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东京漂移》 第一章金钱的重量 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校服需要八万。 而高中的学费和各类杂项费用需要九十万左右。 加起来需要……一百万元! 加茂直美的脸上出现了痛苦面具,抱膝蹲坐在地上,廉价的二手手机上呈现的是系统自带的计算器页面,女生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来按去,翻来覆去的计算,企图验证是自己计算错了价格,然而无论怎样计算,得到的还是最初那项稳定的数字。 一百万元。 她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前在京都时背着家里人偷偷打工攒下的钱也基本变成了从京都前往东京的差旅费,还有最近租房的房租和押金,她的手上现在只剩下不到五万日元。 在节衣缩食,每天靠便利店快过期的打折便当过活的情况下,也堪堪是一个月的生活费而已。 “可恶……早知道出门前就把爸爸的咒具偷走卖掉了……一把二级咒具也能卖出几十万日元的,爸爸武器库都是靠我打扫的,那么多咒具少一两个短时间内他也发现不了吧。”一头柔顺的黑色短发被插入其中的白皙手指抓得稍显杂乱,加茂直美脸颊鼓鼓,嘴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活像个水烧到沸腾的热水壶,“现在后悔也没用……还是站起来去找个工作好了。” 今天是春假开始的第一天,四月七日才会开学,这样算的话,加上今天下午,加茂直美还有十一天半的时间用来打工攒笔钱。 她在京都时,在便利店后厨打工的价格是每小时800元,在东京的话,虽然生活成本高了些,但加茂直美方才通过谷歌搜索发现东京这边便利店以及餐馆打工的时薪也会比京都高出不少,据说最低时薪都有1000元。 如果是更辛苦一点的工作,薪酬应该也会高出很多吧,加茂直美摸着下巴想到,蹲坐久了血液循环不畅屁股和腿部都钝感到麻木,让她感到连大脑都有些缺氧,于是这才后知后觉的稍稍直起身试图站起来好让身体和大脑都可以舒缓过来。 “啊——” 蹲坐太久了,除了身体变得很迟钝,缺氧的大脑好像也忘记该怎么控制躯干了,加茂直美的膝盖稍微直立,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撑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发红发黑,一股虚无的钝痛从后脑勺的侵袭到脑海,加茂直美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要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在即将倒地的一瞬,加茂直美混沌的大脑想到的不是接下来自己身上这件裙子会不会被蹭脏会不会被蹭破,也不是担心自己会摔到屁股开花,而是全心全意的担心起自己的手机。 那台呈抛物线将要落地的iPhone5在2012年出场的时候就被前主人迫不及待的买下,用了两年后色衰而爱弛,在iPhone6发布后便被厌倦的主人用叁万日元的价格强卖给了姐姐加茂直美。 虽然不是我想要你的,用了叁年多多少少有些厌倦了你……但这个时候我离不开你,千万不要摔坏啊!在屁股着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时,加茂直美看着即将落地的手机忍不住闭上眼睛这样祈祷着,神明大人,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让我幸运一次吧。 没有听到手机落地的声响。 她睁开眼睛,那台老旧的iPhone5被一个白发的高大男子握在手里。 “走在路上不要随意抛手机哦,这位小姐~”他笑眯眯地说。 加茂直美不顾臀部传来的疼痛急急起身,但那过于尖锐的痛苦附骨一般如影随形,在她直起身后也没有淡化半分,这让她本来秀美的五官变得扭曲起来,“啊!谢谢!太感谢了!” 距离远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两人靠得近了,加茂直美才注意到这个捡到了自己手机的男人身量极高,她一米七叁的身高在日本,哪怕是在同龄的男生里都算高挑的,在这白发男性面前却硬生生的矮了一头,要仰起脸才能看清他的脸。 在现实里从没有见过这么高的人,加茂直美还以为自己只有在sd或者黑子的篮球里才能看到这么高的日本男人来的。 “天空树……” 不知不觉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感叹您的高大!真的很对不起!”因为太着急了,红着脸的加茂直美下意识地用了京都腔。 等抬起头看到男人的眼上还蒙着黑色的眼罩时,负罪感简直快要将加茂直美压倒。 我竟然——竟然对一位帮了我的残疾人出言不逊……如果这件事写成帖子发在推特,我会成为推特热转的坏女人吧,竟然还用了京都腔,真是给京都人丢脸…… 呜……被家里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妹妹看到,会被打电话过来骂我跑到东京也能给加茂丢脸吧……本来就因为咒力低微被爸爸妈妈和哥哥妹妹看不起了…… “原谅你啦。”虽然有眼罩遮挡,加茂直美也因为愧疚而低着头,但戴着眼罩的高大男子还是仿佛可以看到加茂直美脸上神情似的,用轻松上扬的语调说道。 “您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加茂直美再一次情不自禁地用带着敬语的京都腔赞美道,“在拯救了我的手机之后还原谅了我无礼的言辞。” “很少听人这么说呢。”男子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稚童一般的天真笑意,悠悠说道。 加茂直美没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伤心的意思,不觉恻然,这样善良的乐于助人的男子,向他人无私付出却少有得到正面的情绪反馈,他却能如此阳光积极,还能在下一次遇到其他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这是怎样的——怎样的宽阔胸襟,又是怎样的金子般的美好心灵啊!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想到这里,加茂直美就感到,自己的胸中充满了热烫的正义感,虽然眼前的男人看不到,但她还是抿唇摆出一副很正式很严肃的神色说道:“您做出了好事,那么就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就像今天您接住了我的手机,虽然在您看来,这是举手之劳,甚至是转身即忘,您也可以选择不这样做的,毕竟我们只是陌生人,您也没有帮助我的义务,但您还是帮了我。” “其他的人没有表达出来的谢意,我希望我能够向您加倍地传达出来。” “谢谢您。” 听了加茂直美十足认真的话语,白发男子脸上挂着的仿佛经过刻度尺测量一般标准好看的笑容变也不变,将那台被他松松地捏在手里的iPhone5递给加茂直美,“是个好孩子呢。”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叫我好孩子。 加茂直美想这么对他说,但是说这样的话对初次见面的人来讲或许会显得逾矩失礼,踌躇着就看到那男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越走越远。 盲人走路会这么轻松的吗? 加茂直美忍不住想道,然后忽而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向这位好心人询问他的名字,但是他已经渐渐走得远了,路过了拐角处,加茂直美再去看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第二章甜党 “您好,欢迎光临。” 叁月下旬,冬天已经过去,但空气里也仿佛还是带着初春的寒意,走到街上,如果不是穿得严严实实,就很容易被偶然经过的一缕风吹得冷出鸡皮疙瘩。与之相对的,较为封闭的室内就温暖许多,又因为是面包店,这方封闭的小天地里漫溢着糕点的甜香,更是熏得加茂直美昏昏欲睡起来。 当玻璃门被推开,听到了陌生人的脚步声时,那一点缠绵的睡意也随着推门而入的冷风霎时间冰消雪融,她打起精神,脸上扬起一抹标准的元气甜美的笑容:“是新客人呢。” 形容憔悴的秃发上班族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倦容,眼下青黑一片,眼泡肿胀,本来可能不小的眼睛因为肿胀的眼皮而被挤成一道细缝,从那道细缝里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眼白部分也是泛着红的。 张眼看过去,就会知道这是个被996的工作压榨得连续失眠的可怜社畜。 一个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踪影的普通中年男人。 加茂直美想着,眼神在他肩上多停留了一瞬。 一只形容丑陋的蝇头正蹲伏在他的颈椎与脖颈之间,男人细瘦伶仃的肩膀和脖颈被这只小小的咒灵压得不自觉的侧弯着。 中年上班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多停顿的一秒,笑着回道:“那你可猜错了,我可是这家面包店的常客了。” 蹲伏在上班族肩颈的蝇头也没有注意到加茂直美那一秒的停留,专心致志地翻来覆去重复着“加班工资、加班工资、加班工资”这四个字,它每念一次这个词,那小小的丑陋的尖爪就格外用力的抓握住上班族的肩颈肉。 加茂直美没有再直视咒灵的身体。 对于能看到这些非人类,咒力却没比普通人多上多少的窗来说,这也是保护自己的一个迫不得已的方式。咒灵对他人的视线一向非常敏感,如果不小心与咒灵直视,那么接下来被咒灵缠上的就会是加茂直美。 ……她连蝇头都对付不过。 加茂直美道:“诶——?抱歉,我这个星期才来的,还以为您是新客。” 中年男人侧着脸经过收银台去挑选自己想要的面包,他是熟客,对这家面包店的口味取向也固定了,熟门熟路地选了一袋牛肉饼叁明治和一袋烫种吐司。 “真是痛啊……”他一只胳膊夹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拎着面包的包装袋,以至于没法用手按摩疼痛的部位,“这星期才来的新人不认识我也正常,松本呢?” “脖子和肩膀真是酸痛啊……” 他又重复了一遍。 “今天下午没有松本小姐的班。”加茂直美回答,“我听说肩膀酸痛的话,去寺庙参拜一番,晒足太阳光,回家洗个澡就会好很多哦。” “她在的话就能好好介绍我了,我可是这家店的常客来的,每周都会来两次买这家店的面包,算是这家店的大客户了,只有这周是因为肩膀酸痛才没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加班太频繁的原因,我的颈椎和肩膀真是疼的无法忍受了,找医生看医生也说不出什么。 “可恶的上司,我因为太痛了说要请假去看颈椎,竟然对我说反正也痛不死人的,还是公司的单子更重要,直接打回了我的假条,可恶,上月的加班工资都拖欠着的,怎么能这么厚着脸皮剥削人呢?医生也是无能,拍了x光以后居然对我说我的颈椎一点问题都没有,说那都是我的心理作用。你说的参拜寺庙后晒太阳再去洗澡又是什么偏门方法,我看你年纪轻轻,说出来的话竟然和我老家的妈妈一样迷信。” 加茂直美干脆利落地将两袋面包扫码装袋:“承惠,两万四千七百元。” 然后才逗笑似的对上班族说:“既然医生查不出病因,我看您也很受疼痛困扰,倒不如试一试呢,我来东京前就听说东京周边有几个寺庙一直都很灵呢,邪祟也好,病痛也好,都不敢在神明大人面前作怪的。” 据加茂直美所知,东京几处有名的寺庙都供奉着一级的咒物来、以毒攻毒,阻吓普通咒灵的侵袭,普通的咒灵根本就不会靠近那些寺庙,因此她的建议也不是无厘头的飞来之笔。 那中年男人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付了钱之后就提着装了叁明治和吐司的牛皮纸袋匆匆走远,加茂直美目送他离去,她想,如果我有家人那样正常的咒力就好了,区区蝇头,消灭掉也不过是我挥挥手的功夫。 与中年上班族擦身而过进入面包店的是她认识的人。 前几天救下加茂直美手机的白发高大男子。 他仍旧是那副白发耸立,黑色眼罩蒙眼的装扮。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吗?”考虑到帮助了自己的好心人是个盲人,行动难免不便,她主动张口询问道,“需要我向您介绍店里面包和叁明治的种类吗?本店新出的炼乳手撕面包很好吃的。” 她走出柜台走到白发男子的身前,做好准备带男人去“看”。 “不用,我也是这家店的常客~”他笑眯眯地说。 加茂直美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他说话时的语调一直都轻飘飘的。 她看着他,仰起脸的时候她才能看清男人的脸,他有一张很俊俏的脸,白皙而秀气,很成功的中和了傲人的身高给人带来的压迫感。 也只是淡化了一点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而已。 他站在那里就是高山,是大海,身高的压迫感只是高山的一棵树,大海里的一条鱼。 “那么,您想好了您所要购买的商品以后直接叫我就可以了哦,我会为您扫码并打包,本店提供一站到位的服务~” 男人的脸上露出奇怪的,接近于笑容,但又带着忍耐的神情。 加茂直美看不到。在平视而非仰视的状态下她要隔着一段距离才能看清一米九以上的天空,而她现在正跟着男人的指示拿起面包。 “唔,我要两份南瓜挞、一份完熟香蕉蛋糕、叁份布列塔尼饼干,一份给硝子,另外两份自己吃……要不要加上巧克力磅蛋糕呢?你刚才提到的新出的炼乳手撕听起来也很不错……这样好了,我全都要!各要两份,布列塔尼饼干叁份好了~”他郑重宣布。 “好的,南瓜挞、香蕉蛋糕、布列塔尼饼干、巧克力磅蛋糕、炼乳手撕面包各……两份?” 他纠正:“布列塔尼饼干是要叁份哦~” 好心人看起来是个无可救药的甜党呢。 “好厉害……” 也是真的很有钱。 加茂直美打工的这家面包店是常常被列入旅游攻略里必须打卡的知名高级面包店,普通上班族,譬如方才那位被蝇头折磨得肩颈酸痛的上班族所购买的烫种吐司和牛肉叁明治两款店内基础款,所花钱的钱财已经抵得上加茂直美半个月的花费。从这个角度来说,作为常客的中年上班族说他是本店的大客户在加茂直美看来也不算夸张。 而这个男子说的几款西点,价格更是基础款的数十倍。 加茂家是咒术界御叁家之一,加茂直美的父母对她这个接近于普通人的孩子态度苛刻,但她在家中的时候,对父母和兄妹的日常吃穿用度都是了解的,在购买咒具和咒物以外的物品时,他们是不大会选择这么昂贵的食物的。 “给您打包好了!”加茂直美说,她的脸上带着轻柔的微笑,不同于面对其他客人时程式的固定化的笑容,她此刻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完全没有达到松本小姐指导的她应达到的弧度,但那是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第三章不要直视 被咒灵……缠上了! 加茂直美在一片黑暗的出租屋内睁开眼睛。 不出意外的,挂在天花板上的咒灵还在直直地她的脸:“加班工资、加班工资……”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陡然的,它向加茂直美询问:“你有加班工资吗?” 不能直视。不能回答。 加茂直美紧闭着嘴巴,坚持不做出回答,装作自己看不到也听不到。 咒灵上半身的躯干紧贴在天花板上,下半身牢牢地堵着门和窗。 一间小小的不到十五平米的出租屋,乍一看有四分之一都要被咒灵占据了。 前两天蹲伏在中年上班族肩颈上的蝇头竟然在短短两天内变成了准二级咒灵,这种事的发生实在超过了她的认知范围,而最恐怖的是,当上班族第二天过来买面包时和自己说“阿直说的方法虽然迷信,但果真有用呢,我的颈椎和肩膀现在可是一点不痛了,我今天来可是专程来感谢你的。”只有加茂直美能看到……那只本来不过网球大小的蝇头,已经膨大到了婴儿大小,而后越来越膨胀,而且形状也变得更为清晰骇人,从一个丑陋的球体变成了扭曲的脑满肠肥的人体,看体重要有十几公斤重,五官接近于日元上福泽谕吉的脸,但却是暗黑讽刺漫画风格,脸庞也因为画家人体基本功不足而显现出一副滑稽到恐怖的模样。 即使加茂直美没有直视它,加茂直美还是可以分明地感受到,咒灵的目光,像沥青一样死死地黏着在自己身上。 就好像……她就是这咒灵所心心念念的“加班工资”一样。 心情变好的中年上班族奢侈地购买了他昨天本打算购买却因为高昂价格而却步的招牌费南雪和玛德琳,付款后不待加茂直美找零,说了一声剩下的都是你的小费便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他头上的咒灵没有动,还稳稳当当地挂在面包店的吊灯上。 “灯是不是坏掉了呢,一下子变得暗了……等下换班的时候和松本小姐说一下吧。” 咒灵浑浊邪恶的目光黏着在加茂直美的身上,加茂直美掩耳盗铃般的视而不见,自言自语似的抱怨着,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姿态。 无论她怎样掩耳盗铃,咒灵一直在看着她。 一直,在看着。 从面包店到出租屋,从下午到深夜,从她醒着到她半睡半醒之间,它一直在看着。 而最让加茂直美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在自己的身边,这只咒灵的身体膨胀得越来越大,不过几个小时,竟然已经从婴儿的大小长到了成年男子的大小,咒灵的气息也变得更强,以她浅显的咒术知识来推测,竟然已经是叁级了。 而它的气息还在不断的上扬。 加茂直美能感受到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烈。 就好像是……在加茂直美身边待得越久,它就会变得越强。 而它之所以一直在看着,一直这样等待着,就是为了变得更强,为了……在一个它直觉合适的时刻吃掉她。 加茂直美强忍着不去看咒灵,打开手机,屏幕反射的亮光小范围的照亮了一方狭小的空间。手机屏幕上第一时间显示出来的除了现在的时间,就是她在日历里记下的提醒——上面写的是今天的日薪,以及银行卡上的余额。 一个星期的工资加上一些大方的顾客给的小费,再加上她之前支付了房租后还剩下的五万元,现在银行卡上总共只有不到二十万元。 以这个速度,在开学前是绝对攒不到要付给学校的一百万元的。 加茂直美考虑过向银行等金融机构申请学习贷款,但在网上检索以后无奈的发现,正规的金融机构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向未成年发放贷款,寥寥无几的准许向未成年人发放贷款的几家要么是要求已婚,或者是要求有父母等监护人的书面同意,离谱到好笑的一个则载明如果申请贷款的未成年人是一家公司的实际经营者的话他们也可以放宽限制。 上述哪一条限制都不符合加茂直美的情况。 她本来打算等开学后和学校那边沟通,先交一部分学费,然后她边上学边打工向校方分期缴纳学费,但是录取她的那个私立学校并不提供这个优惠。 钱……咒灵…… 两个词在加茂直美的脑海里搅成一团,几乎要把她的脑浆搅成一锅脑花汤,她定定地因为后续动作而逐渐暗下来的手机屏幕上记着的银行卡余额,终于下定决心。 还是去咒术高专好了。 加茂家的主要根据地在京都,加茂直美本身既非嫡支,也没有像堂兄宪纪一般继承了加茂的术式,本身咒力又少,不受宠爱的她从小到大上的都是普通人的学校,除了偶尔听到家中父母兄妹提及咒术界时的只言片语,此外对咒术界的了解不比经历过咒灵袭击而幸存的普通人多,甚至贫瘠到她都不知道东京的咒术高专的地理位置。 她现在想联络咒术高专甚至需要专门去检索咒术高专的官网,寻找校内行政人员的联系方式。 如果既凑不足学费又联系不到咒术高专工作人员,加茂直美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在咒术高专对外还挂着个宗教学校的名头,在谷歌搜索输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第一页第一排就是东京咒术高专的官网。 咒术高专官网首页不明显的一角记载了学校的联系方式,是座机的电话,而现在,散发着亮光的屏幕最上方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叁十五分。 这个时间真的会有人接听吗…… 虽然不抱希望,但是加茂直美在输入那串电话号码以后按了呼叫键。 “您好,这里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电话打通的那一瞬间加茂直美简直感动到要流泪了,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竭力让自己的语调不要急迫到颠叁倒四让接线的人听不清她的表述,理解不了她的诉求,同时又尽己所能的快速、简略的传达讯息:“我是京都来的加茂直美,我被咒灵困住了,我的位置是台东区……,请快来帮帮我,门被堵住了我逃不开!” “它快变成二级了,救救我!” 据加茂直美所知,叁级的咒灵尚不具备高级的智慧,智商甚至不如猫狗里较为聪明的品种,通常来说,只要不与其对视,除非身上拥有让咒灵本能的试图去侵占掠夺的事物,就不那么容易被咒灵袭击。在面包店时她以为是自己身上那身从家里穿过来的衣服和配饰上有会吸引咒灵的低级咒物,但她自己检视一番,以她贫乏的咒术见识并不能看出来是哪件东西存在异样,在下班后索性奢侈一把去附近便宜的钱汤认认真真的洗漱了一番,那身旧衣服和从京都带过来的小配饰也在她洗完澡后扔到了垃圾箱里。 刚开始是有用的,从钱汤出来以后,咒灵没有再寸步不离的紧跟着她,消失在加茂直美的周围。加茂直美松了一口气,怕咒灵回过神后找上家门还特意绕了几条街才回的家。 在她打算入睡以前,咒灵都没有出现,直到她的潜意识发来疯狂的警鸣。 “收到,这边会马上安排咒术师为您服务。”也许电话另一头的接线员已然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情境,他的情绪和声音都很稳定,轻声细语地安慰加茂直美:“刚好有一位咒术师在台东区附近,很快就会到。” “请您不用担心,他是咒术高专的最强战力。” ……有救了。 叁级的咒灵并不能听懂加茂直美与电话那头高专工作人员的对话,但咒灵能清楚的感受到,加茂直美如释重负的情感波动,本来安静倒趴在天花板与门窗之间的庞大身躯烦躁不堪的蠕动起来,它长啸一声,带着层层迭迭褶皱的深绿色皮肤渐渐变得展平。 它在变大。 加茂直美恨不得立刻闭上眼睛,但她害怕在她闭上的下一刻,这骇人的怪物就会扑杀过来一口将自己咬成几块肉段。不闭上眼睛的话……她分明地感受到,这只情绪越发不稳定的咒灵在自己的视线,等着双目对视的瞬间将自己锁定。 不可直视!不能理会!对上视线就会死! 对危机的预感在脑海中发出的警示让她的大脑一片嗡鸣,她手指僵硬地打开推特,在首页时间线上漫无目的的划动,但文字写的什么,图片画的什么,她一点都看不清楚。 咒灵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方黑色的那一部分折射过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 加茂直美闻到了,浓郁的,咒灵身上的诅咒的恶臭味。 咒灵口中流出的带着腥臭味的口水也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后背上。 *说咒灵脸像福泽谕吉的脸时没有侮辱文豪的意思,只是因为日元中一万日元的纸钞上印着的是福泽谕吉的头像。 第四章坦诚相见(物理) 咒灵的口水滴滴答答透过睡衣落在加茂直美的脊背上。 那些散发着腥臭味道的绿色涎液带着轻微的应该是带着轻微的腐蚀性,加茂直美试图向前爬行的时候,她身上那件洗完澡后去超市新买的质量看起来还不错的棉质睡裙就因为主人爬行时无意间将睡裙的下摆卷积着压在肚皮底下,只是如此轻微的动作,睡裙就不堪重负地裂开了。 这件今晚之前还崭新完好的睡前现在变成堪堪能遮住身体主人一部分身体的破布烂褛,全然经受不住主人下一套动作,又或者是咒灵下一轮的口水攻击。 奇怪的是……咒灵的口水对加茂直美的皮肤居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她分明地感受到了咒灵的口水哗啦啦地从它的嘴角流到了自己的身上,连睡裙都被腐蚀得脆弱无比,不小心碰到就破了个大口子,但那些口水接触到了加茂直美的皮肤,她的皮肤却没有像睡裙一般被腐蚀,只是有轻微的灼热刺痛。 用不那么客气和礼貌的比喻来形容的话,那份疼痛的程度,大概相当于普通人的手被打火机的火焰燎到时的疼痛,连女子痛经时叁分之一的痛苦都不如。 加茂直美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时间、也没那个心情去感叹了。 就算咒灵的口水对她来说伤害性不强,咒灵的嘴巴现在张大到有一口家用四人版平底锅那么大,她毫不怀疑,咒灵如果伸头过来,一口就能咬掉自己的头,还有那咒灵一直在膨胀的,身躯快把整间出租屋叁分之二的空间挤满,并且还在继续膨胀,想也知道再过一会儿就能把整间屋子变成咒灵肉罐头盒子的体格,抬起一条腿就能把她压死吧! 这样想着,她的内心都快被绝望的情感淹没。 门窗被咒灵庞大的身躯堵得严严实实,她逃无可逃,而咒术高专行政人员口中所说的马上要到来救援的咒术师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救救我……” 无处可逃。 前方,后方,左边,右边,整个房间,每一处,除了她身上的那小小的不到两平米的空间,其他的地方都被咒灵的肉填满。 像是被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老鼠。 “它试图从精神上折磨我,它以此为乐。”加茂直美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现在几乎是泡在咒灵的口水里了,身上的睡裙简直变成了渔网装,被打火机的火焰燎到一般的疼痛遍布全身,她能看到自己本来白皙的皮肤变得有点像在洗澡间汗蒸时的粉红色。 咒灵淡绿色的口水,女人粉红色的皮肤。 我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一样?加茂直美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想,这只咒灵想的是不是把我的肉泡软了,把皮肤上的灰尘之类的脏东西泡干净了再吃掉我,还是说它打算等我的皮肤被腐蚀掉,只剩下皮下脂肪和肌肉的时候再把我吃掉?不然很难解释它为什么在压制住我不让我逃跑之后,只盯着我流口水,却没有一口把我吃掉。 除了咒灵畸形丑陋的身体,加茂直美张目望过去,什么都看不到,房间内一片漆黑。 她之所以还能注意到咒灵的口水是淡绿色以及自己的皮肤被腐蚀成了粉红色也是多亏了那台没有被咒灵的手机压成碎屑的旧手机的福。可能是史蒂夫·乔布斯在九泉之下保佑了那台伤痕累累的旧手机,尽管屏幕上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裂纹,但还是坚持着发出微弱的亮光。 现在的时间是——深夜十一点四十九分,距离她打电话向咒术高专的人员求救才刚刚过去十四分钟,台东区在东京二十叁区里虽然并不算大的那类,但是以人力而言,就算开车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抵达,如果被咒术高专派遣来祓除咒灵的咒术师如果不巧正好在距离住处比较远的地方…… 会死的吧。 加茂直美闭上眼睛。 据说人在死前会走马观花的回想自己的一生,然后就会明白,在她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也会想明白,如果没有死的话她会要去做什么。 加茂直美什么都没有想,她不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真要说有这么“想要的东西”的话,那就是活着,尽管没有遇到过值得珍惜的事物,尽管活着没有人生目标,尽管比草原上流浪的鬣狗还要狼狈,但是她还是……想要活下去。 就算现在全身上下都被咒灵腥臭的口水浸泡得像一条滑稽的粉色肉虫子。 就算要被咒灵吃掉胳膊大腿又或者其他的部位。 只要能……只要能活下去! “谁都好……请快一点……救救我吧!”紧闭着双眼的加茂直美哭喊着,“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安心,有最强在,不会死掉的啦。”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加茂直美睁开眼睛——咒灵畸形丑陋的庞大身躯在缓缓地崩溃瓦解,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咒灵冰裂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嘶鸣,溃散的身体不甘地扭动着,颈部试图发力伸长脖子张开巨口将加茂直美的身体吞噬。 困兽的挣扎毫无用处,在那尖牙利齿与加茂直美的身体还有十几厘米距离的时候,它那满是裂纹的身体霎时间爆成沙数飞灰,飞灰也在空气中无风无火安静地燃烧,加茂直美睁大眼睛,看情势在顷刻间发生逆转。 得救了…… 瞬息之间发生的转变来得突然,她还是保持着那副既像是死不瞑目的不甘神情又像是引颈就戮的绝望漠然的昂首姿态,看着高大的白发青年轻薄地在自己的双眼前挥手,“嗨嗨~回神了~拆家的野狼已经被打跑了,小猪也可以从砖头房里出来了~”* 加茂直美下意识地回道:“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唱小兔子乖乖的大灰狼,谁会乖乖开门啊?”惊魂未定时和人打趣有助于心态放松,她就着窗户被打碎,从窗外流泻而入的一束月光,她看清了咒术师的脸。 是帮过自己的,救下了自己的手机的那个好心人,只是换了一套造型,从一身酷似黑色塑料袋的制服变成了黑t黑裤子的便装,一头白发也松松散散的放了下来,遮挡眼睛的器物从黑色的眼罩变成了黑色的圆形墨镜。 明明一身上下除了头发是白色的,其他都是黑色的,加茂直美却觉得这个人在黑暗里比高悬于天际的月亮还要光芒闪烁。 “谢谢您,咒术师先生。”她弓下身认真地感谢道,“就在刚才,我、我能很直观地感受到,我是被咒灵困住的剪掉了羽翼的小鸟,等到了一个它认为合适的时间,我就会……被吃掉。是您救了我……您帮了我两次,非常感谢!” “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昨天他来选购了甜点的时候,加茂直美本来已经鼓起勇气打算张口想要到白发男子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了,但后厨的糕点师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和她交代事情,男子也在这个时间付了账后与她告别,她完全来不及提出交换联系方式。 五条悟墨镜后苍蓝色的双眼看到了少女脸上的神色,认真的,诚恳的,他笑起来,轻快地说:“我是东京咒术高专的教师,五条悟,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是加茂直美,五条先生可以叫我阿直。”加茂直美说。一般来说直接叫姓后面的名,对于日本人来说是关系较为亲密的人才会有的称呼,但是加茂直美并不喜欢加茂家,来到东京后她便让身边的人叫她“阿直”,这样显得人与人的关系亲近,也显得她是个独立的个体。 五条悟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加茂直美的头,在注意到她浑身上下形容狼狈,连头发都被咒灵的血液和口水浸透了之后悄不可见地僵了一僵,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指着她的衣服说:“你要不要换一身衣服,我们好谈一谈接下来要说的事。” 加茂直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现在这个大难不死后衣衫褴褛的造型,属实不适合和人好好说话,身上睡裙的布料已经被咒灵的涎液腐蚀成了渔网装不说,经过方才弯腰鞠躬的动作,本来就不堪重负的脆弱布料发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哀鸣,在加茂直美眼睁睁的看着的情况下,从她的身上坠落,变成了一条一缕的破布条,和小到连做手帕或者面网都过于牵强的布片。 也就是说…… 在五条悟的眼中,她几近于裸体。 第五章咒灵的新娘 但很快又注意到的是—— “原来您不是盲人。” 五条悟高大的身体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太高了,像是踮着脚尖的话,头就能碰到这间出租屋的房顶,于是他找了一小片没被咒灵的残秽和这间屋子里原本是桌椅之类的摆设,现在因为咒灵身体的碾压而变成碎木屑和塑料渣的占据的空地箕坐下来,闻言,他轻飘飘地说道:“阿直又为什么会认为我是盲人呢?” 因为…… 加茂直美坦率地说:“因为我每次见到您,您的眼上都蒙着眼罩。” 通常情况下,在咒术师没有运用咒力的时候,其他咒术师除非是记得了那个人的脸,否则是分辨不出他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分的。当然,咒术师之间或许也隐秘流传着其他辨认的方法,但那不是没有接触过正统咒术师教育的加茂直美能了解的了。 “阿直听说过我吗?在此之前。” 五条悟的姿势在一片废墟中看起来简直放松得可以,两条大长腿像是能从出租屋的床边直抵屋门口,这样的姿势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刚战斗结束的咒术师身上。 咒术界人员稀少,男的当牛马使唤,女的也与男人承担着同样的重负,加茂直美还在家时,她的父母和哥哥妹妹也是常常接任务去祓除咒灵与诅咒的,他们每次回到家中的时候,都是一副疲倦到了极点的模样,一向爱难为人的妹妹在出任务回来后的几个小时内也不会有精力来找她的茬,而是倒在床上昏昏大睡。 而眼前的男人,在祓除了一只已然成为二级的咒灵后还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轻松姿态,不知道其他累死累活才能消灭咒灵的人看到以后会作何感想呢? 真不愧是最强啊。 加茂直美点点头:“在京都的时候,我曾经听说过一些‘最强’的消息,但是并不知道您具体的名字,也不知道您做过什么惊人的事,只知道东京的咒术高专,有一个男人是咒术界的最强。” 五条悟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御叁家里竟然还有你这样漠不关心咒术界的怪胎。” 加茂直美说:“也并不算是漠不关心,至少我还是知道日本咒术界有两所咒术高专的。” “联系东京咒术高专前还要通过谷歌搜索东京高专官网的了解吗?”五条悟一针见血。 加茂直美,再起不能。 “要联系咒术师祓除诅咒,找咒术高专的对外联系人员可不是首选啊。”五条悟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编辑出一条讯息发送给了楼下守在外的辅助监督,一边打字给可怜的辅助监督派发新的任务,一边用轻快的语气向加茂直美解释,“你联系的那个学校工作人员是负责与教育部门沟通的,通常情况下,我是说,除了今天遇到你这个菜鸟咒术师打电话求救的这一次,他是不会负责派发任务的。” 明明是加茂的孩子,咒力却是不自然的被封印着,其本身也对咒术界接近于一无所知,偏偏还有一副本人完全不了解的神奇体质…… 高层的那些烂橘子们,又是在打着什么盘算呢。 “我啊,能成为咒术界公认的最强,所凭借的便是六眼。”想到她应该也不知道六眼这个名词代表着什么,五条悟草草解释,一笔带过,“六眼可以让我直接看出一个人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也能让我一眼就能看出其他咒术师的术式,以及他们咒力运行的轨迹,让我可以精准的预测到对面下一步的咒力攻击,它的强大也不止于此。” 加茂直美双手环胸抱膝坐在地上,发出真诚地感叹:“好强……但会不会像火影忍者里的宇智波们一样,眼睛要承担着很大的负荷呢?” “五条先生的眼罩是不是就像卡卡西老师的眼罩,一旦摘下,便是封印解除的完全体,还是说其实更像是邪王真眼——啊痛!” 头突然被敲了一下。 加茂直美不再皮了,安静地说道:“感觉会很累呢,五条先生。” 从前在学校的课本上看到过对超忆症的科普,当时加茂直美在感慨如果有了这样的病那学习和考试岂不是变得轻而易举,现在听着五条悟的讲述,她又回想起来书中当时的描述——具有超忆症的人天生就缺失了遗忘的能力,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到死前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五条先生的眼睛同理。 这是一双太过强大的眼睛,就像是一台咒术师专用的超级电脑一样,全自动的接受着一切主人不知道愿不愿意知道的事物。 超级电脑内存再大也存在着上限,源源不断地接受着垃圾又或者有用的信息,如果不能及时的清理内存,将垃圾扫除干净,那么早晚有一天,超级电脑会因为超负荷而殉职。 那么五条先生呢…… 她上前拥抱住了五条悟的身体。 ……没抱住? 在距离五条悟的身体还有几厘米的距离,她的身体就无法再向前再进一步了。 “这就是……咒术师的‘术式吗’?”加茂直美好奇问道,拥抱没成功也不强求,坐得离五条悟更近了些,仿佛距离的靠近能给她带来无限的安全感,“好厉害!” 五条悟偏头瞥了她一眼,这个十六岁的女高中生严重缺乏性别认知教育,也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并不适合靠近一个成年男人。 还试图拥抱他。 “有话好好说啊,阿直。”五条悟面露嫌弃地说,“等一会儿伊地知来了,你洗完澡以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和人拥抱啊。” 加茂直美发出抗议:“五条先生的嫌弃表现得太明显啦!” 但连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身上这股咒灵的臭味了。 “我身上的,咒灵的口水和血液没有随着咒灵被祓除而消失呢……”加茂直美轻轻地问道,“这些东西不应该和咒灵其他部分的躯干一样,一起变成灰吗?” 五条悟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了稍显正经的神情:“这就是我要说的事了,阿直,你知道加茂宪伦吗?” 非常、非常熟悉的名字。 电光石火般的,她的记忆被点亮了。 “知道,这个名字,在我的家族,是禁忌的、轻易不能提的名字。” 是禁忌,但是人人都要记住,这个加茂家的污点,咒术界史上最恶的咒术师。 “这件事与加茂家的禁忌又有什么耐人寻味的关联吗?” 直觉告诉加茂直美不要再问下去了,接下来得出的回答不会让人感到舒服,但是看着五条悟的侧脸,她还是问了出来。 五条悟的侧脸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俊秀而无害,从圆形墨镜的一侧,加茂直美看到他眼睛里美丽的蓝色,就像是把天空和大海最美丽的一片裁剪下来盛放在他深邃的眼窝一样,苍蓝色的双眼里倒映着琉璃般的碎光,她听到五条悟说,“那你知道,加茂宪伦为什么被视为加茂的污点,又为什么被称作最恶的咒术师吗?” 加茂直美摇了摇头:“我不了解……我对咒术师一无所知。” 在这之前她乐得如此,加茂因为她咒力低微近于普通人而不爱她,连血缘上最亲近的父母和兄长姐妹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只将她当作奴仆一般呼来喝去,她便想离开咒术师家族,到东京来,融入到普通人里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因此她从不觉得自己不了解咒术知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看着五条悟的侧脸,加茂直美却有些悔了,尽管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在悔些什么,又是为什么而悔。 “他被叫做最恶的原因之一,便是九相图。” 五条悟的手握住了加茂直美的手,成年男子宽阔的大手和未成年女子高中生纤秀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同样的白皙,但谁人看到五条悟的的手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只弱者的手,只因这双手只是看着便知道他有堪敌千钧的力量,加茂直美的手则是表里如一的柔软细嫩,嫩豆腐一般,五条悟的手只要稍用力一握,她的手背就会红了一圈。 “就算是阿直也应该知道的吧,诅咒啊,是从人类的负面情感里诞生的,人类的情感虽然是有力量的,但说到底,也是一片‘虚无’哦,依托于肉体才能存在的。诅咒便是从虚无中诞生的虚无,诅咒,也是没有肉体的。” 加茂直美凝视着五条悟的手,他现在已经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而又将之伸到她的眼前,掌心朝上,五指齐张。 “咒灵啊,诅咒啊,这些东西,归根到底都是‘无’,他们存在的时候,可以从人类的情感和自己的情感里获得力量,通过自己的想象力以及对外界事物的模仿来构筑出肉体,在他们死后,构筑肉体的术式不再维持,它们的‘肉体’便会随之重归于虚无。” 那只温暖的大手落了下来,五指并拢覆盖住加茂直美的眼睛,眼前陡然变得一片漆黑,她无法借着那柔和朦胧的月光看清五条悟脸上的神情,只能静静地听五条悟继续讲下去。 “而在一百多年前,加茂宪伦发现了一个女人,她可以接触到诅咒的‘核’,能够怀上咒灵的孩子,便利用那个女人制造出了特级咒物九相图。” 不想再听下去。 求你不要说下去了! 加茂直美想这么说,但是她没有说,还是安安静静的,听五条悟进行着最后的残忍陈述,“你与那个女人有同样的体质。” “在咒术界高层间才能流传的秘籍里,像你这样的女人,被称作——咒灵的新娘。” 第六章组队邀请 东京人很有点只管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冷漠。 加茂直美的出租屋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是个正常人听到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正在发生很严重的刑事案件,会考虑是先打报警电话还是先找个安全距离再报警,但是到现在,不要说邻居了,连一墙之隔的舍友,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不对劲。 整间房子一片死寂。 五条悟没有说话,加茂直美沉默了片刻,问道:“那……那个女人呢?” “她的结局,是怎样的呢?在遇到加茂宪伦之前……她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五条悟的手已经从加茂宪美的眼前收了回去,一只手正一根根地捋着另外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节奏不疾不徐,加茂直美的心跳也跟着渐渐地缓了下来。 “遇到咒灵的人,没有人能善终,”五条悟说道,“你既然没深入地接触过咒术界,应该也是不知道普通人遭遇了咒灵以后会是怎样的结局吧,有个尸体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就算变成拼凑不出人形的血肉,也不算是可怕的那一档。” “但是啊,即使是遇见咒灵,也比遇见咒术师幸运哦。” 加茂直美看向他:“为什么这样说,咒术师的职责不是消灭诅咒吗?” 在京都家中时,身为咒术师的父母和兄妹们一直将这句话奉为圭臬的,就连对着加茂直美的时候,也是一副弱者受了庇护便应该对强者感恩戴德奉献一切的傲慢神态。 来到东京后,身为咒术师的五条悟从咒灵的手上把她救下,但现在她听到五条悟说即使遇见咒灵也比遇到咒术师幸运。 “能消灭诅咒的只有诅咒。”* 加茂直美恍然,诅咒自人类的负面情感中诞生,咒术师也是因为强烈的情感而拥有了比普通人强大的力量。 “具有人的知性的有意识的恶可是要比咒灵无意识的恶更恐怖的啊。” 五条悟直起身走到窗边,弯下腰,不顾窗沿上落着灰尘和家具的残骸,两条胳膊交叉着搭在窗沿上。 窗户的玻璃在他进入屋子的时候就被他搞得粉碎了,因此他的头颅毫无遮挡地探到窗外。出租屋的楼层不算高,哪怕探出头去,能看到的也不比在室内时看到的宽阔多少,但他还是看得兴味盎然。 他的眼睛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色呢? 加茂直美不得而知,于是她也走了过去,走到五条悟的身边时,她看到五条悟看着的是高悬在墨色夜空的月亮。 她不爱看月亮。 在初中的时候,国文老师曾经声情并茂地向班级里的同学讲述关于月亮的浪漫故事、美丽诗文,天文社团的老师也曾经在深夜里带着加茂直美和其他的社员一起用老师珍藏的天文望远镜观察月亮,对着社员们感叹月球的环形山多么神奇美丽,两者对她来说都是学习生活中无趣的一页,她并不觉得月亮美丽,也不能理解国文老师和天文社团的老师为什么会在一件遥远的死物上寄托那样多的深沉情感。 现在五条悟在看,她便跟着看,看着看着,似乎也能欣赏出一些月亮的美丽了。 五条悟没有正面的回答她遇见加茂宪伦的那个咒灵新娘结局怎样,但她已经不再想去问了,加茂宪伦能被称之为最恶,做出的事有多伤天害理都不奇怪。 现在最重要的是——“五条先生,东京咒术高专还缺辅助监督吗?” 还是先想着怎么让自己不要落到一百多年前那个咒灵新娘一样的处境里吧。 还带着五条悟体温的外套悄无声息地披在了加茂直美的身上,加茂直美愣神,而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造型确实是不适合出现在没有窗帘和有色玻璃遮挡的窗户前的。 她一记直球打过去,“我想做五条先生的辅助监督!” 五条悟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举着手向楼下的辅助监督拉长了声音喊道:“伊地知,有点点危机感的话就快点上来,现在可是有人很想要和你抢工作岗位的。” 一副疲惫社畜模样的伊地知听了五条悟的话,慌里慌张的停了车后就开始爬楼梯,显然,这位正经人被五条悟的话刺激到了。 “我肯定是抢不过伊地知先生的,”加茂直美思忖道,“从他那高高的发际线和黑夜里仿佛都能反光的宽敞发缝来看,伊地知先生的工作经验要比我丰富多了,我都没接触过正儿八经的咒术知识,说出那样的大话,在五条先生看来一定很滑稽吧。” 在失业的危机感下,伊地知洁高匆匆赶到,走到门外向五条悟打招呼。五条悟走到门口从伊地知洁高的手中收下了他吩咐伊地知去拿的裙子和内衣,然后将裙子和内衣递给扭头看他的加茂直美。 “换上吧。” 加茂直美提示他:“五条老师不出去吗?” 五条悟这时才恍然:“只看到你的身上披着我的外套,差点忘了……” 因为过于明显的身高差的原因,五条悟的外套套在加茂直美的身上,与其说是外套,在外套包裹住女子高中生的身体以后,看起来就像是时下正流行的下衣失踪穿搭,外套的下摆甚至要将少女一半的大腿遮挡住了。 她的肌肤雪白,光裸的大腿和小腿在一片黑暗里像是带着莹润的雪光。 加茂直美换上了伊地知买来的衣服,在脱下五条悟的外套,准备穿上内衣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是,伊地知先生在深更半夜去找一家还开着门的内衣店购买女孩子的内衣,他当时的脸上又该是多么窘迫的神情啊。 内衣和裙子出乎意料的合身。 抬起头用手梳理着有些乱糟糟的短发,加茂直美也出了屋门,屋外也是静静的,客厅内的两个人一个非常放松地半仰躺在沙发上,另一个脸上保持着顺从而尊敬的神色坐在沙发上离五条悟距离最远的那一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瞥了一眼,伊地知平静而淡定的面容下隐藏着对五条悟旺盛的欲言又止的吐槽欲。 走过去看,五条悟在玩……消消乐。 加茂直美没有问这间房子里合租的其他租客为什么这样安静,既然咒术师的存在大致接近于哈利波特中的魔法师,那么他们会使用类似于昏昏倒地的咒术应该也不奇怪吧。 “五条先生,既然您不缺辅助监督的话,我想问……您缺学生吗?初中毕业,年满16,很会做家务的那种。” *是漫画原文。 这章写得很卡本来想明天更新的,想了想如果停更一天我就会越来越习惯于停更,遂作罢。有不顺的地方请见谅。 第七章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五条先生,既然您不缺辅助监督的话,我想问……您缺学生吗?初中毕业,年满16,很会做家务的那种。” 这句话略显唐突地说出口,加茂直美旋即便在心里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请求实在是不知好歹,被救了以后不但没有向施救者酬以重礼,还恬不知耻地继续向人索取,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 “可以哦。” “我知道我的请求非常冒昧无理但是……诶?” 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因为从五条悟口中传出的短短的字节而戛然停止。 加茂直美看着五条悟,他还在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上的手机,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冲击消消乐的第叁千八百关,被她和伊地知先生一起看着也毫不动容,手机里传来消消乐热闹的效果音,但除此之外竟是十足的安静。 “阿直还没说完的是什么,我在听。” 加茂直美深吸一口气,“五条先生……”重新开了个话头她反而又不知道该怎样组织语言了,种种情绪萦绕在她的胸腔,国文成绩一般的少女嘴唇开合半天想不知道要怎么向这个看起来不大正经却几度帮了自己的男人表达谢意才好,最后还是说,“谢谢您。” “现在还不是向我表达谢意的时候,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五条悟那双从沙发搭到玻璃桌桌沿的长腿晃了晃向屋内另外两人昭显自己的存在感,“招生的事,最终还是要由校长来一锤定音的,只有我答应你的时候,你还不能算是确定的咒术高专的学生哦。” 加茂直美猜,咒术高专的校长所谓的一锤定音的权力,便是类似一些名门中学在招生时除了要求学生们的笔试成绩过关,还要求学生入学前和老师们一对一的面试,要笔试分和面试分都及格才能入学。 这样一类比,因为五条悟的话而从心中升腾起的恐惧与不安全感仿佛也没有那么浓厚了,只剩一些忐忑,但她竭力地平息了。 五条先生已经给她提供了很多帮助,他方才应允的推荐名额在咒术师中想必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都已经得到了丰厚的给予,做出一副忐忑不安受之有愧的弱者姿态未免太过矫情。 “我会努力的。”加茂直美认真地对五条悟说,“我会拼尽全力地准备和校长先生的面试,即使我失败,那也只会是因为我无可奈何的咒力量这一个因素。” “即使咒力是咒术师所最需要的品质……在其他方面,我也——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给其他任何一个竞争者。” 在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说没有咒力的人一辈子的成就也就是那样了,直美也不是个聪明的孩子,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加茂服侍嫡支和其他咒力量更高的人,虽然没有尊严,但一辈子也算吃喝不愁。 在学校的时候,班主任在教上一届的叁年级学生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女生在中考前的体检被查出怀孕,老师的名望因此大受打击,在那之后便格外注意班级里外貌优秀的女孩子,在他重新去带一年级的学生的时候,在拿那个中考前被检查出怀孕的女生作为例子来教育学生们的时候,也拿她举了例子。 “加茂是整个年级里公认的漂亮女生,我进来之前就在窗户的外面观察到了,班上大半的男生都偷看过她,喜欢美丽的事物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在这里告诉你们,不要和漂亮的女生走得太近。” 见班级里的学生似乎都还有些不以为然,他手上的黑板擦重重地击打了铁质的教桌,像是君王在向他年幼弱小的臣民彰显自己不动如山的真理和铁律:“我也不怕把我自己的丑暴露在你们面前了,在我带过的上一届学生里,就曾经有一个女生,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不好好的学习也就算了,还在男生里勾叁搭四,惹得我班里的学生和其他班级乃至其他年级的学生都为了她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我把她一个人叫过去给她做心理辅导,没有用,她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有学生向我反映,她经常逃课和校外的男生去lovehotel。一个负责任的老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不学无术、自甘堕落,我就找了她的家长,家长有事不来学校,我就专门跑过去她的家里做家访,我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就像中国唐朝诗人写的诗中的教师一样,心甘情愿做蜡烛燃烧自己来照亮学生们的前程。这是很辛苦的,我甘之如饴。” 班主任的眼神牢牢地定在加茂直美的身上,班上几十个人的视线跟着他一起看过来,“但是啊,有些学生是教不好的,天生就是祸害,害自己,害同学,又来害老师,竟然在中考前闹出了怀孕的丑闻,害得老师的脸都要因为她而丢尽了!老师也是个精通人性,擅长吸取教训的人,你们的学姐犯下了那么大的错误,也有我管教不力的原因,这一次,我会非常、非常仔细地管教好那些自以为漂亮可爱就要祸害自己祸害其他人连累老师的女生的。”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还是个刚上国中的小女孩,就因为班主任的话而被班上所有人疏远,而那些人明明都没有与她有过深入的接触,甚至都没有说上几句话,就热衷于传播她的绯闻。 ——不要靠近加茂直美,她是个天生淫荡的女子。 他们都这么说,男生,女生,都这样说,作为罪魁祸首的班主任也会隔叁差五的把她叫到走廊上教育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爱。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也没有被打垮,甚至成了学校里唯一一个被在京都也很有名气的东京的名校录取的学生。 这一次,也绝对——不会输的! “阿直这么有斗志是好事,但是你搞错了一件事,”五条悟手上玩消消乐的动作甚至都没停下,他戏谑地说,“其他的学生和你,在入学这件事上并不存在竞争关系呢。” 并不存在竞争关系的意思是……? “Bingo,他们都是很早之前就确定会进入咒术高专就读的。”这一把消消乐关卡胜利后庆祝的哗啦啦声从沙发上五条悟的那一面传来,她听到五条悟用轻快的声音宣布,“也就是说,阿直只需要说服校长一个人就够了。” 用普通人更容易理解的说法,咒术师的传承基本上以家系传承为主,年幼的咒术师如果要入学咒术界的两所学校,连入学前的面试都不需要,只要有家族中其他咒术师的推荐就可以入学了,加茂直美的哥哥就是通过父亲的推荐在京都咒术高专修习,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妹妹今年也将入学京都高专。 只有例外才需要面试,才需要被选择。 “距离开学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恶补一下是来得及的。” 一旁安静做人形景观的伊地知欲言又止,五条悟看到他的神色,示意伊地知可以进行补充:“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出来吧。” 伊地知获准发言后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和五条悟确认:“两个月?” “伊地知你是被高层的老家伙们唠叨到记忆混乱了吗?” 伊地知连连摇头,赶忙道:“我是说……两个月对于加茂小姐来说,时间够用吗?就算夜蛾先生用正常的程序来考核,但是加茂小姐如果想要取得夜蛾先生的认可,想要让伏黑同学和上一级的同学们认同她的话,是不是需要确保她在理论上不会弱于其他的同学?” 仿佛是生怕自己的疑问会让五条悟感到不快,伊地知语言组织得小心翼翼。 五条悟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少女就咒术师的标准来看,是个确确实实的,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第八章不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 “好麻烦啊,在心里把事情安排好之后才突然得知还欠缺一项必要的条件,就像抽卡游戏里在卡池开放前信心满满的准备好了石头和突破材料,结果突然得知是我记错了卡池开放时间,还要两个月才能拿到那张卡一样。” 在伊地知和加茂直美两人面前也保持着异常放松的姿态,连手机上正在玩的消消乐都玩得不起劲了,一边懒洋洋地摆弄着手机,一边撒娇一样向两人抱怨道,“喂,伊地知,只是向阿直传授基础的咒术知识而已,这种事你应该做得到吧。” 圆形墨镜后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可怜的辅助监督烧到无火自燃,他抬起手扶了扶眼镜,拥有一种非常遗憾的口吻说道:“很抱歉,五条先生,我已经把高专时学习的咒术知识忘记得差不多了,能教给加茂小姐的就只有如何做好内勤任务,还有哪里的点心最好吃什么时候去才能买到。” 用谨小慎微的语气说出了了不起的话呢…… “伊地知果然是在抱怨我平时压榨你太多了吧,”五条悟发出威胁的声音,“对于任劳任怨辛苦工作的咒术师都不愿意尽心尽力的送温暖,这个咒术界果然是需要我来对它进行改变的。” 五条悟能够看出来伊地知说的是实话。 像伊地知这样一开始就订好了目标要做窗或者辅助监督的人,在入学高专后所接受的也不是他在高专时接受的咒术师教育,准辅助监督们所上的课程看起来也很复杂,但总结起来却只有一个要旨和定位,那便是为咒术师服务,做咒术师可以安心祓除诅咒的辅助者。 如果他为加茂直美规划的道路是做一个窗或者是辅助监督,那么由伊地知来负责向她教授那些知识也无妨,但他分明的看出来,加茂直美那茂盛到即使尽力遮掩也藏不住的野心。 更遑论她的身上肉眼可见的还关系着高层不为人知的阴谋。 既然这样,果然还是—— “明天惠就要从冲绳回来了吧,伊地知?” 站在一旁的伊地知即刻回答:“是的,伏黑同学明天下午会回高专。” “那就让惠来负责教给阿直那些知识吧。”得到了确定回答的五条悟喜洋洋得宣布,“正好他六月也要和另一个家系推荐的学生一起来高专读书,就当是复习这些必要的知识好了,要想做一个优秀的咒术师,可不能在学生时期懈怠了学习啊。” 这样理直气壮地在另一个当事人不在的情况下安排了各自的职务,五条悟正试图冲击的消消乐的新关卡记录遗憾失败,他也没有再继续冲下去,从沙发上站起,扭了扭身活动筋骨,不等飘忽的倦意随着上流的血液一起袭向脑海,向伊地知传达了新的命令:“开车回去吧,伊地知。” “阿直也一起,你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吗?” 加茂直美即刻作出回答:“好的。我有些东西需要收拾,给我十分钟就好。” 其实出租屋内的东西,无论是租房前房间自带的一些家具,还是加茂直美自己入住后从行李箱中取出的大小物件,早在咒灵的侵袭中被毁坏得差不多了,就连最节俭的老太太过来翻找,也很难找到几个还能使用的东西。 除了……被她放在床边柜子里的那根按摩棒。 加茂直美本来以为它已经和床边柜一起被压成碎屑了,但方才穿衣服的时候无意间随随便便瞟过去的一眼让她注意到,原来那玩意儿还坚挺的、完整的存在着。甚至于已经从变成一堆木块木屑的床头柜里倔强地抬起头,不屈不挠地向主人提醒自己的存在。 五条先生之前坐的位置……离那里还挺近的。 虽然加茂直美自认为算是个不那么在意性方面的礼义廉耻的人,但是她希望那根按摩棒不曾对五条悟达成类似于性骚扰的精神冲击,也不想以后她以后在面对着五条悟的时候,时不时的回想起来,继而思考他在房间里时到底有没有看到那根按摩棒。 在不关系到底线问题的时候,五条悟对他的学生们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加茂直美的话。 说好了十分钟解决,当然就要在十分钟以内达成。加茂直美当然不是什么万能女仆,也没有压缩时间把五个小时压缩快进成五分钟的本事,出租屋内这一室的狼藉,即使请来家政公司最优秀的家政妇,也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把房间收拾得稍微像样的一点。 但是如果出于让房间像样一点的目的,断舍离一样的,把房间里的东西不管能用或者不能用,全都一股脑的装进大规格的塑料袋里,那么,甚至不需要十分钟,这个小小的房间看起来就不再像刚被战斗机轰炸过的瓦房,而像是被粗手粗脚的抢劫犯洗劫一空的可怜人的房间。 真正意义上的“一空”,整个房间只有床和天花板上的灯还健在。 至于那根按摩棒,已经被无情的主人多花了接近半分钟的时间拿之前几片还没碎得彻底的布片包裹着和其他的垃圾一起装在了巨大的塑料袋内。 “不可思议……” 五条悟大吃一惊,即使是何不食肉糜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看到一个人言出必行,说会在十分钟以内收拾好房间里的杂物就在十分钟以内收拾好,也会感到十分诧异的,何况五条悟自己也是一个偶尔会做家务的人。 不过伸头看过去,登时便理解了一切,发出了来自同类的赞叹:“阿直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收拾出来的几个大袋子那么多的垃圾被规规整整地摆在加茂直美的脚边,她双手拎着一袋,无暇去擦拭脸上带着灰尘的汗水:“请五条先生和伊地知先生先下去吧,我随后便来。” 伊地知看着加茂直美脚边快堆成小山的垃圾袋迟疑地说道:“加茂小姐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还是让我来帮忙吧。”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一旁的五条悟百无聊赖的看着两个人嘿咻嘿咻地提起那几大塑料袋的垃圾,并没有张开口说要帮忙,只在伊地知学着加茂直美将一半的垃圾放在双手上拎起,却被沉得险些直不起腰的时候嘲笑道:“伊地知,你的身体也太虚了吧。” 可能男人最在意的事就是被另一个男人说自己不行,好脾气的伊地知难得的雄起,向五条悟强调:“五条先生,这些东西,超级、超级沉的啊。” “真的吗?”伊地知这样一说,本来只是站在一边旁观的五条悟却像被猫草逗起玩性的猫咪一样有些认真起来,只是脸上仍带着怀疑的神色,“你说得太夸张了吧。” 夸不夸张,他从伊地知手中接过去的时候就明白了,对他来说是可以接受的重量,虽然沉,但是拎起来也是轻轻松松的,而对于咒力少到没能如何强化肉体素质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来说,确实是有些超过了。 “想不到阿直也是个大力士呢。” 随着他的话出口,伊地知就力有不支,纤瘦的胳膊显然无法长时间的承受这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重心不稳地将手上的垃圾袋重新放回地上。 五条悟看着忍不住咧起嘴角笑了起来。 扔了那些垃圾后,整件事情算是顺利地解决了,伊地知负责开车,将五条悟和加茂直美送到了咒术高专。 东京的咒术高专出乎她意料的偏僻,并且庞大。 即使现在是深夜,即使坐落于东京郊外的咒术高专并不像东京这个不夜城一样灯火通明,但假冒之美还是被震撼到了。 “我来到了日本的霍格沃茨……” 在这一瞬间,她彻彻底底的把自己此前憧憬了两年努力了两年考上的名校抛诸脑后了。 虽然伊地知说伏黑惠明天下午才会感到东京,但第二天上午不到十一点,在五条悟的安排下,两个人就见了面。 与有些女性化的名字形成了鲜明反差亦或者相得益彰的是,伏黑惠的五官相当俊俏,端丽而清秀,只是面上带着一些生人勿近的冷漠。 看起来一个不好惹的人,但心肠应该不坏,在校园里绝对不会去欺负人。 加茂直美在五条悟作出介绍前就有了对伏黑惠的大概准确的第一印象。 ***** 阿直:希望五条先生没有看到。 5:露出了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正经表情 第九章惠见面礼 (ωoо1⒏ υip) 四月的天气相当的晴朗,不像六月七月一样热到人满身大汗衣衫都湿透,也不像深秋寒冬一样裹着厚重的衣服都挡不住凄冷的寒意,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大多数人往往已经穿上了轻薄的春衫,伏黑惠还是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漆黑的咒术高专的校服。 “早啊,惠君。” 加茂直美一边把特意准备的见面礼——她亲手做的四四方方长崎蛋糕切成正好入口的大小,放在碟子里,一边一碟摆在五条悟和伏黑惠的面前,一边笑着向伏黑惠问好。 五条悟拿着叉子将蛋糕送进口中,松软香甜的蛋糕在他口中很快的消失不见,被吞咽进异次元般的肚子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神情:“好吃!做了阿直的老师,以后一定能天天吃到阿直做的美味的蛋糕吧!需要强调的是老师喜欢正常糖版本的哦!” 眉眼俊秀的黑发少年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五条老师,你也稍微适可而止一点吧!”也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口中,他对甜食并无偏爱,但在入口的瞬间还是有些惊艳到了。 倒也不是说滋味比五条悟常买的那些甜品店的好,而是讲究一个恰如其分,甜度也好,松软度也好,拿捏得恰如其分,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人也能欣赏到它的美味的程度。 “早……加茂。” 虽然加茂一上来就用了相当亲昵的“惠君”来称呼自己,但伏黑惠下意识的还是使用了他习惯的直接叫姓氏的称呼,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会让他感到安心。 现在四月份,和普通人的高中在四月的春假结束后就要开学不同,咒术高专的开学时间是六月,其他人要么是天南海北的国内国外跑任务辛辛苦苦地咒灵,要么是瘫在家中柔软的大床上享受着不用007祓除咒灵的清闲的假期,亦或者是和相熟的叁五好友在外逛街唱K打电动,高专这么大,眼下却好似只有师生叁人。 加茂直美将自己面前的那一碟蛋糕泡浸在还散发着热气的京番茶中,柔软绵密的糕体在茶杯被带着淡淡苦味的茶水浸透以后渐渐地膨胀,像海绵一样吸饱了茶杯里的水分,加茂直美抬头将茶杯中形状松散的蛋糕一饮而尽。 伏黑惠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新同学虽然烘焙很不错,但是对蛋糕的品尝方式在他这个并非老饕也并不执着于美食最佳搭配的旁观者看来都显得牛嚼牡丹。 但是京番茶泡蛋糕是他此前没试过的搭配,考虑到蛋糕是加茂直美自己做的,她这么擅长烘焙,想必也很了解自己做的蛋糕要怎么做才好吃,蛋糕浸了红茶再吃这个吃法也是很传统的吃法,只不过这次换成了绿茶而已,因此他有样学样,把碟子里剩下的那块长崎蛋糕也泡在了热烫的京番茶茶汤内。 “咳咳——” 苦涩与甜腻交织的复杂口感在伏黑惠的口腔和喉咙里迸发糅合,他不大适应,试图吞咽下去,但是脆弱的喉咙被热烫的茶水经过,又有被牙齿忽略的足够松软细碎却又还带着一点硬度的碎屑在他喉咙眼里兴风作浪,搞得他捂着嘴巴呛咳起来。 丢人的体验。 听着五条悟毫不收敛的幸灾乐祸的笑声,伏黑惠想道,但是加茂尝试的京番茶与长崎蛋糕的搭配出乎意料的不错,连一向觉得过于甜腻的蛋糕都没那么齁到人喉咙发痒了。 加茂直美的手捧握住残存着茶汤热度的茶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咨询了棘君,他在line告诉我惠君好像不太喜欢甜品,但是时间短促,我手头的钱又不大够,做其他的点心又不太适合聚会,所以我自作主张地做了减糖版本的长崎蛋糕,希望没有碰到惠君的雷区。” 她对高一级的狗卷学长也是叫的棘君。 “没。”伏黑惠摇摇头,把茶杯里还剩的蛋糕与茶水小口地喝完,“不用把我当什么特别的人来看待,你的礼物……还不错。” 加茂直美笑着回答:“那就好,我原本还在担心惠君会不喜欢,惠君能喜欢我喜欢做的蛋糕真是太好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对黑色柳叶似的秀眉遍飞也似的扬起,与鬓边垂落的柔顺短发生出了若有似无的连接,一张乍看起来美则美矣略失灵动的脸庞登时便有了说不出的俊俏鲜活。 笑容是有感染力的,伏黑惠虽然还是矜持,但精神上放松下来,也没有方才的紧张了。 一旁的五条悟捧着茶杯,他的茶杯里盛的并非是与另外两人同款的京番茶,而是一杯闻着便觉得十足甜腻的热可可,见两人初次见面,说话并不算热络,他心态从容,也不急于让他们在一场聚会的时间内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密好友,便也没有插嘴。 他这个最会调动气氛的人都没有说话,也不居中打圆场,小亭的氛围便有些冷淡下来,直到加茂直美开口:“惠君要和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伏黑惠张眸望去,她的脸上还带着与方才一致的开朗笑容。 伏黑惠心中一动。 这时加茂直美已经掏出了手机,在伏黑惠面前摇手示意。 伏黑惠下意识的跟着她的动作也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照加茂直美给的手机号搜索到了她的账号发出了申请。 申请秒过。 明明两个人就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但是对面的少女却没有张口与他沟通,而是用line发送了一个问好的可爱表情,附加一条讯息:“惠君记得给我加备注哦!希望惠君叫我阿直QAQ” 伏黑惠沉默着。 对面似乎也不觉得尴尬,没等他回复就又自顾自地说道,“惠君要不要加我们的群组,棘君和真希熊猫都在的哦!” *****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 υip) 第十章热茶 群组? 伏黑惠发出疑惑的视线。 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让伏黑惠内心产生一些误会,加茂直美解释道,“是十五分钟前才建好的,棘君告诉我高专学生们好像并没有跨年级的群组。” 十五分钟前五条悟伏黑惠和加茂直美还都没到约定的见面地点呢。 “你已经见过狗卷学长他们了吗?”伏黑惠问道,又倒了一杯热腾腾的京番茶,茶汤太热,他并没有喝,只是把带着茶汤热度的茶杯捧在手中。 加茂直美摇摇头:“还没有哦。” “那你是怎么加到棘和熊猫他们的?”突然想起一道好奇的声音,伏黑惠听到小亭另一角的五条悟问道。 原来不是五条老师介绍的? 伏黑惠也跟着疑惑起来,他本以为是五条老师提前把狗卷学长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了加茂直美,或者是加茂直美已经见过狗卷学长了,但现在最有可能的两个选项都被她否认,他一时想不到加茂直美又是从哪里来的得到的他们的联系方式。 “啊,忘记和五条老师说了,我是从新田小姐那里索要了大家的联系方式。” 留着金色短发的干练女性在验证了她准新生的身份以后,非常慷慨地把所有二年级的联系方式都给了加茂直美,其中还包括了现在还在国外出差的乙骨忧太的。 “哎——?” 五条悟怪声怪气地问起来,“新田的手上没有惠的联系方式?惠这是独立于群体之外了吗?” 加茂直美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还是伏黑惠在喝了一口稍微放凉的茶汤后给她解围,“有的,只是我关了那些可以搜索到我的方式,仅凭新田监督手上的手机号无法在line上搜索到我的。” 加茂直美点点头。 “当时新田监督问我,需不需要她的帮忙,她可以先发个信息,把我的账号推送给惠君,让惠君那边直接加我就好,我拒绝了。”迎着伏黑惠的视线,加茂直美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今天就能和惠君见面了~” 这又有什么值得去笑的呢?还笑得这么灿烂。 伏黑惠低下头去,看似专心致志地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 “而且,如果是当面提出的申请,即使是被拒绝了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而不是看着自己的申请发送过去却没有人回应,既不通过也不拒绝,一边担心究竟是忙到没看到,还是说看到了不想理会也不想伤情面所以干脆冷处理了。” 就像初中时期发出过的无数次申请一样。 把茶杯放在石制的圆桌上,陶质的茶杯和石桌碰触到时发出短促的声响,伏黑惠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你刚才的吃法我试了一下,很好吃。” 最终说出口的也是这样干巴巴的无意义的话,他实在是不擅长做安慰人的事。 “苦苦的茶,还是绿茶,搭配减糖版本的蛋糕真的会好吃吗?” 五条悟提出质疑,但他在甜品上是很有实验精神的,另取了一只茶杯摆在座前,从加茂直美面前提走了茶壶往空空如也的茶杯里倒了满满的茶水,绿色的茶汤漫溢出来,落在光洁冰凉的桌面上。 “好吃,五条老师可以试一试的。” 五条悟听到她这样说,她是低着头的,从五条悟的角度正好俯视着她头顶的发旋,他又注意到她最靠里的发根的颜色比发中发尾的颜色要深一些,她的头发本来黑,发根则是黑到夸张,像童话里白雪公主的头发,乌木炭一样的黑。 黑色的发,玉白的脸,垂首的温顺姿势,让她看起来像是这个民族千年来无上推崇的大和抚子般柔顺无害。 将茶杯中的水喝掉了一半,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想,就像手中的这盏茶一样,浅绿色的,无毒无害,但却又苦又烫,人一旦稍微不注意放松了警惕就会受个大罪。 “好苦哦……老师开始怀疑起阿直的推荐了。” 这样说着,但是五条悟的手还是很诚实的叉起一块蛋糕将之浸在淡绿色的茶汤中,也没有像加茂直美那样将整个的蛋糕都泡在茶杯内,而是蜻蜓点水一般,浅浅的浸润便极快的取出,那块长崎蛋糕只有外层稍微的湿润了一些。 五条悟张开口将蛋糕一口咬下去。 虽然是个无可救药的死忠甜党,但五条悟也还是可以欣赏到茶汤的滋味的——在搭配着甜点的前提下。 “好吃!”他竖起大拇指。 但大拇指竖得又不如何挺直,这就让评价显得矛盾,如果用文字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好吃,缺点就是又不那么好吃。” 第十一章诅咒师 “五条老师果然是个甜党呢。”加茂直美发出确信的感慨,“虽然平时就很帅气,但是吃到甜品时简直要帅气得要发光了。” 伏黑惠开始对新同学的眼光产生怀疑,虽然五条老师只看外表是个无可挑剔的英俊男子,但是……帅气得发光这样的形容,用在五条老师身上还是让人觉得很诡异。 “惠脸上露出的是什么表情啊?”五条悟咽下口中的蛋糕后高声提出抗议,“惠在审美方面果然还是应该向阿直好好学习才对,成熟男人对甜品的喜爱,这在二次元可是经久不衰屡试不爽的反差萌!” 伏黑惠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告诉五条悟,他并不能感受到这样的反差的萌点。 五条悟毫不留情地嘲笑:“惠果然是个不开窍的一本正经的人,一直这么无趣下去小心找不到女朋友,直到叁十岁都要做魔法师。”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最接近于魔法师的其实是大言不惭的五条老师吧。” 伏黑惠一针见血地说道。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成为通讯录好友的加茂直美发来了群聊的邀请,手指无意识地弹钢琴一般敲击桌面,伏黑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进去,成为了这个跨年级的群组的其中一个成员。加茂、熊猫、狗卷学长和禅院前辈他们都在,对面的快到叁十岁了却一派小学生模样的五条老师不在,是纯粹的,学生的群组。 他还以为……以加茂直美对五条老师表现得那么明显的好感,她也会邀请五条老师加进去才对。 在五条老师面前对自己发出的入群邀请又是这样的坦然、光明正大,甚至到了理直气壮的地步,但居然没有邀请五条老师。 “惠君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要被五条老师发的表情包刷屏的心理准备了?” 收到了加茂直美私发的讯息。 作为表里两面的话题中心的五条悟难以置信的向加茂直美发问:“我看起来像是一个会成为魔法师的人吗?我可是咒术界的最强,最强哦,又拥有咒术界公认的最帅气的脸。” 伏黑惠输入了“是”作为回答,便听到加茂直美爽朗地回答:“虽然我觉得五条老师很帅啦,但是……” 她与伏黑惠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打出一套组合技:“怎么看都是一张会成为魔法师的脸。” 伏黑惠补刀:“据我所知,根据咒术界寥寥几位女性咒术师作出的评选,女性心中最佳的结婚人选是七海前辈,是无人可以与之争锋的压倒性的完胜。” 连家入前辈都跟着京都高专的那位女老师一起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手中宝贵的一票投给了七海前辈。 “唔……自尊心被打击到了呢。” 五条悟这样说着,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一丁点被打击到的沮丧神情,高大的男子即使坐在小亭的石椅上也显得海拔很高,他一点男子的矜持都没有,捧着脸向加茂直美发出类似于女性偶像才会做的必杀技一样的卖萌wink,“我可以期待以后收到阿直的那一票吗?” “好犯规啊五条老师……”无故被cue的加茂直美撒娇似的抱怨道,“老师说得就像你要公关操作奥斯卡最佳男演员的奖项一样。” 但她甘之如饴,伏黑惠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五条悟理直气壮:“奥斯卡奖确实有韦恩斯坦负责公关,莎翁情史能拿不就已经证明了吗?阿直的那一票是会为我保留的吧?回答说不是的话老师会很伤心的。” “嗯。” 其实加茂直美并没有看过莎翁情史,除了韦恩斯坦出事后曝光的,她对奥斯卡各类奖项的运作也称得上是一无所知。 “五条老师是咒术界最帅的男性。” 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顺从的笑意,明明还是个年方十六的女子高中生,甚至都还没入学,但是脸上浮现出的笑意却能让看到这个笑容的人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得到了一位女性独一无二的纵容和慈爱。 ……慈爱? 伏黑惠在心里摇摇头,把自己脑海里忽然出现的五条老师baby版被一副成熟人妻模样抱在怀里轻声地唱着摇篮曲哄五条baby入睡的画面强势的驱散。 想想就觉得……太恐怖了!!! 但他随即便又意识到,加茂直美所说的“最帅气的男性”与五条老师拉票的女咒术师心中的最适合结婚的投票,其实并不是一类事,加茂直美的回答既可以理解为她心目中五条老师是咒术界最帅的男人而会为五条老师在最适合结婚人选的比赛中投上自己的一票,也可以理解成……就算五条老师在最适合结婚的异性投票中征战失利,在她的心目中,五条老师依然是咒术界最帅气的男性。 两个理解区别其实不大,但是伏黑惠下意识的偏向了后一种理解。 手机震动一声,收到了来自加茂直美解释的讯息,“因为是学生群组啦,五条老师也说,作为一个成熟可靠的大人也该给学生们留些私密空间比较好。” 脑海里五条baby的脸突然被贴上了巨大的写着“成熟可靠”一词的标签,用五条老师的声音荡漾的重复着加茂直美发的讯息里的那句话,简直是成倍的精神攻击。 他低下头,不去看五条老师向加茂直美嘟着嘴wink卖萌的脸,在手机屏幕的键盘上敲击着发出回复:“嗯,其实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我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加茂直美没有在line上回复他,而是选择关掉手机直接在石桌下面伸出手,握住了伏黑惠的手。 就在五条悟的眼皮底下。 “惠君是特别的。” 他听到加茂直美向他说,“虽然推特上总有些人喜欢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但是存在着同样乏味的工蚁一样无趣的人,但是啊,我始终相信着的是,或许人本身普普通通,一点都不特别,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会让人变得与众不同。” 听起来是网络上早就不流行的鼓励人不要自杀的暖心话语,伏黑惠想,太老土了。 但是……她的手,热的,柔软的,这样的一只手,牢牢地握着伏黑惠的手,这让她的话在伏黑惠的心里忽然有了实感。 “因为我们相遇了,所以在我的心里,惠君是特别的。” 这让伏黑惠感觉到自己比起五条老师更像是一个闹别扭被包容的母亲安抚的小孩子了,脑海里先前被强势驱散的,人妻加茂抱着五条baby的画面被自动ai换脸,五条baby的脸替换成了高中生版本的伏黑惠的脸。 伏黑惠扭捏着回握住了加茂直美的手,“……不用说这么肉麻的,我们是同学。” 少年和少女交握的双手被另一只属于成年人的大手强势插足,五条悟的手握着加茂直美的手腕,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两个人已经熟悉一些了,那么我就可以宣布接下来你们要去做的事了。” 伏黑惠问:“不是负责当辅导加茂咒术知识的义务家庭教师吗?” 一旁的加茂直美点点头。 她昨天从五条悟那里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五条悟考虑到她从小到大除了耳闻目睹到的一些少得可怜的基础知识,此外根本就没有接受过正常的系统的咒术师教育,以这个状态迎接入学的面试的话,很可能会被夜蛾校长pass掉,所以选了伏黑惠这个幸运儿来为加茂直美补习咒术知识。 难道还有两人不知道的新的任务吗? “是昨天阿直被二级咒灵袭击这件事的善后。昨天事出突然,我和伊地知来不及设下帐,咒灵在被我祓除前也闹出了一点动静,但并没有人赶过来。那间房子其他的租客没有过去,附近的邻居也没有过来的,就像是被帐阻拦住了一样,但我的眼睛并没有看到帐的痕迹。” 加茂直美睁大了眼睛。 “那些人是……死掉了吗?” 听到她的提问,五条悟摇了摇头:“不得而知,今天高专的人过去检查的时候,以你的住处为中心,附近两百米的人,全都消失了。” 秃发的上班族的脸在加茂直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出租屋其他的租客,乃至于出租屋附近接触过的邻居们的脸也接连在她脑海里排列闪现,而后一个个有序的定格在固定的位置。 五条悟的话语也到了尾声:“经检查,附近也有咒术师活动的痕迹,但行动的人很小心,只通过那些痕迹已经很难查验出咒术师去往何处了。因为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些人,所以我不能确定,消失的那些人究竟是事发而逃的诅咒师,还是被诅咒师裹挟走的普通人。” “阿直,你被诅咒师盯上了。” ******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 υip) 第十二章红豆饭 也许是因为正是春假,不必上班上学的人们心中的负面情绪不强烈,四月的高专与平日的忙碌相比显得格外清闲。 高专里的人也很少,除了少数几个春假期间都免不了加班的倒霉鬼在行色匆匆地出发,偌大的高专一时间仿佛变成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本身就在郊外,在人很少的时候,整个学校就被一片寂静所笼罩。 让空气开始流动的是两个少年少女交谈的声音。 早晨七点,加茂直美就已经换好衣服,洗了把脸,把一觉醒来以后稍显卷曲杂乱的短发用清水濡湿重新梳到柔顺,又打开冰箱从中取出瓶盖拧得严严实实的梅森杯,里面盛着的是冷藏了一夜的冷泡茶茶。一口凉茶喝下肚,从大脑到喉咙到肠胃都被冰得打了个激灵,残存的睡意顿时无影无踪,她放下茶拿起扫把开始打扫起来。 大概是因为高专地处郊区(尽管是东京的郊区)地广人稀的缘故,加茂直美所在的女生宿舍,整间宿舍,说是宿舍,其实大概有叁十多平*,宽敞得甚至足以让一家叁口都有余裕的生活。因为加茂直美仓促入住的原因,整个房间除了铺好了床褥的卧室和堆积了她行李的客厅角落,其实可以说得上是荒凉,其实高专的宿舍,即便是没有人入住的房间,也一直都有校工专门打扫的,但是一间房子,尽管被同样的人打扫着,却会因为有没有人住而存在着明显的差别。 加茂直美拿着扫帚把卧室、厨房、客厅和门关依次打扫干净,寂静的房间因为她的行为而渐渐地焕发,仿佛不再孤寂,有了人的生机以后也就不那么的荒凉了。 房间其实挺干净的,加茂直美打扫的只是她昨天入住的时候搞出的一些垃圾而已,那些垃圾也不多很快就扫干净了。 拿着普罗修特的挂画,加茂直美在客厅里找寻适合摆挂画的位置时,听到了门外来客按下门铃的声响。 站在加茂直美宿舍门口的是伏黑惠。 模样俊秀的少年一手插兜,一手拎着装着热可可杯子的塑料袋,等加茂直美开门后就将热可可递给了她:“给你的。” 加茂直美侧身让伏黑惠进了屋子,在伏黑惠落座前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冷藏的绿茶递给了他。 摆在客厅的沙发都没来得及铺上沙发罩和靠垫,伏黑惠安之若素,稳稳当当落座,侧脸看着加茂直美手捧着热可可的杯子,吸管插进纸杯上端的塑料隔膜里,棕色的甜蜜液体顺着透明的塑料吸管被吸入加茂直美的口中。 她喝奶茶的时候,咬吸管也不彻底,不会将吸管的上端全都含进口中,吸管平直的口子有一小半刚好抵着她樱色的嘴唇,她喝得断断续续,热可可也就断断续续的从杯中被吸出,通过塑料吸管和她的口腔落入她的喉咙。 其中免不了有叛逆的几滴不愿意被喝进肚子里,倔强地挂在加茂直美的嘴唇上,她伸出舌头舔了下去。 伏黑惠没有再看,双手规规整整的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平视着矮桌上摆放着的普罗修特挂画,好像突然之间get到了这幅热情暗杀组成员的挂画的奇妙之处。 “实在是太麻烦惠君了,明明是国中毕业后的第一个珍贵的假期,却要花在我的身上。”加茂直美说,“希望没有影响到惠君的假日安排,如果不是惠君来陪我去,我可能要等开学后要找前辈们陪我才能出高专去和深田先生赔罪道歉……” 深田是加茂直美之前找的那间出租屋的房东。 昨天通过五条悟之口,伏黑惠得知她遭遇咒灵这件事的背后,竟然有着诅咒师的手笔,一时骇然。他不像五条悟一样有着六眼,能一眼看出加茂直美身体的特殊,但任何人或事,一旦有诅咒师插手,就不会是件简单的事,这对于伏黑惠这样甚至还没完全入学高专的学生来讲都是常识了。 “阿直的体质特殊,如果没有咒术师的保护,很容易就陷入让人绝望的困境中去,不巧又有诅咒师注意到了她的特殊……惠,这段时间要麻烦你负责来保护阿直了。”五条悟是这么说的。“阿直是咒灵新娘的体质,在她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咒术师之前,不能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 经过咒术高专的调查,加茂直美出租屋的房东暂时没有大的疑点,可以推断房东深田先生是个被误卷入诅咒师阴谋的普通人而已。 既然是房东深田是无辜的,那么就出租屋内各类器具的损坏就还是需要向深田解释的。 多亏了五条悟的福,善后经验十分丰富的咒术高专工作人员们已经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联系好了负责台东区那片区域治安的警察,绞尽脑汁地想好了应付房东深田的疑问的理由,只需要加茂直美向他说出去就行。 加茂直美不能单独出行,五条悟作为唯一一个行踪确定,而且比较听咒术高层安排的特级咒术师实在繁忙,一级和二级的咒术师们作为咒术界的中流砥柱,也很少有时间陪一个女高中生处理退租事宜,‘幸运’的伏黑惠就被五条悟选中了。 “惠,作为咒术师,就应该做好应对各种突发的紧急事件的心理准备。” 五条悟的话听起来十分严肃,如果他那个时候不是在把热可可浇在长崎蛋糕的糕体上,伏黑惠可能会被这严肃的话语震撼到心灵,“从现在开始好好学吧,学着做一个能应对各种局面的成熟咒术师。” 伏黑惠实事求是地说:“没关系,春假我没什么计划,不是陪你也是听五条老师的话替他分担任务去别地祓除咒灵,或者在自己的宿舍看书。” 后一种选项得到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五条悟是一个笃信把自己身上的任务推给学生就能帮助学生快速进步的“好老师”。 “惠君喜欢看什么书呢?” 加茂直美一边咬着吸管吸入热可可一边含混问道,她的声音好像也因为甜蜜的热可可而变得甜腻了。 “随便看一些杂书。”伏黑惠不怎么喜欢提起自身,因此说得也就很简略,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摆在桌面的等身挂画上,考虑到这么大的挂画张贴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需要我帮你把普罗修特的挂画挂上去吗?” 加茂直美轻快地说:“谢谢惠君的好意了,但是我还没想好要贴在哪个位置,等之后再说吧。” 伏黑惠也并不强求,两人并坐在沙发上,伏黑惠喝着加茂直美递给他的冰绿茶,加茂直美喝着伏黑惠送给她的热可可。 气氛一时间凉了下来。 伏黑惠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尤其不擅长与女性进行亲密的交往,在对面的女性没有开口的时候,他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惠君吃早餐了吗?” 在伏黑惠因为这稍显长久的沉默而感到别扭之前,加茂直美用东亚的人惯常使用的一套寒暄话术打破了沉默。 伏黑惠这才想起来,她应该还没来得及吃早餐。 她是昨天才入住的高专宿舍,平时高专的工作人员是会负责打扫卫生,定期对宿舍进行维护,但是要求他们未卜先知的填满一间空宿舍的冰箱,这显然是天方夜谭了。 伏黑惠在加茂直美刚才去给自己拿冰绿茶的时候注意到,她的冰箱很空,除了一个梅森瓶,就是几瓶梅酒和绿茶,冷藏室里没有其余的食材。 昨天的长崎蛋糕应该也是用了高专餐厅后厨的场地和材料做成的。 伏黑惠说:“还没有,我带你去餐厅吧。” 有了话头,他的神色就不再那么紧绷,那张看起来像被人欠了一百万日元的俊脸也柔和了很多。 看到加茂直美站起身,伏黑惠也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加茂直美说:“我这就来。” 她起身,没再说什么话,快速地走进卧室,不到两分钟就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个礼物袋子,伏黑惠注意到她换了双鞋。 本来穿在脚上的白色凉拖换成了一双黑色乐福鞋。 高专的制服还没做好,她现在穿着的还是昨天伊地知夜里买的那身衣服,白色的半袖衬衫,天蓝色的护奶裙,可以说是十分学生气的装扮了。 伏黑惠穿着一身漆黑的高专制服,两人同框的时候看起来好似冷面不良和乖乖女的单人照被摄影师任性的p在一起,反差鲜明,但再看过去居然有着异样的和谐。 “我们走吧,惠君。” 伏黑惠伸手过去,“给我拿吧。” 与看似不良的外表截然相反,伏黑惠在他愿意的时候也能表现得很矜持体贴。 加茂直美摇摇头:“礼物很轻的,占用了惠君的春假本来就感到很抱歉了,这种自己就能做到的小事也拿来麻烦你,那也太不好意思了。” 国中叁年的经历让她在接受他人给予的善意时很容易产生惶恐的心态,虽然知道伏黑惠提供的帮助是不带杂念的,但因为这份好意这样纯粹,加茂直美更加无法理直气壮的接受了。 ——她并不擅长应对来自他人的帮助。 伏黑惠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也不强求,走在前面替拎着礼物袋的加茂直美开了门,等少女也走出了房门,又伸手将铁门关上。 加茂直美哼着歌走在伏黑惠身旁。 高专很大,两个人的步子都挺快,但餐厅和学生宿舍之间的距离实在说不上近,都快步走了十几分钟了还没有到。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荫洒落下来,伏黑惠白净的脸上也仿佛有了粼粼的光斑,加茂直美仿佛在这时才意识到,伏黑惠的身高其实是与自己相仿佛的,只是他气质沉稳,形体清瘦,又留着一头昂扬向上(字面含义)的海胆头,这使得黑发的少年乍一看要比她高上十厘米。 情不自禁的,她牵住了伏黑惠的手。 伏黑惠身体几不可察的一僵,不适应另一个人不打声招呼就牵着自己的手,但是他没有拒绝,用与冷面不良外表相迥异的温顺任由加茂直美微凉的手牵住了自己的手。 从宿舍到高专的餐厅,走路大概要半小时,伏黑惠带加茂直美走到一处置身于巨树绿荫下两层建筑旁,“到了。” “感觉……咒术高专的历史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久呢。”加茂直美轻轻地说。 伏黑惠说:“你没有感觉错,咒术高专,东京咒术高专和京都咒术高专都是近代才成立的,两所高专的历史其实不足百年。” 都已经到了餐厅的门口了,加茂直美也没有松开伏黑惠的手,听到伏黑惠的回答,她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我之前以为,咒术高专的历史应该也会很长远的。” 听名字就知道不会很长远吧,伏黑惠想这么说,但他想起来五条悟之前简略交代给自己听的加茂直美的事,对他而言是常识的知识,在眼前的女生听来大概可以说是崭新的知识点,这也是五条悟把他叫过来简直加茂直美课外辅导的原因,“京都高专的历史要比东京高专的久,京都高专是彻头彻底的保守派,东京高专可以说是咒术界的维新派,第一任校长也是因为和京都高专校方的理念存在一些分歧才创立了东京高专。” 两人偕行进了餐厅的正门。 餐厅内十分空旷,连桌椅的摆放都可以用稀疏二字来形容,室内也没有几个人,只有最内里一个单手支着脸的中年男子。 “是你啊,伏黑。” 见到伏黑惠和加茂直美走得近了,这个大块头的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开口打了声招呼,“今天早上只有蒜香面包和味增乌冬面哦,你如果早点通知我要带女朋友来,我还能给你额外做两份红豆饭。” ***** 首-发:rourouwu.info (ωoо1⒏ υip) 第十三章结婚? “我不喜欢吃甜食,加茂……”伏黑惠说,思及加茂直美之前在line上发的消息,“阿直也不是我的女朋友。” 加茂直美随着他的话音张口向男人问好。 “哎呀,”肌肉壮硕发达看起来不像厨师而格外像屠夫的男人夸张地感叹道,“那就是还没追到手咯,小姑娘这么漂亮,伏黑你可要好好使劲啊。” 加茂直美忍不住笑出声。 伏黑惠拧起眉毛,却不再搭理男人的打趣,向加茂直美询问道:“阿直,你想吃些什么?” “我推荐蒜香面包哦!”一旁的男人不屈不挠的插话,“蒜香面包可是咒术高专餐厅最受欢迎的面包第二名。” 伏黑惠点了自己的那一份:“我要一份大碗的鸡肉味增乌冬面,多放鸡肉和乌冬。” 不了解高专餐厅各类食物的口味,瞧着伏黑惠熟门熟路的点餐,加茂直美想了想也跟着他的选择,“那我也要鸡肉味增乌冬好了。” 餐厅的大厨笑出声,扬起一边浓密杂乱好似野草丛生的眉毛对伏黑惠说:“蒜香面包完全败北了啊,这是夫唱妇随吗?伏黑,看来你很有希望啊。” 伏黑惠的手还握着加茂直美的手,他轻轻地松开,正色向高专餐厅大厨强调道:“阿直是准备入学的新生,最近是我来负责带她认学校里的老师和各类辅助人员,同时也负责给她补习咒术师的常识。我和她……不是你调侃的这种关系,一直开这方面的玩笑对她不太好。” 见他态度严肃,也为他的气势震慑,大厨也不再打趣,伸出一只手,宽阔的大掌拍在伏黑惠的肩膀上:“是个稳重可靠的少年了啊,伏黑。八点多了,你们来餐厅也是饿了吧,我这边快点给你们做好。” 看着男子朝后厨走了过去,伏黑惠牵着加茂直美的手找到餐厅隐蔽的一角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你看着我笑什么?” “我很开心哦……是惠君在张口维护我。” 宽敞明亮的餐厅因为只有两个人而显得格外空旷,加茂直美的声音轻柔得像是要消散在风中一样,又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挠得伏黑惠也变得心绪不宁起来,“……以后其他人开你不喜欢的玩笑的话,你自己也要张口表明自己反感的态度啊。”他说道,“不要一直明明不喜欢还要笑着沉默着站在一旁。” “可是我……没有不喜欢惠君啊。” 伏黑惠不能不承认,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要停止跳动了,男人方才的话音在他的脑海翻来覆去的循环“伏黑你可要好好使劲啊,你看起来很有希望”,他几乎就要信以为真,但是看着加茂直美白净秀美的脸,他有些发热的大脑在顷刻之间想起,加茂她看着五条老师时微笑的模样。 稍纵即逝的发烧一样的热度迅速降温。 伏黑惠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没救了。你这家伙,好歹要分清朋友之间的喜欢和情侣之间的喜欢的区别吧,不是说没有到不能成为朋友的不喜欢就等于可以称为情侣的喜欢啊。” 加茂直美低下头,看着桌面上抹布擦洗后留下的水痕静静地说:“澄清这种事,在对方明知他说的不是事实还要说出来调笑的情况下好像会显得很没必要。” 这一次换伏黑惠主动伸手去安慰了加茂直美。 正常情况下女性的体温要比男性的是要高一些的,伏黑惠并不是没有握过女性的手,幼时一起手挽手上学时津美纪的手,还有不顾他凌厉的视线攻击自顾自地冲过来给他塞情书时接触到的其他女生的手,她们的手都是细嫩柔软而温暖的。 而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这一只手,手温比男性的还要低,手感甚至有些粗糙,这并不是一只女高中生应有的手。 明明也是御叁家出身,此前也并没有接受过咒术师的训练,手上的茧子和疤痕一看便知道绝不可能是与禅院前辈一样的近乎艰苦的体术训练下才能生出的茧子。 ……她以前是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伏黑惠对加茂直美的过去产生了好奇心。 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伏黑惠看得出来,加茂直美其实也并不是在故意展示自己的凄惨以博取男性的爱怜,她只是……因为从前的经历而发自内心的认定为自己辩解其实是无意义的不会有正面反馈的行径。 “况且啊,惠君怎么就能断定我对你的喜欢其实只是对朋友的喜欢呢?” 整个餐厅里从后厨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杂音在这一刻全都被按下静音键,仿佛被加茂直美的话吓到了,伏黑惠突兀地呛咳起来,白皙面庞上浮现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别开玩笑了!”可能是觉得和加茂直美就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多少有点自讨苦吃的意思,接下来他就不说话了。 餐厅的大厨人虽然八卦,但是做饭效率的确很高,伏黑惠和加茂直美两人点的餐又一模一样,乌冬面都是一个大锅煮的,他送上来的两份鸡肉味增乌冬面的区别仅仅是伏黑惠的那一碗还放了两块腌生姜。 嫩生生的仔姜被白醋和冰糖腌渍过后呈现出漂亮的粉红色,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开,伏黑惠挟了一块放进加茂直美的碗中。 “大厨腌的仔姜很好吃,尝一尝吧。” 加茂直美之前几乎不吃生姜制品,妹妹喜欢吃生姜烧肉,她负责为一家人做饭,每周至少要做一次生姜烧肉,从她几岁开始做饭,到现在十六岁离开家,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次生姜烧肉,也记不清自己料理过多少块生姜,但她一次都没有尝试去品尝。 碗中这块粉色的姜和她以前料理过的那些姜都不一样,没被腌渍透的部位是生嫩的乳白色,并不像姜,而更像是一块藕,或者一块切好的梨子。 小心翼翼地张开口,用筷子夹着那块腌姜送进口中,几乎是在瞬间就因为那与脑海里预期的辛辣味截然相反的酸甜滋味征服,她伸出筷子指着伏黑惠还没吃的那一块说:“好吃!” 伏黑惠的眼睛和嘴唇几不可察地弯出小小的弧度,是对面的人一不小心就会以为他其实还是那副固有的面无表情的微小的笑容,餐厅的灯光打得很暧昧,从加茂直美的角度看过去,伏黑惠那一头很炸的海胆头都仿佛柔软光泽了许多。 头发的影子被灯光拉的很长,他低头夹乌冬面去吃的时候,发影的触角和摆在加茂直美面前的那碗鸡肉味增乌冬面的影子若有似无的重合。 “大厨只是爱开玩笑,其实他没有恶意,只是以为……你张口否认的话他就会识趣换话题了,不会让人故意为难的。” 两个人其实都饿得不轻,伏黑惠说完,餐厅一角这方小小的天地仿佛就只有两人稀里呼噜吃乌冬面的声音。 直到乌冬面被一扫而光,伏黑惠才听到加茂直美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伏黑惠的嘴角在那一刻也在主人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弯了起来。 直到和加茂直美一起挨着坐上了前往她出租屋那一站的公交车,伏黑惠才意识到,自己那个时候居然笑了。 “昨天就已经和深田先生约好了见面时间,今天过去和他见面,能说的就是解除租约,以及对出租屋内那些毁损的家具进行赔偿了。” “嗯。” 伏黑惠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小的时候跟着父亲伏黑甚尔颠沛流离频频更换住所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但他依稀还是记得,自己那时候常常能看到的,租客与房东之间就退租和退押金等问题会发生的喧哗地争吵,那些出租屋的隔音本来就不怎么好,发生争执的人又仿佛欠缺不要发出噪音免得扰民的意识,那时还小的他总是会被那些噪声惊到。 虽然生父是个人渣,但因为那男人一看就肌肉发达,十分不好惹的模样,伏黑惠印象中,父子两人退租的时候倒是从没发生过争执。 “我会帮你的。”伏黑惠看着公交车外疾驰而过的机车说,“不知道深田先生是什么人,但无论怎样,有我在的。” 加茂直美忍不住上手戳了戳伏黑惠看起来硬僵的侧脸,笑着说道:“惠君说这句话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一个成熟的大人啊。” 可能正因为有个男性在,这个男性看起来又不大好惹的缘故,在签租房合同时有些小气咸湿的房东深田这一次并没有故意为难加茂直美。 两人痛快地按照租房合同上的条款解决了可能会有的各项争端,两年期的租约,加茂直美只住了不到一个月就要解除,深田扣下了两个月的房租,那些损坏的家具本来也都十分陈旧了,深田折算一番,说按照两个月的房租来算。 算下来可以退还19个月的房租,对于钱包空空的加茂直美来说甚至算得上是一笔意外之财。 虽然这笔钱也代表着从此以后与这段短暂的普通人生活告别了,但加茂直美还是松了口气。 “好耶!”两人走在街上的时候,想到自己不再那么缺钱了,加茂直美都忍不住快乐地喊了起来。 伏黑惠露出有点嫌弃的表情说道“至于吗”。 “因为最近没法打工,就没有新的收入来源了,不知道高专的制服还有食宿费会怎么算呢。”加茂直美有些苦恼地说,把手机塞回帆布包内,与伏黑惠并排走着,“我可不想成为那个因为交不起制服费而闻名于高专的人。”街上的人影匆匆,只有伏黑惠在听她讲话。 “……你还真够不了解高专的啊。” 伏黑惠吐槽道:“高专的一切都是免费的。” “哎——?” 看到加茂直美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伏黑惠继续说道,“而且等我和你普及了咒术师的基本知识,你熟悉了咒力的运用后,就可以和我……五条老师我们一样,接任务来获得报酬了。祓除诅咒的报酬也并不低,不会发生你想的情况。” 咒术师每次出任务获得的佣金,都会有机构从中抽成,像五条悟那样的特级咒术师,咒术界机构抽成很低,而学生们出任务,咒术机构的提成最高甚至会有叁分之一。 越简单的任务机构抽成越高。 但即使去除了机构的抽成,学生们拿到的报酬,以普通人的标准来看,也已经是非常丰厚的了。 加茂直美恍然:“这样哦……那我就放心了。我本来以为咒术高专这样垄断了一半的教育资源的机构,收取的学费啊之类的费用会很昂贵呢。我本来会去的那所私立高中算是东京的名校了,每年学费和各项费用加起来要一百来万,这些钱,我很辛苦的打工都没有凑齐。我预想中咒术高专每年的各项费用至少会是我那所高中的十倍,还在想要不然找个人结婚,可以做拟定成年人,然后去找银行贷款来上学。” “……结婚?” 第十四章留恋的拥抱 结婚。 这两个字像是一柄几吨重的巨锤一样沉沉地敲在伏黑惠的太阳穴上,一时间他的脑海里都是“结婚”这个词的音节在脑内反复的共振嗡鸣,几乎要听不见加茂直美说出下一句话了。 她说:“我有考虑过的哦” 结婚两个字的杀伤力太大了,脑海里的嗡鸣还没停止,眼前的一切景色和人物都像抽象画一样,伏黑惠却下意识地问道:“考虑过……什么呢?”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说出来就像学舌的鸟儿一样可笑。 能听到的无非就是……她再说一遍自己会为了钱随便找个男人结婚,这样的答案吧。 “我考虑过……要不要把惠君拖下水哦。” 砰。 像是一声石破天惊的枪响,伏黑惠脑海里的嗡鸣停止了,但一时间他竟是比之前还要来得迟钝。 “如果你缺钱的话,我会借钱给你的。” 伏黑惠与加茂直美并排走,从他的角度看去,少女白净秀气的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显现出脸部皮肤上细细的绒毛,这个小小的细节让她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可爱之处。 虽然身体发育得已经很成熟,和其他人沟通时候也像个圆滑的大人了,但是看着她的脸,伏黑惠再一次意识到,加茂直美是个与自己同龄的、需要被保护的柔弱少女。 看到伏黑惠脸上浮现出的对自己的话语感到不认同的神色,加茂直美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笑起来,“开玩笑的啦,惠君不用当真。退完租了,我现在也不缺钱了,再加上前几天打工攒的钱,我现在也算是个小富婆了,没准我现在是我们两个里钱包比较鼓的那一个,惠君之后去买鞋买游戏机可能都还得向我开口借钱呢。” 微妙的,生出了奇怪的好胜心。 ”我出一场任务去掉提成也有五百万。“伏黑惠说。 ”啊啊——万恶的有钱人!“ 怪里怪气的声音从加茂直美的嘴巴里发出来,她突兀地跳了起来,向一旁的伏黑惠的背上直跳过去。 咒术师多次战斗下产生的敏锐让伏黑惠下意识地敏捷地转过身去面对着加茂直美,结果猝不及防直下加茂直美也没收住前倾的身体,十几岁的jk用滑稽得像是青蛙凫水似的姿势向前扑倒在伏黑惠的怀里。 ……最先感受到的是一团让人心猿意马的柔软。 伏黑惠在这个时候又意识到,加茂直美的手,非常的,非常的柔软。 他说:“你的反应太夸张了,咒术师的平均工资而已。我现在甚至还不是一级咒术师,如果是七海先生或者五条老师那样的一级、特级,出一次任务的收入就足够买一把不错的咒具了。” 作为加茂直美的义务兼职家庭教师,伏黑惠通过邮件发给加茂直美的文件上也记录了咒具这样的最基础的咒术师知识。 但考虑到那份邮件是大晚上十一二点发过去的,加茂直美的邮件又是设置的自动回复,伏黑惠补充了一句,“二级的咒具只要几百万,一级的上千万,而具有特性的特级……比较普通的,价格也是以亿为计量单位的。” “啊……距离成为有钱人还真是……路途遥远啊。” 加茂直美唏嘘似的说道,好像没有了精神,但伏黑惠看着怀里的她的脸,秀美脸庞上其实并没有出现遗憾的神色,他对其他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在此时此刻也并没有感受出她有什么伤感的情绪。 就只是……社交上的毫无意义,纯粹是为了和人交流加深感情的空话而已。 加茂直美从伏黑惠的怀里抽身。 两个人交谈的时间其实很短,几句话加起来的时间都不到一分钟,加茂直美在伏黑惠怀中的时间比两人这段关于咒术师工资和咒具价格的交谈时间还要短暂,但是当怀中柔软的女体毫不犹疑地离去时,伏黑惠的内心却生出一股怅然的情绪。 不对劲……伏黑惠想道,我为什么会对拥抱着加茂直美的感觉产生留恋呢? ***** 我回来了……最近备考太忙了没做好规划手忙脚乱的,码字也没状态…… 之后争取还是之前的一周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