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坟》 楔子 夜半,惊醒! 冷,唯一的感觉。 打雷了吗? 一抹银亮划过寂静夜空,映照得室内一阵白晃晃的明亮,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连玻璃也开始震动着。 室内的冷气好象坏了,凌晨时分,宋予问被冻醒,直觉摸索另一侧的棉被,只触到一掌的冰冷。 空冷到让她的心也开始发慌。 她缓慢地坐起身,在床上发呆了良久,只能任无边无际的寂寞一直席卷着自己。 她的男人,又没有回家。 自从上海之行后,什么都变了,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久,在家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这一“久”与一“短”,诡异到让她根本无法忽略。 去上海,是因为采买结婚的家具,但是,他们却遇见了她。 在他心里,始终魂牵梦移,藏在心灵最底处的那个人。 曾经,她以友谊的位置,见证过他们那虚无飘渺、一戳即破的爱情。 他曾经爱得很深,那个人也是。 狂风吹得窗帘一阵狰狞狂舞,豆大的雨水打进窗户,刚刚装潢一新的米色地板迅速湿了一片,南方的天气,总是湿潞潞的,但是,很久,真的很久没下过那么大的雨了。 她的赤脚踩在地面上,看也不看,就把洁色的马蹄莲扔进了垃圾筒内。 都说,结婚那一天如果下雨,想毕新娘子是个很厉害的角色,看来,他们这一对新人肯定避免不了又要被商界的朋友们调侃,说他娶的老婆太厉害,都能呼风唤雨,实在不好惹。 她清楚,自己确实不好惹。她很强,起码,在很多男人眼里,她是里外皆是的女强人,那种想要便要,而且有绝对的自信的性格,在男人们心里,她真的一点也不讨喜。 她摸摸平坦的小腹,肚子有点空,有着真实的饥饿感。 曾经,她能为了一个策划案,或为了一个对事业有帮助的项目,连着一天一夜不吃不喝,马力十足的工作着丝毫不感觉到疲惫与饥饿。 因为,她要帮着她的男人打下属于他的江山,属于他真正的事业王国,她不能喊一声累!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打开冰箱,习惯性的从里面拿出一盒生菜沙拉,随便拌了一下,但是生菜冰冰凉凉的清爽滋味才刚入口,正待咽下,她象马上想起来什么一样,捂起嘴,冲向流理台,急急忙忙地全部都呕了出来。 只是,这一呕而已,不受欢迎的反胃感却越来越重,让她差点连胃里的黄胆水也都一并呕出来,好不容易,她才清空胃,身边,依然空空寂寂的,没有任何一句关切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多问一句:予问,你还好吗? 整间屋子好静,静得连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象一座坟墓。 她的男人已经消失整整48个小时,在公司里也不见他的踪影,甚至连手机也一并关机着。 她隐约能感觉到,一切都不对劲。 她现在状态不同了,不能再象以前一样丝毫不忌口,她开始滔米、把米放在冷水里浸泡。 她的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的,坚定自若、就象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然而,事实上,在富裕的环境中长大,半年前她还是个娇生惯养到连点个煤气灶都不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今日的能为君洗手做羹汤,是与他订婚并按照习俗同居以后,她为了他逐渐去学会。 当最后一道菜烧完的时候,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发呆,脑海有一瞬是空白的。 直到,电话的铃声,划破寂静,一声又一声,回荡在房内。 她惊醒。 是谁?应该,是他吧。 这回,不回家的理由又是什么?这两个月里,她听到太多言不由衷的借口,这一次又是工作还是应酬朋友?反正,无论哪种理由,她心里明白都只是借口。 “喂。”她平静地接起电话。 现在,他迟归和不回家的次数太多,她已经不会再象刚开始的那几次,一边工作一边强撑着等门,人只要麻木到太累,自己就会沉睡。 如果不是这道惊雷,她不会惊醒。 她,一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予问,是我。”果然,是贺毅。 “你讲。”她的神情,依然淡淡的。 太浓烈的爱,会吓坏他,所以,她一直将自己的感情维持得淡淡就好。 很奇怪,今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沉重,让她凭空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予问,很抱歉……我不能和你结婚了。”犹豫,几乎只是象征性的一下下而已,他的语气和态度都很坚决,象是已经下了决心。 就算之前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真实面对的时候,还是突了一下,整个心房都揪成一团。 “理由。”她还是语气平平的。 “我和晓雯决定在一起!”他斩钉截铁。 每次,他只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代表,事情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瞧,她多了解他,因为,在没有成为男女朋友前,他们是最好的同事以及战友。 “你们现在在一起?”她平静问。 “是,我爱她,我已经说服她不要嫁人了!”他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因为,不能一错再错,他至始至终爱,心房装得只有一个人。 见到晓雯的那一刻,原本他以为应该已是云淡风轻,但是,心情却还是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若要欺骗自己那不是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不意外,因为,垃圾筒内躺着的那束马蹄莲的花语是“忠贞不渝”,那是晓雯的最爱,他从来不曾问过她宋予问,到底喜欢什么。 “明天的八十桌宴席,你准备怎么办?”她冷静地问。 “很抱歉,我会一一通知亲戚朋友,还有客户……”他沉稳地呼吸,道明自己的安排。 如果没有重遇晓雯,他的一生也许就这样和予问将就着下去了,毕竟,在事业上予问是个好搭档,在生活里,她是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完美女友。 “你觉得,我们双方的父母受得了这个打击,丢得起这个面子?我们两个人,以后还准备在商界混下去吗?还有,如果我们谈崩了,公司怎么办?”她一连扔了好几个问题。 她不求他,男人一旦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哀求只是折了女人的尊严。 她只是把事实,摆在眼前给他,“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是我们两个人的心血,大部分的资金都是我们双方家中支持,如果我们分手,你准备把公司切成两半?” “予问——”他的声音,沉肃了。 他知道,他都想得很清楚,所以,才会犹豫、顾忌这么久。 他明白,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富家公子。 “我想得很清楚,没有你,就没有这间公司。”他很感激她。 予问在心底冷笑。 “公司全部都留给你,明天我就办股份过渡手续。”他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也算为你,和你的家人有个交代!”他净身出户,什么也不要。 她愣住了。 “我爱哓雯,所以我愿意为她从头再来。”即使被生活刻意压抑着,但是他骨子里本就是个不羁之人。 予问的心情,顿时沉得无法负荷,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把电话给晓雯吧,我有话和她讲。” “有什么事,和我说!”他的态度警觉,对爱人保护得滴水不漏。 “怎么,贺毅,我和自己的好朋友说句话,也不行了?”她冷冷地笑。 清空的胃开始隐隐的抽痛。 好疼,好辛苦。 见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身旁的女人也在拉他的衣袖,他只好将电话筒交给晓雯。 “予问,你好吗——”电话那头,传来轻轻柔柔、忐忑不安的声音。 “你好。”她不好,她一点也不好,面对现在的残局,让她怎么能好? “上次遇见,你说自己快结婚了,婚礼筹备的怎么样?”予问的语气,云淡风轻。 “……”电话那头,传来哓雯紧张的呼吸声。 明明刚才贺毅已经告诉予问了,她相信,予问不可能没有听明白。 “虽然才见过一次面,但是我看c君很不错,部队里当军官的男人,纪律性强,总是比社会上的男人可靠一点。”她淡笑着说,一副只是随便闲扯的样子,“晓雯,这样的男人能给你要的安全感。” “予问,我和……阿毅,是真心相爱……请、请你能、能成全我们……”即使很难以启口,晓雯还是鼓起勇气。 “真心相爱?成全?”予问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晓雯,你和阿毅怎么了?你们是谈过恋爱是相爱过,但那也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不影响我们的友谊,你要结婚,而我也要嫁人了,等以后大家都有了小孩可以常出来聚聚。” “……”予问的态度太自若,晓雯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晓雯,我想某些事情我应该先解释一下,我宋予问没有横刀夺爱的习惯,也没有对不起朋友道义,我和阿毅是在你离开的两年后才在一起。” “我……知道了,他都说过了。”晓雯抬不起头来。 因为,现在对不起朋友道义的人,是她。 “当年是你自己对阿毅没有信心,认为他给不了你安全感,是你自己主动放弃这段感情,把阿毅伤的很彻底。”予问很干脆地问,“你觉得你现在就有这份足够的自信,能驾御住他?” “是……”当年,是她的错,错在太年轻,错在太爱,才会患得患失,才会不断猜忌、才会没有任何自信。 “我怀孕六周了,今天刚检查出来。”不再废话,她面无表情宣布。 果然,此炸弹一出,晓雯被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晓雯彻底慌了手脚,呼吸也急促了,“你们……” “我和阿毅在一起两年多,你以为我们只会盖棉被纯聊天?”她暗讽她的天真。 “我们……”晓雯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瞬间就被这消息打击到溃不成军。 “我不想也没兴趣问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个阶段,这对我没意义!我只问你,你们打算把我的孩子怎么办?”予问语气开始变得咄咄逼问:“你们准备在一起,然后开始商量建议着如何拿掉我的孩子?行,你们就一辈子背着条人命,用一辈子的不安来还你们的良心债!” 一滴冷汗从晓雯额间滑落,一股热浪却涌到她的眼眶。 她怎么敢,她如何敢? “或者,你准备接手我的孩子?杜晓雯,你清楚我的性格,别人的东西我不贪,但是属于我的东西,到死我都一步不让!”孩子和阿毅,她都不让!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贺毅是我的老公,是我宋予问为之不顾一切的男人!现在,你们要在一起,让我一个人面对没有新郎的婚礼,杜晓雯,你让我宋予问脸面何存?”她声音开始变厉,“晓雯,我告诉你,没有爱情我宋予问可以活,但是如若你们连尊严都不留给我,我会让你们清楚结局有多可怕!” 杜晓雯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十几年的同窗,她了解予问的个性有多强悍,为了达到目的,她的个性有多不饶,战斗力有多强. “所以,杜晓雯,不要和我提什么爱不爱的,痛快点,还我们夫妻,还我的孩子一个清净,安静的消失吧!”说完最后一句话,宋予问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她知道,她会胜利。 她了解敌人的弱点。 杜晓雯不是一个坏女人。 而她,是。 她才刚挂了电话,铃声马上又响了起来,而且,响个不停。 她没接。 因为,她知道是谁。 她未来的丈夫,肯定要质问她,到底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说了什么,害得她脸色一阵苍白。 她可以预料,因为胜利在望,几乎不用任何其他遐想。 杜晓雯会消失,象人鱼公主一样,再次消失。 她胜了。 但是,她心房一点点雀跃的胜利感也没有。 她只是挺直腰杆,一直一直僵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直到,空气里传来粥的焦味。 第一章 “问毅”广告制作公司,是一家高知名度、颇具规模的公司,员工升迁及福利制度等相当完善,而且只要有能力,这里就有足够的空间让你一展才能。 下午时分,一道极美、极妩媚的火红色倩影踩着五寸的高跟鞋,穿着黑色丝袜,踏入了企划会议室。 半个小时后。 “张小姐,很抱歉,您的设计稿不符合我们公司标准,请明年再来投考。”主考官是一位女子,白色的衬衣袖口挽起,低着头划下一个重重的“no”字,显示得无比伶俐。 一份设计稿被犀利的丢了回来。 主考官不浪费任何时间,不容辩驳的声音再次扬起,“下一位——” 即使不甘、即使恼怒,火红色倩影也只能懊恼的走出企划室,但是,她并没有走出公司,反而直接扭着翘臀,踏入大门徜开的总经理办公室。 “贺总。”听到好嗲的一声招呼,办公桌前的男人抬抬眸。 男人有一张帅得不像话的脸。 火红色倩影一阵惊艳与窃喜之后,假装从容的掩上房门,“贺总,我有重要的事找您谈呢——”尾音拉得很长,能轻易就酥了男人的筋骨。 被唤贺总的男人,轻挑下眉头,只见他松了松领带,唇角微扬,露出慵懒、迷人的笑容。 那笑容,能轻易就让女人如痴如狂。 “什么事?” “贺总,你们公司的主考官好象对美女特别有偏见,很有敌意哦!”火红色倩影直接来到他身畔,硬是挤上办公座椅的边缘。 一双丰乳逼进胸膛,让他几乎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是吗?我也觉得好象有点。”他扬起玩味的谑笑,摸摸下巴假装沉思。 “贺总,您鉴赏一下我的设计稿嘛,哪有象她说得那样一塌糊涂。”火红色倩影妩媚地将自己其中一张的设计稿,在他面前展示。 只是,展示的位置,刚好在低领的胸口,傲人的乳.沟一览无遗。 “34e呀,是难得一见,挺有才华的嘛……”眼前的美景,让他笑容更深了。 他抽过设计稿,冒似很专心地想低头研究,“但是……” “贺总!”不让有‘但是’的机会,女人一声发嗲,将他帅气的脸整个捧起。 他又是挑高眉,帅气到让女人能轻易心跳加快。 “贺总,您成家了吗?”玉臂如水蛇,缠住他肩颈,媚眸直勾勾地凝睇他,忍不住问。 “我的宝贝女儿都有五岁了,明年要上小学了。”他不迎不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才三十岁开外,这么年轻,连女儿都五岁了? 美女一鄂,但是,马上又重扬笑容。 这不影响她接下的计划。 美女从皮包里抽出一张卡片,在他面前晃动,“贺总,我有张新开业的五星级酒店豪华套房免费招待券,想要送给您呢……” “哦?”他故意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美女朝他挪得更近了,在他耳朵里暧昧地吹气,“当然,除了酒店房间,我还有其他东西免费招待呢……”并暗示,“只要贺总把我留在您身边……” 门口传来“咯、咯、咯”同样高跟鞋的走路声。 只是,这道声响,无比干练,由远而近,莫名就很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每逢公司的员工一听到这个脚步声,都会在背后或暗谑或肃寒:“女王驾到!” 于是,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深了,只见他倾低身子,与美女平视,吐出的气息轻洒在美女唇畔,仿佛隔着空气接吻,带来一阵让人说不出的酥麻。 高跟鞋的脚步收停,办公室的房门被推开。 “这位小姐,来公司面试前,难道你没有做足功课?” 顿时,被他的魅力迷得晕头转向的美女,只能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 “我贺毅的老婆,是只十足的母老虎,占有欲又极强,要是有人敢动她的男人,被生撕活吞埋尸了都不是难事!”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煞是性感。 一名身着剪裁合宜的套装,长发整齐的绾起,庄重又不失典雅的女子,已经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望着一室的闹剧。 “但是呢,象我这样的男人,也是绝对不会屈服恶势力,在外头养一、两个情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吗?”他就是不看门口一眼,反而笑着认真问美女。 “只要你点个头,敢与我们家女王对抗,金山银山,我都愿意捧在你面前呢。”他笑得极欢,可恶的欢快。 “四点了,我去接瑞瑞了。”一道冷冷得声音,不合宜地打断一室的暧昧。 美女惊醒,见到站在门口主考官大人一张美颜冷如冰雕。 凌厉地厉眸如利刃直射,美女一阵寒觫下,还不想死的她,本能地慢慢地规矩爬下办公椅沿。 “接下的面试你来负责。”她交代,语气顿了一下,又冷扫了那个女人一眼:“但是,如经查实,有经过不正当渠道进来的员工,我会请她卷铺盖走人,走得全行轰动!”说完,她挺直腰杆,转身就走。 “咯、咯、咯”脚步声,渐行渐远。 强大的压迫感下,僵硬如化石的美女,久久无法恢复自若笑容。 卷铺盖走人,走得全行轰动…… “呵、呵呵,贺总,她是——”于是,疑惑地求证。 “我老婆呀。”他很天真的回答。 果然!!! “贺总,我、我先走了!”美女拿起提包,就想闪人。 他奇怪了,“不是有酒店免费招待券要送给我?”怎么突然说话不算数了? “贺总,您都有家室,都有女儿了,还拿我们这种小女生开什么玩笑呀!”美女干笑。 他挑眉,一副他象开玩笑的样子吗? “算了,算了,受不了你!”美女哭丧着一张脸,选择损失一夜昂贵旅费,把招待券塞进他怀里,“送你,送你,行了吧?!” 望着那慌逃的美影,他支起额。 又多了一张酒店免费招待券。 他低低地笑。 笑声越来越大。 第二章 其实,她比晓雯更早遇见他,更早爱上他。 “高中三年,我只打算专心读书。”她想都不想,就拒绝。 “学生会是个成长的大舞台!”主席丝毫不放弃。 予问笑了,笑容里充满惯有的自信,“同学,我已经在同一个舞台里站了三年,现在又何必再浪费三年的时间?”她有她的人生规划,高中三年,一心不二用,争取考上重点大学。 就这样,一个劝一个挡,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贺毅,我们真的要去电影公司借器材,去企业拉赞助?这能行吗?不是自找丢脸吗?”学生会传来热闹的讨论声。 予问不知不觉得被会议桌中间那张年轻、很有抱负、帅气的脸吸引住。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那道原本正在侃侃而谈的身影,在面问质疑的声音时,丢开了企划文宣案,露出一抹潇洒帅劲的笑容:“所以,我不勉强大家,愿意跟我去的人,举手就可以了!” 那时候,她好象见到一道光。 “他是我们大学部学生会的组织部长,风云人物,很有大将之风吧?!”主席介绍着。 她居然轻易被挑起了好战因子,撇过头,认真和对方说:“好,我进学生部,但是,我要担任高中部组织部长!” 主席一惊:“你要和他一较高低?” 一路行色匆匆,她赶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只剩下两三个小朋友。 而女儿的嘴巴已经翘得老高。 “瑞瑞,对不起,原谅妈妈!”她合掌求饶。 她很骄傲,一生中从不对谁低头,就算是贺毅,再爱他,也无法拿她骄傲的尊严去抵去求,但是,女儿不同,完全是她的克星。 “哼!”即使已经坐在餐厅里了,女儿还是把长得很象爸爸的那双亮眸翻得老高,把很象她的秀气下巴抬高,一副绝不轻易原谅她的样子。 “别哼拉,你想怎么样?”面对客户,她是谈判高手,但是,面对她的小心肝,她通常兵败如山倒。 “回去写五十遍的‘四点二十分瑞瑞要放学’。”看在她今天只迟到十分钟的份上,就宽大处理吧。 予问一边将点来的儿童套餐摆在女儿面前,一边哭笑不得,“妈妈很忙,今天可能有点来不及,后天再交检讨书,行吗?”希望今天别象上次那么倒霉,遇见客户让对方瞧见她很吃鳖、完全形象不保的样子。 “今天好象是有人的结婚纪念日哦,怪不得都不要女儿了!” 结婚纪念日? 予问的笑容依然镇定,只是稍稍淡了几分:“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老妈,你居然不记的了?!”瑞瑞哇哇大叫。 “我和你老爸忙都忙死了,哪还记得这些琐碎的事情。” 她笑笑,正想和女儿继续说点什么,目光,却被站在儿童游乐区旁一道高大的身影吸引,让她腾得一声,激动地站了起来。 咦?谁引起了妈妈的兴趣? 瑞瑞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先是看不太清楚,“好象样子挺不错,挺魁梧、挺英俊的。” “瑞瑞,你先在一个人待一下,妈妈想办法去认识一个人!”好战的性格,让她跃跃欲试。 名魁梧的男子,终于疑惑着侧过了脸,瑞瑞含在嘴里的一口可乐,快喷了出来: “赵叔叔!” 第三章 眼前和他搭讪的女人,他不认识。 “嗨,赵医生,又见面了!”一旦确定目标,她就展开行动,丝毫不拖泥带水,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请问,你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对眼前这张漂亮明快的脸蛋,感觉很陌生。 予问无奈一笑,因为,她已经猜到这种结果,“宋、予、问。” 然后,她很耐心地比划着说明:“宋朝的宋,给予的予,问鼎江湖的问。” 这次,希望他可以记住。 “哦,宋小姐。”但是,明显,他一脸的敷衍,对人际关系,并不太热衷。 “赵医生,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用餐吧!”餐厅里的人很多,一位难求,予问顺势提出邀约。 她早已经机灵地看到他之所以站在儿童区,是因为陪着他十岁左右大的侄女。 她不是第一次约这个男人,反正每次他都会忘记她的脸,所以就算被拒绝,即使下次再见面,予问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 “抱歉,不方便。”赵士诚淡淡的拒绝。 又被拒绝了。 予问又想说什么时。 “我未婚妻帮我占位了。”赵士诚淡淡回答。 未婚妻?她听诊所的人提过,上个月赵医生好象订婚了。 “那好,我不打扰赵医生约会了。”于是,她很识趣、很有风度地含笑退场。 下次认识不要紧,但是不能给人留下鲜明的反感印象。 回到女儿的位置上,瑞瑞正挑高眉,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老妈,你以前怎么追到老爸的?段数怎么这么逊?”女儿挑高眉头的样子,和她的丈夫极象。 “喝你的牛奶吧!”她拍拍女儿的头,拒绝回答。 …… 这种女子进退皆宜的交际手腕,绝对足够在男人的世界打出一席之地。 赵士诚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喜欢安安静静的女子。 侄女玩累了,赵士诚牵着她的手,步上楼梯,向二楼走去。 二楼的窗处,此时静坐着一位沉静恬雅、耐心守侯的女人。 那是他的未婚妻。 “晓雯。”他向她走去。 迎接他的,是一张永远温柔如水的丽颜。 第四章 她的未婚妻,有张细致的瓜子脸,有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是个美丽、有气质的女人。她有时候沉静思考的侧脸,偶尔会露出淡淡、沧桑的忧愁,好象藏了一个不能触及的故事,深深地吸引男人的目光。 “抱歉,今天大哥有点事,所以我得帮忙带小雨。”说好一周见两次面,但是约会他却拖着侄女前往,而且选择在肯德基会面,实在有点惭愧。 “没关系的,我也挺喜欢小孩的。”她温温地笑,一如继往的谅解。 “刚才——”有人向她搭讪,她摊开掌心的纸团交给他。 “不用了,我信任你。”他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种随便找女人搭讪的男子。”两个人都快结婚了,她的家庭状况他多多少少了解一点,清楚什么样的男人她最反感,绝对不会轻易去接触。 但是,她却陷入了沉思。 良久。 “你错了。”她幽然道出三字。 她的性格内向,没有太多的朋友。 她有一个好朋友,不仅学习好,能力更强,而且是学生会的组织部长。 “晓雯,你下课先回家,学生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忙。”手机那头,她的好友宋予问在交代:“自己坐地铁小心点,如果遇见色狼,不要胆小,不要客气,狠狠踹对方一脚或者赏他一个大耳光!” 恐怕如果真的要遇上,她只会全身发抖一个字眼也不敢吭。 “我……还是等你吧……” 其实,她现在已经站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口,只是,她站在不容易被人留意的角落。 想了一下,好友答应:“那好,我会尽量把工作赶一赶。”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 “阿毅,庆祝你夺得辩论赛最佳辩手奖,我们一起去k歌吧!” “阿毅,我有功课想请教你,可以一起坐坐吗?” 那名刚从学生会步出来的男生,帅得很引人眼球,一旁守侯已久的女同学们马上伺机而动,大胆的示爱手段频频出招。 “好啊,一起看电影、一起k歌,一起去茶座学功课。”那名叫贺毅的男生笑起来嘴角轻轻上扬,很迷人。 “你还真是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身旁有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同学扯他后腿。 “年轻嘛,现在不玩,难道等老了再玩?”他耸耸肩膀,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不羁样子。 本能地,她往里靠了一下,把更宽的路,让给他们。 但是,被一群女生簇拥着的他,还是注意到了她:“好漂亮的妞。”他对青春痘的男同学悄悄道。 “不觉得怎样,我还是觉得宋予问有气质,你要追的话就追宋予问吧!” “你别借机害我,我最怕象我妈那种掌控欲很强的女人了!”他做个夸张发抖的动作。 她低着头,一直假装没听见。 “喂!”出乎意料,男孩突然撇下所有人,跑了回来。 “我是贺毅。”他突然自我介绍,吓了她一跳。 “你在等我?”他笑容满面的问,脸上有着满满的自信。 她被吓坏了。 他快速地从书包里拿出便签纸,迅速写下一组号码,然后塞入她怀里,“今天没空,改天约我,我把时间单独腾出来给你!” 她还没反应过来,在一群人的叫唤声中,他已经再度跑远了。 男孩对她隔空用一手,做着有空打电话给他的动作。 第五章 她又梦见大漠里的一棵树。 撑起巨大的树冠,孤独地屹立在暴阳下。 周遭,一片干旱。 快要,枯死。 …… 晚上十点多,宋予问又被梦中大漠里那棵孤独的树惊醒。 本能的先摸索另一侧的棉被,摸到一掌的温热。 她微微一笑,替女儿拉高棉被。 自从有了瑞瑞以后,她习惯了浅眠。 生下瑞瑞两年,她几乎完全牺牲了自己的事业。 直到有许多风声传入她的耳中,关于她的丈夫和小秘走得很近的传闻。 有一次,她的瑞瑞发着低烧,她一边替女儿擦着酒精减热,一边冷眸听着小秘逼她退位的张嚣电话。 后来,瑞瑞病好了,她狠了心,把瑞瑞送进了幼稚园。 她回归到公司,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夺回了内政,轰走了小三,披荆斩棘,再度成为了众人眼里惟恐避之不及的女王。 瑞瑞睡得很香甜,空气里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一张小脸有着稚气的童真,那么真实的照耀她的人生。 但是,除了这道“光”,她的生活还剩下什么? 她环视了一下卧室,夜深人静,觉得这栋房子,象座城。 荒芜的城。 今天,女儿问她:老妈,你以前怎么追到老爸的?段数怎么这么逊。 她不敢告诉女儿,其实,她没有追到她爸,从来没有。 “我有事和你商量,晚上xx餐厅见。”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母亲就教导她,做人要优雅有魄力。 “好啊!”贺毅耸耸肩膀,无所谓的答应。 他一直很好约,只是,这个约会对宋予问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她特意穿了一条洁色的连衣裙,还刷了一点唇蜜。如果她在今晚提议两个人交往,不知道有多少胜算? 但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她暗恋已久的男孩,两个人十指交缠着双双出现在她面前。 “你们两个怎么凑在一起了?” 牵着晓雯的手,他坐下,然后,歪着脑袋:“她呀……傻傻地打电话给我,向我说明,自己等的人是你不是我。” 而晓雯不语,涨红了脸。 “再接着,你就说,她在撒谎,要她出来当面说清,证明给你看。”予问淡笑着接口。 “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贺毅鼓掌。 她怎么知道?猜得呗。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对于男生那几招伎俩,还是熟稔于心。 “后来,他约我,我们就……”开始了。 晓雯红着脸告诉她。 “他挺好的,恭喜你。”予问的笑容不变。 回家的路上,晓雯有丝忐忑地问她:“予问,你觉得我和阿毅配吗?” “为什么这样问?” “他是天生的活跃、焦点人物,我怕没办法配合他的脚步……”晓雯的声音越说越低,看得出来,一颗心早已经沦陷。 “别想这么多,青春嘛,过一天是一天,他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就好!”她大方地笑着安慰好友。 那一天,青春的疼痛,第一次体会。 第六章 夜,11点50分。 贺毅拿着钥匙一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让人齿颊留香的香醇山药粥味。 果然,厨房里的灯大亮着。 一抹嘲讥,跃上他的唇角。 “贺太太,还没睡觉?”明明应该是甜爽宜人的贺太太三字称呼,从他嘴里吐出,讽刺的意外格外的浓重。 “睡不着,起来先准备瑞瑞的早餐。”她淡淡的回答。 睡不着? 天天活在水深火热中,夜不能寐的人,好象应该是他吧? “因为担心我现在睡在哪个女人的怀里,所以七上八下到睡不着?”他嘻皮笑脸,笑意却未到眸心。 “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在赶一个广告设计稿?”她一边搅动着粥,一边淡然自若的回答,“我还知道,从四点到现在,你一共喝了五杯黑咖啡,七点半的时候一边吃一边在抱怨大光明的排骨饭难吃,九点的时候设计稿才画到一半,偷懒打了半个小时的连连看,十一点差十分你完工,回家的路上,朋友告诉你油价明天要上涨了,你很顺便也很无聊的把车开到加油站,排了四十几分钟的队伍,替你的悍马hx加满油。”十一点五十分,他踏入家门,离每月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 顿时,在她如数家珍的阐述下,一股浓重的恼怒,却上他的眉头。 “你厉害,贺太太真厉害!”他笑容满面,有一拍没一拍的鼓掌。 监狱长都没她厉害! “你今天有点迟到,现在还剩下八分钟,你可以用三分钟的时间去看女儿,四分钟的时间去洗个澡,11点59分,请遵守约定回到自己的卧室。”她面无表情,还在搅动着白粥。 不遵守规定的话,他会清楚,后果很麻烦。 他愤愤不平,但还是按照安排,先步入主卧室。 卧室里,点着一盏温馨的小灯,女儿此时睡得极香极沉,甚至发出一点可爱的微浅鼾声。 有一瞬间,他看得入迷,暖了唇线。 曾经有两年的时间,他很讨厌很讨厌这个小生命。 就是因为她,他失去最爱的人,就是因为她,在所有人的逼迫下,即使再恼恨也不得不负起责任娶了她的妈妈。 但是,生命怎么会这么奇妙? 她会遗传了你的高额、你的浓眉、你的俊眸、你的挺鼻,还会抱着你的大腿撒娇着喊爸爸。 这个从他身体里的小蝌蚪演变成的瑞瑞,除了嘴巴和下巴很象妈妈,其他真是象足了他。 小家伙13个月的时候,摇摇摆摆地走向他,蹒跚地扑在他的大腿上,哭着喊爸爸时,明明,他应该烦躁的,但是,他弯下了腰,把她抱进了怀里。 …… 五分钟后,他洗完澡,踏入自己的卧室,已经12点01分。 一室的漆黑。 他刚想点灯,一双裸臂,已经环住他的腰。 黑暗里,他也不回头,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挑高了帅气的眉头:“贺太太,现在好象是16号凌晨了吧?”每个月的1号和15号,是贺太太规定的纳公粮日。 这件事,都怪他点子背,三年前的某日,他和贺太太因为争公司内政,而剑拔弩张下,两人以某一个业务为赌约,输了,她继续退出公司管理层,如若赢了,他不仅成为她的下属,还有每月两次的“活刑”。 那次,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望,毕竟,这女人在家从事主妇工作都近两三年,早就生疏了业务圈,哪知道,他千算万算,就是低估了贺太太的毅力与社交能力。 他才发出抗议声,领口已经被揪扯,黑影一晃,纤长十指已经贴在他颊侧。 “我记得,协议里好象提过,如遇人为因素,‘工期’顺延。” 有这条吗?他又恼又气,干脆一把环过了她,粗暴的吻上她的纤脖。 早死早投胎。 心头很怒,心头很恨,让他施与的力度,少了一惯对女性的温存。 她的身上早就一丝不挂,而他要脱起来也很方便,直接白色的浴袍往地上一甩,加重了双臂的力道,将她压得更深。 明明刚才还在嚣张跋扈的女人,此时,双眸紧闭,眼神紧张。 早上的时候,她还在办公室里,将他付出很多心血的广告策划案丢在他桌上,给出四字评语:华而不实。 这分明就是刻意打压!现在,他就让她见识一下,到底谁华而不实了! 一把翻过她,抬高她的双腿,托起她的臀,让她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趴跪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前戏,他直接凶猛、刚强地入侵她体内。 他风流,床第之间,向来对女伴温柔、体贴,只有她,让他几近失去冷静。 她冷抽了一声,一瞬间的疼痛让她颤了一下肩头,但她只是倔强地继续背对着他,握紧拳头。 这样的表情,不多不少,刚好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激情方歇,两个人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他翻身平躺,平息着呼吸。 她也一样。 一会儿,她坐起,顺手拿起他扔在地上的浴袍套上:“我回房了。”她如果不在身边,瑞瑞半夜惊醒,会哭闹不已。 他没什么力气地挥挥手。 手握在门把上,她没有回头,轻轻浅浅道,“饿得话,去吃点粥,别空着肚子睡觉。” 闻言,他唇讽扬,“请问,这是贺太太给的嫖资吗?”这又是哪一条管制? 哪知道,她也不恼,“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她淡淡回答。 说完,她头也不回,挺着腰杆,退出房间。 室,空寂了。 空寂地象座坟。 他烦恼地打开抽屉,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帅气的俊脸,飘忽不定。 “你爱我吗?” “爱!” “那你发誓,从此以后只有我,不会和任何女人上床!” “……” “你走,我不需要下半身靠不住的男朋友!” 那道很凄楚、哭得几乎快断了气的质疑声,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 他头痛地揉着额。 还是让晓雯说对了,他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禽兽。 第七章 他和晓雯的感情渐入佳境。 他交过很多女朋友,心总是在游戏人间,却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用心。 但是,不知道几时开始,感情越深,他们的矛盾也越来越开始浮现水面。 他喜欢玩打线上游戏,放假的时候,常常几天几夜能和一群哥们泡在网吧不见人影,她找不到人,就开始有了想试探的念头。 他没想太多,甚至还会有口无心地告诉她,他在游戏里和谁谁谁结婚,又为了一样宝物,能立马和谁离婚,投向另一个谁谁谁的怀抱。 她颦了眉,问他,你会网恋吗? 他哈哈一笑,网恋?落伍了!现在流行同城一夜情。 他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害得她心情如同沉入谷地,足足三天不愿意搭理他。 他喜欢看美女,牵着她的手在校园散步时,偶遇某系的系花,别人和他礼貌微笑,他就会很贱地去“嗨”一句,甚至人家走远了,他还夸背影贼漂亮。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生总是络绎不断,甚至常有女同学约他去迪吧看钢管舞。 好几次她被气到哭,他无法理解。 年轻的他,真的很难管束,她流了很多眼泪,多少个夜盯着天花板发呆到天明,心里又多少次设想他会和网游的老婆玩出火花游戏,他会和网友一夜情,他会和系花发展出后续,他会在看钢管舞的时候,一不小心激情四射。 她不安,真的不安,心里埋了多少的不安,折磨着她,每一个设想成真的可能,都让她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 她开始变得不快乐,心越来越浮躁,因为,她怕失去他, 她甚至会逼他发誓,从此以后只有我,不会和任何女人上床。 但是,“从此”这两个字还有几十年,他怎么去保证?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诱惑很厉害,谁可以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犯错? “晓雯,男人很多时候容易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他想和她讲道理。 这两年里,他为她收敛很多,以后也会尽量约束自己,这是他唯一能保证的。 一句话,让她寒了心。 “你走,我不需要下半身靠不住的男朋友!”那是她第一次提出分手。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还在继续着。 他合上了皮夹。 那里有一张杜晓雯的单寸证件照,在很爱很爱的时候,他嬉闹着硬是从她的图书证里撕下来,保存至今。 不知道曾几何时开始,他习惯了,和其他女人做完爱以后,会翻开看一眼她的脸。 不是忏悔,就是习惯而已。 他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人,就是没有一丝在一起生活的信心。 也许,他真的不值得信任吧。 刚才,他和贺太太做爱时,身体的契合,最后那一秒的高潮,,让他通体都餍足。 他确实管不住下半身。 贺太太曾经在有一次想“嫖”他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贺毅,你装什么装,夫妻义务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你满足我,我满足你,有什么不对? 是啊,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妈的,就是和她做,特不对,很不对!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予问发现瑞瑞不对劲。 不想吃饭,吞咽特别困难,予问急急摸摸女儿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喂,您好,是赵医生诊所吗?!” 得到确定的答案以后,她马上问:“请问今天还有诊号吗?” “对不起,今天的一百个诊号已经发完。”护士的答案让人很失望。 赵士诚医生在温城很有名气,向来是一号难求。 抱着瑞瑞三更半夜死蹲在诊所门口,而且还必须和那些中年妇女疯抢号码牌的经历,让她遭遇一次就恐怖一次。 但是,有什么办法?疾病面前,人人平等。而她家的瑞瑞从小到大,就是和医院里的那些专家不对盘,只有赵士诚医生才能把她调理的妥妥当当。 挂了电话,她在女儿口腔里取出温度计,一瞧,果然是38.7,和她手温预测的几乎没什么差异。 她忙碌地开始打电话,帮女儿幼稚园请假,打电话给助理再把公司的事情交代下去。 她知道,自己手上还有几个很重要的合同细节得谈,但是,女儿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千金万银都无法换取。 房间里,贺毅被吵醒,他只要睡眠不足,就会有起床气。 他打开房门,不悦,“一大早,你打什么电话?” “瑞瑞有点发烧。”予问头也不回,依然在轻拍着女儿。 只要睡着了,女儿就能少受点病苦。 每次瑞瑞生病,她都很想代替她受苦,但是,病痛面前,谁也代替不了谁。 听到女儿发烧,他一心惊,快步上前:“怎么不送她去医院?”还呆在这干嘛? “挂不到赵士诚的号,我替她贴了退烧贴,先看情况,如果降不下来,再去医院。”能熬就熬一下,医院的医生,除了抗生素几乎没有其他药了。 一听发烧还不送他女儿去医院,贺毅恼了,动手就想抢女儿,赌气,“你不送,我送!” 她不让抢,坚持,“我说了,先不送!” “你是不是想杀了我女儿,她烧傻了怎么办?”他生气了。 “打太多的抗生素对她没什么好处!你根本没带过孩子,你不懂!”她不想和他吵架,但是,该坚持的她寸步不让。 瑞瑞的身体,她很清楚更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不懂?我是不懂,但是,起码我知道有病要上医院!” “我说不去医院就不去医院,女儿是我生的,她的身体我负责!” “宋予问,你真歹毒!”闻言,他怒到都笑了。 她瞪他。 她不委屈,一点也不! “是的,你的女儿,你一个人的女儿!”他快气死了,挑眉冷笑,“好,贺太太你就负责好你的女儿!我贺先生自己到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一个,看你贺太太养孩子的健康,还是我贺先生养的孩子健壮!” 大一新生的开学典礼上,他居然只见到宋予问。 “晓雯呢?”他抓住宋予问质问,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最近无论他发多少信息、打多少电话给晓雯,她都不见他。 “她把志愿填到西安那边的大学了。”宋予问告诉他。 他整个人都鄂住了。 “她故意考得很远,因为,她想分手,想离你远一点。” 而该死的宋予问居然现在才告诉他!而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第九章 “筹备一下婚礼,我们结婚吧!” 正给他剥虾壳的杜晓雯,顿住了动作,整个人都被鄂得唇微张。 良久、良久她才艰维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赵士诚眉心紧蹙了一下:“结婚需要问为什么吗?”他和她是相亲认识,选择这种方式就等于代表默许这种未来。 “过完年,你29岁,我都33岁了,这个年龄了,难道还不该结婚?”他反问她。 杜晓雯低了眸。 是啊,彼此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双方的家长也都催的很急。 “为什么是我?”除了性格太过木讷外,他的条件真的比她好太多。 长相端正、身家清白、事业有成。 “你很温婉贤惠,我需要你这样的妻子。”他的工作很忙,每一天都要面对那么多的小病号和忧心重重的家长,让他整个人身心都很疲惫,导致下班后,连说话都觉得很累。 她不是他通过相亲而交往的女朋友,但是,却是唯一一个不会抱怨他太过寡言的女人。 “我以为,不会这么早——”晓雯太过意外,出神,喃语。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呢?”他也很意外。 “因为,我们一直没有住在一起,见面也不频繁,所以我以为……” 比起别人,他们相处的方式,真的太淡。 他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我每天早晨六点不到就起床,得全心去应付那些小病人,所以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每晚基本九点不到我就会进房睡觉。”他的作息时间呆板到连老妈都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所以,他觉得两个人目前还并不适合同居。 他每晚九点就会睡觉?怪不得有时候在晚上打手机给他,他已经关机。 听到他的解释,晓雯松了一口气。 她还一直忐忑着,以为他不满意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原来,是这些原因。 他见此终于有点明白,自己过淡的性格,或多或少让她有点微微不安: “晓雯,你不要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有心事,一定要说出来,这样才能找到解决办法。 和贺毅分手了,不和他说再见,就这样单方面的退出了他的生命。 这样的男人,她要不起。 18岁的她,没有这样的自信,也懦弱到伤不起。 但是,明明离开了,还是觉得自己好痛,买的车票,莫名奇妙是先到上海再转车。 也莫名奇妙的去他们一起去过的每一条小街上,再走走。 更莫名奇妙的一个人买了关东煮,想着他喂她的情景,就静静地掉眼泪。 然后,疯狂的想念。 想念到不顾一切,管不住自己跑到学校的大学区男生宿舍前,傻傻地看着他住的那层楼,等着盼着。 妈妈说,晓雯,你要找一个自己有把握的男人,谈一份自己有把握的爱情,别落得和妈妈一样生活在眼泪里。 她的爸爸常常不回家,总是在不同的女人家里过夜。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夜深人静了,她才等到了盼到了,那依然俊朗不凡的身影。 他和几位朋友不知道去哪玩了才回来,身边依然围着一群女孩,而他的手,甚至还搭在其中一个女孩的肩膀上,不羁的笑容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也没有影响。 心,慢慢沉淀了下来。 他们的爱情,真的能永远吗?望着不远处玩闹着的身影们,她再次一丝一毫的信心也没有。 不冲动了,不疯狂了。 所有的话,只化成一个静静的转身。 …… 刚到大学报到的第一周,她很忙碌,忙着军训,忙着整理东西,忙着认识新环境。 “晓雯,外面有个超帅的帅哥在宿舍楼下等你哦!” 到了宿舍楼下,那张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脸,让她呆住了。 “你怎么在这?”她愣愣地问。 “上海飞西安,也只有二个半小时飞机嘛。”他耸耸肩膀,无所谓的样子, 再远,只要有心,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我、我是问——”他怎么知道她在哪个学校哪个班级? “宋予问嘴巴再硬,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开口。”他哼哼哼。 他可以称兄道弟到让宋予问叫救命。 “我、我是指——”因为太惊喜,她都结巴了。 “杜晓雯,我不能被人甩得不明不白,我是来讨个公道的!”他转为恶狠狠地语气。 跑这么远,就是为了一个公道?杜晓雯的视线,都模糊了。 “但是,杜晓雯,我也是有尊严的,再有莫名其妙的下一次,我死也不会再来找你!”他斩钉截铁声明。 第十章 其实,她也有过和贺毅关系比较好的时期。 “予问,在忙什么?”室友凑过去,问她。 她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找毕业论文资料。” 真是见鬼了,才大一的新生居然上网找毕业论文资料,最好她有这么未雨绸缪。 “他去西安谈情说爱,你在这里帮他搞定毕业论文?!”室友不服了。 予问松开鼠标,回过身来,唇浅弯,淡淡道,“有什么关系,能者多劳嘛,而且大家都是好朋友。” “好朋友?谁才是你的好朋友?”室友一脸捉狭。 “两个都是。”她的答案,永远不变。 “予问,我鼓励你追贺毅,我就不信你抢不过杜晓雯!”做了半年多的室友,有些事情只是不点破,并不代表大家看不出来。 “就是!你人漂亮、学习好、能力又强,我要是男人,我就选你!”另名室友也加入鼓动的行列。 “你们不要再给我说有的没的,我没有横刀夺爱的习惯,别人的东西我不贪!”话题是她不爱听的,她干脆不理人。 “我们知道,别人的东西你不贪,但是,只要是你的东西,毁了也不许别人抢。”两名室友叹气,因为很了她的性格。 很显然,贺毅目前根本不在宋予问的“东西”范围。 “予问,贺毅找。”还有位室友一进屋,就告诉她,“他叫你下楼。” 闻言,予问从座位上站起来,先推开窗,果然见到楼下一张耀眼的帅脸,迎着阳光,在向她拼命挥手。 他回来了?! “贺毅好象每次从西安一回来,第一个就是找你哦!”室友们开始起哄。 她当自己没听到,匆匆下楼。 在走到下半层楼梯的时候,她的脚步才放缓。 “从西安回来了?!”平稳步向风尘仆仆,背着个帅气的黑色旅游包的他,她眉头轻轻扬高。 每个月,都有一个周末他会飞到西安,和杜晓雯甜蜜几天。 “是啊!”他眉开眼笑,一点也不在乎,为了一解相思,自己又翘掉了两天的课。 “找我什么事?”她的神情还是很平淡。 “晓雯买了点特产,叫我带给你。”他很自然地亲昵环过她的肩膀,把她往一旁的草地上带。 知道他和女生这样“搂搂抱抱”根本不代表什么,她也不放在心里,学他不羁的样子,往草地上随随便便一坐。 “晓雯说你喜欢吃板栗,交代我上飞机前,一定要买给你。”他从背包里掏出女友细心交代下,特意用毛巾包好,尚有点余温的炒板栗。 她也不客气,动手接过来。 “还有陕北红枣。”他又从背包里变出一大袋的东西。 予问皱了皱眉:“我不吃红枣。”她最讨厌枣味了。 “晓雯说你低血压又有点贫血,吃点红枣对身体好。”他很调皮,开始拉扯她的发。 真没想到,女王大人身体也会有点小毛病,他还以为她是钢铁做的呢! 他喜欢玩她的发,明明是那么强硬的一个女人,偏偏头发长得那么好,很柔顺。 可惜—— “你是不是把头发又剪短了?”他哇哇大叫。 他明明说过,她留长发比较好看,能让她显得有女人味一点。 她用力拍开他的毛手,“我不剪短点,它们不是又落入你的魔掌了?” 她第一次剪成短发,是因为他去西安找杜晓雯求和,后来,他去一次西安,她就上一次理发店。 剪短头发对她来说,算是一种仪式。 “你再拉,我和晓雯打小报告了!”她威胁他。 “你打啊!你敢打小报告,我砍了你的腿!”他笑咧咧地,吃定了她不是那种喜欢背后说是非的人。 “我就爱玩你的头发,怎样?”说完,又动手去拉扯。 宋予问有时候很冷,有时候又很高傲,他开始越来越喜欢逗她。 予问急忙躲。 他拉住了她的衣领,用力把她扯了回来。 为了让他松手,予问搔他腰,果然,他笑弯了腰,受不了痒的把手给松开。 “贺先生,看来你以后会怕老婆!”因为胜利,予问站在他面前,得意扬了眉毛。 “放你的屁,孬种才怕老婆!”他不服气地又追她。 他倒要看看,她宋小姐以后会不会怕老公! “不许骚扰我!”怕他动手动脚,予问喝止。 被她突然大声一喝,贺毅吓了一跳。 正想攻击的手,好死不活的,一只搭在她的腰处,另一只原欲握住她肩膀的手,居然刚好,握住—— 很柔弱的触感。 他僵住了。 予问也是。 “敢问贺先生,你到底要握到什么时候?”予问很冷静地问。 贺毅急忙收回自己的手,松开那柔软的贲起,但是,一股余温在他掌心久久无法消散。 予问面色不改,冷静地拉好自己的上衣,她的态度太平静太自若,就算是离得很近的同学们也丝毫没有发现,刚才这里一不小心发生了很乌龙的侵犯事件。 这么尴尬的事情,在她的平静中,明明可以无波无浪、了无痕迹的度过,偏偏有人的嘴巴比较贱。 “34c!而且你居然戴薄杯!宋予问,你厉害啊,没想到身材这么好!”他从来没把她当女人看,今天真是意外发现啊! 他居然还给她吹口哨,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失态!!! “晓雯可是a杯,平时都是带加厚型的杯罩,没想到,你这点居然能胜过她!”胸的触感,比晓雯要棒很多。 予问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见她快要发脾气拂袖走人了,贺毅急忙笑嘻嘻地拉住她,“等等,先别生气,不看看我给你在西安带了什么回来?” “晓雯又给我买了什么?”她勉强让自己脸色好一点。 “不是,我送你的。”他也有把她记在心上。 予问沉默了,但是,明显地,怒意已经从脸上一点一点褪却。 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掌心般大小秦兵马俑的复制品。 很便宜的一样东西,顶多只值十块钱。 予问没有任何嫌弃,接了过来,紧紧握在掌心。 这兵俑的神态真是栩栩如生,但是—— “为什么是跪俑?”她比较喜欢威风凛凛的站俑。 “我一看到这个就想起你!为了满足我们女王大人高高在上的掌控欲,送个奴仆给你!”一入大学,她就坐上了大学部学生会会长的宝座,简直威震四方啊! 予问冷抿了一唇,好一会儿,才展开浅浅笑花:“我要活的!” 闻言,他马上懂了,还很配合,剥了枣皮,递到她唇边,恭恭敬敬道:“小的恭请女王享用。” 对公,他们是战友,对私,他们两个是谈得来的朋友。 “谢谢,乖儿子!”一句话,他顿时色变。 她还故意去揉揉他铁青一片帅脸,笑得很开怀。 予问请了一周的假,回到公司,发现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孕爱这个品牌的代言人会找晴旋?”拿着厂商和他们广告公司签下的正式合约,让她相当震惊。 “不是说好为了拍出更好的效果,模特由我们来找吗?”拿着晴旋那张过于妖艳跟品牌完全不符合的定妆照,她觉得不可思议。 问毅接手的每一个策划案,每一个广告片,她都对品质把关甚严,凡事都亲力亲为。但是,现在请告诉她,这是什么? 晴旋在业界,是出了名的靠床上交易来换合约!即使她现在穿了厂商提供的孕妇装,全身上下也充满的不是孕味,而是狐骚味! “宋、宋董,是、是这样的,晴旋是贺总亲自定下来的……”她谔然。 “宋、宋董,贺总好象、被晴旋迷住了,对她一见钟情,您多看着点他……”助理还是把这一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大消息报告给她。 第十一章 “生日来西安一起过吗?”她问他。 他想了好久,才痞痞地响应:“有脱衣舞看,我就去西安。” 顿时,她炸红了脸:“贺毅,你正经点!” 正经对吗? “我不去了,写毕业论文,很忙呢!” 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回绝,她的心,隐隐的失落。 只是,他说忙,她又怎么敢打扰他?! 那天,他生日,一大早,她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打电话,想做第一个和他道生日快乐的人。 但是,他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又是找贺毅啊,现在是怎样,全世界只剩他一个男生了吗?怎么每个美女都找他,真吃得开!”一听到是找他,他的室友马上调侃。 她的心脏一突:“有很多、女孩子找他吗?” “对啊!他性格这么活跃,肯定的!” 可是,他明明说,自己现在好乖,有女生想找他出去玩,他都婉拒啊。 难道,他骗她?她的心,揪紧。 “他人呢?” “他和女朋友过生日去了,一夜未归呢!”他的室友用暧昧的口吻告诉她。 “他的女朋友是谁?”她傻傻地问。 “企管系的宋予问啊!”他的室友毫不犹豫的回答。 予问?怎么可能!他不是挺讨厌予问的吗?而且,予问在她面前,也从来提都不提贺毅。 不知不觉,她愣愣地问了出来。 “他讨厌予问?讨厌的话,会每天出双入对?!这小子,闲着无聊,就喜欢找予问嬉闹,小两口老是打是亲,骂是爱的,这叫讨厌?我看,根本是喜欢吧!” 小两口…… “这不,明明今天才生日,这小子早就已经和予问去庆祝生日了!” 她整个人都冻住了。 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原来,他们都骗了她,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挂掉电话,她象游魂一样回到床上,拉高被子,把自己窝在被窝里,死死地咬住嘴唇,眼泪却还是象掉了线的珍珠。 …… 不知道,哭了多久,好象已经是中午。 “晓雯,你男朋友找你!”室友推她,“他让你快点下来。” 她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流眼泪。 他怎么来了?不是不来西安吗? 在他和予问过完生日后,就有空来西安找她了? “你告诉他,我不见他。”她象死了一样,一字一句,“从此以后,都不见了。” 第十二章 那天,是他22岁的生日。 “你让她下来,告诉她,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最后,他终于失去耐心。 他不懂,他这又是做错了什么?快毕业了,忙得累得象只狗,但是,他还是选择和一群铁哥们把生日先过了,又推了父母的家庭约会,一大早就飞到西安,想与她一起度过。 但是,她却让他吃闭门羹,在楼下空等一天,这算什么?真是莫名奇妙! 一会儿,那位好心的同学下来了,带给他的,只有三个字。 宋、予、问。 予问?这关予问什么事?他不懂,但是,脑海里立马窜起了一个可能。 他用电池的最后一格电,打电话给宋予问,劈头就问:“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宋予问在他心里根本不算“女人”,就和宿舍的那群哥们没有区别,所以不需要温柔客气对待。 突然无缘无故被他用那么差的语气吼了,正准备关灯睡觉的宋予问有点不悦,“什么事?我听不懂。” “你是不是和她乱开玩笑,说我乱泡妞了?” 她到底怎么捅他刀子了? 他确实不安定,很贪玩,喜欢新鲜的事物,但是,与杜晓雯复合至今,他变得小心翼翼,和其他女生顶多只是嬉闹几句,从来没有做出太过火的事情。 他都这么努力了,想要给她,她要的安全感,但是,她为什么一丝一毫的信任也不肯给予他?!! 予问的眉头颦得很深。 贵企业想在大众面前展现的风格是什么呢?好吧,我承认,我太太想拍出优雅、内敛、含蓄的风格,但是我和她的想法不同,太大众化的东西我不爱,我需要的是一种另类的“孕味”!这就好比,王菲与周慧敏的演唱会,王董,你觉得哪一场演唱会,更合你的口味? 她承认,从下属口中得悉,他说服王董的那套说词,极其精彩。 这就是她的男人,只要他难得肯努力认真,很多方面,其实她不是他的对手。毕竟,对艺术才华,其实她没有天份,她只是一个市侩的商人,她不懂什么另类不另类,她要的只是畅销两字。 但是,她真的被他弄糊涂了,他到底要的是艺术,还是刻意去捧红晴旋?据很多人目睹,他在见到晴旋的那一瞬间,愣了很久很久。 “闭上眼,你可以尽情把你眉宇间的倔、傲都一一体现出来……对,睁眼看过来的时候,你可以尽情妩媚一点,抚摩肚子,感受小生命,让大家知道,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 微风舞起长发,年轻妩媚的女子,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唇畔勾起似有若无的微笑…… 她站在拍摄现场,冷眼看着这一幕。 他有多久没有亲自掌镜了?那时候,“问毅”才刚起步,办公室很小,人手永远不够,所有事,几乎都是他们两人亲力亲为。 为了拍好广告摄影,站在烈日下,他掌镜,她提反光板,通常,两个人一拍就是一整天,他拍得热汗淋漓,她提板提到手都快断了。 那时候,其实他们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彼此,只是伙伴而已,不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晴旋傲着一张脸,缓步从她身边经过时,予问撼住了。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晴旋。 那个尖尖的下巴,像极了一个人。 他的qq也被拉黑了。 这一次,晓雯分手的决心很大。 只因为别人告诉她,予问是他的女朋友,他脚踩两只船,几乎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就这样被三振出局了。 “宋予问,你帮我和她解释清楚!” “你让我说什么?”予问抬眸,面无表情地问他,“把我的室友们和你的室友们都拉到西安,拉到她面前向她负荆请罪?”这样有意思吗? “至少,你向她解释清楚,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只是朋友!”他握紧拳。 但是,宋予问却沉默了,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瞅凝着他。 那一瞬间,他突然恍然懂了。 “宋予问,原来你真的对我还有意思!”他懂了,什么狗屁室友乱说话,根本是她的授意! 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是第一百几十封他发出的e-mail? 他往她宿舍打电话,他告诉自己,一个暑假的时间,足以让她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误会他了,对吗? 很幸运,接电话的人,刚好是她。 听到他的声音,她选择挂断,而他,再打。 “杜晓雯,就算要分手,就算要甩我,你也得给我个理由!”他怒了。 积累了三个月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即使再爱,他的心,也不是用来这样糟蹋的。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没有再挂断电话。 “予问和我说了,你们没什么。”最后,她还是开口了。 既然宋予问都肯开口澄清了,那她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很恼。 “但是……我问了她一些事……”她轻声说,“她确实不否认,自己喜欢你。” 该死的宋予问,在这节骨眼,干嘛要认!她的心眼太歹毒了!他在心里连连诅咒。 “也许,她比我更适合你。”她幽幽道,“我不想和好朋友,喜欢同一个男人。” 闻言,他愣了一下,然后,差点讪笑出声:“所以,你要为了友情,牺牲爱情?”真他妈戏剧化,不是误会,只是姐妹让贤? 久久地,她很沉默,最后,她说:“阿毅,你给不了我安全感,对驾御我们之间的爱情,我没有丝毫的信心,我怕伤心,也伤不起,所以,我宁可提早抽身……” 他紧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松开了。 他反而笑了,“行,你够洒脱!”就当他对她不够专一、不够用心! 而电话那头的她,早已经静静地泪流满面—— “再见……” 第十三章 分手以后,他重出江湖了。 几乎,有一年的时间,他过得相当颓废,简直纸醉金迷。 “我是小朵。”早上又一个女人在他床上醒来。 “哦,不是叫小红?” “记不住人家名字,罚你!”女人,故作可爱的撒娇。 “行,我送十个包给你!”他笑了笑,很大方。 他家生产好几个牌子的皮包,全部都是报得出名响的牌子。 “谢谢!”女人欣喜若狂。 他就翻了个身,放浪形骸地把女人压在了身下。 “铃铃铃铃铃。”他卧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很扫兴、很不耐烦,但是,他还是懒洋洋地松开女人,接起电话。 “贺经理,你……你快回来吧,贺董她收拾了所有东西……她、她走了……!”助理的语气很沉重。 他妈怎么了? “贺兰女士又去哪里出差?”他懒懒得问。 他巴不得贺兰女士天天出差,那就不会把她多到都快满出来的控制欲,又伸延到他身上。 贺兰女士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则天,有时候,他真佩服他老爸,不仅在家里,就连在公司也天天被压迫,完全没有做男人的尊严也不敢吭声,甚至连唯一的儿子都得从母姓,也不得反对。 “贺董把整个公司都掏空了,卷起所有的财物,失踪了!公司要倒闭了,现在一群材料商在公司闹,需要您和胡总收拾残局了!” 他的笑容,慢慢收敛:“为什么?” “贺董总她说——” “她说什么?”贺毅推开一直蹭过来的女人,终于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公司一向运作正常,这突然是怎么了? “她说,既然你们无情,就别怪她无义!” 他整个人脑袋一麻。 他是不孝子,前段日子,他见爸爸可怜,为了气气贺兰女士,他带自己的爸爸上酒馆,还找了一群女人给他…… 哪知道,其中有个女人,很对爸爸的眼,听说,爸爸为了那个女人,想和贺兰女士离婚,为此,他还举双手赞成。 “公司货款的事情,如果不解决好,胡总是法人代表,可能要坐牢了!” 他瞬间就石化了。 “胡总现在六神无主,刚才晕了好几次,贺经理,你快回公司主持大局!” “我反对这个广告片再拍摄下去。”予问在商言商,说出自己的决定。 “贺太太,什么叫艺术,你懂不懂?!”他表面依然嘻皮笑脸的,但是,熟悉他的人,都懂,他很不悦。 气氛,有那么一点僵。 掌管行政大权的董事长不让拍,身为总监的总经理坚持要拍。 这可让底下的人,怎么是好?在场的工作人员,个个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贺总,你不会就这样撤了我这个广告片吧?”晴旋发嗲。 “当然不会,我们可是有合约的,如果我单方撤约,且不是要赔很多钱?”他故意不看她,对着晴旋不正经地笑。 贺太太老是凭主观就臆断,所以他一定要在这广告片上,诠释好自己要的另类艺术,让广告片一炮而红,令她收回自己的成见! “那就好!”晴旋环过他的脖,在他唇上主动吻了一记,“记得今天晚上,我们的约会哦!” 这近似向女王大人挑恤的行为,让他颇富兴味地挑了眉。 终于有人敢向女王大人正面表示自己的不满? 他—— 喜欢,实在很喜欢! “行,我一定去!”他倚靠在墙上,随口答应。 而予问冷眼瞧着这一幕。 公司,一团乱。 贺兰女士恼怒下,不仅恶意抽走公司所有的资金,甚至故意另开一个品牌和他们竞争,抢光他们的客户,挖空他们的设计队伍。 他是个过惯了养尊处优的顺遂生活,蜜罐里长大、任性妄为的孩子,一生几乎不曾向谁低头,不曾向谁求饶,但是,那一年,他却向很多人都低下了头。 他放下少爷的身份,不断鞠躬,不断道歉,低头恳求厂商继续收他们的货,低头恳求银行能正常贷款,低头拜托材料商可以延缓催款日期,低头恳求扬言要罢工的工人们能再坚持下来。 当一切都要独立面对时,原来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厂商们象是全部都商量好了一样,只认贺兰女士一人,不再收他们公司的货。 原材料商的货款要马上结算,不许拖欠。 银行不愿再贷款到他的公司。 数以千计的员工,闹着要遣散费。 一夜之间,他变得沉默了,也逐渐成熟了。 谁能相信他,他不爱玩时,也是个有能力的男人?! “登个报纸,做好宣传工作,宣布要办个清仓削卖会。”后面,出现一道冷静地声音在提议。 他回过头。 很意外,没想到,是宋予问。 他们足足有一年的时间,都没有联系。 他和杜晓雯分手以后,宋予问也主动切断了他们曾经的友谊。 但是,她还是会被报纸上有关这段“家斗”的丑闻所吸引,在看了今天的早报以后,她更没有任何犹豫,出现在他面前。 宋予问上前蹲下,在太阳底下,拎起一个做工很精致的提包,仰眸凝视着他:“我负责场地和人员,按年份按款式二到四折卖掉,相信我,女人们绝对会抢疯了!” 那天,她穿着一身运动服,清爽而干练的样子,印在他的脑海里。 第十四章 那一年,她帮了他很多。 场地,是她负责。 工作人员,是她和一群室友们。 她一天可以换十套衣服,就为了衬卖他公司的那些包,她可以完全不顾形象,吆喝到嗓子都哑了,笑得脸色都发僵了,只为了活跃现场的气氛。 如果,这是一场灾难,是母亲给他狠狠的一次教训,那么,他们年轻的脸孔们,却都是朝气蓬勃的笑容,彼此肩靠着肩,镇定迎接。 那件事情,让他长大很多,眼神中开始逐渐褪去以往的轻狂率性。 再接着,他很争气,开始找外单,直到全部清空仓库。 公司没了,而他再也不是富家子了。 那时候,她问他:阿毅,我们要不要一起开间广告公司? 开广告公司,一直是他的梦想,只是,他原本把梦想设定在n年后,不需要倚靠贺兰女士的财力时。 但是,予问说,开一间公司,不需要很大的场地,不需要很多的桌子,他们可以从最小、最低做起。 宋予问的父母是很大的外贸公司老板,她要开一间公司,家里人完全可以独自出资,让她当成玩票。 但是,她却找了他一起。 把他的梦想,放在他的面前。 那一年,他几乎拼了命一样在工作,身边所有的女人全部都消失了,酒不再碰,烟不再抽,甚至连晚上都直接宿在公司,生命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他和予问接到的每一笔订单,不管有多小,他们都一步一个脚印,逐渐地去做出口碑。 这一切,都有一双冷漠的眼睛在看着, 他知道,贺兰女士想看着她爱“胡闹”的儿子,这三分钟的热度,到底能坚持多久。 但是,这一次,再苦再累,他也坚持着。 因为,他有个很好的搭档。 后来,凭着他对艺术极好的触感,再结合予问的营销能力,公司接到了一笔大单子。 这笔单子,不仅代表着,他将还清所有剩余的帐务,还代表他和予问的心血,终于能向成功迈进一个跨越式的大步伐。 那天,真的很开心。 他很久没有笑得那么轻松、那么开怀了,好象肩膀上的压力,一下子都释解了。 所以,他和予问都多喝了几杯。 后来,真的醉得太厉害,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某一段公事,他和予问又意见不合,两个人,你说一句,她冷一句,互不相让。 讨论到最后,宋予居然冷讥他,说他处处太过理想化。 恼羞下,他男人本能的征服欲被激起,喝了太多的他一时混了心窍,居然头一伸,就噙住予问老是和他作对的那两片可恶的唇瓣。 才刚胶上,他和她,都愣住了。 他想速速退开的,但是,她太配合,温顺地闭上了眼,环过他主动生涩的回吻了他。 然后—— 在酒精作用下,他把她压倒在沙发上。 接着,是激烈的肢体纠缠。 第二天,清晨第一抹阳光洒入,理智已经真正回笼。 一切,都太迟了。 他赤裸着上身,表情怔愣,低着头凝思。 卧室内,那一张洁白的沙发上,那抹红色,不多,只有几滴而已,却很刺眼。 “放心,昨晚只是个意外,我不用你负责。”初经人事的她坐起身,从凌乱的床被间,拾起自己衣服,镇定地一一穿回。 那时候,他完全可以顺势拍拍屁股就走人,从此当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 “我们……交往吧。”他脑壳坏掉般,难得的有了份责任心,居然主动开了口。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碰了处女。 晴旋约他,晚上十点,在xx宾馆见,不见不散。 赶到宾馆的时候,他足足迟了一个多小时。因为,临出发的时候,公司的整个系统突然瘫痪了,他必须先抢救自己的文件。 他会来,其实只是想告诉晴旋,他们有工作合约,在合约未解除前,他不会碰她。 这是他最起码的坚持。 在电梯往上升的时候,里面正好有两位工作人员。 “真倒霉,警察居然会过来查房,闹得宾馆鸡犬不宁!” “还不是有人举报?!” “不过没想到,晴旋居然会在这里,而且和玫兰服饰的老总脱光了正准备滚床单,这下,真是……”明天都要上报了。 楼层到了,他出了电梯,果然见到原本约好的房内,凌乱的被单,空空如已。 他挑了一下眉毛,掏出手机。 十点零一分,有一条未读的短信: 贺总,我临时有点事,不等您了,我们改天再约哦! 他差点笑出声音来。 …… 凌晨12点。 予问又起床,给女儿准备明天的清粥。 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她调到震动的手机,刚巧震个不停。 她接起: “您好。” “我是玫兰服饰的黄太,贺太太,今天谢谢你了,谢谢你及时通知我!”黄太太很愤怒,“以后有这种事情,还请你一定要继续通知我!” “我也只是刚好在片场听到她讲电话约您先生,所以顺便给您提个醒。”她一边搅动着白粥,一边淡淡地问,“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我已经把那老不休的保出来了,他不知道报警的人就是我,现在对我的大度还感恩着呢!”黄太太冷笑。 至于那个狐狸精,就让她在警局里多待几天吧! “明天我和媒体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卖我个面子,隐去黄总的名字!”她的语气,依然很淡。 “贺太太,真的太谢谢你了,我们公司新的广告片,一定转过去让你们问毅来制作!” “嗯,好的。”她挂断电话,情绪不受任何影响,继续专心熬粥。 第十五章 朋友要结婚,她陪着在挑选婚纱。 她永远记得,婚礼那一日,独自坐在婚宴上,要强的神色下,腰杆挺得有多笔直的自己,因为,她的新郎在满世界的找另外一个女人。 他讨厌她管他,她就偏管他,他不要和她做爱,她就偏要嫖他,公事她压着他,家里她不给他地位,结婚证书上,别奢望着她只是“到此一游”,她的气没消之前,她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给过他机会,让他逃走的。 但是,既然他当初选择了在一起,那么,她不是说玩就能玩的女人!既然爱情世界里,她做不了主角,她不介意做个坏心女配角! “这件伴娘礼服好吗?”她挑中了一款浅粉色的伴娘礼服。 朋友眼前一亮,“这件很不错啊!” “那就好。”不太夸张的款式,其他伴娘也应该都穿得起来。 “小姐,你眼光很好,这件是我们新到的货品,全市只有相同的十件,您们可以买下也可以租用!”营业员亲切地说。 “予问怎样怎样?买吗买吗?”朋友显然很喜欢这套伴娘礼服。 “别急,我先去穿穿看,再说。”衣服一定要靠穿才能看出效果,她对事一向沉着。 一会儿,更衣室的门一开。 予问步了出来。 她的身材保持得不错,粉色的小礼服,低调端庄,衬得肩头很美,柔美中又彰显成熟。 “还行吗?”她问朋友。 室友的眼睛一亮,“太太太漂亮了!”这样穿着的予问,多了几分柔美的女人味,谁敢再讲她是张嚣女王,就该挖了眼珠子! “就这套就这套,十套都打包了给我!”朋友很豪爽。 “等等,买太浪费,租用就可以了。”但是,予问精打细算的制止。 “都听你的!”朋友挥挥手,很相信她。 07年的时候,溏心风暴很红火,其中剧里有句话,更红:不用怕,荷妈在大厅! 后来,被她们几个好朋友有模有样的改成:贺太守阵,万事不怕! 生活里、工作上,遇见事情,她们总喜欢找予问给意见,听她几句话,大家心里总是特别心安,虽然,相反的,予问从来不轻易谈自己的事情。 而她,更少在朋友们面前提及贺毅,也几乎从来没有抱怨对方的不是。 予问总是说,男人是自己挑的,对别人贬低另一半的同时,也是在贬低自己的眼光。 “先生,这套新郎礼服可以吗?”不远处,更衣室内,同样步出高大的身影。 “领带会不会太花了?”赵士诚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打了结。 听到熟悉的声音,予问回首。 果然,是他。 “你手上那条暗沉的紫红色,更衬你的气质。”身后,有道清亮的声音。 他一转身。 “这条吗?”他的手臂上搭着五条领带,他不知道她指哪一条。 予问挑起最中间的那条,比给他看。 他的五官很不错,属于那种相当端正型的,但是,气质稍显古板,太花俏的领带,不仅没有洋气的感觉,反而会让他显得格格不入。 “赵医生,如果你穿那套银灰色的西服,配那条黑色的格子领带,效果应该会更不错。”她指给他看。 “你认识我?”听到她准确地喊他“赵医生”,赵士诚一谔,他还以为她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我、叫、宋、予、问。”她很有耐心的再一次介绍自己,“宋朝的宋,给予的予,问鼎江湖的问。”已经都有点不指望大忙人会记住她了。 “赵医生,你是来拍婚纱照吗?要不要我给你点意见,帮你配几套衣服?”为了她的宝贝瑞瑞,她一定要接近他。 他想了一下,礼貌道,“如果不麻烦的话,谢谢你了!” “不麻烦。”她走到男士区,认真地开始挑衣服。 赵医生的脸型,棱角很分明,切割分明的几何图形,或者,底色较大的圆点领带,较好能够展现他的大男人气质。 或者,可以尝鲜,配下金属光感的金银色马甲与领带,这样摄影的效果肯定不错。 她的家里有位很会搭衣穿着的贺先生,想要不耳濡目染,也比较难。 赵士诚站在原地,目光一直凝着那道淡粉色的身影,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营业员:“那位小姐身上的伴娘礼服,还有货吗?我想订几套。” 第一次觉得衣服很漂亮,他想,晓雯的朋友们,应该会喜欢。 营业员为难了,“先生,就只有十套了,被刚才的小姐定走了……” 见他露出失望的表情,营业员为了做生意马上说,“我帮你再确定一下,她们是租还是买下来。” 听到了后面的对话,予问回头,镇定微笑:“我们是买下来呢!” 予问继续说,“赵医生,我朋友是这个月底就结婚了,我想,你应该还没这么快吧?如果是的话,我们穿完了以后,我把礼服集合起来洗干净,送过去借给你,好吗?!”她是生意人,做任何事,都很懂得把握机会。 看来,她势必得出礼服钱了,但是,如果能达成目的,她觉得很值。 这样好吗? 赵士诚正在思忖间。 “士诚,这套婚纱可以吗?”后面,轻柔地询问声响起。 是他的未婚妻。 赵士诚转过头。 予问也是,只是,对上那张依旧清韵秀致、曾经熟悉的脸孔时,予问瞬间僵化了。 对方同样也是。 第十六章 谈了两年的恋爱,她和贺毅快要步入婚姻的圣殿。 而事实上,其实两个人相处的方式,早就和已婚没有区别。 他嫌跑来跑去麻烦,那么,她二话不说很干脆就直接搬到他家。 他嫌外面的快餐不好吃,那么,她就一次又一次尝试着,逐渐去学会那些家常小烧。 甚至,他不喜欢吃水果,她就每天给他准备鲜榨果汁,他嫌茶包不好喝,他嫌速溶咖啡不对味,那么,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替他泡功夫茶、煮现磨咖啡。 她所有的时间,除了公事就是他,交往以后,她对自己依然很苛刻,对他却极好。 爱一个人,不需要嚷在嘴巴上,但是,她确实用行动在表达着。 虽然,不清楚,到最后他会不会懂。 别人都说,夫妻合力,其力断金,这两年,公司的发展也很迅速。 结婚前,他说要和几位旧友狂欢一下。 “别玩太过火了。”她也不阻止,一边专注着临街店面的橱窗,一边漫不经心的交代。 “怎么,怕我乱来?”他一脸的不羁。 她没理他,只是淡笑。 “喂,我哪有时间乱来,想把公司发展更好,很拼工作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他不服。 象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她笑着摇头打断他,“行了,别罗嗦,我信任你。”其他的,都不用多说了。 如果两个人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也不会一起走过两年,而且,她也不会决定嫁给他。 更多时候,她愿意相信,不羁的外表下,他只是比较贪玩而已。 但是,她那想也不想的答案,让他反而怔了怔。 “别让我这么感动,好不好?!”他用臂夹住她的脖子,掩饰自己心窝涌起的暖潮。 第一次,有人愿意这样相信他。 对予问的感情谈不上爱不爱,也许比起爱情,他和她友情、最佳搭档的成分更加居多,但是,这两年两个人的相处方式,确实很自在。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她平静的世界,被无情的摧毁。 “为了奖励我们未来的贺太太,如此信任贺先生,那么就由贺先生送一件婚纱给贺太太!”他很大方地讲。 “行!”她点头。 正好,经过一家店面装潢很不错的婚纱店,他一把就把她扯进来。 她任他牵着她的手。 店内,好几对新人,都在试穿婚纱。 “贺太太,你说那件行吗?”他指着一个正背对着他们,穿着的一件很典雅很秀气的婚纱的新娘背影,故意道。 她不满的颦眉。 拜托,这件婚纱,这和她的性格、形象完全不搭,好不好! 见逗得她不爽了,他哈哈大笑。 豪气爽朗的笑声,引起了店内其他客人的侧目。 包括,那穿着保守婚纱的新娘。 纤柔的背影,终于回了身。 骤间。 僵然,四目相视。 他顿时石化,不知不觉,原本与握着予问的那五指,一点一点松开。 …… “你好,好久不见。”是予问,先回过神来,落落大方的招呼。 杜晓雯这才惊醒,僵硬着回应,“你好……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笑笑着问,一脸淡定。 相反的,杜晓雯相当局促。 “我、我妈身体不好,我必须回来照顾她……”声音越说越轻。 “作为子女,这是应该的。”予问还在笑。 只是,气氛,冷掉了。 “你们认识吗?”赵士诚礼貌地询问。 “高中同桌。” “高中同桌。” 两个人异口同声,给出的答案,一模一样。 “一起吃晚饭吧,我请客。”赵士诚很礼貌的邀请。 如果不是此时此景,予问一定很懂得把握机会。 “今天我很忙,下次再约,可以吗?”她的笑容,依然镇定而客气。 原来你们是好朋友啊。 c君,请他们喝茶。 那一晚,贺毅,异常的沉默。 杜晓雯也是。 只有她和c君,不断的在聊,聊她和他的公司,聊c君枯燥的部队生活。 而贺毅和杜晓雯只是很“偶尔”的四目相撞,然后,大家都故作冷淡地别开眼。 但是,冷眼旁观的予问,隐隐清楚。 有一股狂乱的心跳,在那四目每一次相撞之间,都在张嚣的鼓噪。 那是无法抗拒的—— 爱情魔力。 第十七章 “爸爸是英俊帅气的王子,他骑着白马,来到城堡前,他大喊:‘公主,我来了,我是来娶你的!”瑞瑞挡住电视机,绘声绘事的在讲故事。 予问被逗笑,“你确定,他喊的不是‘坏女巫,我来了,我是来屠龙的?” “妈妈,你闭嘴!”故事才讲到一半就被打断,瑞瑞很不悦的皱起眉头。 见女儿好象在不开心,她急忙乖乖闭嘴。 瑞瑞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才几秒而已,眉头已经瞬间就舒展,沉浸在故事的海洋,“于是,王子和公主有了爱情的结晶,生下了一个小公主,他们幸福的在一起。” 予问只能假装唇角愉快的微扬,不去破坏孩子的童真,她总不能告诉女儿,事实的真相是,王子和公主两两相厌。 “若干年后,他们又生下了一个快乐的小王子!” “喂,这太扯了吧!” 瑞瑞上前抱住她,“老妈,我今天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弟弟呀?” 予问头皮直发麻,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孩子,她的爸爸避孕避得很彻底,而且,她也绝对不打算再替贺毅生宝宝了。 予问捏捏女儿的鼻子,故意这样讲:“瑞瑞要弟弟做什么呢?要是有弟弟了,他一生下来就会和你抢东西,到时候妈妈也可能没时间再照顾瑞瑞了。”她早就做好准备,她宋予问这一生都只有瑞瑞这个宝贝女儿,她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所有最好的东西,她都要捧到女儿面前。 她的话语没有带给女儿威胁性,瑞瑞反而大大方方地讲:“行啊,只要妈妈给瑞瑞生个弟弟,瑞瑞保证不吃醋!” 接着,她还很老练地说,“妈妈,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觉了。”所以,赏她和老爸团圆吧。 瑞瑞已经奔到电话机旁,径自拿起移动话筒自言自语,“对了,还得让老爸早点回来,和妈妈早点睡觉,这样瑞瑞才有弟弟呢!” 瑞瑞动作很快地在拨号。 她比妈妈记性要好,爸爸的号码,她熟记在心呢! 手机在兜里震动个不停,看到来电号码,贺毅一把推开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的晴旋,走到洗手间那边。 他喝了很多酒,脑袋浑浑的,脚步已经有点不稳。 “瑞瑞?” “老爸,你什么时候回家?”电话里,果然传来女儿响亮的声音。 “找老爸什么事?”勉强稳住自己,他的唇角,藏不住的笑容。 什么时候回家?一个屋檐下,等贺太太睡着了,他自然会回家! “回来生弟弟呀!”瑞瑞理所当然道。 他落拓的笑容,冻住了。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哪知道,瑞瑞得意催促,“爸爸,瑞瑞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觉了,瑞瑞把妈妈还给爸爸,你们也争气点,快点生个弟弟给瑞瑞!” 她又在搞什么!!! 他强忍着怒气,柔着嗓子,“瑞瑞乖,能把电话给你妈妈接一下吗?” “好!爸爸要早点回来和妈妈睡觉觉哦!” 他要吐血! “贺太太,你又搞什么,我是种马吗?!”他语气有冲。 从女儿手里接过电话前,她只来得及听到最后一句话,予问冷淡问:“你在哪?”瑞瑞在一旁盯视着她,她不好讲太多。 她敏锐地听到,电话那头,声音不太对,很吵杂的环境。 她不希望让瑞瑞知道,其实爸爸妈妈感情不和,这样会给瑞瑞带来伤害。 “你早点回家,12点前必须回来,一切等回来再说。”她面无表情交代。 瑞瑞有时候固执起来,也挺固执的,她估计女儿今晚会等他的门,然后亲自送他们入“洞房”。 “早点回来,和你造人吗?你做梦!”贺毅觉得太可笑了,他一个字也懒得和她多说了! 正在他准备干脆挂断时,肩膀被点了点,一副软玉入了怀,优雅地抽走了他的手机。 “贺太太,今晚,你老公不回家,我包了!”话筒里传来一声慵慵懒懒地挑恤声。 被呛的予问眸一沉。 “贺太太,你断我财路,我就搞你老公!”对方刻意加重‘搞’字,暧昧地吃吃直笑,“我会让他欲仙欲死,所以,今晚,你肯定得独守空房了!”语气,相当自信与得意。 “我不和野鸡说话,叫贺毅来接电话!”予问一双美眸,微眯,语气变硬了。 电话被重新接了过来,但是—— “贺太太,你不用等我了,今晚,我就是不会回家!”他的回答,很干脆,很令人气结。 而且,显示,对于别的女人向她叫嚣,他很满意。 “不用等门,今晚,我和其他女人造人去!” 第十八章 头超痛。 清晨,贺毅在浑身酸痛中醒过来。 他在酒店的房间里,怀里,窝着一个裸体美女,而被单下的他,同样一丝不挂。 “贺太太,你不用等我了,今晚,我就是不会回家!”回忆一点一丝钻入脑。 昨天晚上,他到底喝了多少?果然,酒精能腐蚀一个人的头脑,害得他只顾着和贺太太赌气,居然忘记了他的宝贝瑞瑞,可能等不到他回家,最后挂着眼泪入睡。 掀开被子,他慵懒地伸了个腰,裸着身,拿起地上的衣服,开始一一套上。 “讨厌,醒了也不叫人家。”身后的晴旋,也大大方方地自信地裸着身,从后面环住正在穿衣的他。 他懒洋洋地推开对方,继续穿衣。 “贺总,您这是什么态度,不打算对我负责吗?”晴旋不依,环住他的脖子,妩媚地问。 “负什么责?”他低笑一声。 “贺总,你昨天晚上很醉,也很热情哦……”晴旋暧昧地看看他已经穿上了衣的身,然后暧昧地在自己裸胸上打着一个圈。 一切不言而喻。 他还是差点笑出声来的样子。 “一个男人太醉的时候,你别期望他能借酒行凶。”他在江湖里跑了这么多年,随随便便脱了他的衣,躺在他旁边,就轻易想让他负责? 仙人跳,也要跳得有水平一点嘛。 他说完,拉开房门,就打算出去。 晴旋急了,真是个迷人的男人,象风象雾,让人永远琢磨不定。 但是,接着要怎么对付那只母老虎?—— 晴旋重新坐在床上,举起自己的手机。 嘿嘿,怎么办,她昨天晚上好象拍了一些东西。 点开照片,里面好几张照片,全部都是她和贺总的裸照,有她压在他身的,有她依偎在他臂间的,全部都十分养眼。 这些东西,发给某人,一定会把对方气疯了吧。 晴旋得意地笑,在彩信的收信人一栏,从通讯录里调出了“贺太太”三字。 第十九章 杜晓雯手持着一大叠的教材,她推开“童梦”艺术中心的玻璃门。 就在她背过身的同时,一辆造型很眩酷的悍马车,正好停在艺术中心的门口。 她举步进入。 他正弯过身,替女儿解安全带。 分秒之差间,两个人错失而过。 …… 贺毅的手里拿着一张表格,是今天早上贺太太的助理转交给他的。 “今天是星期一先上美术课,明天周二上书法课,周三是英语,周四是国际象棋,周五要带你去游泳,周六早上是主持人,下午学溜冰和棒球,周日早上珠心算,下午学舞蹈。”看着排得满满的课程表,贺毅头都晕了。 “瑞瑞好可怜。”他摸摸女儿的头,觉得很同情,“学这么多干嘛,不累吗?” “不会啊,读书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还想加个小提琴和戏剧课呢。”瑞瑞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很无所谓的回答。 妈妈爸爸上班,瑞瑞上幼稚园去兴趣班,大家分工合作,很公平。 “那你干嘛现在还不下车?”他没好气回答。 现在是赖着他玩吗? “我讨厌美术课!”瑞瑞皱皱眉头。 看吧看吧,他就说了吧,贺太太喜欢压迫人! “但是妈妈说,学美术对观察力、想象力都有帮助。”好烦恼。 “那我到底要不要带你进去啊?”贺毅挑眉。 “要不,不要告诉妈妈,这个星期的美术课,我不去了?”人都有惰性,妈妈不在,瑞瑞就想造反。 “ok!”耸耸肩膀,贺毅重新帮女儿扣好安全带,踩下油门,驰离艺术中心。 …… 对了,瑞瑞,贺太太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吗?”突然把孩子丢给他,就这样跑了,通过助理他才知道,原来贺太太去广州谈生意了。 “一周。所以,这个星期,你要来接我上下课!”瑞瑞给出答案。 咦,奇怪了,今天的家门怎么打不开。 他开了好几次,都打不开。 钥匙总是扭不开。 怎么这样?打不开怎么办,他和瑞瑞不是要路宿街头了?! “要不要我来?”瑞瑞在旁凉笑着道。 他退开,想让女儿试下手运。 哪知道,他退开以后,瑞瑞从书包里悠闲地拿出一把新钥匙,咔嚓一声,就把屋门打开了。 家里什么时候换钥匙了? 瑞瑞一脚迈进去,他正想跟进去,哪知道,瑞瑞动作更快,“砰”得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 把他关在了门外。 他顿时傻了眼。 “你不是说自己不回家了吗?老妈把家里的门锁都换了,你不爱回家,就不要回家好了!”瑞瑞在门内哼哼哼。 今天早上,老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气到了,当场叫人把门锁都换了,然后收拾行李就去出差了。 “我不回家,瑞瑞一个人怎么办?”他急敲大门。 算她狠!他就一个晚上不回家,居然连家门都不让他进了! 以后他要是真的在外面养女人,是不是连女儿都不让他见了? “哼,我才不稀罕和坏人待在一起!”说完,瑞瑞头一甩,赌气就回了房。 昨天晚上,她也等老爸等到好伤心。 …… 贺太太扔下他和女儿“不管”的这周里,他很辛苦。 才刚忙完公司的事,就得急冲冲的去接女儿,从这个兴趣班到那个兴趣班,累得他简直象条狗。 “贺毅,予问去哪了?她的手机一直关机着!”偏偏这时候,还接到许久不联系的贺兰女士电话。 “她去出差了,我也联系不上她。”广州的治安这么差,她还能把自己关机了,完全不给他们消息。 要不是知道她每天都有打电话给瑞瑞报平安,他还真以为她在广州出事了! “你找她什么事?”他问贺兰女士。 “我们公司在做一个很大的case,对方要我们交出一份企划方案,筛选过后参加最后的竞标,予问一向很擅长做企划案,她的企划书每次做得都精辟独到、无懈可击,这次她答应再帮我忙!”贺兰女士对于人才能利用的地方就不会放过,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儿媳妇,所以更不会客气。 “你们公司企划部没人了吗,干嘛找她做这种事情!”他很不爽,因为,听贺兰女士口气,这根本不是第一回。 被他一呛,贺兰女士愣了一下,反讥儿子,“怎么,长进了,知道心疼老婆了?” 他心疼贺太太? 他象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一会儿,爸爸来电话,也是找她,“阿毅,予问呢?” “找她什么事?” “前段日子她买了几本养生的书给我,很不错,我想让她多买一些,送给我那些老友。”爸爸这样告诉他。 拿着电话,他头痛地望着不是满屋跳,就是坐在电视机前寸步不离的女儿,觉得贺太太也许真的有三头六臂,居然平时能把瑞瑞管教得服服帖帖。 瑞瑞不爱上补习班了,在家越来越皮,不仅乱吃冰淇淋,还抱着电视机不放。冰淇淋吃到拉肚子,电视遥控怎么夺也夺不下,到点了他催到嗓子冒烟了也不去睡觉,第二天早上又摇都摇不醒。 怎么才七天,他的乖女儿就象变了个样?! “嘟嘟嘟”手忙脚乱,手机又在响个不停。 他一肩夹电话,一边在记录下爸爸说的书名,一边一心二用在接手机。 “阿毅,快点来bb酒吧!”猪朋狗友们在电话里吼。 “没空!”他一口回绝。 一个瑞瑞已经让他劳心到都白头了,他哪有时间出去玩。 “你快点来,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狗友们吼。 “干嘛?”他没好气。 他这辈子后悔的事情太多,不差多一桩。 “我们在bb酒吧见到你老婆在玩小白脸!”狗友们终于忍不住把所见的一幕,吼了出来。 第二十章 一座透明舞台,穿着清凉、性感的辣妹,随着节奏激烈的音乐,神态媚人的狂舞着。 台下五彩缤纷的雷射光闪烁着大厅,在每个恣意狂欢的男女身上投射出一道道晕暗的光芒。 贺毅大步迈入。 “什么情况?!”他直接迈入和朋友们常聚会的老位置。 这种半开放式的包厢,是黄金座位,一到节假日,最低消费起码要上万,但是,他和朋友们砸起钱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现在,朋友们也和过往一样,一人身边都坐着一两个辣妞。 他一坐下,一旁就有位打扮妖艳的陪酒小姐伸臂就搂抱了过来,但是,今天的他一点心情都没有,拂下对方八爪鱼一样的艳臂,“我老婆在广州出差,你们怎么可能见到她?肯定是你们眼花了!” 他认识贺太太这么多年,她是不是会玩小白脸的女人,他还不清楚?正经过头是有的,贺太太不是爱玩的女人。 见他根本不信,朋友干脆对面的方向指给他,“4号包厢那边,阿毅你的眼力是出了名的好,你自己看看,那是不是你老婆!” 酒吧只有几个包厢,是专门为他们这种花得起、愿意花的客人准备的,这种包厢,可以半开放式,和外面的热闹气氛融为一体,也可以把透明玻璃窗关上,稍微清净一点去感受酒吧的气氛或者自己选音乐开舞池。 如果把百叶窗一拉,那么在里面就干什么事情都行了! 他站起来,看过去。 那个包厢里,关着玻璃门,里面自成一个舞池,有好几对灵蛇般扭动身躯的男女。 女的都是半老徐娘,男的则都是五官俏丽、脂粉味浓。 这些奇特的组合,一看就让人知道不对劲。 “那几个老娘客都是本地数一数二的集团公司老板娘,平时老公们出去玩,她们也结伴出去玩,夫妻双方互不管制,各比各谁玩的更疯。”朋友们相信,出来玩了那么久,对于这些,贺毅他不会不知道。 对面的包厢内,那些神色陶醉的一张又一张老脸们,让贺毅的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这几个老娘客怎么玩,不关他的事,但是,包厢内,那穿着剪裁简单俐落的黑色套装的女人,他不会陌生。 那是他家的贺太太! “我听说,这几个老娘客常打着谈生意的旗帜,到广州去玩,在那边甚至玩死过好几个妓男,真的是比我们男人还会玩,玩得还狠!” 这些关他什么事! 他只注意到,他家的贺太太旁边,一个长相俊美的小白脸跪在她面前,另一个…… 他想杀人,另一个男人居然依偎在贺太太肩头,一只手居然还暧昧地抚着贺太太的臀部! “我们几个人嘛,自己出来玩没事,但是家里的老婆要看得紧,绝对不能给人戴了绿帽子!”朋友们很自私地讲。 没兴趣再听下去了,没有任何犹豫,贺毅冲了过去。 …… “问问,看上哪一个?挑个过夜吧!”体型臃胖的王太太一边随着音乐没什么节奏感的起舞,一边扭过头问她。 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的陈太太,一手夹着烟,一手抚着躺在她腿上的男伴柔软的发,暧昧地冲她笑。 靠在沙发上慢慢饮酒的予问,淡淡地回笑,“王太,陈太,你们别闹我了……” “问问,我们wild可是出了名的床上功夫很棒,绝对让你欲仙欲死!”已经享用过好几次的季太太,强力推荐经验丰富的wild。 予问依然面不改色。 她终于将注意力投向那个一动不动举着烟盒跪在她面前,花名叫“沙滩小王子”的俊美男孩。 “你多大了?”她微笑着问。 “20岁……”男孩回答。 “刚出来工作?”她看人一向很准,男孩还很稚气,说20岁,恐怕是骗人。 “今天是第二天。”男孩不自在的点头。 “就他吧,我喜欢干净点的男人!”一边说着,她一边又抚抚男孩柔净的脸,静静地笑,“我想,你会愿意让我带出场吧?“ 男孩急忙点头,马上很懂事的坐到她一旁。 “不介意多一个人一起玩吧?”一张浪荡的笑脸,不请自入。 虽然还是装出一副很不正经的样子,但是,他的目光却牢牢锁着一个人。 今天的贺太太,还是穿着套装,却将女性特有的姣好曲线勾勒无遗,让她整个人在端庄之余,显露出一股媚、一股艳,很容易就能让男人有性冲动。 他注意到,在场的十来个少爷,虽然都尽心陪着身边的太太们,但是,目光都有点心不在焉的盯着宋予问。 “贺太太,真巧。”他皮笑肉不笑,招呼。 对于他的出现,予问依然平平静静的,“是的,真巧!” “咦,你是?”突然出现的大帅哥,让原本在舞池里迷离慢舞着的太太们都收住了脚步。 “我老婆在这,所以来看看!”他亲密地环住予问的肩膀,一“不小心”一用力,就把那个柔弱的小白脸推倒,很具占有欲地把她带进自己怀里。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太太们的面色都诡异了好几分钟。 予问轻轻推开他,抚平自己的窄裙,圆臀一挪,然后,怜惜地扶起被推倒在地的“沙滩小王子”,头也不回,淡淡道,“放心,我们夫妻感情凉薄,都是各玩各的。”所以,大家继续就好。 第二十一章 “贺太太,我觉得你眼光不行。”他摸摸自己性感的下巴。 她挑眉,“何解?” “这小不点床上功夫到底行不行呀?”他啧啧道。 选了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有什么意思?一看就知道,她这种是平时不常出来玩的良妇。 “贺先生,你是想推销自己吗?”这回,她笑了,只是笑得很冷。 “今天是1号,如果你有生理需要的话,只要你现在乖乖回家,我就让你嫖呗。”他耸耸肩膀,很大方地讲。 所以,他都答应她履行义务了,他们可以回家滚床单,不用在这浪费时间,针锋相对了吧?! “可惜,我已经对你这老草不感兴趣,我现在倒对经验不丰富的男人比较感兴趣!”她冷嗤一笑。 他挑眉。 “贺太太,既然您对经验不丰富的男人比较感兴趣,那么当年怎么会迷上我这个老草?”他笑得很讽刺。 当年,虽然他喝了太多酒,但是,如果她喊停的话,他也是绝对不会碰她的。 他可记得,她明明痛得快痉挛了,却还是热烈的回应他。 “眼珠子也总有粘上屎的时候。”她淡淡地回应。 屎? 火气差点冲上脑袋,他整个人快炸了! 随即,他脸色大变。 因为,那个小白脸居然已经跪在了宋予问身边,吻着她的纤脖。 “宋小姐……我们现在走吧……我会好好伺候您的……”沙滩小王子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她。 予问的唇角,微微一勾,“行!”她痛快地站了起来。 说是迟,那是快,贺毅脸色全青了,转头大踏步杀过去,扯住她的手,拉过那个小白脸,就狠狠朝着他的脸揍了过去。 “我贺毅的老婆你也敢碰!”他越想越生气,大声咆哮。 他贺毅的老婆,就算自己不碰,也不许别人碰! 小白脸脸部重重挨了一拳,整个人都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他从地上又拉起了那个小白脸,继续狠揍对方,而且,专门揍脸。 那个沙滩小王子,毫无还击之力,顿时被一拳又一拳的揍,俊美的脸蛋被狠揍成“沙滩”一样。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整个人很暴怒,这副杀红了眼的模样,连予问也没见过。 “贺少,别打了,这不是还没人给您绿帽吗?”有人装好人的想制止。 哪知道,他很记恨,一拳也揍向了路人。 “贺毅,好了,别打了!”在他又拉弓时,予问急忙拉住他的拳头。 “怎么,心疼了?”他狂怒到一脚把茶几都踢翻。 很气,真的很气。 好歹她现在还是他的老婆,她居然护小白脸,让他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被羞辱感。 “我马上跟你回家,不许再乱打人了!”予问深呼吸一口气,很冷静地讲。 她已经达到她的目的,给他的教训也够了,她见好就收,不能任灾情蔓延下去。 他哪敢善罢甘休,推开她又想打人。 “贺毅,你想上明天的报纸吗?你想被所有认识的人都嘲笑吗?”她又扯住他的拳头,一字一顿冷声问。 他整个人僵住了。 他的胸口烧着怒意,烧着满满不甘,但是知道宋予问说得一点都没错。 他好面子。 让几位狗友看笑话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再让其他人知道他贺毅的老婆想偷人,他不用活了。 “好了,收回你的拳头,我已经知道你很不满了,我们回家了!” 看完戏的人,可以散场了。 她至始至终都很冷静,向目瞪口呆的董太太她们露出镇定笑容,“不好意思,发生了一点意外,关于合作的事情,我明天再登门拜访。” 董太太她们还在震惊中,只能呆呆点头,“行、行——” 至于—— 她好抱歉地望着躺在地上,五官已经不太看得出来长什么样子了的沙滩小王子。 她取出一张名片,搁在地上,“对于我先生的粗暴行为,我很抱歉,赔偿的事宜,你找我好了!” “宋予问!”他很不爽的大喝。 不是回家吗? 不给她和那个狗屁小王子任何接触的机会,他一脚踢飞那张名片,拉起来她就走。 第二十二章 一进家门,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还没进房间,他就扑了过来,几乎有点半强迫的,一手把她压在门板上,一手撩高她窄裙,扯掉她的内裤,就想就地要了她。 但是,她挣扎的厉害。 “瑞瑞在家!——”她绝对不能给小孩子太糟糕的教育示范。 “去酒吧前,我把她送到我爸家了!”他急喘着气,下身硬得象抹了辣椒一样,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她什么也没做,自己已经被她撩拨成这样。 他想让她在自己身下求饶,想让她说自己不再敢偷人的忏悔样子。 他又想去掰她的腿,但是,予问将双腿夹得很紧,就是不肯就范。 她倨傲地抬眸。 “我说过和你回家,但是没答应过和你做爱!” 这女人,她什么意思,在和他玩文字游戏吗? 贺毅觉得很恼,“贺太太,规定一号和十五号为纳公粮日的人是你,现在说不要的人,也是你?”他现在的公粮快溢出去了,她最好只是口头说说不要而已! 予问冷冷地又想推开他,但是,他就是文丝不动。 “走开,你很脏,我怕得病!”她冷冷,毫不留情。 他脏?怕得病? “宋予问,我有比小白脸要脏吗?”他失去耐心地低吼,“我哪有病?!” 和小白脸上床她就不觉得脏,和自己正牌老公上床,她倒嫌起脏来,怕得病? 这什么世界啊! 她认真想了一下,“外面的男人脏,就算得病,起码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做,如果我得病了,我会觉得自己很冤!”她的性格,即使死也要死在自己手上,清楚明白。 “……”他完全无语了。 他家的贺太太,思想结构真的和常人完全不同! 宁可在小白脸身上染病,也不要他?这什么逻辑! “贺太太,我再声明一次,我、没、病!” 说完,强大的怒气下,他俯下身,就啃住了她的脖。 那个位置,和小白脸咬得位置一模一样。 只是,他咬得极狠,两排极深的牙印,马上就覆盖了小白脸留下的浅浅草莓痕。 因为怒,身,很烫很烫。 明明想推开他,但是整个人都麻麻的,身体的一股快感,在迅速腾升。 他硬掰开她的腿,不管她要不要,已经硬冲了进来。 体内,那让人根本无法忽略的充实存在,让人思续很难再保持冷静。 她的理智告诉她,要保有尊严,但是,她的身体,却说不。 两股力量,在拉锯着。 而他,不给她时间考虑。他的男性象一柄利刃,已经穿透她身体最深处,不让她反抗,用力捣入,一次又一次,强劲的力度捣得她连胃也扭成一团。 “宋予问,说,你不会再找那个小白脸了!”他已经把她压在沙发的靠沿上,抬高她的腿,一次又一次的凿入她的身体,逼她点头。 但是,她就是发倔,咬了牙。 身体的屈服,不代表心灵。 他很恼,那股很想征服她的欲望,更加强烈席卷着他。 他进伏猛烈跃动,她的背脊翻扬,两个人的身,在他的紧箍中,凌乱纠缠。 强烈的摩擦欢愉,使他浑身无一不亢奋。 一室断断续续的喘息,有他的,也有她的。 最后,酥麻快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让他来不及,已经—— 她起来,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大腿。 方才,他太急进,居然射在她体内。 结婚五年,他第一次没有避孕。 到厨房,倒了一杯冰水给自己,她打开橱柜内的药箱,取出紧急避孕药。 毫不犹豫地吞下。 她做事,一向很有准备。 她说过,她不想再生孩子,绝对不是口是心非。 吞完了药,那杯冰水,她慢慢地喝,慢慢地喝,止到那因为方才的性爱而加速的心跳,开始逐渐缓慢静下来。 身体得到了餍足,他也冷静下来了,却不忘警告她,“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 “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她转过身来,用很冷的眼神看着他。 他还没回答,她已经冷讽,“因为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们男人可以玩,我们女人却不行?” “对。”他很干脆承认。 他玩可以,她要玩,他就是不许。 对于他的不可理喻,她冷冷笑了一下,“不,我要公平!” 公平? 他环胸,不以为然。 “贺毅,我记得没结婚前,我曾经说过,我希望我们能彼此尊重,就算你一不小心偷了腥,也请擦干净嘴巴,别让我知道!” “但是,你现在的行为,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受尊重。”她看着他,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声明,“所以,我决定,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男女平等,你出轨一次,我就爬墙一次,你上十个女人,我就给你戴十顶帽子!” 第二十三章 这个坟一样的婚姻里,住着两个未亡人,夫不象夫,妻不象妻,也许他很想逃,但是她不同,她不能离开、不甘离开、不想离开。 虽然,走到现在,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以后,你再敢当着我的面找女人,我就会让这段婚姻更精彩!”她的唇角笑得很冷,让他清楚,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绝对都不是开玩笑。 曾经,她对这段婚姻,也有很大的期盼。 如果,他没有背叛。 如果婚姻是坟的话,那么就两个人一起埋吧,谁也休想逃,谁也休想避!她确实不是个很开放的女人,但是,也没有为谁守身如玉的冲动! “贺太太,你很介意?”他终于开口问。 “对,我是很介意!”她直接承认。 他的唇骤间微扬,身为男人的虚荣心,在这一秒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很大满足。 原来,即使表面冷淡,她还是爱他爱到要死呢! 但是—— “我很怕死,我很怕得病。”她语气平淡的阐述事实。 他唇角顿时微僵。 顿时,才刚有点得意扬起的小尾巴,就被贺太太毫不留情的用剪刀剪掉。 她到底还爱不爱他?他开始想知道这个答案。 “如果我说,我喝了很多酒,烂得跟团泥一样,两个人光着身子躺了一夜,什么也没发生,你愿不愿意信?!”唇,微微一扯,带着点讥讽,他问。 他承认,她那么认真的一句“你出轨一次,我就爬墙一次,你上十个女人,我就给你戴十顶帽子。”确实,有点唬到他了。 如果是别的女人,他还可以嗤鼻而过,但是,贺太太的性格,只要说得出,就做得到。 她抬眸凝着他,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爱信不信的,反正,他解释了。 慎重考虑了几秒以后,她终于点头。 “我信。”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她放过他。 这个答案,反而让他愣住。 “你信?”他狐疑。 其实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她会信? “嗯。”她端着水杯,回房。 太晚了,出了一周的差,刚才又这么激动的运动,她的眼皮快打架了。 “贺太太,你说清楚,你为什么信?”但是,他却反而不依不饶了,追进了房。 她掀开被子,上了床,就想滑下,又被他抓起来。 “为什么信?”故意骗人的吧。 对这个答案,他很执着。 她很想睡觉了,但是,还是努力撑住,因为,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某种程度上,其实挺执着的。 “虽然你嘴巴很坏,但是,还不至于在一些事上爱说谎。” 其实,最主要的一点是,他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他对杜晓雯诚实,是因为爱,他对她宋予问诚实,是因为不爱。 有时候,肯撒谎骗人,也是一种爱得表现。 她心里有杆秤,爱与不爱,虽然分界模糊,其实仔细去分辨,清楚明白。 女人最软弱的地方,就是无法认清现实,而她太骄傲,不愿意做这样自欺欺人的女人。 贺毅沉默了。 好半晌,他故意痞地笑,问出刚才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贺太太,你信任我,是因为爱我?” 这回,沉默很久的人,换成她。 “以前是。”但是,她给过他很多机会,她装聋作哑,只是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对你的信任和爱,还剩下多少。” 他敛了笑,莫名心房很不舒畅。 “告诉我,你今晚找小白脸,是不是想故意气我?”不舒畅到他很想找出事实,逼她承认,她还爱惨了他。 “一部分吧。”她想了一下,“董太她们就好这一手,为了这赃大生意,我在广州那边也是陪着她们进进出出各种声色场所,但是我承认,特意挑了这间你常去的酒吧,就想给你好看。” 如果今晚,她不挑一个男伴下来,喜欢同流合污的董太她们势必不会放过她,之所以选择那个沙滩王子,因为对方是生面孔,还来不及和那些富太太们建立交情,带出场以后,她给点好处就能收买。 “你不许再跟着那群老娘客东奔西跑!”他全身警惕,毫不犹豫、义不容辞,“以后这些难缠的客人我去!”除却恶劣的夫妻关系,他们还是最佳拍档,对于问毅,他也有责任。 “你去做什么,陪她们睡觉拿合约吗?”她不客气道。 她说这话,不是为了讽刺,而是阐述事实。 “……”她说话就不能柔和一点? 男人有时候长得太好,也是一种麻烦。 “阿毅,我们分工合作,艺术的事情你在行,我没有太好的眼光,你来搞定制作工作就可以了。但是,谈生意,进进退退就跟打战一样,绝对是我的强项。”有些地方,她比不过他,同样,有些方面,她比他在行。 一说完,她才惊觉,结婚五年了,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在私下平静着聊聊私事,谈谈工作。 曾经,交往的那两年里,他们常常这样相处。 做完爱,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很多很多的话题,到最后困意袭然,相拥而眠。 他的眸也暗沉了,因为同样,他和她一样,也想起过去。 其实,他对她,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感情的。 只是,这几年,他太气,气她不能大方祝福,气她让他的幸福变成泡沫。 但是,这一股气都气了五年了,毕竟,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这一周,他带着瑞瑞到处学习到处跑,看着自己的娃娃比其他同龄的孩子优秀太多太多,心里的那股骄傲,无法形容。 他慢慢领悟到,这种“成功”,除了与天俱来的聪慧,还有后天的太多培养,其实,这些年,她挺辛苦的。 相比之下,只会玩乐,偶尔兴致一来就逗逗女儿的他,轻松太多太多。 今天的他,特别不同。 予问困意很浓,不想再聊下去了,于是犹豫了几秒,她还是问,“瑞瑞不在,要不要一起睡?” 他愣了一下。 结婚五年,每次他们做完爱,都是各自回房睡觉。 事后拥抱她、温存入眠,是爱人的权利,他们是夫妻,却不是爱人。 他凝视她困倦的脸庞,终于还是掀开被子,“睡吧。”伸手,关了灯。 没有拥抱,没有温存。 他向右转,她向左转,两个人背对着背。 结婚五年,彼此的心,却第一次学会平静。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清晨,瑞瑞被爷爷送回家。 从女儿一进屋,浅眠的她,已经听到女儿的声音。 房门一向没锁,瑞瑞蹦蹦跳跳闯进去:“老妈,你回家了?!” 坐在床上,衣裳有点凌乱的老妈,举指和她做了一个“嘘”,轻声一点的动作。 瑞瑞奇怪下,定睛一看,妈妈后方的枕头上,大刺刺的趴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有型的右臂还搂着妈妈的腰,睡得很香甜。 “爸爸!”瑞瑞觉得高兴。 瑞瑞正想上前,但是,被予问及时制止,她捂紧被子,“你爸还在睡,别碰他。”被单下的贺毅,一丝不挂,不能让女儿瞧见。 昨天晚上,上半夜都相安无事,后来—— 睡糊涂了的她,习惯性地摸摸一旁,想替女儿盖被子,一不小心,把贺毅摸醒了。 结果—— 后来,被吵醒的他,直接就翻身压上了她,把自己苏醒的男性,无预警地就进入她的温软深处,展开第二波蚀骨欢缠。 纠缠纠缠。 最后,两个人都来不及清理自己,就沉沉入睡。 “你爸爸昨天晚上很晚才睡,你别吵他。妈妈洗刷完以后,带你去培训班。”她把声音压得很低的交代。 “恩,明白!”瑞瑞好用力的点头。 瑞瑞轻手轻脚的出去,但是,没还未带上门,已经听到她扯着嗓子喊:“爷爷,爷爷,瑞瑞要有小弟弟了!!!” 音量高到估计整栋大厦都能听见了。 要有小弟弟了? 贺毅被惊醒,他也马上察觉到了,此时两个人的亲昵。 “咳,贺太太早。”他又露出痞笑,掩饰尴尬。 “既然醒了,那就一起起床送瑞瑞去培训班吧。”她一脸平静,神情自若地下床,“待会儿我要直接去机场,开车不太方便!” …… “瑞瑞,今天爸爸妈妈一起送你上课呀!”艺术中心接待员,随口说了一句。 瑞瑞的眼睛一亮,“是呀是呀!”拼命点头。 “阿姨,你说我长得象爸爸,还是象妈妈呢?”瑞瑞兴致很高,坐在接待小姐的身边,一副准备长聊的样子。 反正,她的美术课上课时间还早着呢。 见孩子这么兴高采烈,接待小姐于是先瞧瞧她帅气的爸爸,再看看她美丽的妈妈:“瑞瑞象妈妈,也很象爸爸!”官方的语言,总是不会错的。 予问举腕看一下手表。 女儿的上课时间确实还早,但是,她去机场的时间却差不多了。 “阿毅,还有半个小时才开课,你在这陪瑞瑞吧,我先去机场了!”拖着很简单的行李箱,准备和女儿打声招呼,她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手腕被人抓住。 “我送你去吧!” 女儿逢人便介绍爸爸妈妈一起带她来上学,害得他们被人当成展览品在欣赏,让一向厚脸皮的他,也有点如坐针毡。 最主要的是,他逐渐开始意识到,瑞瑞比他想象的聪明与早熟,也许,他和予问的不合,多多少少有点影响到女儿的成长。 “贺先生,瑞瑞让我们照顾就可以了!”即使很忙碌,招待小姐还是这样客气的说。 他今天难得体贴,她也不会打消他的热情。 “走吧。”她率先转身。 他跟上前。 坐在接待位上的瑞瑞,笑弯了眸,然后,她亮晶晶的眸,机灵的一转,趁接待小姐转身接待其他来咨询的家长之际,她偷偷地跟在爸爸妈妈身后…… 他用遥控开了锁,正走到车旁的时候,她的高跟鞋卡在了水沟缝里,差点跌倒。 他急忙扶住她。 “小心!”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一道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径自打开一点车后座的车门,爬了进去。 她低头看了看“灾情”,颦了颦眉。 “有没有崴到脚?”他问她。 她的脚有点微微抽痛,高跟鞋一用力拉出来,发现鞋跟居然摇摇欲坠。 “没有,我很好。”一点小痛而已,不值得一提。 但是,她的高跟鞋坏了。 “你穿这双鞋去香港不行,我载你去商场先买双鞋。”如果速度快一点,应该还来得及赶上飞机。 “不用,我自己有准备。”她把皮箱打开,从里面取出另一双款式很不错的高跟鞋,“我习惯了到哪都穿一双鞋,备一双鞋,这样才不会出糗。” 他简直嫉妒死了,为什么她做事情永远这么有准备? “贺太太,什么时候你能不独立、不坚强一点?”他觉得真是服了她了。 她凝向他。 “在职场上,你比男人更有本事,在生活里,你处处都会自己打理好,做你的男人,就好象做你的另一个儿女一样,真的没有一点成就感!”他说出心里话。 就象这种事情,他认识的女人们,脚不痛也会装痛,他说带她们去商场买鞋,个个乐意得快飞起来,哪象她,明明好象扭到了说自己不疼,甚至还解释给他听,自己出门都有另外备双鞋。 她这样坚强,男人在不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肯说出来,代表,他愿意试着和她重新开始。 瑞瑞逐渐长大了,也许,他不该再这么任性。 她沉默了。 因为,他说的事情,都是她办不到的事。 她不懂得撒娇、不懂得示弱,她爱一个人的方式,只会无时无刻不去思量着事业和家庭上怎样去帮助他。 “好了,我们去机场了。”他替她打开车门,催她上车。 他知道,其实自己又是在无理取闹而已。 但是,要重新开始的话,不是他一个人的态度要改变,而她也得收敛她的利刺。 一路上,两个人都默默无语。 谁也没有注意到,趴在后座的地毯上,原本想偷听点大人们肉麻甜蜜的那个小小身影,正无聊得快打瞌睡。 机场到了。 “6号回来,对吗?”他终于打破沉默。 “嗯。”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几点的飞机?”他又问。 “晚上八点。” 她特意挑了个时间段不错的航空,出租车很多,治安又不错。 “到时候我来接你。”丢下一句话,他踩下油门。 不用了。 她刚想张口拒绝,但是,想起他方才的话,顿时,发不出声音来。 …… 他把车重新往艺术中心的方向开。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下蓝牙耳键: “您好,我是‘童梦’艺术中心新来的美术老师,请问您是贺瑞瑞小朋友的家长吗?她现在和您在一起吗?”才刚接起,手机里就传来急促的问声。 “我是贺瑞瑞的爸爸,我女儿不是在艺术中心吗?”他疑惑。 “我们到处找也找不到贺瑞瑞,您能马上来一下吗?”手机里的那道声音,都快急死了。 “行,我马上来!”他也急了,挂断电话,加大油门,很狠得一路往下踩。 只是,电话里的那道焦急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熟? 第一章 杜晓雯在点名准备上课的时候,发现贺瑞瑞小朋友又旷课了。 她来这家艺术中心代课已经两周,这位贺瑞瑞小朋友,她好象一次也没有见过。 “瑞瑞?瑞瑞来了呀!签到本上都有她的名字了!”接待处的小姐马上回答。 随后,整个中心都陷入一片慌乱中。 明明已经被父母送到艺术中心的孩子,居然失踪了,如果出事,艺术中心这要背负的责任该有多大。 接待小姐打给瑞瑞的妈妈,她打给瑞瑞的爸爸。 “糟糕,瑞瑞的妈妈手机关机了!”接待小姐急成一团。 她这边幸好—— 她联系上了瑞瑞的爸爸,对方答应她马上赶过来。 十几分钟后。 “你好,我是贺瑞瑞的爸爸,请问我女儿——”匆忙赶过来的人,在她急忙转身中,声音凝住了,顿在她清丽的容颜上。 而她,整个人也错楞得呆住了。 贺瑞瑞,姓贺。 刚才太过焦急的心情,让她根本无瑕去注意,那道熟悉的磁性男声,是在她梦里回绕了多少年的嗓音。 而贺毅没料到,五年后会重新遇上她。 就在他下定决心,和贺太太重新开始的第二天。 “贺、贺瑞、瑞,我、我们找、找不到她——”重新见到他的心情太过冲击,杜晓雯都有点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 他的意识也一阵错乱。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他差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只不过—— “我女儿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把瑞瑞交给这位接待员小姐!”他心急如焚。 接待员面色早就如纸。 “贺先生,您别急,我们员工办事不周的地方,请您多担待!如果孩子在我们中心失踪,我们一定会负责任!”艺术中心的院长也闻讯赶到,一直在鞠躬道歉着。 负责?负责个屁啊!如果他女儿少一根头发,他们赔得起吗?! 他的脸色很差。 “贺……”本能想喊他的名字,但是,杜晓雯还是及时改口,“贺先生,瑞瑞平常有什么特别想去、你们家长不让去的地方吗?” 贺瑞瑞是他的女儿。 当年,她心碎离开他的原因。 “前几天她老嚷着想吃kfc,我不愿意带她去!这里最近的肯德基,我开车去看看!”他狂奔出门。 一想到瑞瑞可能会出事,他就急疯了。 “杜老师,你也快点跟去看看!”院长急忙推下僵仵在原地的杜晓雯。 一定得先找到瑞瑞!今天的美术课,应该是没法上了,可能得一个家长一个家长道歉了。 被院长用力推了一下,晓雯这才回过神来。 “贺先生,等等我!”她急忙追了出去。 上了车,轰踩了油门,急速切档,扭转方向的贺毅,听到她的叫喊,紧急刹车,急问,“有我女儿的消息?” “咚”在他急刹车的同时,驾驶座的后椅背上,传来细碎的声音,还有—— “好痛!”刚睡醒的瑞瑞,迷迷糊糊的揉着额头,一边喊痛,一边坐了起来。 贺毅愣了下,杜晓雯也呆在他的车窗外。 “爸爸,痛!”她从车后座迈过来,直接就坐入他的怀里。 他迟疑地伸出手,愣愣地帮忙着揉揉女儿的额头,他现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女儿是怎么凭空出现的?无论如何,他总算能安下心来。 “她没事吧?”车窗外的杜晓雯看到一张那么象他和予问组合的小脸蛋,露出微笑,和气地问。 “没事了——”他僵着嗓回答。 除了在撒娇以外,一根头发也没掉。 “那好,我先去上课了。”杜晓雯努力维持着微笑,但是,在转身的时候,脚步却还是有些许的紊乱。 曾经以为,若干年后,就算再次相见,也能迎上前,笑问招呼: 好久不见,你现在好吗?但是,原来,还是好难。 心,还是承载不住,那样的失落与痛楚。 她告诉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的。 虽然才一眼,但是那个叫贺瑞瑞的小女孩,真的很可爱。 她做对了一件事情,让小女孩的父亲回到了她的身边。 可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心好痛好痛。 身后,他抱着女儿,看着她的背影,一直一直。 回忆如潮。 我走了,请你原谅我。 这是,最终,她发给c君道歉的短信。 挣扎了一个月,她知道自己还是永远无法抗拒他。 贺毅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知道,哭与笑还存在她的生活。 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当年,分手的时候那么决绝,午夜梦回的时候,哭得几乎断了肠的人,也是她。 她爱他,真的好爱。 她和贺毅决定私奔。 “她说什么了?”接完电话,晓雯骤间苍白的唇,颤个不停。 “她说……她怀孕了……” 贺毅也被轰得呆住了。 他的面色,也渐渐发白。 “你们做过?……”下唇咬得几乎泛白,她忍着痛,问。 予问是故意的吧?骗人的吧? “嗯……”他无颜的点头。 “做、做了几次……”她的心颤的好厉害,以至于声音都开始发颤。 始终没有办法和c君走到这一步,因为,心里还有他,没有办法和其他男人发生进一步的关系。 但是,他呢?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因为,是无数次,根本数不清楚。 有时候忙起来可以几天不做,有时候出差回来可以一夜做好几次,这个次数问题,该怎么计算? 他一个心虚的眼神,她就懂了,心碎的懂了。 男人和女人,对于贞操的观念,果然完全不同。 “你走吧,她有孩子了,你回到她身边吧!”捂着脸,她才能不让自己痛哭失声。 心好痛,无法呼吸的揪着痛。 他不让,拼命拼命保证,他会解决好这件事情。 但是,该怎么解决? 他说,他会说服予问把孩子打掉。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那么几秒的犹豫。 就算他有这样的决心,但是,她呢?她问自己,他们背着条人命,还能快乐的在一起吗?只能,一辈子的良心不安吧。 清晨,在他出门给她买早餐的时候,她消失了。 那天的早晨,风好大。 心,好绝望好绝望。 每走一步,她掉一滴泪。 第二章 赵士诚收到一个包裹。 挺大的一个箱子。 看诊结束后,他打开箱子,里面,是湿件同款的那天他看中的伴娘礼服。 他看了一下快件单,上面署名: 宋予问。 他愣了一下。 “我、叫、宋、予、问,宋朝的宋,给予的予,问鼎江湖的问。” 他开始记住她的名字了。 婚纱照上,他穿得那件银灰色的西服,配着的那条黑的格子领带就是她的推荐。她的眼光很不错,她替他搭的几件衣服,都很衬他的风格。 原本,他想找个机会请她吃饭,算是答谢,哪知道—— 看着那张寄件人地址和联系电话一片空白的快件单,他错谔。 …… 杜晓雯她消失的那天早上,他象疯了一样,到处找、满世界的找。 而另一股力量,出动了很多人,也在全城寻找着他。 “你在胡闹什么?老婆是你自己挑的,予问的肚子是你自己搞大的,你现在说不结婚?混帐!”花了很多财力和人力,终于在婚礼第二天找到他的贺兰女士,一见面就给他一个重重的巴掌。 贺兰女士是个控制欲很强的母亲,她不仅控制自己的丈夫,不许他干这、不许他干那,把丈夫指挥得象个傀儡一样,而且,她同样非常喜欢控制自己的儿子。 从小到大,他要做任何什么事情,贺兰女士都要求必须得到她的同意。 偏偏他性子逆,根本不象爸爸那么好说话,于是,他和贺兰女士很多时候象敌人一样,关系恶劣,非常敌对。 只是,即使平时怎么针锋相对,这却是贺兰女士第一次动手打他。 而且,打得这么用力。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让我看得最顺眼的事情,就是挑了宋予问这个媳妇,这个儿媳妇我认定了,外面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休想过我这一关!”贺兰女士怒颜以对。 乱七八糟的女人?她没见过晓雯,又怎么能说她乱七八糟? 他愤愤不平的和母亲对峙着。 但是,心中的悲愤却形容不出来,为什么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苦苦坚持自己的爱情?晓雯的再一次消失,让他心灰意冷。 “把他抓起来,这个婚,不结他也得结!”贺兰女士对她雇得手下下命令。 就算砍掉儿子的手,她也得让他在结婚证书上签字! “不用你绑!”他怒目。 宋予问耍尽了心机,一定要嫁给他,是吗?那好,从此冷漠、从此疏远,从此敌对,从此互相折磨,他的婚姻,就是一个游戏的开始! …… 予问独自站在机场的门口,等人。 一辆又一辆出租车自她身边慢慢驰过,她都一一摇手。 贺毅说过,他要来接她。 今晚的月,隐隐在云间流动,身边的旅客,来来往往,这个城市在夜幕下,一如往常的忙碌着、繁华着、浮躁着。 结婚的头两年,一个屋檐下,贺毅从来不和她说一句话,他从不踏进她和瑞瑞的卧房,也不许她迈入一步他的专属领域。 他总是很晚才回来,甚至常常夜不归宿,连瑞瑞刚生下来,他碰都不碰一下女儿。 他从不正眼瞧她一眼,他的生活,不是加班就是玩女人。 那两年,她曾经,一次又一次在想,这是她要的婚姻吗? 但是,这一切都是自己逼来的,披荆斩棘,也只能独自往前走。 她做任何事情,从不后悔。 一辆悍马车,在车流中一下就切在她面前,“美女,载你一程吧。”一张帅气的脸探出车窗,很流氓地痞痞对她吹口哨。 “贺先生,你很无聊!”不用他下车,她已经面无表情地径自打开车后厢,把自己拖着的行李箱一一利落地扔进去。 “在香港有什么收获?”她上车后,他切挡,利落的将车后退几步,然后姿态漂亮地游入车队。 “除了陈太签不下来,董太太和王太太两位已经和我签约了,至于季太太,我还在努力中。”她和他汇报工作。 “你厉害!”他翘起大拇指。 “没什么,这个进度让我自己倒不太满意。”她淡淡道。 她勉强只给自己打个及格分。 “我也很不满意!”他白她一眼,故作郁闷,“我、刚、才、是、问、你,在香港有没有大采购?都买了些什么!”真是个不懂情趣的女人,谁和她谈工作了?! 她笑了一下,“给瑞瑞买了好几套衣服,给你买了一件薄外套。” 这个回答才象样嘛! “瑞瑞呢?她怎么没来接我?我很想她。”不见女儿的身影,她问。 “幼稚园组织了寒假活动,家长自驾游去台州摘橘子,我叫我老爸跟队陪她去。一大一小的,我怕他们太累,叫他们在那边住一晚再回来。”他告诉她女儿行踪。 “哦,那起码要明天中午才能见到她。”她有点失望。 “贺太太,我们二人世界不好吗?”他没好气地望着她。 他特意不陪女儿去摘橘子,留下来接她机,她居然还敢给他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 予问愣住。 两个人一回屋,他蹲下,在她来不及惊呼间,张臂抱起她进卧房。 “阿毅,我还没洗澡——”明白了他的意图,她微微挣扎。 蓦地,两片狂野的唇瓣,已经覆住了她正微启的唇。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这三年里,两个人一直在固定的时间保有固定的性爱生活。 而且,他很少吻她。 少到,她几乎都忘记了上一次两个人接吻,是几时。 他捧起她精致的下巴,再度吻她,她的舌纠住他的舌。 吻得两个人都快喘不过起气了,他微微松开她,然后,沿着她的脖颈吻下来,吻上她的锁骨与衣领的交界。 被吻的予问,整个人茫然然的,他的指在她胸游移时,刺激得她全身起了一阵又一阵不自然的哆嗦。 她不想阻止。 她抬手,让他很顺利地脱掉了她的毛衣,然后,她的裤子连着他的衣,也被一同踢下了床。 她攀着他,断断续续地喘息。 “阿毅”她快喘不过气了。 但是,他才不管她受不受得住…… …… 事后。 他终于没了力气地自她身上翻过来,靠在枕头上,慢慢调整呼吸。 “瑞瑞不在,晚上我在这睡。”他主动提出。 “好。”抓着被子盖住彼此一丝不挂的身,她的身,她的鼻息里,都还是他的味道。 他也同样,身上都是她淡雅的香水。 呼吸慢慢平稳,沉默了一会儿,她想了一下,终于还是问: “今天,你很……失控。” 粗猛力道,一再爆发的身体张力,让彼此都一次又一次攀向无以伦比的高潮。 他们很久没有做的这么激烈了。 “想你了。”他随口说。 这回答让她很震撼…… “今天,还不到15号……”所以,他这是提早纳公粮? 她勉强着,让自己拉回心智,保持冷静。 “取消了吧,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就算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他也想做个好爸爸。 第三章 贺毅说,既然瑞瑞对美术没什么兴趣,那么就不要强逼她。 她回答,好,我考虑一下,先让瑞瑞上几节课再说。 当时,他的表情,难得变得深沉下来,最终,他还是选择什么也没说。 其实,瑞瑞继承了他的天分,在色彩方面非常敏锐,有一双很会画画的巧手,但是,瑞瑞画的画常常天马行空一样,不拘一格,之前的那位美术老师不很欣赏,于是常常会问:“瑞瑞,你画的到底是什么呀?怎么一点都不象呢?” 后来,瑞瑞就渐渐不爱画画了。 “瑞瑞,画得像,并不是绘画艺术最终的目的,你不要想太多,心里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画笔在你的手上,你要学会的是如果控制它、征服它,而不是被它吓倒。” 她宋予问的女儿,怎么能不战而败? “好吧,我再试一下。”已经旷了两节美术课的瑞瑞,终于点头。 “好,如果你学完这个学期,对画画还是没有兴趣,妈妈不强迫你。”这是她起码的坚持。 “一言为定。”瑞瑞和她勾手指。 “一言为定。”她在接待处签下女儿的名字。 才刚一转身,予问就僵住了。 因为,杜晓雯正抱着教材,步伐轻盈地迈入艺术中心。 她见到她,也同样,愣了一下,但是,显示,杜晓雯已经有心理准备,她露出客气的笑容:“宋小姐,您好,我是美术班的杜老师。” 一副大家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你好,杜老师。”予问也客气的淡淡点头。 这样大家都装不认识,也许更好。 “瑞瑞,进去吧。”她推推女儿。 怪不得贺毅一提去美术课,神情就这么古怪,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了。 有些孽缘,真是挡都挡不住。 予问的心房说不出的滋味。 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相信,相信他这回是下了决心认真经营婚姻。 她在美术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 “小朋友们,这个象电话线一样,一圈一圈,卷起来卷起来是什么呢?”杜晓雯往黑板上涂鸦出优美的一笔。 小朋友们开始唧唧喳喳猜测着。 瑞瑞把手举得老高。 “家豪小朋友你来回答!” “圈圈!” “家豪小朋友你回答的很好,但是,再想一下哦!” 瑞瑞把手举得更高了。 转过脸,晓雯淡淡一笑,“瑞瑞小朋友,你来回答!” “螺旋线!”瑞瑞马上回答。 “瑞瑞小朋友好棒!”她惊讶,拍拍手。 “接着,哪位小朋友能告诉老师,你们画里的小秘密呢?” 予问站在教室外,心情复杂得瞧着教室内瑞瑞又在积极举手,与台上的杜晓雯一直在互动频频。 晓雯真的成熟很多,以前,她连上个台都不敢,哪象现在一样,能这么生动的给孩子们上课。 果然,岁月是最好的老师。 五年的时间,确实能改变一个人,她那个曾经敏感又带点内向的好朋友,长大了、成熟了。 看一下手表,离下课的时候,还有半个小时,予问在家长休息区坐下,然后拿出包里的上网笔电,插上无线上网卡,开始处理公事。 其实,她没有三头六臂,她只是很会合理运用时间。 她开始打电话:“黄太您好,我是问毅的宋予问……关于玫兰服饰的宣传片,我写好了广告策划案,已经发到您的信箱上了,您看完的话,有什么建议给我个答复行吗?”她的性格,不错过任何商机。 不料,对方比她还痛快。 “当面谈?我现在不在公司,我在‘童梦’艺术中心……”她回答。 她喜欢和痛快的人谈生意,这样合作起来,无比愉快。 “您也在这一带?正好很空?……行啊,你来,我详细讲给您听!” 果然,五分钟不到,黄太太就出现了。 玫兰服饰的黄太太,长得很漂亮,衣着打扮更是年轻,但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即使保养得再好,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宋小姐,你说我们俩有缘分不?我刚把我小儿子送到早教中心,你就来电话了!”一进艺术中心,黄太太爽朗的笑声就溢满整室。 黄太太已育有两女,听说,一年前,黄太太又给黄先生添了一个新丁,被征收了上百万的计划生育社会抚养费。 “黄太太不参加早教中心的亲子互动吗?”她笑问。 黄太太摆摆手,“算了吧,那些爬爬爬的活,实在不适合我,我只负责送宝宝过去,让保姆进去陪着呢!” 她笑容更深了。 养育一个孩子不容易,当年她陪着瑞瑞又学爬又学唱,确实比谈笔大买卖还费劲。 “黄太太,来,这里坐,我把我写的策划案一些概念讲给您听。”那件事情以后,她就和黄太太曾经见过一面,两个人一见如故,非常聊得来。 “行啊,我听不懂的地方你多讲解!”黄太太笑盈盈地坐下。 两个女人,在艺术中心的家长休息区,就这样完全不搭的环境,开始谈起公事。 予问的思维很清晰很有条理,这么多年来,问毅的发展很迅速,但是,大客户的策划案,依然全部是她亲自在抓刀,她不敢怠懈。 不知不觉,二十几分钟过去了,教室里开始传来喧哗声。 她的瑞瑞要下课了。 “黄太太,这样好吗?我女儿接下还有一堂课,我们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再聊行吗?”离下节课还有十分钟,她的瑞瑞要人陪,她已经连着出差十几天,如果再为了公事将女儿置之不理,肯定瑞瑞会小嘴撅到天边去。 “行!”黄太太很爽快。 瑞瑞一出来,就快乐地嚷嚷,“老妈,我要学!我要跟着杜老师继续学画画!” 予问的笑容,僵硬不自然了几秒。 因为,在见到杜晓雯的那一刹那,她原本打算帮女儿转院。 “好啊!”她温浅的笑容恢复如常。 只要女儿喜爱的事物,她从来不打消她的积极性,当然,除了生个小弟弟那件事情。 “你女儿长得真可爱!”黄太太笑容可掬,“五官长得不太象你,是不是象她爸爸多一点?” “是。”她点头承认。 收拾完了教具的杜晓雯从教室里步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她一垂眸,转身就走。 “都说女儿长得象爸爸,宋小姐,你再生个儿子肯定就长得象你了!” “一个孩子都操心怕了,目前我们没生第二个孩子的计划呢!”她摸摸瑞瑞的头,这句话,其实,她是讲给女儿听。 哼。 很聪明的瑞瑞,果然懂了,但是,不爱听。 “杜老师,等等,先别走,瑞瑞有张画,给你看看!”于是,瑞瑞装聋作哑,借故跑开了。 黄太太笑了,和予问一样,目光追着瑞瑞的小身影。 那停驻下步伐的清韵身影,转过来秀致的脸孔时,让黄太太整个人一谔,紧接着,双目燃起熊熊烈火。 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之间,黄太太一个箭步上前,很重的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杜晓雯,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 这巴掌极重,打得杜晓雯耳朵嗡嗡响,秀颊更是迅速起红。 杜晓雯整个人都被打蒙了,但是,看清楚来者以后,她的脸色迅速苍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予问怔住了,艺术中心里很多来接孩子下课的家长还有其他教师,也都收住了步伐。 “教师?”黄太太看着她的员工牌,用刻薄的语气讽刺,“你这种人也配当教师?再当下去,这个中心里来送孩子上课的男家长,都被你这张故作清纯的脸蛋勾引光了!” 杜晓雯的脸色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 转过身,她就想逃,但是紧接着一个很重的巴掌,又甩向了她另一边脸颊,把她打在地上,“你今天被我撞见了,就别想那么容易就逃!” 杜晓雯死咬着下唇,眸底已经起了点点水雾,但是,黄太太不放过她,向所有人嚷嚷,“这个中心里所有的家长,我告诉你们,你们这里的这个叫杜晓雯的教师,是我老公在广州包养了三年的情妇,是个极其不要脸的小三!” 无法挣脱的杜晓雯,脸色开始一阵红一阵白。 而且,黄太太甚至动手动脚,想脱她的衣服,极其泼辣,“我把你这狐狸精脱光了,让大家瞧瞧你狐狸的尾巴!” 杜晓雯又羞又辱又害怕下,不敢出声求救,挣扎到几欲崩溃。 在黄太太毫不客气的撕扯下,杜晓雯的胸衣都快曝露了,予问匆匆反应过来,急忙抓住黄太太的手,不让她乱来,“黄太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杜晓雯是别人的情妇?以她对杜晓雯那保守性子的认识,真是打死她,予问也不敢相信。 但是,黄太太冷凝着身下的人,唇齿间冷笑;“没认错,就是她!这个把我老公迷晕了头,害得我差点家破人亡的狐狸精,化成灰我都认识!” 第四章 “童梦”艺术中心楼下的宝马车内,坐着两个女人。 驾驶座上的那位,妆容精致,气度优雅,身上散发着淡淡迷人的香水味。 副驾驶座的人不施粉黛,衣裳皱摺变形甚至有点撕痕,白皙清秀的脸上,此时有多条狼狈的抓痕。 “刚才……谢谢你……”整个人还在发抖中的杜晓雯,把下唇几乎都咬得破皮了,终于还是道谢。 谢谢她出手救了她,而且,还送她回家。 她这一生中,最难堪的这一幕,被自己最想保有尊严的人面前,居然亲眼目睹。 “不客气。”予问靠向椅背,发动轿车,淡淡道。 刚才,她丢了一笔大生意。 谁都看得出来,黄太太那副架势根本不是唬人而已,黄太太是真的想把杜晓雯脱光了扔在大厅,让大家鉴赏。 “黄太太,她是我朋友,算卖我个面子,别把事情闹大,行吗?”予问是唯一在出面阻饶的人。 “她是你朋友?这狐狸精是你朋友?”黄太太的眸顿时变得锐利无比。 予问知道,自己现在松手还来得及。 “黄太太,事情闹大的话,对您和您的先生都不太好!”明知道对自己不利,但是,和杜晓雯毕竟相识一场,她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好好好!你让我卖你一个面子?”黄太太的眸,极冷极寒,“宋小姐,桌上的那份还没签字的合约和卖你的这个面子,你要选哪个?” 结果,她选了面子。 “对不起,害你丢了一笔生意。”杜晓雯吸了吸鼻子,扭着头,不让予问看见,她眼眶里强忍的泪水。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可怕了。 在广州的时候,她也被黄太太打过一次,但是,至少没有在大厅广众之下。 予问没有回头,但是,一边开车一边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我之前只见过黄太太一面,但是,一直觉得她是个挺不容易的女人。”打了方向灯,按照杜晓雯给的地址,予问向右转:“黄太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20岁,小女儿也有16岁了,她有两次剖腹产史、做过一次卵巢囊肿手术,医生说过,如果再生产的话,有子宫破裂的危险性。但是,这种情况下,一年前,她还是冒着危险,不顾生命安全,生下了小儿子。” “黄先生不是个太体贴的男人,有子万事足,虽然很有满足感,但也只是表面一句话而已,代替不了女人的心酸。小儿子生下来以后,黄太太身体差了很多,而且,也无法得到两个女儿的谅解。她的大女儿已经在上大学,现在要被同学耻笑有个在吃奶的弟弟,丢脸到连暑假也不想回家,而小女儿更激进,已经恼怒到一年多不愿意喊一声妈妈。晓雯,你说,她做这些蠢事,是为了什么?”她用很冷静地声音反问她。 杜晓雯紧咬着唇,始终沉默着。 “能让一个女人连命和面子都不要了,除了家庭两字,还有什么?!” 掌中的纸巾,被杜晓雯用力揪成了一团。 “黄太太和黄先生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什么也没有,起初他们靠替人做裁缝为生,黄太太背上背着女儿,缝纫机从早踩到晚,累得手和脚都麻了也不愿歇一下,后来,他们环境稍微好了一点,慢慢有了很小的制衣厂,那时候的黄太太,既是老板娘同样也是女工,省吃俭用一心为黄先生盘算着,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保有着不敢乱花钱的习惯。”把这些听到的事情,她讲给杜晓雯听。 “刚才听黄太太说,黄先生曾经在广州买了一栋豪宅给你?”予问问。 杜晓雯低着头,不语。 “而且,他还因为你有了身孕,所以回家甚至动手打了黄太太,想逼她离婚?”予问又问。 杜晓雯还是一副回答不出来的样子。 予问明白了,她斩钉截铁,“如果黄太太说得都是真的,晓雯,我一点也不同情你。”如果她是黄太太,她也会很想把杜晓雯脱光了扔在大厅广众来泄恨! 黄太太的这些经历,光听着,就让予问的心房也极不舒服。 “晓雯,也许黄先生现在真的很有钱,但是,男人的财富不是一夜之间就暴涨的,这些财富是积累在女人的青春、汗水和眼泪上!”现在,她生气到真不想再载她,就这样把她放在路边算了! 良久,良久。 “我的家境是没有你这么好,但是,我不缺钱,也不卖自己。”因为觉得被羞辱,杜晓雯把下唇都咬出了印子。 “杜晓雯,那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宋予问居然问她,为什么! 那天清晨,杜晓雯把自己消失了。 离开自己爱的男人,成全另一个人的人生, 离开了贺毅,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又能去哪。 留在这个城市里,不能。 她怕,贺毅会找到她。 回上海,是不可能。 c君不会原谅她,而她,也同样无颜也不愿。 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很久之后,最后,她在火车站,浑浑噩噩的上了一辆列车。 那辆车,要到哪里,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心痛到窒碎的城市,就可以。 她的手里,捏着一张软卧的票。 那个包厢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当时的她,根本没有去注意对方的模样是扁是圆。 她秀致的容颜,让男人的眼,一亮。 一路上,她就搂着膝,窝在下铺,眼泪一直不停的流。 对铺的中年男人,拼命找话题和她聊着,她不响应,只是哭。 于是,那个男人假装着对她关心不已,问她是不是失恋了,问她是不是被男朋友抛弃了,她无法回答,因为,心太痛。 夜深了,包厢里另外两张铺位,依然空着。 男人见她哭累了,给她喝了一杯水。 她没多想,喝了那杯水,发现,自己的嘴唇很麻,连手指也麻了。 接着,腰就被人紧紧箍住,衣服被无情的脱掉,中年男人压在她身上。 救命、救命。 但是,她无法挣扎,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到将快要发生什么时,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股撕裂的疼痛后,男人气喘吁吁着,极乐极乐地在她身上抽(搐)闷吟不已。 火车停靠站,发泄完了兽欲的男人逃下了车。 而她,连手指也不能动弹一下,麻麻地躺在脏兮兮的火车卧铺里,被一个连面容也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夺走了她为最爱的男人保留了很多年,却始终没有来得及送出的童贞。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为什么要遭遇这样非人的侮辱?她做错了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有惧高症不能坐飞机的黄先生,就是在那时候,在另一个城市去广州谈生意的同一班列车,持着同一个包厢的票,上了车。 他替她报了警。 他帮她东奔西跑。 几天后,黄先生对她说,自己很爱他的老婆,但是老夫老妻的生活,让他对妻子欲望已经不大,而他又常年在广州做生意,需要一个女人解决他的生理需要,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情人。 那时候的她,考虑了几分钟后,点了头。 即使,黄先生是扁是圆,照样对她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她很想知道,男人为什么心里住着一个女人,身体却可以分给另一个女人?他们的心理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纯洁的爱情,那么,她还在坚持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去做一个坏女人?! 故事讲完了,宋予问整个人都鄂住了。 杜晓雯的家也到了。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虽然,也许,你只是在别人的悲剧中体味自己的幸福而已。”头也不回,杜晓雯下了车。 …… 曾经有三年的时间,她都象只是活在自己的躯壳里。 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她住在黄先生给的金屋里,但是这个屋子里却没有一个角落能让她有存在感。 每天晚上,灯一关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特别特别的黑暗,没有一丝亮光。 那让她,很害怕很害怕。 她从来不笑,因为,心中没有快乐,她也流不出眼泪,因为,一个人的世界眼泪一文不值。 黄先生很忙,温城广州两地跑,他的老婆盯得紧的时候,一个月甚至只能来几天而已。 而那几天,她更沉默。 她孤独,她很少对人开口说话,总是整天整天的画画,只有专注在色彩的世界,她才会觉得有光明与希望。 她的画技突飞猛进,她笔下的世界七彩斑斓,但是,她现实的生活,却无比灰暗。 她渴望温情,如同浮萍找不到根。 她向往自由,但是,她被这个世界搁浅在门外。 她的世界没有春夏与秋冬,三年的光阴一逝而过,直到某一天,她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 第五章 贺太太的脾气相当火爆。 她好象遇见了不痛快的事,而显示,让她不痛快的人,好象是他。 虽然,他觉得莫名奇妙。 “贺毅,说了多少次了,袜子不要乱丢!” 哪有说多少次?明明他一向都是如此,以前她都直接视若无睹,一声不吭的呀。 “贺毅,淋浴的时候要拉上玻璃门,别弄得整个浴室湿答答!” 瞧瞧瞧,又来了。 而且,语气比之前更燥了! “贺毅,不要穿着小裤杈在家里走来走去,就算身材再好,你也不是卖肉的!” 他穿着三角裤从房间里出来喝口水,也要被骂。 “贺毅,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回房去!”她狠戾。 关系才稍微好转一点,她这是把他当什么了呀? “贺太太,我是你养的狗吗?”于是,他也不爽了。 她今天特别情绪化的眼神分明在写着,你们男人真讨厌、真恶心! “贺太太,晚上把瑞瑞哄睡后,到我房间里,我们好好沟通一下!”他皮笑肉不笑,凉凉道。 其实,心房不确定的七上八下。 他哪惹她不爽了?是因为今天美术课,她也见到杜晓雯了?但是,他既然下定决心把一切都成为过去,她这样对他呼呼喝喝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瑞瑞,在旁见着如此“和谐”的父母,一直偷笑。 十点多,瑞瑞睡得很熟了,她终于到他的房间。 她一进屋,就被从后面抱住,深吻纠缠。 僵了一下,最终,她还是选择搂上他的脖子,回吻他。 “贺太太,你真把自己当女王了?”两个人吻得气喘吁吁,松开她,他又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顿时,她抿了唇。 “看来,我们真的需要好好沟通下!”他故作恍然大悟。 于是,他又把她一把勾了过来,给了她一计教人完全脸红心跳的热吻。 身后就是大床,一切理所当然,凌乱的被单下,肢体纠缠,温度持续在攀升。 但是。 “我不想和你做!” 她突然情绪很烦躁地坐了起来。 想逗弄她,反而撩拨了自己的他,难耐地挑眉。 在这当口喊停,她想活活整死他吗? “贺太太,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哪惹你不满了?” 予问凝着他。 杜晓雯的事,她绝对不能和他说! 不然,他会疯的。 她是女人,所以,她自私。 “不想让我上,那么,你来上我,怎么样?”他痞痞开玩笑道。 贺太太今晚一直情绪烦躁到在无理取闹,是工作压力太大,还是…… 另一个设想,贺毅除非是脑残了,才会主动去问。 被这样一挑恤,在他完全意料外,她居然很干脆地反身压倒他,长腿一跨,倏地容纳了他的灼热。 他的表情错愕了几秒以后,低低笑开,“贺太太,那么,祝你嫖得开心!” 态度完全的配合。 哪知道,她只是一个很深的迎向,他低哼,丢脸地呻吟了出声。 该死,这女人简直太适合做女王了! 他才刚发点声音出来,就被狠狠地咬破了嘴皮,不许他享乐。 “贺太太,你是sm女王吗?”他哇哇大叫。 被白了一眼以后,紧接着,深沉密实的频率下,他继续完全被当成发泄情绪的物体。 她的态度太嚣张,他该不满的。 但是。 他该死的爽。 有多久了?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斗嘴,她斗不过他的时候,也常常会耍此贱招,让他彻底屈服。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自在感觉,好象全回来了。 …… 凌乱的被单。 她只歇息了一下,就起床开始穿衣,准备回房。 “贺太太,我也需要人疼得,好不好?!”他拉住她,没好气。 瑞瑞都睡着了,不能陪他一下? 她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垂眸道歉: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很想扁人,所以,他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今天,和杜晓雯分开以后,她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她和杜晓雯曾经的友情,他和杜晓雯曾经的相爱,还有婚礼那天自己的咄咄相逼,心情就很恶劣。 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 故事里的坏心女配角千方百计得到男主角之后,三个人都没有办法得到幸福,果然,是对的。 为了一口气,为了所谓的尊严,她害惨了一个人。 只是。 既然选好了这条路,单为了女儿,她也不会轻易说后悔两个字。 …… 所以,他真的是哪里惹她不爽了? 他愣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整个过程,她很失控,报复性的又啃又咬,非常的火热,原来真的不仅仅只是“女王”而已。 想了一下,她拂下他的手,选择,“不关你的事,公事而已。” 头也不回,走出了房。 她问了自己心底一次又一次,最终的选择,其实,她和黄太太又有什么区别? …… 贺毅终于找到贺太太心情恶劣的原因了。 “你说玫兰服饰的单子黄了?”在助理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他也很谔然。 这个单子一向谈得好好的,根本就是十拿九稳的,贺太太怎么会搞砸了?这不象她的风格! “宋董叫我们都不要打扰黄太太那边,以后都不用跟这个单了。”助理担忧道。 宋董好象得罪了黄太太,情况应该还挺糟糕的。 他摸摸性感的下巴。 怪不得贺太太情绪这么低落。 “我认识黄先生,单子的事,我来搞定!”他动手开始翻电话本。 他和黄先生虽然不是很熟,而且,对方也是爱玩之人,彼此相同的朋友很多,也算同个圈子里的人。 这个单子,他肯定能搞定。 所以,算是他给贺太太一个意外惊喜吧! 第六章 多喝了几杯的黄先生,有点醉了。 “贺总,你有好地方介绍不?”黄先生搭着他的肩膀,很醉地问。 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十次出来玩总是七八次会出“意外”,所以想问问贺总平时都是怎么玩得很开心,又可以不惹一身腥。 “黄总,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圈里的模特和小明星我都认识很多,但是,你确定你搞得定你家的婆娘?”听说,黄太太是出了名的爱吃醋。 闻言,黄先生垮了脸,“是啊,自从那件事情以后,那个婆娘管我管得更紧了!” 两个男人喝闷酒,一不小心,黄总就多喝了几杯,居然搂着他的肩膀在哭: “你说我们男人赚这么多钱做什么,每天被管得死死的,一回到家,面对的是垂了肉,让自己连勃一下冲动都没了的黄脸婆,有钱也没处洒,真是可悲!” 他只能拍拍对方的肩膀,算是同情。 “女人嘛,总会老的,男人也一样。”勉强安慰。 其实,他也想象不出来贺太太老了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还是象现在这样喜欢张嚣跋扈?想想,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我和你说,其实两年前,我真的很想和她离,特别是,一直跟着我的女人怀孕了,我想给她个名份啊!”黄先生大吐口水。 怀孕了?搞这么大?其实,他对这些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只能勉强着自己,听着黄先生唠叨。 “她特纯,总是安安静静的待着画画,如果不是受了打击,她也不会跟了我这老头,一跟就是三年。她不象其他女人,要东要西,她这人不爱财,跟我一起那么久,她从来没有主动和我提过要什么,让人真的很心疼!”黄先生一边说着,眼角甚至渗出眼泪来。 “后来她怀孕了,我特想要特想要一个儿子,我就让她生下来,但是,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她闹了别扭,就算是我送给她豪宅,她也怎么都不肯要那个孩子。” 听着快打瞌睡了,因为这种女人,一开始装纯,等到肚皮争气了就想上位,他见过太多。 “我想,她肯定是不愿意没名没份的生下个孩子,我就回家和我家那个婆娘闹离婚!” 瞧瞧瞧,狐狸露出尾巴了吧。 即使很不屑,在心里直骂黄先生是个傻蛋,但是贺毅还是用无以伦比的完美笑脸,故作耐心以待。 “后来,我家那个婆娘气不过就上门打她,从那天以后,她就消失了!”酒醉的黄总捂着脸,大哭,“我忘不掉她,真的忘不掉!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我的儿子,到底有没有生下来?!” “黄总,你现在不是也有儿子了?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别再想了!”他拍拍对方的肩膀。 正妻生的和外面女人生的孩子,能比的吗? 男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特别是那种曾经拥有过,后来失去的。 这是真理。 男人永远忘不掉让自己流眼泪的那个女人。 他和黄总一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念及那个她,心口隐隐疼痛的感觉,一直还在那。 喝完了酒,回去的时候,黄总还需要他搀扶。 正在这时,黄总的手机,蓦地响起清脆的铃声。 黄总一看,是陌生的电话号码,随即不耐地接起:“哪位?” 但是,才一秒而已,对方报出自己的名字,黄总就结巴着,“晓、晓雯?!” 听到这个名字,贺毅的眉一皱。 “你、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你把我们的孩子怎么了?你别再躲着我了!”黄总激动到简直有点语无伦次,“你、你要见我?好好好,哪里哪里??” 挂了电话,黄总死拽着他的手,情绪依然很激动,“晓雯说要见我,她居然也在温城,她终于愿意见我了!” 贺毅叹了口气。 晓雯这个名字太普通,随便街上一喊,晓文晓闻晓纹数不清的同音甚至同名的人,都会纷纷回头。 他心中的晓雯,比马蹄莲还要清雅而圣洁,只是恰巧和那些作风不好的女人重名而已。 “黄总,别酒后驾驶了,我送你过去吧。”这里不好拦车,他主动请缨。 花了二十分钟,他把黄总送到山上某一僻静处。 这么幽静的地方,真的极适合处理私事或者幽会呢!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位很纯洁、什么也不要的情妇,会极狗血地抱着个两岁的孩子来认祖归宗呢。 黄总站在车外,迫不及待的翘首以待。 他坐在车内,悠闲地抽着烟。 两个人,等了将近十分钟左右。 山的路口,一辆出租车的两盏近光灯,越驰越近。 黄总一阵激动,急忙迎上前。 他也捏掉了烟火,懒懒得靠在方向盘上,等着好戏上演。 出租车里,步下一道纤细的身影,墨黑的秀发如瀑,飘逸起伏,流动着点点光泽。 她慢慢地走向黄总。 “晓雯!”黄总激动大喊,一把搂抱住了她。 她慌乱地挣脱出来。 就在那一瞬间,贺毅整个人都僵化了。 因为,晕暗的街灯下,他见到了在他生命里始终忘不掉、魂牵梦萦的那个晓雯。 第七章 杜晓雯努力平静下心绪,她下了出租车,慢慢走向与黄先生约定的地方。 每一步,她都踩在最不愿意回想,最难堪的回忆里,心情格外沉重。 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已经找到适合自己的男人,有了正常的人生,这一段过去,她实在不愿意去回顾。 但是,宋予问说得那个故事,时刻都在折磨着她。 “晓雯!”早已经守候在那的黄总,激动地迎向她,一把搂抱住了她。 浓列的烟酒味,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性气息,让她一阵恶眩,急急推开他。 “黄先生,我今天来是有事和你说清楚。”她退后一步,努力镇定,保持距离。 “晓雯,你有没有生下我们的儿子?”黄总还在激动中难以自持。 “不,我早就打掉了。”她坚决地摇头。 打掉了?黄总难以接受,“为什么?那时候我都说了,我会想办法和我家那口子离婚!”虽然,现在再离,只会更困难了,因为,黄太太为他添了一个梦想已久的儿子。 “黄先生,问题不在这里。”她又退后一步。 “我没办法替你生孩子,那让我觉得……很崩溃……”晓雯低头徐徐道。 正是那次意外的怀孕,那无法忍受的作呕感,才让她从自己封闭的世界觉醒过来,重回了人间。 很崩溃? 黄先生怔住了,渐渐地,他有点懂了。 她吸吸气,“我今天来,是因为广州那间房子。那根本不该属于我,黄先生,我想和你约个时间,去广州办理过户手续?!” 曾经,她以为,自己不去理不去看,那些东西就不会存在。 但是,宋予问的那些话提醒了她,那个房子的户主始终还是她,如果她不和过去做个彻底的了断,会一直背着一笔债。 “你好歹也跟了我三年,那间房子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黄总握住她的手,想用温情政策企图挽回。 “不,算我求你,可以吗?下周一早上九点,我们在广州的房屋交易中心门口等,把房子过户的手续办清楚。”她急忙抽回手。 然后,把所有的过去,干干净净的结束,一切都封尘。 黄总又想说什么,她已经匆匆退开。 “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但是。 “晓雯,别走,回到我身边吧!”黄总却追上来,不甘地从身后抱住她,纠缠,“晓雯,我会对你好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不再离开!” 她花容失色。 “放开我!”她挣扎。 但是,喝了酒的黄总,乘着一股酒劲不让。 “放开她!”一道声音自他们的身后,突兀响起。 那声音,是…… 黄总一惊,松了手。 晓雯整个人惊震,冻在了原地。 她缓缓地,缓缓地回头,樱唇阵阵颤栗,如同雪中的花蕊。 不远处,停着一辆她见过一面的悍马车,透着月光,她看清楚,车旁,站着一个对她来说太过熟悉的帅气身影。 那张过去总是微扬着的唇,此时一片沉郁。 “贺、贺毅——”心房重击,脚步一晃,晓雯几欲晕厥。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 “你们认识?”黄总错谔。 何止认识而已。 贺毅觉得心痛。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年那个保守到逗几句都会脸红的女孩,后来居然做了别人的情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就算千夫所指,贺毅戳瞎了自己眼睛也是不愿意相信。 晓雯的脸色,雪白如纸。 贺毅、贺毅,她居然让他听到这一切!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做黄总的情妇?”贺毅敛了一贯的笑脸,咄咄逼向她。 现在,老天爷是在和他开玩笑吗?居然让他见到这一幕! 曾经美好的、痛苦的,所有的一切,瞬间很可笑得轰然倒塌了一样。 她整个人都在发颤,很想尖叫,却叫喊不出声音。 她希望,这个世界有后悔药。 那么,她在他心中,就是永远纯洁的样子。 不是这么不堪。 “杜晓雯,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贺毅扬高了声音。 她的眸闪过了泪光。 不回答,没法回答,跌跌撞撞奔向停在一旁的出租车,急急,关上门,“司机、快走、快走!”话未完,已经泪流满面。 司机被吓到了,急急踩下油门。 贺毅追了几步,没有追上。 “你就是那个伤了她的心,让她恍惚到在火车上出事的男朋友?”也是聪明人的黄总,恍然大悟。 这是黄总第一次见到,杜晓雯的情绪如此失控。 恍惚到在火车上出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贺毅急急抓住黄总的肩膀。 …… 在出租车里,晓雯一直哭,哭得声音也哑了,也不能自制。 为什么老天爷这样待她?她已经接受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的命运,只希望把最美最好的自己,留在他的记忆里而已。但是,老天为什么还这样恶整她? 哭了很久很久。 她才察觉不对劲,不,不是老天在恶整她! 是有人,有人故意在对付她! 宋予问! 没有爱情我宋予问可以活,但是如若你们连尊严都不留给我,我会让你们清楚结局很可怕! 她曾经这样威胁过她!她让她安静的消失,但是,几年后,她却回来了,还被她碰见。 晓雯打了一个颤。 黄太太和贺毅都是她引过来的,艺术中心和今晚的一切,都是宋予问巧妙安排的! 宋予问想毁掉她,毁掉她的生活,毁掉她在贺毅心中仅存的美好位置。 宋予问想让她再度消失! 她认识的宋予问很聪明,做她的敌人很可怕! 晓雯指甲陷入了掌心,勒出了血痕。 胸口,迸出了一股愤怒。 宋予问太过分了!聪明若她,怎么完全忘记了一句话: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第八章 “真的一个人去广州?”赵士诚把未婚妻送到机场。 才短短几日,杜晓雯就象瘦了一个圈,原本秀美的一张瓜子脸,现在下巴尖得可怜。 “要去广州办点事。”她低垂着头。 因为,不敢直视未婚夫那双正直又坦荡的双目。 “你的脸,怎么了?”赵士诚的眉头几乎都打了结。 现在才注意到,她的脸上,居然有未褪的浅红色抓痕。 她咬咬下唇,不敢回答。 因为有个很可怕的想法,在缠绕她的心头,却之不去。 这叫心魔。 不甘,实在不甘。 她是个天生鸟胆的女人,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象一个魔,一直引诱着她。 心事重重的,她办了登记牌,入了安检门,上了机舱,安安静静地看着舱外看似平静的世界,静侯起飞。 她要结婚了,士诚对她这么好,所以,她不可以有这么可怕的想法,不可以对不起他。 但是,既然宋予问可以这样对付她?她为什么这么客气,还让自己的人生一直留下一个遗憾? 那个遗憾,就是—— 有人过来,和她旁边座位的乘客换了位置。 机舱的广播提示着旅客扣好安全带时,她转过脸,正想伸手,但是,有人比她早了一步,很照顾地帮她拉来安全带,扣好。 “贺毅——”她膛大目,整个人都谔住了。 那张长得很帅的脸,冲她淡淡一笑。 她心跳如鼓。 她刚好在想起他,刚好在犹豫着那个疯狂的念头,他居然,突然出现了。 “你怎么?——” “我的朋友很多,要打听到你坐这个航班,并不是难事。”他耸耸肩膀,故作轻松地说。 听黄总说,那件事情以后,不仅是火车,连靠躺式的长途汽车,她也不敢坐。 所以,要猜出她坐飞机出行,实在不是难事。 “你——”她不是问这,而是问他,为什么会去广州。 “我也出差。”扣好安全带,他也靠向椅背。 予问成功接了几笔大单,让整个问毅上上下下都忙疯了,他也是。 董太太的企业,现在全部都转向了广州那边,所以他得去广州那边的工厂看看。 “你——”所以,是凑巧?还是—— 心跳得厉害。 “周一早上,我陪你去房屋交易中心,和黄总办过户手续吧。”他讲出了她的正确猜测,“黄总对你还有念头,你一个人去的话,恐怕他会纠缠不清,所以还是我陪你去好一点。” 所以,他真的是放心不下她,陪她去广州? 她只是直直地瞧着他,因为还是太震惊。 而他的神色太自若,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那天露出的那股令她椎心的轻鄙。 “晓雯,对不起。”他为自己那天失控的态度道歉,还有—— “七年前,因为傲气,没有挽回我们的感情,五年前,伤了你的心,让你带着那么失望的情绪离开。”七年前,和五年前,他们的分手,好象都和贺太太有关。 那天,听完黄总说得事情,他的心很窒很痛。 都是他的错,是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是他让她对他们的爱情没有信心,才会让后面的事情荒腔走板,甚至,让她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现在,每回想一次,他都有一种心痛到发疯的感觉,他真想杀了那个玷污了她清白的畜生! 但是,他问自己,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能怎么办?恨自己不能保护她?恨贺太太当时的不肯成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照顾晓雯,弥补自己曾经给她带来的伤害。 “你和我一起去广州,宋予问她答应?”晓雯垂着睫,问。 气氛,顿时僵凝了。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征求贺太太的首肯。 予问一直以为他是出差。 这几天,他忙她也忙,两个人忙得即使一个屋檐下,几乎也都碰不到面。 不等他讲,晓雯抬眸,突然以一种坚决的眼神,“你不用说了,我不在乎。”宋予问知不知道,对她都没有意义。 因为。 他选择了,这一刻来到她身边,陪着她度过最艰难的时刻,就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 成全她的遗憾。 “其实,我快结婚了。” 贺毅的唇,一僵,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其实,我听说了。”他承认。 重遇见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向别人打听了她的情况,知道她很好,有个很不错的未婚夫,他虽然涩涩的,不是滋味,但是,确实也安了心。 他祝福她。 “结了婚以后,他就会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世界只有他,不会再有别人了。”她幽幽道。 他涩涩点头。 他懂,懂她是一个多么传统的女人,以夫为天。 她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所以,我们可以抛却所有的顾忌,把这一次广州之行,当成替我们来不及释怀的过去,划上最圆满的句号,好吗?”她仰眸,一动不动凝着他。 这,就是她的心魔。 是“缘”,成全了她。 他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愣了一下,没多考虑,贺毅点头。 第九章 贺毅陪杜晓雯去了房屋交易中心。 整个过程,相当顺利,望着成双入对的他们,黄总扬扬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无法开口,黯然地签了字,离开了现场。 然后,他们一起出游。 这三天,杜晓雯觉得是这五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广州没什么地方特别好玩的,但是,贺毅还是陪着她,几乎游遍了广州能去的名胜之地,白云山、光孝寺、虎门、中山纪念堂等等,都一一留下了他们共游的足迹。 他们性格很不同,她很好静他很好动,明明这些地方让他意兴阑珊,但是,他总是拿出十足的耐性陪伴着她。 人多的时候,他会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不论人潮如何拥挤,都折不散他们紧握的双手。 和以前一模一样。 从日出到日暮,两个人一同走过的足迹,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这已是永恒。 她想,他也一样。 去珠江的路途中,他们是一起坐得公车。 因为她说想坐,他耸耸肩膀,就没有任何异议。 两个人,一起坐在公车的最后面,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公车在一路颠簸着。 那曾经甜蜜的回忆,一同牵过手的日子,那么温馨,晓雯假藉着睡态,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移靠了过去,在他的怀里、肩膀上,安了身。 其实,她装睡技巧真的不怎样,阅女无数的贺毅,又怎么可能识破不了? 但是,他还是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没有推开她。 “以前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公车,我也是这样靠在你肩头。”知道在他面前装不了睡,她选择“醒”过来,半睁着眼睛,幽幽地开口。 “那时候你性格太保守,想亲近我,但又不敢在外人面前和我太亲密,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他靠向椅背,也陷入回忆中。 “以前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她微微抬眸,下巴支在他的肩上,臂环住了他的腰。 此时的他们,好象从来没有分开过。 “大部分都记得。”他点点头。 她笑了,“我也是,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常常一边被我靠着,一边唱《任逍遥》。” 她跟着旋律哼了几句:“英雄不怕出身太淡薄,有志气高哪儿天也骄傲,就为一个缘字情难了,一生一世想捕捕不牢,相爱深深天都看不到——” 叫我怎能忘记你的好,让我悲也好,让我悔也好,恨苍天你都不明了。 久远很熟悉的旋律,在他的鼻间也自然哼起。 但是,才哼了一半,他象想起来什么,马上打住,干笑,“哈哈,现在想想,这首歌真的好土——” “我很早之前已经换成只唱‘男人歌唱给谁来听,下一首有没有你心情,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张学友唱出我的情结——”他笑哈哈的,故意将唱得比原版还棒的嗓子扯得很高。 男人歌,唱着青春随风远去的回忆,唱的都是不敢说的心情。 “到站了,来吧,我们下车了!”他笑嘻嘻地拉她下车。 他没有办法。 五年前,他可以狠下心让宋予问把孩子打掉,五年后,他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不要瑞瑞?以贺太太很狠的性格,他如果要求离婚的话,他恐怕从此以后连见瑞瑞一面都很难。 晚上,两个人一起漫步在二沙岛的珠江边。 广场地面上砌成的风帆,像收紧的渔网,在灯光的闪烁间,赋着“渔歌唱晚”的意境。 明天,他们就要回去了。 回到现实中,各自生活。 在餐厅里的时候,她有点喝多了,送她回房的时候,她的脚步都不稳了。 “阿毅,我很后悔。”把她扶回床上的时候,正想抽身离开的时候,他的手,被拉住。 她的眼角,渗出了眼泪。 那些泪,都是真实的心痛。 三天,实在太过短暂。 他顿住步伐,凝着她。 “我后悔,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以为自己洒脱,但是,到头来却发现,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用来证明,自己离不开,自己很悔恨而已。”这些话,如果不喝醉了,她没法说出口。 因为无颜。 贺毅说不出话来。 “如果,当年我不要求分手,是不是现在的我们,早就结婚早就有了象瑞瑞一样可爱的女儿?”她含着泪眼,问。 是。 他在心里,回答。 “如果,当年,我不消失,陪你一起勇敢面对宋予问,现在,我们是不是还在一起?”她又问。 他缓慢地点头。 那时候,他的解决方法是,无论予问留不留下瑞瑞,他都坚决要和她在一起。 “够了,这样就够了。”把心里的话,都问出来了,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真的够了。 曾经,是她自己亲手毁了他们的爱情。 “阿毅,这么多年,你有爱上宋予问吗?”吸了吸气,她问。 贺毅愣住了。 他爱宋予问吗?两个人一起并肩作战,她管他的时候,觉得很烦,恨不得快点挣脱,她不管他的时候,又觉得很燥,老是想做点坏事吸引她的注意力,惹起她的不快了才觉得痛快。 这是爱吗?他摇头。 因为,直觉不可能。 果然。 杜晓雯笑泪与共。 她倾前,指间柔柔地抚过他的脸,同时,印上细柔的吻。 贺毅憾住。 “我很遗憾,一直藏着一个遗憾——”一边说着,流着眼泪,她解开了自己衣服的扣子。 “晓雯,我该回房了!”他立刻懂她想做什么,马上想退开。 即使,他的心里,其实也藏着相同的遗憾。 “我不想和宋予问争什么,但是,至少让我拥有一夜最美好的回忆——” 这句话,碎了他的心。 控制不住,他激烈地吻住她。 衣服一件一件的落地—— 有她帮他脱的,有他帮她扯的。 一直苦苦挣扎的理智,在疯狂中,彻底沦陷。 …… “阿嚏” 半夜两点多,书桌前的宋予问打了个喷嚏。 揉揉疲惫的颈,她继续挑灯与桌面上一大叠的资料奋战。 身后的大床上,睡眼惺松的瑞瑞坐了起来,揉了一下眼,迷糊地左右张望。 “老妈,你还没睡觉呀!” 房内书桌前正聚精会神,一边组织着脑海内刚查看过的资料,一边敲着键盘的她,急忙回过头来。 “瑞瑞,是妈妈吵醒你了?”她露出很抱歉的神情。 瑞瑞不睡了,她叉起腰。 “老妈,你不是感冒吗?怎么又起来了?!”她很生气,“老妈,你真是工作狂!” 她急忙保存文档,合上笔电。 “瑞瑞,最近工作接了一些单子,大家都很忙,妈妈总不能一个人偷懒吧?!”她浅笑着回复女儿。 这段日子,公司里所有人都忙疯,而贺毅又去了广州,她得照顾瑞瑞,所以必须抽女儿睡觉的空闲,才能处理积压的公事。 “可是,你在发烧,不要命了吗?!”瑞瑞象管家婆一样。 她步到床边,拿起女儿的手掌,让她碰碰自己的额,“妈妈不烧了,不是吗?” 陪女儿睡了一觉,她好多了。 “这还叫不烧?”瑞瑞气急败坏。 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烫,但是老妈的额头明明还是很烧呀! “我吃药,继续回去睡觉,行了吧?”她很干脆。 “好!”瑞瑞,点头,命令,“老妈,躺下!” 她掀开被子,乖乖躺下。 茶几上的台灯,又暗了。 瑞瑞满意了。 一会儿,她听到了女儿平稳的呼吸声。 茶几上的台灯,微微又亮起。 她轻步走向书桌,继续开启笔电。 在等待开机的过程。 她扫了一眼,书桌上的台历。 画着红圈的那个地方,已经过了两格。 也许和忙碌有关,也许是因为这个月吃了两次事后急性避孕药太过伤身,她的月事已经延了两天。 抚着有点抽痛的额,勉强打起精神,她又投入工作中。 第十章 这几天,寒流来袭,流行性感冒,也来势汹汹。 “阿嚏” 赵士诚用手帕捂鼻,又打了一个喷嚏。 输液室内,背靠着他的另一排座椅上—— “阿嚏” 有人也打一个喷嚏。 他靠向椅背,阖了阖目,因为,脸颊有点泛红,有点微烧。 她也是,疲惫地揉着额,整个人昏沉沉的。 最让她感觉昏得是手里捏着的那一张化验结果。 “小姐,我要帮你拔针了。”护士刚好经过,见瓶液差不多了,步到她面前。 “谢谢。”她伸出手背来。 护士动作很快,拔了针,她用棉球捂着针孔,拿起皮包,再次揉额,匆匆地步出输液室。 很忙、很忙,她快要忙死了,现在,要赶去接瑞瑞。 护士环到后面,帮赵士诚也拔了针。 他才刚走几步,就听到,“宋予问,哪位是宋予问?”护士小姐扯着嗓子喊。 宋、予、问? 这名字,好熟。 “有什么事吗?”他想起来是谁了,这名字的主人和他的未婚妻认识。 “你是她老公?她的药袋和化验单落在这里了!”见有人应她,很忙碌的护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药和化验单往他怀里一塞。 “我不是——”没有耐心听他解释,护士已经忙碌走开。 这下,可好了! 怎么办? 耽误之及,职业本能,让他先翻看了一下药品,观察是否重要。 是一些维生素、补身的胚宝,还有一些补充铁剂的药物等等。 还有化验单。 他看了一下,血糖和血红蛋白严重偏低,她有低糖和贫血状况,怪不得医生开这么多维生素。 还有,最后一项化验是—— “赵医生。”有人喊他。 他抬头。 一个长相漂亮,妆容精致的女人,站在他面前。 “赵医生,护士说,你手上拿着的是我的东西。”宋予问扯出笑容,开口。 刚才,一走出门口,她就发现自己落东西了,回头一询问,才知道有人被误会是她老公,于是顺手捡了她的东西。 见他的神情好象还是对她有点茫然,予问马上又开口介绍自己,“我是宋予问。”东西的主人。 听到名字,他马上明白是谁了。“宋小姐,还给你。”因为太尴尬,原本就有点微红的脸,此时热烫到连耳朵也发红了。 特别是,他刚才不该看别人的化验单的,一不小心就知道了她—— 隐私被窥,她却没有露出任何激动的表情,没兴趣欺负老实人,只是先镇定地将化验单收回包里,再把药提在手中。 “赵医生,你也感冒了?”予问懂得察颜观色,马上转开话题。 见他脸红红的样子,情况好象比她还糟糕。 “对。”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赵医生你并不建议轻易使用抗生素治疗。”她眉头一挑。 有人大男人主义,说一套,做一套哦! 每次瑞瑞去看病,一查看瑞瑞的扁桃体,他都反复重申,不要给孩子滥用抗生素,甚至把她毫不留情的当场批评了好几次。 “我感冒太重,如果不快点好,会传染给来看病的小病人。”他蹙着眉,认真解释。 人人都羡慕医生的社会地位高、收入好,但是,其实医生的生活质量坏得够可以。 比如他,从小到大,有病他都是扛扛就好,长得又壮又结实。当了医生以后,反而一有感冒发烧,逼得没办法,先给自己下重药,久而久之,免疫系统也差了很多。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解释,象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予问有想笑的冲动。 刚才,因为那张化验单,而郁卒的心情,也算稍微缓解。 现在,再认真看看赵医生,今天的他,又是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真是给人感觉古板到够可以!当医生真是可怜,没有时间娱乐,也没有时间打扮自己,白白浪费一副好容貌和好身材! “宋小姐,你电话号码多少?”赵士诚问。 他想请她吃饭,但是,今天他们的状态好象都不适合用餐。 想了一下,“帮我拿着。”予问先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然后,在包里翻手机。 看着手里除了那袋药,还有一个已经半冷的糯米团,赵士诚的眉头打了结。 这是她的早饭?现在可已是下午四点。 怪不得,她的化验单上,血糖和血红蛋白会这么低。 他不喜欢对自己身体不负责的人,而且,她现在是特殊人群,真的是太不负责了! “你手机号码几号?”她问。 赵士诚报出自己的私人号码。 她用自己的手机输入,然后,拨号码给他,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挂断,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彼此的联络方式。 不算陌生人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象以前计划的一样,主动接近他了。 因为,他是杜晓雯的未婚夫,她会避免麻烦的发生。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一下自己名字。”他觉得尴尬,坦诚,“我可能又会认不出你。” 予问觉得意外,“赵医生,原来你有面盲症!” 怪不得呀,怪不得,她早就怀疑这种可能性了! “我爸有点轻度面盲症,我遗传到他了。”他尴尬回答。 “那你都是靠怎样认人的呢?”予问有点感兴趣。 迷失在众多的面孔之中,会不会有点害怕?和他不同,她这人记性极好,有时候连擦身而过的路人都能记住脸孔。 “凭感觉和发型吧。”其实,他也不是特别严重,对很熟悉的人,比如家里人,他就没有这样的困扰。 “那换了一个发型,你该怎么办?”予问问出重点。 赵士诚难住。 老实说,如果晓雯换了一个发型,他没有信心能马上认出她。 所以说,他恨不得人人胸口都有一个名字牌。 予问笑了,“赵医生,你试着认别人的眼睛吧。” 认别人的眼睛? “比如,我的眼瞳颜色很浅,是琥珀色。”很少有人的瞳色象她一样浅,就连她的瑞瑞也没有遗传到她漂亮的瞳色。 赵士诚闻言,看向她的眼睛。 那浓密而卷翘的睫下,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很有神,写满坚毅与不示弱。 赵士诚怔了一下。 “有空再联系,我现在要去接晓雯了。”他马上退开,淡淡一笑,恢复如常。 虽然有点低烧,但是,不能陪晓雯去广州,他已经失职,现在,身体再不舒服,也肯定要去机场接她。 “好,再见。”予问更干脆,挥挥手道别。 …… 第十一章 晚上时分,贺毅回到家。 开门的时候,第一次竟有了近家情怯的感觉。 他心虚。 听到锁心转动的声响,瑞瑞放下电视遥控,已经象只快乐的小狗扑了过去,“老爸,你出差回来了!” 瑞瑞搂着他的脖子亲个不停,“有给瑞瑞带礼物吗?” “有。”他点点头。 “回来了?!”予问从房里步出来,朝他点点头。 “嗯。”莫名的,他觉得很紧张很有压迫感。 “洗个澡出来吃饭吧,替你留了晚饭。”她的神情,一如继往,淡淡的。 莫名的,他觉得她好象瘦了一点。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主动问。 “老爸,你出门那几天,老妈病得好惨,不是发烧就是感冒,今天还在挂盐水呢!”瑞瑞抢着回答。 “贺太太……你没事吧?”他干笑着又问。 他比超人还强的老婆,居然病了。 “没事,流行性感冒。”果然,她轻描淡写。 想了一想,“待会儿迟点我去你房里,我有事和你商量。”是关于她的身体检查报告。 “瑞瑞,你先下来,你爸身上很脏。”她伸手抱过女儿。 脏。 这字眼,让他心惊肉跳。 “贺太太,我身上哪脏了?!”他故意挑眉,企图一笑而过。 予问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我要礼物,我要爸爸抱!”瑞瑞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身上兴奋地一跳一跳。 “你爸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有很多细菌,等他洗完澡换了衣服再抱你!” 原来她指得是这个。 他松了一口气,匆忙进房。 把衣服脱了,习惯性地扔在地上,他迈入浴室。 冷水,哗啦哗啦自蓬莲头而下,他抹了一下脸。 该死的,他后悔了! 今天早上,从床上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广州之行,他原本根本没想过会发展成这样! 纵情缠绵,醉卧温柔乡,遗憾终于圆满了。 但是,身体的快感是短暂的,留下的,厘不清涌上心头的千般思绪,是复杂,挥之不去。 明明准备做个好丈夫的,但是,他的意志力却太过薄弱,让事情变得太过复杂。 这是男人的恶劣。 但是,那是晓雯,让他爱到心痛的女人。 她最后看他的眼神,让他心抽。 但是,进门的那瞬间,贺太太瞧他的目光,又让他心畏。 “我洗好了。”确定身上晓雯的气味,已经冲刷得干干净净,穿好衣服,踏出浴室,他马上找女儿。 瑞瑞在吃冰淇淋。 迷你型的那种可爱多。 “喝,贺太太,你太不会管教女儿了吧?”他坐入沙发,离她的位置,有点远。 “你管管看。”她白他一眼。 瑞瑞早熟起来吓死人,顽皮起来让人很想直接疯掉算了,完全是把她和他的性格给合体。 对女儿,她没本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大可爱多的要求条件,讲到迷你可爱多。 “老爸!”女儿跳入他的怀里。 “有!”他抱着女儿起身,把搁在客厅的行李袋拿出来。 里面有个部超眩超酷的遥控车。 “哇塞!”瑞瑞兴奋地跳了起来。 “贺太太。” 她抬眸。 “这个送给你!”他故作洒脱,把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扔过来。 她很默契地接过。 拆开一看。 是一个皮夹。 她有点意外,他已经超过五年没有送礼物给她。 今天,是刮起哪阵风了? “谢谢,我很喜欢。”她冷静地合上盒子。 她真的喜欢?哪有一点喜欢的样子?有点挫折,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去吃饭,我去洗衣服。”她站起身来。 予问匆匆步离,因为,脸颊上,有炙烫感。 老夫老妻的,干嘛搞这些花样? 浴室里,她帮他的衣服分类,一些是放洗衣机里的,一些是要手洗的。 内衣裤是贴身的衣物,为了身体健康着想,她从来不会把他的内衣裤扔进洗衣机里。 即使,他们关系再差的那几年。 准备把他的内衫泡入水内时,她的动作却僵住了。 因为,他的内衫上,粘着一根长发。 直直的、柔柔的黑发。 予问拎起那根长发,眯了眸。 …… 晚上九点多,女儿睡着了,她再度推开他的房门。 “有什么事和我讲,表情这么严肃?”他故作笑嬉嬉的。 “没什么。”她的表情,极淡。 “那——”他又想继续露出痞笑。 “我想你了。”但是,被她打断。 他呆住了,为了她突然的表白。 骤然,不知所措。 她坐到他的床边,一向轻淡的颜,嫣然露出极柔极柔的笑。 害得他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 贺毅看呆了。 认识她超过十年,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女人的柔媚。 原来,贺太太也不是只有冷绑绑的一面?她也会撒娇?怎么可能! “贺、贺太太——”纵然他横贯情场多年,也会心慌。 特别是,他衣领的扣子已经被挑开,她顺着他锁骨的方向,轻轻碰触。 贺毅觉得心跳如鼓。 整个人即心虚又—— 她慢慢地附下身,唇,在他身上游走。 她身体的温度太高,唇的温度也很高,明显体温还有点不正常。 他整个肌,都跟着开始发烫。 他的扣子全都被解开了。 她不动了,眸,凝视着他的胸膛,良久。 他被看得有点不自然,“咳,贺太太,你想要?”他抓住她的手,一贯的嬉皮笑脸。 幸好,晓雯性子柔,不会象野猫一样在他身上乱抓,更是保守到不知道什么叫种草莓。 “不,我今天身体不方便。”她轻轻摇头。 来月事了?算算,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日子。 “但是,我可以用其他办法取悦你!”她又是淡柔一笑。 其他办法??? 他正想说什么,已经太迟,她那挑逗碰触的纤指,已经逐渐往下移,大胆碰触他火热欲望的中心。 他冷抽一口气。 为贺太太的大胆。 …… 贺毅闷吟一声,一股酥麻的快慰已经窜上脊骨—— 她的掌心,已经都是他“交纳”的暖潮。 “睡吧,我回房了。”她起身,神色已经恢复淡然一片。 贺毅觉得即丢脸又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再待一会——”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就这样?话也不多说一句? 忽冷忽热的,他都快被她搞疯了! …… 她快速地走出房,最后几步,几乎都是奔跑。 跑到洗手间,她锁上门。 她把浴霸全都点开,一室的强光下,她摊开自己的掌。 看得仔仔细细。 掌内,那白色的液体,不多,极清稀。 无丝毫的粘稠。 昭显着一种呼之欲出的真相。 他果然在广州找女人了! 予问想笑。 但是,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却沉得可怕。 第十二章 没有实质的证据前,根据体液来分辨,只是一种很主观的判断,予问告诉自己,保持冷静的态度,继续用眼、用心去观察,不去轻易冤枉任何人。 所以,沉淀心情以后,她并没有去质问。 因为,很多年前,她已经没有这样的冲动。 她依然照样上班,认真自信地工作着,依然照常下班,去接宝贝女儿到各种培训班,她的生活依然忙碌、镇定,半点都看不出比以往有任何异常。 而贺毅也很忙。 忙着制图,忙着拍摄,忙着各种杂七杂八的公事。 对公事,他比以前更负责、更勤恳,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他的过失。 他真的很正常,咋一看,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予问发现他发呆的次数有变多。 “晴旋,什么事?!”他躲到公司阳台讲电话的时候,她正好从茶水间出来,于是,端着那杯红茶,她倚靠在墙上,淡然听着。 “你想约我?我最近很忙,没空和你约会。” 是那只骚狐狸,她早就发现,不是第一次了。 “让我给你个广告片?这么直接。”对方的理所当然,让他都讲笑了,“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我又不是你的情夫。”真正和他有过关系,上过床的那一个,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主动来打扰他,也更没有让他来负责,她晴旋算哪棵葱?! 她没兴趣听了,收起茶杯,挪开倚在墙上的身。 “宋董!”有下属经过,和她打招呼。 她矜淡点头。 阳台上的他,急忙收线,回过头来,见到那道丽影,脸色微变。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将她抓住:“贺太太——”心,有点慌。 自从广州之行以后,他一直在心虚。 “贺总,要开年终会议了。”她平静地举举另一只手上的文件,提醒他。 所有员工等着放假呢。 拂下他的手,她走向会议室。 她过于平静的表情,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又追上来,想摸摸她的额头,“贺太太,烧退了吗?人还有不舒服吗?”中午见她好象一点胃口有没有的样子,饭只随便挑了几口,基本都只吃蔬菜和沙拉。 她退开一步,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你一向知道,任何时候,我都能很好。” …… 从世外桃源回到“人间”,杜晓雯有一点不适应。 原来,某一种关系的发生,不是一个圆满的句号,而是一种欲望的延伸。 其实,她知道,他买了礼物给宋予问。 相处的三天,他不止一次提过自己的女儿瑞瑞。 也许深爱的感觉还在,但是,太多现实的面前,已经变质,她懂。 只是,为什么,心好酸? 机场的时候,是赵士诚来接的机,她跟着旅客们纷拥而出的脚步,见到依在栏杆上,即使身体不适还依然耐心守候的未婚夫。 说不感动,也是假的。 但是,身后那顿住步伐,对她微微挥手,祝她幸福的身影,让她的心,窒到了极点。 生活还在继续。 婚礼的筹备,还在继续。 她身边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流言蜚语,也在继续。 学校那边,也作出了处决结果,只是,令人意外:“杜老师,你在学校一贯的表现都极好,如果就因为这件事情辞退你,我们也很惋惜。”校长顿了一下,说出决定,“这样吧,我们学校和日方有一个出国学习的名额,我们校方会承担你一半的学费,你到东京艺术大学硕士研究班,继续学习绘画吧!我相信,两三年后你再回国,没有人会再记得这件事情了。” 她当场就谔住了,这对所有教师来说,就好比天上掉馅饼。 下班后,她和赵士诚商量这件事情。 “行,你去吧,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也赞同院长的说法。 “东京艺术大学那边四月初开学,三月中旬的时候,我可以先陪你过去适应一下环境。”他帮她筹划着,无所谓舍不舍得,赵士诚一向认为自己是极冷静之人。 这样好吗?生活真的好象突然完美到天衣无缝,可以出国留学,未来的丈夫又全力支持,还有谁比她更幸运?但是,晓雯的心里却隐隐失落。 曾经,这是她的梦想。 只是,为什么心还是好空? 婚礼的日期,越来越接近,她也越来越焦躁。 特别是,她这个月月中就该来的月事,并没有如期来报到。 …… 这个年,是贺毅结婚以来,最平静的一个春节。 除了偶尔去打打牌,他基本都在家做个好爸爸好丈夫。 他不仅教女儿功课,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下下厨,让贺太太尝尝他的手艺。 这个春节,贺太太对他的态度,依然有点淡淡的,不曾嫌过他的手艺,却也吝于给一句赞赏,任何事,都很有疏离感。 也不和他亲热。 而且,她特别的嗜睡。 如果房子里没有瑞瑞的笑声,真的是平静到可怕。 …… 晚上九点,贺太太照样已经早早睡觉。 他的房内,出现了短信声。 点开短信。 “我怀孕了。”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十三章 春节假日结束了,予问忙碌的职场生涯,又在开始继续。 “您好,这里是问毅,我是宋予问。”一大早,她就文件签个不停,电话接个没完。 开工第一天,很忙,真的很忙,忙到她头晕眼花,身体的特殊变化,让她低血压、低血糖、又贫血等症状,一忙碌起来就越发的明显。 “贺、太、太。”电话那头,阴阳怪气的声调,让她搁下了手中的笔。 “黄太太,您好。”她有礼地回应。 “我哪里得罪贺太太你了,让你这么挡我的路!” “黄太太,我不懂您的意思。”她企图四两拨千斤,“人你也打了,学校也闹了,你先生回来了,她也快结婚了,过去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好吗?” “算了?你让我算了?好一句轻描淡写的算了!所以,你就和校长斡旋,你捐一笔钱给学校建大楼,然后学校答应送那只狐狸精出国留学深造?!” 她不语。 因为,对方都调查清楚了,她没什么好辩解的。 “贺太太,你真是对朋友重情重义的好人。”黄太太不知何故,笑得更刺耳了,“如果我告诉你,在你默默帮她的同时,你的生活里正发生了一件极讽刺的笑话,你会信吗?” “年前,那个狐狸精约我家糟老头又去了广州一趟。”黄太太道,“这回,那只狐狸精可有良心了,居然愿意把豪宅还给我们!” “黄太太,这是应该的,那原本就是你们夫妻共有的资产。”她的表情波澜不起。 她不意外,杜晓雯的本质不差。 但是,黄太太接下的话,让她完全石化了。 “我呢,不放心,也派人偷偷跟踪了,但是哪知道,刚巧撞见了天大的笑话!”黄太太一字一顿道:“贺太太,您先生和那只狐狸精在一起,陪东陪西的,宝贝一样护得紧着呢,而且,他还当着我先生的面,表明已经接收了杜晓雯!”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撼住。 “你说的他们在一起,是几号?”她极缓慢得问,因为,心脏跳动也变得缓慢。 “房产证是农历二十三交易成功。”黄太太得意。 予问僵僵,因为,农历二十三,贺毅确实在广州。 而且,原本一天就可以搞定的公事,他硬是拖了三天。 之前,她还以为,他是去会广州的故友了,所以,没有多加干涉。 原来,那只狐狸,不是晴旋,而是—— “贺太太,你这么阔气,大笔一挥,一签就是上百万的隐名捐助款,来帮助某只狐狸精远离是非之地,结果,那只狐狸精倒缠上了你老公!”人生,真的很好笑很讽刺! 她被黄太太嘲笑得够彻底。 “黄太太,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把持住最后一份骄傲,她心情沉重得挂断电话。 额很痛,腹部更隐隐抽痛着。 心房的冲击,太大太大。 她如同被人重掴了一个大巴掌。 …… 贺毅觉得整个人都乱套了。 “查……清楚了吗?”他的表情,从来没有过的慎重。 “嗯……昨天在家里验了一下,今天早上去了医院……确实了……”她低着头。 “医生怎么说?”他的心情,很复杂。 如果这发生在五年前,他绝对欢喜到抱着她打圈。 但是,现在,他有家室,而她快要嫁人,反而更象老天爷对他们的恶整。 “血检单验明,现在怀孕是第四五周,孕酮指数有点偏低,如果要宝宝的话,可能得打保胎针……”她轻声回答。 她在等他的决定。 “你说,我、我要打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端着玻璃杯的手不禁微颤。 说好只有一夜,没有任何负担的一夜情,但是,她却违约了,她想留下宝宝,她很想要。 这是他们的孩子,她真的不舍放弃。 他盯着面前的水杯,久久,才神色复杂,音律微沈地出声,“你未婚夫那边怎么办?”决定好了分手?还是继续结婚? “你、你说呢?”她结巴着问。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把孩子生下来,情况会变得很复杂……”他的脑袋很乱,他冷静,一定要够冷静。 “你、你什么意思?”晓雯的唇微颤。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重新再考虑一下?”他小心翼翼地问。 孩子不是说生,就能生,这么简单! “贺毅,你让我流掉?”她腾得站起来,已经泪流满面,“我恨你!” 她设想的结局,不是这样的!!! 一句,我恨你,如同一箭穿心。 “我……你要的话,就生下来,我养,我会负责你们母子的生活!”他站起来,急急抓住她的手。 他一句也没提离婚后娶她! 晓雯觉得自己心碎了。 她用力扭开他的手,捂着唇,哽咽着,奔出咖啡室的包厢。 不顾他在后面地喊叫。 …… 第十四章 早上的时候,予问接到赵士诚的电话,约她吃饭。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靠近预约的餐桌前,赵士诚见到一位衣容端庄的女人,低着首,在餐桌上正忙碌地用笔电办公着。 “赵医生,你好。”她合上自己的笔电,大方微笑着招呼。 一双琥珀色的美瞳。 漂亮的美眸下,有着淡淡的阴影。 “宋小姐,你好。”他礼貌颌首。 自己居然,真的记住她的眼睛了。 “晓雯呢?”她看了一眼他空无一人的身后,浅淡一笑,问道。 “晓雯有点事不能来。”他尴尬地道歉。 真不懂未婚妻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对朋友的谢宴,但是,知道他已经约下宋予问以后,一脸的郁郁不快,甚至不愿意前往赴约。 予问不置可否,淡然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赵士诚招来服务员。 “宋小姐,你要吃什么?”他礼貌地问。 “随便。”她回了一个相当通俗的答案。 于是,他当真径自开始点菜。 啧啧啧,不知道该说赵医生大男人主义比较好,还是真的相当木。 她一直在打量他。 等他点好菜。 “赵医生,最近有什么喜事吗?”她唐突地问。 合上菜单,赵士诚抬眸,与她琥珀色的眼眸相撞。 那眼眸,分明在试探着,清明而犀利。 和他以往认识的女人,那么不同。 “再过十天,我和晓雯就结婚了。”他正色回答。 十天。 很好的答案。 还有十个日月交替,存在很大变数的时间。 予问靠向椅背,以一种纯聊天的口吻:“赵医生,能问一下,你对婚前性行为有什么看法吗?” “赵医生,你会不会觉得婚前性行为,是受社会舆论、道德所反对的,是一种不被允许的‘性罪错’?”她接着问。 赵仁成鄂然。 服务员已经及时退开,但是,那憋笑的神情,让他耳根一阵发热。 “赵医生,听说你是信教徒,有洗过礼?” 赵仁成觉得有种隐私被冒犯的恼意,“宋小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她望着他的眼,一字一顿,“赵医生,您对未婚先孕有什么看法?”她终于问出了重点。 昨天傍晚的时分,调查所的一通电话,让她一夜未眠。 他皱了一下眉头,终于回答,“只要双方有结婚的念头,这很正常吧?”她到底要问什么? 闻言,予问一直掉在嗓子上的心,微微松懈了一点。 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要保持冷静的态度,成年以后,她总是这样提醒自己。 一起在广州出现,不代表什么。 起码,她调查结果两个人入住的时候,登记的是两个房间,如果一开始就是准备偷情,不会多此一举。 冷静的态度,合理的分析,逐渐的求证。 这是她目前唯一要做的事情。 “赵医生,恭喜你要做爸爸了!”最后,她重磅出击。 赵仁诚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从谔然到迷茫,再到疑惑不已。 予问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一一收入眼帘,才刚有点松缓的心房,又渐渐沉入谷地。 很显然,赵仁诚并不知道杜晓雯已经怀孕。 到底是准备给未婚夫一个惊喜,还是准备给她的生活一个惊吓? “难道,晓雯没告诉赵医生你这个好消息?”她故作好奇地问。 赵仁诚的眉头,打了结。 “我会问问她。”终于,他只是淡然回答。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 原来,老实人比聪明人更难套话。 “好,赵医生,随时保持联络。”她举了举手里的红酒杯,“我也很想知道结果。”希望,她只是误会。 他礼貌地拿起酒杯。 思绪却一直不稳。 “赵医生,有任何消息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希望你也是!”这是她今晚来赴约的目的。 说完,她饮下最后一口酒,毅然起身。 她转身离开,每个步伐都踏得又实又稳,仿佛任何事也无法打击到她。 就象一个女斗士。 赵士诚一直坐在原位,凝着她的背影。 …… “狗男女。” “你在说谁?”贺毅气急败坏地回头。 “老爸,电视上那对男女太恶心了!”瑞瑞坐在电视前,义愤填膺地挥拳。 电视上。 贺毅总算松了一口气,继续泡他的可可。 把可可端到女儿面前,坐在她旁边,“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 “蜗居。”瑞瑞头也不回。 电视上正在放演“空宅偷欢”那段,让他脸色大变,急急蒙住女儿的眼。 “不许看!”顺手捞起女儿,不得抗议,关掉电视,直接带回沙发,“瑞瑞,很多事情,你看不懂。”关于现实,关于爱情,关于金钱,关于成人世界的欲望。 “谁说我不懂?我们幼稚园好多爸爸妈妈离婚了!”瑞瑞撅了嘴。 一提到这个问题,他莫名发觫。 “那些孩子,他们——” “小胖天天穿脏衣服,好好不爱说话了,小荔天天哭鼻子,还有明明——”她小指在点,一一点给爸爸听,“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爸爸妈妈不能在一起,他们都超超超可怜!”每次这些话,她都要讲给妈妈听,所以,爸爸妈妈两个人要相亲相爱到永远哦! 他听得心惊肉跳。 对孩子成长影响这么大?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他急急跳起来:“贺太太回来了!” 一转身,就对上贺太太那双很有透彻力的双眸。 她、她刚才听到他和女儿的对话了?大门没这么薄吧! “去哪了?”他随口问问。 “会朋友。”她很简短的回答。 “什么朋友?”他真的,只是随口问问,在找话题。 她看了他一眼,“等你准备向我汇报自己的行踪时,我自然也会和你汇报我的行踪。”她不吵架,她要冷静。但是,这几天无论她怎么暗示,也没有得到他任何的解释。 如果只是作为朋友,陪杜晓雯解决麻烦,她并不是那么不大方的女人。 她清楚,自己还在留有最后一份奢望,不想对人性那么失望。 他当场被梗住。 “老妈!”幸好,瑞瑞愉快地跳下沙发,替他解围。 …… 他也有感觉,也许,贺太太在怀疑他了,毕竟,宋予问是太过聪明的女人。 是因为晴旋又在那乱放话?但是,他无暇解释,因为,一个杜晓雯已经搅得他的世界大乱。 理智告诉他,他一定要说服晓雯把孩子打掉。 但是,情感上—— 晚上,他实在睡不着,步下了床。 到底是什么动摇了他的爱情? 他开了三个小时的车,来到当初他和杜晓雯私奔的海滩。 冷冽的海风吹着他,他独自一人,坐在暗黑的沙滩边上,静静喝着啤酒。 当初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为什么,五年后的现在,顾虑重重?为什么,现在的他,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晓雯,你别结婚了,我们逃吧! 他只是不停不停在想,如果离婚,他的瑞瑞该怎么办? 那一次见面,她大受打击的眼神,分明在控诉着他的薄情。 他的心,很乱。他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了一道一直默默跟着他的暗影。 在不远处,予问也找了个岩石坐下。 她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所以,这一次,有人又要出演私奔? 象看别人的故事一样,她冷冷地观望。 “晓雯,我们再见一面吧!”寂静的夜,他拨通了那个藏在心口很沉重的号码。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沙滩里,隐约传来手机那头的对话声。 “不,关于你的身孕,关于你的婚礼,我们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好谈的?”他毅然。 岩石上的暗影一震。 第十五章 下午两点,赵士诚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一双琥珀色的眼瞳。 “宋小姐,你来看病?”他瞧了一下她的后首,竟然并没有小孩,“我这里只替儿童就诊,如果你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可以介绍几个不错的医生给你。”他有观察到,她的脸色真的苍白到够可以。 “赵医生,总统也没有你这么忙。”她笑了一下,想尽量笑得很轻松,但是,唇角扯动的幅度,却太过轻微,“我找了你一晚上。” 凌晨四点,她就挂了他的号,一直等到现在。 凌晨的时候,手机是关机状态,清晨,手机是开了,但是一直无人接听。 他拉开抽屉,拿出工作时一直保持静声状态的手机,里面确实有三十几通的未接来电。 放下手机,他凝了一下她,思忖了几秒后,慢吞吞开口,“我住这里,下次半夜找我,可以直接打诊所的电话。”楼下的电话铃声很响,多响几声,楼上的人会被吵醒。 予问鄂了下,毕竟没有一个病人家属有幸知道,赵医生其实住在诊所内吧。 “能给我几分钟吗?我有要紧事,找你私下聊聊。”她的眉眼透着焦躁,但是,语气却依然只是不疾不缓的矜淡。 赵士诚想了下,点头。 “关于怀孕的事,你有问杜晓雯吗?” “我问过她了,她说自己没有怀孕。”昨天晚餐分开后,就怀孕之事,他已经询问过杜晓雯。 但是,晓雯矢口否认。 一个对他来讲是陌生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妻,他能选择相信谁?自然是后者。虽然,后者面对他的疑问时,态度有点令人觉得可疑的惊慌。 没怀孕? 予问的唇,抹过淡淡的嘲讽。 低头,她从自己的皮包内,拿出一张化验单的复印件。 “这是调查公司传真给我的,你看一下。”剩余的,让事实说话,她不想再废话了。 他接过单子,才看了一眼,眉头就打了结。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很冷静地分析。 “赵医生,你为什么这样说?”她观察到,他用了一个肯定句。 “因为你猜对了,我是洗过礼的基督教徒。”必须遵守婚前禁欲的教条。 听完,她的整颗心都发寒了。 真相呼之欲出。 只是,为什么,她还不死心一再求证? “我不知道你这张化验单是怎么来的,晚上的时候,我把她约出来,当面再问一问。或者,是不是她把自己的医疗卡借给朋友了?” “好,我懂了。”她僵挺着背,缓慢起身,“赵医生,打扰了。”她已经得到自己要的答案了。 一阵,头晕目眩。 “小心!”他及时站起来,握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子。 “谢谢,我没事。”她揉揉额,静等目眩之感,自行消除。 “你在门口坐一下再走吧。”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容易出事。 他想扶她去门口,但是,她却挺直身,抓住他的手腕,坚定道,“赵医生,你不用去问她!去听谎话,还不如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耳朵去找真相!” 他凝着她的眸。 “我和杜晓雯以前确实是很好的朋友,这一点,她可能讲过,但是,有一点,她绝对不会告诉你——”她用极冷静的口吻,简略告诉他,“我丈夫和你的未婚妻,他们以前是一对恋人。” 他谔然。 晓雯确实从来没提过。 “农历22和24,这三天,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可能旧情复燃。”她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撼然。 “赵医生,你可能很相信她,觉得我在无中生有,但是,对我来说,太过相信一个人,换来的只有永无止尽的失望,所以很多年前,我已经决定,我能真正信任的,只有我自己!” 他在她的眸底,见到一种坚硬如石的毅然。 一个女人,该有多悍,才能只相信自己。 对他来说,她是一个陌生人,甚至,她是一个在诋毁自己未婚妻的陌生人。 “你想怎办?”他淡然问。 也许,他性子淡泊,万事波澜难起,但是,他有自己的思维判断。 未婚妻确实可疑。 现在仔细去回想,从年底到现在,她的反常,太多太多。 “我们一起去‘抓奸’,让事实说话!”她斩钉截铁。 他平静的眸,跟着翻腾不已。他应该拒绝的,这对他来说,很荒缪,很浪费时间。 “你都决定了,又何必来问我?”他静淡道。 无论他去是不去,她都是去定了,然后,会把结果告诉他。 “那你呢?”她灼灼看向他。 她不是善良的人,也不会做太心软的事情。 “好,我去。”他平静地点头。 如果怀疑已经产生,开始无法再去相信将来的另一伴,那么,在婚姻状态未成定局之前,寻求事实的真相,确实最好的办法。 “你在门口,等我看完诊。”他双耳戴上听诊器,示意下一位病人可以进来。 予问看了他一眼,只有不够爱,才能够表现得如此淡定吧! …… “这间已经装潢好的房子,是贺毅前几天卖掉了自己手头所有的股票,以六百多万的价格买下的房子,户名是他的爸爸。”她用钥匙打开大门,带着赵士诚在这装潢一新的房子里,走了一圈。 “贺毅的家境相当优越,他的外公以前是个省级干部,所以,他的妈妈在家里占了绝对的主导地位,无论是人前人后都相当显赫。八年前,他们老两口感情上出了点纠纷,他爸爸被踢出了商场,更是几乎被净户赶出门。”她简单告诉他一些夫家的家庭背景, “我们结婚的时候,全部的资金都投在公司,筹备完了婚礼,贺毅身上没有很多的余钱,是爸爸把仅有的那套房子腾出来给我们做婚房,自己却租房为生。所以,当时贺毅说过,只要他有钱,一定给爸爸买很多房子,来弥补老人家。”她静静阐诉,“结婚第二年的时候,他就给爸爸买了一套房子,接着第三年、第四年……这已经是第四套房子……” “你都没有制止?”他诧异。 如果她的丈夫有离婚的打算,她吃亏很多。 “我清楚,也许是孝心,也许极有可能他一直在替自己铺路。”她极淡地讲,“人性很复杂,纵然以为很了解了,到头来还是猜不透。”这几年,她一直不确定,他到底存了多少离婚的打算。 “只是,如果感情都没了,连家都受不住了,即使我死抓着所有的财政,留着这些钱又做什么?”钱最大的用处就是能买到很多东西,但是同样,钱最没用的地方,就是买不到快乐。 她本身就出生在富裕的家庭,金钱是她奋斗的目标,却不是最终的目的。 她很怕女儿失去笑容。 “他瞒着所有人,就连我公公,也不知道这套房子的存在。” 这套公寓,一百五十平方左右,环境幽静,装潢清雅,真的很适合—— 藏娇。 和建立一个新的家庭。 “那你怎么……”赵士诚疑惑。 “你忘记了吗?他结婚证上配偶一栏的名字始终是我,我想耍一些手段,想拿到一串钥匙,太过简单。”她淡淡道。 问题是,她耍手段的目的。 “晚上,他就是约了杜晓雯来这里。”她极轻极寒道。 赵士诚一震。 第十六章 “这栋房子,能见到对面的一举一动。”调查社帮她向人借用的这间房子,视线极好。 还有,望远镜,无线监听器。 一切都准备就绪。 “如果他们……你准备怎么办……”赵士诚凝着成熟理智、明艳动人的她,慢吞吞地问。 直接打草惊蛇?还是一切不动声色?见到又如何,不过是让自己的情感与理智开始较量,自我折磨而已。 “放心吧,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我会出现……至于你……”他看了她一眼,终于,才极慢道,“如果还想要这段婚姻,还是多替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他看得出来,她对那个男人还有最后一丝情分。 她很聪明,之所以带上他,有一部分的原因,其实是想利用他。 他懂。 予问一撼。 他正直而透彻的目光,让她形愧。 只是。 “赵医生,你错了。”关于,她肚子里宝宝的去留问题。 …… 贺毅先到了那间屋子。 这房子,确实是想用来安置晓雯。 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他愣了好一会儿,他的祸,在越闯越大,他懂,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每一步,都象有一只命运之手,在推动他前行。 门铃声,响起,他一跃而起。 门外,站着足足瘦了一大圈的晓雯,下巴变得那么尖,瘦尖得让人心酸,她低垂着头。叹口气,他伸手,把她牵进来。 他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对待任何事物他总是漫不经心的调调、散漫随兴的态度,只有对她,格外不同。 被他的手一握,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牵着她,一进了屋,转过身,看着她在默默落泪,喉咙一紧,他说不出话来。 “找我来什么事?”她的头始终低垂着,地上一滴又一滴的水痕。 他涩涩地问,“身体还好吗?” “好与不好,你还会关心吗?”她凄然一笑。 才刚一说完,她突得一阵反胃,捣住唇,就想作呕。 难受得呕不出来,但是,却又落了一地的眼泪。 “对不起。”被她的眼泪无声的控诉着的他,见着她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受尽折磨,觉得好愧疚。 他把她拉入怀里,紧紧相拥。很快,他的胸襟就浸湿了一大片。 “晓雯,对不起!”他不断不断地道歉。 但是,怀里的人,还是整个肩膀颤抖得极厉害。 “你不是不在乎我吗?为什么还要一直打电话给我?!”她哭得厉害,使命地捶着他的肩头。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我一直爱得人,是你啊!”他心焦地冲口而出。 对她的爱,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但是,你不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她的眸底闪着痛楚的眼泪,“你不想和宋予问离婚,你不想娶我!” 他的眸底也有着受困的灵魂。 是啊,他不想离婚。 一点也不想。 而且,他很怕贺太太和瑞瑞知道这件事情。 “我有我的责任,现在不是五年前,我说走就能走,我和宋予问之间已经有了这辈子都切不断的联系,我和她有个共同的女儿,你让我怎么办?我不能伤害瑞瑞!”与他的生命一同脉动,同悲共喜,他的瑞瑞,比什么都重要! 爱情已经不是他人生的所有! 闻言,她的眼泪,落得更急了,“那我呢?你就可以伤害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他彻底僵住了。 “为什么,你这么不公平?”她近似无声地喃喃自言。 “晓雯,你冷静点,别伤了自己,动了胎气。”她的样子,太心碎,让他很担忧。 他上前,又想拉住她的手,“你先搬到这里,这个房子给你,你安心养胎……”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他还是以后再说?这样的他,让她简直无所适从。 “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她不要房子,她什么也不要,她只要他! 哭着,她推开了他,又奔出了屋。 他急急追出。 …… 一阵死寂。 让人几乎连心跳和呼吸的能力,都能遗忘。 虽然,没有“床戏”,但是,也够给人震撼。 赵士诚摘下耳机,静默地凝视着,背对着他,举着望远镜,一动也不动的她。 “堵他们吗?”终于,他还是问一句。 现在,如果马上奔下楼,还可以在大门口堵住他们。 给他们难堪。 迟了,就来不及了。 他敢肯定,就算一起去堵了,她不一定会输。 如果,她也懂得示弱。 这是他的直觉。 身为男人,他可以感觉到,虽然,她的丈夫背叛了这个家庭,但是,女儿是她最有利的筹码。 “不了。”她转过身来,僵僵吐出两字,想硬是挤出笑容,让自己表现得雍容大方,不受任何一点影响。 但是。 笑容才挤到一半。 “宋予问!”他顿时慌喊。 因为,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倾倒。 他迅速抱起她。 …… 病榻上的她,缓缓睁开眼。 “先生,你真的很不应该,她的身体不适合怀孕,更不适合流产,你们夫妻如果不打算再要小孩,日常生活中,男方一定要主动做好避孕措施,不能贪图享乐,至病人的健康于不顾!”医生严厉指责的声音。 被训的人,一声不吭。 “还有,她上次来检查时,我就一再强调,如果要动人流手术,她必须养好身体,不然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都有可能!” 有人还是一径沉默着。 唉,真是欺负老实人。 “胡医生,你说得这么严重,不仅让我很有负担,也会吓坏别人。”她疲惫地打断医生的话,看了一眼神色很尴尬的赵士诚。 真是个木头,虽然送她来医院,但是完全可以辩解和推脱,自己只是路人甲乙丙。 “宋小姐,你第一次怀孕时,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对你的身体情况很了解,你自己应该也清楚,我并不是危言耸听。”医生见她醒了,终于对赵士诚停止训话。 “胡医生,你也应该清楚,我并不是不配合的病人,不是吗?” 她轻声一句话,就堵住了医生的长篇大论。 “医生说你第一次怀你女儿的时候,就常常晕倒?”他问。 “嗯,数不清次数了,所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怀瑞瑞的时候,有一次,她甚至在家足足晕了一天,才被前来打扫的钟点工发现,还有一次,逛街在采购婴童用品,晕倒在马路上,差点被车撞死。 别人的妊娠反应是吐到生,而她则是动不动就晕倒。 “那时候,他一次……也没来过……”赵士诚喉咙发紧着问。 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解释医生会错认。 “那时候的关系,好差……”她轻描淡写。 虽然,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好。 “医生说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我已经有瑞瑞了,没打算再生一个。”她淡声回答。 “其实,2005年8月份的美国《生育与不育》杂志刊登了一项最新研究,指出女性服了含激素的紧急避孕药不会对胎儿造成伤害,研究人员就曾经强调过,服用紧急避孕药后仍然怀孕的妇女,不应该因为害怕胎儿会出现畸形或其他异常状况,而选择堕胎。”他沉声道,“你们夫妻都是独生子女,无论是经济条件还是国家政策都可以生育二胎,就连医生也希望,你一切都先再观察,毕竟比起流产,你的身体也许更适合生下这个孩子。” 刚才,医生把流产的危险,说得实在挺可怕,连他都听得发觫。 但是,她却还是不选择保胎治疗。 “不了,错一次就够了,不想再制造另一个错误。”脸色依然苍白、带着倦意的她,却坚定的摇头。 不用多问,他懂。 只有不理智的女人,才会想在这时候,生下孩子与情敌一较高低。 但是,错一次?什么意思? “很多年前,确实是可笑到存了一份奢望,以为留着孩子,那就有了保有自己爱情的权利,才有了现在的瑞瑞。” 曾经,她也天真过,后来,才发现,现实很残忍。 “把瑞瑞拉扯到这么大,才发现当年的自己,真的挺不负责任。”生下瑞瑞,却给不了她正常的家庭,“我不想再造孽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要流产的话,把自己身体先养好。” “嗯。”她点头。 现在,孕期已是第八周,不能再拖了。 但是,她的身体却还是一日比一日更差,春节那几天的休养,都前功尽弃了。 沉默了几分钟。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离婚,还是?拯救家庭? “你呢,赵医生,你准备怎么办?”但是,她反而问他。 “刚才,我已经让我妹通知所有亲戚,三天后的婚宴取消。”他当机立断。 “赵医生,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但是,她却缓慢地坐起来,抓住他的手。 她抓着他手腕处的地方,让他全身发烫。 “你说。”他还是用一种极冷静地口吻。 她给他的感觉,坚强到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所以,对于她的求助,他有点意外。 “假装婚礼照常!”她一字一顿。 “这不可能!”他一鄂,马上回绝。 他没这么伟大,也没对谁爱得这么痴缠。 “赵医生,我知道,你受到了羞辱,你不会如常再结婚。”整个事件,被羞辱的人,不止只有她。 她请求他,对他低下一向骄傲的颌,只为无比坚定的,“但是,我很想亲眼看看,迎亲那天,他到底会怎样!” 杜晓雯不提出解约,等得赌得不就是这一刻?她也要看,冷眼地看,看看她的贺先生,到底会如何自处! 她要睁眼,看清楚! 他完全谔然。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要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真的要将自己置之死地吗?! 第十七章 今天,是晓雯的婚礼。,贺毅的右眼皮跳个不停。 他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他不去,晓雯就会嫁给别人,然后,他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这根本就是死局。 他不认识赵士诚,但是,相信任何男人如果在婚后此类的真相,那么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他焦躁不安,咬了咬牙,他冲出房。 正在这时,另个房间,宋予问正拉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咳,贺太太,你……去哪……”顿住脚步,一阵心虚。 “出差。”她面无表情,直直地盯凝着他。 “去几天?……”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三到七天。”她想了一下,回答。 她也希望能早点“回”来,她离不开女儿,但是,有些事情必须处理。 “好。”他松了一口气。 贺太太不在,也许真是天助他也? “贺太太,要不要——”他挤出笑容,手正想搭上她的肩,说到一半的话却打住了。 要不要他送她去机场?他想送她,他该送她的。 但是,他没时间。 她瞥了他一眼,那么淡、那么冷、那么令他无所适从的深深一眼,看得他莫名心慌。 见他没什么好讲的了,她一言不发的,拉着行李箱,挺着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他的掌,只僵在空中。 “瑞瑞我已经交代隔壁王阿姨来带她。”她的女儿,虽然还小,但是也许是时候要学着长大了。 开门,步上了电梯。 看着电梯的数字一格一格往下跳,她的心,也一格一格往下沉。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是她的婆婆。 “妈,什么事?”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片木然的表情。 “予问,我收到你写的企划案了,精彩得无懈可击,连我也折服了!”电话里,婆婆的语气很是兴奋,“很多同行都问我到底哪挖的高手呢!后来知道是我的儿媳妇,他们都羡慕死了!” 她安静地听着。 “咚”电梯到了,她迈出梯门。‘ “予问,你有空的话,帮我再写一个吧,资料我发到邮箱给你!”她需要媳妇的协助,还有一场漂亮的仗要打呢! “妈,对不起,从今天开始,我打算留更多一点的时间陪瑞瑞。”她淡声拒绝。 从来没被儿媳拒绝过的贺兰,愣住了。 她到地下室,用电动锁开车门。 “有什么委屈尽管和我说,我一定替你出头!”婆婆越想越不对劲。 “妈,我明白了,谢谢您。”她坐上驾驶座。 外面的天空绵绵,落着雨,就象她的心情。 她正要发动自己的宝马车,突然,有一道高大的人影一闪,闪入她的车内,有尖锐的物体顶向她的腰。 她心一惊,手机被夺了过来 “予问,我看你还是再生个孩子好了,多生一个,你和贺毅的联系才能更牢固——”婆婆在电话里,帮她出谋。 予问的腰,一阵细微的刺痛,是利刃的刀峰差点顶破了她的肌。 如若她发出一声尖叫,这把利刀,就会无情地捅破她的腰。 婆婆的声音还在电话里说个不停,手机的电池板被拔掉了,丢在一旁。 予问整个人僵僵。 无法动弹。 后座的小门也被从里打开,另外三个粗壮的男人上了她的车。 “向前开,不然杀死你!”副驾驶座的男人,低声威胁。 …… 贺毅站在阳台上,终于见到贺太太的红色宝马车,奔出了车库。 于是。 贺毅急急回房,打开衣橱,套上外套。 电梯一格一格地往下跳。 他也在地下车库取了车,踩下油门。 “贺先生、贺先生,等一下!”车库的管理员老头,发现了可疑,从监控室里冲了出来,急急想叫喊他。 但是。 心急如焚的他,没有听见,只顾着狂驰而去。 …… 宋予问说,三点她会来,但是,她迟到了。 而她的手机,一直是无法联系的状态。 赵士诚一次又一次的看手表。 他打电话去医院,预约了妇科住院的她,也没有出现。 …… “晓雯,今天你很漂亮哦!”所有伴娘穿着同款的小礼服都当场了。 杜晓雯凝望梳妆镜里的自己,典雅的婚纱,很细致新娘的妆,今天的自己真的很美丽。 如果,眉宇间,没有那股淡淡的哀愁。她赌,拿自己的一生,在赌。 轻轻地抚向自己的小腹,镜子里的自己,愁容满面。 “咦,新郎怎么还没来?”有位伴娘讪讪地问。 门扉,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喂,你是谁?”她的母亲大喊。 没有任何回答,一个男人已经推门快速进来。 “贺毅。”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整个纤细的肩膀,因为兴奋与激动,剧烈地抖动。 “晓雯,你不能嫁,跟我走!”他焦灼地开口,扯过她的手,就向外走。 他来抢了,真的来抢她了! 她眸底激动的眼泪,瞬间就几乎画花了妆容。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贺毅,你会娶我,对吗、对吗?”她激颤地跟着他的脚步。 会来抢,证明,他豁出去了,不怕这件事情传到宋予问耳里。 他没回答,只是依然握住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往门外走。 洁白的、长长的婚纱裙摆,在摇晃着。 她仿佛看到,不远处,七彩斑斓的虹色,幸福—— 召唤着她。 细雨还在继续,但是,天空中却在释放美丽的光彩。 那是雨中的彩虹。 “士诚,这是新娘吗?”楼下,婚车里的伴郎,用力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雪白的拖地婚纱,美丽的新娘,帅气的男人,两个人手握着手,一起向前奔跑,多美的一幕,象极了爱得极深的男女,在出演逃婚记。 但是,这是在演电视剧吗? “婚礼取消了。”赵士诚松了一口气,嗓音平淡,眼神微冷的亲眼见证,那极唯美的一幕。 不得不说,他整个心也放下了。 但是,一念及另一个人。 他的心头却一楸。 宋予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因为太爱,所以临场退缩了? …… 她的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傍晚时分。 雨刷,勤快地刷洗着车窗玻璃,规律的节拍与她狂乱的心音,反契着。 “老大,这个女人很有钱!”已经提空了她第四张银行卡的劫匪们,在车内,欢喜着。 “钱你们已经全都拿到手,现在可以下车,放我走了吗?”早就已经坐在后排,被两个大男人夹坐着的她,努力镇定自若。 但是,背椎已经全是冷汗。 她是普通人,她会怕。 “放你走?现在放你走,让你报警吗?”劫匪们嗤之以鼻。 “往山上开。”副驾驶座的男人,命令。 坐在她左侧的匪徒,突然心痒难耐地说了一句,“老大,她长得很不错——” …… 山路,越开人烟越稀少。 到了最后,只有两大排黑到吓人的树影。 “把她推下车,就丢在这吧!”副驾驶座的男人,又命令。 全程,她还算配合,没有试图尖叫,也没有试图挣扎。 所以,他们没有伤人的欲望。 车子停了下来,两个男人把她扯了下来,用力推了她一把,丢在山边。 予问重重摔在地上,腹,骤间,传来一股尖锐的疼痛。 “我们走!”见她依然配合到没有任何呼救,被唤为老大的男人,松了口气。 这是个相当聪明,懂得如何自保的女人。 让他们劫匪,也觉得“相处”愉快。 “老大,她长得好漂亮——”但是,另一名劫匪不死心,居然伸出自己的黑手。 宋予问向后挪了挪,目光依然沉着,但是,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双手已经在克制不住的颤抖。 “老大,既然小四这么中意,给他几分钟吧。”另外两个男人,亵笑着,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闻言,深为老大的男人,坐在车上,点了一根烟,想了几秒,“那你们快点!”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第一次,自然,不意外。 毛毛细雨,还在飘个不停。 “别反抗哦,放心吧,我会尽量不粗鲁!”其余两名男人,大笑。 那一张张脸,她早就已经都记在脑海。 她还在不断地向后挪。 这里,叫破嗓子,也没有会听到。 所以,她不能浪费力气。慢慢地,坐在地上的她,摸索到了一个很尖锐的物体,一块拳头那么大、菱角锋利的石块。 她紧紧抓在手中,不顾掌心瞬间就被划出一条条血痕。 暗光中,男人的亵笑声,还有解皮带和裤子拉链拉下的声响。 就在男人裸着下身,俯过来,就想掀她窄裙的同时,说是迟,那是快,她扬起手中的石头,朝着男人最脆弱的部位,用尽全力,砸了过去。 顿时,满山,都是男人止不住的痛嚎声。 老大扔掉了手中的烟,怔住了,果然是会咬人的狗,绝对不会叫! 另外两名男人也愣了,随即—— 啪的一声,狠狠地一个巴掌揍了过来。 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但是,紧握着那块石头的手,一丝一毫也不松懈。 她的小腿、手腕都被皮鞋用力地碾过,几乎是钻心的疼痛。 她咬着牙,依然死握着那块石头,坚韧的样子,连两个大男人也心惊。 一只脚,用力朝她的肚子又招呼了过去,单手捂住肚子,她痛得直冒冷汗。 “老二,都是血!”另名男人,急忙抓住还在施暴的男人。 地上,果然,有一滩的血。 从她的大腿内侧,流下,象最艳丽的花朵,不断地在渗开。 “我们只是求财,你们想闹出人命吗?”老大终于威严地喝斥。 “不要自惹麻烦,和这种冷静到让人倒胃口的女人打交道,我们只会很倒霉!”老大扫了一眼地上细细喘息着,都是冷汗,但是,依然不吭声的她。 实在冷静到可怕。 两名男人闻言,悻悻的退开,扶起还在哀嗥个不停的老四。 她一动不动,直到,汽车的尾气,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大腿内徜下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 她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走出去,才有希望。 她告诉自己。 腹部一股一股尖锐的阵痛,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活活剥离。 椎心的痛。 痛得她快泛出眼泪。 但是,她只能,一步一步往下走。 每一个台阶,都抄近路。 摔倒了,就再爬起来。 手中的石,始终不曾松过。 每一次眩目,她都用力捏紧它,不让自己栽倒。 灰色的石,渐渐地变成了模糊的血色。 ……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她下了山,朝着最近的一户人家,忍着痛,艰维地步去。 “我遇见了抢劫,想借个电话……” 用力拍响的那户屋门一开,她简短说明情况。 被惊吓的好心人,急急扶住她,心惊地看着她身后点点斑斑的血路。 “你要打给谁?”好心人拿来电话,问她。 “139688——”本能的,她开始报贺毅的电话。 没有了手机,没有了通讯录,她此时混乱的脑袋中,只记得两组电话。 但是。 她突然想起来。 也许,现在的他,正在温柔乡中,浓情蜜意。 讽刺,真的讽刺。 “8、1、8、——”她开始报一组对她来说滚瓜烂熟的诊所电话。 …… 凌晨一点,赵士诚早就睡下。 但是,今天很奇怪,他总是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是被老妈叫骂声或者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声,烦扰了吗?他不知道。 “铃铃铃”楼下诊所的电话,居然在深夜中响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急急下楼。 “喂,哪位?” “我,宋予问。” 听到这个答案,莫名的烦躁了一天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电话里,她劈头就问: “他抢了吗?” “嗯,抢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 最后,她用最后一丝力气: “赵医生,能再帮我一件事情吗?” “恩。” “带上一笔住院费,送我去医院,我应该是——”憋着最后一口气,她吐出最后三个字,“流产了。”一说完,眼前,再度一黑。 他一憾。 “喂,喂,你在哪里?宋予问,你在哪里?”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第十八章 把宋予问紧急送至医院时,她的面容已经白得全无血色,身上更有着多处伤痕。 望着陷入昏迷的她时,他心底,竟然萌生了一种陌生的情绪,觉得疼,丝丝入疼。 为什么会疼?不过只是一个其实并不太熟悉的女人而已。 但是,见到她时,她的下半身染满鲜红血液,晕厥不醒的苍白脸孔上,依然充满坚硬如石的倔然,那一刻,心房确实被一种陌生的力量击中。 清晨的时候,她醒过来,动了动手指,却发现,不能动弹。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掌。 原来是自己受伤的右掌,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另一个地方,也象受过伤一样,一抽一抽的,隐隐发疼着。 她抚向自己的腹。 这里空了。 “宋予问,恭喜你,从鬼门关里爬回来了。”昨天晚上的她,被送到医院,依然在大出血,医生保守估计出血量起码大于500毫升,情况真的很危及。 又是输血又是抢救,看得他也整个人发毛。 但是,他就是觉得,她会醒过来,她这种女人,太坚硬,即使与死神拔河,也能必胜吧! 她扯动唇角,淡淡一笑,琥珀色的瞳孔,迷迷蒙蒙,像是深不见底。 正望着她的他,心头微动,竟有种坠落的感觉。 他急急撇开眼,“你还笑,医生说你身体伤得太厉害,以后可能不能再生了!”莫名,他有点生气,故意说得很严重。 其实,医生指的是如果调养不好的情况下。 “我已经有瑞瑞了,能不能再生,我早就无所谓了。”和他明明才真正相识不到一段日子,但是,经历过的事情,让她觉得两人象惺惺相惜的战友。 因为,他和她,都是个被人背弃了的倒霉蛋。 而且,她笑,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在意识很模糊,现实与梦境交替间,隐隐约约知道有人好象又背了黑锅,被医生骂得很惨很惨。 考虑了很久,终于,他还是问: “宋予问,要我通知他来吗?”贺毅终归是孩子的爸爸,他觉得,应该让贺毅知道,宝宝没了,她的身体为此伤得厉害。 这些,都是她的丈夫应该与她共同去承受的事情。 他的一句话,气氛顿时变得沈窒僵凝。 “不!”她摇头。 她和杜晓雯前后怀孕的时间不过相差半个月而已,这令她觉得可笑与羞辱。她逼自己看清楚这伤人的背叛,让心底再深刻的感情,也都彻底荡然无存。 …… 他陪了晓雯整整三日。 晓雯孕吐得特别严重,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怕她身体承受不住,他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第四日,他去隔壁邻居王阿姨家接瑞瑞。 “贺先生,你可回来了!”王阿姨的表情心急如焚,“楼下的物业都找过你好几回了,昨天派出所的人也来了,但是,我们都没有你的联系电话,急死了!” “物业和派出所?”他错鄂。 出什么事了? “贺太太失踪了!” “贺太太失踪了?”他象八哥学舌一样,鄂鄂重复。 贺太太不是去出差了吗?她怎么可能失踪? 王阿姨不忘回头瞧瞧屋里的瑞瑞,确定瑞瑞在做功课,听不到他们的讲话,也并不清楚发生的大事,才压低声音,急道,“三天前,地下室车库拍到贺太太在取车的时候,被四名男子挟持上了车!” “昨天派出所的人说有一辆宝马车被丢弃在路边,车内有空掉的皮包,和一张被丢的电话卡,疑似有罪案发生,想找车主贺太太问个清楚。” 那就找啊! 他的心,慌成一团。 “所有人都联系不上贺太太,她失联了,可能遇害了!”王阿姨把警方最坏的推断说出来。 “胡、胡说!”他大喝,扬高音,脸都涨红了。 他马上给贺太太的助理拨电话。 “我老婆去哪了?”对方电话一接起,他劈头就问。 “……”助理讲不出话来。 “她到底去哪了?马上给我联系上她!”他大吼。 在公司,大家都公认贺总脾气好、人风趣,容易说话,容易沟通,什么事都笑笑耸耸肩膀不会太计较,很多时候,甚至会和员工打成一片。 反观之,宋董就有点太冷太严肃,对员工要求极高,人缘很一般。 犹豫了几秒以后,察觉到事态严重的助理,终于选择实话实说,“贺总……其实,我也不知道宋董去哪里了,她只说自己有点私事要处理,必须离开公司几天,当时她和我说好,有重要的公事就电话联系……但是,我也一直联系不上她……” 完了。 她真的出事了。 全世界都知道,女王陛下拥抱事业的欲望强过拥抱男人,现在,她居然和下属失联了! 闻言,瞬间,贺毅觉得四肢都发冷了。 第十九章 “王阿姨,麻烦你再照顾下瑞瑞,我去趟派出所!”说完,他就如旋风般转身。 “老妈!!!”哪知道,后面已经惊天动地地哭喊了起来。 聪明的瑞瑞,马上就察觉,妈妈可能出事了。 “我也去!”瑞瑞扑过去,抱住贺毅的大腿不肯放。 “瑞瑞!”看着女儿鼻涕眼泪一大把,贺毅这才惊觉,这种事情,会制造孩子的恐慌,实在不该这么冲动就当着孩子的面嚷出来。 但是,他太心急。 “你乖,爸爸有事出去忙一会儿就回家!” 他心急如焚地想出门,但是,却怎么也哄不下死抱着他的大腿哭闹不休的瑞瑞。 就在他完全拿女儿没办法的时候。 “瑞瑞。”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喊女儿。 瑞瑞急忙着一抬头,见到予问正站在电梯口,叫唤着她的名字。 “老妈!!!”瑞瑞奔向她的怀抱。 见到她的那一刻,贺毅总算能顺畅呼吸,扶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容,“我就知道,我们贺太太无坚不催,不会出事的!”松了一口气的他没有注意到,瑞瑞撞向她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虚弱到几乎站不稳脚步。 她看也没看他。 “瑞瑞,妈妈接你去外公家,好吗?”她低头凝着女儿。 一听到去外公家,瑞瑞眼睛一亮:“外公和外婆回来了?”外公和外婆但是每次回来,都给她买好多好多的礼物。 “不,他们还在上海。”她摇摇头,“但是,你去的话,妈妈可以在后花园陪你玩荡千秋。”她父母家的房子很大,常年空居,适合她和瑞瑞搬过去。 听到又有秋千可以荡,瑞瑞马上拍手,“好啊好啊!” “为什么突然要带瑞瑞去你爸妈家?”他敛了笑,问。 因为,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但是,她依然当他没存在,低下身,朝女儿伸手,“瑞瑞,那我们走吧。” “好!”三天没见妈妈了的瑞瑞,毫不加思考,就抓住老妈的手。 她去按电梯。 “老妈,你的手好凉啊,是不是很冷?瑞瑞替你暖暖。”瑞瑞掂起脚,朝妈妈的掌心呼呼热。 窝心的举动,让她的唇角,有了浅浅笑容。 电梯门开了,她牵着女儿,就迈入了电梯。 然后,按关合键。 电梯门,当着他的面,冷酷地关上。 从头到尾,都被当成空气的他,这才回过神来。 贺太太,为什么突然要回娘家?而且,一回家就把瑞瑞也一并带走了! 他怔在当场。 好半晌,才突然想起,她说去出差前,带了一只大皮箱。 而平日,只去几天的话,她根本不会带这么多行李! 难道—— 他拔腿就冲向安全门,直接跑楼梯。 …… 她牵着女儿的手,走向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驾驶座里,静侯着一道沉稳的身影。 “赵医生,谢谢你来接我。”她走到驾驶座前,温浅地道谢。 “行李呢?”他窥了一眼她的身后。 “女儿就是我唯一、也是所有的行李。”她淡淡一笑。 “等一下!”身后传来叫唤。 予问一僵。 他们同时转过头,见贺毅由楼梯口冲来。 他顿住脚步,在大门口急喘: “贺太太,你要带我们的‘行李’去哪?”即使露着显然的焦躁,他帅气的眉宇依然还是习惯性玩世不恭地讪笑。 “赵医生,我们走吧。”她依然当他是空气。 “好。”赵士诚转身,回驾驶座。 她正继续钻入车后座。 手,被一把扯住,“贺太太,我刚才在问你,要、去、哪?”贺毅的声音,是由齿缝出迸出。 被一直忽略的感觉,太不爽了。 她极冷静,“赵医生,拜托你,把车子先向前开20米等我。” 说完,她把车门关上,关住瑞瑞满怀好奇的眼。 赵士诚点点头,踩下油门,依言,先开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车,再等候。 瑞瑞翘着小屁股,趴在后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后面的一幕。 “和瑞瑞回家。”她终于正视他,淡声回答。 “贺太太,你好象忘记自己五年前就嫁给我了吧?”他失笑。 “五年前,我的婚礼,没有新郎。”那场婚宴很糟糕,他和她只是第二天才去民政局领证而已。 “你这是在算旧帐吗?”他挑眉,努力压下心虚。 谁让她那时候,非逼他结婚啊。 “你应该清楚,我从来不是善于翻旧帐的女人。”交往两年,结婚五年,她有在他面前提过一次杜晓雯这三个字吗?不提,不是因为她惧怕,而是因为,她真的不爱翻旧帐。 但是,显然,杜晓雯这三个字,已经不是旧帐那么简单。 她果然都知道了!贺毅不傻,而且,他自己做过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清楚,瞒不住了,这件事情,闹得太大。 他终于隐了笑容,沉吟片刻,“我懂分寸,晓雯的存在,不会影响到你和瑞瑞的地位。”这算是一个承诺,他不会抛弃她们母女。 不会影响到她和瑞瑞的地位?予问若有所思凝着他。 “所以,你准备怎么安排?”既然都到这地步了,她开门见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倒很想亲耳听听他的想法。 “晓雯,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干脆承认,“她有我的宝宝了,我不能不管她。” 予问一点也不意外的神情。 “她的身体不太好,这十个月,我可能会多陪她一点。”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晓雯不象她这么坚强,他真的没办法。 他等着她抓狂,甚至,等着她扇一个重重的耳光给他。 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依然冷静,只是冷冷地笑。 “等她那边……稳定下来……我保证,会多陪你和瑞瑞一点。” 她低下头,又是一阵发笑。 她居然错估了局面,以为他敢去抢亲,就是豁出去了。 但是,原来,贺毅并没有这么“义无反顾”。 真是,太好笑了。 如果杜晓雯知道,他只是暂时稳住她而已,一定会深受打击吧?! “瑞瑞那边,请你多瞒着点。”他深呼吸,说完最后一句话。 他相信,如果她愿意配合,瞒过瑞瑞,其实很简单。 “准备怎么分配,她那边现在一三五日,我这边二四六,等她生完孩子,时间再换过来?”她冷冷静静地问。 他沉默了。 “或者,她前半个月,我后半个月?”够可以了,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难道,她一向对他的容忍,变成了纵然? “不用这么委屈,你时间都给她吧,我不稀罕,以后我们各过各的,我也不想再见到你。”没什么好谈了。 “什么叫各过各的?”但是,他却又抓住她的手。 心,七上八下的。 莫名恐慌。 是徒空保有婚姻,各自精彩的意思?还是……离婚? 她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冷冷瞧他一眼,唇角都是讥讽。 他马上想到,她说过。 他出轨一次,她就爬墙一次,他睡十个女人,她就给他戴十顶帽子。 顿时,他冷汗都冒出来。 因为,他开始怀疑,她这三天,到底是去哪了?为什么时间那么凑巧,刚好是他抢婚那天。 “开车来接你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警觉起来。 在商场,他人面很熟,根本没见过这张生面孔。 “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车子会扔在路边?”她这三天不会都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吧?这72个小时,她又做了什么? 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她依然不回答,只是,一指一指掰开他的手。 冷凝他一眼,那眼神,寒入心骨。 瞬间,他就被冻住。 冷冷一笑,她挺着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第二十章 最近公事很忙很忙。 开工才没多久,积压了一大堆的公事,需要处理与实施得实在太多太多。 贺毅忙得快要虚脱,却总是不知不觉得透着玻璃窗,看向对面依然空空如已的董事长办公室。 贺太太依然没有来上班,和贺太太斗了五年,这是第一次,他一点也不想“斗”。 “贺总,有些事和你汇报一下。”财务部的会计来敲门。 “坐。”他指指面前的办公椅。 “是这样的,我们联系不上宋董,但是发现资金动态很不稳定……” 他鄂然。 “你讲。” “前几天公司的现金银行卡上,被宋董转走了几百万。”会计很为难,“我们公司现在现金有点困难,虽然我们可以从公司帐户上提现,不至于对公司经营造成影响,但是,这几笔横空消失的资金帐面上该怎么处理?” 公司的现金银行卡,全部都在宋予问身上,密码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他沉默了几秒以后,“我懂了,我会和我太太商量一下,看看以什么项目出帐比较适合。” 打发走会计以后,他的心,一路发沉。 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靠在椅背上,他怔忡地瞪着前方好一会儿,眸色复杂。 直到,他的手机响起。 “阿毅,有……打扰到你吗?”手机那头,传来小心翼翼地柔声。 “没有。”他抹抹脸,强装轻松,“晓雯,什么事?” “我、我想问你,今天要吃什么菜?”她嗫嚅着,轻声道。 他愣了一下,“我说过,这几天我很忙,恐怕不会过去。”昨天早上走的时候,他已经让她照顾好自己。 “要不,你把瑞瑞带过来?”她轻声要求。 把瑞瑞带过去?这回,他完全鄂住了。 “我知道瑞瑞对你很重要,我会努力做得很好。”她柔声向他保证。 但是,他却头皮一阵发麻。 “再说好吗?瑞瑞还没有心理准备。”他回绝。 “……”手机那头,传来很长很长的沉默,好半晌,她才轻颤着问,“那、你要来吃饭吗?” “晓雯,你怀孕了,我给你请个保姆,你别再做烧饭那么危险的事情了。”他叹口气。 她又是沉默。 “今天晕吐有好点吗?”想了一下,他还是主动问。 这几天见她吐得这么厉害,觉得女人怀孕真得挺辛苦的。很认真很仔细的回想,贺太太怀瑞瑞的时候是如何的情况,但是,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那时候,他不爱回家,就算回家的话,也是早出晚归,一个屋檐下和贺太太也几乎见不到面。 “我给你钝了牛杂汤,还有做了你最爱吃的爆腰花。”她却只是答非所问。 其实,他早就不爱吃牛杂汤和爆腰花了。 晓雯做得牛杂汤太辣,爆腰花又太甜,他承认,很多年前的自己,口味极重,又好辣又好甜,但是,这几年,在贺太的影响下,他的饮食早就跟着清淡很多,而且,在贺太太口中什么寄生虫呀、病菌啊、虫卵什么,害得他现在也同样对动物内脏有点敏感。 “好吧,如果下班早的话,我过去。”他妥协。 但是,挂了电话,莫名的,他的情绪再次跌落了谷底。 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办公室,他觉得,更燥了。 …… “这里的绿化很不错,空气很好。”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赵士诚来探望她时,顺便也在四周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她身边,“环境又很幽雅,很适合调养身体、保养心理。” 见一直没有人应声,一抬眸,他见到正倚靠在床头打点滴的宋予问,漂亮的脸孔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莫名,他的耳根发红。 他把她含在口腔中的温度计取下,查看温度。 幸好,没有发烧。 点滴瓶快要见底,他专心地盯着瓶身,不去看她的脸。 “赵医生,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而且,我保证,现阶段我也没有什么抑郁症的前兆。”还保养心理呢,说得她好象怨妇一样。 仰着头的他,被梗住。 这几日,见不到她,总是不安心,见到面了,心情平静了,但是,很多时候,木呐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工作很忙,其实不必天天来看我。”她笑道。 他把棉花球压在她的肌上,利落地拔掉了她的针管。 她的血管,很细,如果技术不精的话,会把她的手打得瘀青一片,而惯于给小宝宝们打针的他,无论是打针还是拔针的技术,都极好。 只是,打针他倒觉得没什么,但是,她的血管太细,肉眼几乎看不到,要靠“摸”才能找到准确位置。 这让他很尴尬,幸好,她比他自若太多。 “好了,任务完成,我明天再来。”他收拾了一下药箱,准备起身。 “赵医生,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吧。”她喊住他,提议。 闻言,他摇头,“不,我回家再吃。”除了关系匪浅的女人,他从来不在别人家吃饭。 一旁的瑞瑞,好奇得瞧瞧妈妈,又看看赵叔叔,突得跳下床,很热情:“赵叔叔,你就留下吃饭吧,我请你吃海鲜大餐!” 赵士诚愣住,而予问也一样。 家里的冰箱空空的,就算是留赵士诚吃饭,她也只打算随便烧个面什么。 “我去叫爸爸买海鲜过来!”瑞瑞自作主张。 “瑞瑞!”她赶紧准备制止,哪知道,瑞瑞跑得比兔子还快。 第二十一章 傍晚五点多,贺毅还在办公室上班: “老爸,你快来!”瑞瑞在电话里大嚷。 “买海鲜,要很大很贵的那种,然后马上来外婆家!”瑞瑞完全命令的口吻。 “但是,瑞瑞,爸爸今天很忙——”他为难地瞧着一桌的文件。 “忙?你再忙的话,老妈都跟人跑了哦!”瑞瑞压低声音。 跟人跑了?是什么意思?! “老妈和赵叔叔已经一个下午都在摸来摸去了,你要忙的话,继续忙!”瑞瑞哼了一声。 闻言,贺毅的脸上笑容顿失。 摸来摸去?不是他理解的那种吧? “记住,四十分钟内马上出现!”瑞瑞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继续执笔,但是,数分钟过去了,明明已经有了框架的设计稿,却连一笔也无法润入,更别提谨慎思索。既然如此—— 赶到岳母家时,他一分不差。 “老爸、老爸!”花园门口,瑞瑞拼命在对他挥手。 一见到女儿灿烂的笑容,他的心窝就泛暖,他和贺太太之间,有根永远都断不了的情线,那就是瑞瑞。所以,即使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他也始终相信,宋予问最后不会离开他。 但是,花园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还是让他眉头蹙动一下,他是正常男人,自然讨厌有人对他的老婆那么殷勤。 “我买海鲜了,大海鲜!”他潇洒地高举了一下手中的几个袋子。 “哇,老爸,好大的竹柽,好大的虾姑,好大的东星斑,好大的虎蟹——”瑞瑞夸张得用了好几个“大”字,对老爸的表现相当满意。 当然,他买得东西都很不便宜。 “赵医生,吃顿饭再走吧?”宋予问看也不看贺毅,这种情况下,为免赵士诚尴尬,向他淡声邀约。 医生交代过,现在她的身体还不适合久站和操劳。 “好。”两个人相携进屋。 对于她的冷淡和无视,贺毅尴尬挑了下眉头。很显然,他在被排斥和不受欢迎,而且,是出自真心的那种,宋予问性子硬,还做不来欲迎还拒那套。 “老爸,你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所以这次老妈不是换门锁把你扫地出门,而是直接气到搬走了?!”瑞瑞把他拉下,悄悄与他耳语。 瑞瑞有观察过,这次的情况好象比上次要严重哦。 他一阵不自然,“是……”成人世界的复杂,他实在无颜面对女儿。 “好好认错,争取早点接我回家哦!”瑞瑞拍拍他的头。 机会是制造给他了,懂不懂把握,要看老爸够不够机灵了。 “……”他该怎么说?说自己很感动?不过虽然贺太太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弄得他很尴尬,他还是超感激女儿。 “宝贝,爸爸最爱你了!”光天化日之下,他狂吻女儿可爱得小脸孔,逗得瑞瑞咯咯直笑。 屋内的予问,站在窗外,冷眼着这一幕。 “瑞瑞很喜欢他,即使很多时候,他是很不合格的爸爸。”女儿走到哪,都总是以爸爸为荣。 “我看到了。”赵士诚点头。 瑞瑞耍得那些小心眼,他也感觉到了。 “所以,他做过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瑞瑞开口。”女儿就是她致命的弱点。 赵士诚突然觉得胸口很闷,“那你是准备——”为了女儿,继续和贺毅过下去? “赵医生,我在考虑移民。”她的话,让赵士诚一突。 “只要投资50到100万美金就可以移民美国,我准备说服我爸,开展海外市场,我来当他的开荒牛。”反正,她的一生劳碌惯了,只要她自愿开这个口,爸爸一定乐享其成,举手欢迎。 “但是,我要多考虑一下,美国的市场我不熟,而且环境到底适合不适合瑞瑞的成长,我要仔仔细细调查,或许也多看看其他几个国家的资料——”她做事一向考虑周全。 赵士诚的心,瞬间就掉入了谷底。 原来,她准备走。 “就这样让他从此见不到女儿,会不会太残忍了?”他皱了眉头。 她冷冷一笑,“他不是很快就会有另一个亲骨肉?无论是他还是瑞瑞,只要产生了距离,有了新的环境,也许就很快能忘记对方!瑞瑞是我一个人的女儿,我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眼不见为净,也许带女儿一起消失,是杜绝他们父女情深最好的办法。 他做过的事情,她不能让瑞瑞知道,不能伤到女儿丝毫。 贺毅和瑞瑞一人一手提着菜,手牵着手,走进来,予问赶紧按了一下赵士诚的手,示意对方帮她保密。 贺毅一见门,就见到这一幕。 “贺太太,你好象和你这位朋友感情不错嘛!”他掩饰住很不爽的情绪,似笑非笑。 她冷然一声不发。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贺毅扬起自若的笑容,松开女儿的手,大方朝他握手。 如果不是他理亏在先,他早就揍对方了。 “赵士诚。”赵士诚抿着唇,勉强着与他浅淡地握一下手,但马上松开,因为必须极力压抑内心的厌斥。 赵士诚?这三个字,好象有点熟,但是,贺毅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我是贺毅,宋予问的老公。”说完,他就想环过宋予问的肩膀宣示主权,但是,手还没有碰到她的肩,宋予问已经冷淡退开。 他的手,尴尬地举在空中,因为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在外人面前,贺太太都会忍下,给足了他面子。 “老爸,你不是说要把菜给老妈吗?”瑞瑞在后嚷了一声。 “哦,是啊!”他把另只手举过去,把菜提到她眼前。 “她不适合下厨。”赵士诚制止。 不适合下厨?贺毅的眉头又是一挑,嘲讽,“赵先生,你可能没尝过贺太太烧得菜吧?我们家的贺太太可是厨艺顶呱呱!” 赵士诚蹙了眉,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干家务。 宋予问依然不动,冷冷凝着贺毅,那眼神就象看着一个小丑。 这出独角戏,贺毅几乎有点唱不下去了。 “对呀、对呀,老妈身体不好,老爸来下厨!我想吃老爸烧的菜。”瑞瑞及时拍掌,又替老爸解围。 “好啊,我烧就我烧。”贺毅挽起衣袖。 他要这位赵先生知道,什么叫一家三口,什么叫知难而退。 赵士诚沉默了几秒。 “抱歉,我还是觉得我不适合留下吃饭。”道完歉,赵士诚颔首转身迈离。 宋予问没有再出声挽留。 贺毅总觉得,对方高大的身型好熟眼好熟眼,但是,他没空理清思绪:“贺太太,你在旁指点我下厨,怎样?”其实,刚才他只是吹牛而已,他哪搞得定这些菜。 她只是冷笑。 半晌。 “贺毅,你真的不认识他?”她终于问。 贺毅摇摇头。 她的朋友,他不认识,不稀奇吧?! “不如,你打电话问问杜晓雯,她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她冷冷提议。 瞬间,他僵了。 “不吃了,没胃口。”她转身,就上楼。 第二十二章 房间内,予问在画图。 那天,四名劫匪的模样,都印在她的脑海里,凭着超强的记忆,她绝对可以一一画出来。 但是—— 才画到了一半,予问又揉掉了画纸。 警方需要她的人面详图,以便可以颁发全国通缉令。 但是,关键时刻,她却在装失忆。 温城这种劫案频频高发,但是,警方却一直没有太有效的措施,这种情况下,她怕冒然指证,反而有危险。 “贺太太,有药箱吗?” “你出去,我要休息了。”她把自己躺下,重新拉好被子,冷然背对着他。 “宋予问,我们好好谈谈,行吗?”他低下姿态,伸手就去拉她。 她到底想怎样?不吵不闹,只是这样一直把他当空气在忽略,比任何方法都让人觉得受不了。 当然,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曾把她当空气忽略了好几年。 “你的手,怎么了?”但是,才刚触到她的掌心,他就惊呼,急忙翻过她的掌,一查看马上发现,她的掌心有很多未愈合的疤痕。 他突然又想到,那被丢弃在路旁的宝马车,昨天到现在他一度以为她是知道他做得好事以后,直接扔车以示愤慨。但是,原来没这么简单? 她冷淡地抽离自己的手,厌斥的表情那么明显。 “宋予问,你是不是象警方怀疑的一样,遭劫匪了?”他很怀疑。 但是,有人遇劫后,还象她这么平静的吗?不是说,连着一段日子心理上都会无法调整,很长的一段日子,都会弓影杯蛇?而宋予问平静的样子完全不象。 她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现在所有的一切,已经没有让他知晓的必要。 “你真的遭劫匪了?还受伤了?”她不给他答案,他只能自己一再猜测。 “贺毅,不关你的事!”她很冷。 因为,那些劫匪最多伤的只是她的金钱和身体而已,但是,他所做的事情,伤害都是无形又致命的。 不关你的事。 很冷漠地一句话,让他怒了:“宋予问,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你坚强到让人觉得很可怕?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独立坚强?偶尔靠一下男人会死吗?你能不能让男人有一点点的存在感?”他是她的丈夫,她就不能态度柔一点,偶尔靠一靠他? 他的指责,让她失笑。 “我靠一下男人会死?我去靠谁,你吗?”她顺着他的话,反讥。 如果她去靠他,今天的天早就塌下来了,她早就被他整得整个人崩溃了。 他被梗住。 “贺太太,你伟大,我是不值得你靠!”他用力鼓掌,佩服死她了。 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气氛,僵持。 宋予问挺着腰,还是一眼也不去瞧他。 她的性子是倔,她的性子是太硬,但是一个给她如此难堪的丈夫,她如何放下自己的骄傲?不,她不能! “我不值得你靠,所以,你准备找个其他男人靠一靠?”他的眼眸闪过讥诮,“就那个赵医生?现在的医生,时间都这么多,服务这么周到,工作这么空闲,还负责亲自上门打针换药?瑞瑞说你们两个人摸来摸去又是什么意思?不觉得当着女儿的面,太不懂得收敛了吗?”起码,他不会让瑞瑞知道晓雯的存在!他可记得,她说过大家各过各的,意思就是,他有了晓雯,她也要光明正大来个赵医生? 刚才,她拍拍赵士诚手的样子,分明两个人就是很有默契,好象有无限的秘密一样,那让他……不爽透了! 面对他的连连质问,予问只觉得很可笑,心更寒了。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请不要侮辱赵医生!特别,在你和杜晓雯做了那么无耻的事情,给尽别人的生活羞辱以后,你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在赵医生头上泼污水?!” 果然。 终于被证实赵士诚的身份,贺毅胸口五味陈杂。 他妈的,他是对不起那个男人,但是,他搞人家未婚妻,不代表欢迎别人来搞他老婆! 瞬间,他整个人都无力了,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她这么强的战斗力。 沉默了半晌,他只希望她明白,“宋予问,爱一个人有错吗?”别人不懂,她怎么可能不懂,曾经,他那么那么爱晓雯,分手的时候,又是爱得最浓烈的时刻,这种感情,根本还来不及稀释。如果今天,他犯错误的对象是别人,他根本不用考虑就能拨乱反正,给点钱就把别人打发走,但是—— 那是晓雯啊! 他以为,宋予问一直懂他,懂他藏在心底那唯一的认真。 “错,很有错!你唯一的错就是,在你们以爱为名义的时候,你们不曾顾虑过,我还是贺太太!”宋予问一字一顿从齿间迸出。 …… 瑞瑞从门边,拉回耳朵,爸爸妈妈说得话,很多她都听不懂。 瑞瑞怕被抓到,赶紧下楼刚好听见老爸扔在沙发上的公文包内手机响个不停。 “喂,你哪位?!” 电话那头,一阵的沉寂。 瑞瑞以为是打错了电话,刚想挂断时,传来纤纤细细的声音,“你是瑞瑞吗?” 咦,认识她? “我是,你是谁呀!”瑞瑞不客气地问。 “我、我是杜晓雯……你爸在吗?”她很轻地介绍自己。 杜晓雯?刚才引起老妈和老爸吵架的另一位主角? 瑞瑞顿时警觉,马上撒谎,“我爸很忙,他没空,他和我妈两个人在房间里恩恩爱爱呢!”瑞瑞清楚老爸长得帅有多惹人爱,连幼稚园里的老师偶尔见到老爸都会脸红,所以,她要多注意一点。 吵完架的贺毅悻悻一下楼,就见到女儿捧着他的手机,不知道在讲什么。 他脸色一变,急忙箭步上前,从女儿手中夺去手机:“谁打来的的电话?” “杜、晓、雯。”瑞瑞重复名字。 他脸色大变,急忙挂掉电话。 “爸,你在慌什么?”瑞瑞十足的管家婆一样,危险地眯了眼。 “没、没什么。”面对女儿的质问,他急急把手机藏在身后,一并悄悄关机。 …… 电话被切断了。 她分明,刚才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是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和女儿介绍她?可是—— 她低头,怔望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再过几个月,就会高高隆起,到时候,他的女儿如果还无法接受她,那该怎么办? 一桌的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但是晓雯还是等着他,等了一个晚上,肚子虽然很饿,但是她仍然等待着。 他骗她,他说公事很忙,结果,是去陪女儿了。 她不敢抱怨,但是,觉得心好酸。 只是,瑞瑞说的恩恩爱爱是什么意思? 一念及,杜晓雯的手,微颤,胸口又一阵反胃的捣转,奔向浴室,她呕到眼角都是眼泪。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深呼吸一口气,犹豫了好久,提起勇气,拨向一组好几年不曾联系过的电话。 宋予问。 但是,手机那头却传来:“您好,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再拨贺毅,他的手机竟也变成了关机。 关机,为什么他们的手机一起关机了?难道—— 她慌了手脚,咬着唇,她想了很久很久,接着拨通艺术中心的电话,“校长,求求你们,让我继续授完最后几节课,好吗?”她苦苦哀求。 她想要继续授课,因为,她要接近瑞瑞。 第二十三章 傍晚六点,宋予问在去往“童梦”艺术中心的路上。 今天,她的精神稍微好转了一点,不会再动不动就晕眩,补好了手机卡,去了一趟警局补录了一些口供。 “赵医生,这段日子真的麻烦你了。”这回,又麻烦他了,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沉吟了片刻,他看了她最后一眼,“我先走了,多保重。” “好,你也多保重。”宋予问下了车,露出温淡笑容。 他踩下油门,打转方向盘,以后,没有再见面的理由了。 “老妈!”瑞瑞蹦蹦跳跳。 宋予问回头,同时见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时,她的目光变得犀利。 杜晓雯牵着瑞瑞的手,从艺术中心的大门缓缓走来。 刚才那辆停在中心门口的车,有点熟眼的牌照号,更眼熟的高大身影,让她踌躇得差点止步。 “老妈,这是杜老师哦,她今天又来教我们画画了,她还说我画得很好呢!”小孩子都爱被老师表扬,瑞瑞明显很兴奋,在绘画上早就比之前自信很多。 宋予问面色倏地一沉,眸光泛冷,她没想到,杜晓雯居然会去主动接近她的女儿。 “瑞瑞很有画画的天分,很象她爸爸。”杜晓雯僵然微笑着,鼓着勇气,希望与她能平和谈话。 宋予问的脸色依然很难看,死盯着女儿和杜晓雯相握的手。 “瑞瑞,过来!”予问瞬间象寒冬腊月般的神色,冷到让人发颤的音色,让不明所以的瑞瑞被吓住。 宋予问根本无法忍受女儿和杜晓雯亲近,伸手一把就扯过女儿,“瑞瑞,我们走!” 被老妈莫名冷怒到连拽带拖的,瑞瑞整个人都怔了。 “老妈,我不走,杜老师说可以替我做课外辅导呢!”她的绘画兴趣已经被激发,她还要画还要画呢! 宋予问觉得自己胸臆有团火,在汹汹燃烧。 “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接近我的女儿!”女儿就是她的底线,如果有人敢碰她的女儿,她杀人都敢! “予问,请你吃饭好吗?”晓雯很诚恳的请求。 “老妈,去嘛,瑞瑞想吃披萨。”女儿也在撒娇。 面对晓雯的低姿态,女儿的缠闹,予问的眸底已经全是寒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好啊,那就走吧!”她扬了扬头,不怒反笑。 …… 必胜客欢乐餐厅内,装饰缤纷,气氛轻松而惬意。 予问先喂女儿吃下了大半碗的意大利面,然后,细心地拿纸巾擦拭好女儿的唇渍,再用纸巾包住一小块的批萨递给女儿。 “瑞瑞,你去认识一下小朋友们,和她们一起玩吧。”最后,她推了推瑞瑞,打发女儿离开。 刚好餐厅里有位小朋友在过生日,餐厅里面有很多小孩子,认识和不认识的都玩成一团在嬉戏玩闹,相当热闹。 “好呀!” 瑞瑞不疑有它,愉快地跑开的小小身影,她优雅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小酌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今天的晓雯,婉丽婷袅,精心又精心地修饰过了自己,仿佛这样就有自信可以出现在予问面前。 晓雯终于鼓起来勇气,开门见山,“我有了贺毅的孩子。” 予问持着咖啡杯的手,一顿,眉淡淡一挑,不太意外又太过镇定的表情,瞬间就让晓雯几乎接不下话。 “予问,我和阿毅是真心相爱,能不能……”她小心翼翼地接下来说,“予问我们朋友一场,能不能请你放手?” 予问放下咖啡杯,差点失笑。 “晓雯,你看看你朋友我头上有天使的光环吗?” 一句嘲讽,尴冻了晓雯。 “阿毅说过,他爱我……他不爱你。”紧张咽咽喉,为爱,晓雯狠下心。 阿毅不爱予问,一直都不爱,为什么予问还一直要纠缠?五年前,她可以为了给瑞瑞一个爸爸,而退出他们之间,五年后的现在,为什么予问就不能也同样成全她呢? 予问慢条斯理地回答:“抱歉,我从来不会和自己过不去,结婚五年,我也从来不会纠结他爱不爱我这个问题,如果这是你要听的答案。” 这段婚姻里,她早就穿了刀枪不入的盔甲,别人三言两语,又怎么可能伤得到她? 晓雯顿时无语。 因为,她想不到予问依然会这么镇定,就算再大度、再自傲的女人,一旦陷入爱情,不是都会产生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嫉妒吗?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不生气?”予问笑问。 晓雯犹豫了一下,点头。 予问靠向椅背,一字一顿地讲:“因为,你不是第一个。” 晓雯愣了一下,听不懂。 予问很好心地告诉她,“结婚五年,你不是第一个跑来跟我讲,阿毅他不爱我的女人。” 倏地,轰然砰倒的茶水,汇成一条小水流,晓雯惊慌到弄翻了自己面前的茶杯,茶水滴向她洁色的长裙,但是,她根本谔到来不及拭去。 “我怀着瑞瑞的时候,不愿意见他,因为他身上都是女人的香水味。刚生下瑞瑞没多久,他的秘书就打来电话,‘请’我识相点早点退位,再接着,有些女人甚至甘愿卸下前途的光环,就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就好!这几年很盼着我能大方成全的女人,实在数不胜数。”他的风流韵事,其中有多少真有多少假,她早就麻木到不想去较真。 “杜晓雯,很遗憾,让我成全你们的,你实在不是第一个。”有很多女人排在她前头呢! 她可以麻木,但是,晓雯的冲击实在太大太大,她整个人已失措。 “你、你说谎——”晓雯的唇瞬间就苍白。 她太自不量力,她早该知道,自己不是予问的对手。 “我说谎?”予问的唇角勾了勾,不多废话,她打开包,取出今天刚买的手机,打开免提,拨通一组号码。 手机那头,娇滴滴的声音响起:“贺太太,找我有事?” 是晴旋。 予问冷问,“没事,只是想问问,你上次发给我的那些照片,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我和你老公上床的照片?”惟恐天下不乱的晴旋,马上就笑了,“贺太太,你没这么天真吧?” 上床的照片?晓雯捣唇,难以置信的膛大目。 予问冷冷一笑,天真的人,并不是她,“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贺毅有说过爱你吗?” “爱?”晴旋哈哈大笑,“当然说过!我们每次做爱的时候,他都一边做一边说爱我呢!” 予问冷眼瞧着杜晓雯整个人都开始发颤。 “把你那些照片再重新发给我,工作的事,我再考虑一下!”冷淡说完,予问挂断电话。 她的手机才刚搁到桌面上,彩信已经一条接着一条发进来。 “你要看吗?”予问缓缓地问。 要看的话,她随便,她很欢迎。 “不,我不要看!”晓雯无法忍受,失控的尖叫。 这样就受不了了?以后让她受不了的事情,还多着呢! 予问冷冷一笑。 “杜晓雯,你觉得你怀了他的孩子,你就胜了?你觉得你们的爱情遗憾而唯美,你就赢了?就算他的回忆里,你和女神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亲切又可爱,可是当热情慢慢沈淀消失后,在他心目中,你也会慢慢变得和我一样,面目可憎,甚至憎厌到没有任何可爱之处、没有任何人格可言!”盯着晓雯几乎崩溃地脸孔,她一字一句间还在逐渐打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阿毅很爱她,他们的爱情,不象予问说得那样脆弱! 晓雯泪流满面,情绪激动的起伏,她捂住小腹,觉得一阵隐痛。 她胜了,她宋予问没有爱,还是胜了!予问缓慢起身,不屑一顾:“以后,不要找我出来再说那些成不成全的鬼话,我宋予问要离,没有人拦得住,我宋予问不离,没有人逼得了!” 她的意思是,她不会离婚?晓雯脸色苍白,唇一直在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予问嘲弄却又丝毫不同情地瞧着她死命捂着尚平坦的腹,好象很痛苦的样子,故意还道,“杜晓雯,你放心把贺毅的孩子生下来吧!等我们家瑞瑞满16周岁了,领到身份证是成人了,我自然会成全你们。”她故意让对手没有一丝希望可言。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她还得再补充一句:“当然,前提是,如果,你们伟大的爱情撑得过另一个十年的话!” 说完,予问拿起皮包,起身就准备带女儿离开。 “呜呜呜呜呜。”背后,传来一阵哭声。 予问整个人都僵住了。 “妈妈骗人,爸爸在外面没有女人!”被杜老师的尖叫声引来的瑞瑞,蹲在地上,哭得好伤心,“你骗人,爸爸是好爸爸,不是坏爸爸!” 予问整个人如化石般。 瑞瑞什么时候站在她们身后的?!! “瑞瑞——”她干干地喊女儿的名字,缓慢蹲下身,想去抱她,想去哄她。 但是。 “我恨你们大人,我恨死你们大人了!”瑞瑞却一把用力推开她,哭着跑出门口。 予问被推得跌倒在地,一阵目眩。 她是坏心女配角,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伤害到女儿单纯的世界。 第二十四章 贺毅正在主持会议。 “老爸,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瑞瑞劈头就问。 倏地,女儿突然闯入质问,让他僵化了。 会议室里,所有员工都神色尴尬,识趣的下属们急急收拾着文件,赶紧离开。 当最后一名员工也退出会议室,他捧起女儿的泪脸,用很温柔地声音,“瑞瑞,告诉爸爸,是怎么一回事好吗?” 但是,瑞瑞可没这么好哄骗,她拳打脚踢,又是抓他的脸,又是踢他胸口,把他打得好痛,“你还骗我、你还说谎!”这什么世界?对于他的外遇,老婆只是冷若冰霜,女儿倒象在抽负心汉一样狠揍他。 但是,打归打—— 瑞瑞一边打他,一边哭得几乎断了气地控诉,“爸,你是不是象小胖的爸爸一样,和外面的阿姨好上了,不要妈妈了,不要瑞瑞了?” 瑞瑞的连连质问,泪流不止的样子窒住了他。 宋、予、问,她到底和女儿说了什么?! “瑞瑞,别哭。”女儿哭,他也疼。 大人的错,为什么要让那么小的孩子来承担? “爸爸,我问你,杜老师是不是有你的宝宝了?是不是妈妈骗我的?”瑞瑞那一刻泪望着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成熟得发紧又天真的揪心。 女儿一再地提到晓雯,不得不让他怀疑—— “你妈找晓雯摊牌了?”肯定是宋予问找晓雯麻烦了! “错得人是爸爸,为什么爸爸还不认错?!”瑞瑞大叫。 他梗住,良久良久,才低哑着嗓子,“瑞瑞,我、爸爸有错……但是,现在……杜老师已经有了爸爸的孩子,瑞瑞,不是想要个弟弟?瑞瑞就当以后多个弟弟陪瑞瑞玩,好吗?” 瑞瑞气愤地肩膀直抖,用手指指着他鼻子,“爸爸,我恨死你了,瑞瑞只想要妈妈生的弟弟!”其他的野种,瑞瑞不要,打死都不要! 他沉默了。 “瑞瑞,等……弟弟将来生下来,你会喜欢的……”他不想让女儿接受成人世界的复杂,但是,如今骑虎难下。 “爸,你要瑞瑞,你叫杜老师把野种打掉,我们一家三口继续过日子,不然我和老妈肯定没法原谅你!”瑞瑞揪住他的脖子,威胁,“有弟弟,就没瑞瑞,你要生下弟弟,以后瑞瑞就再也不见你了,你选!你选!你选!” 电视上,不是都是这样演的吗?只要杜老师的孩子没有了,他们一家人就能继续幸福在一起。 连着三个“你选”,让贺毅震惊不已。 这,又是宋予问教的?她在逼他表态?她在逼他甩掉晓雯,逼他让晓雯把孩子拿掉? 骤间,一团火在胸口烧个不停,骨子里的叛逆被激起。 “瑞瑞,我没法。”他眼色开始遽冷。 他不受贺太太控制,他不让任何人掌控他的人生,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胁迫! 瑞瑞大受打击。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电话给宋予问。 “贺太太,你厉害,惹这么多事出来!”他的声音,很冷。 拜她所赐,他在瑞瑞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彻底毁灭了。 “她在公司,你自己来接吧,自己做的缺德事,自己善后!”说完,他无情地切断电话。 对宋予问的那股厌恶,又在胸口翻滚个不停。 他才刚挂断电话,手机马上响起。 “喂。”他接起来。 “贺先生,你快回家,杜小姐一回来就哭个不停,好象受了什么很大的刺激,还肚子痛!我扶她到卫生间里一看,原来是出血了!”新请的保姆,才第一天上班就被这种状况吓坏了。 “我马上来!”他收线,犹豫了一下,还是扔下了瑞瑞,急急奔出了会议室。 瑞瑞一个人坐在寂静的会议室内的长桌上,早就止住了哭泣,怔怔地望着爸爸远去的背影。 第二十五章 把晓雯送到医院,办了入院手续。 入院时,医生问诊后的病史上写着的曾流产次数1次,让贺毅一直发怔,想起黄先生的话,心里有堵。 医生叮嘱,“病人年龄也29岁了,之前又流过一胎,这次真的要好好保护,不要再刺激她,引起了习惯性流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实,你在骗我,你一直没打算要娶我,对吗?”她以为,他肯来抢婚,就是一种无形的承诺,但是,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晓雯,予问没做错任何事。”嫁给他五年,贺太太任何事情,她总是忍耐,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女儿身上,无论作为妻子和母亲她都是一百分,他怎么可能提离婚两字? 晓雯觉得心好痛。 宋予问不离,他也没有提出离婚的打算,那她呢,她怎么办? “我是第几个?”她幽幽浅浅地问。 他谔然,“什么第几个?” “我是你在外面包养的第几个女人?”她涩问。 他神情还是一片错鄂。 什么包养的第几个女人?他玩归玩,但是,除了她,从来没想过和谁有这种固定关系。 “你曾经的秘书,一些模特儿,还有和你拍下床照的那个女人,现在的我,是排第几位?你又和多少人说过,你爱她们?”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凄凉。 她的爱,在宋予问眼里一文不值,而最凄惨的是,她根本无从辩解。 秘书?模特儿?还有和你拍下床照的那个女人? “我太傻了,你怎么会离婚,我只是你猎艳生涯中的一笔而已!”她凄然一笑。 他终于听明白了,他和晓雯被挑拨离间了。这就是宋予问找她出来的目的? 宋、予、问!这招厉害,真他妈阴险透顶,厉害透顶!他深呼吸一口,咬牙暗咒。 关于那个秘书,他只是逢场作戏,哪知道对方这么蠢,居然想上位去招惹贺太太,才会落得凄惨下场。至于那些模特儿和晴旋,全部都是因为工作关系认识,关他屁事啊,公归公,私归私,他这人烂归烂,基本原则还是有的! 他恼到没话可说,更无从辩解,只是睇着她,“你好好养身体,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吧,我会对你和孩子负责到底。” 如果不是宋予问让她认清楚事实,她几乎又误会了“负责”两字。 现在想想,两个人再在一起到现在,即使他留宿的那几夜,他们也是分床而睡。他说,他和予问分床习惯了,早就不习惯和任何人同睡在一起,那很影响睡眠质量。 闭了闭眼,晓雯觉得很痛苦。 好象一切都真的变了。曾经那个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的男人,被岁月藏到哪去了? “我先打个电话,来的时候,我把瑞瑞一个人丢在会议室了。”交代一声,他匆匆起身去走廊打电话。 对女儿气归气,但是,终归还是不太放心。不知道他走了后,那丫头是不是哭得很厉害? “姚秘书?对,我是贺毅,我老婆把瑞瑞接走了没有?”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才安下心。 接着,他继续询问,“她有哭吗?哭了几分钟?你有泡热牛奶给她吗……” 他打电话的声音,透过未关严的房门,隐隐约约传到里面,慢慢转过身来的晓雯,肩膀微颤,咬着牙,却还是忍不住眼泪徜下。 透明的落地窗,一室的星光迤逦而入,照印着那纤细的心灵,越发得难过与痛苦。 他爱他的女儿,无容置疑,但是她呢?他还爱她吗?为什么,她开始怀疑? 暗自低泣着,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从枕下掏出了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拨通一组电话,梗着音:“喂,校长吗?我是晓雯,想问一下,去日本留学的事情还算数吗?”她好想找一处地方,平平静静地把他和她的孩子生下来。 “当然算数。但是,你都考虑清楚了吗?”对方问她。 一句话,就问难住了她。 是啊,她考虑清楚了吗?她舍得吗?她舍得再次离开他吗?一个五年,已经什么都变了。 泪眼朦胧中,她见到他搁在一旁的那个厚实的皮夹,隐约可见,里面有一张照片。 她打开皮夹,那是瑞瑞的照片,笑得很可爱的瑞瑞。 他的宝贝。 她又凄然一笑,“是,我考虑清楚了。”他不会离婚的,他任何的考虑都是他的宝贝女儿。 宋予问赢了,她输了。 挂断了电话,她抽出瑞瑞的照片,想把瑞瑞的样子印在脑海,时刻提醒着自己,有这个孩子作为宋予问的筹码,她和他永远不可能。宋予问说过,她不会离,等瑞瑞16周岁了,她才成全他们,贺毅也一定是这样的想法吧!而她只能带着自己的孩子,佯装坚强独自离开,但是—— 瑞瑞的照片底下,藏着得很深的,居然是她的照片。 含着泪,她笑了。 也许这样,就够了。 …… “妈妈,爸爸不要我了。”瑞瑞坐在副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好想哭,心说不出来很受伤,很难受。 电视里那种难受的心情,都是演真的。 “无论我们大人发生什么事,你还是他的女儿,瑞瑞,你永远是第一的位置。”予问紧握了握方向盘,安慰女儿。 在公司找到由秘书照顾着的女儿,听到瑞瑞的哭泣时,她剜心一样的心疼。 “老妈,你骗我,等有了弟弟以后,我才不是第一!”瑞瑞别过脸,受伤的眼泪又滑了下来。 予问无语。 “老妈,你是不是要和爸爸离婚了?”瑞瑞哑着嗓子低问。 予问思虑了几秒,小心翼翼道,“如果瑞瑞能接受的话,我会和你爸爸分开。”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只是,她的整个计划被破坏,没有缓冲的过程,让那么小的女儿去接受,实在太残忍。 “然后你一个家,爸爸一个家,你嫁给赵叔叔,爸爸娶杜老师?”瑞瑞抹抹红通通的眼睛。 “瑞瑞,我有你就够了,没有想过和赵叔叔或任何人——”她想解释,告诉女儿,再嫁的事,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以后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 “你和赵叔叔在一起,一定会有小孩,然后爸爸也有弟弟了,哈哈,我瑞瑞算什么,只是你们的包袱,你们的拖油瓶!” 面对反应激烈,害怕被大人抛下的女儿,予问一阵静默。 予问问自己,她能做到接受贺毅的方式,为了女儿坚守住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答案是,不行。她可以为女儿牺牲所有,她可以忍耐没有爱和温暖的婚姻,但是,对于杜晓雯事件,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耳朵失聪,让自己的双目失明,更没有办法让自己委曲求全。她不是好脾气的女人,她没有自信,可以去建立一个完美的谎言,去演一个幸福的妻子。 既然强守住的家庭就算“完整”也是冰冷,那么坚守婚姻的意义又在哪里? 第二十六章 晓雯的出血总算止住了,医生说情况已经开始稳定。 “老爸,我们去日本玩,一家三口一起去!”还在医院的贺毅,接到瑞瑞的电话时,他很意外,听到她明显讨好的声音时,他更意外。 这孩子,平日相当有性格,他以为,瑞瑞起码会半个月以上不理他。 “好,我把工作安排一下。”看了一眼病房,思虑几秒,他最终还是答应女儿。 他不想自己和女儿的关系再糟糕下去,既然女儿愿意主动示好,他自然什么都答应。 “但是妈妈不太愿意,你哄哄妈妈,好不?行吗?”不等爸爸点头,瑞瑞急急把话筒塞给予问。 “不喜欢日本的话,我们可以去其他国家。”确定电话已经在予问手中,他深呼吸,抑着气,想在女儿面前演好丈夫和爸爸的角色。 握着电话筒的予问,却答非所问,“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吧。” “谈什么?”贺毅皱了眉头。 她是故意的吗?明知道晓雯出事了,他现在出不来! “协商和平离婚。”她极平静讲出六字。 闻言,贺毅和瑞瑞同时一撼。 第二十七章 贺毅告诉自己,宋予问只不过是想以退为进而已。 “这是我找律师起草的离婚协议书,里面注明了一些我们今晚将达成的条款,这些条款全部是关于财产的分割等一系列我们需要达成共识的事情。你签下字以后,明天我会拿到民政局备案,办理离婚登记,当然,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公证处将这份协议书公正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她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耸耸肩膀,接过离婚协议书,漫不经心的翻看。 但是,不象他以为的那样,整份协议书的格式非常正式,内容很详细,条款的约定一点也不宽泛,很明显是真的找专业律师经手。 “贺太太,戏演得很认真哦!”知道她做事一向完美,但是,就连演戏也一样逼真,有必要吗? “‘问毅’在我们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收益,也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的范围,后面的几张报表,是对‘问毅’的资产评估,以及律师结合了《合伙企业法》、《公司法》还有《个人独资企业法》等有关规定,对我们夫妻离婚财产分割的详细处理提案。” ‘问毅’的资产评估?离婚财产分割的详细处理提案?她玩这么大? 他翻开连着十来页的报表,里面对问毅这五年期间经营所得的收益、以及补偿条款,都极其详细,明显并不是一时冲动下的匆忙之物。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个?”他扬扬手中厚达十几页的协议书和各类报表。 “从知道杜晓雯怀上你的孩子那刻开始。”她面无表情的回答。 “宋予问,你叫我如何相信,即使硬逼也要强求我去娶她的女人,不要贺太太这三字的头衔了?”他的唇角依然微扬,说得话还是很不正经。 “我不用你相信,事实证明就好。”她冷淡回答。 “如果对财产分配都没有问题的话,你在这里签个字,我们婚姻关系就算彻底结束了,以后大家各过各的。”她清楚给他指出该签名的位置,决口不提协议中很不公平的监护权。 “宋予问,你在不爽?”他把协议书丢还给她,故作轻松的口吻,“贺太太,你只是在闹情绪,大家冷静一下,离婚不是闹着玩的。”他逐渐能感觉到,她好象是认真的。 “贺毅,我没有不爽,我只是后悔。”她冷淡的表情一下,一如继往的平静。 后悔? 他如同被人重掴了一个巴掌,愤怒倏地在他胸口炸开。 他腾得站起来,“宋予问,你是真的要离婚?!”他已经无法象一开始时那么满不在乎了。 “你继续追求你的真爱,而我,不要求好聚好散,可是最起码,以后不要纠缠不清!”她挺直胸膛,傲然回答。 “不要纠缠不清?”他夺回那份协议,翻开其中故意写在最后面,最不显眼处的那一条,很恼的一字一顿念出来:“女儿贺瑞瑞监护权归女方所有,不需男方另付抚养费,每年男方可享有一次探望女儿的机会,日期双方每一年协定一次,时间为八个小时,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如若男方不能准时出现,等同放弃此次机会,第二年再协定日期。”一年只能见一次女儿,如果他有其他原因不能出现,还得等到第二年! 对面他的怒气,予问面无表情。 不规定一年一次,难道规定一周一次?让瑞瑞每周去他的新家庭,陪她的“弟弟”去玩耍一次?而且,她不打算告诉他,她准备带瑞瑞移民,如果他一年不能飞过去一次,那么,这次机会也免了! 她承认,她占有欲很强,其他的事,她都可以无所谓,但是,她无法忍受让瑞瑞参与他的新家庭! “贺太太,你要离婚可以,但是请修正最后一条,女儿的抚养权归我!”他故意狠狠刁难道。 她缓慢地站起来,眼微眯,“贺毅,你别惹怒我!” “那我们法庭上见,看瑞瑞要跟你,还是要跟我!”如果她要把事情闹大,他不介意! 第二十八章 今天,瑞瑞有舞蹈课。 舞蹈,是瑞瑞很喜欢的一门功课,特别是拉丁舞,每次跟着快节奏起舞的瑞瑞,总是神采飞扬。 予问站在门口,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凝着舞蹈室内此时无精打采的瑞瑞。 对女儿,她很抱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 跟着舞蹈旋律,瑞瑞象平时一样,将重心足踏,脚跟用力踩地,膝部超伸,将胯通过腹股沟向左后和右后压转,但是,就在这时,她却因为心不在焉,身体一个不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瑞瑞!”她马上想推开舞蹈室的大门,上前察看女儿有没有受伤。 但是,有人比她早了一步。 “爸爸!”看清楚一把抱起她的人,瑞瑞兴奋地大叫。 他也不懂,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答案只有一个,即使离婚,他也要女儿! 予问步上前,冷声,“把女儿还给我!” “贺太太,你的女儿,好象也是我的女儿吧?!”他不看她,故意把她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当着瑞瑞的面发作。 “摔着了吗?”贺毅低头问女儿。 “没有。但是,瑞瑞要爸爸继续抱!”瑞瑞马上伸出手,撒娇。 瑞瑞很聪明,能察觉到老妈太决绝,自己在老妈那捞不到好处,既然如此—— 贺毅笑了,把女儿亲昵地举起,让她坐到自己脖子上。 顿时,瑞瑞笑得咯咯响。 “瑞瑞,下来!”予问皱起眉,板起脸。 “不要,我要爸爸!”瑞瑞抱住贺毅的脖子,不肯放。 “瑞瑞,爸爸带你去订机票,过几天我们去日本玩!”明知道她已经很生气,贺毅还是故意这样说。 吃醋?他就是让她吃他的醋! “好耶,好耶!”瑞瑞兴奋大喊,不忘讨好,“老妈,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予问冷冰冰,“我不去!”真的够了!她宋予问要离,没有人拦得住! 瑞瑞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贺毅一笑,故意挑恤,轻轻道,“瑞瑞,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日本,好吗?瑞瑞现在跟着爸爸走,以后不要你老妈了,行不?” 闻言,瑞瑞犹豫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老妈一眼,发现,老妈还是冷冰冰,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挣扎了几分钟,咽了咽喉咙,瑞瑞狠了狠心,终于很轻地回答,“好,我跟爸爸走——” 一直在等女儿一口拒绝他的予问,以为自己听错了,无法置信地膛目。 第二十九章 “妈妈如果坚决要和爸爸离婚,我就告诉法官叔叔,瑞瑞选择和爸爸一起过日子。”瑞瑞靠在爸爸的肩头,用让妈妈能听到的音量嗫嚅声明。 瑞瑞在电视剧上曾经看过,如果爸爸妈妈都要争她的话,带着假发的法官,是有征求她们小朋友的意愿。 贺毅也怔住了,虽然说他刚才是故意的,但是,他没想到女儿居然会这么“挺”他。 “瑞瑞,你再说一次?”为了逼她和贺毅在一起,女儿这是在威胁她吗? 如果上了法庭,法官确实是会考虑男女双方哪方能提供更适合孩子成长的环境和条件,这些她都有自信,她有能力独自抚养女儿,而且她手上有证据可以证明贺毅就是过错方。但是,如果瑞瑞在法庭上坚持要跟着爸爸,法官肯定也会尊重孩子的意愿,那么,她不一定有胜算可言! 瑞瑞不敢抬头看着妈妈大受打击的脸。 他第一次见到贺太太露出那种他形容不出来的神情,让他的心也跟着发紧,一起不好受。 女儿是予问的命根子,他不想做得太过。 “不要,我要跟爸爸。”瑞瑞搂着他的脖子,坚决不肯下来,非常固执的重复一次。 “瑞瑞,你别闹了,快下来!”贺毅笑不出来了,急忙拍女儿的手,但是,怎么掰也掰不下瑞瑞那双固执环着的小手。 予问冷眼目睹着这父女情深的一幕,心房窒得快发疯。 “贺毅,我不需要你的猫哭耗子假慈悲!”冷笑在予问的腹间扩大。 他不用谦逊,不用替她说好话,如果和她争女儿的话,他现在就是她的敌人,她不会对敌人瑕以颜色。 他哪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她至于这么刺他吗?贺毅也恼了。 “瑞瑞!”予问上前就想抢过女儿。 但是察觉到了妈妈的意图,瑞瑞居然迅速攀了一下,将贺毅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予问闭了闭眼,她心底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挫折感。 她承认,作为妻子她是失败的,只是,她一直以为,至少自己是个成功的母亲,但是,原来不是。 瑞瑞不要她。 挺直着背,在这对感情极好的父女面前,她维持着气势。 她不屈服! 只是,现在的她,被剥下了保护膜,一颗在徜血的心,仿佛赤裸裸的,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她直觉往后退两步,那是受伤的表现。 “我会通过法律途径,把女儿夺回来!”说完,她走得飞快,让自己刻意去遗忘那父女恩爱伤人的一幕。 扬唇,想开口拦她,想对贺太太低头,但是,男人的自尊又让贺毅拉不下脸,他只能低头凝凝女儿。 趴在他肩膀上的瑞瑞咬着唇,眸底已经全是眼泪,她只是不回头,忍着不哭出声音而已。 “瑞瑞,你真的要跟着爸爸?”见女儿也这么伤心,他实在很难不去怀疑。 “爸爸,你不要瑞瑞吗?”瑞瑞擦干眼泪,仰起脸,可怜兮兮地问。 “不是,我怎么可能不要瑞瑞。”他马上回答。 他只是觉得奇怪,还有,莫名的失落。 原来,即使瑞瑞这么配合了,还自愿跟着他,但是,贺太太还是坚持离婚。 …… 晓雯站在楼梯口,见着电梯一格一格地往上跳。 电梯门开,又关,进进出出的人流中,就是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从昨晚到现在,贺毅接着宋予问的电话后匆匆离开,一直没有回来。 “晓雯,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喝了点酒,所以没有去病房。”早晨的时候,他来电话道歉。 “那你什么来,中午我能见到你吗?”她追问。 “这、我在公司,有很多公事……”他为难了。 “那晚上呢?” “那好吧。”那勉为其难的口吻,让她心口,一直泛酸,很涩然。 “v1病房的杜小姐,虽然你情况已经稳定,但是还不适合久站哦。我们回房吧!”经过的特护,扶住她,想把她扶回房。 贺毅替她安排最好的vip房,但是,她却感觉不到暖,一颗心反而荒芜一片。 “我去楼下走一走。”电梯门开,不顾特护的反对,她步入电梯。 和同学约好的赵士诚意料不到,在医院居然会遇见了杜晓雯。 之所以意外,因为这一层楼,他来过。 这间医院在本地无论是医疗设备还是医疗水平,都是最上层的,而宋予问两次出事,他送得都是这间医院、这一层楼。 “你好。”赵士诚疏淡地打招呼。 “你呢,还好吗?”气氛太尴尬,晓雯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质责,没有为难,但是,他用完全对待路人的方式漠视她,让晓雯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不算好,也不算差。”他实话实说。 最近,他一直睡得不太塌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整个人很空。 在他冷淡的态度下,气氛,又一阵尴僵。 “你呢,还和他在一起?”终于,他还是主动开口询问。 晓雯尴尬的点头,她不敢正视他,幸好,他也没看她。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鼓起勇气,晓雯终于道歉,“你不懂、也许你觉得我在狡辩,但是……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他……”说着说着,她哽咽了。 交往的一年多,说对赵士诚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骗人。 但是,喜欢不等于爱。 她知道自己是在拿自己所有的幸福去换一份爱情,她知道自己很傻,但是,她实在不能控制自己的心。 “我不懂?”赵士诚的唇,淡淡一抿,“也许我是不懂,但是,起码,在有婚约的前提下,即使我对任何人动心,我能做得只有压抑我自己,而不是采取任何行动。”他不想讽刺谁,他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杜晓雯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而且,他现在是有妇之夫,你觉得你们的爱情适合被供奉在神庙里,受香火膜拜?”他很死板,认为破坏别人家庭就是破坏道德,不用讲得这么冠冕堂皇。 宋予问在这里流产,杜晓雯却在这里保胎,他渐渐有点懂,宋予问为什么坚持不让贺毅知道,确实事实很羞辱人。 因为难堪,也因为羞耻,晓雯的眼泪夺框,“我只是……我得替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她才会想要去“偷”去“抢”。 她不想成为他眼里的坏女人。 “你的胚胎还没成形,但是你将伤害的那个家庭,他们的女儿瑞瑞已经五周岁了,不是吗?”他面无表情地反驳。 他向来认为错就是错,他讨厌别人想把自己的错误合理化。 顿时,她说不出话来。 电梯门开了。 赵士诚迈了出来。 “我、我打算去日本。”她咬咬牙,在他身后,说出自己的决定。 她不想他再鄙视她。 赵士诚意外。 “宋予问不肯离婚,我和他没办法再走下去了,我会离开他,独自抚养我的孩子。”她吸吸气,佯装坚强。 赵士诚终于回首,正视她,只是,他的眸,有点复杂。 “你确定,宋予问她不离婚?”喉咙突得发紧。 “对。”她点头。 如果宋予问愿意离婚,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点点头,赵士诚明白了,只是,莫名,胸口很闷。 “我希望你说到做到,离开的话不是一句空谈。”保重两字,他就不说了。 他脚步一转,就准备迈离,但是,一窒。 因为,不远处,僵着一道身影。 贺毅牵着瑞瑞的手,僵在当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而很巧,他刚好听到他们最后几句对话,原来,晓雯,她又打算离开他。 第三十章 晓雯,她又打算离开他?因为这种猜测,贺毅的胸臆掀起了一股惊涛,只是这一次意外的却已经没有骇浪相伴。 原来,岁月的沉淀下,某种感官也会变得麻木。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凝着那依然如瀑的云丝披泻而下的黑色长发,突然有一种,人面依旧,却人事已非的恍惚感。 曾经,因为她的突然消失,他几乎能发疯。 但是,现在的他,却只是被冲击到而已。 “老爸!”特别是,在他发呆的同时,手心被用力又不满地一捏。 他回过神来。 是他的宝贝女儿瑞瑞,正不满地瞪着他。 昨天他已经放晓雯鸽子,今天实在不能再食言,但是,这一时冲动下的“战利品”实在让他头痛。他为什么还是老想惹怒贺太太?他讨厌她总是冷漠的表情,好象他做什么对她都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他只能对瑞瑞“下手”。但是,看到她真的生气了,而且极挫折的神情,让他到现在胸口还一阵阵发闷。 其实,他隐约能感觉到,五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东西,他只是不愿意去承认,还有,自己—— 他只是讨厌被人掌控的感觉!他确实是赢了,但是,却不知道该拿这赢来的“战利品”该怎么办。 晓雯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他不能不来,她怀了他的孩子,照顾她,是他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 瑞瑞居然执意跟来!他被闹到完全没招。其实,之前的他,就严重体会过,没有宋予问管制,对着他这爸爸的瑞瑞,简直又蛮又娇,完全的两面派。 现在,他更是严重怀疑,瑞瑞选了他,根本就是为了折腾他而来。 他牵着瑞瑞,与赵士诚擦身而过,赵士诚对他淡淡扫了一眼。 他也是。 彼此的眼神都很淡,但是,莫名的就是让人觉得雷电交加,寒光四起。 “阿毅,我、我——”一道极力在控制心底惶惧的纤柔声音,在唤着他的名字,紧张地看看赵士诚,又瞧瞧贺毅,很怕他误会,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他怎么会在医院?”贺毅皱皱眉头。 赵士诚是来探望晓雯的? “士诚,他是、我们不是故意见面、他是——”该怎么解释,他们不是故意见面,赵士诚只是刚好也出现在这间医院?晓雯慌到不知该怎么择言。 快要离开的日子,她不希望让贺毅留下不美好的回忆,比如,和未婚夫牵扯不断。 “我不是来找她。”赵士诚却先打断。 这段三角关系,他早就退出,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被牵涉入内。 “你好象总是出现在我视线内,不是在这里出现,就是在宋予问那打转。”贺毅很有敌意地凉凉道。 “这里好象是医院,是公共场所吧?!”赵士诚面无表情反击。 会出现在这里,他根本不为他以为的谁而来。 “是吗?”贺毅冷哼。 “还有,我劝你,最好遮着掩着点,别对医护人员报出自己的大名,让宋予问太难堪!”掀了掀唇角,赵士诚冷声警告,他们别太光明正大。 贺毅挑挑眉。 让他转院,又不许报他自己名字,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公司,怎么会影响到贺太太? 赵士诚到底是对晓雯关心,还是对贺太太上了心?他很讨厌赵士诚,每次见到他,都有种恨不得揍人的冲动,但是,明明理亏在先的人,是他自己啊!这种冲动,细想之下,连自己都觉得无耻。 为什么会这样?隐隐约约,贺毅察觉到,似乎有个症结点在等他自己深入探索,找到真相。 不再多说什么,赵士诚迈开脚步。 “老爸,她是谁?”瑞瑞故意问。 “……”面对女儿不客气的质问,贺毅顿时尴僵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晓雯了。总不能告诉女儿,她是你爸我的女朋友?他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这种话。 “瑞、瑞瑞,你、你好!”对着盛气凌人的瑞瑞,晓雯一阵紧张,结巴着招呼。 此时的瑞瑞某些神态,象予问,极象。 “呀,杜老师,原来是你呀!”一瞬间而已,瑞瑞眉头松开,露出甜甜的纯真笑容,好象现在才认出她来。 现在的瑞瑞,和餐厅里伤心哭泣的瑞瑞完全两个样子,她的唇角明明在笑,但是,黑眸却射出浓浓的仇意。 晓雯被吓得后退几步。 “爸爸,你说来医院探望朋友,原来就是杜老师呀!”瑞瑞还在笑容满面,特意把“朋友”两字说得很响。 连贺毅也被女儿莫名其妙的笑容笑得头皮一阵发麻。 晓雯脸色一阵苍白。他和女儿介绍,她只是朋友?自己现在妾身不明的处境,在一声大刺刺的“朋友”两字下,好难堪。 “爸爸,杜老师怎么住在医院?”瑞瑞眨着眼睛,仰头天真地问。 “瑞瑞,晓雯她、身体不太好,瑞瑞的弟弟不太稳定,所以——”这话说得很艰维,只是,女儿无论怎么难接受,这个还是事实。 瑞瑞快有弟弟了。 “哦,原来杜老师是坏人,怀了宝宝还踩到香蕉皮了,才住进医院里。”瑞瑞恍然大悟。 第一章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又要走?这一次,我又是哪里做错了?”沉默了良久,贺毅还是问。 他不懂,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她为什么又要放弃? 难道,又要用另一个三年或者再一个五年的时间去分开去重逢,老实说,这样的分分合合,他累了。 晓雯低头着,一直沉默不语。 “外面风大雨大,你怀着孩子,一个人能去哪?”又是出事了,怎么办? 贺毅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淡淡的忧伤神色,就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不想让她吃苦。 她扯开一抹淡淡的,藏着忧伤的微笑。 “我去日本留学,我想到一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和肚子里的孩子,简单、平静的生活。” 去日本留学?贺毅皱了眉头,“为什么突然提去留学?”留学不都应该是小孩子干的事情吗?基本象他们这样的年龄了,只会一心好好工作或者办事业,很少还会去想留什么学。 “学校安排的。”不想说再见的,但是,心房太难过,她凝着自己脚尖。 学校安排?哪个学校福利这么好?贺毅有着商人的敏锐,总觉得听起来整件事很诡异,疑点重重。 会不会,其实是贺太太在动手脚,刻意分开他们的伎俩?他马上联想。 他始终拒绝承认,宋予问是真心想离婚。 “生活有多么不容易,你懂吗?而且你还挺着大肚子!”他拉住她的手,他反对她去日本留学,他不放心她。 她的柔荑娇嫩细致,这样的一双手,如何去独自生活,如何去独自养活自己还有孩子? “但是,我留在这里,能做什么?”她牵强的浅笑,一句轻声的嗫然反问,问倒了他。 承诺,他给不起,她又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真的做一只金丝雀,天天等待着他一点点的垂爱?她可以,但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行啊。 望着她藏着忧伤与期盼的眼,他窒住了。 此时的他,该告诉她,贺太太其实打算和他离婚?这是事实,其实,这个时候他可以把这个消息当成一个喜讯来告诉她,他想,晓雯肯定会开心地投进他怀里。 只是,是喜讯吗?为什么,他的心房这么不确定。 说与不说,在他心里拉锯着。 他清楚,说了代表什么。 扬扬唇,想笑嘻嘻地告诉她,留下来,他们快有光明了,但是,这句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象被什么锁在了喉间。 “我会照顾你的生活,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你别走。”说出口的,却依然只有这一句。 晓雯很失望。 第二章 晓雯和贺毅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当他们刚想谈点事情。 “爸爸,我要吃苹果!”贺毅得马上起身去洗苹果,还被要求得削皮,迟那么一两分钟也不行。 “爸爸,我要喝水!” “爸爸,帮我丢香蕉皮。” “爸爸,我要看电视,你得坐在我旁边!” 贺毅才刚想挨近病床前。 “爸爸,陪瑞瑞玩跳棋!”沙发上,瑞瑞已经在使命挥手。 他所有的挽留,都变得没有任何机会,他甚至没有机会和晓雯说上一句话。很多次,晓雯都想和瑞瑞说话,但是,总是被瑞瑞爱理不理的表情堵回去。 瑞瑞只对贺毅笑,而且拉着爸爸下棋下得很起劲,他们父女亲密无间的互动,渐渐地,晓雯看懂了瑞瑞很刻意的敌意。 “爸爸,现在轮到我跳了!”瑞瑞的声音吵到让她头疼,根本不能好好养身体。 但是,贺毅对女儿极宠,“瑞瑞好聪明,居然能连跳八下,跳得好厉害!”言语之间,都是满满的骄傲。 晓雯背对着他们,枕着枕头,被忽略地很不是滋味。 终于,贺毅注意到,一室已经只剩下自己和女儿的声音,他抬眸,“瑞瑞,太晚了,我们回家吧,让杜老师好好休息。”有瑞瑞在旁,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和晓雯多说一句话。 他起身,体贴的帮忙去关室灯,只剩下一盏台灯。 “好!”一听到可以回家了,瑞瑞快乐的在收拾跳棋。 “阿毅——”见他们要走,晓雯坐起来,慌然喊他的名字,掀开被子匆忙就下床。 他怎么能走?怎么能就这样弃下她?! 但是,在她的脚尖刚踏到地的同时,“砰”得一声,瑞瑞居然一不小心打翻了跳棋板。 晓雯一滑,整个人向墙边倒去。 “小心!”贺毅眼尖,箭步上前,及时拉住晓雯的半边身,缓冲了她跌倒的力度。 她的另一半身子,已经坐在地板上。 “阿毅,快叫医生,我肚子不舒服!”晓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捂着小腹,紧张下冷汗直冒。 虽然,跌倒的力量,因为贺毅的及时一扶,已经缓冲很多,但是,受到惊吓的她,又开始小腹隐痛。 “对不起、对不起!”马上意识到是自己女儿闯祸了,贺毅急急冲出去找医生。 晓雯坐在地板上,努力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平心静气下来,这样才能利于保住胎儿。 但是,“咕隆”“咕隆”,一个玻璃珠球转到了她的脚边。 她谔然。 “咕隆”“咕隆”,又一个玻璃珠球转到了她的身边。 “我讨厌小弟弟。” “讨厌杜老师生的孩子!” “只要有瑞瑞一天,杜老师你别想生下小弟弟!” 一句话,踢来一颗玻璃珠。 一颗接着一颗,张嚣得滚在她脚边。 她捂着又隐隐作痛的小腹,不敢置信地膛大目,瞪望着居然在踢玩着玻璃珠的瑞瑞。 一个想法,象电光火石劈入她的脑海,她整个人都发颤:“瑞瑞,你——”她是故意的! 而瑞瑞像打量犯人一般地把她从头看到脚,让她看得心里发毛,那神态,仿佛宋予问就站在面前,而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杜老师,我会和法官说,我要一直跟着爸爸,你要是敢嫁给我爸爸,嘿嘿——”瑞瑞学电视剧里的坏人,抖动肩膀,冷笑几声。 “医生,她摔倒了!”贺毅急急领着医护人员奔入内。 “地上怎么这么多弹珠?”医生一入内,就皱了眉头。 “我女儿不小心打翻!” “阿毅,瑞瑞是故意的!” 几乎同时,他们都喊出声来。 贺毅愣了一下。 “阿毅,瑞瑞想对我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她太坏了!”晓雯焦急地扯住他的手。 瑞瑞一定是宋予问指使而来的!她害怕,她真的开始害怕。 贺毅僵僵地看向女儿,用眼神质问。 是、是吗? “哇,杜老师是坏人,她冤枉我!”被指责下的瑞瑞,刚才还笑脸着,现在已经马上就跑到门边,哇哇大哭,她的声音哭得很响,几乎惊动了整层楼,“杜老师心肠好坏,不仅害得妈妈要和爸爸离婚,还想冤枉瑞瑞!瑞瑞好可怜,以后没人要了,只能跟着爸爸了,以后天天要被后妈虐待!” “瑞瑞!”他恼怒地大喊。 因为,很多医护人员和病人都跑过来,窃窃私语后,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长得清清纯纯的,原来是狐狸精呀!” 刷得一下,晓雯的脸色全白了。 贺毅也气得恨不得痛揍瑞瑞一顿。 “你凶我,你居然凶我!没遇见杜老师之前,你是个好爸爸,现在是个坏爸爸!”瑞瑞用力剁脚。 正想上前查看的医生,也顿了顿,严肃询问一旁的护士,“他们入院的时候,有提供准生证吗?” 护士尴尬,“没有。”现在未婚先孕的人太多,基本只要登记一下就能入住了。 “现在病房很紧张,没必要给一些不符合计划生育指标的人。”被瑞瑞又哭又闹之下,医生也烦得板下了脸教训护士。 晓雯咬下唇,觉得从来没有过的难堪。 …… 第二日清晨,贺毅来到医院。 “人还有不舒服,肚子还痛吗?”蹙着眉,他放柔声音,询问晓雯。 晓雯望着依然紧跟着贺毅不放,现在瞪着一双大眼,警惕地盯凝着他们一举一动,活象个小警察一样的瑞瑞,心生害怕。 “阿毅,你、别再带瑞瑞过来,好吗?”宝宝对她很重要,宝宝是他送给她最重要的礼物,她不能让宝宝有一点闪失。 贺毅皱皱眉头。 事实上,昨天晚上他也打算把瑞瑞送还给宋予问,但是,瑞瑞哭得太厉害,那个哭法好象要被遗弃一般,让他实在不忍心。 “瑞瑞是我的女儿,等你生下孩子,他们就是姐弟,以后大家还是要成为一家人。”他牵强一笑。 他不喜欢有人讨厌他的女儿。 “阿毅,她是故意的,她很坏,故意将棋盘打翻,故意将玻璃珠踢到我脚下——”晓雯觉得很害怕,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有这么歹毒的心机?!如果当时不是他及时扶住她,恐怕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瑞瑞才五岁,你别把她想得这么可怕,可以吗?”他忍不住打断。 回去的路上,他数度拷问过瑞瑞,但是瑞瑞一口咬定,只是意外。 一说完,他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晓雯脸色苍白如纸。 “你、你不信我?”晓雯的双唇,在颤动。 他静默了。 不是不信,只是,他可以质问女儿,因为那是他的女儿,要打要骂都是他出手,但是,晓雯不行!他不许任何人随意批评他的女儿!这是为人父母,维护子女最平常不过的自私心理。 他一个沉默的表情,晓雯觉得自己伤透了心。 特别是,站在他身后的瑞瑞,还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想出院,你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她闭了闭眼,仰郁住眼泪。 “好。”他起身。 早上,一向脸皮很厚的他,面对一路的医护人员也觉得尴尬,更何况是脸皮很薄的晓雯。昨天晚上被瑞瑞这一闹,这间医院确实不能再待了。 他走出病房,却没有发现,身后那张一直凝着他的凄楚泪颜。 他不信她。 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却还是选择相信女儿。 这对晓雯,是致命的打击。 而瑞瑞继续寸步不离的跟着爸爸,甚至不忘对她狠狠扮个鬼脸。 让晓雯一阵颤抖。 …… 他先到医生办公室开了出院单,根据医生要求,他签下“自愿出院、后果自负”的声明下,并在家属名字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 “贺毅,好熟的名字啊。”医生眉头打了结,在他牵着女儿准备离开时,医生终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宋予问的老公吧?” 他愣住了。 “宋予问是我妈妈!”听到医生叔叔提到妈妈的名字,瑞瑞马上应答。 他还在怔愣,医生怎么知道宋予问?现在的医生都这么厉害,知道是婚外情以后,马上闲到能查着他正妻的名字?这不太可能。 医生顿时眸光发冷,眼神很怪异,只是,面对孩子睁大着的纯真双眼,不方面说太多,“等会儿,你替v1病人办完出院手续,一个人到我办公室里,我和你好好谈谈!”医生语气冷硬的交代。 在宋予问第二次被送进医院后,所有人都怀疑她被虐待流产,当时,他们几乎揪住送她来医院的男人上警局,后来宋予问解释才知道,她的丈夫另有其人。 当时那位临时冒充贺毅的男人,在紧急手术前代为签下的也是“贺毅”两字,为免今后产生纠纷,家属一栏的签字,必须补签。 他疑惑地点点头。 只是,办完了出院手续,他一回病房,却发现,里面已楼去人空。 他急急抓住特护询问,特护冷淡告诉他,病人先出院了。 晓雯不见了。 白色的被单上,放着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 他僵僵上前,拾起那张照片。 那是他过去一直存放在皮夹内的那张她的单寸证件照,照片里的她,是他的青春里最美好、深爱过的回忆。 他拿起纸条。 我想给你的,是我所拥有的一切,如果,我还是让你为难了,那么,我的选择依然还是退出。谢谢你爱过我,如果与你的相遇,是一种宿命,那么下次有缘相遇,我们都不顾一切,只是紧紧住对方的手,好吗?我不怪你,真的,因为,我爱你。 字字句句里的心碎和无怨无悔,骤间,击碎了他的心。 他急急冲出病房,早就把医生的交代,忘在九霄云外。 第三章 这几天,瑞瑞的心情都很好,吃晚饭的时候,还哼着歌。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妈妈回来?”她还一脸期盼地问。 贺毅说不出话来,只能耸耸肩膀,敷衍了事。 “爸爸,你还说过,我们要去日本的呢,一家三口一起去!”但是瑞瑞还是兴致勃勃。 对了,日本,不知道晓雯现在到了日本没有? 他的手机音乐响起,一看来电,他马上接听: “阿毅,我帮你调查到了很多事情,你老婆确实厉害,她拿了一大笔钱,让校方送杜晓雯出国!”朋友告诉他。 他就知道真相是这样!果然是贺太太在背后搞破坏! “杜晓雯是去东京大学,具体情况我再帮你打听!” “好,我明天飞去日本,你后天能查到吗?”他沉吟,决定把晓雯找回来。 一个单身女人在异国他乡生活,他怎么能放心?! “行,没问题!”朋友一口答应。 他正想挂断电话,“阿毅,等等!”朋友喊住他,“前几天我不是答应你,帮你去查你太太的把柄吗?” 他皱皱眉头。 有吗?他忘记了。 “这一查,真是不得了,你太太前段日子真的把公司一些钱给转走了,但是——” “行了,别说了!”他很烦躁地打断。 他知道贺太太转走了一部分的现金,但是,他不在乎。 就算真的离婚,他也没有向她讨要的想法。 “哎呀,我是想告诉你,她为什么转走资金,还有——” 他又打断朋友的话,“我现在不想提她!” 是宋予问又一次把晓雯逼走了,他现在恼的、在意的只有这一部分,其他的不想听! 被他一再不耐地打断,朋友终于悻悻闭了嘴。 “老爸,你要带我去日本了?”听到讲电话的部分内容,瑞瑞跳入他的怀里,双手搂抱住他的脖子。 他呆了呆,然后,故作扬起笑,“瑞瑞,爸爸是去日本办点事情,不能带瑞瑞一起去!” 瑞瑞一听,生气了,“你明明说带我去日本的!”爸爸怎么可以不讲信用? “下次好吗?爸爸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礼物。”他想哄慰女儿。 “哼,我才不要礼物,你不带我去日本,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爸爸了!”瑞瑞威胁他。 最讨厌受胁迫的他,眯了眼,正想强硬的一口回绝。 “爸爸,瑞瑞想去日本嘛,瑞瑞好可怜,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国呢,你不许骗瑞瑞,骗人的大人会变长鼻子。”硬得不行,瑞瑞就耍出他最受不了的软招。 他被缠得简直没办法。 …… 天黑了。 四周暗沉沉一片。 整间屋子,空得可怕。 没有了瑞瑞的相陪,予问已经好几晚夜难成寐。 予问告诉自己,她要沉住气,瑞瑞只是觉得跟着爸爸比较好玩,一旦玩腻了,瑞瑞一定会想念她这个妈妈,知道爸爸其实并不适合她的成长。 只要她沉得住气,她就会赢。 只是,没有瑞瑞的日子,一分一秒都好漫长。 “铃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喂,是瑞瑞吗?”她接起,急急问。 但是,电话里传来,“您的电话费已欠费一千二百元——”是欺负无知老人的骗子电话。 她挂断。 好一会儿,她只是一个人坐着。 也许,她应该回公司,找点事做做?反正,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是,一想起贺毅,她就一阵不舒服。 她现在不想回公司,更不想与贺毅牵扯不清。 事实上,前两天,她已经开始着手在找买家,想找人吃下自己手上关于问毅的所有股份。 “叮咚叮咚”有门铃声。 她匆忙去开门,只是,门外的人,让她意外。 “赵医生,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最近恢复的怎样。”本不想来的,但是,总是放心不下,与其这样折磨自己,不如来亲眼见证一下。 “我挺好的。”她淡淡一笑。 看起来气色是没有很差,但是,只是笑容太牵强。 对于这些,他不当面评论。 “进来一起吃饭吧!”予问赶紧退开自己。 这几天,她都是一个人吃饭,很孤单。 “我吃过了。”但是,他的回答还是相当扫兴。 “你喝酒?”在餐桌上看到盛着半杯红酒的玻璃杯,赵士诚皱皱眉头。 “偶尔喝一两杯而已。”不用担心,她酒量很不错。 既然他吃过了,予问到厨房另拿了一个杯子,替他倒了一杯。 “不用了,我从来不喝酒。”他摇摇头,他是一杯也不会。 望望满屋子的空寂,他终于问,“瑞瑞还没回来?” 予问狐疑凝视他,不懂他怎么知道瑞瑞跟了爸爸。 “那天我去医院,碰见你先生和瑞瑞。”他解释。 “医院?瑞瑞为什么去医院?”予问马上紧张追问。 “你别紧张,她没生病,是贺毅带她去……”考虑了几秒,赵士诚还是选择告诉她,“杜晓雯在医院保胎。” 闻言,予问整个人窒僵。 “哦,是吗。”她神情转淡,淡应一声。 他们真是毫不遮掩了—— 也许这样也好,能让瑞瑞认清楚,将来到底是谁最适合她。 “让他们去吧,他们越公开,对我拿到瑞瑞的抚养权越有利!”她徉装无所谓。 出来混,总有一天要还的,她会让贺毅清楚这个道理! 这几日,她一直在收集证据。 只是,要不要真的请律师出面,她还一直在考虑中,女儿一直是她的顾忌,闹大了,她怕对女儿会有伤害。 拿到瑞瑞的抚养权?他一愣。 要争抚养权,只有一个可能性,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吗? “你是说——”她要离婚?是这意思吗? 莫名的,他的心跳慢了几拍。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抢到女儿的抚养权。”她很坚定,“瑞瑞不适合跟着贺毅。”先别论大家的恩恩怨怨,单论个性,贺毅有时候很粗心而且他不定性爱玩,根本不适合抚养瑞瑞。 “我觉得如果打官司的话,胜算会很大。”他安慰她。 如果必要的话,他可以出庭作证。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离开女儿。”她点点头。 正在这时,电话铃又响起,她接起电话。 这回。 “老妈!”这次,居然真的是瑞瑞。 那一瞬间的欣喜,她都掩饰得很好,“你什么时候回家?”她只是淡淡问。 她不可以太激动,让聪明的瑞瑞以为可以威胁到她。 “老妈,我明天和爸爸去日本看樱花,你要去吗?”瑞瑞故意说得美美的。 她板着脸,“现在日本还很冷,才看什么樱花?!”她故意忽略,今天已经是三月九号,离日本15号的樱花节,近了。 “去美国吧!瑞瑞,妈妈已经找人帮你办好了签证,过几天你和妈妈一起去美国看看。” “去美国玩吗?”瑞瑞好奇地问。 “如果瑞瑞喜欢那边环境的话,我们以后定居在美国。”她直言不讳。 赵士诚看了她一眼。 “我不要!”瑞瑞马上反抗。 “到了那里,你会喜欢。”她态度强硬。 “我讨厌妈妈!讨厌你!”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她要爸爸,杜老师已经走了,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了呀!什么也不想再听,瑞瑞气鼓鼓地挂断了电话,放弃想说服妈妈一起去日本的计划。 “瑞瑞说要去日本?”赵士诚也听到了电话内容。 “是,她明天出发。”予问揉揉额。 “你太紧张了。”赵士诚一眼看穿,皱着眉头,“这样好吗?”她做人吃亏就吃亏在不会适当的放软态度。 她泄了气,“我知道,自己太激进了。”她只是太紧张瑞瑞。 “我离不开瑞瑞,我很怕她被贺毅抢走。”她苦笑。 赵士诚顿凝。 “很多时候,不是孩子离不开妈妈,而是母亲舍不得孩子。” 所以,即使瑞瑞再伤她的心,她也无所谓,只要能和瑞瑞在一起。 第四章 去机场的路上,瑞瑞努力微笑,其实,心情很沮丧。 “爸爸,停车!”靠着车窗,见到立在路旁绿油油的邮筒时,她大声提出要求。 贺毅急忙让出租车司机停下车。 打开车门,瑞瑞奔了下来。只见,她掂着脚,将一个白色的信封,丢进邮筒里。 “你写信给谁?”他奇怪地问。 “给妈妈。”瑞瑞很沮丧,“我昨天又惹她生气了。” 当时,他也有隐约听到这两母女闹得不愉快,他不忍告诉女儿,虽然她很棒,但是只有歪歪斜斜的“妈妈收”三字是寄不到宋予问手中。 机场里,瑞瑞一点也没有出游的快乐,她只是很焦躁的在闹别扭。 “我讨厌这里!”瑞瑞用力跺脚忿忿道。 “怎么了?”他们在等飞机起飞。 “为什么那个穿制服的阿姨对爸爸笑?”瑞瑞很气愤地控诉。 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大笑出声,“瑞瑞,那个是携程网的推销员,人家推销的时候不对爸爸笑,难道对爸爸哭吗?” “还有,那个检查的阿姨对你动手动脚!” “人家那是安检。” “这里的椅子硬死了,我想坐沙发!” “我们到日本以后,爸爸定个有沙发的房间给瑞瑞。”他哄慰女儿。 “我口渴死,我要喝水!” “爸爸去给你买旷泉水。” “不要,我要家里烧的开水!” 失去耐性,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瑞瑞,你是不是不想去日本?”他终于看出来了。 可是,现在就算通知贺太太来接瑞瑞回去,也没有时间了。 他赶着上飞机。 “我想妈妈,我不想去日本!”机场里,瑞瑞放声大哭。 贺毅觉得头痛,“到日本后,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就会很开心!”他要去日本,所以,他不纵容女儿改变原定计划。 只是,那时的他万万没料到,一念之差,成悔恨。 后来,他不曾一次回想,汶川地震前,信鸽迷失方向、猪猡互相厮咬,狮虎不午睡,犬狗老是吠叫,而他的瑞瑞,也莫名焦躁,想回家了? 那时候的他,为什么,没有放弃那两张飞往日本的机票?当时的他,只是一心想着,一定要找回晓雯。 …… 抵达日本成田机场,因为常常出国拍摄外景,持有国际驾照的他,在机场顺利租到了一辆轿车。 通过一些关系,他查到了学校还没有开学,东京的房租太高,晓雯现在暂时住在福岛。 日本福岛,素有“招福桃源”的美称,是日本屈指可数的游览胜地,晓雯很喜欢大自然的风景,会居住在距离东京只有二百公里的福岛,他一点也不奇怪。 已经困到不行的瑞瑞,半搭着眼皮,倦意很浓得瞧着他,“爸爸,我们要去哪?” “我们去福岛。瑞瑞,乖,你睡醒了爸爸就带你出去玩!”他捂住手机,随口说道。 瑞瑞点点头,眼皮都快黏不住了,小小身影倚靠在座椅上。 …… 3月11日。 明明已经迈入三月中旬,将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但是,日本的气温还是异常的极低。 凌晨才入住旅馆,贺毅这一觉醒过来,已经近中午。 他低头,凝着女儿的睡颜,情不自禁,唇角微勾。 瑞瑞睡着的时候,特别的美丽,与懈下所有防备的贺太太极象。 “晓雯可能住在民宿,找不到详细地址,我把她在日本的联系号码发给你,你自己联系她!”朋友来电话。 深怕吵到女儿,他慢慢起身,拿被子盖好瑞瑞。 按照小华的号码,在阳台上,他拨通号码。 …… 到了日本后,离开学的时间还有半个月,晓雯到了福岛。 这里很美,街道两旁种满了各种水果树。三月,是春天的日子,桃花、梨花、苹果花都争先开放着,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粉红色的花的海洋中。 都说女人最傻,一个女人的一生中,总是有一段令自己无法自拔的爱情。 福岛象一个有爱的城市。 她在这暖洋洋的花海中,可以徉装着拥有幸福,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让思念不会汹涌?即使远离了是非地,即使可以得到平静,可是,无论开心或者不开心,她满脑想着得都是贺毅,甚至每晚每晚的梦,都是能跟他幸福在一起。 她真的能忍受寂寞,在这里独自留学,独自生下孩子?来的时候,心绪是坚决的,但是,思念的澎湃下,她却不确定了。 接到贺毅的电话时,她非常意外,几乎以为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幻想。 “晓雯,我在日本了。”他第一句话,更让她惊鄂。 “你——” “对,我来找你!” “你——”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你别再躲了,我不会让你们母子俩流落在外!”他很坚决。 “你——”说不出话,她只是哽咽了。 她想听的,其实不是这句话,她想听的,只是他能再次大声说: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 就象五年前一样。 “阿毅,你回去吧,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他跑到日本来找她,这份心意,已经足够。 “晓雯,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这不是存心让我不好受吗?”他叹口气。 今天的主角如果是换成宋予问,他绝对相信她能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活得很好,但是,她是晓雯,那么柔弱的晓雯,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我不是存心……我只是不想被人唾弃!”在医院的时候,那些人看她的目光,现在她想着都可怕。 她只是太爱,却得承受世俗的批判。 闻言,他僵住了。 是啊,他舍不得她受苦,为什么,他会舍得她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其实,我和宋予问快离婚了。可是,这句话为什么还是无法冲口而出? “你要带我回去,那么……请你给我一个能站在阳光下的身份……”闭了闭眼,她终于说出久藏在她心中的话。 如果,他要带走她,那么,必然他要给她一个承诺。 贺毅僵仵住。 “如果你可以给我想要的答案,两点半,我在港口等你。”如果他的答案,还是瑞瑞,那么,她会再次消失。 “爸爸,你在和谁打电话?”瑞瑞不知何时,已经揉着眼睛,站在他身后。 爸爸刚才在说他喜欢谁,还有什么存心不好受? 他惊过来。 “爸爸,我们下午去哪玩,去迪士尼吗?” 他犹豫只是几秒而已,“瑞瑞,爸爸下午要出门办点事情,你自己在酒店看电视,可以吗?”他很粗心,根本没有意识到瑞瑞只是五岁的孩子,处处需要父母的相陪。 闻言,瑞瑞垮了脸。 这里的电视节目,她都听不懂,在房间里看电视不是要闷死了?而且,她可是来日本玩的呀! “不许、不许、不许!”瑞瑞缠闹,“你到哪都得带着我!” 贺毅想到在医院发生那很不愉快的一幕,很明显,瑞瑞不喜欢晓雯,而晓雯肯定已经开始害怕刁钻的瑞瑞。 “不行,我不能带你去!” 第五章 闻言,瑞瑞变脸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杜老师好象说过,她要去日本,难道其实爸爸是来找杜老师的? “我不让你去,死都不让你去!”瑞瑞抱住他的大腿。 他觉得头痛。 他和晓雯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但是,他却还是摆脱不了瑞瑞。 “你要是敢娶杜老师,我就天天在她吃的米饭里下药,天天让她拉肚子!你要是敢和杜老师生下弟弟,我就拿拖鞋天天打他!”象消灭小强一样消灭弟弟! “瑞瑞!”他敛了笑容,因为,瑞瑞说的话实在—— “那些玻璃珠是不是你捣的鬼?”他想要相信她的,但是,瑞瑞今天自己说得话实在太可疑。 “是我!”这回,瑞瑞干脆承认,“我就是只喜欢爸爸和妈妈生得小弟弟,我讨厌杜老师生的小弟弟,我恨死它了,我不要它生下来!” 他怒得扬起手。 “你打啊,反正你和杜老师结婚以后,就会天天打我了!”瑞瑞才不怕。 他火冒三丈,但是,又被气得有火无处发。 他在瑞瑞身上,看到了贺太太的影子,绝不求饶,绝不示弱,脾气倔得象头牛。 瑞瑞是他的心头肉,他实在打不下手,只能起身就走。 “你要去哪?不要丢下我!”但是,瑞瑞却抱住他的大腿不肯放。 “我说过,我要出门,别挡我!”他的语气不善,更是粗鲁拂开女儿死抱着他大腿的双手。 大的也这样,小的也这样,他烦死了,受够了! 瑞瑞被吓住了。 “乖乖待在酒店,哪也不许跑,等爸爸回来!”冷硬出声,他成功命令住了女儿。 但是,他的心情一点也没好转。 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是因为他吗,他的瑞瑞怎么开始变坏?他心情很差地转身就离开,把房门关得砰砰响。 再不走,他真担心自己会失手教训这么蛮横的瑞瑞。 酒店的房间无法反锁,但是日本是陌生地方,瑞瑞又语言不通,他相信瑞瑞还没胆量到处乱跑。 呆望着爸爸无情迈离的背影,瑞瑞整个人发麻,她很少见到总是笑嘻嘻的爸爸发这么大的火,童稚之心难免惶恐胆颤,忐忑不安。 怎么办,爸爸要去见杜老师了,瑞瑞好不容易将要盼到一家三口快要合好的愿望,这一刻,要遭人破坏了!现在,她跟还是不跟?跟的话,势必会再次惹怒爸爸,不跟的话,爸爸又被杜老师骗走了该怎么办? 等到了电梯,一脚迈进去的贺毅,根本意料不到自己会料错了。 犹豫、挣扎下,瑞瑞还是小跑出了房间,只是,这次,她没能追上爸爸。 但是,她有记住爸爸的车停在哪里。 另一台电梯到了,她按向地下室。 电梯一开,很快,她就找到了爸爸的身影。 只是,现在的她该怎么办?继续上前死抱住爸爸大腿?这一招,好象已经失灵。 因为刚才爸爸的怒气,让瑞瑞心生踌躇。 只是,她是谁呀?她是无敌妈妈的女儿呢!瑞瑞蹲下身,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向爸爸的租车弓身前进。 如果她不跟着爸爸,爸爸和杜老师复合了怎么办?所以,她要先躲起来,如果情况不对,马上在最适当时机跳出来,捍卫她的家! “联系上杜晓雯没有?”打开了钥匙锁,正准备开车门时,他的手机又响起,是朋友来电话。 “联系上了。”靠在车门上,他一边接电话,一边顺便平复一下心情。 “那就好,你们好好谈,把她快点搞定,别让她再躲起来了!毕竟日本不象我们温城,要找人帮忙真的挺难的!” 也这样想,所以,见面后,他会好好劝晓雯,以她温柔的性子,他有信心,能说服她。 专心在讲电话的他,没有注意到,背后有道小小的身影又在故伎重施,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点点的后车门,偷偷摸摸的把自己爬进了车。 他收线,粗心地没有注意到,车后门传来“啪”小小的一声关车门声。 打开车门,他上了车,启动轿车。 缩坐在车毯上,背靠着车椅后背藏起自己的瑞瑞,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她把自己缩得很小,缩成一个小点点。 一心想快点找到晓雯,专心开车的贺毅,自然没有注意。跟着导航,他向港口的位置驰去,赶到的时候,他迟了十来分钟,那道纤细的身影,早就安静驻立在港口。 她的长发在冷风中摇摆不定,惹人心怜。 贺毅把车停下,打开车门,迈下步,一并遥控锁上车门,走向那道纤弱人形。 一直躲在车后座的瑞瑞,急急跳起来,拉了拉车门,发现电控门已经锁上,于是,她只能趴在车窗上,遥望着爸爸走向杜老师,小脑袋瓜转啊转,准备先静观其变。 “你又瘦了,还是孕吐很厉害?”晓雯转过身时,贺毅发现她的下巴更尖了。 “我挺好的。”晓雯摇摇头,微笑着,“还是在孕吐,但是宝宝很好。”离开温城后,兴许是没有了压力,小腹也没有再隐隐作痛了。 他送给她最珍贵的“礼物”,很健康。 “一个人在外面怎么会好?!” “那你呢?你来这里,是想好答案了吗?”她平静地声调下,其实早就已经微颤。 他的眸一暗,终于选择:“晓雯,事实上,予问她准备和我——”他打算把现况告诉她,予问有离婚的打算,但是,关于瑞瑞,她们无法达成共商。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大地居然在剧烈的抖动起来,不远处的房屋在猛烈地摇晃,连港口的灯柱也在摇晃个不停。 他脸色大变。 日本是个地震高发国,难道现在—— “地震了、地震了!”港口内一些正在欣赏风景的女孩子们尖叫着:“快跑、快跑!”当地的一些居民们,往空旷的方向,一路急奔。 他和晓雯都呆住了。 晓雯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日语,“我们快跑!” 真的是地震?糟糕,他的瑞瑞! 他转身就想奔向轿车的方向,他要取回车,他要马上回酒店! 汽车象在跳舞一样,瑞瑞在天摇地转下一阵头晕,从后车窗上被震得跌了下来:“爸爸、爸爸、爸爸!”张大惊疑的眸子,捂着额头,也意识到不对劲的她,害怕地大哭着呼救。 “爸爸,救我、救我!”瑞瑞拼命地想往外逃,但是,她依然无法打开车门,一个又一个的大人们从车旁狂奔而过,谁也没有空去注意到孩子的哭声、车里的异样。 “阿毅,别开车,太危险了!”晓雯急急拉住他。 是几分钟?还是几十秒而已?公路象一条巨蛇,朝着车子的方向在他们眼前开裂。 “快跑!”当时的他,意识到危险,脑中没法多想,只能当机立断放弃了取车的计划。 就差那么十几步而已,他没能听见女儿凄厉的求救声。 贺毅拉着晓雯的手,跟着当地居民,用最快的速度,随着人群,奋力向前奔跑。 他离那辆车,离瑞瑞无助、求救声的声音,越来越远。 没多久,在当地居民的尖叫下,高达数米的海浪竟然冲出了海面。 海浪排山倒海般地冲毁了沿岸建筑,顷刻间农田被吞噬,一些跑得比较慢的老人,已经被海啸无情吞噬。狂嚣的海浪冲向了车子,瑞瑞惨叫一声,小小的身子随着冲力扭转打滚,“砰”得一声她的脑袋不知道撞向了哪里,顿时血流如注。 他紧紧扯着晓雯的手,与死神在赛跑,冰冷的海水渐渐地漫到他们的脚边,四周开始全都是冰冷的海水。 晓雯跑不动了,他急忙抓住一旁飘来了一块榻榻米,把晓雯一把扶上去。凶猛的水势中,他一边奋力向前游,一边推着载着晓雯的榻榻米前行着。 终于,他成功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和晓雯转移到了港口的最高处,共同紧紧拽着一个铁质的大扶手。 生死只有一线,是否能逃过这一劫,是未知数。 地震下,海啸淹没了这个城市,很多房屋瞬间就倒塌,波浪一波又一波,一次又一次没过他和晓雯的身体,一些在低处一点避难的人,一个浪冲向他们,无数的黑点被海啸吞没在浩洋中。 他把晓雯发抖的身体紧紧拥住,牢牢保护,但是,他的眼睛就一直紧紧盯着很远的某一个位置。 那是酒店的方向。 幸好,他没有带瑞瑞出门。 幸好,那里建筑和地势都够高。 可怕的海浪瞬间就将港口几乎夷为平地,他惊悚地亲眼目睹着底下一辆又一辆的汽车都没有幸免于难,全数都被浪卷起,如同小木片一般被抛得很高,又落在浪中,无情的被冲走…… 其中一辆,就是他的车。 第六章 北京时间,下午三点。 赵士诚儿科诊所还剩下十来个诊号。 “一个小时前,日本发生8.9级大地震,连北京都有震感呢!”现在手机上网很方便,几名在等着看诊的家长们在议论。 揉着酸疼的后颈,去外面喝口水的赵士诚心一惊,顿住了脚步,“日本?” 一向寡言、几乎双耳不闻窗外事的赵医生突然出声,家长吓了一跳,“是,日本!日本现在好几处都在震,而且有很大的海啸,很多人都失踪了!” 他急速去翻登记单,剩下的小病人,全部不是咳嗽就是腹涨气这种常疾。 他就对所有家长们道歉:“各位,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先出门!” 家长们都傻了眼,赵医生一向责任心很强,第一次见他居然会中途停止看诊。 诊所里一片骚乱。 …… 赵士诚来敲门的时候,宋予问忙前忙后,已经乱成一团。 客厅内扔着一只敞开着的大皮箱。 “看到新闻后,我一直在拨贺毅的手机,但是我联系不上他!”予问在收拾行李,一脸焦躁。 他们在日本到底怎样了?发生这么大的地震,不知道贺毅有没有把瑞瑞保护好!瑞瑞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一连窜的问题,让她快急疯了! 她焦躁地跺来跺去安慰自己,“东京只是有强烈震感,我查过很多资料,日本最近七八年那么多7级以上地震,最大的伤亡也只有三十多人,瑞瑞和贺毅会没事!或者也许她现在和贺毅是在北海道泡温泉,根本不是东京!” “宋予问,你冷静点!”他就知道会这样,才会马上赶过来。 这女人泰山崩于眼都能面不改色,但是如果事关瑞瑞,她一定会急死。 “我没法冷静,我定了机票去上海转机,希望明天能东京机场会开放!”地震造成了今日东京机场全线关闭,要不然她早恨不得自己能长对翅膀飞过去。 “宋予问,你疯了吗?”赵士诚无法置信。 那边动荡不安,滞留在东京的旅客们都恨不得能快点离开灾区,但是,她却自投罗网要主动飞进去。 “我是疯了,一想到我的瑞瑞可能害怕到在哭,我就快崩溃了!”现在,她无法做冷静的宋予问,她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母亲。 “我可以信任贺毅,对吗?他虽然不爱我,但是,他爱我们的女儿,他一定会保护好瑞瑞,对吗?”她一连好几个追问。 “你镇定点,喝口水!”他马上转身倒水给她,递到她的嘴边。 她接过水杯时,他注意到,杯子一直在晃动,宋予问整个人都在发抖,而且,她的指间凉到可怕。 她现在哪还有一点女强人的样子。 “瑞瑞会没事的,她会在日本很平安,等着你接她回来。”他出声安慰。 她不确定地扬眸,盯凝着赵士诚眼底的镇定。 他沉稳的声音,仿佛有一股力量,能让人的情绪沉淀。 “赵医生,能让我抱一下吗?”她突兀提出。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无助,就算那次被劫匪挟持,一个人忍着巨痛独自下山,也不及今日十分之一的恐慌,她需要到他那借一点冷静的力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一愣。 他的性格古板,他一向很注意,避免和异性有任何肢体接触,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有夫之妇。 只是,他张了一下手,最终,还是把她拉进了怀里。 那是一个纯友谊的拥抱。 “别急,贺毅和瑞瑞会平安的。”他很轻地拍抚她的背,沉声安慰。 在那一下又一下的拍抚下,她渐渐镇定下来。 “是,我只要去日本,把瑞瑞带回来就好!”她要相信,她的瑞瑞命很好,不会出任何意外! “我陪你去上海。”好一阵子过后,他低声决定。 他没有日本签证,能陪她的只有到这里。 予问定定看向他。 太意外了,这个决定早就超出普通朋友的范围。 予问是成年女人,而且她的观察力向来敏锐,就算赵士诚隐藏得很好,但是,他眼里有些东西,揉入了太多不该存在的复杂,早就与初识时产生变化。 她心惊,那是她不需要与抗拒的变化。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她回绝。 “不是特意陪你,我刚好要去走访上海一家药厂。”他找了一个理由,淡声解释。 他总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也许在上海期间也先办好日本签证,只是签证要五个工作日才能办下。 予问的行李快收拾完了,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唱起音乐。 “喂,嫂子吗?我是小华,你有阿毅的消息吗?”接起手机,对方劈头就问。 “我没有,你有吗?”她立刻反问。 “那可怎么办?福岛那么大的海啸,他和瑞瑞会不会出事了?”小华也急了,毕竟如果不是他提供的消息,贺毅不会赶去福岛。 “福岛?他和瑞瑞不是应该在东京吗?”予问震惊。 按照正常的旅游路线,他现在应该在东京或者北海道,绝对不可能是福岛! “你没有找人跟踪他?”对方也很吃惊。 宋予问是很厉害的女人,他们都以为,日本之行她肯定会派人暗中破坏。 “我为什么要找人跟踪他?”予问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这种可能足以把她才刚恢复的一点冷静彻底催毁。 小华嗫嚅,“嫂子,你别激动,阿毅去日本、是找杜晓雯……那个杜晓雯突然跑了,他就追到日本去了,杜晓雯在福岛,他应该也是去了那……我看新闻,福岛有大海啸,我们一群朋友都很担心……” 予问觉得自己迅速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窑。 原来贺毅去日本根本不是为了带瑞瑞去游玩,而是去找杜晓雯! 原来,瑞瑞在福岛,日本大地震的重灾区之一,在日本,地震不可怕,海啸才是最可怕的! 予问一阵晕厥,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不至于倒下! “王八蛋!”她咬牙切齿,一颗心颤到不已,心房第一次迸出仇恨。 如果她的瑞瑞有伤到一根头发,她不会放过他们! 第七章 东京时间,下午五点。 气温极寒极寒,冻得人牙齿直打冷颤。 海啸已经转移了阵地,被海浪攻击到象堵着一面又一面水墙的福岛,终于暂时恢复了一点点的平静。 这里已经象一片废墟,他们的脚底下一片的汪洋大海,整座城市都浸泡在海水中,积水尚达数米,到处漂浮着“垃圾”,只是,这些“垃圾”都很特别,有很多的汽车、家具、还有人们的家园,灾后凄凉的惨况触目心惊。 海啸袭击时,一直紧抓着铁质扶手的贺毅和杜晓雯,终于躲过了一难,被海上自卫队救获,转移到了附近的救援中心。 “我女儿还在酒店,她只有五岁,拜托你们送我去酒店!”他不能困在这里! 他的一生最恨的就是求人,但是,现在的他,早就放下一身傲骨,狼狈地扯着自卫队的队员,不断用英语一次又一次恳求着。 贺毅不信佛,也不信上帝,但是,在海啸中经历生死的那二三个小时里,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虔诚的祈祷,他的女儿瑞瑞,一定要平安! 他不该带瑞瑞来日本,一念之差,他将女儿陷入了险境。 “阿毅——”被海水冰冷的浸泡了多时,晓雯很虚弱,她害怕地拉着他的手,蜷缩着发出呻吟,生怕他离开。 救援中心的大厅横躺着很多难民,有男有女,大部分的病人还处于昏迷状态,一些高龄身弱的难民已经证实死亡,有几名和她一样的孕妇正在腹部绞痛、流血不止。 如同人间练狱般可怕。 她现在很需要他,她很怕,真的很怕,肚子里的宝宝会出事。 但是,无论多凶险地浪潮,都紧抓着她不放的贺毅,却在这时,毅然拂下她的手。 他现在心房乱哄哄的,整个人急躁不已,脑袋里唯一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离开,他无法做到安逸地待在救援中心避难,他一定要离开这里,亲眼见到瑞瑞平安,他才能安心! 楼房在跳舞一样摇晃时,瑞瑞一定会被吓哭吧?!她该多无助以及害怕?!一想到自己把女儿丢下,让她一个人孤零零面对灾难,他的心头就又痛又悔。 “是xx酒店吗?放心,那里没有被海啸侵袭,我们日本的建筑避震效果很强,酒店一定会妥善处理好,安置你的女儿找处安全的地方。”自卫队一成员回答他,“我们现在很忙,要争取拯救更多的生命,你只能先待在这里!” “阿毅——”晓雯包裹着毛毯依然瑟瑟发抖,她紧靠着他,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惧怕。 她真的活过来了吗?她的宝宝真的还在吗?这几个小时,一切的一切灾难,真象一场可怕的恶梦。 贺毅眼睁睁地看着自卫队驰着航母离开。 “阿毅,别离开我。”晓雯怀着身孕,遇见这场浩劫,自然特别脆弱,依赖心很重。 但是,此时的他,却很烦、很燥、很急,他的脑袋里唯一只有一个想法,有什么办法可以快点见到瑞瑞? 劫后余生的晓雯却还在心有余悸道,微笑,“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在快死的时候,我的脑里只有你,幸好我们在一起!阿毅,你呢?你也是这样,对吗?!”能活着,真好!他们活了,他们一起活了,这让人觉得太感恩了。 只有经历了生死,才能深刻体会在死亡将要来临时的绝望。 阿毅,你呢?这个问题,敲着他的心。 瑞瑞、贺太太!这个坚定的答案,电光石火地跳出脑海。 他呆了。 因为,在徘徊生死的那几个小时,他的脑海里确实想得最多的人,是瑞瑞,还有—— 贺太太。 “谢谢你,没有松开我的手!”晓雯拥住他僵挺的身,为他在患难面前的不离不弃,而深深感动。 而他,还在僵呆。 一个很古老的假设,如果母亲和妻子同时掉进海里,你会先去救谁呢?这个,这个题换成,如果贺太太和晓雯同时掉进海里,他会去救谁。 他以为的答案是,救晓雯。 也许,现在贺太太和晓雯同时在灾难现场时,他真的会这样做,他对晓雯除了爱,还有责任!只是,再深刻一想,救了晓雯后,他会继续跳下去,救不到贺太太,他就赔贺太太一条命,两个人一起生一起死! 被这个强烈的想法,他吓住了。 随着这个想法,突然的领悟电光石火地劈开迷雾,敲进他的心房,他恍然明白,那尚接不上的思绪断层是什么—— 贺太太是伙伴,也是他的妻子。 妻子,不是纯粹户口本一栏的关系,这个人,也会不知不觉住进了你的心。 他的心里,有贺太太。 所以,他总是想征服她,总是想撕裂她冷漠的面具,总是两人关系再糟糕也不曾愿意离婚,在她面前,他从来不必去假装一百分,假装好男人,心情不好就大吵大闹,心情愉快就被照顾得闲懒舒适,他和瑞瑞没有区别,就象一个孩子,想吸引自己在意的人,回眸关注的一个眼神而已。 这个醒悟,让他拿起地上的一件救生衣,冲了出去。 “阿毅!”晓雯忍着不适,急急追上他。 见他在匆忙穿救生衣,她马上领悟到,“你不会准备现在去找瑞瑞吧?” 他点头,“我一刻也等不了!”瑞瑞是他和贺太太的宝贝,而积水逐渐退却直到恢复交通,至少需要五天以上。 “你不会准备游过去吧?”这个假设让晓雯心惊。 酒店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至少有十几公里,而现在除了游,根本不可能有其他方法。 “对!”他斩钉截铁。 他不要等,他等不了! “不行,太危险了!”她心慌得紧抓着他的手臂,企图阻止,“先别论凭你现在的体力,很难游到目的地,而且现在外面余震不断,你就这样出去太危险了!”他可以冷静一点吗? “我必须走!”但是,他拂下她的手,不容置疑。 “自卫队的人都说了,瑞瑞应该很安全啊!”她急了。 “是应该,为什么说‘应该’,因为那只是猜测,不是绝对!”他失去耐性,提高音量。 她为什么就听不懂他的话?没有见到女儿,他怎么安心! 相识、相恋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起争执。 以前,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让着她,努力顺从她的意愿,但是,这一次,不可能! “你就为了去确定一眼,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晓雯担心他。 “那不是你的女儿,是我和宋予问的女儿,你当然不担心!”这句话,贺毅冲口而出。 晓雯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他是这样想的?她怎么会不担心瑞瑞,只是,她更担心他的安危而已啊! “你出事了,我怎么办?”她再次按住他的臂,急到眸底都是泪光。 现在,她和宝宝也很需要他。 但是。 他却一指一指掰开她的手,一字一句,“晓雯,对不起,没有人比瑞瑞更重要。”包括她。 她在这里有医护人员照顾,但是他的瑞瑞呢?瑞瑞比谁都重要,安危面前,这是他最深的醒悟,爱情远没有他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晓雯不可置信地膛大目,僵呆望着他。 而他,只是转身,毫不犹豫地跃入浩洋中。 要死,他也死在瑞瑞的身边,才能安心,而不是爱情的怀里! 第八章 他游了多久,他不记得了。 只知道从天亮漂到天黑,凭着跟着导航开过一次路的模糊记忆,跟着基本方向,依靠对距离的概念、不断地游啊游,游不动了,他就靠在报废的汽顶上或者趴在屋檐下漂游一段路程休息,然后再继续。 这个城市,四处一片的黑,余震还在一波又一波持续中,他数度险些丧命,惊险的程度,连他都觉得恐惧。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的瑞瑞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独自惊恐,他就心揪一片,靠着一股毅力,坚强支撑。 他游了很久,整个人都是冰僵,即使,逐渐的,他开始迷失方向。 水中的他,又饥又渴又疲,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放弃。 …… 3月12日。 海啸终于消停了,但是这个城市却被洗礼成了废墟,催毁的象练狱一样,到处都是火,耳边都是爆炸的声音。 一次又一次的余震,让城市燃起熊熊大火,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核电站之一的福岛核电站在遭遇地震和海啸的袭击后,因为核电站不合理的结构等因素,导致核蒸汽泄漏,放射性物质居然泄漏了,氢气开始爆炸,爆炸的威力,掀掉了屋顶,整座城火光四起。 没水没电,人们甚至在泥浆中翻找医疗药品,处处都漂浮着尸体,那些生命,都不再鲜活,而幸运能活下来的人,在核辐射量下,也都在劫难逃。 核污染的尘埃随风飘散,树木都在逐渐死去,这场浩劫对自然环境的影响至少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 漂游了一夜,他终于成功回到了酒店,但是,连他这么健壮的身体,在核污染下都开始翻江倒海的呕吐不止。 只是,他顾不上自己的不适,开始寻找瑞瑞。 除了停水停电,果然地势很高的酒店受到的侵害并不太大,但是—— 他居然找不到瑞瑞的踪迹! 房间里没有,衣橱里没有,浴室里没有,连桌子底下他也找过,依然没有瑞瑞的踪影,在地震的那刻,房间里摇晃得那么厉害,瑞瑞应该只会害怕地躲起来啊! 她不会是,怕得跑出去了吧? 心惊,他询问了很多人,酒店的管理人员甚至帮着他开始一层一层的到安全梯寻找,到其他房间搜找,但是,都没有。 茫然间,他第一次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惧怕。 他的瑞瑞失踪了! …… 中国上海飞往成田机场的国际航班降落地点改成了西部机场。 一夜未眠的予问匆匆步出机场。 11号一夜她都在机场度过,她根本无法合眼,也根本无法去入住酒店休息片刻,她只能等,一直在等,幸好,赵士诚一直陪着她,在她数度焦急到快崩溃的边缘时,是他的沉稳,一次又一次给了她安定的力量。后来,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日本的航线在经历了一天的停航后终于恢复正常,但是,停靠在远离东京的西部。 “我还是联系不上贺毅,你们呢?你们有他的消息吗?”去福岛的交通一片瘫痪中,宋予问要向东部前进困难重重,但是,她不会放弃,一直在想办法。 幸好,小华给的酒店地点,尚不是重灾区。 但是,贺毅到底在哪? “嫂子,阿毅联系我了!”在与小华的n次通话后,终于有了进展。 “他说怎样?”尚在设法赶往福岛路上的宋予问,一想到瑞瑞,无法不心急如焚。 “阿毅的手机泡水了,我们才一直都联系不上他。”小华嗫嚅,“他还行,躲过一劫了。” “那瑞瑞呢,平安吗?有没有被吓坏?”宋予问连连追问。 她再也不会把关心两字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她现在在意的只有女儿! “……”小华张了张嘴,瑞瑞失踪的事情,最终还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推脱,“嫂子,我把他在当地的电话号码给你,让他亲自告诉你!” …… 他快疯了。 无论他找了多少地方,都没有瑞瑞的踪影。 在酒店租用的新手机一响起铃声,他没时间查看来电号码,就急急接起,“喂,中国驻日大使馆吗?”他通过小华,在当地成功找了一些关系,希望能壮大寻找瑞瑞的力量。 “我,宋予问!”电话里,是那熟悉到不行的声音,听到贺太太声音的那一秒,他激颤,形容不出来那种心情。 仿佛,恍如隔世般。 “我在日本了,瑞瑞在哪里?”宋予问劈头就问。 因为,在小华的支支吾吾下,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予问,对不起……”她已经在日本了?她也来了?因为激动、紧张、揪然,他的眼眶第一次被一股热潮酸然袭击,“瑞瑞她……不见了……”他对不起女儿,对不起贺太太。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因为,虽然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但是,予问还是差点被震得站不稳脚步。 “我会想办法进入福岛,你按照原定计划,找大使馆的人帮忙一起寻找瑞瑞,我随后和你会合!”她想失控到用最狠毒的话语去咒骂他和杜晓雯,连女儿都保护不好的他,根本不配做个父亲!但是,现在的她,一定要冷静,冷静才能找到女儿! 要和他算帐,必须先找到瑞瑞再说! “予问,你别来!一找到瑞瑞,我马上带她离开,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们,这里太危险!”核泄露已经越来越严重,整个福岛已经被核危机的阴影笼罩,所有人都人心慌慌,她如果进入灾区,对身体的伤害太大。 “贺毅,你觉得,我能不来,能在安全的地方等吗?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能力让我可以去信任你?!”她语气犀利,冷然反问。 她不骂他,但是她说得字字句句,比打他还疼,他被刺得一阵疼痛。 是啊,他还有什么能力让她去相信去信任他? …… 3月13日。 日本气象厅将西太平洋大地震震级修正为里氏9.0级 这原本幸福的象花海一样的福岛,在海啸的袭击下,继续积水,交通还在瘫痪中,很多民众都下落不明。只是,港口已经开始有几具遗体被海浪冲上来。 民众们开始抢购食物及日用品,物资严重短缺,甚至要花一两个小时才能买到1个橙子或者一片面包。仍未获到政府支援的福岛民众纷纷感到彷徨,一些尚有能力的难民,已经开始纷纷想办法转移阵地,出城寻找物资及躲避核辐射危险。 他和中国驻日的大使馆那边频频联系,瑞瑞已经被列入失踪人口之一。 贺毅的下巴全部都是冒出来的青髭,头发也乱得东翘西斜,他哪有时间打理自己,邋遢得就象个流浪汉,而且,他已经超过两天没有吃东西,因为,他没有任何时间去排队购买食品填饥。 “贺先生,22楼监控录影,有帮到您吗?”遭地震破坏的监控器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紧急维修完毕,可以查看更多的线索。 但是,他已经重复不下数百次观看2点46分这个时间段,监控器在被破坏前的那短短几分钟内,被拍摄到走廊里有十几名旅客惊慌失措的奔走,但是,没有一个是瑞瑞的身影。 “贺先生,会不会你女儿在2点46分前已经离开房间?”前来帮助的大使馆工作人员,提出疑问。 他心一惊。 于是,他急急把监控的时间提取到他离开旅馆的那个时间点,果然,在他一脸怒气的离开房间后,瑞瑞鬼鬼祟祟的跟在身后…… 他一阵寒颤,在紧急要求下,另一盘监控影带被送过来,带子里,瑞瑞偷偷爬上了他的车后座,他的车驰出地下室。 所有人面面相觑。 所以,他的瑞瑞其实一直跟着他,跟着他到了港口? 他的车、他的车! 他难以置信地腾得一声站起来。 强大的冲击下,他的胸口起伏不定,眼前数度发黑,贺毅双腿都发软了。 真相是,地震发生时,他的瑞瑞也在港口! …… 3月14日。 日本搜救队赶到福岛,抵达遭强震和海啸袭击的沿海地区,开始挖掘遇难者遗体。 消防员徒手或用电锯清理碎木、塑料板、屋顶残片,搬走扭曲的汽车、缠成团的电线和家具等,清出一片空地摆放运尸袋。 整个城,恐怖得象死城。 当晚,予问终于找到办法,跟着中国第一批赈灾救援物资队的大卡车,进入了被隔离的灾区避难所。 3月15日。 日本地震灾区降起了鹅毛大雪。 中国驻日大使馆,通知贺毅,搜救队已经找到汽车骸骨,以及—— 瑞瑞的尸首。 第九章 三月,明明已是初春,大雪,却在天空,如鹅毛般一片一片的飘纷。 绿色冰冷的脏水齐腰,贺毅站在港口,手里捏着手机,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那天,就是这个位置,高达数米的海浪冲出了海面,于是,他当机立断,放弃了原本取车的计划,拉着晓雯的手,奋力向高处奔跑。 那天,他的瑞瑞在车上?一声不吭躲在车后?怎么可能?! 一个纤细的身影,裹着毛毯踏雪而来,静静流着眼泪站在他的身后。 港口附近的所有避难所和医院,都被贺毅一一翻得够彻底,晓雯自然也知道了,瑞瑞出事了。 晓雯的心情也很沉重,从知道到现在,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都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来日本,阿毅也不会追到日本,发生这种惨痛的灾难。 她数度想上前找贺毅说话,试了一次又一次,但是,他总是冷漠避开。 只是,怎么办,现在,她必须离开了。现在的福岛,每小时有400毫西弗的辐射量,1小时辐射相当于普通人一年可承受的辐射量上限的400倍,再待在这里,她恐慌肚子里的孩子会—— 他已经失去了瑞瑞,所以,她更要保下他的另一个孩子! 她必须狠下心,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阿毅,我要离开福岛,想办法回国了!”她流着眼泪,站在高处,与他告别。 对他,她觉得好愧疚。 现在的他,该怎么办?她清楚,他现在不会离开。 果然,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动不动地,掌内的手机被他几乎捏碎,他的目光只是看着海的位置,没有焦距。 他的瑞瑞那么机灵,地震的时候,她一定已经爬下车,海啸来的时候,瑞瑞一定跑得比兔子还快!她肯定被谁救起,一定幸存在某一个角落! 除了这些可能,他拒绝去回想其他! 他只是和瑞瑞失散了,或者,他的瑞瑞在和他躲猫猫……对,一定是这样的!他的瑞瑞只要一玩躲猫猫就跑得很快,躲得很隐秘,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只是把调皮、活蹦乱跳的瑞瑞找出来! 卡车已经传来启动的声音,晓雯只能一步一个回头。 而贺毅依然没有回望。 他的脑海里,一直在思索,他的瑞瑞躲到哪了?到底还有哪个避难所、哪个防灾台,他错过了没有寻找? 他掌中的手机如催命符一样,响个不停,但是,他置若枉然。 他知道,是谁在催他。 那边,急着让他去确认—— 但是,他不想去、不敢去。 “贺毅!”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他一僵,回头,居然是风尘仆仆赶来的贺太太。 她来了?她来了!贺毅站在原地,眼眶一阵发热,酸意涌上鼻骨。 对了,他忘记了,昨天晚上和她通电话的时候,他曾告诉她,自己在港口。 “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位,是杜晓雯!对方会坐送她来时的卡车离开福岛没什么奇怪,现在,她急着找瑞瑞,还没空在杜晓雯身上浪费时间! 但是,杜晓雯和她说什么了?她红着眼睛,对她那么抱歉地说对不起,说都是因为她,才发生这种悲剧,她很难过。那女人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完全不听懂? 他真的把瑞瑞一个人丢在酒店?最后没有发现瑞瑞躲上了他的车?他救了杜晓雯,但是,却来不及发现自己的女儿也在车上? 杜晓雯一边哭,说得很乱,但是,心惊肉跳地听着的她,那种心情,绝非言语所能形容的冲击,让人浑身发寒。 “瑞瑞失踪了,是在港口失踪?”她面无表情,双拳不自觉紧握,不可置信地质问。 “我……”他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你说话,贺毅!”她忍无可忍,一巴掌挥过去,“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她的瑞瑞只是在酒店不见了,并不是被海啸侵袭过的港口! 她从来没打过他。 交往到结婚,结婚五年到现在,他做了再过火的错事,她再愤怒,也会顾虑到他男人的尊严,从来没有扇过他巴掌。 但是,现在,她这巴掌打得很结实、极狠,打得他脸颊热辣一片,耳朵嗡嗡响。 “都是真的,我为了晓雯来港口,我为了晓雯把瑞瑞抛下,我错了,我大错特错,对不起!”他闭上了眼,男儿泪滑下。 懂事以后,他从来没有哭过,晓雯一次又一次的离开,让他心痛难耐,老妈抽掉公司的所有资金,让年轻气盛的他独自面对那么多债主,这些,他从来没哭,也没有哭的冲动。 但是,今天,现在,此时,他也扛不住了!他的瑞瑞到底在哪里? 予问浑身一震,倒吸了一口气,脸色惨白。 所以,是事实?他亲口承认,她的女儿是在港口失踪? “啪”她一个巴掌又扇向了他,“畜生!”她快发疯了! 贺毅不避。 “啪”她又挥了他一个辣辣的巴掌。 她的手在发麻,双腿却一直在忍不住发抖。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只是失踪而已,会找到的,但是,为什么她那么害怕,害怕到一直在发抖? “半个小时前,大使馆来电话,说找到我的车了,通知我去认尸体。”他惊痛地告诉她。 雪一片一片还在飘,打在他的身,打在她的心。 他现在全身不能动,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了。 …… 是瑞瑞。 那是瑞瑞的衣服,那是瑞瑞的脸。 即使,被拖出汽车骸骨的瑞瑞,已经有点腐臭,她整张稚气的脸孔,都被海水浸泡浮肿到面目全非,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瑞瑞的口、鼻都充裕着污泥、杂草,她的额头有个触目心惊的大血口,可以想象当时的她,该有多疼多惊慌。 他脑袋一阵晕,已经站不住,缓缓地、缓缓地,跪在女儿面前。 他的瑞瑞不是在躲猫猫,他的瑞瑞真的离开了他们。 他好亏待女儿,他恨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恨。 他的肩膀一直在颤动,几乎无法承受撕裂心肺的剧烈痛楚,最终情难自禁,忍不住痛得哭出声音。 “你们找的是这个小女孩吧?遗体会被送到安置所,稍后你们可以选择在当地土葬或者火化遗体将骨灰带回国。”做完确认工作的工作人员,对他们鞠躬致哀。 “好——”他哑着嗓,痛得难以发声。 工作人员在表格上填好名字,正想拿个运尸袋把瑞瑞罩上。 “我来。”他哽咽制止。 他先拿布把瑞瑞盖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女儿小小的身子抱躺在一个复合木板上。 瑞瑞的身上,好凉,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他徒手,把瑞瑞缓缓地装进尸袋中,雪打在他的脸上,冻结着他的眼泪,但是,总是有新的泪水,冲刷而下,整个过程,他都是亲自完成,象极了自我折磨。 “你认错人了,她不是我女儿。”但是,身后,却传来冰冷、空洞而茫然的声音。 他一顿。 他怎么可能认错瑞瑞? “贺毅,你真是不合格的父亲,瑞瑞出生的时候,你不在身边就算了,现在,居然把别人认错成她。”她一直站在一旁,异常的麻木。 从他告诉她大使馆的电话内容到现在,她一直没法接受。 “我的女儿她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还待在这里,还不去找她?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被爸爸在异国他乡独自抛下?她有什么错,她唯一的错就是她不是你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是我宋予问的女儿!”她的口吻很淡,好象只是谈论天气一样,“贺毅,你和杜晓雯的爱情真伟大,伟大到让瑞瑞买单,伟大到把我的女儿弄丢了!” “予问,你不要说了!”他痛得又蹲下了身,紧握着女儿的手。 是啊,他把瑞瑞丢了。 但是,瑞瑞却再也没有办法回握住他的手,再也没有办法对他甜甜的露出笑容。 “痛?”她反常地低低地笑。 “痛,很痛!”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没有了体温的瑞瑞,让他极痛极痛。 “后悔?”她又问。 “后悔,很后悔。”明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在他凌迟,他还是甘愿承受。 她问对了,他后悔,真的很后悔! “既然你痛,既然你后悔,为什么还不去找我的女儿!”她凄厉大喊,喊声沧凉。 她的女儿没死,她的瑞瑞根本没死! 第十章 地震海啸的摧毁下,发现新遗体的速度一直在大增,火化遇难者尸体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发现新尸体的速度,火葬场早就已经不堪重负。 为了不让瑞瑞的遗体继续腐化,贺毅决定去东京。 而在这个决定前,宋予问一直还在找,福岛大大小小几百个避难所,一一出现她的身影。 “予问,别再找了,瑞瑞她已经——”无论他多少次拉着她的手,恳求着,依然没法阻止她。 这样的她,让他的心也被什么刨过般,痛得哑口。 眼前这个茫茫然然、不知所措的女人,真的是以往无坚不催的女王吗?他毁了女儿,也毁了贺太太,心痛到难以承受的认知。 但是,在汽车快要启动,在他不知所措的最后一分钟,宋予问不再东奔西跑,她上了车,坐在女儿的遗体身边,牢牢守侯。 这一守,她就再也不走了。 用来防腐的干冰,让一车的气温极低,他找了条毛毯把她包住,可是,她身上还是好冰好冰,和瑞瑞的体温几乎没有区别。 他伸手想拥住她,想把自己的体温渡一点给她。 但是。 “滚!”她冰冷地看着他,从齿缝里迸出的这个字眼,更冰。 他莫名打了个冷颤。 宋予问一向性子偏冷偏淡,生气发怒的时候,她总是用冷冷地眼神瞧着他,仿佛在嘲笑他的幼稚。但是,以前再冷,那种眼神也和今日盯着他的目光完全不同。 这种目光,除了冷漠还有以及深深的仇恨,那种眼神,仿佛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一般。 被她一动不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打了一个冷颤。 女儿还“躺”在他们的身边,但是,他却有一种恐惧的直觉,以后,他和贺太太再也不可能是一家人了。 “吃点东西喝点水吧。”他把唯一的一瓶旷泉水递到她的唇边。 灾区的物资太缺乏,甚至连婴儿都只能靠喝水来充饥,而根本买不到食物也没有时间去排队买食品的他们,只能靠日本政府提供的一点水和几片饼干充饥。 他的双唇都干涸到开裂,他的胃都因为饥饿扭成了一团,但是,他依然不能也不舍去碰那些食品,今后,所有好的东西,他都只会留给她! 他们一起奋斗了很多年,什么苦没有吃过,但是,都是她在旁照顾他、纵容他,这一次,换成他来照顾她。 因为,他觉得疼,第一次他心疼贺太太,这种疼,来势汹涌,势不可挡。 他很希望她大哭大闹,也不至于让他现在的心,疼成这样。 但是,显示,她不领情。 “滚!”迸出的依然只有这个字眼,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继续木然的守着女儿。 她碰也不去碰那些食品,仿佛被他碰过的东西,就沾有剧毒一般。 他胸口窒息。 他给瑞瑞找了东京最好的葬礼公司,进焚化炉之前,入殓官给瑞瑞化了一个妆。 他的瑞瑞很爱美很臭屁,也很爱学妈妈的样子,每次贺太太出门在给自己上妆的时候,瑞瑞总是在旁边打转不去,有时候还会厚颜趴过来:“妈妈,你也给瑞瑞化一个吧!”才五岁的孩子,就好虚荣,希望自己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能被很多人夸奖漂亮。 “小孩子化什么妆!”因为生活习惯,妆容总是无懈可击的贺太太,却并不愿意让瑞瑞接触太过化学物质。 于是,一个缠,一个避,连他看了都暗自想发笑。 只是,现在,这个妆,真的好丑。 红得离谱、白得可怕,化得简直比猴子屁股还丑。 他的瑞瑞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爬起来生气的大吵大闹。 他的眸又是一股热气,用拳,他胡乱拭去雾气。 而,贺太太,不知道在想什么,依然只是发呆而已。 日本这个民族即使遭到了重大的灾难侵害,死亡的人数已经过万,但是,整个火化过程依然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的怠慢。 穿着黑色西服的工作人员,把置放着瑞瑞骨灰的玉石制作的盒子捧出斋场时,他沉重地伸出手。 原本一直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的宋予问,却猛得使力一把推开了他,挡在面前。 她推得很狠,用尽了全力,带着无法形容的厌恶,害得他踉跄到差点摔倒。 稳住脚步的他,顿顿地,看着贺太太接过骨灰,把“瑞瑞”死死搂在怀里。 坐在车上,拐了一道又一道的山路,她目光冷窒,依然紧捧着“瑞瑞”,就算到了酒店,也不让任何人帮忙,不让任何人碰一下她手里的盒子,特别是他。 因为地震让很多人流离失所,东京的很多酒店都爆满,一房难求。但是,他承认,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特意只定了一个房间,是因为他担心她,他想守着贺太太。 宋予问依然只是安静得过了火。 不吃不喝,坐在床上,一直捧着“瑞瑞”。 贺毅心颤得发现,从瑞瑞出事到现在,宋予问几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那让他害怕极了。 “要吃苹果吗?你很久没吃东西了。”他涩涩地打破沉默。 这间酒店相当高级,所以在物资那么缺乏的特殊时期,还有能力为住客在房间里贴心地准备了两个苹果,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他的话语,她的目光转过去,静凝着房内茶几上的水果盆中两个苹果和那把尖锐的水果刀。 “你要吃?”他一阵振奋,急忙在茶几上拿起一个苹果,匆忙洗干净后,递到她唇边。 但是,她没有咬下去,依然只是神情木然。 “还是,你要切片?我去切!”他急急道。 她拒绝和他说话,搂着“瑞瑞”一起滑下身。 被拒绝的够彻底,他只能悻悻。 “回国的机票定了是后天下午。”他厚颜,帮她拉好被子。 核辐射扩散的消息传出去后,几乎大部分的中国人都忙着订机票,打包行李准备回国,机票太抢手,他走了很多关系,才定到最快回国的机票。 他想带她快点离开这里。 予问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躺在床上的她,依然只是静视茶几的方向。 “岳父和岳母已经知道……瑞瑞的事,他们没有日本签证只能在上海等你,亲自陪你回温,处理瑞瑞的后事……”他喉咙发紧道。 瑞瑞的事已经传回国,岳父和岳母拿他当仇人对待,恐怕回国后,有岳父、岳母在场的地方,他要见她一面,难如登天。 抱着“瑞瑞”的她转过身,不再多听一个字。 被当成空气的他,只能讪讪起身,帮她关掉灯,走出卧室,躺入客厅的沙发里。 他手背捂着前额。 没有了瑞瑞,心,荒芜一片,苍凉的眼泪,顺着眼角,在他的颊间一颗一颗地滑下。 心痛得快死掉了。 不,不如死掉! …… 夜,很深很深。 夜,很静很静。 仿佛连针落地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卧室的大床上,一道身影坐了起来。 黑暗了,她坐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搁下怀里的玉石盒子,掀开被子,赤着脚,踏在地板上。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到放置水果盆的茶几处,她顿下脚步。 她的手,缓慢伸了过去,但是,她拿住的不是苹果,却是那把利刃的刀柄。 她用很轻地脚步,缓慢地推开房门,步向客厅。 客厅,没有灯光,黑暗中,能听到沙发上平稳的呼吸声。 她一步一步靠近沙发,利刃在空中散发着冷冷的寒光。 她冷漠站在沙发旁,就着隐约的街灯,利刃一点一点朝着他左胸的位置落下。 尖刀隔着布料,刺顶着他的胸口,利刃的寒光折射着她仇恨的脸。 他的睫一直在发颤,其实,他并没有睡着。 只是,现在的他,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只要她稍一用力,将利刃刺入他的胸口,他可能就会一命呜呼。 明知道很危险,但是他不知所措。 心很痛很痛,生或死都没有区别,一样那么痛那么痛,既然都是一样,不如,让她报复、给她一个痛快一个发泄的机会。 刺感在胸肌上埋入几分,但是真正疼痛的感觉却迟迟没有传来,刺顶着他的胸口那把刃,意外地却渐渐离开了他的胸膛。 脚步越来越远。 他的全身都是冷汗,刚才,她是想挖了他的心,给瑞瑞祭祀。 他僵挺着坐起身,僵坐了好久好久。 他知道,她恨他,恨到恨不得杀死他,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最后,她为什么放弃了?他不认为,现在的贺太太还会冷静考虑什么杀人犯法。 心一惊,一个念头劈入脑海,他急速跳起来,急忙开亮所有灯,冲向她的卧室。 她依然抱着“瑞瑞”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刚才的一切行为都没有发生,没有存在。但是,白色的被单下,却蜿蜒着一条万念俱灰而汨汨的血流。 沾血的水果刀,扔在米色的地毯上,触目心惊。 第十一章 血、都是血。 那白色的被单下,是一滩鲜艳的血色。 触目心惊。 恍惚间,予问仿佛见到了女儿天真的模样。 “妈妈,来,我们玩!”瑞瑞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对她笑,“老妈,追我呀,追我呀!” 她伸出手,露出恍惚的笑容。 妈妈来了、宝贝、妈妈来了—— …… 予问的脸色,苍白如纸,已经陷入昏迷,他抱着她,向医院的方向奔跑。 冷汗从他的额头一滴一滴徜下来,但是,不及她腕间伤口流血的速度。 她割得好深,深到几乎可以见到筋骨,才一会儿的功夫,他紧急用来缠住她腕处伤口的毛巾,已经濡浸到可以滴出血来。 “贺太太,你别死,求求你,千万别死!”他的人在发颤,声更在颤。 他无法相信,割下这一刀的时候,她该多疼,但是,在客厅的他,居然没有听到一句的喊疼。 她根本不打算活了!他一直以为,贺太太是一只雪候鸟,很独特,耐寒、性格顽强。 鸟群都已南飞,只有雪候鸟固执地留在北方,只为等待从未见过的冬天白雪。因为她固执,因为她坚强,因为她的不会离开,所以他一直在挥霍她给予的守侯。 但是,他却忘记了,寒冬来临,大雪纷飞时,雪候鸟总有一天,也会受不住寒冷而开始南飞,离他而去。 心好慌、好慌。 因为,他清楚,她已对他寒心,她已经不再会守侯他。 失去了瑞瑞以后,他不能再失去贺太太! 天亮了,手术室里的灯也熄灭,医生步出,取下口罩,“伤口很深,幸好及早发现送医,不然迟一点真的回天乏术了!” 闻言,他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现在回想那恐怖的一幕,依然让他几乎瘫倒。 “病人的身体本身就贫血得很厉害,应该属于经常能晕倒那种体质,再加上这次自我伤害下失血过多,真得好好休养……” 他怔住,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身体这么差。 每次瑞瑞告诉他,她妈妈其实身体并不太好的时候,他总是嗤之以鼻,在他心目中,贺太太就是无敌女金刚,根本和病弱两字搭不上边。 原来,他错了,错的厉害。 医生交代,“多劝劝她,再有下次,就算救得回来,身体也伤不起。” 他该怎么劝,劝她对瑞瑞的死看开点?怎么听,他妈的都象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害死女儿的人是他自己,他是杀人凶手,他怎么有脸说这种话!从来没有过的自我厌恶。 “刚才手术室里,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医生把手机交给她。 他一看,有三四通未接电话。 来电号码是赵士诚。 他一窒,极想置之不理,偏偏向和他作对一样,手机又再次响起。 “予问,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我在东京机场了……我、来东京旅游,你在东京还是在福岛?我坐车过去找你,我们顺便见一面!” 呆头鹅!这理由烂透了,谁会地震跑到东京旅游?难道贪现在来日本的机票便宜吗? “我们没空招待你!”他语气很差,充满敌意。 他现在可以马上就坐飞机回中国了,不送! 意外的声音,让赵士诚沉默了几秒,“我找予问!……我听说瑞瑞的事情了。”在上海机场的时候,因为陪予问在机场一起侯机,和她的父母有过一面之缘,于是就保持了联系。所以,他知道了一些关于瑞瑞的事情—— 贺毅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在东京医院。”抹了抹脸,缓下态度,他无奈承认。 就算他再不乐意,但是,现在能出现一个“朋友”来陪贺太太,多多开导她,也许很有帮助。 昨天晚上的事,他真的很担心会再来一回。 赵士诚一心惊,“我马上来。” …… “妈妈,讨厌,你不追我!”瑞瑞在前方,生气地叉腰。 她努力伸出手。 不是她不追,而是,她追不上呀。 原来,在梦里的追逐,也需要力气,而她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病房里,予问醒过来。 白晃晃的陌生环境,让她瞬间就清楚,自己没死。 她为什么还不死?瑞瑞最怕黑,在下面她一定会很害怕!她的眸,依然一片死灰,手,在四周摸索个不停。 “是在找这个吗?”贺毅沉痛得急忙把“瑞瑞”送到她怀里。 她出事的时候,就是抓着“瑞瑞”不放。 玉石外的血渍已经被他仔细拭去。 把“瑞瑞”重新抱在怀里,她靠着枕头,坐在病床上,手腕上是厚厚的白色纱布,脸色苍白到可怕。 他的屁股才刚靠近床边的座椅。 “滚!”她的唇迸出的依然只有这冰冷的一个字眼。 她不愿意再让他接近女儿分毫!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为什么去伤害自己?” 而她,只是朝他冷冷地笑。 “你怕我和你抢女儿,你讨厌我,讨厌到连再见一眼也不愿意。所以到了地底下,也是你和女儿两个人一起生活,而不是我们一家三口,对吗?”他也笑,只是那个笑容里有深刻的哀伤。 她对女儿的占有欲很强,很怕瑞瑞被他抢走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关于离婚瑞瑞争夺战尚没开始,瑞瑞已经先被死神接走了。 庆幸自己当时能突然想通,才会发现她的异常。 虽然,这个想法,真的很打击他。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猜对了。 她本来想和他同归于尽,但是,她不想到了地底下,也让他这只蟑螂来污染环境! “但是怎么办?贺太太,我不会和你离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即使她愿不愿意,多厌恶,他这辈子都想牵着她的手,照顾她一辈子。 她笑了,反常的笑。 “死?太放过你了!你就背着瑞瑞的一条命,用一辈子的不安和恶梦,和杜晓雯,和你伟大的爱情,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吧!”她终于开口,轻轻道,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冷讥。 她在坟里等着他们,看着他们能笑多久!瑞瑞的死,就是他和杜晓雯爱情的陪葬! 他一撼,疼得弓了身。 贺太太果然厉害,对付敌人从来不用一刀一枪,就能伤人到淋漓! “即使会被你折磨一辈子,我也甘愿承受。”从此以后,他就陪她一起在坟里活着。 “你、给、我、滚!”她愤怒、她抓狂,拿起枕头,用力砸在他脸上。 她不要他陪,那让她恶心透了! 贺毅不避。 但是,没砸痛他,她反而自己虚弱到喘个不停。 贱人!她不能被他们这对贱人打倒!她要他们生不如死!但是,怎么办,她的脑袋空白一片,胸口的绝望太沉,现在的她,根本已经负荷不了这种悲伤,又怎么有力气折磨死他? “你别激动,医生叫你好好休息!”见她差点背过气来,他慌了。 假仁假义! 予问被刺激的胸口起伏不定。 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悄然站在门口。 赵士诚凝着这对在丧女之痛里无法自拔的夫妻,心情格外沉重。 “予问。”他终于出声。 听到声音,宋予问抬眸,愤然到扭曲的脸,慢慢凝结。 赵士诚?他怎么来了—— “要抱一下吗?”他想给她纯友谊的拥抱,最无声的安慰。 宋予问愣住了。 那道沉稳的声音,依然有一股力量,能让人的情绪沉淀。 她安静下来。 他没等她同意或者摇头,迈步上前,把自己的胸膛借给她。 “难过,就哭吧。”和那日一样,他很轻地拍抚她的背,沉声安慰。 她直挺挺的任他拥抱。 但是,她哭不出来。 “我把瑞瑞接回来了。”终于有人能陪她说说话了。 她把怀里的玉石盒捧得紧紧的,揪然道。 只是,她依然没有眼泪。 这一幕,让贺毅胸口沉得很不是滋味,但是,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是缓慢地站起身来。 “拜托,好好劝劝她。”喉间紧到不行,他涩涩开口。 赵士诚点点头。 谁对谁错现在已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人,该怎么好好活下去! 贺毅孤独地背过身来,阔步迈离,替他们关上房门。 …… 第十二章 一个月后。 “妈妈,陪我玩,陪我玩!”迷雾中,瑞瑞银铃般的笑声,分外清脆。 但是,她怎么追都追不上她的瑞瑞。 笑声越来越远,她越来越焦虑。 她追到了一个即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还是那大漠,那里依然有一棵树,巨大的树冠已经枯死,它孤独地屹立在暴阳下,周遭,死一般的旱然。 没有任何生机。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身边传来轻微的鼾声,本能的,她急忙去摸索另一侧的棉被,居然摸到一掌的温热。 瑞瑞!她瞬间就激颤。 但是,拉开灯,她狂喜的笑容凝固住。 是妈妈。 “问问,又做恶梦了?”浅眠的母亲急忙坐起来,摸摸她的发。 她沉默了。 从小,她就很独立,独立到让父母相当安心,但是,现在已经29岁的她,却竟然“返老还童”到被母亲当成小孩子在宠养。 真是可笑。 “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做!”母亲哈欠连连,却还在强撑睡意。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她掀开被子,就想起身。 她不习惯被人照顾,而且,母亲富贵惯了,也不善于照顾人。 “不行!”母亲膛大目,急忙制止。 她马上懂了。 厨房有刀。 这一个月里,父母生怕她再次想不开,家里四周的窗户都被锁死了,家里有管制、刀具全部都被一一没收,藏得极好。 “问问,你什么也别想,妈来伺候你就好!”母亲已经起身,但是,才刚走几步,她却先转了方向,“不行,我叫你爸爸起来陪你聊聊天!”三更半夜的,母亲就毫不客气地捣起了隔壁的房门。 一会儿,她的父亲一脸不耐,但是还是起身穿衣。 “其实,真的不必这样。”她对来房间的父亲,淡声道,“我很正常,你们不必担心。” 她懂了,她不会再寻死了。 就算为他们活着,她也会咬牙活下去,她失去瑞瑞有多痛,相同如果父母白发人先送黑发人就同样有多痛,而且,还会是双重打击。她懂了,真的懂了,即使,她真的很想去陪瑞瑞。 “相信我,你绝对不正常。”父亲困意正浓,疲惫得揉揉额,按照老婆的指示,坐在床沿旁看管着她。 正常?真正的正常是,死女儿了绝对是伤心欲绝,天天只顾着哭泣。 但是,予问完全不是。 除了在日本自杀过一次,还有回国后,又企图自残了一次以后,其余时间,她都平静到太可怕。 “等你哪天愿意哭出来,我们就能安心回上海了。” 因为孙女的惨死,上海的公司都没法顾了,经济损失很严重。但是,现在的女儿,他们夫妻俩根本没法放心。 “所以说,女人一辈子最怕嫁错郎。”宋爸爸叹了口气。 “早点离婚,别再让他存在任何复合的幻想!”宋爸爸斩钉截铁。 她一言不发,提及贺毅,她的眸就很冷很冷。 “我的头很痛。”她平板阐述。 现在的她,一想到太复杂的东西,头就很痛,而且记性也越来越差了。 …… 白天,她坐在阳台上,怔怔地。 “妈妈,我要看电视!”瑞瑞撒娇着来摇晃着她的手。 “好啊,我陪你。”她对着空气回答。 “欧耶!”她的瑞瑞露出好满足的笑容。 “问问,你在看什么带子?”在电脑里打完游戏麻将的宋妈妈,见她坐在沙发里看了好久的电视剧了,于是走过去,坐下来问。 “来不及说爱你。”她淡淡回答。 母亲狐疑,“你对这种电视剧有兴趣?”一点也不象女儿的个性。 “瑞瑞才看到第三十集,妓女苏樱才刚出现,瑞瑞她想看到大结局——”她木然道。 她其实忘记了,过年的时候,瑞瑞已经看完大结局。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果然,宋妈妈全身起毛。 “今天瑞瑞在哪里?”宋妈妈咽咽喉咙,小心翼翼地问。 “她躺在我腿上。”她低眸,神色温柔瞧着躺在她的腿上,正兴致勃勃看电视剧的女儿。 宋妈妈红了眼框。 予问又出现幻觉了。 “好,你继续看电视。”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宋妈妈叹口气,起了身。 “喂,哪位?”接起电话,里面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但是宋妈妈马上气不打一处来,怒骂,“贺毅,我说多少次了,别骚扰予问!” 贺毅涩涩问,“妈,她还好吗?”果然,从回国到现在,任他用了多少办法,就是一面也见不到贺太太。 “谁是你妈?我还不嫌命太长,没这福气!”宋母冷讥。 在看电视的予问,冷淡地看了一眼母亲的方向,没有任何眷恋,她起身:“妈,我回房了,瑞瑞该午睡了。” “好。”宋妈妈僵僵点头。 她抓着空气,一路回房。 无意中听到那句话的贺毅,整个人窒然,“妈,我要见她一面!”瑞瑞?她刚才提到瑞瑞?她、她是不是病了? “等你同意离婚那天,民政局门口自然能见到她!”宋母一边目睹着女儿回房,一边仇恨地冷哼。 好好的一个孙女,没了,好好的一个女儿,现在变成这样,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你不能逼我们离婚!”即使知道岳父岳母很不喜欢他,但是,他不放弃,不屈服。 “姓贺的,你脸皮真厚!”宋母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 予问回到床上,回到这张她和瑞瑞在上面躺过无数次的床铺上。 “你乖乖的睡觉,醒来以后,我陪你继续看电视。”拿起枕头,闻到女儿并不存在的气息,她低声喃语。 她再也不逼瑞瑞去上学,去兴趣班了,她再也不逼着瑞瑞一定要优秀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她的瑞瑞居然马上不见了。 她惊慌地左顾右盼。 “宋董,您什么时候能来上班?”是助理的声音。 “咳,是这样的……‘问毅’好多事情都等你来拍板决定,宋董,没有你,‘问毅’现在一盘散沙,哪怕你来只是签个名字,也是对我们这些员工最大的鼓励,可以吗?”助理看着坐在他眼前一脸焦虑的贺总,心虚背着台词。 但是。 “问毅关我什么事。”她没力气上班,她宁可每天这样待在家里胡思乱想,等她脑袋再乱一点,她就可以见到瑞瑞的笑容。 “宋董,问毅是你的心血、你的子女呀!”助理道。 “我女儿死了。”她冷冷地陈述。 她女儿死了,她哪来子女? 听到免提里的回答,贺毅痛苦地闭了闭眼。 “宋董,你、不能老是这样……人死不能复生,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你要解哀,我们大家都等你振作起来……”这句话,是助理忍不住的心里话。 贺毅急忙阻止助理,怕刺激到她,惹她难过。 “我女儿死了!”她重复同样的话,语气加重。 她的瑞瑞又不见了。 贺毅接过电话,“予问,我们见个面谈谈好吗?”她的父母已经提供了一些关于他婚外情的调查材料,在法院申请和他离婚。他想和她谈谈,他想告诉她,他不离婚,他不可能离婚!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样了,再见不到她,他快急疯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她挂断电话,每次一听见他的声音,她就觉得恶寒。 环顾了一下四周,她不知道,下一次瑞瑞是什么时间才会出现。 门外,有门铃声,宋母跳起来,急忙去开门。 她生怕又是贺毅那小子,毕竟,他想闯进门,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是,一开门,宋妈妈带有残留怒意的脸,马上转成客气地笑容,“赵医生,是你呀,又麻烦你来给问问打针了!” “不客气。”赵士诚进门,担忧地问,“她今天好点了吗?” “还是时而清醒,时而……”宋妈妈看了一眼房间,确定女儿不会听见,“时而恍惚……”她有看手表,女儿陪“瑞瑞”看了两个小时的电视,今天恍惚的时间,好象更长了。 “她这样不行,短短一个月,她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我怕再发展下去,会——”精神失常,这几个字,赵士诚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十三章 以前的她,出门必定先化个淡妆,因为,她觉得化妆也是礼节之一,但是现在的她脂粉未黛。 事实上,瑞瑞死后,她不仅没有继续工作的冲动,而且自身也很“邋遢”,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现在晚上还是常常睡不着?” “嗯,常常失眠。眼睛越是紧闭着,就越是睡不着。如果,眼睛半闭半开,脑子又觉得累,想东想西,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很配合地回答。 还是这样? “刚才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遭受了太大的打击,已经超出了自身所能承载的极限,才会睡不着,导致出现幻觉。他让我转移注意力,丰富生活,幻觉才会慢慢消失。”她面无表情的阐述。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更不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幻影,他们只是不相信而已。就好比现在,瑞瑞就坐在他们车后座,对她和他露出调皮的笑容。 那是瑞瑞的鬼魂吧,她知道妈妈离不开她,所以回来陪着妈妈,对吗?她坚信。 赵士诚注意到她的异样。 “予问,现在是下午!”他提醒她。 他不信鬼神,如果现在是晚上,他尚且可以骗骗自己,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存在。 事实上,她这种状态,他查过爸爸书房内的很多书籍,证实是一种严重的抑郁症状态下,精神分裂的初期表现。 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新的医生好吗?”他出声询问。 闻言,她礼貌微笑:“谢谢你把你爸介绍给我。” 她的这句话,搞得他超不自在,“我不是在替我爸拉生意——”他只是希望她得到更好的治疗,所以在昨天又一次看了她的病历以后,决定带她去爸爸的治疗中心。 “我知道,赵雪明医生很出名,很难约到他的诊号。”她打断他的话,“你爸爸人挺好的,治疗后我觉得好多了。”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爸爸和大哥在当地医学界都挺出名的,典型的医学家庭。 之前她看得那个医生名气也确实很大,但是因为病人太多,显得有点马虎,治疗的一个月间,她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还一直在恶化。 但是,他的爸爸不同,刚才她在咨询室待的时间超过了一般病患的好几倍,后来询问护士才知道,他让他爸爸整个下午时间都挪空了给她。 这对医生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她懂。即使她觉得实在没什么必要,她自己现在挺好挺正常的,但是,对于他的用心帮助,她还是很感激。 “我们下周还是这个时间。”听到她说治疗后觉得自己好多了,他松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他有空就会去父亲家,两父子一起多聊聊,可以让他恶补心理学。 想拒绝的,但是,她不知道该从何回绝,拒绝的话,不但会伤了他的用心,而且父母肯定不会答应。 瑞瑞出事以后,朋友们都打来很多电话,但是,她实在没有这样的情绪去应付,渐渐地,朋友们也不敢再“骚扰”太过伤心的她,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象她的身边只留下他这个普通朋友。 明明,其实他们交情很一般。 “我爸给你开的药,也是氯丙咪嗪吗?” “对。”她点头。 “好,那我每天晚上还是一样的时间,上门替你打针。”他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替她换医生,他也很担心,自己没有每天能见到她的理由。 幸好,也是针剂,需要静脉滴注。 她家到了,他停下车。 “瑞瑞,下车了。”她用唇形告诉女儿。 她不敢太明显,怕吓到赵士诚,她可以接受鬼魂的存在,但是,不代表别人可以。 瑞瑞蹦蹦跳跳得下了车,她伸手,牵住女儿的手。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她,并不知道,她稍异样的举动,早已经落入了赵士诚的眼里,窒在他的心里。 但是,他知道,没有办法。 心病还须心药医。 治疗、药物其实都是其次,她能战胜自己走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显然,她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才走了几步路,家门前杆着一尊雕像,让他和她都愣住了。 “予问。”贺毅强忍住内心的翻腾,迈步走向他们。 “爸爸,一起来,和我玩,和我玩!”瑞瑞朝着后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她走得很急,差点摔倒。 贺毅急忙追上,“予问,你回家好吗?我会照顾你,我发誓、我保证,这次我一定做个好丈夫!” “赵医生,快带我走!”予问恐惧到双唇不断发颤,她的脚好象有点扭到了。 赵士诚已经意识到她的状况有点不对劲,没想太多,他蹲下,把她打横抱起。 很怕摔下去,予问急忙环住他的脖子。 明明没有什么暧昧,但是,这一幕,让贺毅心房太不是滋味了。 “贺太太,下来!”他快步挡在车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爸爸、爸爸、我要回家!”瑞瑞撒娇着扑向他的脚。 “啊、啊、啊!”予问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 别走,瑞瑞,别走,不许跟你爸爸走,他会害死你! 两个男人都吓了一大跳,特别是贺毅被震得呆若木鸡。 贺太太总是冷静的、理智的、矜持的,他从来没见到贺太太这么克制不住的尖叫,那么出人意表。 房门被速速打开,宋妈妈和宋爸爸也都听到女儿的尖叫声。 “宋予问!”赵士诚也被吓坏了。 “贺太太!”贺毅是被吓得无法动弹了。 “畜生,你又过来骚扰她!”忍无可忍,宋爸爸一拳揍了过去。 贺毅怔怔得站在原地,下巴被揍得生疼,但是他丝毫不避,承受着岳父的怒气。 这不是岳父第一次打他,瑞瑞的丧礼上,他一次又一次地去找贺太太,每次碰见岳父,总是不免得会被揍几拳。 这是他该受的。 但是。 “爸,妈,予问怎么了?”他捂着下巴,焦急万分地问。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她疯了,你满意了吗?”所有人来不及制止,岳母已经怒气冲冲地脱口而出。 予问僵在赵士诚的怀里。 她疯了?是吗?原来妈妈只是不说而已,其实是认为她疯了。 予问不再尖叫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没有焦距的前方。 “我带你先回家!”避免家人的冲动给她的心理双重伤害,赵士诚匆匆抱着她就回屋。 他的力气太大,予问被动的只能跟着他。 她左顾右盼,幸好见到瑞瑞也笑嘻嘻地继续跟在她的身后,她松了一口气。 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瑞瑞还在。 以后,她再也不敢告诉妈妈,她有见到瑞瑞,瑞瑞一直没有离开她。 “疯、疯了——”贺毅僵成了化石,冲击太大太大。 贺太太很坚强,她是无敌的,她是女王,不会的、不会的! 但是。 妈,我回房了,瑞瑞该午睡了 中午的时候,他在电话里,明明听到她这样说。 第十四章 他从衣柜里拖出一个大纸箱,里头有瑞瑞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都被他一一收拾整齐,如珍宝般收藏。 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有几本图画书、还有生字练习本,瑞瑞还不太会写字,她不会写爸爸,因为她嫌弃笔画太多,她也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理由是同样,但是,她却偏心眼到早就学会了写“妈妈”两个字。 还有,他的瑞瑞很会拼音,棒到能完整的将一个小故事用拼音写下来,他的瑞瑞真的好可爱好聪明。 耗了一些时间和精力,他终于从邮局找到了瑞瑞最后的“遗书”,那封没有地址写给妈妈的信。 那封信,全部都是简单的拼音,信里有瑞瑞哄妈妈的话,画里有瑞瑞的遗愿—— 她希望爸爸和妈妈在一起,生个小弟弟,一家四口一定要幸福!…… 把信装入快件纸袋中,工工整整的填写贺太太现在住的地址,封上封口,他已经红了眼眶。 别说贺太太了,他至今也无法从失去瑞瑞的悲伤里自拔。 他会把瑞瑞的遗愿寄给贺太太,看到瑞瑞的遗物,希望贺太太的情绪能有个宣泄的窗口,希望贺太太能大声的哭出来。 …… 予问收到一封快件。 寄件人的名字,居然是瑞瑞。 她的心跳加速到快跃出心房,瑞瑞给她写信?可是,瑞瑞明明在她身边呀。 她身边的那个瑞瑞,对她露出可爱的笑容,仿佛在鼓励她。 她撕开信,除了妈妈两字,其他全都是拼音: 妈妈,对不起,瑞瑞又惹你生气了!妈妈会不会被瑞瑞气哭了?别哭别哭,瑞瑞画画给妈妈看,有了这幅画,妈妈就不哭了,原谅瑞瑞的不乖,好不好? 信下面,是一张画纸。 画上面,有个穿婚纱的女人,那是她,手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娃娃,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穿西服的男人,从他乱得好看的发型可以看出是贺毅,他的手里牵着同样笑得很开心的瑞瑞。 下面加了一行字:瑞瑞保证,妈妈有小弟弟以后,瑞瑞不吃醋,不耍坏,瑞瑞会很疼小弟弟。 她捂住唇。 傻孩子,为什么总是接受不了,爸爸和妈妈不可能会再有小弟弟的事实? “爷爷、爷爷、瑞瑞要有小弟弟了!”某日清晨,女儿扯着嗓子喊得声音,在她的脑海回放个不停。 她对不起女儿,总是无情的让她的希望落空。 心房好窒、好痛。 她细心发现,这张画纸异常的厚,她把画纸立起来一看,居然是两张用胶水粘在一起的画。 她小心翼翼挑开粘着的胶水。 下面那副画,是她独自牵着瑞瑞,而穿西服的爸爸被扔在最后面。 “妈妈,我选你!”这是瑞瑞留给她最后的一句话。 妈妈,我选你?瑞瑞、瑞瑞、瑞瑞!她的瑞瑞选她?选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领悟,劈入她的脑海。 她的瑞瑞从来没有不要她,她只是希望一家圆满,才会假装要选择爸爸!而她,她在做什么?因为伤心了,她就任着瑞瑞跟着爸爸,希望瑞瑞能死心。 是她害死了女儿,如果那天,她多停留一步,看见女儿的眼泪,如果那天她能拿出强悍,抢走瑞瑞,她的瑞瑞就不会死! 瑞瑞爱妈妈,瑞瑞明明爱妈妈! 痛、好痛、好痛。 无法喘息,心象被人活活在挖出来一般的痛,悔恨让脑袋象被针刺、被刀扎、被棍击一般。 泪水一滴一滴,掉在那张图画上,她痛得瘫在地上,泣不成声,抱住欲裂的脑袋,撕心裂肺地尖叫—— 终至,承受不住疼痛与绝望,她晕了过去。 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瑞瑞,消失了。 第十五章 中午,贺毅约了杜晓雯。 准时,杜晓雯在餐馆出现,她穿着平底鞋,素色的孕妇裙,整个人显得很清雅。 “你终于肯见我了。”晓雯松了一口气。 回国到现在,她打过好几个电话给他,但是,一直陷入失女悲恸中的他,总是不肯接她的电话。 他沉默片刻,还是开口:“晓雯,约你出来,是希望能和你说明白,我们的不正当关系结束,我希望你可以拿掉孩子。” 她惊慌失措,桌上的玻璃杯因拿不稳而倾倒。 杯内开水倾泄的湿潞延成一条水路,顺着桌沿滴在她的长裙上,滴在他的皮鞋上。 “对不起、对不起!”晓雯惊慌得蹲下,想帮他擦去皮鞋上的水珠,但是,一蹲下,已经失控到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把自己的鞋缩起,不让她碰到,把她扶起来,但是,才扶到椅上,已经马上松开。 他告诉过自己,从此以后,他和杜晓雯结束了。 “为什么?是因为瑞瑞,所以你恨我?”晓雯忍住鼻酸,难受追问。 是因为瑞瑞的死,他没办法原谅她?是吗? 他又是沉默片刻,“不是,我没恨你,瑞瑞的死是我一个人的错!和你结束,是因为我想和予问重新开始。”以后,除了贺太太,他不会再碰任何女人了。 他想和予问重新开始?晓雯面无血色,双唇颤个不停。 “你们重新开始?你不爱她,你要和她重新在一起,只会变成我们三个人的不幸!” 他静了几秒,然后,缓缓回答,“不,我爱她。”他爱贺太太,就算是将来的生活不可能再幸福,只会被折磨,他也会和贺太太一路走下去。 他爱她?晓雯受到了无以形容的冲击。 “你爱她?怎么可能,那我呢?我呢?你爱我,难道都是假的吗?难道你已经一点都不爱我了?”她不信,她不信他突然就不喜欢她了,她不可能信! 望着她伤心欲绝的脸,静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我曾经真的很爱你,那段爱,因为求之而不得,始终刻在我心头,所以,这么多年来,让我忽略了身边的那个人,忽略了我和她七年一同走来,同甘苦共患难而累积的感情,其实已经很深、很牢。它不刻骨铭心,所以我曾经轻易就糊涂了,忽略了!” “你问我,现在一点都不爱你了?老实说,你还在我心里,不可能一下子就弃得干干净净,但是,我会慢慢把你忘记,直到把整颗心都完整的交给予问,那是我欠她的,也是我甘愿的。因为,在海啸的那一刻,在死亡的面前,我已经深深醒悟,也许我还爱着你,但是,我对你的爱,在岁月的沉淀里,早就已经太虚无飘渺。而予问不同,她真实存在我的生活里,我们拌嘴、我们吵架、我恼她,她怒我,生活的点滴建立的感情,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早已经在生命中盘根错节。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我变了,想生死与共的人,是——” “宋、予、问。”他坚定地说出这三个字。 杜晓雯的脸色更苍白了。 她听不懂,不懂什么叫也许他还爱着她,但是,他对她的爱,早就已经虚无飘渺?她不懂啊!爱为什么会变,他为什么会不想与她生死与共,而她为什么要成为被遗忘的那一个? “我知道,瑞瑞的死让你对予问很愧疚,是我们对不起她,你可以扛起你要扛的责任,我们只要在一起就好!我发誓,我不会再闹了,我保证,我和我的孩子不会再向你讨要名分!”拉着他的手,她已经痛哭失涕,“不要抛下我,不要叫我打掉孩子,求求你,不要——” 贺毅也觉得不好受,但是,还是将手,一点一点抽离她的掌,“对不起,请把孩子打掉吧,我们完整结束。”以后,他会专心做个好丈夫。 晓雯瞬间就崩溃,“他11周了,他是你的骨肉啊,他很快就成形,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面对她的指控,他能回答的,只有涩涩的一句,“对不起,我不想要他。”生下孩子就会牵扯不清,瑞瑞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知道,他对不起晓雯,但是,这是他该做的抉择。 他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 晓雯难以置信地望着如此心硬似铁的他,“贺毅,我恨你!” 他咬咬牙,“你恨吧。”他的答案,不会变。 和她结束,他不要这个孩子。 但是。 “我不会妥协的,这是我的孩子,我和你的孩子!我一定要保护他,我一定要生下他!”一边说,她一边后退。 他起身,伸手,却已经抓不住转身就逃的她。 …… 下午,贺毅去宋家。 岳父一打开门,怒道:“又是你?” 贺毅直挺挺地跪下:“爸,请你把予问交给我!”这辈子,他只跪过两次,他不跪天,不跪地,第一次,他是跪在女儿的遗体旁,这一次,他跪在她的父母面前。 “我知道,我错的厉害,但是,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岳父没有一丝感动,反而冷笑,“你知道错了?姓贺的,我告诉你,人生不是知错能改就善莫大焉!错就是错,你说一声错,就能把瑞瑞的命还回来?你说一声错,就能把予问的健康要回来?如果任何错误都有修正的余地,那么这世界上,又拿公道来做什么?” 他被训的无话可说。 “请再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予问,我求求你!”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很多,是他太对不起她,看着她因为瑞瑞的死被打击成这样,他也很痛苦。 “机会?”岳父没有被感动,反而怒到笑了,仿佛听了多可笑的字眼。 “我问你,昨天,是你寄了一封信给予问吗?”岳父质问。 瑞瑞的信,到她手里了? “是我。”他干脆承认,“一家团圆,是瑞瑞的遗愿!” “瑞瑞的遗愿?”岳父冷笑,“我看是你的私心吧!” 他说不出话来。 对!是他的私心!他希望和贺太太继续在一起,他希望照顾贺太太,他希望他们二老不要再阻止了,不行吗? “姓贺的,你真自私,永远只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知道予问受不受得住,她要的又是什么!”岳父的眼神,极其痛恨。 他愣住。 “你和我去一趟医院,我让你见见现在的予问!” …… 妈妈,我选你! 医院,在努力睡午觉的予问,一闭上眼睛就惊醒过来。 “还好吗?头还有痛吗?”宋妈妈急忙上前,把枕头塞在她的腰间,扶她起来。 她一声不吭,慢慢地坐起来。 正在宋妈妈想伸手怜抚她的头发时候,她却尴尬、冷疏地避开。 宋妈妈的手,顿在空中,“问问,我是妈妈啊!”宋妈妈心痛的重复。 “嗯,我记住了。”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她移了移目光,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两个男人,长相有点肖似,都属于长得相当端正,身材魁梧型,一个六十岁左右,一个……三十岁开外,只是—— 她凝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他们都是穿着很简单的白衬衣,衣着品位很相似,都有点……差。 只是,她不会礼貌地当场指出来,这和她从小受的教育相驳。 但是,她到底受过什么教育?她揉了揉有点痛的额,脑袋混得根本想不起来。 “知道我是谁吗?”年长一点的男人问她。 “我知道,你是我的主治大夫赵雪明医生。”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他呢,他是谁?”赵雪明指指自己身边的人。 赵士诚眼神复杂地凝着她。 “他是赵士诚,是赵医生的儿子,也是我的朋友。”她象背书一样回答,冷泉般无波的明眸回视他,无一丝荡漾。 “你那呢,你自己呢?” “我叫宋予问,宋朝的宋,给予的予,问鼎江湖的问。”她很缺乏情绪的回答。 “她的记性很好,都有记住了。”赵雪明和蔼地笑了笑,称赞她。 “宋予问,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有听见谁在说话吗?”赵雪明按例问她。 这个问题,让她的细眉,轻蹙起,“有,很多。” 有人不停叫她妈妈。 有人说很抱歉,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有人说他爱我,他不爱你。 有人笑道贺太守阵,万事不怕! 各种声音从脑海深处浮出来的,让她很烦躁,没有办法入睡。 贺毅赶过来的时候,刚好见到这一幕。 “予问——”他怔怔地喊她的名字。 听岳父说,她哭了,哭到晕倒,但是,她刚才告诉医生,她还有幻听?她没有康复? 听到声音,她的目光,对上了他。 困惑,浮上眼眸。 贺毅一眨也不眨地望住她,她亦不闪不避。 “你又是谁?”她终于失去耐心,率先开口问道。 贺毅瞬间就石化了。 第十六章 “姓贺的,明白你做的好事了吧?拜你所赐,你给的打击,已经超出她所能承载的极限,太痛苦太自责之下,为了活命,她只能自我逃避,选择封避记忆,遗忘一切——” 岳父在身后,冷冷道,“你成功了,她现在谁也不记得了,包括瑞瑞。”一家团圆?瑞瑞的遗愿?真是好笑,予问现在连谁是瑞瑞都不记得了! “对不起,对不起,予问,对不起……”面对她完全看待陌生人般的眼神,他内心冲击得无法动弹,只能不断地喃喃说道。 都是他的错,他以为,在瑞瑞“遗书”的刺激下让她健康,哪知道会有反效果—— “我们不需要你说对不起,只要你滚出她的生活!”岳父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坚决不让他进病房。 “你让我照顾她吧!”他心痛的执意要求。 无论贺太太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把贺太太带回家! “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岳父中气十足地怒骂。 他又想闯进来,于是,怒骂揍打开始上场。 予问皱着眉头,困惑地看着病房门口如此喧哗的一幕。 这个男人,又是谁?不管他是谁—— “好吵!”她不耐地抱怨。 她的脑袋里已经有好几种声音在打架,烦都烦死了,现在,他们又在干嘛? …… 她需要走一走,理清混乱的思绪。 正确的来说,她是被打发下楼,因为她每天都只喜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比较碍眼。 她明白,那一群人有并不想被她听到的事情要商量,比如,她出院后归属的问题。 之所以愿意下来走走,是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趣去听,因为他们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不记得了,只知道一醒过来,她的脑乱、心乱,更乱的是,她的脑袋里太多声音,思维有时候清晰,有时候混乱,最重要的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从主治医生赵雪明口里,她知道了,她的失忆和她的精神状态欠佳有太多的联系。 所以,赵雪明医生建议她转入—— 精神治疗中心。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案。 那对自称她父母的夫妻,想把她带到上海照顾,但是,因为医生提到她今后可能会时常发作的病情而踌躇不前。 听说,她的爸爸生意做的很大,每天很忙很忙,因为她的病,他已经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听说她的妈妈,其实并不太会照顾人,而她的病情特殊,康复期又根本是未知数,母亲没有信心在那种情况下,能给她专业的照顾,让她可以痊愈。 所以,好烦。好象没人要她了一样。 她承认,她的烦有一部分来自孤独。 也许再孤独下去,她真的要回应脑袋里的另一个声音,和“她”说说话。 那是一个……悲伤,老在找女儿的母亲…… “咦,宋予问,你怎么在这?”电梯里,有个穿白袍的医生,惊讶的与她招呼。 她面无表情的转身。 又是一张陌生的脸,她痛恨这种感觉。 “来复诊吗?你的贫血症得好好治理,你上次流产真的太伤身了,你挂个号我替你好好查一下!”好象习惯了她有点冷漠的性格,医生也没生气,最后走之前交代,” 流产? 她有点讶然。 妈妈,我不喜欢画画! 有个稚气地童声,在她耳边抱怨。 所以,她是因为流产,失去腹中的孩子,受不住打击才变成这样?耳边不断崩溃、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的眸,浮起困惑。 她甩甩头,拒绝安慰那个声音。 赵雪明医生交代过,千万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搭理那些声音。 她想去医院的后花园走走,但是,意外的,看见医院门口停着一辆悍马车,有个男人怔怔地坐在车里面,好象在犹豫着该不该下车。 是昨天在病房里“大吵大闹”说要照顾她的那个男人。 她忘记他是谁了,但是,莫名的一看见他,她的胸口就一紧,窒得非常不舒服。 顿住脚步,她转身回电梯,决定回病房。 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她一定要想法避开那个男人,所以,只要回病房就安全了!她相信,只要他敢再上来,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绝对会阻挠住他。 “我照顾她吧。”病房内,传出一道沉稳的声音,令她的脚步停顿在门口。 不仅是她,他这句话好象造成了震撼效果。 一室的静默。 “她的病其实不重,如果能得到妥善的照料,会慢慢好起来。”他坚信。 她撇撇唇,谁不知道她的精神分裂只是初期状况,但是问题就在很重要的“妥善”两字。 “我觉得把她送到治疗中心,面对医院里那些情况比较严重的病人,在孤独和害怕下,她的病情反而会恶化。”所以,他反对。 她抿着唇,不语。 因为,她虽然不说,但是真的会孤独和害怕,她孤独到很想找人说话,又很害怕耳边不断和她说话的那些声音。 “我的时间比较自由,白天我看诊的时候,可以带着她,晚上下班了,我可以照顾她,止到她安康为止。”那名叫赵士诚的男人,淡淡开口。 她眯着眼,从门缝里看着他。 那死板到白晃晃,让她很看不顺眼的白衬衣,现在瞧着,好象也没这么扎眼了。 虽然,她还是讨厌白色。 莫名的讨厌。 “你愿意照顾她?”她的父母因为意外,太激奋了。 如果他愿意照顾予问,不是等于送了个医生时刻在她身边?这赃生意怎么看,都象是白捡的一样。 第十七章 两个月以后。 予问的头发,长了一点,以前利落的齐耳短发,现在长度已经快及脖根,变得了波波头,厚重的刘海,蓬松的头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这样子超怪。 但是,赵士诚觉得很美丽,所以,她忍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她实在懒得动脑筋打理自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近中午时分,她还懒洋洋地赖在沙发上,没动一下,一瘫死水般,精神萎靡不振。 直到电话铃声吵到不能再吵,她才强撑着懒意,伸出手,接起电话: “予问,二哥让我问你,你中午几点过来?” 这——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他的房子很新,好象是用来布置新婚房用的,但是,现在已经被她破坏到够彻底。 她把这里弄到脏到不行,一对不知道谁买的温暖抱枕,某天因为她坐在沙发里吃东西,沾上污渍后,就再也清洗不掉,被她直接丢掉了。早上她吃过的碗筷还在餐桌上没有收拾,昨天晚上洗澡换下来的衣服,还丢在浴室里,她答应过今天要清洗的酒柜上面还蒙了一层灰。 所以说,他为什么不请钟点工呀!或者,直接象她刚住进来时那样,事事自己亲力亲为就好。 耳边有个声音在嘀咕,他又不是你的谁,干嘛要替你干活? 闭嘴,你哭你的女儿就好,别来烦我! 那个声音在她的凶悍下暂时消音。 “告诉他,给我一个小时!”她虚弱地对着电话回答。 可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那好,二哥叫你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容华传达,并警告她,“你不许迟到哦,二哥说等你到了再开饭!”上周她也说一个小时,结果三个小时还等不到她的人,后来还是二哥亲自打电话威逼又利诱,她才慢吞吞出门! 宋予问如果没有人管她,绝对能在家里发霉,臭死几天几夜都没人发现! 这—— 她懒惰不要紧,但是不能拿诊所所有人的胃开玩笑! “一个小时。”这回,她回答的声音终于有点说服力了。 她拖着疲乏无力的身体,用她能力范围最快的速度,开始把碗洗掉,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把洗浴室的地也拖了,这些活,正常人干起来最多只需十几二十分钟,但是,她却整整花了四十几分钟。 慢吞吞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累得走都走不动了。 当然,她还是没有时间清理酒柜,等……下次吧,她不觉得这么累的时候…… 有时候连她都怀疑,有点洁癖的赵士诚,怎么忍受得了她?所以,她已经不止一次建议请个钟点工或者保姆,可以让她来负责对方的工资,她就可以继续懒洋洋地抽空所有的感觉,日子继续过得恍恍惚惚、胡思乱想就好。 但是,她错了,老实人也很会欺负人!她当场被一口拒绝了。 虽然,她已经不再象刚住进来那样,觉得自己的就象在又深又暗的无底黑洞,没有起伏太大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更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兴趣,活着与死着,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哦,错了,现在有区别了,如果会死之前,她要找个时间先把酒柜擦干净了,她最讨厌食言。 6月的太阳,已经相当毒辣,站在烈日下的她,即使撑着一把雨伞,还是被烤得快晕倒了。 老实人啊,她后悔那天跟着赵士诚这个老实人回家了!早知道每天为了顿中饭,她要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天天出门被烈日烤晒,想当初,她就直接跟着那个大吵大闹的说要照顾她的男人,想必,他应该不会象赵士诚那么吝啬,会替她请个保姆,给她做中饭吧? 到了诊所,刚刚好,一个小时,碗筷已经摆好。 “来了?吃饭吧。”赵士诚温淡的招呼她。 她慢吞吞地坐下。 诊所里,加上她和赵家兄妹,一共八个人吃饭,还有两位护士,一名收银小姐,及两个药房伙计。 一桌人,热热闹闹的,每次吃饭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梁洛施和李泽楷分手,再到谢霆锋和张柏芝的离婚大战,讨论的热火朝天。 当然,她从不参与八卦话题,更是极少开口,存在感淡到零,安静到很容易被人忽略。 幸好,赵士诚也很寡言,不会突显得她很异类。 开饭了,员工们的筷子和勺子纷纷下盘、下汤,你一口我一勺,吃饭就象打仗,所有人争先恐后,八菜一汤瞬间就被清空,只要你动作慢一点,绝对只有白米饭配开水的份。 她刚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现在—— 茄子、番茄炒蛋、鱼,她动作不快,但是筷子也一直没停过,在数次惨痛的经历以后,她学聪明了,任何时候都能发呆、恍神,但是这一刻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该出手时,一定要够快够狠。 但是—— 看着最后一只红烧大虾进了护士小姐的碗里,她一脸失望。 正在她发呆,眉心还来不及颦起时,堆满菜的碗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只大虾。 她缓慢地瞧向赵士诚的碗里,果然,他碗里的白米饭上,已只剩下些许的酱汁。 她低头,细细地就食。 刚跟着赵士诚的头几天,她和在家里一样,总是记不起自己早餐有没有吃,中餐又是如何打发,晚餐又到底想吃什么,直到,后来参与了这必须争分夺秒抢食赛,不能老是脑袋空空才能不会面对白米饭配开水的午餐命运。 她知道,员工们一定对她很好奇,肯定在背后偷偷议论她和他的八卦,偷偷猜测着,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实,她也越来越好奇。 真的是普通朋友?她不知道,因为除了一个名字,她活着就象一抹游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当然,除了擦酒柜和抢食以外。 吃完中饭,她坐在家长等候区,神情一片空白。 每次坐在这里,她都觉得好熟好熟,好象她曾经就是无数次坐在这个位置,抱着什么,焦急等候。 但是,她当时到底抱着什么呢? 她盯着自己空空如已的双手,脑袋还是发空,心底升起了一股莫名奇妙浓浓的哀伤。 “宋予问,我明天早上想吃山药粥。”赵士诚走到她面前,蹲下,温淡告诉她。 山药粥? “可是,我不会。”她迷茫回答。 “不,你会,你仔细想想。”他有见过她熬粥给瑞瑞喝。 她眉头深深颦起。 她抬起眸,呆望着赵士诚温淡的微笑,悻悻道:“好吧,我试试。”她相信他,如果他说她会,那么她就是会,他不会害她。 “这周日诊所放假,大家说要去茶山摘杨梅,我替你报名了。”他微笑着又告诉她。 啊,摘杨梅?这么大的太阳? 她呆呆望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与其中暑,你不如干脆一掌劈死我吧! “我给你买顶帽子。”看懂了她的意思,他耐心极好。 她不去!不去、不去! “不去的话,以后我都不给你买杨梅吃了。”他继续淡笑道,希望她学会自食其力。 呃。 她最喜欢吃杨梅了,杨梅销产的时间很短,她怕见生人怕和生人说话,所以她不敢独自出去买,但是,他意思如果她不去的话,那要等到明年才能吃到杨梅了? “好吧,帽子买得漂亮一点。”她勉为其难答应。 “日本地震以后,现在都不敢吃海鲜了,生怕核污染。” “我们家宝宝以前用花王纸尿裤,日本地震后,现在也不敢用了!” 有两个家长一边等诊,一边闲着无聊在聊天。 而第一次来诊所时,一听到别人在讨论日本地震四个字,就连着发病了好几天的她,此时,正专心地用手机在百度网页上输入:山药粥的做法。 第十八章 妈妈,瑞瑞疼。 哪疼? 喉咙,瑞瑞的喉咙疼。 明明小女孩指得是喉咙,但是,她额头的某一块皮肤却迅速的剥裂,有一个大血口,往外汨着淋漓的鲜血。 脑袋痛得快裂开了般,她用力扯着自己的喉咙,完全无法呼吸。 “救、救命——”小女孩在喊,她也跟着微弱地呼救。 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她痛得直挺挺坐了起来,仿佛有人驱使般,她走到客厅,拿起电话筒,按着一组号码。 听到隔壁惨叫声的赵士诚急忙披上睡衣,一出房门,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泪流不止的她,目光茫然,不停地按着电话键,“赵医生,瑞瑞她喉咙疼——” 她的指按得飞快,重复着一组号码。 他的心沉沉的,走近一看,是他诊所的电话号码。 “予问。”他轻喊她的名字。 果然,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手指还在疯狂、拼命地按着电话号码键,她一边哭一边唇还在痛呼着:“赵医生、赵医生——”那种惨切地呼救,他不难猜出,她梦见了什么。 梦里,她的瑞瑞一定要生病吧。 把她拉过来,将她的脸以及眼泪,一并捂进自己的胸口。 她挣扎,但是,双手才一挥而已,已经逐渐垂下。 他清楚,她又睡着了。 他腾出一只手,把她打横抱入怀,只是,他没有马上把她送入房间,他坐入沙发,不变的姿势,动作熟稔地轻轻哄拍着她。 她刚住进来的时候,常常发病,他试过,她安静以后,看似睡着了,其实只是闭着眼睛不动也不说话而已,一旦离开她,她会从木僵的状态转变为难以遏制的暴烈。 后来他找到了方法,只要这样拍着她,一直一直拍着,她就会很安静,有时候甚至要拍好几个小时,她的精神才会慢慢松弛下来。 但是。 赵医生?从失忆到现在,她一直没有这样称呼过他,而且,他确定,失忆后的她,其实并不知道他诊所的电话号码。所以,她被封住的记忆之门,开始松动了吗? …… 早上的时候,予问惊醒过来。 山药粥。 她掀开被子,步到隔壁的房间,没有敲门,她已经推开房门。 赵士诚从来不锁房门,房里,空无一人。 她眉头皱了皱,难掩失望之色。 赵士诚每天早上四五点就会起床,果然,他没有尝到山药粥。 因为他交代要喝粥,昨天凌晨的时候,她还特意起床熬粥,结果—— 她白努力了!她有点怏怏不快。 只是,走到厨房时,她竟发现洗手槽内多了一副碗筷。 她缓慢转身,脚象有意识一样,走到冰箱旁,仰头,上面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帮忙碗洗一下,谢谢。” 他吃了?她打开锅,果然粥少了很多。 但是,就这样? 她拿勺子,尝了一口,明明就是出乎意料地美味! 无趣。 她怏怏地把勺子丢进锅里,步回客厅,找了一个位置把自己窝下。 只是,这回,她的脑袋里不再想一些有的没的,到头来又发现其实只是完全一片空白的思考,她开始反复在想,有人是不是完全没有味觉、嗅觉?明明就很美味,比楼下早餐店买的好吃多了!好吧,她承认,她需要表扬。 既然这次失败了,她就明天再努力。 …… 厨房里,都是油烟味。 他一手拿着铲子,一手端着一盘生青菜,肩膀上夹着话筒,“妈,青菜到底怎么炒?为什么我每次炒出来味道都不对?还有,你上次教的方法,炒牛肉也不对!”盐、酒、蒜,他都备齐了,但是炒出来的感觉,反正全都不对就是了。 除了老妈,他又没有其他可以请教的人。 “咱先不说炒菜,你先跟我说说,你和宋予问到底什么关系?”果然,老妈又在逼问了。 被老妈逼问得他眉头打了结。 最终,他还是给出两字永远不变的答案:“朋友。” “男人和女人能做得了朋友?别人也许还有可能,我儿子我还不了解?”老妈直接嗤之以鼻,并且不客气道,“老二,别说老妈没警告你,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世代书香门第,但是好歹几代人都很清白,宋予问可是别人的老婆,那些歹念,你想都不要给我想!” “我有数,我们只是朋友。”她一日不是自由身,他也过不了自己这关,所有情悸只会埋在心里。 他把电话机直接搁一旁,哪知道,一转身。 一对湛墨瞳眸正望着他。 “有事?”他沉声问。 刚才,她听到多少了?幸好,他没有按免提的习惯。 她动作缓慢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青菜,以及搁在流理台上的生牛肉:“我来做?”这两个月里,每到近晚饭时间,她就听到他打电话给他母亲,请教厨房的事情,起初,她懒得动,后来听多了,她渐渐有点待不住了。 他想了一下,有点惊讶,反问,“你要试?” 她点头。 又想了几秒,他退开,“好,厨房交给你。”她离健康又近了一步。 他没有马上离开,只是退到一旁而已。 面对流理台上的菜,她先是站在那,愣了很久很久,和前天第一次做粥一模一样。再接着,她开始第一个动作以后,接下的都是如此纯熟,青菜先捣大蒜,切好的牛肉撒入适量干淀粉、再加少许油拌匀。 这些准备工作,完全不需思考便知下一个步骤。 她有种感觉,以前的自己应该做过无数遍。模糊的记忆里,好象有个人特别喜欢吃牛肉,那是个总是喜欢挑眉的男子—— 她甩甩有点生疼的脑袋,拒绝自我折磨。 “谢谢。”看着眼前象模象样的几道菜,入口以后的美味,让赵士诚当面道谢。 这顿晚餐虽然不丰富,但是极可口,予问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盯着他。 害得他吃了几口以后,被盯得有点咽不下去,“怎么了?” “除了谢谢,你应该表扬我。”她很执意。 话一说出口,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多孤独的女人。 她一定很缺乏被家人表扬吧。 所以,你才一再让自己要优秀! 你是因为寂寞而优秀,你能优秀也是因为寂寞。 耳旁又有声音。 他困难,小心翼翼地吐出:“你喜欢听什么话?”她的这个要求,已经脱离心理学的教导,他要先去翻翻书,做好功课,才能拿出正确的作战方案。 予问的唇角却轻扬,“算我没说。”她偏过头,克制不住唇畔还是浮现了笑花,很想失笑。 这是出事以后,他第一次见到她真心的笑容。 而显然,是他“一不小心”把她逗笑了。 他知道自己有点可笑,但是,她要的什么赞美之词,他真的不会……也说不出口…… “你做的很好吃,是这样说吗?”不想被她耻笑,他皱着眉头问。 不行了!她终于笑出声音。 笑出来后,她竟觉得心口轻松多了,好象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逐渐在搬离。 “赵士诚,你说给我买帽子,帽子呢?”她突得转了话题。 笑了以后,突然好象觉得人也精神了。 “我托妹妹去买了。”不是他没有诚意,而是他怕自己的眼光会被她嫌弃。 “我自己出门去选,好吗?” 她做得决定,让他很意外,“行,当然好!”他马上答应。 她愿意出门,愿意试着接触人群,这是很大的进步。 “你选中了,我付钱。”说好是由他送她的,自然不会变。 “既然,你送我礼物——”她很仔细看了他一眼,“我也送你一些礼物吧!”他收留她这么久,她好象一直没有回报他。 所以,她决定,再也看不惯他的朴实和呆板了! 第十九章 赵士诚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被惊掉下巴。 “这、这是赵医生吗?”在场的各位,都浮现相同的惊疑。 听说赵医生有个孪生哥哥,所以,现在在她们面前的人,其实是被掉包了吧?可是,瞧瞧站在他身后,老是孟不离焦、带着一顶款式和颜色与服装极匹配的遮阳帽的宋予问,掉包这个怀疑,又马上被否决掉。 可是、可是,还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可是现在的赵医生也太帅太有味道了吧?! 赵医生还是穿着衬衣,只是,这次,他衬衣的款式极休闲,灰黑色流畅的裁制让英挺的肩线更清晰,下身低调而又简单的黑色紧身牛仔裤,让他原本修长的双腿显得性感,圆臀更被衬得结实而紧翘,他依然还是不浮夸极短的发,但是发型的弧线已经经过精心的设计,利落干净的修剪下,把男人的阳刚和硬气体现无遗。 诊所内的员工,无论是大妈还是小姑娘,看得都差点掉口水。 绝对的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在她们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赵士诚显得非常不自然,呐然道:“那个、宋予问说……夏季衣服开始打折了,很划算……” 昨天是说给她买帽子,结果,她只是选定一个牌子,直接进去,不到三分钟,已经挑下一顶帽子。 她说,她对这个牌子有熟悉感。 再接着,她还要进商场,他自然应许,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们足足逛了二个多小时,而出商场的时候,他一双手全被购物袋攻陷了。 全部都是他的东西,大样的从衣服到皮鞋,小样的从背包、皮夹到皮带、袖扣、甚至连剃须刀也没遗漏,她简直就象个刚发现购物乐趣的血拼狂一样,花起钱来眼不眨心不痛,只要他穿着好看的,她都要买。 “赵士诚,你以后一件衣服都不要自己买,还是我替你买起来搭配好了!”不是她看不起他,他的眼光实在是……暴殄天物。 以后—— 这两字,明知不该,明知总有一天她会恢复记忆而离开,但是,那一刻还是让他暖了心。 …… 他们一行人上山。 山不是很高,但是炎炎烈日烤晒下,爬山还是有点艰辛的。 虽然常年坐在诊所没怎么运动,但是赵士诚的体力还是比常人要好太多,而且,今天的他吸引力实在太大,一些一起上山摘杨梅的女团友们总是借机搭讪想认识他。 没走几步,予问就觉得自己快被烤熟了,前面的赵士诚被那些女团友缠到不行为了摆脱只能越走越快,让跟不上的她,简直泄了气,于是干脆自暴自弃找了处树荫坐下,不走了。 走在前方的赵士诚在拐口再次习惯性的转身往后关注时,意外发现一队人马中,不见了她的踪迹,他脸色一变,山路上匆匆往下奔迈。 跑了十几步山路,他终于找到躲在树荫下纳凉的她。 “宋予问,别这么懒惰。”他无奈。 虽然知道她是病了才会这样,但是,每次见到她懒洋洋的样子,还是觉得很无奈又很想笑。 “我走不动。”她又不是他,她为什么要做事这么勤奋? “坐在这里,你不怕树上的毛毛虫掉下来?”不是故意吓她,而是实话实说。 这个假设,让予问僵了。 她是女人,她当然也会怕那种不断懦动的虫子了! 走与不走之间剧烈挣扎,让她心情一阵暴烦,“我走不动!又没人背我!”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是在她跟前弯下了身。 她呆住了。 “上来吧,离杨梅林还有一段远路。”他淡淡道。 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大方地攀上他的肩背。 他背着她一步又一步沉稳地向山上迈去。他的肩背很宽,交融着男性阳刚的气息与体温,交融着全心全意的娇宠与护卫,这种被人捧在心口的感觉,对她来说太陌生太陌生。 好象,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把她谨慎地放在最柔软的地方。 “你总是这么好心,背别人上山?”太尴尬,她只能用很冷淡的语气来掩饰快要冒红的脸颊。 他淡淡地笑,没有回答。 “一次、两次还是无数次?”但是,她却在逼问。 她很想知道,他平时都是怎么发好人卡的?最好别告诉她,只要有人爬不上山,他就象马一样伟大到弯下身。 “小时候,我还背过我妹。”终于,他还是老实回答,“次数想不起来了。”应该不止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 所以,除了他妹就只背过她?他的一板一眼又逗笑了她。 彼此依偎的氛围太宁馨,这种温情好象在她的内心深处,潜伏着早就渴望已久、却一直求之而不得。她抬掌,按向自己心口处,那里,好象在发热。 …… 说是摘杨梅,但是,她坚决拒绝象猴子一样爬上树。 她坐在树荫下,脚下有一筐的杨梅,这全部都是某个“劳奴”的贡献,反正,虽说是带她摘杨梅,感受群体生活,但是,他还是很道德地不会真的把她当猴子在指挥。 那边,有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他在不远处的树上继续用剪刀沿着树枝轻剪下新鲜的杨梅,而她乐得轻松,独自坐在树下,在筐里挑出一颗又红又紫的杨梅,对着阳光反反复复照了一圈,终于确定没有小虫以后,她把杨梅往口中送。 很甜。 “小米,她是谁呀?”一群女人在逼供诊所内工作的一个护士,这名护士也是这次摘杨梅活动的发起人,团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她的朋友。 “这,呵呵,不好说,赵医生的朋友。”今天赵医生太亮眼,顿时成了焦点,自然一路上是大家的八卦中心点。 “她是不是赵医生之前的那个未婚妻呀?”有人猜测,那件事闹得很大,虽然不曾目睹过男女主角的真貌,但是知道的人很多。 未婚妻?一向漠然到不理世事的她,居然拉长了耳朵。 “哈哈,哎呀,你们别乱猜拉!”不敢讨论老板的私事,小米企图哈哈而多。 但是,小米这个举动在别人眼里成了心虚。 “哎呀,真的是她?她也脸皮太厚了吧!”别人顿时惊呼。 脸皮厚?为什么说她脸皮厚,虽然她和赵士诚住在一起,但是,她又没有真的准备白吃白喝到底! 予问颦了眉。 “她和赵医生结婚那天和别人的男人跑了,还怀着小孩呢!现在是什么情况,被那个男人甩了,反过来又缠着赵医生?”真的有够无耻的! 几道严重鄙视的目光射向后面。 严重的张冠李戴让小米结了舌,但是,该怎么解释?这话说起来可长了,而且真相她也不是很了解。 “哎呀,求求你们,别乱猜了!”男主角可在场,她还不想失业! 予问愣了一下。所以,这些都是她失去的记忆? 原来,她曾经是这种人?她皱了眉头,心头很不痛快。 赵士诚又摘了很多新的杨梅,爬下树,走到她的眼前,蹲下,把杨梅放入筐中。 “少吃点,小心牙齿发酸。”虽然知道她不贪吃,只会浅尝辄止,但是,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只是一抬头,他发现她居然用很怪异的眼神一直揪着他。 “怎么了?”他脸上有东西? “你真够呆!”她怒然唾弃。 这种女人,跑了还敢再跑回来,应该用力一脚踹开才对,他这个好人,居然还主动照顾她。 他被骂得一头雾水。 见他的呆样,她被气的闷死了,“怪不得我看不上你,我比较喜欢有情趣有脑子的男人,这样生活才不会孤单才不会发闷!”这句话,她脱口而出。 她比较喜欢有情趣的男人?说出口后,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是因为寂寞吧,所以,会对那种类型的男人没有免疫力。 他无缘无故被她刺了好几下。 “我去摘杨梅了。”赵士诚被嫌弃到心情也不快地起身。 他知道自己很闷很枯燥,不会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有必要这样伤人吗? 见他要走了,她终于还是很不情愿道:“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什么意思?他听不懂,是指以后不会无缘无故骂他? 真是……有够呆的…… 鸡同鸭讲,予问彻底无语。 “你继续去摘杨梅吧,别烦我。”她拿帽子暴躁地给自己扇风,以降降火。 她讨厌发现原来自己是没有道德的人,更讨厌发现自己曾经伤了他。 赵士诚最不擅长的就是哄人,犹豫一下后,他最终还拿起空篮子,转身按照她的指令,继续去摘杨梅。 …… 不远处。 “老公,我和你说个好笑的事情!”女人最擅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八卦,第二件事情就是将八卦远播四方。 说是说家庭亲子活动,但是在树荫下偷懒的男子,没有陪着小孩,反而翘着二郎腿就着脸盆在享用儿子的劳动果实。 女人小声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男人不甚感兴趣,但是,还是随着老婆的手指,意意思思随意地瞧了一眼对面的树荫下。 但是,这一眼而已,男人完全僵了,随后,开始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他马上掏出手机,迅速拨号,对方一接听,阿雷就兴奋地狂吼:“阿毅,别再被宋家耍得团团转了,我找到你老婆了!” 第二十章 “宋予问,醒醒。”回到家了,赵士诚把累坏倚在车座上睡着的她,推醒。 她不动。 “宋予问。”他又推了她一下。 她依然不动。 于是,他只好靠近她,想解开她的安全带,直接干脆把熟睡的她抱上楼算了。但是,没想到,突得,她猛得睁开眼,把赵士诚吓了一跳。 他的手还僵仵在她的腰间,收回的时候,极不自然。 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宋予问奇怪了,“不是要抱我上楼的吗?为什么又停住了?”她本就懒,知道有人肯背她以后,就更懒得动了。 “宋予问,既然你醒了,你自己下车吧!”他温浅地笑了。 “宋予问、宋予问,我们不是关系匪浅吗?你为什么一直连名带姓叫我?”听着真扎耳,连他妹妹都喊她予问呢!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不管三个字还是两个字,叫她什么,有差吗?他愣住了。 “我允许你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叫我问问。”她扬起下巴,带点傲慢地回答。 肯定是因为她以前背叛过他,才故意在称呼上疏远她!她就不信,他们过去是未婚夫妇关系时,他也是宋予问、宋予问地喊。 “问、问问?”太意外,赵士诚结巴了,重复。 “以我们的关系,这两个字很过分吗?”她反问。 他们两个人都订过婚了,装什么纯洁呀? 他的眸,浮起尴尬,“我们只是朋友”叫得这么亲密好象不妥。 闻言,予问眯了眼,“赵士诚,你真的很矛盾!”照顾她,但是不会原谅她曾经的背叛,所以只能是普通朋友,是这意思吗? 这回,他真的呆住了,总感觉下山到现在,她一直很奇怪,不断打量他的眼神,怪极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她直接戳破。 他喜欢她,喜欢的很明显,除非她瞎了,才会不知道。 赵士诚被吓坏了,纵然沉稳如他,也会失措。 这几天,她人精神了,病情也越来越好,开始变得越来越伶牙俐齿。 他有点招架不住了,特别是现在。如果否决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所以只能干脆沉默。 她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好了,过去的事我听说了,总结出来是我的错了。” 过去的事?她听说什么了?他的心七上八下。 “我现在对你还没什么感觉,但是,让我们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她算很诚恳地说。 她已经失忆了,现在只要他也失忆就好。 听说他们以前是相亲认识,没有轰轰烈烈,所以才对他现在还没有特来电的感觉吧,但是,没关系,爱情一点也不重要,他们可以慢慢来! “所以,我们先从称谓上改变。”老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对方,发展的进度会很慢。 他听着很怪,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怎么,你不愿意?”她不乐了,冷冷地看他。 他最好别告诉她,他愿意“捡”她回来,只是因为同情,并不是旧情。 他有注意到,她刚才真的说了很多话,之前的她,有时候可以一天都懒得说一句话。 所以,现在真是难为她了。 “问问——”他尴尬、听话地喊。 只要她喜欢,对她的病情有帮助,他可以强忍不自在。 “对,就是这样。”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又笑了。 他准备下车了,低头解安全带,但是,毫无防备的,唇间居然有温热触感。 他一震,抬颔,顿时,四片唇碰个了正着,原来是她亲了他。 严格说来,那只是蜻蜓点水的短暂碰触,甚至不到十秒,但是,够他震撼到如被原子弹轰炸了般。 …… 这两个月里,贺毅活在水深火热中。 两个人女人同时都消失了。 当他在医院门口,因为理亏又惧怕见到贺太太冰冷而暴怒的眼神,所以,一个犹豫下,就不见了贺太太。同一天,原本约好下午去做手术的晓雯也匆匆搬出了公寓,不见了踪影。 他焦头烂额。 这两个月,他这里要顾,那里要找,最终好象两头都没有成果。 他曾在贺太太的住处,蹲点了好几天,后来发现越来越不对劲,那里无论什么时间,窗户里永远没有透出灯光。然后,他去上海找岳父岳母,从起初的被避而不见,到最后终于被他烦到不耐了,岳母告知予问已被送到美国的一亲戚家休养了。 美国啊!隔着一个太平洋,不是他想去就能马上到达的地方。 于是,他又浪费了一些时间去办理美国签证的申请,又是材料又是资产证明,还得和大使馆预约时间,最更命的是,也许他的样子看起来太焦急,很象那种会赖在美国就不走的人,导致他被拒签了。 他找了很多很多关系,搞定了签证已经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他马上订了机票飞到美国,但是,找到她的亲戚家,他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从美国回到家,望着一室的清冷,不再有那道矜淡的纤影守侯,不再有让人齿颊留香的粥味,不再有女儿的笑脸相迎,这家,空得、静得象一座坟。 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一边继续与岳父岳母旋缠,一边请人帮忙调查,但是,关于她的行踪,没有一点头绪,因为她甚至没有再看心理医生的记录。 直到朋友来电话。 他真笨,居然忽略了,有人肖想他的贺太太很久了!赵士诚住址很好打听,因为他的房子和诊所只隔了一条马路,而且,这条路上,他极出名。 “和赵医生同居的那个女人?呀,虽然她不爱出门,但是我记得她,她气质很好,让人见一眼就忘不掉。”同居,这两个字眼,让他不舒服极了。虽然,他有信心,应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捏着地址,他站在赵士诚家的门口,两个月没见贺太太了,他紧张得手都有点发抖。 他伸出手指,正想按门铃,刚巧,里面的人推门而出。 两个人都怔住。 “你找谁?”她疑惑地问。 一副完全陌生的样子。 贺毅窒息住。 “不需要抵押贷款,不需要投资基金,也不需要买楼。”她把上门推销的几种可能都先说出来,一口回绝。 很奇怪,她平时不和陌生人说话的,现在的她,很怕生人,但是,今天她为什么一见到眼前的陌生人,就不怕生的有股赶走他的冲动? “你不认识我了?”他涩涩地问。 “不认识。”她冷淡回复。 锁好门,她拿好钥匙转身就好。 “等一下!”他喊住她。 她冷冷回头,一脸戒备。 一个眼神而已,让他的紧张情绪沸到了极点,但是,贺毅居然浅浅笑开,“宋予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三个多月了,这是他第一次能展笑,因为,能找到她,真的太好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记性一向很好,而你失忆以后,见过我一次面!你故作强悍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挺直腰背。”所以,要假装不认识他,道行有点低。 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个人就象最熟悉的陌生人,同一个屋檐下,一个小动作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但是,又陌生到看不清楚自己和对方的心。 宋予问不答,她只是提着伞,继续前进。 贺毅挡住了她。 “贺太太,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接你回家!”他直接霸道宣布。 两个月了,他被折磨地已经失去耐心,他告诉过自己,只要能见到她,天皇老子挡着,他都要带她回家。 近在咫尺,这张即熟悉又陌生,帅得不象话的俊容,让她的心跳慢了半拍。 只是,贺太太这三个字,让她眯了眼。 “你为什么喊我贺太太?”她直接问。 最好别告诉她,他就姓贺! “因为你是我老婆!”他失笑。 这还用问?果然,她真的失忆了。 这样也好,希望能忘记伤痛,大家重新开始。 “哼,现在的人真轻浮。”她冷笑一声,把太阳伞撑起,甩甩头就走。 别烦她,能滚多远就滚多远!莫名的,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特别排斥。 轻浮?他笑不出来了。 “贺太太,你什么意思?”他又挡住了她,这回,他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不就是私奔过吗?不就是和你上过床,还为你流过产吗?有必要恶心到老婆、老婆地喊吗?”她厌恶轻浮关系的男女。 她很聪明,只稍一眼就知道,她和这个男人曾经的关系不对劲。 因为,她现在的磁场不对,马上就知道他是八卦中的男配角。 贺毅愣住了。 第二十一章 今天看诊,赵士诚频频恍神。 “二哥,你在笑什么?”一旁的小妹,困惑地问。 “我,有笑吗?”他反问。 有。 嘴角弯弯的,忍俊不禁的笑意,有一种情难自禁的喜悦,交错映在那张英挺的脸上,这样的二哥,对小妹来说,是陌生的。 “二哥,你今天嘴唇不舒服吗?”小妹把疑惑问出来。 太不对劲了!一个早上,二哥一有空就出神,一边低笑,还一边抚着自己两片阳刚的唇瓣,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士诚急忙回过神来,已经是耳根全冒红了,“咳,还不叫下一位病人进来?”但是,他的唇畔还都是止不住的笑容。 “二哥,现在是中饭时间了。”她认识的二哥,喜形不于色,情绪淡的几乎没有存在感,但是现在这模样,简直就象少年在思春。 “有打电话提醒予、提醒问问,催她出门吗?——”才刚习惯性讲出她的名字,他马上想起来,她有交代过,以后要喊她问问。 一天而已,他们的发展,真的很快,快到让他一颗心几乎要砰跳出心房。 昨天晚上,因为那个只能算贴合而已的“吻”,把他心脏都吓得差点要麻掉,那给心房带来的震撼和冲击,用任何语言也描写不出来,当他在错谔中回过神来时,她的柔唇已经离开他的唇畔,但是那种温暖与触觉却早已经深深印下,让他贪心得很想进一步发展。 即使,与此同时,压抑的罪恶感和良心的谴责,让他足足失眠了一晚。 “我催了,她应该快来了!”小妹才刚回答,他已经瞧见门口出现了一把小花伞。 他起身,又情难自禁嘴角微抿地扬起,眉目分明的飞扬。 但是,在看清楚亦步亦趋紧跟在她身后的那道帅气身影时,呼吸一窒,他唇角的笑容,冻住了。 “干嘛老跟着我?滚!”予问冷冷地驱逐着紧跟她不放的那道身影。 她进诊室,他也跟进来,于是,她不耐了,被缠烦了,站着直接与他对视。 气氛,很紧绷。 “我只是想问你,到底什么叫为我流过产?”贺毅也很焦躁。 如果她说替他怀过孩子,他知道是指瑞瑞,但是,流产?根本太矛盾。 哪里肯定不对,他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觉得,自己好象又铸成了一个大错。 予问一副她懒得和他说话,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我不认识你,别耽误我吃饭,快滚!”她只想快点把他赶走,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出现到现在,她的心跳频率一直不正常。 他们两个人拉扯得很引人注目,特别是贺毅,他天生的夺目。即使,他现在头发很乱,鬓角有些长过了耳朵,微微弯曲,但是什么样的角度却都极有味道,乱得有型。他身着一件深灰色的男式正款服饰,脚下却是一双颇具动感的运动鞋,非凡的品位和创意,搭配得很不可思议及精彩。 “好帅,原来衣服可以这样穿。”不明所以的小米忍不住花痴一下,惊叹道。 “是哦,他好帅。”旁边的收银小姐也被他迷住了。 过去的他,会耸耸肩膀,摆出一副魅惑浪荡的神采。 但是现在的他,早已没有任何心情会和小妹妹们调情。 瑞瑞死后,他酒不再碰,烟不再抽,除了谈生意的需要,他的足迹不在任何娱乐场所出现。 “哪帅,根本是懒好不好?”她瞪眼,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用的东西、自身的打扮,都很注意生活细节,他要扮轻狂浪荡的话,绝对会迷死一群情窦初开的无知少女,现在这副率性的打扮,根本是太忙,懒得打理自己! 她平时头发如果不梳的话,或者只穿着家居拖鞋出门,就会被诊所里的这些人攻击,说她邋遢,现在眼前这个人也根本是懒惰而已,为什么待遇会那么分别对待?难道人长得帅就得吃香,连散漫随兴都可以被人当成有型吗?恶心透了! 但是,这些话还未愤然出口,她已经惊吓住自己。 为什么,她会这么了解他?了解到,两个人好象生活了很多年。 她的样子,把贺毅惹笑了,“贺太太,别人只是夸我一句而已,你干嘛吃醋成这样?” 贺太太现在的样子,超怪异。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不过16岁而已,穿着打扮已经优雅成熟到让他很倒胃口,但是,现在的她,下身一条运动短裤,上身一件居然还印着卡通图案的休闲t恤随随便便套在身上。 这样子很怪,但是,很可爱。 “我吃醋?”予问眯了眼,眸底在卷起狂风暴雨。 他敢再说一句?她马上让他去吃屎。 两个人的剑拔弩张,让空气里都是火花。 一旁的小米和收银员被吓住了,赶紧嗫嚅声明,“予问,我们只是开个玩笑——” 她没吃醋!被冤枉到她正想大吼。 “大家吃中饭了。”一道温淡的声音打断他们。 予问赶紧回过头来,看见赵士诚已经淡着一张脸,和小妹一起在摆筷子。 她马上乖得象只猫一样,坐到位置上,在赵士诚手中接过了被分配到的米饭。 贺毅在后面看呆了。 八个人,八菜一汤,贺太太就坐在中间,大家恶狼扑食一样,迅速“筷”来“筷”,她居然没有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竟然也在好努力地争食。这真的是一向以优雅著称的贺太太吗? 他算大开眼界了,“开”到让自己完全愣成了一团。 “你是予问的朋友吧?来,一起吃吧!”人帅就是这点吃香,小米她们非常热情。 他不马上答应,只是,微笑着盯着予问的后背。 哪知道,她理也不理他,继续很拼命很认真地在抢菜中。 气氛,有点尴尬。 “咕咕”他的肠胃又发出抗议声。 “不嫌弃的话,坐下来,一直吃吧。”赵士诚终于还是开了口。 闻言,大家纷纷挤靠,挪出一个空位,那个位置,自然是予问的旁侧,这让予问的眉头颦起。 “好。”贺毅大大方方坐在空位上。 只是,他一坐下来,就出现了一个难题,这一桌都是工作餐,自然饭菜都是有定额的,菜还好说,饭就一碗不剩了。 “容华,打个电话给饭摊,叫他们再送两个菜和一碗饭过来。”赵士诚淡声交代妹妹。 “好。”小妹点头,正想起身。 “不用这么麻烦,我和予问吃一碗饭就可以了。”贺毅制止。 小妹顿住脚步,望着二哥。 赵士诚没有开口,他只是眸色转深了。 予问还在努力夹菜中,但是,她的饭碗突然被人拿走,十秒后,她只能怔愣地望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白米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根本吃不下一碗,对吧?”贺毅笑笑。 大家拼命点头,帅哥没记错,这里的人都知道,予问一向的饭量只有半碗而已,剩余的基本都是糟蹋了。 予问移过目光,错鄂地瞧着贺毅正低头吃着她吃过的白米饭,他喉咙在动,每一口咽下的,可能都有她的口水。 大家都安静了,很想看看热闹,又不敢太明显。因为,贺毅和予问两个人的关系,不用猜,已经可以肯定,毕竟只有情侣才会那么自然地分食。但是,赵医生可怎么办? 小妹注意到,二哥已经早就没有了那飞扬的眉目,他静默到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扒饭。 “二哥,我的菜,给你一点吧。”容华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他抬眸,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只是光吃白米饭而已,而盘中的菜已经所剩无几。 “不用了——”他的话音刚落,他的碗里已经多了一只大虾。 除了虾,予问还把自己碗里抢到的墨鱼肉、青菜,一一夹到他碗里。 “不用了,够了。”赵士诚制止,因为同样也几乎只是在吃白米饭的贺毅缓慢地放下了筷子,用无比肃严的眸,盯着他们。 但是予问不管,直到自己碗里的菜分了一半过去,她才停下手,继续淡雅就餐。 “予问,我们该回家了。”贺毅已经完全没有胃口,也笑不出来了。 她瞧也不瞧他,睬也不睬他,继续吃饭。 笑话了,她又不认识他,这里才是她的家! 她的冷漠,让贺毅觉得无法忍受,即使是恨也可以,但是,为什么是被忽略成陌生人一样的漠然?难道,现在的他,真的只能做陌生人?他不甘心! 贺毅不问她的意见了,他只是抬眸,对赵士诚冷冷地笑,“赵医生,我想,我现在要带我老婆回家,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赵士诚僵住。 “两个月前,你拐带失去记忆的予问,这种行为不觉得很不妥?”好歹,现在他贺毅还是宋予问的丈夫,对方这样公然拐带,会不会太不给面子了? 被谴责的赵士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谁是你老婆?”予问终于有反应了,她皱着眉头。 老是说她是他老婆,他不嫌烦,她都听烦了!她又不认识他! “贺太太,回家吧!”贺毅拿出耐心,放低声音,哄慰她。 “我不走!”予问坚决摇头,她的家在这里,她的未婚夫在这里,她才不这么傻,又跟奸夫跑掉! “你跟他回家吧。”一道暗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开口。 予问难以置信地抬眸,死死望住赵士诚。 “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不能再逃避下去,是时候该重新想起一切,重新生活。”赵士诚淡淡道。 宋家的父母执意不让予问接触到贺毅,但是,他觉得,躲避不是办法。也许现实很残忍,但是,一个人不能一辈子背着空白的记忆过活。 跟着他,她只能继续空白、继续逃避下去,这是他的领悟,也是他的担忧。 以前的宋予问,活得很精彩,不该是现在这样,除了诊所,就是窝在家里睡觉而已。 “你别太急进,别过度刺激她,一切都慢慢来,拿出一点耐心,让她自己一点一点想起来。”他交代。 “谢谢。”以为有场硬仗要打的贺毅,松了一口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给她开一盏灯,现在病着的她,很怕黑……”他递了一张名片过去,“她有时候很好照顾,有时候挺难伺候,这是我的名片,遇见不懂的地方,打电话问我就可以了。” 贺毅急忙接过他的名片。 “每周三晚上,我爸会来我家替她看诊……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以后可以和我爸约在治疗中心……”都交代完毕,赵士诚站了起来,转身就回诊室,替下午忙碌的问诊做准备。 他没有回头,因此,没有瞧见,那么轻易就被“抛弃”的予问整个人都石化了。 第二十二章 她不想走。 心不甘情不愿,感觉整个胸臆很愤慨,但是,最终,予问还是跟他贺毅走了。这两个月里,什么记忆也没有的她,习惯了听从赵士诚的安排。 即使,感觉好象自己是被主人弃下的小猫一般。 “予问,这就是我们的家!”贺毅取出女式拖鞋,体贴替她换上。 予问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 她确实住过这里!几乎才第一眼,她就马上确定。 第一次住进赵士诚的家里时,里面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对她都是陌生的,但是,这里不同,很熟,熟到让她触目心惊。 她缓步向前,双腿好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带着她步向厨房。 “我怀孕六周了,今天刚检查出来。”“别人的东西我不贪,但是属于我的东西,到死我都一步不让!” 激动的她。 …… “我也只是刚好在片场听到她讲电话约您先生,所以顺便给您提个醒。” 在厨房一边搅动着白粥,一脸神情淡漠地接着电话的她。 …… 那是她吗?无论是激动还是冷漠的眼神下,分明藏着不快乐。 予问向前一步。 “妈妈,今天早上吃什么?”有个好熟悉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厨房里的那道幻影转过身来,原本漠然的表情,化为柔和以及淡淡的幸福。 头,有点痛。 她转过身来,贺毅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两个人,眼对着眼。 …… “贺太太,现在好象是16号凌晨了吧?” “我记得,协议里好象提过,如遇人为因素,‘工期’顺延!” 那道幻影,挑高了眉,隐藏住内心的荒芜,纤长十指贴上他的颊侧。 紧接着两道赤裸的身体,一个倔然,一个泄愤,疯狂纵情纠缠。 …… 予问按住自己的头,她告诉自己,这是幻影。 就好象她刚住进赵士诚的家时,很多很多的幻影在眼前飘忽个不停。 但是,这脑海深处浮出来的一幕幕,让她觉得烦躁。 “我们到里面吧!” 他想牵她的手,但是,被她冷冷格开。 她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 贺毅也没生气,确定她有跟着,他走在前头,打开卧室,“这是以前你和……”怕会刺激到她,瑞瑞两字,贺毅硬生生打住,“你以前的卧室。” 予问站在门口。 熟,真的熟。 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摆设,熟到仿佛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它们的位置。她迈进来,打开衣橱,这个动作,她做得如此理所当然,自在到仿佛做过千百回。 衣橱里,都是她的衣服,浅色的无领套装、白色的紧身衬衣、黑色的短裙。 抚着一条熨烫得很工整的深灰色裤子,一句话,在她的唇畔脱口而出:“好丑,我不喜欢穿西装裤——” 贺毅愣了一下,仔细想了十几秒,“每次开会,你都会穿西装裤。”比男人还要干练,还要威风凛凛。 她没说什么,只是,拉开衣橱下的抽屉,里面有几条贺毅从来没见过的连衣裙。 她也愣了一下,自己也意料不到,只是凭着直觉而已,居然这里面真的压积着几件连衣裙,这些衣服的款式简洁、轻巧而又清新,根本不象她的风格。 “看其他人穿这种衣服,总是好羡慕,但是,自己买了也不敢穿。”她的一双眸,依然缺乏情绪的波动,只是很平淡的阐述事实。 她不记得自己以前是怎样的女人,但是,她可以肯定,现在这副t恤加牛仔裤的简单打扮,以前的自己一定不敢出门。 贺毅怔然,如果有人告诉他,贺太太会偷藏淑女型的连衣裙,一直想穿却不敢穿,他会笑得抽筋,大骂对方脑残,想象过度,但是,现在,是贺太太亲口告诉他。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宋予问关上衣橱,神色依然镇定,“好吧,我愿意接受,我曾经是住在这里,我们曾经同居过!” “不是同居,我们是夫妻!”贺毅再次声明,“我们结婚已经快满六年!” 结婚已经快满六年?予问不多说什么,她把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伸出来,在他面前,外弯90度。 “你——学学看!”她命令。 贺毅看傻眼了,他也伸出自己左手大拇指,但是,怎么弯也弯不起来。 “瑞瑞的手指就跟你一样笨,怎么学也学不起来!”有时候还越学越生气。 又一句话,脱口而出。 她愣了一下。 谁是瑞瑞? “你怎么办到的?”贺毅觉得很惊奇。 遗传! 这两个月,在赵士诚家中,她白天闲着无聊,发现自己的大拇指异于常人的柔软,于是,在和妈妈打电话时,才知道她遗传了父亲。 “所以,你如何让我相信,我们结过婚?”她嗤之以鼻。 她不轻易让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她认为这也是一种生理畸型。但是,如果是夫妻的话,不是应该没有秘密?六年的时间,他都没有仔细研究过她的身体构造?六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去融入她的家族,了解这种遗传?如果是这样,那么婚姻六年,他做什么去了? 所以,想诓她,简直做梦! 贺毅被梗得几乎无语,他该怎么证实他们是夫妻?恐怕,他就算现在找再多的人证,她也当他是诈骗集团吧?! 对了,结婚证! 他跳起来,急忙去找。 但是,翻箱倒柜,找了一圈以后,无奈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红本被自己丢在哪里了。 泄了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个不合格的丈夫。 “我会改。”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保证。 她依然是一副不太信的神情。 不顾她的抗拒,他握住她的手:“贺太太,你以后‘靠’我吧!也许,我还是不成熟,也许我还是有很多缺点,会常常幼稚,但是,我会努力成长成你要的样子,直到你安心‘靠’向我。”瑞瑞没有了,他们的世界都塌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他是男人,他不能沉浸在伤痛中无法自拔,他能做的,只有振作起来,为她支起另一片天地。 她冷冷地看着他。 她不感动,即使这个男人做再多的事情,说再多动听的话,她心里就是没有一丝丝感动的感觉。 失忆到现在,即使她排斥人群,但是,她从来没排斥一个人象现在如此明显。 …… 她怕,她很怕。 那些本已在她的世界里快要消失的声音,好象一下子都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有孩子的笑闹声,有母亲的哄慰声,有孩子喳喳声,有母亲淡淡的笑声…… 那些声音好熟,熟到好象这个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剧场。 “瑞瑞,你是不是肚子涨?不怕不怕,妈妈揉揉。”她耳边婴儿的哭闹声不停。 瑞瑞几个月?好象只是两个月大的孩子,在尖声哭喊,她被哭得自己也鼻子一阵发酸。 她的手摸索个不停,好想找到那个孩子,揉揉她的肚子,减轻她的疼痛。 “瑞瑞,求求你,快点拉大便!”另一个声音,在求饶。 “瑞瑞,你别再泻肚子了!” 瑞瑞三天不拉大便,一天拉三次大便,让都她差点崩溃。 这个房间里,真的有好多故事。 她的头,好痛,象针扎一样痛,她痛到呜呜呜发出声音,就是哭不出来。 12点01分。 她突得站了起来,木然地向隔壁房间走去。 里面黑漆漆地一片,但是,当她动作熟稔地推门而入时,黑暗中,某种呼吸已经在改变。 贺毅屏着息,紧瞧着他。 晚上的时候,赵士诚又打来电话叮嘱过他,要多注意她的情况,如果压力太大的话,予问就会梦游。 “贺先生,今天是15号,公粮日!”她眼神没有任何焦距,对着空气,空茫道。 第二十三章 贺毅一直没有睡着。 数度,他在她的房门外徘徊。 结婚至今,他和贺太太因为瑞瑞、因为感情不合,两人一直分床而眠,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分开。 能找到她的那种兴奋,至今还在胸口激颤,他只想牢牢抓住她。 瑞瑞,保佑爸爸。 想闯进来,想拥着她一起入眠,但是,他的脚步还是只敢在她的房门口跺来跺去。 他不敢惹怒她,他怕她再次消失。 最终,他好不容易平息内心的骚乱,回到房间后,不到半个小时,他才刚能闭上眼—— “贺先生,今天是15号,公粮日!”她推开房门。 她的这句话,让他整个人瞬间就热血沸腾。 但是,不对劲。即使极度亢奋,但是,他还没脑热到这种程度,会以为才几个小时而已,贺太太就恢复了记忆。 他把床旁的台灯打开,步到她面前,按照赵士诚阐述的经验,仔细观察,果然,她的眼睛是睁开的,但是,眼神却没有任何焦距。 他把五指伸到她面前,晃了晃。果然,她没有任何反应。 贺太太真的在梦游。 亲眼目睹,这种震撼极强。 他站在她身前,心情窒得难受,他第一次发现,贺太太其实挺瘦,青色的血管隐隐从皮肤下透出,整个人在灯光下透显得那么不真实。 以前的他,真的瞎了眼,从没有注意到她的辛苦,瑞瑞死后,她更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而这些痛苦,都是他加予的。 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家,是他害了她。 “贺太太,你的梦里有我吗?”他笑问,掌轻触她的脸颊,话语温柔,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一般。 她没回答,目光空洞地看向他身后的某一个点。 她的“梦”,一定还在过去里吧,梦里的瑞瑞还在旁边的卧室,而他,还是一匹不羁服的野马。 人能做梦,真好,而他,连做梦的资格也没有。瑞瑞死后,他一次也不敢去梦见女儿,他很怕女儿会血淋淋地站在他面前,质问他:爸爸,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梦里的瑞瑞还好吗?替我向宝贝问好,告诉她,爸爸好想她。”他又触了触她的颊,眉目看似在轻轻的笑,却笑得如此辛酸。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神望着他。 现在处于梦境里的她,对现实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感官。 她只是开始脱衣服,以前的她,每到公粮日,总是到他房里,速战速决。 现在想想,婚姻里的六年,她其实不止一次低下姿态,只是,她的低姿态掩饰在傲然之中,于是,他一直不懂,或者该说,他一直不曾先去懂。 “贺太太,你真的想嫖我?”他站在那,笑了。 她再这样,他要不客气了咯。 睡衣脱落在地板上,白嫩得身体曝露在他眼前,她直挺挺躺入床上,象过去一样。 真的做?脑袋发出疑问前,身体却已经先有了反应。 他想和她做爱,他想和她再生个孩子。 公司一位男下属的老婆曾经怀过一对双胞胎,但是在胎儿28周时,一不小心摔倒,至始腹内的两个胎儿娩下后都是死婴,那件意外后,那位男下属的老婆精神也一直有点恍惚,直到这次重新怀孕,情况马上明朗。 也许再生一个孩子,不仅对贺太太的病情有帮助,而且,能让他们的婚姻真正稳固。 她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直挺挺躺在那,象是在等待着他。 他把自己睡衣的钮扣穿过了扣眼,直到它们全都从扣眼中松脱,然后将自己的睡衣,慢慢的脱掉,露出性感而精练的胸膛,他也爬上床,支着身,对她痞笑:“贺太太,欢迎嫖我!”他任她虐打,任她予取予求。 他伸臂,把她拉入怀里,紧紧地圈住她。 “予问,我们一起完成瑞瑞的遗愿,好吗?!”他盯着她的眸,用从来没有过的柔情,在她的唇畔喃喃,男性的迷人魅力拂过她的鼻尖。 他的胸膛在发烫,汗水在徐徐的滑落。把她拥在怀里,想要她的念头更剧烈了,想要到整个身体发热。这种热,和瑞瑞的遗愿无关,纯粹是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他渴望贺太太,渴望她象以前一样,能为所欲为地尽情“嫖”他。 念头的促使下,高涨的欲望,如猛虎出闸,凭着一股渴望,他已经附下身,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很热。有他满满的爱意,浓浓的愧疚,以及狂猛的热血。 在这种烫下,她逐渐有了点反应,这种反应,是刚苏醒般的迷茫。 他继续在吞噬她的唇,把她整个人压在身后的软榻间,吮吻、舔咬,诱哄、纠缠着让她能松开闭蚌,欢迎她的入侵,他顶开她的双腿,隔着布料用灼热摩擦着她的隐私处,双手更在她身体里不断热烈游走。 他想激起她同等的热情,他期盼,贺太太能再次成为女王。 但是,她却已经膛大目,在“梦”中惊醒过来,此时的她,正用惊恐而又冰冷地眼神瞪着他。 恰巧,他的手还很罪恶地停在她的胸前,正在激动地揉捏。 “你敢再摸下去看看!”她咬牙,一副想垛了他的手的样子。 她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变得极其犀利,他的吻和手,都僵顿住了。 予问一“醒”过来,就还来不及疑惑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已经发现自己在被人吃豆腐,而且,还是吃的很开心和激烈的那种。 如果她再晚醒几分钟,不是要被啃得连骨头也不剩了! “王、八、蛋!”她暴燥到想打人,猛得推开他。 贺毅被推得跌下了床。 她急急开始穿衣,整个人很生气。她和赵士诚住在一起两个月,从来不会发生这种状况!但是,她才住在这里第一天,就差得和这个男人上床了。 果然,贺毅很危险,她的直觉是对的。 “你敢碰我,我把你告到连内裤也别想穿!”在穿衣的手,一直在发抖,她傲着脸,虚张声势。 告他?哪有老婆去告老公碰她?贺毅低低地差点笑出声来。 “贺太太,我们认真开始,再生一个孩子吧!”几秒后,贺毅终于不笑了。 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这回他一定做个好爸爸,把他(她)当成手心里的宝,把来不及给瑞瑞的疼爱,都倾注在那个孩子身上。 予问打了一个颤。再生一个孩子?这句话,惊起了她莫大的恐慌。 莫名的,她无法镇定,这股恐惧,四面八方而来,几乎击倒她。 她一步一步后退,每一步都象瞪着怪兽一样看着他。 “予问!”贺毅也注意到她不对劲,他想拉住她,并且马上声明,“我没有真要强你,你别激动!” 但是,太迟了!她膛着目,害怕到想尖叫,但是,偏偏喉咙象被谁锁住了一样,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马上转身,象后面有毒蛇猛兽追赶一样,夺门而去。 贺毅急急追出去,但是,兴许是因为太急吧,一个踉跄,他差点跌倒。 他按住自己的右脚踝关节处,那里,很疼。是因为刚才被予问推了一下的关系吗?不,事实上,最近他的右脚踝骨常会肿胀、疼痛,越是夜间越明显。 也许是在福岛的时候,他在冰冷的海水里漂游、浸泡了太久,才让他现在患上了关节炎吧!此时的他,焦急着想追予问,但是,偏偏力不从心,右脚踝痛得怎么都站不起来。 第二十四章 深夜12点,赵士诚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起身,打开隔壁的卧室,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他一阵怔神,有点不适应。自从予问住进来以后,一向早睡早起,睡眠质量不错的他,开始变得浅眠,因为得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今天,难得能睡个好觉了,但是,却反而夜难成寐。 心,很空很空。 他转向厨房,给自己泡了一碗泡面。 以前的他,因为睡得早,从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是,予问住进来以后,就不同了。她实在太瘦。瑞瑞的事以后,她的体重一直在急速下降,后来甚至瘦到瘦骨嶙峋,特别是,刚住进来时,她不爱动,什么活也不干,却常常闹头晕,分明就是贫血的厉害,让他实在看不过去。 于是,他开始要求她吃宵夜。 现在,今晚,不用再要求着她去逐步完成“作业”,也再也不用陪着食用那些其实并不适合他的高营养食品,他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许久不曾碰过的泡面。 12点半,手机响起的时候,他放下碗面,匆匆抓起电话。 “赵士诚,对不起,半夜打扰你!予问有去找你吗?”贺毅开门见山,声音充满焦然。 “没有,出什么事了?”他谔然。 予问失踪了? “那好,我再找!如果她来找你,请马上打电话给我。”手机那头听到汽车的喇叭声,显然,贺毅开车在外找人。 收了线,他再也坐不住了,换好衣服,火速地拉开屋门。哪知道,他瞥见了蹲在他家门外,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膝间的娇荏身影。 他神色一整,快步上前:“宋予问!” 听见他的声音,她仰起一张略显苍白的容颜,双目茫然。 但是,只需一眼,他就知道,她现在神智还很清楚,并不是梦游。 “你怎么蹲在门口,为什么不进来?”他蹲在她面前,“不是有钥匙?”虽然让她回家,但是,他并没有收回她的钥匙。 哪知道,她抿着唇,不平地回答,“你不是不要我了?你不是不让我跟着你回家吗?”他说过这里不是她的家,让她跟着贺毅离开,让她怎么死皮赖脸到还自己开钥匙进来? 他反驳不出话来。 “先进去吧。”他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不是不要她,而是,要不起。 但是,他起身走了几步,发现,她居然没跟上。 他回过身来,困惑地瞧着她。 “你没用‘请’字!”她倔然地扬高下巴,“而且,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叫我宋予问!”她自尊心很强,又不是小狗小猫,主人不开心了说抛就抛,高兴了就只需摸摸她的头,她就会乖巧跟着他回去。 赵士诚哑然,呆了几秒后,他叹了口气:“问问,你请进来。”他根本拿她没辙。 简单一句话,她动了动,但是面子还是有点下不来,因为他根本是一板一言照着她的要求而已。 见她还是一脸不平,他主动过去,扶她起来。 他虽然有点大男人主义,性格也很固执,但是,有一个优点,就是不会象她这样好“面子”,一定要争个赢。 面子、里子都有了,予问有了台阶,握住他的掌,感受着那股自掌间传达的温厚,她也跟着起身。 在扶她起身的时候,他窥见她的纤脖间有一道淡紫色的痕迹,他的眸暗了暗,迟疑了几秒后,还是别开目,装作没有见到那道吻痕。 进了屋,他先给她倒了杯热开水。审视了几分钟,懒洋洋、舒服卷缩在沙发上以往固定位置的她,赵士诚步到阳台处,一边关注凝着屋内的动静,一边回拨贺毅的手机。 “我找到她了,她在我家门口。”他低沉说道。 一句话,让手机的那头,窒了几秒。 最终,贺毅也只是低然道,“我现在能去接她吗?” “你最好明天再来,可以吗?”赵士诚和他商量。 虽然予问表面上还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但是,他有注意到,刚才扶她的时候,她的身体一直在轻轻发颤。 分明,之前发生了什么,吓坏了她。 贺毅沉默了良久,“我能相信你吗?” 赵士诚谔然。 “我和予问现在感情很脆弱,我能相信你不会乘虚而入吗?”贺毅重复了一次,问。 他知道,这样要求有点卑鄙,但是他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他不能失去贺太太! 赵士诚僵了几秒后,才缓缓道,“我不会。” “你保证能把她只当普通朋友对待吗?”贺毅继续问。 他不能,他的心不能。他的心已经在这里,能做的只是努力藏起它,但是,让他去保证,他真的没法。 “你在打小报告,通知他来接我,对吗?”予问冷着声,第一次对着赵士诚失控到扬高声音,质问着。 那道娇荏身影已经挡在他面前,他急忙收线。 “他很担心你,到处在找你,我必须通知他。”他面色无愧,平静回答。 因为曾发生过的事,让他也许对贺毅没有一点好感,但是,他还做不出来那么不厚道到故意任对方因为担心她而三更半夜到处奔走,甚至可能得就此寻至一夜。 “我就那么不值得原谅?让你一再推开我?”予问皱着眉头。 她不相信贺毅的“花言巧语”,她只愿意相信,自己曾经是赵士诚的未婚妻。 “虽然这要求可能让你挺为难,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予问面无表情地问。 其实,她很紧张,她希望他快点点头,不要磨蹭。 赵士诚愣住了。 到底是他的原因,还是她的原因,为什么他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复合吧,我们在一起,我现在依赖你!”她挺直腰杆,没有办法放下骄傲,但是,她愿意给足诚意,“过去的事我没法改变,但是,只要你点头,我会用道德约束自己,去面对诱惑,不会再让你伤心!” 她无法否认,今天带她走的那个名叫贺毅的男人,她对他有特殊的感觉,但是,她不是无知少女,她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变,外界的诱惑她会妥善处理。 从那个“家”跑出来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犹豫就直奔这里。她的记忆象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里的谁都不熟悉,她只认识他。仅有的两个月记忆里,只要她闹情绪,他就抚慰相陪,她被恶梦攻击、受幻听困扰,对自己产生怀疑时,是他在旁加油打气,这一点一滴的温情,是无法用友谊就能轻易掩饰。 方才蹲在门口,望着那道紧闭的屋门,那里就像一道最安全的避风港,牵引着她的渴望,让她很想很想进去避一避。 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而赵士诚完全鄂然。 复合?她是不是混乱了对象? “明天我爸爸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你快要苏醒的记忆点有点混淆。”他算是回复。 她瞪他。所以,她现在是被拒绝了? “睡吧,明天我还要看诊,你也折腾一天了,需要休息。”他转身准备回房。 “我遗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她很迷茫也开始莫名惧怕,“我不要再去那里,一踏入那个屋子,我就很难受!”所以,不要再赶她走了! “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拒绝我?我明明和他不熟,为什么他要我替他生孩子?”情绪、思续都很混乱,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赵士诚谔然转身,生孩子? 她还是一脸的惊慌,语无伦次:“我不要生孩子,我不要,我不要再让我的孩子死掉!”所以,快点救救她! 她激动的情绪,看在赵士诚的眼里。让她跟着贺毅离开,到底是正确的抉择,还是错误的决定?今天,他思虑了一天。 他希望她恢复记忆,希望她能找回过去,但是,他也生怕,“醒”过来的予问,不再是现在这个她。 毁掉自己的记忆,是因为逃避,但是,一个人不再逃避时,只有两种结果,一是放下,二是……彻底抛却自己。对于人生,她的内心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他很担心,予问会成为后一种人。 如若如此,不如一生没有“瑞瑞”的记忆,是不是会活得快乐一点?他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因为,贺毅还在追要一个保证。 他没有去理手机。 “问问,发生什么事了?”他勉强镇定住自己,继续用平静的声音问。 他有种直觉,记忆之门已经在逐渐打开,将牵引着她回到过去。 予问又愣住了,方才她冲口而出,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心好慌好慌,记忆象一只兽,她匆匆想躲避,但是,那只兽就是想咬着她不放。 “赵士诚,我能吻你吗?”予问仰头问。 如果他不动,那就由她来主动,反正,当她逃避也好,她就是不想离开这里,必须跟着那个喊她贺太太,喊得她心慌的男人回家。 他顿时晴天霹雳。他听错了吧,她其实是想说,我能抱你吗?他是听错了一个关键字,对吗? 不管了!予问很强悍地掂起脚尖,迎向他的唇,堵住他的僵呆。 第二十五章 放心,我们夫妻感情凉薄,都是各玩各的。 我决定,从此以后,我们之间男女平等,你出轨一次,我就爬墙一次,你上十个女人,我就给你戴十顶帽子! 予问掂起脚尖,热情探吭赵士诚的唇畔时,不知为何,脑海里会出现一对针锋相对的男女影象。 女人,是她,而男人,居然是贺毅—— 太过震撼,太过意外,赵士诚僵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反应,怔呆到根本任她宰割。 予问将整个身体更贴向他,温热的舌尖在与他的唇畔碰触,甚至,灵活地钻了进去,勾住他的舌,将吻加深,与之纠缠。 赵士诚呼吸变得急促,搭在她腰上的手,无比的炙热,唇温熨着唇温,麻得让他几乎想把她拉得很近,失去理智到很想狂热地攫取那抹柔润温暖。 叮咚叮咚,一时力度没掌握好,他的几颗扣子被扯了下来,她是成年女子,在屋里闲着没事,偶尔也会换到成人台看看节目。 她想,她表现得很明显吧?她不介意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衣扣落地的声音,让赵士诚惊醒过来,他急急拉开她时,整个结实的胸膛已经毕露,他背过身,轻喘着,调整呼吸。 予问又想贴过去。 莫名,她心房就是有一种声音,支持着自己这种类似发泄地疯狂举动:你出轨一次,我就爬墙一回! 耳畔有人一直在极力怂恿。 “我们以前没接过吻?”赵士诚的再次急急避开,让予问很鄂然。 一句话,让赵士诚冻住了,他可以肯定,她的记忆肯定被谁误导了。 “我们怎么可能以前接过吻?我们以前最多只能算普通朋友。”确定两个人的位置很安全了,他与她对眸,眼神复杂。 刚才她的大胆行径,让他的心跳至今都不自然。 予问皱了皱眉,他的答案,让她很不满。 “如果我们只是朋友,那贺毅呢?他是谁?” “他是你丈夫。”没有任何犹豫,赵士诚告诉她。 予问整个人僵化了,良久后,她思索再思索,才困难地吐出:“如果他是我丈夫,为什么我爸妈不让他见我,更不让他照顾我?为什么反而是你守在我身边?” 一连串的为什么,让他根本解释不了。 “好了,我明白了,你还没有决定原谅我,我愿意等!”她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做下定论。 “予问,为什么你会有这种错觉,觉得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他扬扬唇,正想再问些什么。 “我困了。”她伸伸腰,不愿听了,只是朝他招招手。 她贪懒,今晚已经够她折腾了,而且,每次回避问题时,她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 赵士诚叹了口气,根本拿她没辙,只能坐过去,贡献出自己宽厚的肩膀。 予问靠在他的肩上,像个倦累的婴孩,安心倚偎在父母怀抱中般,才一分钟而已,已经入睡。 夜更深了,时间在流逝,她的呼吸沉稳,安然深睡,而赵士诚始终陪在她身边,没有挪开一步。 他只是偏过头,长指顺着她柔皙的小脸,轻抚:“如果,你恢复了记忆,心中无怨下的选择还是我,那么,我不会错过你。”他低抑的嗓音在悄寂夜里荡开。 他也想伸手拥抱她,也想在她身边永久停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无法。 ……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贺毅出现在赵士诚的诊所门口。意外的,那里早就人声鼎沸,全体工作人员们忙成一团,让他想找赵士诚谈句话,都难如登天。 但是,那道穿梭在人群里的丽影,让贺毅愣了。 “你怎么在这?”他走到柜台前问着正拿着百元大钞,在阳光下辩真假的予问。 她今天还是上身一件t恤,下身牛仔裤很休闲的打扮。 “收银小姐请产假回家休养了。”迎光透视有清晰的毛主席人头水印,她安心将钱放入收银机里,一转目,予问才发现,刚才问她话的人,居然是贺毅。 她顿时冷下脸来。 “所以,赵士诚让你来上班?” 贺毅鄂然,贺太太=收银员?这也太不搭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搭和意外的事情要来吓他呀? 这有什么不对?诊所是她未婚夫的地盘,她自然要努力工作!予问懒得理睬他。 “喂,要聊天的话,靠一边去别挡道!”后面有位老太婆极泼辣。 老婆婆递了一张百元大钞给她,她照样,仰光去辨认印模。 “你会不会收银啊?没看见后面队伍很长?搞什么动作这么慢!”老婆婆催促着,态度刁难。 后面一票等着挂号或者结算的长队,也开始有人烦躁地抱怨,见有人声援了,老婆婆就开始找茬,不断数落她,越骂越难听。 一旁的贺毅深皱了眉头,而予问只是冷冷扫了她们几眼,强大的气势,一瞬间让那些三姑六婆们都闭了嘴,于是,她继续仰头,仔仔细细去辩认钞票的真伪。 顿时,才安静了几秒,怨声又四起,辨认完毕,予问从收银机里取出80块钱找给老太婆,老太婆急忙接过钱。 哪知道,手中正打算放进收银机里的百元大钞,被靠在一旁的贺毅抽走。 “等等,你先别走!”贺毅喊住老太婆,他用力地甩了甩那张纸钞,纸钞并没有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顿时,他露出痞笑:“喂,老太婆,想看免费的医生,还准备倒赚回去80块钱?这么缺德,你想让你孙子的从此一病不起吗?” 老婆婆冷抽一声,后面的人听懂了他的意思,哗然一片。 “为了你孙子长命百岁,还是换张钞票吧!”贺毅凉凉道。 老婆婆低低咒骂了一声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口袋里取了张旧的百元大钞换回那张新的。 予问颦了眉。 “二哥,没找到新的收银员前,让予问代工几天,这好吗?”诊室内的小妹听到外面的骚乱,担忧地问。 予问虽然表面镇定,但是,小妹还是看出来了,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什么也不懂的予问肯定会不适应。 “她不能老躺在家里看电视,迟早得出门工作,让她先适应一下社会。”赵士诚疾笔在开药方,头也不抬地回答,“放心吧,她很有责任心,只要交代她的事情,再累她也会完成。” 谁说他不担心?但是,他不能要她再凡事都依赖他,就算他是一只母鸟,她也会长大离开他,所以,他要将她这只雏鸟早一步推出巢外,强迫它去习惯人生的风雨。 可是,再让予问收钱收下去,经济损失会好大。这句话,小妹在唇畔溜了一圈后,最终没有吐露出来。 …… “不用你多管闲事。”在她再次收到一张假钞后,被贺毅及时制止的时候,予问冷了面。 虽然,表情还是很冷,但是细瞧下,她的表情已经缓和了很多。 贺毅笑了笑,没有被她的冷面孔吓跑。 “我是你老公嘛,当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脸皮很厚地回答。 “我不会跟着你回去!”她答非所问的声明。 再讨好她也没用,她不会再跟着他离开,再去遭遇一次差点“被碰”的经历。 贺毅只是耸耸肩膀,没关系,他很会缠人! 队伍越来越长,她还在慢吞吞做着辨认工作,于是,贺毅干脆步向人群: “分开两只队伍,有零钱的排那边,需要找币的排我这里!”在予问的错鄂下,他开始现场指挥。 她来不及反对,长长的队伍,已经迅速分成了两队。 人流被分散,她的工作量顿时减轻很多。 只是—— 望着擢着迷人笑意,一同并肩收银的贺毅,予问象被什么触动了一般。 卖场、皮包、吆喝、笑容,这些,都好熟好熟,熟到她的心发颤,脑袋好疼。每次,一见到贺毅,她都巴不得快点避开,因为,总是心窒得好难受,酸酸痛痛的,他很无意的一个举动,都能在她心里掀起狂澜,这和赵士诚在一起的平静与温馨,是完全不同的。 …… 贺毅一站就是一上午,站到他的右脚踝又是一阵刺骨疼痛。 他蹲下,揉了揉一直在持续钝痛的伤处。 “帅哥,来吃中饭了!”诊所里的护士小姐招呼他。 “好呀。”他脸皮很厚地仰脸,露出笑意。 赵士诚静默地开始摆筷,而予问在忙着清点钞票,贺毅正想去帮忙,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没看来电,他就接起电话: “贺先生,有好消息,找到杜晓雯了。”调查公司的第一句开场白,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色不自然,僵僵地看向依然面无表情在忙碌的予问,压哑声音:“我马上来!” 第二十六章 贺毅没料到找了杜晓雯这么久,其实,原来她住在这里。 海边,旧屋,他们曾经爱的许诺处,贺毅整个人发僵。 站在她的住处门前,贺毅的心情五味杂陈,这间大院子里的旧房子,曾经写满他的爱情。 曾经,他不顾一切私奔,准备两个人从这里开始,缔造他们温暖的小窝。晓雯住在这里,是不是在控诉:桃花依旧,人面全非?人生,其实真的很讽刺,即使旧情难以忘怀,时光还是会无情的改变一切。 推开车门,他正准备下车。 “贺先生,有件事请教您一下。”拿到了酬谢款的调查员,终于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请问,您是不是还找了其他调查公司?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另外有间调查公司在寻找杜晓雯的下落。”客人要多种渠道快速达到目的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能力不被信任的感觉,到底有点令人不爽。 贺毅皱皱眉头,因为他没有,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里。他敲了敲木门,一会儿,吱得一声,木门被拉开。 “找哪位?”是一位中年妇女。 即使时光匆匆,能让人的外形有所改变,但是,他和中年妇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房东太太。”他先打招呼。 “哎,小贺呀!”房东太太堆满笑脸,“你可总算回来了!” 房东太太熟稔而又热情的态度,让人恍惚到仿佛中间六年的光阴都不复存在一般。 “晓雯在吗?”他的目光探向里屋。 “晓雯呀,她去附近的超市买食品了。”房东太太很自然地退开一步,热情招呼他,“小贺,快进来!” 头皮一阵发麻,他只能先踏进来等晓雯回来。 房东太太替他倒了一杯水,“小贺,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让晓雯独自挺着大肚子来租房?要不是我记得你,还真当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呢!” 无依无靠,这四个字,让贺毅听着心情越发复杂。 “晓雯怎么和你说的?”他喉咙干干道。 “她说你有点事没办法照顾她,所以她在这里等你。”房东太太马上回答。 在这里等他?贺毅说不出话来。 “小贺,女人怀孕很辛苦,特别是男人不在身边,会吃很多苦,看了让人心酸。冰箱里没有吃的要自己去买,灯泡坏了要自己换,更别提台风的日子会有多害怕!” 贺毅沉默了。 房东太太有其他事忙,先走开了,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或者正确的该说,有人把这里又变回了原貌。 他的目光定在窗口位置那张木质的大床上,曾经,他和晓雯一起躺在那,一起看星星,一起幻想美好的未来。 两个女人,一个女人让他的生活充满梦幻,另一个女人让他学着现实与成长。 男人的心中,都有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红玫瑰,而他娶了予问这朵红玫瑰,红到常常让他觉得她象墙上的那抹蚊子血那么可恶、扎眼,而晓雯在他六年的婚姻里,如同窗前明月光那么让人渴望。只是,真的得到了,却发现六年的时光让什么感觉都走味了。 只是,他不信邪,于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疼痛中,越想,就越明白,贺太太早已成了他心口上那颗舍弃不掉的朱砂痣。 身后,有“砰”得声音。 “阿毅。”随着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购物袋落地,一个橙子滚到他的脚边。 贺毅蹲下来,捡起橙子,定定的看向前方—— 晓雯站在门口,穿着一条素雅的淡花色孕妇裙,衬得整个人清韵秀致。 “晓雯。”目光在接触到她已微隆的小腹时,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贺毅的心情还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见到他瞧着自己的腹发怔,晓雯心存最后一丝幻想,“你,你想通了,来找我回去吗?” 他沉默了,硬了硬心,摇摇头。 看着他坚决的表情,另一个可能,让晓雯马上惊得步步后退,“我、我已经没有防碍你和宋予问了,你要和她重新开始,你们尽管开始啊,为什么一定要对付我?我已经一退再退了,你们还想怎样——” “晓雯,你别激动。”他头很痛,面对她的惊慌失措,贺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事实上,在来找她的路上,他已经问了不下自己数百次,找到晓雯他该怎么办? “我怎么能不激动?宋予问已经得到你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咄咄相逼,一定要剥夺我们爱情的最后纪念?”她质问他。 不是予问的意思,他现在没法解释,予问现在的状况。 “对不起,我来找你是想请你能不能——”他有他的难处,他真的不能要这个孩子。 “你不要说!”晓雯激动的掩住自己的耳朵,接受不住的摇头,眼泪纷纷,“他现在已经能听得到外界的声音,求你不要这么残忍,别再说不要他的话了,好吗?” 贺毅僵住了。 这个孩子,已经能听到外界的声音?瑞瑞在肚子里的时候,他没有参与她的成长,他以为孩子要出生后才能看见世界,听见声音。 原来,现在已经能听见。 他涩涩的。 见他有点动摇,晓雯含着泪,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掌,抚向自己的腹:“阿毅,他快五个月了,他有小手有小脚,是一个完整的小生命。” 他哑然。 正在这里,他的掌下有一股轻微的波动,吓了他一跳。 “他在踢你,他在和你打招呼,阿毅,他那么可爱,你为什么可以不要他,狠心到不让他活下来?”她字字控诉。 此时此景,贺毅实在说不出话来。 它还只是个胚胎的时候,他可以狠下心做下决定,现在它已经成形,让他怎么抉择? “阿毅,你如果真要拿掉他,那我也不活了!” …… 下午四点,该收的挂号费已经全部都收齐,剩下的药费结算已经不多,予问开始很闲。 “铃铃铃”诊所的电话响起来,予问看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在忙。 “您好,赵士诚儿科诊所。”她只能接起电话。 “您好,我这里是xx婚纱摄影楼。”电话里是很亲切的声音,“请问赵士诚先生在吗?” 莫名的,她最讨厌那种甜美柔和的声音,那会让她警惕到危机四起。 “请问你是赵太太吗?”对方马上问。 她思虑了片刻,正打算否认。 电话那头已经自动自发道,“赵太太,请问您和赵先生的婚纱照什么时候来拿呢?我们早就制作完毕了,但是,等了三个月,赵先生和您也没有来我们这拿取呢!” 他没去取婚纱照?予问想了一下也对,当时她都逃婚了,给了赵士诚那么大的羞辱,他哪还会去取照片! “赵太太,您今天有空吗?能来我们这拿一下吗?”不想再承担保管责任的店员,态度很殷勤。 “好吧。”予问勉为其难地答应。 既然赵士诚不要,那就她大方点收着好了。 放下电话,她步到诊室门口,赵士诚依然在全神贯注地对小病人看诊,于是,她也不便打扰。 “我出去一下。” 把柜台交代给护士,她走出门口,拦下出租车,十几分钟的时间,按照地址,她到了婚纱店。 “相册呢?” “我们替您准备好了,在这里。”店员把相册拿出来,“你看一下对吗?” 取出相册的那一瞬间,店员呆住了,而予问也僵凝了。 “啊,我拿错了?!”店员惊呼。 予问整个人都石化了。 没拿错,相册封面的新郎确实是赵士诚,但是,相册里柔美微笑的那个新娘,并不是她。 新娘是一个看起来很柔和,长相清纯的女人,但是,那女人好眼熟好眼熟,眼熟到她整个人瞬间就喘不过气来。 “赵太太,您怎么了?”店员慌了。 因为,她捧着头,脸色苍白地蹲在地上。 她害怕见到那个女人。 那种快要山崩地裂的心情太汹涌。 头,好痛,好痛,有什么东西,快要冲枷而出。 “我,我不是赵太太——”头痛快要裂掉,脑海里一幕又一幕的影象,让她喃喃,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不是赵太太,她是贺太太!雷光电闪中,一个清晰地意识,劈入她的脑海。 …… 贺毅坐在车上,发怔。 现在,他该怎么办?晓雯的苦苦哀求,让他实在无法这么残忍。 毕竟,他爱过她。 如果当做自己没找到过她,是不是会正确一点?是谁说过,一步错,步步皆错?仰着头,靠在车椅上,他第一次犹豫不决,没有了主意。 直到—— 那道纤影出现在巷口。 晓雯? “是你打电话给房东太太,让我出来,说有东西给我?”见他还在,踌躇、挣扎了一下,晓雯还是向他走来。 有东西给她,没有啊?事实上,从她的房子出来到现在一个小时,他只是坐在这挣扎发呆而已。 贺毅疑惑推开车门,下车。 正在这时,巷内突然冲出了一辆摩托车,象脱了僵的野马一样,疯狂地向杜晓雯微隆的腹,直撞而去。 第二十七章 事情全在一刹那间发生。 贺毅箭步冲过去的时候,迟了一步,飞驰的摩托车已经撞向晓雯。晓雯失声尖叫下,急急护住肚子避走,但是,一个闪躲不及,摩托车还是重重的从侧面撞向晓雯。 向着墙,她摔了过去,而冲过去的贺毅只来得及接住向墙重重仰倒的晓雯,结果,他跌在墙上,而晓雯背压在他身上。 “轰轰轰”摩托车拐了个弯,不断催响着油门,没有意料到会杀出一号“英雄”的骑手,开始打量着接下该怎么办,还有以及什么样的角度再次撞过来才能成功。 对方根本是有蓄谋的!贺毅被晓雯压到右脚裸传来一阵刺痛,但是,他已经顾不上太多,速速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而他的这个举动,让带着头盔的开摩托之人,迟疑了一下,直到见到贺毅怀里捧着腹、脸色骇然大变的女人,最终,骑手还是选择悻悻放弃,不再恋战匆匆驰离。 “晓雯,你怎么样?”他想扶起晓雯,但是,他却触到了一掌的濡湿。 贺毅僵住了。 他的掌都是鲜血。 “为什么,你不放过我,一定要对付我?难道一定要宝宝变成象瑞瑞一样冰冷的尸体,你才满意吗?”也窥见了他那一掌的鲜血,晓雯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她腹部传来阵痛,大腿间还在流敞的鲜血,让她恐慌不已,更让她的情绪已经陷入恸乱。 是他,一定是他,故意找人打电话骗她出来,然后找摩托车撞她! 没时间解释了,贺毅抱起她,匆匆放入车后座,车子向最近的医院驰去。 …… 夜十一点。 经过了六个小时,晓雯的阵痛终于慢慢缓下来,出血量也渐渐减少。 但是。 “我恨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病床上,晓雯苍着唇,备受打击的一直喃语。 他不要她,而且还想害死宝宝! “不是我!”他一再的否定,但是,晓雯根本听不进去,好象认定了他就是凶手。 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整个人无力到极点,到最后,甚至懒得解释。 “瑞瑞是命,我的宝宝难道就不是命吗?瑞瑞死了你这么难过,但是为什么你可以冷血到对我的宝宝没有一点感情?”她还在不断控诉。 晓雯一再提起的瑞瑞两字,让贺毅的心七上八下,他的宝贝瑞瑞冰冷的遗体,一再在他眼前浮现,痛苦席卷着他,折磨着他。 “医生,孩子能保住吗?”不再看她,他终于还是开口问医生。 他妈的,他是坏人,他妥协了可以吗? “虽然险幸腹部没有正面造成撞击,但是孕妇被摩托车带到跌倒,并受到很大的惊吓,导致诱发宫缩而流血,虽然在硫酸镁注射液的治疗下,宫缩已经缓解,但是还是很大可能会造成难免性的晚期流产。” 这是什么意思,有说等于没说?不是肚子没痛了,血也止住了,宝宝就能保住?贺毅一脸茫然,他对这些完全不懂。 晓雯环着微隆的腹,即使紧咬着下唇,还是颤个不已。 不要、不要! “她的宫口已经打开到二公分,就算宫缩已经暂时被药物压抑住,但是子宫内部和外面已经连通,宫口也不可能自动闭合了。如果要强行保住胎儿,势必得做宫颈缝合手术。我们小医院没有这样的技术,你们可以转去市区的大医院,但是去市区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现在这种危险的状况下,对病人的搬移和一路的颠簸,胎儿在折腾下,也许会直接掉出来。”医生详细解说。 贺毅和晓雯都呆住了。 原来,她的情况并没有稳定住。 “医生,那怎么办?”晓雯流泪问。 小医院没有手术的技术,去大医院又太颠簸,她该怎么办? “而且,宫颈缝合手术看似是个简单小手术,其实非常考究妇科医生的技术,如果缝合的位置过低,那就扎不住‘兜口’,没几天胎儿照样会滑出来,但是,如果针线往高处扎得话,一不小心就会扎破胎囊,引起流产。老实说,我们温城是小城市,经济虽然发达,但是整体医疗操作水平还是跟不上上海、北京等大城市,这种已经处于流产迹象的情况,手术的成功率很低。” 闻言,晓雯失声痛哭。 所以,她就是会丢掉宝宝?在晓雯的哭声下,贺毅的头皮一阵发痛,现在,只能是死局?他说不出该有什么心情。 腹中的胎儿不是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的瑞瑞,他对他不可能有太深刻的感情,但是,说完全无动于衷,那又是不可能的。 “医生,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他问。 医生想了一下,“有,如果你们真要试试保住胎儿的话,也许我们温城有一个医生可以!那就是前段日子见报率很高,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毕业、原玛丽亚妇产医院工作的肖图医生。” “他连孕中期子宫破裂的手术都能成功,可见针法相当精湛,听说他刚转入了我们温城最大的公立医院妇产科,如果你们能请到他来我们医院做手术,等手术成功情况稳定后再转去他所在的医院保胎,那么也许胎儿就有救了。” 听到“胎儿有救”四字,晓雯一阵激颤。 “医生,我们该怎么请到肖图医生?”贺毅继续问。 “问题就在这里。”医生苦笑,“听说肖医生为人很冷漠很散漫更不用期待他有太多同情心会愿意出诊。” 贺毅皱皱眉头,“如果我出高价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不需要什么医者父母心,只要技术好就够了。 “据说肖医生是xx房地产集团肖俊的独生子。” 听到肖俊的名号,贺毅愣了一下。在温城,肖俊的财力极响亮,几乎无人不知。 而他,即使身家条件不错,但是,和资产家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有兴趣“高价”两字? “而且,肖医生刚新婚,他本人最恨上夜班。”看了看时钟,医生摇摇头。 把肖医生请过来,几乎没什么可能。 医生又道,“下半夜是个关口,如果开着的宫口催促宫缩卷土重来的话,我们只能——”放弃胎儿了。 但是。 杜晓雯却挣扎着在摸索手机,发疯般的喃喃,“我要打电话给士诚,我一定要求求他,求他帮帮我!”小妹容华认识肖图,只要赵士诚肯出面帮她,她的宝宝就有救了! …… 赵士诚到处找不到予问,打她的手机也不接,夜晚十一点,到处奔波的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屋门。 客厅内暗漆漆的,她的房内,透出的隐约光亮,让他紧悬的心房一松。 他急忙迈去,房门并未关牢,他一轻推,半掩门扉下,见到予问呆坐在地板上,她的脚边摊着一地的东西,那是好几本厚厚的相册。 “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即使找了她一晚上,但是,他并没有太大的抱怨。 只是,她脚边的相册是什么?赵士诚蹲下,去看清楚。 这些相册,基本都是瑞瑞的成长照。一百日、周岁、二三岁、四五岁…… 她回了一趟家?赵士诚蹙了蹙眉。 还有,那两本是什么?赵士诚脸色微变,不太懂为什么他根本不要了的结婚相册会出现在他的房子里。 予问呆呆地抬头,赵士诚注意到,她的双眼浮肿,明显的哭过。 凝了他好几分钟,才从唇畔迸出三字: “赵医生。”她的声音也哑哑得。 他应声,不懂她今天怎么会突然对他又喊回医生。 “打扰了,谢谢你这段日子细心照顾我。”予问一脸的平静道谢。 他觉得哪里怪,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再见,我走了。”她起身,默不作声擦掉眼角的泪痕,冷静地回身开始收拾相册和行李。 已经等到他回家了,说完再见,她也可以离开了。 赵士诚愣了。 即使早就清楚,总有一天她会走出他的生命,但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你……要去哪里……”他起身。 背对着他,她僵挺着身,握了握拳心,指甲把掌内勒出一条红痕,她才一字一句,坚定给出答案,“做回贺太太。” 这个答案让赵士诚完全僵化了。 僵化到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赵士诚也没有任何意识。 “赵医生,你的手机响了。”直到,予问轻声提醒他。 第二十八章 看到来电显示,赵士诚的颦了眉。 “晓雯,什么事?”他淡声问。 拖着行李箱,本欲离开的予问,听到那个名字,脚步顿住了。 她冷着眸,手握在门把上,始终没有推出去。 “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但是,能不能请你帮帮我?……”电话里无助、哀求连连的声音,让他的眉颦得更浓了。 “你要我帮什么?”他不觉得现在他们两个人还有可以牵涉的关系。 她一边梗咽着,一边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他。 “士诚,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保不住这个孩子,我也活不下去了!”她声声凄凉哭泣,“只有你不会害我,你帮帮我好吗?求你!”意外发生的太凑巧,她现在谁也不敢信任,包括贺毅。 “那好,我帮你找一下容华,让她联系肖医生,看看肖医生那边的意愿。”他不多说什么,收了线。 就算是最普通的朋友,这种情况下,也无法置之不理。 但是,他的手机被夺走,挡在他面前的娇荏身影,让他有点意外。 “是杜晓雯?”予问面无表情道,把从他手里抢来的手机紧捏在掌中,用力到几乎想捏碎它。 赵士诚很震撼。她怎么会记得杜晓雯? “你记起来多少?”他想知道这个答案。 全部还是零星的记忆? 捉奸、流产、海啸、地震、伟大爱情、她的瑞瑞……很多很多一幕又一幕,快要把她的脑袋撕裂。但是,“你说,我该记得多少又该忘记多少?”她只是技巧性地反问。 她和过去一样精明的眼神,让他一震。 只需一个眼神,她就清楚他的下一个问题,并提前截住:“别问我一些目前我不会正面回答的问题!”她需要失忆,所以,他再追问,也得不到答案。 赵士诚懂了,他一向不喜欢勉强她,所以,他不再坚持,只是—— “予问,把手机还给我。”他温淡的态度不改。 “你想帮她?”予问一字一顿,冷冷问道。 他凝着她的双眸,总觉得,今天的她,眸底过于冰寒。 他皱皱眉头,态度还是平和,“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每一个生命都没有过错,每一个做母亲的心情都可以理解!”不能算帮,但是,如果他拒绝的话,显得太过无情。 每一个生命都没有过错?是啊,难道她的瑞瑞有错?瑞瑞只是希望家庭美满! “你这个电话打了以后,即使我们以后要做敌人,你也无所谓?”予问咄咄地问。 赵士诚一僵。 “把手机给我。”他朝她摊掌。 很好,她懂了! 予问很干脆地把手机拿了出来,冷然讽刺,“原来,不单单是贺毅旧情难忘,赵医生也是个多情之人呢!” “我们不再是朋友!”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她也有她的决定。 超薄型的手机,重新搁在他的掌内时,让他无比沉重。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杜晓雯吵架?”他不抬眸,只是低沉地问。 连朋友也不是了?被人找了个借口“抛弃”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她面无表情,仿佛要将全世界都隔开。 闭了闭眼,赵士诚尝到了心痛。 “你明知道我对你怎样,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他的声音没有扬高半分,甚至只是轻轻地问,但是,让予问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对杜晓雯曾经付出的是信任与责任,但是,对她,是尝了情悸,敞开一颗完全没有任何保留、最原始、最简单的心,任予取予求。 所以,就连做朋友也要被推开? 他的一句话,让他和她之间,仿佛有一张纸瞬间就被捅破了。 来不及制止,已经听到并不愿意面对的话,予问回过神来,整个人还是僵僵的,最后,她只能艰维道:“对不起。”她不能和他再做朋友了。 很多很多的对不起,之前给他带来了太多麻烦,刚才她太尖锐了,还有……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 “我懂,不必道歉。”眼下的这种局面,他早就料到。 她是很干脆的女人,被发现了不想去拥有的真心,只能是这种下场。 他保持冷静地步到阳台,先给大哥打电话。 打完了电话等消息的他,也只是靠在阳台上,仰望着皎洁的月光,没有回首再去面对她。 世界上有一种弯,如同月亮代表人生的阴晴圆缺。 很快大哥回了电,“他说,即然你要做活雷锋,那么就将雷锋进行到底,现在去他家,接他去渔寮。”肖图不会开车,而三更半夜的,别人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专属司机惟惟出马。 赵士诚皱皱眉头,“好吧。”收了线,他转身去拿车钥匙。 “我也去。”一直不动的予问,突然挡住他的去路。 赵士诚不解:“你去干嘛?” “没干嘛,只是亲眼去瞧瞧她的孩子能不能活而已!” 赵士诚鄂然。 她的语气太冷,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 他想出声反对,但是,在她坚毅不已的目光下,赵士诚瞬间就清楚,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他不带她去,她多的是交通途径,她要去的地方,没有人挡得住,同样,她要对付的人,没有人避得了! “你这又是何必?”他不喜欢她这样。 “人生没有如果、没有何必,更没有后悔药,人生有的只有因和果!”她用极冷地声音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谁害死了瑞瑞,我就让他们同样家破人亡!”所有的痛,她会让害死瑞瑞的人十倍偿还,包括她自己! 她那强大的恨意,让赵士诚一撼,顿时哑然无声,整个人发觫。 “这么做,你又能得到多少幸福,你要的局,又是什么?”赵士诚问她。 他希望她清醒一点。 他最担心的事情,好象快要发生了。 “三、败、俱、伤!”她的唇轻掀,给出四字。 醒过来以后,她的世界就是坟,但是,这坟里葬得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她要让杜晓雯和贺毅都尝尝,当你什么都不要了,只想握住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时,得到又再重重失去,是什么滋味! 第一章 凌晨两点。 医院已经接到通知,肖图会在十分钟后赶到医院。 “先生,你右脚的韧带可能伤到了,去拍个x光检查,再包扎处理一下吧!毕竟韧带组织不易再生恢复,如果处理不当的话,会转成慢性疾病。”有个小护士经过,注意到他微肿的脚裸,劝说道。 但是,他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定定看着大门外。 “先生,你真紧张你的女朋友。”小护士笑了。 贺毅懒得多说一句。 因为,不是紧张,是觉得很烦。 他一待在病房里,晓雯就象有被害妄想症一样,哭个不停,老是怀疑指责他对亲生子狠下毒手。 他被冤枉到已经懒得再说一句话去解释,所以不如干脆站在门口,眼不见心不烦。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一个俊美的年轻男人提着一个轻巧的医护箱,懒洋洋打了个瞌睡,下了车。 是肖医生? 贺毅正想迎上前,前座的两道车门也都被打开,赵士诚下了车。 他很感激赵士诚能在关键时刻不计前嫌。 “肖医生、赵医生——”他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扬起手,和他们招呼。 赵士诚朝他淡淡点头,已算是招呼。 只是,才几秒而已,贺毅的手僵顿在了空中,连笑容也凝固住了。 因为,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徐徐步下了一道熟悉的娇荏身影。 是宋予问!贺毅顿时全身都迸出了冷汗。 肖医生被医护人员簇拥着迎了进来,而宋予问跟在肖医生的身后,只是,她才刚走几步: “赵医生,你不进去?”她顿住步伐,却没有转身。 赵士诚凝了那道挺得僵直得背影一眼,终于还是决定,“好,我进去。”相识一场,能为杜晓雯做的,只需到这为止,手术的成与不成功与他无关,他不觉得自己有进去的必要,但是,他不放心宋予问。 予问与贺毅擦身而过,她的目光好象完全没有看见他一样。 贺毅冷汗淋漓,他去拍了片,值班医生看了一下他的x光片,初步判断没有骨折,只是韧带扭伤。 “如果过几天脚还是痛的话,你带着片子找个正式的骨科医生看看。”值班医生交代。 “好。”他心神不定,随便点了下头。 “贺先生,你女朋友已经送入病房了,手术结束了,很成功哦!”手术的时间很快,几乎不到半个小时,满脑子都是粉红美好幻想的小护士特意跑下楼通知他。 这下精彩了!贺毅站在电梯口,瞪着一行一行上跳的数字发呆。 他的情人做保胎手术,他的正牌老婆就站在手术室门口,连他都觉得很可笑。 幸好,予问失忆了,这是他此时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贺先生,你快去呀,你女朋友肯定希望醒过来第一眼就能见到你!”小护士催促着他。 电梯门开,他硬着头皮还是一脚迈了进去,真的躲不过了,横着是一刀,竖着也是一刀! 心情紧张,他的脚更疼,一步又一步迈向病房。 肖医生还在里面,赵士诚没有进去,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他的眉头蹙得很紧,神色肃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予问呢?她不在? 微微松了一口气,贺毅迈进了病房,一瞬间,心脏就吓得快要麻掉,因为予问居然坐在—— …… 麻药过后,晓雯缓慢地苏醒过来。 她本能地寻找,病弱的时候,想寻到一个安心的答案,一处温暖的慰籍之处—— 宝宝到底怎样了?保住了吗? “阿毅。”她虚弱地喃着他的名字。 即使恨他,心里埋得的还是爱,喜或者愁,她都只想亲耳听他说。 只是,贺毅就这样僵僵站在她的床前,一动不动仵在那,一副不敢靠近的样子,也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房间里,象被什么强大的气场镇压着。 她再次喊着他的名字,想得到他的关怀与安慰。 但是,贺毅只是扬了扬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靠近她。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晓雯心房很难受。 她口很渴地转了一下头,但是,这一转,让她吓得了一跳。 膛大目,杜晓雯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再定睛,宋予问依然一动不动、大刺刺坐在她的病床前! 怪不得贺毅不敢靠近她!杜晓雯连呼吸都顿住了。 予问凝着她,她的距离离她不远不近,眼神也不冷不暖,唇边擢着淡淡地微笑。 见她醒了,予问微微一笑,帮她拉起被单,轻轻盖好,柔声道:“手术很成功,你的宝宝保住了。” 明明是那么大的喜讯,为什么,晓雯觉得自己连小小的兴奋也不敢,而是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予问怎么在?她有什么目的?特别是,予问缓缓伸手,轻轻按抚住她的肚子,晓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予问轻轻抚着她微隆的腹,她的动作很轻柔,柔到晓雯全身的寒毛直立。 “真神奇,宫口都有点开了,他居然能留下来。”予问喃道,声音轻到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晓雯的胸口一阵窒然地起伏,她不懂,不懂予问的目的,这样高深莫测的予问,让她害怕极了。 “我的瑞瑞死了,他却能留下来,真有意思。”予问轻轻笑开了,她的声音轻到依然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晓雯顿时全身无声的发抖。 她这、这是什么意思。 予问不多说,她重新靠回椅背,淡然的微笑一直不变,自若到周围的人都以为,她刚才只是替她盖了个被子而已。 第二章 她的情绪如弦绷得很紧很紧,肖医生一边在写病历记录,一边在快速交代: “手术刚结束,为了安全性考虑,先插尿管24个小时观察一下,头三日是危险期,如果能过了危险期,再接着是两周的观察期,吃喝拉撒全部在床上解决,不能下床,更不能坐立!两周后如果一切都正常,你就能下床行动,到时候安排帮你转入我所在的医院。但是,要注意一点,到临盆为止,你还是要一直以卧床休息为主,尽可能减少离床活动,尤其是腹压越来越增大时,否则会发生危险!” 大小便全部在床上解决?杜晓雯咽咽喉咙,她万万料不到手术后还必须这么艰辛,这让柔弱的她觉得恐怖,觉得前路茫茫。 但是,她想要这个孩子,就必须坚强。 她忍不住又看向贺毅的方向,偏偏贺毅依然不语,他只是盯着宋予问的后脑勺猛瞧,一脸的忐忑。 晓雯心房一紧,觉得很伤,好象只有她一个人在坚持,在保护这个孩子而已。 她孤独,仿佛在走一条独木桥,背后没有任何加油的声音,只有—— 听到肖医生说的话,予问扯扯了唇角,露出淡讥的笑容。 予问的位置,刚好背对着所有人,只有晓雯心惊地目睹着那抹嘲讽的笑容。 是的,没有任何加油的声音,只有轻藐、嘲笑…… 突然觉得,全世界好象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三章 “予问,我们回去吧!”赵士诚淡声道。 现在天快蒙蒙亮了,他还有诊所要顾,不能再拖下去,但是,让予问留在这里,他又不放心。 予问终于将目光调向了他。 “你答应过我,没招到新的收银员之前,你帮我顾柜台,难道你说话不算数?”他的声音温淡如昔地问,仿佛今晚的争执没有出现过,仿佛没有听过她说他们不再是朋友。 予问缓缓站了起来。 她这人没有其他优点,但是,只要她答应过的事情,她就会完成。 “好。”她点了下头,答应,“我跟你回去。” 在她答应的同时,在场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刚松到喉间。 “下完班,我晚上再来看你。”予问回头,对晓雯和蔼微笑。 一句话,让贺毅吓得心惊肉跳,晓雯的脸色也很不对。 “你、你不必再来——”晓雯急急道。 她还想继续来看她的笑话?!有予问在场,连腹内的宝宝都感觉到了压力,在她肚子里胎动剧烈到没完。 医生说,“心情平静、本身自信”比任何保胎药都有效果,但是,只要予问在,这种境界她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达到。 “不欢迎我?我们以前不是关系挺好的吗?”见晓雯态度这么抵触,予问微笑,脸带疑惑地问。 以前? 贺毅瞬间就僵化了,“予问,你——”她想起来了?不会吧?! 她的目光终于看向贺毅。 “昨天,我去拿士诚的结婚照,想起来一点了。”予问淡淡一笑,平静地一字一字阐述。 望着她唇角淡然晕开的笑花,贺毅忍不住看呆了。 他多久没见过贺太太这样的笑容了?大学时代,有时间被他缠闹得无奈,她总是露出这种浅淡笑容,那时候偶尔他还会被电到。 此时,被电的贺毅片刻后才惊醒过来。 贺太太刚才说自己想起来了一点?这一点,到底是多少? 见他一副想问,又不敢太贸然的样子,予问主动告诉他,“我记起你了——贺毅!” 她忆起他来了? 贺毅很激动,听说她忆起他了,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几乎将要跃出心房。但是激动之余,他马上又有所顾忌。 他不希望予问把自己忘记了,但是同时,他并不希望予问再想起一些事情,特别是关于晓雯那一段。 “一入校园,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她又是淡淡微笑,“为了能与你并肩,我才进学生会。” 贺毅呆住了,为了这个贺太太从来没告诉过他的秘密。 “很喜欢很喜欢你,本来想和你表白的,但是,当时的你,选了晓雯,只能作罢。” “我……”这些,当时的他隐隐知道一点,但是听她亲口承认,还是好震撼以及悸动…… “贺太太——”情不自禁,他握住她的手。 “贺毅,我能问你一句话吗?”任他握着,她仰头认真问。 “你说。” 她淡淡一笑,“大学的时候,你对我有过一瞬间的心动吗?” 他鄂住,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贺太太从来不问这么俗的问题。 “有。”他坦诚,朗朗一笑,“你是美女。”他喜欢看美女,年少的他不定性,即使再喜欢晓雯,目光还是会被美女吸引。 她笑了,好似他的幽默感逗笑了她。但是,病床上的晓雯,却死命地咬住唇。 那时候,她和贺毅的爱情是最单纯的,但是,今天居然让她亲耳听见他承认自己花心,那时候也会对别人动心!曾经的怀疑和猜忌,得到了证实,这种心情糟透了。 “我的记忆只到这里,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我甚至想不起来为什么你和晓雯分手了?而我们为什么后来会在一起?这让我觉得很奇怪!”予问摊摊手,一脸无奈。 他们的后来,她都还没有机会想起来?贺毅觉得这是老天爷对他的厚道,给他的机会。 “那些不用急,你慢慢想!”他急急打断。 他要和时间赛跑,在她想起来那些伤害前,他要重新赢到她的心! 但是,她一脸疑惑,一副觉得古怪的样子,“可是,我们会结婚,是不是被迫的?是双方长辈的意思吗?” “不,之前你父母和我父母根本不认识!我们是自由恋爱,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在我旁边,我们一起创下‘问毅’,一起走过很多险境、很多难关!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遇见困难,你鼓励我,我替你加油,我们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好奇怪!”他急急道。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一幕又一幕,都是他和予问的点滴。其实仔细想想的时候,他和晓雯的回忆全部都是风花雪月,而和予问的感情都是实实在在,一点一滴累积。 他对晓雯是纯粹男人对女人的爱意,但是对予问,夹杂着太多复杂,有友情、有同袍之义、有亲情、很多很多,多到他现在连自己也辨认不清楚。 “我还以为我们是左手握右手,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毕竟你表现得好象并不太喜欢我!”予问挑了挑眉,并幽默了一把,“和我结婚,难道就因为我是美女?” 他也笑了。 真心松弛的笑容。 “贺太太,你也太自信了,真以为自己美到这种程度?会娶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手!”他笑道,挑眉,反击,“美女只是用来养眼,但是没了你,就象剁去自己的一只手!” 几乎是出于生活习惯,他“反击”的速度太快,脱口而出后,他才惊觉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但是,已经太迟。 赵士诚一脸的静默,杜晓雯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一丝的血色。 “所以,我很重要?谢谢赏识!我有自信你选了我,外面再年轻漂亮的女孩,对你也只是一道风景,玩腻了你就会无情抛掉!”她挺直腰,自信地回答。 贺太太又回来了!贺毅为了她的自信,几乎都想鼓掌。 但是,眼下的气氛不对。 被暗指一道风景,玩腻了就会无情抛掉的晓雯,脸色苍白到已经快哭了。 “对吗?”偏偏予问她又再问一次,好象非得到答案。 “对……”硬着头皮,犹豫了一下,贺毅还是最终只能点头。 轰得一声,晓雯的心房炸开了锅,宋予问的这个下马威,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羞辱与伤心。 第四章 最终,予问还是跟着赵士诚回去了,只是,她走的时候,直接就顺便把贺毅也拎走了。 回程的一路上,身体不太好的肖医生,已经缩在后车座上补眠,而车内剩余的两个人,赵士诚和宋予问都很沉默。驾驶座内的赵士诚,在每一转弯时,都通过右侧的车后镜,凝视副驾驶座上的予问,以及被要求必须紧跟其后的那辆悍马车。 车后镜里的予问,在看着窗外沿路的风景,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气氛,空寂一片,好象一夜之间,两个人就徒然横隔了生疏感。 而他记得,今晚之前,就算他和予问两人的个性,都不太是活跃之人,但是,并不会如此僵凝。 “想清楚了?”他突然打破沉默。 “嗯?”予问偏过头来。 “我说,想清楚了要搬回去?”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时,赵士诚的心房紧缩,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几乎泛白,只是,他语调却依然温淡。 他不会太表达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他想留住她…… “我和贺毅还是夫妻,既然如此,我们自然得住在一起。”她淡淡点头,平静回答。 一句话,让他所有能劝能说能挽留的话,全部都梗住了。 “是不是真的很生气?觉得我没有替你考虑过?”他的喉咙发干。 “是有点生气,但是,后来想想,就不生气了,你有你的原则,既然别人求你,能帮得你一定会帮,不然真的出事了,你自己会良心不安一辈子。”她淡淡道。 “既然你明白,为什么……”他希望她象他一样选择简简单单的生活,而不是象今晚一样没有意义地去折磨他人。 “士诚,你摸摸我的手。”她开口。 他愣了一下,但是,没有迟疑,他还是用掌按住了她的手背。 一股沁凉的冰,钻入他的掌腹。 他马上握住她的五指,简直冰凉的可怕。 “空调太大吗?”他急忙把空调调低,并打开方向灯,就想靠边停车,“我车后厢还有条外套,我拿给你!” 但是,予问反按住他的手,“赵医生,你觉得现在热吗?” 她的反问,让他凝了一下。 是啊,现在是六月下旬,这两天又是高温,气温起码在32度以上,就算车内开着空调,也感觉并不太凉快。 “昨天下午到现在,我的手一直凉凉的,就算用烫热的瓷杯也煨暖不了。” “是因为记忆?”他小心翼翼地问。 “瑞瑞是我生活的全部,她拥有我所有的爱。因为她,我的人生才有意义,再苦再涩也是掺了一点甜。但是,我现在所有的希望,生活的全部都没有了,那么我剩下的还有什么?”她问他。 他扬了扬唇,回答不出来。 “行尸走肉而已!”她冷然给出答案。 这个答案,让他觉得疼。 “所以,赵医生,我不介意你分给杜晓雯好人卡,但是,能请你也分一张给我这行尸走肉,好吗?” 赵士诚皱了眉头,“你希望我怎样?”她的性格太激烈,让他担忧。 好人卡,这三字,更令他排斥。 “无论我做什么事,你当自己都不知道!”她死凝着他的眸。 “宋予问,你不适合做演员,你的演技很烂!” 她垂下眸,不为所动。 就是这个表情,让赵士诚觉得无比焦虑,无从适应,但是,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如果她是心甘情愿和贺毅复合,只要她能幸福,他绝对不会阻止,但是,眼下,根本不是这回事,他不知道她将做什么,更无法猜测她所言的三败俱伤又是如何的结局。 活了33年,他是第一次觉得惧怕,因为这女人将义无反顾走向的未知的未来。 “你的记忆可以突然就恢复了,但是,你的病不可能突然就全部好转,所以你还是住在我家吧!”他果断留人。 醒过来的她,是不是依然还能见到瑞瑞?醒过来的她,是不是依然还会半夜梦游哭泣?这些,他不想让她一个人孤独面对。 看不见她,他不能心安。 “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予问面无表情冰冷拒绝。 在他想把她留在身边时,早一步她就已经毫不留情地推开。 “诊所到了。”他还想说什么时,予问出声打断。 不给他任何机会,予问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从他的后车箱内,取出自己的行李箱,向后面也停好了位置的悍马车坚定地迈去。 她的背影,让他有一种预感,就象快要见到飞娥扑火。 第五章 回市区的一路上,贺毅不断在思忖,从他找到晓雯开始,到车祸的发生,这一切,真的太巧。 而且,调查员提过,有另一间调查公司同时在调查晓雯的行踪。 他越想越不对劲,那辆摩托车确实是蓄意的。 “是不是你?”一个电话拨过去,他劈头就问。 他的母亲贺兰女士估计还未起床,被他的电话吵醒,火气很大,“什么事?” “晓雯的车祸是不是你搞得鬼?”他直截了当质问。 “哼,我当什么事!”贺兰女士不屑冷讥,“原来那个路见不平的‘英雄’,又来多管闲事了!” 真的是她?他这算多管闲事吗?从小到大,他的事情母亲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干涉,现在关系才稍有点好转,又变成这样! 贺毅忿忿,“你是法盲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在犯法?!”幸好晓雯怀疑是他,所以没有报警,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法盲?”贺兰啧啧称奇,冷嘲,“如果不是我的宝贝儿子管不住下半身,如果不是我的儿子被几颗狐狸眼泪掉得脑袋又不清醒了,我至于去脑热到挺而走险吗?!” “她不是狐狸——”贺毅低吼。 “你还在糊涂?你还要不要予问回来?!”贺兰女士遽地怒喝打断。 一句话,他宛如被下了定身咒般,一动也不能动,接下替晓雯辩解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要予问回来,杜晓雯的肚子留不得,不然一辈子都是个定时炸弹!”贺兰低声警告,“所以,你别插手,你下不了手的事,我来就好!” 他的声音干涩,“你别胡来!” “那你想怎么办?让杜晓雯把孩子生下来?予问很骄傲,她受得了这种羞辱?你有信心、有把握能搞定予问接受你外面还有一个家?你最好不要给我这么天真!”贺兰咄咄道。 他无语,静默了好一晌,因为,曾经,他真的“天真”过。 “想想瑞瑞,你还有脸和外面的女人继续风花雪月吗?”贺兰冷鄙问。 这句话,让他很疼很疼。 “不管那个孩子生不生下来,我不会和晓雯在一起了。”他绷了脸。 瑞瑞死了,他怎么可能再继续和晓雯在一起?他过不了自己这关。 在病房里,因为贺太太的恢复部分记忆,让他太过激动下有了很多的情不自禁,但是,有一部分话,其实他也是故意的。 故意让晓雯死心。 这种灰暗的坏心情,直到予问步向他的车。 “给,收到后备厢去!”敲敲车窗,她利落指指地上的箱子。 贺毅下了车,困惑地凝她。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是希望我回家吗?我把行李都收拾完整了。”她淡声道。 回家?领悟话语里的那层含义,瞬间,他激奋。 “贺太太,欢迎回家!”他扬手,收拢臂膀,给她一记浓烈而窒息的拥抱。 她回来了!他和她重新要开始了,对吗?! 阳光灿然下,他把俊脸深埋在她的肩上,没有见到,她的一张丽颜,被他拥抱的那瞬间笼罩着冰冷的寒霜。 她吸气,他诱人性感的气味,满溢心肺,但是,她的心房每一下跳动都很慢很慢,充满了冷静。 终于,慢慢地,她把自己的唇角微扬,让自己冷硬的表情缓和下来。 她把他轻轻推开,朝他勾了勾手指,点点诊所里面,那等候着的长龙。 “我还得上班,如果有人愿意帮我,那么我可以早点下班跟你回家!” “贺太太,还让我继续帮你工作?”懂了她的意思,贺毅笑了。 早点下班跟他回家,这句简单的话,让人听起来真暖、真怀念! “不是要同甘共苦吗?”予问淡然反问。 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他愉快点头,率先步入柜台内。 予问的眼眸,闪过微不可闻的讥诮。 “你和晓雯到底怎么回事?”柜台内,予问在替客人找着钞票,头也不抬问。 这个问题,让他僵住了。 “我们……”他说不出来。 当他自私好了,她失去的记忆里,他不想在这部分添砖加瓦。 “只是普通朋友对吗?”一边忙碌地帮客人挂号,予问一边淡然帮他径自下定义。 正在惶恐胆颤的他,听到她的这一句话,犹豫了几秒后,硬着头皮回答,“是——”他心虚地埋首继续帮她整理钞票。 “分手后,你们一直没有联系,她大着肚子出了事,而你刚好在现场就顺便送她去医院,对吗?”她步步为营,继续问道。 “是……”他脊椎发麻,不得不说谎。 予问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他,唇角溢开淡淡笑花,“我相信你!” 一个笑容,四个字而已,撼住了他。 她说,她相信他。 他渴望和贺太太重新开始,渴望她能忘记因瑞瑞而起的悲伤,除了这些,他内心真正最巨大的渴望,就是希望能重新听到她说信任他。 这让他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现在,一念及,晚上将要和贺太太到来的温馨夫妻生活,他就充满力量! 第六章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一朵生长在绝壁悬崖边缘上的花,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而对赵士诚来说,她确实就是那朵花,想要摘取,他不怕辛苦,更不缺勇气,但是,代价是,先把他的原则抛掉。 今天的工作餐特丰盛,象过节一样,满满一桌的好菜,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己是托了谁的福气。 大家都暧昧地看向予问,而女主角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碗中的白饭。 “贺太太,来,吃虾!”贺毅体贴地剥了一只野生大虾放进她的碗里。 “谢谢。”她的神情很淡,并且,假装没有见到赵士诚一直投射过来的目光。 一餐下来,从头到尾,她一直没有碰那只大虾。 赵士诚细细观察。 “我听贺毅说,问毅是我和他的心血,我下午想回公司看看。”放下筷子,予问宣布。 闻言,贺毅唇角轻扬。 “予问,你跟我来一下。”赵士诚也放下碗筷,不等有任何回应,他率先朝诊所楼上走去。 是的,他不想追悔莫及。 但是。 “贺毅,我请完假了,我们走吧!”予问却起身,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就直接向门外走去。 赵士诚的脚步僵在楼梯口。 瞬间,气氛诡异,所有人都沉寂了,贺毅看了一眼赵士诚,没有多想,旋身就追了出去。 予问径自坐上贺毅的车,直到贺毅发动车子驰离了诊所,她也没有回头,更假装没有见到赵士诚也追了出来。 她不想和赵士诚谈话,她要走得这条路,义无反顾而粉身碎骨,她不需要谁的认同,不需要谁的掌声,即使,那两个月里,赵士诚给了不一样的她。 那样没有记忆的她,眉心不再是锁着深郁,笑容多了,甚至慢慢新奇地觉得撒娇也是一种乐趣,那样的她,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是二十岁的她也不曾有的样子。 但是,她现在必须戒掉,软弱和依恋都必须割舍,即使往后她的悲喜,没有人能分享。 到了公司,助理已经迎了过来,神色有点激动。 她坐在办公室内,在贺毅面前,露出有丝茫然的神情,“我不太懂这些。”她把文件推开。 “没关系,如果你做错了决策,我帮你善后就好!”贺毅耸耸肩膀,笑得洒脱。 以前问毅的每一个策划案、每一个广告片都是他来制作,贺太太亲自把关所有策划,现在只要贺太太肯回来,让他做什么都行。 “是吗?!”她冷哼。 “你尽管当玩票好了,如若真有什么事,我来顶着。”他没有注意到她低敛下的冷光,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 “那好吧,方助理留下,你们都先出去,我要开始先熟悉一下公司。”她靠向老板椅,天生的气势隐露。 一个下午,因为她的归来,公司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 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内的贺毅,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对面的办公室,主管们忙碌的进进出出,不是开会就是汇报业务。老板椅内的她,完全的女王作风,犀利到说一不二,比起以前,现在的她简直孤行已见、刚愎自用,害得属下们压力都超负荷,战战兢兢。 他不喜欢女人太强势,他更不喜欢她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样子。 但是,现在的他趴靠在桌上,啾着对面一幕,竟情不自禁地发笑,心中竟觉得无比塌实,有着淡淡的幸福。 临下班前,他通过助理要到了她今日的工作成绩,但是,一看,他呆住了。她所有的决策,几乎都做得一塌糊涂,生嫩稚气象刚毕业完全没有社会经验的新人,相当没有水准,很失她以往的精练。 而他能做的依然只是无所谓的笑笑。 …… 晚上十点。 她洗完澡,把空调打到舒适的温度,掀开被子上床,但是床头灯依然亮着,她坐在床上尚在仔细研究这三个月内公司的财政报表。 财政报表显示,这三个月里,无论业务还是财政,公司都很稳定。 贺毅维持得很好。 她正准备翻页的动作一顿,因为房门被推开,右侧的空床位一陷,被某人大刺刺占据。 属于男性特有的气息入侵,一双臂已经缠上她的腰,予问僵然,颦了眉头。 贺毅穿了一件v领的白色t恤,敞露出一小半部分的胸膛,缠在她怀里,支着胳膊对她笑的样子,说不出来的率性、性感和慵懒。 “还在忙?”他用脚磨了磨她的小腿,挑逗的意味极浓。 而她掀了一下唇,“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被如此不客气的一质问,他却仅是挑了眉,“贺太太,我孤枕难眠,想抱着你睡觉。” 她眉头颦得更深了,准备搬回家住的时候,她并没有深虑到这点,毕竟她和贺毅以前都是分房而睡。 “我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她断然拒绝,吐出的话语更是毫不思考,简明利落。 但是。 “不,你习惯的,我们以前就是睡在一起!”他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没有说谎,他们长达半年的同居时间,他们都睡在一起,甚至之前的恋爱,有时候是他到她家过夜,有时候是她留下公司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 他继续一副教人气结的轻佻,“贺太太,要不要我帮你恢复一点记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贺太太,你以前可是很黄很暴力……”他痞笑。 被挑逗的她,依然脸不红心不跳。 她告诉自己,人生必须有所忍耐。 “是吗,什么叫很黄很暴力?”她学他挑眉。 “我示范给你看!”话音刚落,他就反掌扣住她,将娇躯按入床塌,强势的吻压了下来,狠狠封住她的唇,力度激烈到几乎想吻肿她的唇。 第七章 不同于他的激奋,予问很僵硬,她握紧拳头,象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于是,即使欲望早在身体里掀起骇浪,贺毅还是试着放慢脚步。 印象里,他和贺太太的每一次性爱,几乎都是她在主动,但是,其实享受到的人,一直是他,这一次,他决心要给她最完美的一夜。 他离开她的唇,手指轻轻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贺太太的头发比以前稍长了,五官看起来更加明亮动人,多了很多的女人味。他俯下身,轻吻她细致的眉毛、紧阖的眼睫、小巧的鼻子,无数个细碎的轻吻犹如雨滴般,点点滴滴地落在她的脸上,从温柔再到激狂。 性爱上,身经百战的他是一个高手,永远知道怎样能挑起女性的自觉,更何况,他对贺太太的身体太熟,熟知她身体的每一寸敏感地带,清楚怎么做能让她更加敏感。 他吮着她的脖颈,蜿蜒而下,一一种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吻,停顿在她的胸口位置,他也不急着脱她的衣,只是用舌尖隔着布料,一下又一下时而湿舔时而含缠着她的丰挺。 予问紧绷着身,洗完了澡并没有穿胸衣的她,在他如此的撩拨之下,丰盈下的那朵玫瑰花蕾,在急喘颤悸。 只是,她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两个灵魂,一个灵魂因为他野性热烈的情挑,而逐渐在唤起她女性的本能,而另一个灵魂,这放肆的纵情,却仿佛象有一条冰冷的毒蛇蜿蜒住她的脖子,即使很用力很用力的去呼吸,她还是喘不过气,让她即使身是热的,心还是冷的,冷到血管内翻滚的鲜血都是冰寒的。 他的五指熟稔游走在她光滑的肌肤之间,甚至往下探掬温软润潮。冰与火中,房间里的气氛在沸腾,火花一触即发。 就在他准备动手脱她的衣,她实在控制不住,猛得推开了他。 有了一次经验,这次,贺毅险险撑住自己,并没有被推下床。 “我拒绝!”她毫不思考就出声。 赵士诚说对了,她的演技很糟糕,如果她是个成功的演员,她应该演下去,与贺毅发生水到渠成的关系,让他误以为已经把握住了她。 但是,她不行。 刚才她脑海里浮现的一幕又一幕,象根针扎着她疼,疼到她一阵反胃。 她演不了!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与你如何相恋、如何结婚,我的记忆里,我们还只是朋友,这样亲密,让我觉得一下子无从适应。”几秒的时间,她就冷静下来,镇定自若。 “贺太太,相信我,我们很亲密,七年前你已经不是处女了。”她表现的太抗拒,好象比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还紧张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失笑,又觉得隐隐失落。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记忆遗失了,同时对他的感情也衰减了很多。 “贺太太,别紧张,我保证,即使很黄很暴力,你也不会疼!”他继续耍幽默。 他又想扑过去,因为,他实在怀念被嫖的日子,起码那时候觉得她的心完整都是他的,这令他抗拒的同时也得意与骄傲。 “等等!”予问还是推拒他。 “不想等!”他回绝得很干脆。 “别让我觉得我们的婚姻没有一点温暖,什么都是从性开始!”她再次推开他。 箭在弦上,但是他僵住了,“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从性开始的吗?你一不小心碰了我,刚好我又是处女,所以你发挥了骑士精神,决定负责到底?”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被她这些话吓着,他全身的温度都急遽下降。 “贺太太,你想起了什么?”不再孟浪,他变得小心翼翼。 “刚才……我有想起来一些模糊的片段,关于我们第一次上床,那天我们大家都醉得太厉害,接着就——”她顿住了,下了评定,“我们之间恋爱的程度很混乱,开端也很糟糕!” 他僵僵地。 她的记忆是坐火箭炮的吗?一下子就从高中时代窜到恋爱初期,接下如果让她马上想起来他的悔婚,那不就—— “既然要重新开始,你必须按照我说得办!我们按照正常程序走,先牵手,加强感情以后再是接吻,然后才有上床!”她是谈判高手,擅于利用自身的优势以及对方的弱点,并且,不轻易妥协。 “好吧!”只是,想了一下,他竟也不争辩,居然叹口气,很干脆就起身,去洗冷水澡降温。 对于他的配合,她松了一口气。 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正在这时,他搁在床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予问拿起来一看,是杜晓雯,她的唇角微扬。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悠闲地靠在床背上,接起电话: “阿毅,你什么时候来?……我很害怕,宝宝好象被手术吓到了,胎动至今都很剧烈,你能来吗?”手机里传来晓雯微卑而无助的声音。 “晓雯,你找阿毅有什么事吗?他在洗澡!”予问很干脆道。 没有料到会是她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僵冻住了。 咔嚓一声,紧接着马上挂断了。 予问唇角扬地更高了,她赤着足,踏下地,一边向洗手间走去,一边按回拨: “贺先生,你要不要出来,刚才有电话?!”她敲了一下浴室的门。 手机显示已经被接通。 “贺太太,别在男人洗澡的时候敲他的门,挑逗他,不然可别怪他对你心狠手辣!”哗啦得水声中,传来他痞痞地打趣声。 “那你到底是不要回电?”她扬扬手机。 “管他呢,任何人任何事都明天早上再说!”他一边洗澡,一边满不在乎道。 她笑了,重新步回卧室: “晓雯,怎么办?他现在在洗澡,接电话好象有点难!事实上,他还很‘激动’,不适宜出来吓人。”她平静的阐述,只换来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宋予问,你是故意的。”良久,晓雯才幽然道。 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是还是被打击到备受折磨,宋予问的手段实在太高明。 “你太多心了,这是正常夫妻生活,我没有故意的必要吧?”但是,予问却笑出声来。 正常夫妻生活?晓雯的心房又象被重击了一个闷拳。 “怎么可能不是故意?你想报复我,因为瑞瑞死了!”这些她都懂,但是,她还是被他们夫妻的恩爱给伤害到了。 她在病床上这么艰难,连翻个身都不敢,生怕伤害到宝宝,但是,他却在……寻欢作乐啊…… 因为瑞瑞两字,予问含笑的唇角冻住了。 “予问,瑞瑞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请相信我,我没有存心想害死瑞瑞!是灾难,那是天灾!”晓雯红着眼睛一再强调。 她无心害人,就算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去伤害一个幼稚的小生命。 “予问,就算我的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所以,可以请你放过我好吗?”晓雯真心恳求。 “杜晓雯,我真的很奇怪,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妾吗?”予问冷然问。 爱情真的有这么伟大,伟大到她愿意这么委曲求全? “你让我放过你,你说不会威胁到我的地位,但是为什么我至今还没有收到你对告别我的家庭的‘辞职信’?这样的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诚意,不会再破坏我的家庭?”她坚决不提瑞瑞两个人,杜晓雯不配提她的瑞瑞! 被质疑的晓雯脸色一阵发白。 对,她是不想离开贺毅,即使再怎么挣扎和痛苦,总是存了一份奢望。 “杜晓雯,贺毅今后永远只会只有我一个人,他会对家庭尽责,所以就算你生一百个孩子下来,还是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在她太过自信的声音中,晓雯被激得发颤。 她根本不是宋予问的对手。 “阿毅不爱你,瑞瑞没了,他对你只是愧疚。” “那又如何?我要的就是他的愧疚!”予问昂然道。 晓雯冷抽一口气。 予问冷笑,一字一句强悍宣言,“杜晓雯,我告诉你,无论他是爱还是愧疚,反正结局都一样,贺毅永远不会再为了你抛弃我!而你,少做梦?属于我宋予问的东西,弄坏了弄残了,我也不会大方到送给别人!” 第八章 洗澡的时候,贺毅认真考虑了很多。 仔细想想,严格来说,他和贺太太好象真的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当时公司是建立初期,他们的关系非常水到渠成,两个人都很忙,聚在一起不是谈公事就是睡觉休息,所以枯燥到甚至连约会也不曾有过。 他擦干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贺太太,我们去约会吧!”他扬起帅气的笑容。 先牵手,加强感情以后再接吻,最后一步才是最亲密的关系,如果这是她要的普通人的正常程序,那么他照做无误。 “现在这个时间?”把他的手机搁下,对于他的兴致高昂,她显得微讶。 “对,现在是夜生活的刚开始!”贺毅没有注意到她接了他的电话,只是不由分说,已经兴致很高的开始换衣。 她偏头想了一下:“好。”留在房间里太危险,万一又是一个干柴烈火不是开玩笑的,不如出去走走比较安全。 贺毅没想到她说要去的地方是夜市。 “你来这种地方?”他惊讶。 即使已经快十一点,夜市的气氛还是极热闹,夜排挡一间接着一间,呼朋唤友的人群,穿着拖鞋的附近居民,在玩气枪嬉闹的孩子们,还有手牵着手的情侣们,让这里人声杂沓、人潮多到爆。 她没有多说话,熟稔地向前走。 “附近有间店,东西很好吃。”夜了,她的胃习惯性的有点饿。 “贺太太,一起——”贺毅扬了扬笑,快步上前,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予问全身一僵。 “人太多,我怕我们会冲散!”他扬扬眉,多此一举的解释。 他承认,他在偷步走,看,现在他们已经进展到第一步了! 他虽然假装镇定,但是,那一瞬间竟然好象真的尝到了恋爱里的患得患失。他一向对女人很有把握,就算是当初和杜晓雯交往,牵手接吻这两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但是,此时,贺太太凝向他们相握的手,眸底的冷疏让他发觫,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强烈感觉,她会甩开他的手。 “我想喝牛肉汤。”最终,意外的,她没有甩开他的手。 贺毅松了一口气,心底掀起一股悦然。 走了一段路,踏进小小的店铺,她对着点餐台上的老板刚想扬唇。 “我来。”他很熟地说,“这间店虽然看起来很小很简陋,他们家的平阳炒粉干和牛肉汤确实很出名,以前玩到三更半夜时,我常常在这间店吃夜宵。”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 知道自己失言了,贺毅马上解释:“我已经不来这里很久了。” 没再多说什么,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都没有空座了。任贺毅站那点餐,她习以为常地步向最里面的那张方桌,坐了下来。 方桌上,正低敛着眼眉,轻皱着眉头静默喝汤的单身男人,微抬了下眸。 四目以对,两个人都呆了一下。 予问望着那张沉静的面颜,说不出话来。 “真巧。”她只能用这两字作为开场白。 赵士诚点点头。 “你以前不吃夜宵的。”她看了一眼他在喝的牛肉汤。 刚开始一起生活的时候,他睡得很早,而且过了八点,就再也不碰任何食物,但是,为了喂养她,他陪她一起,再不习惯也会默默熬下。 他从来不刻意讨好她,也不会说好听的话来哄她,但生活中不经意的每一个小体贴,却会深深暖了她的心。 比如这间店,他听诊所里的一个员工介绍,就开车买来给她吃,她吃得很惊艳。但是,第二次如果她想再吃上这碗牛肉汤,她就必须不再象个死人一样继续懒懒瘫在沙发上,而是跟着他出门觅食。第三次如果她意犹未尽还在贪嘴,那么,她必须站在点餐台上,克服心理障碍亲自点餐。 她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会常出现在夜市。 那时,她在生病,有段日子真的很怕见陌生人,和陌生人说话时,心脏会跳得很快。 赵士诚从来不会太宠她、太让她,对她严厉要求,但是,她清楚,他对她真的极好。 赵士诚的视线定在她微肿的潋滟红唇上,那里明显刚刚被亲吻过。 “人总是会变的。”他不再定着她的红唇,低头继续喝汤,只是,他握着勺的手,动作一直僵然。 “你慢用。”予问见到外面有客人起身,腾了张空位,她正想起身。 见她要走,赵士诚淡然问,“为什么躲着我?” 予问动作顿住。 她知道他指什么,今天,他打了很多电话给她,她都没有接,甚至到最后,干脆关机。 “我没躲着你,明天我还是会去上班,直到你找到收银员为止。”她平静回答。 这和没躲有区别吗?虽然能见到她的人,但是,他甚至没机会私下和她说一句话。 赵士诚深凝着她一眼。 今夜之所以会来这里,因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她砌起的心墙,因为她选择的未来,让他心神不宁、揪然一片。他需要时间考虑,这个时间,要不要去她的“家”打扰。 老实说,他怕见到不想见的一幕,比如现在她微肿的潋滟红唇。 但是,难道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不归路?如果可以,他也不会觉得如同万箭穿心。 “我很喜欢你。”他的声音没有扬高半分,眼敛也继续低敛着,但是这句突然的话就象炸弹一样,轰得予问脑袋一片空白。 她、这是被告白了?被道德观无比崇高,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有夫之妇出手的赵士诚告白了? “虽然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你值得很多男人爱护,未来有很多幸福的可能,不该为了一份不甘,去走一条错误、不幸福的道路。”他搅动着汤里的牛肉块,虽然这里的气氛实在太不对,不适合说这些话,但是,他怕现在不说,将来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予问轻喘了一口气。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自己的心摊在她的面前,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不为了利益,不为了收获,只为了劝慰,只为了希望她幸福。 好直、好实、好没有艺术。 但是,她依然还是只能一脸淡漠,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离她有几千公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干,面对他的告白,她没有表现任何动容,一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赵医生,我想,我们不适合搭台一起坐。”她果断起身。 “问问,别这么要强,什么事都一个人扛!” “如果不坚强,我懦弱给谁看?”她疏冷回凝着他。 同样的话,她也反问过贺毅。 她有注意到,他今晚一直喊她问问,只是,她是铁石心肠,比男人还狠的女人,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打动她! 但是。 “我。”赵士诚毫不犹疑,一字一句地回答,“就算只是朋友,在我面前,你可以无所顾忌的懦弱。” 也许在别人眼里的她,自信、聪颖、骄傲、不服输、不示弱,但是,从瑞瑞身上,他看到了她刚硬的外表,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问问,你不强悍,你也不是无敌的。”他缓慢道。 一句话,击得她狼狈不堪、无地藏身。 “好巧,赵医生。”一声调侃打破周围微妙的氛围。 予问和赵士诚同时侧转过身来,见到贺毅正对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他的眸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浓烈醋意在燃烧,急欲爆发。 第九章 贺毅走上前,将予问的手牵了回来,这次直接十指交缠,宣示主权。 “赵医生就算你们两个人是好朋友,唤得这么亲热,也不太适宜吧?!”贺毅皮笑肉不笑的以一种开玩笑的语调道。 问问?连他都没这么亲热得喊过他的老婆,简直肉麻到让他都快吐血了!一股发着酸的滋味磨进他的骨里,怎样也挥之不去。 他说不出这种心情,心窝象有千条万条虫子在钻咬,让他第一次尝到饮了十斤白醋是什么滋味。 “要出去走走吗?”一道沉稳的声音突兀地提出邀请。 鄂住的人,不光是贺毅还有予问。 “之前我们吃完了,都会去那边走走。”沉默了一下,赵士诚还是指了夜市商摊。 一吃完马上睡觉会引起消化不良,所以,以前他们都是逛半个小时再离开。 予问怔住了。 他反常的态度太明显,她是成年女子,又怎么可能不懂。 但是,现在的她,竟然因为意外,不知道该如何找适合的语言去回答。 正在这时,贺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号码,又是杜晓雯。 “那就走吧!”予问的唇角出现一抹微不可闻的冷然,淡雅地起身,对着赵士诚颔首。 一个头两个大的贺毅,难以置信地呆望着撇下他就双双飘然相携离去的背影。 “该死!”他直接把手机关机,匆匆追了出去。 …… 空调的风,吹得人好冷。 躺在床上,亲眼目睹护工又换走了一袋尿液,晓雯丝毫无法动弹。 生命,好象没有尊严一样。 偏过头,看向同个病房保胎的女子,丈夫在旁嘘寒问暖,替女子加油打气着。只有她,独自一个人承受孤独,一颗泪,滑下晓雯的眼角。 这种来自心灵的悲绝凄恸,无法形容,好象抛弃所有去执着的爱情,却发现不过引火自焚、虚无飘渺。 那么渴求幸福,那么努力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换来满掌的伤怀。 胎儿动得更厉害了,好象她的悲传递到了它,让它也急噪难安。 于是,不愿哀恸欲绝,发了狂地寻他,一直拨打着同一个号码。 但是,再寻,听到的,不过一直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十章 才跟着逛了几圈,贺毅就觉得自己的脚有点吃不消了。 每到夜晚时分,他的右脚裸刺痛间歇发作,现在又开始了,害得他走路也有点不平稳。 予问和赵士诚在前面走,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的脚太痛,追不上他们,也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此时的狼狈与不对劲。 赵士诚个子极高大,他安静的守护着,把身旁的予问衬得背影居然也那么娇小。阳刚与柔软,力与美,月光下气氛如此和谐、如此暧昧,如此契合到让贺毅一阵心慌。 好象有种感觉,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的脚步,人事已非到她不再会属于他。 心像被什么刺中一样,剧烈地痛起。 他不断满心的猜测着,他们在交谈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其实他们是约好的。予问不让他碰,会不会是因为赵士诚? 贺毅从来没体会过,原来恋爱有这么多的面貌,可以这么惶然、失落、独占、胡思乱想。 一路无语,予问和赵士诚静静地逛着入夜的街道,明明没有拥抱,明明两个人并不是紧挨,但是,地面上他高大的身影却覆着她的影,好似牢牢守护。 夏日的凉风轻轻吹过,让人心一阵舒沁与平和。 以前每次和赵士诚这样静静地走上一段路,每往前多走一步,她的惶然、烦躁就会多消弥一分,这种安详的平静,容易让人渴望、让人迷醉。 一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发出恼人的声响,这刺耳的噪音,让予问从沉静中“惊醒”了过来。 一会儿。 “赵医生,我替你介绍对象吧。”确定贺毅离他们够远,她出声打破沉默。 赵士诚顿住脚步,不可置信看向她。 这就是她给的答案? “你的条件很好,我认识的人挺多,我会好好把关,介绍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给你。”她微笑道。 这是为他,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赵士诚定定望着她,而她的目光,不避,很坦率。 “你也是这样的女人。”良久,他才回答。 她有点意外,几秒后,忍不住失笑,“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我,贤妻良母四个字加在我身上,不仅别人受不了,我也觉得很别扭!” “我们讲好了!我替你介绍对象,我一定介绍一个很柔很乖巧很本分的女人给你。”刚才一边吃宵夜的时候,她想起来她有个表妹和男朋友刚分手,很适合赵士诚。 “我只喜欢你。”赵士诚认真看向她。 “你别开玩笑了,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她的笑容转淡了。 刚才在店里,贺毅在旁,她没办法答复他。 “为什么不可能?你以前说过,你会选择离婚。”他提醒她。 予问的笑容更淡了,“那是因为瑞瑞还在。” 赵士诚定住了。 “你知道吗,六年前,我怀着瑞瑞,每一次住院的时间,贺毅都不在身边,他在满世界的追逐着另一个女人。”并肩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她轻声阐诉着,“贺毅是个很浪漫的人,爱情对他来说,就象发烧感冒,能让他一瞬间就头晕眼花。” 所以,她要把握住这一瞬间。 他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 赵士诚终于忍不住凝向她,予问眉头深锁着,眼中萦绕着郁悒与冷凌,这样的她,让他有股冲动,很想让她快乐。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笑一笑。 因为,她太坚强太犀利,她的人生好象不需要开怀的笑容。 “我所受过的一切煎熬,我要让杜晓雯一一亲自品尝!”她一字一顿。 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赵医生,你对我应该也是瞬间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快也消失的快,不必太在意。”她说服他,因为,她早就不相信爱情了。 赵士诚凝向她,“是一瞬间。”他承认,他是一瞬间对她有了情悸,有了心疼。 “但是,这种一瞬间,一生只有一次。” 这个答案让予问定住。 “我听过一句话,听说这个世界上,你在等别人的同时,也同样会有一个人在等你。”赵士诚坚定道,“你不用白费心机替我介绍对象,因为,我想当这个人,不管要花多久时间,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愿意等!” 予问僵住,十几秒后,她才说:“现在,我没有等谁。” “曾经我等过,后来才渐渐明白,爱情不是爱得够深,等得够久,就一定会有回报。”这句话,她同样送给他,她想,他应该会懂她的意思。 但是,他摇头。 “没有结果,我也等。”都说老实人倔起来象头牛,他现在就是这样。 她已经出现,让他尝到情愁是何物,所以,他不会轻言放弃。 “我不是你以为的好女人。”她的唇角微微扯动。 因为,她接下要做的事情,会让他很失望。 赵士诚鄂住。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德观极强的他,现在还会继续说出要等她的话? “怎么动作这么慢?”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予问不再多言,颦眉看向身后。 她承认,她是故意不回头,但是,贺毅却没有象她以为的追上来捣乱,这让她产生怀疑。 若即若离,她先要深深淬入了他的生活,让自己成为他的爱情,这样才能把他摔得够重,羞耻给得够深! 予问的手机响起来,看到来电,她接了起来,然后对不远处的他说:“贺毅,你是不是把手机关机了?你母亲让你听电话!” 闻言,贺毅步履依然缓慢,一步一个脚印,和他平时急燥的个性很冲突。 接过她的手机,他听了几句,脸色一变,“好,我马上来!” 见他这么匆匆,招手就打车,予问颦了眉,“出什么事了?” “我妈在公司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都是他不好,明知道贺兰女士每天都是忙到三更半夜才睡觉,他一大早就一个电话把她吵醒,害她休息不好到发生车祸。 …… 出事故的时候,贺兰正在打电话。 “我汇了二万的订金在你帐户上,两周她会转院,到时候你就乘这个机会想法劫住120车子,把那个碍眼的女人弄走!” “记住,不需要弄出人命,但是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确保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弄掉!”贺兰冷然交代,“事成以后,我会把剩余的八万块给你!”十万就能解决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很值。 因为分了神在讲电话,贺兰没有看见迎面而来的另一辆轿车,所以,发生了碰撞。 此时的贺兰正凛着脸,听医生宣布检查结果。 “贺女士,你没什么外伤,但是,在开车的时候,你的腿突然出现肿痛,固然和你认为的休息不好有关系,但是,x光检查显示,你可能患了骨巨细胞瘤,需要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诊。” 赶到医院的贺毅和予问都呆住了。 “医生——”贺毅脑袋一片空白,茫然走进。 他喉咙的发干,他和母亲的关系一向不好,但是,不代表他不希望母亲健康。 “你外公就是七十岁的时候得骨癌死掉的!”贺兰面无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见他有被吓到,贺兰冷冰冰,没好气道:“不必瞪着我,这种病也有家族遗传性,既然是我的儿子,到你六七十岁了,你也不一定逃得掉这种命运!” 冷冰冰的也不和他多说话,贺兰拉过予问的手,态度缓和了点:“你们又在一起了?” “嗯。”予问轻应。 “那就好,你们安心在一起吧,其他的事,我都会替你们搞定!”贺兰很干脆地拍拍她的手,“予问,只要你在贺毅身边,就算马上死,我也能安心。” 予问敛着眸,始终没有吭声。 见到这一幕,贺毅的喉咙干干的。 医生点点他的肩膀,示意他出来。 “你是她儿子吧!病人的长管状骨的两端长了一个肿瘤,才会引发局部常有隐痛或刺痛,骨组织出现了局灶性溶骨性破坏,我们先要确认是良性还是恶性,但是,一旦确诊就必须做局部刮除术。”骨科医生给他看x光片,指着某些部位的可疑点,和他解释。 “我会给你母亲先安排预约手术时间,你在这里签个字。”医生指指签字的位置给他。 他提笔,沉重的写下了自己名字。 僵望着医生远去的身影,他死拽着x光片不放,迎着灯光,他看向片中那个病变的暗影位置,经过医生指点画圈,可以看出骨端真的有膨胀。 他的眼角一阵发酸。 第十一章 晓雯在盼,她潜意识里仍存着一丝丝的冀盼,盼着他…… 每天早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枕畔都是泪水,夜晚迷迷糊糊睡着时,依然枕着眼泪。 贺毅一直没有来看她,无论她打了多少个电话,依然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这十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孤单、寂寞、心伤到快要崩溃,只能咬着牙独自忍耐。 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披荆斩棘,也要独自前往。 只是,她还在盼什么呢?盼他不安定的爱情依然还有一个永恒? 他说,予问就是他的一只手,没了她,等于自剁了手,那么,她呢?她对于他的意义又是什么?昙花一现的灿烂而已吗? 抚着小腹,宝宝已经23周,它的平安,是靠药物来不断维持,用于安胎的硫酸镁注射药物24个小时在维持着,让她从早到晚都很难受,备受煎熬,胸口象有一团火不断在烧,烧得她有时甚至整夜都无法安睡。但是,现在最折磨她的不是药物,而是他的态度。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来看她? 晓雯一次又一次拨打着他的手机,每次听到贺毅的声音才能安心,但是,他言语里的不耐,又让她如同被捅了一刀般血淋淋痛到宁可不曾拨打。 一直在如此恶性循环中,她要他来,他说自己很忙走不开,她硬要烦他,他开始不耐。 从前的他,会因为她的泪而心疼到驻足劝慰,以前的她,不肯相信自己,所以爱得不够勇敢,不够坚强,但是,为什么现在的她,学会了勇敢与坚强,她的眼泪却再也打动不了他?他的爱为什么已经不纯粹?到底是什么抹杀了他们的爱情,是时光还是瑞瑞? 每天,她都躺在病床上胡思乱想,想着现在的他,是不是和宋予问出双入对着,他们是不是睡在一起,甚至还做爱?每深入想一次,就在脑海不断模拟他们的夫妻恩爱生活。他拥抱宋予问的时候会有热情吗?宋予问拥抱他的时候,是不是很得意?这让晓雯觉得自己快崩溃,快坚持不住了。 她可以清晰感觉到,宋予问已经不爱贺毅,但是,她要拖死他们!她又想了很多很多,包括宋予问为什么在贺毅面前装失忆?答案只有一个,她想整死她和阿毅! 伤心难过之余,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胆颤。 隔壁床,病人又换了一位,那位母亲早早就把自己家熬好的粥送过来,丈夫细心的将粥吹凉了喂给女人,接着故意讲笑话来逗笑,让妻子可以保持轻松的心境度过人生的难关。 那温馨的一幕看得她一阵越发的凄凉。 “你没有家人没有老公吗?”有次隔壁床实在忍不住了,好奇地问她,她只能背过身,泪流满面。 她没有老公。 但是,她有母亲,只是自从她逃婚以后,她早就不敢回家,因为母亲恼怒到直呼家门不幸,29岁的她还没有大脑居然为了虚无飘渺的真爱,放掉了赵士诚条件那么优的男人,将自己的幸福置于险境。 人病倒的时候,心灵特别的脆弱。 当初自己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如果不是一念之差,现在的她,还在赵士诚的庇护下,过着平淡而安稳的日子。 哀恸欲绝之下,她开始怨恨,甚至有点后悔,她目光中的世界,原本就不是灿烂的五彩颜色,现在,更是暗压压一片,象见不到天日。 她错了吗?她只是跟着自己的心在走,如果这是他们两个人爱情故事的结局,太伤人! “杜小姐,我们在你的尿检中查出微量的放射物,我已经和肖图医生联系,你转院后肖医生会马上替你做个三维b超检查。”医生吞吞吐吐告诉她。 她没有注意听医生的话,只是径自觉得煎熬难过到又滑下眼泪,突然,她头皮一麻,敏感察觉到一道狠冷的目光从身后打量她,她一惊,急忙偏过头。 但是,那道黑影闪进了医院的墙柱,不见了踪影。 是有人走错了病房?她疑惑地重新背过身,但是,马上又感觉到那道狠冷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侧脸,好象在盯查清楚她的容貌以及她的腹。 她环住腹,惊恐到瑟瑟发抖,压根儿再也不敢回头。 她急忙又拨那组号码。 …… 杜晓雯又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贺毅正在公司忙。 最近因为母亲的病,他公司医院两头跑,一根蜡烛两头烧。 拿出手机看清楚来电号码后,他的眉头深蹙。每天接到晓雯的电话不下二三十次,正常人都会觉得烦不胜烦。 “阿毅,予问想找人来害我!”晓雯如同惊弓之鸟。 贺毅有点反感,“晓雯,予问什么都不记得了,别什么事都牵扯到她头上——”最近,他和予问一直在一起,因为他母亲的病,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公司,公事上几乎都是予问一手在辛苦打点。 他此时无法有安慰她的情绪。 “不,她是装失忆!她明明没有失忆,只是为了玩我们,故意折磨我们!”晓雯急急打断他的话,“阿毅,你信我!” 今天的天气灰沉沉的,他拼命平稳自己烦躁的情绪,他起身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穿前,俯身凝着脚下的世界,一片的灰色冷调。 以前那个遇见任何事都是轻挑着眉头,唇角微扬,露出慵懒笑容的自己,不会再现。 母亲明天要动手术了,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而且—— 他怔凝向自己办公桌抽屉的一角,里面也有一张x光片,那是他的报告单。 良久,他回答,“予问是我的妻子,我信她。” 晓雯瞬间就石化了,根本难以承受。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一下,不知何时,予问竟站在他的身后。 “这里有几笔支出,是最近几个企划案的费用,你看完了签个字。”她步了进来,把文件给他。 因为公司是两个人合股的,所以任何的支出费用,都必须有两个人的签名才能生效。 贺毅没有意外,平时这种来签章的事情都是助理经手,但是失忆后的她,更喜欢凡事亲力亲为,他再看了一眼,她拿来的费用单上,一些名目都做得极漂亮。 现在的她,越来越恢复如昔的干练,只是,他们的距离总是看似很近,却很遥远。 “还有,有几家公司的货款到期了,你的印章敲一下。”她指了几处给他。 不多想,贺毅拉开抽屉,把自己的印章拿出来,在她的指处一一盖章。 “公司有笔贷款马上要到期了,现在银行的利息太高,看着每月的利息支出挺生疼的,我打算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申请贷款,你的意见如何?”她眼睛一眨不眨得紧盯着他,询问的语气好象很精打细算。 闻言,贺毅怔了一下。 “这样太冒险,现在银行贷款的指标很紧,万一资金吃紧,不是说贷就能马上贷下来,没必要为了点小钱心疼,而不顾长远的利益。”他提出自己的意见。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但是,她的一句话,梗住了他。 “如果有万一,哪件事情我搞不定?”她自信道。 贺毅哑然。 他不是怕她搞不定,而是…… “或者,你不相信我?”她微微一笑,继续问。 “好,你说了算。”他没有再多言,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痛快地签下了取消申请信贷的同意书。 第十二章 贺兰女士手术后切片组织病理变化诊断报告单出来了,判断为三度,巨细胞瘤属于明显恶性肿瘤,医生建议接受截肢手术。 “我还能活多久?”最先恢复冷静的反而是贺兰本人。 “贺女士,您现在的病情已经是癌症中晚期,而且有转移的倾向,如果截肢,幸运的话,生存率可能有五年以上,如果不截肢,最多只有两年。”医生遗憾地宣布。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病恶化的速度很快,无论是否治疗都很痛苦,很多病人甚至熬不下这种身体的疼痛带来的非人折磨——” 几秒的沉思后,贺兰的选择居然是—— “我不截肢,我的一生只打有把握的战,既然你们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让我活得更久一点,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一条腿?!”贺兰强硬的态度,让所有人局促无措。 劝说无果的贺毅脸容上毫无血色,他动也不动地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 “回家吧,让妈妈好好休息。” 今天大家受到的冲击都太多,婆婆太固执,再劝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让大家缓口气。 但是,贺毅似乎听不见她的话,整个人毫无响应,好象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刚才医生宣布母亲最多只有两年的时间时,他亲手盖上瑞瑞遗体的一幕又一幕象场恶梦在重演,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不懂,这是怎么了,先是瑞瑞,现在轮到母亲,他其实,真的没有表面表现的这么坚强。 “阿毅——”她伸手,抚触到的脸庞一片冰凉。 指腹的温度触面,这才让贺毅怔然抬眸。 那表情好迟钝,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怕什么。 “贺太太!”他张臂,突然紧紧搂住她,那种搂法怎么说呢,紧到让人胸腔一阵窒闷,完全吸不过气来,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但是他的无助,准确无误分明传递到了她的心间。 他将脸埋进她的胸前,紧搂住她的腰,胸前传来的湿意,透露出他伤痛的状态。 幸好,她在。 她只见过贺毅哭过两次。 一次是瑞瑞,这次,是医生宣布他母亲的状况。 “我很讨厌她,但是从来没有诅咒过她不健康。”他用轻到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喃语。 那种语气,充满了悔恨,悔恨能补偿能尽孝的日子太短。 他的人生向来一帆风顺,但是,今年灭顶的灾难,却一起连着一起,让他难过到不行。 她本能地无声回拥他。 她厌恶贺毅,她仇恨贺毅,但是,此刻“仇人”流露的脆弱,居然一瞬间揪紧了她的心。 “没事的,回家吧。”失忆到现在,她第一次释怀出善意。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会为这个男人而动容。 简单的几个字,酸酸热热的感觉,竟又冲击他的眼眶。 “好。”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 “不是要约会吗?一起看电影吧。”回到家,他疲惫地放下车钥匙,予问在身后淡然道。 “现在?”贺毅鄂然。 老实说,他真的没什么情绪。 “对,现在。”她肯定的点头。 但是。 “好吧。”牵强露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容,贺毅勉强同意。 瑞瑞死后,他对自己发过誓,只要贺太太要的,他都会去努力做好。 “那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只是,她接下来的交代,让他意会不过来。 “不是去看电影吗?”他怔然问。 她也不再语,却已经步到电视柜旁,蹲下开始找碟片。 他恍然大悟,看电影不一定要去电影院。 …… 他洗完澡出来,她已经安安静静窝在沙发上等他。 家里的碟片比较老,60寸的电视屏幕上,现在在放演的是赵薇演的《画皮》。 “本想找个轻松一点的喜剧片给你看,但是家里碟片不多。”她淡淡道。 家里没有备电视连接电脑的数据线,而抽屉里剩余的都是惊险的枪战片,她想他不会喜欢在思绪一片混乱时,还偏好太激烈的场面,只能先将就着看聊斋片。 “躺下盖着被子,一边看一边睡觉吧。”说话的同时,她还是一脸的漠然。 贺毅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还有,沙发上的那床被子。 她怎么察觉到,他今晚可能是难以入眠了。 “抗癌是一场硬战,做子女的首先要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有能力照顾长辈。”她不看他,语气平淡。 她甚至没有安慰他一句话,但是,他就是觉得很暖心,为她默默的细心。 贺毅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真的是瞎了眼,总是把她的缺点无限扩大,却从来不去注意她身上一些难能可贵的优点,以及为他默默的付出。 他终于懂了,贺太太其实要的东西很简单,只是,他一直没看明白而已。 他窝入沙发上,盖上她给的被子,却不要枕头,反而将后脑直接枕入了她的腿。 她漠然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冷淡,但是,却没有抽出自己的腿。 两个人不语,一起看电影。 氛围,和馨。 这个碟,真的有点老。 讲男女之间,人妖之间,错综复杂的情仇、诱惑、陷害、抗争,他早就看过,更知道结局非常惨烈。 以前看的时候,片子就是片子,除了出于职业本能偶尔更多去关注拍摄的角度,内容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今天,他却看出了不同的感觉。 当看到赵薇在爱人与第三者之间挣扎时,他会设身处为自己曾经的自以为是而汗颜,而赵薇毅然喝下毒药变成魔时,他也会跟着一阵心痛。 于是,他更加将脸埋在了她的腿间。 “你说什么?”予问颦眉。 他嘀嘀咕咕地,声音说得那么轻,她听不到。 好象在说什么“对不起”“别离开我”什么的? “我说,我爱你,贺太太!”他抬眸,突然大声喊。 予问吓了一跳。 但是,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半坐了起来,她的唇瓣被堵住,湿热的舌头,得寸进尺、贪渴啜吮地伸了进来。 她僵住了。 幸好,他没有过分太久,舌只是在她的腔内绕了一圈,就退了出来。 “我睡觉了,贺太太!”他继续滑下来躺下,依然枕着她的腿。 予问还回不过神来。 “我们又进展了一步。”他依然紧阖着目,唇角却有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贺太太,晚安,我爱你!”他决定了,以后,每天晚上他都至少要对贺太太说一次我爱你! 予问面无表情静默着。 几分钟后,她的腿间,居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予问这才低下眸,用复杂的目光凝着他。 其实,她有感觉,贺毅变了,起码,他在努力改变中。今晚,他没再用无所谓的态度掩饰下的眼神,已经褪去了以往的轻狂率性,变得茫然而消沉,成熟得让人揪然。所以,那瞬间,她还不及细想,已经情不自禁先给了一个拥抱。 只是,无论他怎么变,对她还有意义吗? “嘟嘟。”轻轻两声声响,她拿起茶几上的短信,点开。 “宋董,根据您的指令,念瑞广告公司已经注册成立。”是助理来的短信。 她的眸,暗沉了几分钟,指在键上,却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画皮》到结局了,一场浩劫,真爱让所有人感动。 她转了台。 刚好,在播放夜间新闻。 “中新社东京7月10日电日本东部沿海地区10日发生里氏7.1级地震,包括东京在内的日本东部地区有明显震感,目前还没有此次地震造成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的报告。日本气象厅已发布海啸预警……” 一瞬间而已,她捂住胸口,痛的几乎喘不过气,这则新闻,掀起来她埋在胸口无法抿灭的伤。 那道伤上,清晰写着仇恨两字。 不是任何伤害都可以被原谅! 电影就是电影! “开始着手在公司暗暗挖人!只要是人才,无论出多少价格,我都要挖走!”她的眼色遽冷,刚起的一点心软早就消失殆尽。 先是挖员工,接着是客户,问毅的每一桌每一凳,每一砖每一瓦,她都要搬走! 问毅,是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成立,现在,她要亲手毁掉它! 因为,她曾经的梦想是看着他发光发热,现在,她的梦想就是亲眼看着他高空陨落! 第十三章 那晚以后,贺毅以为会是一个新的开端,起码,他已经找到了热恋的感觉。早上,他醒过来的时候,被子依然盖在身上,只是沙发上的人早已经不知踪影。 好吧,他不计较这么多,就当她难为情好了!反正,他的本性就很热情与浪漫的人,那句“贺太太,晚安,我爱你”藏了多少感情,他想,聪明如她应该会懂。 现在的他非常确定,贺太太住进了他的心,让他那么渴望去拥有她的怀抱。 但是,他的渴望越重,开始越发现不对劲,因为,他甚至连再说一句“贺太太,晚安,我爱你”的机会也没有了。 在医院里,母亲固执的态度让他发火不是,不激动又不可能。他急着想见贺太太,就算她从不温柔,但是,能见见她,他的心灵就得到了一些慰籍。 但是,他等到很久很久,甚至已经近凌晨12点,依然不见予问的踪影。 无边无际的寂寞席卷着贺毅的同时,让他一片心慌。 凌晨一点,依然联系不上她。 第二天一大早,他赶去公司,在公司待了一个上午,也不见予问的踪影。 是不是出了意外?他开始担忧她的安危。 隐约记得以前,她也有过失踪三天的记录,他有了报警的冲动。 但是,助理在整理的工作,却全部都是今天中午她电话交代的内容。 …… 又过了一天一夜,贺太太还是没有回家。 下午在病房的时候,他的几个朋友听说了他母亲的病情前来探访。 临走的时候。 “昨天晚上我们在酒吧遇见嫂子。” 贺毅愣住了。 “宋予问和一个陌生男人离开了酒吧……很亲密的样子……” 第十四章 贺毅让自己沉住气,别想太多,毕竟,他现在的婚姻如同在走钢丝线,经不起一点点冲动下的折腾。 但是,看着她接过其他男人递过来的红酒,看着她将杯中红酒一口仰尽时,他的心脏鼓动着不规则的韵律。 没错,那个一举手一投足,尽是挑动人心的风情女人就是贺太太。 抛却过于冷漠疏远面具的贺太太,真的极美,她象酒吧里的所有女人一样,轻支着额,妩媚地眨眼时,那种风情能轻易勾走男人的魂魄。 贺毅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完完全全象变了个样子,全然陌生的贺太太。如果不是他可以肯定贺太太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差点会被她“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的熟稔调情手段骗倒。 “跟我回家!”他一把拉起她,就想把她拉离座位。 这里不是她能玩的地方! 他的脸色太铁青太难看,她身旁那些狼们刚想对他这中途杀出的程咬金表示不满,在他瞪视一圈,冒着杀人般火光的眼神下,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没人再敢上前冒然阻止。 见到他,予问故意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她冷淡格开他的手,优雅地重新坐入吧位。 “即使来这里,大家都是找乐子的,我们彼此各玩各的,谁也没必要管着谁吧?”比起刚才与那些男人们的调情,她对他说话的口吻实在疏远冷淡。 方才的酒才入喉,予问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但是想要呕出来,已实属不可能。她冷扫了四周一眼,发现那位痞雅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贺毅的胸口憋着一团火,却没法发作。 “回家吧,贺太太,你想怎么玩,我都陪着你,我配合度很高。”他厚颜故作轻松地嬉笑着劝道。 以前,从来只有他贺毅放浪不羁,不受约束,现在,他低下姿态,只希望她别把事情玩大。 但是,她不为所动,指间往吧台上轻敲了一下,身旁那个前来搭讪的痞雅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献上了自己的酒。 “我等人。”所以,他可以滚了。 “你等谁?”贺毅追问。 “阿毅,我刚才打听过了,听说沙滩小王子对很多客人炫耀,他要被一个富姐包养了,要搬过去同住——”朋友悄悄耳语。 不用再说下去了,贺毅已经知道那位富姐是谁了,因为,予问以金主之姿已经搭向了对方的肩膀,让他如同被人当众扇了个大耳光一样,当场石化。 认识他的一些围观的朋友们都面露尴尬。 在所有人心目中,贺毅要什么女人会搞不上?简直就是个不败传说,但是,今天……这顶绿帽实在太亮! “嫂子,阿毅以前是做错过事情,但是那已经是过去,你就原谅他一次,咱不赌这种气了,好吗?!”小华笑嬉嬉地打圆场。 但是,予问谁的面子也不卖。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扔了过去。 沙滩小王子稳稳接住。 “这是我给你买的公寓,以后你就住这里了!”说完,予问转身就走。 贺毅扯住她的手。 “贺太太,我们回家吧!”他却没有发作,强忍住怒气,牵强扯出微笑,当刚才的一幕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搭,让他心一惊,因为贺太太体温异常过高,分明是最后那一杯酒里被人下药了。 “以后一三五日我会回家,二四六我会在他那,今天是周四。”不用她说得太明白了吧? 贺毅这辈子都没被谁这么羞辱过! “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他继续缠着她,姿态已经低到泥里,只求她不要再生气。 一三五,二四六,这种话,以前是他自己说的,所以,他可以肯定,现在自己在狠狠被报复!他的心很慌,因为,他清楚贺太太绝对不是作作秀而已的那种女人。 她狠起来会要人命。 长进了,这样都不冲动不生气!予问的眸很冷。 “贺毅,我告诉你,我想起来一部分的事情了!”盯着他的眸,她一字一顿地指出。 果然一句话,就让他呼吸重重一凝。 “你骗我!你、和、杜、晓、雯、没、那、么、干、净!” 心房重重一锤,贺毅觉得痛,她接下要说这的话,他早已经料到。 果然,他的心神不宁不是没有道理的,真的有一场大风波在等着他。 “贺太太,我爱你!”他急急表白,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怒气少一分。 “贺毅,你的爱,太廉价,一分不值!”她退离几步,轻喘着气,忍受着越来越急需拥抱的冲动,冷声道。 贺毅的眼神擢着剧痛。 果然,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但是,他还是被伤到了,他是真心的,我爱你三字,只是迟到而已,它不廉价! “贺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身体里仿佛有个火轮在开始启滚着,但是,她的脑袋还是极清醒。 “你问。”虽然有预感,这个问题,肯定会将他置之死地。 “你和杜晓雯有过几次?”予问冷笑着问。 他一僵,有片刻间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学晓雯追问这么“天真”的问题? 但是,他不得不回答。嗫嚅着,他避重就轻,“我和晓雯在广州的时候……睡过一夜……”接下,真的没有了! “一、夜、几、次?”她却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三次。”贺毅闭了闭眼,承认的同时,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那一夜,他和杜晓雯确实做了三次,以弥补遗憾为由。 “一夜三次,挺好挺激情的数字!”予问的眼眸闪过讥诮。 他被讽刺到僵僵的。 予问继续用平静的口吻淡声道,“那么就不多不少,今晚我也做三次!” 她说过,他出轨一次,她就爬墙一回!三比三,很公平!说完,予问扯住一旁沙滩小王子的手,扭身就走。 第十五章 顾不得什么男人的面子问题,也顾不得朋友们之间的面面相觑,他追了出去。 还未出酒吧,他已经追上了他们。 这回,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别让任何人进入这个包厢!”他对朋友们交代一声,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就把她抱入了包厢内。 他也想把她带回家,但是,没时间了,现在的她,两颊已经起红,分明是药物已经开始发生作用。 贺毅把门锁好,并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百叶窗都闭实拉拢。 “是不是很难受?”如果再让他遇见那个衣冠禽兽,他一定揍死对方! 背靠着沙发,她急喘着气,但是,快要迷离的冷眸中依然充满讥诮。 “贺太太,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委屈,但是现在没办法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在这里做!” 但是,他的手才刚触到她的臂,正想帮她脱衣服,予问却已用力摔开他的手,高声尖锐:“住手!贺毅,你到现在还以为,我还会和你上床?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自以为是的毛病?”她的语气很尖锐,因为,药力的作用下她很快就会失去理智…… 贺毅扯住她的手,“贺太太,我们不赌气了,好吗?”他看得出来,只需再花几分钟,她的药力就会爆发。 “赌气?贺毅,你真的以为我还在失忆?”她冷笑。 终于时机到了。 贺毅整个人都僵住了,但是,他能做什么?他只能换上一副轻松的态度调笑,答非所问,“贺太太,你嫖我吧,我的承受能力很好,可以任你折腾!” 嫖他?予问差点笑出声来。 “贺毅,我告诉你,就算我路上找条狗交配,也不会找你!” 她这句话够伤人。 贺毅想象不出来,她有多恨他、有多厌恶他,而她的恨,她的厌恶,她的鄙夷都重重打击着他。 她说谎,她说牵手、亲吻就能找到爱的感觉,他试了,他让自己放慢脚步,但是,他得到了什么?在她的心里,他已经连狗都不如了。 他和她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望着她明明已经快涣散,却依然警惕盯凝着生怕他轻举妄动的眼眸,贺毅一阵刺痛。 “我当你的药,不好吗?”他喃声自语。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和自己老婆做爱,不是和上厨房一样简单吗?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艰难? 现在的他,该如何拯救自己的婚姻?他茫然,根本找不到一点出路、一点办法。 “做梦!”她冷冰冰。 果然。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才能不再恨我?”他苦笑着僵然问。 “除、非、你、死!”她一字一句。 除非他和瑞瑞一起死了,她才会原谅他! 这个答案,憾住贺毅,原来,她都想起来了。 “贺太太,就算你再恨我,我也不会放掉你,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他蹲在她面前诚然道。 要怎么做,她才能不再怨恨他,甘心和他牵手走完一生? 但是,她象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死命得将自己的指甲嵌入掌肉,通过尖锐的痛楚感,才能让自己保持一点冷静。酒吧这些地方,却是不适合她。 但是。 “贺毅,我要出轨!”她凝着他的眸,字字句句,她一向说到做到。 贺毅艰难地咽咽喉,“我不会答应的,我——”对于这段婚姻他已经够小心翼翼到生怕出一点点的错误,为什么一切还是太迟了? “我和你成为一样的人了,我才有可能原谅你!”她唇角的笑容让人惊心动魄。 倏地,他怔问,“你什么意思?” “你出轨一夜,而我报以同样,我们的婚姻才能找到平衡点,才能继续下去!”她用最后一丝冷静,来折磨他。 “想让我们的婚姻走下去?那么,你现在松手!”她扫了一眼他紧抓着不放的掌,“你清楚我的个性,不是今天也是明天!这是唯一的办法,泄了我心头之恨,我们才有未来的可能!” 泄了她的心头之恨,他们才有未来的可能?贺毅整个人都怔住了。 “现在,我被人下药的情况下犯的‘错误’,你不是还可以心理舒坦一点?”她是永远的谈判高手,知道敌人的弱点在哪里,“你开只眼闭只眼过一夜也许就能取得我的原谅,我们平静走完一生,和我们明天就离婚两个选项,哪个比较适合,哪个比较划算?” 他不离婚!但是,开只眼闭只眼…… “自己也没多干净,不要奢望自己的老婆会替你守身如玉!”她不屑道。 他怔然松手,而她,马上站了起来。 “你乖乖的在家,等我犯了错误回来吧!”手扶到门把的时候,她冷然讥笑。 贺毅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一回头,他肯定发疯。 这是对他背叛婚姻的报应吗?闭了闭眼,贺毅希望这疯狂的世界是一场恶梦,他可以快点清醒过来吗?心,太痛苦、太绝望,让他不愿面对现实。 终于演完这场戏,予问发着难耐的高热,软瘫在等在门口的沙滩小王子怀里。 她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已经花光。 “我们马上走!” 收到命令的沙滩小王子,急忙扶着她匆匆离开酒吧。 车没开几步,她已经春心大动,燥然难安。 “宋姐,要不就在这里吧!”见她一副很难忍受的样子,沙滩小王子把车开到了稍暗的巷,讨好道。 “快点往前开!”她一把推开了沙滩小王子。 对方愣了一下,但是,还是马上遵命。 “停!”开出了这条巷,她马上看到一栋熟悉的大厦。 某人的家和酒吧一条街只隔了一条路,就算步行也只需五分钟而已。 在沙滩小王子的欲言又止下,她迅速下车,脚步凌乱的匆然上楼。 气喘吁吁奔到一户门前时,她肌肤的热度已经高得吓人。 她狂按着门铃,十几秒后,手捧着盛着温开水的马克杯,赵士诚来开门。 “怎么这么晚?……”对她的意外到来,赵士诚有点惊讶,更惊讶的是,她马上“砰”得一声速度很快地关上了屋门。 “做我的药!” “什……”他根本还不懂她说什么,迎面凑上的唇,已经吻去了他正想开口的余音。 欲火在燎原,不给任何机会,她动手就扯开了他身上的睡袍。 马克杯掉到了地板,杯中的开水,晕开了一地。 第十六章 舌与舌纠缠在一起,赵士诚根本来不及多问一句话,已经被她推到沙发上“就地正法”。 错谔又狼狈的赵士诚想挣扎,但是被她强压在沙发上,她柔软的唇,带着渴切的索求,将他吻得狂热又炙烈。 她全身躁热,完全爆发的药性下情欲大发,体内似乎有一个火轮在翻转,碰到他微凉的体温后,予问不时发出了轻微餍足的娇吟声。 让赵士诚觉得自己现在就象盘中美食一般,她享用的很急迫、很畅快、又很—— 赵士诚藏在衣料下的身材极有料,被她扯得几乎都曝露在空气中的健硕胸肌让人一览无遗,落在现在的她眼里就象最性感的诱惑,让她的身更加蠢动,炽热而焦躁,本能地在他身上乱摸,通过微凉的体温寻求着解脱的慰藉,她的手已经一路乱摸下滑,甚至摸到了他—— 赵士诚急忙闪躲,避开着她的唇、她的手,纠缠中,他的生理反应早就被挑起。 但是,他才一避开,就马上被她又吮又咬的缠上,拉扯间,赵士诚几乎已经半裸。 “宋予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再一次避开她时,赵士诚有点恼羞成怒。 但是,她凝视着他,眸心泛着泪的样子,让他撼住了。 “出什么事了?”他又问,用力锁住她乱惹祸的双手,伸腿制压住她,不让她再轻举妄动,这次,他问得口气掺杂了太多的柔和,“是不是喝多了?”她的双绯全红,不断的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的样子,很难不让他有这样的联想。 “不是……我、我被人下药了……”予问狼狈到眼泪都挣扎出来了,幸好他的力气很大,她被锁住的双手几乎无法动弹,让她不会羞愧到再对他上下其手的蹂虐。 现在的她,无法保持清醒,这象色情狂一样的自己,觉得很羞愧很狼狈,让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丑态,但是,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赵士诚倒吸了口气。 她被人下了下流药?怪不得! “问,别怕,我这里有针,我给你打一针,你好好睡觉!”他急忙安抚。 以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是病情最不稳定的时刻,所以,他家中备有镇定剂。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起身就想去药箱里拿针剂。 但是,好象什么也没听到的她,才刚一得到自由,马上又控制不住自己,迫不急待地扑倒了他。 “问,你清醒点,拿出点自己的意志!”他大吼,声音扬高。 被训的人,泪水无意识地掉,她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她的一生,需要意志的地方太多太多,但是今晚,她不想再坚强下去,想允许自己懦弱。 “我需要你!”予问凝着他,眸底满是情欲,“我很难受……我需要药……如果那个药,是你……我可以接受……”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让他呆住了,她的吻再次吮上他的胸肌时,理智几乎溃不成军。 什么道德,什么底线,什么洗过礼,在这一刻全部都挣扎了,很想冲了,很想不管了,跟着心的方向就好。 失控的火,一触即发。 她身上的黑色紧身衣裙被褪了下来,他的掌触到的每一寸肌肤都如此姣好、如此火热。 就在他的理智完全将要丧失—— “三次,要我三次!不多不少,正好三次!”迷红着颊,紧闭着眼,她慎重交代。 一颗斗大的眼泪滑下,让他的胸膛,有了水痕。 又热又凉,像铁锤,敲醒了他的知觉。 他急忙将她推离一点,果然,明明气喘吁吁,娇吟连连的,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哭得像个孩子。 总觉得,眼前一切,其实并非出于她的自愿。 “为什么是三次?”敏锐问道的同时,赵士诚也恢复理智慢慢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和杜晓雯做了三次……”一问一答,予问脑袋还是很混乱,他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没有任何药物下,一夜三次,多么讽刺和激情的数字。 予问觉得自己身为女人,真的很失败。 “所以?”赵士诚的心在往下沉。 “我也要……找人做三次……报复他……”说完的同时,予问几乎又没什么耐心了,又开始扯他,娇躯再次缠上他的身。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无预警地,几乎将近全裸的予问整个人被扛了起来。 在他的肩头,予问的胃不舒服的快呕出来,半撑着染着情欲色彩的水眸,她迷离发现,他把她扛的位置是浴室。 “我们的第一次……要在浴室进行?”她迷蒙带媚地问。 没有人回答她。 直到,她被他不客气地置在宽大的浴缸里,迷迷糊糊的予问正想爬出去,莲蓬头上冰冷的水柱一下子就洒了下来。 她被冰得轰得睁大了眼睛。 赵士诚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正拿着蓬头往她身上淋水。 半裸的她,被淋的整个人看起来极狼狈。 冰与火,予问形容不出来,冷水打在身上的感觉,极舒服又很痛苦。 “士诚,我——”她扒向他,他很高,她半蹲着的位置正好是他的腰间,很顺手,她正想干脆褪却他仅有的底裤。 “宋予问,别惹我生气!”不客气地拍掉她的“贼”手,冷水又淋向了她的脸,让她清醒一下。 “你被狗咬了一口,难道找狗咬一口回来才罢休吗?作践自己,就是你的报复方式吗?”他厉声质问。 他很生气,因为她的不自爱。 被冷水淋得稍微找回一点清醒的予问被吓到,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赵士诚这么生气。 “不许爬出去,自己拿着蓬头,等我回来!”他依然板着脸,语气严厉。 予问被训得一愣一愣,咽咽喉咙,缓慢地,她还是接过了蓬头,动都不敢动,继续让冷水淋着自己的脸和身。 赵士诚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房里,拿了浴巾,再用最快的速度,到书房拿出医护箱,取出针管,马上上药。 所有动作,他只花了不到一分钟。 予问还蹲在浴缸里,她依然举着蓬头,冷水依然打着她的面,她依然一动不敢动。 赵士诚迅速丢开了她举着的蓬头,迅速替她脱掉湿透了内衣和内裤,整个过程中,他目不斜视,眼睛只盯着她的脸,不该停留的地方没有多瞄一眼。 他用浴巾包好她,当她收紧双臂,死命抱着他的腰的时候,他没有再推绝。 只是,不备间,她的臂间传来了一丝刺痛。 有针扎入了她的体内。 最后的意识前,她莫名地一阵动容,热浪冲击上了心房,扯住他温暖的掌,象想要握住生命里唯一的一丝温暖,不想放,不愿放…… …… 上断头台的前一刻,被无情的慢性折磨着,就是这种滋味吧?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呵,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睬着油门,贺毅一路狂飙,凉风灌入大开的车窗,他却毫无知觉。 他飙了多久的车?他不记得了。 想到她现在在另个男人的身下承欢作乐,他就心如刀割,痛到麻木。 “砰”得一声巨响,几乎自毁形式,他的车和迎面而来的一辆同样速度很快的跑车猛然相撞,他的额重重击向方向盘,额头的鲜血流徜了下来,这时,他才终于有了痛感…… 第十七章 “贺先生,经过检查你的头部应该没什么事,但是,你的脚好象不太对劲,右脚裸关节处有肿胀,是不是受伤了?!”外科医生有注意到他的脚不太对劲。 闻言,贺毅却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腿,“没有,我很好。” “贺先生,你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有注意到,你走起路来左右脚有点不平衡,当时我以为因为撞击可能短暂性的让你大脑或者精神带来冲击才会引起这些现象。”正因为如此,医生才让他入院观察几日。 “但是现在看来,我怀疑你的脚出事了,你得做个详细的x光片和磁共振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腿部!”医生低头提笔就准备开检查单。 但是。 “我说过了,我很好,我没事,不需要检查我的腿!”但是,他的表情很不耐烦、很抗拒。 “你不检查的话,如果是骨折或者骨裂怎么办?”医生严肃道。 “我不检查,我只是关节炎,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他还是一口回绝。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病人! x光片和磁共振检查都很平常,没有任何创伤性,更没有任何痛楚感,病人的经济又不错,医生实在想不明白病人为什么这样抵触检查! 在门口听到对话的贺兰也愣住了,直接推门进来,代替医生问出,“为什么?”三个字。 贺毅绷着脸,没有回答。 “你在害怕什么?”贺兰直接问。 他一僵,脸绷得更紧了,一口否认,“我不是害怕。” 贺兰也不废话,把轮椅推向前,在他张慌来不及阻止下,直接就掀掉他的被子,扯掀他的裤管。 他右脚裸处曝露了出来,贺兰整个人都石化了。 因为,那肿胀的形状明显是骨皮质膨胀变薄下的影响,局部包块有乒乓球样的物质,肉眼可见黄色的含铁血黄素物质沉积,和她没做手术前的腿部某部位,一模一样。 “是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很痛,有时候甚至痛到走路都觉得吃力?”贺兰质问他,觉得心惊胆颤。 抿着唇,他就是不回答。 于是,贺兰直接动手,用指压向他的膨胀处,果然他痛得脸扭成了一团。 是骨巨细胞瘤?!贺兰心一凉。 “贺毅,你马上给我去检查!”贺兰硬声命令他。 只有检查才能确诊,才能知道病情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是不是象她一样…… “不,我不检查!”贺毅却还是一口回绝。 “如果是那种病,你就要及早治疗,才能活命!”贺兰扬高声音。 贺毅的态度还是极固执,“我不检查!” “你——”对他这种不重视生命的态度,贺兰即怒火攻心又匪夷所思。 看着儿子倔然别过脸的俊容,突然,一个念头劈向了贺兰。 “贺毅,你是不是觉得这是报应,所以在自我折磨?” 一句话,问僵了他。 …… 中午的时候,予问在赵士诚的床上醒过来。 身体的余热还在,但是,早已经没有那么难受,她挣扎着爬起来,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只裹着一件浴巾。明明没有发生关系,明明没有同床共枕,但是,那种亲密的感觉,言语难以形容。 她镇定的重新盖回被子。 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全部都已经回笼,包括那些狼狈与羞耻的片段。 床旁工工整整得叠着一套款式有点俗气的运动服,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一部分他买给她的衣服,她并没有带走,这代表着一种刻意划清界线,但是,她没想到他并没有丢掉她的东西。 真是个老实人,屋子里还留着女人的用品,以后可怎么交女朋友?! 换上那套运动服,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自从恢复记忆以后,她的心情是第一次平静。 她其实,喜欢记忆空白的那段生活。 意外的,他居然还在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没去诊所?” “嗯。” “不会是不放心我吧?!”她开玩笑企图让气氛轻松点。 他默然没回答,只凝了她一眼,弄得予问觉得很尴尬。 “是不是全身没力气?吃了中饭再走吧,我给你做了饭。”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去厨房张罗。 他重新加热了一下端出来的午饭,真的很简单,普通的蛋+饭+一碗紫菜汤而已。 “冰箱里没有菜了,也没有火腿肠了,如果你留下晚餐的话,下午我们一起去菜市场。”把炒饭推到她面前。 碗还是她特定的碗,勺子也还是她的专用勺,关于她住过的痕迹,人没有再留下,东西却一直还在屋子里。 好象,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不了,晚上我不在这里吃。”予问低着头细嚼慢咽,不敢抬头看他。 刚才,她无意中窥见冰箱里空空如已,这和她以前住在这里的爆仓完全两样。 再仔细一想,其实她刚住进来的时候,赵士诚并不怎么会家务活,炒菜更显得极生疏,炒出来的东西是难吃到不行,但是,渐渐的,他做得东西也能让人入口了。 莫名的,她的心房又一阵动容。 “吃完了,作为客人,就不替你洗碗了!”放下碗筷的时候,她已经成功武装自己,露出很有距离感的微笑。 他只是凝了她一眼。 “好,我送你离开。”他没有再挽留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匆然道。 她不该重新回到这里的,那会让她心起留恋。 “不,我送你。”他的态度很坚持。 药物残留的药性还在身体里,她今天不会太舒服。 他的态度太强硬,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关于昨晚的尴尬,他们两个人都绝口不提。 才刚步出电梯,予问意外见到自己的车还停在门口。 赵士诚也认出来了,但是,车内那个打扮入时的陌生年轻小伙子,让他疑惑。 “宋姐,你还好吧?”沙滩小王子见到金主出来,急忙堆起热情的笑容,亲切迎上。 同时,沙滩小王子的眼神在不断偷偷的打量赵士诚,暗暗评估对方抢他饭碗的威胁性有多少。 予问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知道为什么,沙滩小王子此时的出现,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朋友?”赵士诚蹙了眉头问她。 那种稍带敌意的眼神,很可疑。 “我——”予问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我是宋姐的男朋友。”倒是沙滩小王子抢先回答。 这个答案,明明是他们事先就彩排好的,但是为什么,予问有一种很想撞墙的冲动。 赵士诚眸一沉,瞬间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我想,有人送你回去了,不需要我多此一举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予问想喊住他,扬扬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实说,她最怕的事情,就是老实人生气。 老实人只要一生气,就会气好久呀。 但是,没走几步,赵士诚却又僵停下来脚步,停顿了十几秒,他还是折回:“谈谈好吗?” 予问不敢拒绝。 沙滩小王子在车里等,他们在大厦的安全楼梯口谈话。 “让那个小男生离开。”他的开场白就是如此。 “不,我现在还用得到他。”予问回绝。 “你到底在干什么?”那个正在怀疑的事实,让赵士诚真的忍不下去了。 “你猜得没错,我养了个小白脸,我有情人了!”她故作傲然道,“今天,我就会搬过去和他同居!”让贺毅成为朋友们的笑柄! 她真的不是个好女人,不值得他用心对待,希望他快点死心! 这大刺刺的承认,让赵士诚冷吸了口气。 “报复真的能让你这么快乐吗?”去养个小白脸羞辱对方,这适合吗? “是,每次见到他们痛苦多一分,我内心的痛苦就会减少几分!”她倔然道。 “但是,他们痛苦的同时,你也在拿自己的快乐陪葬!”赵士诚有点生气。 “我不介意!”她的态度固执到令人觉得很欠扁。 赵士诚一阵发麻,顿觉无力。 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予问狠狠心转身就走,但是,她的手腕,却被扯住。 很用力很紧那种扯法。 “让那小男生离开,我做你情人。” 予问膛大目,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是要羞辱贺毅吗?我想,和我同居会更有力,更有说服力。”而且,他还曾经是杜晓雯的未婚夫,相信这比她养一百个小白脸更让人有八卦的冲动! 他的口吻,依然很平静,予问整个人还在发僵,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决定,你清楚吗?拜托,你现在的提议,那会让你的人生道德有瑕疵!”所以冷静点,可以吗?! 但是,居然—— “无所谓。”要玩,他陪她,他豁出去了! 如果让她和那个小男生住在一起,他真的很担心昨天晚上的事情会重演。 那什么一夜三次,回想一遍他就心惊肉跳一次。 “你搬入我的诊所!”如果她执意要游戏人间,他陪她玩! 予问完全说不出话里,只要,她一搬入赵士诚的诊所,两个人正大光明很嚣张的公开同居,就会制作轰动效应?不仅是给贺毅重重一巴掌,估计连杜晓雯都接受不了。 这个提议,实在太棒了,不是吗? “别玩了!”但是,她的头皮却还是一阵发麻,如果知道他玩“晕”头了,有人要闹家变了,估计他妈妈会气到把天花板都掀了。 “我没玩!我帮你去把那个小白脸打发走。”赵士诚看也不看她,迈步就走向了沙滩小王子的方向。 第十八章 一个下午而已,关于她和赵医生刚出炉的八卦新闻已经一传十,十传百。 他们闹得很大,小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晚上九点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 他的妈妈好象从街坊口里知道了什么,“我不同意!”赵妈妈在电话里吼得声音高到连坐在床上看电视的予问,都能清晰听见。 “对,这回不是收留,我们已经在一起!妈,我已经成年了。我喜欢她,你不接受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背过身,走到阳台处,低声讲电话。 “对,她现在是还没离婚,但是,我愿意等……” “妈,她真的很好,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乱七八糟的女人!……是,也许我是能找到更好的未婚女人,但是……我再也找不到自己会这么喜欢的人……” 不是故意的,诊所的二楼有点小,顶多三十个平方而已,即使他躲到了阳台,她还是有偷听到几句。 予问告诉自己,这是演戏,但是,她欺骗不了自己,这男人很呆,如果不是发自肺腑的维护,不可能说出这些话来。 怎么劝都不听,这个固执的儿子,估计要让赵妈妈怒火中烧了吧。 接完电话,赵士诚回来。 “睡吧。”新买的大床给她,他把自己窝入新沙发。 未来短暂的演戏生涯,他们都会以这种模式度过。 他的身材很高大,双人沙发让他窝着很显得憋屈。 她突然意识到,她曾经说自己一定要找个人一夜三次报复,现在好象难如登天。 赵士诚没有继续劝她,他只是用自己实际的行为制止了她。 她不太会勾引男人,也没有信心能让赵士诚把持不住。 “要不要一起睡?”沉吟了片刻,予问还是主动问。 曾经,他收容了她,让她不再彷徨无依,现在单是这样同室而已,已觉得自己的孤单再次被他密密收拢。 “不用。”果然,赵士诚一口回绝。 如果睡在一起,他肯定一夜别想好好休息,他还没有喜欢自我折磨的毛病。 “可以说说吗,昨天晚上为什么拒绝我,难道我真的这么没魅力?或者,还是因为道德?”他已经闭了眼准备休息,但是喜欢晚眠的予问还是睡不着。 这个话题,让赵士诚全身一绷。 他们彼此都知道,昨天晚上差一点点他们就做了。 “如果我们真有那一天,必定是你心里有了我,否则我不会碰你。”他依然闭着眼回答。 也许,他也渴望碰她,但是,那种渴望远及不上想触到她的心。 这是昨天晚上他做的决定。 所以,死了这条心吧,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男人,没有一夜三次,在这非常时期,他会对她严加看管。 因为他的话,气氛一阵静默。 直到她的手机响起来。 予问这才惊觉,贺毅已经近24个小时没有联系她,重新“在一起”后,他可是第一次这么不赖缠,看来,昨晚的事情对他打击真的很大。 “予问,你在哪?知不知道贺毅发生车祸住院了?”手机那头依然不是贺毅,而是婆婆贺兰。 她的心一登。贺毅发生车祸? “他怎样了?”她淡声问。 婆婆不回答,但是厉然道,“予问,你到底做什么事了?难道你真的为了外面的野男人,不要阿毅了吗?” 婆婆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 “今天临下班的时候,有人到问毅,闹着要见阿毅,据说对方来闹是要求阿毅管好老婆,不要再勾引她的笨儿子!”真是家门不幸,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贺兰气不打上来。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予问有点惊讶,没想到赵妈妈的行动力会这么强,这也足以说明赵妈妈先入为主对她的反感。 赵妈妈一冲动起来,想对全世界把她不道德的真面目揭穿,老实说,这是她要的效果。 这是她暗下的一步棋,不用她做任何事情,赵妈妈已经中招。 这桩生意,只赚不亏,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她不该想太多,但是看着赵士诚在极力维护自己的样子,予问的情绪还是难免受到很大波动。 明知道被利用,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你马上来医院!”婆婆的声音明显很不悦,但是,听得出来还是愿意相信她。 她想,她要让所有人失望了。 挂了电话,予问冷静起来换衣。 “去哪?我陪你去!”赵士诚也马上起身。 看来,她的激烈报复方式,某种程度让他心有余悸,他怕她又想不开? “也好!”予问微微一笑。 正好,她要对婆婆对贺毅对全世界宣布,她爱上其他男人了! 这是贺毅隐忍后,她给的第二波“回报”。 两个人到了医院。 “你在病区门口等我。”予问挺直腰,进入病房走廊,向着病房的位置,一步一步迈进。 “你怎么能来这里找我?!”病房里,婆婆一副全然戒备的神情,不知道在和谁谈话。 予问没有直接不礼貌地推门而入,而是先站在病房门口等待他们谈话结束。 只是,那内容—— “明天杜晓雯就要转院了,你雇我对付她的肚子,为什么临时变卦,突然说取消行动?”对方很不客气道,“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你一句不做了,不是摆明了耍我们?” 婆婆买凶对付杜晓雯,临场变卦? “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吗?放心吧,剩下的那八万块,我今晚汇给你,不会赖掉!”贺兰干脆道,速速打发对方。 “那就好,记住,我们找得到你,如果你们这些有钱人赖帐的话,代价你们伤不起,我们这些亡命之徒,可是做什么事都不会客气!”对方道出今晚来的目的,搁下一句狠狠地威胁,转身拉开房门。 病房外的她,和那名自称亡命之徒的男人目光相撞了一秒。 遽时,她僵了一下,对方也是。 那名男人急匆旋身而出,予问却僵在原地。 她记得那张脸—— 僵凝了十秒,没有继续推门而入,予问反而旋身,追了出去。 “等等!”她喊住了男人。 第十九章 耽搁了十几分钟,利落地谈成了一笔买卖,予问已经没有任何去“面圣”的兴趣,在向护士的打听下,她直接去了贺毅的病房。 因为,她想看看,贺毅到底伤得有多重,居然让贺兰改变了主意! 但是,眼前的一切让她很失望,贺毅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已。贺毅的额头贴了块纱布,像是打了一场很累的仗,整个人泄气地躺在病床内,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予问竟觉得有些凄凉的感觉。 “还好吧,怎么会出车祸?”她甩甩头,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心软,她坐在他的病床前,凉凉的明知故问。 贺毅转过脸,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才用很平静的语气道,“回来了?” 他说得不是“你来了”,而是“回来了”。 予问听懂了,因此,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撞得严重吗?”她冷淡问。 “只是皮外伤。”他回答。 “你呢?玩得开心吗?”不该问的,但是,那股酸疼,磨着他的骨,一不小心,他就酸了出口。 “挺好的。”她还是笑笑的表情。 两个人此时的样子,好象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描淡写,闭了闭眼,贺毅觉得疼。 “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吧?”他轻声问,但是,不确定。 她看了他一眼。 “我还没玩够呢——”她笑着的唇角很冷,一语双关。 明明自己是在嘲讽他、对付他,但是,她的心却同样寒冽得像被冰封。为什么,她是胜利者,却骄傲不起来? 他咽了咽咙,好象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那个小白脸床上功夫很厉害,让你很销魂,一再回味?”他牵强淡淡一笑反讥。 他的贺太太很自重,懂得什么叫羞耻。 “你以前不是也对杜晓雯一再回味,甚至还打算家外有家?”予问挑挑眉,讽刺回去。 他一窒。 “贺太太,你别太过分——”他已经忍了一次,不代表可以忍第二次。 “我怎么过份了?你以前不是说过,我这种快三十岁的豆腐渣老女人,得行行好放过国家幼苗?昨晚,我听你的话了。”但是,她好象没听见一样,径自回答。 贺毅眼一膛,猛得坐了起来,“什么意思?” 她只是挑眉,不回答,给他无限联想空间。 “所以,你没和那小白脸上床?”他问得激动,和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不同。 予问细然观察,他现在激动的样子根本不是在演戏。 关于她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连贺兰都知道了,他却被蒙在鼓里,看来,婚外情有个定律,另一半永远是最后知道的傻瓜。 幸好,她当时没做那个傻瓜。 “我和赵士诚在一起了。”她一句话就打消了他唇边快绽开的笑容。 “你说什么?”贺毅石化了。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更不懂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昨晚,我去找赵士诚了,是他帮我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失落、沮丧到满怀希望,再被重重一击到惨白一片,真的精彩极了。 “你们——” 帮?是什么意思?贺毅奢望是另一种帮法,但是,他知道希望不大。 果然。 “我和他同居了!”她笑着告诉他。 此同居已经非彼同居,这顶绿帽子,他带得众人皆知,被蒙在鼓里真的可怜,她想自己有义务告诉他。 贺毅握紧拳心,指间泛白。 从天堂跌到地狱就是这种感觉吧,贺太太对付敌人的手段果然了得。 如果她只是和那个小白脸玩了一夜,他可以当自己瞎了聋了,把心给麻了。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赵士诚,他怎么可能欺骗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那根本不是“玩”!她是出轨了! “贺毅,我是真心喜欢他,所以考虑了很久,我们还是——”她故意把语调说得很慢,但是,明眼人一看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他不是傻瓜。 “你不是说泄了你的心头之恨,找到了平衡点,就会回来?”贺毅打断她,匆匆道,“你真心喜欢那根木头?不会的,你明明爱的人是我,你只是没法原谅我而已!等过段日子什么事都淡了,你就会原谅我,我们就会重新在一起!” “贺毅,你觉得瑞瑞的事,能淡得了?”她打断他,眼眸闪过讥诮。 什么事都淡得了,就是瑞瑞的死,怎么都淡不了! 果然,她的话瞬间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贺太太,你不装失忆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可爱。”薄唇吐出的声音,很涩然。 什么都被戳破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的滋味,让人实在难以承受。 这回,换予问意外,予问回瞪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原来,她的演技真的烂到够可以。 “开始可能被你骗过一两回,后来只是将错就错,想把你留在身边,想尽其所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能和你重新培养爱情,想让你知道,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们将来会很幸福。”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笨到不知道她不对劲,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她爱演,那么,他就陪她演。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狂怦的心律调回正常的速度。 他居然没有被骗! “贺毅,我们不可能会有将来和幸福两字,因为,我恨不得杀了你!”她恨恨道。 她的仇恨,太浓烈,他痛苦地清清晰晰接收到了。 “现在,我找到真爱了,我们不必彼此折磨了!”她靠向椅背,故意凉然道。 他曾经用真爱两字伤她,现在,她同样回报。 贺毅的脸色凛然。 “干脆点,我们离——” 最后一个“婚”字还未出口,她已经被再次打断。 “我不会放手,我不会成全你们!”他断然道。 他不离!他坚信,她还是深爱他的!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在折磨他,折磨自己而已!他会给她幸福,他不松手! “没关系,那就我们慢慢斗!”扔下一句话,她转身就走。 她也不想这么快游戏就结束呢! 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贺毅呆了很久,才缓缓抚向自己肿痛的脚裸。 心口很涩,从她进屋到现在,她甚至没有问过一句:阿毅,身体疼不疼?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冷得他再也躺不住了,走到窗前,望向窗外天际的月,拼命吸气,不让痛楚蔓延。 但是,他失败了。 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月还在那里,孤独来去,东升,西落,但是,却只能寂寞。如果他死掉,世界上再也没有他这样讨厌的人,她可会与另一个人更加开怀? 他不做任何检查,但是,他在渔村小医院拍的x光片还是落在了母亲手里。 专家医生已经初步判定,骨骺处有局限的囊性改变,溶骨性破坏,并已经呈肥皂泡样改变。 这个病,是因为遗传,也是因为核辐射的诱发。 现在,任何医生也无法肯定,他的病发展到了哪一步,是良还是恶?但是,可以肯定,他必须接受手术治疗,因为骨巨细胞瘤的生长活跃,对骨质侵蚀破坏性大,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病情会恶化发展得很快。 …… 今天,杜晓雯转院。 能转院,其实,也代表革命战胜了一半。 手术的第18天里,第一次下床,晓雯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踩在棉花里一样,偏偏,她的身边连一个能扶一下她的人都没有。 “十点,你就要转院了,家属怎么还没到?”医生一再地催促她。 但是,她只能咬着牙,把下唇咬到泛白。 她被保姆和护士搀扶着,上了医院的车。 上车的时候,晓雯总觉得,背后有几道目光盯着她,那让她全身起毛,本能得把自己隆起的小腹紧紧护住。 她孤独地躺在医院的车上,看着车厢锁上,她和护士锁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不来了?……”护士小心翼翼地问。 她躺在车内的单人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敞下来。 医院门口,坐在车内的予问,一脸的高深莫测,用怜悯地眼神看着医护车远驰的影子。 “瑞瑞,安息吧。”她喃喃。 很快,杜晓雯就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一切就会结束了。 第二十章 医院的医护车才驰到一半,突然“吱”得一声,急刹车,“砰”得一声碰撞。 车子受到了撞击,晓雯抱着腹,吓得不轻,幸好,一路上她都紧握着一旁的钢扛,才没有摔出去。 “吴司机,你开慢一点,后面是保胎的孕妇呢!”护士站起来,在后厢敲了敲门窗,提醒驾驶座内的司机。 但是司机很忙,根本没空,他在忙着吵架。 现在开的这条山路很蜿蜒,路不宽,对方这么蛮横,等于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车里下来了四个男人,首领的那位,身材很是彪悍。 司机膛大目,觉得不妙,因为他们都戴着帽子和口罩,那个样子根本不象是善类。 果然,下一秒,司机被逼入了草丛旁,因为,他的腰被一把利刀威胁着。 “吴司机,你去哪了?怎么还不开车?”车厢内的护士疑惑了,推开车门正想催促的时候,被车厢外带着口罩的男人们吓得捂了唇。 为首的老大挥了挥手,两个男人马上收到命令,直接跃上车。 也开始感觉到不对劲的晓雯,微撑着身子,想探探究竟,被突然跃上车的两个粗大男人吓蒙了,动弹不得。 “你、你们想干什么?”晓雯脚颤、手颤,唇更颤,她整个人都在发颤。 话音刚落,她已经被粗鲁地扯了起来,整个人被架起。 “救、救命!”她尖声呼救。 “啪”毫不怜香惜玉,她重重被帼了一巴掌。 “不许吵!再吵,老子现在就把你肚子捅个窟窿!”打她巴掌的男人,不耐的一声低喝。 窟、窟窿…… 晓雯牙关都颤了,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几乎整个人象麻袋一样,被对方拖着走,被恐吓的她的喉咙象被锁住了一般,想喊救命又不敢呼救,当她无助的流泪用眼神求救时,护士早就怕到本能环住自己蹲下瑟瑟发抖。 而司机,扬了扬唇,最终没有勇气。这不象普通的抢劫案,反而更象寻仇,所以,没人敢插手。 晓雯被丢入了车内,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夹着她,黑色无牌轿车很快就离开了现场,整个速度快到象是幻觉而已。 半个小时的车程。 她被丢了一个光线很黑的屋子里。 四个男人围在她面前,被唤老大那个男人,摸了摸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 “老大,怎么弄掉她的肚子?我看直接拿凳子拍过去,把她肚子里的小孩打流产算了!”老二最暴力,也最喜欢速战速决,说完,他已经操起凳子。 晓雯怕得不断后缩,缩成了一团,颤个不停,泪流满面。 “求、求你们,放、放过我!” 阿毅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她的心房拼命呼喊着他的名字,但是,她知道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谁也帮不了她。 “不行!”有人出声反对,只是,反对的理由是—— “万一你力道控制不住,不仅把她小孩打出来,连她肠子也一并打出来了,可怎么办?”反对声音的是小四。 晓雯吓得尖叫不止。 可是,这间废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即使吼破喉咙,也没有人听见。 尖叫的唯一作用,不过引人心烦罢了。 老大蹙了眉。 “小四,你是不是变太监了,要捅的话,直接真人上场就好,反正我还没弄过孕妇呢,尝尝滋味也不错!”老三大声嘲笑。 这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惹得晓雯一阵心慌。 他们、他们,简直就是畜生!说着,老三扔掉烟头,大步迈了过来。 “啊……”晓雯又尖叫连连。 “你放过、放过我!”她一边哭一边挣扎。 老三利落地把手探进了她的衣领内,用力的揉捏。 “呜、呜……救、救命——”晓雯崩溃的大哭。 她哭得越厉害,一旁的男人们都笑乐了。 在这猥亵中,她恨不得自己这一刻就那么死去。 晓雯拼命摇头,拼命尖叫,拼命求饶,所有的一切,让她的精神到了极限,差点崩溃。 但是,她此时的样子,非但没有惹起男人们一点点的同情心,反而让他们更亢奋。老三直接拉下了自己裤子。她看到的那东西,几乎让她呕吐。 她的内裤已经被扯掉,一双脏手无情就想探入她的腿间。 “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她哭得几乎断了气。 “老三!”到这份上了,老大冷然制止,“雇主只是要弄掉她腹内的娃娃,没打算闹出人命。”所以,少惹一身骚。 雇主两字,让趴在地上的晓雯重重一颤。 “是、是谁派、派你们来的?”晓雯结巴着,终于问。 是谁,是谁那么恨她,要那么残暴对待她,将她置身在地狱里? 始终带着口罩的老大,指间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好半晌,他道:“雇主姓贺。” 姓、姓贺…… 晓雯的下唇变得鲜艳,因为,她将自己咬出了血来。 但是,她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 是他?还是她? …… 第二十一章 绑票案的前一夜,他们同居的第一日,予问睡得很不安稳。 “瑞瑞、瑞瑞——”她起身,在诊所的二楼游荡。 她在找女儿,但是,怎么都找不到。 几乎同一时间,赵士诚也醒了过来,他用自己的双臂抱住她,收容她的眼泪,擦拭她额际的冷汗,但是,她一无所感,一直在无意识地喃喃喊着:“我没错、我没错!” 赵士诚听不懂她的话,看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如此戒慎恐惧,好象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让她的灵魂在受困痛苦。 清晨六点,醒过来的时候,赵士诚睡在床上,枕边还有她的芳香。 他坐起身来,默然地看着伫立在窗前的那道纤影。 孤绝而苍凉。 那种与天地融成一线的寂寥,谁也拂不去。 好象,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而做完该做的事的她,也将乘风而去。三败俱伤,这四个字,莫名跳上他的脑海。 见他也醒了,予问回过身来:“早上我得出门,中午我找你一起用餐吧!” 赵士诚有点意外,“好,我去订间餐厅。”即使中午出外就餐很不方便,他也不会出言要求她改时间。 因为,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希望中午的时候,是一个人。 “在诊所吃吧,我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的感觉。”这种大家庭的感觉,不是以后想要就能有。 这个要求,让他更意外,他以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会不乐意和大家一起用餐,避免麻烦。 人都搬进来了,传闻都闹开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实在不需太辛苦再去演戏。 “行,你早上得去公司吗?中午十二点前能到吧?”他是朋友当中唯一知道她刚成立了一间新的广告公司,他清楚这几日她都比较忙,但是如果要在诊所用午餐,就必须遵守时间。 “早上我得去……”话语在舌尖溜了一圈,终归只是避开了这个问题,“十二点,我会到!” 诊所楼下已经开始人声沸沸,“我去洗个脸,吃完早餐,要开诊了。” 他准备去洗脸。 “士诚,有空见见我表妹吧。” 赵士诚的脚步一滞,心窝揪起。 “不用!”赵士诚硬声回绝。 他又想迈入浴室,同样被她拦住,“我是说真的!”她的表情极认真,认真的希望,他别错过自己表妹那么好的女孩。 “宋予问,你一定要这样吗?我让你这么困扰?这么急着将我推开?”赵士诚有点不悦。 他喜欢她,是他自己的事,她不想接受他,那是她的自由,他没有关系。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替他介绍对象?! “我是怕……没机会亲眼见到我关心的人幸福……” 这是他迈进浴室时,听到她最后说的话,这解释说得很轻,几乎象只是唇边溜过,但是,能轻易让人感觉发自肺腑。 冷水扑在脸上,让赵士诚降了一点温度。 刷着牙,外面已经安安静静。 她这么早就出门了?这个时间去新公司?好象没必要这么早吧?或者,她有其他要去的地方? 赵士诚突然觉得有很重的不安。 他反复酌斟着,她今天的反常,越酌斟,一颗心越七上八下,总觉她好象做了什么无法回头的错事。 …… 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予问才赶到诊所,七月的天气像个大火炉一样,但是,予问的脸色却过于苍白。 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一见到她都很识趣,马上就挪出位置让她坐下,当然没有疑问的,那个空位就在赵士诚的旁边。 他把自己碗里的菜都拨到了她的碗里,员工们看到这一幕都很八卦的暧昧一笑。 “予问,你去哪了?”小妹问她。 赵士诚的目光一直凝着她,十一点半的时候,打她手机没接,于是,他就打电话到她的新公司想问问她下班没有,但是秘书小姐告诉他,她今天并没有来上班。 然后,他又打去问毅,那边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去拜瑞瑞了,替瑞瑞除去了一些长得太高,让她睡得不舒服的杂草。”她静静地回答。 瑞瑞的坟是新墓碑,坟头怎么会那么快就有长得很高的杂草?而予问此时太过平静的神态让他若有所思。 随便吃了饭,予问坐在家长守候区,静静发呆。 “想什么?”离下午开诊还有十几分钟,赵士诚坐在她旁边。 她回了神,“没有,只是想起来,以前我就常常抱着瑞瑞在这等看病。” 他静默。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瑞瑞在天上寂寞吗?她会想妈妈吗?” “会,她会想你,你是个好妈妈。”他拍拍她的肩膀。 “不,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更不是一个好人。”她却摇头,“是我没照顾好女儿,才会让她发生意外。” “别想太多,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意外!瑞瑞在天上,会希望你过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 …… 下午四点半,诊所的病人走得差不多了。 “容华,今天的晚报送过来了没有?”一边亲点药物,赵士诚依然心神不宁。 “送过来了。”小妹随手递过刚送来的报纸。 “有什么大事吗?”他先问。 “能有什么大事?最多每天都是抢劫啊,什么新闻。”容华随口回答。 他翻开报纸,头版就看见:蒙面劫匪恶意拦住医护车,劫走人质,寻仇还是绑架? 医护车,寻仇……除草…… 算了算时间,杜晓雯应该就是这几天转院,赵士诚心一惊,急忙问妹妹:“容华,你有肖医生的电话吗?”他想知道,杜晓雯是不是平安转院了,这对他很重要! …… 医院里,贺毅打算出院,尽管,医生已经不止劝了一次,他必须马上转去骨科。 “公司的资金链怎么会出了问题?外面都在传问毅要倒闭了?……”他只是住了两天院,怎么会变天了?!或者,有人早就暗暗步署,趁他病要他命而已!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竞标x工程的广告?目前,我们公司的实力和资金还不适合走这条路线!……什么,投入了很多钱?……z烂尾工程也被我们公司承包了,而且都是我签的字?……税务局开始查我们公司的帐?……” 而且。 “宋予问早就把自己的股份卖了?”他到底还签了什么? 开新公司、转法人代表、卖股份、资金转移,每一步她都计划好了,弄垮问毅,步署害他。 贺毅心房紧锁,哭笑不得。 一下子接了那么多烂工程,等于是无底洞,公司不仅会在亏损中倒闭,而且他会如过街老鼠,在圈子里建立的名誉荡然无存,甚至搞不好他还得坐牢。 而且,更惊悚的是,中午十二点,他接到一个电话。 他的整个思绪被这突来的电话炸成灰屑。 “贺兰女士,你别玩了,会玩出人命,东窗事发的话连你也要坐牢!”他二话不说,火速冲进了母亲的病房。 而母亲面无表情问,“什么意思?” 母亲的那个表情,让他一鄂,心一路下沉。 难道…… 贺兰女士从来不是做了不认那种人! 第二十二章 今晚,暴雨下个不停。 “为什么事情还没解决?”听到对方的回复后,予问的冷眸直发沉,“你不讲道义,以她的命还想多赚一笔?” “贺太太,你买的是她的肚子,可不是她的命!”对方老大又冷又凉道。 闻言,予问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您说错了,我的资金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一笔支出是需要‘买凶’这个项目。”她不拿钱买命,只是“希望”对方将这个任务继续而已。 “是啊,你只是刚好认出了我和我的兄弟而已。”老大凉凉道。 “放心,我不爱多管闲事。”她冷然道。 “你不爱多管闲事,但是挺喜欢命令人的。”老大哈哈大笑。 “到嘴的肥肉您可能放,十万块已经进了您的口袋,但是,我同样相信,无功而受禄,虽然乐得轻松,但是,在你们这行也是影响声望!”她的口才极好。 “所以说,你要的是肚子里的野种,我一定给,至于对方的命,这样吧,我开价五十万赎她的命,如果你要的话,给你个友情价,一百万!我们帮你把她的命弄掉好了!”反正都是一条命,怎么买怎么卖,他无所谓,只要对方价格出得比较高。 予问却沉默了。 “我只要她的肚子——”考虑了良久,最后,她咬着唇,迸出坚持的还是只有这个答案。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管我们要怎么样!”老大不多话,挂断了电话。 就是料准了,这女人强势,但不凶狠。 “和谁打电话?”身后,有道僵凝的声音。 予问一惊,发现赵士诚不知道何时已经洗完澡,站在她的身后。 “没有,打错了电话。”她徉装淡然回答。 赵士诚凝着她。 予问莫名一阵心虚,目光游移,不敢正视他。 最终,他只是淡然道,“我洗好了,你可以洗澡了。” “好、好啊——”予问赶紧躲进了浴室。 半个小时后,她洗完澡出来,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予问叹了口气。 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不过,如果东窗事发,她早已经做好了坐牢的打算,任何事情对她都没有影响。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 “予问,我昨天晚上找你,怎么不来?”贺兰微笑着问,“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 “我有点事,比较忙。”她坐在病床前,态度矜淡。 “是吗,我还以为昨天晚上你遇见不该碰见的人,被吓到了呢。”贺兰试探。 “我的胆子没这么小,不容易吓坏。”她的神情依然淡淡的。 “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事实上,昨天晚上有个男人来找我,那是我雇请的人,准备对付杜晓雯——”贺兰把护士打发出病房后,开门见山。 予问紧绷着脸。 “予问,你很能干,很讨我喜欢,其实,我最喜欢你的地方是无论遇见任何事,你都会站在阿毅的身旁荣辱与共,我的儿子就象个孩子,只有你才能包容他的缺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的成长需要你——”这个作为一个母亲真心的感慨。 “现在的我,已经包容不了他!如果您说这是成长的话,那代价太重了,我负荷不起。”予问摇摇头,打断婆婆的话。 现在说这些,就是对她的过去最结结实实的嘲讽。 贺兰凝着她,“你现在已经不会再站在他旁边了,无论任何情况,对吗?” “是!”没有任何犹豫,予问斩钉截铁地回答。 贺兰定定的看了她很久,最后,才长叹出一口气,“予问,你这孩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如果别人对不起你,一定狠狠打击到对方抬不起头来,这点和我很象。”她没法指责儿媳妇的绝情,这件事情,确实错得太厉害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予问凛着一张脸。 “予问,你甩卖的公司股份,今天下午已经初步签定合约,新的卖家将成为贺毅,贺毅会拥有公司百分之百的股份,公司很多现有的难题,在未来的日子,贺毅会一一解决,问毅不会解体。”贺兰缓缓道。 予问很吃惊。 要解决这么多的难题,必须需要大量的资金,贺毅怎么会有这么多资金? “我的公司转给了合伙人。”贺兰叹气。 予问更意外。 从知道婆婆身体状态的时候,她早就料到即使她弄垮了问毅,贺毅还是有去处,但是,她没想到竟然是婆婆变卖公司来解救问毅的危机。 “下午的时候,是贺毅来求我,他说问毅是你和他的心血、你们的子女,瑞瑞已经没有了,问毅不能倒!”把下午和儿子的对话说出来的同时,贺兰细细观察予问的表情,“我最多只能活两三年了,即使我再喜欢工作,也力不从心了,本想让阿毅继承经营,但是,既然他做着这个选择,我尊重他。”这是三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尊重儿子的选择,人之将死,什么坚持都带不走,反而对儿子的挂念会无限量的放大。 予问的神情还是没有任何动容,这让贺兰很失望。 “予问,看来,我们真的是没有缘分做婆媳了。”贺兰最终肯定认识到,儿子和予问之间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关于我为什么这么讨厌那个狐狸精,最终,还是决定撤消行动的原因——” …… 贺毅和绑匪约定,晚上十一点,在某个偏僻的路段交易。 但是,在他的车驰出地下车库的时候,车子被一个打着雨伞的高大身影拦住。 车门径自被打开,那道高大的身影,身上被大雨打湿的湿潞潞,他很没礼貌的不请自入。 “你没报警吧?”来不及拭去自己脸色的雨水,赵士诚沉眸问。 “是。”即使很不情愿与对方交谈,贺毅还是应声。 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去报警。 “我也要去!”赵士诚要求。 他必须亲眼确认杜晓雯的平安,及她的不知情或者不追究。 贺毅的心里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对于赵士诚,他无颜把对方作为情敌来刁难,同样,他也不可能对对方如此紧张和关爱贺太太,维持那么大方的态度。 “好吧,一起去!”老实说,他也很担心杜晓雯会追究真相,也许多一个人,会多一份力量。 …… 大雨象瀑布,哗啦哗啦地。 被绑到现在,已经12个小时,极度的恐惧与不安,害怕失去宝宝和担心自己安危的恐惧感,把杜晓雯折磨的早就超过了承受底线。 她呼吸不过来,腰部酸痛难忍,就连胸腔也开始发痛,而她的嘴里塞着臭哄哄到让人呕吐不止的臭袜子,双唇被黄色胶带无情的封住,因为,每一次,她见到老三,都是尖叫连连,害得几个男人早就失去耐心,恨不得直接毒哑了她。 她现在整个精神都是高度紧张,即使一点点的小动静,都让她颤个不停,她不断的祈祷着,贺毅能早点来,解救她和宝宝。 越是紧张,她的腹就越来越不舒服。 “出发!”特别是老大一声令下,被扛着双手的她,整个人被无情地揪起时,她的腹甚至传来钝痛。 屋里的几个男人都很野蛮,其中老三更是在报复一样,象拖麻袋般,拖着她的后衣领就向外走去。 地上尖锐的小石头,刺破她的小腿、大腿、手肋处,发着阵阵的疼痛,晓雯痛得连连咧齿。 但是,一份渴望得救的希望,一直支撑着她。 被粗鲁丢进车时,腹部已经开始传来阵阵隐痛,被捆得无法动弹,她只能发出“呜呜呜”的痛哭声,可是,车内没有一个匪徒会有恻隐之心。 到了指定的地点。 他们缓缓地快驰近桥下,见到一辆悍马车早就停在桥上。 “把五十万丢下来。”老大拨了组号码。 没有任何犹豫,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从桥上丢了下来,稳稳落入桥下一空矿处。 老四急忙下车,捡起袋子,打开一看,一边往回跑,一边通知:“老大,是钱!”整整十叠一捆,共五捆。 听到内容的晓雯泪流满面,激动不已。 “放人!”老大一声命令,同在后座的老三,粗鲁的把杜晓雯一把推出了车。 雨水湿潞潞地打在晓雯脸上,在地上滚了几圈的她,已经顿时成了泥人。她急喘着,紧张的心情,总算有点松弛。 贺毅没有不管她,她和孩子有救了! 桥上的悍马车已经往桥下的方向开来,就在她以为,匪徒会马上开车逃跑之际。 没想到,副驾驶座打开了,男人手机一闪一闪,急闪个不停,显示着一组晚上刚通过的号码。 老大没有接,而是尖锐的皮鞋,直接踏着泥土,走来。 “差点忘了得守信用。”老大恍然醒悟般,话音刚落,他猛得抬脚,皮鞋的尖处准确的对着杜晓雯的腹,重重踢去。 尖锐的疼痛袭来,杜晓雯被胶带捂着的嘴甚至发不出一声痛吟声。 受不了这么猛烈的冲击,下身一股潮热,黏湿的物体像泉水一样全涌了出来。 晓雯痛得在泥地里扭成了一团。 但是,男人没有放过她,一脚比一脚更狠烈,全部都是准确袭击她的腹。 悍马车越驰越近。 没有时间了,在她无法发出任何实质声音的惨叫中,老大直接使出夺命霹雳腿,一腿劈向她的腹,利落致命。 顿时,杜晓雯下体鲜血如注,大雨的冲刷下,她身下的水滩一片血色。 终于见到血了,老大满意的收脚,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二十三章 贺毅和赵士诚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杜晓雯痛苦的倦缩成一团,倒在血泊里。 谁也想不到匪徒收了钱,居然还会下狠手。 我只要她的肚子。 这句冰冷的话,跃上赵士诚的脑海,一阵心觫。 赵士诚急忙上前帮忙抱着杜晓雯,拉掉封着她嘴巴的黄色胶带。 “你开车,我抱人。”赵士诚将杜晓雯抱上车,看到那么多血,贺毅都有点吓呆了。 “快点,快点送去医院,千万别弄出人命,想办法保住孩子!”赵士诚催促。 现在,什么也别想,抢救杜晓雯最重要! 贺毅急忙回过神来,匆匆上车,他对车的性能很熟,驾驶技术又很硬,贺毅把车几乎飚到了近两百码,紧握方向盘的双手都是冷汗。 他爱过杜晓雯,这一刻,不可能毫无感觉。 特别是,“好痛、好痛!”车后座很快就染满了血,一波又一波的猛烈剧痛袭击着晓雯,让她痛得螓首痛苦辗转,把赵士诚的手腕抓了一条又一条抓痕。 “坚持住!”赵士诚的额头也都是细细的冷汗。 事情闹成这样,可怎么收场?因为做了手术,宫口已被缝合,宫缩再强烈,出再多的血,孩子也下不来,现在杜晓雯生命真的有危险。 如果…… 真的有了意外,就算不是有心谋杀,那也会被判成蓄意谋杀?!他终于弄清楚,什么后果予问都设想过,才会说,瑞瑞在天上寂寞,会想妈妈吗。 为了替女儿报仇,她已经豁出去到将生命交到命运手里! “贺毅,你再开快一点,我怕她撑不住了!”他的手上、衣上、裤子上都染满了触目心惊的鲜血,而杜晓雯的痛吟声越来越微弱,这让赵士诚心颤。 “好、好,我尽量!”贺毅的双手都在发抖。 一面是情人,一面是太太,哪一个出事他都不想都不愿意。 赵士诚一边鼓励杜晓雯坚强,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联系医院那边做好提前准备工作。 争分夺秒下,贺毅一路乱闯红灯,终于用最快的速度将晓雯送到了温城最好的医院。 贺毅和赵士诚慌得冷汗都滴了下来,特别是贺毅下车的时候,明显双腿抖了下,几乎站不稳。 医院门口,已有医护人员在紧急等候,赵士诚抱起已经虚弱到陷入昏迷的杜晓雯,把她平躺放入医院的推床。 “我们已经通知肖医生,现在马上会将病人转去手术室,进行紧急手术!”一边推着病人快速奔跑前进,护士告诉紧跟其后在帮忙的他们。 用最快的速度把杜晓雯推入了电梯,护士按手术室的楼层键。 电梯的数字在一格一格往上跳。 “赵先生,怎么又是你呀?”在电梯里等待的时间,护士认出了赵士诚。 当初也是这种情况,手术后他们所有医护人员起初还怀疑这男人虐妻,联合起来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当时对方骂不还口,沉默不辩,病人醒过来她们才尴尬发现是乌龙一场,赵先生根本不是病人的丈夫。 所以,这件事情,急诊室的护士们印象都很深刻。 此时此景,赵士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他也不想解释。 “不会又是宋予问吧?她又遇见匪徒导致流产?”护士惊呼。 同样是匪徒,同样是流产,没这么倒霉,二次遇险吧?! 在这里听见不该听见的那个名字,贺毅愣了一下,“予问?”遇见匪徒导致流产?他为什么听不懂?是不是同名同姓? “赵士诚!”他的目光盯转向赵士诚,显然,这个男人知情。 “现在不要说这些!”他不想谈,也没时间扯这些过往,当务之及是先抢救杜晓雯! “叮咚”电梯门开。 一行人匆匆将杜晓雯推入手术室。 “羊水破了,出血不止,胎儿胎心搏动只有六十!”肖图检查后告诉他们,“不可能保胎了,病人难免流产,而且,这个形势不能再耽误了,为确保病人安危,必须剖腹取子。” “好!”一旁的护士已经拿过好几页的紧急手术书,贺毅颤着手,在上面签字同意。 没经历过女人产子的他,看着一袋又一袋血浆往手术室内送,觉得整个过程,实在太可怕了。 “其他你们都不要考虑,保住生命的前提下,现在只能尽力保子宫!”肖图肃严道。 但是。 “肖医生,如果孩子生下来还有气的话,请放保温箱里抢救!”贺毅出声要求。 那到底是他的孩子,而且,如果晓雯丧子,情况可能会很麻烦。 赵士诚也点头赞同。 杜晓雯刚好已满24周,去年该医院就成功救治了两名胎龄仅24周零5天的超早早产儿,轰动一时。 如果胎儿能顺利抢救下来就再好不过了,起码,替宋予问多博一份不会被追究的可能性。 “奇迹不是天天有的,但是,如果你们要烧钱,我也不反对!”肖图却皮笑肉不笑的很不赞同。超早早产儿以为想保就能保?其中要付出多少心血,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想象的吗? 遭受暴虐,晓雯的子宫有破裂的迹象,手术在紧张的进行中,为免病人会突然苏醒,情绪过于激动,整个手术过程采取全麻。 肖图用最快的速度开刀取出胎儿,时间紧迫,他忙到甚至连瞧一眼胎儿的时间也没有,就将胎儿交到护士手中,开始替杜晓雯进行子宫缝合。 “愣在那干嘛,宝宝还有气吗?有气的话就快点救!”见后面的医护人员都僵在那,肖图一边做手术,一边头也不回的出言催促。 “肖医生……你动完手术,来看看这个孩子……”新生儿医生欲言又止。 缝合子宫的最后一针收尾,肖图将缝合肚皮的工作交给了一旁的助理医生,他迈向另个诊治台。 但是,当他看清楚只有巴掌大小,皮肤呈半透明,血管依稀可见,犹如水晶一样的胎儿时,他也呆住了。 …… “四个月前,予问怀过一个孩子。”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实在经不住贺毅老抓着他不放一再追问,赵士诚只能将已瞒不住的过往娓娓道出。 “我、我完全不知情!”第一句话,就让贺毅鄂然了。 除了瑞瑞,予问又怀过他的孩子?他想起来年前有段日子,那时候,他是真的打算把杜晓雯当成过去,认真经营婚姻,所以,他虽然口头嘴硬强嚷着不再要孩子了,但是,实际行为却是很自私、很贪图享受,避孕措施更老是三天打鱼,七天晒网。予问就是那时候怀上的?他到底错过了多重大的消息! “你去抢亲的同一天,予问遭遇了匪徒抢劫,因为捍卫清白,被暴打的流产,就是在同一间医院,同一间手术室接受抢救。”赵士诚继续说下去。 贺毅怔怔的松开了赵士诚的手腕。 他记得,杜晓雯在这里保胎的时候,他还被一名医生要求补签一份什么手术单,所以,他到底在无意中多少次错过了真相?!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孕期第八周,全身有很多的伤,因为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又是输血又是抢救,看得我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发寒。也许,你觉得晓雯今天的情况很惨,但是,那时候,予问与死神拔河的情景,比今天还危险——”正因为经过一次同样的事件,所以,他今天的表现比贺毅沉稳太多。 “所以,虽然这么说很过分,但是,我不同情你们,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们现在经历过的痛苦,她都独自承受过。”其他的,赵士诚不想多说,只是请求他们—— “如果晓雯没事的话,请你念在夫妻一场,能尽自己所能化解这次危机。”赵士诚慎重请求。 他不想见到宋予问去坐牢。 贺毅怔怔的,扬扬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被另一个男人认真请求,帮助自己的妻子,这种滋味,不好受。 手术室的门开了,肖图步了出来,他们二人急忙站了起来。 “杜晓雯的命保住了,子宫也保住了,但是,她以后恐怕不能再生孩子了。”肖图告诉他们结果。 就算子宫保住了,也只是一个破过粘合后的摆设品了,里面还想承载新的生命,很难。 贺毅和赵士诚都僵了一下。 “那孩子呢……”能保住吗? 肖图看了他们一眼,“保不住,胎儿先天性脑积水合并脑膜膨出……”简单来说,就是胎儿的神经系统早在怀孕初期就发生了发育异常。 “这种情况严重的畸胎,别说难免流产,就算存活得好好的,我的建议还是马上引产!”所以,无论今天的事情发不发生,胎儿的结局相同。 第二十四章 那个孩子,是个男婴,会啼哭。 很秀气、很端正的一张象鸭蛋般大小的小脸蛋,脸色全紫,无法自主呼吸,但是,却会象小猫一样啼哭几声。 “让他哭吧,最多一两个小时,他就会慢慢死亡。”肖图漠然道,“你别觉得这样很残忍,谁也没有办法,虽然他会哭,但是这样的畸胎,即使大罗神仙下凡也保不住!” 贺毅弓身,把脸埋在膝盖处,不忍目睹。 虽然,他没有和这个孩子相处过,也没有和瑞瑞那种深厚的感情,但是,到底是他的亲生子。 贺毅觉得很折磨很折磨,那个男婴每一声啼哭,都象锐刀在谴刮着他。 他可能是天煞孤星吧,每一个孩子都会保不住。 肖图看了一下手表,“我看你们还是别待在这里好了,杜晓雯估计快醒了,你们去她的病房吧!等这孩子断气了,我再来通知你们接走他的尸首去安葬。”他是见惯了很多生死,一颗心比金刚还硬,但是,不代表他们承受得起。 “那好!”赵士诚已经率先步出了手术室。 他最怕这些,实在待不下去了。 贺毅动了一下,终于起身,涩然,“肖医生,那拜托了。” 肖图依然一脸的冷漠。 才走了几步,贺毅顿住,“肖医生,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只要不是叫他想办法医治好杜晓雯,能让她再生宝宝,其他都好说。毕竟,他是人,不是神,没办法捏个完整无缺的子宫送给他们。 “能不能别告诉晓雯,她不可能再有宝宝这个事实?”贺毅沉然问。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不要把事情闹大的方法。 闻言,赵士诚也滞住了步伐,定定看向肖图。 大家,都在等他的答案。 肖图想了一下,耸耸肩膀,“ok,既然你们家属有这样的要求,我尊重!” 虽然深感很自私,赵士诚还是松了口气。 得到了答复,贺毅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清晰可见脑膜膨出、哭声越来越弱的男婴,红了红眼,最终,他还是选择步出了手术室。 病房内,麻醉的药力终于过去了,杜晓雯疼到幽幽醒来。 “阿毅!”抓住贺毅的手,她虚弱到气若游丝。 能再见到他,太好了,在被绑架的那12个小时里,她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阿毅,他们想要我的命!”一说起来,她还是后怕,颤抖个不停。 她很害怕,偏偏在那遭受的遭遇,她又不敢告诉贺毅,她怕他看不起她,怕他觉得她不再纯洁,她希望自己在他心目中,永远是美丽的样子。 “我要报警!”她不断喃语着。 原本心情就很糟糕的贺毅,和赵士诚面面相觑。 医院这边刚才问起来,他们只说是普通的抢劫案敷衍了事。现在,不确定晓雯到底知道多少! “晓雯,都过去了,别多想!”贺毅急忙蹲下,涩然安慰。 都过去了?怎么能过去?非人的折磨下,她心灵留下永难抹灭的创伤还在那里! “阿毅——”她含着泪,有苦说不出。 “没事了!”他摸摸她的头,安慰。 他很久没对她这么好了,自从瑞瑞死了以后,贺毅对她总是疏远有加。 晓雯梗咽,但是,才十几秒而已,她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腹,平坦了很多,也没有宝宝在里面动个不停了。 出事前的最后恐怖回忆瞬间回笼在脑海,摸了摸肚子,无法动弹的她惊恐地问:“宝宝呢,我的宝宝呢?” 贺毅和赵士诚的脸色都一犹。 强压住胸腔的窒闷,贺毅在她面前缓缓坐下,“晓雯,你看过一则新闻吗?日本福岛第一核电厂30公里外被发现一只一出生就缺了两只耳朵的兔子。” 晓雯愣了一下,她不明白,在她问宝宝的时候,贺毅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兔子的生命周期比人类短,因此对核辐射的反应显现得也比人类要快,所以,日本民众怀疑,那只无耳兔是因辐射污染所引起的病变。”他生了这个病以后,终于有勇气去回看了很多关于日本地震和辐射污染的新闻报导。 她听不懂,但是,晓雯开始莫名心慌,“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宝宝是不是安好!他现在到底在我的肚子里,还是在保温箱里?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他?”她的心七上八下,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作为母亲,还是无法接受,存了一份不切实际的希望。 宝宝满24周了,她坚信生下来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存活希望!在渔村医院的时候,她听过,现在医疗先进,早早产儿也有希望活下去,她的宝宝很厉害很坚强,就算离开母体,他一定能活下去! 但是,贺毅却还在刻意回避她的问题,答非所问着。 “当时核电站泄露和爆发的时候,我们都在福岛,核辐射对我们的影响就算不是现在,也恐怕会在将来慢慢显现。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信!”贺毅平静道。 他早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报应。 面对这些报应,甚至逝去他的另个孩子,他也没有一声抱怨,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 一切都快点结束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因为他意志不够坚定造成的这段婚外恋而引发的悲剧,什么时候才能了结! 她不管,她只想知道宝宝到底怎么了?! 偏偏,她现在刚做过手术,根本无法动弹。 “你告诉我,孩子到底怎么了?”晓雯哭喊。 抹了抹脸,贺毅终于肯缓慢道出,关于他们孩子的结局,“晓雯,胎儿先天性脑积水合并脑膜膨出,我已经接受医生的意见,放弃抢救。”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 “放弃抢救?”她怔怔重复他的话。 “是,孩子保不住。”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这句话宣布的时候,杜晓雯即使早有准备,还是如同五雷轰顶。 “不会的,你骗我,一定是你把孩子藏起来了!”她尖锐地哭喊。 藏,如果他有个孩子藏就好了。 “这个孩子不健康,他原本就不可能存活。”始终沉默的赵士诚,终于还是开了蚌口。 “不是,他很健康,他是被别人害死的!”晓雯的喃语,残酷的现实,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他们说过,雇主姓贺!我要报警!”她失控叫喊。 这句话,贺毅和赵士诚听在耳里,眼瞳同时一缩。 是姓贺,贺太太。 “贺先生,肖医生让我通知你,宝宝已经没有气息,请去手术室领回宝宝的尸体。”一名护士来通知。 宝宝的尸体? 晓雯突然激动到失控,尖叫不已,“我要去看宝宝、我要去看宝宝!” 贺毅急忙上前按住她,她刚动完手术,如果挣扎太厉害,伤口会裂开。 护士也惊吓到赶紧去请肖医生,万不得已的话,只能使用镇静剂,让病人冷静下来。 “肯定是宋予问,只有她才恨不得我的孩子死掉!”病房里,传来晓雯含恨凄厉的哭喊声。 …… 清晨六点多,还下着小雨,赵士诚坐着出租车回家。 晓雯已经被打了镇定剂暂时安睡,但是,接下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他从出租车里下来,目光定在大厦门口的某个定点。 宋予问穿着一身高雅合宜的套装,盯着地面,不知道在出神凝思什么。有个爷爷追着正在耍闹的小孩,那个小孩子嬉闹躲避着,结果撞了她一下,让她抱在怀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准备去哪?吃过早餐没有?”赵士诚徉装一切都没发生,弯身帮她捡拾文件。 予问的反应很迟钝,好几分钟,才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我去公司。” 这个时间?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赵士诚叹口气,点破。 现在的她,看起来太不对劲了。 她良久没吭声,最后,没有回答,只是缓问,“你呢,你去哪了?”她还以为他去报警了,毕竟,象他道德这么高尚的人,肯定受不了她这种恶毒的女人。 深深看了她一眼,赵士诚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简单道,“我去找贺毅了,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杜晓雯被送到医院。” 予问重重一撼,她没想到,赵士诚是去找贺毅。 “结果呢?”她轻声问。 “杜晓雯流产了。” 予问的身,轻轻一颤。 她终于报仇了,但是,为什么觉得心好空,一点也没有复仇后的快乐感,就象昨天贺兰告诉她的那些话,她听了后,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但是她没有,她无法。 “不关你的事,那个孩子是畸胎,迟早是保不住!”赵士诚毫不犹豫就出口。 畸胎?予问怔望着他。 “你说错了一句话,虽然,道不同,但是,不至于不相为谋!”他不是圣人,他没法去大义灭亲,现在就算蒙蔽良知,他也只想保护她。 第二十五章 他没有报警,而且,还在想法帮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神情很不对劲,就算只是一个朋友,他也不想总是被她推得远远的。 予问抬眸看着他。 他说,道不同,但是,不至于不相为谋,所以,她可以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他?就象失忆的那段日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以无所顾忌的信任着他,不用苦苦压抑、孤军作战? “我昨天去了趟医院,听说了一些事情。”深呼吸了一口气,她选择娓娓把心事说出来,不然,她怕自己会压抑到发疯。 “什么事?”他问。 原来,他前脚离开后,她也出门了。 “是好事!让我高兴的好事!”唇角上扬,她努力挤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赵士诚心疼地握着她的手,把力量传达给她,因为,她一点也不象高兴的样子。 而且,她的手好凉,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老天开眼了,他的报应终于来了。”她兴奋、开心地告诉他。 她正在苦恼该怎么对付贺毅,现在他又继承了母亲的所有财产,除了心灵的折磨外,她以为自己会很难对付他了。 “婆婆说,他可能患上骨癌了!”她差点拍手称好。 骨癌?赵士诚呆住了。 “这种瘤生长活跃,对骨质侵蚀破坏性很大,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会发展成恶性,会造成严重的残废,所以,他可能不是截肢,就是丧命,我婆婆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查出来,已经无药可医,是晚期癌症!”太好了,他终于有报应了! “你知道他这病怎么得的吗?年前的时候,安排全公司体检,他的身体报告单上还是健康两字!”这病来得实在太意外。 赵士诚沉默了。 “我想了一夜,然后,我想到唯一个解释,那就是报应!”她有点语无伦次,“我看到新闻说,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核泄露危机后,方圆20公里的疏散区内有多达一千多具尸体无人敢收殓……因为那些尸体测出来有高辐射量,收殓工作可能会带来危险!我记得那时候,他是徒手亲自将女儿装进运尸袋中,可能就是那时候,那些辐射进入他的身体!”所以,他害死了瑞瑞,瑞瑞也反过来要他下去一起陪伴,是吗?对吗? “核事故发生后,福岛土壤和植物中都检出微量的放射性核素锶,锶的属性类似于钙,进入体内后易被骨质吸收,会持续释放出比伽马射线更危险的贝塔射线,造成内部过量辐射,是诱发骨癌或白血病的重要病因。”赵士诚学医,而且,事故后,他也有看大量的报道,所以他教会她的母亲多给她吃点螺旋藻食品,接她住在一起后,他更注重通过饮食的方法,帮助她去抵御和减少当时核辐射对她身体造成的伤害。 “婆婆让我放过杜晓雯,她说她把贺毅脚部的x光检查片给医生看过后,证实了他的骨皮质已经膨胀变薄,甚至已经穿破,进入软组织,病变的松质骨边缘部分有明显的界限,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恶性,如果情况这么糟糕的话,杜晓雯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是贺毅留在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了。”正因为如此,婆婆才放弃了原定的计划。 赵士诚扬了扬唇,说不出话来。 “我很恶毒,听了婆婆的话,我还是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决定取消计划。”但是,已经太迟。 “你想过取消计划?”赵士诚有点意外,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微笑,“那就够了。”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们害死瑞瑞一条命,我让他们还一条命来赔我,因为,他们都得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那个孩子还对贺毅那么有意义,他们肯定很痛吧,我让贺毅失去传宗接代的可能,让杜晓雯也尝到失去孩子是什么滋味……我报仇了,我真的觉得很快乐,我觉得大快人心……” 是吗?如果这么快乐,她的眼眸为什么还闪动着水光,脸颊一片湿,那绝对不是雨水。 心房,一紧,赵士诚张手,将她紧揽入怀。 “予问,放下仇恨吧,好好生活!” …… 如果不是他的错,予问现在应该还怀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孕期应该有六个月了吧。 原来,瑞瑞很想要的弟弟,曾经真实的存在过。 他风流的时候,她在经历磨难,但是,事后她却只字不提,为什么?因为,他是一个失败的丈夫,他让她寒心。 她曾说过,她靠谁?他吗?是啊,她能指望靠他吗?连他自己都开始可以肯定,自己不是一个能让女人依靠的男人,所以,她发生流产、被劫,这些真相通通都不需要让他知道,是对的,真的是对的,他不配。 她曾说过,她后悔不该为了一口气而硬要嫁给他,到底,他给了她多少失望与心痛? 贺毅守在病房,呆呆的凝着因为注射了镇定剂而陷入熟睡的杜晓雯,心情,很复杂很沉重。 再一次体会到,后悔,真的很后悔。 万箭穿心般的后悔。 “嘟嘟”短信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能见一面吗?” 看清楚发信人的名字,他错鄂后,是一阵激颤,再凝了凝杜晓雯,对方尚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没有任何犹豫,他快步奔出了病房。 予问在医院附近的一间咖啡室等他。 “无论有任何恩怨,你现在别去医院,别刺激到她!”一见面,贺毅马上就叮嘱。 “你很紧张她。”予问淡淡一笑,平静道。 “我紧张的人是——” 贺毅急急想争辩,但是,被她的声明打断,“我不想替自己做的事情辩解,你们可以报警抓我,但是我绝不道歉!” “贺太太——”他无奈地看向她。 “女儿对你来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却是我的全部。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轻易原谅你们,同样也要毁掉你们的世界!” 他觉得痛苦,该怎么办,她才能不恨他? “贺毅,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来谈恩怨,而是受了你妈的嘱托,希望你接受手术。” 贺毅愣住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是沉默的。 “我以为你恨我,恨不得我快点死。”别怪他这样想,她表现出来的真的是这样。 予问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你妈替你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医生,她希望你今天能入院接受检查,明天就能安排开刀。” 有这样劝人的吗?说得那么直接,硬邦邦的,一点也不温柔,但是,他的心窝却起暖。 “要刮骨,很痛的,我怕疼!”眉头努力上扬,他露出嘻嘻的笑容。 “你的病现在可能只是良性,如果你拖下去,随时会发展成恶性!”事实上,情况并没有这么乐观。 “没这么夸张拉!”他的态度很敷衍,很无所谓。 “我是恨你,但是,我从来没希望你那么快就死掉!”她面无表情道。 贺毅愣了下,好一会儿,他才露出笑容,“贺太太,你果然还爱我——”只要她肯点个头,下一刻死掉他也觉得值得。 但是,这只是他的奢望。 “不,我不爱你,只是你这样的人,没资格那么快下去陪瑞瑞!”女儿还是成长期,他那么快下去,瑞瑞只会被他带坏,被他污染掉! “你要活久一点,因为,你根本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你现在死了,老天爷不是善待你,那么轻易就放过你?如果这样,天理何在?我要你活着,多活几年,时刻记得自己是罪人,是怎么害死女儿!” 她的容颜,还是那么冷,说出来的话,更是刻薄与恶毒,但是,贺毅没有被刺伤。 因为,他能感觉到,贺太太还是在乎他的。 他突地握住她的手,“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去医院检查,我就接受手术!”妈妈请对人了,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能说服他。 予问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握得好紧好紧,仿佛想握住一辈子,都不放。 幸好,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低头一看来电,是赵士诚,贺毅不爽得皱了眉头,还是选择接通电话:“贺毅,你快来,晓雯醒过来了,她的情绪很失控,坚持要报警抓予问!” 第二十六章 急匆匆,他赶回医院。 肖医生正在替她检查,他的指每一次按压向晓雯的腹,助于她的腹排血,都让她痛吟到几乎打滚。 “我要下床,我要看宝宝,他很健康,很坚强,怎么可能死掉!”杜晓雯痛到冷汗淋漓,虚弱到声音干涩难辨,但是,她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刚失去儿子的她,有着锥心之痛。 “她让护士通知警察了,再过一会儿,警察就会来录笔录。”赵士诚压低声音告诉他。 这个绑架案闹得太大,如果杜晓雯乱说话的话,会很麻烦。 “她没有证据,不是吗?”贺毅觉得很烦躁。 赵士诚深深看他一眼。 如果警方目标把锁定予问,谁能保证未来会找不出证据? “劝劝她!”赵士诚拍拍他的肩膀。 可是,该怎么劝?晓雯现在的样子,象得了失心疯一样。 “阿毅,一定是予问串通了医生,她给了医生很多钱,所以医生才不抢救宝宝,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肖图白了白眼,那个神情,很象在骂,神经病。 “宝宝确实是先天性畸形儿,要不,我让护士把宝宝的尸体抱过来,让你看一眼?”肖图皮笑肉不笑地问。 贺毅还在找墓地,因此宝宝还没安葬,至今在医院的停尸房里,所以,如果病人有这样的要求,他不反对。 一句话,把晓雯问僵了。 看一眼宝宝的尸体?她承受不起,她怎么有这样的勇气。 闭了眼睛,她泪如雨下。 “我要告宋予问,从我出车祸到没有了宝宝,一定都是她动的手脚,那些绑匪是有目的的,不然为什么他们收了钱,还要弄死宝宝?这世界上,谁会那么恨宝宝?除了她,没有别人了!”这些话,她会如实告诉警察,让警察去调查她。 “这只是你的臆断,你的凭空想象。”贺毅平静地说。 这是她的臆断?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不肯帮我!就因为他愧疚,所以宋予问买凶害死他们的孩子,他也可以容忍?晓雯难以忍受地想质问。 贺毅却平静地继续说,“因为,买凶的人不是予问,是我!” 如被雷亟,晓雯震惊地看向他。 “你说什么?” 赵士诚也若有所思的凝着贺毅。 “我爱宋予问,我一直希望和她复合,但是,你不肯打掉孩子,导致她无法原谅我,我和她的复合之路遥遥无期,所以,我很想弄掉你腹里的宝宝!第一次,我找人用摩托车撞你,但是,还是失败。第二次,我就干脆找了绑匪,想干净利落一点。” “干净、利落……”心被拧碎绞烂的剧痛,晓雯无法接受的凄喊,“如果是你的话,你最后怎么会拿五十万来救我?你说谎,你就是为了替宋予问脱罪,才撒这些谎!”他是在拿刀子捅她! “我没说谎!”贺毅的表情坚硬如石,“至于你说的,我后来为什么拿五十万来救你,很好,你说中了重点!我本来只想快点弄掉你肚子里的宝宝,所以才买凶,但是,前两天我无意中被检查出来,我的脚裸处长了一颗瘤,医生说很可能是恶性!如果是恶性,那我的一辈子就完了,我如果接受放疗,我更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孩子了,也许,我能活几年也是未知数。所以,我思前虑后,最终犹豫、反悔了!” 这些话,在回来的路上,他都一一在脑海里演练过,因此,道出来的时候那么流畅,没有一丝破绽。 “我打电话给匪徒,说取消计划,但是,他们勒索我,要求再加五十万才能把你放回来,所以,你才会见到我提着五十万现金去救你,至于他们最后打你,大概是因为在整个交易的过程中,我的反反复复引起对方老大的极度不满吧!” “他们口中说得雇主姓贺,就是我!”这就是真相! “你、你骗人——”晓雯定定地看着他,喃语着,那张淡漠及坚定的脸,如此陌生,陌生到让她的胸口疼得要命。 “我没骗你,你可以去查查看,我明天就会动手术!” 所以,都是真的?她不敢相信! 楼下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而瞬间,晓雯痛到无法呼吸,她痛哭失声,那从骨髓深处迸裂出来的寒意,让她的哭声很凄厉,很凄厉。 第二十七章 第二日,贺毅被推进了手术室。 “贺太太,等我。”他刻意忽略守在她身旁的赵士诚。 “好。”她淡然点头,“安心手术。”从昨天检查入院到现在,她遵守承诺,寸步不离得陪着他。 “贺太太,无论任何情况,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吧?”他问。 而予问只是微笑。 手术很成功,做了将近一个多小时。麻醉的药力还没有过去,贺毅额发凌乱,睡着像个孩子,一张帅气的脸孔,显得那么苍白,令她看着很难过。 “妈,肿瘤的报告单什么时候能出来?”她轻声问一旁的贺兰。 “明天早上。”贺兰用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回答,现在的她,神色疲倦、憔悴,好象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这一刻,久经沙场的贺兰,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予问承认,自己的心情很紧张。 “妈,你身体也不好,我留下来照顾他吧。”早上六点多开始准备手术的事项,身体不好的贺兰,早已经是一脸倦容。 “予问,谢谢你。”婆婆感激地拍拍她的手。 “士诚,晚上我会在这过夜,你也先回去吧……”她偏过头来,交代一直沉默守候在旁的高大身影。 “恩,好。”他点头,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晚上的时候,我把你换洗的衣物送过来。” “谢谢。”予问垂眸,好半晌,“我其他的衣物,麻烦你帮我送去这里。”她把娘家的钥匙,交给他。 这代表什么,赵士诚心知肚明,他一愣,握着钥匙的掌,勒出了一条红痕。 她和他之间,确实已经没有演戏的必要。 “好。”他依然是点头,依然没有任何反对,淡然率先走出病房。 望着他的背影,予问扬扬唇,有想追出去的冲动,但是,最终还是顿住了步伐。 “予问,你真的不考虑重新回到阿毅身边,给他一个机会?阿毅很需要你。”这一幕,看在很懂得把握机会的贺兰眼里,仿佛看到了希望。 病床上,贺毅的睫一颤。 他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一场手术后,整个人倦到了极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他口很干,嘴唇上全起了皮,很渴、很想喝水,动过手术的部位也疼得厉害,但是,他却一动也不敢动,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予问摇头,“妈,我的答案还是不变,我可以放下仇恨,不再恨他,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他。” 贺兰露出很失望的神情,“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明对阿毅还有感情——” “我是一个母亲,瑞瑞死的那天开始,我和贺毅就不可能了。”她微笑,声音说得很轻,仿佛怕吵醒他,但是神情却从容而坚毅。 有一些错误,即使不恨了,一生都不可能被原谅。 听到这句话,贺兰不再多说什么。 病床上的贺毅微微一震,紧闭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敢睁眼。 病房里,都安静了。 一会儿,他的唇,有濡湿的触感,是一根沾水的棉棒,在轻柔地粘抚向他的唇,那力度很轻,仿佛像是羽毛般点水,让他干燥到起皮的唇,不再那么干渴。 但是,贺毅的心头却觉得象压得大石头,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睁开了眼睛,对她牵强扯动微笑,“贺太太——” 她顿住动作,“醒了?” “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只能帮你湿润嘴唇,让你缓解一下干渴。”她淡声解释着,一手端着一个杯子,一手拿着湿润的棉棒,帮他湿唇的动作,依然在继续,没有停。 “虽然还是解不了渴,但是觉得比喝水要幸福很多。”因为刚动完手术,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很轻,嗓音嘶哑到有点虚弱,但是,他还是一如续往,唇角的笑容笑得很不正经,“小时候,很多小朋友都说病了很幸福,我总是不以然,觉得他们真是病傻了,生病哪有幸福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病着确实是幸福,有人关怀,大大的幸福啊!” 对于他夸张的说法,她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贺太太,这个幸福能持久吗?”他慢慢、小心翼翼地问。 说到底,他还是不死心,即使惧怕答案,还是想再问一次,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只要她肯点头,他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呸,晦气,童言无忌,谁还会想在病床上躺很久!”她避而不答,拍拍他的额,把他拍得咧齿。 “喂,谋杀老公罪名很大的!”他顺势一下子就把她的手握住,包在掌里,感受着最后的温暖,眷眷不舍。 他的手很冰,但是,她却还是笑着把自己掌心抽离,没有用自己的体温继续温暖他,“再睡一会吧,你元气大伤,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又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他的精神终于好一点了,怕他闷,她打开电视,转到新闻频道。 里面正在播放这几日很轰动很惨烈的“7.23”动车追尾事故,她在专心看,看到报导失去双亲的奇迹女孩小伊伊,动情之处时,她的眼眶也情不自禁发红了。 “贺太太,我刚动完手术,怕看这么血腥的事件,能转个台吗?”因为说得太快,他差点呛音。 “其实你不必这样,瑞瑞的死,我已经开始学会去面对了。”她没有换台,也没有转过脸来,淡然道。 贺毅扬了扬唇,不敢动弹,更不敢开口说话。 但是,没有回头的她,反而继续掀了掀唇: “其实,你和我一样,一直无法面对女儿的离开,对吗?我们因为瑞瑞而结婚,同样,也因为瑞瑞不可能再复合。因为,无论如何弥补,无论如何假装去忘记,我们之间永远有一条跨越不了的宏沟,好比,一道镜子摔破了,能圆吗?能圆,那只是小说里的神话,现实里无论如何粘补,它都是破的,曾经的裂痕那么痛得就横在那里,触目心惊。”她同样,也说得很慢、很平静,算是回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 贺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了良久:“可是,我们已经开始相爱……”即然爱,为什么不一起去克服,即使痛得淋漓,也是还相爱在一起。 但是,她却摇头。 “也许,你的爱,是早上的晨熙,但是,我的爱,却已经是落山的夕阳。”从他逃婚开始,这段婚姻,这座坟,六年的时间,已经逐渐消弥了她所有的爱情。 “所以,你才打掉那个孩子?”贺毅怔问出口。 他见过她的主治医生,也同样心痛的了解到了她曾经怀着瑞瑞时吃过多少苦,相同的,他也知道了,没有发生事故前,她是约好了时间拿掉孩子。 刚开始,他只是以为,她怕再吃苦,也因为吃了事后避孕药,才不考虑留下那个孩子,现在,听她形容“落山的夕阳”五字—— 心痛的,他又有了新的领悟。 …… 晚上的时候,依然是予问留下来陪他。 坐在凳子上,趴在病床旁,累了一夜的她,在凌晨六点多的时候,终于熬不住疲惫,合上了目,陷入短暂的沉睡。 “阿毅。”他的肩膀轻轻被点了一下。 贺毅马上清醒过来。 是他的母亲贺兰,脸色过度苍白地站在他面前。 “报告单出来了?”他无声的用口型问。 母亲沉重的点点头。 他摊开自己的掌,这是他和母亲约好的暗号,报告的结果,先让他知道,再让他自己考虑告不告诉其他人。 母亲无声的在他的掌上,划上一横,停顿了一下,在横的下面,又划上了一横。 是个“二”字,清清晰晰、不容错辩的“二”字。 他愣住了,掌心被第二横划过的位置,灼灼发烫、发痛。 不知过了多久,晨光下,病床里的贺毅侧过脸来,呆呆地望着沉睡的予问,在母亲退离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后,他缓慢地挪动身,想靠近她。 他每动一下,腿部都传来巨痛,疼得一直发颤,疼得连呼吸都在颤抖,但是,他还是不放弃,小心翼翼,靠近她,与她脸对着脸,不过三公分,让自己能闻到她的味道。 他吸了好几口气,把她的气息,牢牢的刻在记忆里。 几分钟后。 他又动了动,唇想吻向她的额。 正在这时,予问睁开了眼,她镇定自若,退开了几尺,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我去拿报告单!”看了一下手表,刚好八点,来不及洗脸,她匆忙就准备起身。 “不用了,妈去拿过来了。”贺毅平静道。 母亲和主治医生很熟,因此,能早半个小时知道结果。 “怎样?报告结果怎样?”予问的心跳,很快很快。 “我很好命,一度,良性肿瘤!”他笑着宣布。 第二十八章 住了十来天,医生终于宣布可以出院了。 予问忙前忙后,替他去结帐,替他去药房拿药。 病床上的贺毅,依然觉得疼,他蜷伏着伸手,在床头柜上面,摸索到了止痛药,吞下,然后靠回床上喘息,额头都是冷汗。 予问回来的时候,刚巧见到这一幕,怔了一下。 “你常常这样痛?”她皱着眉头问。 听说这种病,患者常常会有疼痛感,但是,她没想到发作起来的时候,会痛成这样。 他睁开眼睛,见到她,笑了笑,“偶尔吧。” 听到这个答案,予问微微松了一口气。 “予问,明天是七夕,有想过怎么过吗?”他徉装精神很不错。 予问容色平静,“没想过。” “要不,一起过吧!”他顺势提出。 “不了,新公司刚成立,我很忙。”予问淡然拒绝。 贺毅从她平静的面容已经可以猜出,她陪他,只能到这里了,医院一出,她的承诺也结束了,大家各奔东西。 “就算分手,我们也还可以做朋友,是不是?”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想见到她,时刻、常常,无论是夫妻的身份,还是朋友的名义。 但是。 “阿毅,接着的日子,我会很忙。”她婉转地拒绝。 “再忙偶尔出来喝杯咖啡也可以吧?!”他轻松笑道,只是,在唇角上扬的同时,他的呼吸也是屏息着,屏到肺部一阵窒痛。 “再说吧。”她淡声。 贺毅的心,往下沉,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她只是敷衍他而已。 分手以后,还是朋友,其实在很多时候,只是个神话。 “对了,七夕情人节,我有份礼物送给你。”他忽然道。 “不用了!”予问马上警觉。 她的性格一就一,二就是二,既然决定了分手,她不会再和他暧昧不清。 “不,你肯定喜欢的。”贺毅的神色涩然。 予问看向他,不懂。 贺毅挣扎着,匍向床头柜,拉开抽屉,取出里面一个黄色的文件袋,“予问,送给你。” 看见那个黄色文件袋,予问隐隐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抽出文件,果然是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我怕自己临时又会后悔,所以先签好给你,就不会赖了!周一你带着这东西去民政局,到时候我保证会出现。”他尽量说得很轻松,很无所谓。 前几天,她有意无意提了一句,希望出院后,他们离婚的事情能办一办,但是,她没想到,这一次,贺毅会这么痛快。 她的心情很复杂,没有想象中的愉快,也没有任何伤怀。 他们故事的这个结局,早就注定。 “如果你不要的话,我现在就撕了它!”他笑嘻嘻的,作态想去抢回文件。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点后悔。 明明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干嘛要装得那么虚伪?! 他真的伸手想抢回来,但是,予问紧拽着那几页纸不放,“谢谢。”她拍开他的手,淡声道谢。 “不客气。”贺毅松了手,笑容苦涩。 “你给我一千万?”予问望着附在文件上的那张现金支票,一阵愣怔。 “那是四套房子的一半市值,你曾说得没错,那些房子都是我们曾经共同努力的资产,你应得另一半!”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难得的严肃,“予问,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资产转移,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你相信我——”他对她曾指责过的话,耿耿于怀。 “我信你!”她打断他。 再次听到这三个字,他的眉眼全都舒开了。 离婚协议书里,已再也没有能引起他们夫妻争辩不下的一条——关于子女的抚养权。 无子女纠纷一行字,让予问的眸一暗,揪起的伤痛难平。 紧接着,财产分配其中一行,让她愣了。 “问毅还有一半股份怎么写我?”问毅的股份,她已经低价抛售,现在,上面写的那一半股份,怎么可能写回她的名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你没看错,问毅另一半股份的登记人,依然是你。”在从第三者手中过渡股份的时候,他直接就注册成她的名字。 “我不需——”她态度坚决。 但是。 “予问,问毅就象是我们另一个孩子,瑞瑞已经没有了,难道你忍心再抛掉我们另一个孩子?”他的态度更坚定。 他希望,与她存在着最后一份共同的联系,起码……离婚以后,他不想如她的愿,撇得干干净净,从此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你不用烦恼,就把问毅当成你这么多年青春的赔偿费吧!你不用顾问毅的,我会打点好,每个季度你来一次公司,我们坐下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表,然后我把该给你的分红清一清就可以了。”三个月见一次,是他的最低限度,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再见到她的办法。 “贺毅——”她还是出声想反对。 “不接受这条的话,我们永远离不成婚咯!”他耸耸肩膀,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他狠!认识超过十年,他终于赢了一回,赢得她哑口无言,根本没有退路。予问闭了闭眼,干净利落地签了字,然后把离婚协议书收了起来。 就这样,结束了。 贺毅把脸别向窗户的位置,唇角依然是微微含笑。 “离婚后,会和杜晓雯结婚吗?”她也意外,自己能问出这么平心静气的话。 他转过脸,看向她。 她的眼神里,只是想知道,他发现不了其他太多余的情绪。 “不要了,我被你这母老虎折磨得还不够?我要好好过日子,把余下的日子过得要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我要重回‘森林’!”他突得哈哈大笑。 他把眸心深处隐隐的涩痛,再次压回眸底深处,牢牢地,永不见天日。 …… 陪贺毅出院,把他送回家,她和他以后所有的一切,也算划上了一个句号。 她停好车,抱着那叠证明自己已经恢复单身的文件,才刚开车门,已经发现,伫立在她家门口,那道高大得象一座山,那能令人安心的身影。 “士诚,你怎么在这?”隔着昏暗的街灯,她与他对望着。 “知道你今天回家,帮你把屋子简单整理了一下,然后把钥匙还给你。”空着的房子如果不整理的话,她住进去会很不舒服,贺毅住多久的医院,她就寸步不离,在医院里陪了多久,哪有空清扫房间?! 他把钥匙还在她的手心里,定定地看着她,动也没动,深揪着她,用很沉的声音,低问:“你们……合好了?” “是啊,合好了。”放下仇怨,也算一种合好。 一句话,让时间彷佛静止了流动。 “恭喜我吧,我离婚了,不用再去折磨谁,也不用再被谁折磨,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刻意用比平常更轻快的语调笑道。 赵士诚一震,良久、良久,他的唇角慢慢浮现了与她同样的笑容。 “那要不要明天一起过节日?”他鼓起勇气,提起邀约。 但是,她唇角的笑花,却淡了。 “不了,新公司刚成立,我很忙。”她很没新意,用了同样的理由。 “没关系,节日不重要,我等你先忙完这一阵。”他马上道,但是,才刚说完,他已经发现,她的神情不对。 “士诚,我不知道会忙多久。”她的神情,刻意得极淡。 这个答案,让他僵住了。 “没关系,我等你,你总有忙完的一天。”他平静的回答。 她以为,他听不懂。 “你怎么这么老实?就算我‘忙’完了,不‘忙’的对象,也可能是其他人啊!”她故意这样说。 “没关系,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到那一天,我不会再等,我会祝福你。” 都说老实人固执,她算见识到了。 “赵妈妈会发疯的!”她拍了拍额,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你帮我哥介绍对象,她有孙子抱,就会忘记发疯两字怎么写了。”他淡然道。 “我的性格很慢热,恢复期会很长很长!”她再次警告他。 而他,只是不语静静揪着她。 不用多说一句话,他的固执已经打败了她。 “要不要抱一下?”她静静问。 没有任何犹豫,他张开臂,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因为他知道,他们的下一个拥抱,也许要等很长很长一段岁月,更也许,永远不再。 那个拥抱那么真实,她贴在他怀里,那里,温暖、安静,还是那么容易让人懦弱。 只需十秒,她退开脚步,远离他的拥抱。 “好,如果你执意要等,你就等吧。”深呼吸一口气,她对他露出笑容。 他的唇角再次,慢慢浮现笑容。 “但是,我明天真的会很忙。”她很忙,忙着开展事业,忙着整理新家。 最重要的一点,明天,是七夕情人节,不属于她的节日,别人放假,她可以选择加班。 “好,我等你不忙的那一天。”他的答案,永远不改。 …… 第一章 五年后 问毅广告公司越做越好,在业内的名声很不错,相同,念瑞广告公司象旭日,越来越耀眼,同在一个行业,难免得,很多时候“问毅”和“念瑞”成了竞争对手。 “问毅的这个企业宣传片真是拍得极好,短暂的几分钟内就完全的体现了企业的形象、规模、人文,而且,拍摄效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唯美!”企业负责人赞叹有佳。 “刘总,这段宣传片,无论是配音还是摄影,都是我自己亲自监督完成。”这五年来,因为身体不好,贺毅清减了很多很多,原本一百二三十的标准体型,现在,居然只有一百零几斤。 虽然瘦得脸颊都快削成尖形,但是,他不羁的笑容依然很迷人。 “问毅的企业宣传片拍的就是好!”刘总大赞,但是,同时犹豫不决,“但是,我们之前和另一间广告公司在合作,她们的剧本和策划,做得妙极了,所以你们两家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闻言,他愣了一秒,“请问,你是指……念瑞广告公司?” “是,宋予问策划做得太好,太完美了,真的让人割舍不下!”刘总还在挣扎:“我很为难啊,所以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反倒是贺毅笑了笑,他很干脆地合上了文件夹:“刘总,您无须考虑了,我们问毅退出竞争贵公司的企业宣传片。”一句话,一个决定,要带来多少经济损失,他并不太在意。 “贺总,你也别急,我这不是还在考虑吗?总体上,其实我还是比较倾向问毅,毕竟你们问毅拍摄的效果让我太满意,就是报价贵了一点,如果可以……”说得很明白了。 贺毅依然只是笑笑,“刘总,你一定不知道吧,这五年来,我们问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刘总示意他说下去。 “那就是,我们问毅不和念瑞抢生意!”他斩钉截铁地说完,然后,笑着起身告辞,“刘总,生意的事就算了,我们有空出来喝一杯。” 这一瞬间的变化,让刘总傻了眼,“等等,贺总,我之前有耳闻,宋予问是你的前妻?” 这个问题,问僵了转身就告辞的贺毅。 “能多嘴问一句,你们为什么离婚?”很多夫妻离婚后关系都会仇深似海,见他维护念瑞广告这竞争对手的模样,真的觉得很费解。 良久良久,贺毅才不得不艰维地回答:“我们……感情不合……” 这如同国际标准的答案,让刘总识相的不再追问下去。 “其实我一直觉得,贺毅的摄影和宋予问的策划结合起来才是天下无敌,那样的问毅才完美!真是遗憾。”刘总叹气。 他也很……遗憾…… “不过这几年问毅让贺总你经营得很不错,你用自己的实力让人完全改观,收回那些子无虚有‘没有宋予问,问毅就会完蛋’的闲话!” 刘总错了,他把问毅经营好,并不是为了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证明什么。 但是,他没有解释,因为刘总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之一。 …… 晚上下班后,他照常在酒吧混。 这五年,他的日子过得挺精彩,一点也不乏味。 要调动气氛当然需要一些酒来助兴,现在的他,衬衣三颗纽扣解开,领带松垮地解开,性感的胸若隐若现。 “你们说男人和女人谁更喜欢欺骗和撒谎?” 他靠在沙发上,露出慵懒的笑容,看着小华在逗弄着年轻的女孩子们。 “我说男人,你们男人啊,最喜欢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有个女孩发出夸张的笑声,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举了举杯子,逗弄,“那敢问这位小姐,您觉得自己适合当彩旗,还是向往做红旗?” 女孩很有自信的霸道推开一直围着他转的其他女人们,“我觉得,有魅力的女人,应该与男人旗鼓相当,即适合当彩旗,也适合当红旗!” 他挑了挑眉,不置予评。 “晚上你家还是我家?”女孩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不仅自信,还相当大胆。 他笑了,是真的失笑了,拍了拍裤子,他起身:“不好意思,你不是我好的那杯茶。” “喂,你玩不起啊——”女孩被气得跺脚。 不是玩不起,是他近几年来对女人越来越倒胃口。 说完,他正想挥挥手,潇洒地告别。 “贺毅,你从后门走,杜晓雯又上酒吧找你了!”正在舞池和新交的妞跳亲密慢舞的阿雷,挤了过来通风报信。 闻言,贺毅头皮一麻,“不会吧——”他已经换了一间酒吧,居然还被她找到! “肯定是小华受不了她的骚扰,透露了你的踪迹!” “我说是阿豪去追宋予问,被阿毅打个半死,所以报复阿毅!” “也有可能,我们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就是阿豪放出去的!” 狐群狗党们七嘴八舌,都在讨论这种神经质的女人千万不能惹。 贺毅没空听下去,马上遁走后门。 但是,这回,他的运气很不好,他被杜晓雯堵个正着。 望着不怕危险,突然闯出来拦住他的车的杜晓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来不及了,这回,他插翅也难飞。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的车门被拉开,杜晓雯坐了进来,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开始掉眼泪,哭得凄厉的样子,害得路过的行人都看过来,让他头痛不已。 “你为什么躲我?” 面对她的眼泪控诉,贺毅早就麻掉没任何感觉,“晓雯,我不是说过,我们分手了?”这句话,五年里,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只是她不接受现实而已。 “你不断不断的玩女人,你让我很痛苦,整个人就象活在坟里一样。”她声声控诉。 “我们分手了!”贺毅平静重复道。 她紧迫盯人的态度,让他快被烦疯了。 她心寒地看着他,“是不是我死了,你才开心?”说完的时候,她痛苦地扬起自己的腕。 五年了,那里深深浅浅,全部都是她对爱情的控诉。 这些腕伤,激不起他的心疼与愧疚,反而让他心烦不已。他真想问,她是不是想逼死他才开心? “你别那么可怕,行不行?”他忍无可忍。 油门被贺毅踩得轰轰响,把她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家门口,贺毅打开车门,把她拉了下来。 “不许再跟踪我!” 现在的晓雯真的很可怕,她可以一连跟踪他几天几夜也不疲惫,她进不了他的房子,就在他的家门口等,可以一站就是一夜。 “好,不跟踪你也行,你娶我,我们结婚!”晓雯极固执,“你不娶我,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我到警局告发你,说你买凶伤人!” 几个月前,那几个匪徒都被枪决了,她还拿什么报警抓他?!拿她自己的想象力吗? “我现在身上有癌,自己都没几年好活了,我娶你干嘛?!”拜托,让他再过几年开心的日子。 为了赶她走,他甚至不惜告诉她自己的病情。 但是。 “我爱你,我不介意当寡妇,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守着你的墓碑一辈子。”她甚至喃喃,“我们最好能抓紧时间再生一个孩子!” 他扶额。 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 五年后的予问,已有一头披肩的长发,让她平添了很多柔和感。 对着那头乌黑的长发,贺毅心痒难耐,贼手一点一点触过去。他的十指穿过她的发,把那抹黑握在手心,久久的。 在往常,她早就发现了,只是今天,她一直盯着一则新闻发呆:犯案累累的恶匪终于被警方抓获,因为凶徒涉及温城多赃抢劫、杀人案,情节恶劣,判处枪决。 也许杜晓雯不清楚,但是,她认得电视上那四张脸。 五年了,她很认真的生活,五年了,她什么都放下了,但是,那四张脸孔,依然是她的顾忌和恶梦。 “喂,贺太太,看什么这么入迷?”位置上旁边的人,贼手摸够了,怕被她发现,及时收回,唤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居然还惊出一额的薄汗。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那张俊脸,有那么一刹那间,神情有点恍惚。 十秒后。 “我早就不是贺太太了。”她平静地指出他的错误。 “嘿嘿,我也是一时习以为常喊习惯了。”贺毅很随性的笑笑,一副你也太计较了的样子。 他的这个习惯改不了了。 她不语,思绪还在游移,见她反常的行为,贺毅也疑惑地看向办公室墙上的液晶电视,几秒后,马上领悟“是他们?”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求证。 “嗯。”她点了头。 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不用说太多,就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太好了,我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了!”贺毅情绪控制不住,兴奋地拍桌子。 我们? 予问疑惑地看向他。 关他什么事? 贺毅眨眨眼睛,“贺太太,我这不是紧张你吗?”对于他为她做过的事情,已经没有让她知道的意义。 他的肉麻,她也已经习惯,低头,予问继续看报表,随口问问,“对了,你最近怎么瘦了那么多?工作很辛苦?”问毅要拿出这样的成绩,想不辛苦也难。 这五年来,每见他一次就消瘦上一分,到现在,她都怀疑他皮包骨头到能被风吹跑了。 相较于贺毅,这几年她在赵士诚的照顾下,身体越来越健康。 “你不知道现在流行男人越瘦越可爱吗?”他嘻皮笑脸。 37岁的男人了,他和她说可爱两字?予问全身起毛,完全无语了。 “老实说,你有没有发现,瘦了以后,我的电眼更大更迷人了?”他贴近她,似笑非笑的倾低身子,吐出的气息轻洒在她唇畔,仿佛隔着空气想与她接吻。 她屏住气息,很镇定的拉开距离。 但是,她退一分,他就进一寸。 “你再这样,我下次不会再来了!”她冷冷道。 每季一次的调戏,也成了他的习惯? “贺太太,你太严肃了吧?”他挑眉。 “别再喊我贺太太,叫我名字!”予问磨牙。 虽然见面很少,但是他们现在的关系,返老还童到有点象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关系。 她经常会被他气到,气到下一次都不想出现了,又被他缠得受不了。 “你怎么能不来,人生苦短,我们可是见一次少一次呀!”短暂满足了逗弄她的乐趣,他耸耸肩膀,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是人生苦短,我们现在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她合上文件夹,不愿意再和他侃下去。 报表没什么问题,她没有必要待下去了。 “一起吃晚饭吧。”他提出邀请。 “不了,我很忙。”她头也不回的就想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宋予问!”他喊住了她。 “说。”她没有回头。 “听说,很多人排队追你,xx企业的老总也在其中?”他的消息很灵通。 予问皱皱眉头,她不喜欢私生活曝光。 “我劝你,挑男人还是选个忠厚老实的,xx企业的老总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比我还爱玩!”他凉凉道。 这五年来,他一直暗暗有评估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得出一个结论,优秀的男人很多,但是,能真心对她的人不多。 “宋予问,你说我如果去排队的话,你会不会再考虑一下?”他似真似假调戏她。 予问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回答:“不会。”她的答案,和五年前一样,不变。 他徉装露出一脸失望。 她又转身。 “宋予问,如果、我是指如果……瑞瑞还在,我也学赵呆子一样等你个五年,我有排队的资格吗?”他的口吻听不出是不是开玩笑。 予问的脚步顿了顿,一句话都没说,她推门而出。 “真是冷漠啊,开不起玩笑,一分钟都不肯多待!”他摸摸鼻子,耸耸肩膀,“本来还想替赵呆子多说几句好话……” 摸摸肚子,饿得有点咕咕叫: “忙呀,再忙也得吃饭啊……”喃语,他叹了口气。 想约她吃顿饭,真的好难。 但是,不能勉强她,勉强的话,下次也许她真的不来了。 他又叹口气,提醒自己,下一次再见面,他要克制点自己的嘴巴不要乱说话。 还有,少调戏一下。 …… 深夜。 今天的贺毅,特别疼痛,整个身体好似在承受分筋错骨的折磨,让他辗转、冷汗淋漓。 “贺太太,痛……贺太太,我也需要人疼……”痛彻心肺间,梦语中,他痛得醒了过来。 一室的幽静、孤独。 心,空落落的,无论多少的繁华,都无法填补。 喘着气,他靠在床上。 这样痛下去,他还能活多久?他和予问离婚的第二年,没有接受任何治疗的贺兰撒手人间。 这几年,他一直在积极接受治疗,无论多苦多累多痛。 他想多活几年,至少,等到她的宝宝出世,能借机重新见到她的笑容,或许再送一份大贺礼吧。 客厅里的铃声,划破寂静。 他皱了皱眉头,强忍着痛意,接起电话: “阿毅,为什么问毅还不改名?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宋予问,她都嫁人了,为什么你还爱着她?”三更半夜,又是哽咽泣喃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宝宝?你是不是故意不抢救他?”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哭喊。 他叹口气,搁挂了电话,起身去书房。 既然醒了睡不着,那么,不如把有限的时间全部都投入问毅,问毅是他和贺太太留下的“孩子”,他要认真“养育”。 一边喝着咖啡,他一边开着窗,让头脑保持清醒的认真工作。 微凉的风,吹入书房,吹飞了一张诊断书,他也无心理会。 那张落地的诊断书上,白纸黑色清晰印着:间质细胞变多,判断二度转化为三度。 五年是一个期,再积极的治疗,也很难躲过复发与恶变,当时的他,早就明了。 …… 相较于书房的寂静,客厅里铃声,又不死心地再度漫天作响。 很久很久也没有归回岑寂。 第二章 予问决定和赵士诚结婚,其实,过程真的很简单。 那天。 “麻烦您,能再开快一点吗?”已经十一点了,她打断驾驶座上还在唾沫横飞、侃侃而谈的某公司经理。 “宋小姐,你赶时间?”对方是情场老手,故意把车开得很慢,争取与她多相处的时间,以博得她的好感。 “麻烦您,真的很赶。”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她会继续站在机场,等愿意载去市区的出租车,而不是坐上这位对她一直有居心的男人的车。 这几年,他不是第一个追她的男人,也不是第一个对她充满目的的男人,她清楚,这些男人脑袋里都想着什么,不过都是想着娶了她,等于拥有了个能生财的工具,可以少奋斗二三十年。 从商的男人们,都现实的可怕。 “宋小姐,我觉得这次飞机误点,就是月老给我们牵的一条红线。”男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其实我真的很想约你吃个饭,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一起一边去吃宵夜,一边继续谈谈这次的合作案?” 从这次合作案到现在,对方追求的攻势很猛烈。 “对不起,赵经理,我有男朋友了。”她平静拿出挡箭牌。 “你有男朋友了?”对方一愣。 “是,他也姓赵,是名医生,今天他约好替我过生日。”她淡淡一笑,从容道。 车厢内的空气,一阵窒闷,车速倒快了很多。 临下车前,赵经理还是摆出了大方的姿态,“没关系,宋小姐这么有魅力,有男朋友自然也是正常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会放弃的!” 她没给面子,转身就走。 在电梯里,她急忙翻皮包,开机查看关机状态的手机。 只有一条信息,八点的时候,他发过信息问她下飞机了没有,如果没有忘记的话,让她12点前回家。 飞机误点了五个小时,正常一点的男人都会以为她另外约人了吧。但是,她清楚,赵士诚不属于“正常”的范围。 电梯门一开,她果然马上就见到站在她家门口的那道高大身影,每次看见那道身影,总是觉得很温暖。 这几年,她遇见很多难关,不顺心的时候,每一次回头,他都在这里。 让她安心的存在。 她匆匆奔近,手上拉着行李箱,“你下午手机怎么没开,我都联系不上你!” 终于等到了她,他温和道,“下午看诊的时候,手机没电了,后来打给你,你应该已经上飞机关机了。” “怎么不进屋,不是有钥匙吗?”她急忙拿钥匙开锁,她有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和一些菜。 赵士诚有她家的钥匙,那是因为她出差的时间实在太多,没办法和钟点工乔时间,于是,她直接就把钥匙给了赵士诚。 他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但是,予问心知肚明,因为,他们只是朋友,不是那种亲密的关系,所以,没有她这主人的允许,他几乎从来不会主动迈入她家一步。 其实,她从来不过生日的,但是,她却一连过了五个生日。 现在,每年生日无论多忙都赶回来和他一起过,她有点习惯了。 “吃过没有。”他问她。 “吃了,飞机餐。”国际航空的飞机餐很不错。 “你呢?”她反问他。 “不饿。” 和往年一样,他步到厨房,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做了几个菜。 近夏天,厨房的热气已经滚滚,他却让她站在厨房的玻璃门外,因为,那里能吹到冷气。 即使很累,但是予问没有坐着休息,她站在玻璃窗门外,定定地凝着被热气熏得满头大汗的男人。 五年,如一日。他一直没有变,变得人,反而是她,比如,她开始愿意留长发,比如,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如果太久见不到他,反而会觉得全身不自在。 近12点,他看了一下表,“没时间了,少炒几样菜,我们先切蛋糕吧。”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没有玩小女孩点蜡烛那套,但是,一个蛋糕,四样平常不过的家常菜,已经暖了她的心。 她闭上眼,正想许愿,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贺太太,生日快乐!”她才刚接起来手机,那头就传来愉快的声音。 是贺毅。 她抬头看了一下时钟,果然是23点59分。 每年她生日的00:01分和23:59分,贺毅都会来“捣乱”,仿佛一定要争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和她说生日快乐的人。 “谢谢。”她深呼吸一口气,在赵士诚幽深的目光下不给贺毅任何再开口的机会挂断电话。 吹了蜡烛,不得不承认又老了一岁,切了蛋糕,她还在暗自唏嘘岁月不饶人。 他发现,她扔在一旁的手提袋里是首饰。 “朋友的生日礼物?”他沉声问。 “赵经理的。”她和他曾提过这号人物。 她取出礼物,是个发饰,很流行的款式。 她随手丢在一边,她老了,小女孩的东西,她不爱。 但是,他凝着那个礼物,凝了很久。 “贺毅呢?他送什么给你?”不是吃味,只是单纯好奇。 “信。”予问苦笑。 信? “写什么了?”完全看不出来,贺毅还会写信。 “每年的节日,他都会写一封信给我,情人节、清明节、劳动节、中秋节——老是东扯西扯的,基本没有主题。”连他最近几天吃了什么都要告诉她,无聊到她有时候没看完就把信搁在抽屉里了。 和那个00:01分和23:59分电话一样,其实贺毅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是不想被她遗忘吧!赵士诚凝着她,没有点破。 “对不起……我没带礼物……” 平时她想要什么,他就会去买,到了关键时刻,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买什么。 他想给的礼物,是能不会被她随手丢在一旁的东西。 “我年龄很大了,礼物已经激不起我的惊喜,正如我不想谈恋爱,谈恋爱太累人了。”她笑了笑。 不想谈恋爱?他的眸暗了暗,转移话题,“刚才许了个什么愿望?” 他的一切变化,她都看在眼里,靠在沙发上,喝了口红酒,“生个孩子。因为我总觉得这辈子没有个孩子,就没有希望一样。” 她的生日愿望是生个孩子?他愕然。 “生什么孩子,身体不适合又是高龄产妇。”他却很木,没有听出她言外之音,泼她冷水。 “你嫌弃我高龄产妇?”予问眸不悦眯起。 “不是嫌弃,只是觉得不必冒险。”他们只是好朋友,不适合讨论这些话题。 “赵士诚,老实说,就算等到了我,你是不是不打算生孩子?”她突然开始怀疑。 “高龄产妇本就很危险,你的身体又这样,一直还有贫血,就算那个人不是我,我劝你别冒险。”他纯粹以医生的角度出发。 一口一声一个高龄产妇,予问眸底冒火。 果然,找男人要找个能说会道的,才不会气死自己! “我今年才34岁,如果能马上怀孕,年前刚好能生出孩子,就是赶在35岁之前了,就不是高龄产妇!” “你觉得这可能吗?”他一本正经反问她。 被堵的,予问突然深思起来。 “如果,我现在找人结婚呢?不是就能赶上35岁之前?”她很冷静地说,因为,她开始认真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说得没错,以健康的角度来说,高龄产妇无论对她还是宝宝都是不利的。 “结婚要准备的细节很多,起码需要一年半载的筹备时间,然后结婚当天会喝很多酒,初夜甚至接下的三个月必须避孕。”他更冷静。 她一口红酒差点喷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速战速决,就不必考虑你了?”她凉凉问。 赵士诚整个人僵化。 “你……是认真的?”真的要结婚? “嗯哼。”不认真的话,他们刚才热火朝天的讨论个什么劲啊。 他继续僵化,没有了方才的医者态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想谈恋爱,但是,也许,我真的该结婚了,找一个能让我安心的男人,过一种平静的生活,本来我第一个考虑你,只是,好像我们这方面没有共识。”她故意耸耸肩膀。 “你……想要什么共识?”他谨慎地问。 “比如,今天晚上就可以把生孩子排入进程里,今天是我排卵期。”她故意摆出一副女强人的姿态,“特别是你的基因很好。如果是你的孩子,我觉得很不错,教育起来应该会轻松。” 其实,她只是很坏心眼地想看看他为难的样子……欺负老实人,让她很有成就感。 “我……洗过礼……不能……”他吞吐。 见他捍卫自己贞操的样子,让她很想喷笑。 她一本正经和他挥手,“拜拜。”一副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的样子。 其实,怎么可能是别人呢? 身体不舒服,永远是他在身边照顾她。 工作遇见难题的时候,永远是他在旁替她分析得失。 他在她的生活里变得越来越重要,但是他又一直将朋友该有的分际掌握得极好,从来不给她压力。而她其实知道的,这五年里,赵妈妈给了他多少压力,她心中有数,但是,他始终固执地不放弃等待,更没有疲惫到去谈另一段可以容易一点的感情。 他的感情很专一、很固执,专一到赵妈妈死了心,固执到,连她也开始动摇,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要不干脆举手投降? 赵士诚愣愣的,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太晚了,你该走了!”她提醒他。 这男人很老实,也有自定的家规,除了她生日当日,基本他是24点前一定回家的灰王子。 “其实,我有礼物——”他突然说。 她有点疑惑抬眸。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我……放身边很久了……”几乎每天都带在身边,生怕错过点什么。 她失笑,不用打开,她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所以,你晚上要留下来,和我生宝宝?”她似笑非笑。 他捏着绒盒,一声不吭。 她知道,再闹下去的话,真的就会天打雷劈了,最重要的是,其实她怕他生气。他这人要是生气从来不会大吼大叫,只是会好几天不理她。 有一次,她因为争取一个定单,陪客人去夜总会,因为客人喝了太多,对她毛手毛脚,她机智地叫他来救场。虽然知道她会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但是,他还是生气了,气到她足足暗示了他一周,自己最近一点也不忙,他也没有主动约她出来。那次以后,她谈生意,都会很注重场合问题,因为,不想惹他不开心。 她伸出无名指来,叹口气,“替我套上吧,洗过礼的赵医生,这会让你罪恶感少一点。” 一人各让一步。 他急忙握住她的手,替她戴戒指的时候,他的手甚至微微发颤。 好不容易替她戴上戒指。 “你不许耍赖。” 两个人同时说,只是,各有所指。 “嗯,不会。” 又很有默契,同时回答,这次,指对方所指。 沉默了会。 她的唇际一暖,他一道深吻贴吮而来,细尝之下有点失控的激动。 谢谢你,给了我生命里最平凡的幸福。 予问扬手毫不犹豫地回搂住他。 第三章 第六年 “怎么是你?”在每季即定的分红日,见到来者,贺毅一阵不爽。 “予问怀了身孕,不适合东奔西跑。”赵士诚一脸淡定在他面前坐下。 予问说公司的分红不要了,贺毅怎么都不肯,让他把钱直接汇入帐户,他又不愿意,一定要她亲自上门对帐。 “你们上个月才刚结婚,这么快就有身孕了?”贺毅干笑,笑得自己喉咙干干涩涩的。 赵士诚淡淡一笑,“年龄大了,她怕成为高龄产妇,想快点做妈妈。” “恭喜你,终于让你等到了!”他大大方方伸出手,送出迟来的祝福。 羡慕嫉妒,他都埋在心里。 …… 予问的体质易孕,腹中的孩子,就是她和赵士诚最初的那一夜有的。凭着那个孩子,几乎没有任何凶险,她进了赵家的门。 但是,她明白,处理婆媳的问题,她要多费一些心思,毕竟,之前她自己把自己的形象都搞砸了。幸好,赵士诚极护极护她,而他之前只要她一人的决心太过坚定,现在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已是太明朗的结局,赵妈妈即使千百个不乐意,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反对权,只能接受。 但是,要拿下婆婆的心,不是偶尔送送小礼物就能打发,对予问来说,是个很头痛的问题。只是,她不怕,她决心要做得很好很好,不仗着丈夫的情谊,让他左右为难。 无论老人家暗地里给她多少脸色看,她都尊重她、关心她,绝对不对丈夫吹枕头风,破坏他们母子关系。这样的事情多发生几件以后,赵妈妈也有了查悟,渐渐得,态度有了缓和,毕竟,她都有了身孕,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她期盼了很久的小金孙。 所以,嘴巴上很狠,但是,听说她身体不太好,正在家中安胎以后,赵妈妈几乎每天中午都会主动上门给她做饭。 “妈,哥跟大嫂去旅游了?”即使赵妈妈不爱和她说话,她也总是主动会找话题。 “是啊,妞妞已经三周岁,送幼儿园了,他们小两口也可以轻松一点了。”大儿子的媳妇是予问介绍的,品性端庄没有一丝瑕疵,让赵妈妈满意到不行。 “所以我说啊,生孩子年龄一定要趁早,你们年轻人爱折腾,我们老人家也被折磨得力不从心!”赵妈妈对她虚掷了儿子数年的光阴,耿耿于怀。 予问微笑没有反驳。 赵妈妈一个菜烧好了,关了煤气,准备起锅,她笑着帮忙,只是,她才掂脚想去消毒柜内拿碗筷。 “哎呀,你千万别乱动!”赵妈妈大叫一声制止,“安心躺着,都我来!”儿子紧张宋予问,自从知道儿媳妇怀孕后,不但不许她去公司,而且家里一定会轮流有人来陪着她,就怕她突然晕倒没人知道。这样的气氛下,自然会害得她这老人家也一惊一乍的。 “妈,士诚他太紧张,其实我的情况挺好的,您别学他的样。”她微笑道。 这次怀孕,她被照顾得很好,在他的费心调理下,她贫血的状况改善很多,虽然偶尔也会有晕眩感,但是一次也没有晕倒。 “我这儿子和他爸爸一样,有点大男人主义,如果他坚持一个观点,就很难改变,你多担待着点啊!”赵妈妈希望两个人一定要互相包容,毕竟将来的岁月还很长。 “妈,我懂。”她清楚,婚姻当中,肯定有太多的磨合,只要两个人都能用心去经营,任何的矛盾都不会无限量去扩大。 这一回,她会努力去做得很好。 “士诚说了,等你生了孩子,只要你喜欢,他同意你出去工作,所以,你忍忍,安心生孩子!”儿媳妇是女强人,赵妈妈就怕她风光惯了,觉得委屈,“以后你们请个保姆,你尽管去上班,我来监督!” “孩子以后我亲自来带,妈妈您常来陪宝宝玩就可以了。”她柔声道。 她的公司已经请了一位能力很不错的经理人在打理,因为她打算宝宝生下来以后,她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你肯带孩子?”赵妈妈觉得意外。 “没什么比陪孩子成长更重要。” 她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再一次让赵妈妈很惊讶 门口,有开锁声,她的丈夫回家了。 “今天这么早?”她疑惑。 “下午不是去产检吗?!”赵士诚答。 从她怀孕到现在,即使工作再忙,但是她每一次的检查,他都会亲自到场,然后,细心询问,牢记医生的每一句交代。 “我差点忘了!”自从怀孕以后,她引以为傲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偶尔会梦游的旧疾,怀孕后不治而愈。 她回房去,去换衣服。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她坐着,他蹲下,慢慢帮她穿鞋。 自从怀孕以后,每一次出门,都是他帮她穿鞋,凝望着他认真在打鞋带的侧脸,予问的唇角慢慢上扬。 幸福有很多种。她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需要的是,当徘徊不定,心理受困的时候,身边的有那么一个男人,他会告诉她,慢慢来,他会等她。当身体不适的时候,他愿意屈下自己的身,替她绑好鞋带,平淡的生活细节,也能带给人一种幸福。 …… 大年二十四,予问顺利产下了一个足月的健康男婴,重八斤二两。 她生孩子那天,贺毅也在场,宝宝抱出产房的时候,他抢拍下了宝宝第一张照片。 “哈哈,我要烧给瑞瑞,让她知道自己有弟弟了!”他又消瘦了一些,但是,精神还不错。 一说完,贺毅才发觉不妥,顿了一下,迟疑地望向赵士诚,“你……不会反对吧?……”烧小宝宝的照片,听说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没事,予问也交代过要给瑞瑞看看弟弟。”赵士诚没有反对,笑着道,“不过好歹也等他先洗完澡,别一身血淋淋的样子吓到瑞瑞。” 贺毅松了一口气。 “嗨,带把的小宝宝,我是你姐姐的爸爸。”予问在医院的那几日,贺毅总是守在病床旁,寸步不离贺太太和小宝宝,说笑话给贺太太听,让她忘记不适,把宝宝抱不离手,不知情的人甚至以为他才是孩子他爸。 直到—— “我要替病人的下体消毒了,丈夫可以留下来,其他人暂时出去哦!”护士开始清场。 只是,到底谁是病人的丈夫?护士的目光理所当然从都是日夜陪同的贺毅身上移开,注视着更象亲属身份的赵士诚。 看出丈夫的尴尬,予问伸出手。 “贺太太,你要什么?是口渴吗?”贺毅马上问。 但是,她摇头,握住赵士诚的手。她知道丈夫宽容,即使贺毅霸着她们母子,对她缠赖的行为造成了他很大的困扰,他也无法启齿对贺毅下逐客令。 所以,只能她代劳,“贺毅,现在恐怕有点不方便,你先回避一下,好吗?” 能有什么不方便?她的全身上下他早就熟到不能再熟了啊!贺毅凝望着他们相缠得十指,好一会儿才恍然明白,不方便的,是现在的身份。 他不是“丈夫”,所以他才是那个该离开的人。 而他差点忘记这一点。 “好,我回避。”他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转过身,耸耸肩膀,他潇洒离开。 …… 第四章 那一次以后,贺毅来烦予问的次数,开始渐渐减少。 两个人极少极少联系。 予问对儿子相当紧张,甚至有时候有点保护过度,为此,她和赵士诚偶有争执,但是,幸好,有时候不是她退步,就是他先妥协。 “阳阳,你怎么躲在这里?”找了一圈,才发现,儿子居然蹲在储藏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一个点。 “妞妞好吵。”儿子抱怨。 今天大哥的一家和婆婆都在这里做客。 五岁的妞妞爱喳喳,但是,她刚满两周岁的儿子性格偏静,很怕吵。 “你在看什么?”予问也蹲下,问。 “妈妈,吸尘器为什么能吸走灰尘?”儿子很认真地问。 予问头痛。 刚上幼儿园的儿子不爱说话,但是,特别喜欢问问题,而且问的问题,总是很“深奥”,比如电视机为什么能发光能发出声音。 “妈妈去翻了书,再告诉阳阳。但是阳阳做错了什么事,阳阳懂吗?”她柔声问。 “不可以躲起来,要陪妞妞。”儿子虽然不甘愿,但是,还是把手交给她。 “予问,有你电话。”大嫂来找他们。 “好。”她到客厅,接起电话,“哪位?” “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一道很激动的声音。 “小姐,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予问疑惑。 “阿毅,阿毅在哪里?” 这名字让她一愣,“杜晓雯?”她到哪打听的电话号码?还有,找贺毅怎么会找到她家来? “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温城所有的医院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他……求你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他最后的日子,我一定要陪着他……”哽咽哭泣的声音,是如此无助。 予问挂了电话后,起疑。 她打给贺毅,手机居然已经是停机状态。 然后,打到“问毅”。 “老板他……”吞吞吐吐,最后,对方一会儿说出差,一会儿在休假,总之就是不肯说。 予问感觉不对劲,她再算了一下时间,这几季,贺毅都是直接把分红汇入她的银行帐号,没有叫她去公司对帐。 一股不祥的预感,腾然升起。 “阿雷,你告诉我,贺毅去哪了?” “你别问了……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和杜晓雯。”阿雷也吞吞吐吐的。 “原来我什么时候成了可怕的前妻?”予问冷冷一笑。 “哎,你别误会了,他是……不想让你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越听,她越发寒。 她是谈判高手,阿雷不是她的对手。 “这一两年里,他几乎都在上海,做了很多手术……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很辛苦……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挂了电话,她整个人茫茫然然的。 阳阳被妞妞吵得又把自己躲到了储藏室里,继续去研究吸尘器,她也没有阻止。 “出什么事了?”赵士诚一回家,就见到这一幕。 “士诚,我想去上海。”话刚一出口,身体已经剧烈地颤抖,抓着丈夫衣袖的手,几乎无力。 刚说完,她就发现自己逾越了,阳阳需要她的照顾,贺毅的身份尴尬,是她的前夫。 “你别哭,我们回房,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一路上,她的腿都发软,赵士诚扶着她,才让她可以站稳。 回到房,她把刚听到的事情都告诉他。 听完,赵士诚沉默了几分钟,然后,他起身:“我帮你收拾行李。” 所以,他这是同意? “阳阳交给我。你去吧,不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你一辈子不会心安。”复杂翻腾的情绪埋在心间,其他的,他一句也没有多说,因为,她现在的样子,与刚知道贺毅身体里长瘤那会儿一模一样,茫然、无助,好像天都快要塌了。 “对不起——”她是真心想做一个好妻子,不想惹他难过,但是,这一刻好愧疚。 “予问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赵妈妈敲门来问。 刚才在客厅里掉眼泪,赵妈妈也见到了,以为儿子把媳妇惹哭了。 这两年里,赵妈妈和她的关系很好,护她护得紧。 “她有个亲人在上海得了重病,予问要去探望他,会住上一段日子。”赵士诚和妈妈这样解释。 …… 她在上海的医院,先遇见贺爸爸。 “他的情况很糟,痛起来的时候,不得不注射大量的止痛剂,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睡着……” “他写了遗嘱,把问毅留给你,他希望‘问毅’和‘念瑞’能并成一间公司。两间公司不要分开,是他最后的遗愿……” “医生说,最多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她缓慢地步入病房,贺毅正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身体微微发颤,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 “贺太太……疼……”在病床上,迷浑辗转着的那道身影,瘦得几乎脱了形。 她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 “不疼,阿毅,我来了。”她忽地落泪。 因为,心如刀割。 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滴在他的脸上,如同下着小雨。 被滴醒的他,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极慢极慢地问,“你来了?贺太太——”他的眸色,是涣散的,仿佛,还在梦中。 “对,我来了。”她紧紧握住他瘦得指骨分明的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