,赐婚便赐婚了。” “不过尚宫到底是个人,不是牲畜,朕也不能替她做决定,如非两家人已互通秦晋,朕是不能直接赐婚的。” “再者,朕听闻,怀袖已有心上人。” “子毅,你是忠良之后,国之栋梁。朕希望你能像老将军那样为国效力,本不该苛责与你,只是,你确让朕有些失望。如此吧,你可愿去雁门?朕曾在那磨砺了三年,朕的马场和骑兵就是在那练的,我本想交给你,待看你的表现。” 陛下就是在边城练骑兵起家,竟然有意交给他?闵朔顿时激动,又惭愧于自己眼界太浅,错过了一次好机会。幸得陛下还愿栽培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闵朔立即道:“谢、谢谢陛下!臣愿意!” 哪个武将没有金戈铁马的梦?他生于京城,长于京城,纵有一身武艺,亦无处发挥。御林军听上去是风光清贵,如今也不过是半个花架子,他更想做一个真正的将领,像他的父亲那样。 ~~~ 这一边。 怀袖正领了雪翡与人道歉。 此人正是新科探花尹景同,他本就无意刁难:“尚宫多礼了,本就小事而已。” 他一介寒门出身,这阖宫上下,没一个他得罪得起的,更何况统领六局一司的尚宫,只没想到怀袖竟然会亲自过来。 且怀袖午后才被当众求亲,眼下竟能浑若无事一般。尹景同在心下啧啧称奇。 先前只是远远地看到一眼,并看不清怀袖的样貌,现今人就在眼前,他方才一打照面,心底便是惊艳,直想赞句美人,再仔细打量,又觉得仿佛在何处见过,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尹景同的目光在怀袖眼角的两颗痣上停留片刻。这样的美人,若是见过,他必定应当有印象的。 怀袖抿嘴笑,道:“尹大人可是江南白宛县人?” 尹景同眼睛一亮:“正是。” 怀袖用家乡话道:“我也是白宛县人。” 他乡遇故音,就算是怀袖,也忍不住与尹探花多说了几句话,问了问家乡的山山水水。稍聊了聊,见远处有太监在看,怀袖告辞离开。 她一时思乡之情上头,现下想想,即便她能出宫,怕是也回不了家乡了。 尹景同坐上出宫的马车,他官位低,排到很后面,等到很晚才轮到他。 上车之后,他终于记起来了,为何怀袖看上去那么眼熟,他幼时有年元宵庙会,曾见过一少女扮作观音,姿容妙美,庄严秀丽,真如仙子一般。那个少女与怀袖长得颇为相似,只是算算年纪,有些对不大上。 ~~~ 没几日。 闵朔的调令下来,萧叡给他提了一级,丢去北边。 外派哪有做京官好。人人都道闵朔一手好牌打烂,原本该得嘉奖,硬生生被他自己蠢成了明升暗降,又有人说闵说是被派往陛下当年起家之地,倒不一定是失了圣心。 宫中宫女之间更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怀袖: “闵大人多好,还当众求亲,怀袖姑姑为何不答应?” “我也觉得闵大人好,身量又高,长得也英俊。” “现在闵大人要被派走了,不知会换谁来,是否有闵大人养眼呢?” “闵大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求赐婚吧?两人是有私情?” “我曾见过怀袖姑姑和闵大人站在一起说话呢。” “我也见过,我也见过。” 这男女之事,若是没点暧昧,就跳到谈婚论嫁,谁能相信?再者,宫女与近卫军之间不清不楚也不是头一遭。 一时间,怀袖和闵朔之间的事便真有点说不清了。 怀袖同雪翡、雪翠说:“这能放在明面上议论的叫什么私情?” 雪翡着急道:“可他们污蔑姑姑!” 雪翠则问:“陛下不生气吗?” 她们俩清楚,真与姑姑有私情的不是闵大人,是当今陛下。 他气什么?他都把闵朔给赶到岭北去了,早就出过气了。怀袖道:“这事我自己能处置,还用不着陛下管。” 又道:“以后等你们长大了,记得离这种男子远一些。” “世人待男人与女人截然不同,譬如此事,人人都觉得我们私相授受,对男人来说,只是一桩风流韵事,而对女人来说,却很严重,她的名声坏了,说不定一辈子都完了。” 颇有些人觉得怀袖不识好歹,白白推开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她二十五了还云英未嫁,有男人要她就不错了,竟还当众拒绝了。 又过几日。 怀袖听说闵家已经为闵小将军定好了一门亲事,门当户对的武将家女儿。 有人为怀袖惋惜,也有人对她嘲讽。 闵朔离职前的最后一日,又来找怀袖,依旧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怀袖深鞠一躬,恳切道:“前些日子当庭无礼,惊扰了尚宫,着实对不住了。” 闵朔大声道:“我与尚宫并无私情,先前是我仰慕尚宫多时,方才一时冲动,求陛下赐婚。因我无知鲁莽,我连累了尚宫的名声清白,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心怀歉意,想与尚宫道歉。” 这是说给旁人听的。 怀袖客气道:“大人过虑了。” 怀袖慢吞吞回了一礼:“听闻闵大人已定好了亲事,怀袖在此祝贺闵大人。” 闵朔却觉得心酸,他堂堂一个大男子,最后还是在终身大事上妥协了。 闵朔原本只想公事公办,可见着怀袖,照见她温柔昳丽的美貌,又有点昏了头,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问:“怀袖姑姑,我听说你已有心仪之人?” 这闵小将军还真是总有惊人之言,怀袖怔了一下,方才回过神,好笑地问:“此话你从何听来的?” 闵朔不可能把陛下给卖了,含糊地说:“别人告诉我的。姑姑放心,此时应当没几个人知道,切不会传出去。” 怀袖低头想了想,想到这个人是谁了。 除了萧叡还能是谁? 闵朔问他:“你真的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怀袖没有点头,静静地回答:“有。” 闵朔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是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怀袖道:“他已经死了。” 怀袖没拦着人把这事传出去,明明她又与闵朔见了一面,名声却一下子好了许多。 传到后面,版本被几番添油加醋,成了怀袖曾有过一个定亲的未婚夫,但是未婚夫过世,很可能就是在七王之乱时丧生的,而怀袖姑姑为了未婚夫守节,方才蹉跎到这个年纪也不出宫嫁人。 这太说得通了。 世人称赞忠贞,怀袖一下子像是成了活贞节牌坊一般。 小宫女们都相信后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们平日所见的怀袖姑姑恪守礼节,兰质薰心,玉洁松贞,定不会是那等会勾-引男子的人。 怀袖下值回院子,靠在美人榻上看书。 萧叡进屋,她只懒懒地抬了下眼睫,瞧了他一眼,便继续看手中的书卷去了。 萧叡把她的书抽走:“这什么书,比朕还好看吗?” 怀袖坐起身来:“陛下怎的来了?” 萧叡笑了一声,就在美人榻上把她按住,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如在品评她的姿色,轻佻道:“来看我的小寡妇啊。” “朕七岁就认识你了,朕不怎么知道你有过心上人,还已经过世,叫你未过门便当了小寡妇啊?……你这年纪,也称不上是小寡妇了。” 伸手便摸上她的裙带:“待朕仔细看看,你这忠贞的小寡妇可有认真地为夫家守节。” ※※※※※※※※※※※※※※※※※※※※ 还是发100个红包! 晚饭左右还有一更,补昨天的。 主要我文笔不好,我写不出绝世大美女的感觉,不过我觉得这狗皇帝自己带滤镜再逼着大家跟着他一起带滤镜就好了,朕说她是绝世大美女,你们谁敢说不是。 感谢在2020-05-29 00:18:16~2020-05-30 12:2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囡宝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恰地瓜、梔香烏龍茶、听茶问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麦太太 335瓶;regulus 25瓶;名字起不好就随便起一 20瓶;freesia牛奶 14瓶;如酥、小p、幻湛师、夏有凉风 10瓶;不厌 8瓶;42251849、也迟、卿卿 6瓶;囡宝儿、时易 5瓶;乔萤、暮雪橙光、梔香烏龍茶 4瓶;不是心形、行走江湖的枫叶 3瓶;41691802、爱撕鸡魔人、wanda、(?▽`??)、酒酿虎圆子 2瓶;七夜、xpc、小w、款冬ayu、得得、球球我的嫁、海盐、reredo、想睡午觉的淑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5 章 萧叡欺身而上,怀袖却没顺从于他,反而绵软地抵抗起来,佯作愠怒道:“这位公子,休要胡来,莫污了奴家的清白。” 萧叡作恶霸状:“若我偏要呢?你这小娘子还是从了我吧,亏你生得有几分貌美,才得幸被爷瞧上,从了我,今后保你锦衣玉食、吃香喝辣。” 这可怜的小寡妇便被小恶霸在美人榻上半推半就地成其好事了。 呜呼哀哉。 凌乱罗衫裹着美人,玉钗轻摇,云鬓颠乱。 锦瓶中的花枝一颤一颤,花瓣上的露珠儿便颤巍巍被抖落了。 萧叡生一副好身材,猿臂蜂腰,宽肩长腿,他正值盛年,每日还要练弓马,一身肌肉紧实。先前在边城那几年,他被晒得黧黑,登基以后在这宫中倒渐渐养了一些回来,不过一双大手握在那纤细雪白的腰肢上,仍颇触目惊心。 他这双手掌可粗暴,掌心有练枪、练剑、练骑射的老茧,磋磨、肆虐着怀中的玉肌秀骨,别有一番趣致。 萧叡道:“你这小寡妇,好不守夫道,看你这腰摇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妇,快快招认你的奸-夫是谁?” 怀袖泪盈盈望着他,装哭似的,委委屈屈地说:“奴家本想守节,奈何我的大伯哥权势熏天,强迫于奴,奴一介弱女子,实在反抗不得,被人辱了身子。” 萧叡把人拉起来,托着抱在怀中,怜惜道:“啧啧,好个可怜的小寡妇,让爷来怜爱一番。” 两人行完那等苟且之事。 怀袖学了《玉房经》后,愈发觉得此事美妙,不说别个,在床笫上,萧叡应当算是个好郎君。 萧叡一副饕殄满足的模样。 怀袖心下鄙夷,这狗皇帝,也就敢跟她玩这套没羞没臊的把戏,可不敢拿这去折辱那些名门贵女。 萧叡捏着她的手指把玩,但见那凝霜皓腕上戴着一只翡翠手环,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圆镯,而是打磨成椭圆形,这种形状能将女子的手腕衬托得更加纤细秀美,是他让玉匠专门照着怀袖的手腕尺寸制成的。而他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与怀袖的玉镯是同一块料子。 这样成对的男女首饰他让人打了很多来玩,倒不拘怀袖每日戴哪个,他每日瞧一瞧,让人把成对的那只拿过来戴上。 左右玉镯和扳指都可以藏在袖中,一般人瞧不着,就算瞥见他的,也不一定能看到怀袖的,谁能发现他们是一对? 怀袖枕着他的手臂:“陛下今日不是该去德妃娘娘那吗?” 萧叡道:“那不是被你这个风流的小寡妇缠住了吗?” 怀袖嫌他幼稚:“陛下还没玩厌吗?” 萧叡问她:“是谁先自称自己死了未婚夫的?” 怀袖实事求是地纠正:“奴婢说的是心上人,可不是未婚夫。可不能污蔑我。” 萧叡连声称是:“怀袖姑姑的名声这下可是保住了不是?如今阖宫上下都知道你有过心上人,心上人还去世了。” 怀袖反诘:“谁让陛下先骗闵小将军说我有心仪之人的?奴婢只好顺嘴往下编。” 萧叡抓的重点跟怀袖所想截然不同:“呵,还闵小将军,叫得这般亲密吗?你同朕说老实话,他当堂求亲,怀袖姑姑可心动啊?” 怀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心动。” 萧叡盯着她看。 怀袖被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不自在,问:“你看什么?我这蒲柳之姿您都看了十几二十年了,才觉得不甚好看吗?” 萧叡颔首道:“倒有点自知之明,反正爷不嫌弃你。朕这是在看,你这女人,怎么撒起谎来这样平心静气。” 怀袖笑了:“您别污蔑我,我可没撒谎。” 萧叡道:“你不是整日想出宫吗?这能有机会出去,可把你高兴坏了吧?你能不乐意?” 萧叡说话真真假假,怀袖也不大能分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没事,反正她也不讲真话。 怀袖平心而论道:“那闵朔人是不坏,不过不堪良配,他又不了解我,那般鲁莽冲动地与我求亲。他可否事先问过我愿不愿意呢?他没有。” “假如我真的答应了嫁给他……” 说到这,萧叡皱眉插嘴:“你敢嫁??” 怀袖咂舌,叹气似的说:“假设而已,你先听我说……” 萧叡道:“我便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怀袖继续说:“假如我真嫁进闵家,一日两日里我还算有几分姿色,瞧着有几分新鲜,女子与男子不同,要操劳家事,老得快,日子久了,色衰而爱弛……” 她边说着,萧叡边动手动脚地骚扰她:“区区一点家事能难倒你吗?你替朕管着整个后宫内务,也没见怀袖姑姑老啊,还愈发鲜嫩了,朕瞧着不比那十七八的小姑娘差啊。” “您别闹我了。”怀袖被他挠得直笑,抓住他的手,平稳喘息,接着轻声说:“当他看着旁人都凭着岳父妻舅的扶助节节攀升,而他要多费几倍的劲才能爬上去,他会不会怪我?且我这身子,也生不出孩子。” “他的母亲也会瞧我不顺眼,觉得是我害了他儿子的前程。短则数年,多则数十年,磋磨在前头等着呢。” “既不能助他仕途,也不能为他传宗接代,还不能讨他母亲喜欢,使后院不安稳,要我这样的妻子何用?” 萧叡听着听着,笑不出来了,也不再动手动脚,说:“你想得可真是深入,还与我说你从未动过念头,你这个撒谎不眨眼的女人。” “那要是换个别的男人呢?换个不在意这些的男人,你就嫁了吗?” 怀袖道:“世上没有不在意权势的男人,只有装成不在意的。” 萧叡静默了须臾,寒声问:“你是在讽刺我吗?因为我要立后了?” 怀袖轻飘飘地说:“奴婢没有,陛下多心了。” 萧叡觉得自己正抱着她,又觉得她其实并不属于自己,一颗心忽远忽近,抓不住。他不免心浮气躁起来,怀袖总有这样的本事,看上去慢条斯理、恭顺温柔,也没吵闹,也不任性,明明什么都没问他要,随他予取予求,却能用轻轻一句话,就牵引他的喜怒哀乐。 萧叡道:“别说得朕好像抛弃糟糠之妻似的。” “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吗?我让你入后宫,你也不愿意。” “难道你还想当皇后不成?” “怀袖,你这个名字都是我取的。你一个无姓之女,能得朕宠爱,便该感恩戴德了。还敢指责朕不成?” 怀袖恭顺披了件衣服,走下床,给他下跪:“奴婢并无此意。” “奴婢知错。” 甭管萧叡说什么,先认下来再说。 跟皇帝吵什么?找死吗? 萧叡一点都没有辩赢的喜悦,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少年时,怀袖时常会对他笑,会与他哭,会跟他偷偷骂哪个姑姑刁难,会抱怨被哪个宫女下绊子;他也会和怀袖说今日被父王嘉赏,或是又招揽到了一个幕僚,朝上有什么形势,两人也会一道分析有何用意。 怀袖总是笑眼明亮的望着他,唤他“七郎、七郎”。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怀袖变得愈发规矩,也愈发冰冷。 他讨她开心,她不以为意。 他对她生气,她亦不慌张。 萧叡起身,穿上衣服,怀袖衣袂拖地、赤着足,慢悠悠走过来,低着头,有条不紊地伺候他穿好衣服,手指都没抖一下,弯腰伺候他穿鞋,也没有半分为难和生涩。 她看上去那么贴心,没有半点怨言,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萧叡穿戴整齐,怀袖只松垮垮、衣衫不整地披了件外衣,跪在脚踏边上,他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一个庄严周正的女官?” 怀袖像是闭壳的河蚌,一言不发。 似是火上浇油,萧叡更来气了,想看她有什么反应,故意说:“朕现在便去后宫。” 怀袖这才动了一下,答:“是。” 太气了。 萧叡:“给我甩脸吗?你真以为朕离不得你不成?” 怀袖:“奴婢没有。” 萧叡走到门口,站住脚步,回身看她一眼。 怀袖微微福身行礼:“恭送陛下。” 萧叡差点没被气得七窍升天,拂袖而去。 怀袖待送走了他,洗了个澡,睡觉去了。 萧叡一连几日没来。 先前他天天来,雪翡、雪翠担心,现在他一直不来,两个小丫头也害怕,跑去问姑姑:“姑姑,皇上怎么不来了?” 也没见姑姑惊慌,怀袖道:“你们姑姑本来就是女官,这不是我负责的事。随他来不来吧。” 夏至之后,酷暑渐近。 蝉鸣匝地,日头火辣。 照惯例,小暑左右,皇帝会前往避暑山庄避暑。 前两年萧叡都带着怀袖一起去,今年没有,带了贵、德二妃,还有其他几位小嫔妃,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怀袖作为女官,还在他出发时站在人群中一道恭敬送行。 萧叡把她叫到跟前:“朕真的走了……皇宫留给你,你可要管好。你没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怀袖行礼道:“臣定不负厚望,不会有失,陛下安心出发便是。” 萧叡点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好,很好。朕就留你一个人在宫中看家。” 怀袖毕竟是四品女官,不必总跪着,但站久了,腿也不舒服,她站着将出行的队伍送走,看着朱门关上,门闩落下。 怀袖才领着一众小宫女,映着半边晚霞,安步当车,缓步回尚宫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好日子啊! 狗皇帝不在,可算是有休沐了! ※※※※※※※※※※※※※※※※※※※※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 明天见!感谢在2020-05-30 12:20:41~2020-05-30 19: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恰地瓜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赞比亚公主 10瓶;小星星2323 2瓶;式微^胡不归、xpc、球球我的嫁、小可爱悦怿、春之少年、花儿想花心、charlott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何淑妃早早醒来,偌大的宫殿冷冷清清,说话都似有回声。 其实先前陛下来她的屋来得也不勤快,每月两次罢了。但是陛下离宫之后,莫名地让她觉得屋子好似更空旷了。 早前还以为崔贵妃失宠了,没想到这次去避暑,陛下还是带了她。 大概崔家在陛下心中还是颇有分量的,崔贵妃被一番敲打之后,也没有那么张扬放肆仿佛六宫之主一般了。 何淑妃闲得发慌,就算是独守空房也不会有人来,总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她抄经也抄了一箩筐了,可太皇太后待她依然不冷不热,不见有什么青眼相待。 何淑妃想了想,望见窗外枝头繁茂的花叶,道:“收拾一下我的画具,今天去御花园画画吧。” 方才辰时,日头尚不猛烈。 陛下不在,何淑妃也没甚心思打扮,可万一遇着其他妃嫔,也不能被人看了笑话,是以穿了一件淡白色云天水漾丝缎裙,外面是仙鹤纹的缂丝薄衫,戴了一套白玉头面,素净雅致。 打扮齐整了,便带着漱心宫的宫人往御花园去。 她走过一道拱月门,突然听到了一串女子银铃般的轻笑。 拨开繁茂的花枝,便瞧见一群小宫女正挎着竹篮子,正在摘花,为首是一个身着檀紫色女官服的美人,阳光落在她光洁姣美的脸庞上,一双眼珠子被照得像琉璃珠一样清澈明净,浸着温柔的笑意,整个人美的像是在发光似的。 一个圆脸稚幼的小宫女站在她面前,委屈地吧嗒吧嗒掉眼泪,着急地说:“姑姑,姑姑,毛毛虫掉到我头上了。呜哇!” 她一哭,旁边的人便笑得更快乐了。 怀袖也想笑,可是为了自己端正的形象,只得强行忍住,忍着笑说:“噤声,宫廷之内,不得喧哗。” 她轻巧地把虫子给摘了,拍拍小宫女的脸:“给你拿掉了,别哭了。” 小宫女还皱着脸,哭得一抽一抽:“姑、姑姑,你的手才摸了虫子……啊,谢谢姑姑。” 何淑妃还是第一次见到怀袖私下的模样,没想到这样活泼,以前还以为她是个十分沉闷古板的人,就未曾见她笑过,今次一见,方才发现不同,怀袖眼角眉梢都像是流露着一股快活劲儿。跟那枝头叽啾鸣啭、欢快蹦跳的雀鸟儿似的。 她没立即上前,而是悄悄地望了一会儿,可真是好风光,怀袖是个大美人,她身边的小姑娘也个个都是小美人,着实是赏心悦目。 这萧叡一走。 怀袖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没有人跟她挤她的金丝楠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她可独占一整张床,也无需被人搂在怀里不敢随意动弹,她可随心所欲地一觉睡到大早上。 神清气爽。 晚上不用操劳,睡得时间更多了,每日睡到天蒙蒙亮时自然醒,打扮齐整、精神充沛地去尚宫局点卯上值。 皇帝不在,这只名为皇宫、围着皇帝运转的巨兽自然要安伏下来休眠,等待他的主人归来,没有先前那么忙碌。 怀袖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带带学生,借以教学之名,使唤小姑娘们给她干活,届时她检查一下就行了。 虽说也不是没活要做,但是跟先前萧叡在的时候比,那真是神仙日子。 她吃饭都比先前吃得香。 前日苗氏阴阳怪气地挤兑她,话里话外地嘲讽她近来屡次办事不利,是不是失了圣心,是以这次陛下行幸避暑,才不带她了。 苗氏这人可太会说话了,她想听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是为了揽权,怀袖便把事情丢给她,让她能干去,到时候陛下回来,苗氏邀功时,必有她一份赞赏。 这下便更空了。 她看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左右不摘也就是落红成泥,往年她也会带着小宫女一起摘花,做花茶喝。 今年正得闲,便也领着小姑娘们来摘花采露。 “怀袖姑姑早。” 怀袖给这个小丫头摘了毛毛虫,又给那个小丫头把戴歪的发簪正一正,忽地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过头瞧见了何淑妃。 怀袖立即行礼:“见过淑妃娘娘。” 她一行礼,带着身后一群小美人呼啦啦的行礼,大伙也不打笑了,瞬间收起顽态,规矩正经地作揖。 何淑妃道:“姑姑多礼了。” 何淑妃好奇地问:“怀袖姑姑好雅致,你这带着人摘花,是做胭脂还是做香蜜怎的?” 怀袖答:“是想做花茶。” 何淑妃笑了笑:“是么?我也爱喝花茶,到时怀袖姑姑做好,可好分我几钱尝尝?” 怀袖道:“我做的粗陋,自己玩着喝喝倒也罢了。娘娘是金贵人,怕苦了娘娘的嘴巴。娘娘要的话,我让内务府给您送些江南新进贡的花茶。” 这入嘴的东西,怎么敢随意给人,万一有什么闪失,责任可在她身上。怀袖婉拒了何淑妃。 何淑妃碰了一颗软钉子,脸上的笑意薄了几分:“那劳烦怀袖姑姑了。” 这个怀袖可真是棉花做的不倒翁。 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后宫之中,上至贵妃下至美人,没见她得罪谁,也没见她讨好谁。 她主动放下身段结交,也不见怀袖承情过哪怕一次。 怀袖让开路,何淑妃带着宫女们离开。 她走出一小段路,回身多看了一眼怀袖,见到怀袖正在摘花,衣袖因她太高的手而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皓腕,上面套着一只扁圆的翡翠镯子,乍一看不起眼,可那通透的蓝绿色,她总依稀感觉曾在哪见过。 是在哪呢? 想不起来。 何淑妃秀眉紧蹙,自顾自地沉思摇头,继续往前走了。 何淑妃在一处临水凉亭搭起书案,铺开宣纸,压上玉兔镇纸,选好一朵好花,调配好颜料之后就开始画了。 她画的工笔花鸟,仔细地画好线,瞧着大致有了一个秀致的轮廓,应当能画出一幅不错的画来。 何淑妃沾了一笔朱砂,正在涂色,眼角瞥见秋莺研墨的动作,不知怎的,突然忆起来了—— 陛下曾陪她一道画画,那样尊贵的人,不但赞赏她的画好,还亲手帮她研墨。 陛下挽起袖子露出手,大拇指上总戴着一只扳指,那翡翠的玉色和风格与尚宫怀袖腕上的镯子极是相似。 “娘娘。娘娘?”秋莺低声提醒道。 何淑妃回过神,低头一看,她方才走神,一不小心再纸上画了一大笔,整幅画全毁了。 怀袖已回到尚宫局自个儿住的独门小院。 她取出竹编簸箕来,将摘来的茉莉、蔷薇等等可以做花茶的花儿铺上上面,细细地铺平。 她耐心地教着雪翡雪翠该挑选怎样的花做花茶,又要怎么做,做好以后怎样保存,用什么罐子保存最好,到时泡茶时用什么水泡最适合,用什么杯子装最雅致。 有些是她自己想的,有些是萧叡教他的,当年伺候先皇后,一开始她就只是个洒扫的小宫女。 萧叡对她说:“你看你这样,何时才能被选中去当宫学生?真是个土妞,什么都不会。” 于是手把手地教她,她这才因为够伶俐,会伺候人,被皇后娘娘看重,后又进了尚宫局。 怀袖的花茶才晒上去,还未晒好,不日便收到了萧叡使人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信: 宫中可还安稳?若无甚要事,朕准你来避暑山庄。 ※※※※※※※※※※※※※※※※※※※※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 今天应该没人骂狗皇帝了吧,今天都没出现哈哈哈 本来想再存一章12点更,没写完,推迟三个小时吧。 感谢在2020-05-30 19:17:09~2020-05-31 20:0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桑桑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听茶问道、名字起不好就随便起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哒哒哒砰 21瓶;汪汪喵喵想咩咩 18瓶;你才是普通用户 15瓶;迪迦是个奥特曼、赞比亚公主、5365029 10瓶;七夜 8瓶;喻叶、闲闲、卿卿、行走江湖的枫叶 5瓶;seeyure、阿柴最流批 4瓶;金钱戏 3瓶;42251849、双黄莲蓉馅 2瓶;今天被闲鱼脑子有坑买、蓝色茉莉、桑桑、也迟、依依泠泠、式微^胡不归、suzuran、花儿想花心、左杉禹然、minevie、小w、撒野、平和、窗户纸、成子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避暑山庄。 绮望阁。 “陛下,您又走神了。”崔贵妃轻轻推他一下,娇嗔道,她顺着萧叡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一棵松柏树,其上攀附着茑草,绽放着浅黄色的小花。 萧叡回过神,温和一笑,站起身:“方才在想政事。” 崔贵妃道:“陛下,您陪我在园子里逛逛吧,我还哪都没去呢。” 萧叡心浮气躁,耐着性子应付她:“让管事陪你逛,朕心里挂念着事要办,你带上侍卫和宫女,四处逛逛,只是别去湖上玩,仔细出什么意外。” 崔贵妃乖巧道:“陛下不陪我,有什么好玩?陛下且去处理政务,臣妾等陛下回来。” 待送走萧叡之后,崔贵妃才沉下脸,幸得之后奴婢禀告皇上的确回了书房,而不是去别的嫔妃那里,才让她心情稍微舒服一些。 他们自抵达避暑山庄之后也有三四天了,陛下在她这里时,总有几分心不在焉,夜里也不歇在她的屋里,还要回去睡。 感觉陛下的心情很烦躁,究竟是为何?近来海晏河清,处处升平,应当无事困扰陛下才是,陛下还缺什么呢? 不知怎的,她就想到怀袖。 先前陛下出行,旁的妃子都不带,也要带上怀袖,这次反而没带,留了怀袖看家。如果这次陛下还带怀袖,那她便能笃定两人之间必有猫腻,偏偏没有带,是以如今又觉得两人或许真的只是君臣关系。 也说不定,陛下这样烦躁,只是因为来了避暑山庄以后有些睡不惯吧。 但愿如此。 萧叡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 他一想到怀袖就难受,那个女人可真是得寸进尺,仗着被他宠爱,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于他。 他想着,必须冷冷怀袖,让怀袖知道她也没那么受宠,特意这次不带怀袖。 白日里还好些,有事可做,家国大事最重要,可以心无旁骛。 夜里歇下以后,他还是会想起怀袖,明明他带了好几个妃子过来,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待他也温柔小意,视他为天一般,任他采撷。 哪个都比怀袖乖。 怀袖就从不会用崇拜的目光仰望着他,总像是在悄无声息地燃烧。 可是让他安心,纵使怀袖有诸般叛逆,但他们能够互相信任。 跟别的女人躺在一起,他根本不能安心入睡。只有抱着怀袖的时候睡得香甜。 今日只是看到庭中的花草,叫他想起一句诗: 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既见君子,庶几有臧。 茑草和女萝,攀援在松柏之上才能生长,没见到你,我忧心忡忡,见到你之后,便烦恼全消了。 怀袖就是他的茑草女萝,离了他活不了的。 他头一回那么严厉地训斥了怀袖,晾了她这么多时日,怀袖应该已经知错了吧?后宫别的女人,被他冷了以后马上就学乖了,怀袖又不是个蠢笨的女人,肯定会改。 还是把怀袖叫来吧。 明日早上他就写信,萧叡如此想,一个人躺上床。 避暑山庄浓荫清凉,即使是在三伏天,却一点都不热燥,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外头值夜的内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忽地听到屋内有起身的动静,赶紧打起精神伺候,丑时还未到寅时,陛下坐在床头,阴沉的吓人,道:“掌灯,笔墨。” 不行。还是睡不着。 现在就把信发出去。 萧叡心想,怀袖也够木的,不知道要主动来与他认个错,认了错,他便原谅她了嘛。 这一恍惚,回过神,就看到纸上鬼使神差地写着乱糟糟几个字:朕思你…… 萧叡把这张宣纸抓起一揉,扔了。 他又写了一版训斥怀袖的,洋洋洒洒数百字,写完自己读一遍,觉得太凶了,算了算了,再写一个吧。 推翻数遍,写了一个时辰,他就是真的作文章也用不了那么久,改来改去,最后只留下一句:宫中可还安稳?若无甚要事,朕准你来避暑山庄。 从天黑写到天边擦亮。 萧叡封好密信,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一刻也不准拖,以最快的时间把信送到怀袖的手上。 萧叡按了按额角,心里盘算,快得话,三四日之后,怀袖就会到了吧?再忍忍就是了。 没等那么久,才两日,怀袖的回信到了。 此时萧叡正在与一众嫔妃看歌舞表演,内侍过来耳语两句,他立即起身离开,回书房,关上门,拆开信。 怀袖足给他写了两张纸,萧叡不由地一喜,再往下看,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怀袖每个字都透露着毕恭毕敬,先是详细周全地禀告宫中一切安稳,并无差池,但她还有许多事要做,非常忙,无法抽身,还望陛下谅解。然后搬出了太皇太后,表示,年底便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去年她就开始准备,日子愈发临近,怠慢不得,她一定会扶助陛下孝思不匮。 总而言之一句话:忙,不去。 萧叡捏着这两张纸,恶狠狠地盯住娟秀整齐的蝇头小楷,直想撕了,手指攥紧,把纸都捏皱了。 他运气平息,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下来。 这信寄回来的这样快,她当时一收到就写好回信了吧?连犹豫都未犹豫,就不想来吗?皇帝的话她都敢不听,真是反了。 但他还是把这两张纸铺平,收藏起来,才回去继续看歌舞。 本就没甚心情,这下更扫兴。 避暑山庄的总管特意从扬州买回几个瘦马,姿容绝色,练了一整年,就等这一日叫陛下看两眼,赏一句,陛下若是要收用就更好了。 开宴时还好,不知发生了什么,陛下出去了一趟,再回来脸色就极其难看,杀意腾腾。 他多瞥了一眼,有个舞姬被吓得脚软,一个趔趄,舞阵瞬时乱了,纷纷瑟瑟发抖地下跪。 乐声也停了。 无趣。萧叡俯视着这些跪着的女人,觉得与怀袖像,又与怀袖完全不像,怀袖不会这样发抖,她胆子大的很。 阖宫上下所有女人的胆子加起来,都没有怀袖一个人狠。 一时寂静。 龙威之下,连贵妃、德妃亦不敢出声。 萧叡把怒意忍回去,重新装出温柔仁恕的模样,安抚了几位爱妃,让舞姬退下,倒没责罚。 这一点让崔贵妃甚是满意,山庄总管准备了好些美人,有两个连她看了都觉得是倾城之色,陛下一个都没收用,定是嫌弃她们身份卑贱。 夜里放烟花。 萧叡携众妃在怡景阁高处看焰火灿烂。 星芒撒天,珠光落海,美不胜收,引得众女赞叹。 萧叡忽地想起八、九年前时,他和怀袖一起看烟花。那年父皇曾带他一道来避暑山庄,怀袖则是随侍皇后跟来的。 晚上烟花会,大家都去高处的阁楼看烟花。 他把怀袖偷偷叫出来私会。 月上柳梢,人约湖畔。 怀袖不愿意,但还是来了,匆忙地问:“有什么事你快说吧。” 萧叡拉她的手:“没、没什么事,我就想见见你。” 怀袖睁圆双眼,又急又气:“没什么事你把我叫出来,若被人发现怎办?” 他非拉着怀袖的袖子不放:“你且等等。” 只听“啪嚓”一声响。 烟花蹿上靛蓝的夜幕,霎时绽开,光落在粼粼的湖面上,被柔柔地漾开。 萧叡紧握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很好看?只有我们俩在这看。” 怀袖不再说要走,望着他,眸中似映着星火,两人都脸颊绯红,牵着手。 他们那时都还年少,明明也亲近过了,却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手心紧张到冒汗,好怕被发现,心跳如擂鼓。 像是发生在昨天,那时怀袖也还是个小丫头,身材纤细,比他矮一个头,穿一身水蓝的宫女服,梳着简单的垂环髻,低下头,羽睫慢慢翕动时,像一下一下地挠他的心尖。 萧叡问:“我可以亲你吗?” 怀袖点点头。 她抬起头,微光漝漝的一双秋水明眸,只被望一眼,他的心底便化作一团柔情,红着脸轻声对他说:“你亲了,就放我回去。” 如今他倒是坐在了无人能及的高处看焰火,却没十五六岁时与怀袖在堤下偷看的美。 萧叡回去,铺开一张新纸,又写了一封信给怀袖: 裁得天孙锦一织,火树星桥银合花。 怀袖,你想看什么烟花?朕给你放,过来一道看。 写完封好,再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回去。 皇宫。 辰时。 侧门处,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往外驶去。 怀袖坐在车中,亮过腰牌后被放行,外面先是安静,渐至闹市,吵闹起来。她撩起帘子往外看,街道两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车夫问:“尚宫大人,先去哪?” 怀袖道:“去城门口。” ※※※※※※※※※※※※※※※※※※※※ 还是100个红包! 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还差几名上首页月榜。继续求留言。真的不要问我为什么皇帝爱怀袖,问就是青梅竹马。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0-05-31 20:05:21~2020-06-01 15:0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恰地瓜、听茶问道、木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夜苍苍 29瓶;杨派派 24瓶;喜欢糯米团呀 20瓶;长安策马 15瓶;tutu的自身修养 14瓶;是乔乔啊、赞比亚公主、随风飘去 10瓶;小白菜吆 9瓶;良颜 6瓶;流水水流、@孤寂、荧萱、月月 5瓶;栗子 4瓶;一只快乐的野指针 3瓶;x、油谷鸟 2瓶;minevie、xpc、花儿想花心、起名无能星人、季南伊、招招、suzuran、旷野、尘尘、小明、破笔摧折、海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马车在路边停下。 怀袖走到正大道的中央,仰望着京城巍峨的城墙,人流自她身边淌过。京城的城墙足有三丈高,用夯土一层一层夯实筑成,然后再在城墙外皮用大砖进行包砖,人站在城墙脚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半圆形的券门洞中,百姓来往不绝。 怀袖作为尚宫,她不是没有出宫的权限,如有差事要办,她可以以尚宫之名正大光明地离开皇宫。 今天也是因为有买办的事儿要做,怀袖才能出来一趟。 因此她今日穿的也是常服,宫库里的布料她想要哪样都行,萧叡送了她许多好料子,可都不能裁作裙子正大光明地穿上身,大多暴殄天物地拿去做里衣做帕子,或是更不知羞的物件。 平日在宫中,也用不着打扮,几件女官服换着穿,难得有机会,终于换了身不一样的,上身是掐牙蓝边祥云纹藕荷色交领中衣,下身是靛蓝色绣兰草马面裙,随意地梳了随云髻,戴了一支银发簪。 大齐民风倒不闭塞,朝廷并不鼓励守节,而是支持寡妇再嫁,女子走在路上也不需要戴帏帽蒙面巾,可以抛头露面做工,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他们六局一司女官部门。 怀袖就这样站在城门口,驻足望了一会儿,她这样一个大美人站在路中间让来往的人不禁侧目。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即使她身上穿得衣服并不算华丽,但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市井百姓不同的贵气,当时云端落下的一颗清露宝珠,即使与砂石放在一块儿,还是一眼就能瞧见她。 怀袖看到一个提着篮子卖果子的小姑娘在路边卖完了果子,便出城回家去了。 她忽地想,如果我现在从城门出去,随意找个方向离开,混进这千万百姓之中,他说不定找不到我吧? 她抬起脚步,跟着人群上前,还没走到券门洞,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身材孔武、身着短褐的男子,拦在她面前:“尚宫,您要去哪?” 这几人怀袖也认得,萧叡的心腹秘卫。 怀袖道:“我只是看一看。” 说完,折身回了马车上。 采办之后,怀袖又去了一趟集市,亲自问商贩物价几何,拿了本小册子记录起来。 见她长得娇美,卖菜人不但称量时多给,还要再抓把小葱送她。 怀袖道:“菜价比前些年降了许多呀,我前次来还是先帝那时,比现在贵多了。” 菜贩子答:“是,是,就是两三年前也更贵,风调雨顺嘛,大家的菜都种得好,不缺,自然就不贵了。” 又去买油盐米酒,价格也都平易近人。 见到怀袖这样的美妇人,她柔声问,商贩无有不答,听她问,笑道:“小娘子才回来吧?” 怀袖装成是已出嫁的女子:“是,回趟娘家看看。”她的官腔说得极好,一点都听不出是外地人。 米商发自内心地说:“现在米是不贵,朝廷规定了价格,不许哄抬物价。”他们想起先帝晚年时的情形,一对比,这几年可真算是好日子。 “皇上好呀,自打皇上登基以来,比前头可安稳多了。” 怀袖不太想回宫,在外面逛了又逛,还去酒楼吃了晚饭,跟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买下了一篮子野花,都是不值钱的花,什么金樱子、珍珠梅、木兰花,花了五枚铜板就连竹篮一道买下了。 另又买了一只烧鸭,怀袖才依依不舍地踩着宫禁的点,回了皇宫里的尚宫小院。 怀袖已经吃饱了,烧鸭是带给她的小徒弟吃的。 可把两个小丫头乐坏了,直恨不得把鸭骨头都留起来,到时候带去跟别的小宫女显摆姑姑多疼他俩。 这时,萧叡的信也到了。 怀袖拆开读完,同上一封一样处理,把萧叡的信烧了,花了一刻时间,又写了一封回信,让送信的人带走。 然后散发洗澡去了。 最近天热易出汗,她今天在外面走了一整天,不但出汗,还沾上好多浮尘,必须好好洗了。 怀袖让两个小丫头也勤快洗澡,保持清洁。 萧叡嫌弃往来沐浴麻烦,去年就让人在她院子里单修个单人浴室,装了一个大理石雕的大浴盆,说大不算很大,能容下两三个人共浴。 萧叡还没用上,怀袖带着两个小丫头先用上了,给她们篦发、搓背,一起泡香汤。 雪翡、雪翠跟姑姑一起洗澡还害臊。 明明都是女的,但姑姑的身体太美了,凹凸有致,曲线玲珑,连她们两个不知人事的小丫头看了都脸红,心想,难怪皇上那么爱来咬姑姑,在她俩眼里,宫中那些妃子都没她家姑姑美艳风情。 雪翡自告奋勇:“姑姑,我也来给你搓背吧。” 怀袖答应下来,靠在浴盆边,露出一整块雪背,雪翠拿布巾擦都不敢擦重了,怕那吹弹可破般的皮肤会被她擦破了似的。 雪翠憋着独自发愁好半晌了,偏雪翡是个傻子。 她跟雪翡说:“你觉得姑姑会不会有事?” 雪翡还傻不愣登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雪翠忍了又忍,实在是太担心了姑姑了,大着胆子问:“姑姑,这几日你收的信是不是皇上发来的……皇上是不是想召您去行宫啊?” 怀袖没回头,依然阖目养神,她倒不惊讶雪翠会猜出送信的人是皇上,又不难猜,她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从不与人通信,除了萧叡,她就没和别人有过交往。还能是谁呢? 怀袖问:“你为什么会觉得陛下是想召我去行宫?” 雪翠想了想,说:“我就是这样觉得……先前皇上天天来,我觉得皇上离不得姑姑,他一定会想念姑姑的。” 怀袖沉吟片刻,笑了一声,道:“只有奴才离不开主子,哪有主子离不开奴才?” 她也觉得自己胆子大,萧叡第二次写信让她去避暑山庄,她还是给回绝了。说了要给太皇太后准备寿宴,那是真得准备,若是去了,岂不是显得她第一封信是推脱不真诚。公务缠身,事多繁忙,所以不能去避暑山庄陪驾,这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左右萧叡离得远了,她更不怕萧叡了。 或者萧叡真的一道圣旨发回来……倘若如此,她再收拾收拾包裹过去吧。 怀袖说给太皇太后筹备寿辰自然不假,今年是太皇太后整八十岁伞寿。 即便是民间百姓中,能活到耄耋之年的老人亦屈指可数,在宫廷之中也实属罕见。太皇太后也实属奇人,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仍然能这样心平气和,不见悲态。 为表自己的忙碌。 怀袖这几日连着往慈宁宫去,还可以趁机躲懒,太皇太后偶尔还看戏,在慈宁宫专搭了个戏台子,她时不时过去蹭戏看。 待蒙混过一天,再问问太皇太后寿辰想要什么。 太皇太后是个好脾气的老太太,不刁难她,笑眯眯道:“活到哀家这把老骨头,寿宴什么,哀家早就过够了,也没什么想要的,你就按照掌故旧例办就是了。” 怀袖应下来。 太皇太后道:“旁的哀家都无所谓,只有一点,你若能办到。哀家重重有赏。办不到,倒也不责罚你。” 怀袖恭敬倾听吩咐,不过她心里大概有个数,宫里待得久的老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有个心结。 果不其然,她听到太皇太后说:“你若能将顺王请下山来给哀家祝寿,哀家就心满意足了。” 顺王是太皇太后的幺儿,先帝一母同胞的幼弟,萧叡的亲叔叔,因是老来子,今年才三十九岁。 听说当年太皇太后生这个小儿子时十分凶险,生下来后,这个蚌珠儿也分外灵秀,因与亲大哥年纪相差得多,几如父子一般,是以先帝并不忌惮这个小弟弟。这顺王也是个奇男子,他虽是天潢贵胄,可自小不学无术、不务正业,诗书礼仪皆稀疏平常,屡遭贬斥,但若说他不好,他也不张扬跋扈,也不好吃喝玩乐,他只沉迷修道炼丹,专心于此,后来索性出家上山当道士去了,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 先帝给弟弟顺王特意修了圈了一大片好山好水给他,修了一座道馆,随他折腾,由着他清修,跳开红尘,不问俗事。 他上次下山还是在五年前—— 以先帝亲弟的身份,站在了萧叡一边,一锤定音,承认萧叡的正统,拥这个亲侄上位,之后便又钻回他的深山老林里修道寻仙去了。 怀袖曾见过顺王一面。 怀袖使人给顺王送了几封信,皆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她便想亲自去一趟,这能请到顺王的话最好,就算请不到,正好可以看看山水,悠闲一日。 于是怀袖理直气壮地问太皇太后要了许可,带上一班车马,摘牌出宫去了。 今天怀袖姑姑出门不在,雪翡、雪翠一早就睡了。 正睡得香,大半夜突然被人叫醒。 两人迷迷糊糊醒过来,见到来人,瞬时都惊得瞌睡虫飞了。 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行礼下跪。 本该在避暑山庄的皇上不知怎的出现在这里,穿着一身骑装,风尘仆仆,没好气地问:“你们姑姑呢?还睡得那么香,就没发现你们姑姑没了吗?” ※※※※※※※※※※※※※※※※※※※※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 明天见!感谢在2020-06-01 15:01:49~2020-06-01 22:0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然 2个;看啥啊、41142590、梔香烏龍茶、恰地瓜、吴雩老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见加更不撒营养液 70瓶;吃货0730号 20瓶;云书、赞比亚公主、素衾三三、呢子、四季發抖、鲤鱼摆摆 10瓶;一期一会、huibaer、悠然、朱迪呀、chy 5瓶;烈酒 4瓶;想睡午觉的淑子、陌上纤舞、梁日青 2瓶;沐戈、撒野、君子式微、elly、锅锅、球球我的嫁、春之少年、海盐、隐、reredo、孟美岐的女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萧叡心焦如焚,火烧火燎地难受。 他收到怀袖的第二封信时真是暴跳如雷,这女人也太不识好歹,他三番两次给台阶下,不仅不下,还要落他的面子。 搞什么?君在外,皇命有所不受? 他不信怀袖是真忙,前两年带她来避暑山庄,把事务交托给别人干,也没见宫里出什么岔子啊。 还公务缠身?皇帝的话她都敢不听了! 萧叡气得紧,这一气,就更睡不着了。 他隐约察觉到大事不妙,若这次不将怀袖驯服,那以后怀袖会更加得寸进尺。怀袖就像是一只风筝,只有一根线牵在他手中,给她一丁点风,她就敢拼了命地往上飞,他稍一松手,她就自顾自飞远了。 萧叡一刻都忍不下去,他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一场盛大的烟火祭,怀袖必须到场看。 于是萧叡只带了一支精骑兵,连夜骑马赶回来。 足足花了近一日,如行军般紧赶。 纵使是他,已经离开边疆战事多年,体力耐力也不如当年,颇为疲惫,却无困意,一心就想见到那个可恶的女人,好好责罚她一番。 必要让她一晚上不得下床! 待走在小院门口。 萧叡屏退护卫,见他们战战兢兢,冷风一吹,他忽地冷静些许,觉得自己浑身裹满杀气是不是太吓人了? 要是……要是等会儿见了怀袖,她愿软软地与他说句好话,那他便原谅她算了。 他可是皇帝,怎可与一个呷醋的小女子斤斤计较,要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 未曾料到,他轻车熟路地摸进怀袖的寝室,床上被褥叠得整齐,压根就没有人。 他找了一圈,还去柜子里,床底下找了,愣是没找到怀袖,这下算是懵了。 怀袖呢? 怀袖怎么可能不在? 除了皇宫的这个小院,她能去哪?怀袖总是一副很想出宫的样子,终于被她找到机会,逃跑了吗? 萧叡只觉得耳边像是嗡然一声,手足发冷,怔怔站在原地半晌,胸口绞痛,喘不上气来。 他缓了缓,才冷静下来,重新恢复了理智:不,不可能,他派了暗卫看着怀袖,怀袖一个无权无势又无人帮助的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了?就算她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也会有人向他禀告的。 他真是傻子,为什么会觉得怀袖远走高飞了呢?怀袖压根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萧叡一面让人去寻那几个暗卫,一面把伺候怀袖的两个小宫女从被子里拎出来,责问她们。 怀袖出宫去请顺王这事,尚宫局的人都知道,萧叡太心急,回来以后直奔尚宫小院,这才闹了误会。 雪翡吓傻了,平时多伶俐的一张小嘴,被吓得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姑姑,姑姑没了吗?啊?” 在她老家,没了是说人死了,她一时理解错了,这是皇上说的,她就信了,直急得哭了。 还是雪翠大着胆子,规规矩矩地行礼禀告:“皇上是指姑姑不在小院吧?姑姑奉太皇太后之命,为庆太皇太后寿辰,去仙隐山上请顺王下山了。” 萧叡闻言,周身紧绷的气氛这才慢慢柔软下来。 没逃就好,没逃就好……他甚至抱着几分庆幸地想,方才有几分愠怒地说:“出门也不知道跟朕说一句。” 雪翠不敢吱声,心里却想,姑姑都已经得了太皇太后的命令,您又在避暑山庄那么远,何必多此一举呢?尚宫本来就有自己的权限,又不需要事事都让皇帝过问。 想罢,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竟然在心底这样议君,她何时这么大胆了? 之后侍卫又与他禀告说,怀袖确实是去仙隐山请顺王,几个秘卫都看着她。 插翅难飞,万无一失。 萧叡这才放心下来,一松懈下来,困意便排山倒海般地涌上来。 为了赶路,他一日一夜没阖眼。 本该洗漱一番,但他现在实在没这个心情,挥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怀袖的床上,合衣躺下。以前他在边疆苦练兵,哪有现在这么讲究,日日沐浴,一日下来要换好几身衣服。 怀袖的床极好睡,宫中唯二的两张象牙凉席,一张在乾清宫,另一张就在尚宫小院的床上铺着,这还是先帝时制成的,工艺繁琐,将象牙浸软,剖丝,编成一张席子,万里无一,抛费极高,但是又柔软又清凉,连边上镶嵌的玉石都是炙夏自凉的冰玉。被子也是百金一尺的冰丝绸缎,盖在身上不但不热,还很凉爽。 怀袖的被子上有一股她特有的香气。 萧叡难以形容。 怀袖并不爱用那些个名贵的香料,但她每日会擦御医特意调配的雪肌膏,长年累月,浸进香气,连被子上也有她的淡淡体香。 萧叡嗅着这香气,像把怀袖抱在怀中,连日来的暴躁无声无息地被抚平,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可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萧叡睡饱醒来,一扫颓态,沐浴更衣,换了身衣裳,驾马赶往仙隐山。 ~~~ 此时,怀袖已抵达仙隐山的大门。 因是皇家圈的山头,有专人把守山门,以防有宵小之辈、不轨之徒私闯进去,扰了顺王的清修。 除此山路以外,就只有悬崖峭壁或是盘根密林,等闲人上不得山。 上山没有捷径。 只能靠双腿走,顺王最烦有人来请他下山,是以看守山门的人表示不会给她指路,不过山上修了山道,顺着走就能到。 怀袖下了马车,站在山脚,举头眺望那一眼找不到尽头的狭窄山道,陡然后悔不已。她是听说顺王住得偏僻,可没想到要面对这么可怕的山道。 她还以为自己是来游山玩水……着实天真。 她早该料到,请顺王下山不止难在口才,还难在体力。 但,来都来了,她在太皇太后面前都承应了下来。 这一趟山路,她是不爬也得爬了。 怀袖自认是农户之女出身,而且打小做宫女干活,身子骨并不虚弱。可大概是当上尚宫之后,出入都有小轿可坐,她的步力还不如以前,爬山爬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一直走到天黑,终于见到屋舍,是间小道馆。 未走近时,怀袖还想,这顺王竟然是真心清修,道馆修得如此简朴,看门的小道士遥指另一个山头,对她说:“清霄道长的道馆在那座山,明日您再走一日,应当就能到了。” 他们是方外修行之人,不好接触女施主,乍一见到这样的大美人,小道士脸红腼腆。 怀袖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座更加巍峨的高山,脑袋发蒙。 不过她是苦日子过来的,并不娇惯,第二日也天一亮就起身赶路。 无论怎样,她的诚意得拿出来,切不能耍奸偷懒。 爬到半山腰。 山路分成了两边,怀袖拿不准要走哪条路。 这时,一个道士恰好哼着歌儿路过,他一身半新不旧的粗布蓝衣,脑袋上松垮垮盘着道士发髻,插一根木簪,扛着一把锄头,上面挑着一竹篓水灵灵红艳艳的小樱桃,两袖盈风,潇洒不羁,他脸上一把虬髯,瞧不出相貌如何,一双眼睛生得甚是明亮干净,眼角上挑的桃花眼,他的眉目舒展,似无忧无愁,只看这双眼睛,会让人以为他至多二十余岁。 怀袖上前问:“这位道长,若要寻仙,该往何处走?” 道士毫不犹豫地给他们指了路:“喏,往那边走。” 说完,这位道长便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似的,继续离开,去了另一条道。 怀袖没听他的指点,咬了咬牙,抬起酸软的双足,静悄悄地勉力跟在他身后。 走了十几二十步,道士自然不可能不发现自己被一群人跟着,停下脚步,回过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皱眉道:“你这小娘子,跟着老道作甚?我不是给你指了路吗?你走错了。” 怀袖仰起脸,微微一笑,眼眸璨璨。 道士放下锄头,把自己那筐樱桃抱在怀中:“看什么看?这是我辛苦摘的樱桃,一粒也不分你。” 怀袖像是在抓一只孤傲离群的林鹿,怕惊扰了他似的,柔声道:“我不馋嘴,不吃道长的樱桃。但我想,若是道长愿下山将这筐樱桃送与您的母亲祝寿,她老人家定欣慰不已。” 这个不修边幅的道士,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先帝的亲弟弟,顺王殿下。 怀袖最以引为傲的就是她的记性,举凡她见过一面的人,便不会忘,若是弄清了那人的名字、身份、家世甚至裙带关系,也都能记下来,整个皇宫,甚至整个京城的权贵在她心底有一张密密编织的网,每一道结,她全清楚。 更何况只是这一个人。 即使是被大胡子遮住半边脸,她也能认出来,这是顺王。 而这顺王虽然通身上下看着破破烂烂,他那发髻上插着的木簪用的是万金不可得的素丝沉香。 只要戴在身上,便可驱虫避蛇,消障解毒。 极难辨认,只有一股极淡的诡异香味。 她能认出来是因为她也有素丝沉香的珠串,萧叡送她的,正戴在她的手腕上呢。 顺王闻言,脸色未变,打量着她。 怀袖原本以为顺王会更加排斥,未曾想,顺王并未恼怒,目光澄澈,带着几分好奇,饶有趣致地问:“你是何人?” 就在这绿荫蔽日的密林山道上,怀袖爽利地拂袖行女官礼,拱手垂首道:“鄙人乃正四品女官,尚宫怀袖。” ※※※※※※※※※※※※※※※※※※※※ 依然是100个红包!明天见!哇,马上要7000评论了,评论又要超过收藏了! 其实狗皇帝他心里是有逼数的。感谢在2020-06-01 22:02:29~2020-06-02 22:4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棉 2个;林酌、小诗、vanessaaaa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吴雩老婆、akane 10瓶;aka 6瓶;一期一会 5瓶;42423324、美人宜修 3瓶;烈酒 2瓶;榴莲牛奶、梁日青、成子歌、季南伊、curiosity.、小w、满满、宾语赋格、君子式微、嵐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顺王自十九岁上山开始,至今二十年,年年有人来劝他下山。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客无数,怎样的招他都见识过,倒第一次见到怀袖这样的。 说她不是来请他下山的吧?打一照面,她便亮明来意。 说她是,可她道完来意之后,却不再费口舌,只跟着他进了道观,在客房中挑了一间坐北朝南、最宽敞舒服的房间住下了,也不来找他,反而去问小道士附近有什么山水好看,一日供几顿饭,每日有什么菜色吃? 然后这女人还真在他的仙隐馆里混了一日吃喝,白天也不急着来找他,真的优哉游哉地游山看水去了,他收养的孤儿,在观中做小道童的米哥儿年方七岁,未见过女人,已经被她的美貌,颠颠儿地跟着跑了。 才不过大半日,米哥儿就像是小狗一样,巴巴地跟在这女人的身后,喜滋滋地喊“怀袖姑姑”。 怀袖平时哄小女孩们哄惯了,身上常带着蜜饯芽糖,道观里几个小孩子都被她哄去了。他事先已经仔细交代过,外人给的东西可以随便收,但问什么都不准说,结果怀袖也没问,光问有什么好吃好玩。 顺王观望此女胃口不俗,一顿吃他们道观好多米和菜,忍不住问:“尚宫娘子打算待多久?” 怀袖道:“问太后太后告了十天假。” 顺王便不再问了,即便是欲擒故纵,他自岿然不动,谁能奈他何。 怀袖来之前就打听过,这些年都有过什么人来请顺王下山,顺王出家前的亲朋好友个个都来过,谁也没说动顺王回到红尘之中。 她一个跟顺王无缘无故的宫女凭什么?怀袖就没抱希望,不过他见顺王上次摘的那一筐子的樱桃,却想倒是混满时间,下山时要一筐顺王亲手摘的果子,带回去也好交差。 打定主意之后,怀袖便开始真当休沐一般,今日还与小道童一起去看了小瀑布,她摘了些野菜,捞了两条鱼,回去道观,又不客气地在人家的菜园子里拔了根萝卜,薅了两把小葱,借厨房做饭吃。 这帮清修道士吃得实在太粗糙清淡,她吃不惯。 住进道观客房之后,怀袖把女官服收了起来,换了一身常服,她带的衣服全是萧叡私下叫人给她做的,就算做的再简单,也是华服美裳。 怀袖用根布绳将袖子吊起来,露出两只细白小臂,切菜,烹煮,利索地干活,她正掀开木锅盖,裹满食物香气的水雾扑面而来。 小道童米哥儿快流口水了,问:“姑姑,煮好了吗?” 怀袖道:“快好了,再炖个一刻。” 萧叡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阴晴不定地盯着她。 原本还在烧火的小道童被萧叡吓跑了。 怀袖看着这小孩子一溜烟逃远,回头看萧叡一眼,微微福身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说完,自己坐到灶台背后的小板凳去,捡起木柴烧火。 还敢不理我?! 萧叡那股火气,便似被浇上一瓢热油,腾地一下往上蹿。 只是这几日来想对怀袖说的话实在太多,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该从何骂起,正要开口,便见怀袖拿起一块木柴,像被咬了一下似的,又把木柴丢在地上。 萧叡连忙上前:“怎么了?” 怀袖摇摇头:“被木刺扎了一下。” 萧叡蹲下来,就着炉膛里的火光看她的手指,给她把木刺儿给拔了,因只是破点皮,流了丁点血丝,轻捏着她的手,骂她说:“也不知道要小心点?朕娇养你那么多年,你这双手已经不是当年干活的那双手了,这种粗活你怎么会做?” “要烧火我帮你烧嘛。” 怀袖委婉地说:“陛下这样贵重,怎么能做烧火这样的事,我还是把小道童叫回来吧。” 萧叡皱眉:“不用叫他们,烧个火而已,有什么难的?” 怀袖真是头大,只能颔首,讪讪地道:“……那谢谢陛下了。” 萧叡坐下来烧火,也不过适时地往炉膛里添柴。 屋里又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柴薪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萧叡缓过一口气来,没好气地说:“朕连给你写两封信,你都敢回绝。出宫办差,也不知要知会我一声。” 怀袖道:“奴婢是奉太皇太后命令过来的,来不及知会陛下,是奴婢的过错,下回奴婢一定会告知于您。” 萧叡才降下来的火气,在她这三言两语之间,又蹭蹭往上冒:“你这是在拿太皇太后来压我吗?” 怀袖马上要给他下跪:“奴婢没有。” 萧叡心情不好,她心情也不好啊。 她原本以为起码可以松快几天,谁曾想萧叡这样突然冒出来,一副官差逮捕犯人似的凶神恶煞表情。 萧叡见她要跪,起身,大步流星地三两步上前,把人拎住:“不准跪,朕又没让你跪,别动不动就给朕跪,朕、朕……” 怀袖低眉顺目,半曲着腿,被他提着胳膊。 萧叡见她头也不抬,心里急躁:“朕又不会打你……” 怀袖那么娇弱,连根小木刺都可以扎伤她,他怎么舍得下手? 萧叡松开她:“……朕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倒逍遥,还在煮鱼汤。说是来请顺王下山,你请了吗?” 怀袖答:“请了,请不动。” 萧叡板起脸说:“请不动就跟朕回去,朕就没见谁能请得动他,连太皇太后亲自下懿旨他都不听,他的亲舅舅也上过山,也没用。你一个小女官,他怎么可能被你说动?人人都说你能干,你就真以为自己那么能干了?” 怀袖僵硬地摇了摇头,抬起头,忍无可忍地回望了他一眼:“我承应了太皇太后,若这么快就回去,还是空手而归,我的颜面往哪放?我不要回去。” 听她这样说,虽然还是在违逆他,但被她因为生气而发亮的眼睛一望,萧叡便不知怎的不气了。 萧叡道:“有朕给你撑腰,谁敢不给你面子?” 怀袖闷声说:“陛下,我能不能等几天再回去?” 萧叡看她扎着袖子,露出白生生的胳膊,给她把袖子放下来,遮住肌肤,心里想了想,忽地问:“若朕帮你请动了顺王,你是不是就很有面子了?” 怀袖猛然一惊,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他。 怀袖将信将疑地问:“可、可是,陛下您现在应当在避暑山庄……” 萧叡沉声说:“朕没让人知道朕回来找你了!等请动了顺王,你就随我过去看烟花,知道了吗?” 怀袖自然不敢说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能成功过。 怀袖想了想,同他说:“倒不必给我面子,我一个奴婢,要不了那么大的面子。陛下亲自出面,若能请得顺王下山,可以彰表您对太皇太后的一片孝心,定会被传作佳话,于您的名声极好。您离开避暑山庄去做什么,也能说得通了。” 萧叡心头一暖,彻底安心下来。 听听,怀袖多爱他,处处为他着想。 这样的怀袖,怎么会想逃呢? 萧叡搂着她的腰,把人抱在怀中,亲昵道:“我看你啊,就是趁机躲懒。” 怀袖暗自气恼,一本正经道:“这是差事,怎是躲懒?……陛下,这是在道观,清静之地,您别动手动脚。” 萧叡道:“好好好,你的鱼汤什么时候炖好,分我一碗吃。” 话是只要一碗,最后大半锅都进了萧叡的肚子,他赶了半天路,本来就饿。 萧叡夸她说:“怀袖姑姑的手艺真好,可以同御膳房的比一比了。” 怀袖心道不妙,萧叡这是想干什么?她要干的活儿已经够多了,该不会等回了宫,还要她每日煮饭给他吃吧? 她就知道!萧叡定不会轻轻放过她,敢情这惩罚还在后头等着呢。 怀袖连忙摇头:“不好,不好,我的手艺一点都不好,怠慢了陛下,还是御膳房做得好。” 萧叡:“……” 萧叡甚是无奈,他吃饱喝足,急着想把怀袖带走,于是径直去找顺王。 怀袖跟在他身后。 两人沿着一条羊肠小路进到一片竹林之中。 萧叡站住脚步,环顾一周,侧身对怀袖伸出手:“牵紧我,皇叔用奇门八卦布置了这个林子,你跟着我走,不然怕是要走丢。” 萧叡也记不清他们俩上一次这样一道手牵手走路是什么时候了,心情竟有几分愉快,只恨这竹林太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走出来了。 出来以后,天地似豁然开朗,却见一片碧绿如镜的湖泊。 自岸边而去,搭了一座湖心竹亭。 顺王仍是一身旧道袍,正在亭中与另个道士下棋。 见萧叡过来,顺王瞥他一眼,自然而然地道:“来得正好,要不要下棋?” 萧叡在他对面坐下来,说:“皇叔,你要是愿意下山给祖母庆祝寿辰,我便陪你下棋。” 顺王二话不说,立即转向怀袖:“那算了,尚宫娘子,你来陪我下棋。” 怀袖怔了怔:“我不怎么会下棋。” 顺王坐无坐相,看着却能让人觉得他很舒服自在,笑笑说:“无事,我也不怎么会。哈哈。” 怀袖看了看萧叡的脸色,萧叡已让开位置。 怀袖只得大着胆子,在顺王的对面正坐下来。 ※※※※※※※※※※※※※※※※※※※※ 还是100个红包。 你们不用老问我情节后面怎么发展,我都说了想到哪写到哪,我每天也就比你们提早三四个小时知道剧情而已。 感谢在2020-06-02 22:48:48~2020-06-03 20:5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棉、三儿不知、爱撕鸡魔人、悠然、名字起不好就随便起一、恰地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netta橙、29856574、regulus 20瓶;喵七七、cc、呢子、伶轨、糖堆、。 10瓶;暮珀 6瓶;露葵、kitty 5瓶;季南伊、王大锤倒拔垂杨柳、故笺、梁日青、球球我的嫁、木子青筝、reredo、jueze10124、海盐、破笔摧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怀袖一个做宫女出身的女子,哪学过琴棋书画?她有一本《忘忧清乐集》的抄本,至今半本都没看完,这当尚宫又不需要下棋好,她就没认真学过。 怀袖硬着头皮摸了一颗棋子,夹在指尖,中规中矩地落子。 她执白子,顺王执黑子。 怀袖拿不准她是该赢,还是该输。 就算赢了,想来顺王也不可能答应她的请求,可是输了,又怕顺王嫌弃她无聊,会不会把她赶走? 左右她本来就是个臭棋篓子,她的棋力还做不到自己决定输赢,一切随缘吧。 下到难处,举棋不定时,怀袖还是忍不住地去看边上的萧叡。 萧叡倒想帮她作弊,手放在身侧,轻点两下身下的地板,才刚动,顺王便说:“不准提示她,让她自己下。” 怀袖索性一通乱下。 顺王笑道:“你这人还挺有趣。” 怀袖一头雾水地抬头:“道长此话何解?” 顺王轻敲一子:“来山上找我想拖我进俗世之人,皆是红尘众人,既在红尘之中,便有所图,有人图钱财,有人图权势,有人图名声,有人图情爱。尚宫娘子,你图什么呢?我看不出你在为何而活。” 怀袖被他问住了。 她在宫中,一小方庭院之中,日复一日做着相差无几的事,漫无目的地活着。她曾经心怀执念,只为报仇,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纵使会被千刀万剐,她也没怕过。 她有时很想离开皇宫,有时又觉得不走也可以。 她身若浮萍,活一日是一日,当尚宫也挺体面,可如能出宫,大抵会更快活。 萧叡见她眸中流露出迷惘之色,微微皱眉。 这还用问吗?为他而活不就好了。 怀袖轻声问:“那道长图什么呢?” 她本以为顺王会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却见顺王理直气壮道:“我运气好,生来什么都有,所以无所可图,如此才能逍遥自在。” 怀袖答不上话来:“……” 萧叡瞄了顺王一眼,他这个皇叔真说不上是愚蠢还是聪明。他父皇的兄弟姐妹如今在世的就只有这一个,可他若是真有权力,也不至于得到“顺”这个称号。 萧叡不信他当年是真的一心向道才上山,必定是迫不得已才出家保命。 原本那个和顺王下棋的道童用边上一直温着的红泥小火炉给他们煮茶,水咕噜噜沸腾起来时,怀袖笑了笑,道:“我输了。” 顺王想了想,说:“我猜猜……你是不是无父无母?” 怀袖点头:“正是,我天煞孤星,父母皆亡,也无兄弟姐妹。” 萧叡忽然预感不祥。 便听他的皇叔慢悠悠道:“那你了无牵挂,倒是比我更方便脱离红尘。” 怀袖懵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了一下,转头看到萧叡正在桌下拉她的袖子。 萧叡转头说:“皇叔,还是我来陪你下棋聊天吧,无须什么条件。” 这老道,自己出家就算了,怎么见人就传道?还想诓他的怀袖吗? 顺王却不乐意,他拢起袖子,摇头拒绝:“免了免了,你这人,做什么事都掂量能得什么好处,不过你这样的人做皇帝却是一个好皇帝。而且我越看越觉得你与你爹像,说话的语调神态也像,我从小被你爹训到大,多看你几眼我都害怕。” 他比萧叡年长那么多,又是长辈,可说起话来,却完全不拿架子,但也没有觉得萧叡是皇帝,就毕恭毕敬,也不像是个三四十岁的人。 顺王从袖中掏出本半新不旧的书,递给怀袖:“喏,送你。” 王爷给的东西,她能不要吗?怀袖恭敬地接过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书,一本《庄子》而已,上面有些他个人的批注。 怀袖收下,道谢:“谢顺王赐书。” 顺王挥挥手:“什么赐不赐,只是借你看的,等你下次上山,再还给我。” 萧叡又问:“皇叔,祖母年事已高,八十大寿如此难得,您真的不下山吗?” 顺王站起身,拂了下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我从没说过我不去啊。” “我本就打算去的,我想去就去,用不着你们劝。” 怀袖:“……” 顺王居然愿意下山?怀袖颇有些打击,虽然他愿意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如此一来,她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山上了,她还想再赖两日呢。 走到竹林边,萧叡又想牵她手。 怀袖赶紧把手藏进袖子里,萧叡看看旁边的人,只得作罢,她紧跟着众人,倒也没迷路。 走到半路。 顺王对萧叡说:“你倒是有够重孝道,竟然为了太皇太后,亲自上山来请我。” 怀袖躲在后面脸微微一红,萧叡也不好辩解,总不能说他是为了追一个女人上山吧? 夜里歇息。 萧叡下意识地往怀袖住的房间去,才在院子里,便被怀袖拦下来,怀袖羞恼地低声道:“这里是您皇叔的道观!” 萧叡恍惚回过神,去了旁边的那件客房。 这又是一晚上没睡好。 他千里迢迢、一波三折地好不容易找到怀袖,就想抱着人睡觉,却还是不行,不行也就罢了,怀袖就在他一墙之隔的房间睡觉,离得那般近,偏不能碰,继续忍。 他闭上眼,就想到今日皇叔对怀袖交谈时,怀袖恍惚的神情,不知为何,觉得不安起来。 他还是快些让怀袖生下他的长女吧。 等有了孩子,她就会稳稳地沉入他的怀中了。 第二日一早。 他们起身下山,顺王送了他们半程,提了两个竹篓,在路上摘了一篓樱桃、挖了一篓竹笋:“送这个给我母亲吧,不许偷吃,不分你们吃。” 怀袖忍着笑:“是,是。” 因有萧叡在,也用不着他们提东西。 怀袖静默地跟在后面下山,萧叡步程快,他归心似箭,想赶紧把怀袖带下山,拐回红尘俗世之中,时不时回头,心里想的是问“你累不累”,到了嘴边,却成了“你走快点”。 怀袖热得满头汗,双颊绯色,白里透红。 萧叡道:“你再走这样慢,天黑前我们就到不了山门了。” 怀袖气喘吁吁地说:“奴婢、奴婢实在是走不动了……陛下您、您先走,我晚两步再跟、跟上……” 萧叡皱眉,对她说:“不行。” 怀袖心里又急又气,那想怎样?她一个弱女子,哪有他们几个习武的强壮男人的体力?难道要她直接从山上跳下去吗? 萧叡道:“可真没用,我背你好了。” 怀袖浑身僵住,连忙摇头:“不可,不可。” 萧叡霸道地说:“朕说可就可。” 怀袖欲言又止道:“奴婢近来发福……” 萧叡咂舌,眸色一冷。 怀袖不敢再推辞,只得乖乖伏上他背。 又不是没有侍卫在,还非要亲自背,虽然这些人早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装成视而不见,她却觉得害臊。 这可是皇帝。 怀袖都不敢去抱他的肩膀,只敢稍微攀着点儿。 萧叡便催她:“你抱紧点,我走得快,仔细被颠下去。” 怀袖只好紧一些搂住他的肩膀。 竟真就这样被背着一路下了山。 快到山脚,怀袖道:“陛下,请放我下来吧。” 萧叡回:“还没到。” 怀袖都能看到守山人住的木屋了,她担心不已,萧叡再不肯放她下来,就要被人看到了! 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堂堂皇帝背一个小女官? 萧叡这才把她放下来,他们步程快,竟然在天黑之前抵达山门。 马车已经等候在此了。 怀袖才到马车边,萧叡两只大手握着她的腰肢轻轻往上一提,就把她抱了上去:“进去。” 怀袖才进去,萧叡便跟着卷帘而入,山路颠簸,她一个趔趄,摔坐在地。 萧叡似一只饥饿多日的老虎,俯身而下,压住她。 怀袖心慌极了:“奴婢一身是汗……” 萧叡直想把她揉进怀里:“朕又不嫌弃你。” 他俩都浑身是汗,黏糊糊,像是胶水一样,要将彼此黏在一块儿。 她以为萧叡玩一次就罢了,折腾了好几回,她本来赶山路就累,实在撑不住,半道晕睡过去。 等再醒来,还在马车上。 身上清爽,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萧叡还抱着她,她就靠在萧叡的怀里睡觉,她不由地脸一红。 怀袖问:“陛下,现在去哪?奴婢还得回宫向太皇太后复命。” 萧叡轻描淡写地答:“去避暑山庄。樱桃和竹笋我派人送回去了。尚宫怀袖不是问太皇太后告假十余日吗?还剩好几日呢。尚宫还在山上,等日子到了再下山,怀袖先随我去山庄看烟花。” ※※※※※※※※※※※※※※※※※※※※ 也是前100发红包。 v前还有一章,我尽量明天中午发吧。感谢在2020-06-03 20:55:53~2020-06-04 00:1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棉、恰地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诗 13瓶;赞比亚公主、贰叁、未央 10瓶;小飞侠 5瓶;锦树锦树、42251849、方也、兰因 2瓶;木子青筝、南柯一梦、季南伊、榴莲牛奶、海盐、老阿姨、jueze10124、云自说、式微^胡不归、像梦一样的自由、梁日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任谁连着干了那么多年的活,好不容易得了一旬的休沐,却半道被上峰又叫回去办差事,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萧叡美滋滋地与她说什么看烟火,怀袖还得微笑着谢谢陛下,心里早把萧叡骂到臭头,她情愿在仙隐山上何事也不做地晒太阳睡大觉。 怀袖为难地问:“陛下,您说让我过去散心,看烟花,可我去了,便会碰到别的娘娘,到时该如何解释?这于礼不合。” 萧叡总觉得怀袖有时像是想方设法地推拒他,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萧叡皱眉,道:“朕自有办法。” 怀袖按捺不住郁闷的心情:“我不想被人发现,那便只能躲起来,又何谈散心?……那您还不如让我回宫。” 说完,又怕萧叡直接翻脸,只好补充道:“您若不高兴,待回了宫,那件珍珠衣我多穿几次给您看。” 萧叡不依不饶地道:“不行,我都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好烟花了,你必须去看。” 萧叡突然从避暑山庄离开,众妃都不知道他去了哪,一走便是六七日,这终于回来了。 萧叡却没去绮望阁,却听说他不知从那带来一女子,藏进了沧浪园中,之后便住在沧浪园,改在此处避暑理政。 沧浪屿取名于“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建在如意湖中,依水而立,曲径幽深,是湖中的人造小屿,园中之园,密不可查,无法窥视。 没人知道那女子是何人,连模样都没看到,陛下用他的披风把人裹着,抱在怀中,半点没露出来。之后也没见那女子出来露面,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妖精,竟然把陛下给迷住了。 崔贵妃甚是惊诧,她还是第一次见恪守礼法的陛下做出这样……这样逾矩的事情。 她很想去亲自见见那个小妖精,可是根本无法接近,稍走近些眺望,都会被护卫拦下来。 沧浪屿景色实则很不错,两岸种着杨柳,池水清莹澄澈,赤、白、粉三色睡莲静静卧于水面,小巧雅致,池北假山奇形怪状,挺拔陡峭,陡壁直下,有千仞之势。既可看水,也可看山,还可看水中嬉戏的一池锦鲤。1 怀袖因是秘密前来,不必再穿女官服。 萧叡料理完事务后穿过直廊,就见怀袖慵懒地倚在美人靠,她穿一件雪色红带的齐胸襦裙,肩颈线条优美秀致,雪白细嫩,垂首时,似一支芙蓉不堪盈盈夏风。 萧叡怎么看她,怎么觉得美,不光她的眉眼,连她的肩膀、腰肢,发梢、指甲,甚至于身上的每一颗小痣都合他的心意,怀袖大抵是老天爷照着他心意为他而造的美人。 怀袖正在发呆,这沧浪屿再美,也只是假山假水,在她看来,不过一个破池子罢了,尤其她才从仙隐山上回来,刚见过广阔壮丽、鬼斧神刀的风光,再回来见这,心里落差极大。能美到哪去?跟皇宫,跟琼林苑,无甚差别。 萧叡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怀袖吓了一跳,回过神,起身行礼:“陛下。” 萧叡柔声道:“方才去批奏章,冷落你了,我们去用午膳吧。” 怀袖笑笑:“国事要紧,陛下不必介意怀袖。” 用完午膳。 萧叡道:“再等一等,晚上朕便让人给你放烟花。” 怀袖轻声应是。 还以为下午可以一个人独处,萧叡把她带去临水书房,给她派了点活:“若无事,给朕打个玉佩络子吧。” 篮子里放着两块玉,拼在一起,正好是一对,还有各色丝线。 怀袖几不可察地轻蹙细眉,她不是不会打络子,可是这打络子有何意义?萧叡敢戴出去,她可不敢。 还不如玉镯子,可以藏在袖中。 但皇帝都这样命令她了,先做着吧,戴不戴是另一回事,怀袖想打个简单的如意络子应付一下便是了。 才开始做,萧叡在书案后看了看,道:“做梅花攒心络子,你以前为朕做过的。” 怀袖手指一僵,只得重新做。 怀袖少女闲时编这些小玩意儿编得多,还是她进尚宫局以前的事了,她都不大记得梅花攒心络子怎么打了,细细想了一会儿才生疏地开始打。 她为萧叡做过吗?何时的事?起码也是六七年前了吧?她都不记得了。 一做便是一下午。 不过幸好还有事可做,能打发打发时间。 静谧的午后。 两人在同个屋子里,一个批阅奏章,一个打络子。 萧叡批到那等烦心的,便与她抱怨,当朝上下的官员怀袖大多知道,对局势也了解,适当地附和他两声。 萧叡批完一摞最紧要的奏章,坐过来,看她打络子,只见纤纤素指缠着丝带灵巧地翻飞,手很美,络子很丑,做得又慢,又不太好看。 萧叡左瞧右瞧,夸不出口:“怎做得这般难看?” 怀袖道:“许多年不做,技巧生疏了,奴婢不大记得怎么做,胡乱打的,对不起,要么还是不做了吧?” 萧叡却说:“做。” 怀袖便继续做,她故意做得难看,她就等着瞧萧叡有没有脸把那么丑的络子戴出去。 做好之后,两枚玉坠正是一对。 萧叡虽嫌丑,仍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上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甜蜜地道:“等会朕便带你去看烟花,就我俩,我带你去最高处看,那里景致好。” 怀袖问:“那奴婢蒙个面吧。” 萧叡道:“我给你准备了一身衣裳,你穿上那个,不会有人起疑。” 怀袖还想,这是什么衣裳?穿上以后在被人瞧见就不会起疑了吗?是得有多厚啊?大夏天穿成这样可真不好受,不过还是保密要紧,穿就穿吧。 怀袖想问看完烟花是不是就可以回宫了,不过她打量着萧叡雀跃期待的神色,到底没问出口。 怀袖转身去了里间,萧叡为她准备的衣裳就挂在架上。 怀袖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怔怔半晌,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折身回去,违抗圣令道:“……那样、那样不知廉耻的衣裳,奴婢穿不出去。” 萧叡道:“朕让你穿就穿。” 先前萧叡看歌姬献舞时便有此意,心想,倘若怀袖穿上这身红衣舞裳该有多美。 萧叡走向她:“你若不愿穿,朕亲自服侍你穿。” 怀袖好生气,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回去换了那身薄若蝉翼的金红舞裳,漆黑长发披落,她这辈子就没穿这样少的衣服出去见人过,在屋里与萧叡看,不穿就不穿了,这却不一样,走出去,要被许多人瞧见。她躲在屏风后面,不好意思出去。 萧叡半晌没等到她,亲自进去抓她。 怀袖未戴首饰,这身红纱舞衣将她玲珑的身姿被完全衬托出来,纤秾合度,盈腰一握,再至臀部,又似一樽饱满玉瓶,缎子一般的乌黑秀发披散着,真如神女一般。 萧叡直看得脸也发烫,口干舌燥,原想等到晚上看完烟花回来再缠绵,却忍不住过去先要了一次。 舞裳被弄脏,换了一身。 他亲自给怀袖戴上额饰,臂钏,璎珞,珠链,足环,把人打扮得珠光宝气,美不可言。 薄薄的一层面纱抵什么用?怀袖给自己上了浓妆,她眉眼本就生得昳丽美艳,稍一加颜色,便如被打磨过的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判若两人。 只是她眼下的两颗痣长得太特别了,还是怕被认出,她在妆匣中挑花钿,想要贴上去遮一下。 萧叡道:“朕给你画。” 怀袖仰起脸,萧叡用一支细毛笔,蘸上胭脂,在她眼角的泪痣上,画了一朵梅花。 天色亦近黄昏。 怀袖蒙上珠帘面纱,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加了件袍子,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衣衫不整,深深低头、心惊胆战地被萧叡牵着踏出了沧浪屿。 ※※※※※※※※※※※※※※※※※※※※ 这章也发100个红包,有人说我没发红包,我这本书发了得有四百多块啦,收到过红包的出来吱一声! 终于凑够字数可以v啦!下章开始入v! 应该晚饭的时候发,我不一定做得到今天就发3章啊,我尽量写个2章。 感谢在2020-06-04 00:16:13~2020-06-04 14:4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2345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名字起不好就随便起一 2个;凤非离、优ne美、球球我的嫁、望树、恰地瓜、悠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檀之 20瓶;梢絵、滴滴、22664285 10瓶;夜律 5瓶;我的小花呢、还你琴歌、成子歌、梁日青、蚊蚊、君子式微、季南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