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案发现场捡男友》 第一案(金钱之欲)1 “漳州市城西郊区,清河镇水洺路69号,居民自建房内发现疑似恶性杀人分尸案件,请市局立即出警,请市局立即出警。” 凌晨六点,漳州市公安局还笼罩在一片暗灰色的寂静之中。 接线台工作人员接到市民报警电话后便立即将线路转入市局重案要案侦破刑侦支队。 昨晚还通宵奋战一线,查阅资料以及监控录像的刑侦组这时都纷纷趴在各自的工作台上埋头酣睡,幽长安静的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魏其琛抬手拍开厅内日光灯的按钮,只皱着眉对那些瘫在桌面上哼哼唧唧蠕动着的组员大声吼道,“洗脸吃饭上厕所,三分钟后出队。” 方才还同废人一般的孩子们听完这话后,纷纷‘蹭’的一声从自己办公室座位弹起,甚至有人还直接弯腰从桌子底下扯出了塑料脸盆和牙膏牙刷来,想着刑侦队唯一的一个姑娘还是得照顾一下自己的形象,陆小圆从魏其琛旁边朝洗手间跑的时候还不忘喊一句。 “魏队,麻烦让一让。” 魏其琛这厮铁面无私,从不怜香惜玉,当初上头给他分个女孩子来他是坚决反对的。 “做刑侦你以为是做什么?姑娘家家的去鉴证科坐着不舒服吗?要实在不行做资料员也成,档案管理?前台接线?总之我这地方不养闲人,来个女的还不够我哄她呢。” 老爹是省厅高/官,魏其琛这厮后台硬,底气足,聊起事儿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绝不拐弯抹角,他本来没有恶意,心里就是觉得这活儿干着太苦太累太血腥,女孩子来做不太适合而已,可这话偏是说出来不好听,在局长办公室里刚拒绝了一半,哪晓得背后就冲出一姑娘来对着他吼。 “姓魏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搞性别歧视?看不起女人?女的凭什么不能做刑侦?女的凭什么不能当刑警?我高考分数比你低了吗?我也是公大毕业凭什么你能当队长我要去搞鉴证?” “.................” 魏其琛倒也是认得陆小圆,他们陆局的亲闺女嘛,小姑娘从小就跟棵愣头刺似得,嗓门比谁都大,跳的也比谁都高,小时候哥哥、哥哥的喊,后来就变成了姓魏的,倒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姑娘,也颇有几分女英雄的风范,只是............... 魏其琛面无表情的同面前暴跳如雷的陆小圆对视许久,盯的那炸了毛的姑娘心里直发毛后,这才慢慢悠悠的说上一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搞职业对立?鉴证科怎么了?人鉴证科的就不是公大毕业的?” 要魏其琛收拾人也不是没法子,想着如何也要给陆局一个面子不是,毕竟这叔叔近几年也没少提携自己,而且这丫头又整天闹的他头疼,于是魏其琛决定先让陆小圆来刑侦组吃吃苦头,说不定一个星期不到人姑娘自个儿就得要嚷嚷着走了。 大家都是一个组,拿一样的工资,做一样的事儿,魏其琛自然不会区别对待,事儿做不好就该被骂,做刑侦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谨慎心细,大大咧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果然陆小圆上班第一天,下午六点准时收拾了自己的包包准备出刑侦组的大门时,迎头就撞上了咱黑着脸归队的魏队长。 魏其琛在处理案件期间,脾气是最为敏感的时期,谁也摸不得碰不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陆小圆刚毕业也不明白什么让步领导的话,于是当场就被魏其琛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今天做什么了?知道组里现在在跟进哪件案子吗?案件进度审核到哪一步自己不去了解还等着我回来给你上课?调查分析做了吗?周边走访的资料整理了吗?指甲涂这么红给谁看?拿着包这是要下班还是要吃饭?” 发飙的模样格外吓人,魏其琛一通质问后才踏进刑侦组的办公室,陆小圆被吼懵了也没敢走,于是呆愣在原地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秦安,把走访资料移交给陆小圆,明天之内三百家周边商户的全部口供都要给我提回来。” 这话喊完,办公室最角落的地方探出一颗年轻的小脑袋来。 知道魏其琛最恨人磨叽,于是秦安连忙麻溜的收拾了自己桌上的东西跑到陆小圆身边,他将资料塞给她,并说,“清河镇总共有三百七十七间商户,现在已经走访到二百六十九间,还剩一百零八间,走完的店都标注了具体地址和店名,你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当天晚上踩着高跟鞋拖着一双废腿,走访走到大半夜,陆小圆归队的时候看见刑侦队还是灯火通明的形势,大家都忙的像停不下来的陀螺。 暗自受了鼓舞,于是第二天果断剪了头发,洗了指甲,脱下高跟鞋,有一颗奋进之心的陆小圆,思想觉悟还是非常之高,看见魏其琛就乖乖的喊起了魏队,虽然做事还是有些磕绊,可至少在一个星期的试用期内成功的让魏其琛打消了辞退她的念头。 人还没到,魏其琛电话里就开始一直追问最先一批到达城西的侦查员现场情况如何,听说是分尸,在私人旅馆内,监控有但是没开,登记是手写没刷身份证,信息查到一半就发现是假的,受害者身份不明,现场需要法医。 要说法医出现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是贺言昭是真没想到自己第一天上班就能遇到这麻烦。 同样是公大毕业,因为在漳州有亲戚所以主动申请分配,结果下了飞机又打不通自家表哥的电话,于是只好向大学时期就认识的师傅陈斯年求救,老家伙倒是答应的爽快,只是开着一辆小破车颠簸赶来,接上人就直接带贺言昭去了自己的老头俱乐部参加酒局。 贺言昭不爱喝酒,连肉都少吃,小朋友长的白白嫩嫩,斯斯文文,干净清秀,陈斯年看见这孩子第一眼就开始摇头,“这娃,年纪轻轻干点啥不好,做什么想不开非得来学法医?” 贺言昭提箱子的手臂一僵,他小声问,“师傅,做法医很苦吗?” 陈斯年说,“倒不是苦不苦的问题,再说这年头做点儿啥事儿不得劳心费力呐,就是这...........嗨,你先在市局里待一个月就知道了。” 欲言又止的话,勾的贺言昭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老师傅热情不已,分明两人成为师徒还不足三个小时,这老大爷除了知道自己姓贺名言昭,专业成绩第一,得过几次奖,登过几篇文外,旁的便也就一概不知了。 可是偏往这烧烤摊子上一坐下,陈斯年抓着贺言昭的手就开始和自己的朋友们一通乱夸,从模样夸到技能,孩子好,长得俊,专业知识过硬,有他打下手帮忙自己以后就能享福等退休。 其实说这些倒也罢了,贺言昭想着反正自己年纪轻,帮着多做些事,多学知识,多积累经验也是应该的,可直到陈斯年把这孩子做饭的手艺能赶上五星级大厨这样的言论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口时,贺言昭才手忙脚乱结巴着伸手想拦。 他直在心里喊道,别说了别说了别再说了。 陈斯年宿醉,被贺言昭扛回家去折腾了小半夜才安顿好,自己随便往沙发上一躺,天还没亮就被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吵醒,看着师傅还呼呼大睡没有半分打算醒来的模样,贺言昭探头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的‘魏队’两个大字。 本是不知道接不接,结果通信被掐断后又弹出来了一条短信。 内容精干而简短。 ‘三分钟内滚来市局。’ 看这口气、这作风,怕别是个什么高层领导吧。 贺言昭怯怯的伸手去摇了摇陈斯年的肩膀,他喊,“师傅,师傅,有人找。” 陈斯年快四十来岁的人,独独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喝酒,昨晚粗略数下来,单是啤酒就喝了快有小六瓶,再加上回来的晚,这会儿也睡得正香,动手推人推不醒,更何况看陈斯年这模样,就算醒了,起了,那怕是也不能这副模样去会见领导。 从决定到出门只花了三十秒,贺言昭背上书包冲出大楼拦下出租车就喊了一句,“漳州市公安局,要快,一定要快。” 头一回来这城市,路也不熟,想着自己平时里在电视里看到的高层领导说话都是魏其琛那个调调,怕自己去晚了还给师傅招事儿,于是贺言昭已经开始琢磨起了一会儿见面如果对方追究那么自己要找什么借口来搪塞。 哪晓得这出租车司机也是够讨厌,不过是过条马路的事儿,张个嘴指个路就能解决的事儿,他居然还真给贺言昭打了表,要了钱,“起步价十块。” 于是从上车到下车不过五秒,贺言昭站在这风中凌乱,市局大门就在自己眼前,尴尬的回头望望师傅的住处,再回头望望市局,垂头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笨蛋后,贺言昭才迈腿往里走。 给陈斯年连打了三四个电话都没人接,魏其琛正在气头上,组里的侦查员全部整装待发在楼下集合,五辆警车发动了四辆,警报拉的‘呜呜’直响,可这法医却像是失踪了似得。 这该死的,这个月的绩效奖金又不想要了吧。 魏其琛气的撸起袖子就往四楼法医室走,贺言昭在楼下值班室找职员要了钥匙,他刚进门口,背上背着的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听见身后猛的一声巨响。 “嘭!” 这突起的声儿吓得自己差点儿没原地起跳。 魏其琛身上的白衬衫稍微皱了些,应该是昨晚没回家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夜,背部有部分折痕,袖口挽至手肘处,结实的小臂举着手机贴在右耳之上,面色阴沉,身姿挺拔,浑身上下散发腾腾杀气,这架势像是来劫道的,贺言昭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两步。 市局新人来来去去,经常有吃不了苦决定转业考公务员的,魏其琛看这些生脸已经看的习惯了,只将自己双眼微眯,四下打量了一番这空荡荡的法医室,确认陈斯年不在的时候,他才回头问贺言昭。 “陈斯年呢?” 瞧这气质,这谈吐,这神色,他应该就是领导本导没错。 “那个................”贺言昭小心的举起自己的手,只琢磨着自己师傅昨晚喝大了的这件事儿到底能说不能。 巧的是遇上魏其琛赶时间,看贺言昭结结巴巴的他也没功夫去问,于是只伸手将人一指,“你,跟我走。” “那个,领导,我是新来的。” “新来的就不用干活了?” “要,要干的,可是............” “新来的法医?” “嗯。”贺言昭点头。 “是法医就成,现在,立刻,闭嘴下楼。” 第一案(金钱之欲)2 城西郊区清河镇是属于离市区外不远的大型城中村,此地人员密集,并且聚集了大部分外来流动人口,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租客,旅馆网吧甚至于租房来往都并不规范,如果真有凶杀案发生,那么对案犯的身份排查起来便会相当困难。 尽管报案的时间很早,可等到魏其琛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这栋三层小楼的居民自建旅馆外就已经里里外外的围观了不少民众。 警戒线拉的严密,魏其琛刚从警车下来,就有侦查员迎上来说,“魏队,基本的现场勘查已经完成,嫌疑人和被害人的身份暂时无法锁定,初步断定202房间为杀人分尸的第一案发现场,发现残肢的目击证人是旅馆的清洁人员,据她描述还与犯罪嫌疑人打过照面,不过旅馆内的监控只开了一楼大厅,楼上的都是摆着做样子。” 魏其琛弯腰钻过警戒线,他大步朝楼上走去,“目击人员还在吗?” “在,他们家老板五分钟之后到。” “先上楼。” 旅馆内的条件并不好,进门的时候随意一瞥,魏其琛还看到这地方一小时二十块,过夜八十的价格标注,前台烟灰缸内垒起烟头无人清扫,玻璃茶杯底部沉淀一圈全是茶垢,楼道内光线昏暗只亮起两盏惨白的白炽灯,许是第一感观就十分不好,所以魏其琛觉得这四下空气都跟着变得浑浊起来。 侦查员继续汇报说,“我们来的时候调查了旅店内的住宿情况,除了202号房外,其余登记在册的客人共有十三位,其中有八个人,两两成对是结伴来的,另外五个是前来务工落脚,具体详细的身份信息还在排查,目前暂未发现异常。” 刚转身上二楼就看见一间大开的房门内里里外外进出的都是身着警服的探员,拿相机拍照的,打着电筒确认血迹的,戴着手套拎上塑料袋收集指纹毛发的,魏其琛一进门就有十二万分不好的预感。 房间内干净整洁,半分打斗过的凌乱痕迹都不曾有过,若不是接了警,否则怕是任谁来也不敢相信这地方曾经发生过那样残忍的恶性杀人分尸案。 刚才来的路上就已经掌握了案发过程中所能传递出的全部信息,魏其琛站在门口处不动,他只伸手一指正对床铺洗手间内那只黑色旅行包,洗手间是全封闭的,连个通风口也没有,内部阴暗潮湿,如果不开灯就实难辨物,即便视力好如魏其琛,这时候也只能看到隐约一团黑物。 侦查员说,“刚才有胆儿大的已经去看了,只有一颗人头还在,四肢和躯干应该已经被凶手转移,目前下落不明。” “这家伙,不是第一次作案吧。” 魏其琛盯着被侦查员掀开的床单,他瞧的仔细,床垫上有大片的血迹,但床单却是半点污垢也未被沾染,作案之后的处理手法这般娴熟,心理素质极强,能在这么个地方动手肢解,恐怕不是新手呀。 “大概率不是新手,我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干干净净跟啥事儿没有似的,就那包,还是进来清扫的阿姨给打开的,被吓坏了这会儿还在楼底下哭呢,估计以后开箱开锁什么都得有心理阴影。” 魏其琛问,“收集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侦查员摇头,“没有,沿路的监控已经找人去调了,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房间内找到了头发,部分女性用品,但是没有能证明受害人身份的东西,只有一颗脑袋在,血迹已经做了全数收集,不知道有没有凶手的。” “不要漏了细节,每一处都要记录清楚。”魏其琛伸手拍拍侦查员的肩膀,他问,“目击证人在什么地方,我去问她几句话。” 侦查员拿下巴指指楼下,“一楼后厨,是位阿姨,心理创伤挺严重的,魏队您客气点儿,别吓着人家。” “我顺便去楼下把那小法医给你们叫上来。” “可让他快些上来看看,刚好几个大老爷们儿都没敢去碰那脑袋,也不知道是掐死的勒死的还是一刀捅死的,这杀人凶器还等着确认呢!” “对了,案发的时候没人听见有奇怪的响动吗?” “没有,问过了,都说一切正常,没有听见任何奇怪的声音,所以现在也不能判断案发的具体时间,入住时间的话是昨天下午两点三十六分。” 魏其琛点头说,“还是先辨认一下受害人的年龄和面容吧。” 话毕,他下了楼去。 陆小圆头一次跟着魏其琛出任务,以前都是自己跑出去打打杂,录录口供,理理资料什么的,受害人还没离开的第一案发现场她真是头一回来,瞧着什么都新鲜,这一点倒是和身后同样跟着的贺言昭一般无二。 旅店外的警戒线拉出好长一段距离,可四周仍是人声鼎沸,民众脸上流露出害怕惊慌却又好奇的神色,秦安匆匆跑上前来对陆小圆说,“可别愣着了,刚才在车上接收到的信息你都了解了吧,现在还有十三位旅客的身份信息和口供需要收集,你赶紧去。” 陆小圆撇嘴,“我都收集小半月的口供资料了,这回你去吧,我上楼陪魏队看看现场。” 这头话音刚落,那头陆小圆便听见从楼梯口下来的魏其琛冲着自己这个方向喊,“嘿,那背书包的小孩儿,上楼验尸去。” 背书包的小孩儿? 贺言昭左右张望后才迟疑的拿手指头指指自己,他结巴着问,“是,是在叫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能验尸。”魏其琛不太耐烦,他说话从来不爱重复第二遍,于是只酷酷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后便直接转进了一楼前台的后厨。 贺言昭立刻懂事的往楼上跑,腿脚麻利的不行。 陆小圆忙伸手一把将人拦下,“你是新来的法医吗?验尸麻不麻烦,带我一块儿上去看看呗。” “可是。” “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一会儿看完不还得把尸体往下拎呢?到时候我帮你拎,魏队问起来你就说我是来给你打下手的。” 贺言昭看看秦安,秦安却只憋着坏的说,“可别看我,反正上去别乱摸乱动就是了,魏队最讨厌有人破坏现场,你俩要是闯了祸,他保管当场就飞机票送你俩滚出市局。” 算是一句友情提醒,不过秦安也是等着瞧这陆小圆胆子能有多大,他们当过警察的人都知道,没出学校的时候各种理论知识一套接一套,打马赛克的血腥图片见得多了,可当真得跟着跑现场,书本上的案例活生生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才能真正教会一个人懂得敬畏。 陆小圆这姑娘是个好姑娘,不怕苦不怕累,心里有目标所以也一直在努力,虽然小丫头嘴上不服气总爱嘟囔两句,可走访调查起来也从不含糊,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挺可爱,就是性子太过咋呼总爱招事儿。 秦安想,吓吓她也好,省得这姑娘哪天踩雷又惹到魏其琛,那他们刑侦队就真没有妹子了。 魏其琛一进后厨就听见女人的哭声,呜咽着,还有好几号人跟着在安慰,他伸手推开厨房门,门内粗略一数大概有四五个人,全部齐刷刷的朝他这边看过来。 “漳州市局刑警支队重案大队魏其琛。”自报家门后,魏其琛又问,“请问现在方便配合一下调查吗?” 中间坐着的那女人伸手一擦眼泪,身旁看起来像是老板的人就立马冲出来握住魏其琛的手说,“警官啊,这案子你们可千万不能闹大了,我这地方还得做生意呢,你说要是登个报上个新闻,以后谁还敢来住呀,咱们本来就是小本买卖,一个月流水就那么点儿钱,我还指着这点儿进账养家糊口呢。” 客气的和对方握完手后,魏其琛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手指从对方掌心里抽出,“您放心,警方会对案情保密的,不过麻烦您等下跟我回市局配合调查,违规经营是要面临吊销营业执照并且罚款的处罚。” “罚,罚款?”店老板一愣,他忙喊道,“我怎么违规经营了?我好好生生在这里做生意,谁知道有这么个霉鬼跑这里来杀人,这出了命案也和我们店家没关系吧,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要这么办事儿的话那就别怪我们底层市民不配合执行公务了。” 魏其琛笑,他说,“第一,按照规定,入住宾馆必须出示身份证件,宾馆要对身份证件进行扫描登记,而你们并没有按规行事,第二,不配合警方依法执行职务的行为,按照刑法来讲属于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罪,这两条其中的任意一条都需要您跟我回警局配合调查。” “你..............” 见那男人生气暴起,魏其琛却也淡然自处,他的手揣进裤兜里就没拿出来过,只是随意一句,“袭警涉嫌妨碍公务罪和故意伤害罪,劝您慎重考虑。” 许是气场过于强大,不需要动手也能三言两语将人震慑在原地。 店老板认了怂,生意人不分大小,多数圆滑,知道这个当头和魏其琛耍狠也得不到好处,何况这厮也是一副干练老成的模样,不像是会轻易被人吓住。 于是看众人情绪平复下来不少后,魏其琛才上前问。 “请问您就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证人吗?” 阿姨看起来也是怕极了,毕竟那场面确实有几分骇人,魏其琛见人点了头,这才继续问道,“虽然别人一定问过很多次,但是麻烦您再重新把事件从头到尾向我叙述一遍,越详细越好,中途我或许会打断向您提问,所以请您尽量回忆细节。” “事,事情是这样的。”阿姨伸手擦掉眼泪,放在膝盖前交握的双手还有些轻微的颤抖,“因为我们这地方治安不好,所以夜里十二点大门都会被锁起来,然后早上七点再打开,我夜里留下看店,一般就在后厨搭张床睡觉。” “然后今天早上,有个男人敲门说他要去赶车让我把门给他打开,他戴着帽子,一身黑衣服,帽檐压的很低,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去给他开了锁,他让我别关门,说还有行李在房间没拿,我说好,但是那时候天还没亮,我不敢敞开大门回去睡觉,所以就在前台守着。” “那个男人下来了两趟,第一次只拿了一只布包,第二次拎了两只行李箱,我看他东西拿的差不多了就打算去锁门,可哪晓得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豆大的好几滴血落在地上,正吃惊着,他又回来了,我就问他这血迹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手破了,我回头一瞧,看见楼梯上也有,手破了哪能有这么多血,我还想问两句,结果那男人转头就跑了。” “虽然觉得奇怪,可是我没有想太多,只拿了拖把把血迹给拖掉,可是回到床上去睡觉的时候,左右反复都睡不着觉,也不知道这心里头在慌什么,但就是害怕,所以我就起来往楼上走,看见202号房间的门开着关,我就进去看了一眼,打开灯之后发现卫生间里还有一只包,我拿手指头戳了戳,是硬的。” 第一案(金钱之欲)3 父亲年轻时也是刑警,家里到现在都还摆着各种刑侦类的书籍,别家孩子小时候家长给看动画片,魏其琛倒好,从幼儿园开始就用各种法制节目下饭,家里的书房几乎汇集了全世界所有与刑侦有关的学术资料,甚至记得以前警队人手不够时,还在念小学的魏其琛都被抓去人工比对过案犯指纹。 早些年发展慢,刑侦知识获取不够系统,各种高科技产品还未引进开发,很多案件纯靠人工摸排调查,破案难度极大,魏其琛记忆里父亲总是匆匆从家里离开,又匆匆回来,后来好不容易年纪大了,跑不动了,被调去省厅做培训和研究了,结果自己却又重新将这路给走了一回。 这件案子放到魏其琛的眼前来说都不算什么,甚至以往更血腥,更离奇,更触目惊心的场面他都见过。 于是冷眼目睹全程,魏其琛再从后厨转回旅馆前厅。 “啊............” 二楼传出尖叫声时,自己正在前台电脑前反复确认那段嫌疑人离开的监控视频,听见这惨叫,本以为上头是又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魏其琛连忙按下暂停键往楼上跑去,哪晓得楼梯只踏上第一步,就见一团浅蓝色的影子朝自己扑来。 “妈妈..........哇呜呜呜呜。” 脸色不好的顺手架住迈腿就往楼下跳的陆小圆,魏其琛皱眉骂她,“鬼叫什么?” “头,头,呜呜呜呜,人头,吓死我了,呜呜呜。” 向来最是注意自己的形象,熬夜加班都一定要在市局洗手间里坚持每天洗头的姑娘,这时候当真是被吓到魂飞魄散,陆小圆哭的假睫毛都垮掉一半来,这时候抓住魏其琛才不肯松手,鬼哭鬼嚎的,鼻涕眼泪蹭的到处都是。 魏其琛嫌弃的伸手推开陆小圆的脸,一副生怕对方的脸会蹭到自己白衬衣上的模样。 秦安拿着证物袋下楼,“魏队,所有证据收集完毕,旅店暂时下了停业令,上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收队了。” 魏其琛问,“还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什么都没有。”秦安摇头,只是刚否认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于是他忙说,“对了,那小法医找到杀人凶器来着,一条像是工业用的细绳,大概有两三米长吧,床底下摸出来的,说是脖子上发现勒痕来着。” “啊...........” 听见这话,陆小圆的反应更大了些,魏其琛一只手都快按不住她,这姑娘死命往前奔,看样子像是要往自己怀里蹿。 魏其琛脸色不太好看,他抬头问秦安,“她怎么了?” 秦安嘿嘿笑了两声儿,“刚刚那小法医上楼,小圆非得一块儿去,估计看见了那啥呗,小姑娘被吓着了,他大爷的也是有够血腥,你说留什么不好非得留颗头,我都不敢凑进去看。” 魏其琛骂他,“尊重受害人,再敢胡说八道。” 骂完松开陆小圆,他又说,“害怕就出去晒晒太阳,再不行就唱会儿国/歌,再敢往我身上蹿,你下个月的绩效可就没了。” “收队吧。” “好勒。” 秦安刚回头往上去通知,这头魏其琛转脸就开始嘟囔,‘小法医胆子挺大呀,头一回跟队出现场就见着这,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啧啧啧,果然是干法医的,牛逼。’ 也就是在楼上怕破坏犯罪现场所以一直憋着呢,贺言昭始终牢记着秦安那句做不好就要被魏其琛送飞机票的话,所以全程憋着气儿做完了所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要说以前在学校也不是没见过尸体,可,可那时他见着的都是完整的,干净的,而且是以上课学习的心态在面对。 可如今倒好,一个活生生无辜的人就这么被残破不全的摆到了自己的面前,照片和实体带来的冲击感完全不一样,还没来得及冲洗干净满是血迹的头颅,头发黏糊着贴在整张脸上,贺言昭甚至戴着手套去确认那与肢体分离的切面时,指尖都在发抖。 魏其琛坐在副驾驶直摇头。 摇头倒不是因为这案子有多复杂的问题,而是后座一个哭一个吐,闹的他属于有几分无语。 果然牛逼那句话是说早了,贺言昭一出现场就胃里反酸,扒着电线杆呕个没完,最后还是魏其琛催促赶紧归队开会才上了车,本来心里头就难受,哪晓得这车子一跑起来他又拎着塑料袋吐个没完。 陆小圆一边自己哭,一边还不忘伸手去拍着贺言昭的背脊帮他顺气。 “唉!”魏其琛长叹一口气。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车里的气氛和味道,于是顶着烈日热浪也倔强的按开了警车车窗通风。 收队后整理各自手中证物的时间只有十分钟,魏其琛一回市局就召集专案组立刻马上拿着自己手里所有证物、口供、资料等一切与案件有关系的信息上六楼刑侦办公室开会。 “死者为女性,据法医对牙齿的判断,她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杀人手法是先勒毙,再分尸,受害人身份不明,现在没有任何对身份信息指向的证据,旅店的登记信息不具备参考性,我们初步怀疑这位和受害者一起入住旅店的男人就是本次案件的嫌疑人。” 魏其琛拿马克笔,他回身在那张由监控摄像头拍下的黑衣男子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现场收拾的很干净,嫌疑人来回两趟搬运尸体,第一次下楼只拿着一只布包,这一趟下来应该是确认路线和周边情况,第二趟正式搬运,但是因为两只手实在拿不了太多的东西所以还在案发现场留下一颗头颅,法医给出的鉴定结果是切面整齐,手法老道娴熟,心理素质极强,具有严密的反侦查手段,应该不是第一次犯案。” “所以第一件事情,立刻向省内周边县市发布协查通告,确认有没有类似作案手法一致的案件。” 有人举手应声,“收到。” 魏其琛继续说,“由于私人旅店经营不规范,导致嫌疑人和被害人的个人信息中断,这一点给案件的侦破造成了极大的限制和困难,所以第二件事情,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确认嫌疑人和被害人其中一位的身份信息。” “秦安,由你带队五人排查受害人身份,陈林,由你带队五人排查嫌疑人身份。”魏其琛随手一翻自己手里拿到的资料,“由于受害人进入旅店的时间不明,所以排查点主要集中在现场留下的部分女性受害人物品身上,其中有充电器,化妆品,零食袋,手机和身份证钱包等随身值钱物件均被嫌疑人带走,陆小圆,这部分信息你去查,包括手机型号,化妆品的品牌和价钱。” 张嘴还要说些什么,陆小圆却是翻着自己手里的照片嘟囔一句,“这什么杂牌子,我见都没过。” 魏其琛斜眼一睨,他将手里的资料册扔回桌案上,只厉声问道,“要我教你上网查吗?” 陆小圆小嘴儿一撇,随后立刻讪讪的将嘴闭上。 “嫌疑人留下的证物几乎没有,现场血迹是否全部属于受害者一人还需要技术鉴定部门的同事明天提交核验报告,由于嫌疑人离开的地点和时间都能确认,所以陈林,你们立刻调取周边所有街道商户的视频录像,确认嫌疑人的逃跑方向。” “另外,法医室的同事发现的红绳凶器,由于材质和物品的特殊性所以未能留下嫌疑人指纹,案发现场又由于是公众旅店所以现场指纹混乱,无法有效提取,但是我们也不能忽略掉这一条线,辛苦各位今天加班也必须要把所以提取到的指纹信息全部在公/安系统的指纹对比库内全部走一遍。” “还有,分尸工具我们还没有找到。” 六楼的会议室持续时间并不长,魏其琛也没有给大家太多讨论的时间,因为这件案子比较特殊,找不到嫌疑人和被害人的身份信息,那么讨论再多也全都是屁话,破不了案魏其琛就睡不着觉,这或许是做刑警的职业病,他们必须寻找真相。 贺言昭一直在洗手间里吐个没完,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个干净可还是在不停干呕,手指扒着马桶边,眼泪花儿流了满脸。 原来,原来这就是师傅昨天晚上那句话的意思吗? 贺言昭欲哭无泪。 魏其琛刚叼着烟进门上厕所就听见有人在发吐,本来没当回事儿,上完厕所洗完手后打算离开的,可是突然那门里头就没了声儿,出于刑警对周边一切不寻常事物的敏感,他还是谨慎回头伸手去敲了敲那门。 贺言昭困难的咽下口水,门内咔哒一声轻响,他伸手拉开一条小缝,只露出自己半边脸来。 “魏,魏队。” “是你啊。” 魏其琛看见贺言昭,小孩儿个头不高,估计只到自己下巴,身板也不结实,这会儿弓着个背一看就是不舒服的模样,嘴角边被自己拿手蹭的通红,额前留着些柔顺的黑发,眼眶红肿肿的应该是吐的太厉害了。 于是伸手取下自己嘴里叼着的香烟,魏其琛抬手便将烟蒂塞进了贺言昭的嘴里。 贺言昭愣住,眼睛瞪的稍有些大。 魏其琛说,“止吐的,抽一口。” 贺言昭半信半疑的吸上一口,头一回抽烟难免会被呛到,他猛地咳嗽两声后,突然眼底亮了一回,恶心的感觉好像是没那么严重了,于是抬头去看魏其琛,那副见着什么神奇宝贝的模样险些再把人给逗笑。 “你就是陈斯年新收的徒弟?” “不不不,我不是老师收的,我是正规途径学校分配过来工作,有入职证明,只是过来之前提前和老师打过招呼,所以我们熟一点。” 生怕被领导误认问自己是关系户,贺言昭连忙解释。 魏其琛又问他,“住处安顿了吗?” “表哥在这边上班,不过他是内科大夫比较忙,昨天给他打电话没打通,就去老师家里睡了一晚。” “哦。”魏其琛点头,“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陈斯年那老家伙去什么地方了,这都快中午了,他怎么还不来上班。” “不不不不,不是不是,老师他是因为.........” 无意间说漏了嘴,贺言昭生怕领导生气,所以他想解释,但是慌乱之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结结巴巴急的脸都红了,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倒是来的巧,解了一个围,贺言昭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来接起。 “凛,凛哥,啊,我昨晚就到了,猜你应该在手术室所以我第一次没打通就没再给你打,我现在暂时在带我的老师家里住了一晚,宗介哥要来接我?不用不用,我现在正上班呢,他那么忙就不麻烦他了,你晚上十点才能回家啊,没关系那我也晚上十点来好了,刚好第一天熟悉工作情况,下班太早也不合适,半月湾小区是吧,我晚上打车到了就给你电话,好好好,知道了,再见。” 挂掉电话后想溜,魏其琛却也没在追问陈斯年的事情,他只说,“半月湾?” “是,是我表哥的家。” “那你表哥挺有钱啊,我记得那片儿是富人区吧,复式公寓?小别墅?独立花园?一套得五六百万吧,还不带装修。” “...............” “晚上我送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贺言昭惊慌摆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不用麻烦魏队。” “半月湾很远的,你大半夜十点打个车起步价都得翻倍,而且晚上坏人多,万一遇上个心理不太健康的出租车司机,等他把你拖到一个荒无人烟,用绳子勒住你...........” “别说了。”贺言昭想起早上的案件,他心头一抖,周身立马被恐惧包裹,没敢再义正言辞的拒绝,咬牙向恶势力低头,并且伸出手去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他颇怂的说,“今晚麻烦您。” 第一案(金钱之欲)4 魏其琛可也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人,他眼型偏长,眼尾上挑,惯常喜欢轻微眯起一些眼来打量自己面前的人,或许是做刑警的习惯,但这眼神却盯的人尤为不舒服,贺言昭能感受到从自己一开门便同个犯人似得被人审视。 他有些不太舒服的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 虽然不知道这领导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还要送自己回家,可两人毕竟是不熟,而且人家职位还挺高,贺言昭别扭的不行,要知道他可宁愿自己挤公交、挤地铁,也绝不愿意和一个刚认识一天的人独处同一个空间之内。 “别想太多,我只是顺路而已。” 抽完香烟的最后一口,魏其琛抬手一个弹指将烟头丢进垃圾桶,他双手插入裤兜,出门之前还不忘回头对贺言昭说上这么一句。 这小法医亲戚住的那片儿确实是富人区没错,可自己家条件却也不差,虽然住不起半月湾那种暴发户聚集的别墅区,可横跨隔壁两条街的小资公寓,魏其琛倒是也买得起。 只是被人一眼拆穿心里的别扭,又突然惹的贺言昭难堪起来,眼前这男人像是会读心,让人相处起来觉得格外为难,魏其琛已经出了洗手间的门,贺言昭也跟着迈出一步小声解释说。 “我没想太多。” 只是步子迈的不大,声音又太小,魏其琛根本听不见罢了。 刑侦工作组内,众人都井然有序的在整理自己手中的工作,魏其琛办公室本来在走廊最尽头靠里的一间单人房内,不过后来他觉得这么喊人,喊来喊去实在不方便,于是干脆大手一挥安排人把自己的办公桌直接抬到了刑侦组大厅。 他坐最后位置靠窗的一排,抬头就能监视众人,叫谁递个资料也方便。 只是这情况自个儿满意了,却是折磨的其他人叫苦不迭,局里的领导有劝说魏其琛要懂得和下属保持距离,魏其琛却直言,您放心,我和他们很有距离。 领导说的是生理距离,魏其琛答的却是心理距离。 拿着受害人遗留在现场的随身物品,陆小圆一件一件上网搜索这些东西的品牌以及价位,塑料壳子一看就知道是山寨货,拿在手里半分质感没有不说,品牌的英文缩写都能是错的,害的自己习惯性输入的时候还打错了好几次,结果得到的数据就是几十块钱的物品。 陆小圆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开始和旁桌抱怨,“也不知道查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知道她用四十块钱的粉底就能明确受害者的身份吗?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去看监控呢,让我们这么大海捞针的找,还不如直接发个悬赏通告,把受害人的照片贴出去让人辨认!” “你哪有受害人的照片?” “人头不是留在法医室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魏队。” 这见鬼的一声比早上在案发现场看见受害人叫的还要惨烈,陆小圆两腿乱蹬,踢得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活动椅往后一斜,整个人手脚乱挥抓不住平衡,魏其琛就这么抱手看着她,也不伸手来拉,陆小圆望着这眼神不再挣扎,自暴自弃,于是一头扎到地上。 魏其琛说,“办公室内禁止大喊大叫,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陆小圆哭唧唧,却也不敢反驳,秦安曾经多次提醒她不要在办公室说小话,因为魏队这个人除了通知出队的时候,其余时间走路都没脚步声,你小心他随时随地会站你背后。 果然,这不就,被抓了个现行吗? 魏其琛拿手指敲敲桌面,“人头确实留在法医室没错,不过你的指认通报是要公布一颗人头给民众确认吗?这样的恶性分尸案传出去你知道会造成怎样的社会恐慌吗?现在我们什么信息都没有,万一打草惊蛇惊动了凶手,他一下子逃出漳州市你又要怎么找?” 陆小圆撇嘴。 “有什么不服气的话直说,干不了就滚蛋。” 办公室里,魏其琛面前,还有这么多的同事屏住呼吸不敢喘大气儿。 尽管魏其琛的手段在整个市局上下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法医室那权威陈斯年,资历年纪各方面都高出他不少,可在办案过程中有不妥那也同样要挨骂,其他同事并不觉他们魏队骂人有问题,可陆小圆却觉得丢面子。 不服气归不服气,但这动不动就叫人滚蛋的话却是让人心里不舒服,陆小圆蹭的一声从地上弹起来。 魏其琛个子高,不怕人,看见陆小圆冲过来也不会移动自己的脚尖半分。 陆小圆仰头冲他喊道,“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浪费时间吗?这些山寨品牌的厂家生产流程都不规范,你还能指望他们把每一位购买用户都登记在册?就这化妆品我看是在菜市场卖的吧,你去菜市场问问卖菜的大妈今天有哪些人买了她的菜她能记得吗?” 魏其琛面不改色,他嗓门并不大,可却是一字一句,沉稳有力,字字诛心,“我让你查价格是为了确定受害人的消费阶层。” “漳州市这么多人口,对化妆品需求消费能力在几十块钱范围内的不会低于十万人吧,魏队您是要我去人口普查吗?” 魏其琛深吸一口气,这动作看起来像是在压火,陆小圆老爹是局长,小公主从小娇生惯养,这几天吃苦耐劳,埋头做事倒是也确实让自己对她另眼相看了几分,本不想再说什么,可是此时此刻............... “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学校,老师是怎么教的你,我也没时间手把手的告诉你们每一个人,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现在,既然你不服,那我就抽三分钟再重新给你上一课,其他人,放下手中的工作,听清楚我说的话。” “我们做刑侦的,在犯罪现场内收集到的所有信息,不管是多是少,不管有用没用,不管查得到结果还是查不到结果,每一条线索,我们都不能放弃追查他存在的价值,也许真相就是你手边最微不足道,最不引人注目的东西。” “破获案件,追捕罪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及安全,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我们的使命,如果今天案情真的走到需要排查十万人口的地步,那你们也得给我去查,就算查不到结果,就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之前,所有正常的排查流程一个也不能少。”说完拿起那盒粉底,魏其琛看了一眼生产日期,他说,“去找到这个厂家,查清这个时间段的商品都出库到了什么地方,上线下线,大商家小商家,全部去给我查。” 明明说过不要在案件侦破期招惹魏队的,可陆小圆这姑娘偏是不信邪,这下倒好,得罪阎王,踢翻火盆,大家以后就更别想有好日子过,秦安心虚害怕的刚低下自己的头,可下一秒,魏其琛的火就烧到了他的身上。 “秦安,我让你查的监控查到没有。” “查到了查到了。”想来也是逃不掉,从魏队嘴里喊出来的名字似乎都跟着有威慑力了一般,秦安条件反射一个猛子站起身来,膝盖撞上桌板也顾不得喊疼,监控录像还在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内播放,他抬手一把就将调取监控视频存储的u盘从数据口□□举给魏其琛看。 “三分钟后,拿上你们各自手中收集到的最新资料,到小会议室开会。” 魏其琛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搬出来,那间屋子倒也没空着,刑侦组在三楼,刑侦组大会议室在六楼,开个会跑上跑下的不太方便,再加上魏其琛这个人又特别喜欢开会,给你时间收集证据,证据收集结束就立马集中讨论,于是他干脆自费请人来把自己的办公室给改装成了会议室。 从此以后,大会楼上开,小会楼下开,领导就坐在背后,刑侦组工作人员感到压力倍增。 “我们确认了犯罪嫌疑人的逃跑路线,根据监控视频可以看到,他于4月7日凌晨4点49分时第一次离开旅店,下楼的时候提着一只看起来并未装有重物的黑色手提包,试探推门后发现旅店大门被锁,于是再返回前台叫人。” 会议室门窗关闭,顶灯未开,只投影了录像到墙面,会议室的气氛很是沉闷。 秦安继续说,“旅店大门打开后,嫌疑人从4点55分离开,之后一直到5点35分才返回,这期间耗费时间长达半个多小时,而我们追踪的监控有部分视线盲区,在旅店后的农贸市场附近失去了嫌疑人的影像,等他再次返回时,身边多了一辆用来代步的摩托车。” “摩托车?”魏其琛拿指头点点桌面,“那他住的应该也不远呐!” “确实不远,而且这辆摩托车使用的牌照根据交管部门同事回复说是假的,根据对视频图像的分析,牌照并不是很新,划痕和表面覆盖灰尘都能表明是嫌疑人经常使用的出行工具,一直不被发现说明他并没有太大距离的活动范围,并且嫌疑人应该对这附近的路线以及监控探头都十分熟悉,他第二次返回搬运尸块逃跑的时候,走的是和第一次取摩托车一样的路线,并且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在了农贸市场附近,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也?” “根据分析,嫌疑人应该在行凶后特意换过衣物,因为我们在后续监控录像中没有再找到同样穿着的人,并且在回调前一天的视频录像,也同样没有找到身穿黑衣黑裤以及戴黑帽的男子,但是,我们发现了一对一起进入旅店内的男女。” 墙面上的投影切换,出现一张并不清晰的图片,一身形偏瘦,个头不高且有些秃顶的男人伸手推开旅店玻璃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黑白条纹,红色高跟鞋的长发女子。 秦安说,“根据对监控的确认,这两位旅客进入旅店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并且他们也不在案发时排查酒店内的十三人当中。” 那应该就是这两个人没错,可是双方交流自然,看起来也没有一个被胁迫的过程,难道他们是认识? 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并肩进入城郊旅店,之后又发生这样残忍的恶性案件,所以现在应该从情杀的方向去查? “照片能再放大一点吗?”魏其琛指着图片问。 秦安为难的摇头,“嫌疑人应该是有犯罪预谋,所以全程一直十分抗拒正面直视监控探头,而受害人一直低头使用手机,唯独几个抬头的方向也并不明确,探头只拍到了侧脸,并且放大之后非常模糊,不具备辨认价值。” “这张照片,找过周边商户辨认吗?” “找过了,没人有印象,就连当时在酒店内办理登记入住的工作人员也对他们的样貌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第一案(金钱之欲)5 法医室上下班的时间稍微比刑侦组的要规律些,因为和魏其琛约好晚上十点一起回家,所以贺言昭掐着点儿的背起书包出了法医室的大门,刑侦组内灯火通明,安静如斯,他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扒在这门边张望了好几回,见众人都埋头认真做事,一声不吭,却也不再好意思出声惊扰。 想发短信没人家手机号,悄悄走掉又不礼貌,留纸条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得见,最主要的是,贺言昭他实在不好意思往人刑侦组的大门里走。 于是绕着这长走廊里外兜了三五个圈子,因为头一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又独自一人跑出来顶班工作,被案发现场吓了两三回,这会儿正困着,双手双脚都没了力气,想着反正要等人,于是干脆就坐在最显眼的楼梯口抱着铁栏杆休息了会儿。 凌晨零点的时候韩凛电话打过来,许是等人等的久了,这才主动来问,安静的市局大楼被一声响亮的电话铃给震醒。 贺言昭手机抓在手里,他被这响动吓了好大一跳,身子一抖,手机就从三楼被扔去了一楼,机身亮着屏‘哐当哐当’滚了一路,于是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惊动了一至六楼的所有声控楼道灯后,贺言昭才站起身来。 魏其琛这时候正靠在办公椅上,他伸手托着下巴侧头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很黑了,可脑子里除了案情什么都想不到,被这一阵动静叫回了神来,魏其琛这才回头,这办公室里看着安安静静,实际累坏了就地躺下休息的组员也不在少数,像陆小圆,这会儿就已经瘫在桌子上流起了口水。 “唉!”深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魏其琛开始抬手拍起桌子。 “都下班回家吧,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知道自己不走就没人敢走,所以说完话后,魏其琛率先站起了身来,他弯腰拿走椅子上的外套,第一个踏出了刑侦组的大门。 答应要送人家贺言昭回家的事儿早被忘到了九霄云外去,谁知赶了这个巧,正要下楼梯的自己刚好又遇上捡回手机‘登登登’再往回跑的小法医。 一个在楼梯上,一个在楼梯下,两人撞了个正着。 魏其琛伸出去的那只脚又收回来,他看贺言昭的眼神稍微有几分疑惑,像是在想这人怎么还不回家。 贺言昭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表,时针已经划过凌晨,再看楼梯上魏其琛那吃惊的表情时,他多少也猜到对方早就忘了早上说好的那回事,心下突觉有些不好意思,想来当时也就是随口的一句客气话而已,倒是自己这样认真,还傻乎乎的留着等他那么久。 手机屏摔碎了,韩凛打来的电话倒是看得着可是接不到,贺言昭拿指头划了好几次,确认屏幕失灵不能用之后,为了不打扰到别人,这才无奈按住音量键将手机给调成静音。 “抱歉,打扰您。” 没解释,也没质问你怎么就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这样的事,贺言昭只是后退一步,他小心对着魏其琛的方向鞠下一躬,随后转身想跑。 “等一下。” 魏其琛上前一步张口喊住贺言昭。 秦安正打着哈欠往外走,哪晓得直接撞上楼梯口这两人,他吓得脚底打滑跟踩着了香蕉皮似的,连晃了三四步后这才躲到墙根儿后去偷听。 “啊!”魏其琛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来,像是恍然大悟,他点点头,抬手随意的扯了一把自己的领带,这才大大方方的朝楼梯迈下步子去,“抱歉,今天事情太多,一忙起来就忘记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直接来刑侦组找我就行,进门右手边最后一排靠窗的最后一个,走吧,先回家。” 说的是抱歉,可不管口气还是表情都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模样,魏其琛转了转自己手里的钥匙,他不爱走电梯,也幸亏不爱走电梯,所以才没有错过这么一回。 贺言昭嘴里鼓了鼓气,想着这人道个歉都这么不诚恳,也得亏是个领导,要是旁的人自己早就不等他了。 魏其琛的车是一辆白色沃尔沃xc90,贺言昭一路小跑跟上他,这男人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一只手拿着外套,另一只手放到裤兜里,行至停车场时才掏出手来握着车钥匙按开车门。 背影高大挺拔,身形强壮有力,衣着妥帖,白色衬衣完美的包裹住周身肌肉,贺言昭偷摸瞧这人,然后看着他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进去后,自己才一阵小跑跟着跑去后座的门前。 刚伸手拉开车门,还没来得往上坐,贺言昭就听魏其琛说,“坐前排。” 贺言昭一愣,他书包都脱下一半,这时再小心背回肩上,然后回到前排副驾驶位上坐好。 “安全带等着我帮你系?” “哦哦哦!”贺言昭咋呼着再插/上安全带。 魏其琛无语的笑了一声,他发动车子打转方向盘,载着贺言昭一起将车子开出市局大门。 漳州市的深夜,街道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枝,透着点点斑驳的暗黄色路灯光,贺言昭双手紧紧拽着安全带,他紧张极了。 魏其琛开车是很安静的类型,不爱说话也不会听歌,单手握着方向盘,双目直视前方。 许是车内的隔音效果过于好,贺言昭甚至都听不到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他坐立不安,觉得现下气氛格外凝重尴尬,本来想装作偏头看风景的模样,可这一路上,一家开门的商户也没有,一个路过的人也瞧不见,于是贺言昭只好再将目光收回。 然后再时不时的偷瞄一眼魏其琛。 “想听歌的话可以自己接蓝牙。” 魏其琛瞟了一眼贺言昭,看那小孩儿跟自己在一起时格外别扭的模样,便主动开口想要放松一下对方的心情。 他知道他这人一直不太好相处,尤其是谈起专业方面的知识时,就尤其变得严肃和认真,市局里上上下下难得能找出几个没被魏其琛怼过的人,不过贺言昭倒也还好,人家学法医的,今天,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昨天,人家昨天表现的也还不错,至少那么大胆子能协助侦查员找到杀人凶器,提供部分有效确认受害人身份的相关信息。 魏其琛厉害归厉害,可还不至于有毛病到见谁都收拾,只要一般不是到了陆小圆那种程度,他大多数时候都懒得开口。 “不不不,不用了,我不听歌。” 贺言昭赶忙拒绝。 魏其琛说,“你们年轻人不都挺爱听歌的吗?我手机也没有音乐播放软件,车上没有碟片,不过蓝牙是有的,上回陆小圆还连接过,你要听就自己弄。” “不用了,谢谢魏队。” “不用这么拘谨,我也顺路而已,如果你需要的话,明天早上我出门还能接你一程。”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了,谢谢魏队。” 魏其琛笑,“你这是,害怕我?” “不不不,不是不是。” “说不是之前先别结巴。” 魏其琛的嘴角轻微勾起一些,无意瞧见贺言昭手里握着的手机时不时还要亮一回屏后,他才又问,“是家里的电话吗?” “对,可能因为太晚了,所以表哥一直在给我打电话。” “没关系,你接吧,顺便问问他来哪个大门接你,半月湾那小区挺大的,你从南门走到北门估计都得绕半个小时。” “是吗?那么大吗?”贺言昭小声嘟囔一句,不过却还是没有接起电话。 魏其琛再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我,不小心把手机屏幕摔坏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 魏其琛从裤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拿我的手机打吧,密码123456,问问你哥在哪个门。” 手机落到自己手心里的时候还带着一些温热的体温,贺言昭捧着手机,心里稍有几分惊喜,他小声应了一声谢谢后,这才立马再把电话给韩凛拨回去。 “凛哥,嗯,手机没被偷,是不小心给摔坏的,今天局里接了一桩大案子,所以耽搁的有些晚了,我们领导送我回家,现在应该快要到家门口。” 魏其琛轻咳一声提醒贺言昭问门。 贺言昭偏头看他一眼,魏其琛给了他一个‘门’的口型。 于是贺言昭又忙去问,“对了,凛哥,我要在哪个门下车呀,我们领导说半月湾好几个大门呢,南门?好,我知道了,我到了再给你电话,你已经在楼下了吗?要不你先回去吧,这大晚上的多冷啊,什么车?我没注意,但是是白色的,这里这里,凛哥,我看见你了。” 魏其琛抬眼,他看到离南门不远的地方倒确实站着个人。 不过比起对方的沉稳和安静,自己身旁这个倒更像是个孩子般欢呼雀跃起来,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见,就忙忙朝外招起手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魏其琛将车子停下来,贺言昭只匆匆说了句,“谢谢魏队”后便跳下车去。 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去拽着那被自己叫做哥哥的人欢喜的绕了好几个圈子,那哥们儿才安抚下了贺言昭这闹腾的情绪来,魏其琛正想要开车离开时,突然又看见那兄弟俩朝自己这边过来。 韩凛带着贺言昭伸手敲开车窗,他客气说了句,“谢谢您送言昭回家,天太晚就不请您上来喝茶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言昭刚毕业又不世故,如果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麻烦您多关照些。” 这话说的客气又疏离,虽然自己并不是贺言昭的直属领导,可魏其琛也懒得解释,他只是点点头,然后将车子开走。 贺言昭跟着韩凛回家,一进门就开始感叹,“哇撒,好大的房子呀。” 韩凛低头给他找了双拖鞋。 贺言昭又光脚蹦进家里,他两手抓起狗子来连转了两三圈儿,鼻子嗅了嗅就开始喊,“凛哥还给我留饭了?好香呀,让我猜猜,一定是玉米香菇炖排骨,我最喜欢吃。” “喜欢吃就来厨房洗手。”韩凛转进厨房里,他说,“肉都快炖烂了。” 贺言昭乖乖将爪子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 韩凛又问他,“你们警局下班都这么晚的?” 贺言昭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我走的时候,人家刑侦队还在加班呢。” “那这多不方便,我们家离市局这么远,你又没有驾照,总不能以后天天麻烦人家送你回来。” 贺言昭撇嘴,他说,“要不我去买辆电瓶车吧。” 韩凛不同意,“那个太危险了。”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去市局附近住。”贺言昭一把抱住韩凛的胳膊,“凛哥,我一个人会害怕。” “法医也会害怕?” “法医做错了什么,法医是人也不是超人,法医只是不怕尸体,可法医看见恐怖的东西也会生理性反感,法医也害怕被人跟踪,法医也同样会被人一刀捅死,法医一个人住也会有危险的。” 韩凛拿着瓷碗愣住,他们家在市局附近倒是有一间空房子来着,因为知道贺言昭要过来所以自己还特地停了租,本来想着离工作地点更近更方便,哪晓得贺言昭突然对自己哥哥以后不陪自己住在一起的事情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时,那一刻韩凛便想,这孩子第一天上班受什么刺激了? ※※※※※※※※※※※※※※※※※※※※ 哈哈哈,他只是单纯被老魏给吓到了而已。 第一案(金钱之欲)6 哪怕每天的睡觉时间只有一个小时,魏其琛也随时随地瞧着都是一副格外精神的模样。 他从不犯懒,也从不犯困,脱下来的衣物当天一定要清洗晾干,用过的玻璃杯必须立刻拿纸巾将残留的水渍擦拭干净,书籍资料不能折角也不能翘边,按时间按类型按自己的使用频率分区分类仔细摆放。 早起时拉开衣柜门,看着白色横格内亮起的暖黄色照明灯,上衣下衣、里衣外衣全部整整齐齐叠放在一处,同款白色衣架顺着衣柜门一字排开,玻璃门前能投出人的身影,干净透亮,这应该是一位强迫症晚期患者,甚至连领带、腕表和手巾这些装饰性用品,也都以商场专柜的形式出现在这间十平米左右的衣帽间内。 魏其琛挑衣服从来不用费心,白衬衣,黑西装,银手表,每天雷打不动的精英的穿搭,衣着收拾妥帖,熨的平整,房间里带着些温暖平和的气息,似乎有人要借此来掩盖些许自己周身散发而出的冷漠与疏离。 衣服的款式、剪裁、细节都各有千秋,但粗心大意不观察的人瞧不见,也只当他们魏队就一套衣服穿破天。 没有和其他小朋友们一样赶着在上班的路上随便买些包子鸡蛋和豆浆来填肚子,魏其琛这人糙起来能在刑侦大队不洗头的连着住上一个月,但精细起来,却也能挽起袖口洗手作羹汤,浇花养鱼看夕阳,人生好不自在惬意。 今日特地早起了半小时,魏其琛自己熬粥,扯鸡丝,他动手切了葱,煮了蛋,不慌不忙喝下一杯水后再吃了早饭,这才下楼开车回市局去继续工作。 以往总是走的最晚来的最早,可后来和大家搬到同一个大办公室,虽然没有特别去了解,但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一些其他组员的别扭,因为自己走的晚,所以耽误大家一起走的晚,因为自己来的早,所以折腾大家一起来的早。 尽管魏其琛说过无数次,无特殊情况不用留下加班这样的话,但大多数时候他不动就没人敢动。 于是秉承着好领导要学会关爱下属的精神,一般没有大案要案,特别赶进度又时间紧迫的情况下,魏其琛的上下班时间也就跟着正常人一般逐渐变的规律起来。 秦安早上八点半准时出现在刑侦组大门口,他垫起脚望见魏其琛的办公桌前还空着时,便赶忙猫着腰小声喊着,“兄弟们,大新闻大新闻特大新闻。” “什么?什么?什么?” 死气沉沉的办公室突然沸腾起来,各处亮起的八卦小眼神,以及座椅底轮划过地板的‘轱辘’声响,刑侦组的办事效率,全组人员三秒钟之内全部在秦安身边集结完毕。 陆小圆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她刚颓废的抬起头来,又立刻重重的砸回桌面,陆小圆有气无力的小声嘟囔一句,“你要是敢说什么废话我一定拿电脑拍死你。” 昨天虽然下了班回了家,可被魏其琛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陆小圆始终是不服气,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继续工作,电脑翻开就继续查那盒粉底液的厂家和全国各地生产地址。 早上走着路都差点儿睡着,陆小圆一进办公室就瘫到桌子上动弹不得。 秦安昨晚睡的不错,他亮着两颗大眼珠子,故弄玄虚说,“昨天和我们一起出队那小法医,找着作案工具的那位,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有人说,“那不是法医室陈老师新带的徒弟吗?人还没到的时候他都来咱刑侦组炫耀好几回了,还说后继有人,让魏队以后别老烦他。” 秦安一拍巴掌,“没错,就是他,你们猜他和咱魏队什么关系?” 陈林说,“能有什么关系呀?” 秦安说,“猜猜嘛,有猜对的,下次加班泡面我请了。” “泡面给配卤蛋吗?” “当然配。” “那给加火腿肠吗?” “加!” 豪气万千,秦安愣是把这吃泡面给喊出了吃五星米其林的架势来。 要是让魏其琛知道自己每天语重心长教导的孩子们顶着疲劳和困倦就这么被一桶泡面给收买时,也不晓得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总之在场众人之间的气氛躁起来不少,部分人眼底的红血丝甚至都散去了,有人举手抢答说。 “是大学时期的学弟吧。” “你不废话吗?咱这儿哪个不是校友?公大的十五个人里能数出五十个来,我还是魏队的学弟呢。” “学弟又怎么样?同校毕业不同命啊,人家毕业当队长咱们做跑腿。” “你们可有够酸的,心里不服气,这刑侦队队长的位置给你你敢坐吗?” “不敢不敢,咱这上头下头的压力也就魏队抗的住,要换了我是他,咱这头发早保不住了,哪还能像他那么帅。” “可不是,咱魏队老招楼下那帮小姑娘的稀罕了,一个月不洗头蹲在门口吃泡面都能招一帮围观,就这,你能吗?” “能呀!”刚喊完话,陈林立马捻上兰花指,他学着小姑娘扭扭捏捏的模样,用一口浓厚的国产翻译播音腔说,“噢,瞧那家伙,头发再用力揪个圈儿,都能直接榨油炒菜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组内发出一阵爆笑。 “停停停。”秦安跟着一块儿笑完了,这才再伸手来拍桌子,他说,“说正经事儿呢,你们跑题是不是也跑的太远了?” “行了,你就说吧,他俩还能有什么关系?” “总不至于是关系户。” “疯了吧你,谁他妈关系户塞过来做法医,吃饱了撑的?” “行了行了吵死了。”陆小圆拍着桌子坐直身体来,要说她和魏其琛虽然关系不好,可如何双方也是从小到大在一个小区院儿里长大的青梅竹马。 魏其琛大她六岁,从小就是正正经经,一板一眼的模样,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虽然不好意思,但陆小圆还是要说,自己决心做一名刑警有百分之九十的原因都是受了魏其琛的影响,还有百分之十是做局长的父亲坚决反对。 生命里最重视的两个男人,一个瞧不上自己的能力,一个舍不得自己吃苦,陆小圆始终是想证明自己,所以她今天坐到了这个地方来。 “装神弄鬼。”陆小圆抱着手瞪了秦安一眼,她说,“他俩能有什么关系?你今天倒是给我说说。” 就魏其琛认识的人,陆小圆不说自己全部认得,但至少百分之九十五,那都是一块儿喝过茶的,贺言昭那家伙,分明自己昨天也是头一回见,他能认识魏其琛?陆小圆坚决不信。 “嘿!”秦安看陆小圆这么叫板,便也跟着不服气起来,他抬起下巴问,“你这么信誓旦旦,那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赌,你说,赌什么?” “就赌今天晚上的夜宵,市局后街刘妈烧烤,带上咱全组人,谁输谁买单。” “哇靠你也太毒了吧。”就刘妈烧烤那人均一百的消费,咱这组里人去吃一顿,陆小圆少说也得从兜里掏出两千多块钱来。 秦安‘哼哼’两声,“就说你敢不敢吧。” 陆小圆说,“赌就赌,你先说,他俩什么关系?” 秦安抱起双手,“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十分亲近,血缘和感情层面的我先不胡猜,但是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俩肯定有个同居关系。” “..................” 办公室内先是一片寂静,而后才冒出惊人的感叹声来,“哇...............” “同居关系?” “这么刺激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有陆小圆笑的直拍桌子,她伸手去擦自己眼角处飚出来的眼泪道,“同,同居?” 不讲太多,就魏其琛那家,陆小圆逢年过节替自己妈妈往那地方送些小酒小菜什么的,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干干净净跟样板房似的没住人的地儿,喝杯水都能嫌你声音太大不斯文的阎罗王,你在前边儿走他拿着拖把在后边儿拖的强迫症,拖凳子拖出响声就要立马皱眉头的事儿妈。 就他?就他魏其琛?这世界上还能有人愿意跟他同居? 陆小圆乐不可支,“秦安,姑奶奶跟你赌,一顿烧烤算什么,我们赌五顿。” “哇撒。”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鼓掌声,并且再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口气跟着举拳喊道,“赌,赌,赌,跟她赌。” “好。”秦安也一巴掌拍中桌面,他喊,“我跟你赌,加倍,十顿。” 要知道昨天那句,‘走吧,先回家。’五个大字自己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这不是同居是什么? 于是白看热闹的其他人,一声不吭也能白捡十顿烧烤吃,再说市局后街的刘妈烧烤那在漳州市可是一绝,名声大味道好,就是价钱也跟着高,回回想吃还得提前预定位置,大半夜都能闻着飘上窗户口的烤肉味。 可因为自家魏队不爱吃这些街边食品的原因,所以每次刑侦组的公费聚餐不是在什么养生板栗炖鸡汤锅店,就是在野生菌汤黄牛肉汤锅店内。 花别人的钱吃烧烤这事儿,那绝对算得上是天上调馅饼了。 也亏得秦安不知道陆小圆是局长女儿的事情,更不知道这天天挨魏队骂的妹妹实际从小就留着鼻涕追在魏队屁股后边跑的事实,否则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这么底气足的拍桌子和人在这儿赌/博。 魏其琛到市局也窝在车子里没下来,他掐着点儿的九点踏入办公室,没想给众人太大压力,但是今天组内气氛好像特别高涨,孩子们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工作有劲,脚底有风,手脚麻利。 自己看着虽然也觉得几分欣慰,不过............. 当他看到自己桌上摆着一盒系有蓝色蝴蝶结的纯色礼品盒时,却是突然停住了正在脱西装的手,魏其琛莫名其妙的拿起这只盒子来,盒子倒是不重,摇一摇还能听见里边传出来的奇怪碰撞声,他抬头望向办公室内众人,却见大家也并没有在意自己。 没有人往这边来看。 小心拿手指头一勾,花结随指尖而落,魏其琛掀开盒盖,盒子里竟是在一层透明的厨房用纸上堆着的十来只小熊头像的奶味饼干。 奶香味浓郁香甜,气味随空气散播开来,这时才有不少人开始朝魏其琛站立的方向好奇张望。 魏其琛并不爱吃甜食,看来送东西的人也并不了解他的喜好,没去好奇也没时间花功夫去想,魏其琛只确认一眼后便将盒盖给掩起。 从念书开始,他收到的小礼物就不在少数,近几年因为工作和性格的原因,所以这些往来暂时少了些,不过又当和以前一样,所以魏其琛并没有在意,他也错过了那个再多看一眼就能在盒盖右下方看到的一个小小的‘贺’字。 尽管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贺言昭是谁。 也不知道昨天自己亲自送回家的那位小法医叫什么名字。 第一案(金钱之欲)7 案件进展目前很难继续往前推进,因为无法确认受害人的身份,社会关系无从下手,也不能从这个方向入手去调查案件发生的根本原因,更无法确认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视频图像即便并没有准确拍到受害人的面部特征,也并不存在辨认价值,但魏其琛还是让秦安打印了上百来份,找了不少一线警员和沿路交警,以案发现场为中心,由内向外扩散,再对周边商户及住户进行逐一摸排和辨认。 可是即便在耗费这样大量警力的情况下,也依旧不能找到受害人的任何信息。 这附近根本没人认识她,也没人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她。 “........................”魏其琛盯着自己手里拿到的这张纸,他百思不得其解,从上午来办公室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说过,心情不太好,面色更是凝重,不过想来也是,如果是这附近的居民,她不至于这么跟个男人一起明目张胆的走进旅店才是。 难道是从外地来的? 这时候正巧赶上秦安过来递资料,许是发现了什么新情况,这家伙眉眼上难掩几分欣喜之色,“魏队,刚才审查组重新确认视频的时候,找到了一段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是什么?”魏其琛抬起头来。 “虽然受害人出现在视频内的时间只有十六秒,但是我们确认了她大致是从哪几个方向过来的,就为了找这,那边儿的八只眼睛轮番上场,一帧一帧暂停确认,差点儿没给当场盯成个瞎子。” 秦安手里抛出来一只小型u盘,魏其琛伸手接住,“知道了,一会儿下班买眼药水的费用我给报销。” “眼药水倒是小事,但下个月的绩效嘛,魏队您别忘给我们打高点就成。” 秦安绕到魏其琛的身后,他看魏其琛把u盘插/入电脑数据口,这才伸手指着视频录像播放内容处的一个小黑点,“看不清楚脸,而且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和行人都非常多,受害人坐的是人力三轮车,从西南方向过来,因为三轮车的遮阳顶,所以我们只能看到一双脚,魏队您看这里。” 视频定格后再放大,让原本就模糊的图像跟打了巨型马赛克似得,魏其琛皱着眉,他拿过自己手旁边的那张纸来,对比了三轮车中露出来的那双脚以及受害人出现在旅店内时,脚上穿着的那双鞋,虽然看不清楚,但形状和颜色都非常相似。 魏其琛难得高兴几分,于是他再按下播放键,就看到三轮车载着人隐匿进街边的树枝之下,失去踪迹。 秦安得意邀功说,“怎么样?” 魏其琛这时候没空夸人,他忙问,“路线图呢?画出来了没有?” “路线图在第二个附件,根据三轮车过来的方向,我们往后数总共有三条岔路,每一条路线周边的标志性建筑物,大型商场和居民房都有用红点做标记,商场的监控已经找人去调了,居民楼的话,根据其他同事们反馈的结果,是已经排查完毕没有结果,然后向后右转还有一家市内的客运中心。” “等等。”魏其琛一拍桌子,“客运中心?” 秦安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他结巴着回应,“对,客,客运中心。” 这真不知道是天上哪里掉下来的馅饼,魏其琛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蹦起来,分明刚刚才想到受害人可能不是本地人,就立马收到了她行进路线中可能会有客运中心这样的转乘地点,于是立马拿着外套往外跑,他喊着秦安。 “跟我走。” “去哪儿呀魏队?” “客运中心。” 陆小圆刚刚查到这家化妆品工厂,经过询问后知道对方并非一家专业生产化妆品的公司,他们主力做的还是香皂和洗发水,而至于那一批粉底液的生产批次很小,再加上第一次发行反馈效果并不好后,就于前年已经停产。 出货量不大的话,客源就容易锁定,再加上大型工厂一般出货都是有库存订单,在咨询对方后得到的信息是底单还有保存,陆小圆喜不自胜,她正举着手机往回跑,想要告诉魏其琛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就看见那哥哥拿着外套,带着秦安,两个人飞快的从办公室跑出来再冲出大门。 “喂,你们去哪儿啊?”陆小圆跟着跑了两步,可看魏其琛两步就跳下一层楼梯的速度,她又哪里能追得上,于是只好举着手机泄了气的说,“人家刚查到的最新情况还没来得及汇报呢!” 一下楼就以最快的速度冲上魏其琛的车,秦安系好安全带后觉得这副驾驶的座位坐着不太舒服,所以长腿一伸就推着向后移了移,魏其琛话不多,油门一踩就朝案发地附近的客运中心加速而去。只在市局大门口留下一缕汽车尾气。 客运中心何时何地来往人群都很多,排查虽然有难度,但也不能放弃希望。 到达目的地后,秦安一跳下车就说,“魏队,我先去找他们中心站负责人去拿监控录像。” “嗯。”魏其琛点头,他拔掉车钥匙,拿上那张受害人出现在旅店内的照片,“我去问一下4月7日从14点到16点有哪些车在这个地方停过。” 找到客运服务站,魏其琛出示警员工作证后,工作人员便格外配合他的调查,先是找到了4月7日14点到16点之间回到中心站的车辆记录,然后又拿着受害人的照片逐一按照车辆进行询问。 因为是小站,所以这里和外省的车辆几乎没有联系,所幸只是在自己省内和市内的辖区范围内有车辆往来,记录册里总共找到了五辆市内区县大巴和三辆省内市外大巴,目前能联系到的司机只有三人,其余剩下的人,服务站工作人员还在想办法进行沟通确认。 “跑江安市的师傅说他还有十分钟就能回来,但是其余几位可能要等到下午了,他们目前运营的大巴车还没有到发车时间。” 魏其琛点头,“能找到人就行,多谢您。” “不用客气,配合警务人员执行公务,是我应该做的。” “找到了找到了,魏队。” 刚找了个休息区的座位坐下,魏其琛手里买的一瓶水还没来得及拧开,就听见秦安举着手朝他休息的方向兴奋跑来,“视频视频,4月7日下午15点33分,就是这个女人,从车站大门口出去了,穿着和旅店内出现的女人一模一样。” “几点?”像是没听清所以再确认了一遍,魏其琛站起身来,他顺手将自己刚买的水塞进秦安手里。 秦安伸手拧开瓶盖,他仰头‘咕咚咕咚’喝下两口后,这才说,“15点33分,受害人在监控视频内出现,出现地点为客运出站口,叫了个三轮车后上车离开朝案发地点方向驶去。” 魏其琛忙再回到刚才帮自己确认车辆的服务站去问,“刚刚那八辆车里,有哪几辆是15点30分左右在这里停靠的?” 女孩子翻过来往登记的车辆明细,她轻声回答,“4月7日15点30分左右的话,那就只有去江安市的那一辆车,您再稍等十分钟,车辆马上到站。” “我去,今天来这么巧?”秦安跟上前来,他说,“魏队,咱这运气,一来一个准儿,等下该去买个彩票才是。” 魏其琛现下心情不错,便也回他一句,“一会儿问完话就去。” 秦安吃惊,想他随口一句玩笑话,本也没指望魏其琛能理自己,谁晓得今天这哥哥不仅理了,甚至还答应自己要去做一起买彩票的事儿,这实在是让秦安受宠若惊,于是惊讶之后再乘胜追击,秦安问,“魏队,那您一会儿能给我买一杯奶茶喝吗?我想要加双份珍珠。” “刚不是给你买水了吗?” “这矿泉水没味儿,而且还是凉的,一点儿也不温暖。” 魏其琛无语,“要是今天能确认受害者身份就给你买。” 说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又补充一句,“你们平时少吃这些垃圾食品,少喝添加奶茶,对身体不好,影响抓贼时的跑步速度。” 秦安吐槽,“瞧您这话说的,像是以前加班给我们吃泡面的人不是您一样。” “...........”这话怼的魏其琛闭上嘴,他突然想起办公室后边现在还堆着的三箱泡面都还是自己买的,突然觉得有几分抱歉,于是开口说,“等这个案子结束,我做东请你们去吃大餐。” “不想吃汤锅。”秦安说,“也不想吃养生馆,不想喝粥,不想吃分子料理,不想喝水果汁,不想喝野菌汤。” “那你想吃什么?” “魏队,我代表我们全组人员通知您,我们就想吃些炸鸡、烧烤、火锅和麻辣烫。” “烧烤和炸鸡不行,火锅麻辣烫可以考虑。” 但实际,魏其琛本人并不吃辣,但如果非要四选一的话,他认真对比一下后,又想,后两样好歹比油炸和炭烤的要相对更干净健康些,于是下一次的组内聚餐在秦安的努力下,刑侦组终于可以从清汤口换成热气腾腾的大火锅。 开往江安市的大巴车师傅如约在十分钟以后到达了客运中心,不过在确认魏其琛给他看的照片后,他却对这位乘客并没有印象,不过好在车内也留有视频录像,于是魏其琛再次出示工作证件后,又把车内视频给一并提取回了市局。 得知对方是从江安过来的,返回后第一时间,魏其琛便联系了江安市局协助调查,同时申请对方提供4月7日至今的所有失踪人口记录,在逐一检查确认后,他们终于锁定了这个千里迢迢从江安来到漳州的女性受害人。 “来了来了,都来喝奶茶了,热腾腾香喷喷,二十四块钱一杯的大份奶茶,各种口味任君挑选,先到先得,过时不候,魏队自掏腰包买的,快来拿都快点来拿。” 秦安左手右手都拎满了袋子,他一进刑侦组的大门就开始咧着嘴大声嚷嚷,魏其琛跟在身后,他手里也提了两袋儿,不过因为一直在接电话,所以进门把奶茶放在离门口最近的一位同事桌上后,魏其琛便又转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哇!”有人惊呼,并且带头涌到秦安身边去拿奶茶喝,“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刑侦组居然也有奶茶喝?” “开玩笑,昨晚通宵挖出来的视频,今天一去中心站就把那受害人的老家给定位了,再加上我不服输不怕死的精神努力抗争,于是咱魏队终于松口给大家买了奶茶。” “我要喝巧克力味的。” “给我草莓味和抹茶。” “你怎么就要了奶茶,这种时候应该配上饼干和面包呀。” “得了吧你,魏队掏的钱,给买奶茶就不错了,还想吃饼干和面包,一个个蹬鼻子上脸,法国红丝绒蛋糕想不想吃?” 和江安市警局通完话,魏其琛进门就听见这么一句,于是他随口问,“谁要吃法国红丝绒蛋糕?” 众人立马闭了嘴,乖乖挑了自己想喝的口味后回了办公桌前。 秦安狗腿的跟着魏其琛说,“没有没有,就是在下午茶时间只喝奶茶太单调了,一会儿我去楼下小卖部给大家买点儿零食上来。” “零食?”魏其琛外套脱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桌上还有一盒来路不明的东西,于是伸手点点盒盖,他说,“我这有盒饼干,你拿去给大家分了吧。” 第一案(金钱之欲)8 因为压力实在太大所以没忍住在办公室里抽了根烟,魏其琛伸手推开身旁的窗户,有风吹进来,差点儿撩飞了桌案上摆着的一整叠资料,他用牙齿咬着烟头,空出来的手刚刚按住桌面上的纸张时,就看见有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扒在门口不停的朝刑侦组内小心张望。 贺言昭今天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和魏其琛接触,可惜一次面没碰着不说,他还在楼道垃圾桶内发现了自己送出去的那只饼干盒。 这人吃了东西也不知道来道声谢吗? 起初瞧见还觉着有几分愤愤不平,可到后来越逼近下班时间,贺言昭就越是着急。 韩凛的意思比较明确,做法医,在市局,每天正常上下班的时间肯定不能保证,这边家住的远,贺言昭又没有驾照,家里人工作都很忙,没人能每天来接他上下班,深夜里坐出租车不能保证安全,再加上贺言昭被魏其琛给吓了那么一回后,他自己也觉得一个人会有些害怕。 市局附近倒是空了一间房子出来,可是贺言昭一个人不敢住,让韩凛搬过来,那又离韩凛工作的医院太远,晚上抱着哥哥的胳膊撒了一晚上娇,最后好不容易说服对方,如果有同事可以陪同一起上下班的话,那么韩凛就答应让贺言昭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去住市局附近的那间房子。 于是回过头来左思右想,能陪自己一起上下班的人就只有............. 小脑袋进进出出,探头探脑好几回,像是在张望,却又始终不敢往里踏入一步。 出于职业习惯,魏其琛平时看见谁也习惯性的会先打量一番,他记性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这时候再看见人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贺言昭来,声音不大却很沉稳,魏其琛只对那颗小脑袋晃动的方向低声喊出一句,“进来。” 贺言昭一个激灵,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的弹回自己的身子来,他身体崩的笔直,背脊紧紧贴着墙壁,瞪大双眼,心脏‘咚咚咚’的跳到快要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魏其琛这一声喊的并不大,但是却足以让在场众人全部听见,只是不知道自家魏队在喊谁,所以组员们都面露疑惑的纷纷四下张望起来。 谁呀谁呀?他在叫谁呀? 抱着这样的疑惑,下一秒,众人便看见一个身穿白色卫衣,黑色运动裤,背着蓝色书包的小法医低着头出现在了刑侦队的门口。 “.....................” 组内众人先是一片寂静,而后猛地想起今天早上秦安说过的话,以及和陆小圆打过的那个赌后,这气氛突然莫名其妙变的逐渐微妙起来,大家手里还各自拿着自己正在处理的资料,什么文件,硬盘,回执单之类的都再顾不上,只用眼神互相开始疯狂交流。 ---卧槽,来了来了,他来了,他背着蓝色书包走来了。 ---不会吧,这么劲爆的吗,也不背着点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找过来了?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众人面色精彩纷呈,吃惊的,疑惑的,看戏的,坏笑的,还有即将赢得比赛所以十分得意的。 贺言昭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偏是那魏其琛的办公桌还最远,必须得穿过这整个办公区域才能走到他面前。 低头一看时间,也差不多该休息了,魏其琛抬手关掉电脑。 贺言昭在这办公桌前站住,他双手紧紧握拳,紧张的不像话。 魏其琛嘴里叼着烟,他动手收拾着自己的桌子,看见贺言昭来就只随口问上一句,“你怎么来了?验尸又出新结果了?” 要说就那么一颗人头,除了勒毙的伤痕外,也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勘验价值,魏其琛自个儿都瞧了好几次,除非颅内还有肿瘤,否则他也不相信能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当然肿瘤这玩意儿也没什么价值,他就随口一问而已,这话相当于小区里遛狗的老大爷早上瞧见你,然后问你一句吃了没,都是一个道理。 贺言昭自然是没发现什么,于是他连忙摆手否认,“没没没,我,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那还有什么事?” “我就想问问,您现在,是不是要下班回家了?” “嘶!”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魏其琛抬眼去看,大家又立刻齐刷刷的侧回自己的脑袋,低头装作忙碌的模样。 伸手拿起自己搭在座椅上的外套,魏其琛抽完最后一口烟,他伸手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里碾灭,不是性格白痴的人,这时候估计也看出贺言昭是想来蹭车的了,不过今天天儿不是还早吗?公交车也没停,地铁肯定还开着,这家伙占人便宜还占出毛病来了? 是不好相处的人却也不至于不近人情,想着反正顺路,于是魏其琛便说,“来找我一块儿回家的?” “嗯。”贺言昭将头埋的更低。 魏其琛哑然失笑,他想,这小子心眼儿厚,脸皮倒还挺薄,于是拿起衣服迈腿朝外走道,“行吧,正好我下班了,一起走。” 举手之劳,尽管没想过会被人拒绝,但是听见这声音的时候,贺言昭眼底还是露出了些欣喜的光来。 他伸手一拉书包带子,忙再快步跟着魏其琛跑了出去。 这头那刚一走,那头就‘哇’的一声八卦开来,和一连好几个“卧槽”一起,众人纷纷叫着闹着,再伴随着秦安的一句,“我说什么来着?”然后大伙儿一起涌到同样目瞪口呆的陆小圆身边喊道,“刘妈烧烤!刘妈烧烤!刘妈烧烤!” 有了第一次搭便车的经验后,贺言昭第二次就显得熟门熟路多了,他麻利的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里,只是刚刚拉过安全带后便察觉这座椅被人动过,左右转了转自己的身子,他觉得不太舒服,只是还没时间去思考坐人家的车还乱动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没有礼貌这么件事的时候,便又听见魏其琛开口说。 “座位不合适就自己调。” 贺言昭紧张的揣了揣小手手,他轻声去问,“魏队的副驾驶是别人的专座吗?” “专座?”魏其琛像是没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 倒也不怪贺言昭乱猜,只是昨天刚坐过的地方,今天再来就发现座椅被调整过,想着对方也许是有女朋友,如果每天上下班和平常时候还要去接女朋友的话,那么自己打的这个蹭车的主意不是就白白落空了? 这么想着,贺言昭便解释说,“因为女孩子都不太喜欢,自己男朋友的副驾驶还能坐其他人,虽然我也是个男的她可能不介意,但是我再去动她习惯的位置的话,应该不太合适。” 魏其琛更奇怪了,“女朋友?什么女朋友?” 晚上八点,正是堵车的高峰期,魏其琛这车卡在市局门口愣是出不去。 贺言昭问,“魏队有女朋友吗?” “你有合适的要给我介绍?” “没没没。”贺言昭一惊,想他身边哪有认识的女孩子啊,怕这领导当了真还得找他要个女朋友,于是连忙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其琛笑着,“我没有女朋友,你那位置是早上秦安坐过的,他个儿高,腿长,你坐着不合适自己调就是。” “哦。”贺言昭放下心来,他将座椅往前拉了些。 “吃饭了吗?” “吃了,下午的时候去食堂吃的。”贺言昭问,“魏队您还没吃吗?” “吃了吧。”魏其琛说的有些模糊,他似乎记不起来,“下午想事儿的时候好像谁给我扔了个面包来着。” “面包哪吃得饱。” “我还说你没吃可以一块儿去吃碗面,你吃了就算了。” “没关系,我可以陪您坐一会儿的。” “......................”魏其琛实在觉得奇怪的回头看了贺言昭一眼,想这小孩儿昨天还不肯说话也不肯和自己接触,那么小心翼翼的一个人,今天突然是怎么了?主动来等自己不说,还主动提出要一起出吃晚饭,哪怕他自己吃了也愿意陪着再看他吃? 意识不到自己的举动现在在别人眼里有多奇怪,贺言昭还在为自己要怎么拉拢和说服魏其琛能答应以后上下班都能带着自己的事儿而努力,他继续同对方讲,“魏队您平时喜欢吃什么?偏好甜口还是咸口?辣的其实也可以,今天早上送您的饼干还合您的口味吗?我晚上还打算回家再烤点儿小蛋糕来着,您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您带点儿。” “饼干是你送的?” “对。”贺言昭亮着双眼点头,他问,“您吃过了吗?喜欢吗?” 其实一块儿没吃,不过看对方那么期待的表情,魏其琛便还是回答一句,“谢谢,很好吃。” 贺言昭高兴了,“那您明天还要吃吗?” “............” “您如果喜欢吃,明天,方便来半月湾接我一起上班吗?” “...........”魏其琛再回头瞧了一眼贺言昭,像是突然之前明白了所有对方为什么从开始到现在都不太正常的理由,他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随后说,“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很抱歉,因为我家离市局太远了。”贺言昭低下头,他尴尬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当然我也不会让您白白接送我的,以后您的早饭我都包了,如果晚上走的晚的话,夜宵我也能包,加油的钱我也可以负担一半,如果您还需要辛苦费的话,五百块钱以内,我还是可以出得起。” 魏其琛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我接送,我记得昨天说顺路的时候你是拒绝了吧。” “昨天拒绝是因为真的怕麻烦您,今天又提出来是因为家里人担心我一个人上下班太危险,所以..........”贺言昭解释说,“当然如果您觉得太麻烦也可以直接拒绝我,不用顾及因为是同事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所以为难自己,我没关系的,不管您答应或者拒绝,我都没关系的。” “顺路倒是无所谓,我主要是怕我平时上下班太不规律,耽误你。” “我可以等您。”贺言昭答的果断。 “我可凌晨四五点下班的时候都有过。” “那您凌晨四五点也还要回去吗?” 魏其琛回答,“分情况吧,有时候回去,有时候太忙了就直接在办公室里睡,而且我这人一忙起来就只记得案子,怕什么时候把你给忘了,你可别生气。” “不会的,那方便能留您一个电话吗?” 魏其琛扔过自己的手机去,“自己存吧,钱啊早饭啊这些都不用,就是自己脸皮厚点儿多给我打几个电话提醒就行。” “谢谢魏队。”贺言昭喜滋滋的捧着手机,“您真好。” 魏其琛笑。 贺言昭说,“如果我下班早,我先走的话会给您打电话的,如果下班晚,我就来您办公室等您一起回家,可以吗?” “可以。”魏其琛点头。 “我会抓紧时间尽快考到驾照,那时候就不用麻烦您了。” 魏其琛继续点头。 贺言昭又说,“不过能麻烦您能去和我哥哥招呼一声吗?他说如果没有可靠的人带我上下班的话,我就必须得自己一个人住到市局附近了。” “住市局附近不是更方便吗?” “我..........”贺言昭抓着安全带,他小声说,“可是那间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住,我有点害怕。” ※※※※※※※※※※※※※※※※※※※※ 从今天开始暂时隔日更新,过几天我一定码够万字大肥章给宝贝们补足 (ps:因为集团公司开始审计,所以我这几天实在是太忙啦,存稿根本不够挥霍的,嘤嘤嘤。) 第一案(金钱之欲)9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魏其琛偶尔也会忘记,不过昨夜从他和贺言昭分开之后,那小孩儿紧张局促的模样就这么反反复复、轮询不休的在自己脑海里出现,分明拙劣到一眼就能识破的手段,目的性那般强的靠近,魏其琛竟也能开着玩笑的将话题继续了那样久。 他没有朋友,同样也不太愿意把时间耗费在维持友谊的关系之上,身边亲近的人除了上司和下属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想起以前在公大念书的时候难得出现过一个惺惺相惜的对手,结果对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中途退学,一句话没留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那之后,魏其琛一个人更觉寂/寞,也更加少话。 答应了那小孩儿等他哥哥有空之后双方见一面,洽谈一下‘幼儿园’小朋友的安全交接事宜后,魏其琛就独自回了家。 也许是白天做的工作太过耗费心神,所以自己晚上到家后,脑袋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生物钟准时到可怕,即便没有闹钟也能在早上七点整准时睁眼的魏其琛这一次也是难得遇上对手,贺言昭的电话号码在六点五十九分就拨了过来,在魏其琛睁眼的前一秒,来的正好。 昨天把手机丢给人家存号码,结果这小傻蛋都不知道往他这手机里存个自己的名字,魏其琛一看一串不认识的号码这么早打过来,还当是又有什么案情进展,于是他赶忙接起了电话,结果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就听见贺言昭元气满满的嗓音在听筒的另一面响起。 “魏队,你起床了吗?” 这句话问的有些多余,贺言昭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心情也十分忐忑。 想到市局是八点半上班,魏其琛这人又格外勤快,所以贺言昭推算对方一定八点就会到市局,如果八点到市局的话,扣除掉路上消耗的四十分钟,那就是七点二十,扣掉十分钟起床洗漱,再扣掉十分钟吃早饭,那就是七点的起床闹钟。 掐的这个六点五十九分,贺言昭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在里边儿,想着虽然魏队这个人周身气场十分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左右看起来也不像是起床气严重的人,于是给自己鼓足勇气后,贺言昭还是拨出了这个让人瞧着就心头发毛的电话号码。 魏其琛嗓音是天生的低哑,喜怒哀乐,声线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本来这几日被案情折腾的就浑身难受,哪晓得贺言昭这一通电话过来,对方带着欢喜的心情,倒是感染的他也不似此前那般沉闷。 于是坐起身来,拿着手机,魏其琛低低应了一句,“嗯,起了。” “魏队您吃早饭了吗?” 这话要换了陆小圆来问,魏其琛可能就要骂她两句,‘你神经病吗?大清早六点五十九跑来问我吃没吃早饭?你早饭吃多了撑得慌?’ 可偏是贺言昭,小屁孩儿,又不熟,大清早这么高兴也不知道在乐什么,魏其琛没忍心骂他,只好说,“还没吃。” “魏队您还没做饭吧。” 这白痴三连问的魏其琛有些无语,要按他以前的脾气可能贺言昭今天就得哭着去上班了,始终想着人刚毕业,刚上班,还是个小孩儿,于是暗自把那句‘你家这个点儿就做早饭吗?’给吞了下去,因为魏其琛也确实清楚明白的听见了对面锅铲翻动的声音。 还真特么有这个点儿做饭的奇葩。 “还没做。”他掀开被子起身,“你有事吗?” “没没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您还没做饭吃的话,就顺便来我家吃吧,我今天,早饭做多了些,如果您不嫌弃。” 估计是怕自己忘了去接他,又不好直接打电话来催,怕显得没礼貌,所以只好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方式,变着法子来实现自己的目地。 魏其琛低头揉揉自己的头发,“不用了,你七点二十准时在你家大门口等我就好。” “魏队。”赶在魏其琛挂断电话之前喊出了这么一句话,贺言昭慌张又谨慎的说,“抱歉确实是怕您忘记来接我,但也是真心想邀请您一起吃早饭的,我做了三明治还有刚煮好的豆浆,您要是还没吃饭又顺路的话,就一起过来吃吧。” “不用,你自己吃吧。” 毫无感情的挂断电话,魏其琛起身转入洗手间内。 他知道自己冰箱里还有剩的面包,上个月提回来的牛奶到现在也没喝完,都不知道过期了没有。 心里对贺言昭并没有排斥,但也绝没有进一步做更熟悉的朋友的想法,保持现在就很好,不过举手之劳上下班顺路带个人而已,魏其琛并没有对此事过于上心,倒是贺言昭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负担,对方似乎对陌生人的一点点付出都接纳的十二万分感恩。 魏其琛不是待人热烈的性情,贺言昭这样吃你一分还你十分的性格,反倒将他给劝退了几分。 确认面包牛奶都没有过期后,魏其琛只草草吃了顿早饭,他宁肯等人也不愿意迟到,所以出门的时间比平常还更早几分钟,谁晓得七点十五到半月湾南门时,就瞧见贺言昭就早早的抱着自己的蓝色小饭盒坐在花台边等着。 “魏队。”百无聊赖晃着自己的脚去蹭地砖下冒出来的小草,贺言昭看见魏其琛的车时,眼底冒出来的光全是惊喜。 这表情跟是被人丢掉之后,那人良心不安又回头来捡,魏其琛哭笑不得。 “不是让你七点二十下来吗?” “我不习惯让别人等。” 贺言昭露出一排小白牙冲着魏其琛笑,在这一点上,两个人倒是莫名互通。 魏其琛点点头,他手指抓着方向盘,等贺言昭系好安全带后,又才将车子向左转驶出。 眼光无意瞥到贺言昭双手抱住放在膝盖上的盒子,魏其琛随口问,“食堂的饭不好吃吗?这是自己带的午饭?” “不是。”贺言昭摇头,他说,“食堂的饭,还可以,也不难吃,我昨天吃了一大碗呢,这个本来是我给魏队做的早餐,不过您不吃,我又不能倒掉,所以想拿去市局问问师傅他吃不吃。” “陈斯年那老家伙倒是饱一顿饿一顿,你拿给他吃也成。” 贺言昭拿手指头抠抠塑料盖儿,他问,“魏队您,今晚有空吗?” “你哥今晚要回家吗?” 昨天听贺言昭说他哥哥是个内科大夫,上下班时间可能跟他们干刑警的差不多,起早摸黑又经常会有突发事件,因为昨天不巧不在家,所以不能做‘幼儿园小朋友’的交接事宜,魏其琛一眼看破贺言昭的难堪,于是在人家为难结巴之前就提前把话题给抛了出来。 他不是爱刁难人的性子,尤其贺言昭这小孩儿看起来欺负狠了还得哭。 魏其琛可最怕哄人,男的女的他都怕。 打人还成,一拳放倒两个不是问题。 听魏其琛这么说了,贺言昭便连忙点头,他本来也就脸皮薄,不爱麻烦别人,能和魏其琛开这个口都不晓得给自己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何况是在早上看见一颗人头然后晚上就被告知以后可能要一个人居住的事实,这实在让人不能接受。 锁不怕都是假的,只要知道身边还有别人,贺言昭胆子还能大一点儿。 “我哥哥今天没有夜班,他说他会提前回家,也说如果魏队您不方便的话他可以亲自上门拜访。” “没事,今晚送你回家的时候,你让他下来,我们打个招呼就行。” “魏队,我哥哥的意思是,他想请您去家里吃顿饭。”说完觉得有些冒失,于是贺言昭又忙补充一句,“如果您觉得去家里不方便,我们在外边吃也可以,我哥哥家在这边还开了一家饭店,味道很不错,我做东,您留下,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你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魏其琛笑了一声,“难道你也是个富二代?” 凭着记忆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见过的那个男人,年纪并不大,说话走路给人的感觉就是冷静沉稳,不像是惯性思维里的富二代模样,魏其琛头一次对自己识人的能力产生质疑时,便听见贺言昭说。 “不不不,不是富二代,我不是,哥哥他也不是,我们就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孩而已。” “普通人家的小孩?”魏其琛特意咬重了‘普通’这两个字。 他可真是第一次看见能住在半月湾这种别墅区的普通小孩,而且还能在漳州开饭店,就这房价地价,别说开饭店了,哪怕你就是开个澡堂子,魏其琛都能自动把人归入富二代那一类。 不过对此贺言昭并没有解释太多,他只坚持一句,“反正我们家没钱就是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当他魏其琛找人借钱呢。 车子刚停入市局停车场,魏其琛就从兜里掏了一支烟出来,他对贺言昭说,“你先上去吧,我抽根烟再来。” 贺言昭点头,他背着书包伸手推开车门,正要下车时身子突然一顿,然后想想又回头把自己手里的那只保温杯给塞进了魏其琛的怀里,“豆浆我给师傅喝,这杯子里是我早上泡的枸杞红参茶,魏队您拿着喝吧,老是抽烟对身体不好,您注意身体。” 说完也不知道是自己不好意思,还是害怕又被人无情拒绝,总之跟念演讲稿似的巴拉啦讲完后,贺言昭就脚底抹油的一溜烟儿跑掉。 魏其琛指尖还夹着香烟,另一只手握着保温杯,他嘴里吐出一只大大的烟圈来,望着贺言昭冒失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没忍住笑。 完事儿还是自己爬楼梯上的刑侦队,只是这头正走着,突然听见有人从一楼走廊转了进来,魏其琛一眼就认出了贺言昭的那位哥哥,他看见人后愣了一下,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认出他来,仍是那么一副镇定淡漠的模样。 缉毒队的莫警官一见着人就开始招呼,“哟,老魏呀,听说你们刑侦队最近又遇着麻烦了?” “拖你的福,没你们禁毒队麻烦多。” “嗨,你瞧你,一来就戳人家伤心事。”莫警官哈哈笑了两声儿,他难掩心事,又开始叹气,“他妈的这帮贩毒的孙子,精明的跟那地老鼠一样,打也打不掉,抓也抓不完,时不时冒个头,难缠的要命,真是恶心死人了。” “辛苦你呀。” “不说辛苦这两个字,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市一医院的内科专家韩凛医生。” 自己确实没认错人,这小子就是贺言昭他哥哥,魏其琛看着韩凛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对他这样过目不忘的人来说,就会经常怀疑这人明明见过我还和我说过话,他是真不记得我,还是装的? 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对方看他这样审视的目光也好奇的将手插进了衣兜里,韩凛偏头去问,“这位警官好眼熟啊,我们见过吗?” 这他妈是真忘了。 魏其琛无语,又不好上赶着说认识,于是只能随口接着,“可能吧,我每天到处瞎晃都会见很多人,不过你们禁毒队有谁生病了吗?面子挺大呀,还能把专家请来市局出诊?” 莫警官说,“这哪能啊,你可别看韩医生年轻,人家不但是市一医院的内科专家,还是咱们漳州市科研分析所的一级研究员,这次缴获的一批新型毒品,拿到手里都没人认识是什么东西,这不得请专家过来瞧一瞧,再拿回去分析分析吗?” “是这样啊。”魏其琛点头,再客气朝韩凛伸手,“那辛苦韩医生了。” 韩凛不说话,只是笑着伸手去和魏其琛握住,再松开。 只是等人走远后,魏其琛突然反应过来。 诶,不对啊,他晚上不是还要请我吃饭吗?今天面对面撞上不正好说说他弟弟那事儿?要不顺道聊一句吧,省得晚上还得抽时间吃顿饭呢,这几天忙的都不够睡,谁他妈有心情还要特地去吃顿饭? 这么想着,魏其琛刚想回头去追,结果又听着秦安在办公室里追出来喊。 “魏队,重大发现,重大发现。” ※※※※※※※※※※※※※※※※※※※※ 大家熟悉的角色,会一个个开始登场啦。 苏苏,韩医生,总裁,林队。 哇哈哈哈,漳州男团大杂烩。 (ps:漳州真是我当时随口编的,没想到真的有这个地方,不过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相聚在了同一个城市。) 第一案(金钱之欲)10 天大地大,那自然也比不上办案的事情最大,魏其琛脚下都跑出去两步,结果听见秦安的声音,他又及时站住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韩凛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然后秦安便举着电话从刑侦支队冲出来。 “魏队,江安市那边来消息说已经联系好了受害人家属,不过为了保障数据准确性,还是要求我们带上受害人的遗体照以及dna样本做结果鉴定,他们约的时间是今天下午,您看咱有空吗?” 魏其琛转身往办公室里走,“你去法医室拿dna样本,至于遗体照............让那小法医随便给我们拍一张就成。” 秦安说,“就一颗人头,这照片拍出来得多吓人。” 话音刚落,像是发现有人来,秦安面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他又说,“得,我也不用跑,人家自己给送过来了。” 魏其琛回头,果然看见贺言昭拿着资料袋朝刑侦队走了过来。 秦安乐呵着抬手招呼,“你这速度也太快了,我打电话就是确认你们法医室有人没,下次不用你亲自送,我自个儿来拿就成。” 贺言昭伸手将资料袋交到秦安手上,他轻声答道,“我是来找魏队,正好接到你的电话,所以顺路帮你们带过来的。” “找魏队?” 这一嗓子,秦安嚎的很大声,他本人虽然很八卦,但实际对贺言昭和魏其琛的关系,多多少少都已经在心里头定了性,只是暂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魏队的事儿又不敢随便瞎问,贺言昭来找似乎是理所当然,秦安喊完,刑侦队门口便立刻涌出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小脑袋。 魏其琛右手插在口袋里,听见贺言昭这么说,他便问,“什么事?” “我第一天来的时候把行李放到师傅家里,正好他今天给我拿过来,所以我想来要您车钥匙,把箱子先放到您车上,这样晚上回家就可以一起带走。” “哦。”这话说的有头有尾,有理有据,魏其琛明了的点头,然后将车钥匙从兜里掏出来递给贺言昭,“拿去吧,记得一会儿给我拿上来,我下午还要出去。” “我放完东西就给您拿过来。”贺言昭稍显几分喜悦,他接了钥匙便忙再朝楼上跑去。 其实这个时间点最是方便能够问上一句,‘诶,魏队,你俩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车钥匙都给出去了?’ 只要抓住时机,对话就能毫无破绽,自然无比,秦安看着魏其琛的背影牙痒的要命,可是又因为害怕挨骂,所以只在队内众人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下,硬是把这疑惑给再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目前案件进展出现转机,所以众人手里的工作又要重新进行安排,魏其琛还是召集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就在办公室内,大家的座椅全部一排排的拉到了他的跟前,各自手里拿着纸笔认真听从队长安排。 拿手指头敲敲桌面,魏其琛坐在办公桌前说,“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视频分析小组,一帧一帧截停辨认,找出了关键证据,今天下午我带秦安和陆小圆一起去江安市收集受害人的身份信息,目前嫌疑人的身份还没有眉目,大家手里的工作都汇报一下,我看看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有人举手说,“魏队,视频分析这边可能没有更多的内容了,嫌疑人的影像只在案发现场五百米的范围内出现过,之后再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信息,不过能确认的是,他出现和消失都是在案发现场旁边那间大型农贸市场内。” “农贸市场我们也做了排查,嫌疑人和受害人一起出现在案发现场时,他穿着白衬衣和西装裤,打扮像是中产阶级的模样,案发后从现场逃离却又换上了黑衣黑帽,全程有意躲避周边监控探头,这一定是预谋杀人,他对周边环境都非常熟悉,不过很奇怪的是,不管是装扮前后的视频图像,这附近居民都没有一个人对他留有任何印象。” “这个人,看来有点儿东西。”反侦查意识出奇的强啊,魏其琛冷笑一声,“看来他不仅是有意避开监控探头,还有意避开了和周边居民商户的接触,他绝不是第一次犯案,陈林,加快进度提取周边县市近五年内出现过的类似案件,包括失踪案。” “是,魏队。” 现场一个脚印也没有,凶手离开之前还特地拿拖把将整个房间都干干净净的打扫过,指纹倒是收集到了不少,不过应该也都是前期入住客人和清洁阿姨留下的,可参考性并不高,血迹鉴定只有受害者一个人,这能证明凶手分尸手法娴熟。 玛德,魏其琛最他妈讨厌这种杀人跟杀猪一样的变态。 “证物做过第二次重检吗?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魏其琛问,“分尸用的工业绳上,有找到线索吗?” “证物做过重检,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留下的东西全是女性用的粉底睫毛膏以及一条手机充电线,但很奇怪的是,粉底液睫毛膏都是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但是周身非常干净,连半个指纹都提取不到。” “半个指纹都提取不到。”魏其琛皱眉,他的目光无意飘远了些,“一个人,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杀人分尸后把现场打理的干净整洁,尸块分装到箱子里运走,床上有血迹但是只在床垫上,床单是干净的,小旅店卫生做的并不好,如果不及时更换处理,也未必会第一时间发现,就这样一个谨慎细致的案犯,他连受害人的身份证和手机都拿走了,就偏偏不拿这些化妆品?不仅不拿,甚至还特意把指纹都给擦干净?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问懵了在场所有人。 这事儿细想起来确实很不合理,如果案犯想做的更干净利索,他完全可以在第一次离开现场的时候,就把这些细碎的物品全部收拾干净然后带走,为什么偏偏要留下?难道是为了干扰警方查案的视线?可他作案手法娴熟,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楼上出过命案。 他不可能会在案发之前想到自己会被目击证人撞个正着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为什么要擦的干干净净的再留下?有这擦干净的功夫他都可以把这些东西揣衣兜里带走了,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挑衅?还是单纯的脑子有病? 魏其琛想不通。 贺言昭拎着行李箱,他‘噔噔噔’的跑下楼去,手脚麻利的将自己的箱子塞进车身后备箱内。 魏其琛这人看着就是一副干练精英的模样,车子倒是整理的很干净,不脏,不乱,不会有奇奇怪怪的难闻味道,所有东西都是有条有理,周身上下干净整洁,和他人设十分符合,是个体面人。 后备箱最里层垒了两箱没拆封的矿泉水,还有分别装有换洗衣物和鞋袜的纸袋,手指尖无意带过那物,倒是闻得一股令人舒心的清香,有点像晨起在茶园里闻到沾着露珠的嫩芽。 贺言昭心情大好,他哼着歌儿,手里颠着车钥匙,脚步轻快,一路再转回刑侦组办公室内。 要说这地方也来过不止一次,可回回贺言昭都被这严肃的氛围给折腾到尴尬的要命,分明只是还个钥匙,大大方方走进去给人家留在桌子上也就好了,但听见里头似乎在开会,魏其琛的声音还时不时传出一两个十分清晰的字来时,贺言昭就紧张的要命。 “工业红绳没有任何排查价值,就是普通用,全国产量极大,基本大型工厂里都会用到,案犯作案时应该带了手套,除了被害人的人体组织外,没有提取到任何其他生物检材。” 还是停在门边靠墙的老地方,贺言昭脚尖来回转个没完,钥匙拿在手里都捏出了一层绵密的细汗,直到里边散会结束,贺言昭听见好一阵儿‘咕噜噜’的座椅拖动声后,这才鼓足勇气,埋低了脑袋,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刑侦组内。 “魏队,您车钥匙。” 时机倒是抓的好,进门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回了各自的座位上,不过贺言昭这样莽莽撞撞跑进来还是吸引了众人不少的注意力。 陆小圆正收拾着手里的资料,也被这动静给惊到僵硬在原地。 “东西放好了?” 本来钥匙拍在桌上就想跑,哪晓得魏其琛又随口和自己搭了一句话,贺言昭脸色‘腾’一下被臊的通红,他只结巴着回应,“放,放好了。” “没什么易碎的东西吧。” “没有,就一些换洗的衣服和书。” “那就好。”魏其琛放心点头,他伸手将车钥匙收进了衣兜里,“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见你哥。” “是,他说过来有点事情,马上就走了,我们晚上吃饭的事儿...............” “吃饭就不必了。”魏其琛站起身来,他朝秦安坐着的方向打了个响指,示意对方准备出发后,才同贺言昭说,“我下午有事不在,晚上十点之前应该能回来,你要是不加班就自己先回,加班就等我,东西先放我车上,有事电话。” “欸?” 贺言昭张了张嘴,他伸手没抓住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魏其琛却也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一次难得魏其琛去别的市出任务肯带上自己,陆小圆自然当这是那个姓魏的对自己能力的肯定,于是开开心心抱着资料跟着秦安一路小跑,上车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只是觉得这座椅不太舒服,所以又往前给调了调。 秦安没办法只好坐到后座,“魏队,咱这么早出发呢?” 魏其琛站在车门外抽了一支烟,这才上来,“路上得两个半小时,而且我总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早点过去见到受害人家属,心里踏实。” 秦安接话说,“我也觉得这案子挺玄乎,找个受害人身份都费那么大劲,要不是翻视频那哥们儿眼睛厉害,瞧见了三轮车里露出来的那只脚,估计咱走投无路还真得发个人头照出公示了。” 魏其琛沉眸,他双眼只盯着路,“发人头?我看你是想被陆局请去顶楼喝脑浆吧。” “嘿嘿,魏队,其实我觉得人民群众也没那么脆弱,有时候公布寻人不知道给我们省多少事儿呢。” 这次不等魏其琛开口,陆小圆便忙插话道,“你小子上次又没好好听魏队骂人吧,他不都说了,贸然发人头公示,一是容易引发社会恐慌,二是会打草惊蛇让嫌疑犯提高警惕,给我们的抓捕造成困难。” 魏其琛无语,“谁骂人了?” 秦安也跟着喊,“谁说的,魏队每次骂人我听的都最认真。” 陆小圆抱手嘲讽说,“你听那么认真还在这儿发布人头公示呢?” 秦安辩解,“我明明说的是走投无路才发人头照出公示的。” 陆小圆喊,“怎么可能走投无路,这世上就不可能有完美犯罪,只要我们认真搜查,就一定能找到证据指控犯罪嫌疑人。” “嘿哟,看把你能的,那之前让你去查那化妆品的源头,你还那么不乐意呢?” “我就只是抱怨了两句,我还不是全给查到了?” “你查到了?要不是挨魏队一顿骂你会去查?” “我怎么不会查?看把你能的,那视频里的鞋子是你找到的吗?那不也是人陈林那个分组找到的吗?” 听着幼儿园小朋友吵架,魏其琛实在是头疼,自己提出的抗议也压根儿没人理会,只顾他俩争个输赢,后来实在无奈,也怕这俩孩子还没到江安市审查就先把嗓子给喊哑了,于是我们魏队只好‘语重心长’的‘规劝’一句。 “行了,闲得慌就睡觉,再吵你俩自个儿下车走路去。” 第一案(金钱之欲)11 魏其琛这一声吼,车身内瞬间静音,再没人敢多嘴。 尽管秦安和陆小圆两人心里仍旧感到愤愤不平,不过好歹魏其琛的耳朵终于清静了一回,这一路开车前行,车内的气氛尤其让人感到舒适。 三人一到江安市局,就和对方办理这宗失踪案的警官交流了一下案情,由于人头照片着实过于惊悚了几分,所以辨认是由市局的刘警官拿了受害人家属提供的受害人日常生活照来确认,辨认完成后,又再拿了魏其琛提供的由监控探头拍摄下来的一张侧面身影照给受害人家属确认。 “是她失踪那天穿的衣服。”警局内的男子如是说道。 魏其琛只打量着人,他靠在门边一言不发。 刘警官问,“那你看看和她一起进入旅店的这个男人你认识吗?” 那男子摇头,“不认识。” 秦安走过去问,“你老婆平时是做什么的?有正当工作吗?你们结婚多少年了?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那男人抬头,看模样倒是个老实巴交不犯事儿的,来到警局后整个人显得十分局促,手脚并拢,指尖还交握的紧紧,“我老婆平常就在家里带孩子,没有正当工作,之前去茶楼帮人家打扫过清洁,后来太辛苦我就没让她去,我们结婚六七年了,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现在住在工厂提供的员工宿舍里。” 陆小圆拿着录音笔记录道,“工厂?哪个工厂?” “一家生产日用化妆品的工厂,专门做香皂,洗发液,洗面奶这之类的东西。” “洗发液?”像是想起什么,陆小圆赶忙再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她摊开问那男人,“你看看是这个工厂吗?你们厂还生产过粉底液对吧,可是因为销量不好所以很早就停产了?” 男人低头看看那纸条,他点头,“对,就是这家工厂,你说的那款停产粉底液也确实有,不过产品其实挺好用的,我还给我老婆拿回家过一盒,她也特别喜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市后的效果反馈特别差,所以工厂就没有继续做这个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陆小圆兴奋的回头忘了一眼魏其琛,像是在邀功,“这东西你老婆有一份,你确认吗?” 陆小圆翻出自己的手机照片,那男人看完后点头。 “确认,是她的东西。” “那你老婆平常都和哪些人接触?她失踪那天出门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吗?去哪里?见谁?做什么?” “我不知道。”那男人摇头,“我一早八点就去厂里上班,她中午出门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孩子是拜托邻居在照顾,当天晚上不回家我就觉得很奇怪。” 听到这里,秦安赶忙打断问,“你既然当天晚上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第二天才到公安局报警?” “觉得奇怪,但是没想太多,只是以为她做什么事情所以回来的晚了,所以我哄着孩子睡着之后,第二天一早还是联系不上人,那会儿才害怕起来,就到公安局报警。” “你老婆出门的时候有和邻居说去做什么吗?” “没有。”男人继续摇头,“她就说有点事情要耽误一会儿,邻居也没多问。” “那她平常都和什么人来往,老家有没有相好?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她对你的工作有没有什么不满?你们两个平时吵架吗?你有没有打过你老婆?” 秦安这厮的审问风格一贯如此,抓着人就用无比怀疑的口气不断去逼问,显然这种方式会给无辜的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迫,魏其琛明显看到那男人的情绪有些不快且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反感。 “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老婆的死和我有关吗?我每天上班下班都在工厂,我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再说你们都拍到了她和犯罪嫌疑人一起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照片了,你们凭什么还怀疑我?我总不能买凶杀人吧。” 秦安偏头,他无奈一个摆手,“那可说不一定哟。” “你.........”那男人气到拍案而起。 魏其琛观察到对方起身的时候手指有轻微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生气时会有的反应,且说到老婆被人杀害后,他的眼眶有些轻微的泛红,这是伤感,不过买凶杀人这一点,倒是也不能排除。 秦安平常审问犯人也审问的多,面对这种带有情绪的盘查对象他自是无动于衷,不管对方是在栏杆里还是在栏杆外,也不管对方戴手铐还是没戴手铐,总之一视同仁抓着问就是了,这种情况的话必须得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摸排的清清楚楚,否则那都对不起魏其琛这几年对他的栽培。 秦安淡定的坐在原地,他这副欠揍的模样也不怕真有人来打,只是拿着笔头点了点桌面,然后继续说,“反应别这么大,例行公事而已,谁没了我们都得这么问,别说老公,哪怕就是亲爹亲妈,在不能排除嫌疑之前那也都得当做是嫌疑人。” “你............” “你说这个嫌疑人你不认识,但是你老婆既然能跟他去旅店这种地方,至少也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特殊吧,你不认识,那你老婆的朋友呢?她身边总该有人认识吧。” 秦安拿起那张受害人和嫌疑人一起出入酒店的照片。 男人看到后不乐意的鼻孔出气冷哼一声,然后又跌坐回沙发里,“警官,明人不说暗话,我虽然老实,但我也不是傻子,我老婆会跟别的男人出现在旅店,她去做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我真不知道她跟那男人是怎么认识的,我也真不认识那男人,我和我老婆都是外地来江安打工,我每天上班十二个小时,早出晚归,有时候还上夜班,回家就是吃个饭然后睡觉,大部分清醒的时间都在厂里工作。” “夫妻感情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凑合过呗,我赚钱,她在家带孩子,工资都交给她在管,我平时也用不到什么钱,只是女人嘛,有时候也想买几件漂亮衣服,漂亮首饰,又因为经济条件拮据所以没办法做到,家里孩子又大了,两个女儿,要上幼儿园要花钱,她心里应该有抱怨,不过我们从来没有正面冲突过。” “一次架也没有吵过?”秦安表示怀疑。 “两口子,日常生活里偶尔吵吵闹闹也很正常,她嫌我没本事,但是像您说的,我们能吵到让我狠心找人杀死她的这种程度,真是从来没有过。” 秦安回头看了一眼魏其琛,魏其琛靠在门口轻轻点头,于是他又回头继续问,“你老婆平时的交友圈子是怎么样?” “她能有什么交友圈子?以前大家都在一个厂里工作,后来她怀孕就辞职,只在家专门带孩子,我们又是外地人,在这边儿根本没有朋友,就算有也是工友,但是她不上班,人家还得上呢,哪有时间天天陪她玩?” “没有任何奇怪的人吗?” “没有。”那男人坚定摇头。 这次的盘查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信息,那男人就是个一问三不知,对自己的老婆毫无关心,什么都是按照自己想当然的结果在回答,后来魏其琛示意到此为止时,秦安仍是不断在追问,像是不信枕边最亲密的人嘴里竟然都问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只是放人离开的时候,魏其琛从背后喊了那男人一句,“能麻烦把您夫人的电话号码留一下吗?” 男人有一瞬间迟疑,但目光在对上魏其琛的眼神时,又立刻麻利的在笔记本上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人走后,魏其琛才把本子交给陆小圆,“去把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全部提出来。” 秦安走上前来,“魏队,我去他们工厂盘问一下那男人的工友和直属上司。” “去吧。”魏其琛点头。 安排了秦安和陆小圆,当然魏其琛自己也没闲着,和江安市这边接待的警官招呼一声后,他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受害人居住的工厂宿舍去调查了一下受害人的情况,以及当天被拜托看护自己两个女儿的那位邻居。 “你说小红啊,对对对,她那天确实是拜托我照顾她家的两个孩子来着,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要出门吧,还穿了一条新裙子和高跟鞋,平常的性格还挺随和的,谁家有忙也愿意来帮,两口子感情不错,那姑娘又不是爱挥霍的性子,偶尔吵两句嘴也正常嘛,谁家两口子一辈子顺顺当当不吵架的?” “外遇?那可绝对没有,我从来没看见小红和哪个不明不白的男人在一起出现过,不过倒是听她说孩子大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所以打算出门找个工作贴补家用来着。” “出事?哎哟,这男人我可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小红提起过,啧啧啧,真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啊,警官,这坏家伙你们现在抓起来了没有?” 几乎楼上楼下都走了个遍,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女人并不是魏其琛想象中那种作风不检点,容易招惹命案在身的高风险人群,只是平平常常的家庭主妇罢了,性格挺好,问过的人没有一个说坏话的,听到人被杀害后还大多都是惊讶和惋惜,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难得过来一趟,魏其琛也尽量想把能搜集到的证据全部收集在手里,省得到时候遇着瓶颈又得两头跑,人累点儿倒也不是问题,主要是浪费时间。 “我他妈真是要累死了,魏队给我瓶水。” 魏其琛的车停在江安市局门口,他是回来的最早的一个,一上车就坐着抽烟,一边抽、一边分析案情、还一边等着那俩小孩儿。 秦安一上车就开始嚷嚷,魏其琛头也不回,他只说,“后备箱,自己拿。” 于是秦安喘了两口气儿后,这才探起身子趴在座椅上往后去摸水喝,贺言昭的小行李箱就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天蓝色,上头还贴着一整排海贼王的贴纸,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魏其琛会用的,于是秦安眉头一挑,便故意提高了声音问。 “哟,这是谁的小箱子呀,魏队,你家亲戚的小孩儿借住过来了?” 魏其琛一愣,夹着烟的手指都僵了好一阵儿,才记起早上贺言昭问他要过车钥匙的事儿,妈的一忙起来又把人家给忘记了,于是忙抬手一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算一算两个小时的车程,回去十一点的话倒也不算晚。 “陆小圆怎么还不回来?你给她打电话了没?” 秦安仰头咕咚咚的喝了两大口水,他拿手背一擦嘴,这才说,“打了,她在出租车上呢,说是从东城到西城,路远的很,中间还有一段堵的厉害。” 要不给人打个电话?让他困了就去自己办公室睡会儿? 魏其琛拿着手机正在迟疑,突然又听见秦安‘腾’的一下从后座上跳起来,“陆小圆,小心背后。” 魏其琛抬起头,正巧看见陆小圆从出租车上下来。 只是前一秒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情况,后一秒就发生了飞车党深夜抢包的事情。 魏其琛懵逼了。 我擦,这江安市治安挺好啊,公安市局门口都特么敢动手抢警察? 第一案(金钱之欲)12 贺言昭今天下班很早,不过为了等魏其琛回来,他还是没有自己一个人先走。 韩凛说是过来拿份毒品样本就离开,结果不知道和禁毒队在说什么,磨磨蹭蹭也折腾到了下午六七点去,他知道贺言昭应该还没下班,所以在回家之前特地找来法医室问了一句。 “下班了吗?我车就停在楼下,一起回去吧。” “答应送我回家的那位同事出任务还没回来呢,我得等等他,等他回来了,我和他一起回家。” 韩凛站在法医室门口,他低头看看腕表,“都这个点儿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贺言昭站起身来,他低头,拿脚尖蹭了蹭地面,“不知道,他们刑侦队出任务从来都是没日没夜,不过他答应我晚上会回来的。” “凌晨五六点也算晚上回来?” “不不不。”贺言昭忙摆手解释,“他说他晚上十点就回来。” “现在才七点,你要等他到十点吗?” “没事的,他回来会送我回家,我们很安全,而且.............”回头找东西,贺言昭随手拿起一本《法医学司法鉴定》的书籍来,他对着韩凛说,“我在这里能看会儿书。” 韩凛说不准什么时候有空,偶尔在家睡着觉都能被急诊电话再给叫去医院,今天难得有时间,而且魏其琛又答应自己要回去和哥哥说一声以后安全问题由他来保障,错过这次,贺言昭实在不知道能把这俩人凑一块儿又得到什么时候去了。 韩凛倒是也没强迫什么,想着市局也很安全,于是只交代了一句‘记得吃晚饭’后,便自己拿着东西开车回了家。 贺言昭一开始是在看书,可看着看着看到后来也就犯起了困。 他迷迷糊糊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会儿,想到上次魏其琛没吃饭结果自己已经提前吃好的事情,贺言昭便也就饿着肚子在等他,本以为睡会儿睁眼对方就能回来,哪晓得这一觉睡到凌晨一点去,贺言昭的手机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揉着眼睛跑下楼去看到刑侦组办公室房门紧闭,一片漆黑,别说人了,就连一盏亮起来的灯也没有,贺言昭踢踢自己发麻的脚趾头,他又跑去了停车场,结果看见魏其琛的专属停车位也是空荡荡的一片。 没有回来过的痕迹。 贺言昭心情猛然失落下去不少,他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可是怕对方在忙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又或者是害怕听到对方已经回家睡觉而把他忘在了这里,两种结果自己都不太愿意接受,想着分明是他说要回来,结果又不回来,该打电话告知的人应该是魏其琛才对,于是自己又果断的按掉了拨号键。 回身想回法医室,可小背影只往前磨蹭了两步,贺言昭又转回来坐在这台阶上。 再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 因为拿着手机正在考虑要不要提前打个电话给那法医室小孩儿说一声,告诉他自己今天可能会回去的更晚一些,结果正是这不足三秒的犹豫时间,就导致魏其琛看到陆小圆被拦路抢劫的反应稍微比秦安慢了一些。 “卧槽。”秦安高声骂上一句,随即一脚踢开车门跳出车外。 陆小圆手里拎着的包被抢走,本来姑娘反应极快的反手一把拽住了包带,可女孩子又始终是女孩子,那摩托车上坐着两个彪形大汉呢,别说比力气,人家还有道具加持,所以自然是还来不及做抗争,陆小圆就被飞车党给带翻在地。 “草。”魏其琛这时才回过神来,他低骂一句后赶忙锁上车门掉头打算去追。 秦安倒是跑得快,三两步就冲去摩托车附近,只是抬腿一脚就踢中了个车尾,车身稍微漂移半分又立刻恢复正常行驶,倒是他自个儿一脚踢空摔了出去,还撑着手在地上滚了一圈儿。 魏其琛将车开出去,“上车。” 秦安顾不得腿脚疼痛,也顾不得同样受伤摔在地上的陆小圆,两个大男人只飙车前往追捕歹徒,倒是把陆小圆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喂,你们别追了,我那个包是山寨货,里头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声音倒是嚷的大,可偏是魏其琛和秦安没一个听见的,陆小圆摔伤了腿,裤子都破了一大块,渗出血迹来,她只好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小声嘟囔,“什么人呐,好歹也留一个下来陪我去医院啊,我就一个空包,里头装了下午才去提的通话记录....................诶,等等,我草我提的通话记录,我的妈呀,魏队,魏队,我那包里头是重要证物,你可一定要追回来啊。” 垂死梦中惊坐起,陆小圆在瞬间创造了医学奇迹,她不仅站了起来,甚至还拖着一条废腿往前跑了两步。 秦安跳上魏其琛的车就开始给交警队打电话,他目光瞟向车窗外的引路牌,“江安市天朗路,江安市天朗路西河口,有一辆载人摩托车抢劫后逃窜,请求立即支援,请求立即支援。” “这特么是俩醉鬼吧。”魏其琛开着车,本来都逼上去了两回,可是看这摩托摇摇晃晃开不稳的样子,他又怕出什么事,所以逐渐降下了车速来。 秦安揉着自己的腿,“不可能吧,我特么踹俩醉鬼摩托都踹不着,这传出去得多丢人?” “刚刚你那纵身一跃,伸出去的不是腿而是手的话,说不定还能拽一个人下来。” “嗨,我寻思我能一脚踹飞两个人呢。”秦安随口吐槽着,“要说这陆小圆也是,下车都不知道看着点儿,当刑警的出门还被人抢,传出去多新鲜呀,诶,陆小圆呢?” 陆小圆呢? 魏其琛也回头来看,像是根本忘了这个人已经被他俩抛弃在了江安市局门口。 交警队出警速度还是格外的快,接到秦安请求支援的电话后,大概十分钟就出现在了天朗路西河口,他们强行逼停那辆超速行驶,还抢劫逃窜的俩摩托车醉鬼。 “还真他妈是喝了酒的啊。”秦安哀嚎一声,他感到十分丢脸。 魏其琛拿回了陆小圆的包,并且向对方警员表示感谢。 他也是头一回出个任务,就碰着这样带俩伤俩的情况,虽然不是什么非常严重的伤势,可毕竟破了皮,见了血,所以魏其琛还是就近把人送到了附近的小医院进行简单的伤口包扎,他这个时候还是记着要回去接贺言昭的。 不过一切计划,又都被一通电话给打断。 “喂,魏队长,您现在出江安了吗?” “还没有,路上遇到点麻烦,估计还得等两个小时。” “你没出江安就正好,赶紧来我们市局一趟。” 魏其琛嘴里还叼着烟,他站在医院楼道口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您离开之后,我们局里又来了个小姑娘报案说她的妈妈失踪了,而且失踪前她妈妈告诉她要去漳州市找工作,然后再也没有回来,您看这案子,您要不要过来瞧瞧?” 要,那当然要。 魏其琛果断掐了手里的烟,他快步向楼下走去,“我马上过来。” 赶到江安市局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魏其琛快步上了楼,负责失踪案件的刘警官垒了一大叠儿案件资料在办公桌上,他电脑还开着。 一看就魏其琛,抽烟的手指便立马停下来,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一碾,刘警官忙站起身来,“要不说就是凑巧呢,你这要回了漳州,明天又来跑一趟来。” 魏其琛没空寒暄,他单刀直入,“什么情况。”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刘警官拿了纸杯,他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再丢了几片茶叶子进去,这才坐回办公桌前说,“你先看看这份资料。” 魏其琛伸手接过纸袋,“报案人母亲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魏其琛吃惊,“那为什么今天才来报案?” “是江安外来人口,父母离异后,母亲就带着女儿来江安打工讨生活,母女俩工作的工厂不同,听报案人讲,她妈妈工作的地方半年前就倒闭了,然后一直也没找着工作,在家里显得焦虑,脾气也变得非常暴躁,不过一个月前突然很高兴的告诉她有朋友在漳州给她介绍了工作,由于这种工厂都是单休,每周休息一天,所以报案人每个月才会回家一次。” 魏其琛手里拿着资料袋,他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秦安和陆小圆包扎好伤口后,两人就一头扎进了魏其琛的车里开始‘呼呼’大睡。 魏其琛拿着资料坐回车里,他牙齿咬着烟,按开车头灯,面色凝重的不断翻动手里掌握的资料。 虽然目前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这两起案件有关联,但魏其琛总觉得这两起案件发生背景都莫名相似。 同样是女性、经济状况拮据、失踪前都有过想找工作的念头、一个因为家庭条件对丈夫颇有微词,一个因为找不到工作而性情大变,无比焦躁,在周边认识的人眼里,她们都是好相处而且没有男女关系混乱的情况,没有出轨,也没有相好,而且都还来了漳州,会和一个男人出现在旅店,难道她们是被某种原因给骗来漳州再被杀掉的? 她们其实也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 这烟越抽越来劲,等到魏其琛开始觉得头疼的时候,周边路灯竟然都已经开始逐排熄灭。 秦安打了个喷嚏,然后伸着懒腰爬起来问,“魏队,您这是刚醒,还是一晚上没睡呢。” 魏其琛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走吧,回去了。” 秦安笑着指了指陆小圆,“瞧那丫头,哈喇子都睡出来了。” 低头去看瘫在自己副驾驶上,形象全无的女干警,魏其琛只觉得有点好笑,想着这丫头一天天嚷着什么形象,晚上加班都得敷面膜,牙刷香皂洗发水,全套的堆在刑侦组办公室内,要是让陆小圆自己看到自己现在这副邋里邋遢的模样,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心情。 拿出手机来想拍一张,只是没来得及按出相机,魏其琛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卧槽,我他妈怎么又给忘了。” 第一案(金钱之欲)13 整晚没睡觉,再加上突然想起贺言昭的事情所以一下慌了神,魏其琛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于是只好让秦安坐到主驾驶位来开车。 他一路上都在翻贺言昭的手机号,可因为那天晚上,那小孩儿存手机号码的时候,小傻蛋只存了自己的手机,却没给他存,魏其琛这人平时接的无名电话又尤其多,所以这会儿无论如何去翻去找,他都不知道到底哪个号码才是贺言昭的。 闭上眼迷迷糊糊的休息了会儿,好不容易熬过了快两个小时,大清早的路上也不存在堵车的情况,车子一停到漳州市局门口,都不等秦安去停车场,魏其琛就率先跳下来,并且同时快步朝办公厅大楼跑去。 他难得坐了一回电梯。 “陈斯年,你家那小徒弟,那小法医呢?” 不知道哪个队遇着案子,又有一具尸体从货梯运上来,魏其琛冲进法医室的时候,正好看见陈斯年那老家伙在往自己手上戴手套。 “哪个小法医?” “就那,那小孩儿,头发这样,可可爱爱,没事背个书包到处乱跑的那个。”魏其琛开始比划起了贺言昭的模样。 “你说言昭啊。” “言昭?言.............”魏其琛一愣,倒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问过人家的名字,这确实是有些失礼了,还整天那小孩儿那小孩儿的瞎叫,“应该是吧,哎,就新来的那个,就..............诶,不是,我他妈还差点儿忘了,那小孩儿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你不在法医室,你跑哪儿去了?” 陈斯年撑住眼镜的手指一抖,只想这魏其琛到底是个什么记性,该想起来的事儿他总忘,不该想起来的事儿他又不分场合地点的突然记起,为了自己这个月的绩效不要被扣,于是陈斯年忙拉开话题说,“言昭昨天在市局等了你一晚上,我早上来的时候他人还在停车场里坐着呢,说是有事儿就顺道给我请了个假,听说要搬家,你要找他可就赶紧去。” 贺言昭那孩子藏不住事儿,陈斯年还记得自己帮他把行李拿过来的时候,那小家伙还乐呵呵的说隔壁刑侦队的队长真是个好人,知道他住的远所以答应每天上下班都顺路捎他来着。 陈斯年和魏其琛共事多年,这小子当年刚进市局的时候,就是他看着从一线警员做到的刑侦队长,魏其琛是个什么毛病,陈斯年那是一清二楚,善良说不上,愿意捎带新人上下班倒是挺稀罕,只不过.........放人家鸽子却也是很常见的。 只要不是和办案有关,那魏其琛几乎都是选择性失忆。 可是这一回的态度似乎变了些,魏其琛有些着急的问,“搬家?他家在哪儿?” “就市局后街转过去那个小区,二栋一单元1801。” 魏其琛匆忙往外跑了两步,又转回来说,“那什么,你把他手机号发给我。” 还是觉得有点儿委屈。 贺言昭一整晚不回家,韩凛自然也是一大早就找来了市局,从停车场把弟弟拎回家,都不需要他多话便晓得这傻瓜又被人家忽悠了一回。 平日里话说的再狠,这个时候看到也觉着心疼,韩凛不好再说让他搬到市局附近来的话,只说以后下班晚记得通知哥哥,不管是凛哥还是宗介哥,总也能有一个人能腾出空过来接他。 这话若是再提前一天讲,贺言昭自然是能开心到不行,可偏是现在,他像是跟谁赌了一口气似的,不愿意麻烦哥哥们,只一口咬定自己就要搬出来住。 韩凛平常工作也忙,医生早晚交接班还得卡着时间,院里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催的不停,不是爱和人周旋纠缠的性子,韩凛劝了两句发现劝不动,于是只好留下一句。 “如果一个人住不习惯,记得随时回家,别一个人硬抗。” 贺言昭点头,他送韩凛下了楼,自己再转回公寓内,整个人沉沉闷闷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眼皮垮到抬都抬不起来的地步,行李箱在魏其琛的车上,自己手边除了手机和书包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连换洗衣服都拿不出来一套。 这间套三的小房子虽然装修的漂亮,可是却没有太多的人情味,一看就是标准样板间的模样,半分生气也无,自己的牙刷牙膏毛巾一样都没有,拖鞋也没得换,看着亮堂堂的地板没忍心踩着鞋子进门,于是只好光脚站进玄关里,四月份的天气还不算特别热,贺言昭感受的脚底传来的阵阵凉意,心情更加不好了起来。 只想动手合上房门,哪知道适时伸出来一双尤为有力的手指突然将这门边给扒住,贺言昭用力拉不动,只瞬间反应过来门外有人,他还来不及害怕,便听见魏其琛弯腰按住门把,然后在门外一口一口,重重喘着粗气。 “魏,魏队?” 虽然心里的委屈全是因面前这个男人而起,但贺言昭此时此刻,是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再见到魏其琛。 下意识后退一步,贺言昭松开握住门把的手指。 魏其琛仍是在喘气,这一路,他真是使出了平日里翻山越海的抓贼架势,要说贺言昭的身家背景他虽是不清楚,不过多半........不,这小子绝对是个富二代。 哥哥住那么豪华的别墅区,随随便便给他一套房子也是漳州市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就这小区,他妈的没有门卡还坐不了电梯,魏其琛实在是着急了,所以也没有去等别的住户来顺便带他一程,咬牙一推安全通道,就愣是三步并作两步的一路跑上了十八楼。 所幸,所幸贺言昭还没来得及关门。 等魏其琛缓过了这口气,才好不容易站直自己的身子,他拉开门走进来,贺言昭看见他,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那个.........”本来是想道个歉,因为自己确实是忘记了答应人家的事情,可是进门看见贺言昭那样躲避的神情,魏其琛又觉得有些尴尬,这气氛不太对,要是换了秦安来,放鸽子也就放了,哪能难堪成这般。 “如果是道歉就不必了。”贺言昭低下头,没想到这件事情反倒会是他率先开了口来打破这份寂静,这话说的像是看开了,不过语气里却还是有很多埋怨,“抱歉,您每天工作那么忙,我还不懂事的请求您能照顾我,是我冒犯,打扰您了。” “..............” 说起和人打交道,魏其琛还是比较喜欢秦安那样的搭档,那小子性子直,也从来不记事儿,别人说什么他都当屁放,哪能像贺言昭这样一根筋钻到底,性情难料跟只猫似的,你也不知道怎么去摸他才能不给你炸毛。 不过换句话讲,要是秦安等人等不到,那也绝对不可能就坐在那个地方死等,而贺言昭,据陈斯年的话,人家是生生在市局等了他一整晚。 就因为那一句,‘我会回来’。 魏其琛实在觉得很抱歉,毕竟活这么长时间,他是头一回撞见这种死心眼的,“你.........你哥今晚要是没空,我陪你一块儿去他医院吧。” “去医院做什么?” “那什么,你不得告诉他一声,以后有个很靠谱的同事能每天专车接送你上下班吗?” “我哥已经觉得你很不靠谱了。”贺言昭嘟嘟囔囔,这才憋着气儿的说出了这么一句,“等你一整晚,回不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想打来着,这不是.........” 这不是被人一打岔就给忘了吗? 好在魏其琛知道这句话不能说,于是只好把过错往贺言昭身上推,“这不是因为你那天晚上存手机号,就只给你自己存,也不帮我存一下,我还以为你存了呢,结果到点儿打电话就找不着,真不是我不想给你打。” 贺言昭张了张嘴,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好说,“你自己怎么不知道存。” “手机给你不就是让你帮我存吗?再说我又不知道你名字,你也不晓得主动一点。” 魏其琛年纪并不大,今年十二月才过二十六岁的生日,尽管平日里严肃冷静,收拾的刑侦队那帮子人服服帖帖,也极少和人开玩笑,更别说这时候还能耗着时间,耐着性子来哄个人。 只是经过这么一回事儿,魏其琛发现这世上还真有贺言昭这种真诚到了有点儿傻的孩子,跟他说两句话自己都跟着变的幼稚了起来,这要换了别的人来,这车你爱坐坐,不坐就滚蛋,等人等不到自己不知道回家吗?脑子有问题啊还扎根儿的在那里等? 偏是贺言昭,偏是那句‘我会回来’,偏是知道这孩子是真信了自己的那句话,魏其琛但凡想到贺言昭满心确认那个人一定会回来,却又只守了个空的时候,这话就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刚刚已经存过你号码了。”魏其琛举着自己的手机同贺言昭解释,“你别生气,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保证提前通知你,我真不是故意的。” 贺言昭撇嘴,“我也没说你是故意的,就不想再麻烦你而已。” “不是,你真生气啊?” “我没生气。” “那我说不麻烦,你要不生气,现在就跟我下楼去。” “下楼干什么?” “吃早饭呀。”魏其琛说,“我一晚上没睡觉,你看我这黑眼圈,再不吃个早饭一会儿我非得晕过去不可。” 贺言昭半信半疑的将脚尖探出半步,又立刻收回来,“这附近我不熟,你自己去吃吧。” “我也不熟呀。” “这条街前边儿就是市局。” “我知道是市局,我刚跑过来的,不过我平常都混前边那条街,这后边还没怎么来过,反正你以后也打算住在这里,不需要下楼去熟悉熟悉周边环境吗?” 这话说出来,贺言昭面色才稍显几分动摇,魏其琛见着这,立马跟着趁热打铁的说,“我再顺便陪你看看这小区里的安保情况,你不知道,一个人住可最是危险,我以前接过不少入室抢劫杀人的案子,那些歹徒都是专挑独居年轻人下手,尤其是你们这种高档小区,摸着什么东西都是值钱的,要遇着你不在家的情况到还好,就怕半夜下晚班一开门,发现客厅里猫着一个人,手里还拿刀的,哦,对了,前年还出过一件案子呢,那小偷看业主回来就躲到了床底下,本来打算等人睡着再溜走,哪晓得那业主倒霉,手机掉了去捡,就看见床底下一双明晃晃的眼睛。” 贺言昭,“...............” 魏其琛忍着笑,“你不生气就好,我还怕你不高兴呢,下楼吃饭吧,一会儿我陪你把你行李箱给送过来。” “魏队。”看魏其琛转身要走,贺言昭忙追出去一步,他低着头,手指头拧成一团,“我哥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空,你要不嫌麻烦,我们一起去医院找他行吗?你工作性质特殊,我想哥哥会理解的。” 第一案(金钱之欲)14 韩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魏其琛和贺言昭一起出现在市一医院七楼问诊室时,他当下那份即莫名其妙又复杂无语的心理活动。 贺言昭从小就谨慎内向,许是受了不少家庭原因的影响,他能拧着一股劲儿考来做法医,自然多少也是受了些自己这个表哥的影响。 韩凛家亲戚挺多,从爷爷那辈数下来就是五个孩子,自己的父亲排老二,贺言昭则是小姨的独子。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韩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爷爷搞的是学术研究,两袖清风,素来清贫,自己现下能住大房子,能开豪车,那也是托了家里那位富二代祖宗的福气。 即便高中毕业后便咬牙赌气的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可仗着自己的能力,对家里头这些亲戚们,韩凛一直都是秉承着能拉一把就拉一把的原则。 刚开始听说贺言昭想来自己这边发展的时候,韩凛自也是一口应承下来,什么吃的住的用的都一手包办了,让那孩子去市局附近住也真不是嫌他麻烦,韩凛不是这种人,如果说市局就在半月湾附近,那贺言昭哪怕是要在他这里住一辈子,韩凛也一定半句废话都不说。 可偏是太远,日日熬,夜夜熬,起早贪黑还得赶那么远的路,又危险,又辛苦。 说好一起碰个面,魏其琛在路上就想好了这顿饭一定要自己做东才行,可哪晓得贺言昭电话打过去,韩凛又说自己晚上有夜班,不方便跑的太远去吃饭,所以大家见面聊几句就成。 魏其琛这人虽是嫌麻烦,可礼数还是做的周全,尤其想到韩凛已经知道了自家弟弟在市局停车场蹲守一整夜结果等了个空气的事儿,自己这么正直的人居然被打上了一个不靠谱的标签,于是他认真的在楼下买了一个大花篮加大果篮准备上楼赔罪。 花篮轻,贺言昭抱着,果篮重,魏其琛自己抱着。 这正是下午饭点的时间,因为约了人,所以韩凛也就在问诊室里等候,他手指翻动纸质病历,动手签了两个自己的名字后,这才听见门口有敲门声传来,刚刚把身下坐着的座椅向后推去一些,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就看见一捧大花篮先从门口挤进。 要不是下一秒就看见了贺言昭的脸,韩凛还真当又是哪个病人送锦旗来的。 “你...........”结巴半句后,韩凛失笑,“这是做什么?” “这是魏队给买的。”贺言昭一扫此前的郁闷,他抱着花进门,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说是要向白衣天使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那你还是抱走吧。”韩凛起身,他客气站到魏其琛的面前,并且有意无意将贺言昭拦到自己身后,这才伸出手去,“这花我收不起,向人民警察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魏其琛一愣,没想到看见韩凛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又不记得我了?这他妈是脸盲还是失忆啊,吓唬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不过先于头脑做出的反应,他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去和韩凛握到一起,并且说上一句。 “昨晚的事,很抱歉。” 韩凛偏头,“道歉倒是不必,接送言昭本来也不是魏队长的义务,您能不嫌麻烦,我就很感谢了。” “听..........言昭说你不放心他上下班路上的安全?” “你们警察太辛苦,言昭年纪小又不是什么武警刑警出身,早出晚归确实不安全,半月湾离市局车程都快一小时,转地铁公交的话估计得两小时了,超过十点公共交通还会停运,半夜打车的话,安全性会降低很多。” “我以后上下班会带着他的。”这话说完,魏其琛觉得不合适,于是立刻补上一句,“昨天那样的事情,我一定尽量避免。” “其实,我很理解,毕竟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您也是无奈之举,言昭不该成为您工作的累赘。”韩凛顿了半句,见魏其琛没有什么特别反感的情绪时,这才继续说,“如果魏队长不嫌弃的话,市局附近那套房子,您不嫌简陋也能一起搬过去住。” 贺言昭一愣,他抬头去看韩凛的眼睛里装满了许多的吃惊。 魏其琛上一秒还在客气的和人交谈,两个人的手握在一处都没来得及松开,下一秒就僵在当场。 “哈?” 这一声,交叠着贺言昭和魏其琛两个人的声线,一个清朗,一个低沉,却也不显突兀。 韩凛的建议来的突然,这句话导致那两个人一时半会都没能反应的过来。 “魏队长来半月湾也是顺路的话,那家里离市局应该也挺远的吧,上下班多不方便呀,就算要回家路上也得多耽搁一个小时呢,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什么意外堵车,那不是更麻烦?”没有炫富的意思,韩凛只是认真的在向魏其琛提供更好的解决方案,“我家在漳州倒是有几处房产,住在半月湾是因为离市医院近,市局那边也有几套,您要是不嫌弃带着言昭一块儿住过去,那就不用带着他两头跑了。” 魏其琛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被迫沉默,微张开几分嘴倒也是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才比较合适。 本来直接拒绝也可以,随口一句我和你家弟弟还没有熟到能一起住的程度,可偏是瞧见贺言昭那张脸,又怕这话说出来刺伤几分那小孩儿的自尊心,贺言昭做事本就蹑手蹑脚又谨慎敏感,魏其琛还记得那天在楼梯口撞见他时。 自己忘记是真忘记,可忘记是自己的过错,贺言昭哪怕只提点一句让自己记起来也好,可人家不仅一句话不说,甚至还弯腰同他道了歉,像是遵守诺言站在这个地方等候成了他的不对一般。 魏其琛惯常最会琢磨人心,这时候脱口而出的一句‘不合适、不方便’又硬是被自己给咽回了肚子里,于是他闭上嘴,安静的看着半分心事也藏不住的贺言昭冲上去抱着韩凛的胳膊开始喊。 “凛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跟魏队住一起,我...........”贺言昭挺不好意思的偷瞄了魏其琛一眼,见对方没有对自己家人的冒失表现出反感来时,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嘴里却仍是在抱怨自己的哥哥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只是认识而已,麻烦人家送我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这样?” “只是认识吗?”韩凛也显得有几分吃惊,“我以为你们很熟呢!” “不熟不熟,一点都不熟。”贺言昭忙忙摆手否认,“我熟的是另一位老师傅,不过他家孩子今年正高考呢,我住人家家里不合适,所以才麻烦魏队的。” “那。”韩凛这才反应过来,要说贺言昭本就内向,他不是会轻易开口麻烦别人的人,当初为了想来漳州,给韩凛打电话磨磨唧唧几个月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结果这一回这么快解决问题,韩凛还当他和魏其琛关系不错,这时候被打断自己也觉得尴尬,于是只好再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们不熟。” 魏其琛点头,“没,没事。” “那要不这样吧,油费我们负担,辛苦您。” 魏其琛无语,这丫的他是付不起这点油费了吗?这家子人是把他当保安还是当司机啊! 这边魏其琛的表情刚一僵,贺言昭又立刻扒着韩凛往后拉,“凛哥,人家魏队不差钱,他不需要我们给油费,我们就,就,就没事给他送点吃的喝的就可以了。” 魏其琛,“...............” 这得亏这哥俩不是秦安啊,这要是秦安他非得一巴掌把这俩货的脑袋瓜子给拍下来不可。 秦安坐在六楼外科诊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陆小圆拿着挂号单子坐在走廊等候区抱怨说,“不过就是蹭伤了点皮,至于跑来市医院挂号吗?挂号费还这么贵,这是看病还是打劫啊,我自己贴个创可贴都能好,你这也太夸张了。” 秦安满不在乎的动手搓搓自己鼻子,他低头翻看自己膝盖处捆住的纱布,“你知道什么,我们做刑警的最怕伤着筋,动着骨,以后抓坏蛋就靠这双腿呢,要真出个什么事儿,以后魏队就不带我出任务了,你也别看伤口小,该擦药擦药,该照片照片,专家号贵是贵点儿,可看完心里踏实。” 陆小圆撇嘴,“你在哪挂的专家号呀?我刚刚也没看见你挂号呀!” “找咱市局楼上那小法医要的。” “小法医?” “就那,姓贺的,和魏队住一块儿的那个。” “切。” “你可别先切我,你那顿刘妈烧烤可还欠着呢,”秦安笑着拍拍陆小圆的肩膀,“我都打听过了,人家小法医的哥哥就是这家医院的内科专家,这号找他帮咱拿的。” 陆小圆白眼一翻,“你他妈伤了腿挂内科,你要不去挂个脑科吧。” “我说你急什么,你看看你手里那单子是内科吗?”秦安得意挑眉,“这外科专家苏医生就是人小法医哥哥韩医生的好朋友,哥俩好呢,他让咱看完直接走人,药费都不用给。” “卧槽。”陆小圆小声嘟囔一句,“这他妈走后门,搞腐/败,你丫想被开除呀?” “想什么呢?人韩医生的意思是他垫付,让咱以后帮衬着点小法医就成。” “都不是一个部门的咱怎么帮衬他?我又不能去帮他验尸。” “你管呢,反正大家有来有往呗,下次你记得帮着人家法医室多抬几具尸体就成。” 陆小圆有些别扭,“要不别吧,麻烦人家挂号就算了,钱咱还是自己付了呗。” “没事儿...........” 秦安话还没说完,外科诊室的门就被护士姐姐给推开,有人走出来喊号,“二百七十六号在吗?” “在在在。”忙忙举手,秦安起身扶着陆小圆就往诊室里走。 要不说专家这俩字儿给人的印象就挺刻板呢,秦安觉得能冠上什么什么专家的人,如何说年纪也得四十往上加了,结果今天碰见这两个,估计三十都还没出头,破天二十八岁,年轻斯文,温润儒雅。 苏青濑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秦安扶着陆小圆进来,他动手翻了一下自己看诊的手册,像是有谁特地招呼过似的,确认就是这俩人没错后,这才明了点头后起身过来。 “两位是警察?” 秦安一愣,他倒是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陆小圆见状也跟着尴尬起来,她回头瞪了秦安一眼,像是在埋怨,‘你看你,让你别占小便宜你非占,挂个号能花你多少钱,这下好了,人家知道咱是警察,我们不以身作则,为民表率也就算了,居然还占人家的小便宜,跑来拿私号看病,该死的秦安,这要是让魏队知道,你等着飞机票滚出市局吧。’ ※※※※※※※※※※※※※※※※※※※※ 苏苏都露面了,林队还会远吗? 第一案(金钱之欲)15 从韩凛诊室出来的时候,魏其琛还在说,“本来说这顿我请呢,这还得你破费,要是时间太紧张来不及,我们下次一起吃也成。” 韩凛笑着应声,“没事儿,我们医院食堂也有小炒,味道是差了点儿,不过吃饱肯定没问题,今天确实是时间来不及,麻烦您以后多照顾言昭,有空我一定请您吃一顿好的。” 贺言昭像只小兔子一样乖乖跟在韩凛背后问,“凛哥,我们不坐电梯吗?” 韩凛回头,“下楼去叫上你青濑哥哥一起吃饭。”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韩凛低头看看时间后才继续说,“约在这个点儿的话,你那两位警官朋友应该也还在吧,正好,大家一块儿。” 魏其琛好奇,“两位警官朋友?哪两位警官朋友?” “不不不,不是。”贺言昭一惊,像是万万没想到韩凛会当着魏其琛的面儿提起这件事情来,要知道当时秦安拜托自己的时候,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让魏队知道了,贺言昭本来都答应的好好,结果这下子倒好,事情似乎又要被他搞砸。 见贺言昭这个反应,魏其琛多少也觉得有些奇怪,韩凛也突然愣住,他本就机警,这时如何也明白了贺言昭这反应的意思,看来这事儿不能说啊。 可是现在人肯定在苏青濑诊室没错,晚上一块儿吃饭的事儿都约好了,这下子又不能带魏其琛一块儿过去,那该怎么办? 三个人神色各异的都站住了脚,韩凛正琢磨着悄悄给苏青濑发条短信,然后自己再说,要不就咱仨先去吃吧。 谁晓得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楼下快速闪过一个白色身影,贺言昭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个人还是个什么猫猫狗狗的,魏其琛就眉头一皱翻身跃过栏杆追了出去。 “魏队。”贺言昭整个人吓的一抖,这才跑上前去扒着栏杆喊了一声。 韩凛也被这动作吓了好大一跳,他一怔,忙也跟着上前张望两眼。 林谨殊压低了自己的帽檐一路从跳下阶梯,他单手撑过一楼窗户口直接翻出去,从整个后巷垃圾处理场跑过后才/翻/墙/跳出医院外。 真他妈倒霉,这都能遇见魏其琛? 正在心里骂了两句,都来不及回头就能感受到对方逐渐逼近自己的脚步,林谨殊只加快脚步速度往前奔疾,魏其琛在身后紧追不舍。 贺言昭跑到外科诊室的时候,苏青濑正低头在给陆小圆清洗伤口,昨天在江安卫生院随便包扎了一下,今天伤口倒是没觉得疼,只是苏青濑拆纱布的时候才发现伤口没有处理干净,还有了些溃烂发炎的趋势,动手撕不开纱布,陆小圆这时才觉得腿脚难受。 她正憋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贺言昭便动手推开门喊。 “秦安哥,刚刚魏队好像看见什么人,然后直接跳下楼梯追出去了。” “追人?”秦安还坐在一旁等,他看人给陆小圆清理个伤口就耗费这么多时间,一点儿也不敷衍,哪像昨儿个跑去卫生院包扎伤口,两个人,两条腿,血呼呼流个不停,结果前后半小时不到就都弄了个干净。 苏青濑的手指纤长漂亮,拆解纱布的时候也格外惹人眼球,秦安正望着人手指头发呆呢,贺言昭冷不丁的冲进来,差点儿吓得他没原地起跳。 本来偷摸走后门来挂了个不花钱的专家号,谁晓得魏其琛避开了他,他却避不开魏其琛。 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秦安,魏其琛能这么不管不顾的追出去那肯定是确认了什么人,是不是十几年前的在逃嫌犯?还是前两年金铺抢劫逃犯?只是瞬间,秦安便在脑子里过了千万种想法,顾不得自己腿伤,作为最专业的职业素养,他直接一推门也跟着追了出去。 陆小圆看秦安跑出去,自己便也想起身,但是苏青濑先她一步将人按回原处,他只轻声说,“伤口没处理好,你先别动。” 贺言昭也想跟着追,可怎奈自己腿脚功夫不行,他刚出门,就看见秦安只露了个衣摆,人便消失不见。 魏其琛平时很少往市一医院这边走,他路不熟,现下也只能跟着林谨殊一路不分东西南北的狂追,林谨殊明显也是受过专业训练,两个人跑的不分上下,林谨殊相比之下对这片儿倒是熟的多,他挑的全是偏僻没人路过的小巷弄,三两下就把魏其琛给引了进来。 再左拐进了一条巷子里,突然没见着人的身影,魏其琛正奇怪要回头,突然余光瞥到一个身影,他正要抬手,那家伙便一把扑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拽着人往里拖,还不忘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别动手,是我。” 确认是自己的朋友,魏其琛这才配合着往更深的巷子里走去。 将人甩进一栋废弃居民楼内,林谨殊再小心翼翼确认没人跟来之后,这才回头。 魏其琛看着他,像是认不出这个人一般,只结巴着一句,“你............” “你什么你?”林谨殊动手摘下自己的黑色鸭舌帽,“这么快就不认得你家大哥?” 魏其琛皱眉,“多占一句嘴上便宜能美死你?” “嘿嘿。”林谨殊笑了一声儿,“行啊老魏,几年不见你他妈的都干上队长了?” “你他妈不也是队长?” “嗨,我这队长是虚的,你那才是实打实在警局挂职的正牌领导,我就一混毒贩窝的,挂个队长的名头只是为了好听而已。” “你不是在崇州,你怎么又............” “崇州那边的窝点被打掉,这帮混蛋又全都迁来漳州,我想了想,就也跟着他们一块儿。” “那你现在?” “嘘!”林谨殊重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再朝外望了望,“这边儿老大已经对我起了疑心,上次设了个圈套等老子去跳,他妈的,一刀差点儿没把肠子给老子捅漏,好在爷爷我命大,拖着两条废腿也能坚持到市医院才昏倒。” “你现在情况很危险吗?” “也不算特别危险,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干这行不本来也就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吗?总之现在的情况我还能把控住,你别管我。” “你现在...........” “就那韩凛,他兄弟是我媳妇儿。”露出一排小白牙来,林谨殊笑的特别好看,“你以后记得多关照着点儿就成。” 话音刚落,林谨殊就听见居民楼外传来了秦安的喊声。 “魏队,魏队!” 以往从来都是嫌弃秦安来的慢,可这一回这小子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魏其琛心里暗骂了一句,他还想说什么,林谨殊却是没再给机会,那人只是重新把鸭舌帽戴在头上,然后伸手拍拍魏其琛的肩膀。 “我不跟你多说了,他妈的下次看见老子别跟追逃犯似的追我六条街,我现在和我媳妇儿住一块儿,你有事儿自个儿想办法联系,没事儿别来招我。” 林谨殊说完话便自己绕到居民楼后绕窗逃走,秦安跑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魏其琛揉着手腕走出来。 秦安脚底一顿,他忙迎上来问,“魏队,你怎么了?你在追谁?” “没,追错人了。” “追错人?”秦安大吃一惊,要知道他跟着魏其琛这么多年,这哥哥可从来没做过这种失误的事情,“不是,你追错谁了?” “看错了,以为是逃犯,结果就是一个普通过路人。” 我去,哥哥您跑这么快,哪个普通过路人能让你追上六条街才发现是追错了的? 这解释自然是不能让秦安信服,不过看魏其琛不想说,他也就没追着问。 回去医院之前,陆小圆还在一直抓着苏青濑的手拜托,“苏医生,您可千万不能告诉我们魏队,这次挂号是走的私号的事情呀,我保证,一会儿下去我就把手续全都给您补齐全,您看这样好不好,我挂三个您的号,当是为我那傻叉同事占小便宜的心理买单,这药钱我也双倍付,您.......” 话未说完,魏其琛就推开诊室的门带着秦安一起走了进来。 韩凛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诊室,所以这里只有贺言昭还在陪着,看见人回来,他一个哆嗦便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子。 苏青濑抬眼,看见魏其琛也在死死的盯住自己。 这目光有些骇人,陆小圆一眼看过去还以为魏其琛在瞪自己,于是她双腿一软,伸手便扒着人苏青濑的衣服边儿开始道歉。 “苏医生我真的不是想占你这点儿挂号费的便宜呀,一会儿诊费我十倍还给您好不好?我马上下楼去挂十个你的号,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嘤嘤嘤,我错了,我因为我的腿实在太疼了我忍不住,所以才走了旁门左道的法子想先排上来看个病,我知道错了,你千万别给我们领导告状啊!” “咳。”看陆小圆嚎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秦安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轻咳一声,他小声提醒道,“小圆,别哭了,魏队刚刚在楼下已经把我们的挂号费给补上了。” 因为市医院指定专家号很是难挂,正常情况下都是由前台问诊的护士按照医生们手里病人的数量均匀来分配你到底是能挂到哪个医生的名下,苏青濑算起来是韩凛的熟人,韩凛又是贺言昭的表哥,贺言昭又是局里的同事,秦安也只是想寻个方便,哪晓得撞上魏其琛这么个阎王。 明摆着对这样做法很是不满,魏其琛从进门起的那一刻,脸色就很难看,这模样连带着看的贺言昭也跟着坐立不安起来。 魏其琛上前两步,他伸手把挂号单子压到了苏青濑的办公桌上,“麻烦苏医生,以后这种寻方便的事情,就不麻烦您了。” 这话说的极其严肃,甚至一度让贺言昭暗自觉得魏其琛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倒是苏青濑神色平静,看到这一屋子逐渐变的奇怪的氛围时,他才系好陆小圆膝盖上的纱布,然后慢吞吞站起身来。 “魏队长误会了,这号不是没走正规流程,韩凛一大早来就帮你们组员挂了我的号,还特地把时间调在现在这个点儿,挂号费和诊费都是他自掏腰包付的,您要感谢就去感谢他吧,听说这也是因为您替他照顾言昭所以才做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太上心,大家有来有往而已,我也不过是耗费了一些下班时间来给您的组员处理伤口,这应该不算违规操作吧。” 魏其琛没想怼人,尤其是知道这哥们儿是他兄弟的媳妇儿之后。 ※※※※※※※※※※※※※※※※※※※※ 有兴趣的宝贝给我的接档文也点个收藏叭! 鞠躬跪谢 下一本:《全世界都想抢我男朋友》 文案:【配音大神攻x顶级流量受】 这年头想混娱乐圈,那多少都得有几分技艺傍身。 可除了模样生的好,苏殊什么也不会,想当初公司推他出道卖的就是男友人设,几张硬照,一段儿不念台词的起床视频,愣是能撩的一帮小姑娘们欲罢不能。 他是没什么大志向,心思小到只想做个主播,当当网红,可哪晓得这热度一发不可收拾,片约戏约广告约,商业活动接连不断,苏殊从来没有想过,他演个背景板都能红。 一夜之间跻身一线小生,顶级流量,靠粉丝经济在圈内杀出一条血路。 不会演戏?没关系,唱歌难听?也无所谓。 形替声替一条龙,影视歌娱四开花,组团打榜撕对家,谁骂老公我骂他。 本来琢磨着在二十五岁之前挑个大制作,找个好导演,三十岁之前寻求转型,可哪知道一见林羡误终身。 顶级流量爱上配音大神。 由于转型第一步就是台词功底,圈内某导演挑演员的第一原则就是使用原音,于是为了留下公司给自己斥巨资邀请的专业配音老师,苏殊下定决心,要不我还是做个流量吧。 小剧场: “念台词不是真的让你念,演戏配音都要有感情,哭的时候嗓音要压住,压住,哭的更厉害的时候还得抖,哭腔得抖。” 苏殊扔掉剧本抱住老公的大腿,“嘤嘤嘤,可是我再不睡觉的话明天会有黑眼圈的。” “不行,这段戏今天必须过。”林羡伸手推开老婆,他愤怒吼道,“你知不知道那么多电视剧,我最讨厌给配音的一个演员就是你,就是你。” 第一案(金钱之欲)16 从诊室里出来后,贺言昭一路都有瞧着眼色小心翼翼跟在魏其琛的身后。 他今天办砸了两件事儿,一件是害秦安他们挂私号的事情被魏其琛撞破,另一件是苏青濑为了维护自己所以站出来反驳这祖宗的言论。 魏其琛看起来并不是脾气好的模样,苏青濑当时说完话后,贺言昭在那个当下都做好了随时准备跳起来拦架的姿势,结果哪晓得他们魏队一声不吭的就看了人家两眼,然后灰溜溜的带着自己转身离开。 在整个过程中,别说骂人,礼尚往来回一句嘴这样的事情他都没做。 贺言昭始终觉得有几分抱歉,毕竟事儿都是他惹出来的,要让魏其琛来医院见韩凛的人是他,帮秦安拜托哥哥行方便挂个号的人是他,让苏青濑护短所以下意识张口去辩驳的人还是他,人家魏其琛什么也没做,好心抽着空替他解决麻烦,哪晓得还受这一肚子气。 贺言昭直到上车后仍是坐立不安,他张望着靠在车身旁的魏其琛,却见那人靠在门边不知道想着什么,只有一口没一口的将手里的烟给抽了个干净。 “先送你回家?” 直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魏其琛才将烟头丢到地上,他伸出脚去碾灭后再弯腰将其捡起,然后一个弹指将烟头弹进垃圾桶。 虽然以平常的作风来讲,刚刚秦安和陆小圆就该在上头被臭骂一通的,不过今天魏其琛似乎没什么心情,不知道说他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心思也没往楼上那俩走后/门的身上放去。 贺言昭规规矩矩在副驾驶坐好,他双手摆在双膝上,活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般,听见魏其琛问话,立马将背脊挺的笔直,然后结结巴巴的回应说,“回,回,回........” “哼!”魏其琛哼笑一声,然后伸手去揉了揉脖颈僵硬的贺言昭的脑袋,“你别这么怕我呀,我又不吃人。” 看见那只大手的第一反应是想躲,可奈何因为太紧张所以导致自己神经性暂时偏瘫,贺言昭根本动弹不得,于是只好咬牙硬是生生抗下了来自魏其琛的‘爱抚’。 这手法,估计平时也没少撸什么猫猫狗狗的。 贺言昭斜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自己那一头乱蓬蓬的发型,发出如上感叹。 因为实在太尴尬所以耳尖稍微有些泛红,魏其琛也不好逼人家一天之内就能变成秦安那种没皮没脸的模样,于是只好自问自答说,“那先送你回家吧。” 这样讲着,他便踩下油门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开出了市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贺言昭还是很别扭,他手指头抓住一些系在自己身前的安全带,时不时侧目偷偷瞥上魏其琛一眼。 车内很安静,魏其琛并不是嘴碎的人,他也不会主动放音乐。 贺言昭伸手扒拉着自己运动裤上沾着的一块儿已经干掉的透明胶。 车窗紧闭,由于隔音性实在太好的原因,贺言昭甚至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见了魏其琛细微的呼吸声。 “要不还是先去吃个饭吧。”到了三岔分路口,右转是去半月湾的路,魏其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车上还载着贺言昭,他却突然提出了这样的提议,然后也不等人家回话,就开着车子直接左转。 刚刚本来说是要去吃饭,哪晓得半路碰见林谨殊,自己看见老朋友自然是不管不顾的翻着楼梯就追出了六条街去,可回来的时候人家韩凛已经到岗继续工作,这特意来邀请人家的一顿饭也没吃成,这会儿肚子正饿着,想到自个儿回家现做那至少还得多饿半个小时,魏其琛实在嫌麻烦,干脆就打算在外边儿随意吃些。 上次那个板栗鸡养生锅味道还不错,一个人吃不下,两个人刚刚好。 贺言昭张开嘴,脱口而出的一句‘不用’就这么跟着魏其琛左转的轮胎一块儿,被碾碎在风中。 “魏队。” “嗯?” 魏其琛目不斜视,他只想着上回好像是走的这条路吧,是从哪个巷子口进去来着? 贺言昭再伸手抠了抠自己的裤子,他小心抬头说,“秦安哥那件事儿,您别怪他们成吗?” “什么事?”魏其琛毫不在意的问,“托关系,走后门,挂私号的事情吗?” 这话说的贺言昭又低下头去。 魏其琛轻笑一声,“你让我别怪他们,那应该是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吧,大家都是公民,享有同样的权利和义务,你以为你只是借助手边的便利给他们行了个方便,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实际对其他没有特权,只能乖乖排队等号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呢?” 贺言昭恨不得把自己的裤子给抠出一个洞来,他脑袋低垂到差点儿没埋进自己的大腿根里。 看人孩子也确实没有恶意,魏其琛懂得什么叫点到为止,所以也没在这件事情上过分咄咄逼人,于是指责结束,他又开口安慰,“不过你表哥是走正规流程挂了专家号,那位苏医生也是抽的自己休息时间来处理秦安那小子受的伤,真要说起来也是我不够关心他们,挂号的事情我应该再早些想到的。” 魏其琛偏头去看贺言昭,他说,“谢谢你这么周到的替我做了我该做的事。” “............” 贺言昭猛地抬起头来,魏其琛却早已收回自己目光恢复了认真开车的模样。 他突然有些抑制不住的欢喜,被感谢比知道魏其琛并没有对自己不成熟的做法感到反感时还要开心。 天色逐渐暗下来几分,魏其琛像是记不得路,于是将车子靠边停下,动手翻起了手机导航来找上次带秦安他们一块儿过来聚过餐的那间养生板栗鸡店。 “怎么回事儿?怎么没了?” 别人失忆可能还情有可原,可是魏其琛来过一次的地方就绝不会这么容易忘记,他分明记得就是这附近,可是地图上却怎么也再翻不出来这家店了。 这时贺言昭怯生生的探过自己的小脑袋来,他小声说,“魏队,您要找的那家店,是不是倒闭了呀?” “倒闭?” “嗯。”贺言昭点头,“倒闭了的店肯定就找不到了,您看这条街一眼望过去都是烧烤、火锅、辣兔头,您想吃的那个东西是不是太清淡所以没人吃然后倒闭了?” “怎么可能。”魏其琛不信,“那家味道挺不错的呀,秦安上回去差点儿没把锅给吃了。” 贺言昭想起昨天秦安来拜托自己能不能帮忙挂个号的时候还在不停吐槽说,‘就咱魏队那个口味,我的妈,你给他端一盆开水烫白菜他都能说好吃。’ 贺言昭偷摸着笑,他倒是吃得辣,他也知道对于吃的辣的人来说,天天吃开水烫白菜又是个什么滋味,说实话有时候真觉得刑侦组组员挺可怜的,吃惯火锅的人突然养个生去吃什么寡淡无味的清汤锅,那才真叫折磨。 还说什么把锅给吃了,估计是秦安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锅给砸了,所以才含泪喝下几大碗汤吧。 这位置停车正是合适,再往里开反倒显得有些拥挤,贺言昭亮着眼珠子四下张望着,他突然激动回头伸手抓住魏其琛白衬衣的袖口喊着。 “魏队,我请你吃烤章鱼吧。”贺言昭叫着,同时还伸手拉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看模样是想冲下车去,“我记得我们学校附近以前就有一家烤章鱼特别好吃。” 魏其琛翻着手机的手指一顿,贺言昭说的那家店,他倒是半分印象也没有。 不是说烤章鱼好吃不好吃的问题,现在问题是魏其琛根本就没吃过这些东西,并且表示自己闻到这一股子腥气十足的味道还觉得身体十分不舒服。 最是擅长拒绝,魏其琛不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不会屈尊半步去尝试,但是这时看到贺言昭那兴致勃勃,两眼放光的兴奋模样,他竟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身后闪动的是耀眼的霓虹灯,呛鼻的炭火气味也绕过贺言昭的身体不停往车内流窜,是魏其琛最讨厌的味道,可那时的贺言昭,站在那样烟火气十足的夜市里,却偏是带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味。 他本不敌韩凛清冷,也不敌苏青濑娴静,可偏是像个降落人间的小精灵,举手投足间,都是最纯粹的干净。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魏其琛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接起来的,他只听见听筒对面的人在喊着。 “魏队,重大发现,案情进展有突破,请您速回市局,请您速回市局。” 这声音喊的实在是过于大,贺言昭的笑意猛然僵在脸上,甚至魏其琛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倒是率先跳上车来摔上车门,然后喊了一句,“走走走,快走。” 看这激动劲儿,不知道的,还当他贺言昭才是刑侦队队长了。 要是这个点儿去局里的话,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来,本来不绕这一个圈儿,贺言昭现在都被安全送回了家,魏其琛正在迟疑到底是带着人一起返回,还是花费十分钟的时间先把贺言昭给扔回半月湾的时候,就听贺言昭继续喊道。 “走呀魏队,一会儿赶上九点下班高峰期,咱得再多堵两三个小时呢。” 听这意思,他也没打算自己先回吧。 本来自己还琢磨着给他打个车给送回去呢。 看贺言昭乖乖上车系好安全带,魏其琛止不住笑,也没再多说什么废话,于是又带着人一块儿回去了。 “早知道我就把解剖室放的面包给拿上了。” “面包?”魏其琛好奇,“放解剖室?” 果然,能做法医的都不是普通人,也真亏他们能吃得下。 贺言昭说,“师傅让我没事多拿点吃的放在法医室里,他说有时候工作太忙没时间吃饭的话能垫巴两口,不然把胃折腾坏了,以后老了就会很难受。” “这话倒是句实话。”魏其琛笑,“不过我看那老家伙多半是把你当冤大头给宰了。” “不是。”贺言昭小声反驳,“就几块钱的面包而已,又不贵。” “一天几块钱,一个月不就是百十来块?你要这么有钱,下回帮我把刑侦组的也一并买了呗。” 随口一句玩笑话,贺言昭也没应声,魏其琛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路上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催的厉害,魏其琛该是多少也猜到了是很重要的事情,于是不再逗人玩儿,他只屏气凝神,一路疾驰着朝市局而去。 “你就别上去了,在车里睡会儿,等下我忙完再带你一块儿回家。”下车的时候只这样叮嘱,结果刚跑出两步不放心,魏其琛又回头来打开后备箱。 他掏出自己放在车里的那件备用衣服,连带着车钥匙一块儿扔出去。 “你要是冷就把我衣服穿上,空调自己开,车上有水渴了自己拿,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没乱跑。” 第一案(金钱之欲)17 秦安和陆小圆接到消息后跑的比魏其琛还要快,等那阎王堵过这一路的红绿灯再跑上刑侦队大楼的时候,他俩早就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规规矩矩坐好。 魏其琛一进门,陈林就立刻拿着那份从江安市提过来的通讯记录说,“魏队,重大发现。” “什么。”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魏其琛前脚进门,后脚就接过了陈林递过来的那份打满手机号码的名册。 “根据小圆带回来受害人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我们对比了其中联系较为频繁的电话号码,并且逐一对比所有号码持有人的身份,以及他们和受害人之间的关系,但很奇怪的是,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只有一个号码,唯独这一个,是受害人遇害之前最后一次拨通过的。” 魏其琛拿着名单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陈林一路跟着他说,“就是这个号码,只和受害人通过一次电话,之后受害人遇害,信号失联。” “这个号码的持有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但是据持有人讲,他的手机正好在4月7日下午被人偷走,当天晚上忙完了才去挂的失,他和受害人并不认识,而且根据排查,他也确实不存在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大概率是被嫌疑人有预谋的偷走手机后,再与受害人进行的联系。” 魏其琛脸色一变,刚刚坐下去的身体突然又弹起来,他说,“那这不是证明,受害人和嫌疑人之间其实并不熟识,他们甚至到了连对方手机号码都不知道的程度,要见面也得临时联系?” 陈林点头,“魏队,刚才我们讨论的结果也是这个。” “千里迢迢从江安跑来漳州,就为了见一个陌生人..........难道是来见网友?他们约........约.......” “约/炮就约/炮呗,就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陆小圆嘟囔着小声吐槽一句,这话一出口,办公室内不少人都没忍住埋头偷笑了起来。 魏其琛尴尬的咳嗽一声,他把名单交还给陈林后说,“受害人的社交账号去找相关网络公司提取过来,对了,江安那边有一桩疑似同一凶手作案的失踪案件,受害人到漳州之后就下落不明,去查这个人,然后把她的社交账号和通讯记录也一并提取过来。” “魏队。” “还有别的发现?”魏其琛问,“有事儿一次性说完,别吞吞吐吐的。” “没事儿。”陈林为难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回头看秦安的时候,那小子还在疯狂给自己使眼色。 “秦安。” 这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魏其琛的眼,他抬眼一瞥正好捕捉到秦安那不怀好意的挑眉,于是不等那小子坐下身去,魏其琛就是沉眸大声叫了他的名字。 “到!”像军训点兵时似的,秦安‘蹭’的一声就从座位上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魏其琛叉着腰问他,“你小子皮痒痒了是吧,当着我的面在这儿眉目传什么情?” 秦安还是站的规规矩矩,他抬头挺胸,只中气十足的回话道,“回魏队的话,我们没有眉目传情,我们只是加了一晚上的班实在是太饿了,饿的受不了了,再不吃饭就得饿死了,所以想问问魏队要不要一块儿吃饭去。” “.............” 见魏其琛不说话,秦安又喊,“魏队,陆小圆还欠我们刑侦组十顿刘妈烧烤,正好今天晚上大家都在,要不大家一块儿去吃吧。” “我靠。” 本来秦安提议吃饭,陆小圆也没什么意见,可是这他妈怎么又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陆小圆气的刚拍桌子起来,看见魏其琛还在,又自个儿灰溜溜的嘟着嘴坐回了座位。 虽然这事儿确实是挺重大的一个发现吧,可是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把自己喊回来,估计大家也是想约着一块儿吃顿饭,魏其琛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天天压榨队员加班,自己却好像也没有尽到队长的责任。 所以看着大家期盼的目光。 “行吧,三分钟,市局后街刘妈烧烤集合。” “耶!!!” 众人欢呼。 贺言昭一个人蹲在车里也没敢睡觉,他从副驾驶钻到后座去,盖着魏其琛的外套翻来覆去也办法休息,这头自己正叹着气,突然听见‘咔嚓’一声有人拉开车门的动静,他小小惊呼一声,正慌乱着向后瑟缩,就瞧见一团黑影逼近自己。 而后魏其琛凑上前来轻声问,“睡醒了?一块儿去吃点儿烧烤?” 贺言昭还懵着,他来不及做反应,魏其琛便已经将自己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醒了?还是要休息?” “嗯?”贺言昭懵懵的一个鼻音哼出,“吃,吃烧烤?” “我不太爱吃那些东西,你饿了吧,饿了就和秦安他们一块儿去吃点儿。” 贺言昭犹豫一下,“不好吧,我和他们也不是很熟。” “不熟?你都能帮他们挂私号了还不熟?” 得,好不容易翻过篇儿的事情,这一下被魏其琛翻出来又哽的自己无话可说。 见那小朋友怯生生的说不出话来,魏其琛就着停车场这点儿微弱的灯光,看那可爱的模样也觉得好笑,于是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魏其琛问,“吃不吃?要吃我就带你去,不吃就再睡会儿,我过去把单买了就带你回家。” 低头想了想,贺言昭说,“你是队长,组内聚餐不去不合适吧。” “是挺不合适,不过我也不太喜欢吃油炸炭烤类的东西,你不吃我正好借口带你回家去。” “那你到底是想吃还是不想吃。” “想和大家玩,但是不想吃。” 魏其琛诚恳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然后他就看着贺言昭抱着外套慢吞吞从后座蠕动起来,然后朝自己靠近,“那我去负责吃,你去负责玩,可以吗?” “可以。” 时间已经快到深夜十二点,可刘妈烧烤附近照样热闹,夜里有风吹着稍微有些凉,本来下车的时候就把外套还给了魏其琛,哪晓得自己刚走出两步就连打了三个大喷嚏,于是那衣裳还没来得及套上魏其琛的胳膊,就又被脱下来扔给了贺言昭。 秦安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才是饿急了眼,想着反正不是陆小圆付账那也有魏其琛在这儿,总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于是他看见什么拿什么,如风卷残云般恨不得让老板娘把冰箱都给他烤了吃。 陈林招呼着人搬了三箱酒过来。 贺言昭本就不善交际,能和魏其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熟起来,那也是因为走投无路被逼到没了办法,所以硬是厚着脸皮主动赖在人家身边哪儿也不肯去,本来想着跟来就吃两串儿鸡翅就能走,哪晓得还没过街就看见这么大的动静,贺言昭突然紧张起来。 红灯跳绿灯,魏其琛走在前边儿,他正掏了一支烟出来点上,就被人抓住袖口给拽了回来。 “嗯?” 身子一晃,手里的烟都差点儿没拿住。 魏其琛回头,看贺言昭小心翼翼再朝自己背后躲,那孩子抬头来问,“魏队,怎么,怎么这么多人啊?” “多?”好奇回头随意一扫,这不刑侦队一直就这么多人吗?今天算好的了,因为调了白夜班所以只有二十来个,“怎么?怕生啊?” “不是,我,我过去也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呗,你肚子饿只管吃东西就成,吃饱了咱就走。” “可是。” 魏其琛要走,却又被贺言昭给揪了回来,那孩子扭捏两句,“魏队,我突然不想去了,要不我回车上去等你吧,你快些吃完快些回来就好。” 于是秦安正兴致勃勃的等着人,却没想到魏其琛过来只是大手一挥付了钱,就随口搪塞一句,“今天不方便陪大家吃,这顿我请。” “欸,不是,魏队你,你什么情况你饭都不吃了?” 魏其琛嘴里还叼着烟,他扫了付款码后直接按下支付密码,就抬眼笑着同秦安讲,“言昭说他身体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家休息,你们吃东西就吃东西,喝酒点到为止,不要喝太多,明天按时上班,不准迟到。” “可是,魏队,欸.............” 秦安还想伸手去拦,可魏其琛又走的果断,于是他只看见那哥哥快步越过马路边,然后带上对面路口站着等候的小朋友一路,渐行渐远。 陈林端着一盘花生米晃悠到秦安身边,他拿肩膀撞撞这哥们儿,“魏队旁边那小家伙是谁啊?” “言昭。” “言昭是谁?” “法医室新来的,那小法医。” “法医你就直接说法医呗,还言昭呢,不知道的当你们有多熟。” “言昭不是我叫的啊!”秦安一副见鬼的模样转过身来,他眼底里蓄满了的全是被魏其琛震碎了的三观,孩子快被吓傻了,于是只能哀嚎着,“那声言昭,是魏队先叫的。” “我叫你言昭你不介意吧。” 魏其琛开车载着贺言昭重新往半月湾的方向驶去,贺言昭眼皮稍微有几分耷拉,看起来十分困倦的模样。 “不介意,我哥他们都叫我言昭。” “那我叫你言昭,也算是你哥了吗?” 贺言昭一怔,晃悠着打瞌睡的小脑袋突然抬起来朝魏其琛望去,想着这人真是随时随地占人嘴上便宜的时候,却又突然听见魏其琛笑着说,“开个玩笑,困了吧,你可以先睡会儿,到家我叫你。” “我陪您说会儿话吧。”贺言昭坐直自己的身子,“不然您夜里容易犯困。” “我不会犯困的,你自己先睡。” 贺言昭低下头,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魏其琛问他,“饿了?” “嗯。”这时候倒是不客气,贺言昭点头,“本来下午四点钟我就饿了,以为晚上能吃顿好的呢,这会儿肚子空的厉害,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 “吃点儿东西吧。”魏其琛开始张望着这附近开门的店铺。 贺言昭稍微来了些精神,他说,“我们去吃烤章鱼吧。” “这个点儿。” “有的有的,上次半夜两点,宗介哥还带我偷溜出来吃过一回呢。” “...................”魏其琛稍微有些无语,一是他实在不想吃这些东西,二是,“宗介哥又是谁,你怎么这么多哥哥?” “我家。”贺言昭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头发,“我家亲戚多。” “外科的,内科的,你这宗介哥不至于是脑科的吧。” “不不不。”贺言昭慌张摆手,他解释说,“宗介哥以前是运动员,后来因为家里生意实在做的太大,所以他就回来接手家业了,他不是医生。” “又是表哥?” “算,半个表哥吧。” “那我们下午见到的那个苏医生也是你表哥?” “青濑哥是凛哥的朋友,所以我也跟着叫哥哥而已,他不是我家亲戚。” “哦!”其实也没太听明白,但魏其琛还是装作明了的模样点了个头,这时候突然想起林谨殊,于是他回头对贺言昭说,“下次有机会,你帮我把那苏医生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第一案(金钱之欲)18 “约苏青濑吃饭?他约苏青濑吃饭做什么?” 韩凛站在厨房里动手削着苹果,贺言昭刚刚和魏其琛已经在外边吃过了,但是这时看见红彤彤的大苹果也还是想吃,于是只等韩凛削一块儿,他就动手去拎一块儿扔进自己嘴里。 “不知道,他就问我哥来着,先问凛哥是不是我哥哥,然后问宗介哥是不是我哥哥,再问青濑哥是不是我哥哥,乱七八糟问了一大通,最后就说什么时候有空让我约青濑哥一块儿出来吃个饭。” 韩凛皱眉,像是很反感有人这么打听自家的家事,“人家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魏队说不定就是无聊了随口问一句呢。” “然后因为无聊所以又要随口约你青濑哥哥一起去吃饭?” 抬手敲了贺言昭一个脑蹦子,韩凛认真提醒说,“下次人家再问这乱七八糟的问题,你记得随口找些无关话题混过去,别傻乎乎的一股脑全给说出来,他们做刑警的,一般没事都不会来套你话。” “我能有什么话好套。”贺言昭伸手揉着脑袋,他嘟囔着抱怨说,“咱们家都是遵纪守法好公民,这些事儿他打听了又能怎么着?再说了..............呀,凛哥,该不会是宗介哥在外头干了什么坏事儿,所以你才这么害怕吧。” “...................” 这要不是自家弟弟,韩凛还得再动手敲他一个脑蹦子。 把切好的水果装进碗里,韩凛拿了叉子递给贺言昭,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混去了,一身的章鱼味儿,“吃完再去喝杯水,烤章鱼这些东西油盐重,你也不怕半夜醒来口渴。” “烤章鱼可好吃了。”贺言昭嘴里塞着苹果,他囫囵不清的说,“也就凛哥你口味清淡,下次有机会一起出去的话,你和魏队一块儿吃一锅,我和宗介哥一块儿吃一锅,大家谁也不干扰谁。” “你和魏其琛一起吃的饭?” “嗯呐,他不爱吃烤章鱼,点完菜就问人家老板有没有什么素的能吃,人老板就说有玉米,是烤的那种玉米,结果魏队一听可开心了,说让人给他煮两个拿过来吃,笑死我了,你没看到人老板的表情,像是在问这是哪里来的傻子。” 韩凛跟着贺言昭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左右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拿着手机想给苏青濑打电话,但反复思量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只催促着贺言昭赶紧收拾完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床,贺言昭没要魏其琛送,本来自己收拾妥当正打算出门,结果谁知道突然收到那小孩儿发来一条短信,说是今天早上家里的哥哥有空送自己一趟,所以就不麻烦他了。 低头看着手机,已经搭在门把上的手指被收回,魏其琛想了想,干脆又回头去把自己阳台上养着的那些花给重新浇了一遍。 案子从开始办到现在,受害人的身份明朗后也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组员们和自己一起逐步将谜团解开,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大家伙儿热情高涨,再也不比往常那样沉沉闷闷的只能在办公室里听到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踩着点儿的九点进了办公室,魏其琛只走到二楼就听到上头吵吵嚷嚷的谈笑声,其中以秦安为首,魏其琛进门的时候还差点儿和那小子撞了个满怀。 “哟,魏队。” “大清早的闹什么?” 魏其琛皱眉,不过口气还算好,只是轻微斥责一句,就也没在意的继续往里走。 只是今天的办公室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空气里好像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秦安手里捧着一只袋子追上前来,“魏队吃早饭了吗?你看这个。” 斜眼一扫,便瞧见一只纸质食品袋里放着整整齐齐切好了的南瓜吐司,秦安手掌心托着那袋子,见魏其琛没什么反应,就也跟着说,“摸着还是热的呢,刚我尝了一块儿,贼好吃。” “好吃你就全吃了。” 本来以为这小子又发现了什么宝藏店铺,可哪晓得自己坐回座位上后发现自己的办公桌前竟然也端正的放着一只同样款式的食品袋。 魏其琛一愣,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儿,怕别又是谁送的。 抬头看秦安,秦安得意挑眉说,“法医室那位小法医拿过来的,早上和他哥哥一块儿,俩人一人提了好大一口袋,我进来的时候正好发到你的座位上。” 魏其琛伸手摸了摸那还温热的袋子,他问,“他哥哥?韩凛?” “不是韩医生,是另一位,个儿挺高,人长得也帅,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人家开的什么车吗?” “什么车?” “少说四百万的宾利。”秦安用夸张的语气比出了一个大大的‘四’字来,完事儿也是想不明白,他便说,“要说也是奇怪,家里这么有钱干点儿什么不好,做法医也忒考验人心理素质了。” “人不是说家里没钱吗?普通家庭而已。” “得了吧,富二代也是分阶层的,有些富二代就不爱露富,再说那小法医,他家没钱,你打死我也不信,就目前我见到的他那俩哥哥,一个开两百来万的奥迪,一个开四百来万的宾利,这特么还敢说没钱,除非那小子是给人当司机的,否则你杀了我也不信。” 魏其琛笑着摇摇头,“行了,说上瘾了还,人有钱没钱关你屁事。” “也没事儿,我只是头一回见这么朴实无华又平易近人的富二代而已,感叹一下,就感叹一小下。” “让陈林去收集的资料呢,他收集了没。” “去了去了,昨儿折腾个通宵呢,人家网络公司也说了这是涉及用户隐私的事情,要警局出示相关文件才能提取。” 这话说完,秦安回头朝陆小圆打了个响指,陆小圆嘴里还咬着南瓜吐司就忙跑过来把自己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到了魏其琛的桌面上,“魏队你看看,我这么写能行不能。” 魏其琛低头认真看过一遍,他点头,“行,我一会儿拿上去盖章。” 其实还是私心想再和贺言昭说一句,他真的没必要这么客气,再说这些吃的东西不管是自己烤还是花钱买,那也都挺费心的,不说人家是不是富二代,有钱没钱也都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再说每天送他回家的人是自己,要买偷摸着给他买一袋就成了,犯不着整个刑侦队的人全给买上呗。 抱着这样的想法,魏其琛上楼的脚步停在了法医室门口。 法医解剖室房门大开,魏其琛从来进这处也没有敲门的习惯,这时候大步迈进来,倒是正巧看见陈斯年一边啃着南瓜吐司还一边儿在指导另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徒弟正在指着一具被冻伤的尸体在记录什么。 这死老头子,也亏他看着这场面能吃得下东西。 魏其琛先是生理性反胃了一下,而后慢半拍的看见这法医室里众人的桌子上也都人手一袋儿吐司之后,心里头倒是突然觉得,不怎么想给贺言昭那小孩儿道谢了。 原来也不是特意给他送的啊,原来大家都有的吗? “哟,老魏来了?” 人魏其琛不晓得比他陈斯年小上几轮儿,可偏是这小子说话做事都老气横秋的,市局里上下不少资历深的老警员都张口闭口管魏其琛叫老魏,这一来二去的,陈斯年也就跟着这么喊了。 “嗯。”魏其琛闷闷应下一声。 “怎么,刑侦队又要出任务?” “贺言昭呢?”魏其琛倒是不爱绕弯子,想着那家伙既然那么博爱的话,那下次再让他多送一点好了。 “言昭?”陈斯年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刚刚被扫黄组的人叫走了。” “扫黄组?扫黄组叫法医干什么?去治艾滋啊?” “嗨!”陈斯年被逗笑,他说,“听说一帮卖/淫/嫖/娼的聚/众/吸/毒结果搞出了人命来了,扫黄组和禁毒队半个小时前才热热闹闹的一块儿手挽手出了警,你要是再早来一会儿,说不定还能碰见言昭,怎么,有事?需要我帮你转告吗?” 魏其琛手里抓着文件,他转身出门,冷冷扔下一句,“没事。” 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没太上心。 要求提取的资料应该是对方公司早就准备好的,魏其琛的批准书刚发出去还不足十分钟,陈林就拿到了受害人社交软件的登录账号和密码,并且根据魏其琛要求的拿到了案发时间后拉黑了受害人账户信息的嫌疑账号。 “魏队您看这一张。” 为了方便做分析,陈林特别把其中可疑的聊天信息全部打印在了a4纸上,他把手里的资料交给魏其琛,“这两个账号,虽然在网站填写的个人信息都不一样,但是说话的口气以及聊天使用标点符号的习惯来辨认,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和受害人在聊天过程中,也呈现一种极不正常的暧昧语气。” 秦安凑过来看,那单子就摆在桌上,于是他跟着念了两句,“我今天又和我老公吵架了,他一点都不关心我........你老公怎么这样对你........他一直都是这样,我真想跟他离婚........你这么好的女人,要是我老婆,我肯定一点委屈都舍不得让你受。” 别说暧昧了,这台词单是念出来就觉得奇奇怪怪的,秦安抬头看了魏其琛一眼,哪晓得魏其琛拿下巴一指桌面上的单子,然后同他说。 “继续念。” “他一个月就赚三四千块钱,还像个大爷似的要我伺候.........没本事的男人就爱在女人身上找存在感,你等我接个电话,最近生意上的事情有些多...........真是不明白,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没有女朋友啊..........年轻的时候只顾拼事业,现在想结婚,人家年轻的姑娘哪个看得上我?” 陆小圆手里端着水杯,她撇着嘴从这三个挤在一团的男人们面前走过,“这女的傻逼吧,这种话她也能信,真顾着拼事业的男人还有空在网上跟她瞎聊这些?” 尤其像魏其琛这样的工作狂,别说有空撩妹了,他估计压根儿都没有社交账号。 陈林没理会陆小圆的吐槽,只是看秦安住了口,于是他又跟着继续念起了纸页上打印出来的内容。 “你要是零花钱不够,要不来我在漳州的工厂看看,做个办公室文员什么的,又轻松,一个月也能拿两三千块..........我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做不做的了...........没事儿,你来了我教你,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儿,再说了我是老板,我让你进去,你做得好,做不好,都没人敢说你。” “还真他妈是个骗子啊。”魏其琛身子往后一仰,“可是他图什么?财?色?” “得了吧,要图不图十七八岁小姑娘的色,非得要图一个拖家带口的女人?”秦安吐槽说,“这丫绝对预谋犯罪,计划好,有目标的。” “也不一定。”陈林说,“现在的小姑娘都精着呢,没这么容易被骗。” 陆小圆又端着水杯从这办公桌前路过,“你这话可带着歧视了啊,怎么人家三十岁的女人就不配被坏人盯上?人三十岁的女人就活该被骗?” 第一案(金钱之欲)19 魏其琛抬眼看陆小圆,“你想听就把椅子拿过来坐着,阴阳怪气的干什么呢?” 陆小圆噘着嘴,她把手里的水杯放到魏其琛的办公桌上,“我没阴阳怪气,我只是觉得你们分析的都不对,你们三个根本不懂女人。” 秦安满头问号的和陈林对视一眼。 只有魏其琛拿手指头敲敲桌面,然后收回抱在身前,他说,“你懂你坐下说呀。” 陆小圆挑眉上前一步,她说,“魏队,我问你,如果你现在想约个妹子出来睡一睡..........” “抱歉我没这种想法。” “我是说如果。” “你能换个人如果吗?” “欸,你这人真烦,那我就...........”手指头从陈林指到秦安,陆小圆眼睛一亮,她说,“那就秦安吧,如果你现在想约个妹子出来睡一睡,你会找十八/九岁还是三十往上的?” “我?”秦安为难的指着自己,并且做贼心虚的低头看了魏其琛一眼。 魏其琛说,“只是做模拟,摸着良心说,我不骂你。” 秦安无语,只想做个模拟你怎么不摸着良心呢? 可是埋怨归埋怨,案子还是要破,于是他结结巴巴的摸着自己良心说了一句,“那我肯定,找十八/九岁的呗,三十多岁的我得叫姐姐呢,我这人不喜欢姐弟恋。” 陈林问陆小圆,“那你的意思是,这凶手是个姐弟恋控?” “是你妹的姐弟恋控。”陆小圆翻了个白眼,她对魏其琛说,“魏队你想,秦安为什么喜欢十八/九岁的女孩子,首先他自己就年轻对吧,其次他工作不错,算是能有经济自主的年纪,他就算喜欢人家漂亮的,真要动手去追,那也未必会被拒绝。” “你这话说的。”秦安张口反驳,“那男人不管多少岁他都喜欢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呀,总不能我是个七十岁的大爷我就只能喜欢六十岁的大妈吧。” 倒是只有魏其琛听的认真,他抬手一拦秦安,“我知道陆小圆的意思了,她不是说多少岁的男人会喜欢多少岁的女人,而是说如果你是什么能力的人,你就能确信自己对什么样的人下手才不会被拒绝。” 陆小圆兴奋的拍了个巴掌,“我就是这个意思。” 陈林说,“魏队,那您的意思是,这个凶手是有目标的在盯着这些中年妇女,并且拖家带口而且对现状极其不满意的女人身上,就只是因为他确定自己对这些女人下手一定不会失手?” “当然了。”得到了肯定,陆小圆立马信心十足的说,“你们好生想想刚才念的那份聊天记录,这男人一直在反复强调他有钱,有工厂,能给女方提供工作,而这些女人缺的正好就是男人的钱,男人的事业,以及男人能对自己提供的帮助。” 秦安说,“可现在不挺多年轻女孩儿也爱钱吗?” “是个人当然会爱钱了,这世道谁不爱钱,我还爱钱呢。”陆小圆理直气壮的说,“可是我爱钱归爱钱,如果一个男人想约我,我出门去了,看见他了,发现他年纪大,又老又丑又不讲究,连辆豪车都开不上,那我肯定不愿意和他发生点儿什么,更不可能给他机会能让他在旅店里对我行凶。” 魏其琛说,“对,骗年轻姑娘的话,人家出门可能一眼就看穿他了,至少也得开个像模像样的宾利来行骗才行啊。” 说起这,陆小圆倒是突然犯起了花痴,她只双手紧握,眼冒桃心的说,“哇,今天早上那哥哥真的好帅,个子高身材好还贼有钱,你们看见他手上戴的表了没?百达翡丽啊,如果是这种男人约我,我说不定能考虑一下,至于别的嘛,那就算了。” 陈林说,“那也就是说,嫌疑人有钱的身份是伪造的,他现实生活应该是一个比较不讲究而且没什么钱的人?” “废话,你们没看见那小旅店吗?过夜八十,能是什么好地方?” 像是想到什么,魏其琛突然抬头问,“对了,这嫌疑人社交账号的登录ip查过了没有?” 陈林说,“查是查了,不过他这ip登录地址一直变来变去的,我们也找通信公司帮忙圈出了这几个基站覆盖的地儿,倒是能勉强围出一个大概活动范围来,不过他聊天大概率聊天是在网吧内做的,找起来可能比较麻烦。” “麻烦不麻烦的再说,先把那附近所有网吧的监控记录都提出来。” “是,魏队。” 陈林接了指令,他随手点上两个人,半分不犹豫的直接带着组员一起跑出刑侦队大门。 魏其琛站起身来,他正要叫秦安带上陆小圆把案发现场发现的所有证物再摆出来重新逐一排查一遍,结果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就又看见贺言昭扒拉着小脑袋在刑侦队门口张望,他一下子伸进来,一下子又躲出去,像只..........像只老鼠。 这事儿要搁平常,自己可能还会觉得那家伙可爱,像只小猫,但是今天却一点儿也不,今天的贺言昭只能像一只老鼠,而且魏其琛他也一点也不想吃这南瓜吐司。 两人即便视线相撞,魏其琛也只当没看见,只是打算叫秦安做事的那句话被咬进牙间再咽进肚子里,魏其琛沉默着坐回自己的座位,低头翻看手里的资料,一言不发。 贺言昭本来看见人家抬眼,开心的小手都抬起了一半,可魏其琛又移开视线的动作只能让他的手臂僵硬在半空中,然后又尴尬放下。 并没有意识对方不想理睬自己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贺言昭单纯的认为魏其琛就是没看见而已,于是扭捏两回,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刑侦队内。 “有事?” 这人都走到自己眼跟前,那自然是不能装没看见,魏其琛抬眼一瞥,他满不在乎的扔下这么一句话,看也不多看贺言昭一眼。 “师傅说,魏队刚刚来找过我?” “嗯。”魏其琛点头,他伸出手指头碰了一下那纸质食品袋,“这吐司是你送的吧,谢了。” “不用谢。”贺言昭说完话,见魏其琛也不开口,于是他又问,“魏队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不然还能有什么事?” “哦。” 伸手挠挠自己的头发,却也没打算走,贺言昭看魏其琛装模作样的忙,就这么死死盯着人,谁也不开口,到底还是魏其琛坐不住,于是抬头问他,“还有事?” “嗯。”贺言昭点头,然后伸出手来,“我来是想拿您车钥匙的。” “拿我车钥匙?做什么?你驾照这么快就考过了?” “不,不是,是我........有东西要拿给您。” “什么东西?你直接拿我办公室来呗。” “拿办公室不太方便。” “.............” “就,做了块小蛋糕,分给别人也不够,只给您做了一份。” 魏其琛身形微动,他手指头甚至都下意识探进自己的衣兜里,指尖握住了车钥匙,可又抬头去问,“只给我做了?” “嘘!”像是生怕被别人听见,贺言昭忙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在朝这边看的时候,他才又说,“魏队昨天带我吃饭,还抽时间照顾我,接送我,所以我昨晚睡觉之前,特地给您烤了一个,怕您不爱吃糖,所以蛋糕不太甜,可能会不太好吃,但是特别松软,口感还不错。” 这时心情才好了一些,可是雀跃之后又有担心,魏其琛问,“那你昨晚忙到几点?还做了这么多南瓜吐司,没睡觉吗?” “南瓜吐司不是我做的。” “嗯?” “凛哥说我刚来工作,要乖一些听话一些才行,所以昨晚我烤蛋糕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做吐司,本来只给我们法医室的人做了,可是我想起魏队您昨天说要我有空也一块儿给刑侦队做一份,所以我就麻烦凛哥一次性多烤了些。” “这玩意儿不是你做的?”魏其琛手指抓着那纸袋子,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 “不是啊。”贺言昭憨憨摇头,他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还没吃。” “味道应该不错吧,凛哥他从小就很会做吃的,我昨天尝了一块儿味道很棒的。” “你要吃你拿走吧。”魏其琛伸手把那食品袋塞进了贺言昭手里,和吐司一起的还有自己从裤兜里掏出来的车钥匙,“我不爱吃南瓜,你用完车记得把钥匙给我拿上来,我下午要出去。” “又要出去?那您晚上还回来吗?” “不回来会给你打电话的,对了,我这有张折叠床。”魏其琛坐在椅子上,他将身体向后移了移,然后伸脚踢踢那床杆子,“你要是等久了觉得困就自己过来把这玩意儿展开睡觉,枕头和被子都在资料柜里,灰格子的那套。” “好。”贺言昭笑着,“那我下楼去给您放东西。” 魏其琛点头。 倒是突然又觉得贺言昭这背影格外可爱起来,嗯,不像只老鼠了,还是像小猫,可爱的小猫。 直到人离开之后,自己望着那门边都还有些走神。 秦安走过来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他探过头来问,“魏队,您笑什么呢?这案子不还没破吗?” “咳。”尴尬的轻咳一声抽回情绪,魏其琛沉下脸来,他压低了嗓音说,“让陆小圆去证物房把现场物证都拿出来,我们重新梳理一遍案情,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秦安疑惑的点头,“收到,这就去,不过魏队,您刚笑什么呢?” 魏其琛,“.............” 秦安,“.............” 两人面面相觑,秦安这人会瞧眼色,可又架不住好奇心重,魏其琛实在被盯的没有办法,于是这才胡说八道一句,“案子快破了,高兴,赶紧拿东西去。” 第一案(金钱之欲)20 蛋糕做的很简单,只是在底胚抹了一层白色奶油再洒上巧克力碎,听韩凛说这就是最近很多人都爱吃的黑森林,再摆上两颗樱桃之后,看起来倒也卖相极佳,贺言昭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尽管他并不会做太复杂的甜点。 那天送给魏其琛的饼干就做甜了,回忆起自己去问的时候,那家伙虽然嘴上说的很好吃,不过贺言昭却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并非真心喜欢,又或者是压根儿没吃过,所以想着也许是因为自己糖放的太多所以不合对方胃口,于是这一次,他有特意掌控这份蛋糕的甜度。 拿指头小心尝过一口奶油,没有特别的味道,但是口感很细腻,魏其琛也许会喜欢。 贺言昭拿着车钥匙下楼,他小心捧着蛋糕一路跑下来,因为怕魏其琛开车过程中会伤到自己的礼物,所以还特意费了力气把那后备箱的两箱备用水重新搬动位置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蛋糕盒子卡在这中间固定。 陆小圆拿过证物袋来的时候,魏其琛还在和秦安讨论案情,电脑屏幕上那被圈出来的嫌疑人账户登录过的地址,已经用红色线条拉出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来。 秦安还在和魏其琛说着话,“这片儿都是城郊自建房,外来租客特别多,人/流量也很大,黑网吧成片,听楼下解决民事纠纷的民警说,他们三天两头都要往这地方去出个警,今天你占了我的地,明天我打破你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多的很,都不是好惹的人。” 陆小圆走来,她将手里的证物袋向魏其琛递去,“这东西反反复复查过多少遍了呀,上头没指纹,里边也没有嫌疑人使用的物品,经家属辨认都是受害人的东西,咱再看也看不出朵花儿来。” “魏队让你拿你就拿,话那么多呢。”秦安顶上一句,他一把抢过陆小圆手里的东西后,又立马狗腿的给魏其琛放到了桌子上,“不过魏队,这一袋儿证物咱不是反复确认百十来回,一早就当他没有查证价值了吗?” 魏其琛叹下一口气,“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的确没什么查证价值,不过这案子,我总觉得还少了点儿什么。” 指头按在那透明袋上,魏其琛眉头紧皱。 这一盒粉底液,一只充电器,还有拆开后吃掉半包的零食,以及把这些东西全部装在一起的一只透明塑料袋。 “不对啊。”魏其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秦安一听,他忙忙凑过头来问,“魏队,什么不对?” 魏其琛抬头看秦安,“我记得我们那天看视频的时候,受害人拿的不是塑料袋儿呀,她应该拿的是一只黄色的手提包吧,是手提包吗?” 这话问的秦安一懵,不过好歹是把那监控视频一帧一帧截取出来看过成百上千遍的人,秦安立马回忆起来,他说,“没错,确实是拿的手提包,但是不排除她手提包里还放着塑料袋。” “陆小圆。”魏其琛喊,“你平时包里装化妆品的时候,会特地拿塑料袋再套一遍吗?” “不会。”陆小圆摇头,“我的化妆品都是会单独塞到化妆包里,然后再收进手提包。” 秦安说,“那也不一样,陆小圆她有钱,人家受害人家庭条件不好,也许就顺手拿个塑料袋儿来装了对吧。” 陆小圆皱眉,她立刻反驳说,“一个化妆包也就十几二十块,你不至于吧,这都买不起?” 魏其琛却也不怎么听这两个人说话,他只自言自语的默默念着,“网络骗子,杀人分尸,预谋犯罪,反侦查意识极强,第一次出门怕有意外所以只提了一只手提袋来探路,第二次开始搬运尸体,第三次返回被人撞破,所以没来得及上楼就仓皇逃跑,人头和这一小包东西都不是他故意留下的,但是犯案之后却习惯性的把案发现场存在的所有东西全部清理干净,所以这些盒子上如果原本就是放在这个袋子里,那他就根本没有必要特地倒出来处理一遍再装回去。” 秦安摸着头,“魏队,您的意思是,这袋子也许是嫌疑人的?” 魏其琛点头,“嗯,或许出于某种原因,受害人拿出了她的这些东西,并且嫌疑人也接触过,所以他才会特地回头来做处理,如果全程这些东西都没有人触碰,那按理它们就应该在受害人的提包里,而不是单独再留在这个地方。” 陆小圆问,“那他都能把躯干和四肢运出去,何必留着这玩意儿和人头呢?” 魏其琛说,“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耗费三趟的路程来处理,第一次出门是探路,所以他应该没有搬运尸体,而是只拿了一些杂碎物品,比如分尸工具,第二趟装箱处理,他拿的那两只大箱子里面装的就是受害人的躯干和四肢,第三趟本来应该回来拿人头和这一个小袋儿,结果因为被旅店阿姨撞破所以导致他没能成功搬运,而且根据犯罪嫌疑人对现场的处理,地面墙面都十分干净,床垫有血迹可床单没有,这证明他是个处理案发现场非常有条理的老手,他应该是对案发现场做过一个区分,比如从进门的地方开始。” 伸手扯了自己笔记本上的一页纸来,魏其琛大概画了一个案发现场的房间分布图,“他是有计划的在按片区进行处理,而这些化妆品,如果我没有记错,现场勘查的同事发过来的照片,这些东西应该是放在离门口最远的靠窗电脑桌上,也就是说,嫌疑人他先按空间打扫现场并且整理受害人的遗物,然后再按片区分装受害人,最后一趟他来不及,所以才会留下头颅,和这么小的,随便往兜里一揣都能带走的证物。” 秦安赶忙回应说,“对,嫌疑人是按空间在整理受害人以及受害人的遗物,你们看照片,这些装的箱子和提包,这些证物也一定是他犯案之后清理时习惯性找的口袋来做收纳。” 陆小圆听的半懂不懂,于是只好拧着脸偏头来看那袋子上的字。 “三好便利店?这是间连锁店吧,全国不知道几十万家呢!” 魏其琛却也不管,只是突然拿着鼠标去放大自己电脑上呈现出来的那张标注红圈内的地图,他放大,再放大,然后从左到右,从外到里,逐渐缩小包围圈。 “我草。”秦安大骂一句,他伸手去指着电脑屏幕大喊,“这里有一家。” “这里也有。”跟着凑过来的陆小圆也一起大叫出声。 大型城郊居民自建房,在划分出来嫌疑人最常登录社交账号的地址活动范围内,但是这间连锁便利店就数出了近十间来。 魏其琛‘腾’的一下从位置上弹起来,他忙喊,“四组五组,停下手里的工作立刻出队,秦安你通知陈林改变排查方向,以这十间便利店为线蹲守,不到必要情况不准暴露身份,挨家挨户去给我调查,目标放在三十岁以上,尤其是沉默少话孤僻又不爱与人交谈,并且看见陌生人下意识躲避的男人,一旦有发现疑似,立即跟住。” “是。”秦安喊道。 “陆小圆,你跟我走。”魏其琛拿上外套大步朝外迈出。 头一回被人点名,陆小圆高兴极了,她忙学着秦安的模样,也大声喊了一句,“是。” 案情进展至今还不足十天,四月份的天气稍凉,早起夜归穿得多,可偏偏中午太阳又大得不得了,魏其琛坐在车上就不肯出去,陆小圆热的直吐舌头。 “魏队,口渴,我能下车去买瓶水喝吗?” 魏其琛头也不抬,“后备箱有,自己翻过去拿。” “可是我不想喝你的水嘛,你的那个水一点都不好喝。” “矿泉水有什么好喝不好喝的?” “当然有的,好喝的矿泉水喝起来是甜的呀,你那水跟在厕所水龙头里接出来的生水似的,难喝死了。” 魏其琛抬头瞪了陆小圆一眼。 这时候身边没别人,倒是也不怕身份被人戳穿,陆小圆一点也不怕魏其琛,她只生气的抬手叉着腰,“姓魏的,你再这么虐待我,我可回去告诉我妈妈了。” “你妈让我好好管教你的。” “哼,你要是再虐待我,下回我妈给你安排相亲,我可再不给你传消息了。” “..............” “你就让我下去买瓶水嘛,这门口不就是一家便利店吗?我进去顺便还能问问店员有没有见过犯罪嫌疑人呢,反正秦安和陈林都还没有搜过来,我下去问一句,不还帮他们省事儿吗?” “快去快回。” “好叻。”得了首肯,陆小圆开心坏了,她跳下车的时候还不忘问,“魏队你喝什么?我给你买。” “不要。” 被人冷脸拒绝,陆小圆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愤愤不平的抬手将车门摔上,并且一路嘟囔着,“小垃圾,一张死人脸跟谁欠你钱似的,你以为我妈愿意给你张罗相亲对象啊,你看你见了这么多妹子哪个看得上你?自恋狂,你不乐意相亲,人家小姐姐还不乐意和你相亲呢,呸,小垃圾。” 不乐意的往便利店里走,陆小圆刚拿了一瓶苏打水,就瞧见货柜缝隙另一侧一闪而过一个黑衣男子瘦弱的身体。 或许是做刑警的直觉,又或许是视频录像看的太多所以产生了下意识的熟悉感,陆小圆背脊一僵,随后便瞪大了眼睛扒着那货柜向前张望。 车窗被人敲响的时候,魏其琛还在认真研究着自己手机里显示的地图,秦安他们发过来一个已经安排蹲守的地址,他就默默在那图纸上摆一只小旗子。 “魏队魏队。” 陆小圆这表情跟见鬼了没什么两样,魏其琛皱眉抬头,他按下一些车窗来,只一秒就发现了不对劲来,因为陆小圆很少也几乎不会露出这样僵硬恐慌的表情,并且还在不停的拿眼色给他示意身后。 魏其琛抬眼,那黑衣男人买完香烟正好从便利店内走出来。 “魏队。”正巧此时马路对面的秦安和陈林也已经汇合,并且朝他走来。 这辆车停的位置正好挡住了那两人的视线,伴随着这一声喊,那黑衣男人猛地抬头,视线和魏其琛在空中相撞,不足一秒,只在那个瞬间,那男人立马扔了手里的打火机疯狂往前逃窜。 “草。”魏其琛低骂一句,他一脚踹开车门后快步追上去。 这一脚力气特别大,陆小圆都被这车门拍翻在地,只是小姑娘这时候没功夫喊疼,只扯开了嗓子冲马路对面那两人大喊。 “快去帮魏队追人。” 第一案(金钱之欲)21 这一嗓子吼的格外大声,陆小圆吓的那黑衣歹徒慌不择路,只侧身一拐撞进一条小巷子里,这几乎是她平常用来看恐怖片的最高分贝,尖叫声不仅提醒了秦安和陈林,同时也吸引了不少围观市民的驻足停留,大家纷纷好奇这突如其来的追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安本没有在意,只是听见陆小圆的叫声后,突然看见一道黑影从对面马路边蹿过,他下意识迈腿去追,可又被陈林一把拦下,此时面前疾驰而过一辆面包车,吓得人正惊魂未定时,又听见那司机探出头来骂了一句。 “你他妈的没长眼睛?” 只是打了个马虎的功夫,魏其琛就已经追着人脱离了这个片区的视线范围之内。 陈林拍了一把秦安的肩膀,“你去照顾陆小圆,我去支援魏队。” “我去支援.........”秦安的‘魏队’两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林就已经掏出了自己腰间的银色手铐追了出去。 这种城郊自建居民房虽然修建的规规整整,可由着四通八达的路径,以及内里绕来绕去的路线却也给魏其琛带来了不小的抓人难度,所幸这个点儿的来往的过路人不是很多,至少没有造成路障、阻碍追踪的情况存在,尽管那黑衣歹徒先他跑出去好几步,可受过专业训练的魏其琛还是很快找到了正确的路并且在可控的范围内追了上去。 陈林也跟着一路追着跑过来,魏其琛的背影近在迟尺却又触手不及,眼见这么一个追一个达不到抓捕目的,于是陈林无奈只好变化自己的路线,他一个急刹,停下脚来后忙再朝面前这栋居民楼内反方向绕后而行。 嫌疑人就在自己伸手就能够摸到的地方,魏其琛脚下踩力,他一个飞扑上前,只用膝盖撞上对方的背脊,将人扑倒在地后,才伸手扯出自己腰间的手铐,拧过那家伙的手腕将人紧紧铐住。 “魏队。”陈林绕了远,可好歹也及时堵住了这条巷弄的出口。 “把人带走。”魏其琛抬手一巴掌拍掉了那歹徒的黑帽子,果然,是个秃头。 就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同行,也未必能有几个跑得过魏其琛,更别说就这小子。 陈林揪着人起来的时候,看见那家伙眼神乱飘,连牛仔裤的膝盖都被地面给蹭破了一个大洞来。 “说吧,” “说什么啊警官?” 安静的审讯室内只留下了秦安和陆小圆两个人,魏其琛带着陈林站在门外,他们通过审讯室内传出来的监控录像,认真盯住犯罪嫌疑人的一举一动。 “还跟我装蒜呢?”秦安拿着笔也懒得记,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地痞无赖,这会儿也是铁了心咬死不认,所以你跟他说再多那也是废话。 本来陈林抓着人的时候看那混蛋还是对警察有几分畏惧,结果这一路上不知道怎么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一进这审讯室的大门,整个人就呈现一种类似破罐子破摔,你又能耐我何的气势。 陈林同魏其琛说,“看来这小子是不肯承认了。” 魏其琛说,“安排人去他家搜查的结果拿回来了没?” “半小时前就回来了,啥也没有。”陈林无奈耸肩,“他现在敢这么淡定的坐在这儿,那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如果家里有什么随随便便就能翻出的证物,估计这会儿早尿裤子了,哪还敢这么装大爷。” “什么也没有。”魏其琛皱眉,“电脑,手机,社交账号,衣服裤子鞋,什么都没有?” “带血的东西一样也没找着,而且这小子衣服全是黑色的,各种款式都有,家里又干净,出了两队人去搜,结果啥也没搜着..........欸,魏队你去哪儿?” 陈林这句话喊出口的时候,魏其琛已经一脚踢开了审讯室的大门,陆小圆被这动静给吓的一个哆嗦。 魏其琛快步上前,半分不曾停留,他黑着脸直接冲到了那铁栏杆内被铐住双手坐在椅子上的犯罪嫌疑人面前。 “处理现场的手法这么娴熟,至少杀了五个人以上吧。” 那男人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又傲慢的模样,“警官你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听不懂你看见我跑什么?” “怎么,我们国家有法律规定在大街上看见你不可以跑吗?” “4月7日那天下午两点之后,你在什么地方?” “在家睡觉呐。” “胡说八道。”魏其琛向后一伸手,陆小圆就忙从自己手底下压着的资料里抽出了一张从监控视频内截取出来的图纸,“看清楚,4月7日下午14点12分,你骑车离开了这片自建房区域。” “哎呀,这都快小半个月,我忘了呗,我4月7日那天干嘛去了?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这个女人你认识吗?”魏其琛拿出女受害人的照片来。 “不认识。” “那这个女人你认识吗?”魏其琛又拿出江安市那位来漳州找工作却无故失踪的女人的照片。 “也不认识。” “哼。”魏其琛冷笑,“不承认是吧,你以为你不承认,你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就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警官,你别吓唬我。”那男人也跟着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你们立案至少也得要提供有效证据吧,请问你们有证据吗?” 分尸工具没有找到,现场指纹没有找到,那辆用来搬运尸体的摩托车没有找到,案犯家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段监控视频还没能拍到正脸,尽管都有些秃头可也不能当做指控杀人的证据,到时候上法庭总不能说,这小子看见我就跑,根据心理学研究是心虚的表现,所以他一定是凶手。 魏其琛深吸一口气,他的情绪暴怒点已经快要达到极限。 这种死不要脸的无赖以前也不是没见到过,可局里每个月都要开会说禁止暴力执法,威胁恐吓,所以不管什么猫猫狗狗进了市局,那都得给足他们当大爷的人权,这要不是有摄像头在,魏其琛非得踹开门掰掉那混蛋的两颗门牙不可。 贺言昭今天被禁毒队放出来的时候,时针已经转到夜里八点,半个小时前魏其琛还打过电话问他在什么地方,确认对方没有下班后,魏其琛才说他在楼下停车场等着,让贺言昭结束了就早些下来然后一起回家。 说实在的,来市局还不足一个月,可是贺言昭感觉自己见过的死人数量都快赶上普通人一辈子见过的了,上次和魏其琛一块儿发现放在提包里的人头,这回可倒好,跟着禁毒队和扫黄组一起出的现场,推开门看见活着的,死了的,全部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块儿。 这样新鲜的尸体绝对是头一回见到,贺言昭伸手去摸的时候能还能感受到温度。 六具死尸,六具都是死于吸毒过量,年轻好看的男孩子女孩子,未来几十年的生命就全部在这里截止。 心情稍显几分郁闷,像是在惋惜,贺言昭走到魏其琛车前时,他正要伸手去拉开车门,哪晓得无意瞥见这哥哥偏头靠在主驾驶位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手指下意识收回,贺言昭想了想,于是又放慢脚步,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主驾驶位旁边的那扇窗户去。 魏其琛应该是又抽过烟,所以车窗都还开着在散味儿。 双手抱在胸前,脑袋往左下方侧去,头发尖儿抵在窗门边,即使是休息也照样眉头紧锁,看这模样应该是很累了,整个人的身体往下沉了沉,尤其显眼的长腿挤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似乎有些局促,贺言昭他伸出手,鬼使神差的便将自己的指腹按上了魏其琛眉间深深皱起的那个‘川’字之上。 本就是对外界信息格外敏感的人,贺言昭能站在魏其琛的身边还不惊动到他就已经很不容易,谁知道这时候还按住人家眉间,别说魏其琛,但凡是个敏感细致的人都能被惊动到,魏其琛身子猛的一抖,还不得贺言昭反应,他就习惯性伸出手去一把拽住那小孩儿的手腕。 用的是抓贼的手法,抓住人后往回一扯,跟着就听见小身板撞上车门的‘咚’声和贺言昭‘嗷’的一声惨叫。 “我草。”素来反应过人,只一秒,魏其琛就明白过来自己又做了什么事儿。 松开贺言昭的手,自己再忙推开车门,那小孩儿就已经疼的不轻,只顾捂住自己的肋骨龇牙咧嘴向下蹲去。 “我去,你没事儿吧。”魏其琛伸出手去一把捞住贺言昭的胳膊将人扶起来,他着急的问,“撞着车门了?撞疼了没?让我摸摸。” “不用不用。”贺言昭挡开魏其琛那毫不客气就想顺着自己衣摆钻进来的手指,他解释说,“我没事儿,没,没撞着骨头。” “你。”魏其琛说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他一副奇奇怪怪看变态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这小子手都伸到自己脸上了,于是开口质问,“你刚干嘛?你摸我脸干什么?” “我没摸。” “没摸?”这一声的尾音都快拖到天上去,魏其琛这口气活像是个小姑娘在地铁上抓着猥琐咸猪手的模样,“你还真欺负我睡着了没知觉呢?” “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的手,会放到我脸上?” 像是被人当做变态,贺言昭无从解释都差点儿急哭了,“我是因为看您眉头皱的太紧,怕您,怕您睡的不舒服,所以才伸手想帮你揉一揉,我真不是想摸您的脸,我...........” “我脸这么好看你为什么不摸?” “那是因为............欸?” “哈哈哈哈哈。”魏其琛被贺言昭这反应给逗笑,他捂着肚子哈哈了两声儿,这才伸手去揉了揉贺言昭的脑袋,“跟你开玩笑呢,看你吓得,行了,上车吧。” 贺言昭眼泪花花都快挤出来,谁晓得魏其琛又来这一手,那孩子傻在原地,直到魏其琛上车之后又喊了他一句,“再愣着我可走了啊,你自个儿坐地铁去。”时,贺言昭这才又忙抬手一抹眼睛,然后跟着快步跑上车来。 这一次没再要魏其琛提醒,贺言昭自个儿就乖乖拉过安全带来系上。 “吃饭了吗?”魏其琛问。 “还没有。”贺言昭摇头。 “这个点儿倒也不算晚,市局后街有一家面馆特别好吃,我带你过去尝尝。” “那.........”贺言昭抠抠自己的头发,“这次我买单成吗?” 上次吃烤章鱼的时候,章鱼全是贺言昭吃了的,结果钱还被人家魏其琛付了,就为这事儿,贺言昭一直到现在都过意不去,于是趁着这个当口,他立马提出自己付钱的建议,好来还这份人情。 这小心思,魏其琛自然一眼看穿,于是他回头瞧了贺言昭一眼,然后点头,“好呀,不过我要加双份牛肉的。” “您加十份都没问题。” 魏其琛从来带人出去吃饭都是主动付账,秦安那帮子人也从来不会和他客气,但偏是贺言昭,两个人明明已经熟到可以互相等对方上下班,可又别扭到多吃对方一点好处就会坐立不安的程度。 所以这关系,到底算什么? ※※※※※※※※※※※※※※※※※※※※ 明天入v啦,感谢宝贝们的喜欢和支持,入v当天会爆更一波(3w起送5w保底),v后日更六千(最低),存稿多多,糖分多多,欢迎宝贝们跳坑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