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入局》 第1章 药方 冬夜,雪下个不停,西北风强劲,风裹着雪肆无忌惮。 “我是侯廷,您有事吗?”西北风从窗缝处袭进,屋里烧着蜂窝煤,可还是冷。我两手冰凉,接了电话。 “侯大夫,还得麻烦您,我儿子腰疼。” 听得出,她是跃进村东山顶的马二凤。天气很冷,东山还是一路上坡,我不想去。再说,只是腰疼,明天再治也不迟。 “今天风雪大,明天吧。” “……” 她不言语,却一副哭腔,使我心中疑惑“你哭什么?” “是这样,我儿子前天偷钱,去市里见网友,今天下午,他往家里打电话说腰疼,我接回来一看,他后腰缝了几十针。他说,他被下了蒙汗药。” “哦。”我惊疑,又问“你直说就行,干嘛拐弯抹角?” 她解释“家丑不可外扬,我怕丢人。” “稍安勿燥,我这就到。” “我不会让您白来。” “这不重要。” 我挂断电话,穿上军大衣、狗皮帽子、军工皮靴、皮手套、肩挎皮药箱离开诊所。 …… …… 夜漆黑,风太大,我戴得狗皮帽子险些被刮飞。顶风向前走,冷风扎到脸上很疼,我只好捂脸低头硬撑着。二十年来,马桥河镇成为我的第二故乡,镇里的地形我非常熟悉。 疑难杂症我都治过,但向马二凤所描述,她儿子去市里赴约网友,却被蒙汗药所害,后腰还有缝合的伤口,这伤口一定有文章。他们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 忽然,我想到一点,莫不是有人────看上她儿子的身体? 风雪中,我突然停住脚步。 我听到后方,汽车喇叭声频繁作响。一回头,那车灯耀眼,晄得我遮住眼睛给车让路。偷瞄车牌号我发现,这是牡丹江市的平头柴汽车,后边的加长车厢被帆布覆盖,布满积雪。副驾驶座上,能隐约看到一名戴着虎头遮耳帽的女子,她摇开车窗探头看我,车——就停在我眼前。 “大叔,东山怎么走?” “东山?我正好顺路。” “大雪天的您上车吧。顺道给我们带路,行吗?” “谢谢。”我很客气。 上车后,车里很温暖,我与男司机把她挤在中间,我感到尴尬却富有情调“你们大老远来,是贩煤?” 秃头司机插言“不是,我嫂子刚从医院辞……” “啪”她用手一拍司机的右臂,警告说“闭嘴,开车。” “嫂子,你怎么啦。这也算秘密?”秃头埋怨她。 “来到这儿少说话,臭嘴。”她一转头看我“大叔,那么晚——您是回家?” 我一摸腿上的皮药箱,回答“不是,东山上有病人,我去看看。” “病人?……您是医生?” “嗯,中医。” “真巧。我有慢性胃病,您给我看看?”她很兴奋。 “呵呵,以后吧。”我推辞。 不是我不愿意,因为深夜诊脉是一大禁忌。人体经脉入夜后气血皆弱,非诊脉良机。最佳时间是早晨刚起时,最为妥当。 我解释“诊脉讲究时间,左右手寸关尺在每一个时辰都有相应变化,午时最强,从未时逐渐衰退。用易经演算,就是九五之后必危,正所谓物极必反。” “大叔,您挺有学问,我想跟您学中医,行吗?”她又补充“我交学费,不差钱。” “呵呵,不是钱的问题,是我没有时间。” “没关系,我跟您一起坐诊不打扰您,您有空再教我,怎么样?” 她很诚恳,我不好拒绝“好吧。你要找我就打听侯氏中医诊所,一般人都知道。” “行。” 她笑得开朗。 我以中医的角度,观察她的面容。她眼窝下陷发黑;唇口四白颜色不正;嘴唇干裂;左右颧骨外露突出,隐约发青。我叮嘱她“你要注意身体,不休息好,会折寿的。” “哦。您看出来了?”她的眼神不是惊讶,而是惊疑。 我说“耳、眼窝之下眼袋,是肾气显露之处;左右颧骨、眼白、瞳孔、可查肝胆盈亏;唇口四白可证脾胃消化兴衰。我猜,你不仅经常熬夜,而且常常保持兴奋状态,以至于耗费精力过多,致使眼神迷离。同时,你经常惊慌哀怨肝不藏血,必胆热,胆热风起眼内必有血丝,黄疸。” 她愣神瞅向我没有说话,但瞳孔已放大。人经常失去理智,就会出现这种奇特症状。我以前,见过这种眼神。 …… …… 已经到达路岔口,车灯下满地积雪高起,一片银白。 “大叔,往左还是往右?”她指向车窗外。 我说“往左。”猛然间,我想起一件事“……东山顶有一二百户,你去哪家?” “马二凤家。” 我顿时一惊,心想“她去马二凤家干吗?没听马二凤说过外地有亲戚,难道她是租客?嗯,马二凤家确实有闲房。” “很巧,我去给她儿子看病,咱们志同道合。”我说。 弱光下,我微侧头,眼睛一扫视她的右侧脸,她表情已无欢畅之色,脸色阴沉凝重着。似乎,有很多心事难以释怀。 天色越来越暗,我的耳朵里尽是汽车发动机的噪音。去向东山顶一路上坡,银雪铺地的山路两侧都是歪歪扭扭的平房。夜太深,千家万户的窗内暗无亮光。 平头柴越过一条浅沟,颠簸之后到达山顶。我指向车窗外的左前方“亮灯的那家就是。” “她儿子一定是重病,但没有生命危险。”她看向我手指的方向自言自语。 “你认识她儿子?”我问。 “嗨。岂止认识,我嫂……” “你闭嘴。”她一拍大秃头的后脑勺,训斥说“嘴贱,嘴太贱。比你哥差远了。” “我是差,他得白血病弄得家里倾家荡产,你们都疯了他活不了,花钱等于浪费。” “你胡说、你胡说......”她近乎疯癫,双手掐住大秃头的脖子不放。 “你撒手。” 魁梧的大秃头一使劲把她推倒,她倒在我腿上,我顺势扶起她。这时,她已经精神失常,双唇、双手都频率极快地抖动,嘴里还胡言乱语“你不会有事,只要有钱你就能康复,相信我、相信我……” 我问大秃头“她────受过刺激?” “唉。我嫂子以前挺正常,自从我哥患上白血病后,她就神经兮兮的。人死由命,这一家人都让我哥……不说了。”大秃头很无奈,那往事不堪回首。 平头柴近至马二凤家院门前,我第一个下车,借车灯光线我挥手拍门。我一直喊,院里的狗一直叫,我寻思,它真是吃饱了撑的。 “侯大夫,您稍等。”伴随脚步声,院里传来女人的喊叫声。 片刻,门闩被拔开,一开院门的角门我和马二凤碰面。她还没等说话,眼泪先夺眶而出“侯大夫,我儿子就托付给您了,您仔细瞧瞧他到底得了啥病,请吧。” “等一下。” 听声音尖细,我回头一看是已经神志清醒的她,跑到我跟前,对马二凤说“大婶儿,您儿子说过没,有个叫田芳的要租房子,我就是田芳。” 借窗内射出的灯光,马二凤打量她“……进屋吧。” “谢谢。” 一同进屋,马二凤带我来到二宝跟前。屋里灯光明亮,我一矮身坐在炕边,询问脸色铁青躺卧的二宝。 “你哪里疼?” 二宝皱起眉头“后腰右边钻心的疼,好像被开过刀又缝上了。” “你翻过来。” “嗯。” “慢点儿。”马二凤帮我挪动二宝的身体。 他翻过身,我察看他右腰处。只见,一道十几公分被缝合的伤口,呈现在我眼前“那么长的口子。他们想干什么?”我又问“你妈说,你被下过蒙汗药?” “对,网友说请我去唱歌,后来在包房里喝了一杯雪碧,我一迷惑就睡着了。” “把右手给我。” “嗯。” 我用三根手指扣住二宝右手寸关尺处。其中无名指搭在尺部,轻轻一摁我一惊“不对,为何没有脉相?”再使劲,无名指摁到底“很奇怪,这脉相我从未见过。难道——”我猛然一抬头,对马二凤说“二宝的右肾,可能没了。” “啊。您别吓唬我,是不是您误诊了?”马二凤一脸沮丧。 “不是误诊,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肾病者必有脉理,或牢脉、结脉、弦滑脉......等等。总结来说不是浮大弦涩,就是沉牢结缓。二宝右手尺部是右肾门主气,气者大而雄壮,可是他脉如虚幻纹丝不动,已经违背常理。因此,一定是失去右肾。” “谁那么缺德摘我儿子的肾,我要把他抽筋扒皮……”马二凤拍着大腿,悲愤地叫嚷着。 “侯大叔,他少个肾没事,不要大惊小怪。” “哦。你是内行?”我看向田芳。 大秃头又插嘴“当然,我嫂子绝对……”田芳一使眼色,大秃头顿时语塞。 两人“一唱一和”,使我没有心情追问。我拿出纸和笔开出一个药方。 我念叨“没药、乌药、当归、川芎各20克、桂心15克、党参40克、附子6克、五味子25克。”写完,我把药方交给马二凤“先抓十五服试试,如果半月不见起色,就去镇里大医院检查一下,药——没有万能的。”我站起身,从皮药箱里拿出一个塑料瓶,递给马二凤“这是我用地黄、没药、乌药、葶苈炼制的化於丸,应该有用,拿去吧。” “……多少钱?”马二凤接过塑料瓶问。 我一摆手“拿去用不要问,我走了。” “等等,您大老远来我……”她右手向兜里摸索,拿出二百元钱递给我“您拿着,别嫌少。” 我一推她的老茧手“钱不能换来一切,收回去。” 她瞅向我发愣。 田芳走到我面前“最迟不过后天,我会去拜见您专心学医,到时候────您可别推辞。” 我一犹豫“……你丈夫有白血病,你为何跑到马桥河镇?他怎么办?他知道吗?” 田芳摘下虎头遮耳帽,似笑非笑“……他知道,我是为他好。” “为他好?……”我不理解田芳,她为丈夫好为何不留在他身边?反倒远离。但我又不好深究。 之后,我迎着风雪阔步离去。 第2章 奇怪的病人 东方已见天光。 回到诊所后,我洗洗脚躺下。刚一关灯,却听到有人敲门。 “谁?”我问。 “我是新站村的张老三,虎子病了,能进来吗?” “稍等。”我说。 穿上衣服趿拉拖鞋,我打开反锁之门。只见,张老三戴着一顶老头帽,一身雪,后背还背个人,一打量的确是虎子“进来,先坐下。” “……大晚上,麻烦了。” “哪里话,为医者不救人就是禽兽。” “……您不是,呵呵。”张老三勉强一笑,嘴里的大黄牙一览无余。 虎子被放到病床上,身体挺直躺在那里,显得很僵硬。 “他怎么了?好像很不舒服。”我说。 “虎子,快跟侯大夫说。”张老三火气很大。 “……能不能不说?” “不说就不给你治。败家的玩意儿,到了这份儿还嫌丢人?快说。” “……是这样,六天前,我去市里见网友,临上床前喝了一杯水,就晕了。等我醒来,才发觉自己躺在草地上,我爬上公路打辆车回到家,我爸一看我后腰,发现缝了几百针。到现在我还疼。” “怪事,怎么那么巧。”我迈步,靠近虎子“你翻过来,我看看。” “嗯。” 我们两个人,把胖虎子的身子翻转过来。我往上一扒他的棉袄,果然看到他右腰处,有缝合的伤口“没错,跟二宝缝合的位置完全一致。” “侯大夫,能治吗?”张老三直勾勾看我。 “……能治,但就怕治好了——也没用。”我说。 “为啥?” “虎子右肾,可能没了。” “啊。”张老三很惊讶“侯大夫,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我又说“给你开个药方抓几服药,之后,你带虎子去做b超,看我说的是否正确。” “爸,少个肾还是男人不?”虎子趴着,望向父亲有些后怕。 “闭嘴。活该。让你瞎得瑟,野花好吗?弄死你。”张老三一叹气,紧皱眉头问我“虎子没事吧?” “放心,他没事。”我说。 “您说,他们这样做想干什么?” “你说呢?” “……我觉得,他们是买卖人体器官的贩子,电视上报道过。” 我点头“嗯,可能性很大。不过,摘除人体器官再完美缝合,还要使被手术者失血量降到最低,一般人根本做不到。更没听说贩卖者摘除器官后,还给缝上。最多是塞些冰块,死活碰运气。” “这样说来,他们很有原则,应该挺专业。” “似乎,还有区别。”我猜测。 “我不管。今儿我就去报案,丢人我认了,但一定要讨个说法。”张老三恨得直咬牙。 “爸。你别去。一张扬我的脸往哪儿放?娶媳妇都成问题。” “唉。”张老三的苦瓜脸一沉,低头背手垂头丧气。 …… …… 这一折腾已经天亮,我年事已高身体不耐疲劳,我本想上午关门休息,但我就靠诊所糊口,一天不挣钱,心里就不是滋味。再者,村长刘小松预约过,上午十点他会来就诊,我——不能失言。 早晨六点,我烧些热水洗漱一番,用抹布擦一遍被水蒸汽覆盖的窗户玻璃。透过玻璃,我发现风雪飞扬的马路岔道处,走来一人,女子戴着虎头遮耳帽。 “她怎么来了。跟游魂似的。”我诧异。 很快,我听到敲门声“侯大叔在吗?” 抽出门销,我拉开门,迎面看向田芳“……你知道我住在诊所?” “是二宝他妈说的,我睡不着就来了,顺道跟您学医。” 我不忍打消她的热情“爱学习是好事,进来吧。” “哎哟,冻死我了。” 她进入诊所,把早餐放在桌上,一矮身坐下。她摘下虎头遮耳帽,露出扎得短辫子,单手拍打着帽子上的雪。 “这里看病的多吗?” 我点头“嗯,不少。” “侯大叔,别光说一起吃。” “好。” “以后,我田芳就是您徒弟,这算什么,是不?” “嘴真甜。”我又问“你认识二宝有多久?” “到现在,一个多月。” “你大前天见过二宝?” 她停止咀嚼食物“……没有,没见过。” “二宝大前天去见网友,被下了蒙汗药,之后莫名其妙失去右肾,他们缝上二宝的伤口,这不是贩卖器官者的作风。似乎,他们有难言之隐,你认为呢?”我说。 “……不清楚。” …… …… 吃完饭,我打开窗户置换一下屋里的空气。田芳挺勤快,拿着抹布在诊所里擦拭。那些装满药材的抽屉,让田芳兴趣大增,她拉开一个个抽屉用鼻子嗅闻,我看向她,感到欣慰。 “中医是国粹,鲁迅却说中医是骗子,他太过激进。”我一本正经。 “在那时,传统的都被认为是封建的,况且他学过西医,深知中医确实有误区。” “等你学会中医,为师傅扬名,让大家看看,中医名副其实不是骗子。” “那是必须的。” 我们聊着,窗外却传来汽车喇叭声。定睛看去,是一辆黑色桑塔纳,对前方的马车警告。车牌号我熟悉,是村长刘小松的私车。 没多想,我拉开门在门外恭迎。风雪让我颤栗,我却不敢偷懒进屋。他不是大人物,但我的诊所就在新站村里。因此,县官不如现管,他不能得罪。 车停在我面前,白脸儿、皮包骨、尖嘴猴腮、三七分头型的刘小松下车,一脸笑容走到我跟前,他握住我的手“大冷天,您太客气了,快进屋。” “……不冷。”我嘴硬。 有田芳帮忙,我清闲不少,端茶倒水的杂活,我不用说她就会做。 “您喝茶。”田芳把两杯茶水放到桌上。 “呵呵,谢谢。”刘小松挺客气,两只眼偷偷瞄向田芳。 等她走开,刘小松又问“她是您爱人?” 我赶紧摆手,小声说“不不不,她是我徒弟。” 刘小松坏笑“侯大夫,您——行啊。” “村长,您多想了。” “您给我看看,我最近老腰疼,是不是得补一下?” “我看看。” 按住刘小松的脉搏,我闭目冥想嘴里念叨“寸口太阴肺气充足,关上浮大可辨症为燥热。尺部弦而洪实为伤血。” 睁开双眼,我又说“这是吃烈性补药所致。另外,您房事过勤也会出现虚劳,血必受损。这不算病,只要减少房事少吃烈性补药,再佐以当归、远志、茯苓、芍药、山药、五味子、枳实、半夏、白术、鬼针草、西洋参十一味药,喝一个月便可奏效。” “我这回放心了,侯大夫您真高。”他翘起右手大拇指,手腕上欧米茄手表随之晃动。 “村长,您可要常来,我们都想着您。” “哦。”他看向不远处的田芳,面现春色。 我琢磨“她丈夫得病,她一定寂寞难耐,急等男人的滋润。这是人之本性可以理解。” 之后,我抓了三十服药交给他。田芳有眼见又拿来一个袋子“村长,再套一个。” “……”他双眼直勾勾看向田芳,任凭摆布。随口问“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 “嗯,我是牡丹江人,我喜欢这里。” “你的声音很甜,我喜欢。”他大笑。 “我喜欢跳舞。” “好啊。有空我请你,镇里的舞厅不错。” “一言为定?” “我堂堂村长岂有儿戏?今天晚上……”他转头看我“侯大夫,您看行吗?” “这不归我管,你们随便。”我说。 他更加大胆。 “今晚我来接你,等着我。” “不见不散。” “你叫啥名儿?” “田芳。” “嗯,好听。” 刘小松三角眼充血,估计雄性荷尔蒙已大量分泌。但我总感觉,这种艳遇太轻易,太突然。 第3章 不祥之兆 下午五点,天色大黑。我本想关门下班,但刘小松要接田芳跳舞,我只能干等。 “师傅,要不您先睡,我出去等着。”田芳说。 我坐在椅子上,指向窗外“外边风大,你一感冒我找谁帮忙?师傅不是小心眼儿,慢慢等,不着急。” “嗯。” 这几晚,风雪大,白天擦过的窗户玻璃,到晚间温度巨变后,雾蒙蒙一片。我逐渐看不清窗外的景物。我捂嘴打哈欠之际,窗外射进的白光引起我的注意。随即,一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搅闹着我的思绪。 “田芳,出去看看。” “哎。” 她大跨步跑出屋子,门未关严,外边的说话声与发动机的噪音交织在一起。 “呵呵,我是否言而有信?” “村长真是大丈夫,纯爷们儿。” “上车吧?” “稍等。” 我故作镇定,望向跑进屋里的田芳。 “师傅,我走了?”田芳很兴奋。 我一摆手“去吧,把门关严。” “嗯。” 她一转头向外跑,却不知牛皮纸包裹从她右裤兜里掉了出来。等她离开屋子,我起身捡起地上的包裹,正要拆开之际,却突然听到门“咣当”一声被推开。 “您别拆。” 我望向门口“……里边是什么?是——药吗?” “……是老鼠药,二宝家耗子多。” “原来如此,给你。” 她蹿到我跟前,脸色惊慌,一把夺过牛皮纸包裹,不发一言磨头就跑。 我望向她背影,念叨“怪事,既然是老鼠药她紧张什么?看来,她精神确实有问题。” 屋门,被西北风吹得摇晃。我边关门,望向远去的桑塔纳轿车。我很担心,刘小松会占田芳的便宜。因为,这厮是十足的色狼。 刚坐下,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我拿起电话“喂?我是侯廷。” “田芳在吗?”声音沙哑的女子。 “不在。” “您告诉她,我找她。” “留个名字吧。” “不用,她知道。” “你以前来过诊所?” “不,没有。” “我熟悉你的声音。” “我没有兴趣,再见。”她挂断电话。 我回味她沙哑的声线,一时间想不起她是谁。一年前,我接待过一位病人、一位奇怪的病人。也是冬天里,她黑色纱巾罩面并戴着口罩。她说她有糖尿病,经常做噩梦,希望讨个良方。我为她诊脉,感觉她左手尺部脉象逆乱。我料定,她是饮食不节,患上了糖尿病;因紧张过度而致噩梦不断。她却插言说——她杀过人。 至此,她再没来过。 我再也坐不住,走到朦胧的窗边,抬手欲用手掌融化玻璃上的冰霜。我想窥探窗外,看她是否就在附近。我不怕她,我是担心她一把火把诊所烧掉。我认为,她有精神病。 “咚咚。” 突然响起敲门声,我被吓得一怵“谁?” 没人回答。 我心跳加速,大步走到门前,打开反锁之门。这才看到,是刘小松的爱人王颖。 “……侯大夫,我家小松来过吗?” “他——早晨来过。”我只说出一半实话。 “他老是早出晚归,我挺担心他。” “一个男人,能怎样?他不会有事。” “他早晨说过,要到这里看病,我一时心急……打扰了。” “没关系。” 她转身就走,我半掩着门,希望屋内射出的光亮能为她照亮前方。 …… …… 天光微亮,我被一场噩梦惊醒,再也无法入睡。一擦汗,我穿上衣服打开门,却发现门外放着一个包裹“谁放的?” 一撩军大衣,我哈要双手捧起包裹。只见,包裹被透明胶带缠绕着,并且没有署名以及邮寄地址。而且包裹很轻。 正思考着,马路上驶过一辆车,我认出此车“这不是刘小松的车嘛。他去过东山顶?应该没错。” 我没敢打开包裹,我认为,包裹被放错地方。 …… …… 早晨八点,持续数天的风雪已过,天气干冷而洁净。 “师傅我来了。” 我打量推门而入脸色红润的田芳“村长去过你那里?” “没有,我们离开舞厅后,就分了。” “天明时,我见过村长的车。”我说。 “是嘛。” “昨晚他爱人来过。” “找您诊脉?” “不,她找村长。”我又说“不要跟刘小松瞎扯,他是伪劣产品。” “呵呵,您真逗。” “我不觉得这是玩笑。” 之后,田芳打扫诊所,我在后屋里炼制药丸。不久,满屋里都是中药的味道,一般人闻久肯定难受。 “师傅,开门透透气吧。”田芳喊。 “嗯,打开吧。”我说。 几分钟后,我听到前屋传来谈话声。 “您好,侯大夫在吗?” “您看病?” “不,我有急事。” “……您稍等。” 我已经听出是王颖来到。我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匆匆走向前屋,一挑棉帘我看到她,只见,她脸色发青。 “侯大夫,小松一晚上没回家,您帮我找找吧。” “这……”我一想,安慰她“他一定在你的亲朋好友家,你去问问准没错。” “我全打听过,都没有。” “他蒸发了?”我惊疑。又说“别着急,再等一晚上。如果他还不回家,你就报案。” “嗯,我听您的。”王颖又问“我家小松搞土地规划,得罪不少人,是不是有人要把他置于死地?” “……很有可能。” 我一煽风点火,王颖目瞪口呆。 第4章 熬药 王颖刚离开不久,其父已退休副镇长王敖来到诊所就诊。 “您坐。”我说。 王敖坐下,他满头白发,白脸上皱纹拥挤:“我听小颖说,昨天上午小松来过您这里,但之后就再没回家,这很奇怪。我作为岳父深知,小松搞土地规划得罪了不少人,他别是出了大事。” 我为王敖诊脉,安慰他:“……尽管搞土地规划惹怒了村民,但他们对刘村长,并未到达恨之入骨的地步。我想,刘村长吉人自由天相。” “您说,小松会去哪里?” “您女儿小颖说,亲友家都打听过,没发现村长。这说明村长已经不在镇里。”我又说:“您脉象平和,但右手寸口浮紧,应是凉气刚刚袭入所致。因此,只需要五味药细辛、半夏、桂心、乌梅、升麻便可治愈。” “哦。乌梅止泻,您知道我泻痢?” 我说:“邪气侵入太阴经脉,邪凉伤肺,必危及关口阳明大肠先凉后热。桂心散大肠凉热,乌梅酸涩除水却湿收敛精气。细辛散肺中之风,半夏开痰结,助细辛发散。独升麻一味,提升诸药药性上行。” “嗯,您果然名不虚传。”王敖夸我。 “过奖。” 突然,诊所之门被推开。一名脸色通红的壮汉闯入,他戴着棉帽、流着鼻涕、咳嗽声就像自动步枪连续不断:“侯大夫,我家人都病了,您去看看吧。” “你是……”我问。 “胡三立他儿子,胡二狗。” “我认识你爹,为何不一起来?” “您不知道,他们病得重,没法来。” “这是急性病,去医院输液,可能更好。” “正在家里输液,他们不止感冒,还有其它病。” “你爸妈才四十出头,身体一向好,没想到……你稍等一下。” “行,出诊费我掏。” 为王敖抓药后,我带田芳去向胡二狗家,诊所便不能营业。田芳背个大药箱子在我前方,看样子很吃力。年轻力壮的胡二狗是个热心肠,他上前欲帮忙:“大姐,你累不?我帮你背着。” “......谢谢。”田芳把药箱子递给胡二狗。而她注视胡二狗魁梧的身体,露出了奇特的笑容。 夕阳落下,天光黯淡,怪风又无中生有地刮起。途中,我手里玩耍的两个核桃失手落地,我心中一紧,想起《易经》六十四卦之一“否卦”。否——坤下乾上、天地不交、上下隔阂、闭塞不通,此为大凶之兆。难道,会有不吉之事发生? “师傅,您怎么了?”田芳帮我捡起两个核桃。 “……没事,我只是累了。” “自从村长失踪后,您就魂不守舍的,我想他没事。”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我猜的。” “但愿如此。”我说。 不久,我们来到胡二狗家。刚进入大院儿里,一条狗向我冲来,狗认识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他家里,其中一间屋子亮着灯,那屋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块,估计屋里很冷。 “您先进。”胡二狗挺客气。 进入这间屋子,我第一眼就看到炕上直挺挺躺着两人,他们盖着厚厚的棉被。再加之屋里很冷,甚至能听到他们上下牙在寒颤。 我一矮身坐到炕边,一摸他们的额头心中一惊:“病得不轻。” 随即,二狗帮我掀开他们的被角,我开始诊脉。我切实感觉到,虽然他们皮肤冰凉,但寸关尺脉相却迥然不同。是浮大而洪搏动有力。 “二狗,之前你爸妈吃过什么东西?” “您是指未病之前?” 我点头:“没错。” “……吃过霸鱼。” “霸鱼?”我一琢磨,又说:“把你爹的上衣解开,我看一下。” “行。” 胡三立的上衣被解开,我看到他前胸皮肤布满隆起的红斑。我猜测:“你爹中毒了。” “不能吧?” “为什么不能?” “我也吃过霸鱼。” “奇怪。”我自言自语。 “对了。送餐的是名女子。会不会是她投毒?” 我摇头:“你没有中毒,你爸妈也不该中毒。” 胡二狗又说:“我忘了,还有一碗羊肉汤,我不吃羊肉。” “羊肉汤?是在饭店订的餐?” “嗯,是谭三酒店。” “送菜的是谁?” “……她脸罩黑色纱巾,戴着口罩嗓音沙哑,从未见过。” “不好。”我一激动站了起来:“可以确定鱼里没毒,但你父母绝对是中毒所致。你们家有仇人?” “……不知道。”二狗摇头。 我安慰二狗:“你放心有我在,你父母不会有事。” “谢谢侯大爷。”二狗对我称呼很亲切,我心窝是如此温暖。 打开放在炕边的药箱,我抓了十服药。药以甘草为君;远志、防风为臣;五味子、党参为佐;独一味附子为使。急病者,非附子乌头以毒攻毒方能抵消化解。 我临走时,让田芳留在二狗家,帮助煎熬汤药。二狗很老实,我相信他们合得来。而黑纱罩面嗓音沙哑的女子的音容,一直驻留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我一路走并思考着“昨晚沙哑女子打电话找田芳后,村长第二天便失踪,这难道是巧合?再有,刘小松的桑塔纳明明去过东山顶,他一定是送田芳回家,为何田芳不肯承认?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越想越后怕。 …… …… 回到诊所已经天黑,我洗洗脚准备躺下。可我突然想起,今天凌晨在门口捡到的包裹。既然无人认领,想必不会再有结果。我趿拉拖鞋走到桌边,拉开掉漆的抽屉拿出包裹,我的心“怦怦”跳动。 “里边会是什么?”我思考着。 用壁纸刀割断胶带拆开包裹,我定睛看去,里边竟然是一根手指。但这只是开始,随即又发现一沓钱、一张纸。 拿起折纸我摊开看,纸上写着六个字“感谢您,侯大夫。” 我想“谢我?为何谢我?这人是谁?送钱给我是何意图?这根手指又是谁的?看来包裹没有送错。” 我正思考着,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我拿起电话:“喂?” “师傅,我是田芳,药熬完我回家了。” “嗯,辛苦了,早点睡。” “喝完药,他们能好吗?” “没问题,应该明天就会有好转。” “我觉得,您明天再去趟更稳妥。” “没错。” “师傅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我继续摆弄包裹。我把其中一沓钱放在手里细数,一共五千元。我回想以往帮助过谁,致使此人不留姓名送钱上门。再一看这根手指,我心中一颤,难道是在暗示,本村已发生大事?是否此事与刘小松有关?这根手指会是刘小松的吗? “啊。” 突然,诊所外传来女人一生惨叫。我不顾一切打开门冲出去,一辆桑塔纳轿车疾驰而过,门里的光投射到倒地女人的身上,她的面孔——我熟悉。 “王颖、王颖……” 风猛烈,我蹲身摇晃躺在雪地上的女人。她瞳孔放大,嘴、鼻孔流血不止,她揪住我的衣服,不断重复一句话。 “侯大夫……是你打电话找我,是你打电话找我……” 我一惊:“不,我没有、没有。” “……小松的车撞我,为什么他……”王颖不行了,手脚抽搐几下一命呜呼。 “王颖、王颖……” 我知道她已经死去,但我还是执意晃动。不久,我拨通了110。 “我是侯廷,新站村侯氏中医诊所门前有人死亡。” 放下电话,我苶呆呆站在门口,望向门外王颖的尸体。她睁着眼,外眼眦有泪光滑落,她死不瞑目。刚才,她说是我打电话找她,绝不可能。我不晓得她家的电话号码,更没有理由找她,这是某人的恶作剧。 再有,王颖倒地时那辆车疾驰而过,很像刘小松的座驾。王颖垂死时说过,是刘小松的车撞她。但刘小松不可能如此,这不合逻辑。若非刘小松又会是谁?我忽然想起一人,就是黑纱罩面的女子。 胡二狗先前提到,他在谭三酒店订餐,那送餐之人黑纱罩面嗓音沙哑。此人欲毒杀胡二狗一家,与刘小松失踪有何关联?莫非——她与两家有深仇大恨?接下来又会是谁? “不好。”我大叫。 我想起胡二狗一家人未死,她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今晚,他们一家会凶多吉少。 第5章 步步惊心 黑夜里在风中我愣着。 警车来到,勘察完毕现场把尸体收走。凄厉的风中,派出所所长贾富贵问我:“尸体是王颖,她是刘小松的爱人,可以确定她是被撞死的。从致死的程度来看,不是大型载重汽车所为,应该是轿车一类。您看到那辆车没?” 我一想,说:“……是一辆黑色轿车,王颖垂死时对我说过,是刘小松的车。” “刘小松的车?王颖下午刚报案,说刘小松两天前失踪。再者,他撞王颖不合逻辑。” “我也这样想。不过,她没有必要撒谎。” “天已经不早,您睡吧,有事我再来。” “贾所长慢走。” 我送他,他一回头又说:“……侯大夫,我这条右腿到天冷时总是疼,您有空给我瞧瞧吧。” “行,您来时打个电话。”我嘱咐他。 之后,我目送警车离去。 回到屋里,我往炉子里塞进几块蜂窝煤,然后熄灯躺下。被窝里很温暖,但我却无法安睡。那窗外的风啸声与我的思绪纠缠着,这股心中的逆流,就像把刀锋静静穿过心窝一般,逼迫我担心胡二狗一家的安危。 …… …… 一晚过后,我踩在雪地上,没想到昨夜的一场大雪,又将过去的脚印车印抹平。风刺骨却清新,我踏过无痕的白雪,一路向胡二狗家赶去。 一路上,推车卖豆腐的穷吆喝;马车牛车的铃铛声响起;麻雀乌鸦狗叫声此起彼伏,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无丝毫虚伪与做作。 蹒跚上行一里地,早晨太阳已高挂。我近至胡二狗家院门前,风吹动墙头的积雪,院门上硕大的“福”字翘起的边角,也跟着“沙沙”作响。 最奇怪的是,他家院门未锁,狗也不叫,好像一切都困在静止时空。我站在大院儿里,望向亮灯的屋里喊叫:“二狗、二狗……” 不管如何叫嚷,屋里都没回应。我又注意到,他家的狗窝里大黄狗屁股朝外趴着,一动不动。我抬脚轻轻一踢狗屁股,狗没反应。再使劲,狗还是纹丝不动。我蹲下,触摸狗的身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死了!” 我浑身一激灵。猛然望向亮灯的屋里,心跳加速,走向屋门。 “吱——”我推开屋门“噗!”门上的雪,落在我的狗皮帽子上。 “二狗,三立……”我重复这四个字。 进入亮灯的屋里,我未看到一人。但一张桌子上摆放的包裹,引起我的注意。这包裹很熟悉,下方还压着一张纸,我拿起纸默念:“侯大夫,谢谢您。” 我想“还是这句话。这人到底是谁?” 接着,我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转身看去,发现田芳已经站在门口。 “师傅。您快回去吧。” “你怎么来了?” 她走到我跟前:“贾所长找您看病,等着呢。” 我摸摸挎在肩上的皮药箱,生怕包裹会掉出来。 “胡二狗一家人呢?”我问。 田芳茫然,左右看去:“……不知道,我昨天离开前他们都在。” “他家狗死了。”我说。 “肯定冻死的。”田芳回答的很轻松。 “一家人都得病,不养病到处跑,眼看过年可别出事。”我念叨。 “师傅,他们不会有事,走吧。” “你知道?” 她辩解:“......当然不知道,是猜的。” “走吧。”我还是担心。 …… …… 踏雪接近诊所,我看到贾所长站在门口,穿着黑色风衣,寸发下额头发亮满面红光,正向我招手。 我近至他跟前。 “侯大夫麻烦了。”他嗓音洪亮。 “……不麻烦。” “您徒弟说,您去胡二狗家问诊,真是辛苦。” “不辛苦。” “他一家人病好转没?” “……都不在家。” “不在家?”他一蹙眉头。 进屋,喝口热水,我为贾所长诊治。 “没办法,这条腿疼得厉害,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找您。” “哪里话,治病救人是行医之本,应该的。”我又说:“把左膝盖露出来,我看看。” “好嘞。”他双手麻利撸起裤管儿,露出大腿关节。 “疼吗?”我捏弄他的膝盖。 “哎呦。就是这儿。疼、真疼。” “嗯,您这是寒痹,属于阳气衰微寒凉侵入,导致腠里闭塞不能发散,已经伤及少阳经脉。” “能根治吗?” “估计能治好七八分。另外,必须内服外治并行,方可见效。” “侯大夫,您真是高人。我这条腿,有救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很兴奋。 “师傅,这枸杞子不太好,您看。”田芳手捧枸杞,站在我面前。 我盯住枸杞:“不是不好,是他们把二茬跟一茬搀兑在一起,太好的也贵,不是吗?” “嗯,那倒是。”田芳努着嘴。 突然,我看到田芳腕上的手表,脑袋里便“嗡”一下:“田芳,你戴的表……” “哗啦!” 田芳一紧张,手捧的枸杞撒落一地。她把双手藏在身后:“……买的,没什么。” 我盯住一脸惊慌的田芳:“我没戴过欧米茄表,这东西上万,你买它干吗?” “......我喜欢,难道不行吗?” “我记得,失踪的刘小松也有一块,和你的一模一样,你——” 我话未说完,田芳一扭头跑向后屋。 “侯大夫,她怎么了?那么紧张。”贾所长问我。 我看向一地的枸杞子:“也许——这是误会?” 不久,我为贾富贵抓药。以羌活、独活、干姜、牛膝、草豆蔻、桂心、细辛、藿香、吴茱萸、陈皮、蝎、半夏、甘草、川芎、白术为剂的“羌活汤”,并外加一味柴胡,引经少阳经脉。一共打包二十服,双手奉上。 随即,我把贾富贵送出诊所。 “您切记烟酒,另外别着凉,要是有时间,我为您免费火针治疗。” “您是个好人,真的。”他一脸感激。 “人生如梦,这就是我的快乐。” 刚说完,一股旋风卷起雪埃。我看到,贾所长身后走过一人,她黑纱罩面,就像鬼魂乘着西北风飘荡而去。 “是她?”我自语。 “谁?”贾所长也看去:“没人呀。” “可能——是幻觉。”我搓弄冰冷的双手,望向她消失的墙角处发愣。 第6章 老板的邀请 三天后,谭三酒店的老板差人,说晚间会亲自接我赴宴,我受宠若惊。 我知道,老板谭三一直感激我,就因为我为他治好了顽固的前列腺炎。我应承下来,准备晚间前去。 天刚黑,差几分五点,我打发田芳回家:“天不早,你回去吧。” 她放下抹布瞅我:“师傅,人家请您吃饭,一定挺热闹。我——想去。” “……”我犹豫。 田芳一扫视窗外,转回头,脸色氤氲着:“我回去就一个人,挺无聊的,人一多能解闷儿。” “去也行,可别出格,不该聊的不要聊。” “谢谢师傅。”她笑了。 突然,窗外传来“咣当。”一声,随即脚踩雪地声而至。接着,一个人影晃过窗户。之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师傅,您看啥呢?” “窗外有响声,还有个人影。这举动不像过路人。” “人影?”田芳随我目光看去:“哪有人影?” 我跨步开门,站在门口,借窗内灯光看向窗下暄松的雪地:“果然有脚印,尺寸不大。” “喵!” 我一惊:“哪来的猫?” 猫叫的方向——就是诊所旁房东家里。他家屋里亮着灯,一扇窗户打开,而声音必从窗内传出。 我不安地向这扇窗户走去,翘脚看向亮灯的屋里。 “大冷天开窗户,这罗辉真是超人。” 我觉得这是一场虚惊。可刚要回头,发现窗台上有一个包裹,跟以往捡到的一样。我伸手拿起包裹塞进棉衣里。 “您干嘛呢?”田芳站在诊所门口盯着我。 我指向窗户:“他家没人还开着窗户,这很奇怪。” 田芳低头注视窗下的雪地:“地上有猫爪印,他家猫跑了。” “不,不是跑掉,而是进入。” “他家没猫?” “对,没有,猫一定闻到了腥味儿。”我又说:“那个人影会是谁?” “八成是房东。” “不,房东的脚很大,地上的脚印小不少,应该是个女的,刚离开。” “听您说房东一直放高利贷,而且刚离婚不久,会不会——” “你认为,是他情人的脚印?”我问。 “应该是。” 一转头,我再次看向他家窗内,屋里一片死寂。偶尔,一只猫从床底下钻出来,猫嘴粘满鲜血,它弓着身子眼神锋利地看我,直觉告诉我,它已经吃饱了。 “看来房东不在家。”田芳说。 我一瞅窗下的脚印:“不务正业,早晚会出事。” …… …… 不久,谭三驾驶黑色奥迪来到诊所。他很有江湖义气,我敬佩他。所以,我与田芳站在诊所门口迎接他。 “师傅,这辆车不错。” “人也不错。”我说。 身材高瘦、一身西装、寸头大长脸的谭三一下车,就对我一脸殷勤:“侯大夫,咱们可好久不见了,别冻着,赶紧上车。” “是啊,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那是当然,您治好我的病,您就是我亲叔。” “您还是这样,爱开玩笑,一点没变。”我说。 “嗨,笑一笑十年少嘛。”谭三悟性高。 钻进车里,我以为这就前进,可谭三站在车外望向诊所那边一动不动。 我摇开车窗,探头问:“您找我的房东?” “嗯。” 他背对着我,只答应一声,跨步走到房东家门前,他挥手拍门,在西北风中能听到他卖力地喊叫:“罗辉,罗辉……” 屋里没有回应,他狠狠拽动反锁的房门,仍无济于事。最终,他回到车里坐在驾驶坐上,若有所思。 “侯大夫,您见过罗辉吗?”谭三问我。 “前几天见过,今天没有。”我又问:“也有他一份儿?” “嗯,我昨天就说过,今天接他一起吃饭,他家屋里亮着灯,怎么没人?”谭三疑惑。 “找女人去了。” “田芳!”我有些生气。 “……我多嘴,我错了。”田芳承认错误。 “嗯,差不多。”谭三又笑呵呵问我:“侯大夫,这位是……” 我说:“刚才忘介绍了,她叫田芳,是我徒弟。” “好,很好。”谭三的口吻是莫名其妙。 …… …… 金源酒店。 我们到场时,已经有数人坐在包房里。这些陌生人,各个肥头大耳,不可一世。寒暄完毕,六个胖子中,大光头三角眼的史二牛向我敬酒。 “侯大夫,您医术精湛我早已如雷贯耳,谭三说得没错,您果然有仙风道骨的风采,先干为敬。”史二牛一饮而尽。 他豪爽,但我不想奉陪,我感到为难。 “师傅,我替您。”田芳端起我的酒杯。 “不听话,放——”我还未说完,她一仰脖子,喝光了酒。 田芳倾斜酒杯,向众人示意:“我是徒弟,替师傅喝酒天经地义,怎么样?”田芳当众面不改色。 闲聊中,诸位扯起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以至于,使我成为被质问的焦点。 “自从刘小松失踪,新站村就接连出现怪事。传言王颖被刘小松驾车撞死,胡二狗一家人也失踪不见。他们出事都在您诊治之后,难道——这是巧合?”史二牛问我。 “……不该是巧合。”我觉得尴尬。 “王颖死在您的诊所前,又作何解释?”史二牛刨根问底。 “我认为,王颖的死是报复。”我说。 “但刘小松报复王颖,有点奇怪。” “这不奇怪,驾车者可能不是刘小松。”我说。 “不是他——会是谁?” “……”我欲言又止。 “谭老板,您酒店的红烧鲅鱼,有问题。”田芳插言。 “哦,什么问题?” “二狗说,家人吃了红烧鲅鱼都一病不起,我师傅断定是中毒引起的。” 我补充:“不是吃鱼中毒,因为二狗也吃过。” “送菜的有问题。”田芳说。 “送菜的?”谭三强调:“她是哑巴,很老实,不可能这样。”又突然大叫:“呀,哑巴昨天下午,给罗辉送过菜。” “难道房东——”我感到不妙。 半小时过去,谭三一帮人已经喝的酩酊大醉。田芳负责驾车送谭三回家,我独自一人带着疑惑离去。 一路上,我回想起诊所外雪地上的脚印;晃动的人影;嘴角粘血的猫;我塞进棉衣里的包裹;以及那扇打开的窗户,种种迹象表明,这很不寻常。 回到住处,我刚刚打开诊所之门,下意识一瞥房东家,他家依旧窗开灯亮悄无声息。而越是这样,越让我浮想联翩。 第7章 挖地三尺 黑夜里期待黎明来临,但破晓之后,却迎来噩梦。 贾富贵又来到诊所,他坐下,脸色阴沉:“……罗辉是您的房东?” 我点头:“没错。” “今天凌晨,有人打电话说罗辉失踪,但不肯留下姓名。”贾富贵又问:“您昨天——是否见过罗辉?” 我摇头:“没有。” 贾富贵叹气:“唉,真奇怪,一连几天竟然失踪五个人,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啊。” “若一直不露面,肯定出了事。”我说。 “您是说,这是仇杀?” 我犹豫:“……要是仇杀应该看到尸体,藏尸体没有必要。” “嗯,您说得没错,我也觉得奇怪。” 这时,诊所之门被推开,头戴虎头遮耳帽的田芳,右手拎着早餐跑到我跟前:“师傅,吃饭了。” “您徒弟这帽子挺带劲儿啊。”贾富贵瞅向田芳发笑。 “贾所长,一起吃点儿?”田芳客套。 “谢谢,我吃过了。” “您又来看病?”田芳问。 “不是。” “我知道。是因为罗辉失踪。”田芳猜测。 “你的消息挺灵通啊。” “那当然。买早餐的人都在议论。”田芳说。 “都在议论?刚报案不久,村里人就知道?”贾富贵费解。 田芳解释:“有个叫夏虹的在早市上哭哭啼啼诉苦,说丈夫罗辉失踪,问大家看到没,我一猜就是这事。”田芳不以为然。 我说:“夏虹是罗辉的前妻,但离婚后再未结婚,她是个痴情的女人。” “罗辉住哪儿?”贾富贵问我。 田芳抢答:“报案者没跟您提起过?就在旁边。”她抬手指去。 贾富贵一脸无奈:“打匿名电话的人,只说罗辉失踪,并强调罗辉是侯大夫的房东,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您想到罗辉家看看?”我问。 贾富贵点头:“没错。” 之后,我陪同贾富贵来到罗辉家门口。他家屋门紧闭,无丝毫缝隙。 “门应该锁着。”贾富贵回头看我。 “既然有人报案,那人一定来过这里。”我说。 “您说得没错。” 贾富贵抬右手扭动门把手,一拉门,门开了。进入屋内,这里冰冷冷的就像冰窖。显然,那扇窗户通宵打开,已经把屋内的热气散光。他走向厨房察看,我鬼使神差般来到卧室。除那扇打开的窗户被冷风吹得摇摆作响,剩下的一切是如此安静。 借景生情,我想起那只嘴角粘血的猫,它是从床底下钻出来的,那斑斑的血渍是否预兆,床下有异物? 我蹲下身,一撩垂下的褥单,向床下窥视。但光线太弱,只能隐约看到,一双红色的女士皮靴。伸手去够皮靴,我感到靴子里有硬物:“什么东西?”我思虑,心跳加速,预感事情不妙。 “那——么——沉”我吃力地向外拽,当皮靴露出床底后,我撒开双手屏住呼吸,思绪沸腾。 “侯大夫,您在干吗?” 一瞅对面站在门口的贾富贵,我指向床底:“有具尸体!” “哦。”他很惊讶。 一同看向尸体,死者是女人,面部被完全毁容无法辨认。估计,就是那只饥猫所为。再者,她上衣兜里有张卡片露出了一角。 “她是谁?”贾富贵疑惑。 我看到她脖子右边有颗痣:“她是叶小萌,罗辉的姘头。” “等等。既然她是罗辉的姘头,死在这里,这是否说明罗辉是畏罪潜逃?” 我反问:“报案者嗓音如何?” “沙哑。” “是她!”我一惊:“她怎么知道罗辉失踪,她是何目的?” “您认识她?” “一年前,她来过诊所,我认为她受过刺激。”我心有余悸。 “既然叶小萌已死,罗辉绝对是元凶。” “不,也许为时过早。”我说。 “您的意思是……” “此人报案不留姓名,显然,她不想暴露身份。这说明罗辉失踪与她有关。”我说。 贾富贵问:“她为什么要报案说罗辉失踪?” “……”我无法解释。 随即,贾富贵抽出死者兜里的卡片,我也看清楚是一张身份证。 “您猜对了,果然是叶小萌。”他脸色严峻,把身份证递给我。 我接过来,仔细端详:“真可惜,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从现场看,叶小萌除面部毁容外,并无其它外伤,她很有可能死于内伤。”他说。 “您认为她是中毒了?”我问。 “您说呢?”他反问。 “我是中医不是法医,我不敢确定。但从以上几点来看,她很有可能是中毒而亡。”我说。 “为何罗辉要毒死叶小萌?”他问。 “具传言,他们二人就要结婚了,因此,罗辉害死她不成立。”我又说:“听谭三说,前天下午罗辉订过餐。” “在谭三酒店?” 我点头:“对。送餐的是哑巴。” “这是否意味,罗辉也被毒死了?” “但现场,只有一具尸体。”我说。 “元凶——是送餐的哑巴?”他猜测。 “……很难说。”我低头看去,发现死者右手静脉处有一个针孔,周围红肿高起。 就在此时,卧室外传来脚步声。当我抬头注视之际,此人已站在门口,她就是夏虹。 “叶小萌死了。你知道报案者是谁吗?”我问向眼睛通红的夏虹。 “我没有报案,也不知道是谁。”夏虹突然双手捂脸痛哭。 不久,我离开房东家。 叶小萌的死相让我寝食难安,整整一上午,我的脑海里都是她。或许罗辉失踪,以及叶小萌的死,其缘由与我们所想是差池千里。 …… …… 夜里八点。 好久未去马二凤家,我担心二宝的病情。于是,我披星戴月,赶往东山顶探望。 踏上熟悉之路,潜意识里却如此陌生。当头脑回想起过往的朋友,他们的失踪让我心绪难平。踩在脚下的雪作响;西北风从耳边呼啸;冷月当空高挂,此景,就像游走于地狱之渊。 不久,我来到马二凤家里,略微打量她的脸,发现她气色不错。 “二宝怎么样?”我问。 “......他能自己翻身了,能吃能喝的,多谢您和田芳。”她微笑着。 “带我去看看?”我还是不放心。 “行。” 她带我进入一间黑暗的屋子。当点亮灯,我看到熟睡的二宝。 “嗯,几天不见这孩子胖了。”我说。 “这也多亏了田芳,她好像对医学很精通,她知道怎样调理二宝。” “她很聪明,学中医很快。”我说。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她对人体结构很了解,真的。”她很认真。 “是嘛。”我岔开话题:“田芳睡没?” “嗨,她屋里整晚都亮灯,没法说。”她靠近我,又小声说:“这姑娘不正常啊。” “不正常?”我疑惑。 “您现在去看看,就明白了。” 我回味她的说词。 …… …… 田芳租住之处与马二凤家只隔一条胡同。刚离开这里,我来到田芳家,很巧,她家院门未锁我推门而入。 进入亮灯的屋里,我四下张望,一连喊去却没有回应。索性,我游走于此,把几间屋子找了一遍,但还是大失所望。 “马二凤说得没错,她人不在家,大门不锁也不关灯,的确不正常。”我自语。 转头看向窗外,我发现远处有亮光:“园子里是谁?” 离开屋子,我蹑足潜踪进入园子,直奔光源之地。近至目标我才看清楚,这人头戴装有电筒的安全帽,正挥动镐头刨土,看身形是个女人。 “埋了你、埋了你……”这声音好熟悉。 悄悄走近,我伸手拍她的肩膀:“你埋谁?” “啊!”她一声尖叫,转头看我:“师傅。” 田芳头顶的电筒闪人眼眸,我用手半遮住眼:“你刨坑干吗?” “……我要埋萝卜土豆,因为放屋里会烂,这样最好。”她指向地面那一堆菜。 “听马二凤说,你对二宝照顾有加,我没看错你。”我说。 “能者多劳,应该的。”田芳抬起戴着手套的双手,温暖耳朵。 “你对人体结构很了解?” “一窍不通。” “但马二凤却说你是行家。” “她胡说。” 田芳突然生气,翻脸如同翻书,我觉得她如此激动,未免小题大做。 第8章 不寻常的遭遇 又是一个早晨,天高风行云散碧空,认识不久的史二牛来到诊所,他是看病。 “又来麻烦您了,不好意思。”他微笑着。 “何谈‘又来’,你这是第一次——不是吗?坐。”他坐下,我又问:“你哪里不舒服?” “......我头疼。” “记得三天前,谭三请客你也喝得酩酊大醉,这是后遗症,伸右手。”我说。 “您真是火眼金睛。”他又笑了。 我按住他右手脉搏,感觉他寸口浮大而洪,这是正邪之气互搏的现象:“您伤风于督脉,督脉与足太阳膀胱经交汇处一定疼痛。” “交汇处?是哪里?” “是这里。”我指向他脑门中央的发髻处。 “对对,就是这儿,确实疼。”他抚摸着额头。 “你身体强壮病在表无需吃药,针灸一下就行了。”我又说:“谭三比你能喝,估计这些天他缓不过劲来。” “您不提他我差点忘了,最近三天我没见过谭三。”他眼神忧郁。 “看来他去了外地。”我说。 “不是,他家人说他一直没回家,这与是否去外地关系不大。” “昨天的事?”我问。 “前天的事。” “前天大家在金源酒店喝过酒。”我担心。 “他家人说,就是前天他出去喝酒后——” “不需要怀疑。”田芳手提水壶,一掀帘子,从后屋来至前屋,打断史二牛的话语:“他要自己驾车,他还骂我。我一生气中途下了车。” 史二牛瞅向一脸怒气的田芳:“他醉成那样,连走路都是问题,能驾车?” “你质疑我?这是事实。”田芳大声说。 “可他再没回家。” “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送他回家,你有责任。”史二牛指向田芳。 “哼,我有责任?他当初逼死张大年难道……”田芳突然捂住嘴,脸色惊慌。 “你不是本地人怎么知道这事,你听谁说的?”史二牛质问她。 “你——管不着。”田芳拒绝回答。 我同史二牛想法一样,不管田芳对错,她知道谭三逼死张大年之事,的确让人猜疑。更何况,我未对她提起此事,她的房东马二凤更会绝口不提。因为,马二凤也是逼死张大年的其中一人。 她继续忙碌,我则为史二牛针灸。分别针刺督脉神庭穴、风府穴;太阳膀胱经攒竹穴;及少阳胆经风池穴。之后,我为他盖上棉被,躺在病床上休息。等他醒来后,我就站在他床边。 “怎么样?”我问。 “......好了不少,您真是在世华佗。”他翘起大拇指。 “能让患者摆脱痛苦,我很高兴。” “您有大才。”他夸我。 “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有才的都很低调。相反,想爬到权势的巅峰需要手段,而非大才。” “精辟。” 我把史二牛送出诊所。 “这些天少喝酒,以免病情复发。”我叮嘱他。 “……我忘说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袁敏让我问您,药丸什么时候做好?” “……”我犹豫。 两个月前,谭三托我为袁敏定制药丸,我爽口答应。我明白女人驻颜是天生所好,不过,我对袁敏一直抱有偏见,我认为她傲慢且势利眼严重,更传言她婚前作风不正,与镇里知名人士林凯旋有情史。所以,我不愿登门送去,时间一长便忘记。 “药丸早就做好了,你帮我送去吧。”我说。 “……好像不妥,她说还有其它事。” “其它事?什么事?” 史二牛摇头:“不知道。”又说:“她一般不爱巴结别人,估计是大事。” “真的?”我怀疑。 “......也许。”他说。 “出门摔死你。”我听到屋里,田芳大声诅咒。 “你别介意,我徒弟是嘴硬心软。”我说。 他一皱眉头,很无奈“唉,我是服了。” “放心,药丸我会亲自送去。” “嗯。” 我目送他离去,但脑海里却满是对袁敏的猜疑。 …… …… 中午,我去向袁敏家,诊所里的杂事就交由田芳打理。我骑上那辆老旧的自行车,一路顺风而行。头戴的狗皮帽子两边的帽檐,随颠簸的路途颤悠。 近至镇中心处,水泥路平坦,街上的行人、开车的司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好像我在他们眼里,是个地道的乡巴佬。再有一些摆摊的小贩,他们各行其事,似乎没人关注,镇里最近几起失踪及死亡事件。 眺望远方,前方几十米处就是谭三酒店。那招牌宽大,红底黄字引人注目。我原意是去她家,但我猜测她应在酒店里。 锁住车子,摘下帽子,我进入酒店。 “您找谁?”一名女服务员问我。 我四下里扫视,吃客满坐唧唧喳喳:“我找老板娘。” “等一会儿,她很忙。” “……好吧。”我一矮身坐在一张空桌前。 “让他过来。” 这声音好熟悉,我极目望向声源,发现正是袁敏。 我被带到她跟前,她身材丰满,盘头、圆润的脸扑粉,厚唇朱红,站在吧台里比收银员还高半头。 “……侯大夫,多有怠慢。”她比以前客气许多。 “药丸在这里,一共三百元。”我把药盒放到吧台上。 “您跟我来。” 我随她而去,推门进入一间小屋,这里很静,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们坐下。 她突然失控哭诉:“他失踪三天了,我们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我听二牛说,是您徒弟送他回家,这里边是不是有问题啊?” 我解释:“田芳跟谭三没有深仇大恨,况且她不是本地人,害谭三不可能。而且,她说谭三执意自己驾车,还耍酒疯骂她,所以她半途下车。可想而知,谭三可能跑到偏僻的地方,出了车祸。” “不可能。”她很激动:“二牛说,他当晚已经大醉,走路都成问题,怎么驾车?您徒弟害了他。”她捂嘴痛哭。 “不管如何,你得有证据,我理解你。” 她擦干眼泪,停止抽泣,忽然双眼闪现亮光:“有人邮寄包裹,地址是这里,署名却是您。” 她拉开抽屉,把一个包裹放到桌面上。 “包裹起始地是哪里?” “牡丹江市。”她回答干脆。 “我外地没有亲人,况且包裹邮寄地址为什么不是诊所?邮寄者会是谁?”我疑惑。 “难道——和他有关?”她说。 “他是谁?”我问。 “我家谭三。” “你是说这个包裹与谭三失踪有关?” “嗯。”她点头。 我瞅向包裹发愣。 “咚咚。”有人敲门。 “进。”袁敏说。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小姑娘戴着雪白的棉帽。她小眼睛、小鼻子、樱桃嘴,且脸色发青长满青春痘。 “晓雪,有事吗?”袁敏问小姑娘。 小姑娘没说话,却打起手势,我终于明白她是个哑巴。 “原来是这样,你要请假陪你妈看病?”袁敏懂哑语。 哑巴点头。 “去吧。”袁敏说。 哑巴面露微笑。 “她是谁的孩子?”我问袁敏。 “……张大年的。” “张大年的女儿!”我一惊,琢磨“想当初,张大年借谭三的高利贷做生意,赔得底儿朝天。致使欠款利滚利,无法还清。上门逼债者众多,最后大家只要本不要息,他还是不能偿还,最终他喝药自杀。之后,这笔帐落到他家人的肩上,不过,没有一人再去频繁催债。当然,这只是传言,我不认识张大年,更不知他有个哑巴女儿。” 小姑娘转身要走,我喊住她:“等等,我可以为你妈治病。” 她回身看我,只是眨巴眼睛。 “晓雪,他是侯大夫医术精湛,错不了。”袁敏夸我。 哑巴直点头,对着我做手势。 “她说什么?”我问袁敏。 “她说您姓侯,叫侯廷,是新站村侯氏中医诊所的老板。她相信您。” 我想“我没见过她,她怎么认识我的?”接着,我抬头注视晓雪,发现她冲我微笑着。 …… …… 我载着晓雪离开酒店,自行车碾压一地积雪,她为我指引方向。沿着水泥路往左一拐就是下坡,土路颠簸路径越来越窄,不一会儿,她一拍我的肩头,我明白到地方了。 她推开院门,我扶车进入院里。四周环视,院里到处都是雪堆。沿着清扫的路径,我跟随她来到土坯房里。屋里凉飕飕的,那塑料布糊的窗户还漏个大洞“呼呼”透风。 进入其中一间屋子,我一扭头,发现炕上东南角处坐个女人,她披着棉被,头发散乱,脸色蜡黄直勾勾的看我。 “她是谁?”女人口吻凶狠。 晓雪一番手势后,女人说:“您就是侯大夫吧,我没钱你走吧。” 我很尴尬:“……我不要钱,免费。” 她咳嗽两声,眼睛瞪大,血丝布满眼白:“是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的病是他们一手造成,我要杀光他们。” 我发现她的被角处,露出一把菜刀。 晓雪打手势安慰母亲,母亲却冷酷无情:“你滚!你个哑巴能干什么?有本事你替我杀了他们,你说话。” 晓雪低头沉默。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炕边:“......不管怎样,先治好病再说,你看呢?” “嗯。”女人没有表情,只是点头。 第9章 被诅咒的讨债者 我稍后才知道,晓雪她妈叫殷秀芳。 “我脉象如何?”殷秀芳问我。 切脉断定,殷秀芳病入膏肓,她右手寸口浮大而滑,尺部命门悬涩,此是血竭虚火驻留命门过久致使阳亢之症,很难治。但我——不想打击她。 “……你气血皆虚,先去湿寒之气再佐以补血药剂润燥,将养数年会有起色。” “看来还有救。”她又说:“我病了很久,一直没出门,多亏晓雪给我买药治病,一个月几千块钱,没晓雪我必死无疑。” “这些钱都是晓雪掏?”我问。 “嗯,是的。” 我看向站在那里拘谨的晓雪:“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晓雪低头,不肯回答。 殷秀芳插言:“你不用问她,她不会告诉你,连我她都拒绝回答。” 我感到奇怪。 “前些天,你是否给二狗、罗辉家送过餐?”我问。 晓雪点头。 “您问这事干吗?”殷秀芳疑惑。 我谨慎说:“……这些天发生几件大事,二狗一家、罗辉、刘小松、谭三相继失踪,其中王颖被撞死,叶小萌死于罗辉家。” “真的?” “的确如此。”我说。 “死得好!几年前,逼债者中就有他们几个,这是报应,报应。”殷秀芳狂笑,情绪异常激动,但她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忧伤。突然,她脸色一沉,大叫:“不对,不对。” 我诧异:“什么不对?” “出事的人都是我的仇家,这是大年显灵,是大年报复。”殷秀芳神情恍惚,嘴巴张大眼睛快要努出眶外。 片刻,我为殷秀芳开完药方准备离开。刚站起身,却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听声音人数众多。 伴随吵杂声,一帮人涌进这屋,他们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就像梁山草寇攥紧拳头,怒视殷秀芳。 他们,我都认识。 “秀芳,半年过去你的承诺该兑现了。”王奎矬矮敦实戴着棉帽,大四方脸肥肉抖动,小眼睛横视着。 “兑现?你们把大年逼死还想要钱?除非把他救活。” “她妈的,你说话是放屁啊。”瘦骆驼张广仁手指殷秀芳大骂。 “再还一部分。”王奎是他们的领头者。 “没钱。”殷秀芳又说:“有能耐你们继续搬,把东西搬光。” 晓雪边哭,跪在王奎面前磕头。 “没出息,你给我起来。他们逼死你爹,你给他们磕头?”殷秀芳怒斥晓雪。 我不能袖手旁观。 “王奎,你逼她是往绝路赶,要是她一死你找谁还?有钱她自然会还你。”我站起身。 王奎扶起晓雪后,对我说:“这道理谁都懂,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没错。” 殷秀芳指向王奎:“你们去死吧,等我家大年显灵,把你们一个个生吞活嚼,谁都跑不了。” “你吓谁?鬼才信。惹急我一把火烧了这儿。”王奎威胁说。 “你敢!”殷秀芳抄起被角旁的菜刀扔向王奎,险些砸中脑袋。 “你她妈疯了!”王奎既惊又怒。 “啪啦!”门外传来响声。 我一抻脖子,望向塑料布糊的窗户,模糊看到一个人影向院门跑去。我急不可耐跨步而出,来到院门外,但路上除鸡狗闲逛,无一人踪迹。 回到屋门口,我一低头,只见有一个紫砂坛子的碎片,以及枸杞人参乌鸡汤散落一地。 “这紫砂坛子应该价格不菲。”我说。 晓雪走出屋门,我注视她:“有人送吃的,你看。”我指向地面。 她不作声。 我又问:“你认识送汤的人?” 她摇头,并望向墙外白雪覆盖的山坡发愣。我随之看去:“这个人────会是谁?” …… …… 王奎一干人未得手,败兴而去。但还是搬走一些值钱之物。例如铁锅、一筐鸡蛋、吃饭的桌子等等。晓雪扑进殷秀芳的怀里痛苦,几多心中创伤在此刻化作“泪泉”。 我离开晓雪家,骑车向诊所够奔。我一路思考,关于殷秀芳的话“你们去死吧,等我家大年显灵,把你们一个个生吞活嚼,谁都跑不了。” 正常人不会说这话,但越是不正常越值得回味。我真担心,诅咒会变为现实。 回到诊所已下午六点,天很黑。 “师傅,刚才有人找您。”田芳帮我拿下肩头的皮药箱。 “是谁?”我问。 “……他说他是张老三。” “他要看病?”我问。 田芳笑嘻嘻:“不是,他说虎子下个星期结婚,提前通知一声。还说,让虎子认您当干爹。” “是这样。”我又问:“下午没人来看病?” 田芳脸色急转直下:“贾富贵来过。” “又出事了?”我问。 “是的。” “他怎么说的?” “他说史二牛下午被一辆车撞死,目击者称车速太快没看清驾驶员,但车────是谭三的。”田芳说。 我一惊:“谭三!他和史二牛是拜把子兄弟,这和刘小松的车撞死王颖很相似,都不合逻辑。再者,他已经失踪。” “哼,这家伙活该。”田芳咬牙说。 我看向田芳,欲言又止。 片刻,座机电话响起,田芳接了电话。 “喂,侯氏诊所,有事吗?” 交谈几句后,田芳把电话给我:“师傅,一个女人。” 我接过电话:“我是侯大夫,您是哪位?” 对方提高嗓门:“我家王奎刚回家就喝大酒,他倒炕上吐白沫不行了。” “我这就到。” 我放下电话,带上石膏、绿豆、甘草、五味子,慌忙中我分析病理,应针刺他任脉中脘穴、足阳明不容穴,及手厥阴太陵穴,治呕逆顽疾。 她家离诊所四里有余,我胯下的车子两轮飞快。寒冷已不是障碍,是催化热情的激素。当血液沸腾,我思想孤注一掷只想救人。酒精中毒绝非儿戏,吐逆严重后就会气逆攻心致死,西医称谓神经麻痹缺氧之症。 ...... ...... 许久后,我停下车子,我能感觉到狗皮帽子下有大量汗珠滑落。眼前就是王奎家院门,进入后,他家静悄悄的,这与电话里的喊声形成鲜明对比。漆黑的夜,风吹树枝、脚踩积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屋里未亮灯如同一座死城。 “奇怪,怎么没人?翠苹,翠苹……”我喊叫着,希望有人回应。但一无所获。 推门进屋,门轴发出“忸怩”之声,黑洞洞的屋里是否潜伏邪灵?我有些害怕,拿出手电筒照亮东屋门,双腿颤抖着继续向幽深走去。 “啊!”突然,我后背传来叫声——是童声。 我猛然转回身,手电筒跟随目光照去,我长舒一口气,原来是翠苹的儿子小军。十一二岁的他,幼稚的脸在手电筒的光亮下,充满恐惧。 小军:“爷爷,我爸妈走了。” “去哪儿了?” “被您徒弟刚接走。” “什么!”我惊讶:“此人长相如何?” “看不到。” “为什么?” “这人黑纱罩面,另外,那辆车是谭三叔叔的,我以前见过。”小军说。 “不好!她怎么知道我来这里?”我思虑,并注意到小军两手捧着包裹,和我以往得到的一样:“这包裹是你的?” “给您的。”小军递给我,又说:“哑巴姐姐刚走,您徒弟就来了,让我把包裹交给您。” “哑巴?哪个哑巴?”我问。 “就是谭三酒店的晓雪姐姐,是她送的餐。” 我看向递来的包裹,心凉半截。 第10章 匪夷所思 纷飞的雪夜,我离开王奎家,这一趟白去令我郁闷。那小军的话语在传输一种特殊信号,但我不相信黑纱女子是我徒弟。可只有田芳知道我去王奎家,不是她又会是谁?我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早晨,诊所一开门田芳背个包进了屋。我心情复杂,想严厉质问她,却没有理由。 “师傅,您脸色不太好。” 我坐着。 “我走后,你给谁打过电话?” “打电话?您什么意思?”她反问。 “昨晚,我去王奎家,听小军说他爹妈被人接走了,说是我的徒弟,而且黑纱罩面。当然,我不相信是你,但只有你知道我去了王奎家,因此,找不出第二个人。” “这不可能。”田芳又说:“您一走诊所就来人了,他叫张广仁,他可以作证。再说,我这样做毫无道理不是吗?”田芳辩解。 “但我去王奎家,只有你知道。” “不,还有人。” 我一惊:“谁?” “张广仁。”她又说:“他问过我,我说您去王奎家了。” “是他作祟?”我犹豫。 “就是他。” “贾富贵肯定会来,你别胡说。”我叮嘱她。 “咱不能做大头,想证明清白就说他。” “下午,我去问问张广仁。”我说。 一上午,我的右眼皮一直跳,思想陷入矛盾中。不出所料,中午贾富贵来到,一见面他就开门见山。 他刚坐下:“王奎夫妇失踪,小军说是被您徒弟接走了。” 我犹豫:“……这事我知道,但接人的黑纱罩面,光听小军说显然不够,我认为这是陷害。” “之前,翠苹给您打过电话?” “嗯,她说王奎喝大酒口吐白沫让我去医治,我去了。” “说实话,我不相信是您徒弟干的,有些牵强。” “我也赞成。” “您去王奎家,有几个人知道?”贾富贵问我。 “……”我犹豫。因为,我不能证明张广仁就是祸首。 “两个人,我和张广仁。”田芳边忙,插嘴说。 “张广仁!他与这事有关?”贾富贵不相信。 “昨天,我师傅刚走张广仁就来了,他问我师傅的去向,我如实相告了。”田芳面不改色很坚定。 “很好,这是重要线索。”贾富贵又疑虑:“不过,她骗走王奎夫妇是何居心呢?” “似乎还是仇恨。”我猜测。 “也许吧。”贾富贵又问:“张广仁在哪儿住?” “我带您去。”我说。 “走吧。” “下午五点后,如何?”我征求意见。 “没问题。”贾富贵点头。 …… …… 一下午,如同梦游,就连诊脉也是一心二用。我脑海里满是张广仁与黑纱女子的身影,是他们让我陷入阴谋不能洗脱。 时间就像河流,在冬寒中悄然流逝。冰封与冷酷在脑中,勾勒出神秘世界。它如同零点能量,在黑暗中偷偷爆发。 贾富贵真有耐力,他坐如钟一直等我。直到天色已黑,我才搭载警车随他而去。 “往左拐。”我说。 “这条路通往南山,那是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没几户。”贾富贵边驾车,随口说。 我接话:“有钱而吝啬的人都不显摆,他家住的偏,不代表穷。但如此抠门儿的铁公鸡,却借给张大年不少钱。” “您一提张大年,让我想起很多往事。大年是个好人,只是他走错路不该自杀。” “张大年死得怨。”我说。 “听说冤魂都会化作厉鬼,对仇人报复,您信吗?”贾富贵问我。 “已经应验。”我说。 “难道最近的怪事,都是报应?” “不,是报复。”我纠正。 “吱────”贾富贵急刹车。在警车前车灯的光线下,横躺着一棵大树。 “这帮偷树的,伐树不运走横在路中间,有病。” “不对劲。”我惊疑。 “怎么了?” 我说:“南山大部分土地,被张广仁包下种树,他夜晚都会带猎枪巡逻,谁都知道,想偷他家的树很难,很危险。” “那又怎样?” 我右眼皮直跳:“他今晚没巡逻,这不是他的作风。” “难道────”贾富贵后怕。 警车加速绕过障碍,从车速可以体会到,贾富贵很紧张。 “停车。”我大声说。 车停下,我看向远处,幽暗的月光下的山坡上就是张广仁家,他家亮着灯。 “这就是他家。”我指去。 “那么静。”贾富贵自语。 下车后,我们走向张广仁家,风呼啸雪埃飞舞,就像踏着云朵飘荡在雾里。闯进他家,如过无人之地,风声中我环视四周,没有任何动静。这种特殊的寂静让我紧张不安,当我跨入屋门口一刻,本能地停住脚步。 “您怎么了?”我身后的贾富贵问。 “……没什么。”我大步向前。 刚“钻”进其中一间屋子,我差点晕倒。只见,眼前有一具尸体躺着,右手半握着匕首,她正是王奎的爱人翠苹。 随即,我冲向其它房间,最终在东屋又发现两具尸体,是刘艳及其女儿。我愣住,闭上眼不忍再看。 突然,我洞悉到疑点:“张广仁呢?” “他是凶手。”我身后传来声音,转身看去是贾富贵。 我说:“翠苹也死在这里,她手里还握着匕首,她一定杀过人,而后被杀。” 贾富贵分析:“很难想象翠苹会死在这里。而张广仁若清白,他应该留下来报警,但是——他却不在。” “别忘了,翠苹是黑纱罩面的人带走的,中间有蹊跷。”我说。 “……”就在贾富贵犹豫之际,屋外传来汽车发动机强劲的噪音。随即听到“砰!咣当!”两声,我们冲出屋子观望,除了被撞毁的院门,只能听到渐弱的汽车发动机声。 …… …… 随贾富贵回到屋里,对现场尸体勘察,贾富贵初步断定是翠苹杀人并自杀。但张广仁的失踪,贾富贵却无法解释。无意间,我发现翠苹右手腕静脉处有一个针孔,周围红肿高起,似乎,刚注射完药物不久。 贾富贵蹲在地上,注视翠苹的尸体,一筹莫展。 “案情越来越离奇,失踪、他杀、自杀接二连三发生,我快招架不住了。” “您可以从那辆车,或殷秀芳本人着手调查,估计会有收获。”我建议。 “您是说谭三的车,和张大年的疯老婆?” 我点头:“是的,当然,还有刘小松的车。” “嗯,是个好办法。”贾富贵顾虑:“不过,殷秀芳疯疯癫癫的,上次胡力去她家要债,被她一菜刀砍伤,我真有些忌惮。” “若不尽快找到凶手,您麻烦更大,弄不好……”我欲言又止。 “没错,弄不好就乌纱难保,可案情很复杂,我捋不清头绪。”贾富贵脸色严峻。 “也许很简单。”我说。 “哦!”他诧异。 …… …… 贾富贵留在张广仁家,等待警力处理尸体,我独自下南山。 山路曲折,每一步都波动我的心弦。刚下山,我借着月光回眸望去,琢磨这拥有龙脉的南山,为何给人们带来如此乖张的命运。我真想问问南山,凶手是谁。 刚刚回到诊所,我打开门推门而入。漆黑的空间里我闻到一股香气:“香水!” 一开灯,忽然身后传来哭泣声,我转身看去:“田芳,你没走?” 她涕泪滂沱:“师傅,我刚回去就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快说。” “马二凤和二宝......死了。” “啊!”我震惊,并倒吸一口凉气。我琢磨“短短数小时里,竟然有两家人死去,凶手是人是鬼?如果是人会不会是黑纱女子?若是厉鬼附身,难道是张大年?我不知灵魂是否真实存在,但他们已死是事实。” 第11章 时间的疑点 深夜,我们从诊所出发,去向马二凤家。 田芳一路上哭泣,使我联想起马二凤往日的微笑。马二凤,性格温和一向乐观,很少与他人发生口角或肢体争斗。按田芳哭诉形容,她应该是自杀身亡。但昔日那样窘困她都能挺住,现在一安逸她会突然自杀?我觉得耐人寻味。 “别哭了,他们只是提前离开而已,或许是一种解脱。”我劝慰田芳。 “我是心疼二宝,他不该死,他本来可以活着。” “你说什么?”我很敏感。 田芳突然停止抽泣:“我是说……马二凤绝望自杀,不该捎带着二宝。” “我也这样认为。”我说。 “可是他却死了。”田芳伤心欲绝,又变本加厉哭泣。显然,这是真情动容。 东山顶已到,眼前就是马二凤家院门。风吹动未锁的院门,使门环跟随作响。当我跨步进入院儿里,发现这里如同张广仁家寂静而又诡异,能听到的只有风声及脚步声。 进入屋里,田芳指引我来到一间亮灯的屋子。我看向这屋地面,瞬间屏住呼吸。只见,马二凤躺在地上,手握匕首插在胸口。二宝躺在炕上,赤裸上身四肢伸展睁眼死去,胸口处已被凝结的血液涂满。 我不忍再看,背对尸体问向眼前的田芳:“几点发现的尸体?” 她一想,回答:“大概是下午六点左右,之前我一直呆在家里。” “当时你来马二凤家干吗?” “您什么意思?” “别误会,我相信你。”我解释。 “闲来无事溜达一下。” 我蹲下,伸手触摸马二凤的尸体,我感到她身体有余热且有弹性。 “人一死气血滞待,体温急剧下降,一个时辰就会僵硬,怎么可能温暖?更何况现在已经九点多钟,还是冬天。”我分析。 “您的意思是……”田芳注视我。 “我认为,不是六点。”我说。 “不,我没有说谎,要说假话天打雷劈。” “我说得不算,还是告知贾富贵让他处理吧。” “贾富贵会不会怀疑我?”田芳紧张地问。 “你认为呢?”我反问。 “不知道。”田芳一脸茫然。 再次扫视马二凤,我发现她右手静脉处也有一个针孔,红肿高起,最近死去几人,都有这一共同特点,是巧合?显然不是。 …… …… 当晚报案,贾富贵来到时已深夜十点十五分。他眼圈发黑大口吸烟,欲用尼古丁提神。 “从表面看她死于自杀,不过,死亡时间不是六点左右。”贾富贵看向我。 “也许她六点自杀,之后才慢慢停止心跳。”我说。 “几率很低,但假设田芳当时看到她还有气息,为何见死不救?”贾富贵费解。 “您说得不对,她把刀插在胸口血流如注,我怎么救?我无功难道有过?哼!” “田芳。”我心中不悦。 “师傅,本来就是这样,我报案是出于本能,她死跟我什么关系?”田芳脸色怒红。 “她死与你无关,但你说她六点左右死亡是不负责任。”贾富贵正言厉色。 “不负责任?有本事您就抓我?我没犯法。” “你不用生气,这不是重点,一切也不是巧合。”贾富贵指向尸体:“马二凤为何自杀?据我所知,她家最近生活不错,二宝也要结婚,她杀死二宝而后自寻短见,根本不成立。” 我插言:“两家人前后死去,很不简单。” “您认为……”贾富贵看向我。 我说:“张广仁与马二凤曾放高利贷给张大年,他俩是逼死张大年的元凶之一。我认为,这件事跟张大年有关。” “但张大年已经入土多年,怎么可能报复?冤魂这一说法很可笑。”贾富贵不屑一顾。 田芳插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相信不代表没有。传言冤魂能够附体,因此马二凤自杀,也就不足为奇。” “也许是这样,但不可否认张大年的家人有报复心理。”我提醒贾富贵。 “对,这就是重点。”贾富贵阴沉的脸露出喜色。 田芳分析:“您说过张大年的老婆疯疯癫癫,一身病都不能下炕。她女儿晓雪是个哑巴,营养不良骨瘦如柴,她们也能报复?我不信。” “但她们是张大年的直系亲属,不可忽视。”贾富贵强调。 两人中,田芳极力证明马二凤是自杀,贾富贵则恰恰相反。而我认为,若是张大年冤魂作祟,将是一场无法阻止的悲剧。如果有第二种可能,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这迫在眉睫。 …… …… 我一直担心,即使黎明来临后依旧如此。就诊之人络绎不绝,人一多七嘴八舌家长里短之言如燕子盘旋唧唧喳喳。 “听说王奎夫妇失踪,跟黑纱罩面的人有关,王奎逼死过张大年,这是冤魂来索命啊。” “胡说八道,你真相信有鬼?这是报复。” “算了吧,张大年他老婆跟小哑巴是那块料?李大海,你跟张大年可结过仇,小心吧。” “臭嘴。” “李大海该你了。”我说。 “哎!”李大海走过来,右手护着后腰:“侯大夫,我腰疼。”他人高马大瘦如骷髅眼窝深陷注视我。 “你坐下。” “好嘞。” 我为他诊脉,感觉他右手寸口浮大而数:“我观察你脸色再加上脉象,知道你是房事过度所致,以后要注意,你走吧。” 他站起身,有些诧异:“……不用吃药?” “你是实热病气血充足,降则阳陷于阴,升则引起阳亢。调理之法在于心静,清气上腾浊气下沉,少阴肾经自安。”我说。 “多谢侯大夫。”他感激我。 半小时后,就诊之人相继离去,屋里又空荡荡安静如初。我倚靠椅子闭目养神之际,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刹车声。 我睁开眼,望向推门而入的女子,她就是怀抱孩子的袁敏。 寒暄一番,她坐下给孩子擦鼻涕:“这孩子又感冒了。” 我看向干咳的孩子:“嗯,强强胖乎乎的真讨人喜欢。”我又问:“强强,你哪里疼啊?” “脑门疼,还有......还有这儿,眉毛。”强强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指去。 “原来如此。” “侯大夫,咋治?”袁敏问。 我说:“眉毛内侧以及脑门疼,为太阳经脉受热,如表不解必伤及膀胱,致使尿道口灼热疼痛小便不利。年幼者可佐以细辛、连翘、天门冬、发散表热。配鬼针草、枳壳、金钱草、冬葵子泻膀胱之火。若恐泻利过度可加五味子、党参收之。” “强强,快谢谢侯爷爷。”袁敏很兴奋。 “谢谢侯爷爷。” “嗯。”我点头。 突然间,袁敏脸色一沉岔开话题:“侯大夫,王奎一家找到没?” “……”我犹豫,是怕强强听到。 “强强,阿姨带你玩儿去?”田芳抚摸强强的头发。 “好哇!” 孩子一走,我才说:“翠苹死在张广仁家,张广仁失踪,一家人被杀。” “怎么会是这样。”袁敏很惊讶。 “还有,昨天马二凤一家也离奇死亡,贾富贵初步分析可能是自杀。”我说。 “一连串的失踪死亡,到底是什么缘故?”袁敏注视我,脸色惊恐。 “你应该知道。” “您说我?” “对,你们都是张大年的债主,不是吗?”我提醒她。 “呀,您是说这是张大年报复?” “有可能。” “我会有危险吗?”袁敏问我。 我侧头瞅向窗外:“小心为妙。” 刚说完,窗外刮起一阵旋风雪埃飞舞。阴霾中,似乎又看到黑纱女子的身影。但我希望,那只是幻觉。 第12章 初次相遇 站在窗边,我目送袁敏。 母子俩进入红色捷达车,一路缓慢离去。我心中思虑“袁敏行事虽然谨慎,但百密也有一疏。更何况复仇者在暗处,还不知是人是鬼,让人防不胜防,我真担心,她会落得向翠苹与王颖一般,死于非命。” 就这样望去,似追忆,又似最后的惜别。 “师傅,明天是我的生日,我请客。”后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转回身:“我从来不过生日,但徒弟的生日我一定参加。” “但不在本地。” 我猜测:“你要回家过生日?” “嗯。”田芳点头。 思来想去我做出决定:“我知道你想跟家人团聚,特别是你的丈夫。不过,我不能丢下生意。” 这句话勾起她伤心的往事,她表情消沉,但突然又微笑起来:“那就这样吧,明晚在谭三酒店,怎么样?” “嗯。”我点头。 正聊着,有人推门而入。我转身看去是哑巴晓雪,她双手端着托盘,上面的饭菜都罩着塑料袋。 “晓雪,你这是干吗?”我狐疑。 她把托盘放到桌上,双手比划。 我猜测:“是你送我的?” 她狠狠点头。 我掏出钱要结账,晓雪却拒收,并继续手语。 “师傅,她说她妈要见您有急事。”田芳解释。 “有急事?什么事?”我问。 她手语,田芳又解释:“……是关于贾富贵的。” “贾富贵?我去。”我心中好奇。 吃完饭骑上车,我独自够奔殷秀芳家。我不知她与贾富贵之间有何纠葛,或者说贾富贵“出卖”了我,她要找我算账。但不管如何,只要能探究到复仇者是谁,我在所不惜。 …… …… 踏进殷秀芳家,西北风蠢动,她家犹如残破的千年古刹,充满神秘让人敬畏。几只鸡堵住屋门口“咯咯”叫着,抢夺地穴里的虫子。我刚刚驱散了鸡,却听到屋内传来谩骂声。 “一群杂种就会‘咯咯’叫,我早晚宰了你们。” 接着,屋里刀俎声响起,我真的担心,她精神病一发作会砍我一刀。 进入东屋,我看向坐在炕头的殷秀芳。她挥动菜刀,狠剁空无一物的圆菜墩。我坐在炕边,发现她气色不错:“看来您的病情有好转,一两年后定会痊愈。” “是吗?”她翻眼看我:“您说不让我生气,以免影响药效,可王八羔子贾富贵又来刁难我,我砍了他一刀。” “真的。”我吓出一身冷汗。 “还能有假?他就在医院。” “袭警可要坐牢的。”我说。 “坐牢?”她大笑:“我一把老骨头,正愁吃饭的地儿。” “您找我什么事?”我问。 “贾富贵说是您让他调查我的,我招惹谁了?那帮失踪死亡的人跟我毫无瓜葛。”她又说:“我下不了炕,晓雪更没那胆,他竟然猜疑是我们干的。他信口开河,该砍。”她把菜刀狠狠扎入菜墩。 “可失踪死亡的人都是您的债主,这难道是巧合?”我质疑。 “当然不是,是大年显灵。”她情绪亢奋。 “据传言,张大年有过两次婚姻。”我说。 “您什么意思?”她瞪眼看我。 我猜测:“是不是他前妻的孩子在报复。” 她不屑一顾:“哼!他前妻早死了,没有孩子。” “您确定?”我不甘心。 “告诉您,我很清醒。”她强调。 “您见过黑纱罩面的女子吗?”我问。 “您说什么?” 我重复:“黑纱罩面的女子。” “......好像见过。” “在哪里?”我追问。 “一年前,镇里大医院。” “她去医院干吗?”我问。 “这话问的,当然是看病。” “她为什么黑纱罩面?”我又问。 ”估计是个丑八怪,不敢见人。” “丑八怪?”我思虑着,心中对黑纱女子充满好奇与警惕。我始终认为,她在这些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尤其,她与张大年的关系,让我很感兴趣。 …… …… 出殷秀芳家院门,我骑车向北拐去,这不是回诊所的路径。北边不远处,是镇里大医院所在地。自行车碾过凸凹且滑溜的雪地,险些连人带车一同“卧倒”。 沿路向四周观望,青石或砖垒建的墙显得极为复古。瞬间,勾起我怀旧的情怀。一路下坡,眼前就是镇里大医院。只见,医院楼体四周的白色瓷砖残缺不全,恰似秃子头顶的几根杂毛稀稀疏疏。 我很久没来这里,记得最后一次光临是去年六月。那时,是为了看望我的老友苗刚。进入医院来到二楼,这里的护士与病人冷漠穿行,把我当成隐形人,不看不管不问。 “咚咚。”我敲响院长办公室的门。 “进。” 我推门而入。 “哎呦,侯大夫。”院长苗刚站起身子,直视我,显得有些吃惊:“快坐,坐。” 刚坐下,我寒暄:“苗院长,一向可好?” “很好。”他看向我,一脸狐疑:“你有事?” 我点头:“嗯。”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我说:“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一名黑纱罩面的女子,是否来过医院。” “黑纱罩面的女子?你打听这些干吗?”他用手一托鼻梁上的大框眼睛,肥大而低垂的眼袋跟着抖动起来。 “我怀疑她跟几起案件有关。”我说。 “怎么,你要当侦探?”他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能帮忙吗?” “你确定她以前来过这里?” “我确定。”我又说:“你应该听说了,最近发生很多事,那些失踪或死亡的人都是张大年的债主。我想,找到凶手对你也有好处。” 他突然睁大眼睛:“没错!我曾借给张大年一笔钱,我也是逼债者,难道——我会受到报复?” “信不信由你。”我说。 “如果真有此事,我该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但可以确定,你很危险。” “啊!”苗院长吓得瞠目结舌。 第13章 医院里的骚动 苗院长答应帮我调查黑纱女子,我相信这不是敷衍之词。因为,这涉及到他的安危,他不会置身事外。 这时,他离开办公室,说是去处理此事,我坐在原地静候佳音。不多时,他带领诸多医生返回这屋,这十几名男女医生横排站立,就像风浪中那勇敢的水手,表情坚定。 “侯大夫,你尽管问他们,不要客气。”苗刚坐在我对面神情凝重。 “嗯。”我点头,一转身看向他们:“你们是否记得,曾有个黑纱罩面的女子来过医院。别紧张,仔细想想。” 他们之间交头接耳,似乎对黑纱女子并没有深刻印象。 我提醒他们:“她嗓音沙哑。” “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病人太多,根本记不住,不好办。”这名身材均匀的女医生,泼我一脸“冷水”。 之后,剩下的医生缄口不语,他们默认为无能为力。 “既然没见过或记不住,大家想一想她为什么会黑纱罩面?”我扫视他们。 瘦女人说:“冬天风雪大,用纱巾遮面很正常。” 胖女人说:“但普通人大多戴口罩。” 大个儿的男子说:“她怕别人认出她,或者她面部有缺陷。” “说得好!”我一激动站了起来。 “你找到答案了?”苗刚目不转睛地看我。 “是的。”我又说:“黑纱女子的脸部一定有缺陷,更怕被认出来,而且精神上也有问题。或者……”我忧虑。 “或者什么?”苗刚急不可耐。 我说:“或者────她有暴力倾向。” 突然,五十八岁的苗刚从皮椅上站起来,直勾勾地看我。他长舒一口气:“我本以为张大年一死一了百了,可他却阴魂不散。”又说:“黑纱女子会不会是张大年冤魂附体?我想,我应该尽早离开镇里。” “你别无选择。”我说。 “咚咚。”有人敲门。 “进!”苗刚双眉紧锁。 一名女护士推门而入,扭动身姿走到办公桌前,把一封牛皮纸信件双手递给苗刚:“您的信。” “哦!”苗刚吃惊,接过信拆开一看,突然双手抖动:“难道真是大年?” 我一惊:“怎么了?” “你看。”他把信递给我。 我接过信来默读:“你必死。落款:张大年。”我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死——还是冤魂附体?”我猛然转头,问护士:“这封信谁给的?” 护士的回答很干脆:“黑纱罩面的女子。” 我立刻警觉,跑到窗边俯视医院大门看到一人的侧面,此人黑纱罩面。瞬间,我打开窗户怒吼:“站住,你到底是谁?” 她停住脚步半低着头,风吹动她一身黑色装扮,只是片刻,风裹着她的冷漠身影,消失不见了。 我关闭窗户,一瞥紧挨我的苗刚,只见他双眼凝视窗外,眼神充满忧虑。 “你说的就是她吗?”苗刚问。 “是的,你有麻烦了。”我说。 “就凭她一人,能把我怎样?”苗刚为自己壮胆。 “别忘了,在你之前已经失踪死亡数人,你最好离开镇里,越快越好。”我警告他。 “好吧,我暂时到市里住下。” “市里?”。 “对,我姐家。”他说。 “祝你一路顺风。” “但愿吧。”他口吻消沉。 寻找能牵扯到黑纱女子的病例,就拜托苗刚去做。我推车走出医院大门,不由自主地回眸望去,我感到医院楼体不仅破旧,还阴气颇重风水极差。 …… …… 天黑后,五点二十分诊所关门。我拨通谭三酒店的订餐电话,要了四个菜和一小罐米酒。 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料定是送餐的晓雪来到。一开门,却大失所望。 “你是……”我打量这个陌生女孩儿,她穿着红色羽绒服、扎着大辫子面色通红。估计,是长时间在户外所致。 “我是新来的。” 我糊涂:“新来的?你是指……” “晓雪今天请假,我值班。” “哦,原来如此。”我醒悟。 她转身,一弯腰端起三轮车上的托盘,稳稳当当走进屋里,把托盘放到桌上。 “这是四个菜,一坛米酒,总共三十块。” “不对吧?”我诧异。 “没错,老板娘说只收成本钱。” “这……好吧。”我顺水推舟,掏出钱递给她。 她一数钱,表情诧异:“……好像多了。” “剩下十块是你的,拿着吧。” “谢谢。”她通红的手攥紧钱,微笑着。 “晓雪为什么请假?”我问。 她把钱塞进兜里:“听老板娘说是贾富贵找她。” “贾富贵?难道出了事?” “您猜对了。” “哦!”我惊讶。 她压低声音说:“传言李大海失踪,老婆孩子暴死在家中。” “不可能,上午李大海来过诊所,怎么会……”我又问:“晓雪跟这件事有关?” 她摇头:“不知道。”又说:“不过……下午她去李大海家送过餐。” “贾富贵怀疑她?”我问。 “哼,简直是天方夜谭,晓雪有那胆量?估计是找不到凶手,贾富贵要拿晓雪垫底。”她一脸叛逆。 “或许没那么简单。”我说。 “我该回去了。”她说。 “你回去告诉老板娘,就说晚间不宜出门。” “不宜出门?好的。”她点头,但我明白她并不清楚我的言语之意。 此刻下起小雪,我站在门口目送三轮车离去。直到它消失于视野之外,我才转身准备进屋,突然,两束强光从我侧面射来,当强光接近后,我才认出是贾富贵的警车。 车停住,贾富贵一下车垂头丧气。进入温暖的屋里,炉子内蜂窝煤燃烧正旺,这种温暖让贾富贵脸色缓和,但烦躁与失望依旧挂在脸上,挥之不去。 “这些天我头疼的厉害,刚有空,就想找您聊聊。”贾富贵说。 “李大海出事了?”我问。 “哦,您知道?” “嗯。”我点头。 “他家与张广仁家的惨象如出一辙。尤其李大海失踪,总让我联想起畏罪潜逃这一动机。您认为呢?”他问我。 我思虑片刻,说:“张广仁、李大海为何要杀家人?这很难成立,您说呢?” “似乎有道理。”贾富贵又说:“我工作二十多年了,从未遇到过类似事件,这手段太奇怪,让我很难确定是家庭矛盾还是他人报复。” “苗刚也受到了威胁。”我说。 “苗刚?他是谁?” “他是镇里大医院的院长,刚调来不久。”我说。 “我想起来了,他是您的朋友。”贾富贵又问:“苗刚和李大海有什么关联?” 我看向炉子:“李大海、苗刚都是张大年的债主,很多人都因为这层关系失踪或死亡。我在大医院发现了黑纱罩面的人,就是这人写信威胁苗刚。” “这人到底是谁?” “可能是张大年的子女。”我说。 “不,这不可能。”他否定,一抬手莫名其妙说:“您看,我手上这道疤。” 我看去。 “这是殷秀芳一菜刀砍的,亏着我用手挡住,不然脑袋就得开瓢。” “我听说了。” “这个疯婆娘,就因为我怀疑她或晓雪报复杀人,她就砍我。”贾富贵突然冷静:“可过后我一想,这种猜测的确有误。” “但张大年一共结婚两次。”我说。 “我认识他第一任妻子胡莹,她没生孩子二十年前就死了。之后,娶了殷秀芳。”他很有把握。 “若是这样,唯一可能就是张大年杀人报复。”我说。 “这更不可能,他已经死了。”他话语铿锵有力。 “您相信有鬼吗?”我问。 他摇头:“不,我────不信。” “可厉鬼附身一说,在民间广为流传,我担心下一个……”我欲言又止。 “您是说苗刚?”他猜测。 “也许是他,或者——是袁敏。”我推理。 “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事?”他追问。 “可能是明天,或者现在。” “哦!” 他惊讶,两眼圆睁直勾勾地看我,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第14章 不可思议 就在贾富贵沉默之际,我身边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我一抬手接了电话。 “喂?” “师傅。”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田芳,你有事吗?” “袁敏大姐在我家里,我请她吃涮羊肉呢,您也来吧。” “什么!袁敏在你家?”我心中担忧。 “师傅,您紧张什么?” “我不是紧张,你告诉袁敏千万别回家。”我叮嘱她。 “别回家?怎么了?”她问我。 我不想过多解释:“不要多问,你就说夜黑路险,那个黑纱女子会报复她的。” “妖魔鬼怪?师傅您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这不是玩笑。”我有些生气。 她又问:“您来吗?” “不,我睡了。” 寒暄几句,我挂断了电话。而再次注视贾富贵,我发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与忧虑。天色已经黑暗,他离开诊所,我躺在空荡荡的屋里满脑子都是对袁敏的担忧。我静静地思考,窗外的风却“呼呼”作响。 …… …… 一大早田芳来到,她今天打扮得像个“妖精”,我想数落她几句,怎奈袁敏也在当场。 “师傅,您看我这件衣服怎么样?嗯?”田芳站在我面前“翩翩起舞”。 我合上易经这本书,看向田芳:“你高兴我也高兴,人要返璞归真,不是更好吗?” “哼,您净讲大道理,就是不肯评价一下,真是的。”她撅嘴生气了。 “当然好看,田芳妹妹像个大蝴蝶。”袁敏夸奖她。 “还是袁姐好。”田芳攥住袁敏的手。 我问袁敏:“谭三有下落了吗?” 袁敏摇头:“没有。”又说:“这也不怨贾富贵,最近失踪死亡的人越来越多,他忙得焦头烂额无法顾及谭三,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怕谭三凶多吉少。” “不管怎样,没找到尸体就不能说人死了。也许他们的失踪,只是恶作剧而已。或者……” 我还未说完,却见诊所之门被推开了。 “苗院长!”我看到进来的人正是苗刚,他精神抖擞,左手还握着一沓纸。 “侯大夫,我想我找到她了。”他很自信。 “是嘛!”我惊讶。 “您看。”他把一沓纸放到了桌子上。 我仔细察看资料,许久后得出结论:“看病例登记都是‘兔唇’这种病,这太奇怪了,但名字却不是同一人。最主要的是她们都是女子,哪个名字是她?” “可能都是假的,包括身份证。”苗刚直皱眉头,又说:“必须尽快找到她,不然我……” “您找不到她。” 苗刚看向田芳:“不见得,你贵姓?” “侯中医的徒弟田芳。”她很自豪。 “你认识黑纱女子?” “当然不认识。”田芳又说:“不过,师傅提起过她。我觉得,她能来无影去无踪作案,一定不简单。那些登记资料肯定是假的。再说,现在大部分医院的管理依旧混乱。” “你在医院里工作过?”苗刚问。 “不,我没有。” 我警告苗刚:“不管如何,你必须离开镇里。” “嗯,我今晚就动身。” “几点的车?”我问。 “我已经买好车票了,晚上十点。” “十点……有些太晚。”我看向苗刚。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祸福自有天数,该死的活不了。” “别胡说!”我看向田芳,我觉得她话里有话。 …… …… 风声大作,天越黑西北风越是嚣张。 田芳提前离开诊所,去谭三酒店置办生日去了。我心里忐忑不安,就算下班参加田芳的生日,也没有一丝热情。黑夜里,无情的厉风吹打我,我胯下的自行车一路下坡飞驰,就像坐上南极老寿星的白鹤,追赶日月星辰。 在风中,我脑海里总是回旋着这两句话“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您找不到她。”苗刚的自我安慰与田芳的狂言,在我的思绪中激烈的碰撞,它是魔咒,强迫我承认苗刚难逃厄运。 到达谭三酒店,我一进屋就被等候的田芳连扯带拽弄上二楼。打开包间的门,只见两桌酒席摆在一间屋里,满屋都是陌生与熟悉的面孔,虽然拥挤,但在寒冷的夜里却是如此的温暖和谐。 “师傅,您坐这儿。”田芳抬起双手,摁我的两个肩头。 “田芳,给你师傅引见一下吧。”袁敏说。 田芳眨巴眨巴眼睛:“不用了,一边喝酒一边认识。” “嫂子,你可真行。” 我看向这人,他大秃头膀大腰圆,冷不丁看去像李逵。 “你是田芳的小叔子?”我问。 “呦,您还记得我?” “当然,那平头柴货车不是你驾驶的吗?”我又问:“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叹气:“将就吧。”又说:“最近我嫂子又邮回去十几万的医药费维持着。” 我感到吃惊:“田芳在我这儿没有现金来源,她……”我没往下说,因为田芳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我。 “师傅,小鸡不撒尿各有个的道。我在市里有家五金商店。”田芳自辩。 “嫂子,你那五金商店,快关门大吉了。” “去你的。”田芳瞪眼。 我喝口茶,问大秃头:“怎么,生意不好吗?” 他说:“我在五金店里帮忙,都一年多了每天顾客很少,您说这不是关门大吉吗?” “哪有小叔子揭嫂子短的,我我,我扇你。”田芳耍孩子气。 一场小闹剧结束。 突然包间里传来悦耳的铃声,我寻找声源,发现是从田芳的裤兜里传出来的。但田芳只顾喝酒,且放肆叫嚷着,毫无察觉。 “田芳,你的手机响了。”我拍她的后背。 她脸色通红眼神迷离,右手掏出了裤兜里的手机,接通了电话:“我是田芳。” 不清楚对方说了些什么,惊的田芳醉意锐减,和方才是判若两人。接着,田芳挂断了电话。 “什么事?”我问。 “没事,没事。”她举止异常。 生日过后,田芳拽住袁敏向酒店外走去。两人窃窃私语,就像姐妹一般。我跟随其后,心中在回想方才田芳接完电话后,那不安的表情。 此时,马路上没有一辆车,我打开自行车的车锁之际,借月光拢眼望去,只见袁敏站在路边,向田芳挥手送别。可就在这时,一辆车从胡同里蹿了出来,向袁敏撞去。 “小心!”我大叫。 “不要!”猛然间,田芳飞奔过去抱住袁敏。那辆车突然拐弯疾驰而去,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袁姐,你别怕,别怕……”田芳安慰袁敏。 “他想撞死我,他想撞死我……”袁敏惊吓过度,失声痛哭。 我走到袁敏跟前:“以后,你要多加小心,哭没用。” 袁敏擦了擦泪水,睁大眼睛,看向我:“刚才那辆车是我家潭三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撞我,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她失控了。 我心中狐疑,不由得看向田芳,心里琢磨“奇怪,田芳一抱袁敏,为什么潭三的车会躲开呢?这里边一定有文章!” 第15章 心惊胆战 安慰袁敏几句后,我骑车驶向了诊所。途中,我想起一件事,正是苗刚今晚动身,离开镇里的大事。 改道向苗刚家急奔,醉意在风中愈发升华。飘渺的灵魂在空中摇摆,似乎我与天地混为一体。苗刚,他家在新站村与我同村,十年前他盖了二层楼,在本村是头一把交椅,最有钱的一位。其次,就是村长刘小松了。 马路两旁,秃杆子树随风摇摆作响。我的心情随鬼风上下翻滚,离苗刚家越近,这种忐忑之情更甚。极目眺望二层小楼,却被一排杨树遮挡。不过二楼里的灯光穿过杨树缝隙,还是照向了我。因此,任何黑暗与遮掩都不能阻挡光辉的绽放。 手推自行车,我站在他家院门前。三米多高的黑漆大门与围墙把我挡在门外。我本想敲门,结果轻轻一推角门,门开了。 踏入院里,我并未前进。我四周环视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这里如此安静,让我想起了诸多往事。 “啪!”我一落脚碾碎了一样东西,一低头隐约看到是个熟鸡蛋。 直接上二楼进入一间屋子,屋里灯火通明却毫无人迹。 “苗刚,伍纯燕。”我喊叫他们夫妇二人的名字。 片刻,我来到厨房发现地上散落着瓷碴和搅匀的蛋液。 我自问:“这里发生过什么?难道一家人已经走了?可他们不关灯,家门也不锁怎么可能走呢?” 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吱────”拉长的声音,接着脚步声而至。 “你是谁?”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我转身看去。 “苗勇。”我一惊。 “大爷,您……” “你爸妈不在家?”我问。 “自从结婚后,我好几天没来过,下午我爸打电话让我送他们去车站,我刚来。” “他们────可能走了。”我说。 “不可能,我爸让我九点钟来送他,现在刚好九点。”他说。 “难道……”我犹豫。 “难道什么?” “他们出事了。”我说。 “不会吧?”他半信半疑。 过后,苗勇近似疯狂,如无头苍蝇每间屋里寻找。最终,我们停在厨房望向散落一地的瓷碴与蛋液发愣。 思前想后,我们去向火车站。 刚踏入候车室,眼帘映入星迸几人。对于一个小镇此现象不足为奇,而人越少,越容易发现苗刚夫妇。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我说过,没见到我他们不可能走。”苗勇说。 “再找找,或者……”我东张西望,突然发现一个身影,她黑纱罩面急匆匆离开了售票处。 我追向此人。 “大爷,您跑什么?” 苗勇喊我,但我不理会他继续追赶。当追出火车站大门,那个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跑得真快。”我低声自语。 “那人是谁?”后背传来声音,我知道是苗勇。 “不知道。”我环视冷月衬托的空间。 “既然不知道,您追她干吗?” “我感觉,你父母失踪跟她有关系。”我说。 “真的?” 我犹豫:“很有可能。” …… …… 当晚苗勇报警,我就在他家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富贵紧锁眉头。 我指向厨房的地面:“一进厨房我就发现满地狼藉,看来出现过意外。” “苗勇,你爸妈之前向你交代过什么吗?”贾富贵问。 “我爸让我九点来送他,我一来只见到了侯大爷。”苗勇解释。 贾富贵背手,在厨房里迂回走动,他突然停住脚步盯着我:“您说他们会去哪里了?” 我往前一迈步,感到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但我没有弯腰查看,我只顾回应贾所长:“按苗勇所说,他们不可能离开,再说了屋里亮着灯,家门也不锁他们不应该走得太远。” “这是基本逻辑,的确如此。”贾富贵说。 他们转身离开了厨房,我挪开脚,低头看去,发现脚底下是一枚钻石戒指,我迅速捡起戒指,揣进了兜里。 告别他们我回到诊所,却发现门前趴着一个人。我蹲下身子去推搡,我感到她身体柔软且有余温,一定是刚刚倒下的。 “醒醒,醒醒……” 我一直喊,并推搡着她,她却无动于衷。于是,我一使劲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一瞅她的脸,我惊呆了:“伍纯燕!” 我抬手靠近她的人中,感觉她的气息,我倒吸一口凉气:“死了!” 西北风刺痛我的脊背,然而,面对伍纯燕的死,我,已经麻木了。 …… …… 我报警后,三辆警车停在我的诊所门口,伍纯燕的尸体已经被抬上了警车。风中,我站在门口望向存放尸体的警车,心情久久难以释怀。 片刻,两辆警车离开,只剩下贾富贵那辆车静静地“呆”着。我们进入诊所里坐下,他一根接一根吸烟,屋里被弄得乌烟瘴气。 “凶手很残忍。”他说。 “我忘说一件事。”我卖关子。 “是关于死者伍纯燕的?” “不,我和苗勇去车站找苗刚夫妇的时候,碰到了黑纱女子。” “您真的认为是她?这可不是第一次提起了。” 我说:“殷秀芳说,去年她在镇里大医院见过黑纱女子,我也为一名黑纱女子诊脉过。当时,黑纱女子对我说她杀过人,我认为她是精神病。” “似乎,您有很多事瞒着我。”他显露出怀疑的眼神。 “这怎么可能,难道我是凶手?”我心里不痛快。 他笑了:“开个玩笑,如果真是这样,不妨试一试。” “调查黑纱女子?”我问。 “就按您的意图。”贾富贵表情坚定。 …… …… 苗刚失踪,伍纯燕暴死在我的诊所门前,两件事加在一起,比以往任何失踪死亡事件的反响都要强烈。 这几天,苗勇为母亲操办丧事,我一下班就去了苗勇家,不巧,我在他家的二层楼里碰到了殷秀芳,这让我是大吃一惊。 现场,都是苗家的亲戚,其中,伍纯燕的父母哭得最伤心。二老七十开外比我还大十岁。 “她得罪谁了?这是哪个天杀的作孽,这个畜牲是不得好死啊……”吴纯燕她母亲边骂边痛哭着。 “人都死了哭也没用,找到凶手才是重中之重啊。” 两位老人家絮叨着。 “苗家都是好人,怎么偏偏会这样,老天不公啊。”殷秀芳眼眶湿润。 旁边的晓雪向母亲比划着手势。 殷秀芳却凶神恶煞的:“你要上班?难道这事儿不重要?老实呆着。” 晓雪瞅瞅我,我心领神会了,她是让我给她求求情。 “秀芳,晓雪想多挣钱给你治病,总请假怎么弄钱啊,让她去吧。”我说。 “可也是。”殷秀芳醒悟了,面向晓雪是抬手示意:“去吧。” 晓雪狠狠地点头,那因营养不良而发青的脸庞舒展了许多。之后,晓雪一遛小跑离开了这里。 殷秀芳问我:“听说纯燕是倒在您的诊所前,是吗?” “嗯,没错。”我谨慎地问殷秀芳:“苗刚也是你家的债主吧?” “您什么意思?” “没什么。” “是的,他是我家的债主。可他有恩与我家,大年不会害他的,我可以保证。”殷秀芳的精神病又在作祟了。 苗勇搭茬:“张大叔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再说世上哪有鬼怪,这跟张大叔扯不上吧?” “既然扯不上,凶手害死你妈是何居心呢?”我看向苗勇。 “不会是苗院长干的吧?”殷秀芳随口说。 “这……”苗勇看向我。 我说:“之前,就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但你爸不可能是凶手,这不符合逻辑。他失踪或许证明他已经……”我不敢往下说了。 “您认为我爸死了?”苗勇很紧张。 “我认为,只有找到黑纱女子,才能证明这一切。”我说。 “她害我爸的理由是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黑纱女子与大年有瓜葛。” 我刚说完,门外慌慌张张跑进一人,我一瞅是田芳。 “师傅,在谭三酒店的门前发现了刘小松的车,驾驶员是个女的,她死了。” “哦!”我震惊地站了起来。 第16章 不可解析的死亡 我同田芳刚走出苗家院门,却发现一辆红色捷达车停在门前。车里有人探出头摆手,月光下我认出她,她正是袁敏。 片刻,田芳向我解释,说刚才就是袁敏驾车,把她送到这里的。 一起乘车离去,二十分钟我们便赶到谭三酒店门口。侧头向窗外看,果然有辆黑色桑塔纳停在路边。一下车我们靠近桑塔纳,借酒店灯光打量车里,我看到一名女子倚靠着驾驶坐,一动不动。 “她睡着了?”我边看,自言自语。 “天刚黑,车就停在这里,现在三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睡醒?她肯定死了。”田芳说。 我猛然回头注视田芳,但不知从何说起。我琢磨“田芳张口闭口就是死,极度的漠视生命,一个正常女人不应该这样。” “师傅,您怎么这样瞅我,难道我说错了?”田芳不解。 我一瞥车里的女子问田芳:“报警了?” “想过,可是……” “怎么了?”我问。 “万一没死,那不是戏弄人嘛。所以────” “所以让我验证?”我接话。 “嗯,正是。” “奇怪,车里为什么没有刘小松?她跟刘小松是什么关系?”我又说:“她可能死了,通知贾富贵。” “嗯。”田芳点头。 站在一旁的袁敏直搓手,眉毛与眼神相互配合,表情极为紧张:“刘小松的车停在这里,车里还有死人,莫不是刘小松杀人警告我?” 我说:“你多想了,刘小松跟你有仇吗?” “当然没有,可是────”她担忧。 “不要可是,你最近只要小心应该没事。”我安慰她。 “我听您的。”袁敏镇定下来。 之后,警方来到。 由于桑塔纳上锁,警方不得不撬开车门,对女子进行检查。最后得出结论,女子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并且,在搜查女子周身时,找到一张身份证,证件表明,她不是本地人。 我,袁敏、田芳、贾富贵坐在酒店一间屋里,谈论起这件事。 “牡丹江人,难道刘小松去过牡丹江?”我双手玩弄那张身份证。 “很有可能,但最重要的是,她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可车内中毒的可能性很小。”贾富贵说。 “您是说,她是煤气中毒?”我猜测。 “是的。”贾富贵一扭头,问袁敏:“你是几点钟发现的这辆车?” “是田芳发现的。”袁敏说。 “天刚黑,四点半左右。”田芳说。 “你是否看到第二个人下车?”贾富贵问。 “第二个人下车?没有。再说,她就是驾驶员。”田芳强调。 “你认为驾驶员会煤气中毒?她不是驾驶员。”贾富贵否定。 我说:“这辆车撞死过王颖,刘小松嫌疑很大。” “难道,就没有第二种可能?”贾富贵注视我。 我说:“当然有,但没有充分的证据。” “看来,凶手就是刘小松。可是他杀死该女子的企图是什么?”贾富贵思虑。 我端详手里的身份证:“调查该女子,或许会带来惊喜。” “真的?” “嗯,说不定会找到另一个凶手。”我说。 贾富贵盯住我手里的身份证,那眼神充满无限的期望。我把身份证放到他眼前:“明天,我去市里批药材,或许你我能顺道。” “好。” 贾富贵与我心有灵犀,他明白我的话意。 …… …… 黎明之后,贾富贵来接我。而诊所里的杂事,就交由田芳处理。她最近长进不少,看些小病绰绰有余。 车上,我们越聊越投机,时间被完全漠视。因此,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似乎只是一挥手之间。 “停,就是这儿。”我指向车窗外。 贾富贵也看去:“怎么没有牌子?” 我解释:“他上个月卖假药材被封了,前天刚交上罚款正在重新装修。” “他卖假药……您还买?”贾富贵费解。 “不是他卖假药,是他手下人搞鬼。” “哦,是这样。”贾富贵恍然大悟。 我一进药店,掌柜的李保坤正在忙活。大手大脚的他抱着一大袋药材,向后屋门走去。我继续环视店铺里,只见装修工们攀梁爬高加紧施工,那“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保坤!”我大喊。 李保坤转身看我:“呦,侯叔。”他放下袋子,把脏手往身上一蹭,跑到我跟前打量我俩:“侯叔,您有事吗?” 我反问:“你说呢?” “您买药材怎么还────”他瞅向一身警服的贾富贵。 我介绍:“他是我们镇的贾所长,他有事要办,所以顺道送我。” “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你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我说。 “我说侯叔,您别揭我短行不?” “店里的伙计呢?”我问他,并左右看去。 “一帮混张的东西,让我给开了。他们把真药材掉包偷着卖,坏了我的名声,我这十几年的信誉差点被他们毁了。”李保坤又说:“中午别走,一起吃点儿。” 我摆手:“不了,我还有事。” “有事?什么事?”他很好奇。 “……”我犹豫。 贾富贵一本正经解释:“我们镇里发生了多起离奇事件,昨天,一名牡丹江人死在我们镇,我们来是要调查她的背景。” “原来如此。”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保坤,你知道西二条路小……”我忘记具体地址。 贾富贵掏出那张身份证递给李保坤:“就是身份证上的地址。” 李保坤端详身份证:“呀,是她!” “你认识她?”我问。 他盯住身份证表情严峻,思虑片刻才抬起头:“她是我的邻居,我听说她失踪四天了。” “她平时跟谁有来往?”我问。 李保坤摇头:“不知道。”又忽然眼前一亮:“对了,一个月前她来过这里。当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通了电话,她张口闭口喊对方的名字,叫……叫虎子。” “哦!”我一惊。 “虎子?会是谁呢?”贾富贵一脸疑云。 我忽然醒悟:“难倒——是新站村张老三的儿子?” “会是他吗?”贾富贵问。 “也许虎子出事之前见的网友就是她。”我说。 “你是说,就是她下药迷倒了虎子?”贾富贵追问。 “这……有可能。”我不敢妄言。 第17章 晦气 李保坤让媳妇看守药店,随即,他带着我们去向了目的地。 三个大男人,坐在警车里畅所欲言,但这种热情并未驱散我心中的烦躁。我始终在思索,这名女子离奇死亡,或许牵扯到诸多人物。 “再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往左拐。”李保坤指引方向。 我放眼望去,前方道路狭窄,人流、自行车密集穿梭。尤其,几辆车堵在前方,迫使我们的警车放慢速度。 “这地方真偏,不是你带路,恐怕很难找到。”我说。 “偏是偏,可房子便宜。现在房价居高不下,这里买房子是最理想的地方。”李保坤说。 “她父母都健在吗?”贾富贵边开车问。 李保坤迟疑:“健在,只不过她妈不愿意见生人,她爸是个瞎子。” “瞎子?”我又问:“她是独生女?” “诶,您怎么知道的?”李保坤诧异。 我很无奈:“我当然不知道,是猜的。” “这姑娘挺好的,一家人都靠她。”李保坤说。 到了地方,我们下了车。李保坤指向破旧的楼房,说二楼里窗外贴着“福”字的房屋,就是女子家。我仰望“福”字,发现“福”字少了一点,我认为这很不吉利。 攀上二楼,到了门口,李保坤主动敲门:“姜叔,姜叔……” 不久之后,屋里传出了声音:“谁呀?”是个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 “大婶儿,是我,保坤。” 反锁的门被拉开了,两眼无神短发枯干的女人打量着我们,突然异常激动地喊:“这个戴大盖帽儿的想干吗?” 宝坤赶紧安慰她“大婶儿大婶儿,别担心,他们是为了您的女儿来的。” “哦,那……请进吧。”女人的双眼突然炯炯有神。 寒暄过后,我们坐下,双眼失明的老头坐在床上,凭直觉脸朝我们插话:“我家倩倩失踪好几天了,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贾富贵说:“我是马桥河镇的派出所所长,您女儿在本镇……死了。” “什么!” “啊!” 夫妇俩大惊,身体僵直表情瞬间凝滞了。突然,老两口宛如决口的河堤,放声大哭。 我安慰他们:“人已经死了,最主要的是找到凶手,切莫伤心过度啊。” 老两口止住了哭声,擦拭着眼泪。 “她生前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贾富贵脸色凝重。 夫妇二人带着哭腔回答。 “倩倩从来不往家里带人,我不知道,不知道啊。”母亲说。 “孩子没得罪过人,怎么会……”父亲说。 我向屋里四周扫视,发现一处墙上挂着相框。我站起身来接近相框,突然发现一张相片里,有一个熟人。 “贾所长,您看这里。”我说。 贾富贵来到我跟前,紧盯着相片里的人物:“林凯旋!” 我说:“咱们镇里林凯旋有些名头。他和一些政府官员经常合影,我去他家看到过那些相片,但绝对没有这张。” “他同死者倩倩合影,能说明什么?”贾富贵问。 我摇头:“不知道。”又一侧头,看到旁边桌子上有一瓶安眠药。走进后我拿起它:“她经常失眠?” “最近几个月倩倩经常买安眠药,不过,没见她吃过。”她母亲说。 “难道,是给别人用的?”我自语。 “这件事很奇怪,似乎并不简单。”背后传来贾富贵的声音。 我一回身,注视贾富贵大声说:“倩倩和贩卖人体器官的人有关系!” “哦?有道理。”贾富贵很严肃。 这一刻,我找到答案。但却发现这与其它失踪死亡事件,并无藕连。因此,如同星星之火的思绪在萌芽中被扑灭了。 …… …… 我们走出倩倩家,已经天黑了。市里没有乡村寒冷,空气的味道掺杂着工业污染,让我很不适应。 警车穿梭于市井,高楼大厦;钢筋混凝土;冷漠的人群;街头的乞丐,构成了这个铅华世界的一角。 几个小时过去,我们回到镇里。此时,已是夜里八点一刻,贾富贵“送佛送到西”把我送回了诊所。 深夜,我刚刚躺下,突然想起一件事。记得白天里我对李保坤说过,调查完死者背景再去药店拿药材,但过后,却忘得一干二净,把药材落在了药店里。无奈,我只好等明天再去市里辛苦一趟。 …… …… 第二天上午,诊所一开门,晓雪搀扶着殷秀芳来到。殷秀芳满脸堆笑,看样子身体大有好转。 “侯大夫,您可真难找啊。”殷秀芳坐下了。 “您是指……”我不明白。 “嗨呀,昨天我来过,田芳说您不在,我今天来……是送礼。” 我一瞅站立的晓雪,发现她右手拎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用吧?” “这话说的。您给我治病不收分文,这点东西算什么?”殷秀芳一侧头:“晓雪,把东西放这儿。” 晓雪“呜呜呀呀”点头,把大袋子放到了桌子上。接着,又抱起另一个五十斤的袋子,我突然发现殷秀芳的表情瞬间凝重了。 “你怎么了?”我问。 殷秀芳犹豫:“另外一袋子东西不是我送的。” “不是你——是谁?”我疑惑。 “晓雪说是林凯旋给的,让她转交给您。”殷秀芳解释。 一脸单纯的晓雪也频频点头。 “还有这事?”我疑惑。 “我们走了,以后还得麻烦您。”殷秀芳站起身子。 “不必客气。”我说。 送走殷秀芳,我打开林凯旋托晓雪转交的袋子。在其中,我拎出许多分装的小袋,小袋里通通是药材。而且,与我采购的味数与分量几乎一致,真是太奇怪了。 我思虑“林凯旋为何托晓雪送这个?他如何知晓我进货的消息?难道────有人跟踪我和贾富贵?会是谁?” “师傅,您想什么呢?”身后传来田芳的声音。 我转身问:“昨天,林凯旋来过?” “林凯旋是谁?”田芳又说:“倒有个叫陈大力的来过,他说这些天老做噩梦,想让您给看看,我说您不在,他说啊今天来找您。” “我知道了。”我突然感到心乱如麻。 第18章 林凯旋其人 今天的生意不好,一直到中午也未有就诊之人。我背手站在窗边,脑海里满是那个袋子与林凯旋的影子。我越是想不通,越执迷不悟去探究着。 “这个陈大力,明明说中午来怎么还不来?害得诊所里空荡荡的。”我身边的田芳,不知为何发起了牢骚。 “陈大力三十多岁,一表人才,很多女人都迷恋他。”我自语。 “看您说的,都把他吹成大明星了,哼,他算个屁。” 我侧头看田芳:“你太极端了。”接着,我岔开话题:“你说林凯旋是怎么知道我去市里购买药材的?更奇怪的是,这些药材的味数与份量和我买的大致一样。” “他不可能知道。”田芳很肯定。 “哦,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我追问。 “我……” 田芳犹豫之际,诊所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噪音。我看向窗外,发现是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马路的对面。 不多时,面包车车门打开,下来的第一个人我认识。 “陈大力!”我自语。 另外八个人也陆续下了车,看气势是奔我的诊所而来的。 “师傅,就是他。”田芳指向窗外。 片刻,诊所之门被推开了,我和高大魁梧一脸英气的陈大力瞅了个对眼。我发现他寸发下的双眼里,充满了忧郁。 “我徒弟说你今天一定会来,坐吧。”我说。 陈大力苦苦一笑坐下了。 陈大力:“这段日子我是寝食难安,我觉得我当初太愧对张大年大哥了。” 我一瞅坐在长椅上的陈大力的几个朋友,转回头问陈大力“这几位是……” “都是上坟的。” “上坟?”我疑惑,因为我觉得祭奠的日子不对。 “唉,是去张大年的坟地。”陈大力说。 “原来如此。”我又说:“祭奠可以,但恐怕……是徒劳啊。” “不会吧?”陈大力后怕。 “你最好小心。”我说。 “可林凯旋大哥说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见过林凯旋了?”我问。 “是的,今天在张大年的坟地巧遇的。” “哦,他去坟地干吗?“ “他说替别人办事。” “替别人?是谁?” “他不肯说。”陈大力很严肃。 之后,我为陈大力诊治,他左手寸口浮而数,尺部悬涩,正是五劳七伤伤中;忧愁思虑伤神;恐惧伤志之症。因此,心肾皆已受病。 我说:“从脉相可以断定,你是虚热上犯致肾水难济于火,而心肾不交多梦。可配以升麻、桔梗、天冬、麦冬、人参、冬葵子、生地、元参、枣仁、五味子、远志、柏子仁、丹参、当归、蜜、朱砂,痰多者可加半夏,不过,要做成丸。再有,三分治七分养治病必须养气,切不可再忧愁恐惧。” “非常感谢。”陈大力面露喜色。 我再次打量陈大力,发现他印堂发暗左眉有损,面相中眉主三十之后,有损者必大凶。但我不好开口只是再次叮嘱他:“夜不出户,千万小心。” 他点头答应了。 …… …… 下午,天色已暗西北风又猖狂啸叫,我站在门口处,借着月光,目送着下班的田芳回家。 而田芳的背影让我泛起思虑,我琢磨“一个女人经常独自走夜路,再者东山上到处都是坟地,她既不害怕又从容轻松,她不像女人,或者说男人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我始终认为,她和一般的女人有很大区别。” 我刚要转身进屋,两束强光从下坡处逆射而上,那汽车发动机的噪音也渐渐增强,当我注视而去时,轿车已近至我的眼前。我仔细打量才知道,是袁敏的红色捷达轿车。 袁敏摇开了车窗:“侯大夫,快上车。” 我疑惑:“带我去哪儿啊?” “大喜事,都等着您呢。” “大喜事?” “对,您一去就知道了。” 我上了他的轿车。 一路上,袁敏总问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侯大夫,张大年的坟地在哪儿啊?” “你问这个干嘛啊?”我反问。 “没事,就是想了解一下。” “你见过陈大力了?”我问。 “嗯,见过了,您的消息真灵通啊。” 我强调:“去可以,但我总觉得解决不了问题。” “可我相信这个!这肯定是张大年阴魂不散,您说呢?” “或许是,或许不是。” “自从我家谭三失踪后,我的右眼皮老是跳,我担心还会出事。” 我说:“身体重要,不要想太多了,保持好心情。” “您说他什么时候还会出现?” 我迟疑:“也许就在眼前。” “吱────”袁敏突然刹车,我看到她的背影一动不动。我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而车窗外就是谭三酒店。 我随袁敏进入酒店,来到二楼的一个包间前,一开门我才明白是张老三请客,他儿子虎子就陪坐一旁。四下里扫视,我发现陈大力及林凯旋也在其中,多数人都谈笑风生,唯独林凯旋是闷闷不乐。 我以前同林凯旋打过交到,人一多他很喜欢在别人的面前卖弄口才高谈阔论。可现在的他,为何是判若两人?我感到费解。 “侯大夫,快坐。”张老三穿一身黑色中山装,秃顶上的几根杂毛来回飘动。 “大爷,过几天我结婚,咱们先小聚一下。”虎子比以前更结实了,看来少个肾并未影响他茁壮成长。 “嗯,虎子又胖了。”我坐下。 “那是当然,他属猪的。” 张老三一句话,把大家逗得是哄堂大笑。 我偷眼看向强颜欢笑的林凯旋:“林老板,好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没啥起色,还是老样子。”林凯旋很谨慎。 我一思量:“那些药材,我不能白要。” 他笑了:“您误会了,药材不是我送的。” “哦!”我疑惑,好奇地问:“不是您────是谁?” “那人说了,你们之间互相认识。” “我们认识?”我还是不解:“这人长什么样儿?” “看不清。”林凯旋说。 “天太黑?”我问。 “不是,这人戴着口罩黑纱罩面。” “什么!”我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想起死在刘小松车里的倩倩。 “林老板,您认识倩倩吗?”我问。 “倩倩?哪个倩倩?”林凯旋紧皱眉头。 “家住牡丹江的那个倩倩。”我说。 “我没见过。”林凯旋声音颤抖。 “但她家有您和她的合影,这怎么解释?”我质问。 “这……”林凯旋顿时无言以对。 我一瞅虎子,从兜里掏出了那张八寸相片,递给了虎子:“你认识她吗?” 虎子捏住相片端详,是大吃一惊:“大爷,这张照片您是从哪儿弄的?” “临走时,我跟她妈要的。”我说。 “没错,就是这个臭娘们儿下药迷倒了我,害得我……唉!”虎子一声叹息。 一场本该欢喜的酒宴,被这张照片搅了局,而林凯旋绝口否认与倩倩有瓜葛,这一点让我对林凯旋更加“着迷”了。 第19章 隐现 三天后,诊所里蜂窝煤烧光。 中午,我骑上三轮车去镇里煤厂购煤。该厂建在301国道一侧,位置非常偏僻。劲风推动三轮车“慢悠悠”行驶在水泥路上,是一帆风顺。只不过这顺风是西北风。 哼着小调我慢慢接近煤厂,远处眺望目的地,我发现一辆黑色轿车驶入了厂内。近至厂门,保安是熟人他放我进入了厂里。一路向北我来到蜂窝煤制造车间旁,批发销售办公室外。我把三轮车停在一棵光秃的杨树下,我跺跺脚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走到办公室前,推门而入。 一打眼,我看到熟人:“呦,王主任,我来买点儿蜂窝煤。” 他站起身子打着嗝笑脸相迎,那黑里放光的大圆脸,很像江洋大盗:“哎呦,侯大夫!快坐,坐。” 他身旁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屋里酒气熏天煞是难闻,令我心中反感:“不了不了,我买完煤就走了。” 他突然一声叹息,脸色急转直下很是消沉。 “您不舒服?”我问。 “干了十年的主任快到头喽。”他说。 “您要退休?” 他摇头:“嗨,不是我要退休,是……”一犹豫,他小声说:“您不知道,我们老板要把煤场卖掉,新老板是做服装生意的,一个男人都不要,真邪门儿!” “新老板是谁?”我好奇。 “一个女的,神神秘秘的。”他说。 “怎么神秘?”我问。 “昨天,她来煤厂谈购买事宜,大家传言说她黑纱罩面,开始我不信,后来她走的时候,被我看到了,的确如此啊。” “刚才进来的那辆黑色轿车是谁的?”我问。 “还能有谁,林凯旋呗。” “他来干吗?” “不知道。不过,我总感觉很神秘,似乎老板卖煤厂很不情愿。”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名男员工,我仔细打量发现他很紧张。 “王主任,老板让您带胡女士观摩一下厂里。”男员工转告。 “哼,这娘们儿要撵咱们男人回家,我还为她服务?你告诉老板,就说我头疼不去。” “可……”男员工犹豫。 “可什么可?你也得回家。不知好赖。” “那好吧。” 男员工刚转身,我听到屋门被再次推开了,我侧身看去心中一惊,只见,一名黑纱罩面的女子立在了门口处。 “王主任,谁说我要裁掉你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走吧?”女人轻声细语。 我隐约看到,她黑纱下,上嘴唇人中处有一道竖直的疤痕,似乎刚做完手术不久。 “胡女士,不不胡老板我王文才不是那意思,走,我给您带路。”王主任满脸堆笑。 买完蜂窝煤我骑上三轮车向厂门驶去,但差点同一辆黑色轿车撞上。司机刚刚摇开车窗,我就认出他,正是老熟人林凯旋。 “呦,林老板。”我客气一句。 “没撞到您吧?”林凯旋关心地问。 “没事。”我一打量林凯旋的脸色,叮嘱他:“我看您嘴唇发紫,想必是思虑过度了,五脏者在脾为歌,脾藏思,思伤脾,您可不要忧郁过度伤了身体啊。” 他睁大眼睛看我:“您知道我的心事?” “关于倩倩的。”我暗示他。 他瞬间表情严肃:“您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盯住他的眼睛:“倩倩死了,死在刘小松的车里,而且,是在谭三酒店的门口。” “我不认识什么倩倩,就是这样。”他一口否定。 “可您和她的合影,是────” “够了!她和你有什么关系?真是多管闲事。”他打断我的话语,又温和了:“对不起,我冲动了,再见。” 我没有言语,只是望着那轿车离去而发愣。但刚出煤厂,我却听到背后传来了大喊声:“侯大爷先别走。” 我回头一看,是保安从岗亭里探出头喊我。 “有事吗?”我问。 “老板打来电话找您啊。”一副满月脸的胖保安说。 我一思虑回到厂里。 我被带进老板的办公室,左右扫视,发现屋里装修复古,恰似宫廷内书房。同时,落地空调源源不断吹来热风,使得我浑身感到温暖。 “侯大夫,坐。”老板袁杰笑脸相迎。 我坐在他对面:“袁老板……您找我有事?” 他似乎有难言之隐,神情惘然:“这些天我严重失眠,想让您给我把把脉。” 我一低头,看到桌上的烟灰缸里载满了烟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心病。” 突然,他脸色急转直下:“的确如此。” 我说:“您堂妹的丈夫谭三失踪,让很多人感到后怕。他们都担心下一个会是自己。” “您猜对了。”袁杰又说:“我也是逼债者,您说真是张大年阴魂不散吗?” “不管与张大年是否有关,您都要小心一人。”我说。 “是谁?”他非常紧张。 “黑纱女子。” “啊!”袁杰目瞪口呆。 “咚咚!”门口处传来了敲门声。 “谁?”袁杰问。 “老板,胡女士逛完厂子回来了。”这是王文才的声音。 袁杰站起身子要去迎接,但瞬间他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他因为我的说词,对黑纱罩面的胡女士是心存敬畏。 片刻,胡女士进入办公室,我侧身望去,只见她摇动身姿,一副主人之势坐到匝置的沙发上,话语滔滔不绝。 “煤厂的地理环境还不错,就是价位太高,不知道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可以,关键要爽快。”袁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怀。 “当然,我很爽快,八十万。”胡女士说。 袁杰一点头:“好,成交。” 王文才翘起大拇指拍马屁:“胡老板就是有魄力,够好爽。” “袁老板,我走了。”我说。 “您等等。”袁杰一侧头看向王文才:“把侯大夫的钱退掉,快去办。” “是。”王文才转身离开了屋子,处理去了。 我心中不安:“这样做不太好吧?” “这是哪里话,您找到了我的病根儿,一番话蛮有道理的,我现在心里有底了,您帮了我,这点小恩小惠不值一提,不要推辞了。”袁杰说。 “您就是侯氏中医诊所的侯大夫?” 我侧头看向胡女士:“正是。” 她黑纱之下表情朦胧充满神秘:“我女儿有糖尿病,不知道您有没有空帮看一下,钱不是问题。” “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不会是让我去外地吧?”我问。 “不,她就在本地,并且随时都有空。” “可以。”我注视她,岔开话题:“冒昧的问一下,您和林老板有亲戚吗?” 她话语冰冷:“我想我可以不回答,请原谅。” “当然,这是您的自由。但我还想知道您为何黑纱罩面?”我硬着头皮问,也不管她是否反感。 “您想知道什么?”她有些生气。 “一年前,我为一名黑纱女子治过病,她精神有问题。后来,黑纱女子谎称我徒弟,做过一些卑鄙之事,我怀疑她和张大年有关。” “这故事很不错,不过,我不是主人公。”胡女士很镇定。 “您不要误会。”我又说:“林凯旋与倩倩的死有关,如果您知道内情────” “不,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恶有恶报。” “啪啦!”一声,我看向声源处,发现是袁杰端的茶杯失手落地,他那只手以握杯姿势继续抬着,整个身体变成一块木头僵着,双眼充满恐惧。 第20章 连锁反应 胡女士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后,同袁杰把我送出了煤厂,我受宠若惊。 回到诊所,我把一块块蜂窝煤夹进炉子里,望着红黄的火苗我思绪起伏不定。诊所里越是温暖,这种堆积心底的郁火,越是躁动不安,它扩散到奇经八脉直至五脏六腑。 我抓紧炼制药丸,估计今晚就能大功告成交付予陈大力了。临近下班,贾富贵却来到诊所,我逼不得已,只好把炼制药丸一事暂且搁置一边。 贾富贵坐在我对面,桌上两杯茶水热气蒸腾,水蒸汽在我们之间如仙峰之巅雾气缥缈。 “苗刚给您的资料我核实了,其中五例整容患者可以查到家庭住址,但是……”贾富贵犹豫。 “是不是五个人的登记资料,和本人的身体状况不符?”我问。 贾富贵点头:“是的,这五个人都不在家,通过她们的父母我得知,五人的面部均无缺陷,初步断定是有人冒名。但冒名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隐藏真实的身份?她们现在住在哪里?除此之外我还有疑虑。” “哦,什么疑虑?”我问。 “您说的黑纱女子是否面部真有缺陷,毕竟您也没看到过她的真实面目。我担心,调查可能有误。”贾富贵说着,看向了田芳。 我已经发现,田芳背对我们站在药柜前,是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田芳,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说。 “嗯。”她转过头来眼睛通红。 “你怎么了?”我怜惜地问。 “没事,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田芳揉揉眼睛。 “家里出事了?”我问。 “不是,我是为袁敏大姐担心,她是个好人,可她随时都会有危险。” “哦!”我惊疑,又安慰田芳:“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不!她很危险,就连陈大力也……”她突然捂住了嘴,睁大了眼睛。 我洞悉到她话中之意:“你怎么知道陈大力会出事的?” “我……我猜的。”她很紧张。 贾富贵笑了:“您徒弟八成走火入魔了。” 我打量贾富贵,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师傅,我走了。” 我嘱咐田芳:“路上多加小心。” “嗯。” 田芳戴上虎头遮耳帽,低头背包向门口走去,我注视她的背影,回味她刚才的说辞,我希望这只是玩笑而已。 …… …… 贾富贵临走时把五份病例留下,我坐着手拿病例仔细察看,心中思虑“钱莉莉、郭婷、张燕、刘媛媛、王佳都是本镇新站村人。既然有人冒名她们,连地址也相当吻合,看来冒名者与她们很熟,会是谁呢?” 突然,座机电话响起,聚精会神的我被吓了一跳。 我接通电话:“喂,我是侯大夫。” “侯大夫,我是陈大力,药丸……”他点拨我。 “请放心,今晚就会送去,稍安毋躁。”我安慰他。 他笑了:“不急,不急。” “你不急我可着急,等着吧。” “好嘞。” 寒暄几句我挂断电话,一站身向后屋走去,我要把剩余的药丸做好烘干送去,而这些药丸至少能赚三百元,因此,我心中窃喜精神抖擞。 一小时后,我穿戴整齐,骑上车直奔陈大力家,途中,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这车的后灯把硬实的雪地照得是一清二楚。 “真是奔命,离死不远了。”我咒骂这辆车,瞬间又惊呼:“呀,这是他的车。”我看得仔细,车牌号是谭三的。 我不由自主加快速度,我预感到这辆车出现是不祥之兆。之前,此车险些撞上袁敏那一幕,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回旋。再加之,田芳方才不吉之言使我心跳加速,精神高度紧张。我不敢再往下想,我怕一切假想成真。尤其,我最担心陈大力一家会出现意外,但我鞭长莫及。 …… …… 不久,下起小雪,西北风裹着雪打在我脸上,密集落下的雪花对面就是陈大力家院门,我近至院门拍角门“啪!”轻轻一使劲,门发出“忸怩”之声自动打开了。而这让我想起去苗刚家里那一场景。 他家是平房,满院子堆积着木材。这几年,陈大力从俄罗斯倒运木材大发特发,却从不显摆。估计,他是怕别人借钱。站在死气沉沉的院儿里,我看向亮灯的屋里,但总感觉这里毫无声息空无一人。 我推屋门而入:“大力,大力,我来了。”没有人回应。 “奇怪,怎么没人?”我东张西望。 忽然,屋外传来“扑通”一声,想必是有人摔倒了。我大跨步跑出屋子,差一点踩到倒地之人的手。这人趴在地上,戴着连接羽绒服的帽子,大口喘气。 我认为他是陈大力:“大力,你怎么了?” 我去扶他,他却甩开我的手,拒绝站起来:“你不要管我!” 我一惊:“你不是陈大力,你——你是林凯旋。” “你给我走开,走。”他一副哭腔。 我稳稳心神:“林老板您怎么了?怎么在这里?” 他两手撑地站起身来,浑身哆嗦,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我拦住他。 “等等。” “什么事?” “陈大力呢?”我问。 “您问错了,我是路过,我────也要找他。” 我一歪头,看向他身后的景物:“您进过他家的棚子?” “什么意思?”他瞪眼注视我。 “我进去看看。” “不,不能去。”他挡住我,面目狰狞攥紧拳头。 我趁他不备,斜刺里蹿过去进入棚子,里边亮着灯,我四下里扫视发现两具尸体,正是陈大力的女儿与爱人。只见她们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各插着一把匕首,双双睁眼死去。 等我转身走出棚子,林凯旋已不见踪迹。 夜如此凄凉,我无法理解林凯旋杀死她们母女俩的用意。是仇杀?可我从未听说他与陈大力仇深似海这一说法。相反,两人关系融洽情同手足,这让我心中矛盾。 …… …… 警笛声响彻,声波在冷风中激荡,我在陈大力家院门外,静候警车近至。 “吱────”警察刹车,贾富贵下车走到我跟前,在车灯的余光下,我发现贾富贵脸色阴沉。 “死者在哪里?”贾富贵开门见山。 “走吧。” 我带领贾富贵一干人等,向棚子走去,近至门前我停住,指向门口:“就是这儿。”我又说:“要不是林凯旋,我也不会发现尸体。” 进入棚子,贾富贵蹲在尸体前,侧头看我:“具体经过说一下。” 我一五一十说:“当时我来送药丸,刚进屋,就听到门外有摔倒声。我出去一看发现是林凯旋,他情绪异常激动,不让我进棚子。” “他来陈大力家干吗?”贾富贵问。 我摇头:“不知道。” “据我所知,陈大力与林凯旋的关系很好。”贾富贵说。 “可是林凯旋不让我进棚子,他想隐瞒尸体。”我说。 “您是说……”贾富贵犹豫。 “不,我不敢武断。就冲两人的关系这是不成立的。” “但是,现场只有您和林凯旋,他难逃干系。”贾富贵一口咬定。 “也许——他有难言之隐。”我猜测。 “难言之隐?”贾富贵思虑着。 …… …… 药丸白做,又碰上陈大力家人死亡,这一身的晦气使我心情不畅。我双脚蹬车有心而无力,当接近诊所时,我隐约感到后背有脚踩雪地声逼近。我回眸看去,并未发现异常,也许这是操劳过度出现了幻觉。 “镇里这几十年风平浪静,今年这是怎么了?”我自语,心中纠结。 打开诊所之门,我左脚刚迈进门槛,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哭泣声,我心里“咯噔”一下,猛然间转身看去:“晓雪!你……”我一紧张,不知从何说起。 晓雪拿出一封信递给我,磨头就跑,我欲想喊住她,她却已经跑出老远。关门坐下,我拿着牛皮纸信件仔细端详。封皮上的署名竟然是陈大力!我好奇心倍增,拆开鼓囊的信封,一抽信瓤我目瞪口呆。 “钱!” 再一看,还有一张折纸,我摊开纸张默念:“药费奉上,永别了。”这句话似乎有深意,所谓永别难道是自杀?我深知陈大力生性乐观,他没有自杀的可能。尤其,这封信竟然在晓雪的手里,难道晓雪知道内幕?我思绪纷乱。 第21章 特殊的理由 陈大力失踪,比起刘小松失踪更为震惊。后者,只有新站村百姓知晓,而前者声名在外,不仅镇里,远在海参崴的俄罗斯商人也熟知他陈大力。 今天,就诊之人众多,诊所里老老少少坐在长椅上,你一言他一语,最后,就谈到陈大力失踪一事。而陈大力的八个磕头兄弟也在其中,他们脸色忧郁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大门牙“下岗”嘴漏风的老头儿叨咕:“听说陈大力的家人死得真惨,刀插胸口都死在棚子里,全冻成冰棍儿了。” 手拄拐棍的老妪附和说:“是啊,而且是睁眼死的。这睁眼死有个说法,就是心有不甘,死后会变成厉鬼啊。” 一个小姑娘钻进母亲怀里,脸色惊恐:“厉鬼是不是专吃小孩儿,我害怕。” 她妈安慰说:“别害怕,只要晚上不出门,带上桃木剑就没事了。” 另外几人,也随风而起。 “听说林凯旋是凶手,可他们关系不错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陈大力一定知道林凯旋的秘密,所以一家人被杀了。” “胡说,为啥没有陈大力的尸体?陈大力才是真凶。” “你们都错了,这事跟张大年有关。” “张大年?我想起来了,陈大力是张大年的债主,逼死张大年的人中,有他一个。” “哼,张大年借钱不还,他咎由自取。” “别瞎说,小心他报复。” “对对对,嘴上积点儿德吧。” 流言蜚语钻进我的耳朵里,不多时陈大力的八个磕头兄弟,李延庆、杜刚、李三乐、胡奎、刘强军、霍爱国、赵怀才、解小宝一一就诊。 八个人刚走,门外又进来一人,我一瞅吓了一跳,他是一名陌生的警察。 “您是侯大夫吧?”他没客气。 我起身恭迎:“我是。” “贾所长让您去派出所。” “现在?”我问。 “不,下班后。” “什么事?”我又问。 他一瞅左右就诊者,又看向我:“这里不方便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好吧。” “我走了,不用送。” “慢走。”我说。 望向转身离去的警察,我呆立片刻。我不知道贾富贵找我所为何事,既然不便当众说明,想必是一件不能传言的秘事。 继续为病人诊脉,我偷眼看向墙上的钟表。秒针不停地走,似奔向远方的勇士,又似轮回于红尘的孤儿。我一直保持这种感觉,直至送走最后一位病人。 下班后,我骑上自行车去向派出所,心里反复推敲贾富贵找我的目的。过分思考使时间加速,感觉就在一眨眼之际到达了派出所。 一名干瘦的警察,引领我向一扇冰冷的铁门走去。 “咣当!”警察拽开铁门:“贾所长等您呢,请进。” 我分别打量他和铁门,心中疑惑,但步伐却勇往直前,刚迈进铁门我大吃一惊。 “是你。” 我注视脸色惨白的林凯旋,他搭在桌面的双手,被银白色的手铐禁锢。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泪光涌动。 “辛苦了,您坐。”贾富贵站起身子。 “所长您太客气了。”我坐在林凯旋对面。 “我想,您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贾富贵说。 “当然,刚知道。”我说。 贾富贵突然表情严肃,转头看向林凯旋:“你不承认杀死陈大力的家人,也不肯交代有何难言之隐,那么,就让侯大夫开导你吧。” 贾富贵给我使眼色,我心领神会。 “林老板,我相信您没有杀人,您在陈大力家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您知道谁是凶手吗?” 我盯住林凯旋的眼睛,他犹豫:“我……我知道是谁干的。” “哦!”我很激动。 “是陈大力。”林凯旋说。 “为什么现在才说?”我质问林凯旋。 “因为他现在还活着,我怕他报复。” “他为什么杀了自己一家人?”我问。 “他被张大年阴魂附体,他杀人时一副张大年的口吻,他放过了我。”林凯旋很惊恐。 “他现在在哪里?”我问。 “我不知道,不过他说要杀死陈大力的八个磕头兄弟。还说……” “还说什么?”我很紧张。 “还说袁杰一家今晚必死。” ”什么!”贾富贵一惊站了起来。 我稳稳地坐着,右手玩弄着下巴:“他们或许已经……” “您是指……”贾富贵问。 我一抬头解释:“袁杰一家人,已遭不幸。” 贾富贵缓缓坐下自言自语:“难道世间真有冤魂厉鬼?我不信。” 突然,铁门被硬生生地拽开,一名民警神色慌张地闯入:“所长,有人报案,说谭三酒店的门口发现尸体。” “来的真快!”我说。 贾富贵瞬间看向民警,似乎从我的提示中找到了答案:“走吧。”他异常镇定。 我随同而去,刚进入办公室,我就认出了报案者:“袁敏!” “侯大夫,我……我害怕。” 袁敏声泪俱下,她身后突然闪出一人,正是晓雪。 “袁敏,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贾富贵脸色严峻。 袁敏擦拭眼泪:“我不知道,是晓雪发现的。” 晓雪倒是镇定,一跨步站在贾富贵面前“呜呜呀呀”比比划划。 “她说什么?”贾富贵问我。 袁敏抢答:“她说天刚黑,五点多钟。” “你认识死者?”贾富贵这一问,刺激了袁敏,袁敏捂脸失声痛哭:“她们是我嫂子和侄女。” “你嫂子和侄女?这……”贾富贵有些疑惑。 “就是我堂哥袁杰的家人。” “我明白了。”贾富贵看向我:“看来,您判断无误。” “林凯旋没说假话。”我说。 “也许吧。”贾富贵有所保留。 …… …… 晓雪陪同贾富贵,去向尸体现场。袁敏驾车带我够奔她堂哥家,她说有我陪着,不会害怕。 一路上,袁敏抽泣不停,满嘴都是对她堂哥袁杰的担心。我安慰她,说袁杰不会有事,但我心里很明白,诅咒已经祸及他身。 一刹车,袁敏指向车窗外:“就是这儿。” “走吧。”我说。 下车后,我跟随袁敏向院门走去,冷月下寒风瑟瑟,院门大敞着被西北风吹得摇摆作响。远望院儿里的四层小楼暗无灯光,让人感到像个“尸家重地”。 刚进入院子我们停住,袁敏望向一辆轿车发愣。 “你怎么了?”我问。 她一抬手指向轿车:“这不是我堂哥的车。” “不是他的是谁的?” “不知道。” 我向对面小楼看去:“走,去楼上看看。” “嗯。” 一起走上楼梯,我们来到二楼,近至一间屋门前,身后的袁敏突然拽住我的袖子:“等等,就是这间屋子。”她指去。 “这是他的卧室?”我问。 “对。”她点头。 我壮着胆子,一伸手,扭动门把手推门而入。幸亏窗外有月光映入,能隐约看清屋里的景物,进入摆放席梦思的房间,我伸手去摸墙壁寻找照明灯的开关。 “灯坏了。”袁敏说。 我回头搭话:“你怎么知道的?” 袁敏却反驳:“我没说话啊。” “哦!”我停止摸索,心中悸动,月光下我扫视四周,我认为袁敏没说假话,只是这声音是从何而来的呢? 正当我寻找声源之际,身后又传来了声音:“我在这儿。” 我猛然间转头看去,借月光打量此人,发现此人黑纱罩面安然自若。 “你是谁?”我问。 “您记性真差,我是胡女士,外边那辆车是我的。我来也是找袁杰,但他家空荡荡的。”她又说:“我一听有人来,所以躲在门后,没吓坏您吧?” 我一擦冷汗:“没……没事。” “我在他家,发现一样东西。”胡女士打开手电筒,照向地面。 顺着手电筒的光亮,我低头看去,地上一张身份证进入我的视野。我蹲身察看,心中一惊:“是陈大力的身份证,怎么会在这里?” “还用说嘛,他刚才肯定来过。”胡女士说。 “难道真是陈大力干的?”我自言自语。 “的确如此,一切都在意料之内。”胡女士说。 我心中疑虑,抬头注视胡女士:“意料之内?难道您之前就知道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不用在意,我走了。” “你不能走。”我说。 “哦,您还有事?” 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没事。” “再见。” 我欲想拦阻胡女士,但我深知这里并未发现任何尸体,控诉胡女士无法成立。弄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 月光下,胡女士转身离去,那飘忽的背影像个幽灵,让人琢磨不透。 第22章 第二十二偷窥 未能发现袁杰,袁敏便抱着我痛哭。她一声声尊称我大叔,问我该如何是好,我毫无办法,只是一再安慰,一再祈祷,一再担忧着。 …… …… 喜事不期而至,本村张老三之子虎子大婚来至,一大早我穿上徒弟买来的衣服,准备参加婚礼。 我站在镜子前,自我夸耀着:“嗯,师傅我是越活越年轻了。” 田芳为我整理衣服,一脸笑意:“您真够开朗的。” 我摇摇头:“看透了自然会开朗,看不透就会庸人自扰,无病呻吟,自认为是个明白人,其实却是个井底之蛙啊。话又说回来,开朗还面临一种选择,那就是堕落,只要跳进去,就很难出来了。” 我借助镜子的反光,发现田芳微笑的脸突然沉了下去。 “您说……我算好人吗?”田芳问。 我诧异:“你怎么了?突然问这种问题。” 镜子里的田芳眨眨眼睛,脸上再次浮现笑容:“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我一会儿就走,诊所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名医的徒弟能不行?您尽管放心吧。” “嗯。”我看向镜子里的田芳。 …… …… 不久,我赶到宴席摆放点谭三酒店。大厅里宾客聚集,吵杂声不绝于耳,纵深处是搭建的矮台,聘来的主持人使尽“吃奶”的劲吆喝。一扫视四周,我发现大厅东南角的桌旁,坐着袁敏以及嗑瓜子的殷秀芳,她们两人紧挨着却不搭话。 “侯大夫。”有人从后边拍我的肩膀。 我转身看去,发现是张老三:“虎子结婚你不去张罗,找我干吗?” 他大黄牙一龇,憨笑着:“我一直在等您,还以为您不来了,走,去单间儿。” “单间儿?让我陪酒?我不去。”我说。 “哪里话,不让您喝酒。” “里边有谁?”我问。 “挺多的。对了,有林凯旋。” “哦!”我一惊,是欲言又止。 “您怎么了?” 我迟疑:“没事。” 奉上礼金,我随张老三去向二楼。刚进入单间儿,我发现除林凯旋之外都是陌生人。之后,张老三为我们互相引见,大家是畅所欲言。但其中,林凯旋却闷声不语。 不久,大家谈起本镇煤厂之事,其中就涉及到了林凯旋。 我插言:“林老板,最近还好吧?” 别人听不懂这句话,但林凯旋却心知肚明:“还好,还好。” “我在袁杰家发现了陈大力的身份证,看来,您说得没错。”我说。 “相信我就好。”林凯旋一仰头喝下杯中啤酒,似乎在为自己壮胆子。 “可袁杰却失踪了。”我点拨林凯旋。 “我就知道这么多,其它事我不敢乱猜测,也没有兴趣,还是……换个话题吧。” 我看向林凯旋无可奈何。 其他人已经喝多,同林凯旋摽上了劲。 “凯旋,张老三是我姐夫,虎子结婚你喝少了我可不愿意,喝!” “胡女士跟你合资买下本镇煤厂,以后大有赚头,兄弟我祝你……肥猪满圈,干!” 林凯旋欢喜应承,一杯杯烈酒灌进肚里。但我察言观色发现,他的欢笑声与忧郁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久,林凯旋要去厕所,他刚走我随即跟去,但我进入厕所后才发现,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他去哪儿了?”我的好奇心在作祟。 小便完我离开厕所,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听到,一个隐蔽的墙角处传来低语声:“你越来越不听话了,这样吧,晚上八点我找你谈谈,砖窑厂见。” 接着,有脚步声向我逼近,我大跨步抽身离去,生怕被对方发现。 “侯大夫,您慢走。” 后背传来声音,我知道是林凯旋,但我没有回头,我在盘算他是否觉察到了,我刚才偷听了他的谈话。 一刹那,我转过头看向他:“原来是林老板。” “您刚才听到什么了?”他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说。 “没什么,走吧。”他脸色忧虑。 转眼间,酒宴已过,我们各奔东西。但我始终记得,林凯旋所说之处“砖窑厂”之地。 据我推测,本镇只有一处砖窑厂,而该厂已荒废十多年,我经常路过该厂,厂子里已是杂草丛生,很多草都高人一头。我的好奇心被激起,想今晚去砖窑厂窥探一二。我要看看林凯旋所邀请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 …… 回到诊所,已经是下午三点,田芳把诊所收拾得停当俐落,我倚靠在后屋躺椅上休息,并思虑着“林凯旋刚才通话,为何拉低声音?对方会是谁?难道这里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半睡半醒间,我听到有脚步声接近,我睁开双眼看去,发现是田芳:“你有事?” 她双手搓弄着:“您困了……还是不舒服?” 我觉得她问的是莫明其妙:“你看师傅我像有病吗?” “那为啥现在睡觉?” 我挪开盖在身上的棉衣,坐了起来:“我晚上还有事,必须养足精神。” “什么事?”她很好奇。 我不隐讳:“晚上我要去砖窑厂。” “砖窑厂?厂子不是倒闭了嘛。”她又问:“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打量田芳,反问:“你很关心这件事?” “不不不,只是好奇,好奇而已。”田芳脸色惊慌。 …… …… 夜幕降下,月亮被乌云遮挡,夜色朦朦胧胧,我提前够奔砖窑厂去了。 作为一名中医,我本不应该脱离本分,去做业外之事。但镇里发生多起命案,一天抓不到凶手我心里总是不安。或者说,这只是责任心与好奇心驱使着我去追寻。 不久,我到达砖窑厂大门口,把自行车靠在墙边,我打开手电筒,闯进荒废的厂子。手电筒的光柱下,半米多高的草杆子随风摇摆,再往里走,就是十几间空荡荡且破损的厂房,我选择其中一间隐藏了起来。 这屋的窗户没有一块玻璃,劲风顺着窗户袭入,我被冻得直打喷嚏。我坚持不了多久,我希望他们赶快来到。 风拨开乌云,冷月崭露头角,这时,不远处响起汽车发动机声,我知道他来了。 我露头看向窗外,发现十几米外的大门口处,一辆轿车亮着灯停在那里,一人双手抱怀站在车边东张西望。 许久后,一名穿戴白色棉衣棉帽的女子,急匆匆跑到男子跟前数度鞠躬,我心中突然一颤:“这女孩儿的衣着好熟悉啊。” 我继续关注。 两人走进厂里,男子手持电筒朝我对面的屋子走去。我偷偷跟随其后在窗外偷听,听得出,语气愤怒的男子正是林凯旋,而另一个人只是“呜呜呀呀”未发一言,我认出她,正是哑巴小雪。 “我让她来你怎么来了?你说!” 晓雪继续比比划划。 “什么,她有事?她有什么事?这是借口。” “我消气,怎么消气?她越来越不听话了,你告诉她,如果再吸毒就别回来见我。” “你说我无情?你姐姐才无情。她吸毒,我不给钱她就要杀了我,这是人吗?” “你不用再解释,晓雪,你走吧。” 我一惊,心中思虑“晓雪还有姐姐?” 我露头偷偷窥视,继续揣测“她和林凯旋什么关系?晓雪是家里的独苗哪来的姐姐?难倒是林凯旋随便称呼?不可能。” 突然,我背后传来“沙沙”声,还没等我回头,肩头上就被拍了几下:“别出声。” 我回头一看,发现是贾富贵。 林凯旋与晓雪走出屋子,我和贾富贵赶紧回避。二人刚出大门,我们偷眼观望,只见,林凯旋刚刚靠近轿车,轿车突然亮灯把林凯旋撞倒。接着,轿车狂奔而去。 我们跑到林凯旋跟前,我一摸他的脉搏,心中安稳。 “他还活着。”我对贾富贵说。 随即,我看向呆立的晓雪,暗淡的月光下她表情复杂,似乎她对肇事者充满愤怒与无奈。 第23章 意外收获 贾富贵留在现场处理林凯旋之事,我们坐在警车里,一路赶往派出所。途中,我盘问晓雪,车里一名懂哑语的民警帮我翻译起来。 “晓雪,你说实话,你跟林凯旋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问。 她比比划划。 民警解释:“她说……是她干爹。” “干爹?”我吃惊,又问:“林凯旋说的你姐姐是谁?” 民警:“她说是林凯旋的女儿,因为吸毒被送进戒毒所很多次,但戒毒没有成功。” “她在哪里?我想见见她。”我说。 民警:“她说她姐姐不想见人,谁都不行。” 我思虑片刻,找到折中的办法:“这样吧,你偷偷带我去,我只是在远处看看,不会让她发现的。” 晓雪点头,并抬手指引方向,车就顺着晓雪指引的方向,驶向了新华村。 也不知辗转多少路径,我们来到一座大山的脚下。这里只有一处平房孤独地立着,窗户里亮着灯,院子里传来狗叫声,想必是有生人来到了。 刚下车,我们朝既定目标平房的窗户走去,欲偷偷窥视。但意想不到竟有人推开窗户,向窗外探头,而且此人戴着口罩黑纱罩面。 我心中暗叫“不好。” 几名民警似乎更为老道,分别奔向窗户与院门,生怕有人跑掉。我们闯进院儿里,月光下,我扫视四周,发现院子里有一辆黑色轿车,我靠近轿车仔细查看车牌号,是大吃一惊:“这是刚才那辆车!” 一名民警问我:“您是指……” 我指向轿车:“这是刚才撞林凯旋的那辆车。” “难道凶手在这里?”民警疑问。 我们冲进屋里,却发现空无一人,我疑惑:“奇怪,刚才明明有人怎么突然没了?” 在屋里我迂回走动,突然间我停住脚步,我发现一张桌子上有五张身份证,我拨弄身份证,一瞅之下是激动万分:“你们看,这五张身份证和过往的五份病例登记者的身份,完全一致。” 民警们纷纷凑过来察看,其中一名民警猜测:“林凯旋的女儿跟这五个人是什么关系?难道她们都是吸毒者?”他看向我。 我说:“也许这五个人是林凯旋的女儿林可欣的帮凶,她们因为吸毒而铤而走险。” “您是指撞林凯旋的人,就是林可欣?”民警问。 我很矛盾:“不,我很难确定。或者说她不可能撞自己的父亲。” “但这辆车毋庸置疑,况且人一旦吸毒在缺钱的情况下,会无所不用其极。”民警说。 “这……”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脚步声,并且有人影晃过。 “窗外有人!”我说。 民警们也意识到。 我突然警觉:“等一等,晓雪呢?” 民警们东张西望。 “刚才还在这儿。” “奇怪,她跑哪儿去了?” 我们一起冲出屋子,朝影子闪过的方向看去,发现院儿里压井旁,有一人穿一身白色衣服,背对我们站立着,是一动不动。我已经猜出她是晓雪。 我近至晓雪身边,问她:“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一再抽泣着,那滚落的泪珠在冷月下闪烁着孤独的寒光。我随着晓雪的目光瞅去,隐约看到前方结冰处有一滩血迹。 我又问:“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晓雪摇头。 “屋里发现秘道。”我背后有人喊叫。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晓雪突然转身面向我,显露出担忧的神采。 我没有多加思考,进入屋内,一同下了秘道,在手电筒的光亮下我们摸索前进,秘道有两米多高三米多宽,似乎是用地窖改建而成。这里臭气熏天极其难闻。 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亮光,脚下是一路上坡,空气渐渐清新,但另一种味道,却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味道?”民警自语。 “是汽油。” “不,是煤气。” 我猜测:“是着火了。” 当我们走出秘道,果然发现荒野边的马路上,有一辆车在烈火中熊熊燃烧,黑烟滚滚。可以确定是一辆警车。 民警们怒火中烧。 “这这这,这是谁干的?” “烧警车,想死啊。” “抓住他,判三年。” 我自语:“这里荒山野岭,谁会报复警察?大冷天的更不可能自燃,会是谁?”我忽然醒悟:“诶!会不会是她?”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我们定睛看去,只见那处房子的院门,被一辆黑色轿车撞飞。车冲上马路,一个急刹车,从车窗里扔下一人,黑纱司机趁机用沙哑的声音警告我们:“再多管闲事,下一个就是你们。”车疾驰而去。 我们察看被抛下的尸体,确定她是五份病例中的其中一人钱莉莉。她已经奄奄一息,只是头顶的血窟窿还在流血。 我蹲在钱莉莉的尸体旁,偷眼看向站立的晓雪,她望向远去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流着泪。 …… …… 自从钱莉莉死后,镇里又安宁下来,但这种平静,似乎是在等待蓄积后的爆发,因此,当我享受和谐与安逸之时,却被内心的忧虑折磨着。 我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感受阳光穿透窗户玻璃的温暖,不经意间桌上的座机电话响起,我接通了电话:“我是侯大夫。” “侯大夫,我是钱金贵,这几天拉肚子挺严重的,都下不了炕了,您能过来一下吗?”他哀求我。 我思索问:“您就是钱莉莉的父亲吧?” “我……我是。”他哽咽了。 “我这就到。” “有劳了。” 打听完钱金贵家的地址后,我挂断了电话。刚站起身,却听到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师傅,是谁找您啊?” 我回头注视田芳:“是咱们村的钱金贵,他闹肚子了,我过去看看。” “钱金贵?”田芳思虑。 “怎么,你认识他?”我问。 田芳赶紧摇头:“不不不,不认识。” 我点指田芳:“你呀,神经兮兮的。” 田芳挠挠头,只是咧嘴笑了笑。 …… …… 我骑车够奔钱金贵家,但他告知的地址只是大概位置,因此,我还得费些周折去寻找。这时,我进入一条胡同,前方出现一家商店,我锁上自行车,迈入店里打听地址。商店里挺热闹,一群人叫嚷着,他们不是购物的,只是围观象棋对决的过客。 “哎哎哎,跳马,这棋不能拱卒儿。” “他拱卒子,你就出二路车。” “哎呦,这臭棋,老齐你再回炉这脑袋也不行啊。” “不行你来,瞎掺和。” 我靠近人群:“麻烦一下,你们知道钱金贵家吗?” 他们纷纷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疑惑。那位叫老齐之人,就跟欣赏动物一样,打量我:“您是——侯大夫吧?” 我点头:“嗯。” “真巧了,刚才也有人打听钱金贵家的地址啊。”老齐说。 “是谁?”我很激动。 “一个黑纱罩面的女子。” “哦!”我急问:“钱金贵家在哪儿?” “就在对面。”他指向窗外。 我冲出屋子,直奔对面半敞开的黑漆院门。接着,我闯进院门进入屋里,未发现一人,我猜想钱金贵已经出事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咣当”一声,我转头看去,发现有人刚刚关闭院门插上了门闩,这人一回身,直勾勾地注视我。 我站在屋里望去,形如瘦猴儿的他踉踉跄跄走到我面前。 “我是钱金贵,您是……” “我就是侯大夫。” 他言谈举止卑微:“我通过朋友的介绍,才弄到了您的电话号码,让您久等了,快进屋坐吧。” “等一等,刚才有人找你,你见过她了?”我问。 钱金贵疑惑:“有人找我?谁呀?”又说:“我一直在外边公厕里,快拉死我了。” 我自语:“她还会来吗?” 不经意,我缓缓侧头看向窗户,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着。 第24章 线索 我坐在钱金贵家,钱金贵的肚子“咕噜噜”作响,就像烧开的电水壶。我为他诊脉,他左右寸口脉象虚缓,舌苔淡而白面黄肌瘦,他还说胸口闷,我料定这是胃肠湿热积滞,气逆攻心所致。另外,他还有肾气亏损之症。 “这是顽症,是您饮食不节所致。我给您开个药方,并且烟酒茶必须戒掉。” 我拿出纸和笔书写,心中默念“人参、白术、茯苓、甘草补气健脾;山药、莲肉补脾渗湿;砂仁辛温,散凉热;桔梗理气,载药上升。辅以肉豆蔻、补骨脂、五味子、吴茱萸四味做丸,温肾暖脾固涩止泻。” 把药方交给钱金贵,我叮嘱他:“如果今天有时间,您就来诊所抓药,这病不能耽搁。不然,时间一长会引起缺钾,导致营养不良的。” 他双手捧着药方,一脸感激:“侯大夫您真是个好人,太谢谢您了。” 我岔开话题:“莉莉遇害了,贾所长通知你了?” “通知了,可我还是不明白,林可欣为啥要害我女儿?我实在是想不通。”他眼泪汪汪。 “林可欣是林凯旋的女儿,您可以问问她的父亲。”我说。 钱金贵摇头:“别提林凯旋了,他管不了林可欣。我早就听说林可欣这丫头吸毒成瘾,她父母不给钱,她就威胁父母,这不是林凯旋的错。” “莉莉和林可欣以前就认识?”我问。 他否定:“不,我从未听说过,就算认识有恩怨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啊。我很难理解。” “你认为不是林可欣干的?”我问。 “我不敢确定。”他又说:“贾所长说那人黑纱罩面,既然看不清脸一定是另有隐情。” “您认为是什么隐情?” 他摇头:“不知道。” 我提醒他:“既然莉莉遇害,就说明凶手和莉莉熟悉,也许是工作中结识的。” 他一拍脑门,是恍然大悟:“诶,我想起来了!莉莉这几年一直在市里服装厂工作,会不会是在厂里结下的仇人?” 我警觉:“什么厂?” “古月服装厂。”他说。 “古月?这名字好奇特。”我说。 “其实也不奇特,我听莉莉说老板姓胡是个女的,‘古月’不就是胡吗?” “难倒是她?”我疑虑。 忽然,屋外传来一声干咳,钱金贵大喊:“谁呀,装神弄鬼的,进来。” 没人搭话。 我们走出屋子,一看才知道是哑巴晓雪怀抱一捆大葱,弓腰躲在墙角处。她放下大葱,一阵手势后钱金贵向我解释,说晓雪是来还葱的。 但我心里明白,院门已经上锁,她肯定是之前来到的,只是一直没有露面而已。 再者,她来得太巧,那位象棋“高手”老齐说过,一位黑纱罩面的女子也来找钱金贵了。两人不约而同来到,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但不管如何,一切猜想都充满了诱惑。 这时,手捂肚子里急后重的钱金贵把我送出了屋门。 我立即停住脚步,一回身叮嘱他:“下棋的老齐说,有个黑纱罩面的女子也来找过你,这可不是好事,天黑后如果有人敲门,你最好小心。” 钱金贵不屑一顾地:“黑纱女子?难道她是江洋大盗?我会留意的。” 我强调:“你应该知道,黑纱女子曾经冒充我徒弟骗走王奎夫妇,她神出鬼没,有杀人动机。” “是嘛!难道她受过刺激?”钱金贵半信半疑。 晓雪站在钱金贵身边,她摘下棉手套,对我比比划划。 “她说什么?”我问钱金贵。 “晓雪说她干爹今晚找您有事。” “什么事?”我问。 “她干爹说,明天要出事。”钱金贵解释。 “要出事?”我思虑过后,点头答应了:“我去。” 我知道,她干爹林凯旋从无戏言,只是,林凯旋躺在镇医院里,外边的风云变幻,他是如何知晓的?莫非他也是局中人? 我猛然间想起,在虎子喜宴那天,林凯旋的话语“我就知道这么多,其它事我不敢乱猜测,也没有兴趣,还是……换个话题吧。” 看来,林凯旋要自食其言了。 …… …… 离开钱金贵家,一路上我忧心忡忡,这种担忧缘于对死亡的敬畏。特别是林凯旋借晓雪之口,向我传达这种不祥之兆后,我体会到烦恼是因为无知,而无知又是恐惧与不安的开始。 刚回到诊所,田芳帮我褪下棉衣。 “师傅,您攀高枝了。” 我诧异,回头问田芳:“攀高枝?攀什么高枝?” 田芳怀抱棉衣,微笑着:“古月服装厂的老板邀请您吃饭了。” “古月服装厂?”我狐疑。 “就是那位胡女士。” “你是说——” “收购袁杰煤厂的胡女士。” “果然是她。”我自语。 “她亲自打来了电话,说今晚她做东,会派人来接您的。” “她还说了什么?”我问。 田芳犹豫:“她还说她的女儿很想见您。” 我一思虑,岔开话题:“下班后你去袁敏那里,告诉她明天要小心。” “小心?按阴历算,明天可是个黄道吉日啊。”田芳说。 “对于你或许是个好日子。” 田芳眨眨眼看向我,又一侧头瞅向墙挂的钟表。表连响四声,窗外天光也逐渐暗淡。 不久,门外传来马达声,我料定是胡女士所派之人来到了,我刚刚站起身,诊所之门就被推开了。 “王主任!”我认出推门而入的人。 “侯大夫,请吧?”王文才一脸横肉,笑容邪恶,但很客气。 “您已经在胡女士的麾下了?”我问。 “那是当然,而且还是红人儿,不然,能让我来接您嘛。”他自矜。 钻进马自达商务车里,车内响起优美的旋律,里边照明灯亮着,但光线昏暗。 “咱们去哪儿?”我问。 “九公里山。” “九公里?那里没有人烟,更别说饭店,您记错了吧?”我质疑。 “诶,以前可不代表现在,我没记错。再说了,人家那么有钱,在哪里不能建别墅?她家里可比饭店阔气多了。” 他说完,一踩油门车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我们远离人烟之地,除月光与风声车窗外是一片死寂。冷月下,那光秃的山丘;阴森的树林;恐怖的坟地,此时此景衬托着我的思绪。 最后,车拐进林间小路。月光,被两边交错的树枝挡住,使光线更为暗淡。 “到了。”他说。 一下车,王文才打开手电筒,引领我向树林的纵身处走去。雪地被踩得作响,冷风呼啸声从耳后吹过煞是冰冷,抬头远望,山坡上出现亮光。 “侯大夫,您比我幸运。”他莫名其妙。 我与他并肩而行:“幸运?我不明白。” “实话跟您说吧,您要治好她女儿的病,最少给这个数。” 借手电筒光亮,王文才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千?”我猜。 “再猜。” “三百?” “嗨,怎么越猜越少啊,告诉您吧,是三万。”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压低声音:“偷听的,您可别出卖我。” “不会。” 片刻,不远处显现两扇紧闭的黑漆大门。从门缝处向院儿里窥视,里边有一栋二层小楼灯火通明。我无法想象,如此荒凉之地竟有高楼耸立,真是怪事。 王文才抬手摁门铃,许久后,反锁的院门才被拉开。一打量开门之人,我心中疑惑“这姑娘好面熟,挺像五张身份证里的郭婷,真是她吗?” “侯大夫,您想啥呢?快走啊。” 王文才一提醒我,我这才醒悟:“走……走吧。” 被引至二楼一间屋里,眼前客厅里的桌上摆满酒菜,但却空无一人。 “人呢?”我问王文才。 他摇头:“不知道。” 突然,我背后传来脚步声,转身看去我又是一惊:“袁敏!你也在这儿?” 袁敏身后,有人抢话:“这很正常,更何况她堂哥袁杰是我的朋友。” 女人从袁敏身后绕过,我这才看清楚是黑纱罩面的胡女士。 “侯大夫您辛苦了,请坐。”黑纱下胡女士面无表情。 “不辛苦。” 一同坐下,我偷眼扫视四周,总感觉屋里阴气颇重。 “侯大夫,您在找什么?”胡女士看我。 我壮着胆子解释:“您这屋子风水不好,阴气重,有煞气。” “煞气是什么?”胡女士问。 “是邪气,或者妖人。” 突然,胡女士大笑:“邪气妖人,您看我像吗?” 王文才插话:“哪来的妖魔鬼怪,人在做天在看,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住口。”胡女士厉声说。 王文才吓得唯唯诺诺,缄口不语。 胡女士又温柔起来:“侯大夫,我女儿的病就拜托您了。” “当然,我会全力以赴。”我说。 这时,客厅里又走进一人,我抬头看去失声叫出:“晓雪。” 当她走近后,我才察觉到,她不是晓雪,但确实很像。 “这就是我的女儿。”胡女士侧头指向刚进屋的女子。 我仔细打量她,发现她上唇人中处也有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孩子,你叫什么?”我问她。 女孩儿坐下只是瞅我,不发一言。 胡女士解释:“她叫张若男,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是个聋哑人。” “张若男?您不是她生母啊。”我恍然大悟。 “是的。”胡女士又说:“其实,聋哑人很难找工作,我把她安排在这里帮我收拾屋子,当做女儿给她治病,是一举两得。” “是这样啊。”我自语。 “哎呀,老板您真是菩萨心肠,您肯定能逢凶化吉,大福大寿。”王文才阿谀奉承。 “你这张嘴要小心一些。”胡女士说。 “当然,一定。”王文才保证。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胡女士,您认识钱莉莉吗?” “钱莉莉?不认识。” “他父亲说,莉莉在市里古月服装厂工作过。” “侯大夫,您是医生打听这些干吗?再说了厂里有员工几百人,流动性也大,我不可能都记得啊。” “可是钱莉莉死了。”我盯住胡女士。 “这事我知道。传言说是林凯旋的女儿干的,估计,钱莉莉也不是善类。”胡女士话语犀利。 “但杀人者黑纱罩面,和您的面纱一模一样,只是——她戴着口罩。”我说。 胡女士掀起面纱,喝下杯中啤酒,瞅向我:“您看,我像吗?” “像什么?”我反问。 “凶手。” “……”我无言以对。 第25章 跳动的脉搏 夜里八点钟,我仍未离开九公里山,胡女士特意安排了一间屋子,让我为张若男诊脉。小屋里如此安静,就连鼻腔的吸纳声也听得是一清二楚。 我右手刚刚按在张若男的脉搏处,她奇特的脉象使我心中生疑。 “这病症好熟悉啊。”我自语。 “能根治吗?”一旁就坐的胡女士问。 “要说根治嘛……我没有把握,七八分还是没有问题的。” “您说这种病症好熟悉,难道这类病您以前碰到过?”胡女士问。 我点了点头:“是的,那是一年前,一名黑纱罩面的女子来诊所就诊,若男的脉象和她相差无几。” “唰!”就在我诊脉之际,我突然感到若男的腕子抖动了一下,我快速打量她的脸,发现她颜面微微发红,但眼神未有异动。 “侯大夫,侯大夫……” 闻声,我赶紧移开盯住若男的眼神。 “您说。”我目视胡女士。 “您要是治好若男的病,我给您……” “不,就算治好我也不要三万。”我打断了她的话语。 “哦,您知道我的想法?”胡女士很吃惊。 “这……”我有些后悔。 之后,我拿起纸和笔开药方,我心中思虑“糖尿病,是消渴症的其中一种症候,若男病在脾胃,一定善饥多食,应该配伍党参、白术、山药、安脾胃;沙参、麦冬、百合、玉竹、山楂、滋心肺之阴;鸡内金破食积;陈皮燥热化湿,利水通便;甘松、葛根入脾胃膀胱散郁火,火去则阴长。” 药方交给了胡女士,我起身要走,张若男突然站起身来给我鞠躬,我理解她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为感恩。不过,她手腕抖动那一幕让我产生臆想,我总感觉她的耳朵没有问题。 王文才驾车把我送离九公里山,但够奔的方向并不是我的诊所。 “王主任,方向不对吧?” “方向没错,是去钱金贵家。” “去他家!” “他欠我的钱不肯还,我想让您帮帮我,您看行吗?多谢了。” “这……好吧。” 冷月渐渐落下,黑夜已经达到极致,商务车驶进狭长的胡同里,停在钱金贵家大敞的院门前。我们发现,门口处有一人背对我们站立着,我摇开车窗,竟然听到了这个人的哭泣声。 “你哭什么?”我问。 在车灯的光亮下,他转过身一副黑瘦的骷髅脸呈现在我眼前,很是恐怖。 “你们来晚了。” 我一惊:“你贵姓?” “我是他的邻居郭保田。”说完,该男子阔步离去了。 我们下车,带着不安冲进屋里,灯光下地面一片血迹,但并未发现钱金贵的踪迹。 血让我眩晕,但头脑依然清醒,报警后,熟悉的警笛声在钱金贵家院门前响起,老朋友贾富贵又来到,他脸色一如既往地阴沉着。 “满地是血,看来他凶多吉少啊。”贾富贵勘查现场。 “他应该死了。”王文才插话。 “可现场没有尸体。”我说。 贾富贵一回身问我:“您说的那个郭保田住在哪里?” 我摇摇头:“不知道。”又说:“他们把钱金贵的尸体带走了,想必这当中是另有蹊跷。” “您认为......”贾富贵注视我。 “中午,晓雪来过钱金贵家,她告诉我明天要出大事。不过,是林凯旋托她转告我的。”我说。 “看来,林凯旋隐瞒了很多实情,他肯定知道谁是真凶。”贾富贵推测。 “如果他知道,他也活不长。”王文才说。 这句话引起了我们的共鸣。 “你提醒了我。”贾富贵点指王文才。 “我是说着玩儿的。” “不,不要以为玩笑不可信,只是它还未发生而已。”贾富贵说。 “如果真是林可欣干的,她会杀害父母封口吗?”我问。 “您认为真是林可欣吗?”贾富贵反问。 我迟疑:“如果不是她,那林凯旋就更危险了。” “没错。”贾富贵脸色严峻,他命令下属:“通知下去,派人看守林凯旋的病房,快去。” “等等。”我大声说。 “怎么了?”贾富贵疑惑。 我说:“林凯旋主动约我,要在今晚和我谈谈,可你们一到,会适得其反啊。” “嗯,那好吧。”贾富贵点了点头。 ...... ...... 我骑上自行车,独自奔赴镇里的大医院。抱着一丝希望,我在黑暗中加速。刚到医院门口,我看到一辆奥迪车停住了,车里下来一人,正是林凯旋的爱人霍燕。她手里拎着保温桶,向医院里走去。 “呦,真巧啊。”我没话找话说。 短发脸白面善的霍燕,露出一丝笑意:“是啊,我正好顺路,来看看凯旋。” “哦,您晚间还有事?”我问。 她犹豫:“我……是的。”她又问:“您来是......” 我说:“凯旋让我来的,他说有事跟我商量。” “是诊脉?” 我口是心非:“应该是吧。” 一同进入医院,没过几分钟便来到林凯旋的病房。单间里,林凯旋一人孤独地躺着,他萎靡的眼神证明,此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侯大夫!”林凯旋吃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我打量林凯旋:“刚才发生了一件事,所以我来晚了。” “什么事?”林凯旋好奇。 我说:“钱金贵家一地血,而他本人也消失了。” “什么!”林凯旋瞪大眼睛。 我点拨林凯旋:“白天里,我听说一名黑纱罩面的女子找过他,这件事可能与黑纱女子有关。” “黑纱女子?”林凯旋紧锁眉头思虑着。 突然,我听到背后传来抽泣声,我知道是霍燕的哭声。 我继续和林凯旋交谈:“钱莉莉的死也是黑纱女子干的,而且────” “不,我始终不相信是我女儿干的。她吸毒是真,但不可能杀人。”林凯旋打断了我的话语。 我引导他:“当晚黑纱女子驾车冲出可欣的住处,从车上抛下尸体,若黑纱女子不是可欣,也找不到第二个凶手。” “侯大夫,您是医生不该插手这事,当心被报复。”林凯旋警告我。 我说:“如果这样下去才是不幸。我一把老骨头怕什么?我还是要说如果不是可欣干的,她为什么不肯露面?我想见见她。”我直视林凯旋。 “不,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林凯旋说。 “不知道?连晓雪都知道可欣的住处,您想瞒谁?”我说。 “她是无辜的。”林凯旋强调。 “既然她是无辜的,那么黑纱女子是谁?难道是她朋友?”我注视林凯旋。 “据我所知她没有朋友,我去陈大力家就是可欣告知的。”林凯旋泄露天机。 我惊疑:“可欣让您去陈大力家干吗?” 林凯旋不情愿泄密:“我不能说。” “您这样做,是在害她。” 他犹豫后,果断抉择:“陈大力家人惨死前,可欣打来电话,说下午七点之前让我赶到陈大力家,阻止陈大力杀害家人。” “怎么会是这样。”我难以理解。 “咚咚。”有人敲门。 “请进。”林凯旋说。 我转头瞅向门口,门被推开,一名女护士手拿信件进入,她来到病床前,把信件递给了林凯旋:“有人自称您的女儿,她让我把信交给您。” 林凯旋接过信,追问:“她人呢?” “走了。” 护士一转身离开了,林凯旋拆开信封摊开折纸仔细阅读,他突然惊呼:“今晚九点,张老三必死。” “哦!”我吃惊,险些晕倒。 “当啷!”病房外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 “谁?”我随即蹿到门口,拉开房门,一低头发现地上有一把七寸匕首。我更加确信,林凯旋有危险了。 第26章 凶险来临之前 我就要离开医院,林凯旋做最后的“陈述”。 “我让晓雪请您来,是要告诉您明天是张大年的祭日。” “难道张大年的祭日,就是大事?”我不解。 他解释:“可欣向我透漏,明天张大年的坟地会出现一具尸体。” “杀人祭奠!”我恍然大悟。 问题的严重性越发明显,如不出所料,张老三将成为明天祭奠的牺牲品。我必须立刻转告,让他千万小心。紧抱这种担忧,我去向张老三家,虽然夜深我已经疲倦,但不安之情使我精神亢奋。 到达张老三家,透过铁栏杆大门,我清晰地看到院内一间屋里亮着灯,窗内有几人坐在桌边喜笑颜开。 我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 院角门未锁,我推门而入,他家大狼狗狂吠欲挣脱绳索狠咬我一口。最终,噪音引出主人,我与张老三在屋门口相遇。 “呦,您来了,快请进。”张老三拽住我的胳膊。 父子俩把我请进屋里,他们央请我喝酒,但我没有心情。 “老三,明天是张大年的祭日,你知道吗?”我问。 他点头:“嗯,知道。”又反问:“他的祭日怎么了?” 我说:“有人今晚要杀你。” “啊!”张老三脸色铁青。 “爹,你怕啥?咱有猎枪。” “住口。” 张老三紧锁眉头:“唉,我们对不起万年啊,当时就不应该逼债,逼死人自然要偿命。” 我告诫他:“一切都已经过去,想过安稳的生活,你们必须离开镇里。” “......”张老三瞅向我,犹豫不决。 “别犹豫,留在本地你会付出代价的。”我说。 “嗯,今晚就走。”他点头。 “一路顺风。”说完,我离开他家。 下半夜,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右眼皮也跳个不停。冷冷的月光穿透窗户玻璃照在我脸上,就像闪烁寒光的刀子。 ...... ...... 一大早,诊所还未开门就有人敲门,以至于把我吵醒。 “谁呀?”我揉揉眼睛穿上衣服钻出被窝。 “我,贾富贵。” 我一怔,随即迈大步打开了反锁之门,一打量贾富贵,发现他脸色铁青表情痛苦。 “您怎么了?” 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屋里,用力坐下:“唉,翻墙摔的。” “您翻墙干吗?”我问。 “我去张老三家发现可疑的人,她翻墙逃跑我随着追了出去,结果摔伤了腿。不过,我捡到了她的电棍。” “她拿电棍干吗?”我问。 贾富贵摇头:“不清楚。” 我继续追问:“您去张老三家有事吗?” 贾富贵挥起拳头,砸在自己的腿上:“唉,有人报案说张老三的家人被害身亡,他本人和虎子不知去向了。” “啊!”我惊讶,思绪沸腾:“昨天晚间我去过他家,他答应我立刻离开镇里,我想,他们应该走了。” “这就怪了,张老三离开镇里,不仅不带上老婆和儿媳,而且还杀了她们。这作何解释?” 我断言:“不可能,这……” “可两把匕首上分别有张老三和虎子的指纹,若不是他们,这指纹哪里来的?”贾富贵的反驳有理有据。 我突然想到一些微妙之处:“您追击的那个可疑人长相如何?” “她很像五张身份证里的郭婷。” “郭婷?”我自语。 “是的,而且我找到了郭保田的住址,他就是郭婷的父亲。” “您的意思是……”我问。 “既然可疑之人像郭婷,不,可以确定就是郭婷。只要找到她,就能弄清楚真相。”贾富贵双眼放光。 “如果有人要杀死郭婷封口,该怎么办?”我问。 “也许您多想了。” “但愿如此。”我说。 贾富贵的膝盖伤势不轻,辨明阴阳症候后,我遂以蓖麻子、续断、松香粉、轻粉、东丹、银朱、茶油提前制成的狗皮膏药,贴在他右膝盖的痛处。不久,贾富贵离开诊所,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我和田芳。 “师傅,明天我要请假办些事。”田芳站在桌边。 我端坐,放下手中的古籍,抬头看向她:“可以。” “您犹豫了。” 我觉得奇怪:“我犹豫很特别吗?” “您是不是在想,我请假去干吗?”田芳神经兮兮的。 我无可奈何:“别胡思乱想了。” “不是我胡思乱想,我小叔子说您经常打电话给他,问我的过去。”田芳脸色难看。 “我只是想弄清楚,你以前在哪里工作,但他不肯说。”我太诚实了。 “您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我回忆说:“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小叔子被你一次次打断话语,我不明白你阻止他的缘由是什么。” 田芳皱起眉头:“我不想提起过去,那是一场噩梦,只有晓东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 “晓东是谁?”我不应该问。 “我丈夫。” “他病情好转了吗?” “还在化疗,我准备为他移植骨髓。” “那需要很多钱。” “我有信心,我不会放弃的。”田芳攥紧拳头,表情严肃。 “你的钱……从哪儿来的?”我问。 “您什么意思?” “没什么。” 田芳一转话锋,问我:“刚才贾所长说张老三的家人死了,他发现的那个可疑人是谁?” “你刚才没听到?”我反问。 田芳摇头:“没听清。” “他说可能是郭婷。” “郭婷。” “对,贾所长说郭婷是郭保田的女儿。” “她去张老三家干吗?她不是......”田芳欲言又止。 “你认识郭婷?”我问。 田芳忙摆手:“不不不,不认识。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就在此时,诊所之门被一人猛地推开,我目不转睛注视门口,发现是晓雪背着母亲闯了进来。 殷秀芳趴在晓雪的背上大哭不止,嘴里还大声叫嚷着:“张老三当初是逼债了,可现在对我们不错,你不该害他啊......” 最终,殷秀芳躺在病床上安静下来。 我问她:“到底怎么了?” 殷秀芳擦干眼泪:“今天是大年的祭日,我们去了坟地,却发现张老三的尸体就趴在墓碑前,我当即就被吓晕了。” 我吃惊,心里千回百转。 林凯旋的消息没错,那封信上说张老三必死也已经应验,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是林凯旋?还是袁敏?似乎只要知道内情者都必死。这足以说明,报复者不想让任何人提供线索。 但我认为,报复这一说法,只是冰山一角。 第27章 被欺骗的眼睛 我与殷秀芳闲聊,不知不觉中他提到一人,我很感兴趣。 “郭保田也去了坟地,他哭得很伤心。”殷秀芳说。 我好奇:“哪个郭保田?他去大年的坟地干吗?” “他是钱金贵的邻居,大年的拜把子兄弟之一。” “郭婷是他女儿,对不对?”我说。 “您和郭保田很熟?”殷秀芳疑惑。 “不,是贾富贵说的。”我解释。 “哼,贾富贵?再来我家我还砍他。”一转话锋,殷秀芳又说:“郭保田有胃病,我向他推荐了您这里,他一会儿就来。” 我疑惑:“他以前怎么不来?” 殷秀芳躺着,忙摆手:“嗨,他不信中医,顽固得很。结果西医也不行,副作用还大。” “原来如此。”我自语。 正聊着,诊所之门被推开,进来一人精瘦,一张蜡黄的脸如同骷髅。我认出他,殷秀芳却抢先说:“侯大夫,他就是郭保田。” “我见过他。”我瞅向郭保田。 寒暄几句后,我为郭保田把脉,我察觉他右手关口浮而涩,浮者,燥热伤阴;涩者,湿邪驻留,另外他寸口浮而数,这是火生土反克金之症。必须调理脾胃降心火开痰结,湿邪去则安矣。 “您脾胃湿邪浸淫严重,起码有十年以上。”我说。 他很激动:“您说得没错。” “这样吧,我给您开七服三黄二陈汤,以黄连、大黄、黄檗、半夏、橘红、白茯苓、甘草为方先去湿热,之后再斟酌治疗。当然,病去如抽丝急不得。”我安慰他。 “嗯,我听您的。”他眼神里流露出希望。 我察言观色问他:“您是郭婷的父亲?” 他犹豫,眼神迥异:“是的,怎么了?” “贾所长说您女儿今早去过张老三家。” 他一板脸:“不可能,她一直在市里服装厂工作,没回镇里。” “哪家服装厂?”我问。 “古月服装厂。”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郭保田的面前:“您看这个。” “我女儿的身份证!怎么在您这里?” “钱莉莉死那天,我在林可欣的住处发现的。” “我知道那件事,不过,我女儿与林可欣有什么关联?” 我答非所问:“我听说林可欣毒瘾严重。” “您是说我女儿也吸毒?” “不,我不清楚。”我强调:“我在九公里山见到一人,和郭婷很像。” “九公里山?那里兔子都不拉屎,哪来得人烟?” “您错了,那里有一栋别墅,房主是古月服装厂的老板胡女士。” “胡女士?我想起来了,婷婷说过,古月服装厂厂长姓胡是个女的。”郭保田不再漫不经心。 “而且同您女儿相像的应该不多,您说呢?”我点拨他。 “有道理。”郭保田又说:“我想见见她。” “是胡女士?”我问。 郭保田摇头:“不,是我女儿郭婷。” “可以。“我点头。 “咣当!”我身后传来响声,回头一看,是田芳把烧水的铁壶失手摔落在地,我打量田芳,发现她神色慌张。 ...... ...... 下午,殷秀芳母女与郭保田刚走,王文才便来到诊所,他站在屋里满脸堆笑。 “侯大夫,我来抓药了。” “你有病?”我问。 “您记性真差啊,是胡女士的女儿张若男吃药。” 一听到“张若男”,我就有种特殊的感觉:“我想起来了。” “这就对了。”王文才似乎有机密之事,东张西望一番,最后把目光聚焦到了田芳的身上。 “文才,你看什么呢?”我是在提醒他不要分神。 王文才收回目光,注视我:“这娘们儿是干嘛的?” “文明点儿,她是我徒弟。”我很不高兴。 他“嘿嘿“一笑:“您可真行,我半年没来诊所,您就挂上了。” “你这张嘴啊。”我无可奈何。 “哎呀!”王文才莫名其妙一声惊叫。 我没理睬他,转身去后屋抓药了。谁知他如同跟屁虫紧随其后,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侯大夫,您徒弟是哪里人?” “市里人。” “哪个市里?” 我不耐烦了,转身看向他:“我越忙你越打岔,打听别人的隐私可不光彩啊。” 他不以为然:“这是哪里话,我觉得她面熟才向您打听的,您以为我真没见过女人?” 我不屑一顾:“你算了吧。” 他不服:“您还不信,她是叫田芳吗?是不是牡丹江人?” “哦!”我惊讶:“你刚才打听她是谁,怎么突然又说面熟?” “刚才她是侧脸,她又一扭头我认出来了。”王文才压低声音。 “你以前见过她?”我问。 “不是以前,就是昨晚。” “哪儿地方?” “九公里山,胡女士的别墅里。” “什么!”我觉得不可思议。 “她去干吗?”我问。 “送东西。” “什么东西?” 他摇头:“不知道。”又强调:“我是偷听的,差点被发现,半途就跑了。” “她同胡女士很熟吗?没见她提起过,难道......”我自语。 突然,后屋门口处传来声音:“师傅,我确实去过九公里山。不过,王文才偷听我们的谈话是小人之举,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田芳迈进了后屋,同时我发现眼前的王文才浑身哆嗦。 “姑奶奶我求您了,别告诉胡女士,不然我的饭碗就砸了。我一家老小,可都指望我啊。”王文才哀求着,就差屈膝跪下。 田芳不理王文才,并注视着我:“我是通过袁敏认识了胡女士,昨晚,是胡女士的生日,我送些礼物是情理之中的,您说呢?” “嗯。”我心中突然想起,几天前在胡女士的别墅里,见到袁敏那一幕。我顿觉,田芳所述并无虚言,反倒王文才是故弄玄虚。不过,田芳为何要巴结胡女士,她的目的让人费解。 …… …… 夜里八点,我突然接到胡女士的电话,她说佣人的小腿受伤需要治疗。我随即带上膏药与银针,坐上派至的商务车直奔九公里山。途中,我让司机王文才拐弯,够奔郭保田家。这是第一次去他家,我们找得很辛苦,但最终还是如愿以偿了。 只不过,他家里只有他一人,听他说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第28章 狗皮膏药 很快,我们把郭保田接上车,但郭保田却哈欠连天困意十足。车行驶在颠簸的山路中,接连的震荡使郭保田清醒不少。这一刻,我看向驾驶员王文才的背影,他摇头晃脑,我明白,他不理解带郭保田去别墅的意图。 穿越黑暗与死寂,闲聊与好奇成为黑夜的调和剂。 “侯大夫,这位郭兄也懂医术?”王文才边驾车问。 “我——” 郭保田刚要回答,我打断了他的话语:“没错,他懂针灸,是我的得力助手。” “我看他挺紧张的。”王文才说。 我替郭保田辩解:“这很正常,大晚上往山沟里跑,万一遇到了虎豹豺狼,可就凶多吉少啊,能不紧张嘛!” “我记得,您以前不认识他。” “当然,过后他去我的诊所看病,我们这才互相熟悉的。”我又问:“别墅里受伤的那个佣人叫什么?” “......”王文才犹豫。 “怎么了?”我疑惑。 “凡是牵扯胡女士的问题,我不再回答。”王文才口吻消沉。 “我知道你害怕失去工作,但一个佣人至于吗?”我刺激他。 王文才辩解:“这不是全部原因,我确实不知道她的姓名。但可以肯定她是女的,膝盖受伤很严重。” “膝盖受伤?和贾富贵的一样啊!”我随口说。 “这么巧?” 我附和王文才:“确实很巧。” 不久,我们来到九公里山半山腰处,眼前显现出一栋别墅。片刻,保安打开大门,商务车缓缓驶入。车进入院儿里,我双眼贴近车窗仰望别墅二楼,看到那唯一亮灯的一间屋子的窗前,有一人站立向我们这边俯视,看模样是胡女士。我感叹,一个女人精力如此充沛,绝不寻常。 下车后,我们被带到二楼的一间屋子里,眼前正是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她面对我们:“侯大夫,这么晚了把您找来,我心里......” 胡女士一侧头,瞅向郭保田,突然不说话了。 我说:“您太客气了,我治病您给钱咱们互不亏欠,这是应该的。” “这位是......”胡女士问。 “帮忙的。”我说。 “嗯,那就开始吧。”胡女士一转身,向身后的卧室走去:“跟我来。” 我们紧随其后。 进入卧室里,这里物品摆放杂乱,墙上钟表的表蒙残缺一块;衣服柜、桌子的抽屉大敞四开;地面满是烟头和注射器。在一片混乱中唯一干净的床上平躺着一人,她戴着黑色口罩,双眼圆睁瞅向天花板如同死人。 “就是她吗?”我问。 “是她。”胡女士又说:“可怜的孩子,不小心摔坏了右膝盖,我不能坐视不理啊,您一定要治好她。” “我会尽力的。”我靠近床边,一矮身坐下,我问这个女孩儿:“膝盖疼的厉害吗?” 她不说话,只是摇头,还主动把右手伸了出来,让我把脉。 我一撸她的袖子看去,吓了一跳:“胳膊上怎么全是针孔啊,这......” “她以前吸毒,我收留了她,她现在改好了。”胡女士解释。 诊脉后,我断定她气血皆伤,除肝、肾二脏其它器官还算正常。至于膝盖摔伤也属于阳症,所以,使用贾富贵同治之法较为妥当。 之后,我为她撸起裤腿儿,刚要贴上温热的膏药,可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婷婷,你是婷婷。”随即传来哭泣声。 我侧头瞅向声源,发现郭保田已泪流不止。 “您认识她?”胡女士问。 郭保田指向女孩儿的右脚,一副哭腔:“她右脚大拇指和二拇指连着,脚底还有颗痣,邻居都说她有福,可是——”他又强调:“她肯定是我的女儿。” 这一刻,我偷视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发现她朦胧的面纱下,表情不再平静。 “您确定她是您女儿?”胡女士问。 “我确定。”郭保田很严肃。 “不,您应该问她答不答应。”胡女士话里有话。 郭保田注视那床上戴口罩的女孩儿:“婷婷,跟爸回去。” 女孩儿口吻冰冷:“你认错了。” “不,我没认错,你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弄清楚。”郭保田失控了。 “郭先生,不要威逼她,这是我家,你最好放规矩些。”胡女士的口吻低沉而又冷酷。 “不,我要摘下她的口罩看看。”郭保田大步向前。 “来人!” 胡女士大喝,六七名膀大腰圆的打手闯入卧室。 胡女士指向蠢蠢欲动的郭保田,向打手们发号施令:“把他弄出去。” 打手们围住郭保田,下一步会像抬死猪一样清场。 “你们想干吗?”郭保田嘴很硬,明知故问。 打手们火药味十足,把后槽牙咬得“嘎巴”作响。 “滚出去。” “别逼我们动手。” “欠揍。” “滚。” 我不能坐视不理,猛然间站起身来:“慢。” 胡女士注视我:“侯大夫,怎么了?” 我很生气:“保田,咱们走。” 我提上药箱磨头就走。 “等等,您的酬劳。” 我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胡女士。 “五十元。”我没有好气。 “快过年了,图个吉利,我给您六百六十八怎么样?”胡女士说。 “我就要五十。” 胡女士笑了:“没想到您年事已高,斗志却不减啊。” “是吗?这说明我还有良心。” 我的言词似乎触动了胡女士的心弦,她得意的笑瞬间消失了:“好吧。” 我一侧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儿,灯光下,我发现她眼眶湿润泪光闪烁着。 ...... ...... 商务车把我们送回镇里,当晚,郭保田未急于回家,他坐在我的诊所里彻夜相谈。 “她就是婷婷,绝对没错。”郭保田狠狠地拍打桌子。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因为临走时我发现她哭了。”我说。 “她为什么不肯承认?” 我猜测:“也许胡女士不批准。” “不批准?她凭什么?” 我摇头:“不清楚。” 此时,窗外射进光线,汽车发动机声也随即而至。当敲门声响起后,我迈步打开了反锁的门,发现是抱着孩子的袁敏。 “你有事?”我问。 她表情诧异:“您不是让我带上孩子……来诊所一趟吗?” “来诊所?我没说过。”我一头雾水。 “刚才有人打电话,说是您通知的。” “谁打的电话?”我问。 “不知道,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打量袁敏,心中极为不安,我怀疑今晚要出事。之后,袁敏小坐片刻驾车离去了。 ...... ...... 一夜过去,我站在诊所门口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风微弱阳光充足却冰冷无比。白云朵朵的天空,麻雀扑扇翅膀“啭啭”鸣叫着,我沉浸在虚幻中享受着短暂的温柔。然而,一想起黑纱女子,美妙的幻觉便一头“栽进”了地狱。 田芳今天请假,诊所里只剩下我一人孤独守候。我已经习惯寂寞,它使我清醒,使我理智的面对一切。 这时,我转头要进屋,身后又响起了熟悉的发动机声。当刹车声戛然而止后,我转身看去,只见这辆红色轿车被摇开了车窗,司机探出头她正是袁敏。 我望向泪汪汪的袁敏,我意识到出了大事。 “袁敏,你怎么了?”我非常紧张。 “昨晚我一离开您这里,刚一到家就发现家里着起了大火,我公公婆婆被困在屋里活活烧死了,贾所长说这不是意外。” “啊!” 我感到吃惊,由此我想起昨晚有人假借我的名义,让袁敏母子俩来到了我的诊所里。我猜想,应该就是打匿名电话之人,帮助袁敏逃过了这一劫。看来这人是袁敏的朋友,且事先知晓有人放火。 我把袁敏接进诊所里坐下,安慰她:“别太难过了,抓到凶手才是上策啊。” 她不停地抹眼泪:“可我公公婆婆都死了,就算找到凶手有什么用?” 我点拨她:“你有没有感到,这场火是针对你的?” 她停止抽泣猛然抬头,双眼圆睁盯着我:“针对我?为什么?” “难道你忘了,你是逼死张大年的其中一人。” 她脸色急转直下,惨白而无血色:“您是说这是张大年报复我?” 我犹豫:“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你有贵人相助啊。” 她糊涂:“贵人?什么贵人?” 我解释:“昨晚有人假借我的名义把你骗出来,这难道不能说明一切吗?” 她恍然大悟:“哎呀,对啊。” “你最好离开镇里。” “不,我死也不离开。” “......”我还想劝她,但她的眼神异常坚定,我只好作罢。 现在还早,我出于好奇,想去袁敏家查看一下被烧毁的房屋,她点头答应了。 之后,我坐在袁敏的车里,不久便来到通往袁敏家的胡同里,我望向车窗外密集的人群,让我想起了早市。 “他们在干吗?”我问袁敏。 袁敏边驾车,口吻偏激:“一群好事的奸夫**。” “嘟嘟嘟嘟......”袁敏狂按喇叭,让拥挤的人群让路。 我继续扫视四周,不经意间发现,人群中有两张熟悉的面孔,那正是晓雪和田芳。 再移动目光,只见人头攒动的空隙间,有黑纱罩面者的脸庞忽隐忽现,我能感觉到此人在注视着我。 第29章 挡不住的诱惑 车就停在袁敏家的院门外,我们一下车,我便注视被烧毁的木质院门。这让我想起袁敏家有很多桦木。传言,这些木材是陈大力从俄罗斯进口,转手卖给了谭三。因此,大火一定波及到木材,使火势大肆蔓延。 袁敏一抹眼泪,带我进入院里,我环视四周,到处都是烧焦的木材,那锅底灰的味道极为浓烈。 “昨晚一回家,我就发现大火冲天,眼睁睁看着公公婆婆被烧死了,我……”袁敏双手捂脸抽泣着。 “这不怨你。”我移动目光,看向袁敏的后方,发现了熟悉之人,他就是贾富贵。只见,他腋窝下夹着双拐,在烧毁的房屋前迂回走动,似乎在寻找着线索。 “贾所长。”我边打招呼,已经走到了贾富贵的面前。 他抬起头,似乎对我来到这里并不感到惊奇:“我刚才看到您了。”又一叹气:“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啊。” “有眉目吗?” 他摇头:“很显然,凶手只留下一个带盖儿的铁桶,别无它物。” “我们找到了郭婷。”我说。 他很平静:“郭保田已经报案,这件事我知道。当然,没有您他也找不到郭婷。” “您准备什么时候行动?”我问。 “今晚。” “祝您马到成功。” “但愿吧。” 这时,一名警员跑到了贾富贵的面前:“所长,您看这个。” 警员把充满黄色液体封装的袋子递给贾富贵,贾富贵用手掂量袋子:“这是什么?黄澄澄的。” 我也看去,心中有底:“这是中药,市里大药店都有代煎这一规矩。不妨问问袁敏,看她家谁正在喝药。” 警员把袁敏叫来,贾富贵询问起来:“你家人谁正在喝药啊?” 袁敏回答干脆:“我儿子强强。” “这一袋子是吗?”贾富贵一只手托起药袋。 袁敏摇头:“不是,我用砂锅熬药拿碗喝,没用过袋子。” “这……”贾富贵皱起眉头。 “只有市里的药店才有封装药袋的机器,想必这是别人不小心掉到这里的。”我说。 贾富贵突然大叫:“哎呀!我明白了。” 我补充:“也许——这与纵火者有关。” 贾富贵微眯双眼看向我:“我听郭保田说您为胡女士的女儿治病,她病情严重吗?” “她是糖尿病,消渴症的一种,病情不重。”我说。 贾富贵玩弄药袋,好半天才说话:“也许这个药袋和她有关系。” “有可能。”我心领神会。 …… …… 之后,袁敏驾车送我回诊所,一路上我满脑袋里都是晓雪、田芳、黑纱女子的身影。车行驶在公路上,我望向车窗外,从稀疏游走的人群中,我再次觅到熟人。只见,田芳头戴虎头遮耳帽,与晓雪手抬长方体木箱吃力地前行,她们的征途不是东山顶,也非晓雪家。 “侯大夫,侯大夫……” 我精神太过集中,大脑孤注一掷去思考,这才听到是袁敏在喊我。 我一怔:“刚才说到哪儿了?” 她犹豫:“我怕饭店也会失火,要不要找个打更的?” “嗯,这种担忧不无道理。”我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停车。” 一个急刹车后,袁敏转回头看向我,那眼神充满了好奇和隐忧:“您要干吗?” “我要下车。” “离诊所还远呢。”袁敏不解其意。 我敷衍了事:“我还有其它事。” “我送您去。” “不必了。” 我迅速打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向田芳与晓雪所经之处走去,我准备跟踪二人。 一路急行,我并未发现她们,正在思虑之际,我忽然听到右侧胡同里传来声音。 “再忍一忍,快走。” 接着,听到“呜呜呀呀”之声,这使我想起哑巴晓雪。 我躲起来暗中窥视,只见,二人手抬长方体木箱走出胡同,由于距离很近,我清楚地看到扎着大辫子的晓雪,额头见汗满脸通红。 我蹑足潜踪紧随其后,她们东一头西一头,似乎漫无目的。但最终我发现,她们是抄小路向东山顶奔去,她们为何舍近求远?让我感到困惑不已。 半小时过去,我在田芳家院门前停住。我手扒院门窥视院里,发现她们二人分别拿着钳子锤子,正要拆分长方体木箱。而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门环,“哗啦”一声后,我赶紧缩头躲藏起来。 “先别拆。”这是田芳的声音。 同时,里边有脚步声向院门口逼近,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灵机一动硬着头皮去敲门。 “谁?” “是我,你师傅。” 反锁的院门被打开,我打量田芳:“院儿里叮叮当当的,你在干吗?” 她犹豫并反问我:“师傅您有事?” “当然有事。”我偷视长方体木箱。 “什么事?”田芳脸色阴沉。 我指向木箱:“这里边是什么?” “猪肉。” “猪肉?我看看。”我绕过田芳。 “不,您不能看。” 田芳拦住我,瞪着眼,似乎精神病要发作。并且,她手里的钳子随着胳膊频繁抖动。最终,我打消念头,再一瞅旁边的晓雪,她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了。 …… …… 毫无收获的我离开了田芳家。 我有些不甘心,一想起那个长方体木箱,我总是莫名的疑虑。中午的天空小雪不期而至,当我回到诊所时,雪花已鹅毛般飞舞。 诊所开得晚,那些等在门口的病人随我进屋。其中,就有郭保田。 “一定要忌口,不戒掉烟酒你这病好不了,回去吧。” “谢谢、谢谢。” 打发走最后一位病人,我望向静坐的郭保田,我深知,他不是看病。 “保田,我知道你有心事。” 他右手一抹嘴,长舒一口气:“昨晚我噩梦不断,到现在还后怕。” 我抚摸桌上厚厚的易经:“说来听听。” “我梦到婷婷满脸是血,她拽住我的袖子喊个不停。” “她喊什么?”我问。 因为紧张,郭保田嘴唇发干双眼瞪大:“她喊救命,救命。” 我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窗前,我思虑“郭保田的噩梦就像窗外大雪,让现实与梦境合二为一。鲜血和求生的呐喊是否证明这不是臆想?然而,谁又能断定区区的梦境就是真的见证?” 我转回身,安慰他:“不要胡思乱想,今晚就会有结果。” “您见过贾所长了?” 我点头:“嗯,他说由你配合去向九公里山。” “很好!我很想弄清楚胡女士跟婷婷之间有什么秘密。” 我叮嘱他:“得罪胡女士,你以后要小心了。” “我────知道。” 他答应了,但是否理解我的话意,只有他和苍天知晓。 …… …… 夜里八点袁敏打电话找我,但她不肯说出事由,她口吻婉转,似乎有隐言令其心口难开。 来到谭三酒店,袁敏带我进入那间熟悉的小屋。屋里如同以往,安静而又温馨。 “到底什么事?”我注视袁敏。 “您今晚就别走了。” “我不走……住哪儿啊?” “跟我一起住饭店。” “啊!”我吓了一跳:“这……” “您别误会,咱们分开住。再说了,我家被烧成那样,也只能住这儿了。”她又说:“我原本让田芳陪我,可她有事只能委屈您了,我确实很害怕。” 一听到“田芳”二字,我饶有兴趣:“她有什么事?” 袁敏毫不遮掩:“您不知道?她在家里请陈大力的八个拜把子兄弟喝酒呢。” “喝酒?他们之间很熟吗?在您的酒店里不一样嘛。”我不理解。 “自己做饭,不便宜嘛。” “在我的印象里,田芳很大方。”我说。 “听他们八兄弟说,今晚就离开镇里。” “为什么?”我问。 “因为张大年。尤其张老三死在大年的坟地,让他们是胆颤心惊的。” 我右眼皮突然跳动,那个长方体木箱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站起身来。 “去哪儿?”袁敏很紧张。 “田芳家。” “您担心什么?”袁敏问。 我未尽言:“当秘密不再是秘密……我很快会回来。”我跑出酒店。 一种难以言表的危机感,促使我加速前进。我不敢想象结果,但越是拒绝思考,愈能看到未来那不祥之兆。 第30章 女人和屋子 月亮西下,天光微弱。 东山一路上坡,再加之距离很远,当我间歇奔跑着接近目的地时,千家万户都已经熄灯,唯独田芳家依然灯火通明。 我拍响她家院门的门环,里边却没有任何回应。透过她家木制院门的缝隙,我窥视院里,借窗内射出的灯光,院里的景物是一览无余。只是那处亮灯的窗户里,没有一丝人迹。 再者,田芳请八兄弟喝酒,屋里应该有所动静,但此刻为何一片死寂?我抬起胳膊欲挥手再次砸门,手刚刚举起,院儿里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这声音,很陌生,而她的脚步声已慢慢逼近院门处。直到她打开院门,看向了我:“您找谁?” 我打量陌生女子并看向四周,我怀疑我走错了地方:“这是田芳家吗?” 披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子,反问:“您找她干吗?” “我是她师傅,侯廷。” “啊!”女子似乎被我的名字吓到了。 “你怎么了?”我狐疑。 “没……没事。” “她在吗?”我问。 女子一连说:“不在不在,真的不在,她……她出去了。”她竟然挤出了哭一般的笑容。 我觉得不对劲:“我进去看看。” 我说着,绕过该女子,向屋里走去。 “您怎么不相信人啊,她确实不在!” 她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没有理会她。 进入房子里,我跟随着酒菜的气味,冲进了其中一间小屋子,只见,这里摆放着一桌酒席,不过,只剩下残汤剩饭了。 “您还不信,她确实出去了。”女子绕到我的前方,继续补充着。 “你是田芳的……” “我是她朋友。” “朋友?贵姓?” “梁宝莲。” 我再次打量她,心中一颤:“你丢过身份证吗?” “您什么意思?” “你不叫梁宝莲,你叫刘媛媛。”我掏出那五张身份证,把其中一张递给了她。 她端详手里的身份证,却不以为然:“您可真逗,我有必要撒谎吗?这只是长得像而已。” 我一转话锋:“她去哪儿了?” “送人去了。” “送谁?” “送陈大力的八个拜把子兄弟去了。” 我扫视饭桌四周,发现一些挎肩皮包、皮手套、各种香烟散落在椅子上。 “他们走怎么不带上东西?”我疑惑。 “着急赶车呗。” “香烟可以忘拿,皮包和手套不应该落下,况且,是八个人不约而同这样做。” “您认为呢?” “他们没走。” “您这把年纪了,怎么净说胡话啊,他们确────” “啪啦!”物体的破碎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我转身看向一间上锁的屋门,那“门鼻”之上是个三环锁头。 “这间屋里有人?”我抬手指去。 “门上了锁,怎么可能有人啊。” 我低头,看向紧闭的屋门底部,发现有透明液体缓缓流出。 就在我思虑之际,田芳与晓雪回来了,田芳一脸笑意,而晓雪表情紧张。尤其,后者右手里攥着一把窄长的刀子,我确认这是一把手术刀。 “师傅,您怎么来了?” 我反问:“他们走了?” “嗯,我送他们去车站了,刚回来。” “晓雪也去了?” 田芳犹豫:“是……是的。” “他们临走怎么落下这么多东西。”我指向酒席处。 田芳一看那些皮包、手套,转回头,一舔嘴唇回应我:“他们刚才没少喝酒,忘拿东西很正常嘛,大不了以后我给他们送去。” 我侧头注视晓雪:“这把刀子是你的?” 晓雪很慌张,迅速把刀子藏到了身后“呜呜呀呀”只顾摇头。 田芳插言:“她路过大医院捡的。” 我质疑:“这东西也能捡到?” “当然。”田芳说。 我指向对面上锁的屋门:“这里边有东西摔碎了,你看,门底下还有液体流了出来,里边是什么?” 田芳表情平静:“一只猫而已,它可能碰倒了水杯。” “一只猫?我——” 屋外传来喊叫声打断了我的话语,一起走出屋子,晓雪一阵小跑打开了院门,一打眼我认出此人。 “袁敏。”我一惊。 “侯大夫,贾富贵找您。” “找我?” “嗯,他说已经找到证据了。” “他在哪儿?”我问。 “我家饭店里。” “走吧。”我迈开大步。 “等等。”袁敏大声说。 我停住脚步,侧头看向袁敏:“还有事?” 袁敏直视我:“贾富贵说了,让您带上田芳。” “哦?!”我惊疑,不明白调查胡女士跟田芳有什么关系,但我深知,贾富贵是老谋深算,点名田芳绝不是心血来潮。 …… …… 袁敏驾车载着我们,田芳与我坐在后排座上,在车内的照明灯下,田芳的脸色变幻莫测。 “袁姐,贾富贵找我干吗?”田芳问。 “不清楚。” 我插言:“他可能有些问题解决不了,需要你的帮助。” “帮忙?我也不是侦探,找我干嘛,瞎折腾。”田芳有些厌烦了。 “你不要紧张,不会有事的。”袁敏安慰田芳。 这一刻,田芳沉默不语,低着头眨着眼,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 …… 到了地方,我们进入酒店,夜里子时吃客极少,但静静的大厅里因贾富贵的出现,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贾所长,他们来了。”袁敏说。 贾富贵脸色严峻,他离开椅子站起身注视着我:“您确定见过郭婷?” 我费解:“您的意思是……” 贾富贵脸色一沉,解释:“突袭胡女士的别墅,我们找到了膝盖受伤的女子,她也戴着口罩,但暴露面容后我们是大失所望,她不是郭婷。” “难道真弄错了?”我自语。 贾富贵继续补充:“不过,这名女子脚底没有痣,右脚也不是骈拇,这里边可能有诈。” 我恍然大悟:“您是说她们早有防备,有人告密了。” 贾富贵点头:“嗯,一定是这样。当然,我们不是无功而返,您看。”贾富贵说着,指向了身边的餐桌,我顺势看去,只见有两个袋子和一张折纸,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我问。 贾富贵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两个袋子,一个是在袁敏家发现的;另一个是在别墅里搜到的,那张纸……”他一迟疑,看向了田芳。 “那张纸怎么了?”我好奇。 贾富贵低语:“跟田芳有关。” 我目视田芳,眼神在田芳和贾富贵之间徘徊着,田芳耷拉眼皮不发一言,贾富贵却毫不客气:“田芳,你跟胡女士到底认识有多久了?”贾富贵口吻冰冷。 “几天而已。” “如果是这样,这张‘住院医师’复印件,又作何解释?” 贾富贵把折纸递给了田芳。 “不,我不看,也没有必要看。” “你以前是市里红兴医院的住院医师,你把复印件给了胡女士有些莫名其妙,目的是什么?”贾富贵质问。 “不,我没有给她,是不小心掉的。”田芳反问:“您想怎么样?” 贾富贵面沉似水:“你为什么不做医生,辞职跑到了这里?” “我喜欢。”田芳抬起眼皮。 我插言:“田芳,那个自称梁宝莲的你认识有多久了?” “半年多,市里认识的。” “我认为她不叫梁宝莲,应该叫刘媛媛。”我强调。 “这……”田芳顿时语塞。 贾富贵问我:“是那五张身份证里的刘媛媛吗?” 我犹豫:“我只能说和那张身份证里的头像很像,应该就是她吧。”我又强调:“黑纱女子杀死钱丽丽等人,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担心郭婷、刘媛媛、张燕、王佳也会有危险。” 贾富贵紧锁眉头:“看来郭婷也凶多吉少啊。” 我分析:“她们都在古月服装厂工作过;黑纱女子要杀人灭口;胡女士收留郭婷;这张纸;两个相同的药袋;死在刘晓松车里的倩倩与林凯旋曾合影;以及,当初逼死张大年的债主,相继失踪或死去;再有,被摘除右肾的虎子与二宝。这一切,是否出于同一目的?或者说施暴者是一个团伙。” “那么谁是领导者呢?”贾富贵问。 “……” 我正在犹豫,酒店外跑进一人,她正是晓雪。一阵手势过后,晓雪擦拭满脸的汗液。 我问袁敏:“她说什么?” 袁敏非常紧张:“她说她去大医院看干爹,却在医院门口处发现了一具女尸。听医院的护士说,是就诊的病人叫王佳。” “啊!”我惊讶,没想到推测之言很快就得到了应验。 第31章 陷阱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我心情沉重,带着困惑与好奇,乘警车来到了医院外。 那大医院院门外的射灯刺眼,照得方圆几十平米内是亮如白昼。 我们站在尸体前,那一地凝结的血液,衬托着横死街头的女尸。我感到眩晕,甚至作呕,因为死者是死不瞑目。 “您看是她吗?”贾富贵问我。 我勉强看向尸体:“没错,就是她。” 几名女医生靠近贾富贵,其中女医生a一副哭腔,显然,她是被惊吓过度了:“那辆车开得很快,一下子就把她给撞飞了,我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她断气了。” 贾富贵询问女医生a:“我听说死者是来看病的,你还记不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 女医生a直摇头:“不不不,那辆车没有车牌号。” 我插言:“车是什么牌子的?比如捷达、桑塔纳之类的。” 女医生a思考片刻,小声回应:“是蓝色马自达商务车。” “马自达!”我惊疑,又提醒贾富贵:“最近王文才驾驶的也是马自达,而且车身也是蓝色的。” “王文才!”贾富贵精神一振,接着冷静了下来:“难道是王文才撞死了王佳?不会吧?” “也许......”我说着,感到有人戳了一下我的后腰,我回头一瞅是晓雪,她指向对面的马路,我顺势看去。只见,马路上空荡荡一片,再往远处眺望就是熟悉的深沟,除此之外,恐怕只剩下孤魂野鬼游荡在此地了。 “你想证明什么?”我问晓雪。 她拽住我的衣袖,极力向马路走去,越走越远。直到到达深沟边,她停住脚步,指向深渊处,比比划划着。 我和贾富贵不懂哑语,袁敏和田芳也不在身边,但最终晓雪假装手握方向盘,冲向深沟的动作,让我领悟了内含。 “我明白了。”我很激动。 “您明白什么了?”贾富贵问。 我说:“马自达就在沟底。” 贾富贵俯视幽暗的深沟:“难道——” “对,凶手死了。”我说。 “凶手为什么要自杀?”贾富贵质疑起来。 我推测:“也许——他不想死。” 贾富贵突然转身注视着我,许久,许久。 …… …… 东方已经天光破晓,贾富贵调集警力下沟搜索商务车。我不想看到死者的惨象,因为,某种直觉告诉我,死者就是王文才。当即,我离开此地回到诊所。而袁敏有田芳陪伴,我就不必搬到谭三酒店了。 躺在炕上,我渐渐入睡,当再次睁开眼睛,我听到疯狂的砸门与大喊声。 “开门,开门......”一个女人野蛮地叫嚷,那尖锐的声音,简直就是魔咒。 我揉揉眼睛穿上衣服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再一瞅墙上挂的钟表,正好指向了六点整。 “谁呀?” 我趿拉棉鞋走到门前,打开反锁之门。一瞅这个女人我为之一振。只见,她身躯臃肿肥肉把外衣撑得鼓鼓囊囊,那胖脸蛋子就像两座山峰,把眼睛、鼻子、嘴巴挤得是无地自容。 “他呢?”女人凶神恶煞,口吻嚣张。 “他?是指谁?”我反问。 “你装什么装!他昨晚说找你有事,我琢磨他肯定是来找你喝酒了,他在哪儿?” 我感觉不对劲:“谁找我喝酒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废话,我是郭保田他姑奶奶,你让他出来,管不了他了我。”女人双手叉腰,瞪着我。 “大妹子,你误会了,他根本就没来过,你再去别处找找吧。”我心平气和。 “怎么可能?他说来找你的,不在这儿能去哪儿了?你躲开。”女人一伸大胖手推开我,跨步进屋。她前后屋找寻一通后,是大失所望。 “奇怪,咋不在啊?”她站在原地东张西望着。 我强调:“我可以拿人格担保,他昨晚绝对没来过。” 女人怒视着我,瞬间又缓和了许多。随即,那担忧的神色,迅速盘踞在她的脸部:“可他到现在都没回家,会不会……” 我们的思想产生了共鸣:“你应该报警,这不是儿戏。” “这——”女胖子刹那间脸色铁青。 这时,门外传来刹车声,我望向窗外发现是一辆警车。警报灯还在闪烁,下车之人手扶单拐走路踉踉跄跄的,他正是贾富贵。 “他怎么来了?”我自言自语。 诊所之门被推开,我迎进贾富贵,他脸色阴沉东张西望,看样子不是来找我的。 “您有事?”我问。 “郭保田的爱人来过吗?” 我刚要回答,女胖子却抢答:“我就是。” 二人对视,其中贾富贵紧锁眉头,似乎有难言之隐萦回心头:“是这样,我们在大医院附近,找到了您丈夫。” “他去那里干嘛啊?”女胖子追问。 “不知道。”贾富贵又说:“我费尽周折才找到您家里,您家人说您去了候氏中医诊所,所以……” “保田他人呢?”女胖子问。 “他......他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啥意思?” “他死了。” “啊!”她顾不得哭泣,只是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如山洪爆发嚎啕大哭着。 我心中一惊,追问贾富贵:“他怎么死的?” 贾富贵一矮身坐下,揉揉右膝盖,脸色严峻:“您记得大医院不远处的那条深沟吗?” 我点头:“嗯,我记得。晓雪指出了那辆蓝色马自达就在沟底下。” “没错,郭保田就死在沟底。” 我惊疑:“难道是郭保田驾驶的马自达?” 贾富贵摇头:“不,死在驾驶座上的是王文才,郭保田死在车外,他的头盖骨受到重创,严重破裂了。”又说:“我只是不明白,他和王文才为什么选择了自杀。” “想必是另有隐情。”我说。 “您认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贾富贵问。 我犹豫:“这很难说,也很奇怪。” 一转头,我看向坐在地上哭泣的她,脑海里回味着贾富贵的话语,我琢磨“两个人都是乐观之人,就算悲观也不可能自杀。他们撞死王佳应该有其它利益,而贾富贵推断他们是自杀这一说法,让我难以理解。” 不久,就诊之人络绎不绝来到,贾富贵和女胖子告别我,转身就走。突然,门口冲进一名男子同女胖子相撞,男子骂骂咧咧的,使女胖子炸了毛。两人吵嚷之际,男子身后却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不要给我惹事。” 这女子的声音好熟悉,我定睛一瞅,发现是黑纱罩面的胡女士。最终,双方息事宁人各行其事。 ...... ...... 就诊之人相继离去,这才轮到胡女士。 “这些天我一直睡不好觉,您看看我该怎么办?”胡女士坐在我对面,主动伸出了左手放在桌面上。 我配合地,用三根手指搭在她脉搏的寸关尺处,一种紊乱的脉象在我指尖下跳动。她左手关部微浮而有力,这是肝火郁结之症。肝为木、木生火、火克于金,因此,肺受制于相火,虚火犯上终日不得安眠。 我松了口气,挪开三根手指:“您病在肝,伤于肺,依我看您这阵儿火气很大,经常发脾气。而且您忧思过度使土不能生金,您的心事很重啊。” “哦!”胡女士感到惊讶。 我随即开药方,以龙胆草、山栀子、木通、生地黄、柴胡、生甘草、党参、白术为伍,根治她肝胆之病。同时,我提醒她:“木通这味药有毒性,长时间食用会造成肾脏衰竭,先喝十剂,之后把它去掉吧。” “您不愧为名医啊。”胡女士夸奖我。 我一叹气:“再好的医生也救不活死人啊,我——很难过。” “难过?您难过什么?” 我注视胡女士:“王文才死了。” “什么!”胡女士稍微一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生死由命,节哀顺变吧。” “不,他驾驶您的商务车撞死了王佳,您应该负责。”我对胡女士察言观色。 胡女士脸色一沉:“侯大夫,我很尊敬您,如果换别人说出这句话,我绝不答应。我只能说车是我的,可撞死王佳这件事跟我毫无干系,或许他与王佳之间有深仇大恨,您说呢?” “但为什么他还要自杀?”我问。 “您指谁?”她反问。 “王文才。”我说。 她耷拉眼皮,思虑片刻,一“哼”声抬起了眼皮,注视着我:“王文才这个人油嘴滑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球上少了他会更安全。” “......”我欲言又止,我认为,胡女士是十足的冷血动物。 …… …… 一直到上午九点多钟,胡女士还未离去。 这时,我心里责备田芳,因为到现在她还没来上班。当我脑海里刚刚挥去她的身影,她却不期而至。并且,她身后还跟随着一名男子,男子约四五十岁满脸通红,隔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是酒气冲天。 胡女士捂住了鼻子,似乎是对酒鬼表达强烈的抗议。 “田芳,他是谁?”我问。 “是这样,他一早就去谭三酒店喝酒了,他说他胃疼,我说您能治好这种病,所以他就跟来了。”田芳解释。 我打量这个酒鬼:“酗酒无度很伤身体啊,你不知道吗?” 酒鬼却说:“如果是你家孩子暴死,你会好受吗?嗯?” 我很好奇:“您贵姓?” 酒鬼眼神迷离:“我叫王昆山,我女儿就是王佳。” “啊!”我一惊,再一瞅就坐的胡女士,我发现她脸色大变。 第32章 微妙的感觉 田芳为胡女士抓药,我给王昆山诊脉。谈话中,我试图避开“王佳”二字,但王昆山本人却喋喋不休谈论起自己的女儿。 “佳佳从小就很乖,她喜欢看日出,脾气好很少哭,她说活着很累,但不应该放弃追求,她......”王昆山哽咽了,擦拭着默默滑落的眼泪。 我安慰他:“人不该活在过去,您应该找到凶手告慰亡灵,让她在黄泉路上能够安息。” 突然,他眼神炯炯,看向我:“可我没听说过她跟谁结过仇,那个王文才为啥要下那么狠的毒手?” “你跟王文才熟悉吗?”我问。 他摇头:“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不是贾所长提起这事儿,我认识他是谁?他是个畜牲,到阴曹地府也得轮回六道。” “也许,您女儿与王文才有过节,只是她没向您提起过。”我猜测。 他果断否定:“不可能,佳佳十六岁就在外边打工,只有过年才回家一趟。六年来,她回家才六次,怎么可能和本地的王文才结仇?就算有仇,也不至于杀人害命啊。” “这......”我思虑,又问:“她这些年都在哪里工作过?” “您是说佳佳?” “嗯。” “她一直都在市里的一家服装厂里工作。” “服装厂?什么名字?” “好象叫……古月服装厂。” “哦!”我震惊,转头看向胡女士,但未向胡女士发问。 王昆山话语滔滔不绝:“前几年她往家寄钱少,最近两年可就大变样了,整整寄回来这个数。”他伸出右手二指。 我猜测:“两万?” 他摇头:“不不不,是二十万。” “二十万!一年挣十万?对于服装厂的一名员工来说,绝不可能。她有第二职业吗?”我问。 “好像没有,不过——”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我感觉,王昆山要透露重要信息。 “听佳佳说,古月服装厂的老板很器重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工资很高。” 我越发好奇了。 他又说:“有件事我没告诉贾所长。” “什么事?”我追问。 “是这样,佳佳前天刚回家,就说不想干了,还说让我们一起搬走,离开镇里。” “离开镇里干吗?” “我问她,她不肯说,看她的表情是既为难又害怕的。”王昆山又说:“当晚,我还发现她偷偷用注射器扎胳膊,胳膊上有好多针眼儿啊。” “针眼儿?” 由此,我想起胡女士的别墅里,躺在床上的郭婷,也是满胳膊针眼儿,与王佳是同出一辙。难道他们都是吸毒的惯犯?至此,我发现一种规律,只要被胡女士看重之人,都有吸毒前科。 但郭婷与王佳的家境都很一般,如此高昂的吸毒成本,指望家里根本就办不到。因此,没有别人提供“赞助”,她们成不了气候。于是,我对黑纱罩面的胡女士越发好奇。 …… …… 把胡女士送出诊所,我始终未向她过问王佳之事,我认为,一切尽在不言中。之后,王昆山向我做临别叙述,说得知女儿死讯后,爱人伍娟当场昏倒,到现在还躺在炕上饭菜不食,并伴随手脚不适之症。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请我去他家为伍娟诊治,我随口答应了,不过,要下班之后。 一上午,田芳都闷闷不乐,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压抑心底的忧虑。 “师傅,喝杯茶吧。”田芳手端茶壶,茶壶嘴儿倾向我的茶杯,滚滚的热茶飞流而下。 我目视田芳:“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放下茶壶,突然转身背对着我:“没有,我只是——”她哽咽抽泣着。 “你哭什么?”我问。 “我没哭,我……” “你今早刚来的时候心情不错,难道是听说王佳死后,心里难过?” 她猛然转回身,怒视着我:“不,我不认识王佳。”但转瞬间,她又温和下来:“我只是想念……想念我老公。” “既然是这样,师傅给你放假,你——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田芳低头玩弄起手指。 我岔开话题:“你确实在市里的红兴医院内工作过吗?” 田芳低头沉默。 “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算了。”我说。 “我被开除了。我——”田芳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我好奇。 “因为——” 田芳刚要回答,座机电话突然想起了铃声,我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侯廷。” “告诉田芳,就说我要离开镇里了,贾富贵他……”女子一声尖叫后,我只听到电话里“嘟嘟”直响,显然对方已挂断了电话。 “师傅,您怎么了?” 我心情紧张:“找你的。” 田芳从我手里夺过了电话:“喂?喂?怎么没声音啊?” 我解释:“打电话的是个女的,她说她要离开镇里,让我通知你一声,还提到了贾富贵,之后一声大叫没了声音。” “是她?”田芳眼泪滑落。 我预感到,那一声尖叫是死亡的呐喊。 …… …… 下班后,我去向王昆山家,刺骨的风打在我脸上,如同针刺。而越是风雪飞舞,我愈是精神抖擞,仰望雪夜里白茫茫的天际,让我联想起那永不停息的世俗争斗。 不久,我进入一条胡同,没走多远就隐约看到,有一住户的红漆院门紧闭着。王昆山上午临走时嘱咐过我,说这条胡同里,只有他一家是红漆院门。 我挥手拍响院门,院里的狗叫声不绝于耳,伴随着脚踩雪地声,院里传来了男人沧桑的声音:“谁呀?” “我,侯大夫。” 院门被打开,王昆山注视我:“您辛苦了。” “没什么。” 进入屋内,这里确实温暖,但寂静的屋里显露出一种孤独与遗世,就像沙漠的绿洲,即使风景如画,也充满凄凉。 王昆山带我来到一间屋里,我第一眼就看到躺在炕上的女人,她仰面睁眼,嘴里絮絮叨叨神色异常。 “她能动吗?”我问。 “不能动,半边身子都瘫了。” “我明白了。” “能治吗?” “先诊脉再说。” “嗯,我听您的。” 为王昆山的爱人诊脉,我了解到她肾阴亏损,肝阳上亢,左右寸口浮紧涩,这是典型的虚火内劳,风痰交阻,急火攻心之症。本病有脑淤血、脑血栓、脑溢血三种症侯。她是第一种,因此,治愈率很高。 随即,我开药方以丹参、当归、水蛭、赤芍、桃仁、川芎、土鳖虫、羚羊角、牛黄为伍,制配汤剂。 我把药方递给了王昆山:“这是药方,明天去诊所拿药,这病不能拖啊。” “好的,那就多谢您了。”王昆山眼眶湿润。 我起身要走,突然窗外又传来狗叫声。 “来人了?”我看向王昆山。 “我去看看。” 王昆山去向院儿里,而我望向对面的屋子,目不转睛。 透过屋门的玻璃,我发现对面亮灯的屋里,墙上挂有王佳的照片。她是一种魔力,牵引着我走过去。 当靠近这间屋子,我抬手去推门,背后却传来脚步声。 “您要干吗?” 我知道他是王昆山,我转回身:“我想进去看看。” “当然可以。” 当踏入这间屋子,一股烟草混杂香水的气味袭来,屋里干干净净,我四下里扫视,最后把目光聚焦到一张床上的枕头之下。因为,一些相片的边角,暴露于枕底外。 “刚才狗叫得厉害,外边有人吗?”我一弯腰,抽出枕底的相片。 背后的王昆山迟疑:“很奇怪,没人啊,也不知道这狗在叫什么。” “也许,你们该离开这里了。”我边说,看向相片。 “我们过得挺好,为啥要离开?” 我解释:“我有种预感,刚才的狗叫声很不吉利,今晚……” 屋外又传来狗叫声。 “这狗是不是活腻了。” 王昆山大步离开屋子,想必是要教训这只狗。我聚精会神的察看相片,发现十几张相片里,都有田芳、王佳、钱莉莉、张燕、郭婷、刘媛媛、晓雪、倩倩、林可欣的合影。当翻到最后一张,我大为吃惊,因为,一名黑纱罩面的女子与林凯旋也在其中。 而相片底部的时间,是去年七月份。 第33章 不该知道的秘密 把相片偷偷塞进裤兜里,我离开王昆山家,一夜那么漫长,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琢磨,那十几张相片。尤其,黑纱女子与林凯旋的合影,以及那挥之不去的狗叫声,让我浮想联翩忐忑不安。 …… …… 早上诊所刚开门,我让田芳提前把王昆山爱人的三十服药备好,一直等下去,直到中午十二点一刻,他还未来到。 “这个王昆山真不是男人。老婆病了都不着急,哼。”我身后的田芳小声说。 我站在窗前,一直眺望远方:“你错了,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我琢磨他不会来了。” “为什么?”我随口问去。 “师傅,您想想,他要是有钱早去大医院了,我估计,他连药钱都付不起。” “可据我所知,最近两年王昆山的女儿寄回家里二十多万,他会没钱?” 田芳反驳:“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几年王昆山赌博借高利贷,那二十多万都——” 她声音戛然而止,我突然想起那些相片,我转回身看向田芳,只见她慢慢挪开捂嘴的手掌。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王佳?”我心平气和。 “我……我不认识她。”田芳不敢正视我。 我来到桌前,打开抽屉,拿出那十几张相片,放在桌面上:“你看看。” 田芳抓起相片,一张张翻看。 “你到底想回避什么?”我质问。 她放下相片注视我:“这个人不是我,您认错了。” “哦?”我的眼神,在相片与田芳之间徘徊。 就在这时,诊所之门被推开,我一瞅是贾富贵,他手扶单拐面色严峻。 “贾所长,您——”我不明白他的来意。 “我们已经找到郭保田的尸体,他死在林凯旋的车下,车里驾驶坐上也有一具死尸。”贾富贵一矮身坐下。 “一具死尸?是谁?”我问。 “郭婷。” “不可能。郭婷是郭保田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撞他?”我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事实,毋庸置疑。”贾富贵又说:“我来是想换换膏药,一会儿去找人。” “去哪儿找人?”我问。 “去王昆山家,询问关于王佳的事情。” “正好我也去。”我说。 “您也有事?” 我点头:“嗯,送药。” 为贾富贵换上膏药,他驾驶警车载着我去向王昆山家。距离目的地只差几十米,警车放慢速度。这时,对面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就在两车交错之际,我看到轿车司机那黑纱罩面的脸,我心里“咯噔!”一下,我预感到,这是不祥之兆。 “侯大夫,您看什么呢?”贾富贵边驾车问我。 我收回目光:“您是否注意到,那个司机?” “司机?您是指......” 我说:“刚才驶过的那辆车,司机黑纱罩面。” “您是说王昆山——” “没错,他出事了。” “哦!” 贾富贵极为震惊,他一踩油门,警车疾驰而去,随即一声急刹车,车稳稳地停住。眼前,我们左侧就是王昆山家。 我们立即下车,走进大敞四开且静悄悄的院门里。这里如此安静,仿佛时间被冰封,那只狗趴在窝边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灵魂。 进入屋内,我们并未发现血迹或尸体,眼前只有王昆山的爱人,躺在炕上胡言乱语。 “侯大夫,您一说黑纱女子吓了我一跳,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贾富贵轻松不少。 “可是——王昆山呢?” “也许,他出门了。” 我摇头:“不对劲,如果出去为什么不锁上院门?” “嗯,您说得没错,不过,他确实不在。” “不见得。”我四下里扫视,在屋里迂回之际,来到一组立柜前,立柜的镜子锃亮,镜中的我已不再年轻,我正要感叹多少青春不在,却意外发现,镜框底部有一抹血迹。 “贾所长,您看这儿。”我大声说。 贾富贵靠近我,一伸手去触摸血迹:“还没干,应该────”他看向立柜。 “您是说立柜里────” “对,有人。” “哦!”我面对镜子。 这一刻,立柜的“门把手”被贾富贵缓缓拉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当柜门被完全打开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刘媛媛,她怎么死在了这里?”贾富贵惊叫。 我打量被黑袋包裹身体,只露着脑袋的刘媛媛,我自言自语:“几天前,我在田芳家还见过她,她死得太突然了。” “我也一样,昨天我们跟踪刘媛媛,她发现了我们,她进入胡女士的别墅躲藏,我们闯进去搜寻,却无功而返。没想到她会死在这里。”贾富贵说。 “您的一席话,让我想起一件事。”我说。 “什么事?”贾富贵问。 “昨天,有人往诊所打电话,这名女子很紧张,她让我转告田芳一些事,其中,还提到您的名字。” “是嘛。”贾富贵思索。 “啊!”屋外突然传来女人一声尖叫,我们冲出屋子,只见一名女子背对我们,坐在井边大哭不止。 靠近些我认出她:“袁敏,你来干吗?” 袁敏浑身哆嗦:“田芳告诉我您在这里,我是来通知您胡女士找您。” “你刚才怎么了?”贾富贵问。 袁敏双唇颤动,脸色惊恐:“井里……井里有个死人。” 我们转头俯视井里:“王昆山!”我们异口同声。 只见,浸泡在井里的王昆山脸部已经浮肿,显然,已死去多时。 ...... ...... 我随袁敏而去,之前带给王昆山的几十服中药打了水漂。本以为袁敏驾车会带我去酒店,但却恰恰相反,车驶向了东山顶。 “胡女士不在酒店?”我问袁敏。 “她嘱咐我,送您去马二凤家。” “马二凤?她——不是死了吗?” “我也不明白。” 我深深感到,胡女士的思维难以琢磨,似乎每一步,都在她掌控之中。 车一路上坡,透过车窗玻璃我仰望天空,那太阳已经西斜。很快,车穿过一条胡同,我们来到熟悉之地。轿车两侧分别是田芳与马二凤家,只不过,马二凤家院门大敞着,院里停满各种施工的车辆。 一下车,我们进入马二凤家院里,我望向这些大块头机器,停住脚步。 “您看啥呢?”袁敏问。 我执迷于机器:“你看这些巨无霸,难道是要拆房子吗?建个新房子,又要高抬gdp了。” “您猜得没错。” 我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而我一回身之际,认出她:“胡女士,我来了。” “我不会让您白来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注视胡女士。 “没什么,我想让您帮我看看她家的风水。” “您高估我了,对于风水我是一窍不通。不过,她家后山都是坟地,我想,这就不得而知了。另外,您别墅的风水局也有问题,虽然建在山南,面朝东南,但别墅建在半山腰上,恐怕财源不保。日后,您还会有性命之忧,恕我直言。” “是嘛。”胡女士不屑一顾。 “胡女士您觉得怎样,要是没问题,签合同吧。” 从马二凤家屋里,走出七名男子,其中一人大声说话。我认出他,他就是跃进村村长马强,另外六人我也熟识。 “呦,侯大夫,您可是个大忙人啊,怎么有空来这里了?”一脸赘肉,留着两撇胡的马强,假惺惺地问候。 “马村长,您应该比我忙吧?”我说。 “是啊,我在帮马二凤家解决问题,这里不能总空着。” 我瞅向马强身边的,那瘦高且脸色蜡黄的马二胜:“你要卖掉这里?” 马二胜点头:“嗯,这里风水不好,现在不卖以后会窝在手里。再说了,没人住总空着也是浪费。” “就是嘛。你看二胜,就是聪明。”马强又笑着说:“胡女士您签个字吧,只要您大笔一挥,这里都归您了。” “等等。后山的坟地怎么办?”胡女士质问马强。 “清理清理,一个不留。”马强的两撇胡在风中上翘。 “你把坟地清理完我再签。” “这……好吧。”马强很无奈。 “再有,不要动张大年的坟地。”胡女士强调。 “为什么?”马强疑惑。 “你问他们。”胡女士指向马强身后的六人。 我也了然于心,便插言:“马村长,您可能不知道,他们六人当年都是张大年的债主,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赎罪。” “原来如此。”马强恍然大悟。 “您认识他们六个?”胡女士问我。 我解释:“刘强、葛三、朱小强、董春阳、李晟、胡跃安都是谭三的朋友,当然,也是诊所里的常客。” 六个人笑呵呵地瞅向我。 我因为好奇而询问:“胡女士,您买下这块地要干吗?” “种树。” “种树?只为这个?”我费解。 “很多人都不理解我,包括他们六位。”胡女士说。 马强插言:“租给田芳的房子,要拆吗?” 朦胧的黑纱下,胡女士双眼睁大凝视马强:“田芳的住处谁也不准动,包括那个园子。” “没问题。”马强态度很认真地答应了。 一听到“园子”二字,使我忍不住回头眺望。田芳的住处地势低,我一窥之际拢得全貌,我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天深夜田芳在园子里抡动镐头刨坑之事。她说要埋萝卜土豆,但我现在却深感诧异,为什么要深夜刨坑?正常人不该这样做。 第34章 后山坟地 半小时过后,一帮道士来到马二凤家,我出于好奇,跟随他们去向后山。 坟地里,就像另一世界,它让我敬畏,让所有人对鬼怪充满恐惧。面对张大年的坟墓,某些人则更为惧怕,在他们眼里,冤屈的灵魂是一股可怕力量,这股神秘力量充斥着愤怒与诅咒。 “这些道士都是您请的?”我问胡女士。 “我不相信鬼怪。” “是我们请的。”我身边矮胖的葛三说。 “你们很有诚意,我相信他会原谅你们的。”我说。 “但愿如此。”葛三突然脸色暗淡,心事重重。 “你们下一步要干吗?”我问葛三。 “找个花匠,把大年的坟地四周都种上松树。” “花匠?”我自语。 “对,就是新站村的王昆山,我听说镇政府院里那几十棵银杏树,就是他种的。” “太晚了。”我说。 “您是指────”葛三凝视我。 “他死了。” “啊!怎么死的?”葛三追问。 “他掉进了井里。”我说。 葛三感叹:“唉,几天前人们传言,说他女儿王佳被王文才开车撞死了。没想到,他也步入了后尘,但我感觉这不像巧合。” 我点头:“嗯,的确如此。但不归为巧合,郭保田父女之死将无法解释。” “怎么,郭保田父女也——”葛三脸色铁青。 “你应该多关心镇里的传闻,对你有好处。”我又问:“你既然认为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 “会不会和张大年有关?”葛三胡思乱想。 我说:“很显然,他不是张大年的债主,况且鬼怪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可以确定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都在市里古月服装厂工作过,包括张燕。” “侯大夫,我不得不佩服您,您应该改行做侦探了。”胡女士话里有话。 我回敬:“这段时间,镇里死亡失踪之事频繁,曾经在您厂里打工的人相继死去,这让别人产生奇想也不足为怪。再说,她们跟您关系密切,有些风言风语实属正常。” “哼,关系密切?言过其实。” “是吗?我记得贾所长说过,昨天刘媛媛去过您的别墅,但可惜,她死在了王昆山家里。”我说。 “没有信义,死有余辜。” “您说什么?”我从胡女士的口吻中,得到启示。 随即,我感到有人戳我的后腰,侧头一瞅是袁敏,她指向不远处小声说:“殷秀芳来了。” 我清楚地看到,晓雪搀扶着殷秀芳,殷秀芳的右手紧握着菜刀。 “这个疯婆娘,怎么又来了。这……”村长马强急得直搓手。 “她来干吗?”我问马强。 “还用问嘛,上个月我们就规划清理坟地,大年的墓就在这儿,您说她能善罢甘休吗?”马强一脸无奈。 “葛三他们不是说不动大年的墓吗?”我强调。 马强摆手:“不不不,您不知道,胡女士和葛三他们七个人,是今儿早才找我的,若不是他们说买地,强烈要求保护大年的墓,我们肯定会全部清理。” 这时,殷秀芳已经来到我们的切近处,她手握菜刀指向马强:“姓马的,今儿个是有你没我,你要掘大年的坟,我......我就砍死你。” 马强的回应,有些颤抖“这这这是国家的规划,你应该为大方向着想啊。再说了,地已经卖了跟我没关系了,你还是跟胡女士谈吧。”马强指向胡女士。 我安慰殷秀芳:“胡女士说了,不动大年的墓,你以后还可以过来的。” “是嘛!”殷秀芳收起菜刀,侧头注视黑纱罩面的胡女士:“你买坟地干吗?” 胡女士从灰色大衣的兜里抽出右手,指向远处:“您看这里多荒凉,一棵树都没有,我想把这里变成森林。” “我看你真是有钱烧的。”殷秀芳心直口快。 黑纱下,胡女士那朦胧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殷大姐,你应该很了解我的。” “你认识我?”殷秀芳打量胡女士。 胡女士摇头:“当然不认识。” “你摘下黑纱我看看。” “您想看什么?” “我觉得你像一个人。” “谁?” “胡莹。” “您认错了。”胡女士说。 听到“胡莹”二字,我顿时想起贾富贵的话语“是这样,我认识他第一任妻子胡莹,她没生孩子,二十年前就死了,之后娶了殷秀芳。” 回想之际,我偷偷打量胡女士,我知道她肯定不是胡莹,但殷秀芳却说她很像胡莹,我认为,两人没有血缘长相接近,概率极低。因此,其中必有蹊跷。 就在我愣神之际,我身边传来悦耳的旋律,侧头一瞅,发现是袁敏刚刚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你说吧。”袁敏倾听对方的话语,片刻过后,她把手机递给了我:“田芳找您。” “哦!”我诧异,接过手机,放到了耳畔:“什么事啊?” “林凯旋的爱人找您,她说她头晕。” “我这就到。” “她刚走。” “走了?”我不解。 “她说去医院送饭去。” “我明白了。” “还有。” “还有什么?”我问。 “她来的时候眼圈儿通红,好像哭过。” “别人的私事,你不要管。” “嗯。” 之后,袁敏驾车把我送回了诊所。 …… …… 一直到晚间八点,我还在研究古籍药方,但一些烦心之事,让我思绪不宁。我放下书,倚靠着椅子闭目养神。我头脑里又浮现出林凯旋与黑纱女子的合影,当黑纱女子的身形,在我脑海中被极速放大后,我突然意识到,我找到了答案。 这一刻,我再也坐不住了,我背手站在屋内迂回走动,我琢磨“黑纱女子与林凯旋的合影;在林凯旋的女儿林可欣的住处,发现黑纱女子抛尸,就算凶手不是林可欣,但足以证明,二人之间关系密切。那么,同林凯旋合影的黑纱女子会是谁?会不会是胡女士?”我思绪矛盾。 “鬼,鬼啊,救命……”门外传来极度惊恐的叫喊声。 我打开门迎着风看去:“葛三,你怎么了?”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我,满身满脸都是雪。 葛三:“有鬼,有鬼啊!”他竟然吓哭了。 借月亮地儿,我四下里扫视,我想“我住在这里二十多年,从未遇到过鬼,莫非——我的八字硬?” 他站起身来,拍打身上的雪,情绪稳定了许多。 我又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解释:“刚才我一出大医院,想来通知您一声我嫂子霍燕找您有事。可路过一条胡同,总感觉后背有东西跟着,我刚一回头,突然看见黑纱罩面一身黑衣的鬼,鬼碰了我一下,我浑身就像触电一样,差点儿栽了个跟头。” “黑纱女鬼?”我又问:“霍燕是不是头晕,让你来找我看病啊?” “您知道?”葛三诧异。 “嗯。”我点头。 葛三又说:“是这样,她刚刚离开医院回家了,她还是对自己的病情不放心,所以.....” “我明白了。”我又叮嘱葛三:“回去的路上,你要千万小心,你被盯上了。” 一听这句话,葛三吓得呆若木鸡脸色惨白,他在刺骨的风中凝视着我。之后,我带上药箱够奔霍燕家,我心中盘算,或许从霍燕那里能有所收获。 第35章 深埋的信息 霍燕,住在镇中心的一个小区里。传言这套住宅,是本镇农行行长霍显贵所赠,他正是霍燕的父亲。她家我以前去过一次,因此比较熟悉。进入小区,来到一单元二楼,眼前就是她家的红漆防盗门。 “咚咚咚!” 我抬手敲响了房门,屋里传来了柔和而熟悉的声音:“谁呀?” “是我,侯大夫。” 门被打开,我瞅向霍燕,只见她的双眼通红。 “让您这么晚来,真是有劳了,快进来吧。” 进入她家屋里,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小鸡炖蘑菇。” 霍燕下意识侧头瞅向厨房:“这是给凯旋做的,明早送去。” 我们坐下。 “我徒弟说,您头晕?”我注视她。 她抬手轻柔着太阳穴:“可能是工作太累引起的,以后我会注意的。” “我看看。” “嗯。” 霍燕伸过胳膊,我为她诊脉。我感觉她右手寸口弦滑而缓,这是脾虚湿气驻留的典型症状。 “您腹胀吗?”我问。 她摇头:“没有啊。” 我一琢磨,又说:“脾藏意而生思,思伤脾,您应该是思虑过度了。” “那……那该怎么治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药能治标但不能除本,我知道您哭过,说出来可能会好些。”我说。 “我——”霍燕瞅向墙上的相框。 我突然醒悟:“您想念可欣?” “嗯。”她点点头,又说:“我听贾富贵说,是可欣害死了钱莉莉,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如果不是可欣,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敢露面?我知道她吸毒,她很可能为了赚钱去杀人,来换取毒品,或者说,她是逼不得已。” 我话语犀利,致使霍燕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话。 霍燕:“我......我不知道。” 我从兜里掏出一沓相片,放在玻璃茶几上:“您看看,相片里的黑纱女子是谁?” 她翻看相片,表情异常平静,这让我大感意外。 “她是胡女士,凯旋的合作伙伴,我们很熟。” “那么相片里的晓雪、可欣等人,很早以前就认识胡女士了吗?”我问。 “别人我不知道,但相片里的可欣是第一次跟胡女士合影。” “您那么肯定?”我不相信。 “是这样,这些相片是我拍的。” “哦!”我惊讶,猛然间又想起一人:“您见过胡女士的女儿吗?” “……”霍燕欲言又止,突然又捂嘴抽泣起来,我感到很奇怪。 “您怎么了?” “没什么。”她擦干眼泪。 我下意识望向墙上的相框,这张八寸彩色相片,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站起身靠近它,打量相片里的每一个人。 我问霍燕:“这是您家的全家福吗?” “嗯,二十年前照的。” “我上一次来可没见过。” “这很正常,这张相片以前很少挂着。” 我清楚地看到,相片里林凯旋与霍燕,各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这让我产生臆想,我质疑起来:“你们只有一个孩子,全家福里怎么会出现两个孩子?那一个是谁?” “我哥家的。”她解释。 “不对吧?他家是个男孩儿,相片里两个都是女孩儿。”我转回身注视霍燕,她却逃避我的眼神,我意识到,她不仅病在心底,而且深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时,我听到有人敲响了霍燕家的防盗门,同时传来了大喊声:“嫂子,嫂子,开一下门。” 这声音我很熟悉。 霍燕走到门前,把门打开,接着进入了三位客人,其中一人我非常熟悉,另外二人皆是老者,一男一女白发沧桑。 “呦,侯大夫!您还没走啊?”葛三面带微笑。 “你不是也没回家吗?”我说。 葛三傻笑起来,瞅向我直挠头。 大家围坐在沙发前,我与两位老者互相打量,霍燕却插话了。 霍燕:“侯大夫,您可能不知道,他们俩是我家的常客。” 我再次打量这两位和我年纪相仿的老者:“您二位贵姓?” 其中的男子笑了,声音苍老地回应:“我是胡立国,她是黄襄。” “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我说。 “没错,我们是下城子镇的。”胡立国如实地说。 “下城子离这不远,您这么晚来有急事吗?”我很好奇。 “没啥急事,只不过一年多没来了,挺想念可欣的。”胡立国一脸期盼的神采。 “您是可欣的......”我话到嘴边,留了半句。 “不,我们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另外,我们是来看病的。”胡立国说。 “看病?” “对,听葛三说,有个叫侯廷的老中医,医术精湛,我是慕名而来治腿病的。” “原来如此。”我说完,偷眼看向葛三。 只见,葛三抬手指向我,就像歌颂圣人般,表情夸张地向两位老人家介绍着我:“胡大叔,他就是侯氏中医诊所的侯大夫啊。” 胡立国激动地站了起来:“哎呀,您就是侯大夫啊。”他主动跟我握手,我迎合而去。 之后,我关心地问向胡立国:“您今晚住哪儿啊?”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女儿家里很宽敞,她会派车来接我们的。” “您女儿真孝顺啊。”我说。 胡立国长舒一口气:“她胞姐去世二十多年了,这一家都靠她。我听说她在本镇建了服装厂,这孩子野心大呀。”胡立国一提起女儿,突然显露出爱恨交错的神采。 “服装厂?是哪家服装厂?”我问。 “听葛三说是连锁店,叫……古月服装厂。” “哦,胡女士是您的女儿?”我惊疑。 “怎么了?”胡立国诧异。 “没什么。”我又问:“您去世的大女儿叫什么?” “胡莹。” 我追问:“是哪个胡莹?” 胡立国一叹气:“就是张大年的前妻啊。” “啊!”我吃惊,不是因为胡莹是他的女儿,而是因为黑纱罩面的胡女士,竟然是张大年的小姨子。 “你们慢慢聊,我去谭三酒店了。”葛三站起身。 “等等,你去干吗?”我问。 “弄些菜。”葛三笑了。 我赶紧找借口:“不不不,我这就走了,别忙活了,改天吧。” “侯大夫,咱们第一次见面,您可不能这样,留下吧。”胡立国恳求我。 我有些为难,人家请我,我若是不答应,恐怕会被误解成自恃清高。于是我答应了:“那好吧。” 葛三欢喜着离去,我看向他背影却有些不安。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葛三先前说他遇到过黑纱罩面一身黑衣的鬼,但不管是不是鬼,他今晚不应该独自出门。于是,我不顾一切追出了门外。 显然,他步伐很快,当我追到小区门口时,他已经不见踪迹了。 “他走得怎么那么快啊!”我很吃惊。 云遮住月,暗夜里,我环视被白雪覆盖的马路。忽然,我对面幽暗的胡同里,射出两道强光。接着,一个黑纱罩面的人,和身穿羽绒服头戴白色棉帽的人,吃力地拖动一个麻袋,向发出强光的轿车赶去。 其中,黑纱罩面之人嗓音沙哑,催促着同伙:“使劲啊!” 那个同伙只是“呜呜呀呀”没有说话。 我立刻警觉起来。尤其那个硕大的麻袋,使我心中不安而又万分好奇。我不顾一切冲进胡同里,想弄清楚这两个人是谁?麻袋里又是何物? 于是,我鼓足勇气,面向胡同大声喊了起来:“哎,你们干什么呢?” 而黑纱女子已经将麻袋塞进车里,两个人迅速钻入车内,车突然加速,冲向了我,我已经来不及躲闪了,本能地抬手遮挡住那车灯的刺眼光芒,等待着死亡的洗礼。然而,一切都未发生。我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远去的轿车,惊恐而又狐疑。 “他们是谁?为什么手下留情了?”我越想越糊涂。 第36章 在劫难逃 我怀着矛盾心理,一路奔向谭三酒店。途中,滑溜的雪地让我连续摔跤,但因为紧张麻木,我已经毫无痛楚。尤其,我心底对葛三的担忧,愈演愈烈。 …… …… 眼前就是谭三酒店,窗内灯火通明。当我进入大厅,却发现这里如此安静。 “侯大夫,您有事吗?”女服务员很热情。 “葛三来过吗?” “葛三是谁?” 服务员不认识葛三,我只好岔开话题:“你们老板娘呢?” “在后屋,正跟贾所长聊天呢。” “哦!”我一惊,我认为贾富贵来的正是时候。 我一抬手敲响了后屋之门,开门之人正是袁敏:“侯大夫!来,进来吧。” 进入屋内,我和贾富贵简单寒暄了几句。 “贾所长,你要多注意身体啊,腿怎么样了?”我说。 “还好吧,我呀是未老先衰,您却是越老越精神了。”贾富贵开玩笑。 我摆手:“不不不,不敢当,这只是个残留的躯壳而已。” 袁敏搬过一把椅子,放到了我的身后:“侯大夫,坐下聊。” 我刚刚一矮身坐下,贾富贵就好奇地问话了。 贾富贵:“您有事吗?” “我来找葛三。” “葛三?”贾富贵疑惑。 “他没来过。”袁敏话语干脆。 “可他说过,要来这里订餐的。”我说。 袁敏强调:“这一下午我都在饭店前厅,确实没见过他。” “奇怪。”我又说:“他刚才一出霍燕家,就消失不见了。而且,我刚才遇到黑纱罩面的人了,我发现他和另一个人一起拖动一个麻袋,钻进了一辆轿车里。” “麻袋里是什么?”贾富贵问。 我摇头:“不知道。” “没准他去别的饭店了,您说呢?”袁敏点拨我。 我点头:“嗯,很有可能。”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晓雪呢?” 袁敏看向墙上挂的钟表,一皱眉头:“这孩子去送餐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啊。” 我沉思起来。 突然,有人敲响了这后屋之门。 “进。” 袁敏话音刚落,这后屋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之人正是晓雪。只见,晓雪把钱交给了袁敏,我清楚地看到,晓雪满手都是冻疮,手背还有一处伤口,正在流着血...... “哎呀,这伤口是怎么弄的?”袁敏关心地问去。 晓雪只是“呜呜呀呀”比比划划。 “她说什么?”我问袁敏。 “她说,这是摔的。” 我抓住晓雪的手仔细观察,我认为这是挠的。因为,伤口四周有明显的抓痕,显然,晓雪是口是心非,说谎了。 我直视着晓雪:“以后要小心啊。” 晓雪的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惊慌,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打包几个菜,回到了霍燕家。我刚一进屋,就看到胡女士坐在沙发上,尤其,胡女士身边那站立的女子,让我是大吃一惊!此人就是那五张身份证里的,唯一的幸存者张燕。 “胡女士。”我很客气。 “我爸刚才提起过您,诶,您刚才去哪儿了?”胡女士问。 我把袋子放到桌子上,故作轻松地回应她:“买菜去了。” “葛三不是去了嘛。”胡女士说。 我犹豫:“他……他失踪了。” “什么!”胡立国猛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要不我去找找?” 胡女士插言:“爸,这一点都不奇怪。” “不奇怪?”胡立国疑惑。 “您想想,他是逼死大年的债主,我琢磨是大年阴魂不散灵魂附体,带走了葛三。”胡女士解释。 “行了行了,什么妖魔鬼怪啊,都是胡扯!”胡立国不痛快。 我瞅向胡女士身边的张燕:“我好像见过你。” “对不起,我不认识您。” “你叫张燕吧?” “天下重名的人多了去了,我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你跟林可欣熟悉吗?”我问。 “不,我不认识她。”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了她:“但我在林可欣的住处发现了这个,这怎么解释?” 张燕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接着面向我,不屑地:“您认错了,我不是她。” 我质问她:“你究竟想隐瞒什么?” “我……”张燕顿时语塞。 “侯大夫,您这又是何必,一名中医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何必自寻烦恼啊。”胡女士注视我。 我心底愤怒,脱口而出:“镇里最近失踪的,不正常死亡的越来越多,这里太不安全了,不找到凶手我也是提心吊胆啊,我不做事,难道等死?” “您认为您行吗?”胡女士的口吻好奇怪。 “为什么不行?” “您到底发现了什么?”黑纱下,胡女士眼神犀利。 我一本正经:“是这样,我刚才看到黑纱女子跟同伙拖动一个麻袋,这两个人一个声音沙哑,另一个‘呜呜呀呀’,我怀疑后者是个哑巴。” “哦!”胡女士直勾勾地看我,不发一言。但她的眼神告诉了我,她内心已跌宕起伏,几乎达到失控的边缘了。 …… …… 第二天一早,葛三的朋友董春阳来到了我的诊所,他坐在我对面,表情是一筹莫展。 “昨晚我的右眼皮一直跳,根本就睡不着觉,您看看吧。”他说着,自觉地把手臂放到桌面上,配合着我。 我抬手搭在他右手的寸关尺上,我感到他右手寸口搏动有力,尺部弦紧,这是土不能自守,木乘盛相克之症。 “脾为阴土,胃为阳土,阴得阳则生发,阳得阴则平和。这是思虑过度,脾阴不能济于胃阳,加上木风之邪,致使胃阳亢盛逆行,而胸中郁火,不得安睡。西医称为胃供血不足,肝功能异常,我认为,您是脾气暴躁引起的。”我说。 “没错,怎么治啊?”董春阳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执笔默念:“半夏却痰;槟榔、枳实破气;赤茯苓利湿;玉竹理胃热,破积气须却痰,泻郁热必利湿,独玉竹一味,调理阴阳。” 把药方交给董春阳,我随即站起来要去抓药,而这一刻,有人推门而入,他正是手扶单拐,脸色忧郁阴沉的贾富贵。 “贾所长,您……”我欲言又止。 “闫萍报案了。” “闫萍?她好像是葛三的爱人吧?”我预感到事情不妙。 贾富贵点头:“嗯,她说葛三失踪了,打电话也联系不上。所以嘛......我想找您回忆一下昨晚的事情,我记得您说过,葛三昨晚去买菜却失踪了。” “的确如此。”我说。 “您还说,昨晚看到黑纱女子跟同伙拖动一个麻袋,驾车走了。您认为,葛三失踪与黑纱女子有关吗?” 我谨慎地回应:“很有可能。” “那两个拖动麻袋的人会是谁?”贾富贵问。 我摇头:“不清楚。但可以断定,其中一个人是个哑巴。” “哦!”贾富贵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咣当!”有人撞开了诊所之门,摔倒在地,我认出她,这正是晓雪。 我大跨几步,扶起了晓雪:“你慌慌张张的怎么了?”我问。 晓雪蹦起来比比划划,精神极度紧张。 田芳拎着水壶,来到前屋,她站在一旁打量起那比比划划的晓雪,并帮我翻译起晓雪的哑语。 田芳:“师傅,她说有人刨她爸的坟地,她妈被那些人打晕了,现场还有葛三的尸体。” “什么!” 我一惊之下,看向贾富贵,只见贾富贵冲我点了点头,我明白,他是要立刻启程去现场办案,缓和局势。 第37章 陌生人 贾富贵驾驶警车,载着我和晓雪,去向了马二凤家的后山坟地处。 很快,警车停在了坟地边缘,我们一下车,我便目不转睛地看向了事发现场。只见不远处有一群人,正手拿镐头、铁锹怒吼抗议着。 当我们来到人群中,伴随着激烈的争吵声,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墓碑前趴着一具尸体,按照晓雪的说法,这位趴地不起的人,应该就是葛三本人。 “别吵了别吵了,都停手!”贾富贵的声音高亢而嘹亮,把挥动搞头为非作歹的这群人,给震慑住了。 大家纷纷瞅向贾富贵,而我就站在贾富贵的身边。 贾富贵双手叉腰:“你看看你们,嗯?刨人家坟,还打晕殷秀芳,真是无法无天啊,响应国家政策平地迁坟没错,但是,你们也得讲法律啊,她要是出了事,我看你们怎么办!”贾富贵扫视起那四周平静下来的闹事者。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紧攥铁锹把儿,指向了昏死的殷秀芳:“是她先用菜刀砍我们的,我听说您也被她砍过,不是吗?” “这……”贾富贵欲言又止,他看向躺在地上,手边横着菜刀的殷秀芳。似乎,在品味着那一刀之恨。 我插言:“有事找村长、镇长、派出所贾所长解决,你们自己武断解决,万一闹出人命,下半辈子可就惨了,清醒点儿吧。” 这个手持铁锹的年轻男子,盯着我“您是.......侯大夫吧?” “呦,你是国强!”我认出他,他是葛三的侄子,今年刚刚退伍。 “是这么回事,村长雇我们退伍兵来这里平坟,说张大年的坟头不动。我们一来才发现,我小叔竟然死在了这里。最近传言,说张大年阴魂不散,害死了不少人,我一气之下就想刨坟。我要把他挫骨扬灰。”国强咬着牙发狠地说。 那晓雪走到国强的面前,比比划划。 国强一直瞪眼看着晓雪,突然脱口而出:“死哑巴,跟你妈一个德性,滚一边儿去!” 晓雪眼泪汪汪,转身面向我,我明白了晓雪想让我劝说国强。于是我暗自点头答应了。 我看向愤怒的国强,安慰着:“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迷信这些东西?理智点儿,闹出人命你会害了你的家人的。” “不!我不迷信。就算不是张大年,也是晓雪和她妈害死我叔叔的,我掘完坟再收拾她们两个。”国强是变本加厉。 “亏你当过兵。你出了事,你父母怎么办?不要做热血青年,这件事交给我。”贾富贵铿锵有力地回击国强。 “我……”国强一脸愁容。 “你们不要乱来。”人群左右分开,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带来一群高壮的保安,围住国强。 “你是国强?”胡女士口吻冰冷。 “是我,怎么样?” “我听说你小叔葛三死了,特意来看看。” “你就是买后山坟地的胡女士?” “是我。”胡女士又质问起来:“娃娃,你刨张大年的坟,想干吗?” “张大年害死了我叔叔,我就是要掘他的坟,怎么样?” 胡女士笑了:“张大年的游魂害死了你叔叔?真是可发一笑。这样好了,有能耐你去找游魂算账去。总之,这块地是我的,你不能乱来,谁都不能乱来!”她说着,转头看向贾富贵:“贾所长,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贾富贵沉默不语。 我打量胡女士:“这块地皮是你的,人死在这里,你——” 胡女士打断了我的话语:“侯大夫,咱们是老相识,您可别落井下石啊。” “不不不,您别误会,我是说葛三死在这里,您为什么不感到惊奇?”我问。 胡女士解释:“这就是命运,死在哪里这是老天的安排,说句迷信话,张大年不肯原谅他,我有什么办法?” 混乱稍作平息,我与贾富贵把葛三的尸体翻转过来,我清楚地看到,仰面朝天的葛三躺在那里,双眼瞪圆,嘴巴长大,似乎是被吓死的。 “葛三没有外伤,是猝死。”贾富贵说。 “您看这里。”我指向葛三的右手腕处:“您看,这块红肿的地方,中间有个针眼儿,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注射器的针头造成的。” “注射器?您跟我说过,死在您房东家床下的夏虹,右手静脉处也有针孔,这是巧合吗?”贾富贵明知故问。 我侧头一瞅胡女士,随即贴近贾富贵的耳边耳语起来:“杀人的懂药物。” “哦!”贾富贵不由自主地凝视我,他似乎醒悟了。 …… …… 一直到下午五点,我才离开这片坟地。我回到诊所就已经关门了,这并不奇怪,是我让田芳下午五点下班回家并锁上门的。 我刚刚打开屋门,进入诊所里坐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踩到了东西,我挪开脚,低头看去。 “钱包。”我一哈腰捡起了钱包,打开翻看,发现了一张身份证:“田芳!” 我心里有数,这是田芳的东西。吃完饭,我带上钱包,去向东山顶的田芳家,准备把钱包还给田芳。不久,我站在她家院门前,老远就听到,屋里传出了“哈哈”的大笑声。其中,就有男人那放荡野蛮的笑声掺杂在内。 我挥手用力拍打反锁的院门,田芳亲自搀扶着我进入了屋内。来到这间屋里,我被鸡鸭鱼肉酒气熏天的臭气,刺激的难受,但还是故作平静忍住了。 “师傅,您快坐。”田芳很热情。 “一个女孩儿家,少喝酒,嗯?”我一矮身子坐下了。 田芳笑了:“是是是,下不为例。” “你也不问问,我的来意吗?” “诶,是啊,您......您来干吗啊?” “你的钱包呢?”我提醒她。 田芳迅速摸了摸裤兜,慌了:“哎呀,我的钱包丢了!” “这儿呢。”我掏出钱包,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师傅。”田芳赶紧拿起钱包,塞进了兜里。 “您是侯大夫吧?”对面的男人戴着眼镜,外表斯文。 我迟疑:“您是……” 田芳插言:“他是市里红星医院的外聘主刀医师,他叫傅岩。” “……”陌生男人要说话,却欲言又止。 “您要接田芳回去?”我问。 “不,田芳说朋友的父亲,要做心脏移植手术,让我和他见一面。”傅岩说。 “原来如此,不过心脏移植手术,需要供体配对,想必......不是一件易事啊。”我说。 傅岩笑了:“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困难,我们很快会找到供体的。” 他说的“我们”二字,让我感到非常的好奇:“‘我们’是指谁?是您的朋友吗?” 傅岩沉下脸:“当然是医院啊,个人获取供体是违法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讲。” “再正规,也不能很快找到供体,除非您自己想办法。”我说。 “侯大夫您太幽默了,不如把我的捐出去,您看怎么样?”傅岩笑了,但很不自然。 “您真会开玩笑。”我说着,站起来面向田芳:“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您。”田芳迅速站了起来。 “侯大夫,夜黑风高,千万小心啊。”傅岩的口吻很奇怪。 我回敬傅岩:“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家还是各自好自为之吧。” 随即,田芳把我送出了屋门,但我刚走出田芳家的院门,一辆奔驰轿车就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灯的光线下,那车窗自动降了下来,驾驶座上的黑纱女子下了车,她正是胡女士。 而我从胡女士的口吻里得知到,她是为父亲胡立国做心脏移植手术而来的。 胡女士看着我:“手术风险很大,我爸说想跟您再聊一聊。” “跟我?”我想得到胡女士的再次确认。 “是的,我爸说第一眼看到您,就把您当成了过命的朋友,而我认为他确实需要您来安慰一下。” “那好吧。”我应承了。 “您先回去,我一会儿派人去接您,您看行吗?” “嗯。”我点头答应了。 ....... ....... 没过多久,我回到了诊所里,耐心地等待着。 借此空闲时间,我回忆起傅岩的说词,他的言语,让我莫名其妙联想起,这镇里失踪或者离奇死亡的人们。但似乎,傅岩和失踪死亡的人,这两者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瓜葛。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马达声与刺眼的光线。我明白,是胡女士派的人来到了。迎着敲门声,我打开屋门,却大吃一惊。 “老葛!”我看向这个秃顶之人,他是葛三的亲大哥葛魁,也是国强的父亲。他脸色铁青,使我意识到有事情发生了。 “进来坐。”我说。 他口吻惊慌:“不不不,不了,国强呢?” “国强?他没来过啊。”我愈发担心起来。 “不可能,七点之前我让他来买二斤丹参,到现在他还没回家啊。” “我刚才不在诊所,去了我徒弟家,可能他看我不在走了吧?他会不会去了别的地方?”我猜测。 “也许他可能抽血去了。” “抽血?您是指.....”我疑惑。 “国强退伍后借钱做生意赔光了,为了还钱,这孩子背着我去卖血,后来才被我发现的,我拿他没办法啊。”阁奎说着,眼眶湿润了。 “正规的医院可不接受卖血啊,他是不是和地下贩卖血液的贩子有瓜葛?”我问葛魁。 葛魁的口吻有些诡异:“我跟踪过他,我知道那个地方。” “也好,您去那里找找,如果找不到就去报案。”我说。 “嗯。”葛魁一点头,转身钻进破捷达车里,驾车疾驰而去了。 而我望向远去的轿车,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国强失踪,偏偏赶在胡立国做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或许是我多想了?”我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像过电一样,打了一个激灵。 第38章 浮出水面 胡女士派来一辆车把我接走了,而这辆车驶向了九公里山。 沿途,荒野阴森,使得我心中感到莫名的忐忑,用直白而确切的说法就是胆怯。不过,在这不安的氛围里,驾车的女司的面孔,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原因只有一个,这个女司机正是那五张身份证里的其中一位——张燕。 “你跟胡女士认识有多久了?”我问她。 张燕边驾车,话语冰冷地回应:“不长也不短。不过我还是奉劝你,做好你的医生工作,别打听这些无聊的事,。” 我用极其短暂的笑容,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我继续问她:“我看过你跟钱莉莉、郭婷、刘媛媛、王佳的合影。她们都死了,你认为谁会这么狠心,下这种毒手呢?” 她却不屑地:“您的想象力不错,可惜我不关心这种事,再说了,就合影了一次,难道就代表我跟她们很熟?找凶手的话,您该问问贾所长,不是吗?” “可你是她们的长期工友,她们都死了,这肯定不是巧合,而你却安然无恙。” “够了!你凭什么怀疑我?”她生气了。 我继续刺激她:“不,我没有怀疑你,你们都得到过胡女士的重用,我想间接了解一下胡女士这个人。” “您怀疑我们老板?拿出证据啊,没证据谈个屁,这叫诽谤!” “人间正道是沧桑,走捷径的人,多半没有好下场,孩子你要切记啊。” “我也奉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张燕的嘴风雨不透,我无话可说了。 经过一路颠簸,载着我们的这辆车来到了九公里山的半山腰处。接着,我们下了车,在张燕的引领下,我很快进入了胡女士的别墅里。此刻,我就站在摆放的宴席前,打量着身边围坐的十几个人。同样,他们的目光也投向了我。 “侯大夫,别客气了,坐吧。”胡女士口吻温和。 我刚坐下,这才真切地注意到,在座的诸位中,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儿的面孔。 “侯大夫,我明天就去手术了,听说风险很大,今晚见面......”胡立国哽咽了。 我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您不会有事的。” “现在预防器官排斥的药物效果都不错,再者主刀医师傅岩的医术精湛,这个手术应该不是大问题,胡大叔您放松些,没事的。”这个陌生女孩儿,为了安慰胡国立,把手术难度描述的如同囊中取物,轻轻松松。 我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孩儿,她长得干瘦,瓜子脸上的那双大眼睛,显得很机灵。 当即,我好奇地问向了胡女士:“这个女孩儿是……” 胡女士解释:“她是镇里血站的登记员,是田芳的朋友,也是傅岩的亲妹妹,她叫傅小慧。” 我一听“血站”这两个字,突然想起一件事,索性硬着头皮、婉转地问向了傅小慧:“小慧,我想问你一件事,你......” “没关系,您问吧。” 我鼓足勇气说:“我在镇里生活了几十年,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血站啊。当然主要的问题是.....今天下午七点之前,一个叫葛国强的可能偷偷卖血去了,不知道......你见过他吗?” “这个.......”傅小慧莫名其妙脸红了,半天没回答上来。 胡女士不愿意了:“侯大夫,这血站有没有也不是您一个人说得算,不要质疑政府的规划啊。”又面向傅小慧提醒起来:“小慧啊,不知道的事情可不要乱说,嗯?” 我向胡女士解释起来:“是这样,国强他爹葛魁来找我,说让国强来我的诊所买药,可国强一直没回家,我说没见到国强,葛魁却说国强可能偷偷卖血去了。” 胡女士一“哼”声:“国强这孩子,到处掘坟,连张大年的坟都不放过,人啊,不能太绝情,不然会有报应的。” “……”我欲言又止,但还是难以克制那无端的猜测:“胡女士,我说句话你可别生气,葛国强失踪,为什么赶在您父亲即将手术的时候,我觉得太巧了。” 我以为胡女士会因为这句话而生气,数落我。但恰恰相反,胡女士气定神闲,用沉默来蔑视打击了我的热情。 傅小慧突然抱打不平,替胡女士说话了:“侯大夫,这些话你可不能乱说啊,难道有人炒股赔了钱,就煽风点火搞阴谋论?别把问题复杂化,这样做对您有什么好处?他出了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越活越倒退啊!” 傅小慧犀利的说辞,令我非常不满:“先把这些事抛在一边,我问你,凭你哥傅岩的关系,你不在市里工作,跑到这偏僻的小镇里,搞什么血液买卖?我知道,你想挣大钱,可假借血站的名义,大搞血液买卖,你长了几个脑袋?” “你......你胡说。”傅小慧紧张了。 本来和谐的气氛,被我这么一搅,失去了温馨的光泽。 之后,我与胡国立闲聊起来。从胡国立的口吻中我体会到,他希望在明天的手术中,我能亲临现场助威。当然,我想婉转回绝他,他却说我是福星,只要我往那一站,手术肯定会成功。于是,我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点头答应了。更重要的是,明天我要去市里购买药材,正好顺路。 ...... ...... 一个小时后,张燕驾车把我送回了诊所。此时,已子夜时分,我刚下车,就发现门口处蹲着一个男人,正低头哭泣着,一刹那间他抬起头,看向了我。 我认出他,他正是葛魁:“老葛,你怎么了?” 他眼泪汪汪地解释:“我去了那个倒卖血液的窝点,可早就关门了,您说这孩子能去哪儿了?” 我把葛魁请到屋里坐下,继续围绕失踪的国强,谈唠着。 “既然找不到了,就要走法律程序了,你报案了吗?”我问他。 “没,还没有。” 我埋怨他:“人都丢了,怎么还不报案。” “我……”葛魁一犹豫,又战战兢兢说:“镇里失踪了那么多人,贾富贵到现在还没有破解这一堆怪事。要真是张大年冤魂附体,害了国强怎么办?” “哦,你也相信这种事?”我质疑起来。 “我......”葛魁犹豫了,又说:“国强先前跟着村干部去平坟,一回来就跟我说,他三叔葛三死在了张大年的坟地。我认为,是不是国强惹怒了大年,大年阴魂不散报复,你不信吧,这玩意儿还挺邪性的。” 我强调:“有敬畏的心理是件好事,不过,可不能迷信啊。殷秀芳母女俩这两个大活人,都没能把你们这些逼债的置于死地,你难道还相信一个死人会从中作梗?清醒点儿吧。” 葛魁赶紧岔开话题,说得是活灵活现:“对了,今天下午六点多,我去殷秀芳家送钱赔礼了,我发现殷秀芳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估计伤势不轻。再者,晓雪要照顾殷秀芳,她没有时间害国强啊,所以说只有张大年这个老鬼了!” 我长舒一口气:“也许你和我都猜错了。” “您的意思是……”他盯住我。 “您知道袁杰的煤厂吗?”我说。 “当然知道,他的煤厂不是被林凯旋、胡女士给收购了嘛。” 我说:“自从胡女士来到镇里,失踪死亡的人数直线上升。尤其,逼死张大年的那些债主,占了很大比例,您不觉得,这里边有问题吗?” 葛魁一思索,大叫起来:“哎呀,您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又皱起眉头:“不过,这能说明什么?” 我伸出右手二指:“两个字,那就是——” 突然,桌上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话语,我迅速拿起了电话。 “喂,我是侯廷。” “侯大夫快去田芳家,国强他.......” 电话里,这个女人还没说完话,就一声惨叫。我瞬间思绪翻腾,想从这句短语里找到答案,然而,已经没有时间了。 “侯大夫,出什么事了?”葛魁极度亢奋地看着我。 我猛然间站起来,回应葛魁:“国强在田芳家。” “田芳是谁?” “我徒弟。” “啊?!”葛魁既惊讶又疑惑。 …… …… 我坐在葛魁的车里,精神极度紧张,恨不得一步跨入田芳的家里,找到国强。而葛魁驾驶的这辆破捷达,整个车的零件“咣咣铛铛”作响,宛如一个吃饱喝足的人,不停地打着饱嗝,骚扰着我的思绪。 “侯大夫。” “怎么了?” “国强和田芳以前就认识吗?”葛魁莫名其妙地问我。 我摇头:“不知道,但至少我没见过他们来往。” “那就奇怪了。”葛魁自语着。 许久之后,车就停在田芳租住之处的院门前。我们刚一下车,我抬手就拍院门的门环,葛魁却一伸手推开了角门。 葛魁:“侯大夫,门没锁!” 我们毫不犹豫,顺着角门进入了院儿里。当我右脚踏入屋门的一瞬间,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田芳,田芳.....”我边东张西望,边喊起了徒弟的名字。 “奇怪,院门开着,怎么屋里却没人啊?”我身后的葛魁质疑并疑惑着。 “也许——”我话音未落,听到屋内有脚步声向这边逼近。当这组脚步声戛然而止时,我认出了这位已经走到我近前的小姑娘,她正是哑巴晓雪。 “诶,你怎么在这儿?”我打量晓雪,发现晓雪神情有些紧张。 她用手语和我交谈。葛魁似乎懂哑语,帮忙解释。 葛魁:“晓雪说,田芳让她来看门。” 我打量晓雪:“葛国强呢?” 晓雪异常激动,不停地摇头。 我继续问晓雪:“田芳呢?” 晓雪操弄手语,葛魁继续解释:“她说田芳早就走了。” “真的?”我试探晓雪,晓雪突然愣住了。 这一刻,我扫视屋里四周的景物,并回忆起电话里的说词,以及那女人的一声尖叫。再加之晓雪表情紧张,不去照顾受伤的母亲,却来到这里。我料定,这其中是大有文章。 “晓雪,你不要与狼共舞,要好自为之啊。” 我刚说完,晓雪就悄无声息地流泪了,她那因营养不良而发青的脸,是那么令人怜惜。我相信,一个从小没有得到温暖怀抱的女孩儿,情感会更加丰富,会用易于常人的耐力,把真情和苦难深深地隐藏在心底,化作动力、梦想和追求。 第39章 不寻常的动作 我和葛魁去田芳家寻找国强,是一无所获。这当中,有很多蹊跷之处让我琢磨不透,然而更加严重的问题就是,之前,打给我匿名电话的那个女人说,国强就在田芳家里,随即那女子一声惨叫,没了音信。 这凄惨的声音,一直刺激着我的心扉和大脑,令我是惊恐不安,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在经受同样的摧残一样,伤害着我的灵魂。 黎明再次来临,我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了。突然,一段急促的敲门声而至,我立刻打开反锁的诊所之门,定睛看去,发现是田芳,她手里拎着袋子,面部皮肤被冻得通红。 “来的可真早啊。”我打量她。 田芳辩解:“那是当然,要不是为了您,我可没那么勤快。” 田芳进入诊所,把手里拎的袋子,放到了桌子上。 我好奇地问:“为了我?你是指......” 田芳指向桌上的袋子:“这是早餐,我特意打包回来孝敬您的,快趁热吃吧。“ 我告诫田芳:“你呀,以后可不准这样了,知道吗?” 田芳含笑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田芳一脸欢喜,抢着把袋子里的包子、豆腐脑一干小吃,拿出来摆到了桌子上。 我趁机问她:“你昨晚去哪儿了?” “昨晚.......去胡女士家了。” “晓雪得照看她妈,你让人家替你看门,这可不好。” “不是这样的,晓雪她妈让胡女士送到医院里了,她去了也帮不上忙啊。” 我岔开话题:“你跟葛国强认识有多久了?” “葛国强?他是谁?” “这孩子昨天下午失踪了,另外,有个女孩往我这里打电话,说葛国强就在你家里。” 田芳突然僵在那里,片刻的功夫竟然笑了:“在我家里?那个女的是不是疯了,我们素不相识,他去我家里干吗?再说您也去我家了,您找到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发现,但愿这是子虚乌有吧。”我又问:“傅小慧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她是傅岩的妹妹,是我的好朋友。” “以傅岩的能力,不至于让亲妹妹来这里做违法的勾当吧?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田芳好奇了:“违法?她怎么违法了?” 我慎重地回应:“傅小慧说,她在本镇的血站里工作,我在镇里住了几十年,有没有血站我最清楚,这完全是瞎编乱造,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师傅,您关心这些干吗?自己平平安安的不挺好嘛。” “不,不是关心,是责任。我不想看到我的朋友或者病人有生命危险。” “人家都说是张大年报复他们,您能把鬼怪怎么样?” “一听就是假的,这只是借口啊。” “什么借口?”田芳问我。 “我也不清楚,可我预感到快要解开谜底了。”我又说:“人生短暂,百年之内,思绪之间,人应该有所追求,不能堕落啊。” “追求?” “对,它能让你快乐。” 田芳瞅向我,若有所思着。 …… …… 不久之后,胡女士亲自来诊所接我了。我们踏上征程,那司机还是不苟言笑,且没有一点人情味儿的张燕。 漫长公路旅行的煎熬,让我是疲惫不堪。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这辆车就把我送到了市里,那李保坤的药铺附近。我和他们是分道扬镳,但我承诺购买完药材,一定会在胡立国手术之前赶到医院的。 就这样,伴随着穿梭在马路上的汽车、摩托和自行车,我穿过马路,进入了李保坤的药铺,发现他正在拨弄着秤砣,秤量着一大麻袋的药材。旁边那一位中年男顾客,看着卖力的李保坤,天南海北地闲聊着。 李保坤企图说服男顾客:“您可真是好眼力啊,这生晒参绝对是真货,一分钱一分货嘛,错不了的。” 男顾客不假思索地:“我听说这种参都煮了喝汤,然后再晒干了卖,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放心放心,你可以找医院化验里边的皂甙含量,要是有问题,我包赔三倍,您看怎么样?”李保坤又说:“兄弟我在这儿开店十几年了,信誉没得说。” “我当然信任你,这年头好信誉就是好生意,好买卖一定有好信誉嘛。” 李保坤笑了:“对对对,您可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 男顾客抬手和李保坤握手:“来来来,合作愉快。” 李保坤只是陪笑握手,没有言语。 我走到了李保坤的面前:“保坤,生意不错吧?” 李保坤神情惊讶地:“哎呦,侯大叔,您先等会儿,我忙完咱们再聊。” “嗯。”我点头。 片刻,李保坤打发走男顾客后,跟我闲聊起来。 李保坤:“侯叔,您的记性可真差啊。” 我明白李保坤的意思:“是啊,要不是你托人把药材转交给林凯旋,我还得再来一趟啊,多谢你了。” “林凯旋?” “怎么了?”我问他。 李保坤解释:“您落下的药材还在这里,我没托人转交啊,再说了我根本就不认识林凯旋。” “哦!”我惊疑。 这段时间,我反复揣测林凯旋让殷秀芳把药材转交给我的事情。我认为,肯定是李保坤把我落下的药材,交给了林凯旋,林凯旋这才托殷秀芳把药材送到了我的手里。可万万没想到,林凯旋竟然绕过李保坤,弄到了同样规格分量的药材,借殷秀芳之手送给了我,这使得我更加好奇更加疑惑了。 “这就怪了,送去的药材无论种类,还是斤两和先前落下的完全一致。如果没和你交流,他怎么会拿捏得这么吻合,这不符合逻辑啊。”我说。 李保坤坚持说:“我真的不认识林凯旋,那药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千真万确啊。” 突然,李保坤的双眼灵光一动:“诶,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回到药铺,有位客人问起过您,我就说您忘拿药材走了。之后,这人采购了跟您同样的药材,付给了我双倍的价钱。这人警告我,不准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不然,我会有麻烦的。” “这人长什么样?”我问。 李保坤摇头:“看不清楚。” 我点拨他:“这人是不是黑纱罩面,嗓音沙哑?” 他用充满好奇的眼神盯着我:“您怎么知道的?” 我另辟蹊径,想到了一点:“她在跟踪我!” 接着,我迅速转身,望向药铺的门外,寻找黑纱女子的踪影。 “您怎么了?”我身后的李保坤追问着我。 我缓缓转回身,面向他,叮嘱他:“这个黑纱女子从来都不开玩笑,你泄了密,有麻烦了。” “嘴长在我的身上,她管得着嘛,再说了就这点儿小事,至于嘛!” 我盯着李保坤,低沉地:“你不会理解的,有些人坚持原则的程度,达到了冷酷的极限,已经无情无义了。” 半个小时后,我扛着一袋子药材,离开了李保坤的药铺,去向了桥北红兴医院里。当我踏入医院一楼大厅那一刻,偶尔看到了两个熟悉之人,她们分别是张燕与霍燕。 这一刻我同霍燕、张燕相遇了。 “侯大夫,真巧啊。”霍燕非常客气。 “怎么,您也刚过来?”我关心地问霍燕。 “是啊,刚来了几分钟而已。”霍燕又说:“对了,胡女士正等着您呢。” “哦,她在几楼?。” “跟我来吧。” 我们跟随着霍燕、张燕来到了三楼,我老远就看到,一个黑纱罩面的女人,在一间病房的门前,面向我等候着。不用猜,她正是胡女士。 我停在了胡女士的面前:“让你久等了,我没来晚吧?” 胡女士一犹豫,口吻平和地:“一点都不晚,我爸正在病房里等您呢。”胡女士推开病房之门,抬手示意:“请吧。” 我一点头,没有说话,跨步迈进了病房里,随即,我身后传来了胡女士关闭这间屋门的声音。这时,我对面两米处是一张病床,胡立国就躺在病床上,注视着我。 胡立国很消极:“很多时候,我活得很累,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说心里话了。” “不用担心,现在器官移植手术很成熟了,未来是美好的。”我安慰他。 “什么事都有一个意外,我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所以......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我心跳加速了,连唾液都不敢往下咽:“秘密?什么秘密?如果我能帮到你。” “关于我女儿胡莹跟霍燕的事情。” “她不是......”我紧盯住满头白发且憔悴的胡立国。 胡立国娓娓道来:“二十年前,胡莹是因为一场大病去世的。当时我们以及张大年都不富裕,手术费都是林凯旋提供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越发好奇地追问。 “您可能已经看到了,她家里的全家福相片,您不觉得,有疑点吗?” 我回忆起那张全家福相片,锁定了那一个多出的女孩儿,很快我从回忆中苏醒过来。 我们继续讨论着:“霍燕有一个女儿叫林可欣,可全家福里却是两个女儿,我问她另一个女孩儿是谁?她说是她哥的,但我清楚,她哥家只有一个男孩儿。” “您错了。” “哦,难道.....”我糊涂了。 胡立国的口吻就像讲鬼故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霍燕根本没有孩子。” “什么!”我吃惊。 “二十五年前,她因为子宫肌瘤切除了卵巢,她终生不育,这俩孩子是她买来的。” “买谁的?” “是——” “吱——”有人推门而入,我一瞅是霍燕。 “胡大叔,您……”霍燕表情怪异,眼神在我以及胡立国的身上徘徊着。 “什么事啊?”胡立国问霍燕。 “您二老聊什么呢?”霍燕显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胡立国欲言又止了。 我赶紧搭话:“没什么,只是谈谈手术的问题。” 霍燕挤出了一副笑容,太不自然了。 这时,四名女护士来到这间单间病房里,使用推车,把胡立国接走手术去了。而关于霍燕的两个孩子,是从哪里买来的,胡立国还没回答。我期待胡立国能活着离开手术室,告诉我那个隐瞒二十多年的秘密,或许这件事,和债主们逼死张大年,而后一个个失踪或死亡有间接的关联,真相可能并不遥远了...... 就这样,我们跟随着护士们,来到了手术室的门口,迂迂回回徘徊开来,等待着胡立国手术成功的佳音。 六个小时后,我们已经煎熬到精疲力竭,这一刻,主刀医师傅岩,终于走出了手术室,他并未理睬我们,这让我感到非常疑惑。而就在我左顾右盼之际,我发现身边的胡女士,竟然不见踪迹了。 我很关心胡立国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与否,于是,我偷偷地跟随傅岩而去,穿过医院楼道的走廊,进入一个并不宽敞的安全疏散通道口,这才来到了楼梯间里。我躲藏起来,俯视下方楼梯的台阶,发现傅岩同胡女士在这里碰面了。 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我听不太清楚,只见,傅岩拿出一个鼓囊的牛皮纸包裹,递给了胡女士。接着两人握手,傅岩露出了深谙的笑容。我生怕被他们二人发现,赶紧抽身离开了这里。我大脑始终在回想,那个牛皮纸包裹里是什么?我猜测,十有八九可能是钞票。 按说,傅岩为胡立国手术,胡女士应该给傅岩红包。但却恰恰相反,游戏规则被颠覆了,难道这里边有什么隐情?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胡女士告诉我,说她爸爸胡立国的手术非常成功,但胡立国现今身体虚弱,必须住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在从长计议。 下午,我回到了镇里。 我刚刚进入自己的诊所里,就发现田芳双眼通红,旁边就座的男人,倒是稳如泰山。不错,他正是派出所所长贾富贵。 “贾所长,您有事吗?”我问他。 “肯定有啊,不过,您徒弟不肯合作。” 我注视田芳:“你又怎么了?” 田芳解释:“所长说有人举报我,说葛国强失踪后去过我家。” 贾富贵瞅向我:“这是葛魁说的,他说您接到过一个匿名电话,说失踪的葛国强就在田芳家。” 我点头:“是的,不过我跟葛魁去了田芳家,没发现葛国强,我可以担保。” “谁会打这种毫无根据的匿名电话呢?值得深刻研究啊。”贾富贵又说:“葛魁带着我们去了那个倒卖血液的假血站,逮捕了值班人员,她们说当天下午六点半,葛国强确实到那里卖过血,但那个登记员没有登记。” “登记员?是傅小慧吧?”我说。 “你认识她?” 我犹豫了:“不熟,听别人说的。” “可惜她跑了。”贾富贵有些失望。 我鼓足勇气,给贾富贵提供线索:“在胡女士的别墅里我见过她,她是市里红兴医院主刀医师傅岩的妹妹,也是田芳的朋友。” 贾富贵点了点头:“嗯,您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傅岩的妹妹,我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所以派人和她交流了一下,还查询了她的手机,里边有几条是她询问葛国强血型的短信。我坚信葛国强失踪,与傅小慧有密切关联。至于田芳……还有待调查。” “胡说八道!”田芳急了。 “田芳,你去后屋。”我命令她。 田芳一哼声,钻进了后屋里。 我又问贾富贵:“那几条短信里怎么说的?” 贾富贵小声回答:“具体信息我不便透露,不过有这么一句话说‘小丫,葛国强的血型吻合吗?’就说这么多吧。” “小丫?”我猜测这是傅小慧的乳名。但我实在想不通,谁会这么亲切地称呼她呢? 第40章 妥协的死亡 贾富贵调查葛国强失踪一事,初期推测结果,被人云亦云,传得沸沸扬扬。于是,假血站与傅小慧二者,成为了前来就诊之人议论最多的话题。 不久之后,就诊之人相继离去,只剩下董春阳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言不语,看那忧郁的神情,足见是心事重重,内心矛盾剧烈。 “春阳,这些日子喝药后,感觉好些了吗?”我问他。 他抬起头,勉强地露出了笑容:“有点儿起色,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烦。” “这很正常,因为你心事太重啊。”我说。 “可是......” “我知道,你害怕跟葛三一样的下场。可你忘记了一点,张大年阴魂不散只是传言,当你面对真实的生活时,你会发现鬼怪只是一个借口而已,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啊。”我说。 “您是说葛三的死另有蹊跷?” “这毋庸置疑。” “那我们呢?”董春阳用期盼的眼神盯着我。 “对于你们的安危,谁都无法预测。但现在可以确定,你们的敌人是活人,其次才是妖魔鬼怪。” “要是活人,那么凶手会是谁呢?” “这很难说,不过凶手就在你我周围,他们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所以说很难被发现,你可要小心啊。” 董春阳紧锁眉头,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乱窜,看神态已经惊恐到失去了灵魂。十几分钟后,董春阳起身,这就准备离开了,却一不小心,把一张银行卡掉在了地面上。我捡起卡片物归原主,但我发现,这张工行储蓄卡缺个角。 一直到下午五点,林凯旋打来电话,他说住院烦闷头疼不止,想找我针灸治疗一下。我心想“或许,这是探究林凯旋偷买了谁家的孩子的最佳契机。” 而由于北方冬天昼短夜长,一个小时后,天色就大黑了,我骑上老旧的自行车,来到了医院里,走在那再熟悉不过的楼道里。接着我一拐弯儿,进入了林凯旋的单间病房里,我不客气地坐在了病床边的凳子上,同面色憔悴的林凯旋聊了起来。 “头疼严重吗?”我问他。 他抬手捂着额头:“不是很疼,就是有些发热,头晕目眩的睡不着觉啊。” 我为他诊脉,感觉他左手“关”上脉相细数有力,并查看了他的舌苔。 “这是肝阳上亢。”我说。 “肝阳上亢?这是怎么引起的?”他很担心地问我。 “这要问您自己了。” “我自己?” “不错,您有很多心事,让您是闷气不断,所以......” “所以肝阳上亢?”他补充。 “嗯。”我点头,故意引导他:“把心事说出来,对您可能有利。” “有些事,对于您没有任何意义。” “不,意义很大。我想知道您有几个女儿。”我开门见山。 “您的问题很奇怪,当然一个。” “可您的全家福里,却是两个孩子。” “您质疑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另外,胡立国上次去您家,我也在场,他说很想念可欣,如果不是亲人,谁会如此深情呢?”我说。 “您到底想说明什么?”林凯旋脸色不悦。 “有人说,您爱人很早之前就不能生育了。” “那又怎样?” “您的两个孩子——都是买的。” “谁说的?没有这事。我警告您不要人云亦云,以讹传讹。”愤怒的林凯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不起,我......我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没关系。”我又说:“我需要知道真相,因为这些事和接连失踪或死去的人,有密切关联。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帮助贾富贵找到凶手,让镇里安宁下来,没有什么私心。” 林凯旋低头不语。 “咣当!”一声,我身后传来了猛烈的推门声,接着女人的哭泣声而至。我转身一看,正是霍燕。 “怎么了?”这是林凯旋的声音。 霍燕的眼眶里大量的泪珠滚落:“可欣她她她死了!” “阿!”林凯旋发出了震惊的语气。 我也惊呆了,我看着哭成泪人的霍燕,预感到这是幕后凶手杀人灭口的最后疯狂。 …… …… 冷月当空。 我和林凯旋、霍燕坐在车里,迎着咆哮的鬼风,赶到了镇中心的某小区外,这里便是霍燕所住小区的外围。接着我们下了车,其中,那林凯旋因头疼病急剧加重,捂着额头,在霍燕的搀扶下,艰难地前行着。 我们没走几步,就到了案发现场。我前方有几名警察,其中一人蹲在地上,腋下夹着单拐,正借助手电筒的光亮检查尸体,他正是贾富贵。 “可欣,可欣,我的孩子,你怎么死了,你怎么死了啊,我下半辈子该怎么办啊,可欣呢......”霍燕冲破民警的阻拦直奔尸体而去,三名民警拦住了霍燕。 贾富贵手扶单拐,站起身来,安慰失去理智的霍燕:“霍老师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你还不能接触尸体,检查完了再说吧。” 霍燕清醒了许多,追问起贾富贵:“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贾所长你快告诉我,告诉我啊.....” 贾富贵看了看我,面向霍燕,回应起来:“她右手腕静脉处有针孔,可能死于注射药物过量,我们会尽快作出鉴定的。” 我靠近贾富贵:“可欣吸毒致死有可能,但她死在这里很不寻常,我有种预感,她可能是那个告密者。” “您是指……”黯淡的月光下,贾富贵凝视着我。 “您应该知道,有人打匿名电话告诉我,说葛国强就在田芳家,接着电话里传来一声惨叫,就完了。”我暗示他。 “您是说林可欣打完匿名电话,然后就遇害了?”贾富贵明知故问。 我点头:“有可能,不过......”我顿了顿,继续说:“您判定她是药物注射过量死的,不见得就是她自己注射的。再者,按逻辑她应该在某间屋子里进行毒品注射,即便她出现了幻觉,来到了户外走动,也不可能非常清醒的来到自己家的小区外围,我们可以推测,可欣打了匿名电话,当时被捂住了鼻子和嘴,对方想让她窒息而死,然后伪造证据,结果她挣脱了,想跑回家保住性命,结果就在这里被窒息而死,对方把带来的毒品,注射到可欣的胳膊上,制造假象,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 贾富贵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看来,可欣极有可能打了匿名电话。”贾富贵又问:“如果有人害她,这人会是谁?” 我非常谨慎:“害可欣的人,一定跟可欣很要好。而那些同可欣合影的人,是很好的突破口。” “他们杀害可欣,想掩盖什么?”贾富贵脸色严峻。 我瞅向尸体:“很显然,她知道的太多了。” 我和贾富贵正推理着案情,突然,两束强光从对面照射而来,我跟随光源望去是一辆轿车。直到这辆轿车停靠在附近后,我才发现这是一辆奔驰轿车。接着一个人推开车门下了车,她正是黑纱照面的胡女士。 而我心里盘算着“胡女士来得真是太巧了。” 这时,胡女士走到了我们的近前,只见胡女士那遮脸的黑纱,在风气中飘忽着,显得既神秘又冷漠。 “您也来了。”我跟胡女士打招呼。 胡女士一点头:“嗯,事情太突然了,我一接到晓雪的通知,就赶紧过来了。” “晓雪?”我心中生疑。 “没错,报案的就是晓雪。”贾富贵插言。 “晓雪是个好姑娘,不是她来我家通知,我至今还会蒙在鼓里,我可怜的可欣……”霍燕又哭了起来。 在我看来,他们异口同声,把晓雪视为有功之人。而一个人,经常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报案,这很难说是巧合。 贾富贵率领干警开始处理现场,我跟胡女士在一边认真地谈唠起来。 “可欣吸毒成瘾,这也难怪有今天的命运,我替她惋惜啊。”胡女士叹息一声。 我却另有看法:“我听霍燕说,可欣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您最近有没有见过她?” 胡女士一口否定:“不,自从去年到镜泊湖旅游了一次,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岔开话题:“据我所知,您父亲很想念可欣,就像亲人一样。” “您什么意思?”胡女士问我。 我暗示她:“您是胡莹的妹妹,想必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后代。” 胡女士口吻无情地:“没有就是没有,哪来这么多可能或者假设?不要异想天开了。” “可我听说胡莹是因为一场大病去世的,而治病的费用,都是林凯旋无偿提供的,这很奇怪。”我说。 “都是谣传,不可信。即便有这种事,也不必大惊小怪的。”胡女士不屑一顾。 我靠近胡女士,小声说:“我听说霍燕没有生育能力。” “谁说的!”胡女士很激动。 我盯住她:“这是不是真的?” 她话语冰冷:“侯大夫,我劝您不要制造谣言,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胡女士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我望向胡女士离去的背影,产生了一种意犹未尽的心理。我相信,她的神秘与冷漠,只是为了遮掩真实的自我。 思虑间,我听到悦耳的铃声在身边响起。望向声源处,我发现贾富贵已经接通了电话。 贾富贵:“让她在派出所等我。什么!没找到她?好吧好吧,明天再说。” 贾富贵挂断了电话。 我靠近贾富贵:“您忙吧,我先走了。” 他摆手:“不不不,我不忙,刚才电话里说没找到傅小慧,本来我要传讯她的,那么一整也就不忙了。” “傅小慧?”我好奇。 “是这样,我不是传讯她一次了嘛,我让她在家等着,需要传讯的时候会通知她,结果属下说找不到她了,真是一言难尽啊。” “她失踪了?”我疑惑。 “应该不会。”贾富贵又说:“我听说她是市里人,哥哥是傅岩,我猜她是不是回家了。” “您是第二次传讯她?”我问的高深。 贾富贵点头:“嗯,您的意思是……” “有人想让她闭嘴。” “难道——”贾富贵凝视我。 “没错。”我们心照不宣。 第41章 可怕逻辑 黑夜里,冷月作为旁观者,继续冷静地审视着这个小镇。 西北风继续无情地扫荡着这个小镇,我告别了林凯旋、霍燕夫妇,以及派出所所长贾富贵,独自一人离开了那林可欣死亡的现场。 本来霍燕要驾车送我回诊所的,但是,我看到霍燕哭成了泪人,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和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双眼,早已经厌烦了对其它事物的兴趣。索性就让霍燕继续“沉醉”吧,沉醉在对过去美好生活的追忆中。当一个人放不下过去;对过去自责;对过去否定;对生命重新定义的时候,她——会重新振作起来的。 我知道霍燕一定下决心要找到凶手,或许这将是霍燕未来岁月一直要面对的问题。那么在将来,我和贾富贵肯定是帮助霍燕找到凶手的,最可靠的合作伙伴。 一路上,我踏着雪地,双脚脚底挤压着雪,发出了“忸怩”的声音,这种信号一直刺激着我的大脑。思考就像沸腾的血液,在滚烫的节奏上蒸发着,我整个人感到被无形的魔掌禁锢着,那个魔掌要把我整个人捏碎,而魔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难测。 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我胸腔里的这颗心在密封的环境里自我询问着。 我突然沉迷于回忆中,那种感觉就像在云雾里飘荡,灵魂开始向上升华,我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却在没有生息的虚幻时空中,看到了那些鲜活的面孔。 这迷雾里有田芳的笑容;也有霍燕那多愁善感的哭泣表情,还有哑巴晓雪双手比比划划向我诉说着内心的想法。最让我恐惧的就是那黑纱罩面女子胡女士的朦胧面孔,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带着冷酷、神秘、幽森、虚张声势、诡计多端、口是心非、永不悔悟的仇恨,这一切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很快从胡女士那虚幻的面孔,转移到胡女士的父亲胡立国的脸上,我虚拟地看到,胡立国还躺在病床上,他手术成功后,脸色红润了,精神饱满了,他竟然还看着我——露出了笑容。不,那笑容好象带着苦涩和永远挥之不去的对过去饱经沧桑的回味的体会。 我记得胡立国对我说过,自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已经去世多年的胡莹,二女儿就是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当然,那个胡立国对我没有说完的秘密,才是我最关心的话题。不过始终有一个信号在向我发出脉冲电波,这个信号有些急促,那就是胡立国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在我印象里林可欣是林凯旋唯一女儿,如果霍燕没有生育能力,这说明林可欣一定就是胡莹的骨肉?显然这是可以从表面逻辑上确定的。 不过,那张挂在霍燕家里的全家福相片内的,另一个女孩是谁呢?我始终没有见过相片里的另一个女孩儿,我只是在记忆中了解,那个女孩儿的人中有些分开,俗称“兔唇”先天发育不良的面貌,这个女孩儿令我现今非常着迷,我很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然而,过多的思考不如转化成积极的行动,积极地行动,不如稳步有序,高效率地找到查寻结果的方法,显然,找到这个女孩儿的突破口就在胡立国的口吻中。因此,我必须在未来的日子里,尽快和这位重情义的老朋友再次见面。 胡立国最近刚刚手术完毕,整个人的身体状况一定很差,据我从别人口中打听得知,她还在牡丹江市的红兴医院里住院观察着,那个胡女士也经常到胡立国的病榻前安慰着父亲。不过,现在小镇里那些曾经到我诊所里就诊的病人,眼看着一个个无故失踪,甚至死亡的人数不断上升,我必须尽快为我的这些病人做一些事情,大医尚且为救人不顾疲劳,我作为一个小镇医生,也有些名气,在人们的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我不能做苟且偷生的懦夫,当然我不是为了炫耀或者某些成就而寻找凶手的,我必须为良心负责,和派出所所长贾富贵站在一条战线上,同仇敌忾找到凶手。 我就这样想着,很快就回到了诊所里。进入屋子里,我拿起那冰冷的夹子,把一块块蜂窝煤送进了炉子里,红黄的火炭那么滚烫,宛如包裹糖浆的糖衣毒药,让我心里有些许的烦躁和不安。 很快诊所里的温度上升了,我脱下了厚厚的军大衣,坐在炉子前烤着火。 这个时候,我拿出了那些,曾经在林可欣居住的那座大山下的小平房里发现的五张身份证。这五张身份证里,除张燕外,剩下的四个女孩儿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都已经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随着那青春靓丽的面孔,香消玉碎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了敲门声,这敲门声有些迟缓,可以确定门外的人心情失落,这不是消极的敲门声,而是一种面对压力取舍不定优柔寡断的敲门力度。 我索性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处,但没有急于开门,毕竟最近小镇里的怪事层出不穷,我不可能轻易就给陌生人开门,再者陌生人敲门无非就是四个可能,一是看病;二是某些人警告我不要插手最近发生的事件;要不就是抢劫的,不过我穷到这种地步,那么大岁数还要靠行医赚些辛苦钱,在者我为人不错,基本上不会有人为难我的;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有朋友来了。 这一切的思绪只是在一刹那思考的结果,我很快问向了门外:“谁啊?”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侯大夫是我啊。” 我听声音辨识出来了,这正是派出所所长贾富贵的声音,只不过贾富贵这有气无力的声音,还是头一次听到,看来贾富贵对最近小镇里发生一系列的连锁事件,是一筹莫展啊。毕竟一起案件有一两个人死亡,还是很好去探究的,上边也不会下死命令催促他的。 然而现今多起命案接二连三的发生,这已经让所长贾富贵忙得是不可开交了,今天又发现了林可欣死在了家里小区外围处,摁倒葫芦瓢又起,贾富贵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 我拔下了门销子,把贾富贵迎进了屋里,我鼻子嗅觉灵敏,感到贾富贵风尘仆仆,一身寒气。我隔着门缝,偷眼看了看门外,发现并没有轿车停在附近处,我思考了一下,缓缓关严了屋门。 当我转回身,看向贾富贵那一刻,他竟然也看向了我,这种巧合让我觉得有些尴尬,不是我对贾富贵有什么想法,而是贾富贵那无奈的眼神,被我识破了,我就向他肚子里的蛔虫,看透了他的思绪,谁叫我活了那么大岁数,我的体会肯定超过了他的预想,令他赶紧挪开了和我“对峙”的眼神。 贾富贵双手抬起烤着炉子,脖子一扭动,示意说:“侯大夫您坐下,咱们好好聊一聊。” 我点了点头,走到了炉子前,刚一做到那高阶的板凳上,贾富贵就口吐真言,打开了话题。贾富贵作为一名为人民服务的警察,一开口就是专职业务的陈述,让我感到快成了贾富贵的属下了。 贾富贵:“林可欣的死非同寻常,从现场痕迹和您分析的结果来看,他确实是死后被注射了毒品,这显然是要掩人耳目,而且已经快到家里了,是谁敢在她家家门口行凶呢?这里边有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你看谁的嫌疑最大?” 我作为一名中医,不是专业刑侦专家,只能故意回避这个敏感的问题:“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需要更加严谨的专业调查,对于这个问题,我......我不能信口胡说啊,证据可以挽救一个人,也可以冤枉一个好人,我不能毫无根据乱指一通,不过,以我最近行医问诊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推论,林可欣的死,是蓄谋已久的计划,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林可欣被提前杀害了。” 贾富贵身上的寒气散尽,似乎感受到浑身发热了,主动脱去了厚厚的大衣,放在怀里,继续急中生智谈论起来。 贾富贵:“有人用毒品控制了林可欣,林可欣可能做了很多非法的勾当,从您给我的那几张相片里足以证明,林可欣和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都是很好的朋友,不然怎么会聚到一起合影留念呢?那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都在市里古月服装厂工作了很多年,拿回家里很多钱,这说明服装厂的老板非常器重她们几个人,而服装厂的老板又是那个黑纱罩面的胡女士,这胡女士有些不同寻常啊。”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对胡女士格外关注,我去过她的别墅,那别墅竟然建在荒芜的老黑山里,这对于一个有钱的女人来说,她应该浪漫一些,把别墅建在滨海或者风景秀丽的地方,似乎胡女士故意把别墅建在老黑山,是别有用心啊。” 贾富贵眼前一亮,盯着我,追问:“别有用心?您是指什么?说来听听,我觉得有些门道。” 我深思熟虑了一番,回应他:“有些事情我不便说得太多,我只是随口聊一聊,这件事要从胡女士的父亲说起。” 贾富贵:“他父亲?是那个叫胡立国的吧?” 我点头:“是他。他呢前几天要做心脏移植手术,老胡这个人以前和我见过一面,所以让他的女儿胡女士,把我请到了老黑山的别墅里,我们聊了聊,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些人,这些人的出现,才使我产生好奇和质疑,比如说傅晓慧吧,从胡女士介绍她是镇里血站的工作人员开始,我就觉得傅晓慧这个人不太靠谱,我在镇里都几十年了,哪听说过血站啊,这明显是假的,即便有也不是国家承认的,那是黑血站,葛国强去卖血这是他爹葛魁跟我说的,千真万确。那么另一个问题就来了!” 我卖起关子,贾富贵听得入神,眼神由迷茫瞬间转变为惊喜和充满希望的神采。 贾富贵:“没想到傅晓慧和胡女士还是朋友啊。” 我拿起夹子,拎起炉子上的水壶,用夹子又夹了一块蜂窝煤,送进了炉子里,这才放下水壶,继续说了起来:“其实有些事情您不细细品味,是不会了解这里边的深刻内涵的,这胡立国当时说,过几天做心脏移植手术,而葛国强呢,就是去傅晓慧所就职的黑血站里卖血后失踪的,您仔细想想,这件事可不可怕,恐怖恐怖?” 贾富贵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呀!这......这里边是大有文章啊!” 我没有再往下说,清晰地逻辑分析,已经为贾富贵所长打开了另一扇寻找线索的希望之门,然而案情有些复杂,这里边掺杂着太多枝节,影响了主线的探寻,使得整起案件内部线索互受影响,很难入手调查。 葛国强的失踪,霍燕不能生育,林凯旋买下两个孩子收养,傅晓慧供职黑血站,死去的钱莉莉、郭婷、王佳、刘媛媛和林可欣要好,还是古月服装厂的”明星级“员工,从这些错综复杂的裙带联系来推断,是可以理出一些头绪的。 而贾富贵作为职业警察,比我更清楚这内在的关联,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显然是一朝醒悟,拨开了遮挡心窍的叆叇之云,云雾散去就是真理和正义光复的光辉时刻。 贾富贵不再刨根问底询问我了,他话锋一转,话里有话地试探:“以后我还会向您多多请教的,诶,不知道您下一步.....要怎么寻查这件事啊?” 我只说了三个字:“胡立国!” 第42章 徒弟密语 天光破晓了,贾富贵跟我聊得似乎还意犹未尽,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和我寒暄几句后,站起来离开了诊所。我来到诊所外,目送着拄着单拐的贾富贵,他迎着破晓的蒙蒙光亮,踩着滑溜的雪地,一路下坡,越走越远了。他那一走三晃的身影,总感觉会一不小心就要滑倒,然而他就跟个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晃就是不倒,既滑稽又顽强地继续走着,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上。 我回到诊所里,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有些累了,我躺在热乎乎的炕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被一段“砰砰.....”的敲门声给惊醒了,我连揉眼睛的时间都没有了,我知道诊所营业的时间到了,幸好我穿着衣服睡着了,一骨碌身子,站起来,几大步走到了门前,打开了反锁的门,看到了徒弟田芳一脸无奈地注视着我。 田芳边往诊所里走,边拐弯抹角地“数落”我:“师傅您睡的可真香啊,我敲了足有六七分钟,这要是在市里工作的话,您这叫做坚守渎职啊。” 我揉了揉眼睛,缓缓关上了诊所的门,慢条斯理回应她:“唉,师傅我也是有难言之隐啊,你这孩子的嘴啊,是得理不饶人,跟个小刀子似的。要不是贾富贵所长在这里呆了一晚上,我早就睡踏实了,你看看,这小辫子终于让你给抓到了。” 田芳转回身看着我,笑了:“师傅我跟您闹着玩儿的,您这么大岁数了,也该找个养老的地方了,总这样下去能赚几个钱啊,不如跟着胡女士吧,人家有钱您有技术,这不是挺好嘛!” 我审视着田芳,感觉到她这句话里充满了诱导与诱惑。 “我看是胡女士让你转告我的吧?”我猜透了田芳的心思。 田芳犹豫了一下:“您这么多疑干嘛啊,我就是随便说说嘛,人家有钱,随便给你个百十来万,就够您下半辈子用了,总跟人家对着干,有啥意义?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发现田芳俨然成为了胡女士的说客:“我曾经告诉过你,对某些人不要存在幻想,一个危险人物,说出再甜美的话语都是假的,这叫做洗脑,等你被甜言蜜语灌醉后,就成为了她的工具,然而你会不知不觉中,为她牺牲。她呢会慢慢的抛弃你,这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价值了,你呀,要有主心骨,不要被钱蒙闭了双眼啊。” 田芳大笑起来,笑得有些疯狂了。她笑了足足一分钟,这才收敛笑容,一转话锋,严谨而诡异地说了起来。 田芳:“师傅,胡女士和林凯旋合资的服装厂很快就要开业了,人家胡女士说,要请您去剪裁呢,您去不去啊?” 我被她的这句话逗笑了:“剪裁?我这身份还没村长有资格呢,你跟她说,别让我去出洋相了,还是请村长和镇长吧,人家那身份才是名副其实,没得说。” 田芳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您根本就不明白胡女士的用意,人家也要开个中医诊所,想聘用您做名誉顾问,把您的侯氏中医诊所开成连锁店,这可是真的。” 我犹豫了,显然田芳的这句话正中了我的下怀,但我却故意转移了话题:“傅晓慧和你是好朋友,最近联系上她了吗?” 田芳突然没了笑容:“这上哪儿联系啊,根本就找不到,就连她哥哥傅岩也没有办法,希望渺茫啊。” 我突然由田芳的这句话,联想到傅岩和胡女士曾经在医院楼道里做交易的场景,那胡女士递给傅岩一个鼓囊的牛皮纸信件,令我现今还是记忆犹新。 “傅晓慧曾经是胡女士宴席上的座上客,你和傅岩不知道傅晓慧的下落,总有一个人和她接触过,这是合乎逻辑的,不然她怎么会失踪了。” 田芳刚要拿起夹蜂窝煤的夹子,一瞬间整个人机械地停滞了一下。显然我不留情面的话语,伤了田芳的心,然而不用激将法,我无法从田芳的嘴里套出实话,这是下策,得罪人的事情,终究要有人去做。 她看向我:“您现在快成第二个曹操了,我们是好朋友,我跟她没仇没恨的,我能怎么样她?您这也太能扯了。” 我被田芳的孩子气逗笑了:“你有傅岩的手机号码吗?” 田芳夹起蜂窝煤送进了炉子里,把水壶放在了上面,一转身面向我,反问我:“您怎么关心起他来了?” 我明白田芳可能有什么顾虑:“不要担心,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也知道胡立国手术是傅岩给做的,我想跟傅岩打听一下胡立国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别的意思。” 田芳放松了警惕:“是这样,您不用去找他了,明天他就来咱们镇里了。” 我非常好奇:“他在医院工作,忙的厉害,怎么有时间来咱们镇里呢?” 田芳说出了实话:“他妹妹不是失踪了吗?做哥哥的能不着急嘛,他已经请了长假,不找到傅晓慧就不回去了。” 我叮嘱田芳:“你告诉他,关于傅晓慧的事情我能给他提供一些线索,他去找胡女士恐怕不会得到任何答案。” 田芳看着我,愣了一下:“您知道傅晓慧失踪的线索,真的假的?” 我点了点头:“嗯,我推断出来的,不过没有见到傅岩之前,我是不能说的,这件事我也没告诉贾富贵,我担心这种推理会引起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我只对傅晓慧的家人负责,这世道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我这样自讨没趣的越来越少了,功利主义,利己主义,排外主义,还有拜金主义,严重扭曲了人们的心理,回归本性越来越难了。” 田芳笑了:“您的感情也太丰富了,是不是以前受过严重的打击啊。”田芳说着坏笑起来。 我看着田芳,半天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我知道千言万语也无法诠释我内心错综复杂的矛盾,这里边掺杂着太多存在主义的谎言,和唯心主义的独断专行自私自利,人一旦开始探究活着的本源之后,就再也不会为世人那一套肤浅的煽动思想左右了。 我试图用尽各种手段,一步一步接近傅岩,既可以通过傅岩了解刚刚手术完毕的胡立国的身体状况,又可以通过观察傅岩的行为举动,探究关于她妹妹到底在为谁服务,那个幕后的“老板”又是谁?以我看来,傅岩既然肯到本小镇找妹妹傅晓慧,这说明傅岩和胡女士之间,还是有明显界限的。胡女士的双手可能沾满了鲜血,而傅岩最多也就是一个帮凶。但不可否认,胡女士不见得就是幕后最大的黑手,因为真正的大人物是永远不会将自己的罪恶暴露在大众面前的,他们习惯性寻找顶替罪恶的傀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保持了自己的伟大,又成全了贪图权势金钱的刽子手,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刻骨铭心。 第43章 全面回忆 小镇里,这些天的气氛非常诡异,百姓们每天讨论的事情都跟那些死亡和失踪的人有关。我作为一名老中医,时不时会像一个外卖员一样,走家串户为那些身体不适,无法行动的人上门服务诊治病情,这也不值得去歌颂,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在习以为常的道路上,对生命敬畏而做出的选择而已,我有什么渴望呢?我只希望他们能在我离开人间后,记住我的名字就行了。 关于我徒弟田芳向我所透露的,说明天作为医院主刀医师的傅岩,会请一个长假,来我们镇里寻找失踪的亲妹妹傅晓慧,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毕竟傅晓慧的失踪绝对不是一个偶然,我更不相信傅晓慧这样聪明理智的人回去自杀,而眼前最让我感到棘手或者说渴望的,就是尽快弄清楚关于霍燕家的两个女儿中,除林可欣外,另一个女儿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住在哪里,这才是我必须剖茧抽丝的源头动力。 时间过得很快,我当天和田芳聊了很多关于傅岩、胡女士、以及田芳的那位得白血病的丈夫的近况,一直聊到中午,看病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陆续来了六七个,一直折腾到下午五点多钟。这个时间已经天黑了,又到下班的时间了。 我这边给病人开了药方,那边田芳拿着药方给病人配置药材打包去了,又忙活了十几分钟,病人都走了,屋里变得空荡荡了,我让田芳收拾一下,回家休息去吧,田芳刚答应了一声,突然桌上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 由于我就坐在这张桌子前,我没有理由不接这个电话,便本能地拿起电话,问了句:“喂,我是侯大夫,需要什么帮助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接着从电话扬声器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感到这口音有些似曾相识:“是侯大夫吧?那个......那个您的徒弟田芳在吗?我有些事要跟她说啊,您能不能和她联系一下,多谢了。” 我听出来了,这声音就是我见过一面的傅岩的声音。 我客气地问他:“你是傅岩医生吧?” 他答应了:“是我啊,您徒弟田芳呢?” 我说:“她就在这里,我听田方说你明天来我们镇里,调查你妹妹失踪的事情,现在有没有什么线索啊?” 他叹气了:“哪有啥线索啊,我这是有劲使不出,干着急。我爸妈那边都急坏了,这样下去真是要命。” 我说:“你在市里也挺有门道的,怎么让自己的妹妹到这里冒险呢?赚钱是要考量合理性的,傅晓慧在黑血站的事情已经被所长贾富贵知道了,她失踪之前,接受过贾所长的传讯。傅医生,我认为这件事有些蹊跷啊,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你妹妹失踪的源头,可能对于你来说,是有一定帮助的,你有时间的话,咱么可以详细谈一谈,你看怎么样?” 傅岩干脆地:“很好很好,我觉得您分析得还不错,目前我正需要和您这样的明白人仔细探讨一下,我对我妹妹的失踪非常担忧啊。” 这个时候,我听到背后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我回头看去,发现田芳已经默默地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继续对着电话说:“田芳来了,你跟她说几句吧。”我立刻把电话递给了田芳:“傅岩找你。” 田芳接过了电话,我从田芳的神情中察觉到一种不情愿的情绪,也许田芳最近麻烦事不少,已经没有心思多管闲事了;也许田芳不想卷入傅晓慧神秘失踪这起诡异事件中,正因为田芳很有可能了解傅晓慧失踪的原因,才极力回避关于傅晓慧的所有旧日足迹。不然,现今田芳这脸上隐隐显露的不情愿表情,又当如何解释?当一个人成为别人的帮凶后,他的思想和举止动作都会显得过分拘谨怪异,想用憨厚老实掩盖那罪恶的过去,往往会适得其反,因为他无法融入到周围普通人的生活中,一个行为一枝独秀的人,是值得怀疑和警惕的。 田芳接过了电话放到了嘴边:“傅大哥你明天确定来镇里吗?” 电话的扬声器里传来傅岩的回应:“一定会来的,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我指的是胡女士那边,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了,我妹妹失踪,我爸妈都快急疯了,当初我跟胡女士说过,我妹妹到镇里,让她帮我照顾一下,你看看现在,人都失踪了,她对得起我吗?我对她姓胡的够意思吗?她应该拍拍良心问问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我......” 傅岩还要往下说,田芳的神色变得紧张,赶紧打断了傅岩的话语:“理解理解,我理解你,傅哥这样吧,我把你的想法转告给她,到时候你们一起聊,其实你妹妹失踪的事情连胡女士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慎重些,这件事可能另有蹊跷,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啊。” 手机扬声器里传来傅岩由愤怒转为平和的口吻:“我也不是三岁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这样吧,明天我和胡女士聊聊,对了你师傅侯大夫跟我说了解我妹妹的事情,你跟他老说一声,我明天可能会打扰他老人家一下,辛苦你了。” 田芳神情如释重负地:“傅哥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儿咱们商量着解决,别冲动,大局为重,明天见,好嘞。”田芳说完挂断了电话,那挂着温和表情的脸突然阴沉下来,宛如清风徐徐的楼阁里,转瞬间刮起了飓风,把窗扇吹得吱嘎吱嘎作响,一派大难临头的不祥态势。 我继续看向田芳:“看来傅岩是真的很着急啊,你得帮帮他啊。” 田芳搓着手:“我会尽力的。” 我试探田芳:“这件事会不会和胡女士有关系?” 田芳突然睁大眼睛,看向我,好半天没说话,直到我故意笑出了声音,田芳才放松警惕,回应了我。 田芳:“师傅您没凭没据的,可别到处乱讲啊。尤其傅岩来找您问傅晓慧的事情,您还是悠着点儿吧,别捅了马蜂窝啊,对谁都不好。” 我假装放松地笑了:“放心吧,师傅我有分寸,我的目的是打听胡立国的病情,我不关心你们之间的事情。” 田芳激动了:“您说什么呢,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那是傅晓慧和胡女士之间的事儿,跟我......” 田芳赶紧闭嘴,恐怕言多有失,不过她已经说漏嘴了,我知道这里边肯定有问题。我现今的目的是同傅岩讨论胡立国的病情,一旦胡立国恢复如初,可以说话了,我还要询问关于霍燕、林凯旋夫妻俩,当年卖下了谁的两个孩子,除了死去的林可欣,另一个女孩儿姓甚名谁,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现今在哪里,这一答案至关重要,牵扯到了林可欣的死因,以及镇里失踪死亡之人的幕后动机,毕竟霍燕不肯承认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就已经说明了问题。再加上当年胡立国的大女儿胡莹子宫肌瘤急需钱手术,是林凯旋拿出了巨额钞票,帮助了胡莹,或许这两个卖买的孩子,和胡莹有很大关系,但是人们都说胡莹患有子宫肌瘤没生过孩子,让人琢磨不透。不过再深入探究,还是有很多事情无法破解,正因为如此,才让我有了更加巨大的动力去探索,那深渊里——更可怕的内幕。 第44章 葛氏父子 田芳下班回家了,我躺在诊所里后屋的炕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被噩梦惊醒了,一看墙上的钟表才凌晨四点钟。我记不起梦里的故事了,但我突然意识到,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怎么能让重复的生活多一点乐趣呢?或许知足是最好的答案,然而对于时代的推动来说,知足却是最大的敌人。我不能停歇对医学的探索,这种追求让我充满了动力,我一直保持一颗孤独的心,我发现在孤独中,我们拥有了独特的思考方式,不需要附和他人的观点,从此开始创造着属于自己的蓝天。但有些人认为这是自私的行为,然而对于哲学来说,完成了自己就等于警示了人类,个体是渺小的,但思想却是广阔的,在八卦阴阳里我们追求平衡,在广议论和相对论理我们辩证地探索更加宏大的观念,它超越生死和时间,让我们了解到,人类的爱恨情仇是多么的渺小和浅薄,死亡并不是死亡,重生并不是重生,死亡是为了重生,重生是为了再见,再见是为了分手,分手就要面对死亡,死亡竟然又变成了一切的开始,令人感到凄凉,却在凄凉中发现了新的希望。 我不能总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里,既然活在人间,我就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眼前需要解决的问题,那么今天我应该做些什么呢?直到早晨八点多钟,我的侯氏中医诊所开始营业了,我突发奇想是不是应该和老朋友出去喝两杯小烧酒,聊一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听一听老朋友们的想法,拓宽一下自己的思维,对于调查张大年的前妻胡莹在子宫肌瘤未病发前是否生育了儿女,以及失踪的傅晓慧在哪里,展开推论,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搜集信息的好计策。 我坐在办公桌前正想到这里,突然诊所的门被推开了,我一打量推门而入的人,发现他正是失踪的葛国强的父亲葛魁,他右手捂着额头,一脸痛苦的表情,也不说话坐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这才硬挺着,说出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葛魁:“侯大夫,我头疼的厉害,您帮我看看,我这是得了什么病啊。” 我看到葛魁那苍老的脸上,皱纹又增添了不少,这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宝贝儿子国强失踪,而操劳过度了。 我安慰他:“老葛你想开些,贾所长正在努力破解这一些列的谜团,你儿子不见了,人家傅岩的妹妹也失踪了,不止你一个人难受啊,耐心点儿,你着急能解决问题吗?弄出一身病,也是于事无补的,不如化悲情为动力,研究一下破解方案,给贾所长提供一些线索,不是更好吗?” 葛魁好奇地问我:“傅岩是谁啊?” 我回答:“他就是傅晓慧的哥哥呀!” “啊?!”葛魁张着大嘴,表情有些夸张,显然葛魁又想起了儿子国强去黑血站卖血的事情,不难想象,葛魁对于黑血站一直是耿耿于怀,他把儿子国强的失踪全部归咎于黑血站了。 我立刻转移话题,不想在已经被捣毁的黑血站上多费口舌:“看病要紧,不要再给自己找气受了,来来来,我给你号一号脉,看看这病根到底在哪里。” 我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搭在葛魁的左手寸关尺上,先是轻轻按下,我的中指感觉到葛魁左手关口上,脉象浮而细数,这是肝不藏血,厥阴风起,祸及少阳胆经,胆为肝之子,子受热难耐,反噬其母肝脏,肝不藏血,则少阴心经受热,少阴相火为阴中之火,肝脏厥阴之木,木生火,火克金,金为太阴肺经,木生火,火克金,肺热难耐,再加上中央戊己土脾不纳气,正气虚损,外感游风袭入,邪气先凉后热,先下后上,正所谓物极必反,袭入的冷气由冷变热,热邪上行,侵入经脉,腠理闭塞,风不得出,往来无常,引起头部正邪之气对抗,导致头痛。 我又说:“老葛,伸舌头我看看。” 老葛很配合地伸出了舌头,我发现他舌苔红,质地粗糙有裂纹:“你应该没有痰饮,既然无痰,说明正气有余,可以配党参、黄芪、苍术燥湿补脾胃之气守住中央戊己土正气,加枳实破胸中积气;独活搜风除湿;细辛发散表热打开腠理,治疗因干咳引起的喉痛;不过这些药物恐怕伤及元气,可以加五味子收敛药效,最后再加一味药材熟地黄,凉血活血,邪气散尽,任督二脉通透,江河漕运通常,熟地补血,流入经脉,春风化雨润天地万物之燥气,万物复苏,游风散尽,一切安然如初,老葛你可以宽心放下了。” 老葛看着我,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地笑容,这真是难能可贵,自从葛国强失踪后,葛魁就没有笑的模样,这一次意外笑了,绝对是对我医术的肯定。 老葛一激动脱口而出:“侯大夫,一会儿你下班儿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就这么定了。” 我摆了摆手:“不不不,你身体这样不能再喝酒熬夜了,切记啊。” 他却说:“我不喝酒,请客偏得喝酒吗?给我个面子,咱们好好梳理一下这一连串的案件背后的秘密,找到国强,我死也瞑目了。” 葛魁眼眶湿润了,我也很想找别人聊一聊这些事,因此我们一拍即合,我同意下班后同葛魁去饭店,点几个小菜,边吃边聊,备不住能找到一条更加高效捷径的破案道路,我必须勇敢地一试。 然而这个时候,从我背后传来了田芳的消极话语:“师傅,不是我说您,就凭您二位想破解这种案件太难了,还是把这种事交给贾所长处理吧,万一有人嫌你们碍手碍脚,会遭到报复的。” 葛魁急眼了:“那是我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岁数不大够消极的,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当着矬人说短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向田芳,发现田芳双手掐腰,也不甘示弱:“什么意思?你鼓动我师傅掺和这种事,你是在害人,你居心不良......” 我赶紧插话:“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田芳你去后屋,不许出来!” 田芳气得一跺脚转身进了后屋,接着就传来了田芳的哭声。 我安慰葛魁:“老葛,你跟年轻人叫什么劲啊,她是好意,她......”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毕竟田芳是向着我,排斥葛魁,我再去掩饰,就是护短了:“这样吧,我让田芳看着诊所,咱们吃饭去,我请客,我陪礼怎么样?” 葛魁不好意思了:“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这几天心烦意乱的,上火了。再说了,你让这个丫头帮你坐诊......她能行吗?” 我数落葛魁:“你看你,又来劲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徒弟呢?据我所知,人家以前就在医院工作,资历不浅,这丫头有能耐,别因为是个女孩儿就小看人家,知道不?” 葛魁挤出了笑容,比哭还要难看:“那是,那是,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鸡再快也跑不过黄鼠狼,狼......” 我打断了他的话语:“好了好了,这都是些什么比喻,谁是鸡谁是黄鼠狼?你这张嘴啊,是祸患啊。” 葛魁却突然蹦出一句话:“您是大公鸡啊!” “噗嗤!”一声,后屋里传来了田芳的笑声。 我对老朋友葛魁是无可奈何了,干脆就转移话题,聊些其他事情。时间过得很快,我给葛魁抓了十几服药,装到袋子里。接着,我让田芳看守诊所,我跟着葛魁去镇中心比较有名的大饭店吃饭去了。 说起这家大饭店,其实就是失踪的潭三的饭店。现在潭三不在了,饭店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爱人袁敏负责。自从袁敏家因为失火我和袁敏见过一面后,到现在再也没有联系过。最近小镇里离奇的事情,似乎少了一些,生活平静了,但谁也无法预料明天的境况会有何等变化,但不管怎样,生活还要继续。可据我所知,很多当年跟张大年有过节的人,陆续搬离了镇里,虽然没有影响人口数量,多少也造成了一些负面的影响。 这时,我和葛魁进入了潭三饭店里,正好碰到了老板娘袁敏。袁敏还是那样身材丰韵,脸色红润,朱红的肥唇还是那样性感,丝毫没有受到丈夫潭三失踪的影响。 袁敏热情地:“呦,侯大夫,好久没见了,最近身体还硬朗不?” 我陪笑着:“还可以。”我又问:“潭三找到了吗?” 袁敏皱起了眉头:“没有,贾所长说还没有头绪。” 葛魁插话了:“我儿子国强也失踪了,这里边是大有文章,还有那个黑血站的傅晓慧,也找不到了,事情越来越离奇了,我都快急疯了。” 袁敏不认识葛魁,我简单给袁敏介绍了一下:“他是我的老朋友葛魁,他儿子葛国强去黑血站卖血之后,就突然失踪了,咱们镇里出了大问题,贾所长和我探讨后,找到了一个重大的突破口!” 袁敏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嘛,这是件好事啊。”袁敏一转话锋:“来来来,我给你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一起吃饭,好好聊一聊关于您和贾所长探讨的问题,我也想听听,您看行吗?” 我不好刨根问底质问袁敏的用意,更不好拒绝袁敏请客的决定,不然人家会以为我太过矫情。因此,我只好点头答应了:“行。” 之后,我们随着袁敏来到了二楼,当经过一个包间时,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这声音是一个女人和男人的激烈争辩声,其中这个男人突然喊出一句“少废话,我妹妹傅晓慧失踪,就是你干的!” 我听到这里,立刻停止脚步,转身悄悄问向身边的老板娘袁敏:“这个包间里是谁?” 袁敏不知为何犹豫了半天,才说:“是胡女士和她的朋友。”我狐疑起来,不由得念叨着:“朋友,难道是傅岩?” 我随着思绪,继续跟着袁敏向某一个包间走去,但我的脑海里,满是那个包间里传出的声音“少废话,我妹妹傅晓慧失踪,就是你干的!”,这句话充满了敌意,和无法释怀的仇恨,不难想象,如果这个人真是傅岩,以傅岩文质彬彬,受到过高等教育,头脑清醒,思维灵活,是不会随便指责别人的,足以说明傅岩的指责是有根据的,绝非空穴来潮。那么问题又来了,胡女士为什么要扣押傅晓慧呢?显然黑血站和葛国强的失踪,和胡女士都有干系,但是还要强调,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不会暴露身份的,胡女士或许只是帮凶,然而猜测就是猜测,还有很多疑点,让我不敢妄加揣测...... 第45章 圆桌怪谈 我同葛魁,跟随着潭三酒店的老板娘袁敏,进入了门牌上黏贴着“168”这组数字的房间里。袁敏真是给足了我面子,也不用我点菜,直接让服务员准备一套六百六十八元的套餐,来款待我。如此豪爽的作风,把我身边就坐的葛魁给刺激得有些“忘乎所以”了。我本来要和袁敏进行沟通的,探讨关于贾富贵近期调查一系列离奇案件的进展状况。 但没有想到,葛魁比我还激动,率先聚焦话题,说起了自己儿子葛国强失踪当天的各种不祥之兆,把一件本来介于刑事的案件,描绘成了怪诞乖张的灵异故事,这哪是分析案情,简直就是在吓唬老板娘袁敏。 袁敏作为一个女人,感情丰富,对于恐怖元素的事件颇为好奇,越是感到害怕,愈是欲罢不能地跟着葛魁的夸张语言,时而瞠目结舌,时而刨根问底地追问着。尤其,当葛魁谈到闯入那个所谓的黑血站,寻找儿子葛国强,和那里的工作人员发生肢体冲突时,袁敏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不仅捂住了嘴,还跟着葛魁那声情并茂的演说,变化着瞳孔的宽度,这显然已经沦陷于葛魁那夸张的故事中了。 他们两个人谈话,我作为酒宴上的主要客人,插不上嘴,但是我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袁敏的面部。当然我不是看上了人家,我是一个有很高觉悟的人,在男女问题上,我不会走入其他人的误区。这是定力的问题,和道德有一定关系,但是道德不能使一个投机主义者醒悟过来,在我看来只有充分了解超越道德底线所带来的危害性,才能使一个有灵性的人,保持清醒的头脑,把心底的邪念,禁锢在心灵的深渊处,只要贪图和占有的魔鬼,被牢牢捆住,正义和善念就会茁壮成长。 但还是有些人依靠投机取巧,用出位的言辞和丑化人生价值观,利用拜金主义的反面教材,诉说正道无用的理念,这不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对于这种人我们时刻要保持警惕,不要被他的言词所感染,它会让你走向穷途末路,一旦一个人走向了极端,他毁灭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整个族群的名誉。名誉包括了信誉,名誉有多么重要?从货币体系到人类交往都需要名誉,没有了名誉,就没有了在世间立足的席地。 所以我坐在酒席前,只是喝着茶水,任凭葛魁和袁敏诉说着钱的万能作用,我还是无动于衷,直到袁敏和葛魁挖空心思,没有了“共同语言”后,袁敏正式向我发出了交谈的愿望,她第一个问题就难住了我。 袁敏:“侯大夫您怎么不说话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转移了话题:“你和葛魁不是聊得挺好嘛。”我看向葛魁:“老葛继续聊啊,怎么不说话了,陪袁敏多聊聊,把你知道的奇闻都说一说,嗯?” 葛魁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我:“聊?聊什么?我肚子里没货了,我又不是知识分子,再往下说就得瞎编乱造了,胡说也是需要想象力的啊。” 袁敏笑了:“让葛大叔休息一会儿吧,其实我最关心的是您跟贾所长是怎么商量的,下一步准备怎么行动,那个所谓的重大突破口,是指什么?” 袁敏真是一个非常有心计的人,既然人家这样招待我,我就把这些不算秘密的秘密,说给她听吧:“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重大突破,只是我们发现了一件事情,张大年在世的时候,还有一个前妻,前妻的名字叫胡莹,这胡莹因为子宫肌瘤需要手术,但手里并不宽裕,向林凯旋借了一大笔钱,林凯旋很豪爽,直接给了张大年这笔钱,不过,张大年之前已经向其他朋友借了高利贷,债务早已经变得堆积如山,根本就没有偿还的能力。债主们联合起来,到张大年家里催帐,拿不到钱,就强行搬东西来抵债,只有林凯旋始终没有倒逼张大年,这足以说明,他们二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协议,只是没有告知世人而已,这一点值得玩味;并且胡莹的妹妹正是那经商的商人胡女士;胡女士在市里创办了‘古月服装厂’,而最近死去的郭婷、刘媛媛、张燕、王佳都曾经在古月服装厂里工作过很多年;再者胡立国做换心手术的前两天,那葛国强就失踪了,这是巧合吗?一切都很不寻常,值得去深入思考啊。” 袁敏沉默了片刻,对我说:“您是不是还有其它问题没说啊?” 我确实还有很多问题没说,比如胡立国说林凯旋的爱人霍燕,因为子宫切除,一辈子不能生育,孩子是花钱买来的,一共两个,其中一个就是林可欣。我当然不能把所有秘密告知大家,毕竟这都是猜测,说太多没有依据的话,有损德行。万一泄露出去,也是很危险的。因此,我口是心非回应了袁敏:“岁数大了,这记性也不好了,估计也就这么多吧。不过这都是猜测,没有证据,我也是半信半疑啊。” 我发现袁敏那隐隐显露出的紧张表情,放松了下来。 袁敏:“您真是太谦虚了,回去了要多注意休息啊,镇上的人还指望您长命百岁呢,不然以后看病可找不到第二家了。” 葛魁“憨憨”地附和着袁敏:“是是是,说的太对了,侯大夫是咱们的救星啊。” 我突然转移了话题,试探地问袁敏:“你家里失火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贾所长那边怎么说的?” 袁敏一叹气:“查了,也给了回复,说是按照现场的证据来看,凶手在我家附近已经蹲点有一段时间了,尤其他们对现场遗留的那一袋子熬好封装的中药,经由市里公安部门配合,进行了核查,得出了结论,那药材用的袋子的编码,都是红兴医院的,这说明凶手应该去过红兴医院,而且是带着药剂来到现场作案的,那汤药被拿到化验中心做光谱分析了,得出了大概的结论,说药材很有可能是治疗糖尿病的药物,因为在汤剂里发现了地骨皮、生知母、天门冬、麦门冬、天花粉的一些特有化学成分,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 葛魁突然煽风点火:“这个人真是够狠毒的,会不会就是侯大夫常说的那个黑纱罩面的人啊?你可要小心了!” 我一拍葛魁的肩头:“老葛,你是不是喝多了,讲着讲着就变成鬼故事了,别吓唬人家袁敏了,差不多咱们就走吧,袁敏这边也挺忙的。” 袁敏赶紧插话了:“不忙不忙,我时间多着呢。” 我用幽默的口吻说起正经话:“可惜啊,我的时间不够用了,袁敏多谢你了,我这一把年纪了,你尊老爱幼,会生意兴隆的。” 袁敏只是笑,没有说话。但我可以从袁敏的眼神里,看到一种意犹未尽的神采,这种神采不是朋友相聚的依依不舍,而是渴望获得更多信息的欲望眼神,我知道袁敏的内心斗争也是颇为复杂,不仅丈夫潭三失踪了,家里也被歹人放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尤其公公婆婆死于无情的烈火中,人财两空,难以释怀啊。但不管怎样,发生在袁敏身上的这些事情,也很不寻常,不是悲天悯地的情怀就可以蒙蔽真相的。 我们起身离开了包间,经过了刚才那间传出争吵声的房间,这房间里现今如此的安静,想必已经人去屋空了,在这种无声的告别中,我意识到,在未来的生活中,可能又要发生以前目睹过的惨烈事件,罪恶的轮回无休无止,欲望的魔鬼隐藏在每个人的心里,稍不注意,就让一个好人变成了坏人,更严厉的法律,才能让暴徒们夹紧尾巴做人。 离开了潭三酒店,我刚一回到诊所里,就看到了特别的一幕,那袁敏正坐在办公桌前,给唯一的“病人”傅岩号脉呢,我意识到,刚才在潭三酒店二楼包间里和胡女士争吵之人,可能就是傅岩,他来找我问话,也正是我向他提出诉求的绝佳机会,我必须抓住时机。 而这个时候,他一转头看向了我,眼神里流露出千言万语,如奔腾的河流,汹涌澎湃着..... 第46章 傅岩的质疑 面对傅岩的来到,我内心是无比的激动。似乎傅岩和我有共同语言,他直接挣脱了被田芳号脉的手,走到了我的面前,就像见到了很久未曾谋面的长辈一样,热情地跟我握手。我从他的口吻里,感受到了他有求于我而“低声下气”的语调。当然,所谓的“低声下气”并非是看低傅岩,而是对傅岩为了找到自己失踪的妹妹,甘愿“当牛做马”,这是一种心中“无我”的兄妹关爱,是值得尊敬的。然而,从傅岩、胡女士、傅晓慧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的罪恶大于功德,根本就不需要同情,这显然是内部斗争产生了不可和解的决裂下场。 握手之际,傅岩面对我露出了笑容,我发现他的笑容里掺杂着忧郁,这忧郁是因为找不到妹妹傅晓慧,而无法释怀的担忧之情。 我松开了傅岩的手,抬手示意:“傅医生咱们坐下聊,来。” 我同傅岩来到了办公桌前,田芳机灵地站了起来,给我让座。当我刚刚坐下的一瞬间,对面已经就坐的傅岩就提出了尖锐的问题。 傅岩:“侯大叔,您和贾富贵认识,您帮我反映一下,务必在一个星期内找到我妹妹,我爸妈都等不及了。” 我犹豫了一下:“我理解你的心理,可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啊,你可能不知道,贾所长最近忙的是焦头烂额,镇里失踪、死亡的人不在少数,已经惊动了市里,如果贾所长不能尽快破解这一连串事件的幕后动机,找到元凶,他自己也不好解释啊,理解一下吧。” 傅岩双手抱坏,依靠着椅子,沉默了好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我刚才见到了胡女士,我跟她大吵了一架,她这个人简直是没有人性啊,我问她我妹妹来过她那里吗?她竟然说跟我妹妹不熟!您评评理,她这是人说的话吗?我真想扇她一巴掌。” 我安慰脸上还挂着怒气的傅岩:“人家说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想想,你妹妹失踪了,你去问人家关于你妹妹的事情,作为胡女士这样高傲敏感的人,她肯定会和你妹妹划清界限的,她明摆着不想跟你谈论这些问题,你这样做是多此一举,她是不会告诉你答案的,别跟她生气,这不值得啊。” 傅岩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对我刮目相看的神采,我认为已经取得了傅岩的信任,时机相当成熟了,因此,我引导傅岩走入我的思想中:“找到你妹妹的唯一方法,是要确定你妹妹失踪前都跟谁接触过,更重要的是,你妹妹在一个贩卖血液的黑血站里工作,这个黑血站的幕后推手是至关重要的,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傅岩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似乎内心在权衡着利弊,又或者他并不知道所谓的黑血站幕后推手的真实身份,而绞尽脑汁了。但不管怎样,他现今外露的举止神态,都是在向我展示最大的诚意,努力释放更多后知后觉的信息线索。 傅岩边思考边诉说,像一个站在台上演讲的学者似的,口吻恰似“游走的灵魂”,自我陈述着:“这件事要从两年前说起,她那时刚刚本科毕业不久,是我把她弄到红兴医院里做实习护士的,我希望她努力做事,以后能成为医院的住院医师,但是她这个人不喜欢体制内的生活,她要自由奔放,我劝不了她,就这样她辞职了,后来消失了半年多,等我见到她,这才了解到她来到了你们镇里,参加了工作,具体做什么我一直不太清楚,直到田芳跟我说,把我妹妹介绍给了胡女士,我这才放心了。后来我跟胡女士见面了,胡女士承诺会好好照顾我妹妹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跟胡女士正式认识了,这才答应了给胡女士的父亲胡立国做心脏移植手术,之后就听说镇里的黑血站被捣毁了,我妹妹也在不久之后失踪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傅岩说完低下了头,不说一句话。我了解到,傅岩似乎是因为话语逻辑周密,但字里行间却没有提供任何线索,而感到非常失望。于是,我安慰起傅岩:“不要心灰意冷嘛,其实你说的这些话,还是很有用的,你琢磨一下,她辞职以后失踪了半年多,后来你在我们镇里见到了她,了解到她参加了工作,重点是她在我徒弟田芳的介绍下,已经和胡女士认识了,这说明她离开医院后,找到了一条很好的生财之路,不然她早就回来找你了,而这条生财的道路是什么?会不会就是黑血站呢?很显然傅晓慧的失踪和某些人是藕断丝连,越是撇清越值得怀疑。” 傅岩睁大眼睛看着我。我重新审视傅岩的举止动作,确定了傅岩已经被我的婉转推论说服了。下一刻傅岩频频地摇头,显然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指控胡女士,而心灰意冷了,不停地叹气着。我了解到他的痛苦,于是指点了他几句话:“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啊,你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跟胡女士争吵是没有用的,为什么不问一下她身边的人呢?当然,除非胡女士身边有你最要好的朋友,只要你的朋友肯说出实话,我想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我刚刚说完这句话,只见傅岩猛地一抬头,看向了我身边站立的田芳。我顺着傅岩的视线,一侧头打量了一眼田芳的神态,我发现田芳神情颇为尴尬,那故意挤出的笑容,完全是为了掩盖其内心的忐忑不安,或许田芳知道答案,但这个答案却不一定和傅晓慧有关,可现在任何线索都是难能可贵的,都有可能或多或少牵连到傅晓慧的失踪问题。 傅岩和田芳还在进行眼神的交流,而我这一刻把握时机,说出了心里话:“傅医生,那胡女士的父亲胡立国心脏手术后恢复得怎么样了?” 傅岩被我的“问候”弄得一愣神,这才回转心神,面向我,答复了我:“哦,您说胡大叔啊,恢复的很好!估计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您......找他有事?” 傅岩就是傅岩,常常和病人打交道,对别人的心理揣测得万无一失,我心里发笑,点了点头:“不不不,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想有机会去看看他。” 傅岩突然忧郁了:“胡大叔是个好人啊,可惜......” 我知道傅岩要说什么:“你不用说我也明白,俗话说龙生九子还习性不一呢,胡女士干嘛要和胡立国一样啊?你不用着急,关于你妹妹傅晓慧的事情,我会和贾所长反应的,他是我的病人,我们关系很不错。” 傅岩莫名其妙问了我一句:“我妹妹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我刚要回答,我身边站立的田芳竟然发出了尖细的笑声,惹得我看向田芳,我认为田芳太不礼貌了:“你呀,一惊一乍的,人家傅岩的话是严肃问题,你别嘻嘻哈哈的,成何体统?” 田芳竟然自信地脱口而出:“傅晓慧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们俩啊,想的太极端了。” 我将双眼的视线,偷偷地,缓缓地转移到傅岩的面部,发现傅岩瞅向田芳愣住了。我意识到傅岩对田芳更加着迷了,这种迷恋宛如多年的老朋友,虽然共事很久,但却第一次发现,老朋友变得陌生了,似乎一直以来隐瞒了很多故事,筑起了隔阂感情的,不透风雨的一片私人天地。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和尾气排放管的噪音,我下意识看向了门口,果然诊所的门“吱——”一声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黑纱罩面如同鬼魅的胡女士。 我赶紧站了起来:“胡老板,您......” 强势的胡女士打断了我的话语:“不不不,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想田芳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已经在镇里取得了药店经营权,明天药店就要开业了,我想请您去剪彩,您不会拒绝吧?”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田芳,田芳明白了我的意思:“胡大姐,我跟我师傅说了,可他说让镇长和村长去效果会更好,您看.....” 胡女士笑了:“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当初也这样想过,可后来一琢磨,我开的是药店,药店是卖药的,又不是搞政治工程,侯大夫在镇里那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救死扶伤,谁比得了侯大夫啊,我觉得剪彩这件事对侯大夫相当有意义,一来带动百姓对医药事业的信任,二来扩大大家对疾病的认识,可以带动主动问诊的客流量,这绝对不是坏事,侯大夫你行医几十年,不就是为了救人嘛,药店剪彩宣传不也是救人吗?给我个面子,不要推辞了。” 胡女士伶牙俐齿,把我说得无言以对:“好吧,我可以去,不过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胡女士用谨慎的眼神看着我:“只要我能做到,就可以。” 我酝酿了一下:“是这样,傅岩来找我,问起关于傅晓慧的事情,我认为咱们应该帮帮他,提供一些线索,不能失去良心啊。再有我想和你爸见一见,看看他的身体状况,不知道这两点你能答应吗?” 胡女士沉默了片刻,回应了我:“我可以确定,傅晓慧的失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我可以帮你们找找。至于您要见一见我爸,那当然不是问题,等他恢复过来,我带您去,怎么样?” 胡女士在众人的面前,给足了我面子,我只得点头答应了:“好,一言为定,我去。” 与此同时,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傅岩,只见傅岩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胡女士,似乎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显然,胡女士斩钉截铁说自己和傅晓慧的失踪绝对没有任何干系,这让傅岩是大失所望,因为除了胡女士和傅晓慧“情谊浓浓”外,已经想不到还有谁会加害傅晓慧,目前来看,加害傅晓慧的人依然没有跑出这个“利益怪圈”。 而我认为隐藏的主谋一直在用那双“鬼眼”盯着我们,真是太可怕了。 第47章 横尸 胡女士邀请我参加药店开业的剪彩仪式,我提出了两个条件作为剪彩活动的筹码,我本以为她不会痛快答应下来,但我没有想到,她很快就同意了我的要求。尤其第二个条件,让胡女士帮助傅岩寻找失踪的傅晓慧,这种事对于胡女士来说,是极其敏感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胡女士跟傅岩还翻脸了。 可是当我提出这种要求后,胡女士不仅没有生气,还当面解释自己跟傅晓慧失踪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这足以说明胡女士在这件事上是问心无愧的。 不过,胡女士这样爽快地答应了寻找傅晓慧,似乎胡女士对傅晓慧失踪的原因和去向都有所了解,即便不是很明确,但大概脉络是有把握的,因此我有理由相信,即便这件事不是胡女士做的,也是胡女士的同伙独断专行干的,那么胡女士的这个同伙会是谁呢?会不会就是幕后的元凶?目前还不得而知。 时间飞梭,胡女士说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于是,我出于情面同田芳一同来到门外,目送着胡女士钻入了商务车里,这商务车的驾驶员张燕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发动商务车,载着胡女士,一路下坡,离开了这冷漠的雪原。 而我的这位座上客傅岩,由于和胡女士之间产生隔阂,一直坐在诊所里,自己生着闷气,不肯出来欢送胡女士,等到胡女士的商务车驶远了,噪音逐渐减弱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声,于是我回头看去,发现是傅岩走出了这“寂寞的牢笼”。 傅岩和我站在这寒风吹起的户外,交谈了几句,我着重强调,如果傅岩有时间的话,还是去一趟派出所吧,把妹妹失踪的事情重申一遍,以便引起警方的注意,同时,我让傅岩去派出所,和所长贾富贵见上一面,并提及我的名字,把傅晓慧失踪的前前后后,来龙去脉说清楚,讲明白,以此引起贾所长的严重关切,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傅岩激动地感谢我,同我握手完毕后,在我的目送下,也走下了这茫茫雪原的山坡。这时,我和田芳回到了诊所里,突然桌上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田芳主动接了电话。 田芳:“喂,侯氏中医诊所,有事吗?” 电话扬声器里,传出刺耳单薄的声音:“是田芳吧,我是霍燕啊,今天我头疼的厉害,去了市里大医院做了核磁共振,说没啥问题,不过我还是不放心,能不能让你师傅侯大夫来一下我家啊,我现在行动不便,多谢了。” 田芳听到这里,看向了我,而我只是默许地点了点头,田芳很快理解了我的用意,对着电话回应起来:“我师傅就在旁边,他答应了,燕姐你就在家里耐性等着吧,再见。” 田芳说完挂断了电话,开始收拾各种常备药品,放入了我的皮药箱里,我看向耐心帮我打理的田芳,不由得联想起田芳的家事,于是我饶有兴趣地问起田芳:“你也好久没回家了,市里那边还经常联系吗?” 田芳突然停下手里的活计,僵在那里片刻,一转身背对着我,我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了,但我可以感受到田芳内心有不可言说的难言之隐,为了救治自己那患有白血病的丈夫,跑到了这个“穷山沟儿”里,这里没有钱赚,没有家人的依靠,她为什么要抛弃一切来到这里呢?我常常感到田芳和胡女士有密切联系,我常常认为田芳是一个潜在的帮凶,可是她一直都说为了治愈丈夫的白血病要付出一切代价。田芳有着伟大的心灵,她内心承受了太多关于“爱”的负载,她的奉新和她的罪恶一面,要怎样去看待呢?我同情她,但我又为她而感到惋惜,我希望她能好自为之,但我要开口说些什么?教化她?可又怕刺伤了田芳那脆弱的心灵,于是我转移了话题。 我安慰田芳:“今天的天气挺不错的,有空了出去走走,去找晓雪或者袁敏聊聊,一个人风里来雪里去的,太沉闷了。” 我只能看到田芳的背影,她的双手并没有停歇,似乎在擦拭着眼泪。下一刻田芳转过身子,拎着皮药箱走到了我的面前,把药箱搭在了我的肩头上。 田芳笑了:“师傅,您到了霍燕家给我捎个话儿,就说有空了我找她聊聊。” 我点了点头,和田芳开起玩笑:“怎么着,你准备和霍燕聊一聊关于头疼的问题吗?她头疼的经验可比你丰富啊。” 田芳看着我,我发现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追忆之情。就在我思索之际,田芳叹了一口气:“燕姐真是太不幸了,她女儿林可欣吸毒屡教不改,还开车把自己的爸爸林凯旋撞伤了,尤其林可欣的死太蹊跷了,看来一个人要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工具,是非常可怕的。” 我旁敲侧击问田芳:“工具?你是指什么?” 田芳口味奇怪地:“就是被利用完了,变成了无用的废品,被处理掉了。” 我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所以说善念为本,失去了底线,不会有好下场的。” 田芳那挂着笑容的脸,瞬间严肃起来,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是可以感受到,田芳在回味着自己的过去,思考着未来的茫茫人生。 很快我背着皮药箱,穿着军大衣,戴着狗皮帽子,骑上那古董级别的大二八自行车,离开了诊所,一路下坡够本镇中心那豪华小区里霍燕的家而去了。耳边的风声,随着自行车的飞速行进,宛如激流中那山涧里回荡的天地浩然正气,我感觉自己已经飞向了天空,在逆风里变得更加清醒了,这让我回忆起刚才田芳那背对我的沉默身影;还有傅岩苦苦哀求我帮助寻找妹妹傅晓慧的哀伤表情;以及琢磨不透的黑纱罩面的胡女士邀请我出席剪彩仪式的“谈判”场景,种种场景和变化多端的口吻,让我思绪纷乱,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那幕后运作的主谋有莫大关联,我心里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谁是主谋,谁是主谋......”,然而这回声只是幻想的回声,只有在沉默中爆发后,才会变成真正的回荡世间的正义回声..... 这时,我骑着自行车已经来到了镇中心那宽阔的水泥路上,一拐弯便进入了这占地巨大的豪华小区里,我把自行车停在了指定地点,整理一下衣服帽子,径直走向一栋楼的楼栋里,由于我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手套,冷不丁有一个人裹着冷风,“掠”过了我的身边,我不由自主回头看了这人一眼,不由得震惊了,这个人黑纱罩面,是个女子,我感觉到似曾相识,我不假思索地喊住她:“等一等,你是......” 这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由于她黑纱遮面,我看不清楚她的脸,而越是模糊愈是令人感到神秘,忐忑不安。我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霍燕。我刚要起步追击黑纱女子,这女子却动作麻利地骑上了摩托车,急速离去了。 于是,我不顾一切冲向了霍燕的家里,我害怕,害怕那可怕的一幕再次重演...... 第48章 忧郁的霍燕 这真的是一次意外,我在霍燕家的小区里,碰到了黑纱罩面的女子,她和另一个黑纱罩面的胡女士,本质上有很大区别。那胡女士见到我总是镇定自若,口吻高高在上,从气势上就压我一头;而这一位黑纱罩面的女子,每一次见到我,总是逃之夭夭跑得很快。我能切实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冷漠的杀气,我正要主动接近她时,她竟然以最快速度骑上摩托,急速逃离了。 我当然很不甘心,但就凭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追上摩托吗?即便是年轻人也做不到,我必须要让理智凌驾在本能之上,不会做那些没有把握的事情。 而就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头疼的霍燕,一种莫名地担忧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不假思索冲上了二楼,我似乎回到了四十年前的青年时光里,体力充沛到超越了年龄的界限。刚一到霍燕家的房门前,我抬手要敲门,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我带着忐忑和不安,敲响了霍燕家的房门。 我期待着霍燕不会出事,因此我大脑发号施令,纠集我的一对耳朵,提高了敏锐度,这才听到屋子里传来了有些迟缓而无力的脚步声,我这才意识到,霍燕还活着。 很快这屋的门被打开了,霍燕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看到她双眼眼窝下陷,眼袋发黑,那瘦削惨白的脸,无论从任何角度去审视,都能切实体会到,她病得可不轻啊。 我关心地问霍燕:“实在不行的话,尽快去医院复查一下,可不能疏忽大意啊。” 霍燕勉强地笑了笑:“是啊,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还是相信您的能力,来,进来说吧。” 我跟随着霍燕进入了屋内,屋里暖气的热浪包围着我,很快我就感到浑身发热,显然我穿的衣服太厚了,于是我脱下军大衣,摘下棉帽子,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霍燕引领我坐到了沙发上,她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我倒了半杯茶水,边语速缓慢地告诉我:“这几天头疼的厉害,连出门的心思都没有了,谁不怕死啊,但是医院那边什么也检查不出来,就说我是神经衰弱引起了失眠,让我减少精神压力。” 霍燕放下了茶壶,看着我,似乎有什么心里话,要说给我听,但转念间又咽了回去。当然这是我对霍燕神态举止的深度推测。不敢说十拿九稳准确,但是已经无限接近了霍燕心灵的深处。 我引导霍燕:“霍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不妨就说给我听听,备不住我能给你提供一些建设性质的意见, 霍燕思虑了一下,回应了我:“其实......我确实是找您来看病的,不过呢,我最近总是做噩梦,梦到可欣来找我,说让我替她报仇,还告诫我凶手就在我的身边,让我要多加小心,我这一天总是提心吊胆的,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那么多不幸的事情,都发生在我的身上了,我怀疑我身边有人做违法的事情,间接害死了我女儿可欣。” 我回味了一下霍燕的说辞,下意识点了点头:“我也同意你的猜测,显然可欣吸毒绝不是意外发生的,这里边存在偶然和必然性质。所谓的偶然就是通过朋友的介绍,接触了毒品。而必然性,就存在他人通过计划把可欣当作了工具,欺骗可欣吸食了毒品,从而使可欣毒品上瘾,精神上受到了严格的控制,就因为可欣替他们做事,知道的内幕太多了,再加之可欣出现了叛逆的行为,他们这才痛下杀手,杀死可信毁灭了证据。因此说,幕后凶手,一定对可欣的家庭状况非常了解,才锁定了可欣作为猎物下手。再者你本身就有很多的私人秘密,和幕后凶手的个人背景,有很多地方是重叠的,这使得他们迟迟不敢对你下手,因为当警方调查你的时候,就是在调查他们,他们对你只能是冷静旁观,束手无策。” 霍燕看着我,愣了好一会儿,她用疑惑地口吻,询问我:“您说幕后凶手的背景和我重叠,这......这句话我怎么听不懂啊,难道我女儿可欣的死和近来失踪、死亡的人有很深的关联不成?” 我点了点头:“嗯,可你这么说,按照现今的发展态势来开,可欣就是那个不法组织的其中一员,再从可欣的朋友圈子来审视,那张合影照片里有胡女士,以及胡女士创办的古月服装厂的五个得力女助手,还有哑巴晓雪,都在其中。这是不是说明,这些人都是可欣的同伙不成?其实提及这些线索,无非就是为了证明可欣的死,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计划,我想,只要找到了这个不法组织的幕后推手是谁,那么杀死可欣的元凶,必将在那一天被发现,并绳之以法。” 霍燕听到我的推理阐述后,不由得显露出兴奋的神情:“要这么说的话,我女儿可欣的死牵扯到多方面的利益,整个推理看上去完美,但现在似乎还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掉。” 我问霍燕:“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霍燕回应:“可欣在这个不法团伙中处于什么位置,他们这个团伙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我谨慎地回应:“可欣很有可能是一个情报员,至于他们最终的目的,或许和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有极大关联。”我一转话锋,又问了一句:“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了一个黑纱罩面的女青年,这个女青年,刚才来过你的家里吗?” 霍燕当即愣住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出了三个字:“没......没有。” 我重新审视着霍燕,下意识瞅了瞅桌面上的烟灰缸,发现烟灰缸里,有一根女士烟的烟头,还在冒着袅袅的烟气:“霍老师,您——吸烟吗?” 霍燕一怔:“吸烟?我不会吸烟。” 我拿起烟灰缸里的烟头:“这个烟头应该是刚刚掐灭的吧?” 霍燕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脸色发红,是无言以对。 我告诫霍燕:“霍老师其实你们家的事情我不应该多嘴,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最近镇里发生的很多刑事案件,都跟黑纱罩面的女子有莫大关联,你不要忘记这一点啊。” 霍燕沉默了片刻,我能看到她紧锁眉头,似乎内心斗争剧烈,左右摇摆不定。这说明霍燕的心里防线已经动摇,濒临河堤崩溃,千里江河一泄而注的境地。于是我抓住机会,继续刺激霍燕的心扉:“可欣刚刚去世了,这件事对您打击很大,既然想找到杀害可欣的凶手,就应该从可欣的所有朋友开始调查,最近镇里发生的刑事案件,都跟那个黑纱遮面的年轻女子有关联,您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啊。” 霍燕一个劲地点头,不说一句话。 我再次点拨霍燕:“我听说胡莹生前生了两个孩子,你知道这件事吗?” 霍燕有些生气了:“我是让您来看病的,您怎么弄了这么多......还是号脉吧,号脉吧。” 我不能继续激进地追问了,只能抬起手,给霍燕号脉了。我右手搭在霍燕左手的寸关尺上,可以切实地感受到,霍燕左手命门血液枯竭,脉象数而浮紧,浮者血液受损;数者肝血不藏,木助力少阴心经,木生火而烦躁不安,不得安睡。而“浮紧”中的“紧”,是邪凉之气侵入,于正气相偎,刀戈相见,游风四起,霍乱太阳膀胱经脉,致使眉端攒竹穴位疼痛不止,蔓延整个俞穴,此病不宜用茯苓、茯神一类渗利药物,去烦恼解忧愁,不治而愈。 于是我告知霍燕:“这种病是思虑过度引起的,想太多是没有用的,我看你还是端正一下心思再说吧,如果心里真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就说出来,我和贾所长经常往来,可以帮你想一想办法,不然越陷越深,以后就不好说了。” 我话里有话地试探霍燕,霍燕看向我,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带着各种思想斗争,把千言万语又咽了回去,但不管怎样从我提出的很多尖锐问题,致使霍燕表情异常,这足以说明,我的推断是合理的,那么下一步我必须找到已经心脏手术完毕的胡立国,倾听当初胡立国未向我说完的后半句话,是关于胡莹生下的两个孩子,到底卖给了谁,只要知道这一答案,很多谜团会像蔓延的墨水,洇湿一层层阻隔的纸张,浑为一体,找到真相。 第49章 猜谜 我为霍燕诊脉完毕后,迎着下午的阳光离开了霍燕的家里。一路上,我骑着老旧的自行车,车轮碾过雪地发出了沉闷而余音清脆的响声,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矛盾,但是却鬼斧神工般和我心灵深处的苦苦追求与发现新线索的激情,完美呼应着。 而这一切的遐想,都没有离开过在霍燕家楼栋外巧遇的黑纱罩面的女子。我始终认为,她和最近镇里多起失踪、死亡之人,多多少少都有所牵连,至于贾所长对于这些事没有表态,不见得心理没有打算,可以说,贾所长跟我或多或少是有所共鸣的。 然而让我无法理解的一点就是,当我提及那个黑纱罩面的女子,有无到过她霍燕家里时,霍燕迟疑了一下,一口否定没有这种事发声。但只要是头脑清醒,稍微有些洞察力的人都能发现,霍燕的神态举止,已经出卖了霍燕的灵魂,显然她说了假话。 我一直冥思苦想,霍燕为什么要隐瞒真相?她为什么要和黑纱罩面的女子划清界限?但暗中又和黑纱女子勾搭连环,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于秘密是什么?我有多种猜测,可惜没有实例证据,只能叫做怀疑,不过值得作为未来长期研究的对象,或许能发现重大线索。 我就这样,内心带着各种疑虑,一路向诊所驶去,路迢迢,地势越来越高,我只得下车,推着自行车,向雪原的更高处走去,估计过了十几分钟,我前方三百多米处显现出了诊所的全部面貌,更发现诊所的门口处站立着两个人,直到我到达门口处才看清楚,这二人正是田芳和身体已经恢复不少的“疯婆娘”尹秀芳。 其中,尹秀芳的脸色难看,但这不是疾病的前兆,似乎是因为失去了什么,而紧张得魂不守舍了。 我盯着尹秀芳:“你怎么过来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我试探地问她。 尹秀芳叹了口气,眼睛不看我,直勾勾地注视着地面,精神还是有些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孩子一直没回家,我让她来诊所抓几副您先前开的药方,她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有回家,可把我急死了,见到她,我非打死她不可!” 尹秀芳狠戾的眼神着实吓人,尤其尹秀芳的这段说辞,让我联想起葛魁当初来到诊所里,寻找葛国强的场景,为此我为晓雪的失踪感到非常担忧,但是,我总觉得葛国强跟晓雪比,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或许晓雪的失踪只是一种错觉而已,在我看来,晓雪还是一个重要棋子,价值并没有被耗尽。 我安慰尹秀芳:“晓雪一直做送餐的工作都没有出事,这还不到一天,你就断定她出事了,未免太草率了吧?” 尹秀芳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那您说这孩子能去哪儿了?我害怕她跟着坏人在一起,惹出了大麻烦。” 我琢磨了一下,提醒尹秀芳:“她会不会去了袁敏那里,毕竟她在袁敏的饭店里工作,虽然已经下了班,但也备不住饭店里太忙,她回去帮忙去了,你说呢?” 尹秀芳沉默了许久,边点头边向我征求意见:“嗯,说得有些道理,那要不......我去袁敏的饭店里看看?” 我出于慎重考虑,毫不犹豫地回应:“事不宜迟,我让田芳陪着你一起去,尽快找到晓雪,能确定晓雪是安全的,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我话音刚刚落下的一刹那,我听到背后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噪音,我迅速转身,面向声源处眺望而去,发现一辆红色轿车向我们这边驶来。据我初步判断,这辆车是潭三酒店的老板娘袁敏的座驾,我意识到,袁敏驾车来到,会不会是为了刚刚“失踪”的晓雪而来的?或许这又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红色轿车停在了我的身边。接着轿车的车窗被摇开了,露出了袁敏的笑容:“侯大夫,我刚才给您打电话了,您怎么不接啊?” 我这个人是一个保守派,从来不用手机,只有一部座机电话在诊所里,兴许田芳和尹秀芳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了,根本没有听到屋里的电话,可我刚要解释,田芳却插话了。 田芳:“袁姐,我师傅一直不在诊所,去霍燕姐家刚回来。至于我和尹大婶嘛,一直在外边等我师傅回来,没听到屋里的电话,你可别误解了。” 我看到车里的袁敏,那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了,尤其那恍惚的眼神,似乎在担心着什么,然而我无法参透袁敏那思绪里的复杂元素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田芳说起我去霍燕家的事情,拨弄了袁敏的心弦。 很快,袁敏从自我思绪中醒来,她看着我,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笑容:“侯大夫,今天胡女士带女儿出来玩儿,本来呢和您没什么关系,不过胡女士说,趁这个机会让您给若男号号脉,不知道您有时间吗?” 我本想拒绝袁敏的邀请,但一想到胡女士本人,我就来了兴趣,毕竟能够多多接触胡女士,了解胡女士的日常行动轨迹,和言语中透露出的内涵信息,对于破解那四名曾经在胡女士的“古月服装厂”里工作的女孩儿,钱莉莉、郭婷、刘媛媛、王佳的意外死亡或失踪,都有很好的帮助,我必须去寻找真相,为小镇的安宁鞠躬尽瘁。再者,胡女士的药店开业即将到来,我被邀请到现场参加剪彩仪式,也可以借机询问一下,其他被邀请在列的还有哪些熟人,或许从这些熟人的面孔中,也能找到“灵感”,总而言之任何可以加快破案进度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 我答应了袁敏的邀请:“有有有,当然有时间,给人看病就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业余爱好,我这个人啊,是个典型的工作狂,闲不住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诶,袁敏啊,那个晓雪在你的饭店里吗?” 袁敏想了想,回应了我:“在啊,她和胡女士的女儿是好朋友,胡女士收晓雪做了干女儿,她们聊得可欢畅了!” 我背后传来了殷秀芳破口大骂的声音:“傻东西,害我找了那么长时间,这个天杀的,回去我非打死她不可!” 我转身看向殷秀芳:“晓雪够苦的了,为了你的病大冬天到处送餐挣钱,她没有得到一个女孩子应该享受的时光,人不能无情啊。” 殷秀芳瞪着双眼看向我,我真怕她精神病发作,丧心病狂地谩骂我。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殷秀芳竟然“哇!”一声号啕大哭起来,嘴里嘟嘟囔囔,跟念天书似的,胡言乱语着..... 田芳安慰着殷秀芳,而我看到袁敏朝我抬手示意起来。 袁敏:“侯叔,来来来,您赶紧上车吧。” 我顾不了许多了,迅速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关严了车门,随着袁敏发动轿车,载着我去向了镇中心处的“潭三酒店”里。一路上我观察车窗外的风景,眼前风景如画,不过这风景并不存在诗意,而是真实地反映出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为了生活,不,是为了生存而冒着风雪,在街道两侧摆着地摊,卖些冻梨、冻肉和锅碗瓢盆、刀俎器皿。生活是艰辛的,然而当人们把这种生活看作是一种习惯了,也就不再烦恼了。 十几分钟后,袁敏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潭三酒店的门口处。我主动打开车门下了车,随着袁敏进入了潭三酒店,上了二楼,停在了一处包间的门前,当袁敏打开这个包间之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两个黑纱遮面的女人,一个是胡女士,另一个也似曾相识,或许就是今天上午,我去霍燕家碰到的那个行走如风的黑纱罩面的女子?我不敢确定,但是我觉得很有可能。 因此,我的好奇心作祟,驱使着我向前走着...... 第50章 酒桌戏言 我随着袁敏进入了“潭三酒店”二楼单间里,第一眼就看到了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和另一个年轻的黑纱女子张若男,坐在酒席前。我记得当初在九公里山胡女士的别墅内,给张若男诊脉过,张若男得了消渴症的其中一种糖尿病,病情不是很严重,但需要注意饮食量和糖、淀粉的摄取量。 尤其张若男这种黑纱遮面的神秘打扮,让我是严重关切。原因是,张若男黑纱遮面,使我联想起在霍燕所住小区里碰到的黑纱女子,她们两人的神态极其相像,我怀疑她就是那个黑纱女子。因此,我不错神地盯着黑纱女子张若男,直到我站在了酒席前,胡女士意外站起来,抬手与我握手,还在众人的面前,不乏赞美的言辞夸奖着我。 胡女士:“您可是个大忙人啊,救死扶伤千金难求,做医生的都应该向您学习呀。” 我赶紧回应胡女士:“哪里哪里,我可受不起您这样的赞美,我更没有高大伟岸的形象,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中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与胡女士握手完毕后,坐到了袁敏放置的椅子上。接着,我用双眼扫视了一圈在座的诸位食客,发现这些人里除了胡女士、袁敏、张若男、司机张燕,还有一个人戴着鸭舌帽,就像见不得人似的,低着头,沉默不语着。 我指向鸭舌帽男子,却问向了胡女士:“这位是.......” 胡女士慢悠悠地解释:“他呀,跟我也是刚刚认识的,您应该知道葛魁吧?这位是葛魁的拜把子兄弟,国强的干爸沈学安。” 我转头看向沈学安,他也抬起了头,我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那姜黄的甲字脸、铜铃大眼、高鼻梁、又薄又宽的大嘴岔,真像一个狂热的叛逆者。我打量着沈学安,心底里产生了一些疑惑,于是,我试探地问他:“您来这里......跟葛魁有关系吧?” 沈学安的辩解之词非常奇怪:“有一点关系,不过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是中间人,不是什么介绍人,我......” 胡女士突然打断了沈学安的话语:“沈大哥你不要再解释了,越说越乱。”又对我说:“是这样,葛魁最近因为儿子失踪了,一直上火,我通过袁敏介绍,认识了沈学安,我想让沈学安帮我和葛魁接触一下,聊一聊关于葛国强的事情。” 我感到非常好奇:“接触葛魁?您这样做有什么......有什么意义吗?当然,我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胡女士迟疑了一下:“有些事情您还是不要多问了,还是那句话,国强失踪的事情跟我确实没有任何关系,我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这涉及到我女儿若男的未来,您就是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去找的,国强的失踪很不简单啊。” 我重新审视起胡女士:“若男的未来跟葛国强有关系?” 胡女士出乎意料说:“我听若男说,国强和若男是高中同学,后来国强入伍的时候,若男哭了好几天,我先前不知道这些事情,直到最近国强失踪了,若男才跟我说出了心底的秘密,我看若男和国强有缘分啊。” 胡女士突然说出这种话,出乎了我的意料,我认为胡女士显然是想把自己的女儿若男,介绍给葛魁的独生子葛国强,但是即便若男真的对葛国强有好感,已胡女士的个性,是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给穷小子葛国强的。然而,胡女士竟然发出这种语调,绝对是非比寻常,或许胡女士知道葛国强没有死,想把自己的女儿若男嫁给葛国强,别有所图,难道是为了堵住葛国强的嘴?这很难说。 种种猜测似乎站不住脚,但我还是以严格和正确的价值观,去看待这些问题。但不管怎样,从沈学安含糊其词的答词,以及胡女士自我辩解强烈与葛国强失踪划清界限的动机来开,葛国强有八成可能尚在人间,但具体失踪的原因是什么?被谁非法拘禁了?我一时间是摸不到头绪。 思想的涟漪困在浑浊滞待的潭水中,葛国强的失踪;与多起案件有瓜葛的黑纱罩面女子;以及这个葛魁的友人沈学安,成为了胡女士的座上宾,一切的一切似乎从极端仇恨,回归到了互相包容。但是,从这种包容状态来看,并不是一件好事,显然整起事件正在向同流合污的方向发展,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然而这种势态确实发生了,而我想从多个方面去了解内幕的愿望,恐怕不会再一帆风顺了。 但不管现状如何迷乱,我对自己的首要目的是非常明确的,第一就是调查葛国强的下落;第二寻找并确定参与多起案件的黑纱女子到底是谁;第三深度挖掘一系列失踪、死亡事件的幕后真凶。 我从严谨思考中抽离出来,询问起胡女士,关于明天药店开业都有谁被邀请参与此活动,这对于我调查胡女士与镇里各界名士的关系,有很大用处,足以从这些精英人士中,窥探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我会对其中非常可疑人士着重调查的。 “胡女士,明天您的药店就开业了,您请我去剪彩,应该还有其他人吧?这里边有我熟悉的人吗?”我盯着胡女士,等待着她的回应。 胡女士犹豫了,沉默了片刻,回应起来:“要说熟人嘛,镇里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是您医治过的病人,不过有两个人您应该是很有交情的。一个是马村长、另一个就是受伤住院的林凯旋,到时候您和他们可以在酒桌前好好聊一聊,不是很好吗?” 胡女士一说起马村长和林凯旋,让我十分着迷,于是我问起胡女士:“您觉得马村长和林凯旋谁更有魅力呢?” 胡女士突然不说话了,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对我说:“侯大夫您的问题毫无意义,咱们还是喝一杯吧。” 我也端起了酒杯,点拨胡女士:“看来您跟马村长和林凯旋的关系也不浅啊。” 我用这句话刺激胡女士,使得黑纱罩面的胡女士端着酒杯愣在当场,许久,许久...... 第51章 说客沈学安 潭三酒店里。 我为了摸索葛国强的失踪问题,抓住这次机会,跟胡女士以及远道而来的沈学安,进行了巧妙的交谈,我发现这位跟葛魁拜把子的沈学安,同胡女士走得很近,似乎他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妹一样,着实令我感到吃惊,从他们那温和且和谐的言语中,我确信所谓的张若男的未来大事,其实就是葛魁承诺,只要胡女士能够帮忙找到失踪的葛国强,就答应张若男和国强的婚事,这足以说明,胡女士是有信心找到葛国强的。 这也充分证明了,葛国强的失踪,胡女士其实是了解的,但是胡女士却操控不了这个大局,而干涉大局是要得罪人的,那么胡女士必须得到巨大的利益才会去“逆流而上”,那么女儿张若男和葛国强的婚姻,或许成为了胡女士奋力一搏的动力。 这使得我,对于找到葛国强充满了信心,既然能找到葛国强,也足以推测出,和葛国强失踪有藕断丝连关系的傅晓慧,也是有希望的,只不过傅晓慧现今,很可能被软禁了起来,是杀是留仍是主谋难以取舍的问题。 之后,我为胡女士那沉默且黑纱罩面的女儿张若男诊了脉,我发现她左手尺部脉象滑而缓如龟行倦怠无力;右手尺部浮紧数如燕子盘旋展翅高飞只升不降,这是热邪内注,典型糖尿病的脉象,我认为张若男最近饮食又出现了饥饿与暴饮的坏习惯。 于是,我叮嘱一句张若男:“注意饮食均匀,少食多餐,不要摄取糖分多的食物,主意检查血糖,避免用过热的水洗脚,因为糖尿病会迫使腿和脚部血液减少流动,过高的温度会使局部血管破裂,引起溃烂不可不慎啊。” 我说完这些又和胡女士寒暄了几句,便找了借口,说贾富贵所长还找我有事,提前离开了潭三酒店里。可没有想到,我刚一回到自己的诊所里,竟然真的见到了派出所所长贾富贵,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看来一个人要对自己的言语负责人,不然很多事情会在谈吐之间得到应验,好的坏的都有可能发生,真是越想越对神秘力量感到敬畏。 我边走向贾富贵,饶有兴趣地问:“您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这几天应该挺忙吧?” 贾富贵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啊,葛国强和傅晓慧失踪了那么久,调查到现在仍然没有头绪,我先前也找过胡女士问话,但是没有证据,也只能询问关于她最后一次见到葛国强和傅晓慧的事情,不过,我发现胡女士总是含糊其词,极力撇清和这些事的关系,我怀疑胡女士可能知道他们的下落。” 我坐到了贾富贵对面的椅子上,刚要回答贾富贵的问题,却发现后屋的门帘子被田芳掀开了,她趴在门框处偷眼看向我们,被我察觉后,她瞬间放下门帘子,“隐匿”了起来。 我这才低声对贾富贵说:“我刚才去了潭三酒店,见到了胡女士和葛魁的拜把子兄弟沈学安,听说沈学安是给葛国强和张若男说媒的,当初葛国强和张若男还是高中同学,这件事不寻常啊。” 贾富贵沉默了片刻,忽然对我说:“既然沈学安打着葛魁的名义来和胡女士谈这种事,这说明葛魁已经了解到葛国强还活着,是不是我们找到葛魁就可以查到一些线索?” 贾富贵盯着我,眼神中透露出让我表态的意愿,我只好予以回应:“葛国强这段时间失踪,一定是被某些人绑架了,他们肯放过葛国强,很有可能是胡女士求了情,而葛国强也一定做出了让步和承诺,因此葛国强一定付出了代价,而这个代价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您即便去询问葛魁,他也不会说出真话,我觉得有些难啊。” 我看到贾富贵皱起了眉头,嘴里还不由自主地念叨着:“看来幕后主谋的计划非常周密,他们是团伙性质,工于心计,既能害人,又懂得收买人心,以此推断胡女士不仅不是主谋,而且也未必了解谁是真正的主谋,事情并不简单啊。” 我提醒所长贾富贵:“我有些建议,您可以见一见葛魁,但不要提及葛国强失踪的事情,也不要询问关于沈学安和胡女士见面商量葛国强和张若男的婚姻一事,只需要告诉葛魁,已经掌握了葛国强的行踪,如果葛国强回到家里,让葛国强来派出所一趟,调查葛国强,他一定知道这个团伙的一些秘密,即便了解的只是皮毛,也足以顺藤摸瓜,这是唯一的机会。” 贾富贵看着我,点了点头:“嗯,说的很有道理,最近失踪死亡的人数还在攀升,急需破解幕后团伙的成员,只要抓到一个,就可以捣毁一窝不法之徒,眼下我的任务艰巨啊。” 贾所长的话语很隐晦,我了解他的难处,因此,作为朋友,作为镇里的百姓,我都有义务且义不容辞地,帮助贾所长破解难题,还镇里一片安宁。 于是,我安危贾富贵:“只要您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这把老骨头都会义不容辞,眼下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理清头绪的,慢慢来吧。” 这时,贾所长双手抱怀,紧锁着眉头,看向了那炉火正旺的炉子不发一言。我正在观望着贾所长的一言一行,耳朵却听到了后屋门口处传出了脚步声,不用说除了我和贾富贵,这个脚步声一定就是田芳的。我缓缓转头看向田芳,发现田芳背着包走了过来。 我问田芳:“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啊,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田芳摇了摇头:“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觉,总是为国强和傅晓慧担心,两个孩子都不错,但愿他们能平平安安的。” 我问田芳:“你最近跟胡女士接触过吗?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田芳摇头:“没接触过,自从胡女士来找您参加药店的剪彩仪式,她就很少找我了,其实之前她就跟我疏远了,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是这样。” 贾富贵插话了:“胡女士这个人确实挺古怪的,我当初找她问话,她总是极力跟葛国强、傅晓慧划清界限,越是这样越让我觉得葛国强和傅晓慧的失踪,多多少少跟她有一定关系,只不过她可能不是主谋,或者她和主谋之间发生了矛盾,主谋独断专行带走了葛国强和傅晓慧,让胡女士本人非常尴尬且惊慌。” 我非常同意贾富贵的说法:“这正是我发现的问题所在,因为她当初对我承诺了,葛国强和傅晓慧失踪的事情,绝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愿意帮我找回葛国强,这充分说明她非常了解葛国强的行踪,显然她和这个非法组织有瓜葛,不然谁敢做出这样的承诺?” 我刚说完,就看到贾富贵侧目看向了田芳,我知道贾富贵一直对田芳颇有意见,也不想让田芳知道太多的行动计划,于是,我只好打发田芳回家了:“田芳,时间也不早了,你可以下班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田芳答应一声,走向了门口处。而我和贾富贵一同看向了田芳的背影,我想贾富贵和我一样,都在不约而同地思考着,田芳在这些接二连三的死亡与失踪事件中,扮演了何等角色?但不可否认,田芳是一个有爱心的年轻人,可因为利欲熏心误入了歧途,我有理由相信,一个善良的人一旦被心魔占据心灵,它的可怕是发自内心的,是要比真正恶人还要可怕的,因为,她除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出卖。 所以我告诫贾富贵:“你要多加小心,如果她要告密,你和我都会遭到灭顶报复的。” 贾富贵点了点头:“嗯。但我会继续调查胡女士的。而您明天参加剪彩仪式,要多多留意那些被邀请而去的客人,我认为这些客人里,有胡女士的同伙。”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思考着明天剪彩仪式的行动轨迹...... 第52章 剪彩仪式 派出所所长贾富贵来到我的诊所里,倾诉了自己内心的焦虑,他感叹调查镇里一连串的失踪、死亡事件,结果一直没有头绪。尤其那非法黑血站的工人傅晓慧,以及葛魁的儿子葛国强又突然失踪,使得调查这一系列案件的进度,受到了严重的阻碍, 因此,贾富贵内心压力巨大,不得不找到我,议论下一步该如何高效推进案件的调查进度,这一重要环节。我能说些什么?也只能提供给贾富贵更多的线索,帮助其加快破解迷案。同时,我也告知了贾富贵,明日我会去参加胡女士开设的药店的剪彩活动。我会借此机会,接近一些熟人,间接调查胡女士在生活当中,那些不为人知的野史“传言”。 当然,贾富贵是非常支持我这样做的。而贾富贵也说,自己之前也有这种打算,但自己是警察,去参加人家的剪彩活动,有明显的调查案件的动机,真要是身临其境的话,场面会有些尴尬,所以说,贾富贵认为我去,是最合适不过了。 当夜,派出所所长贾富贵离开了我的诊所里,为了迎接明天的剪彩活动,我准备早早地躺下安歇。然而太多的繁杂思绪,一直侵袭着我的大脑,让我时醒时睡难以就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终于有了困意,在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沉睡过去...... 一夜过后,我洗涮一番,吃了些早餐,刚一起身,就看到徒弟田芳推门进入了诊所里,我让田芳看好诊所,接着我独自一人离开了诊所,但刚一出门口,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一路上坡,驶到了我的跟前。 黑色商务车摇开了车窗,那驾驶座上的司机张燕还是那样没有表情,口吻冰冷地说着客气话,这种神态举止有些矛盾,连我自己也觉得别扭,但是张燕一直对我存在偏见,她不喜欢我的作风,但我不能和她一样。于是,我说声“谢谢。”钻入了黑色商务车里。 一路上,我和张燕都没有说话,也许这和我坐在商务车的后排座上有关,毕竟我只能看到张燕那冷漠的背影,但更重要的是,我在思考见到胡女士后,面对在场更多参与活动的熟人,如何展开调查,而绞尽脑汁地深度计划着,我猜想葛魁、林凯旋、还有村长马强都会来到的,为什么我会有这种预感?因为胡女士真是太有钱了,她和林凯旋买下了袁杰的蜂窝煤厂,改造成为了服装厂;又购买了跃进村的一块巨大坟地,要绿化造林,直接给村长马强带来了工作业绩;并且她准备将女儿张若男嫁给葛魁的独生子葛国强,因此说,葛魁、林凯旋、马强一定会来到现场捧场的,我准备从他们三个人的身上着手调查,这绝对是一个明智而高效的决定。 十五分钟后,我就坐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了镇中心处的一条宽阔的马路边,我跟随着张燕下了商务车,来到了胡女士创办的药店门口处。 现场,围观的百姓群众不下一百人,现场主持人是个中年女子,中年女子的身后就是胡女士、葛魁、林凯旋、村长马强、以及退休的原镇长王傲。女主持人热情卖力地对着麦克风“夸夸其谈”,而我走上了搭建的舞台上,和胡女士一干人站在了一起。 当胡女士看向我的同时,我朝胡女士点了点头,我用自己的举止动作,向胡女士表达了我对参加这次活动的认真态度。接着,我在女主持人那吵闹的千篇一律的讲词下,和胡女士进行了“耳畔交流”,我问胡女士:“剪彩活动快开始了吧?” 胡女士凑到了我的耳畔处,回应:“本应该开始了,可因为您迟迟未到,我故意推迟了,因为我知道您一定会来的。” 我重新审视了一番胡女士:“看来今天来的都是熟人啊,既然我来了,那么咱们的剪彩活动是不是应该开始了?” 胡女士朝我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通知主持人进行最后一个环节,剪彩活动很快就会完成的,您在耐心等一等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朝胡女士点了点头。 下一刻,胡女士向前走了一步,拍了拍女主持人的肩头,女主持人似乎了解了胡女士的意图,于是面带笑容,转移了话题:“下面剪彩仪式正式开始,由胡女士和镇里著名老中医候廷侯大夫出席剪彩。”女主持人说着,一侧身,朝我和胡女士抬手示意:“有请二位。” 我和胡女士早已经准备好了,不约而同迈步走到了女主持人的面前。接着三名穿着红色礼服的女子,其中两个抻着彩带走到了舞台最前方,另一名女子端着盛有两把剪子的托盘,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我和胡女士当即拿起剪子,一同剪断彩带,女仪式员收拾起彩带离开了现场。 女主持人则把话筒交给了我,我当然不能拒绝,于是接过了话筒,生硬地演讲起来:“祝贺......”我刚要往下说,这才了解到自己不知道胡女士新开的药店的名字,于是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门上方的牌匾,只见牌匾上写着“古月药房”四个字,这不由得让我联想起,那五个曾经在胡女士的“古月服装厂”里工作,却后来失踪或死亡的女孩子。 我继续靠近话筒,演说着:“祝贺胡女士的‘古月药房’开业大吉,我在这里感谢大家的到来,我也相信药店在胡女士的经营下造福一方百姓,谢谢大家。” 我刚说完话,就看到围观的百姓冲着我微笑,嘴里还喊着“好好好......” 陆续地,胡女士、葛魁、林凯旋、村长马强都发言了,也就过去二十分钟的时间,百姓们退去了。胡女士带领我们一众客人,来到了镇中心的潭三酒店里,包下了整个酒店,大家吃着上等的酒席,喝着美酒,是谈天说地谈唠得不亦乐乎。 而我就和胡女士、葛魁、林凯旋、村长马强坐在同一张圆桌前,我刚刚喝下了一口白酒,偷眼看向了对面就坐的葛魁,我发现葛魁皮笑肉不笑,似乎有什么心事,萦绕在心底,使得他郁郁不安。 我试探地问葛魁:“老葛,我听说你家国强快找到了,还准备给你家国强办喜事,你应该高兴啊,怎么了?还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吗?” 葛魁看着我,迟疑了片刻,才回应我:“这个.....其实国强失踪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头绪啊,胡女士说尽力帮我找一下,结果很难说,但愿一帆风顺吧?” 我继续问葛魁:“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你家国强和胡女士的女儿张若男,竟然是同学,我记得国强当初平坟,是受了马村长的命令,而平坟行动中,国强触碰到了敏感区域,也就是张大年的坟地,我怀疑国强的失踪不仅和黑血站有关,还和死去的张大年有关。” 在座的胡女士突然插话了:“侯大夫,您是说张大年阴魂不散,拐走了国强吗?” 我摇头反驳:“不不不,这是迷信,不符合逻辑,我的意思是,国强失踪不仅和黑血站有关,还和张大年的亲属有关,有些人正在借助张大年阴魂不散,来暗中报复,并谋取非法利益,这是两件事情,却是同一伙人干的,这样即可以替服毒自杀的张大年报仇,又可以掩盖其非法交易的真实目的,手段果然是高啊。” 胡女士笑了:“侯大夫您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我看国强的失踪只不过是一次意外,什么黑血站、张大年之类的流言,都经不起推敲啊。” 我没有反驳胡女士的话语,毕竟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要说服我,而是要彻底转移这个话题。 倒是一旁的林凯旋一直吃菜,不发表任何的议论,而越是这样的老实人,越能够引起我的注意。我面向林凯旋,发问:“您女儿林可欣被害的事情,有什么眉目了吗?当然这种场合说这些,对您可能有些不尊重了,不过我听贾所长说,案件进展的非常缓慢啊。” 林凯旋放下了筷子,点了点头:“嗯,确实如您所说,破案的进度不容乐观,我也希望贾所长尽快抓到凶手,还我家可欣一个迟来的正义。” 我说:“可欣的死,很可能是为了毁灭证据,尤其可欣生前被他人以毒品控制了,他做为其中的一份子,完全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这毒品的作用真是太大了。”我又看向了胡女士:“胡女士,您因为可欣一干人的死,背负了不少负面传闻,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口吻低沉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我赶紧岔开话题,免得气氛变得消沉,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是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想开些终究是好的。” 葛魁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诶,侯大夫,您不是要见一见胡女士的父亲胡立国吗?我听胡女士说,她爸胡立国已经恢复了意识,目前心脏手术的并发症没有出现,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我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不由自主地再次盯着胡女士,请求着:“胡女士,我当初说过,等到你爸病好了,我要去看看他,不知道您......您同意吗?” 胡女士点了点头:“可以,这几天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给您安排行程,如何?” “好!”我激动之余,心中默默盘算着“一定要从胡立国的嘴里套出,那胡莹为了治疗子宫肌瘤,秘密卖出的两个孩子,到底流落到了谁的手里,这对于调查谁才是暗中经营买卖人体器官的幕后黑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绝对不容忽视。因此,我必须铤而走险,勇敢地一试!” 第53章 破绽 我参加完胡女士的药店开业仪式后,刚在潭三酒店吃完胡女士安排的宴席,准备和胡女士打个招呼,起身离开此地。 宴席前,我客气地对胡女士说:“胡女士,时间也不早了,我......我的诊所里还有很多事要忙,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我发现胡女士似乎有什么心事,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没事没事,您先回去吧,我让张燕开车送您一程吧,走路回去也太辛苦了。” 我婉言拒绝了胡女士的好意:“不用了,我习惯了饭后步行,再说也就几里地的事情,锻炼一下身体不是更好嘛。” 胡女士带着笑意:“是嘛,看来您的思想境界比我们高多了,那就这样吧,祝您一路顺风,以后要见我爸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答应了一声,离开了潭三酒店,来到了宽阔的马路上,而这个时候,我看到对面飞驰而来一辆自行车,那拼命猛蹬自行车的人正是精瘦的哑巴晓雪。我这才意识到,晓雪可能遇到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急需寻求帮助。 当晓雪急刹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赶紧询问晓雪:“你着急忙慌的到底出了什么事,不会是你妈.......” 哑巴晓雪用力地点头,接着抬手指向了自己的脑袋,我这才明白,晓雪的母亲殷秀芳又精神病发作了。于是,我骑上晓雪的自行车,载着晓雪去向了殷秀芳的家里。一路上,我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但是心底里却对精神病发作的殷秀芳是敬畏三分,毕竟当初殷秀芳精神病发作用菜刀砍伤了所长贾富贵,我心中有些忌惮,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作为医生,我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好硬着头皮去救死扶伤了。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后,我骑着自行车顺着主路,一拐弯进入了一个狭窄的胡同里,接着我停下了自行车,同晓雪一起进入了这个破旧的老宅里,我还未迈进平房的门口,就隔着窗户听到了殷秀芳那因精神失常而胡言乱语的口吻:“大年,大年,你怎么掉进了田芳家的大坑里,来,我来救你,我来救你.......” 我顺着殷秀芳的声音,胆战心惊地进入了房子里,一推东屋的门“钻”了进去,赫然看到殷秀芳坐在平整的炕上的墙角处,整个人裹着厚厚的旧棉被,坐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炕席,继续胡言乱语着。 我看向晓雪,低声嘱咐起来:“让你妈往炕头上坐一坐,我给她号一下脉,注意了,别激怒了你妈,一旦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 晓雪冲我点了点头,脱下了鞋子,上了炕,爬到了殷秀芳的跟前,边“呜呜呀呀”打着哑语,边缓缓揭下了包裹殷秀芳身体的厚棉被。那殷秀芳这个时候看向了我,似乎记忆起了过去与我交流的点点滴滴,我索性坐到了炕头上,朝殷秀芳抬双手示意:“来来来,别害怕,我给你号一下脉,你需要了解的事情我都知道。” 殷秀芳眯缝着眼睛,在晓雪的搀扶下,佝偻着身子挪动到了我的面前,坐下了。殷秀芳就像欣赏动物一样打量着我,让我很不适应,还好她终于开口说些正经话了:“原来是侯大夫啊,我刚才好像是睡着了,梦到了我家大年被困在了一个大坑里,他躺在坑底一动不动满嘴是血,可把我吓坏了。” 我和蔼地让殷秀芳伸出胳膊,殷秀芳顺从我的意愿,递过来胳膊,我右手三根手指,搭在殷秀芳左手寸关尺部,我感到殷秀芳的寸口脉象虚浮如蜻蜓点水,时而波动,这说明殷秀芳阴虚内热,因受到惊吓,肝不藏血而造成的。于是,我告诫殷秀芳:“秀芳啊,你受到了惊吓,引起肝血亏损,不能充盈心房,使得你走火入魔,毒火攻心不可不慎啊。” 殷秀芳低头沉默了好久,我很担心她突然发疯咬我一口,我赶紧往一边挪了挪臀部,保持着警惕。而殷秀芳却突然抬起了头,注视着我,口吻带着神秘,莫名其妙地说:“我昨晚去找晓雪,爬进了田芳家的墙头,掉进了她家院子的大坑里,看到了一个冻的僵硬的尸体,他把我吓坏了,这是真的。” 晓雪赶紧晃动母亲殷秀芳的身体,意图不让殷秀芳多说话,却被殷秀芳狠狠地瞪了一眼,使得晓雪躲到一边,不敢说话了。 我继续追问殷秀芳:“你是不是看错了,人命关天,不要乱说话啊。” 殷秀芳本来坚定的神情突然焕散了:“晚上黑乎乎的,好像......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吧,反正我当时被吓晕了,估计可能看错了吧。” 我继续观察着殷秀芳,我想从殷秀芳的眼神中,彻底确定她是否已经清醒了,或者说她还在说着疯话?我现在真不敢确定是与否。不过,我准备大胆地试探她,以此得出正确地答案:“你说昨晚去找晓雪,你确定是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殷秀芳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我:“我说侯大夫,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智商不够用啊,我都说了是晚上,你把我当什么了,嗯?” 殷秀芳真是个猴儿脾气,一旁的晓雪抬双手晃动着母亲殷秀芳,“呜呜呀呀”地让殷秀芳不要对我以德报怨,我赶紧安危殷秀芳:“不不不,你别误会了,我最近耳朵不灵光,听的不是很清楚,只是跟你确认一下,确认一下而已。” 我看到殷秀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田芳这姑娘一天天神神秘秘的,你说她把自己的园子里挖得坑坑洼洼的,大冬天的也不能种地,也不知道她怎么寻思的,害得我爬墙头掉进了大坑里,差点儿要了我这条老命,吓死人了啊!” 我只是附和地说“是啊,是啊......”但内心里,已经对田芳家的园子着迷了,我准备今天晚间夜窥田芳家的园子,我怀疑她家园子里的大坑大有文章。 第54章 隔墙有耳 我为殷秀芳开了一副药方后,嘱咐一番哑巴晓雪,让她明天及时来诊所拿药,给母亲殷秀芳煮药煎熬,治病是马虎不得的。 我认为,时间就是一个病人的生命,必须要认真地对待。之后,我起身离开了晓雪的家里,而晓雪一直把我送出了她家的院门,这让我非常感动,也更加地同情晓雪的苦难人生。我不经意地领悟到,我作为一名中医,要更加努力地拯救患者的生命,世间的路很难走,我希望在平凡的慢慢的人生道路上,留下自己的一腔热血。 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从我早晨去胡女士的药店参加剪彩,在到殷秀芳家里,为殷秀芳诊脉开药方,到我离开她的家里,已经是晚间八点多了,天色已经大黑了,想必田芳也已经关上了诊所的门,回到了自己的家里,静静地安歇了。 而我骑着自行车,早就计划好了,去向田芳家,偷偷窥探她家园子里的所谓“大坑”的秘密,顺道观察一下田芳那神秘的夜生活,到底是否如同他人传言的那样,晚间开着灯,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不符合逻辑的怪事,让我十分好奇。当然,这种好奇是出于田芳与最近失踪的葛国强,那剪不断的千丝万缕的关联。 黑夜里,我去东山顶是一路上坡,也只能推着自行车,踩着滑溜且坚实的雪地,一路艰难向上而行了。风又无中生有地越刮越大,这鬼哭狼嚎的劲风恐吓着我,让我心绪翻滚。然而我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这样毫无收获地离开。正在我盘算之际,我却已经不知疲倦地来到了被两排石墙隔成的一个狭长的胡同口处。 再往里走就是田芳租住马二凤的房子的院门了。我犹豫了好半天,踩着雪地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着,我甚至不敢用力推车、脚步也是轻抬慢落,我不想惊动田芳,或者说,我想不经过院门,直接鬼鬼祟祟地爬过墙头,查看她家的园子里,到底有没有殷秀芳所描述的那深深的大坑,以及大坑里的尸体!我知道殷秀芳疯疯癫癫的基本上没有一句可信的话语。 然而,当初村长马强也提起过田芳在园子里挖大坑,我也看到过田芳挖坑的场景,可田芳只是说埋些萝卜土豆,过冬食用。直到这一次殷秀芳突然精神病发作,提起此事,让我越发产生了怀疑,因此说,一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有可能就变成真的了,不过我还是会保持清醒,去调查此事。 我把自行车倚靠到了墙边,抬起老胳膊老腿爬上了墙头,窥探一番田芳家的窗户,发现已经熄灯了,暗无亮光。我这才豁出这张老脸,翻过了墙头,跳进了园子里。由于大雪纷飞,月亮早已经被风雪吞没了,在朦朦胧胧的光线里,我拿出打火机,用手挡住风,摩擦点燃了火机,一瞬间就看到,前方一米处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这引起了我的好奇,我缓缓抬起脚,朝土包试探地轻轻踩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诶!还挺宣的,这应该是刚刚填埋上的!”我心底一阵阵颤动,思绪向不吉利的地方偏激地思考开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冷不丁听到墙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汽车发动机的噪音,我意识到有人来了,赶紧躲到了墙角处,揣起了打火机,快速猜测着会是谁这么晚来到这里呢?我不敢确定这辆车是来田芳家的,但是汽车的发动机噪音却越来越近了,由不得我去欺骗自己。 我壮着胆子站了起来,稍稍一抬腿踩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扒着墙头,看向墙外的那辆前后灯都亮起的轿车。我这才了解到这辆车正是那冷傲的黑纱罩面的胡女士的。 只见胡女士一推车门走下了轿车,右手向自己的皮大衣兜里摸索而去,我仔细注视着胡女士的动作,但光线有些朦胧,再加上大片的鹅毛大雪扑面打在我的脸上,让我不停地眨眼,可我还是发现了胡女士的最终动作,她似乎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田芳家的院门!这一点让我非常吃惊,她怎么会有田芳家的钥匙?田方知道胡女士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吗?我实在是猜不透胡女士和田芳之间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我继续耐心地观望,发现胡女士进入院子后,并没有直接走向平房的房门,她竟然绕道了房后面,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客人不走正门,难道要和我一样爬人家的墙头或窗户吗?我很想跟踪胡女士而去,可细细一想这样做有些欠缺妥当。毕竟我在帮助派出所所长贾富贵,调查葛国强、傅晓慧失踪同田芳、胡女士的内在联系,这样轻易跟踪,万一露出破绽,让她们提高了警惕,可就麻烦了。 我思前想后,还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只是到田芳家的房后,扫上一眼,马上翻墙头离开,毕竟能多发现一些线索不是更好吗?于是,我立刻迎着雪片纷飞的朦胧夜色,推开了园子的木门,蹑手蹑脚,带着几分心惊胆战,加快了脚步跑到了房子的一角,探出头,借着月色窥视而去,打量起房后的一片空地处,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体,只是在平整的地面上,突兀而起一个向上翻起的实木盖子,我没有再继续靠近,一回头翻过墙头,离开了这里。 我立刻骑上自行车,一路下坡而去,我准备把我所见所闻的事情,转告给派出所所长贾富贵听,我希望同贾富贵一起分析这个问题,推理出一些合乎逻辑的答案,我有理由相信,胡女士和田芳关系确实不同寻常,她们的熟悉程度,可能在我和田芳于那个纷飞雪夜里,平头柴汽车内相遇的时间,还要早过很长时间,看来她们的计划,是在来我们小镇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阴险,太恐怖了。 尤其我刚刚发现的,这个被掀起的实木盖子下方,似乎有一个地下室,看这木盖子的做工很精细别致,想必这木盖子下方的地下室,一定装修得不错。这地下室会是干什么用的呢?我非常好奇,我必须和所长贾富贵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地下室的用途。或许此发现,有着承上启下破解案件的巨大作用。 第55章 贾富贵的疑虑 纷飞的雪夜里,我骑着自行车一路下坡,穿过无尽的黑夜,经受着颠簸道路的持续折磨,终于接近了我自己的诊所。这时,我借着朦胧的夜色,在雪舞纷飞密集飘落的大片雪花下,我隐隐约约看到了有一个人站在诊所的门前,旁边还有一辆轿车,似乎.....似乎是警车,我突然醒悟过来,这肯定是派出所所长贾富贵驾到了。 我赶紧加快双脚蹬自行车的频率,也就几十秒钟的时间,我缓缓刹车,停在了冻得身形有些佝偻的贾富贵的面前。贾富贵看着我有些神情木纳,显然这位外形冷峻的贾所长已经被冻得快承受不住了。 我下了自行车,边锁自行车,和贾富贵聊了起来:“贾所长您怎么不呆在车里啊,这大冷天的怎么站在外边呢,来来来,快进屋。”我已经锁好车子,迅速掏出钥匙,打开了诊所的门,把贾富贵迎进了诊所里。 诊所里烧着蜂窝煤,但火势已经微弱,我赶紧夹出了废弃的蜂窝煤,又添进去几块,火势又开始热情洋溢了,我给贾富贵倒了一碗热水,贾富贵双手捧着碗,看样子就像在苦难中找到了延续生命的安全之地一样,喝了一口热水,这才一叹气说话了:“你哪里知道啊,这几天我睡觉很少,案件是迫在眉睫,我是不能怠慢啊。刚才我坐在车里困的都要睡着了,不出来挨冻一会儿,是清醒不了的。” 我笑着回应:“这也真够难为你的。不过,我还是劝你注意一下休息,人不是机器,就算机器连轴转也会出现故障的,这样熬夜五脏和血管是吃不消的,命没了,还怎么破案呢,您说是不?” 贾富贵面向我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这些失踪和死亡的人数加起来都够一个排了,问题是他们如果没有死的话,会被弄到哪里去了呢?这件事我是冥思苦想,也琢磨不透,折磨人啊。” 我沉默思考了片刻,用缓慢而谨慎的言语回应着:“当初刚刚发生几起失踪死亡事件的时候,人们都传言说,是殷秀芳的丈夫张大年复仇来了,细想一想这种说法简直就是荒唐可笑啊,那张大年死了好几年了,死人能复生吗?这种说法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其中那些死去的人,就是假借这些传言的牺牲品,剩下失踪且没有发现尸体的人,才是本案的重中之重,因为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有价值的,他们才是为凶手创造利润的最佳藏品,因此说,这些人在没有被处理掉之前,一定受到了不错的待遇,但他们不可能住在高楼大厦或者乡村平房里,排除这些因素,应该就能猜到他们的下落了。” 贾富贵看向我,睁大了眼睛,我从他的双眼里,看到了一种激动的情绪,他似乎从我的言语里得到了启示,振奋精神地按照我的思路,继续分析起来。 贾富贵:“要这么说的话,这些人应该被困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这个地方可能聚集了所有失踪的人,我们只要找到这个秘密基地,一切秘密都可以破解了,可是这个秘密基地到底在哪里呢?” 我看了一眼火势正旺的蜂窝煤炉子,这才面向贾富贵,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件事情:“您还记得当初马二凤和她的儿子一同惨死的事情吗?” 贾富贵点了点头:“记得,当然记得,之后马二凤的亲人和村长马强一起出租了马二凤家的地皮,和后山的一块坟地,结果被胡女士买下了,说什么要在这里种树,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动静,而且还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后来弄平了,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这件事......难道和失踪的人有关系?” 我用神秘的口吻给他讲起了一件事:“我今天晚上在回到诊所之前,去了我徒弟田芳的家里,可是我并没有和她见面,我翻过了她家的墙头进入了园子里,发现了一个刚刚填埋的大坑,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停在了田芳家的院门口,这辆车正是胡女士的。当时院门锁着,胡女士竟然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院门,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有田芳家的钥匙。接着,胡女士走向了那间平房,可是她没有走正门,反倒绕到了墙后去,我当时出于好奇,冒险跑到了墙角处,偷偷看了看,发现墙后的地面上有一个向上翻起的木制盖子,由于这件事比较怪异,我怕引起胡女士的发现,所以我就骑着车子赶了回来,你看这件事会不会......” 贾富贵面色凝重,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一句话:“难道那些失踪的人,就在马二凤当初租给田芳的那间平房的地下吗?” 我没有点头,或者回应,我怕错误的判断会引起巨大的失误,所以犹豫了好半天,折中地回应起贾富贵:“很难说,再说了她家有地下室不见得就是用来藏人的,或者......您应该自己去看看。” 贾富贵点了点头:“嗯,侯大夫您提供的这些事件非常重要,我会慎重处理的。不过这段时间,您还得帮我盯紧这些人的行动轨迹,当然,您是医生嘛,总不能让您放弃工作去忙那些事,只要平时多留心一些,就行了。辛苦您了。” 我还能说什么?也只好答应了:“好好好,我会尽力的。不过,我当初提醒过你,失踪的葛国强可能很快就要找到了,这件事您可要格外留意啊。” 贾富贵沉默了片刻,皱起眉头看向我:“这件事我也考虑过了,我同意您的说法,这个胡女士口口声声承诺葛魁,只要葛魁同意儿子国强和身患糖尿病的张若男结婚,就尽全力找到国强,绝不食言。这说明胡女士早就了解葛国强到底在哪里,只不过国强不在胡女士的手里而已,这是否说明黑血站跟胡女士也有一定关系,尤其胡女士和您的徒弟田芳关系如此密切,是不是黑血站和人体器官贩卖集团,都是由一个幕后人物操控的,这会不会是一个产业链呢?” 我正要开口回应,突然门口处传来了敲门声,我赶紧询问而去:“这么晚了,谁呀?” 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侯大夫是我啊,葛魁。” 我赶紧看向对面的所长贾富贵,小声说:“机会来了。” 贾富贵点了点头,没有言语,我知道他也想通过葛魁,了解葛魁和胡女士之间的内部交易的背后,隐藏着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协议,我期待能有所收获! 第56章 葛魁其人 风雪飘摇的夜里,我正在诊所里和派出所所长贾富贵讨论重要问题,结果老朋友葛魁敲响了我诊所的门。我赶紧站起来,大步走到了禁闭的门前,我刚刚打开了反锁的门,这葛魁竟然一使劲狠狠地把门推开了,撞得我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 我惊讶地看着捂着胸口神情显得慌慌张张的葛魁,询问起来:“老葛,你这是怎么了?神不守舍的,这手劲儿可不小啊,差点儿都把我撞倒了。” 葛魁五官拥挤在一起,看样子很痛苦:“不是开玩笑,不是开玩笑啊,我胸口疼,您给我看看吧,弄点特效药,不然撑不住了。” 我当即就明白了葛魁可能是猝发心脏疾病了,于是我让葛魁平躺在病床上,赶紧拿出了自己炼制的“三参通神丹”,让葛魁服下了六粒丹药,喝了些白开水,静静地躺着,放缓气血,等待着药力的发挥。 估计半个小时过后,那双眼紧闭,咬紧牙关的葛魁缓缓地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就像从地狱里走来一般,长舒一口气,对我说:“侯大夫多亏你了,不然我这条老命就保不住了,唉,国强的事情让我操碎了心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到现在是死是活还不清楚,那胡女士口口声声承诺只要答应国强和若男的婚事,就一定帮我找到国强,谁知道是真是假啊,很难说呀。” 我安慰葛魁:“胡女士虽然有些反复无常,高傲不羁,但是说话办事都是一板一眼的,她答应了你,就一定能办到,这说明人家之前就知道国强的下落,只不过国强不在她的手里而已,所以说她能找到国强,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啊,你就放心吧。” 葛魁用惊叹地眼神看着我:“您的意思是说,胡女士和我儿子国强失踪,是有一定关系的不成?” 我犹豫了起来,原因是我怕因为我的一句话造成严重后果,因此,我谨慎地回应起葛魁:“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得太透彻了,毕竟也没有什么证据,都是猜测而已,你只要小心一些就好了。” 葛魁却一叹气说:“本来我也没指望胡女士,都是那胡女士的主意,也不知道她怎么打听到我有个拜把子兄弟沈学安的,让沈学安来说服我,同意国强和若男的婚事。我呢,就急于找到国强,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她,可是若男这孩子一身病啊,我现在有些后悔了,但我都答应了人家,也磨不开面子回绝她,话又说回来了,找到国强的希望,或许只有胡女士了,我只能忍下去了。” 我听到这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但不能直白地说,怕引起葛魁的误会,于是,我旁敲侧击,婉转柔和地问起葛魁:“胡女士有没有跟你提出一些有建设性质的想法,你答应了吗?” 葛魁皱起了眉头:“建设性质的想法?这个.......” 葛魁犹豫了起来,我必须继续用强有力的言语,诱导葛魁说出实话,也好让在场的所长贾富贵从葛魁的话语中,寻觅到有价值的线索。这一刻,我发现葛魁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扫了一眼所长贾富贵,我知道葛魁不想把自己的一些秘闻被贾福贵听到,但我又不能直接开口让贾富贵离开,还好贾富贵似乎参透了葛魁的心理,迅速站了起来,对我说句“侯大夫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我和葛魁都站了起来,把贾富贵送出了门口,一直到贾富贵驾驶着警车远去了,我才关上了房门,继续和葛魁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我问他:“到底胡女士向你承诺了什么?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一点,以后万一因为隐瞒案情,弄个帮凶的罪名可就麻烦了,别把它当作小事,不然会后悔的。” 葛魁一下子萎靡了:“我知道您的意思,也是为了我好嘛,可是你也知道,现在贾所长都没有办法找到我儿子国强,人家胡女士大包大揽,承诺一定能找到国强,你说人家提出一些条件我能拒绝吗?至于违不违法,在我看来好像没那么严重吧,就是让我守口如瓶而已,我也没杀人放火,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通过葛魁的话语,我心里有底了,看来葛魁和胡女士之间还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协议,不过,我直接套他的话,看来是没有希望了,索性我把话题转移到了关于国强和张若男的婚姻话题上,希望能另辟蹊径,让葛魁不知不觉泄露一些秘密。 我问他:“国强和张若男的婚事定在几月份了?” 葛魁似乎感觉到,我的话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能另有企图,于是犹豫了一下,才回应我:“哪能这么快啊,人都没找到,离结婚还早着呢,不过胡女士说了,很快就会找到国强的,到时候再说吧。” 我又多问了一句:“你跟胡女士怎么交流啊,我的意思是,她常来你家里跟你聊这些事吗?” 葛魁没加考虑,脱口而出:“嗨,哪能啊,人家是个大老板,一天忙的要命,怎么会有时间来找我呀,她都是派晓雪和若男轮番到我家,要不就打电话跟我讨论寻找国强的进展,我也挺着急啊。” “哦,是嘛!”我突然领悟到,晓雪、张若男是两个不错的突破口,我又拐弯抹角问:“结婚可不是一件小事,这财礼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人家要多少啊?” 葛魁竟然笑了:“不不不,人家胡女士有的是钱,还差我这几个钱啊。”压低声音,继续说:“人家不要我的钱,还准备拿出五十万给我,让我安心生活,等国强回来了,都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了。” 我发现葛魁一说道“安心生活”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亮光,这是一种安守本分,享受一块温暖沃土的情怀,看得出来,胡女士为了堵住葛魁的这张嘴,不要再讨论国强的事情上,真是煞费苦心,不惜血本收买人心,可见国强的归来,其背后暗涌着幕后各个势力互相妥协的运作,这样说来,胡女士与幕后势力有着解不开、割不断的牢固情缘。 而我准备按照葛魁泄露的信息,以行医为名,调查那哑巴晓雪,以及胡女士的女儿张若男,探索她们二人作为说客,到底跟葛魁说了些什么,才让葛魁乖乖地顺从了。也正因为张若男、晓雪是信使,她们不仅和葛魁有联系,甚至有可能和幕后主谋也有过接触,只是不深而已,我要仔细地调查这一节点,或许会发现重大线索。 第57章 神秘别墅 我和葛魁聊了一宿,一直到凌晨一点多钟,葛魁说自己的心口已经不疼了,这才从病床上伏身而起,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我的话语。接着,葛魁拿出钱买了一瓶我炼制的“三参通神丹”,以小心翼翼地步伐,离开了我的诊所。 眼看着就要天亮了,我赶紧热了热剩菜剩饭,吃了一口,躺下睡觉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场噩梦给惊醒,猛地坐了起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清晨六点多钟了。我这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努力地回忆起梦里的故事。我只记得残梦里的一个细节,黑纱罩面的胡女士面对我,手握一把匕首慢慢向我靠近,同时发出了阴森可怖的笑声,而我被绑在一棵大树上动弹不得,只能等待着胡女士挥刀刺向我的胸膛。而就在她挥刀刺下的瞬间,我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我起身穿好衣服,烧开水倒在洗脸盆里洗脸,但噩梦里的更多细节,时隐时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而出,正在我拿着毛巾,对着镜子擦脸的时候,门口处却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噪音,这噪音是越来越近,直到我听到一声刺激的刹车声后,下一刻门口处便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我转身面向门口处发问:“谁啊?” 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熟悉的声音:“是我啊,袁敏,大早晨的又来麻烦您了,我家强强又病了。” 我赶紧把毛巾搭在绳子上,大步走到门口处,拔下了门销子,迅速一拉门,看到了神情显得有些紧张的袁敏:“进来等我一会儿,田芳来了,我就跟你走,好吗?” 袁敏边点头说“行行行!”,进入了我的诊所里,很随意地坐到了办公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双手放在大腿上,看着我。 袁敏随便问了我一句:“侯大夫,最近看病的多吗?” 我想了想回答:“还可以吧,自从镇里失踪和死亡的人变多,好多人都不敢下午出门了,他们白天又得工作干活挣钱,更没有时间了。尤其这大冬天的,下午四五点钟就黑天了,没搭伙作伴儿的,都不敢轻举妄动啊。” 我发现袁敏只是点了点头,但眼珠子不停转动,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于是我饶有兴趣地问她:“怎么了,你还有什么心事吗?” 袁敏迟疑地说:“我......我听说葛魁的儿子国强快要找到了,还要和胡女士做亲家,这可真是奇闻啊,您跟葛魁最要好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国强办喜事啊?” 我走到了办公桌前,拿起水壶和杯子,边给袁敏倒热水喝,边回答她:“八字还没一撇呢,胡女士那边答应了葛魁,一定会找到国强,可现在还没有兑现承诺,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啊。”我说着,把水壶放到了桌子上。 袁敏接过了我递来的水杯,问我:“葛魁的事情您知道的很清楚啊,他来过您这里了?” 我点了点头:“嗯,昨晚他突发心脏病,估计是因为担心国强的安危,积劳成疾了,据我推断是心肌炎并发症,还好,我有特效药缓解了他的病情,我们聊了聊,我能感受到他想念儿子心切啊。”我突然想到袁敏没带儿子强强过来,于是又问袁敏:“对了,强强不是病了嘛,怎么没带他过来?” 袁敏赶紧解释:“强强在医院里输液呢,我让晓雪在那里照看着,我这才抽出时间来您这儿了。” 我一听到“晓雪”的名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计划,去询问晓雪关于作为信使,来回游走于胡女士与葛魁之间,到底都谈了些什么;以及晓雪是否知道胡女士是用什么办法,了解到国强的下落的,从而找出禁锢国强人身自由的真正幕后元凶,来侧面调查国强失踪和人体器官贩卖集团的核心人物都有谁,来帮助派出所所长贾富贵破解迷案。” 我装作平常心,长舒了一口气:“都不容易啊,谭三这一失踪,也真够难为你的了。不过强强这孩子也懂事了,以后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正说着,诊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我侧头看去,发现正是我的徒弟田芳,她背着粉红色的双肩包,再仔细观察,她双眼的下眼袋发黑浮肿,可以得出结论,她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安逸。田芳这一刻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袁敏,赶紧热情地打起招呼。 田芳笑着说:“呦,袁姐来的真早啊,你......怎么了?” 袁敏根本就笑不出来,使劲挤出了一丝短暂的笑容:“没什么,我家强强又病了,过不来了,我想让你师傅过去看看。” 田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这样啊,那可得抓紧时间,别耽误了治病呀。” 我赶紧嘱咐田芳:“田芳,我这就跟袁敏走了,你好好看着诊所,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拿捏不准的病,不要乱开药方,等我回来再说,听到了没?” 田芳有些不耐烦了:“好好好,您就放心吧,徒弟我也是很有水平的嘛,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我想了想,还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了,毕竟说多了田芳也反感,也会影响我的“威信”。总而言之,我必须抓紧时间走了。于是,我起身同袁敏离开了诊所,在田芳的目送下,我们乘坐的轿车一路下坡,够奔镇里的大医院去了,离我的诊所是越来越远了。 一路上,由于袁敏聚精会神驾车,我们之间的话语是少之又少,直到轿车停在了镇中心的大医院的马路边,袁敏下车,带着我进入了消毒水味道很重的医院里,上了二楼的楼梯,拐了几个弯角,便来到了静点室,见到了躺在那里注射抗生素的强强,和一旁陪护的哑巴晓雪。 袁敏对我说句“侯大夫,我去买些水果,您先坐着,跟他们聊聊”,接着袁敏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一刻,我终于没有任何阻碍了,可以借助这短暂的时间,和哑巴晓雪好好聊一聊了,而且我从田芳那里学会了一些哑语的手势,能多多少少了解晓雪的手语了。 我问晓雪:“晓雪,我听说你最近帮助胡女士,给你葛魁叔叔传话呢,进展的怎么样了?” 晓雪用手语比比划划,我这才了解到,胡女士让葛魁耐心等待,在最近一段时间,一定会找到国强的,而且胡女士还为女儿若男和国强结婚,准备了一份厚礼,还要把镇里的所有名声显赫的人物都请去,隆重的举办,让若男好好高兴一下,就连林凯旋叔叔也迫不及待看到若男和国强结婚啊。 我又问晓雪:“胡女士最近让你给葛魁传话,除了跟葛魁通信,还有别人吗?没事的,你说给我听,我不会到处传扬的。” 晓雪犹豫了片刻,刚要抬手用哑语比划,突然又使劲地摇头,似乎对于我的承诺产生了质疑。这时静点室的门被推开了,我看到袁敏拎着一个装满水果的透明塑料袋,走了过来,袁敏停在我的面前,让我拿一个火龙果吃,我当即说不吃甜食,拒绝了她的好意。 随即,我坐到正在挂吊瓶的强强的身边,这孩子似睡非睡的,被我突然触碰到了臂弯,只是乖巧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继续给强强号脉,发现这孩子右手尺部脉象沉而滑,这说明强强脾胃不和,胃部湿寒之气不得发散,应该是吃饭不规律,挑食严重啊。 我告诉袁敏:“这孩子以后要按时吃饭,不要挑食,至于用药......我看就不必了,孩子稚嫩,经不起大辛大热的药物,我认为还是食疗为主吧,不如回去熬粥,譬如紫米、薏苡仁、小米、红豆一类的稀粥,让强强按时喝一些,不要着凉,估计很快会好起来的。” 袁敏笑了:“那就多谢侯大夫了。”,接着袁敏看向强强:“强强,快谢谢你侯爷爷。” 强强童声童气地说:“谢谢侯爷爷,以后我也要成为医生,给我妈妈治病。” 强强一句话,把我和袁敏逗笑了,而我发现晓雪没有一丝笑的模样,似乎心事重重的。很快,晓雪用哑语对着袁敏比划,意思是要回家照看母亲殷秀芳,袁敏同意了,袁敏还说:“晓雪啊,你今天没骑自行车,要不我送你回去?” 晓雪摇了摇头,直接走出了静点室,而我看着晓雪的背影,突然想到了能不能跟踪晓雪,看一看她到底会去哪里?毕竟这大白天的,她不回饭店上班挣钱,急着回家照看母亲,总让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她是着急跟别人赴约去了。 因此,我不能错过任何获取线索的好机会。于是,我谎称去厕所,骗过了袁敏,小心翼翼跟踪晓雪去了。而路上的积雪被我踩得“咯吱咯吱”作响,就像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锤击着我的心灵,时刻警示着我,要锲而不舍地跟踪下去,绝不放弃,才能有所收获。 已经过去十几分钟,我跟踪晓雪进入了一个胡同,这胡同两边都是住家的围墙,延绵不断,而且前方是一路上破的坎坷土路,继续往前走路途却越来越开阔,但住家的却越来越少,眼看着来到了一座大山的山腰处,我这才意识到,这是新华村的南山,山势一百多米高,因其冬天来到漫山枯草枝干,显得有些凄凉。 我跟踪晓雪到了南山山腰处,我赶紧蹲身躲到了一处突兀而起的小山包处,看到了晓雪吹了一声口哨,接着两个强壮的青年男子,穿着风衣,用担架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和晓雪碰头了。我看到晓雪用哑语,朝两个青年男子抬手比比划划,我这才明白晓雪让两个青年男子,赶紧把袋子运到九公里山那胡女士的别墅里,不过最好等到天色暗下来再出发,以免引起主意,更不能被派出所所长贾富贵发现,两个青年男子点头同意了。 我感觉到,此地不能久留了,万一被他们发现,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我起身沿着山腰,绕到了山后,急匆匆离开了此地,而这一次跟踪晓雪,我终于了解到晓雪的的确确是胡女士的手下人,她可能帮助胡女士做了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要持续关注晓雪的行踪,我相信从晓雪的行动轨迹中,能找到破译本镇失踪和死亡之人的下落,和真正的罪魁祸首。 第58章 密语 我跟踪哑巴晓雪去南山,收获了一些重要的线索。随即我蹑手蹑脚顺着南山山腰,一路蹒跚绕行,从南山北坡一路下行,来到了白雪覆盖的宽阔土路上,一路向东,回到了自己的诊所里。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忙碌的田芳,只见田芳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严肃为一个年迈的老妪号脉,虽然田芳看到我回来了,也只是冲我瞟了一眼,那眼神有些“冷漠”可爱,但可爱中却带着一种专注和敬业,我为此感到欣慰,和对田芳的一些惋惜。 而说到惋惜或许就是她和胡女士暗中运作一些不道德的业务,令我感到极度地担忧,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我希望田芳能早些回归正途,保全名誉。人间正道是沧桑,不应该为了追求功名利禄,毁了名声,身后名声是一生最大的收获,要时时刻刻维护他,才能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我侧头看了看墙上悬挂的钟表,发现才中午十二点一刻钟,于是我同那些坐着排队的熟悉病人打了招呼,大步走到了后屋门口,一抬手掀开了门帘子,进入了后屋,热了热橱柜里的饭菜,坐在饭桌前,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这时,我听到前厅里又传来了推门声,我料到又来人了,于是偷偷掀开了门帘子的一角,偷眼仔细审视而去,发现进来之人,正是本镇那失踪的大医院院长苗刚的独苗儿子苗勇,据我推算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苗勇了,也听说苗勇已经正式进入市里的大医院工作了,而他这一次突然驾到,让我颇感意外,但我猜测苗勇此来的目的,一定和父亲苗刚有关,不然谁会如此不辞辛苦,远途劳顿呢? 因此,我兴趣大增,很想和苗勇聊一聊,了解一下苗勇是否通过特殊途径,获悉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当然这是不得而知的。为此,我顾不上吃饭了,直接一掀门帘子又回到了前屋药店里,这苗勇的双眼够“贼”的,和田芳交谈的一瞬间,用眼睛的余光就看到了我,接着苗勇撇下田芳,一侧身注视着我,那眼神里迸发出千言万语,像奔腾的激流“冲”向了我,停在了我的面前。 苗勇兴奋地对我说:“侯叔,我请了几天假,想通过您跟那个葛魁认识一下,我听说您跟葛魁关系老好了,是不是啊?” 苗勇问得莫名其妙,我突然想起了胡女士帮助葛魁寻找国强的事情,不由的反问了苗勇一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怎么要和八竿子打不着的葛魁认识呢?不会是为了你爸妈失踪的事情吧?” 苗勇犹豫了一下,回答我:“这个......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只要有一点点希望,我是绝不会放过的。眼下派出所所长贾富贵还没给我答复,我猜没什么指望了,还是自己琢磨琢磨吧。” 我安抚苗勇:“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即便找到了人家葛魁,人家也不一定能跟你交心啊,再说了胡女士答应葛魁找到国强,那是人家的感情到位了,你想借着葛魁的情面和胡女士谈这个问题,这不是自找没趣嘛,你想一想,胡女士打保票承诺找到国强,这显然表明了胡女士和国强的失踪是有一定联系的,这是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去办事的,不是因为胡女士的女儿张若男和国强是同学,还情有独钟的话,谁会管这种闲事,依我看你应该换个方式,才能有所收获啊。” 苗勇睁大了眼睛看向我:“什么办法?能不能教一教我,侯叔?” 我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的田芳,她正在给一个中年男子号脉,我小声对苗勇说:“这里不太方便,你跟我来,咱们到后屋里仔细计划一下,来吧。” 我带着苗勇进入了后屋里,一起坐到饭桌前,仔细聊了起来。我说:“这年头很多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家胡女士没占你半点便宜好处,为啥要帮你呢?所以说,和胡女士这种商人结交,是要在生意上下功夫的,依我看你可以扮成商人,由我来引荐你跟胡女士见一见,你假装是去订购一批衣服的,她当然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苗勇激动地笑了,狠狠地点头:“好好好,就按您的安排,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 我思考了一下,回答苗勇:“这种事急不得啊,你还是等一等吧,我准备明天去市里大医院,看望我的老朋友胡国立,这个胡国立就是胡女士的父亲,而我要见胡国立要经过胡女士的同意,而且胡女士承诺过我,说只要我给她打个电话,说出什么时候去见胡国立,她就会亲自驾车带我去,我准备今晚给她打电话,明天出发,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诶,是啊!”苗勇终于如释重负了。 但我很快发现,苗勇那脸上的惊喜神采缓缓消散了,似乎是什么后顾之忧,令苗勇感到担忧了,于是我试探地问苗勇:“怎么了?是不是担心胡女士会识破你的计划啊?” 苗勇迟缓地点了点头:“嗯,确实有这种担忧,不过机会已经来了,说什么我都不能错过呀,如果您的办法可行的话,我准备明天就假扮商人借口买一批服装的名义,跟胡女士见上一面,您......您这边没什么问题吧?” 我抬手拍了拍苗勇的肩头:“耐心点儿,你叔叔我说的话,都是能办到的,办不到的我也不会说给你听,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爸啊,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不能眼看着他被别人加害啊。” 苗勇听到这里,突然低下头,不说一句话,而我从他的举止动作中,了解到他很难过。 因此,我更要倾尽我的能力,挽救苗勇那失踪的父亲和母亲。今天晚间我就给胡女士打电话,说明求见胡国立的意愿,我相信一定会促成苗勇和胡女士见面,从而通过苗勇和胡女士洽谈,我也能了解到更多,关于幕后主谋和胡女士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或许这种微妙的关系,才是破解这一系列案件背后的深层隐情,而表面上的器官买卖阴谋,不见得就是最终的答案,这里边或许另有图谋,等待着我去继续挖掘探究...... 第59章 针灸 我和苗勇在诊所里谈了很久,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五点半了,这时窗外的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我认为苗勇这个时候该自动离开了,哪承想苗勇一点都不见外,主动对我说想留在我这里睡一宿,顺道明天跟我一起见胡女士,我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语,只能和蔼地答应了苗勇的请求。 诊所里最后一位跟我年龄相仿的女病人离开了,田芳也已经显得疲倦了,我特意给田芳做了她最喜欢吃的榛蘑炖鸡块,让她在诊所里吃了晚饭,然后田芳像往常一样,背上那粉红色的背包,离开了这里。 冬夜里的西北风再次刮起,那呼啸的风声从窗外和门缝处鬼哭狼嚎般袭入,而我的诊所里那蜂窝煤炉子的火势正旺,恰恰和袭入门缝的冷酷的西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在寒夜里的一线温存,是那样的令人感到奢侈和幸运。 现今苗勇躺在诊所后屋的炕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已经闭上眼睛,慢慢地进入睡眠状态。而我则坐在炕边,喝着茶水,继续思考着什么时候给胡女士打电话,来说明想见一见胡国立的事情。 我足足酝酿了十几分钟,终于把逻辑语言组织出头绪了,这才起身来到前屋诊所里,拿起了桌上的座机电话,给胡女士打去了电话。也许我是因为害怕黑夜的无形魔掌,而这个无形魔掌致使镇里一些跟张大年有债务纠纷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怪力乱神,神出鬼没让人无从防御,而闻风丧胆,于是我故意往墙角处挪了挪臀部,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继续等待着胡女士接我的电话。 整整过了一分钟,胡女士接听了我的电话,我客气地问她:“喂,我是侯氏中医诊所的侯医生,打扰您了,我明天想去市里大医院,见一见您的父亲,不知道......” 电话扬声器里传来了胡女士的笑声:“原来是侯大夫啊,没关系,明天我正好有些时间,可以顺道带您过去看看我爸,您准备几点出发?” 我对着电话的麦克回答她:“早晨怎么样?晚一点也可以。” 胡女士回答我:“我明天早晨来接您,您准备一下就行。” 我赶紧回应她:“好的好的,不过呢,我有个朋友是做服装生意的,想跟您订购一批衣服,不知道能一块儿去吗?” 胡女士的口吻似乎很乐意:“当然可以,就让他一起去吧,我们顺道在车上谈一谈,就这样吧。” 我说句“那就这样,夜深了,您休息吧,明天见”,接着我迅速挂断了电话,这个时候门口处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噪音,当这种噪音戛然而止后,那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同时传来了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侯大夫,侯大夫,睡了吗?我是贾富贵啊。” 我赶紧放下电话,边站起来走向门口,边回应他:“来了来了。”。 而就在我打开门的一瞬间,贾富贵佝偻着身体,双手放在嘴边用嘴里呼出的热气暖手,并迅速冲入了诊所里。我关上了门,看到贾富贵站在炉子边,弓着腰,探着手温暖那一对冻僵的双手。我赶紧拿过来一个板凳,放到了贾富贵的身后,贾富贵顺势坐下了,嘴里还说着感谢我的话语。 贾富贵:“多谢多谢,侯大夫你也坐吧,给我看看这条腿,这风湿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也拿过一个板凳,坐在了贾富贵的身边,耐心地询问起来:“您是不是最近调查案件,到处走动劳累过度引起的,这个啊,不是药物能够治疗的。” 贾富贵睁大眼睛看着我:“您的意思是说这风湿病不好好休养,是根本治不好的吗?可我现今正在调查案件,哪有休养的时间啊,要不您先给我针灸一下,能缓解一下风湿痛,也行啊。” 我不好再说劝慰的话语,于是点了点头,边说”那好吧”,边起身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装着一套银针的盒子,接着我让贾富贵躺倒病床上,然后我拿来酒精灯烧了烧银针,开始给贾富贵针刺腿部。 而贾富贵借这个机会,问我:“侯大夫,您最近有什么新发现吗?” 我专注针刺贾富贵腿部的足三里穴位,边回应他:“大的线索倒没有发现,不过我跟踪晓雪去了南山,发现她跟两个穿着风衣的男子见了面,那两个男的用担架抬着一个麻袋,晓雪用哑语告诉他们,把袋子抬到九公里山胡女士的别墅里,等待分派。我猜测袋子里装的可能是葛国强!” “哦!”贾富贵一惊之下,又问我:“晓雪和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好不简单啊。” 我把银针刺进了贾富贵的足三里穴位,捻针而入,并回答他:“晓雪很可能是胡女士和幕后贩卖人体器官团伙的中间传话人,这一点或许可以确定了。” 贾富贵一听这句话,口吻中带着一种激动的语调:“是嘛!看来案件有了新的突破口了,这很好。侯大夫,您可立了大功了。” 我谦虚地回应:“不不不,这不算什么,最后还要看您的啊。” 躺在病床上的贾富贵由于好消息而激动,那本来难受的表情也渐渐缓和了。这时我听到后屋里,传来了脚步声,显然睡觉的苗勇被我们的谈话声吵醒了,我从苗勇的脚步声推测,他或许也想加入我们讨论的话题中。 我正思考着,苗勇一掀后屋门帘子,来到了我们的近前,主动跟派出所所长贾富贵打招呼。 苗勇:“贾所长,您也在啊。” 贾富贵躺在那里,看着苗勇,客气地回应:“老毛病又犯了,过来治治。” 苗勇犹豫了一下,引出了新的话题:“贾所长,我听说胡女士要帮葛魁找到他儿子国强,我爸妈也失踪了,我认为胡女士也清楚我爸妈的下落,这个胡女士很可疑啊!” 贾富贵沉默了片刻:“现在没有证据,不要乱下结论,你最好不要招惹她,我怕.....我怕对你不利啊。” 苗勇却说:“我跟侯叔商量好了,明天胡女士来接侯叔去市里大医院看望胡国立,我假扮买衣服的客户,接近胡女士,想方设法弄到我爸妈的下落,我认为这是可行的。” “这......”贾富贵紧锁眉头,不说一句话。 而我从贾富贵的举止表情中了解到,贾富贵不仅为苗勇担忧,还怕苗勇打草惊蛇,但是案件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或许苗勇的“鲁莽”行为能够打开僵局。只见贾富贵缓缓侧头看了我一眼,又面向苗勇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也好。” 我也附和说:“这是一个好机会,机不可失,我们一定能打开僵局。” 第60章 特殊缘分 当夜,贾富贵在我的诊所里针灸治疗了一下风湿腿,期间我和贾富贵聊起了,明天由胡女士驾车,载着我去市里大医院见一见胡国立的事情。那苗勇也是心直口快,把我和他的计划,说给了贾富贵听,贾富贵能说什么?也只能告诫苗勇小心为妙啊。 之后,我和苗勇把贾富贵送出了诊所,执着地看着贾富贵开着私家轿车,下了皎洁月光下那白雪皑皑的雪坡,我们这才回到了诊所的后屋里,脱了衣服,钻进了冬夜里那温暖的被窝里,在喋喋不休的闲聊中,渐渐地困倦,进入了各自的梦想里,沉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梦中醒来,听到屋外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我一伏身坐了起来,穿上了衣服。苗勇被我的动作惊醒了,我看到他的嘴——吧唧了一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我:“侯叔几点了啊?” 我答非所问地回应他:“起来吧,鸡都打鸣了,一会儿我的诊所就营业了,我徒弟田芳一来,再把咱们堵在被窝里,这可不好,我猜胡女士一会儿就会开车来接咱们了,早起来等着,不是更好吗?你赶紧穿衣服吧。” 苗勇表情痛苦地坐起来穿上了衣服,不多时我把水壶放到了炉子上,烧了一壶热水,我和苗勇轮番用热水兑了一些凉水,洗了洗脸,我不知道苗勇的感受,反正我是立刻感到神清气爽了。 半个小时后,我的徒弟田芳,戴着那标志性的虎头遮耳帽,来到了诊所里,开始收拾药柜,擦拭桌椅,忙碌了起来,她和苗勇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语言,两人默契地聊了起来,我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医书,而脑海里在盘算着胡女士什么时候能够来到。 很多事就怕琢磨,越是期盼,越是难以达成,在漫长的等待中,一直到上午十一点八分的时候,诊所里来了两个病人,我刚要接诊,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了汽车刹车的声音,但汽车发动机的噪音还连续不断地传播而来,我料想到这一定是胡女士来到了。 果不其然,胡女士推门进入了我的诊所里,我和悦地接待了胡女士,一旁的苗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挺身板,装出阔气老板的气势,走到了我的身边,很显然苗勇想让我介绍一下对方。 于是我对胡女士说:“这是我的朋友,他叫苗勇,就是我昨天电话里跟你说的购买一批衣服的采购商,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苗勇主动伸手:“很高兴认识您。” 胡女士竟然没有和苗勇握手,只是一点头,说了一句:“以后多多合作,我们的客户很多,我们能提供优质的商品,这一点您可以尽管放心。” 苗勇尴尬地收回了手,迟疑地说:“侯大夫介绍的人,绝对差不了,我想这笔生意我是有把握做成的。” 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只是蜻蜓点水般笑了笑,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我赶紧插话,来缓和这种莫名其妙的尴尬场面:“好了好了,咱们跟着胡女士一起上车吧。”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赶紧对一旁正在擦拭桌椅的田芳叮嘱起来:“田芳啊,我和苗勇去市里办些事情,你一个人盯住了,我今天回不来,明天一早肯定到,我走了。” 弯腰干活的田芳一挺身板站直了,双手掐腰,一副自信地神态,对我说:“这还用说嘛,师傅您就放心吧,所有的大事小情我一个人都能应付,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接着朝胡女士抬手示意,说了句“请”,胡女士一点头转身就走,我赶紧打开了门,先让胡女士带路而出。我们就这样上了胡女士的轿车,在胡女士驾驶轿车前进的途中,苗勇主动跟胡女士聊了起来。 苗勇:“胡老板,您跟葛魁这个人熟悉吗?” 胡女士答非所问地回答:“这跟苗老板你有什么关联吗?我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用处不大吧?” 胡女士这个人一向高傲冷漠,一般人都进不了胡女士的法眼,说难听点,胡女士这个人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儿,瞧不起人!这就是为什么胡女士对别人冷漠的原因之一。这一下,胡女士的一番话,使得苗勇吃了闭门羹,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但是我发现苗勇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不甘。 果然,苗勇继续强颜欢笑,厚着脸皮问胡女士:“关系不是很大,不过我在镇里有些朋友,就爱打听一些街巷传言,说葛魁的儿子葛国强失踪了,就连所长贾富贵都没能破案,可您却答应葛魁找到葛国强,我觉得您很有爱心,我心里挺佩服您的,为此我是非常好奇您的神奇能力,将来或许我也会不惜重金,有求与您,您看能给我这个面子吗?” 我听到胡女士——她竟然笑了:“有求于我?我又不是神仙,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就能解决吗?你难道早就了解我的底细了?” 苗勇听到这里迟疑地笑出了声音:“不不不,您别误会,我是做生意的人,到了这个镇里听说了一些传言,出于好奇,出于好奇嘛!” 胡女士没有再说话,继续专注着开车,而我从胡女士那冷漠的背影中体会到,胡女士对苗勇这个人似乎有些不放心。因此才保守地回应苗勇,不会给苗勇任何达成目的的机会,但是未来会怎样,还需进一步观察。 我们整整在公路上耗费了两个半小时,这才来到了市里的红星大医院内,一同走上了二楼,在人流穿梭的楼道里径直而去,这才停在了胡国立的单间病房前。胡女士抬手轻轻推开了病房之门,我和苗勇跟随胡女士进入了病房。 这个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倚靠在病床墙边的胡国立,他脸色红润,比一个多月前胖了一些,他冲着女儿胡女士笑了笑,然后他看向了我,笑得更灿烂了:“老朋友,你也来了,我这几天左眼皮一直跳,就知道要有喜事将至,这次大难不死,咱们又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我赶紧点了点头:“是啊,当初你手术的时候,我一天天是提心吊胆的,心脏手术是一项难度极高的技术,现在看来你恢复的很好,脸上红扑扑的,肉也多了,越活越年轻了。” 胡国立笑着笑着,突然收敛了笑容,眼神里显露出一些顾虑,接着看向女儿胡女士:“我跟侯大夫单独聊一聊,你们先出去走走吧。” 黑纱罩面的胡女士只是“嗯”了一声,抬手对苗勇示意,苗勇很知趣地跟着胡女士离开了这间病房,现在病房里只有我和胡国立,我知道胡国立这样做绝非是聊聊天这么简单,他应该是要向我说明那当初没有说完的秘密,那就是霍燕的两个女儿林可欣、和我至今没见过的另一个女儿,到底是谁的孩子,这个秘密一旦被破解,对于破解最近造成多人死亡和失踪的元凶是谁,有很大的帮助,我拭目以待地看着胡国立,等待他陈述那很久以前的离奇事件...... 第61章 老朋友密语 由胡女士的“热心”帮助,我终于在大医院的某个单间病房里,见到了老朋友胡国立,我们在进入正式话题前,互相打趣地寒暄了几句,我认为接下来就会进入正题了。这个正题是什么?那就是胡国立当初没有说完的话题,是关于霍燕的两个女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其实在最早之前,我对于胡国立要告诉我这个所谓的秘闻,持怀疑态度,因为即使我知道了这件事又能怎么样呢?所以我一直想不通胡国立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但话又说回来,他跟我说这些“悄悄话”肯定是有目的的,因此我现今是拭目以待着。 只见胡国立抿了抿那薄薄的嘴唇,对我说话了:“侯大夫,我记得当初有些话没说完,那时候我害怕手术不成功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里,现在也不见得能健康长寿啊,我这病能多活几年就不错了,所以我还是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你觉得怎么样?”“这个.....”我犹豫了一下,做出了回应:“既然这样,我愿意听一听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很想知道这个原因啊。” 胡国立本来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峻了,一叹气回应我:“我既然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保守秘密啊,据我所知你和派出所所长贾富贵关系很不错,他经常和你来往,我想让你跟贾富贵说明这件事,我认为这件事可能跟最近失踪和死亡的人有一些关系,不过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敢打保票,说一千道一万还要看贾所长的了。” 我没有再刨根问底。只是点了点头:“行,我记住了,我一定把这件事转告给贾所长。” 胡国立突然话锋一转,口吻有些诡异地告诉我:“好的,你听着,霍燕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林可欣,另一个叫做林可爱,这个林可爱你可能没见到过,即使见到也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又或者你只看到了她小时候的照片,她是兔唇,天生畸形,后来做了整形手术,她就是张若男!” “什么!她......”我突然间恍然大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继续倾听着胡国立的陈述。 胡国立:“当初我的大女儿胡莹嫁给了张大年,刚刚生下两个孩子不久,子宫肌瘤的病症就开始恶化,先前没有手术,只是吃药花费了巨额药费,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要做手术可没有那么多钱,张大年找到了朋友林凯旋借钱,而林凯旋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林凯旋说霍燕生不了孩子,想把我大女儿的两个孩子买过来,就当给我大女儿的医药费了,为了做手术,张大年和我女儿胡莹悄悄答应了,之后我大女儿病情加重去世了,张大年被逼债的债主逼的喝药死了,我二女儿找林凯旋要孩子,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她从林凯旋的手里要回了林可爱,也就是现今的张若男,我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 我有些好奇了:“协议?你指的是什么?”胡国立一思虑,回答我:“我猜测是生意往来。” 我迫切地问:“什么生意往来?” 胡国立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二女儿创办服装厂的钱,是从林凯旋的手里借的,那可是几百万啊,没有什么利害关系,谁会借?我当初问过我二女儿,林凯旋肯借钱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她竟然生气了,说我别操心了,她心里有数。所以我也不敢再问了。” 我赶紧插话:“林可欣和张若男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张大年吗?” 胡国立点了点头:“她们知道,因为以前我跟林可欣、张若男都见过面,她们都说父亲张大年死得怨。最近我还听一些朋友打电话说,我二女儿要帮助葛魁找到失踪的葛国强,我为此是忐忑不安啊。” 我试探胡国立:“忐忑不安?我倒是认为您的女儿很有爱心啊。” 胡国立连忙摆手:“不对不对啊,我听朋友说,这葛国强去了黑血站卖血,突然失踪了,连派出所所长贾富贵都没有发现疑点,我二女儿就那么厉害?这说明她可能之前就知道葛国强的下落,这孩子从小就要强叛逆,胆子大到撑破天,我是怕她为了钱不择手段啊。” 我没有作出评论,只是叹息了一声。胡国立似乎从我的叹息声中领悟到了一些奇妙的“情绪”,他问我:“侯大夫你是不是觉得我女儿这个人没救了啊?” 我赶紧辩解:“不不不,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觉,精神有些不佳,和你二女儿没什么关系,不过嘛.......人无完人,总会因为一些诱惑误入歧途,必须想办法悬崖勒马,当然我的话有些严重了。” 胡国立莫名其妙地回应我:“我总觉得死去的可欣,跟最近镇里发生的事件有间接关系,不然谁会针对当初那些逼债的人下手?对了,还有那个哑巴晓雪,一天天闷头苦干,我见过晓雪那孩子,她的眼神有些可怕啊!” “哦!”我被吓了一跳,回想起和晓雪见面的每一幕,不由得对胡国立的话语产生了共鸣,可我还有一些想法是不吐不快:“可是她们三个人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有这种能耐,现在还没有证据,我认为......” 胡国立突然双手掩面哭了,还边哭边说:“我二女儿这些年白手起家,一个女孩子吃了太多苦,要不是因为是个倔脾气,她早就垮了,她一直照顾着我这个老家伙,我怕她出事啊......” 我安慰胡国立:“不要胡思乱想了,事情没有查明前不好说啊,再说了即便她有问题,也很有可能不是主谋啊。” 胡国立抽泣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看着我,就像发现了新世界一样,急切地问我:“你说谁才是主谋?”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一连串的案件,都指向了一个人体器官贩卖团伙,这个圈子盈利巨大,深不可测啊。” 胡国立有了新的想法:“你是说有人打着张大年被逼债而死这个话题,来转移非法贩卖人体器官团伙的作案动机?” 我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和派出所所长贾富贵探讨过,做这种事风险很大,而且还要有专业知识,一般人也干不了,因此团伙中的人员,有可能是精通医学的专业人士,所以......我和贾富贵锁定了一些可疑的人。” 胡国立睁大眼睛,好奇地追问我:“是谁?” 我有些为难地说:“我还不能说,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我们迟早会找到证据,我只能说他们一个姓‘田’是个女的,另一个姓‘傅’是个男的,就是这样。” 胡国立满脸挂着疑虑的神色,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这时门口处传来了敲门声,胡国立赶紧回应:“进来吧。”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正是苗勇,他一脸惊喜地神采,我从他的欢喜表情中猜测到,这苗勇和胡女士可能谈妥了问题,达成了协议,看来找到他父母苗刚、伍纯燕的计划有了巨大突破。 苗勇走到了我的面前,凑到我的耳边说:“我跟她谈了,我承诺先给她三十万,找到了再给另一半,她说可以试一试。” “哦!”我一惊之下,重新打量起那表情兴奋的苗勇,反问苗勇:“就那么容易?” 苗勇使劲点了点头:“真的,真的啊。” 我听到了胡国立的声音:“侯大夫,出什么事了吗?” 我赶紧转身面向胡国立,解释:“没什么,这孩子说家里有事,要赶紧回去。” 胡国立顺水推舟说:“那就回去吧,家里的事要紧,回去吧。” 我也赶紧向胡国立道别:“那我也一起走了,以后有时间了我再来看你,你交代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你就放心吧。” 胡国立点了点头:“嗯,那就好,以后见。” 我和苗勇离开了病房,而胡女士进入病房同父亲胡国立聊了片刻,便驾驶商务车载着我们离开了市里大医院,赶奔我们镇里去了。 一路上,我看向驾驶坐上那胡女士的背影,我从她的背影中看到了可怕的扭曲人性,我认为镇里这接连失踪和死亡之人的背后谜团,已经渐渐揭开了谜底,真相越来越近了,而真正的主谋又是谁呢?还需要同所长贾富贵一起剥茧抽丝去侦破。 第62章 线索出现 我同苗勇乘坐胡女士驾驶的商务车,回到了镇里,车刚一到本镇的镇门口处,那胡女士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当然不知道胡女士和对方暗语交流的深意,索性就看向车窗外的风景,假装毫不关心的样子。 也就过了三分钟左右,胡女士收起了手机,一侧身竟然对我说:“我这边有些急事,本来我应该把你们送到诊所的,实在没办法,我必须尽快处理一些事,你们就走着回去吧,侯大夫理解我一下,好吗?” 我第一次听到胡女士用这么客气的口吻同我商量,因此我感到很意外,看来胡女士一定是接到了什么好消息,使得她心花怒放,刺激了她那颗冷酷的心,让她的作风剧变,而平易近人,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 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再说岁数大了,早就失去了激进而好斗的冲动思想,我赶紧回应胡女士:“没关系,我理解你,反正我也想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我又对身边的苗勇说:“有什么打算吗?跟我回诊所?” 苗勇摇了摇头:“不了,我这边也有事要办,我先回我爸妈的住处,打扫一下屋子,老两口失踪了那么长时间,房子还不知道积了多少灰尘,清理一下,以后用得上。” 苗勇说完,一推门先下了车,我也紧随其后,推开另一扇车门,之后我和苗勇分道扬镳,距离越来越远了。由于我一路上思考问题,走的比较慢,姑且耗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了自己创办的侯氏中医诊所的门口处。而我刚一推开诊所之门的一霎那,发现了葛魁的拜把子兄弟沈学安就坐在一把椅子上,翻看着我珍藏的一些医学古书。我对于沈学安的来到颇感意外,因为沈学安跟我不熟,他神情举止如此专注地看书,更不像得了什么病症,所以,我猜测沈学安可能另有所图。 我进入诊所里,随手关严了诊所之门,田芳正在给一个病人诊脉,我没有打扰田芳,直接走向了沈学安。这沈学安耳眼灵敏机警,一看到我,就赶紧放下书站了起来,朝我笑了:“呦,侯大夫回来了,我听您徒弟田芳说了,你跟着胡女士去了市里大医院,其实我来也没什么大事,葛魁让我把请帖给您,他说国强和张若男结婚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下个星期六在潭三酒店里办婚事,您务必要去啊。” “是嘛!”我很震惊,试探地问沈学安:“国强他.....他真的找到了?” 沈学安迟疑地回应我:“不是很清楚,我还没见到国强,估计国强跟张若男在一起。至于请帖嘛,葛魁最近几天挺忙的,所以让我来把请帖转交给您,您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我赶紧点头:“可以可以,下个星期六我一定到潭三酒店,你回去告诉葛魁,注意身体,不要操劳过度了。” 沈学安笑容满面地点头:“好的好的,我一定转告,那咱们就定下了?” 我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接过了沈学安递来的请帖,打开看了一眼,接着我把沈学安送出了诊所,他骑上那辆破旧的摩托车,伴着摩托车排气口喷发出的浓密黑烟,沈学安消失在雪原之上,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那残留在空气中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声波,这声音似有似无,似乎只是我的大脑电波在戏弄着我的听觉神经,而此刻我抬头看向天际,发现太阳已经夕阳西下,充满热情的一天即将被无情的黑夜吞没,而我要继续,为我心中追寻的光明做出一份贡献,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给老朋友派出所所长贾富贵打个电话,把我最近所调查到的一些线索,毫无保留地讲给贾富贵听,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尽快帮助贾富贵破解案情,还本镇一个平静而安宁的日子。 我很快回到了诊所里,伴着田芳继续为病人问诊号脉,我坐到了办公桌前,拿起座机电话,拨通了贾富贵的私人手机。说实话,我感到有些紧张,因为我和贾富贵交往了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以非常大胆的方式,向贾富贵说明我对案情的具体看法,这有些班门弄斧,有些......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眼下只能孤注一掷把贾富贵请过来,仔细研究破解这一迷案的终极计划。 我在电话里向贾富贵说明了意图:“打扰了贾所长,我最近发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想跟你交流一下,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电话的扬声器里传来贾富贵的声音:“我正在处理一起民事纠纷,调解完了我就去你那里,怎么样?” 我答应了一声:“好的,咱们不见不散。” 我说完挂断了电话,拿起桌上的医学书籍翻看起来,估计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下午五点钟了,再环视诊所里就诊的病人都已经走光了,田芳则站在药柜旁,拿着抹布擦拭着柜台,我刚要开口让田芳提前回家,却听到诊所的门被推开了,我赶紧看向门口处,惊喜地发现,穿着便衣的派出所所长贾富贵来到了,他似乎公务繁忙,脸色憔悴,眼袋也黑黑的,估计睡眠严重不足。 我立刻站起来迎接贾富贵:“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贾所长咱们到后屋谈吧。” 贾富贵点了点头,声音很低沉,很和蔼:“好的。” 我们来到了后屋里,刚一坐下就进入了正题,我对贾富贵说:“我今天去了大医院,这件事你也知道了,我从胡女士的父亲胡国立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林凯旋的两个女儿是胡女士的姐姐胡莹生的,而且胡国立还说,他见过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张大年,这也间接说明,这两个孩子对于逼死张大年的那些逼债者可能充满仇恨,看来很多谜团都指向了‘仇恨’这两个字,不过这种仇恨还夹杂着一种利益,那就是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我怀疑这两个孩子卷入了这个非法团伙的利益圈内。” 我刚一分析完,就发现贾富贵那严峻的脸上显露出喜色,他似乎从我的话语中找到了线索,更激发了那天才般的灵感。 贾富贵沉默了片刻,朝我点了点头:“嗯,分析的很好,侯大夫我要多谢你啊,你可是我的好帮手啊。” 我笑了笑:“不敢不敢,我只是尽一份微薄之力而已。” 贾富贵继续说:“从以上几点来看,案情将引来重大突破,不过我知道林凯旋的其中一个女儿是死去的林可欣,另一个女儿却至今都没见过,她是谁?” 我卖关子,拐弯抹角地回答:“林凯旋的另一个女儿是个兔唇,小时候就被胡女士给接走了,这个孩子你一定见过,只不过你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就是胡女士的女儿张若男!”“什么!”贾富贵震惊到瞠目结舌,恢复平静后问我:“这么说胡女士就是死去的张大年的小姨子,而张若男又在胡女士的抚养下长大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胡女士操控着张若男和林可欣,为贩卖人体器官团伙做事?” 我犹豫了一下:“这个......我认为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 贾富贵盯着我:“证据?你是指什么?” 我说:“活着的受害者。” 我看到贾富贵的脸上,显露出疑惑的神色,果然贾富贵提出了疑问:“既然是受害者死去的可能性很大,机会不大啊。” 我赶紧压低声音反驳:“胡女士当年创办服装厂,是林凯旋拿出了上百万元帮助了胡女士,我认为他们之间非亲非故,借这么多钱一定是各有所需,包藏着重大协议,显然胡女士这个人爱财如命,她答应帮助葛魁找到其子葛国强,也从中渔利,收受了葛魁的巨额钱财,而且我刚刚收到了沈学安替葛魁送给我的请帖,说葛魁的儿子葛国强下个星期六就跟张若男结婚了,我认为葛国强就是活着的受害者。” 贾富贵双眼闪着亮光,是大放异彩,激动对我说:“你是说要争取葛国强提供线索?” 我点了点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一个人的心是顽石,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结果?” 贾富贵抬手一拍大腿:“好,就按你说的办!” 我突然听到这后屋的门外,传来了“啪嗒!”一声响动,似乎是手机落地的声音,我意识到田芳可能躲在门口处,偷听着我们的谈话,由于聚精会神,手机不小心失手落地了,看来我们谈话的内容,波及到了田芳的利益,使其大为惊惧,这个推测对不对呢?我认为极有可能! 但不管怎样,我和贾富贵已经下定决心,要从“死去活来“的葛国强口中套取线索,破解巨大的谜题。 第63章 暗夜逐迷 我同贾富贵探讨案情的线索,正直兴奋时,我突然听到前屋诊所里传来了田芳的声音,她老远就对我喊:“师傅,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我从田芳的口吻语气中,了解到田芳似乎有些紧张,这也让我联想起田芳刚才趴在门口处,偷听我和贾富贵的谈话,不小心掉落东西发出的声响。据此我推算,田芳要把我和贾富贵讨论的秘密话题,转告给他人,当然我只是猜测,但是从我第一次见到田芳,再到如今田芳成为我的徒弟,她那诡异的口吻和举止,一直让我感到困惑,甚至徘徊在忧心忡忡的思想漩涡中,从那时我就格外“高看”田芳,我认为田芳这个年轻人,内心埋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是罪恶?还是逼不得已的堕落?谁也不知晓她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得性情多变,时而多愁善感,时而话语狠毒,举止暴躁。 但从今日田芳的异常举动来看,她确实因为我和贾富贵所讨论的敏感话题,而变得有些忧心焦躁,不然她向我告别的语气中,为什么带着隐隐地颤抖?这一点是不能掩饰的。于是,我赶紧回应前屋诊所里那喊话的田芳。 我说:“好的,你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我听到田芳只是“嗯”了一声,接着传来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直到诊所之门开起而又闭合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知道田芳已经离开了这里。于是我立刻向就坐的贾富贵说明:“贾所长,我认为田芳刚才听到了咱们的对话,她会不会......” 我看到贾富贵皱了一下眉头,他反问我:“刚才我也听到门外有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她可能真是因为听到了咱们的话题,吓坏了。难道您认为她会去通风报信吗?” 我点了点头:“我已经观察她很久了,她很有可能是非法买卖器官组织的成员,咱们何不跟踪她,这是一个机会。” 贾富贵却莫名其妙地说:“他可是您的徒弟啊。” 我一叹气:“可惜他做我的徒弟是为了掩饰自己,我知道她可能双手沾满了鲜血,我不能包庇她。” 贾富贵立刻站了起来:“那就事不宜迟,不然就追不上了。” 我和贾富贵什么也没带,直接跑出了诊所,锁上门,借着冬夜里的冷漠月光,看到田芳的背影,正往雪原的下坡大步走去。于是我和贾富贵迈开大步,躲躲藏藏地跟踪着田芳,下了雪原。一路上,田芳时而左顾右盼地警觉查看,显然田芳已有防备,我们只能找掩体暂时躲避,等田芳走出老远,我们才继续跟踪。这样做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但为了得到更多更有力的线索,我们是在所不惜。 终于,我们看到田芳从宽阔的马路上一拐弯,进入了一条胡同,我突然醒悟,这条路正是通往哑巴晓雪家里的路径,莫不是田芳要和晓雪接头?我认为有八成的机率。索性我们也进入了胡同里,在一个墙角处停住,作为掩体,探头窥视着继续向胡同深处走去的田芳。 果然,田芳来到了哑巴晓雪家的院门口,急匆匆走了进去,我这才如释重负,面向还在探头窥视的贾富贵,我说:“看来晓雪这孩子不简单啊,她很有可能是中间的传话人,而田芳就是执行器官摘除的操作者,这种利益模式,真是太可怕了。” 贾富贵也收回了目光,看向我:“田芳和晓雪接头,那么晓雪跟谁接头呢?”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思绪纷乱中,我下意识探头,看了一眼晓雪家的院门口,发现晓雪同田芳一起走了出来,她们二人又在原地嘀咕了几句,我听不到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从她们二人比比划划的手势,和用力跺脚的急切表现中,我体会到她们是非常认真的。 很快晓雪和田芳分道扬镳了,两人背对背分离,我和贾富贵赶紧躲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后边,由于这是冬天,老树不在枝繁叶茂,光秃秃枝干的树梢,随着西北风摇摆,把残留树枝上的雪片一扫而下,落到了我的眼睛上,害得我揉起了眼睛,等我揉完眼睛再看去,发现田芳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给家富贵一使眼色,迅速朝晓雪离去的方向追踪而去,由于我们俩跑得很快,估计也就三四分钟的功夫,追上了疾步走向九公里山的晓雪。这条路我很熟悉,贾富贵也应该有所记忆,因为很早以前,贾富贵去过九公里山上,那胡女士的别墅里,搜查过郭宝田的女儿郭婷的下落,不过那一次贾富贵是一无所获,想必贾富贵对于这一次失利,记忆应该比我更加深刻。 我们踏雪蹒跚,继续跟踪着晓雪,贾富贵就在我身后,他低低地声音对我说:“这不是胡女士别墅的方向嘛,说来也奇怪,田芳为什么不用手机跟胡女士联系?” 我猜测:“也许田芳根本就不知道胡女士是她的上司,而晓雪也很有可能不了解胡女士的上级是谁,这很有趣,很狡猾啊。” 我身后的贾富贵又传来了声音:“侯大夫,这一次咱们可要查个清楚,我认为传唤晓雪是有必要的。” 我慎重地回应贾富贵:“可是没有证据,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贾富贵用谦逊地口吻,请叫我:“那您觉得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回应他:“你是警察,晓雪会对你保持警惕的,她那么倔犟,是不会跟你说实话的。不如让我来,她还是听我话的。” 贾富贵的口吻掺杂着质疑:“你有把握?” 我哪有把握,也只能辩解地回应:“试试看,我相信我的感觉。” 我们聊到这里,已经来到了九公里山的山腰处,眼前就是胡女士的别墅的院门口,我们趴在雪堆里,像破坏敌人堡垒的爆破员,我能切实感觉到,身边的白雪已经被我的皮肤融化了,我浑身被凉气袭入,但双眼始终没有离开那进入院门的晓雪的瘦小背影,直到她进入别墅的房屋里,我才收回了眼神,提醒贾富贵:“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万一被她们发现了,对以后的计划很不利啊。” 贾富贵点了点头:“嗯,回去。” 我和贾富贵刚一站起来,就发现贾富贵朝我叹气了:“侯大夫真是太辛苦你了,后续盘问葛国强的事情,就多多有劳你了。” 我没有回答贾富贵,我更不敢说“包在我的身上”,因此我只是点了点头回应贾富贵:“我会尽力的。” 就此我和贾富贵分开了,在茫茫的夜色中,我踩着坚实而滑溜的雪地,返回了诊所,酝酿着下个星期六参加葛国强的婚礼上,如何说服葛国强弃暗投明,提供从失踪到回归那“死去活来”的所有细节,我知道这个任务很难完成,但我了解葛国强这孩子的心理,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第64章 婚宴 我和家富贵离开了九公里山的胡女士的别墅门口处,一回到我的诊所里,贾富贵又和我攀谈了几句,他就迎着子夜的执黑空间,和那寒夜里鬼哭狼嚎地鬼风,驾驶着那辆私家轿车离开了这一片雪原。我就这样目送着贾富贵的轿车,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外。 这一夜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不平静的夜,因为我和贾富贵跟踪田芳,发现了一些值得推敲的可以行动,经过现场眼见为实的观察,我相信田芳确实是一个不太正常的人,而所谓的不太正常是基于田芳那些诡异的行动。 我认为还不能对田芳所住的老宅,进行明目张胆的搜查,这一逻辑是基于派出所所长贾富贵这一方面而论述的。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葛魁的儿子葛国强这个孩子,我要等到下个星期六,参加国强的婚礼为契机,对国强进行软硬兼施,从国强的嘴里套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线索。 正如贾富贵所说,他并不行信我能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知道这样做确实有很大的难度,但是时间越来越紧迫了,这种紧迫是因为犯罪团伙也很有可能已经意识到,犯罪过多,动机过于明显,总有一天会败露的。 从这一逻辑来分析,犯罪团伙很有可能会狗急了跳墙,正所谓末路心魔戾气重,为求保全弑父杀母也是都有可能的,这种丧心病狂犯罪集团,既然能取出人体器官进行变卖,多杀一个人有算得了什么呢? 现实就是这样,眼前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谁会知道这其中是否隐藏着具有隐患的生活大爆炸,摧残整个的人群?我抱着这些纷乱的思绪,是彻夜难眠,只有那窗外的呼呼风声才能让我感到,寒夜里这间屋子是多么的安全,忐忑一直占据着我的心扉,但勇气和社会责任让我鼓足勇气面对一切困难。 时间就像风中的云朵,当风速越发疯狂地吹拂,云朵就加快了速度,时空犹如风云变化的幻境,在诡异和永无宁日的氛围里,加快了速度,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这一个星期的,那种期盼获得更多线索的心绪,终于如愿以偿了。 这不,今天就是星期六了,我一大早就起来了,洗了洗这张老脸,对着镜着看着自己那逝去的青春所留下的岁月痕迹,白发已沧桑,无力再回望了,然而一种难以割舍的挚爱人间的情怀,却让我感到胸襟开阔,返老范童了,这犹如一个人看淡了时间流逝,看透了岁月的无情,释怀了对命运的不公之后,只需要慧心地一笑,就没有什么可以惧怕了。 我穿戴整齐后,吃了一些买来的早餐,就等待着徒弟田芳的到来,交代一下任务,然后就去参加葛魁的儿子葛国强的婚礼去了。 我心里有些汹涌澎湃,这不是因为婚礼的热闹景象,而是非常担心说服葛国强的计划成为一次无法逾越的败笔。正在我思考着太多的利弊得失之际,诊所的门就被田芳推开了,我放下了手中吃饭的筷子,注视着田芳,我发现田芳脸色有些暗淡,失去了往日里白里透红的娇容,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田芳昨夜去向九公里山,胡女士的别墅里,同胡女士谈论一些秘密话题,而评估出未来前景渺茫暗淡的结局?我想还是有可能的。 这田芳还是挤出了一副笑容,跟我打起了招呼:“师傅,您今天起的真够早的啊,不会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等着您去忙活吧?” 我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回应田芳:“是啊,当然是有一些大喜事了,其实你也知道的,葛魁的儿子葛国强已经被找到了,人家葛魁的拜把子兄弟沈学安不是送来了请帖嘛,今天是国强的婚礼,我吃完饭就得出发了,诊所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了,你就多费点儿心吧。” 田芳似乎有些不高兴了,瞅着我竟然带着埋怨的口吻说:“师傅,你看你,怎么跟我见外了,您是我的师傅嘛,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这么一说可就有点远了,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田芳的这句话让我感到非常的意外,平日里田芳都是嘻嘻哈哈的,很少聊一些正经的事情,今天突然给我来个“礼尚往来”,让我有些难为情了,虽然我对田芳暗中的所作所为感到憎恨,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徒弟,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有些时候我也是非常矛盾,但眼前我还是安抚住田芳的。 我说:“没有心事,我是看你脸色不太好,担心你的身体而已啊。”我对于自己的这种假设,也是感到哭笑不得,因为和田芳提出的问题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能避开那些敏感的话题,为什么不选择其他捷径呢?也只得如此了。 不久之后,我离开了诊所,而田芳却在门口处目送着我离开了,我回头看了好几次田芳,我发现田芳一直在向我挥手,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难道她是要和我永别吗?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个这么鲜活的面孔,真的会在不经意间消失在红尘之中吗?我不想看到那一天的到来,但是谁又能逃过命运无情的捉弄呢? 我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镇中心的街道上,老远就看到前方有十几辆轿车停在了马路边,车身上披着红红的花朵和彩带,络绎不绝的达官贵人进入了潭三酒店里,我停下车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背着手阔步走向潭三酒店的门口处。 我一到门口处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他正是葛魁、胡女士、潭三酒店老板年袁敏三个人。他们三人看到我来了,主动上前跟我握手,我感到自己很有牌面,那蒸腾的傲气把我自己捧上了云朵的巅峰,傲游宇宙了,我自己都在笑我,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老家伙。 进入了潭三酒店里,二十多桌酒席摆满了大厅。台上男主持人持握麦克风“胡言乱语”吹捧着,我就当听听欢喜的喜剧,同葛魁、胡女士、袁敏坐在了同一张桌子前。男主持人“吹牛皮”完毕后,大家就开始拿起筷子,吃起喜宴了,我一直注视着身为新娘的张若男和新郎葛国强二人,正在每张桌前给各位长辈们敬酒。 这时,我身边的葛魁暗中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大腿,打扰了我高度集中的精神。 葛魁口吻欢喜地:“哎,侯大夫你想啥呢,改紧吃吧,一会儿国强还得给你敬酒呢,不多吃点菜,是压不住酒精的。” 我迟疑地笑了:“是啊是啊,国强失踪这段时间......看样子没怎么瘦啊,他没提起过过往的经历吗?” 我看到葛魁本来欢喜的表情,缓缓地沉了下去,如夕阳的余晖照到水面上,看似热情,却早已经没有了温度。葛魁放下筷子对我说:“一言难尽啊,这孩子一回来什么都不肯说,就是哭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来也奇怪,他一见到咱们的胡女士就高兴了。”葛魁说着,看向了胡女士。 胡女士也是附和地笑说:“这孩子很要强,不想提起自己的过去,我索性也不问他,只要他以后能踏实做人,我愿意帮帮这孩子,现在若男和国强结婚了,我们和葛魁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可见外的。” 我们正聊着,国强和张若男这位新婚夫妇,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这国强双手端着小酒盅,把一杯就竟然敬给了我。 国强热情地对我:“侯叔咱们好久不见了,今天我结婚,我敬您一杯酒,祝您长命百岁,事事顺心,请吧。” 这孩子的小嘴儿可真够利落的,说得我不好拒绝他的杯中酒,我只好坐在那里,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一旁的酒友们全都鼓掌了,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盘问葛国强的机会,于是话语旁敲侧击地点拨国强。 我说:“你失踪这段时间,我一直为你担心啊,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叔叔我都会尽力帮助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要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可不好啊,好了,大喜的日子咱们就说些高兴的话,我呢,祝你和若男比翼双飞,鸟落梧桐,绿荫常在,春风化雨,子嗣成群啊。” 我这一句话,把在座的各位都给逗笑了。 唯独新郎官儿葛国强只是咧嘴,那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我一瞬间抓起了国强的手假装安慰国强,暗中把一个小纸条塞到了国强的掌心里,国强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紧攥住纸团,直勾勾看我,我发现他的眼中有泪光涌动着,我认为机会已经到来了...... 第65章 耳语者 在潭三酒店里葛国强的婚礼上,葛国强给我敬酒的一瞬间,我抬手接过酒盅的一瞬间,把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塞进了新郎官儿葛国强的手心里,葛国强不动声地收下了纸条,我知道他对于我暗中馈赠的纸条颇感疑惑。但是,从葛国强的眼神中,我又能体会到国强已经与我有所共鸣了,他的难隐之隐就流淌在那湿润的眼眶里的泪光里。 我喝下杯中酒之后,坐下来继续和葛魁、胡女士、潭三酒店的老板娘袁敏继续攀谈起来,虽然大家嘻嘻哈哈聊起了幸福和惬意的美好生活的向往,可是我内心的波澜却不在这里,已经深深地倾注在葛国强的身上了。 我此刻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了,血液流动的速度澎湃到宛如海浪拍打岸边的节奏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像久远的河流一直流淌到未来的时间里,我脑海里尽是算计如何同葛国强交谈的细节,我希望用严谨而内敛,厉害而温柔地话语打动葛国强,让他知道沧海多么辽阔,鱼倾泻而下不能回头,而人覆水还可以归来,回头是岸,一旦同流合污是没有好下场的。 就这样煎熬地度过了一个多小时,席间的宾客们吃喝得是沟满壕平,油光满面,腆着鼓鼓囊囊肚子,离开了潭三酒店里,大厅里越来越清净了,在这个沉静的氛围里,只有我和葛魁、胡女士、老板年袁敏,以及新郎官儿葛国强围坐在一起,至于新娘张若男去了哪里,想必只有胡女士知道,我也对此毫无兴趣。 我们几个人正围绕着葛国强这个孩子打趣,葛国强就像个守旧的闺房雅男,双手放在桌上,低着头玩弄着手指,我认为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是无法避开别人,同葛国强交谈的,这一点让我苦恼着,索性我想起了一个好办法,我灵机一动,朝葛国强暗中使眼色,并点拨地说:“国强啊,你们先聊着,一会咱们在好好的聊一聊,我去趟厕所,你呢,嗯?” 葛国强看着我,犹豫了片刻,眼珠转动,折射出闪烁的亮光,我知道他懂了。葛国强迟疑地点头:“好好好,我也去厕所,大爷咱们一起走吧?” 我站了起来,在葛国强的搀扶下进入了潭三酒店的男厕所,而就在我刚一到男厕所里的一瞬间,葛国强竟然一把抱住了我,憋着声音哭了起来,我对此是措不及防,即便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而落泪吧?但我又深刻地推论,或许葛国强现今已经被某股势力死死软禁了,他不敢在众人的面前,或者说在胡女士的面前向我倾诉心声。 我拍了拍葛国强的肩头,安慰着葛国强:“好了好了,有什么不能言说的话说给叔叔我听,我跟派出所所长家富贵都是好朋友,只要你肯说明最近一段时间失踪,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此事最敏感的时刻又出现了,你做了什么妥协才得到了自由的,谁在威胁你,说明了这一切即可以让你和家人安全,也可以给你自己洗脱同流合污的罪名,我知道你......犯罪了。” 葛国强挣脱了我的怀抱,流着眼泪,眼神惊恐地说:“我那天是去黑血站卖血的,结果他们给我打了一针,说是化验过敏的,结果我一下子就昏迷了,等我醒来后,就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哪里,我被关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我当时很害怕,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了很多男人的哭声,对了还有女人的声音,他们只是嘶哑的喊叫,但是没有说话声,这很奇怪,我认为他们被封住了嘴,我当时非常的绝望,认为自己可能是被绑票了,后来才发现不是这样,而且更加复杂了。” 我对葛国强云山雾罩的话语颇为费解,但是更加渴望的心绪,让我像着魔似的继续追问起葛国强:“后来你又发现了什么?快说,时间紧迫啊。” 葛国强向前走了一步,故意靠近了我的耳畔,这种怪异的举动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或许他的悄悄话里有更加恐怖的细节,不能让声波大面积扩散,只想让我听得更加真切。 葛国强说:“我当时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好熟悉,但是我到了现在还是不能猜到是谁,我只听到他和一个女人交谈,他说最近有一桩买卖,需要b型血的肝脏,我当时是如梦方醒,我这才了解到,自己掉进了器官买卖团伙的魔窟里,我当时就是不停的哭,一直这样绝望了十几天,直到六天前,一个蒙面男人来了,递给了我一个小纸条,说我自由了,但是不准我说出这一次经历,也不要透露任何被绑架的细节,就说这些天离家出走了,不然就要我全家的命,他还说我身边有他的线人,一旦发生变故,就弄死我们,后来我被蒙面送出了那个地方。” 我不甘心地继续问葛国强:“我听说是胡女士想方设法把你营救出来的,对吗?” 葛国强却神情非常吃惊地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啊,我爸也没有跟我提起过,您是不是听错了?” 我坚持地说:“没错,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了,胡女士为了促成你和张若男结婚,答应了你爸,会倾尽全力找到你,是不是胡女士她.......”我不能往下说了,因为太多的猜测毕竟不是绝对的真理,万一说错话,造成严重的后果就麻烦了,毕竟葛国强这个年轻人很容易冲动,酿成大祸,我可是吃罪不起的。 我默默地注视着葛国强,发现葛国强两只眼睛努努着,眼睛瞪得溜圆,快要撑爆眼眶了,他突然对我说:“对了,那个男人蒙上了我的眼睛,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一双高跟鞋的声音,那声音很轻脆,一定是个女的,送我出去的男人对那个停住的女人说了句‘跟小哑巴说,不要再来坟地了,她已经被人盯上了。” 我仔细揣摩“坟地”和“小哑巴”这五个字,我聊定小哑巴很有可能就是晓雪,而坟地......或许就是现今田芳所住之地的后院儿。这让我联想起当初,在纷飞的雪夜里,偷偷光顾田芳所住之地,发现了她家屋后有一个地窖的情景。我不由得一时兴奋,双手抓住了葛国强的肩头:“国强,你这一次可立了大功,我想我已经知道最近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 葛国强看着我,张着大嘴,就像看到了世间奇景,而我从他的眼神中也体会到,他似乎了解到了我的心思和计划。我没有再耽搁时间,拽着葛国强离开了厕所,用平静的表情掩盖内心的波澜,在不知不觉中,骗过所有人,下一步就是找到贾富贵,调集警力,对田芳家的屋后地窖进行彻底清查,越快越好! 第66章 拨开云雾 参加葛国强的婚礼,对于我来说是收获不小的,从葛国强提供给我的所有线索来看,距离破解这一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已经不算太远了。 而葛国强的婚礼就这样在热闹转向冷清的结局中,悄然落幕了。婚姻是一生的大事,我祝愿葛国强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就这样一个人离开了谭三酒店里,那胡女士、葛魁、老板娘袁敏、更重要的是葛国强一把鼻涕一把泪滴,把我送出了酒店,我骑上了自行车,回眸官网之际,看到胡女士、葛魁、袁敏都转身走向了酒店里,唯独葛国强还是矗立在冬天里冷厉地西北风中,目送着我,这孩子或许把我当成了唯一的救星,我发自内心地更不能令他失望。 我就这样一路上冥思苦想着下一步的计划,时间宛如被黑洞引力禁锢一般,我骑自行车的速度很慢,但并没有感到有多么漫长,还差几里地就到我的诊所了,不过这一段距离都是上坡,我只能推着自行车,踩着雪原上坚实雪地,伴着脚踩雪地的“嘎吱嘎吱.....”怪异声音,我回到了自己的诊所里。 我锁上了自己的唯一交通工具后,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儿童电子表,这块表是田芳送给我的,戴在我的手腕上真是太违和了,又是我也在笑自己是个乡巴佬,不过这没关系,我只需要把自己当作一个老顽童就可以了。 然而如今内心的忧虑,让我失去了返璞归真的神采,我刚一推门进入诊所里,就看到了田芳正在和失踪的苗刚的儿子苗勇对坐闲聊着。 苗刚又看到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一样,赶紧站了起来,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接过散发热气的水杯,坐到了他们二人的身边,我先是打量了一眼苗勇,然后问向田芳:“我离开的时候,诊所里来的病人多吗?” 田芳笑嘻嘻地说:“没几个人,再说今天是星期六,大家都去赶集了吧,要是苗勇不过来,今天可就把我晾在这里了。” 苗勇附和地说:“是啊是啊,田芳是个好动的人,一分钟也闲不住,我就不行了,除了寻找我爸妈,我都懒得到处转悠。” 我接着苗勇的话题,发挥自己的想象说:“你爸妈是不是快找到了,我总感觉胡女士一定会为你达成所愿的。” 苗勇一叹气:“谁知道啊。”他突然一惊一乍地问我:“诶,听田芳说你去参加葛国强的婚礼了,真没想到,这个葛国强真的被胡女士找到了,我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真是太高兴了。” 我笑说:“你呀,不是为了葛国强高兴吧?你是认为你爸妈归来也是有希望的,对吗?” 苗勇抬手挠着头,露出了灿烂地笑容,不过没有说话。我接机看了看墙上悬挂的钟表,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半钟了。于是我面向田芳说:“田芳,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家休息去吧,这大星期六的也没啥生意,还是早下班吧。” 田芳看着我,那通红的嘴唇刚一张开,又合上了,似乎有什么话语欲言而又止。 田芳只是嗯了一声,站起来收拾自己的双肩包去了。苗勇则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寻思苗勇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之事,要说给我听?总而言之苗勇此举真相个滑稽的喜剧演员,但他的滑稽神情中,似乎又流露出一种紧迫感,我为此静待田芳离去,和苗勇进行交流。 我看到田芳背上了双肩包,朝我摆了摆手,边说:“我走了师傅。” 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应,直到田芳关门而去后,苗勇立刻凑到了我的身边,开合的双唇就像倾泻的闸门,话语急促地对我说:“侯叔,胡女士跟我说很快就能找到我爸妈了,他还说等我爸妈回来后,立刻离开这个镇里,说不离开就有杀身之祸,我还听胡女士说,过一段时间她也要离开这个镇里了,出国考察一下。还说服装厂要交给张若男和葛国强夫妻二人打理,我一听这句话,总觉得她是不是隐瞒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不然她怎么要出国啊?” 我点了点头:“案情越来越明显了,胡女士这么有把握找到了葛国强,这充分说明她是犯罪团伙的一部分,很快你就会听到特大新闻的,我今晚要跟派出所所长贾富贵商量一件大事情,你爸妈可能不需要胡女士插手,就能找到了。” “真的吗?您不是在逗我玩儿吧?”苗勇用质疑地眼神看着我。 我一抬手拍了拍苗勇的肩头:“我通过跟葛国强交流,已经掌握了你爸妈和另一些失踪的人在哪里,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苗勇就这样看着我,那双眼里迸发着火一样的激情和渴望,看来他对于父亲、母亲的思念是越演越烈了。而我将在今夜的行动中,让苗勇看到奇迹的发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夜里八点多钟,我半个小时前就给派出所所长贾富贵打去了电话,贾富贵一接到我的电话,就知道我又发现了新的线索,我刚说了一句“发现了疑似贩卖人体器官团伙的老巢”,而还没等到我说完话,他却非常主动地对我说:“我这就到,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我就这样等待着贾富贵的到来,而我这个时候却听到了后屋里传来了鼾声如雷的声音。这是苗勇的声音,他当晚就住在了我的诊所里,还说今晚要是行动的话,算他一个,他要一起去。可现在这小子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我是不指望他能一起作战了。 正在我焦虑等待之际,门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噪音,我知道贾富贵来了,主动打开了门,站在寒冷的夜色中,目视着贾富贵停下了警车,不仅如此,贾富贵还率领来两辆警车,我清楚地看到,他腰间别着手枪,显然这是因为执行任务,才携带了真家伙枪支。 贾富贵也没有跟我寒暄,主动对我说:“侯大夫咱们行动吧,你赶紧带我去那个团伙的老巢,事不宜迟,时间一长就怕产生变故啊。” 我说句“好好好。”,跟着贾富贵一起上了警车,警车飞驰在雪夜里,车灯的光束照出老远,我坐在警车里,望向减速玻璃外的冷酷昏暗的孤冷风景,在紧迫的情绪中,恨不得一步到达田芳屋后的地窖里,我大脑里又开始闪现出,那一夜偷偷潜入田芳家,看到胡女士驾驶轿车来到,拿出了钥匙,打开了田芳家的院门,一转身来到了房子后方,接着就消失了,我推测胡女士一定是进入了了那个地窖里,不然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但愿我的推测都是正确的,希望是在此一举。 当我侧目看向身边的贾富贵时,我发现贾富贵那因为熬夜而油光满面的脸上,表情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对我的信任。我为此感慨万千...... 第67章 引路人 这个夜里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我坐在贾富贵所在的警车里,带路去向了田芳的住处,其实我现今的心底的矛盾思绪,在激烈地碰撞着,我知道我这次带领贾富贵,去田芳的家里,很有可能搜查到极为震撼的人证物证。可是我一想到田芳是我的徒弟,我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这不是懦弱的表现,毕竟田芳在和我相处的日子里,对我这个师傅是照顾有加,而我现在却要带领贾富贵搜查她的家里,这是一种违反常理的做法。 但是,还是需要强调一点,我这样做也是在帮助田芳早早的解脱,毕竟这样下去会是会使田芳越陷越深,真的到达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的时候,那样一切悔改的决心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当然今夜一行搜查,我也做好了失败的打算,所谓的失败,就是指搜查田芳的家里,可能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手术用的刀子,或者失踪之人的物品,但是这不能说明田芳就是凶手。而机会总是有的,正如今日白天的时候,我参加葛国强的婚礼,从葛国强的口中了解到那个当初关押葛国强的地点,离后山的粉底非常近,用最笨的方法去推演也可以得出,田芳的住处离后山坟地是最近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理由放弃对田芳的怀疑,因此,这一次给贾富贵引路,大胆搜查田芳的住处,对于我来说,我是十拿九稳的,尽管这一思绪中,有成功和失败的矛盾比较,但是我坚信,成功的希望是大于失败的。 我现在继续为贾富贵指引着方向,尽管夜色在西北风的猛烈衬托下,显得格外冷酷无情,但是我看到贾富贵的眼神里,却迸发着火一般的热情,那是破解谜团,释放上级施加的压力的一种渴望。 贾富贵一直看向车窗外,似乎在扫视着每一处景物,我相信他已经了解到这条路是非常熟悉的旧日足迹,他一定猜到了这是去往马二凤家的路径,而马二凤和儿子二宝死后,马二凤的弟弟就把这里的所有房屋都租给了田芳,贾富贵当然也了解这一点。 因此贾富贵看向窗外的同时,却张开那薄而棱角分明的双唇,问起了我:“侯大夫,你带我去的地方应该就是马二凤家吧?据我所知马二凤死后,他弟弟把房子都租给了田芳,难道你真的认为所有失踪的人一定就在田芳的住处吗?万一.....” 我知道贾富贵的下一句话要说些什么,但我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是不会后悔的:“从任何方面去推断,我徒弟田芳都有可能和贩卖人体器官团伙有瓜葛,先前马二凤的儿子二宝,偷了家里的钱,去市里歌厅约见了网友,结果被下了蒙汗药,致使失去了一个肾,从那段时间里,二宝就和田芳有过来往,尽管田芳不停地搪塞掩盖,而越是掩盖,越暴露田芳的虚伪。从那时我就觉得田芳不对劲了,但是苦苦没有证据,再加上失踪的人数节节攀升,我不得不格外的关注田芳,再到村长刘晓松和田芳夜里出去娱乐,结果刘晓松当晚就没有回家,第二天就曝出了失踪的怪事,这一切都和田芳所见过的人有关联,因此,田芳绝对是这些案件的一个巨大引爆点,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为了镇里能重新回到过去的安宁生活,我是在所不惜。贾富贵听到这里,不由得一转头看向了我,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似乎他对于我的话语有所共鸣,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如果产生志同道合的愿望,那么二人一定是心有灵犀的,因此不需要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甚至一个极其短暂的笑声,就是互相依存帮助和勇往直前的最大的动力。 现在警车已经爬上了东山顶的雪原之上,这里人烟稀少,三四十家住户的窗户里,大部分已经没有了光亮,人们进入了寒夜里的冬眠时间,但我极目望向田芳家的窗户,却发现她家的窗户里依然是灯火通明,我正在思考着田芳此时此刻在忙些什么。不由得内心的担忧用上了心头,距离田芳家越来越近,我真的害怕从她家的地窖里搜查到那些神秘失踪的可怜人。更不想看到田芳带上手铐的那一瞬间的绝望神情。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法律面前,丑陋的人性是必须受到法律制裁的,局部姑息和牵就。 很快警车的刹车声和感受的惯性冲击力,让我意识到已经到达目的地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贾富贵这位身经百战的所长,以其习惯性的动作,掏出了手枪,一拍我的肩头,说了一句:“侯大夫我们要迅速行动了,您的身体没问题吧?如果您不愿看到自己徒弟被逮捕的场景,可以不去,只要告诉我们具体的位置就行了,怎么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贾富贵的这句话,突然情绪低落,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落了下来,但是我的语气依然保持着平静:“不,我还是一起出发吧,既然我是领路人,我就不能做缩头乌龟啊,田芳早晚会知道是我做了内应,这没什么,师徒关系和社会责任上,后者大于前者,我没有什么愧疚她的。” 贾富贵没有继续多费口舌,一拍我的肩头,说句“那就来吧。” 我虽然岁数大了,胳膊腿已经不灵便了,但是在他们的面前我必须呈英雄,让他们看到我英姿飒爽,老当益壮的雄赳赳气盖,正所谓打肿脸充胖子,这是我的一贯作风。我迅速冲出了警车里,来到了田芳家的大院儿门口,接着清冷昏暗的月光,我发现院门已经上了锁,我告诉贾富贵:“锁上了,翻墙头吧。” 贾富贵一点头,朝身后的属下一挥手,小声说了句”翻墙“,大家都矫健麻溜地一纵而过翻过了墙头,只有我像个老弱残病的毛毛虫,蠕动着身子,慢悠悠爬过了墙头,我看到大家大家都在等待我领路,我赶紧大跨几步,站在了 队伍的最前方,我此时感觉到自己像一个战斗在沙场上的英雄,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指战员,我也体会到了团结就是力量的伟大胸怀,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我不想再经历这种挣扎,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要逮捕我的最亲的徒弟,我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来到了屋后的地窖处,一步、两步、三步........我们里地窖越来越近了,我也发现地窖里的亮光越来越明显了,那光亮如白昼,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下方传来了脚步声,而且不止是一个人,我有也惧怕了,但身体在大家作为后盾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前进着,直到我们到达地窖那敞开的盖子旁,看到了下方有一个直通的梯子,我刚要迈步攀爬而下,冷不丁地窖下方有一个人探头看了过来,那人赶紧缩回了头,我没看清楚是谁,但可以肯定是个女的。我知道被发现了,对方很有可能会逃离,我对贾富贵急语:”一个女的发现了我。” 贾富贵突然睁大了眼睛,一抬手拨开了我,直接带领属下冲下了地窖,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冲了下去,接着我就听到地窖里传来了贾富贵的喊声“挨个房间搜,快快快,你去那里,别让他跑了......” 我也迅速攀爬而下,刚一到地窖里,我被眼前的的一幕惊呆了,这里尽是房间,其中一间房子是玻璃铸就的天地,可以通过透明的玻璃看到里边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医用手术设备,包括了呼吸机、摆在桌面上一排排用福尔马林药水侵泡的手术刀,正在消毒,还有悬挂的巨大无影像射灯,把手术台照得亮如白昼。这一来让我确信了,田芳就是沾满他人献血的刽子手,这真是太可怕了。很快贾富贵率领的属下,持枪,从各个房间押解出来多个二三十岁的男人,看样子他们眼神凶狠,各个都经过了训练,那表情如此冷淡无情,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练就了这样的心理,也许这就是金钱魔鬼的驱使。随即我看到了那些被解救的熟悉的面孔,其中就包括了苗勇的父亲苗刚。 贾富贵这个时候走到了我的面前,说:“这里没有田芳,她会不会已经跑路了?” 我摇了摇头:“田芳的目的是为了钱,他要远走他乡,也一定会拿到钱再走,我猜她可能找财路去了。” 这时贾富贵的下属跑了过来,我听到他对贾富贵说:“所长,有个人说知道田芳在哪里?”这个人说着抬手指向了不远处,我和贾富贵随着他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哑巴晓雪被警察戴上了手铐,已经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贾富贵一叹气,问晓雪:“田芳呢?” 哑巴晓雪手语比比划划,我从晓雪的手语里了解到了细节,赶紧告知贾富贵:”她说田芳去了胡女士那里,准备拿到钱就离开镇里。” “哦!”贾富贵恍然大悟,他看向我,我看向他,早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追击田芳,绝不能让田芳逍遥法外,因为幕后的真凶还没有找到....... 第68章 水落石出(完) 我引领贾富贵率领的一众警员,进入了田芳家后屋的地窖,查获了大量的医疗手术设备,并且抓获了一批二十几人为团伙的贩卖人体器官的嫌疑人,并解救了最近镇里失踪的十几位男男女老少,尤其获救的苗刚夫妇使我的印象最为深刻。在临别之时,我和苗刚夫妇寒暄了几句,接着就乘坐警车,跟随贾富贵去向了位于九公里山上胡女士的别墅。 夜路就像万恶的源泉,在黑暗和紧迫的氛围里,警车是开足马力一路狂奔,向九公里山的山下挺进。西北风还在继续鼓动,吹得道路两旁的光秃的杨树其树梢随风招摇,我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何,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想由酝而生,那摇摆的树梢,如同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心绪,好似告诉我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追逐元凶的根本源头。 正在我的大脑里迸发着稀奇古怪的想法之际,警车就停在了白雪皑皑的九公里山的山脚下,这里是那样的荒芜,好像是与世隔绝的地狱世界,狼嚎声响起了,风声巨大而刚猛。我和贾富贵走下警车的一霎那间,被这劲风吹得缩进了身子。 我看到贾富贵踩着雪地“嘎吱嘎吱”作响,他走到了我的身边,凑到了我的耳畔,和风声对抗着,大声说:“侯大夫,这山坡到处都是雪,划得很啊,我看您还是在警车里呆着吧,万一滑倒不太好啊。” 我知道贾富贵这番话是为了我好,可我的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最多是耐力上比不了贾富贵这些年轻人了,而说到贾富贵年轻,他也有四十五六岁了,他真的年轻吗?他也进入了中年晚期了,这都是我一瞬间的思绪,不值一提,我还是倔强地回应贾富贵:“不不不,这条路我以前经常走,那时候上山采蘑菇,挖野生人参没少翻山越岭,老是老了,但功夫还在嘛!” 贾富贵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说句“那就走吧”,贾富贵一马当先,趟着厚厚的积雪,一路蹒跚而上,我就跟在贾富贵的身后,我暗中和贾富贵较劲,自己绝对不能因行动迟缓而掉队,警员们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他们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狂放不羁地驰骋在雪山陡坡上,速度是真快,把我和贾富贵竟然落在了后方,看来贾富贵也是拼了,竟然边擦汗边急速前行,这大冷天的能出汗也真是难得,估计贾富贵那颗火热的核电站心脏,已经超负荷运转了,而我在贾富贵的身后,大声叮嘱了他一句:“贾所长,我现在突然想到了一点,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啊,晓雪这么轻易说出田芳的位置,会不会是提前预制的应对方法,咱们找田芳,而田芳却在别的地方,万一他们暗度陈仓可就麻烦了,是不是咱们应该在火车站和公路设卡啊?“ 贾富贵突然停住了,面向我回应了:“刚才我已经打了电话,交通指挥中心和火车站的铁警都在提高警惕,他们已经得到了田芳的所有数据信息,她想跑没那么容易。” 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和贾富贵继续努力地向九公里山那胡女士的别墅进发。五分钟过去后,我们停在了胡女士那铁质的冰冷的黑漆院门前。 贾富贵朝一名警员使眼色,警员抬手,挥动手掌,宛如一把坚硬刚猛的铁锤,锤击着铁门。很开院子里传来了狗叫声,这只狗的叫声就像丧心病狂的歹徒,无时无刻都在触动着我的心绪,我真的害怕胡女士会做出一些极端反应。 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是一个女佣人的声音:“谁啊,这么晚了干嘛啊?” 我看到贾富贵手握着枪,回应着那个女人:“我是胡女士的朋友,有些事找她谈谈,很快就走。” 我听到那个女人一叹气,接着她的脚步声在院门里戛然而止,接着听到了大门门闩被拨开的金属摩擦声。就在院门被女佣人敞开的一瞬间,贾富贵是推门而入,边对女佣人说:“我是派出所所长贾富贵,来搜查田芳,胡女士在不在,让她来见我。” 女佣人竟然脱口而出:“不在不在,他们都走了,带着大包小包的,坐上商务车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来晚了。” “什么!”贾富贵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神情显得有些紧张的女佣人,愣了片刻,接着贾富贵看向了我:“看来您说的没错,这个胡女士和田芳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早在此之前就做好了逃离的打算,问题是找不到她们,也就不能破解幕后的真凶是谁,有些棘手啊。” 我说:“他们是很狡猾的,一定知道会被通缉,就算逃跑也不一定坐火车或者走公路,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们会以逃离为诱饵,误导咱们,其实暗中她们可能还在镇里,她们在伺机逃跑。” 贾富贵紧锁着眉头,一旁的警员们已经进入了别墅内,展开了搜索。贾富贵站在原地,不知为何原地转圈扫视而去,他很快停止了转动,他用冷峻地背影对着我,低沉地说:“她们会隐藏在哪里呢?” 我继续说:“如果公路上交通部门和火车站的铁警都没有回复,可以确定她们就在镇里,至于说隐藏的位置可能就在她们的亲人家,比如说葛魁那里,别忘了胡女士的外甥女张若男和葛魁的儿子葛国强刚刚结婚,亲家一时间可能不会举报胡女士,你认为呢?” 贾富贵猛地回头看向了我:“分析的很有道理,我这就去,至于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我坚决不能让您疲劳工作了,身体重要,我送您回去。” 我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我坐上了警车,被送回了我的中医诊所里。贾富贵在门口处,目送着我,我拿出钥匙刚要开门。发现门上的三环牌的锁头开着,就挂在门鼻子上,贾富贵也看到了这一幕,随口说:“您也是太着急了,临走没锁门,我都疏忽了这件事,没提醒您,这要是丢了东西,我可是过意不去啊。” 我朝贾富贵惭愧地摇了摇头:“我老了,老糊涂了。” 贾富贵说句“我走了”,一转身上了警车,我目送着警车离去,随即我进入了诊所里,刚一打开灯,发现诊所里的水泥地上尽是雪水化成的脚印,显然这是有人经过雪地,把雪水带进了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临走的时候是锁上门了,我不由得惊恐起来,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咣当”一声的关门声,和插上门闩的摩擦声。 我赶紧回头望去,发现竟然是胡女士和田芳,她们就挡在门口处。那黑纱罩面的胡女士用冷酷地口吻对我说:“我们在这里先住一晚上,只要你听话还是可以商量的,我们准备明天离开,而您在镇里很有声望,没有人会觉得您会违法。” 我盯着胡女士,心惊胆战好半天,才回复胡女士:“田芳的住处已经被搜查了,那些人被营救了出来,你们没有了财路,逃亡之路不乐观啊,还是及早......” “住口!”胡女士打断了我的话语,又说:“我银行里有很多钱,早就转移了,你还是赶紧睡觉去吧,快去!” 胡女士迅速掏出了手枪,威逼着我,我只好向后屋走去,但嘴里没闲着:“你们为什么要替真正的幕后真凶去死呢?他逍遥法外,而你们却要亡命天涯,这很不公平的。” 胡女士却阴笑着说:“他很快就会来了,给我们送很多的现金,你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他一句话。”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进入了后屋里,没脱衣服直接躺在了炕上。我根本就没法入睡,这就好比刀架在脖子上,谁会进入甜蜜的梦乡?我偶尔听到了前屋诊所里传来了敲门声,接着门闩被拔下的声音响起,偶尔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共三百万现金,明天你们离开镇里,最好去境外,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我又听到了田芳的声音:“我做这些是为了我的丈夫,他有白血病,需要钱治疗下去,一人一半也就一百五十万,这根本不够,你当初怎么承诺的,你忘了吗?” 男人恶狠狠地说:“承诺?你们能拿到这些钱就不错了,别讨价还价了。” 那胡女士的声音很冷漠无情:“田芳你是不是误会了,这些钱都是给我的,你那份早就让你的丈夫治病花光了,以前给你的少吗?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听到田芳说句“你”,就没有了声音,随即传来了倒地的声音。 那个男人说:“你给田芳吃了什么,她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胡女士的奸笑声让我感到恐慌,我听到胡女士说:“蒙汗药,效果很好。” 男人只说了一句“你真是太卑鄙了”,随即传来了“啪啪”两声枪响,接着传来了胡女士“啊”一声惨叫,整个空间停止在恐怖的氛围中,我赶紧从后屋的炕上坐了起来,望向门口处,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剧烈地跳动,前屋的脚步声向我这里逼近,当男子掀开门帘子,用枪指向我的一瞬间,我才发现,他竟然是林凯旋! 我战战兢兢地说:“是你!” 林凯旋逼近我:“不错,我就是幕后主谋,怎么样,很意外吧?” 我问林凯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凯旋这才激动地吐露心声:“我曾经很有钱,记得去澳门赌博输光了家产。我发誓要东山再起,所以,我离婚,取了农行行长霍显贵的女儿霍燕,她却不能生育。然后,我通过霍显贵的关系,贷了巨额现金。我打听到张大年的媳妇,因患有子宫肌瘤转为癌症导致危险,急需手术费。于是,我趁人之危,让他以孩子,作为筹码。之后,胡莹的妹妹胡女士要做生意,我帮她投资,很快她对我百依百顺。” 林凯旋又冷静地说“霍显贵去年刚退休,银行就开始催债,短期内要没收我所有财产。再加上,我的工厂连年亏损,已经入不敷出。无奈,我让胡女士帮我贷款,她无法拒绝。就这样,胡女士也卷入债务危机里。因此,我们想到发财之道,那就是联合傅岩、田芳买卖人体器官。同时,我让胡女士唆使若男与可欣,告诉她们,张大年才是她们的亲生父亲,是逼债者迫使张大年服毒自尽。而后,再以毒品与金钱控制她们一干人等,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但是,就因你跟贾富贵,让我希望破灭。不得不杀人灭口。” “袁敏为什么也卷入其中?”我问他。 林凯旋抬枪,抵住我的咽喉:“她是我的姘头。如果霍显贵不是农行行长,我能娶不下蛋的霍燕?”又说“你自以为聪明,其实你平时的举动,我是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我想明明白白的死。 “很简单,你那晚去废弃的砖窑厂,田芳已提前告知我,你所听到的都是假话。”又说“某天,我让晓雪转告你去医院,当时病房外掉落的七寸匕首,也是我导演的好戏。” “为何要捉弄我?” “你帮助贾富贵做事,他很信任你,你可以作为证明我清白的证人。” “你丧心病狂。” “不错。我是丧心病狂,可欣跟若男都是我杀的。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林凯旋狞笑着。 “若男跟可欣都是你的养女,你忍心下手?” 他突然脸色阴沉“不,我后来得知,那一次偷我车撞我之人,就是无钱吸毒的可欣干的。她们对我无情无义,况且没有血缘,杀她们我毫不愧疚。” “你不得好死。” “是吗?要死的是你!” 我认为自己死定了,于是闭上了眼睛,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只听到林凯旋惨叫了一声,我迅速睁开了眼睛,就在林凯旋倒下的一瞬间,那田芳的身影显现在我的眼前,我看了看林凯旋的尸体,这才发现他背后被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这是田芳干的事情。 我缓缓抬头,再次看向田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田芳泪流满面说:“您是我的师傅,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您收留了我,尽管这个结局不太好,可我是为了我的丈夫,他有白血病,我不能抛弃她,可我走错了路,我......“ 我突然听到门口处脚步声四起,来了不少人,等这些人冲入这间屋子里,我才发现是贾富贵他们。 干警们抬枪指向了田芳,贾富贵走到我的面前说:”我一路上在想你是锁门后跟我离开的,所以我知道你可能有危险,所以.......” 我说:“真凶就是林凯旋,田芳了解这一切,我希望田芳能将功补过,只要不死就是希望。” 贾富贵没有表态,而是面向田芳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田芳没有说话,突然钻进了我的怀里哭成了泪人,一个劲地说:“师傅,师傅,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只是抱着田芳,也默默地落泪了,这让我想起了那古老的诗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