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 -引子- 连续几天的缠绵秋雨一下来,杭州就换上了湿淋淋昏沉沉的天空,树叶也不必按往年的时候斑斓,和整座城市一起在潮冷空气里缓慢地舒展,褪色,显出灰暗得不清晰的调子。 宋辞来找我的那个下午,是带了一盒好茶的。雨照旧下得有一阵没一阵,热热的水冲开名唤“东方美人”的茶,一蓬一蓬蒸汽袅袅地腾起来,飘向书房的方形顶灯。宋辞坐在软垫上出神,茶烟把她的眉眼浸润得模糊,不真切,仿佛脉脉含情。实际她只是在出神。眼中朦胧,视线焦点投在虚空里的某一处。 我给她注一杯茶水。窗缝间挤进来一线凉风,把白色水汽从她面孔前吹走,那双绒绒的眼睛便眨了一下,向我看过来。 “我可能是疯了吧。” 第一块:玩具盒里的生活 要讲清楚宋辞的这个故事,首先得介绍一下宋辞这个人。 在南方古镇长大的孩子,说话总是细细声,卷舌音微微压平,不徐不疾的款款的语调。人如其声,也是款款的风格。饱满的略长的脸蛋,笔直的两道眉毛,绒绒的两只眼,不算纤巧的圆鼻子和红润润的嘴。这张脸像油画里描出的笔调,但又非传世的名画,约等于某位无名画家笔下的无名少女,虽有一段天然无雕饰的风情,却并不格外引人注意。难于发现,但经得起长久细品的一张脸。 宋辞与我,相识在经管学院的公益社团。招新面试那天,她穿一身缀牛仔蓝边的红裙子,推门进来又轻手轻脚关好门,回身转半个圈,猎猎的一道红弧,像一小簇盛夏的凤凰花。我旁边的着名摧花辣手张随立刻就眯起了眼,盯着她细细看,看得眼里冒出光。 张随其人,高过一米八,瘦而不柴。大学里的男孩子多的是泛滥勃勃的青春和张狂,少见张随这样沉得住的性子。不是刻意矫作的假沉稳,也不是过早横秋的真正的老气,他恰恰好地处于中间点,不卖弄,不唐突,也不沉闷,出口的话必然在肚皮里滚了叁四滚,妥帖有礼,令人如沐春风。经管的女孩子多,那些藤藤蔓蔓滋生开来的小心思,经此春风,更如野草,其中大半都牵挂在张随身上。 宋辞以一贯的细细声完成面试,刚转完圈的猎猎的红裙子在絮絮的讲述里柔和下来,笑容也是柔的,柔而不腻,正中张随的心窝子。 春风一样的张随就此缠上了凤凰花宋辞。就像每个大学都会年复一年不断上演的故事,大部分男女主角都会拣到平淡如水的剧本——在某个阳光昏黄的日子里相遇相识,砰砰的热烈的心动,推推拒拒,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而后终归地久天长或分道扬镳。 然而攻克宋辞,比这例行脚本还要简单——张随陪她上了二十八天大课,她便跃过那些暗藏心思的对手戏,直接翻到结局一章,把自己的手放到张随摊开的微微冒汗的掌心中。 这对相差叁岁的经管佳偶顺顺利利走过四年。宋辞毕业时,张随已经在杭州工作了两年,又张罗着接了她过来,找工作,换住处,计划着一两年内见父母安排婚期。春风浪子张随,收心收得彻彻底底,如今千百样的妥帖都只对宋辞一个人。经管院便是没了他俩,春风浪子和凤凰花少女一眼万年的故事还在江湖间流传。 这段爱情过于平滑的轨迹,像一条打磨精细的竹篾,纤长,柔软,没有一根毛刺。虽稍显平淡,但因其无可挑剔,甚至就显出了几分漂亮的味道。现在这竹篾又被劈成几段,逐渐编织成张随和宋辞的交错融合的人生。 后来的两年中,我每个月见他们一两次,在我的山上的小屋里。两个人都是所谓“新杭州人”,在偌大城市里无亲无故,唯一同窗几年的我陡然显出可亲可近的老友面貌。尤其宋辞,偶尔一个人来找我,絮絮说些女孩子的私房话题。我是眼见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目击者,她在我跟前无所顾忌,分享一切关于张随的情绪。 我得以看到江湖故事的另一面。 温柔之下的不容反抗,春风之外的冷冽肃杀。 宋辞以为奔向了爱情的圆满结局,等着她的却不是天长地久,也不是分道扬镳。她迅速地,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张随案头的凤凰花标本。永远展现美好姿态,但标本实则无需再调养呵护。他供着这花,但不再有赏花人的心思。他有更深切和丰富的追求,奋斗事业,广交朋友,乃至摄影,烹茶,游山玩水,额外又添一只小猫养着。宋辞依旧是他的宋辞,割舍不了,长在他心头,抓在他手里。身体的一个部件,灵魂的一个附庸,砍不下脱不掉,当然,人又怎么会需要跟部件或附庸交流感情? 他只维持一贯妥帖和煦态度,继续彬彬有礼,家务也一应做得纯熟,把案头的标本宋辞照顾得妥妥帖帖,千依百顺,且时时在我面前赞她温柔美好。 “我的生活过得很好,张随也很好,外人谁也挑不出一点他的错处。但事实上,我和它们一样了——和相机,和茶具,和那只猫,没什么两样。我们都过得很好,再没有比他更细致体贴的家人。抛开年纪和血缘,若说我们是兄妹,是父女,是母子,也未必说不过去。”宋辞向我说,仍是细细的声音和淡而润泽的脸孔,我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这种圆融完满,这种无法脱离却始终有距离的关系,唯独不该出现在爱人之间。何况,我们在一起不到五年,不知何时起我变成了墙上的壁画,每天挂在眼前,一年也不见得会摸一摸。” 光滑纤巧的竹篾编成漂亮的网,铺天盖地包裹着宋辞,网外是张随和张随的生活,而她困在凝滞的没有生气的黑暗里。 “很久之前,我也有过像模像样的爱情呐。” 我以为她多少会感到无措或愤怒。她只是慢慢喝茶,两扇绒绒的乌鸦鸦的睫毛往下一盖,遮住眼底破败濒死的微光,没有一丝挣扎。 第二块:滑板夜莺在歌唱 再回到这个气温乍寒的初秋,宋辞又来找我,语出惊人。 “我可能是疯了吧。”她的右手拇指反复摩挲杯沿,半低着头,又抬眼看我,似是难以启齿。 我好整以暇,饮茶不语,只等她自己开口。 只见她一排整齐的糯米牙把粉嫩嫩下唇咬得发白,才下了大决心似的开口:“你是写故事的人,我便现给你讲一个故事。” 宋辞的声音软而细,正如外头潇潇洒洒的秋雨,绵密地在空气里游走。故事起头一说,便牵扯出一段诡奇浪漫的相遇,令我一听入迷。 叁个月前,宋辞的公司组织部门outing出游。毕竟是业内炙手可热的独角兽企业,员工福利很是不错,年年都有一次带薪的出国outing。而此行目的地正是泰国清迈,古老且清新,被称作“泰北玫瑰”的小城。 彼时宋辞刚和张随吵完架,第二天就是要出行的日子,头天周五下了班,便见张随等在公司楼下,打迭起千百样柔肠准备来哄她。宋辞一贯都嫌拿腔捏调地闹脾气太矫情,但又不想立刻就给他好脸色。张随见她冷言冷语,也失了耐性,便是彼此寡淡应付几句,准备一齐打车回家。 晚高峰时段,本就拥拥挤挤的单行道上好容易来了辆空出租,宋辞急着去招手,快步流星往路边走,没留意脚下几粒滚圆石子,立时就一崴一跤摔下去,两个膝盖在粗粝的地面擦得血肉模糊,甚是可怖。 张随原本憋着火,见她跌倒的瞬间便找着了撒气的口子,一边抬手拦下出租车,一边就扶起宋辞,毫不客气数落着她一贯的不当心,一直数落到家,已经扯到她是如何无法独立生活,离了他就像柔软藤蔓离了树,绝无可能生存下去。 宋辞早已听得厌烦,又忍不住想辩白几句,急得眼泪断线珠子似的往下落。坏就坏在张随已经走火入魔般说上了瘾,没完没了翻旧账,连她大学时代在图书馆被同桌学生误拿了电脑的陈旧琐事也要拿出来一并责怪。 宋辞不胜其烦,红着眼圈在在沙发上坐了。张随嘴上不停,把她裙子掀开来一看,膝盖上半凝结的血痂糊着砂砾,灰的黑的颗粒和着暗红色混成一片,活像在腿上挖了两个窟窿,便又是气恼心疼,一时打住话头,拿来医药箱给她处理伤口。 棉签沾了碘酒,硬生生把砂砾从凝固血肉中擦洗出来。宋辞心里仍是气不平,疼得直抽冷气,也咬紧牙关不肯哼出一丁点动静。张随凝神关注着她的伤势,倒也忘了温言好语安抚几句,只拿碘酒擦净异物,又用纱布方方正正敷盖贴稳,然后就收了药箱叮嘱她最近注意别沾水。 宋辞平平淡淡应承了,自去收拾了次日的行李,小心翼翼洗漱完毕,关了灯躺上床已近十二点,身侧张随早已进入梦乡。她裹好自己的单人被,合上双眼,耳侧的呼吸绵长,就像细水涓流的无味的生活。 翌日早起,宋辞下床先扶墙走了几步,感觉两腿行动无碍,只是伤口处有些发紧,估摸着是在愈合长肉,便放心准备出门。 张随昨日气也撒过了,今天便是重新一副好心肠,为她倒热水,挤牙膏,拎好行李箱放到门口,钥匙钱包和手机都妥妥检查一遍,把人护送到电梯,还叮咛嘱咐要注意伤口,末了再祝一句玩个开心。 整套流程滴水不漏,同照顾他来访的父母时别无二样。但关键在于张随与其父母的关系论得上“至亲至疏”,客气有礼,且保持距离。 令她如何不心凉。 虽然宋辞公司的大老板是地道的互联网新贵,outing旅行也实打实安排上了,但到底是还没上市,出门都走经济实惠路线,全体员工按红眼航班买了票,抵达清迈已是半夜。宋辞在接机的巴士上迷迷糊糊又摇出两个纷乱不堪的梦,终于晕乎到了酒店。待办完check-in到房间就寝,已是凌晨快五点。 囫囵睡过整个上午,她被同房间的简柔叫醒。 宋辞所在的小团队属于运营岗位,连带老板grace在内的五个成员都属年轻外向的女孩子,此行正好唯一英年早婚的女孩休了产假,余下四人便正好住两间房。宋辞和平日里走得近些的简柔同住,老板grace和叫做“周菲”的女孩子住了另一间房。 一个大觉睡到午间,众人都补足精神出门觅食。地陪只负责安排接送和门票,实际游玩则按部门分成小组,各自行动。grace相当体贴下属,见宋辞膝盖大大两块血痂着实可怖,便让一行人先去古城里找个地儿吃午饭,再去做个泰式spa,吃过下午茶,差不多便可以闲散溜达着逛夜市了。 运营这行都是拿青春身体熬来工资,平日里脚下生风在写字楼的各会议室流窜,24小时都被一根网线缠在工作上。到了清迈终于能入乡随俗,暂时放松了精神,全体都按泰国人挂嘴边的“zhaiyeye”(慢一点)行事。 清迈的古城区域不大,红色砖墙像模像样围了一圈,兼有护城河环卫,城门两旁的小广场上大群鸽子呼啦啦的飞。午后阳光金粼粼地洒下来,烘得人又暖又犯懒。grace和周菲睡足了,一番精心打扮,手挽手在前开路。宋辞穿了一条长及脚踝的红裙,恰巧也滚了浅蓝色的边,和大学时代那条猎猎风情的裙子极相似,但人却是没了当年神采,眉间结着淡淡的愁郁,像一朵潮热空气里近乎荼蘼的花儿。美,但丧失生气。 简柔和她并肩走着,听她寥寥说了几句,便知她又是从家里受了委屈才出来。能说什么呢,也不是没劝过宋辞分手,但终究是别人家事,不好劝得太过,只有找些旁的话题来聊,想办法逗她把心思转开。 几个人走走停停,路过有意思的地方便停下来拍照,不多时又遇到公司楼下的六个程序员,清一色叁十岁上下的男同志,清一色穿着格子衬衫,且清一色地笑容可掬加入了她们的队伍,拎包拿伞,好不殷勤。grace和对方领队的老周颇有异国会师之感,加上两边团队都是单身有为的小青年们,叁两句一说,便决定去一家有名的玫瑰餐厅共进午餐。 那餐厅开在一处十字路口,占据一方街角,设有露天卡座和室内长桌。其间树木蓊然,即便门窗洞开,也只觉得微热的风穿堂而过,一阵阵裹着夏日的植物气息,反有通透气爽之感。 众人进店,见小桌卡座几乎满座,唯有吧台和台球桌之间的一张长条桌还空着,便都在此落座,开始点菜。grace和老周相对而坐,下首依次坐着描眉打鬓的运营小队和格子衫程序员们,宛如一场大型相亲会。双方客客气气地一边寒暄,一边点完了菜,又聊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倒也逐渐熟络起来。 宋辞笑眯眯地听,偶尔搭两句话,不时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给大家添水,低眉顺眼含着笑,像尊小小菩萨。程序员们瞧她生得美,七嘴八舌间也热络地跟她说话,她应得自如友善。只有简柔看得到她垂眼喝水时漫不经心的神色,显然是心情不佳,不过掩藏得好。 一时菜都上了,grace谈兴甚高,又多点几罐冰啤酒来。宋辞膝盖有伤,前一晚睡得不好,便另叫了一杯冰拿铁小口喝着。 这时店里放着的轻音乐忽的换了,钢琴和着吉他的旋律从墙角音箱里流泻而出,还有极好听的男声吟唱,像在夏日热风里搅开一杯冰朗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滋味。 宋辞怔了一瞬,只觉这歌者的声音极美,在轻快旋律里唱出些跳脱潇洒的味道,将她的坏心情也赶跑不少。真是不错。 她拿筷子从冬阴功汤里挑出一只虾,翘着手指剥壳,只听那把声音仍旧唱着唱着,渐渐好像分出另一个相似又不相似的声音来。 她对面坐着的程序员正吃着一碗河粉,脑门和鼻尖都热得冒汗,得空还要拿手一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宋辞一边支着耳朵听歌,一边剥虾,一边还打量他吃得有趣,却见这位同志推好了眼镜便睁大眼看她背后。 那与音箱里相似的声音已经到她背后了。 “mayisithere?” 宋辞回过头,便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茶色眼睛的男孩子蹲下来。他额上系一条黑色发带,手里还拿着个涂鸦的滑板,笑如春风煦烈明亮,微微仰着脑袋看她:“mayi?” ———— 这边有空就会来更的~ 6月超级忙…我要挺住! 第三块:锡兵与中国娃娃 宋辞仍翘着手指,拈花一般拈着一只橙红油亮大虾。 茶色眼睛的滑板男孩仿若一只大型犬蹲在她的椅子旁,笑眯眯地等她回答,甚至还主动一扬下巴,又介绍站在他左边的金发碧眼的男孩:“myfriend,andrew.” 宋辞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不速之客来得突兀,但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把自己椅子往周菲身边再移一移,勉强腾出一人空间。 “please.” 于是滑板男孩笑得更灿烂,拖过一张空椅子便在宋辞身边坐下,然后指着自己介绍:“danny,dannyfong.” 那双眼睛里有星星,亮晶晶的,灼热又晴朗,像东南亚的夏天。 andrew正拖着椅子加入对面的程序员行列,闻言似是尴尬,两眼一闭叹口气,干干脆脆扬手叫服务员来点餐。 老周带领的格子衫们都是板板正正的码农小哥,忽的天降两个阳光运动大男孩入席,氛围便有点微妙地缄默下来。好在grace是喝足了洋墨水的,赶紧起个话头,向andrew介绍自己一行人。 andrew从善如流,一脸兴致与grace展开了友好对话。有个别活泼点的,也时不时抛点问题捧个哏,气氛渐渐又热络起来。 宋辞专心致志剥净虾壳,剔去虾线,又蘸一点汤汁,将滑嫩饱满虾仁送入口中,酸辣鲜美的滋味满溢唇齿。一旁刚落座的danny已经递过湿纸巾,宋辞微微错愕,道声“thanks”,接过来擦净手指,不动声色打量他。 danny有极为俊朗的相貌,栗色的茸茸的头发,眉眼深邃但不显深沉,反倒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无忧的欢快的气质,那双茶色大眼睛里满是明亮的青春的快乐,此刻正看着宋辞,令她有一种强烈的错觉,似乎他的满眼满心都只有她一人而已。 “丹尼·方,我叫丹尼·方。”他换了略微生涩的中文,一字一顿轻轻说道。 宋辞便睁大眼:“youspeakchinese?” danny恶作剧得逞似的大笑,又用中文说道:“不,不,我只会一点点。” 半晌他止了笑,认真补充道:“我出生在加拿大,但爷爷是中国人。” “真巧。”宋辞笑道,也顺手给他半空的杯子再续满水。 或许是身处异国,眼前danny丝毫没有北美男孩的味道,他穿一条泰国夜市上常见的黑白印花裤子,配着粗布的发带,一张混血面孔活脱脱变成了东南亚阳光小孩。服务员端来食物,他熟稔地抄起叉子,转着圈将米粉卷成个茧送到嘴里。店里的音乐仍是那把好嗓子在吟唱,danny吃着米粉,踢趿着havaianas的人字拖,间或摇头晃脑跟着哼一段,荒腔走板,怪异的悦耳。 宋辞听着听着,不由也被这副散漫调子感染,红色长裙下的足尖也跟着节拍轻轻晃荡,越发觉得他哼哼唱唱的声音和音箱里的歌者肖似。 “这首歌……” 她还没问完,danny便笑道:“是我们的cd。” 他指指桌对面的andrew:“acapella,我们有一个组合。” andrew正大口喝着冰可乐,跟grace聊得正酣,闻言笑着点头附和:“八个人的组合,下个月我们还有北美巡演。” danny把手机递过来给宋辞看,是他的instagram账号,关注者已过十万,泰半都是他和组合成员录制的音乐视频,余下则都是在户外攀岩、跳瀑布、骑行和玩滑板的内容,张张图片都能看到danny笑得一脸阳光灿烂。那头像下还备注着他的信息,22岁,多伦多大学。 宋辞心道,真是资产阶级自由小孩。 无形中又有些心向往之的感觉,很久之前,她也有过这样放松的肆意的生活。只是和张随在一起久了,凤凰花才从枝头飘落下来,晒干脱水,晾成案头的一束装饰。 “很好听,你们的音乐很棒啊。”她看着danny的茶色眼睛赞叹。 danny笑眯眯地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也很好,你很可爱。” 他说,you’resocute。 宋辞心头一动,只觉膝盖上结痂的伤口隐隐发痒,便隔着裙子轻轻用手指按压,那痒意转而变成微微的疼。danny另起话头,同她讲起去年和andrew在香港南丫岛徒步的经历。 宋辞便笑:“我曾经在那里念完master,南丫岛……你有没有去吃阿婆豆花?” “当然!”danny大笑。 服务生又上几份椰奶冻,几个女孩子各取一碗,用汤匙舀着吃。简柔正在约下一站的spa时间,宋辞一边和她说着话,一边吃又凉又滑的椰奶冻。danny坐在一旁打扫剩下的一点米粉,断断续续还哼着那奇怪的调调。 “danny,你们吃完午饭,下午要去哪里?”宋辞想想还是问出口,难得异国遇到有中国血缘的小孩,一餐的缘分,应该再没有下一次见面了。 danny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喝一大口可乐,答道:“下午我们去拜县。” 他看看手表时间,补充道:“大概还有20分钟就要出发了。” 那双漂亮的茶色眼睛直直看着宋辞,原本danny一贯的那种幼犬的跳脱淘气,在这时候却转变成奇怪的忠诚和专注,一瞬不瞬看着她。 宋辞脸上发烫,只疑心自己看花了眼或会错意,直愣愣看着danny。那双亮晶晶眼睛里的笑容越来越浓,甚至浮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么快啊。”她勉强维持着笑脸,也不知道心里那丝不快的感觉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简柔和周菲也在旁附和。两个漂亮男孩同样令她们脸红心跳,只是danny一直和宋辞说话,andrew又跟grace聊得火热,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插话,到底是无趣。 danny便伸手将宋辞的肩膀虚虚一搂,将手机丢给对面andrew:“hey,帮我和宋拍一张照片。” andrew再次从善如流。 宋辞脸热更甚,端起冰拿铁连喝几大口,唯恐被人看出古怪。danny离她不过半尺距离,看她面上薄薄一层汗,小小声笑道:“今天很热,嗯?” 这小孩蔫坏。 andrew喊道:“叁,二,一。” 宋辞下意识转过头看镜头笑,danny的手已经放到她头顶比了个“耶”。danny拿过来一看,照片上宋辞的露齿笑脸刚做到一半,微微咧嘴,眼神有些呆愣。 “socute.”他一脸满足,“宋,你的手机也拍一张。” 这下连grace的目光里都尽是明晃晃的意味深长:“我给你们拍。” 宋辞头皮发麻,暗道这都是国际友人的日常操作,大大方方将手机给grace拍照,实则心里越发觉得复杂难言。danny一次次夸她“cute”,她却想起张随时时说她“寡淡小木板”的表情。 那种既没有逗乐也没有嫌弃的,波澜不惊,不悲不喜的表情。真正寡淡的张随的表情。 danny轻轻拍了拍宋辞的头顶,提醒她回神看镜头。宋辞一眨眼,便见满桌子人都一脸暧昧看好戏的表情,她悄悄咬咬牙,抛开那些纷纷杂杂的念头,朝danny的方向微微侧身。 这一张便笑得刚刚好。 她收了照片,将杯子里余下的咖啡喝完。danny也沉默下来,仍是笑眯眯地弯着嘴角,手里玩着空荡荡的可乐易拉罐,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的十来分钟,一秒一秒,滴滴答答过去。 “danny,你在想什么?”宋辞放了杯子问他,手指捏紧裙子的蓝色镶边。 茶色眼睛的男孩看了看手表,撩起眼又看宋辞,那种浓烈阳光般的快乐表情撕开一角,露出一点深沉神色:“我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离开这里啦。宋,你要相信你很好,一直都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这样的话,张随自然从未对她说过,但听起来总是耳熟得很。 宋辞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里一时涌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枝枝蔓蔓延伸铺开成一张乱网:“我们……见过?”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或许这时候开玩笑问一句“你是否对我一见钟情”,都比“我们是否见过”要来得更合情理。 danny却应答得自然无比:“怎么会。” 他的那角撕开的表情又弥合无缝,重新笑成阳光青春的大型犬一样的男孩:“你是中国娃娃,我是多伦多锡兵,这里是泰国清迈。看,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宋辞确信,有一瞬她清清楚楚看到danny眼底深沉得探不到底的情感。 —————————————*锡兵的童话*————————————————— 坚定的锡兵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就少了一条腿。 鼻烟盒里的小妖怪仅仅因为不满锡兵盯着美丽的纸做的舞蹈姑娘,而心生嫉妒,处处做怪,使锡兵从叁楼栽葱地跌落地上。顽皮的小孩把他放在纸船上,沿着水沟顺流而下,使他在急流和大雨中一路颠簸,险些倾覆。黑暗的下水道中的水耗子卑劣地向他讨要买路钱。在下水道的尽头是一条宽阔的运河,但并非厄运的结束。在没入湍急的水流之前,锡兵的耳旁响起了这样的话:“冲啊,冲啊,你这战士,今天是你牺牲的日子!”在水底他又不幸被一条大鱼吞入腹中。而当他随被捕杀的大鱼辗转回到原来的主人家,又见到心爱的舞蹈姑娘时,却被一个小孩扔进了火炉。 一阵风过,锡兵深爱的舞蹈姑娘也被吹进了火炉。第二天,女仆从炉灰中发现了一颗小小的锡心。 ——————————————————————————————————————— 爬上来更个新。danny真的很迷人,大概我努力努力也只能写出十分之一的阳光迷人。嘤。 第四块:眼泪飞过九百米 danny和andrew走得果断,宋辞也挥挥手告别得干脆利落,之后还笑眯眯跟格子衫队伍里的眼镜小哥聊了二十分钟sql代码。 简柔挨挨挤挤蹭到她身边:“小帅哥没留个联系方式?” 宋辞笑笑:“email算吗?” “呵!很古早,但是——也有一点点浪漫,他那眼珠子可一直挂在你身上呢。” 宋辞不置可否:“国际友人的套路。” 她仍想着danny那一瞬间流露的复杂情绪,22岁的大男孩完全不应该拥有的,经年累月攒下来的情绪。只一瞬间,摧枯拉朽卷过她整个心脏,碾过血肉,扯出神经,不可名状的巨大的痛浸透她的整个身体。 但那无声的奇异交流也只在电光火石一瞬间,两个人都未流露出半分不自然,甚至称得上谈笑风生。宋辞归结为自己太久太久没有过脱离张随的生活,加上danny着实有一副好皮囊,加上昨夜舟车劳顿睡眠不足,清迈的高温天气又令她精神不振,才会有那一瞬间自作多情的自以为是。 反正他们已启程去拜县,偌大地球,七十亿人类,她和名叫“dannyfong”的茶色眼睛男孩也很难再见了。 那天下午的风是暖暖热热的,东南亚的高大树木浓翠爱人,grace领着一行人去做spa,按摩师都是监狱里的女囚,摁得她们筋酥骨软。晚上又如约去逛夜市,喝了路边的鲜榨果汁,也吃了香蕉煎饼。流浪艺人在路中央弹吉他,柔软多情的泰文唱腔从廉价音箱流淌进夜市充满烟火的嘈杂背景里。护城河边有人在放孔明灯,稀稀落落叁两只往天空升上去,高了远了便像是天幕里遥遥的星子。 宋辞看到路边摊上挂出来印花的裤子和花花绿绿的粗布发带,万国旗似的,她忍不住笑,脑海里是danny穿着花裤子系着发带,抱着滑板蹲在她身后的模样。 真是可爱的大男孩,她想,也仅仅是如此了。 一夜无梦,或是有梦又忘了。 总之众人醒得准时,赶得上去餐厅吃完一顿悠闲早餐,又等地陪派车来接,送她们去山里玩一趟刺激的丛林飞跃。路程极远,破旧的面包车塞了grace一行四人和另外两个散客女生,一问之下也是国内来的,便又热热闹闹聊上了。 宋辞缩在后排角落里,只感觉山路曲折不平,几个人像炒锅里的虾仁,被学艺不精的厨子来回颠腾。一时昏昏沉沉,又像晕车又像困顿,睡一程,醒一程。夏季山里多雨,说下就立刻要下。雷声一阵阵从天边滚到眼前,车窗外瓢泼的大雨淋下来,宋辞迷糊着更觉得像在浪头颠簸,颠出几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张随捧着花站在穿着学士服的她面前,来贺她毕业。 梦里张随拉开她缠上去的手臂,笑着说“好好盖着被子别感冒”。 梦里张随在卧室睡得鼻息沉沉,她在客厅里坐着听过整晚的座钟滴答。 梦里她穿着红色滚蓝边的长裙子,踩着冰凉金砖穿过古色盎然的抄手游廊,推开一间小花厅的门。眼前空无一人,而张随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mayisithere?”张随说,笑得两眼弯弯。分明是danny的声音和danny的表情。 宋辞猛地惊醒过来。 面包车正停在一处平房门口,众人鱼贯下车,一地大雨过后的泥泞。坐在前排的简柔一回头看她已经醒了,便径自跳下车去。 宋辞觉得额角突突地疼,并着手指一摁,摸到满头的汗水。她最后从车里钻出来,晒得黝黑的教练早已等在门口,领着一伙人去换安全装备。换毕出来,便见一角空地的两棵树之间牵了滑索,搭两方高台,供游客先熟悉安全扣的使用和正确的滑行姿势。 几个教练一溜的黝黑肤色,操一口略生硬的中文讲解,逗得客人大笑不已。待到了正式的出发点,女孩子们才觉得心慌起来。高山雨林里几十个高台倚树而立,星罗棋布,几十米到上百米不等的滑索连接其间,绿丛掩映里时而能听到前一队游客的尖叫笑闹。 第一段滑索不过十五米而已,对面的高台距地面也不过十来米。宋辞心思游离,反而不觉得如何可怕,其他几人退着退着,倒把她留到了头一个的位置。她也不恼,站定了等教练帮她扣好安全扣,深吸一口气,抓住绳索两腿一蹬。只听风声过耳,眼前绿油油的树影飞快倒退,几秒之后她已被对面接应的教练拉上第一座高台。 悬在空中的时间并不长,却令心神不宁的宋辞意外感到安稳。无法脚踏实地,好像靠一条绳结与这个世界产生一丁点的关联,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暂时地与她无关。 不用想几天后如何与张随相处,不用想danny那奇异的眼神,也不用想古古怪怪的梦魇。悬挂在一片虚空之中,反倒让她觉得妥帖踏实。 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滑到这座高台上,很快又向下一个点进发。 教练们专业而敬业,小心操作之余还使出浑身解数来逗女孩子们开心,缓解紧张情绪。没想到grace这支小队伍都是傻大胆,滑了两叁段之后都进入了兴奋状态,叽叽喳喳又笑又闹,唯有宋辞大反常态,脸上仍惯常笑着,但话明显少了许多,一副勉强提着兴致的模样。 “嘿,你没事吧你?”简柔悄悄怕她肩膀。 宋辞正略微松开一点安全帽的扣子,感觉胸口那团闷气仍旧散不开,又抬手擦擦额角的汗,才扭头对简柔一笑:“没事,昨天睡不太好,今天有点犯困。 ” “那就好,看你今天心情不好的样子,别是还在回味昨天的小帅哥吧。” 宋辞静了一静:“他很好啊,他还夸我来着。” 简柔大笑:“别这么可怜啊,我也夸夸你,我们小宋世上最美,最可爱,最最好啊!” 宋辞也跟着笑,言语间教练已经麻利地扣好她的安全绳,她驾轻就熟一蹬,耳边又起风声。阳光从枝叶间斑斑驳驳洒她一头一脸,她听着呼呼的风声,心想,张随好像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夸过我了啊。 二十多个高台飞快地荡过去了。期间又有两段高空速降,笔笔直地从树顶往下坠落十来米,停在距离地面不足一米的位置。一行人都被那失重感吓得尖叫,宋辞伸展着四肢坠下去,心头突突地跳,咬死了不吭声。 “小宋威猛!”简柔和grace都对她竖大拇指。 宋辞心里渐渐明朗,做了太久安静温软的案头花,藏起了太多情绪,如鲠在喉,她失去了尖声叫喊的能力。 这一天甚至也失去了尖声叫喊的欲望。 她突然喜欢这样的过程。虚虚地悬挂在空气里,那个绳结只是确保她能安全活着,她熟悉的杭州的一切仿佛远在光年之外,远在上辈子或者下辈子。 真不错,宋辞想。 终于到了最后一段滑索,着名的九百米峡谷滑行。雨林的天气应景而变,顷刻间聚起几团如墨黑云,大雨倾盆直下。好在出发时备了一次性雨衣,众人见势不对都拿出来穿好。宋辞膝盖有伤怕水,单独撕了两片塑料膜缠在腿上,又将手机装进防水袋里。 屏幕上有新的消息推送,是danny发了一条ins。 宋辞将背包扣牢,脚踩在高台边缘,闭上眼跃进茫茫无尽的白色雨帘。九百米滑索荡过山谷,她的雨衣和帽子被风刮开,在长长的叁分钟里被亚热带温暖的雨水包裹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 下周还有一个重要项目处理!然后就可以放心赶赶码码字了…偷摸来更个新。 端午安康。 第五块:大象背上痴人语1 次日又是好天气,高高的青蓝色的天,热猎猎的风和着热猎猎的阳光直扑进酒店大堂中。 一群人吃完早餐出发要去着名的大象营。宋辞前一天淋着雨大哭一场,睡足八小时也没补上气力,仍旧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小面包车上,地陪在介绍大象营的种种故事,她缩在后排角落里,鬼使神差又去翻danny的ins。 最新动态仍旧是昨天的那一条,danny伸着手臂半圈住她,笑嘻嘻的,露出一排整齐白牙齿。背景的一切都失焦虚化成几块深深的黑色和绿色,两人仿佛坐在老式照相馆拉起的旧幕布前,幕布上有陈年的脏污灰尘,也接住了清迈下午最好的一段阳光。幕布前的两个人是崭崭新的瓷做的面孔,年轻热情的dannyfong,连带着也露出几分少女稚气的宋辞。 她看到danny在照片下面留下中文的两个字:“如意”。 这两个字似乎不合时宜,但不奇怪,danny只会“一点点”中文——只这“一点点”反倒令宋辞发散出千奇百怪的想法。 如意,如他的意,还是如她的意? 一场随机的午餐拼桌而已,又不过是一张照片,如何如意? 从玫瑰餐厅分别到现在的几十个小时里,danny一直在她眼前晃。带着一排整齐白牙齿和茶色的眼睛,牵引出宋辞乱乱的思绪。 为什么呢? 宋辞在大象背上晃晃悠悠,两条新竹一样嫩生生的腿荡过东南亚湿热的空气,怎么想也想不通。越是想,越觉得着了魔,那双茶色眼睛越是刻得深入见骨。索性隔着白棉布的长裙用指甲去刮膝盖上的伤口结痂,一阵刺痛,暂时止住了她关于danny的那些胡思乱想。 这是不应该的,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赶象人扶她下了坐骑的大象,grace领队直奔斗兽场似的大象剧场。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片浓稠的乌云飘入观众席,将中心低陷下去的舞台团团围起来,不时有几声小孩子的嬉闹叫喊。 两头大象摇着耳朵缓步入内,转圈舞鼻,踩点踱步,算是表演了一支舞,乌云般的人群中便稀稀拉拉地飘出来出来阵雨似的几道掌声。 片刻又换一头大象上台,这次要表演作画。大概那象要拿捏艺术家的调子,一笔一笔慢慢勾,处在圆心的画布距离观众又远,便见一片黑压压人头昂起,都盯着画布使劲看。 宋辞对节目毫无兴趣,只听到有小孩喊“加油加油”催着大象动作,她侧目去看,不期然撞进一双茶色的圆眼睛里。dannyfong在离她不到20米的地方坐着,笑眯眯地看着她。 快到正午,头顶金泠泠的阳光泼洒下来,宋辞忽然觉得燥热生汗,简直头晕眼花。她使劲揉眼睛,再一看danny仍然坐在那,笑得更耀眼,无限无限地放大到她面前,她甚至能看到阳光照入他的瞳仁近乎透明见底,映出两扇睫毛的影子和小小的错愕的她。 “hi。”danny对她做口型。 宋辞胸口发紧,起身往观众席外走,danny立刻站起来从另一侧的过道也往外走。她既乱且慌,一颗心在腔子里鼓噪得厉害,背后忽然又起一片掌声,她回头看到那大象画出一匹黑色的马。粗浅幼稚的笔触,涂鸦似的歪七扭八在画布上,引出来的掌声也歪七扭八的。 宋辞捂着胸口再一回头,danny已经站在她面前,茶色的一双瞳仁里有她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danny眨眨眼,欠身拉住她的手,闪进斗兽场似的剧场观众席下方——那里有一间不起眼的小隔间,粗制木板做了门和墙,里面胡乱堆着些器具绳索。 似乎从遇见danny的那个下午开始,宋辞所见的一切都变得混乱无序起来,连现下的这个简陋小屋也像那大象的画,粗制乱撞,胡乱堆砌,木板之间缝隙里斜刺入几丝光线,照在混血男孩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上。 门外风吹树叶,摇摇晃晃的“沙拉沙拉”声清晰传入耳内,一并还有身前的danny微微急促的呼吸。她的右手仍在他手里紧紧握着,danny正细细端详着她,她看见他的两丸茶色眼睛湿漉漉的,亮晶晶的,眼角晕开一片美丽的淡红,脖颈的白皙皮肤下沁出几丝静脉的淡蓝。 那是两抹绝好的红色和蓝色,宋辞想起昨天那条红色滚蓝边的裙子,她的思绪飘到古城玫瑰餐厅,面上神色也空茫茫的,失焦的双眼越过面前的danny不知在望哪里。 danny欺近些距离,另一手便抚到她的腰后:“宋?” 宋辞被他手心的温度惊到,整个人都忽的变成一掬水,悠悠捧在danny炽热的手心。她不禁佝偻起来,往前挪了半步,反而将自己嵌入danny怀里,额头堪堪碰到他的嘴唇。 danny一窒,而后轻笑了声,顺势牵着宋辞的右手圈到自己颈后,然后勾起她的下巴,贴近她小声地问:“mayikissyou?” —— 休养了大半年状态好一些了,开始码! 这一本用来调整手感的,不会很长,不会坑。 尽量规律更新~全文免费的,喜欢就留言吭一声…让我知道有人在看,不是单机版…… 祝大家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吧~ 第五块:大象背上痴人语2 宋辞启唇却不知如何作答,而danny也没有给她出声的机会。他侧头吻上来,温柔而炙热,坚决地闯入,勾缠,送往,然后迎来。宋辞的思绪被彻底掰碎揉乱,化成风里的齑粉。连这风或齑粉她都无从感知,唯一所有只是danny的触碰和亲吻。没有犹疑也没有试探,danny极尽痴缠地碾压舔舐她的嘴唇和舌尖,渐渐也揉捏她腰间和颈后的皮肤。 一蓬一蓬野火星子噼里啪啦地乱窜,要将木板钉出的小小隔间焚烧成泼天的火。 宋辞困在danny的胸膛和门板之间一方空间里,被揉搓得几近脱力,danny吻她良久,末了退出来,轻轻地珍重似的又在她唇上印一印,隔着极近的距离看她半晌,十分满足。 他偏过头去又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一口,喉咙里小声嗡哝:“attagirl.“ 宋辞犹未回过神来,danny将下颌放在她颈窝上抱住她的腰肢,如大型犬讨好主人般呜呜咽咽叫她“宋”,每叫一声,又去吻她侧脸。 “我想你,”他轻轻说,“——从上次离开你之后。” 宋辞的两片唇红滟滟的,像衔着一朵玫瑰,夜风里开合:“你为什么来?” danny怔了怔,又笑,眉眼弯弯:“我想你。” 不规则的几线阳光投射这张年轻漂亮的面孔上,又浸染一点点汗水,湿漉漉的绯红颜色抹在danny的眼角鼻尖,是纯然的干净的性感。 宋辞心跳得厉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张随,她是他案头发黄发脆的标本绢花,而眼前的dannyfong大概是会一点魔法,轻易勾缠起她曾经的鲜活和馥郁,令她再度蓬勃热烈如夏日玫瑰。 几许活色生香意味。 danny忍不住又低头亲吻她,细细碎碎的吻沿着宋辞的耳畔绕到唇边,又往下一路到精巧的锁骨。背后木板间漏入的阳光炙烤着宋辞的背,danny弓着身子吻过她肩头,硬挺胸膛擦过她胸前。她轻哼一声,便见danny似乎咬牙,下颌线条绷得更紧,闭上眼将她更用力揉进怀里。 “我好想你。”半晌,他在她耳边叹息道。 宋辞俯在他胸前,呼吸间是danny身上似木似花的味道,热烘烘的,干净清爽的,这温度忽然就让她落下泪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danny如此拥抱着她,轻轻叹着气说“我好想你”,她只一眨眼便有泪珠不断不断地滚出来。danny的白色t恤胸前渐有濡湿痕迹,他低头看宋辞,她咬着嘴唇鼻尖都泛红,白色长裙的一字领如花萼托住她的肩头,锁骨上如落花点点,尽是淡淡的吻痕。 好可怜的小姑娘。 好可怜的,他的如意。 danny心口钝痛难当,将她脸上咸涩的泪水吻去,又抵着她的额头,吐息拂在宋辞唇上。他有些不想放开,又有些不知所措。 宋辞闭着眼睛如同一只小兽,揪着他的衣服,触到他的气息,循着便抬头贴上了他的唇,小心试探的样子。 danny只怔了短短一瞬,便侧过头近乎决绝地回吻她。 门外的风声树影在一瞬迅速退得很远,退出这一方世界之外千里,只有眼前和手中柔韧温热的身体,只有唇间不断加深碾压的急切的吻,只有在清迈街头相遇的dannyfong和宋辞,这狭小又广阔的一方小木屋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辞的眼角又沁出泪水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 danny的手指如抚琴拨弦一般,顺着她的肩将裙子往下拂。宋辞像纤巧的古琴被他从包裹的绫罗里剥出来,那白色棉布长裙堪堪滑落一截,堆迭在她腰间。白色的文胸遮掩了软嫩的两团坟起,danny伸手覆上去,指间露出的小片肌肤上有流丽宛然的光泽。 宋辞感觉到danny的手掌握住她的一只乳揉捏,有手指摁住嫩生生的尖端,她头脑中嗡嗡作响,恍惚中想着不知danny的掌心和指尖是怎样的纹路,磋磨得她越发热得难受。含含糊糊的声音从两人胶着唇间溢出,幼猫一般意义不明的哼唧,小爪子一般挠人心肝。 于是danny横在她腰后支撑的那只手臂更用力地将她往怀里摁,一团硬挺灼热的物事便撞入宋辞腰间堆迭的白色棉布裙子里。 年轻的男孩咬着她的嘴唇,茶色眼睛半眯,小扇子似的睫毛掩不住其中水汽氤氲的欲色,那热烈、潮湿、柔软的亲吻逐渐顺着她的下颌及脖子,落到锁骨和胸乳上。隔着薄薄一层布料,danny咬住左侧软而嫩的尖端,宋辞的心跳也被他咬进嘴里。 那敏感的一小枚粉色凸起能感觉到唾液浸透棉布,也能感受到danny的犬齿轻轻刺上来,而后是舌尖的碾压和舔舐。她不由得哆嗦起来,乳尖在danny的齿间微微扯痛,由胸口的一点,由danny的舌尖,冒出汩汩的热辣暖流,顺着埋藏在身体里的一根弦直往下淌,又从腿心软嫩之处涌泉似的一点一点吐出来。 danny咬住濡湿的文胸布料往下扯,鼻息咻咻喷到已然硬挺起来的乳尖上,宋辞往后欲躲,却将腰肢反躬成一道流丽的弧,danny一低头便毫无阻隔含住那一点软滑皮肉。吃进嘴里只觉又糯又嫩,温热香软,似乎舌尖一搅便要融化。 “danny……”宋辞努力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清明。 那声音细软的,呜呜咽咽地撞到danny耳中,似是乞求。而他已然不想停止,只将两根修长的手指插入宋辞唇间,另一手圈着她的腰肢往上一拎,膝盖便直直顶开女孩已经发软的两条腿。 宋辞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不清如同呻吟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颤巍巍来回荡漾,舌尖动作间裹住danny的手指,湿软潮热的触感。 danny不由得更用力将她往怀中摁,膝盖向上一顶,隔着薄薄两层布料也能觉出那一小方与别处不同的柔软。宋辞是极为耐品的东方美人,没有惹眼浓烈的风情,却有绵长不绝的韵味。正如此时danny将她捧在怀中,一处处揉捏亲吻,只觉处处皆是白净、香软、滑腻的皮肉,而膝盖顶住的那里更如熟透蜜桃一般软烂馥郁。 宋辞被他轻轻拎起,踮了足尖也不足以支撑发软无力的身体,只得双手揪住danny的衣服,两腿之间正被他的膝盖越发用力地顶弄。 “danny……danny……”她含糊不清地叫,牙齿磋磨着danny的手指,那手指便更放肆地在她口中搅弄起来。 他仍在吃着她胸前软滑的乳,表情迷恋又带几分疯狂,犬齿从柔嫩皮肤上一次次划过,宋辞心口砰砰直跳,眼泪将视线弄得模糊一片,只觉danny肌肉紧绷的大腿和硬实的膝盖将她颠得魂都散了一半,腿心濡湿处不断涌出汁水,两片薄薄的皮肉也在滑腻中被打开,剥出一粒小小的核。 danny从宋辞嘴里抽出泡得发皱的两根手指,不待她开口便急吻上来,那手沾着湿淋淋的津液揉上她的乳尖,揉搓几下又一路滑到她腰间的裙子里,直摸索到她的腿间。 宋辞头昏脑涨的,想后退,可后背抵着墙,实在退无可退,只能任danny拨开那巴掌大的布料,带着她口中津水的手指碾到小小一粒湿滑的肉核,指尖的褶皱刮得她难耐至极,在danny的怀里打起摆子来。 “attagirl.”坏男孩danny贴着她的嘴唇低笑,“youlikeit.” 第六块:画不出远山眉眼 那天下午有热烘烘的阳光,胡乱钉住的木板上有细小的毛刺,刮在光裸的皮肤上,遍体就生出抓心挠肝的痒。danny将她反复磋磨成一段愈发柔软愈发湿润的植物藤蔓,又一点点吮去她渗出的汁液和汗水。 及至她与简柔一行人汇合时,还有人打趣说小宋的皮肤是真嫩,经不起东南亚的潮热天气,白净饱满的粉扑子脸蛋现如今蒸得红彤彤汗津津,赛过晚霞拥夕阳。宋辞浑身酸软,闻言不大自在,耳尖悄悄地多红两分,手心里紧紧捏着一枚小巧的玉石耳坠。 十分钟前,danny将她拥在怀里,亲亲她的耳朵,捏一捏她的手指头,如同捧住一个极珍爱的物件,必须不断不断地通过亲手触碰来确认她真实完好的存在。最终是他的同伴andrew打来电话寻人,danny才依依不舍拉着宋辞的手,走出木板隔间之前仍要衔住她的唇热烈缠绵地亲吻一番,又待自己将翻涌的热血平复片刻,才牵住她推门而出。 外面的空气掺杂着蓬勃的植物和动物气味,宋辞大大呼吸一口,在情欲里混沌搅和了一趟的头脑清醒许多。她知道同事们应该快看完表演要回去了,也许已经有人发现她离场不见。 “我该走了。”她对danny耸耸肩,极力做出一个微笑表情。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下意识地故作潇洒姿态。 danny的额角贴着几缕汗湿的栗色头发,笑眯眯的表情仍是人畜无害,但经过方才那番细致深入接触,宋辞现在怎么看他都觉得那张混血面孔于她有一种诡谲的魅力。 年轻英俊的,神采飞扬的,温柔的多情的,性感的dannyfong。 “好。”男孩用拇指揉一揉她发肿的嘴唇,不久前他刚用这根手指碾压过另一块相似的圆嘟嘟的皮肉。 宋辞隐约感觉到自己又开始不由自主地紧缩,尚未被体温蒸干的布料于隐秘处吸收了新的一抹湿意。 danny的手指这次穿过她的长发,帮她将微乱的头发理顺到脑后,轻轻在她头顶揉了下,轻声说:“送给你。” 他刚为她梳理过长发的手指间赫然出现了一枚小巧的碧玉如意耳坠——一个烂俗的逗女孩魔术,只是danny微笑翘起的唇角足以让烂俗的场景变得自然而浪漫。 宋辞收下了这枚耳坠,并没问为什么不是一对。 多余的问题或答案并不会带给她更多与danny的可能性,在走出小隔间的那一刻她回到了自己的现实,她和张随有一个无趣却安稳的小小家庭,而danny应该很快也要离开泰国。 一个小插曲而已。非常令人心动,但也仅此而已。 “祝你今天睡个好觉,宋。”danny的手在她腰后轻轻一推。 宋辞朝着来时的路往前走去,栗色头发和眼睛的男孩子在她身后,她往前走去,要回到同事们那里,没有回头。 这天夜里宋辞睡得异常香甜,连梦也是轻飘飘的,清晰的片段如画卷展开,色彩柔雅,人物俊秀,毫不费力地就能看清。 她的梦里有一匹高大的黑马,肖似大象表演时画出的那匹马,皮毛油亮,四肢修长矫健,在爬满青苔的下马石边轻轻打了个响鼻。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手提短鞭从马上跃下,她从两扇门缝间偷偷向外瞧,那男人随手将风吹得凌乱的短发往后撸了把,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拴好马抬眼便瞧见门缝里的她,于是露齿一笑。 梦里的宋辞便看见那双熟悉的茶色眼睛。 她一惊之下折身往回跑,跑进几重宅院,两侧抄手游廊飞快后退。她拎着裙裾,长长的六只耳坠分戴两侧,来回荡着。直到拐进一处仿佛很熟悉的内室,迎面便是一架玻璃大镜,镜中的宋辞面容依旧是略长的脸蛋,绒绒的两只眼,不算纤巧的圆鼻子和红润润的嘴,绫罗绸缎制成宽袍大袖,将她裹成一个古典而美丽的中国娃娃。 眨眼之间,锦绣堆就的内室消失不见,宋辞手持一柄绛色纳纱绣花鸟的团扇坐在草木森森的庭院之中,高大的太湖石假山层峦迭嶂,斜里杀出几片芭蕉叶罩住她头顶热烘烘的阳光。 她听见一个女人声音笑道:“这西洋画果然极是传神。” 那黑色长袍茶色眼睛的男人立在不远处的长桌边,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正将几支画笔收入一口小木箱。他身边的中年妇人穿一身石青色锦缎便袍,拿着湘妃竹柄的团扇为他扇着风,另有几个丫鬟仆从侍立在侧。 宋辞开口便唤:“嬷嬷。” 那中年妇人笑着应道:“格格,您请过来看看这画儿。” 身后就有丫鬟过来托着宋辞的手,虚虚扶了一把。 中年嬷嬷转头又对收好木箱的男人笑道:“方先生您请慢走,我让底下人送送您,润笔晚些便送到您府上。” 那年轻的男人一手将挽起的衣袖往下不徐不疾轻轻展开,一边回答嬷嬷:“倒是不必送了,今日我骑马来的。” 仆人递了他的马鞭来。 方先生状若无意地侧过头,看了宋辞一眼,翘着唇角笑道:“告辞了。” 那话明明是对着嬷嬷说的,梦里的宋辞却心跳得厉害。她看到桌上留下的西洋画,笔触细腻,描摹持扇侧坐的她。身边的嬷嬷还在感叹方先生的笔力又多进益,如今连格格眼角眉梢的神韵都跃然于叁尺画布。 那一角黑色衣衫消失在假山后的小路拐角,宋辞怔怔开口:“他是谁?” 梦里的她莫名认得出这一干人,中年妇人是奶母嬷嬷马佳氏,扶她起身的丫头名唤丹凝,连递马鞭的男仆那张普拙的脸都即刻与“张进福”叁个字铆合起来。唯独面对方先生令人印象深刻的眉眼,面对画布上娴静端庄的旗装少女,她竟不知道这场梦里的他和她到底是谁。 马佳嬷嬷在这段突生的记忆里与她多年亲近,闻言拿那湘妃竹的扇子柄轻敲她手臂,笑道:“今儿这日头大,把咱们格格晒乏了,才冒得出这样傻话呢——您这叁年的生辰,哪一年缺了他方丹青先生亲手作的画。怎么今年长到十五岁,反倒不认人了?” 第七块:抓不住庄周蝴蝶 简柔在假期仍旧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八点不到就睡到了她生物钟上的自然醒。为免打扰另一张床的宋辞休息,她抱着手机硬生生在躺到九点过。 一贯都在九点前起身的宋辞还没醒转迹象,只见绵软的被窝微微起伏。简柔怕她来不及去餐厅吃早饭,下床过去拍拍被子下隆起的一团:“小宋啊,起来了啊。” 宋辞迷糊着应声,慢吞吞伸出手将被子往下拉了一截,露出被汗水染透的一张脸,两眼仍是闭着的。简柔见她面色潮红,探手一摸,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发烧了啊!” 她立刻给grace打电话报告,又倒了一大杯热水来,带在行李箱里的体温计和感冒药也派上用场。宋辞昏昏沉沉间睁眼,看着简柔忙来忙去,测了体温又喂她吃药,全天的户外活动也替她请了假。 她大脑运转缓慢,只见简柔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恍惚着知道她今天是不用再出门去了,只要安安静静躺在酒店里,正好把一整晚光怪陆离梦境再拼凑一遍。 大把的感冒药吃过片刻,睡意铺天盖地涌来。两道厚重的窗帘撑起一室浓稠安静的黑暗,黑暗中心是蜷缩成蚕茧般的宋辞,她头昏脑涨躲在被窝里,渐渐在如拼图散乱奇特的记忆中找寻到隔世的熟悉和安稳。 翰墨斋的第九位主人方丹青,乃是京城名流风雅圈子里数得上的一位异类。这座做过五朝帝都的古城浸染过千百年书香墨韵,骚客文人数不胜数,而现今备受关注的“方先生”却不蓄发不留辫,蓬蓬松的微卷短发,一张轮廓利落的面孔,一望便知不是纯种国人。 方丹青的翰墨斋是祖上传下的家业,第一任主人是金发碧眼的纯正西洋人,当年追随宫廷画师郎世宁来了中国,改了汉姓,又将清宫里糅合得纯熟的中西技法带出朱红宫墙,创立画馆,逐渐成为渊源颇深的一门家学。 翰墨斋往下几代均有才能出众的画师,到了方丹青这代更是愈加光大。而数代与东方女子的结合冲淡了方家祖上惹眼张扬的金发碧眼,二十出头的方丹青保留了西洋人种的白皙皮肤和修长身材,头发和瞳仁却生成了低调又漂亮的栗色,正如其人,一贯的低调行事,但只要出手便是一副漂亮至极的珍品。 京城名流们早在他更年轻几岁时候便追捧过一阵“小方先生”的大作,因他实在懒于逢迎,那阵追捧便也很快偃旗息鼓——名利场讲究个有来有往,方老板如此不识抬举,那再找个新的风雅人物去捧便罢了。 好在翰墨斋的画仍是不愁卖的。 方老板偶有乘兴之作,也顺手夹杂在普通画师的画框画轴里,一并标个差不多的价格卖出去,有缘者自然得。他和那位随郎世宁来到中国的先祖一样,勤奋又散漫,热情又冷静,同时还深深笃信“机缘”二字。 玄妙的,不可违拗的机缘。 此时旗人们背靠数百年的大树早已摇摇欲倒,仓惶间连皇帝都坐不稳龙庭,只有深宫之中的老太后使出手腕,或镇杀或安抚,推着风雨飘摇的旧王朝往未知的前方踽踽而行。 赫舍里一家正如上叁旗的部分亲贵,几百年间逐渐淡出权力中心,因此在这风雨里也不见得如何飘摇。经年攒下的田庄祖产,只需恰当经营甚至变卖,仍能维持一大家人几百张嘴数十年的体面生活。 方先生的生辰画,便是赫舍里府上如意格格的体面。 机缘起于某年春日,方丹青独身一人在京郊纵马,不甚跌伤腿骨,被附近军营的宋姓将军救治。将军独女宋如意,时年六岁,正挽着袖子在营地外拔野花拔得起劲,不小心一个后仰,便砸在刚被士兵扶着蹒跚走出的方丹青腿上。 宋将军于是又亲手为他包扎一遍伤口。小方先生只一眼便记住了那张仰着倒看他的粉团子脸。 再过六年。 赫舍里府上来帖求画,方丹青新得了一方好砚台,便好心情地多听仆从闲说了几句,才得知赫舍里家正为新收养的宋将军遗孤做生辰,这位新晋小格格自入府以来总是愁眉不展,福晋亲生的女儿早夭,也不知十二岁的女孩儿家要如何哄法,只好命府上奶母马佳氏每日陪伴,又命人四处搜罗些泥塑玩偶并胭脂水粉,额外的还要去求些好书画,统统都做小格格的生辰贺礼,务求她展颜一笑。 方丹青便想起六年前那张仰天的粉团小脸,五官倒着瞪着他,受到惊吓的稚气的脸。 “这帖子我应下了,只是山水风景俱都寻常,”他将心爱的砚台擦净,小心收好,“我便为赫舍里格格做一幅生辰画像,以贺芳诞。” 梦里岁月快过白驹。 自从第一张画像令格格脸上浮出笑容起,方丹青每一年准时入府,为赫舍里·如意做一幅柔婉细腻的肖像。每一次他都独身前来,如意便遵从指令遥遥地坐着,或是抱一只西施犬,或者轻摇团扇,从无交谈言语。王府的大群仆从随侍在侧,马佳嬷嬷时不时陪着方丹青说笑几句。 如意的粉团子脸在叁年里缓慢褪去稚气,渐渐显露出一种温润清淡的不显山不露水的美丽。方丹青将这种变化描摹得匠气有余却精妙不足,似乎有失“方先生”的水准。他不情愿将眼睛捕捉到的美丽全数录入画作,如此在那一刻他所见的,便可以只属于他一个人。 而如意也记得九年前那一仰头看到的少年方丹青,混着西洋血统的眉眼皱成微微不耐烦的样子,逆光时候尤显深邃。 彼时惊鸿之瞥于六岁的她来说,就像早晨路边一朵极美的花,或是一块极美味的点心,品过片刻便很快在记忆里蒙尘,再也寻不起来清晰的模样和味道。 直到方丹青一身青色长衫出现在赫舍里府的后院,来为她做一幅生辰画。如意便想,是他来了啊。 翰墨斋的方老板亲自为赫舍里王爷府上的如意格格画过六幅上品的肖像画,直到第七年上,格格与钮祜禄家的贝子定了亲。第七个原该他们相见的日子尚未到来,如意便要穿上嫁衣,被八抬大轿从一处熟悉的宅院抬去另一处陌生的宅院。 内室隔开一间小小书房,墙上一字排开六幅方丹青的画。画上的少女有相似的眉眼,一双比一双更含情婉转。 方丹青的笔下有情,如意的眼里也有情。而今牵扯一线的机缘差不多到了尽头。 宋辞从混沌梦中醒来,在黑暗里睁开一双肖似赫舍里·如意的眼睛。 有人在轻轻敲门,咚,咚咚。 —— 写得比较慢不能日更…这篇全免费哒,找找手感。很快也会完结的,就是一个小小脑洞故事。 如果有喜欢的宝子请留个言好吗t.t,不要让我单机版孤零零t.t 第八块:弥天大谎三小时1 宋辞呆了片刻,发现敲门声是真实存在的,一声一声不徐不疾,轻轻的,极有耐心。 她打开床头灯,然后起身去门边,透过猫眼小孔往外看。梦里的方丹青敛去了沉静莫测的神色,怀抱一只古拙的陶土罐子,绿色枝叶从罐子里伸展出来,正好托着dannyfong少年气满溢的笑眯眯的脸。 宋辞顿时又觉得额角突突生疼,疼痛里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感觉。搅乱了的悬空不定的心脏终于安稳落回胸腔,但谁能知晓打开这扇门会发生什么如梦一样荒唐的事情? 最荒唐也不过男女之间的意合情动,她渴望danny亲昵火热的触碰,更渴望解开未完结的那段纷乱记忆。 danny轻轻地又敲一下门。咚。 宋辞便转动把手把门拉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投射到她仍有汗珠的绯红脸颊上,长t恤样式的睡裙偏偏开了一字的大领口,露出锁骨边两枚暧昧的痕迹。 danny的笑脸凝滞片刻,藏在植物枝叶后的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 他还没动,宋辞便拉着他的衣服将人扯进房间,利落地在他身后关好门:“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在ins找最近在玫瑰餐厅和附近景点的更新。来自中国的游客、it行业、teambuilding、outing……然后通过照片认出他们的脸,找到酒店定位,”danny将手里的陶罐放到桌上,耸耸肩,“最后给前台看我们的合影,他们至少允许我在监控镜头下来礼貌地敲敲门。” 宋辞摁着额角:“可是,万一我不在怎么办?或者有其他人在,怎么办?” danny沉默片刻,抬手便圈住她的腰往跟前一拉,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宋,你还是有一点发烧——今天他们po的合影里没有你。” 轻微的呼吸拂到宋辞鼻尖,带着点水果糖的味道,而穿着深色长袍的方先生浸润在笔墨颜料里,不会有这样的味道。同样的,娴静典雅的赫舍里格格也不会像她这样衣衫不整,任由年轻男人肌肤相贴地抱着,甚至贪恋那一丝甜蜜的背德的快感。 宋辞的手掌下是danny年轻有力的心跳,脑海里和眼前的两张面孔相似又不同,分裂感实在太重。但无论如何,她对生活那种失真到麻木的钝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鲜活真实的温度和触感。 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同她的一角缺失已久的灵魂,在时空里漂泊磨损了形状,契入的瞬间会有鲜明的刺痛,但终究也要拿回来才算完整。 可这是她的梦,还是他和她的梦? 宋辞握着danny的心跳,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记起你了。” 掌中贴着的心跳倏然变快了许多,danny扶在她腰后的手悄悄攥紧,那双栗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第一次让宋辞感受到了压迫和侵略神色。他侧过头靠近几分,贴着她的唇极轻声地问:“说出来,我是谁?” 甜丝丝的水果糖气味随着这几个字萦绕在鼻息间,宋辞忽的焦渴得厉害,出声才发现自己也喑哑得只剩气音:“方先生。” 话音刚落,danny气势汹汹缠上来咬住她的唇,舌尖直接抵入齿关,比在小木屋的那个下午更要凶猛几分。宋辞本就病中乏力,踉跄着后退几步,danny仍不放手,两人被床一绊,双双跌进凌乱的被褥里。 danny一手垫在宋辞脑后护着,一手仍紧紧将她扣在怀里,床头灯的光线暖黄,斜斜地洒过来,宋辞躺在米色的棉被上,鼻息咻咻地轻喘,像一尊小小的飞金菩萨。danny定定看她半晌,将她的两条手臂捏起来往自己颈后一挽,便如情人般亲热姿态。 他低头吻在宋辞耳边,吐息热过她升高的体温:“我好想你。” 火热的舌尖沿着玲珑耳垂,一路描至唇边,宋辞已软得像抽去了骨头,不知是病中虚汗还是情热体征,整个人也像东南亚的水生植物一样柔软润泽。 danny轻吻一下那两片嫣红的唇,哄小孩似的诱惑:“张开嘴啊。” 我有许多甜蜜糖果给你吃。 宋辞在越来越热的眩晕中忽起一丝清明,想起自己可能仍在发烧:“生病会传染……” danny咬她下唇,轻笑道:“在方丹青见到你之后,在dannyfong见到你之前,多少年都是病过来的。” 宋辞再忍不住,鼻尖一酸,眼圈也红了,微微用力拉下他启唇亲吻。danny只顿了短短瞬间,便开始一场耐心细致却坚定的攻占。 隔世的画笔描摹过相仿的娇脆轮廓,现如今换了修长有力手指,剥开棉质衣料,更入微地一路摩挲向上,抚过修长双腿和纤细腰肢,轻轻捏住她柔腻乳团和慌乱心跳。乳尖在他的手掌和两指揉捏下迅速变硬突起,如初破壳的幼鸟的喙,圆润而尖,轻轻顶着他手心。 另一边尚未浮出蕊心的柔软樱色也很快被含入齿间,微微碾压磋磨,舌尖温度在此时尤显灼热,稍一用力顶弄便引得宋辞轻吟出声:“疼。” danny一条长腿半跪在她两腿间,闻言便俯下身,一处滚热硬物隔着两层单薄布料贴着宋辞腿心,轻轻顶了下,正撞上在汩汩春水中悄然探出的小小肉核。宋辞不由指尖掐入他腰间偾张的肌肉:“嗯……” 年轻俊朗的男人眉眼染红,单手一扬将自己t恤脱掉,又颇为浪荡地低头含住发肿突起的嫣红乳尖,重重一吮:“我也疼。” ———————————————————— 无人理的透明作者默默更新噜 第八块:弥天大谎三小时2(h) 标本凤凰花一样的宋辞重又活色生香起来,在雪白被褥里脸颊和唇色绯红。她因低烧和情热感到眩晕,酥软到骨头也抽去,如同一团江米年糕热腾腾冒气,被木杵垂捣揉捏成软烂不堪形状。 danny的亲吻沿胸口一路往上到颈侧,口齿衔住她的左耳,沙哑气声随着湿热的呼吸送入她耳中:“mayi?” 宋辞眼前闪过旗装少女姿态各异的六幅画像,方先生漂亮凌厉的眉骨下难以言喻的深邃眼神,还有那一仰头看到的少年方丹青微微错愕的脸。 愈发清晰的记忆中,始终缺了一段结局。 她只记得入王府后的寥寥数次见面里,方丹青始终未曾与她说过一句话。每年除了约定所作的一幅画,都另有翰墨斋名义送来的一件玩意儿,算是额外添给格格的生辰礼。 或是一柄小巧的掐丝珐琅如意,或是一对碧玉如意耳环,无论大小形制,总是各色各样的如意。 直到第七年,画没了,如意也没了。 记忆重新被隔世的浓雾遮掩,停在第七个王府生辰到来之前。 但此时的danny是真实的存在,年轻温暖的身体在咫尺之间,正咬着她的耳朵哑声问她可不可以。 宋辞感觉到长长的睡衣t恤已经卷到腰间,danny抑制不住地轻轻顶着她碾磨,碾得她从骨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痒意,腿心汩汩水液浸透巴掌大的布料。 danny的下巴正抵在她的肩窝,宋辞侧过头,颇费力地靠近他些:“你……你还记得结局吗?是什么样的结局?” 她感到danny有短短一瞬的僵硬,很快又放松下来,将她更紧更紧地揉到怀里。只听见他低笑一声,沾染欲色的鼻音显出几分性感:“你很不愿意嫁人,我便骑着马去抢亲,然后——我们逃啊逃,逃啊逃,逃到山里,躲起来过了一辈子。不算短也不算长的一辈子,很幸福的一辈子。” 很有些荒唐的描述,偏偏此刻她无法证伪。 宋辞看不见他的表情,便伸手托着danny的下巴将他的脸掰到自己面前,那双茶色眼睛依旧漂亮得很,汪着沉沉的欲念,也有掩藏不住的温柔。 “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他亲亲她的鼻尖,腰腹间结实的肌肉贴着她裸露的一小块柔软肚皮。 她方才想起那个还没回答的问题,双颊飞红,启唇欲答,danny却已经低头吻上来。 “sorry,我等不及了。” 昏黄灯光仿佛便有了热度,烤在宋辞的皮肤上,几乎将她融化。danny很快把人从汗湿的睡衣里剥出来,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宋辞此刻眉眼婉转,唇色靡丽,柔润肌肤上镀一层暖融融流金似的光泽,盈盈动人。 他早知她有如此令人惊叹的美丽。 danny一遍一遍以舌尖在宋辞唇间勾描,火热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游移往后,直深入最后一件小小的遮蔽物内。 窗外好像有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仿佛屋子里也泛起浓重潮湿的雾气,雾气里裹着清晰的吮吸和吞咽,皮肤摩擦间细小的水声。 danny的掌心刚刚好握住两团臀肉,揉捏,挤压,不断将她托到与自己更亲密的距离。温热的水液已经顺着腿心的谷地流到臀缝间,宋辞被情欲烧昏的头脑里浮起一丝羞耻,而danny的手已经继续往下,修长的手指由后向前,揉到两片湿滑的软肉之间。 “好湿了。”他贴着宋辞的嘴唇吃吃地笑。 宋辞还未出声,danny的一根手指已经插了进来。她一窒,伸手抱住他的脖颈,鼻息咻咻的:“别……” danny目光滚烫,低头注视着她羞赧而无措的神情,一手安抚似的轻轻揉她汗湿的头发,另一手没有丝毫停顿,缓慢而坚决地挤开紧致的肉穴,直插到底。 摸上来更个新——1 11点再更一个…我太佛了 第八块:弥天大谎三小时3(h) 宋辞极力适应着不属于自己身体的这根手指,刚艰难地吐出一口气,danny便将舌尖抵入她口中,第二根手指随之挤入体内。她仰着头接受他略显急迫的亲吻,那两根并起的手指在不断快速地刺入,间或又屈起来向四处扩张,企图将紧致的甬道再撑得大一些。 遥遥传来的雨声里夹杂着渐渐粘腻的急促的水声和撞击声,danny的指间和掌心也蒙上一层晶莹水光。 “嗯……啊……” 不断冒出的蚀骨痒意似乎得到纾解,又似乎越发重了。宋辞难捱得很,屈起两条光裸的腿蹭danny的腰侧。紧贴着她的男人僵了片刻,忽的两根手指退了出去。 宋辞便更加难耐起来。 原本被巨大的快感抛到空中的神识忽然无处着落,她近乎委屈地睁开眼看danny,泪光泫然的十足可怜的模样。只见他将湿漉漉的手掌伸到她眼前,有滑腻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到宋辞布满吻痕的胸口,danny低头将那滴液体舔去,一路轻咬着吮吻上来。 极轻的一声,“啪”。 是滚烫的肉刃释放出来,弹在泥泞湿软的穴口,立时便陷了一点进去。浑然天成的互相吸引和契合一般。 两人俱是一颤。 宋辞尚未反应过来,danny已然挺腰向里劈入一截,含着她的唇将哭泣似的呻吟吞下,又再度发力顶进。又紧又热的穴肉被挤开,又从四面八方围绞过来,似拒还迎地与肉刃拉扯。 宋辞细细喘着,小声说疼。 danny额头见汗,腰背肌肉偾起,极力控制着速度慢慢往外抽。一时又见她在身下面如桃花,眼角挂泪,鼻尖也泛着红,显然是被欺负狠了的破碎模样,心底忽而升起巨大的熨帖的满足感。 他勾着宋辞的下巴,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低声笑:“小格格。” 然后又亲亲她的眼睛:“myprincess.” 宋辞感觉到那一根粗大的形状正在向外退,滚烫的温度烙过肉穴里的每一寸褶皱,头部的冠状突起刮到略微不同的一处,她禁不住喊出声:“啊……” danny一顿,感到她忽然的紧缩和轻颤,笑道:“是这里对不对?” 他对着那一处碾压,便听见宋辞愈发抑制不了的喘息哼叫。 那就是这里了。 如同新掘的泉眼,他越是冲撞碾磨,便越是有汩汩不断的水液涌出来,又逐渐被磨成泛白的粘稠液体。宋辞拧着眉咬着唇,似痛苦似欢愉的表情,飞金的小小菩萨化成美艳靡丽的妖精,缠绕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danny伸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分开,握成十指紧扣的姿态,另一手护在宋辞的头顶,腰上发了力一遍一遍重重地捣入汁水四溢的软穴,又凑近去咬她的耳朵。犬齿刺在耳尖软骨上,生出又痛又痒的奇怪感觉。湿热舌头搅出的水声在耳边被放大,宋辞恍惚间错觉那是身下传来的肉刃撞入穴肉的声音。 “还好吗?”danny问她。 宋辞喘得接不上气,呜呜咽咽地答:“嗯……还好……” danny低头将宋辞腮边的眼泪舔去,将湿淋淋的阴茎往外抽出一些,不深不浅插着:“我是谁?” 她艰难地张口呼吸:“是danny……” “我是谁?” 猛然间一记重重捣入,宋辞细软的腰肢拱成一道流丽圆弧:“啊——” danny摁着她的手将她钉在床上,感受到一阵细密有力的痉挛挤压:“回答我,我是谁?” 那一阵极致的头脑空白过去,宋辞软下腰来细细喘着,透过泪光看到danny的眼睛。他注视她,温柔眷恋的,深沉不见底,从来不曾变过的目光。 她眨眨眼,满积的泪水流下来,那张俊朗年轻的面容更加清晰。 “四九城太平湖东里——”宋辞轻声说。 “嗯?”他屏着呼吸,放低声音诱导她,“告诉我,我是谁?” 宋辞握紧手心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迎着他,轻轻张开自己的身体:“翰墨斋主人,方丹青。” danny猛地吻上来,舌尖抵入两排齿间搅弄,掐住她的腰发狠冲撞起来。宋辞被插得酥软发麻,如有电流由腿心处一路向上,穿过狂乱跳动的心脏,又窜入纷乱一团的大脑,四肢百骸都在颤栗融化。 “啊,轻点……轻……不行……”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弄坏了。 手在哪里,腿在哪里,已经不知道了。遥远的雨声和近处的肉体撞击拍打声混成一片,在耳中轰轰作响。眼泪、汗水和体液融在一处,被高热的体温炙烤升腾,宋辞在满室潮热腥甜的水汽里被碾碎成一片虚无,唯有danny火热的手掌揉到哪里,哪里才会有片刻真实的感知存在。 danny看着她失焦的眼神,一边挺身动作,伸手不断抚摸她的脸颊和脖颈,渐渐向下寻到一处圆滑软嫩的突起。 “不……不行……啊!”宋辞忽的尖叫起来。 danny不置可否,肿胀热烫的性器仍在飞快进出,同时用两指捏住那一处圆嘟嘟的小小皮肉,微微用力一拧。 一层一层迭起的快感终于冲到了顶峰。 紧致湿滑的甬道不断收缩,重重吸裹着肉刃,而后便有水液冲刷出来。danny闷哼一声,骤然更加用力地抽送起来。宋辞尚未结束第一次高潮,仍有小股的春水不断泄出,绞紧的穴肉更加湿软潮热。danny眼角绯红,一次比一次重地挺腰撞入,拇指摁住穴口上方胀大的肉珠磋磨,剧烈到难以承受的快感让宋辞几欲窒息。 “我不行,呜……又……”她再度高高拱起腰肢,大股液体自深处涌出,又从两人紧密交合出冲出来,淅淅沥沥滴落到床单上。 danny一手垫在她腰后,停了片刻,侧过头有几分蛮横地咬她的耳朵,声音却很温柔:“还好吗?” 宋辞如一尾刚被抛上岸的鱼,仍在不自觉地小幅挺动,嗓子里颤巍巍的细细声回答:“嗯……” 她张手想要他抱,脸红红的沁着汗珠,嘴唇也红红的,十足依恋神色。 danny失笑:“可我还没好呢。” 他微微支起身子,将尚未释放的性器抽出来。两片嫣红水润的蝶翼仍旧张着,露出内里软嫩的穴肉,在他的注视下那里又吐出一股温热的清亮的汁水。 如此淫靡的美丽。 如她所愿,danny一手将宋辞捞进怀里,一手带着她的手握住自己仍然勃发的肉棒:“等等我啊。” 他低头又吻住她,缠绵至极。 宋辞缓过精神,闭着眼睛回应得小心而认真。danny的手上动作和鼻息愈发粗重,半晌后终于绷着腰腹肌肉将粘稠的白色液体射出来。 他伏在她身上喘息片刻,是放松过后懒洋洋的带笑腔调:“sorry——我好了。” 他将自己皱巴巴的t恤随意套上,拧了热毛巾来帮宋辞细细清理,又拿出柜子里的床被换过,将她稳稳妥妥裹在干净的被褥里,伸手摸她的额头。 宋辞发了一场大汗,反而头脑清醒了,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直往被子里缩。 danny不以为意,只笑眯眯道:“幸好没有再严重,原本不应该——” 宋辞听不得,急忙出声打断:“shutup.” danny大笑,将她的被子又掖得严实一些,回身把那个陶土罐子拎到床头:“送你的。” 绿意盎然的细长枝叶间掩着几个小花苞,看不出是什么植物。宋辞还没问出口,danny摸摸鼻子难得有几分尴尬:“偷偷爬上树折的,开了的那些花……太高了,够不着。” “等它开了花,是不是很像你的裙子?” 是凤凰花啊。 宋辞在被子底下的半张脸抿着嘴悄悄笑,好傻啊,折下来的树枝子怎么能再开花呢。 摸上来更个新——2 第九块:小城故事的结局(完结辣) 窗外雨歇,杯子里的茶色已经淡得几乎透明。 宋辞眼里拢着一片雾气,讲完了这段离奇又浪漫的故事,神色比来时从容。而我仍在等着她给出最后的结局。 “后来,我又好像发烧一样,疲倦到迷糊。睡过去之前,dannyfong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那个插着凤凰花枝叶的陶罐子,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记得我问他——‘我还能再找到你吗?’” 她沉默片刻,又叹一口气:“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而我居然也忘了,他有没有回答过我。” 我听了四个小时的漫长故事,最后便是这样戛然且含糊地收尾了。我几乎怀疑宋辞烧坏了脑子来诓我。未等我质问事情真假,便见那张含蓄到平淡的美人脸上显出一种奇异的快活,像夏日晴空那些长在山头的圆白云团,热烈而明朗。 “我跟张随分手了。”宋辞说。 “你……” 她指尖拈出一片泡得舒展的东方美人叶,碾搓几下,快活神情里渐渐浮起一种坚定和决绝:“床头的凤凰花是真的,所以danny来过,所以梦也是真的,只有——只有他在撒谎。 “赫舍里·如意在出府嫁人的前一夜死去,而方丹青余生几十年再没提过笔——这是我当时未完成的梦。 “现在,我记起来了。” 她将那片茶叶轻轻放到茶盘上,垂着眼笑笑:“这种一生相望不相识的戏码,真的太苦太苦了。也唯因其苦,我才知道再世的重逢有多令人喜悦。” 我大概便知道她的决定,也暗地佩服她这股久违的勇气。 “你们会再见的吧。” 宋辞对着茶水濡湿的指尖轻吹一口气,笑道:“当然。下个凤凰花再开的季节,就是时候完成第七幅画了。” ———————— 随笔写写的小故事完结了! danny是我几年前在泰国遇到的一个很可爱的混血男孩子,非常、非常、非常的有魅力。 和他聊天的半小时几乎是我那段超级低迷时间里难得的阳光际遇了~啊希望danny一直都阳光下去,一直散发魅力!! 准备这个月开个正经新坑搞一下……! 看到这里的朋友,谢谢你们啦!今天也要开心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