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轻一点:傲娇少主的诱惑》 第333章 我没有说孩子是他的 “门主,宁含烟求见。” 尹漠颜瞳孔一缩,“她来干什么?” 尹十五摇了摇头:“具体不知道,总之她一定要见门主,说是有事要和门主说清楚。” “让她离开,本座不想见。” 尹十五迟疑了一下,才道:“可……她说不见门主就一直等在门口,一直到门主见她为止。” “那就随她吧。” 见尹十五还站在这里,尹漠颜蓦地皱了眉头,“怎么了?” “门主……她现在有身孕,而且肚子已经很大了。” 尹漠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的绞了一下。 原来,她还是会有感觉…… 宁含烟,我和他已经完了,你现在还来干什么? “让她进来。” 宁含烟扶着腹部进来,她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整个人也圆润了不少。 尹漠颜瞥开眼睛,直觉得眼如针扎,“你来干什么?” 宁含烟看向座椅上的女子,“尹漠颜,今天我是来替凌乔然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你的。” 尹漠颜蓦地抬眼看她,神色冰冷:“没必要,本座对这不感兴趣。” 她和凌乔然还要伙同着来骗她么? 她已经跟凌乔然说的很清楚了,他怎么还是纠缠着不放? “宁含烟不是我咒你,你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不好好在家待着,千里迢迢跑到我这儿来,你也不怕孩子掉了?!” 愤怒之下,她不禁说起了恶毒的话。 突然觉得,自己很坏,竟然会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来。 但是,不得不说,却很爽快,因为她成功的看到那个柔弱的女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变了一下,下意识的扶住了肚子。 “孩子不是凌乔然的。” 尹漠颜身子一震。 “孩子,不是凌乔然的!”宁含烟好听的声音,淡淡响起。 但,尹漠颜神色只是变了一下,就又恢复如常,整个人隐在座椅中,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宁含烟,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那么,还请你不要浪费时间和口舌了,本座说了,你们的事情,本座不感兴趣,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的,那么本座现在就要送客了……” “尹漠颜!” 宁含烟气怒大声开口:“今天,你必须要听我说完,如果我没说完,我和章显都不得好过,凌乔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他发起疯来,就像个疯子,随时都会掐死我们。” “……”尹漠颜的眼睫颤了颤。 “那天我告诉你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说孩子是他的,是你自己要误会的。” 宁含烟的眼中激射出恶毒,嘴角嘲笑看着她,“我原以为这个伎俩根本就管不了多久,倒是没有想到却彻彻底底成功了,怪只怪你自己太不相信他。” 尹漠颜的手,倏地攥紧。 “我和他最开始确实关系好得没得说,但,那也仅限于在你出现之前。”她看着神色淡然的女子,目光怨愤。 “他醒来后,我每日都在照顾他,他练剑练武,都是我陪着他,他失了记忆,常常头疼,也是我照顾他。” “但是,我真没有想到,我和他天天形影不离,却竟然比不上他见了你几面……” “我爱上了他,想要得到他,我承认我不甘心,凭什么……明明你是后来的,为什么他最终还是喜欢上了你……”她苦涩摇头,嘴角泛着凄凉的自嘲:“而我,我每一次都没有得到过。” 第334章 他没有骗你 “孩子,是我和章显的,凌乔然也是看在我曾经照顾过他,救过他的情分上,才将我安置在他的家里。” “从我知道我有了孩子之后,我就开始有些死心了,毕竟,我已经是不洁之身,已经配不上他了……”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但是我不甘心啊,凭什么,老天对我这么不公,一次又一次夺走我想要的,一次又一次让我死心?所以听到你们要成婚,我不甘心,我不快乐,也不想让你们好过……” 尹漠颜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神色复杂的看着梨花带雨的宁含烟。 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虽然误会都是她的私心造成的,但是她想,这不是她和凌乔然之间最大的问题。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信任可谈。 从凌乔然进倾渊门伊始,倾渊门中风波就不断。 当时,她尽力不往他的身上想。 但是,他呢? 他一次又一次潜入密室,怎能让她不怀疑,他来倾渊门,就是心存目的的! 尹漠颜看着宁含烟,听到她解释了一切,心底只有深深的悲哀。 “你回去吧,本座都知道了。” “那你决定原谅他了吗?”宁含烟睁着水眸。 尹漠颜垂着眸子,淡淡道:“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我已经把事情都向你说清楚了……” 尹漠颜摇头,截断了她的话:“正如你说的,我不信他,我和他之间,根本就没有信任可言。” “他没有骗你……” “那也不重要了,我现在真的对他已经无感了,事情已经过了,跟他在一起,我也经历过由希望到绝望的感受,所以……宁含烟,你回去吧。” 宁含烟没有想到,她说了半天,根本就是浪费口舌,她顿时冷笑一声。 “尹漠颜,你不用拿这个来骗我,我不信,你会这么快就不爱他了!我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一是因为若我不来,我和章显都不得好过,二是因为,虽然我对凌乔然不抱任何希望了,但是我不想看到他那么颓废!” 她死死盯着尹漠颜始终冷漠的脸:“我只是见不得他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像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她说的时候,一副全然嘲讽不屑的样子。 殊不知,其实她的心,痛得像是有刀在割一样。 凌乔然,你到底是爱她爱到了什么程度,以至于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尹漠颜抬起眼,“我知道了。宁含烟,你现在有身子,真的不适合情绪过激,这样,我派人送你回去。” “你!”宁含烟脸色一变,没想到她油盐不进,“尹漠颜,早就听说你冷血,我今日算是领会到了,我真是替他不值得!” “我不用你的人送,我有人!”说罢,她冷冷瞪了她一眼,扶着肚子,转身。 临到门口,她顿住了步伐,回身幽幽看向她:“既然你已经不打算原谅他了,那么,我想有一件事,你也一定不感兴趣,所以我不说……但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后悔的!尹漠颜,这,算是我替他不值,对你的冷血无情的报复!” 尹漠颜,你一定不知道,凌乔然为了恢复记忆,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原本,她准备全盘告诉她的,但是,现在,她改了主意了。 第335章 不是我对不起他 她的嘴角勾勒起冷艳恶毒的笑,她得不到的,既然尹漠颜不屑于要,那她也没必要白白成全了她。 尹漠颜,我就等着你后悔…… 你一定会后悔的! 一路上,宁含烟恨恨的想着。 也不知道,凌乔然要是知道尹漠颜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解释,会怎么想。 想到凌乔然,心中阵阵揪痛。 他现在简直就像一个疯子,天天将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一看到她,就恨不得掐死他。 父亲的下落,他也不想管了,整天只知道喝酒,就算喝到吐血,还是要狠狠酗酒。 “含烟小姐。”一道低沉的男声忽地在她身后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男子带着斗笠,穿着粗布衣裳,乍一看,倒像是一个农民,他的帽檐压的极低,宁含烟只看到他的下巴。 “你是?” “小姐,不认识我了?” 男子将帽檐抬了抬,宁含烟睁大了眼睛,眸色诧异:“宁寒?” 宁寒点点头,“小姐,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我有事要跟小姐说。” 宁含烟扫了一眼远方,章显已经向这边走来了。 她咬了咬唇,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等一等。” 宁含烟让章显等她一会儿,章显看着戴斗笠的男子,皱了皱眉。 “既然是你的旧识,那就去吧,只是你要小心一点,要是有什么事,立即喊我。” “知道了。”宁含烟有些不耐。 “有什么话,说罢。” 宁寒暗中已经打量到了章显,他有些阴阳怪气道:“没有想到,小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宁含烟的神色蓦地冷了下来,“本小姐如何,只怕和你没有关系。” 宁寒笑了笑,只是声线清冷:“活着的人就是好,可以享受到一切快乐。只是……不知道小姐,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只是他没有福气,早早就命丧在小姐第二个钟情的人的手下…… 宁含烟面色一白,尖利出声:“宁寒!” “小姐,当然不记得他了,毕竟小姐现在又移情别恋上他人了。” “宁寒,你不用说这些来讽刺我。我和宁岸宇之间,从来都不是我对不起他,是他!是他对不起我!” 斗笠下传来一声冷哼,他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她:“不知道小姐还记不记得这个?” “你有话……”,她的话,在看到他手中的那个香囊时,戛然而止。 香囊上,一朵深红色的蔷薇正在怒放。 硕大的花瓣经一针一线刺就,栩栩如生。 每一线,都蕴含着她曾经的心血和感情。 宁含烟震惊的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个香囊?” “香囊是公子出事之前,特意交给我的。” 宁寒一直维持着拿着香囊的姿势,宁含烟的手却迟迟不敢伸出去接,她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飘出:“他……为什么会给你这个?” “公子,让我转告给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宁含烟的呼吸停滞了,半响,才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看吧,看吧,我说了,是他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他,不是我……对不起他。” 第336章 别哭啊 仿佛是为了强调,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只是越说越艰难。 宁寒冷笑一声:“小姐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已经说不下去了?” 宁含烟的眼睛一点一点放空,目光怔怔。 “公子还说,小姐喜欢上别人是好事,但是凌乔然此人绝非善类,并非小姐可托付终身的人,若是凌乔然最后负了小姐,小姐最好还是找一个踏实的人嫁了。” “你不要再说了……”宁含烟死死咬紧了唇,忍住自己嘴角的颤抖。 斗笠下的嘴角带着几近残忍的笑:“小姐,看到这个香囊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明白了什么?毕竟,这香囊的边角都要被磨破了,看得出来,一定是主人时常拿在手里摩挲……” “别说,别说了……” “我不说了,小姐,还是将这个香囊拿着吧!” 宁含烟伸出手,指尖止不住颤抖,接过。 “为什么?那他为什么……以前要那样对我?”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小姐以为公子是能随心所欲的人?说到底,公子也不过是一个义子,所谓义子,不过连一条狗都不如罢了。” “小姐的护花使者来了,我就告辞了,公子若是知道小姐已经找到归宿了,九泉之下,一定会为小姐欣慰的。” 宁寒见宁含烟无声哭泣着,到底还是不忍心说一些刺激她的话。 毕竟,她是公子爱的人。 方才,他也不过是替公子感到不值,一时冲动忍不住讥讽而已。 “告辞了,小姐。” 章显远远就见情况有些不对劲,大步朝她走来,“小姐,怎么了?” 宁含烟睁着泪眼,看向他,忽而一把扑到他的怀中,呜呜哭了出来。 章显的身子猛地一颤,瞪大了眼睛,须臾,才缓缓低头看向怀中的她,眼底渗出强烈的惊喜。 收拢手,回抱住怀中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别哭啊……” — 玉雪宫后方有一个天然山洞,洞内,一雪衫女子盘坐在榻上,正在打坐。 此人正是元拂。 一直跟在元拂身边的女子走进来,“主子,有给您的信。” 元拂睁开眼,有些诧异:“给我的信?” “是,宫主送过来的,说是送信的人指明要您亲启。” “拿过来。”这些年,元拂也没有和谁打过交道,她倒是有些疑惑,谁会给她写信。 元拂打开信封,蓦地一凛:“怎么会这样?!” “主子,怎么了?” 元拂抓紧了信,怎么也压制不住心底的震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 女子见她神色惶惶不安,忍不住问:“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元拂不语,只是目色沉沉。 同样收到信的,还有穹苍楼顾书原和衡罗派老掌门白琛。 顾书原原本卧在床上,看到信上的内容后,猛地坐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来人,传我命令……” 白琛在得到消息后,亦做了同样的决定。 第337章 决断信 昏暗的房间里,酒气冲天。 酒坛子歪歪斜斜滚落在地,一个又一个。 “漠颜……” 地上的人紧皱着眉头,眉间有几道深深的壑,纠结着苦痛的情绪。 章显看到凌乔然这副样子,心里揪痛,他是真的很后悔,后悔帮了小姐,却害了公子,害得公子如今,痛不欲生! “公子!” 凌乔然皱起的眉头松了松,睁开双眼,双目有些迷离,看到是章显,他的神色顿时一冷:“你来干什么?” “公子,有庄主的消息了。” “章显!”凌乔然一把坐起身,出手掐住了章显的脖子:“你真以为我凌乔然是那么好骗的?” “没有,公子,真的有庄主的消息,属下没有骗你……” 凌乔然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他一把将章显甩开,章显捂着喉咙,咳嗽不停,“公子……属下指天发誓,这次绝对没有骗公子,若是属下骗了公子,属下就不得好死。” “你最好不要骗我!” 章显的身子,因为他狠厉的表情,狠狠颤了一下,忙垂头道:“属下没有、也不敢,消息是张明传来的,他已经在外面等公子了。”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凌乔然面无表情的“恩”了一声。 “章显,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我不会让宁含烟好过。” 章显心中一颤,“公子,属下明白,再说,公子也知道,消息是兄弟们传过来的,属下造不了假。” 凌乔然冷扫了他一眼,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头:“宁元启行事那么谨慎,怎么会让我们查出消息来,莫非其中有诈?” 一旁的张明听他一说,也发觉有些不对,“宁元启此前一直将庄主关押在涧西山庄中,涧西山庄防卫森严,按理说真的没有必要将他转移地方啊!可是打听的消息,确实是宁元启将庄主转移,押往密州方向去了……” 凌乔然抿紧了唇:“不管怎么样,先跟着押送的人再说,只要宁元启不在,一切都好办了。师父,我是一定要救的。” — 倾渊门 “门主,凌乔然又来了,在外面大打出手!” “什么?”尹漠颜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他又来干什么?” “不知道,他叫嚣着誓要见你,不然不会罢休。十六带着人在外面拦着他。” “本座都已经把话跟他说的清清楚楚了!”尹漠颜胸口间怒气四溢,“告诉他,本座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让他滚。” “是。” “门主,消消火。”梅舒雪走上前来。 凌乔然这几日天天来倾渊门门口,要见门主,门主令人拦着,凌乔然打斗一会儿,就走了,但是第二天准点还是会来。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尹漠颜一把挥掉桌子上的茶盏,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咬牙切齿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 梅舒雪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尹十五进来,呈上一张纸。 “门主,这是凌乔然给你的。” 尹漠颜挑眉,扫到上面隐约的字迹:“撕掉。” 尹十五小心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迟疑道:“门主,这……这并不是信。” “哦?不是他带的话?” “是倒是,只是……这是一封决断信。” 第338章 替天行道 “是倒是,只是……这是一封决断信。” 尹十五说完,整个房间中陷入一片寂静中,他分明看到尹漠颜的瞳孔骤缩了一下。 “呵……” 好大半天,这份寂静被尹漠颜的一声轻笑给打破,她嘴角带笑,眼底却凝结着寒冰,“这样最好了,算他识相,信拿来。” 三日后,卯时,云州城郊,老地点见,从此,你我两人,余生陌路,互不相扰。 尹漠颜笑了,笑得意味不明:“去云州彻底说清楚,彻底决断么?这样最好了,最好了……” 她的手不知不觉抚上了心口的位置。 可是,尹漠颜,为什么方才看到信的时候,你的心中竟然还会存留着一点期待? 为什么听到他提出决断的时候,心尖还是狠狠的疼了一下。 尹漠颜,你一定是疯了,是的,你一定是疯了。 — 三天后。 冷风在低压压的穹空中,无休止的呼啸,吹拂到脸上有如刀刮般的难受。 天色晦暗不明,卯时更甚,铅灰的云块盘踞了整个视线,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沉重的天色,正如此刻尹十五和尹十六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有些心绪不宁。 “门主,是这里吗?”尹十六望着这处偏僻的孤村,询问。 尹漠颜淡淡点头,视线飞掠向远方,一处孤舍依傍着小山。 那里,承载了她和凌乔然的点滴。 多少欢喜甜蜜,多少愤怒委屈,都是在那儿经历过的…… 而今,物是人非。 她和凌乔然之间,也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不知怎么地,她的目光渐渐恍惚起来,眼底微微湿润。 胸口骤然疼了一下。 尹十五皱着眉头,扫视着四周,“门主,有没有觉得不对劲?附近简直没有一点声息。” 尹漠颜神色一凛,方才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此时尹十五一说,陡然感觉到一路上的不对劲。 以往,这附近还有劳作的村民的,可是,现在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安静,安静极了! 安静到……诡异。 尹十五和尹十六顿时戒备起来,将尹漠颜护住。 “门主,快走,这里,不对劲。” “来了,就走不了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声大喝,隐藏在周围的人顿时无声无息冒出来。 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中,前方的几人格外显眼。 而尹漠颜一眼就认出,那抹不染尘埃的雪衫。 他站在宁元启,元拂旁,俊美的面庞,始终面无表情。 “盟主,这是何意?”尹漠颜眯了眼,看向前方的宁元启。 宁元启阴鸷的目光,带了一丝得意:“今日,本盟主来此,就是来替天行道的。” “替天行道?”尹漠颜冷声反问,“盟主要替天行道,为何要围着我们?” 宁元启冷笑,“只因为这替天行道的对象么……就是你。” “不知漠颜做错了什么,需要众位如此苦费心机,引漠颜至此地?” 尹漠颜的目光始终不离凌乔然,绝美的面庞上孤冷凌傲:“漠颜当初不过是不赞同宁盟主当盟主罢了,倾渊门就处处受打压,而今,盟主难道还要因此动手不成?” 第339章 这个人,你们应该很熟悉 宁元启嗤笑一声,望了一眼身后数百人,而后道:“尹漠颜,你也看到了,今日来的,可不止是我涧西一派,映雪宫元女侠,也在此,衡罗派掌门白琛虽然没来,但衡罗派的弟子是受他之命而来的,还有,这些都是穹苍楼的弟子,你觉得,今日我是要因为一己之私而铲除你?” 铲除! 尹漠颜瞳孔猛地一缩,尹十五和尹十六心中一惊。 “不知漠颜到底犯了什么错,劳动众位都要前来?”尹漠颜攥紧了手指。 元拂叹息了一声:“怪就怪在……谁让你是魔头之女。” 尹漠颜皱眉:“魔头?” “是,怪就怪你是墨映水的后代!” 尹漠颜一震,“墨映水?” 她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今日才知原来各位竟然卑鄙到要给人强冠罪名。” 尹漠颜直觉得这些人卑鄙至极,不但引她来此,还歪曲事实,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身前的尹十五和尹十六在听到宁元启的话时,身子顿时颤了颤,互相不可置信的对望了一眼。 “尹漠颜,你也不必再装了。” 宁元启看着她,通红的双眼中冷厉异常,“究竟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元拂平淡无波的面上,在看向尹漠颜的时候,也浮现出了一抹冷色。 尹漠颜越来越疑惑,“不知所言,总之没有证据,就算你是武林盟主,也不能随意给人定罪,这是武林上的规矩,我想宁盟主你,应该最是清楚!” 宁元启道:“尹十五,尹十六,你们身为尹旭的心腹暗卫,这件事肯定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一次,尹漠颜清楚地看到,尹十五和尹十六背脊的颤动。 “十五和十六是我父亲尹旭身边的老人,我到底是谁的女儿,他们自然最清楚不过,不然你们以为,如今的倾渊门门主会是我?” 尹漠颜冷睨着那群人,只觉得他们格外的可笑,可耻。 “尹十五,尹十六,尹漠颜到底是谁的女儿,你们一定知道吧?”宁元启狞笑盯着他们两人。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宁元启眯眼,目中泛过一抹得意,声色陡然冷厉下来:是不是心虚了?说中了你们掩藏的巨大秘密了?“” “……”尹十五抿紧了唇,两侧的手指紧紧收拢。 寒风刮在尹漠颜的脸上,卷起她火红的披风,不断有冷风钻入她的衣襟,背脊也不禁蹿上一阵凉意。 尹十六冷声道:“没有证据,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谁说没有证据?本座今日来此之前,特意搜寻到了证据,不然你以为就凭我的几句话,各位武林人士就会相信?” 宁元启神色一凛,向凌乔然使了一个眼色。 凌乔然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女子前来。 那人看着周围一个个的武林高手,待看到尹十五,尹十六时身子颤了颤。 尹十五和尹十六在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眸色蓦地沉了下来。 宁元启指着那人,得意一笑:“这个人,你们应该很熟悉吧?” 第340章 当年产下的是个男孩 尹十五和尹十六在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眸色蓦地沉了下来。 宁元启指着那人,道:“这个人,你们应该很熟悉吧?” 女子对上他们阴沉的视线时,心间狠狠的颤了一下,但,也只是须臾就定了定神:“十五哥,十六哥,好久不见。” “尹漠颜,这个人就是尹十七!原是尹旭心腹暗卫中最小的那个,但因为爱上了一个普通男子,与他私奔不成,就被抓了回来,而尹旭则当场击毙了那个男子,她虽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但是一身武功却是废了,而尹旭对她下了诛杀令,她也因此一直过着见不得光的生活。” 尹十六咬紧了牙齿,盯着女子:“你来干什么?” 女子看到他,面上闪过一抹歉疚:“十六哥,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过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了,今日我来就是来证明尹漠颜的真实身份的。” 她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她不是尹旭的女儿,因为——当年,尹旭夫人产下的根本就不是女婴,而是一个男婴,一个怀胎十月顺产下来的健康的男婴!” 场中一阵喧哗。 尹漠颜的眼中,蓦地闪过一道寒光。 女子继续道:“而墨映水的夫人产下的才是一个女婴,一个未足月的女婴。” “当年墨映水杀害当年的苏盟主后,就失去了踪影,武林众人遍寻他不见,恰逢他的夫人并不在密州,而是在风景宜人的云州养胎,所以众人便去抓他的夫人,但他的夫人当时已经能九月怀胎,逃跑的途中动了胎气,在路途难产下一个婴孩后就断了气。” “而那名婴孩则被追杀他们的尹昶拾到,但婴孩在尹昶赶往与众人汇合的途中被掉包,而参与掉包婴孩的,当年就是我们十七卫,尹昶对那个婴孩根本就不管不顾,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孩子已经被掉包了,即便,两个孩子的区别非常明显,毕竟,一个是健康的,一个是未足月的!” 此话一出,阵阵吸气声响起。 场中,真正知情的其实只有几个,元拂一个,宁元启一个,顾书原派来的心腹一个,白琛派来的心腹一个。 至于其余的弟子,只是遵从命令而来,只知一切听从领头的吩咐,对于其中的具体原因却是不知的,如今听闻当年的秘密,顿时猛抽冷气。 “十七!”尹十六怒吼出声:“当年,我真的不该一时心软放了你!” 尹十七避开他的目光,“而那个被掉包过来的女婴便是尹漠颜,而那个后来被绑缚在油锅上方,用来引诱墨映水前来的,便是那个男婴,而那个男婴,不是别人,正是——尹旭的亲生儿子!” 尹漠颜的脸,刷的一下子褪尽了所有的颜色。 “尹旭用他的亲生儿子,换取了墨映水的女儿一命,这也是为什么尹旭的夫人后来始终以泪洗面,最终郁郁而死的原因。” “不……”尹漠颜摇头,“你说的……不是真的。” 第341章 杀了尹漠颜 “而尹旭之所以要尹漠颜女扮男装,就是因为——当年尹旭夫人产下孩子的时间就在墨映水的夫人产子的前几日。 那个时候,虽然外面的人不知道她产的究竟是男是女,但门中很多人还是知道的。 虽然,后来,尹旭暗中相继将那些老人处理掉了,但是,这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万无一失,他只能让尹漠颜隐瞒女子身份。” 在场一阵唏嘘,纷纷慨叹尹旭竟然骗过了所有的人。 元拂也突然回想起,当年墨映水倒地的最后一刻,抱着那个婴孩,说的正是:“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他的女儿活了下来。 对不起,牺牲掉了那个男孩儿。 却不想,一切还真的是这样。 只是,她道出了心底已久的疑惑:“尹旭,究竟为什么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也要留下墨映水的后代?” “这是因为,尹旭初出江湖的时候,与墨映水曾是极好的兄弟,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就突然断绝了关系。” 尹十七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也忍不住唏嘘:“但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会为了留下墨映水的血脉,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 “元女侠,现在你该完完全全相信本座的话了吧?”宁元启看向元拂。 元拂不置可否。 宁元启又侧目看向尹漠颜,“如今,证据确凿,尹漠颜就是墨映水那个大魔头的女儿,墨映水害了苏盟主,残杀了临天堡那么多弟子,简直罪大恶极。 而他的后代早就应该在十九年就被诛杀,但是她却在尹旭的欺骗下苟活了十九年! 况且她已经练成了《归元心经》,若是不诛杀她倒还好,但是她练了这两门功夫,定然会危害武林。 所以今日,尹漠颜必须要被诛杀。” “什么?归元心经?难道……”元拂错愕至极。 “不错,太宵派的齐宴真人就是被尹漠颜盗走的,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是墨映水,为了拿回自己父亲的东西,她不惜杀掉了齐宴真人。”宁元启嘴角挂着阴狠的笑。 “宁元启,你不要血口喷人!”尹十五忍不住怒吼。 “不管如何,尹漠颜既然身为魔头的女儿,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元女侠,你说对不对?” 元拂犹疑了一瞬,转而杀气凛然,“既为魔头的女儿,何况她已经得知自己的身份,那就确实留不得了。” 宁元启抬手,“众位,听我盟主令,今日务必要诛杀掉尹漠颜,给我上!” 杀声四起,漫天的人如潮涌般,从四面八方朝中央被包围的三人杀去。 尹十五的剑插入一人的胸膛,抽出,利器入肉的声音果决,“十六,我们一定要保护好门主。” “我知道,不然,我们就对不起老门主的嘱托了。”尹十六手起手落,砍掉一个又一个的手臂。 元拂看着厮杀中的尹漠颜,“果然,你说的不错,带这么多人来是对的,她不愧是墨映水的女儿,小小年纪,武功竟已经到了这等境界。” 宁元启眯眼,阴鸷的目光扫了旁边的雪衫男子一眼,“你也去。” “是。” 第342章 今日,看来是要用这剑法了 一个又一个的尸体倒下,鲜血喷涌而出,不一会儿,地上就堆积了具具尸体。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在这昏沉的天色中,经久不散。 尹漠颜已经顾不得心底震惊和惊痛了,现在的她只知道,不停的抬手,不停的挥剑。 利器,冰冷的利器,刺入皮肉,浓稠腥热的血,黏腻沾附上手腕,眼睫。 不停……一刻不能停。 因为,一旦停了,她知道,她就会被一拥而上的人,剁成碎片。 她不能死,不能死。 因为,她的命,是一个人用自己亲儿子的命,换来的。 虽然,那个人,从来都是一副严厉的样子,从来都不苟言笑,从来都对她要求苛刻,从来对她的眼光只有厌恶,从来没有施舍过一点父爱给她…… 那个人,就是尹旭,是她很讨厌的一个人。 如今,回想起来,她才明白,为什么他每每看到她时,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情绪,那是掩藏在心底深处的沉痛! 难怪,他总是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每每面对着她,无法不想到自己的亲儿子,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沉痛啊? 他什么都没有说,将失去亲儿子的悲伤尽数埋藏在心底。 他什么都没有说,却在离开后,留下了暗门十六卫来保护她。 他什么都没有说,却在用行动在证明,他对她的爱。 温热的血液飞溅在她的面孔上,映红了那双湿润的眸子。 “十五,快,趁现在,带着门主从这边突围出去。”尹十六杀开一条出口,奋力抵挡着不断涌上来的人。 “十六……你多保重。”尹十五也不多言。 尹十六在杀人的空隙里,抬头对他一笑:“好兄弟,下辈子,我还要和你们做兄弟,十五,一定要好好保护门主!” 尹十五红了眼睛,杀开突破口,带着尹漠颜飞奔出去。 尹漠颜回头看了一眼,尹十六的身形转瞬间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她睁大了双眼,想要将他的模样映在眼底。 十六! 十六! …… “快跑,人要追来了。” 尹十五抵挡着身后不断飙升过来的暗器,为她断后。 尹漠颜手中的剑,漆黑的剑身浸染过多的血已经暗红发紫,但是那剑就好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再多的血,它也会如饕餮巨口一样尽数吸收,诡异得异常。 尹漠颜也发现了,惊异道:“十五,这柄剑是怎么回事?” “剑,是你父亲的。” “我……父亲?”尹漠颜捏紧了剑。 尹十五的语气十分肯定,印证了她的猜想,“是你亲生父亲墨映水的,你还记得大哥给你的剑谱吗?” 他一边说,一边在剑上的突起处一按,轻微咔嚓声响起,转而一扭,突起竟然翻转过来。 一块标志赫然出现在眼前。 圆形图标的中央雕刻着繁复古朴的花纹,藤蔓状缠枝纵横交错,包裹着中间大拇指大小的碧玉猫眼石,玉石色泽浓艳汇聚成水珠状翠色·欲流,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这个标志! 尹漠颜睁大了眼睛,这个标志和当日岑奕手中装的焱蘅教圣物木匣子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这一柄剑,其实就是映水剑,只不过为了隐藏剑身,门主在上面刷了一层特质涂料。” 尹漠颜紧握着剑,斩断追上来的人,回头扫了一眼,后面追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了。 如潮水般,黑暗的潮水,即将将天地吞没。 尹十五咬牙挥剑,“剑谱也是你父亲的,那本剑谱就是《映水剑法》,记得大哥说的话吗?不到最后关头不要用到它。” 他笑了,似笑非笑,“却不想,当日无心之言,竟要成谶了。” “门主,今天看来,你必须要使用这门剑法了。” 第343章 我不会倒下 尹漠颜已经说不出话来,此时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感受了。 太多的震撼,却不容她一一消化,因为她要一刻不停的应付身后的追兵,她已经无暇思考了。 穿过丛丛树林,尖锐的树枝划破了她面上的肌肤,火红的披风早就被她半途弃下,只余里面的窄袖劲装。 天色渐晚,然而此时天边一角,竟有一线血红出现,慢慢延伸如潮水般绚烂了整个天空。 整天都是阴天,傍晚时分竟出了夕阳。 此景,着实诡异。 血色充斥着整个视线,层林尽染了一片殷红色。 天地万物仿佛都被一种窒闷所笼罩,放眼过去,是一层血雾模糊。 腿,早已虚软。 手,早已麻木。 “怨魂林?”尹十五打量到周围,惊觉此地分明就是怨魂林! 尹漠颜也是一惊,侧目望去,整个怨魂林中一片浓重血色。 粗壮高大的树木,枝干遒劲,树皮上透着深深浅浅的红色,红艳艳的果实,色泽艳丽妖冶。 透过重重树枝的间隙,隐约能看到天边残破的夕阳。 怪异,无休止的怪异。 耳边有呜咽风声,但仔细听来,却更像是婴孩的啼哭。 尹漠颜的背脊阵阵发凉,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安感。 “你们逃不了了,看来真是老天爷都要收了你们,活路不走,非要撞入死路。” 包围圈聚拢,将二人围在中间,没有一丝缝隙。 尹十五护身在尹漠颜前,咬牙切齿:“卑鄙,怪不得一路上像是故意给我们逃路的,却原来是要逼我们到这里来。” “你的同伴已经死了。”宁元启不怀好意一笑,“喏,就在这儿。” 说着,他抬手,将一物扔至他们跟前,咕噜咕噜转了几圈。 “别看。”尹十五蒙住了尹漠颜的眼睛,赤红着眼看着地上那未瞑目的头颅。 尹漠颜抬手,用力将他的手挪开,视线看到尹十六的头颅时,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十六!” 一袭雪衫从人群中走出来,尹漠颜看向他,目光中难掩愤恨,齿缝中迸出他的名字,“凌乔然,你够绝!” 凌乔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微微抬手,刀光剑影如巨网般向两人罩来。 即便是再疲惫,尹十五也要用尽全力保护好门主。 虚软的手,凝聚起所有的力量,穿透那些妄想伤害她的人。 刀身嵌进他的肩胛骨,剑身划过他的侧脸,削掉了那张狰狞的鬼面。 一张清俊没有血色的面庞显露出来。 尹十五的手深深嵌入砍在他的肩膀上的刀身中,鲜血顺着他的手腕不断滑落下来,他低吼一声,用力将肩上的刀身震开出去,力道令周围的人退后好几步。 “十五——” 尹漠颜嘶吼出声,暗紫剑光下,炸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冲开包围圈向他奔去。 尹十五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想要笑,嘴角开出一朵极淡的花,“放心,我不会倒下,没看你逃出去,我是绝对不会倒下的。” 鲜血从他的肩胛上,汩汩涌出,森森白骨,在模糊的血肉中,刺疼了尹漠颜的眼睛。 可,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他依旧挥动着手中的剑,即便动作,很慢,很费力。 第344章 映水剑法 归元心经 “你不要再动手了,让我来,你不要再动了。” 尹漠颜红着眼睛,到最后只能出声祈求,她咬着唇,极力抑制住喉口快要溢出的哽咽。 宁元启眯了眯眼,寒光四射,阴鸷的眸子突然兴奋异常,愈发猩红,“映水剑法?!” “住手!” 宁元启急喝一声,顿时所有的人都住了手。 尹漠颜扶住瘫软下来的尹十五,冷冷看向他。 “你怎么会有映水剑法?映水剑法在哪里?”宁元启死死盯着她。 尹十五眼中一闪,从怀中掏出一本羊皮纸书,“映水剑法在我的手上。” 宁元启目光一亮,尹十五立即冷然道:“别过来,谁过来我现在就毁了剑谱!” 宁元启眼中一寒,“你想要怎么样?” 尹十五喘着气,失血之下,身子极为虚浮,他定了定神,才道:“放了她。” 宁元启眼中闪过一抹暗芒,笑了。 然而下一瞬,他的目光陡然阴沉下来,弥漫上一层赤红,他的嘴唇微微开阖。 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尹十五袭来,他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剑谱,然而那股力道却不由分说的夺走了剑谱。 剑谱转瞬之间,就飞入到宁元启的手中。 尹十五震惊的看向他,“归元心经?你练了归元心经?!“ 宁元启狞笑一下,“现在才知道?晚了!” 他猛地打开羊皮纸卷,待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兴奋的神色陡然阴鸷下来,血色爬上眼角,他蓦地看向尹十五,“找死!” 谁都没有看到他究竟是怎么出手的,只是一刻之间—— 一柄巨大的刀口,从地上飞起,带着不可抵御的力量,直直插入尹十五的锁骨之下,透过肉身贯透后背。 尹十五的眼珠缓缓下移,喉口咕咕叫着。 扑通一声,尹十五的身体轰然倒下,双膝跪在地上。 “十五——”嘶吼声响彻在整个怨魂林,刺痛所有人的耳膜。 尹十五睁大了眼睛,眼球动了动,胸口剧烈的起伏,剧烈的喘息,极尽所有的力气,“门……主……” 尹漠颜的泪水终于在此刻泛滥成灾,决堤般涌出,“十五,十五……” “门主……听我说,时间不多了,听我说……” “你说……” 尹漠颜抱住他的身子,尹十五凑在她耳边,颤抖着唇艰难开口:“你一定要活下去,因为……因为已经有老门主的消息了,大哥……大哥他们已经去找老门主了,记住了!” “其实你叫墨言,莫言,不可说……”他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气息一句比一句微弱。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别说话了。” 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掌,尹十五的血源源不断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力道似要灼伤到心底深处,心口阵阵窒息般的疼痛,尹漠颜的泪一滴又一滴,垂打在他的睫毛上。 “还有……”尹十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缥缈的像是远山上虚浮的雾,喉口艰难咕哝出声,“其实,我不叫尹十五,我们都是有……有名字的,我叫风凌云……男儿当壮志凌云……十六……十六,他叫方玄翼……我们……都是有名字的。” 清秀的面庞上,双眸一点一点暗淡下来,说话愈发艰难,有深深的灰从他的眼角一点一点蔓延:“门主,我……不行了,我不能保护你了,十六现在应该在路上等我,我要走了……” 第345章 不要死—— 清秀的面庞上,双眸一点一点暗淡下来,说话愈发艰难,有深深的灰从他的眼角一点一点蔓延:“门主,我……不行了,我不能保护你了,十六现在应该在路上等我,我要走了……” 剧痛潮水般向他淹没而来,身子一寸一寸的冰冻,他睁大了眼,眼中光彩骤然一亮,声音洪亮起来,足以传至每一个人的耳畔:“门主,交给你的剑谱,一定要收好……” 那骤然一亮的光彩犹如昙花一现,又如黑夜前的夕阳,绚丽不过一瞬之间,下一刻就枯萎凋谢,湮灭入黑暗,蒙上一层灰败的阴翳。 “十五!不要,不要死——” 尹漠颜紧紧抓着他的手,崩溃大哭,嘶吼声响彻整个怨魂林:“不要死——” “尹漠颜,你若是交出剑谱来,我还能饶你一命!” 尹漠颜木然坐在地上,空洞的眸子映出尹十五灰败的面孔。 好大半晌,她的眼睛才动了动,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她抬手阖上尹十五的眼睛,慢慢站起身来。 她抬起眼睛,空洞的眸子,映出凌乔然面无表情的模样,“凌乔然,你够狠。” 她的视线掠向宁元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想要《归元心经》?” “是,交出剑谱,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宁元启阴鸷的眸子闪过一抹暗芒。 尹漠颜继续笑着,脸上的笑容近乎妖冶,像是暗夜深处极盛的罂粟,致命的诱惑中,蛰伏着毒汁。 “好啊,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要是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你答应过的,要放我一条生路的。” 宁元启警惕了一下,但想到自己的武功,他已经练至了《归元心经》的最后一重,眨眼间便能取万物杀人于无形之间。 就算尹漠颜练了映水剑法,也绝非他的对手,因而也只是警惕着走至她的跟前。 尹漠颜凑上嘴唇,靠向他的耳边,“剑谱就在……”眼中陡然闪过极盛的寒光,她的眸光中汇聚起无尽的恶毒。 “啊啊——” 宁元启的耳朵骤疼,被尹漠颜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尖利的齿,一瞬间,穿透过薄薄的皮肉。 尹漠颜箍住他的双肩,用力抓紧他的头发,不放手。 手中刀起,眼看就要从后面插向宁元启的后背。 宁元启却感觉到了,他顾不得耳上疼痛,运用归元心经将那剑震飞,剑身插在树上,狠狠颤动了几下。 “贱人!” 宁元启的头皮生生发疼,只能一掌一掌打在尹漠颜的后背。 但是尹漠颜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死死不放手,不松口。 每击打一下,她的手指就会狠命的颤抖,因此力道会更重一些,指尖纠缠着半花白的头发。 尹漠颜闭合着口齿,睁着眼,浑身剧痛不堪,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 宁元启双眼赤红,头皮,耳朵上的疼痛令他难以自持,他加大了力道,无数道气息震向尹漠颜。 尹漠颜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抛飞在地,狠狠摔落,发出沉闷的巨响。 但是她的嘴角含着一片血肉模糊,她的手指纠结着厚厚一撮头发。 所有的人都被这不过一瞬的场景惊呆了,愣愣看着宁元启残缺的耳朵,以及后脑秃了一大块的头皮。 第346章 她怀了孩子 嘴角源源不断涌出鲜血来,她勾唇一笑,吐出一口血,呸的吐出那片耳朵,顺便吐了几口唾沫,她抬起颤抖无力的手,缓慢擦拭掉嘴角的血,“你的耳朵,还真是恶心。” “贱人!” 宁元启的掌风隔空击打在尹漠颜的身上,被打之处,猛烈起伏,弹跳震荡。 手指深深陷在地下,白皙混杂着浓稠的血色以及泥沼的污秽。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源源不断的汗水从她的鬓角淌下,渲染开满脸的血色。 血,滴过她的眼皮,在她净白无暇的面上蜿蜒成狰狞的痕迹。 尹漠颜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重重隐隐泛着殷红的枝叶,看向逐渐没落的夕阳。 她始终紧咬着唇,没有吭一声。 眼看宁元启像疯了一样,赤着眼睛一掌又一掌打在尹漠颜的腹部,凌乔然忽然上前一步,“盟主,死了就拿不到剑谱了。” 宁元启充耳不闻,凌乔然又大声重复了一遍:“盟主,映水剑法还没有拿到!” 宁元启的神智终于回归了一些,他捂着血涌如泉的耳朵,眼神要将尹漠颜撕碎,怒声大吼:“贱人,剑法在哪儿?” 击打停止了,这种片刻的宁静,却反而使得阵阵绞痛从周身一涌而至,浑身每一个细胞叫嚣着,腹部的剧痛更为清晰起来。 尹漠颜剧烈的喘着气,涔涔汗水和着血迹斑斑,咬着苍白的唇,冷眼看着上方。 “说不说?”宁元启狠狠道,“你不是十五岁就一剑名震江湖么?你不是最凌傲么,再不说,我就挑断你的手筋,看你怎么拿剑!” 尹漠颜微微启唇,声线沙哑冷冽:“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哼,知道本座为什么一直没杀你?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不如一点一点折磨你,让你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在你眼前死去,然后让你一点一点绝望。”宁元启狞笑,右手一张,一柄剑被握于他的手上。 手起,剑身挑破她的右手筋脉,鲜血喷涌而出,“挑断你的手筋……习武之人,被挑断了手筋……哈哈哈。”宁元启疯狂大笑着。 冷汗从鬓角滴落,尹漠颜目眦尽裂的睁大了眼睛,咬紧了唇,不让自己惨呼出声。 她有自己的凌傲,即便再狼狈,她的傲骨隐藏在骨髓中。 所以,在宁元启这种卑鄙小人面前,她绝对不会喊痛,哪怕是死! 令人窒息的剧痛从全身各处汇聚起来,腹中的绞痛愈甚。 有温热的液体从腹中渗出,有沉重的东西在下坠,热流徐徐渗出。 大红衣摆上金线刺就的海上旭日东升图,浸染在一团血泊中,浓浓的,粘稠的血,将之浸透,直至淹毙。 宁元启皱了一下眉头,“哪儿来的这么多的血?” 击向她的分明是真气,受伤的应该是五脏六腑,而不是伤于外,为什么越来越多的血不断从她的身子中涌出? 尹漠颜的脸白了白,体内好像不断有温热向外涌出,有种撕裂的绞痛在下坠。 她的眼珠转了转,看向凌乔然。 他的面孔,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漠的眼睛,俯视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怀了孩子,流产了!”不知是谁辨认出了情况,惊呼出声。 “啊!” 第347章 死了?! 尹漠颜的脸白了白,体内好像不断有温热向外涌出,有种撕裂的痛在下坠。 她的眼珠转了转,看向凌乔然。 他的面孔,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漠的眼睛,俯视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怀了孩子,流产了。”有人辨认出了情况,惊呼出声。 “啊!” 尹漠颜动了动左手指,想要抚上撕绞在一团的腹部,却没有一丝力气。 “孩子……孩子……”她动了动嘴唇,须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的孩子……” 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凝结着凄迷,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退去,思绪越来越混沌。 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只有一片暗黑,无边无际的暗黑。 耳边清晰回响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脑海中,掠过一幕一幕的场景,走马观花般,浮掠过她的一生。 高大的男子,严厉苛刻,厌恶的眼神……但是,好怀念…… 坚毅的少年,保护在她身前,以及最后,他孤寂的背影…… “以后,除了你自己之外,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门主……我叫风凌云,男儿当壮志凌云……十六,他叫方玄翼……” 还有—— 姻缘树下,眉眼清澈的少年,温和的浅笑,雪衫无暇。 竟然还会想到罪魁祸首的他…… 不该啊…… 眼皮愈渐沉重,疲累如潮水般阵阵涌来。 原来,这就是要死之前的感觉吗? 没有害怕,有点怀念,但更多的是有种解脱的释放。 但,她还是好不甘啊…… 就这样死去,她真的有些不甘啊…… 灵台最后一丝清明被黑暗吞没,尹漠颜眼中最后的光彩,一点一点涣散开来,彻底被暗无边际的黑吞没,眼睛终于阖上,头颅重重侧向一边。 “死了?”宁元启咬牙,想到什么,他突然一凛:“密室!倾渊门的密室,对,一定在密室里!” 他急忙对身边的雪衫男子吩咐道:“你派人清理一下现场。” 然而,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宁元启一惊:“怎么回事?谁来了?元拂他们不是被引至南边去了吗?” 若不是他费了一番心思,方才追踪尹漠颜尹十五的时候,他向元拂提议,兵分几路追踪,弄了一个障眼法,将他们引开,而后又暗中派他的人将尹漠颜逼至这里,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公然使出归元心经的。 “盟主,先离开吧,这里交给我。” 宁元启看了他一眼,飞奔离开。 雪衫蹲在地上,手指探到女子的鼻翼上,手顿时狠狠一颤。 “主上,盟主呢?”来人疑惑问。 “他以为你们是其余门派的人,惊慌之下,先走了。” 来人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诧异看向面无表情的他,道:“死了?” 雪衫男子沉默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眸中神色不明:“将她的尸体清理一下。” 那人想着宁元启离开了,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盟主,也会害怕?” 淡淡的面庞上,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极淡,极淡,有些诡异。 宁元启,不止会害怕,还会莫名暴怒,会时而阴沉,时而疯狂大笑…… 第348章 漠颜啊…… 倾渊门中 阵阵尖叫声传出,整个倾渊门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数百人攻破了倾渊门的大门,无情屠杀着里面的人。 宁元启站在倾渊门大厅中央,地上尽数跪着瑟瑟发抖的婢女婆子。 “盟主,密室中机关密布,进入密室的难度太大,因此属下提议拆毁颜疏阁。” 宁元启匆匆奔入密室口处,看着被机关射杀的属下尸体,目中闪过一抹狠厉,“拆!” “是。” 斧头撬砸在冷硬的墙壁上,一下又一下。 不一会儿,从倾渊门中就传出来了阵阵铿锵有力的锤砸声。 摘星楼远离倾渊门主宅区域,与倾渊门隔着一道小山坡,遥遥相对。 巨大的响声传至这里,闵痕倏地从地上站起来,透过密封的窗户间隙,看向远方。 楼下把守的护卫也都出来,皱着眉看向对面。 “不好了,不好了,宁元启带人闯入了门中,大肆屠杀门里众人啊……”一人慌慌张张向这边跑来,满面惶恐,“快跑啊,要是他发现我们就糟了。” “什么?怎么可能?宁元启凭什么无缘无故闯到门中去,,还敢杀人?” “是真的,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们听,那是他在命人拆门主的颜疏阁啊。” “什么?那怎么办?门主呢?”所有的人都惊慌起来。 “门主,只怕已经……” 闵痕心口一缩,跑到铁门处,敲打着门,“开门!开门!快开门!” 楼下的弟子大都惊慌不堪,忙着逃命,哪还能顾及到楼上的他,忙拼命逃跑。 闵痕咬牙,一拳头重重捶在铁门上,一声压抑的沉闷。 他一拳又一拳狠命的打着,拳头上血肉模糊,鲜血蜿蜒下一条绝望的痕迹。 心,狠狠的揪痛着。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 她练了那套精妙的剑法,武功上升了不少,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闵痕咬紧牙关,拳头带着真气,暴雨般砸在铁门上。 “你疯了?”对面的尹子奇看到他不要命的砸法,惊骇不已。 闵痕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咔——” 终于,闵痕一脚踹开铁门,飞奔出去。 远处“轰——”的一声巨响,闵痕的脚步蓦地顿住,目光直直看着对面,颜疏阁尖尖的一角,在颤颤巍巍一下子后,轰然倒塌,震起遮天蔽日的尘埃。 山坡上下来一群逃命的人,慌不择路的兀自奔逃着。 闵痕抓住一人,低喝道:“门主呢?” 那人想要快点逃走,急忙道:“死了。” “你说什么?”闵痕狰狞着面孔,揪住他的衣襟,“门主,到底在哪儿?” 那人的脖子被他掐着,整个人都快被提起来了,都快要吓哭了,“门主,真的死了,宁元启说她是墨映水那个大魔头的女儿,武林各派的意思都是不能留这个祸患,宁元启来倾渊门之前,就说门主已经不在了,已经死在怨魂林了……” “嗡——”脑中巨大一声轰鸣,犹如被一记重锤击中,闵痕无知觉松了手,那人拔腿就跑。 不在了,墨映水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在了,怎么可能? 怨魂林,怨魂林! 闵痕拼命的迈起轻功,直奔向怨魂林。 一路上,他没有歇息过一刻,日和夜在耳边呼啸掠过,从冀州到云州,一日一夜,没有一刻停歇。 他只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只恨不得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腿脚早已麻木的不是自己的,鹰隼般的双眸含着坚定。 到底在坚定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知道,想要去那里,想要求一个究竟。 鬼影幢幢的怨魂林,安静得诡异,累累硕果掉落在地,崩裂,果汁四溢,嫣红得诡异。 脚底的土地,浸染着深红的血色,树上插着的剑,横亘在眼前,反射着冰寒的冷光。 一种恐惧,深深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巨爪,捏紧了他的胸肺。 窒息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漠颜——” “漠颜——” 回声回旋在深林中,音质的震颤,将树林也抖了抖。 回应他的,是凄厉的嘤嘤啼哭,如魔音贯耳,缭绕在耳畔,要将他逼疯。 “漠颜!漠颜!” 双膝狠狠跪在地上,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地上。 手,已经看不出形状,上面的疼痛不及心口处的万一。 他的喉中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低吼的野兽,压抑的悲鸣,回荡在呜咽的风声中。 “漠颜啊……” 泪,一滴一滴,从他低垂的眼,砸下,深深浅浅砸在飘零的落叶中。 叶上的鲜血,被泪染开,一缕一缕飘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349章 归来 密州 苍茫的大地上,草原早就被一片裸露的灰褐色取代。 渺远的天空中,一只雄鹰搏击展翅。 密州的远方,那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一艘巨大的船徐徐行驶。 鼓胀的巨帆上,硕大的图案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海上旭日东升图,在白色的巨帆上,张扬的飞舞! 那金线刺就的图案,与此刻的场景相符。 甲板上,尹一的眸子,透过湿冷的空气,掠向远方的大地。 目之所及,只有一线的灰蓝交接。 一声凄厉的鸣叫划破苍穹,天空中滑翔而来一只巨大的鹰,盘旋几圈后,缓缓停在尹一的手上。 傲的这声音,令尹一眉间颤动了一下。 尹一拿下鹰爪上的信,发现仍是自己给尹十五的信后,顿时皱了皱眉。 “傲,怎么回事?” 傲是一只鹰,是无法回应他这个问题的,但是垂下了头。 尹一清晰的感觉到,阵阵哀伤绝望的气息自他的全身上下散发而出。 一股阴郁的浓重感包围了他。 “怎么了?” 身后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如硬质的金石相撞。 尹一回过身,男子高大的身影从船舱中走出,朝阳照清楚了他的脸庞。 浓黑的粗眉,冷毅的面孔,方正的脸上沉淀着岁月的沧桑痕迹。 这张脸,与尹漠颜,真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尹一弯下腰身,恭谨行礼:“老门主。” 男子,赫然就是消失了四年之久的尹旭。 “你这鹰怎么了?方才叫成那样。” 尹一摇头,同样不解,手指一下又一下顺着傲身上光滑的羽毛,“不知道为什么,信原封不动的传了回来。” “传给那孩子的?” “不,是传给十五,十六的。” 尹旭淡淡点了一下头,看向远方:“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尹一“恩”了一声。 反正要不了多久,最多几日,就要到了,十五,十六他们没收到信的原因也就知道了。 “尹八他们,你传信过去了没?” “属下已经将找到门主的消息,告知他们了,他们也在返航。” 舱中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尹旭神色一震,尹一急忙跟着他进舱。 舱内,一男子喘着粗气,发颤虚软的的手扶在床榻边沿,想要坐起来,行动之间,碰掉了一旁的水壶。 尹旭惊喜的看着男子:“苏兄,你终于醒了。” 苏连成的额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方才他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却依旧无法坐起身来,布满疤痕的面上有些挫败:“尹兄,我这一次又昏迷了多久?” “三个月。”说着,尹旭伸出手,替他把了把脉,面上舒缓了一些:“苏兄,你的状况是越来越好了,每一次昏迷的时间越来越短,想必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痊愈了。” 尹一诧异的看向尹旭,此时的他,神色温和,模样十分平易近人。 不是不惊异的,从他意外找到老门主开始,他就觉得老门主变化了许多。 过去的他,方正的脸上,从来都是刻板的严肃。 墨映水之事发生,为了留下墨映水的血脉,情急之下,他牺牲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后,夫人郁郁而终,含恨离开人世。 自那以后,他整个人就阴沉了下来,直到他神秘失踪后,尹一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时候。 只是,如今从找到他开始,他才发觉到了尹旭的变化,一种十分明显的变化。 第350章 人间炼狱 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子,方正的脸庞棱角柔和了许多。 看来,老门主离开江湖纷争的多年里,心境确实开阔了不少。 苏连成咳嗽了几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道:“尹兄,我想起来了,是罂粟!” 尹旭顿时一震,“你是说?” “墨映水来我府上那日,是讲过那片罂粟花才开始变得异常的。” 苏连成越说越肯定,“是的,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睛变红了许多,这些年,我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方才想明白了,是那片罂粟花!” 尹旭喃喃道:“你是说……是因为罂粟花,所以映水……墨映水他才会走火入魔?” 苏连成点头,看向他,神色笃定。 尹旭目光沉沉,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半晌,他看向虚软的苏连成,“苏兄,我们即将回去,到时候,当年的事情,还要靠你来解开了。” 苏连成躺在床上,叹息一声,神色有些复杂,但他还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些故人若是看到我,会不会觉得是见鬼了。” 船身狠狠一震,经过数日的行驶,终于抵达了岸。 尹一令属下将昏迷过去的苏连成抬到马车中,尹旭掀开车帘,望向密州高远的苍穹,深深叹息了一声。 四年,他终于回来了。 这四年以来,他一直都住在海外,更准确的说,他一直住在离缥缈山不远处的堑渊小城中,而与他同在缥缈山附近的,还有宁元达。 宁元达一次偶然,从出海的江湖之人口中,得知武林上发生了惊天的变化,而宁元启竟然当上了武林盟主。 他当时觉得心中不宁,就决定回涧西山庄看一看,只是,回去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遂决定回来看一看,谁知正巧遇上了出海寻他的尹一。 思量之下,他将身体逐渐有好转的苏连成也带了回来。 尹旭看着窗外熟悉的土地,神色有些恍惚。 密州…… 这里,还是墨映水的故乡…… 这里,充满了一些过去的回忆…… 临近倾渊门的时候,尹一就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四周都不对劲。 这里,实在是寂静极了,寂静得有些诡异,死一般的寂静。 尹旭也敏感的嗅出一抹不对劲来。 尹一疾速奔往门口。 高大的铜门,紧紧闭着,却又阵阵森寒的气息从里面传来。 尹一的视线掠向地下,蓦地一惊。 门下,暗褐色的干涸血迹凝固,从门外一直向内延伸到门内。 一阵冷风袭来,带来一股腐臭的恶寒气息。 尹一一惊,一掌劈开大门。 然而,厚重的大门却是虚掩着的。 “吱呀——”沉重古朴的声音,犹如苍老之人的嘶哑之声。 看到门内的景象,他的大脑中轰然作响。 满地的尸骨堆积在地上,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鼻而来,干涸的鲜血湮灭了整个倾渊门。 整个倾渊门,就像是一个人间炼狱! “怎么回事?”尹旭瞳孔骤缩,疾速奔进去。 第351章 真相 地上,一具具尸骸陈躺,每个人的面上无不是惊恐。 “门主!”尹一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了尹漠颜。 尹旭也是神色一凛,顿时跟着尹一奔向颜疏阁。 但,没有多久,两人就停住了脚步,惊异的看着面前。 昔日两层楼的颜疏阁,如今,只剩一堆瓦砾。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十五,十六!”尹一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尹旭不敢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敢毁了这里?漠颜,漠颜呢?” 尹一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门主,属下马上去打听。” — 凌乔然端着药碗,打开门,将药小心翼翼喂入师父元达的口中。 救出宁元达的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到如今仍是昏迷不醒。 直到现在,他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宁元启竟然将山庄里关押的人都转移了地方,转到密州一处隐蔽处。 但,他没有想到,宁元启的防卫竟然如此松散,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将师父救了出来! 不,不止如此,除了师父之外,还有另外三个人。 只是,救那几个人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把守他们的人惊慌了一些,拼命想要阻拦他将那三个人救出。 凌乔然将宁元达的身子放好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走向另一间房中。 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 满头长发多年未洗,覆盖在他的面庞上,遮住了他的面容,他的双手都被沉重的铁链拴住,失去了双腿,无法自由行动。 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凌乔然就做了决定,令人将他也救出来。 即便是看不到他的真实面孔,凌乔然却深深记住了这个人。 那日,宁元启将他带到涧西山庄的密牢之中,令他亲眼目睹一个女子被宁元启下令锯成两半的场景,经过一间牢房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失去双腿,盘坐在草席上的男子。 而这个人,正是密牢中的那个人。 他对他的印象极深,更何况,经过反复思索,他终于想起了这个人。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他失忆前的最后一刻,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阵镣铐声,正是来自于他! 两年前,尹漠颜走后,他就收拾了包袱,准备去找师父宁元达,然而,临走前,宁元启的人又带了消息来了,于是他前往涧西山庄,决定跟宁元启说清楚,他以后会离开颐山的事。 然而,就是这一决定,最终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宁元启强留不成,只得设了践行宴,然而宴中,他发觉自己全身发软,提不起丝毫力气来。 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宁元启给他下药了。 他的房间阴暗昏沉,就如同那个时候,宁元启的表情一样,当他意识到宁元启并非善类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宁元启阴沉的目光锁着他,恶狠狠掐着他的下颌,硬生生灌下了一碗液体。 喝完后,他的脑袋里就开始撕扯一般的疼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钢锯,钢锯两头有两股力道在撕扯,他痛苦不堪又全身无力,无法挪动一根手指,因此只能清晰的感觉到神经里的每一丝牵动。 就在他痛不欲生的时候,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重物艰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第352章 尹漠颜,已经被剿杀了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一个蓬头满面的人,而后那人手中的金光一闪,一阵尖锐的刺痛扎入他的头顶,黑暗的潮水将他淹没,他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再醒来,睁开眼,一切便成了陌生。 是他,就是他,对他用了金针封顶! 地上的人,抬起头,透过蓬乱的头发间隙,看到凌乔然阴鸷的目光时,轻轻笑了笑,“小子,想杀了我吗?” 凌乔然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子山,杀了你简直脏了我的手。” 地上的人蓦地一震,扒开面前的头发,阴沉的目光射向凌乔然:“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据我所知,宁元达还没有醒,所以他不可能告诉你了。” 凌乔然拿过一把椅子,淡然坐下,嘴角的笑意意味不明,“师父确实没有醒,但是他曾告诉过我,璇玑子在江湖五州的徒弟有三,第一就是华阳子,第二便是他自己,这第三么——”他缓慢的说着,“就是被璇玑子逐出师门的周子山。” 凌乔然满意的看到,那人的脸上肌肉扭曲起来,他继续波澜不惊道:“我被宁元启灌下‘忘忧’,是你使用了金针封顶……” 他话没有说完,周子山已经明了了,他冷嗤一声,“可惜啊,可惜,你已经被我施以金针封顶了,你以后就……” “砰——”他的话在额头被重物撞击下,戛然而止。 周子山捂着头顶汩汩流出的血,浓稠的血粘黏在他蓬乱的头发上,粘在一团,贴在他的面上,显得他格外狼狈。 在他的头顶,凌乔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幽沉的眸中涌动着暗潮。 周子山忽然笑出了声,“怎么?害怕我说出来?”他低声笑着,嘲讽看向凌乔然:“小子,枉你聪明如此,怎么就还没有感觉到不对之处?” 凌乔然的眉头拧住,周子山嗤笑:“你不觉得你救元达的时候,太轻易了吗?” 凌乔然眉头一跳,抿紧了薄唇,“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字面的意思,虽然我不知道宁元启到底要搞什么鬼,但是——” 周子山眯了眯眼,“我很确定,宁元启是故意让你救出宁元达的……” 一些不对劲之处,从凌乔然脑中一闪而过,他脸色一变,豁然起身:“难道说——宁元启是故意将你们转移到密州,目的就是将我引到密州来?”他皱紧了眉头:“而将我引至密州的目的……我去了密州……漠颜!” 凌乔然身子狠狠一震,跟他有关的除了师父,也就是漠颜。 所以……宁元启之所以要引开他,就是为了方便对付漠颜? 凌乔然一想到这种猜测,就惊骇得厉害,若是真的是这样,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顾不得身后周子山的嘲笑,疾速奔出,正巧撞到了章显。 “公子!” 章显叫住了他,他有些犹豫道:“手下有消息传来,倾渊门被灭门了。” 凌乔然身子陡然一僵,向后踉跄了一步,抬起惨白的脸,“你说什么?” 章显面上划过一丝不忍:“公子,宁元启联合玉雪宫,衡罗派,穹苍楼,于三天前将倾渊门门主尹漠颜包围在怨魂林,剿杀了……” “轰——” 一道青紫色的光撕裂了天空,天际滚过沉重的一声巨响。 凌乔然只觉得胸口骤疼,“噗——”,他倏地呕出一滩血来。 “公子!” 凌乔然擦去嘴角的血,双目无神,整个人犹如泥雕木偶,失了灵魂。 第353章 死无全尸 “公子……公子……” 一道一道的闪电接踵而至,电光映亮了凌乔然失了血色的脸庞,以及嘴角殷红的血迹。 好大半晌,他转了转僵硬的眼珠,幽幽的视线挪向他,漆黑的眸中没有一丝光亮,“宁元启凭什么可以滥杀无辜?玉雪宫,衡罗派,穹苍楼怎么会跟着他作恶?” “不是,公子,不是滥杀无辜!宁元启率人剿杀她是有原因的,是因为尹漠颜是大魔头墨映水的女儿,武林众派对墨映水憎恨不已,这一点,即便是过了近二十年,也没有变! 所以元女侠,白琛老掌门才会派人同宁元启一同前去歼灭尹漠颜,就算是被宁元启打伤的顾书原,也将他与宁元启的恩怨放在了一边,派人带他前去参与剿杀。” 倾盆大雨转瞬冲刷而下,将凌乔然淋得湿透,胸口闷疼得厉害,喉口像是被铅块堵住了,凌乔然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望向灰暗的天空,雨水沿着眼角蜿蜒而下,其中间杂着涌出的温热眼泪,只是被雨水掩盖,看不出来。 “漠颜——”凌乔然的双膝轰然跪倒在地上,“漠颜……” 嘈杂的雨声中,响彻着男人悲恸的嘶吼声,有鲜血不断淌下,掩藏在雨水的冲刷稀释中。 章显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痛不已,公子的身子每况愈下,若是再淋雨……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心焦的站在一旁。 这时,一片水红衣袂划过眼角,宁含烟举着骨竹伞,迈步到凌乔然的身旁。 感觉到身边有人在他头顶撑着伞,凌乔然依旧没有抬头,茫茫雨帘中,他想起了宁岸宇的一句话—— “你注定保护不好自己的女人。” 拳头紧紧攥住,手背上青筋绷起,凌乔然猛然站起身来,在身后的惊呼声中,在磅礴大雨中飞奔。 章显一把扶住宁含烟,取过她手中的伞,为她打好,“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 宁含烟看着凌乔然的背影消失在朦胧一线中,叹了一口气:“他那个样子,身体怎么承受得了?” “可是,公子总会知道的。” 宁含烟凝向他,至今仍有些不敢置信:“尹漠颜……她真的死了?” 章显点头,“有人亲自摸了她的鼻息,已经断了气。” 宁含烟眉心微蹙:“那么,她的尸体呢?” “好像……是被弃尸荒林,有门派的弟子去看过,尸体已经被野兽吃的只剩骨头。” 宁含烟一惊,“怎么会这样?那么,乔然他知道吗?” 章显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公子,但是我想要不了多久,他就知道了。” 想到那个女子,章显重重叹了一口气,透着惋惜:“那样一个绝代芳华的女子,却沦落为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唉……” 宁含烟的神色有些怪异,“你觉得她绝代芳华?” 章显点头,极是认真,“是,虽然我大哥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虽然曾经我厌恶过她,甚至将自己对她的仇恨掩在心底,但是我也知道,大哥的事也怪不得她。而且,我不得不承认,她很独特,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 宁含烟神色一冷,蓦地从他手中抢过伞,径自挺着肚子,蹁跹而去。 “含烟?”章显一脸懵然,她好像生气了?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第354章 交易 “宁盟主,敢问宁盟主为何要擅自灭掉倾渊门?这好像不在原本计划之列,而且盟主也没有昭告武林一声,盟主私自下手,是不是有些滥用私权了?” 宁元启冷厉抬眸,那目光令说话之人打了一个哆嗦。 “盟主,我们是受白老掌门,元女侠,顾楼主的命令,前来询问盟主的,如今,江湖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盟主您擅用盟主的权利,以行一己自私而灭掉了倾渊门,却未事先征询各派意见,江湖上很多人对您已经有所不满了。” 更何况,元拂,白琛,顾书原只是同意杀掉尹漠颜,根本就不知晓宁元启竟然趁此机会,私下灭了倾渊门。 他们几人都是震惊不已,直觉被宁元启利用了。 果然,在得知宁元启灭掉倾渊门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获取倾渊门中的秘笈时,他们就更加愤怒了。 顾书原不顾病体,当即跳出来,指出宁元启此举,违背了武林规矩,根本就不能胜任武林盟主之位。 而且,他还秘密曝出宁元启修炼了《归元心经》之事。 元拂,白琛听闻大为震惊。 元拂在选新任盟主的大会上重伤,下了场就昏迷,被送回了玉雪宫养伤,因而没有亲眼目睹当日宁元启究竟是怎样打败的顾书原,又是用的怎样的招式。 如今惊闻此,元拂和白琛令人将当日情形细细讲述下来,越听越心惊。 再回想到宁元启双目赤红的模样,立即联想到当年墨映水走火入魔之时的癫狂模样,便越发笃定宁元启练了归元心经。 不得不说,顾书原算是下了一盘好棋,之前早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 宁元启狞笑,阴柔的声线上扬,令人听着直颤栗:“怎么?他们要来追究本座做的事?” 那弟子立马垂头,额角渐渐有冷汗渗出来,“……这个,是因为盟主您没有经过各派的同意……” 一声闷哼,那弟子惊异睁大了眼睛,慢慢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前。 一根筷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刺穿了他的胸膛。 而宁元启只是坐在那里,阴鸷的眸子流淌着笑意,他分明没有看到宁元启动过一根手指…… 意识消散,黑暗灭顶,身子重重倒下。 宁元启的眼风一抬,一一掠过受命前来的几人,眼风过处,所有的人都身子发颤,瑟瑟噤声。 宁元启勾了勾唇,赤红的眸子越深,颜色越发浓艳。 — 凌乔然负手而立,乌黑色的衣袂在风中摇曳。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也不回头,只是静候。 来人迈着步子走来,凌乔然倏地转身,身形掠起,袭上来人。 来人眸光一凛,退后几步,应付着他的攻势。 凌乔然凤眸中凝结着刻骨的仇意,一字一句像是从喉中挤出来的:“你还敢约我见面,骆清。” 骆清平淡的脸上没有一丝畏惧,“我自知打不过你,但是今日我邀你来此,是要来和你做一笔交易的。” 凌乔然冷哼一声,一掌击中骆清,骆清闷哼退后几步,“凌乔然,你不听会后悔的,我要交易的,可是你最在意的东西。” 第355章 你姐姐,确实在我手里 骆清平淡的脸上没有一丝畏惧,“我自知打不过你,但是今日我邀你来此,是要来和你做一笔交易的。” 凌乔然冷哼一声,一掌击中骆清,骆清闷哼退后几步,“凌乔然,你不听会后悔的,我要交易的,可是你最在意的东西。” 凌乔然眸光一凛,“你指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骆清笑了笑,嘴唇微张,无形吐出几个字,凌乔然的身子顿时猛地一颤,“说说看,你想要交易什么?” 骆清向前走几步,“你知道的。” 凌乔然眼中闪过一抹暗芒:“你姐姐,确实在我手里。” 闻言,骆清清淡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波澜,虽然细微,却被凌乔然敏感的捕捉到了。 “我的条件,就是我的阿姐,还有——”骆清抬眼,“她被宁元启下了一种药,我要她解毒。” “你的胃口还真是不小,我怎知我有没有那个能力能解开你姐姐的毒?”凌乔然似笑非笑。 凌乔然面上挂着飘忽的笑,炫黑的瞳孔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人显得深不可测,骆清不由轻蹙了眉宇:“只要你解了我阿姐的毒,并放了他们两人,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请求。” 凌乔然笑了,“够爽快!成交!只是……”他眯了眯眼,眸中有精锐的光直直逼向他,“真的是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今日来此,我就已经做好了没有退路的准备了。”骆清的神色,极为平淡。 “那好,只要你先做了这件事,我立马为你姐姐的毒想办法。 — 骆清甫一回去,婢女就端着一个托盘出来,见是他,愣了愣,尔后,行礼。 骆清扫了一眼托盘上见底的药碗,问:“人怎么样了?” 婢女忧心忡忡道:“还是那样,很不好。药根本就灌不下去,还是奴婢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强硬灌了下去,但是真正灌入的,只怕没有多少。” 眉心微拢,骆清语气沉沉:“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证人活着,哪怕是吊着一口气也行!” 婢女心口一颤,敛目:“是。” “好了,下去吧,你们也辛苦了。” — 顾瑾晗一回到穹苍楼就气怒的冲向顾书原的院子中。 “砰——”门被他用内力震开。 力道震起的尘,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顾书原淡淡抬眸:“你回来了?” 顾瑾晗迈入门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做?” 顾书原并不答话,指了指旁边的座椅,示意他先坐下。 “为什么?”顾瑾晗见他不答,一掌拍在桌子上。 顾书原面色立即沉了下来:“这就是你对待你父亲的态度?” 顾瑾晗冷笑一声,桃花眸中积压着浓黑的颜色,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翻滚的乌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你……” “明明你的伤早就好了,你却还要一直装病,无非就是想要将我困在穹苍楼,明明你早在选盟主的大会上,就发现宁元启练了《归元心经》,你却直到现在才说。” 第356章 断绝父子关系(补充) “明明你的伤早就好了,你却还要一直装病,无非就是想要将我困在穹苍楼,明明你早在选盟主的大会上,就发现宁元启练了《归元心经》,你却直到现在才说。” 胸口急剧起伏,他眼中的风暴越来越浓烈,咬牙切齿道:“还有——你竟然用计将我支走,趁我不在,伙同他们对尹漠颜下狠手,你,还真是一个好父亲!” 指骨咔嚓作响,顾书原错愕看着一脸恨不得将他撕碎的儿子,他的脸狠狠一沉,站起身来,怒气沉沉瞪着他: “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顾瑾晗,我可是你父亲。” “是啊,”顾瑾晗笑了,笑得苍凉:“你是我得父亲,可我宁愿没有你这个虚伪的父亲。” 顾书原扇向他的手,被他半空拦住。 “你……”顾书原确实受了重伤,损了元气,至今还没有恢复过来,因此轻而易举地被顾瑾晗桎住。 顾瑾晗甩下他的手,冷冷看着他:“今日,我会来,就是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不要再找我!” “你敢!” 顾书原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瑾晗早已转身离开了,“瑾晗!你回来!回来!” 他扶着椅子,喘了几口粗气,对听到动静的手下吩咐:“快去把少主追回来。” 顾瑾晗直奔顾府大门,半路却被一人叫住。 “瑾晗哥哥。” 顾瑾晗转身,就看见程紫衫跑了过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他的身子僵硬了片刻,“紫衫?怎么没穿外衫就出来了?”顾瑾晗立即向追出来的丫鬟吩咐一声,“去,给小姐将外衫拿来。” 丫鬟福了福,“公子,小姐听说你回来了,高兴极了,刚刚听到动静,说您要走,她就慌了,外衫没穿好就跑了出来。” 顾瑾晗点头,将程紫衫微微拉开,然而程紫衫却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瑾晗哥哥,不要丢下我。” 她的脑袋闷在顾瑾晗的怀里,两只手紧紧圈在顾瑾晗的腰间。 顾瑾晗看着顾书原派来的人,立即皱了眉头,“告诉他,我一旦下了决定,就没有人能更改!” “少主,可……楼主他身体真的不太好,楼中真的需要您来cao持啊。”管家一脸焦灼。 顾瑾晗推脱不开程紫衫,只得劝着她,“紫衫,你松一下手。” “不。”程紫衫连连摇头,“瑾晗哥哥,你不要丢下衫儿一个人。”她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 顾瑾晗额头突突直跳,“那好,我带你走。” “真的吗?”程紫衫破涕为笑,亮晶晶的杏眸还闪烁着泪花。 顾瑾晗深深凝了她一眼,启唇:“是。” “那太好了!”程紫衫像个孩子一样,抚掌欢快笑了起来。 第357章 我可以证明 涧西山庄 跪在地上的人刚刚禀告完毕,就被隐于黑暗深处的一股力道震飞。 阴影中的人站起身来,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人,“你说……凌乔然将绿芜和周子山都带走了?” “……是,盟主,当日不知怎地,凌乔然竟然将他们几个也带走了。” “废物!”宁元启将那人揪起,那人的双脚不住在空中扑腾。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告知本座?说,是谁给你的胆子,胆敢隐瞒不报?” 那人的双手拼命扳着宁元启的手,想要自己呼吸顺畅一些,“……是骆清……盟主,饶命……” 宁元启松了手,而那人也瞪着铜铃大的眼滑落在地,没了气息。 “来人,清理掉!” 立即有人进来,见到地上的尸体,他们已经麻木了,神色冷漠地动手将尸体拖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打开门,慌张的禀报:“盟主,涧西山庄已经……已经被包围了。” 宁元启眸色一深,虎目汇聚起一阵赤色暴风,连带一阵飓风刮卷而出,那人重重摔落在地,直接毙命。 “本座在此,你慌什么?如今,放眼整个武林,本座已无人能敌!” 他大步踏出门外,就看见黑压压如潮水,四周风声窜动,整个涧西山庄已是被包围了起来。 眼神掠过去,各派之人竟然都来了,就连退位了的元拂,衡罗老掌门白琛也在。 当扫到那抹雪衫和石青色时,他眸子一沉,嘴角勾起邪佞的冷笑:“怎么,我的干儿子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干儿子们”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骆清淡淡的眉毛轻蹙。 凌乔然幽幽凤眸凝着他,面无表情:“自然是来除恶人。” 宁元启大笑出声:“恶人?你说谁是恶人?” “除了你还能有谁?”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但,紧接着,一声惨叫传来,重重人群后的一人竟然惨叫而死。 众人都惊骇的看向宁元启,心中有些后怕,他的武功到底高深莫测到了什么程度? 取万物而瞬间杀人于无形。 归元心经,果然是强大,强大而又可怕。 元拂,白琛脸色都是一遍,若说之前都是猜测,如今亲眼所见,他能隔空杀人于转瞬之间,现在他们是彻彻底底信了。 “宁元启,你还真的练了《归元心经》!这么说,齐宴真人是你杀的?”白琛愤然,为宁元启的之前利用他们灭掉了倾渊门,也为死去的齐宴真人前辈。 宁元启“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我可以证明!” 浅淡的声音传来,骆清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所有人听清:“齐宴真人确实是他杀的,当时在场的还有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骆清不顾耳边的议论,继续道:“我帮助他杀了齐宴真人,亲眼看见他取走了《归元心经》,一回到庄里,他就开始练秘笈,但是刚开始练的时候,有些不适应,经常会出现心悸的现象,甚至,他好几次险些死于这小小的心悸。” 第358章 都是他做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骆清不顾耳边的议论,继续道:“我帮助他杀了齐宴真人,亲眼看见他取走了《归元心经》,一回到庄里,他就开始练秘笈,但是刚开始练的时候,有些不适应,经常会出现心悸的现象,甚至,他好几次险些死于这小小的心悸。”顿了顿,他转眸看向凌乔然,掷地有声:“最初,你在镇上救下他的那次,正好就是他犯了心悸病!” 凌乔然身子狠狠一震,错愕抬眸。 当初,他从医馆回来的途中,正遇上涧西山庄弟子和倾渊门弟子发生了纠纷,而宁元启身为执事,听闻后立即赶去调解,只是当时情况混乱,宁元启突发疾病,他正好路过,也正好施了师父教的阵法,救了他。 是他救了宁元启! 也是因此,他被宁元启盯上! 无怪乎宁元启总是试探他,问他有没有看出他的病症来; 无怪乎宁元启揪着他不放,非要招揽他,招揽不成,便毁了他的记忆! 而后,他的整个人生就彻底颠覆! 一些过往的记忆尘埃如潮水般涌来,女子缥缈的声音自岁月深处传来—— “江湖多厮杀,你既是大夫,以后要医治的江湖之人数不胜数,从你做了大夫开始,你就注定脱离不了这些是非了。” 原来,早在一开始,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吗? 宁元启棱冷哼,迈步上前,众人见他逼近,忙退后几步,又握紧了兵器,高度戒备。 宁元启心底嗤笑,一群懦夫! 他睇向骆清:“谁能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骆清浅淡的面容上,淡然无波:“没有人,但你所做的事,我都可以一一列举出来。”骆清看到宁元启嘴角紧绷了一下,立即道:“若是盟主现在就杀了我,只怕各位就深信不疑了。” 宁元启紧绷的嘴角微松,压下刚才运气的内力,他不屑冷嘲:“随你怎么说,总之,你是没有证据的。” 骆清紧攥的手松了松,又捏紧:“各位,其实,很早以前,他想要的不只是秘笈,还有整个武林!” “什么?”一片惊呼声。 “对!他想要坐上至尊之位,甚至想要一统五州武林!” 惊呼声此起彼伏。 “大家还记得倾渊门尹昶之乱吗?尹昶,就是在他暗中策动之下叛乱的,叛乱之日,尹漠颜身中的‘玄机’之毒,就来自于他。” “‘玄机’?传闻中璇玑子所创的绝世四药之一的‘玄机’?他怎么会有那个?” 骆清浅淡的声音,打断了嘈杂的声音:“大家先不要管这个,这个问题往后再解答,回归正题,而后尹漠颜在暗门十六卫的帮助下回归倾渊门,登上门主之位,而尹昶,虽说是逃跑,没了踪影,事实上,他是被杀了,被我亲手杀了!” “英雄大会上,林风之死也是他一手策划的,目的在于他要先对临天堡下手!” 严立行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不是韩应?” “不是,韩应被嫁祸,韩应其实一直都在他手上,被关着,而后又策划嫁祸给临天堡程紫衫的房间中。” 第359章 水落石出 宁元启眸色赤红,盯着他,只是盯着他说着,眼中笼罩着一层血色,眼底深深,令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其实,不止,顾夫人上香路上被害嫁祸给焱衡教,也是他的手笔,目的是给穹苍楼重重一击,然后阻止焱衡教入主中原,让他又多了一个要对付的门派。 但事情的结果超乎了他的意料,焱衡教派人来澄清了误会,但是顾瑾晗和顾书原竟然因此被离间,这对他可谓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收获。当然,他做的,不止这些,远远不止……” “程昱带着家人归隐途中被害,也是他的手笔。“ ”程昱倒台,临天堡经过弟子火拼,元气已是大伤,而太宵没了齐宴真人和林风,亦是如此。 两派在他眼里已经不足为虑,而他心经练成了一重又一重,还没练完,就不满了起来,又打起了倾渊门的主意,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尹旭手中有绝世剑法的,但是他发动了安插在倾渊门的暗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也就是我的阿姐。” 在场的人当然联想到齐聚倾渊门那天的事,顿时明了,看来当日骆芜说的是真的。 绿芜知悉了尹漠颜女子身份,告知了宁元启,尹漠颜很久以前写给凌乔然的红笺信纸落在了宁元启手中,宁元启一经对比,就发现秦颜兮和尹漠颜的笔迹分明一模一样,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阿姐被关在倾渊门中,奈何他的本事太大了,竟然将人给运了出来,阿姐在他手里,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 为了得到倾渊门中的剑法,宁元启百般算计尹漠颜,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而后传消息给各派,利用元拂,白琛,顾书原对墨映水的禁忌,合力剿杀了尹漠颜! 而他也暗中在同一天攻破了倾渊门的门槛,拆掉了颜疏阁。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成线,所有的一切都水落石出。 而宁元启就赤着眼眸,一动不动凝着他,“说完了?” 所有的人皆是一愣,不料他是这种反应,就听他继续:“证据?” 骆清眉心微拢。 “没有证据是吧?”宁元启又蓦地大笑出声,忽地望向凌乔然,“本座问你,顾夫人被杀当日,你有没有在场?” 凌乔然一愣,反应过来,蓦地冷笑:“当然不在。” “可是,有人却说他亲眼见到了你,而带人杀害了顾夫人的,就是你!” “什么?!” 平地惊雷,重重一磅。 骆清淡然道:“你不用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今天我来了,就是打算好了承担一切的。 那是我受你的命令,易容成他的模样的,就连剿杀尹漠颜当日,出现的也不是凌乔然,而是我,是我易容成的他!” 蓦地,强风袭来,一抹雪白划过,脸上重重一痛,惊呼声相继响起。 骆清的身子被狠狠甩倒在地,他慢慢爬起来,抬手擦去鼻尖淌下的血迹,看向面前愤怒的男人,凌乔然的眼中有沉沉的惊痛翻涌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 骆清敛目:“我也是迫不得已。” 凌乔然凤眸通红,胸口急剧起伏,“你竟然易容成我的样子,她该是有多痛?”他暗哑着声音,喉口被一股腥甜堵住,再也说不下去,“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这句话,他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 第360章 人不见了 凌乔然凤眸通红,胸口急剧起伏,“你竟然用我的样子,她该是有多痛?”他暗哑着声音,喉口被一股腥甜堵住,再也说不下去,“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这句话,他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 无法想象,他无法想象,当日她看到他,会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心情。 为什么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人向他说明这一回事? 这是为什么? “我已经说了,等我阿姐好了,让我见她最后一面,我任你处置。” 一连串怪异阴柔的笑声响起,强风忽然冷冽刮了起来,内力猛烈得像是暴风,元拂等人神色一凛。 兵器尽数出鞘,刺人耳膜。 然而那股风太强劲,有的内力显浅之人已经抵挡不住,五脏俱碎。 凌乔然眸子一凛,怀中一只铁铸的笛子置于口唇。 激烈的音调划出,汇聚起一股内力,阻挡上宁元启的。 场中的人惊异的看着这一幕,元拂,白琛,神色一震,不可置信:“你也练了《归元心经》?” 凌乔然不答,专注吹着笛子,只是,他所练的秘笈还是宁元启给的,只是《归元心经》的一部分,自是抵挡不了宁元启的。 渐渐的,他就有些支持不住了,身形在慢慢后退,若非他意志坚定,而宁元启脾气不定,只怕早已不堪一击! 元拂,白琛对视一眼,先放下这一茬,当务之急是要对付宁元启,遂伸掌贴上凌乔然的后背,催动内力,而余下之人,一一效仿。 风暴愈渐平缓,凌乔然抬眸看去,就见宁元启神色一沉,正欲发力,却不知怎地,忽然眸光一凛,率先撤了掌。 要知道,这种情况,谁先撤了掌,谁就会遭受力道反噬,谁就会受伤! 宁元启竟然率先撤了掌! 连带着凌乔然一行人被一股巨大的劲道都退后好远,场中灰尘弥漫,一片朦胧中,黑影划过,宁元启竟然不见了踪影。 “追!” 元拂,白琛看着凌乔然,眸色微冷,“你竟然也练了秘笈?” 凌乔然将笛子拢入袖中,发白的面庞上一双眸子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他给我的秘笈,我并不知情,这件事,最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说罢,雪衫扬过,转身离去,只是步伐有些紊乱。 正在众人齐聚涧西山庄的时候,另一厢—— 婢女们熬好了药,准备送往房中,再为病人灌一次药,转过抄手游廊的时候,当看到几个无声无息出现的面带鬼面面具之人时,她们吓得尖叫起来。 托盘坠地,瓷碗碎裂,碎片飞溅。 鬼面转过头,睨了他们一眼,而后,身后蓦地一重,意识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几个婢女无声倒下。 “都清理掉了?” 各处出来的鬼面,皆点头。 为首之人手一挥,“带人走!” 骆清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震惊不已,“人怎么不见了?” 通报的人战战兢兢,“不知道,院里所有的人都死了。” 骆清面无表情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崩裂的痕迹,“这件事,谁都不准传出去,违令者,杀!” “是……” 第361章 颜儿 顾瑾晗从椅上站起,又坐下,复又猛地站起身来,在房间中踱步,面沉如水。 一旁,程紫衫睁着眼睛,看着他眉头深拢,心事重重。 “尸体呢?不可能没有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手下禀报的声音,他眼睛一凛:“进来!” “主子,当日引诱尹漠颜前去的,不是凌乔然本人,而是易容成他的骆清!” “什么?”顾瑾晗眼睫一颤:“不是他?那么,最后清理她尸体的也是骆清?” “应该是!” 顾瑾晗拧紧了眉头,“凌乔然近期有什么举动?你将事发后,凌乔然的举动细细报来。” “事发后,凌乔然也是悲痛欲绝,但是没有多久,他就恢复了平静,着手准备对付起宁元启来,而其中,手下的人看到他与骆清私底下见过面。” 顾瑾晗眼中倏地燃起一道亮光,连日拢聚阴霾的五官也亮堂起来,“知道了,继续监视着他,还有骆清!” “是,主子!” 顾瑾晗攥了攥手,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尹漠颜,我就知道……” 眼角瞟到一抹纤瘦身影,他转头,就见程紫衫来到了他的身边,杏眸看着他,里面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她弯唇笑了笑,眼中亮晶晶的,“瑾晗哥哥,你知道什么啊?” 顾瑾晗深深瞟了她一眼,须臾弯了弯唇:“其实,也没有什么。” “哦。”程紫衫耷拉着脑袋,模样好生失望。 — 几个月过去了,这一年的新年,没有往日喜气洋洋的氛围,整个武林因为宁元启之事,笼罩在一层压抑的阴霾之中。 宁元启已经消失好久了,武林上下皆是惶然。 然而,这种氛围却没有影响到一个偏僻的小宅。 清晨的初阳,消散了窜出不久的青草苗上的冰霜,经折射,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阳光透过木窗格照进床上人的面庞上,吹弹可破的肌肤,苍白没有血色,几可透明。 “为什么还是醒不来?” “……这个,按理说不应该啊,看来,问题出在病人自己,若是她自己没了求生的斗志、她自己想要沉睡,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混沌,漫无边际的混沌,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茫然而又惶惑。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前路,没有声音,只余无尽的惶惑。 细碎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飘至耳畔,循着声音,她在黑暗中奔跑,拼命的奔跑,声音渐渐清晰,额角猛地一阵刺痛,那刺痛却如一注清流,猛地注入干涸的灵台。 清明彻底袭来。 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却不知道自己置身在何处。 她这是死了吧? 眼角掠过,扫到床边的身影。 看到那人的面庞,她一颤,须臾,蓦地笑了。 原来,她真的死了,不然她怎么会看到那个人。 死了,死了也罢,反正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死了倒是好,不用再那么累了。 就在她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一道暗影划过,额上一重,温热的触感自粗粝的掌心传来,那触感如此真实,令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颜儿!” 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如来自发黄的记忆深处,久远而又熟悉。 第362章 毫无生气 就在她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一道暗影划过,额上一重,温热的触感自粗粝的掌心传来,那触感如此真实,令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颜儿!” 颜儿! 尹漠颜紧紧看着他,须臾,眼珠徐徐转动,这才看清,原来房间中不止是两个人。 还有八个戴鬼面具的人。 “门主,你终于醒了!”尹八抑制不住激动。 尹漠颜僵硬着脑袋,将视线挪向床边的人。 方正的脸,平凡的五官。 记忆在脑中一一闪现,她的唇开始颤抖起来。 尹旭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尹一抱了两个枕头过来,尹旭接过,扶起她的后脑,为她垫上,他端起药碗,搅动汤勺,舀了一勺,递至她的唇边,“喝药!” 尹漠颜的眼睫颤了颤,而后终是在数人的期待下,张开了一直没有打开的嘴巴,液体滑入,缓缓吞咽,她抬起眼睫,看向床边的人。 尹一向屋中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立马退了出去。 门关上,静谧的屋子内,只剩下两个人。 尹旭打量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中的激动慢慢平息下来。 在她醒之前,他每天都守在她的床边上,尽管她没有意识,他还是不厌其烦同她说着话,尽管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但他还是絮絮叨叨的说着,希望能唤醒她,唤醒她求生的意志。 但是,很奇怪,当她醒来的时候,他却忽而词穷了。 淡淡的尴尬弥散在两人之间。 尹漠颜的唇动了动,看向他的目光,一片复杂。 尹旭叹了一口气,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失望,将她的枕头抽出来,令她平躺下来,而后为她掖好被子,站起身来,“好好休息。” “父亲。” 女子突然开口,令他身子一颤,他转过身来,就看见,她目光浅淡落在他身上,好像方才那一声是他的错觉,见他望过来,她的唇角扬了扬。 尹旭眼角悄然渗出点点笑意,“你躺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去命人做一点。” 她似是想了想,“随便吧。” 尹十三几个贴在门外,却半天都没听到什么动静,不免疑惑。 正在这时,门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打开,他们一惊,就对上老门主冷冷的眼神。 尹十三几个连忙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怎么样了?”尹一问。 尹旭看了一眼闭上的门,“说了两句话。” 尹一点点头,终是吁出一口气:“醒来就好。” 尹旭的眉宇间却笼上一层忧虑:“那孩子不大对劲。” “门主怎么了?”尹十三忍不住道。 “那孩子的眼神太平静了。”尹旭心中忧虑。 尹一回想起来,也皱起了眉头,“情绪没有波动,就算知道自己活了下来,也没有太大的欢喜,在看到老门主时,也只是诧异了一下,而后就是平静。” “那怎么办?” 尹一沉思片刻:“多和她说话,说些好笑的事情,让她多看一些有生气的东西,还有……”他的口气严肃下来,“那些事情,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对了,将雪衣找来,照料她的日常起居,毕竟,我们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不方便。”尹十三补充道。 第363章 振作 “门主,看这只鹦鹉。” “门主,看这只鹦鹉。” …… 笼子内的鹦鹉张着鲜红的嘴巴,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尹十三敲了敲笼子,有些郁闷的看着里面的鹦哥,“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说这句话?还不会不会别的?” “还会不会别的?” “还会不会别的?” 尹十三:“……” 尹十三扫了床上的人一眼,自她醒来和老门主说过两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开口,无论他怎么想着法子逗她,也没用,气得他连笼带鹦鹉甩出了门外。 他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火烧的喉咙,而后搬了个圆木凳子,坐在床边,双手支在下颌,眼巴巴地看着床上的人。 许是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尹漠颜微微侧头,将视线从窗外挪向他。 看着他的面具,她的目光恍惚了一下,而后垂了眸子,遮盖住里面的情绪。 尹十三的嘴角垂了下来,因为他分明看到她眸中掩盖不及的一缕惊痛。 心中有些沉痛,他自是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十五弟和十六弟的尸体已经找打了,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完了…… 他闭了闭眼,不忍再想,再睁开眼的时候,蓦然发现她已经抬起了眸,正看着他。 他立马弯了弯唇,面具下的双眼亮晶晶的,“门主?” 尹漠颜的嘴角抿了抿,“你叫什么?” 尹十三心底惊喜,门主终于说话了,不经大脑,他脱口道:“我是十三啊。” “……” 尹十三还以为她还会问点什么,哪知她沉默下来,而后闭上了眼睛,侧头向里睡了。 尹十三很郁闷,他又出去逛了一圈,当然,他是不可能戴着个鬼面出去晃悠的,那样肯定会把附近的人吓死。 所以,他换了一身平民装。 望着镜子的时候,他流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这张脸还真是俊的可以,就是可惜不能见多久的光。 逛了一圈大街,他的手上已经提了不少东西,都是些玩意。 老远,他就看到自己的兄弟,黑底红衣,面戴鬼面,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八哥!” 尹八一怔,看到来人浑身上下挂满东西,白皙的面庞上一双眼睛弯弯的。 说实话,要不是他的声音,他还真忘了,这是他的十三弟。 尹十三跑到他跟前,在看到他身边的男子时诧异了一下。 那名男子着一身素净白衣,面如冠玉,朱唇如丹,一双眼睛流动间,自带天然风流媚意,容颜俊美无匹。 尹十三有些呆愣的看着。 尹八轻咳一声,尹十三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看一个男人看呆了,说出去还真是丢人。 尹八瞟了一眼,旁边的男子,就连他看到他的时候,目光也从他的身上转不开,他如此,十三如此,更遑论街上那一双双偷偷打量的眼睛了。 “十三,这是梅舒雪。” 尹十三朝男子点头,算打招呼,蓦地,反应过来什么,他立即瞪大了眼,“梅舒雪?就是我们不在的时候,门主召来的男宠?” 尹八冷睨他一眼,扫了一眼旁边的梅舒雪。 梅舒雪并没有生气,目光淡淡的。 尹十三有些讪讪的,“言语有失,梅公子海涵。” “无碍。” 尹八停在房门外,对梅舒雪道:“门主,就在里面,她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希望你能让她振作起来。” 第364章 死死盯着右手 尹十三看着梅舒雪打开门进去,有些忧虑道:“八哥,让他去不太好吧,毕竟,门主会想到那些事。” “你以为我们在,她就想不到吗?”尹八淡淡的说,他细扫了一眼尹十三手里大大小小的东子,斜睨他一眼,“你这都拿的什么东西,你以为门主是小孩子?” 尹十三轻哼,满脸愁苦:“我倒宁愿哄得是小孩子,哄小孩都比让门主说话容易呐。” 门内,梅舒雪踏过门槛,待看见床上人纤瘦的身子时,许久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他走近了些许,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默默看着她闭着的面庞。 浅眠了一会儿,尹漠颜醒来,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看着他,足足愣了好大一会儿。 梅舒雪起身,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皮人,双手支动长箸,皮人也就活灵活现动了起来。 他启唇,慢慢唱将起来。 小曲儿悠悠回荡,梅舒雪唱了一首又一首,一日又一日,却丝毫不觉得累。 因为,他分明感觉到,她的眼睛开始有了光彩,哪怕,只是星星点点。 直到,这一天,他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 但,他还是盘弄起皮人来,方启唇,床上的人却开口了。 “不要唱了。” 他一愣,神色有些落寞,她烦了? 就在他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听她继续道:“皮人给我看看。” 他猛地抬眸,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连忙将皮人递给她。 他又立即将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垫,让她靠坐起来。 尹漠颜从被子中抽出手,动作有些缓慢,他轻蹙了眉尖,见她动作有些发滞,伸出手将皮人递到她的掌心。 她的指头缓缓动了动,他也抽了手,但是在他手离开的瞬间,皮人倏地从她的手心滑落,掉落在地上。 梅舒雪心口一颤,而她看着自己的手,也是一愣。 尹十三进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面具下的脸色蓦地一变,急急走了进来。 “门主,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了。”说着,他摇了摇手中的珠串,只是眼睛却紧紧盯着她,眸底带着紧张。 尹漠颜扫了他一眼,而后动了动身子,伸出右手,欲掀开被子,只是,那手却一直在颤抖。 好大半天,明明只有数尺的距离,她的手却像是怎么也够不到似的。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来,她的眼睛盯着被面,努力伸着右手。 梅舒雪的眼睛顿时红了,蓦地抓了她的手,拢在手心。 “放开。”尹漠颜开口。 而后费力撑起身子,尹十三攥紧了拳头,看着她额角冒出汗来,努力撑起来。 他不忍再看,瞥开眼,就看到门外,不知何时,老门主和尹一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再撇过头去,就看到门主咬着唇,脚尖终于踮在地上。 尹十三惊喜的看着这一幕,看来门主的身体恢复了许多,只是,他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刺耳的声音响起,杯子坠落,碎片飞溅。 尹漠颜惨白着脸,幽幽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的右手,紧紧盯着,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而后,她像是浑身耗尽了力气,犹如一片枯萎的蝴蝶跌落在地。 第365章 墨家唯一的血脉 “门主!” “门主!” 惊呼声相继响起,梅舒雪最先反应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 她幽幽睁着眼,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了下去,直至灰败。 尹十三看着她的样子,喉咙发堵,心里梗着一样难受。 尹旭早就走了进来,看到她的样子,脸色一沉,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拖了起来,尹漠颜本就浑身无力柔弱至极,根本承受不住。 而他力道却大极,就将尹漠颜生生拽到了地上。 “老门主!” 尹十三等人都是大骇,惊恐的看着老门主毫不怜惜得将尹漠颜从床上一把摔倒在地上。 尹漠颜被摔得趴在地上,双眉拧绞着痛苦,鬓发冷汗涔涔,急促喘着粗气。 尹旭面无表情看着地上匍匐的她,“你还知道疼,我还以为你已经成了活死人。” 地上的她喘着粗气,眸子看向前面的某个点,没有说话。 谁知,尹旭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将她的上半身拖拽起来,令她仰起头颅不得不看向他。 她痛得直冒冷汗,尹旭是真的一点都不怜惜。 梅舒雪攥紧了拳头,心中如蚂蚁啃食般的煎熬。 尹一抿紧了薄唇。 没有人敢说一句话,房间中安静得针落可闻。 尹十三闭了闭眼,眼中有点发涨。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低吼声重重响在静谧的房间里。 “……”尹漠颜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你知道,大家花了多少精力,才将你救醒?” “他们每日都为了你花尽了心思,耗尽了脑子,而你,你就一直是这副死尸模样!” “你这样子,是他们欠你的还是该你的?” 尹旭盯着她凝结的目光,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就是断了右手,难道你没有左手?难道没了右手,你就成了废人?” 她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十三,把镜子拿来!” 十三眼中划过一丝悲悯,立即取了镜子来。 尹旭掐着尹漠颜的下颌,转动她的头,让她的眼睛看向镜子里。 她的眼睛定了定,这才看到里面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消瘦凹陷的面颊,突兀凸出的颧骨,失了血色的面庞,空茫没有光彩的双眼。 “你看看你。”尹旭狠狠掐着她的下颌,她的面皮被扯动得变了形,口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尹旭恶狠狠道:“不就是一个男人?难道为了一个男人,你就活不了了?” 手中的人狠狠一颤。 尹旭眸底微动,继续:“你不是从小好强,从小不怕输吗?” “怎么,被一个男人骗了,就认输了?你的傲气呢?尹漠颜?你的傲气在哪里?” 她的眼睫颤抖起来。 “你不是小小年纪就成功破开六十四道关卡么?你不是十五岁初出江湖就一剑名震江湖么?你不是遭了背叛,又东山再起成功夺位么?你以前的傲气都跑哪儿去了?嗯?” 这一次,连带着她的唇也抖动起来,胸口开始急剧起伏。 梅舒雪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你不想活,但你想过没有,你是墨家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你为你的父亲想过没有?” 她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面上的神情流露出丝丝痛苦。 第366章 哭出来了就好 尹旭死死盯着她:“你的父亲墨映水,他是这世上的举世无双的人物!为了留下他的血脉,为了保下你,我宁愿牺牲掉自己的儿子,若是我知道如今你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还不如一早就将你掐死。” 尹漠颜的嘴中逸出一抹低闷,那种声音令所有的人都不好受,似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割据着人心。 忽而,她眼角的泪决堤而出,她咬紧了唇呜咽出声。 尹一松了一口气,梅舒雪也松了拳头,尹十三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尹旭眼波一动,将她扶了起来,拢在怀中,叹息了一口气:“傻孩子,活着,才是最好的。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是划不来的,难受,就大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话落,怀中的人终于嚎哭了出来,“爹。” 尹旭身子陡然一震,猛地低头看向她,眸中各种情绪翻动,喉头滚动半晌,才道,“好孩子。” 尹十三默默看着,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抬起食指,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液体。 他吸了吸鼻子,他娘的,真他妈感人,有父亲就是好啊。 chun日融融,初夏即至。 放眼过去,到处都是一副绿意盎然的景象。 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几朵白云,澄澈高远。 院中,一身火红窄袖劲装的女子,左手持剑,一招一招缓慢使于手腕中,她的动作虽然不快捷,但是对招式却是极为娴熟的。 剑一次又一次从手中脱出,又一次又一次被她拾起。 有时候,她会气馁半晌,但不一会儿,她就又抿紧了唇,眸中迸发出坚毅的光芒。 左手,从最开始的无力,到现在已经能够自如运用,甚至能使一套完整的简单剑法。 没有捷径,只有从头再来! 梅舒雪靠在院中的一株树上,静静地瞅着她。 通常,他就在一旁陪着她,往往也不说话,默默陪伴着她,看着她日夜发奋地练剑,看着她的眼中一日比一日明亮。 而此时,她挽了最后一个剑花后,停了下来,回眸,向他弯唇笑了笑。 梅舒雪一怔,而后回她一笑,将石桌上清凉的果茶端来,“解解渴吧。” 白皙的纤手接过瓷白的茶杯,仰脖间,豪迈饮进。 茶杯搁置在石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抬眸,有些踟蹰地问:“一直没有问你,你是怎么找来的?” 梅舒雪笑了笑,“那天门中混为一团,发现不对的时候,我想要走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就要搜到我这儿来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她给我指的方向,让我沿着紧急密道走的。” “谁?” “雪衣。” 尹漠颜不意外,雪衣是暗门手下一员,门中很多情况她都了如指掌,紧急密道她也是知道的。 梅舒雪凝着她的侧脸,“我不知道你到底怎样了,四处打听,但是每个人都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了,我到处晃悠了许久,才遇到了尹八,而后他将我带了过来。” 尹漠颜愣了一瞬,抬眸就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极是认真的凝着她,暗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下意识的,她撇过了头,避过了那种视线。 梅舒雪垂了眼,唇角扬起一点自嘲,撩袍起身,顺手带走茶壶茶杯。 尹漠颜微微侧头,眼角余光里,看着他的背影,视线转向天空,若有如无一声叹息飘散在微风中。 第367章 不要装了,你不累,我累 半年,悠悠半年过去了,宁元启依旧没有被抓到。 每次差一点都追到了他,却又被他逃脱掉了。 武林众人为此都一筹莫展,顾书原也不惜病体,亲自与其余众派之人商议起来,该如何将宁元启给逼出来。 但是,同时他们又不得不怀疑,宁元启武功至高,根本无惧他们,又何必要拼命逃跑?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凌乔然和骆清探讨一番后,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宁元启的身体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毕竟,刚练心经后的那一会儿,宁元启就出现了不适的症状,时时心悸,甚至险些因此而丧命。 而后来,宁元启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暴怒起来随手杀人。 甚至,在新选武林盟主的时候,顾书原在已经重伤的情况下,他却像魔怔了一样发狠地出手打他。 所以说,宁元启的身体应该是出了问题。 众人不免一阵庆幸,看来真是老天看着,自作孽不可活啊! 终于,密州传来了消息,宁元启出现了! 他们放松了密州的监视,果然宁元启就现身了,消息传来,宁元启准备渡船出海,当然,他们哪里能让他跑掉,隐藏在密州的暗线尽数出动。 武林里,人人都疯狂赶往密州。 顾瑾晗一得知消息差点激动得跳了起来,他急忙起身,抄起衣架上的衣服披上,恨不得火速赶往密州。 “漠颜,我知道你没有死,我一定要找到你。” 扣上最后一个扣子,他正欲抬步,腰上一紧,却是被人从后面抱住。 “瑾晗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身后程紫衫的声音带着祈求的哭腔。 这段时间,她就一直看着顾瑾晗深思恍惚,不知道飘散到哪去了,一有尹漠颜的消息,他才会醒过神来。 她怎么唤他,他都不搭理。 顾瑾晗的身子僵了一下,而后手上用力,转过身来,看着她通红的杏眸,“紫衫,你乖乖待在家里,我有事去处理。” “不要,”程紫衫又扑入他的怀中,双手搂紧他的脖子,“不要走,不要丢下紫衫一个人。” 顾瑾晗的眼睛一闪,定定道:“程紫衫。” 程紫衫一愣,错愕他的语气,对上他淡漠如水的眼神时,心口一颤。 “不要再装了,程紫衫!” 程紫衫的脸煞白,“瑾晗哥哥?” 顾瑾晗盯着她清明的眼睛,“我已经不想追究你一开始精神是不是真的失常了,但是,你真的不用再装了,你不累,但是我很累!” 你不累,但是我很累! 程紫衫一颤,急急道:“瑾晗哥哥,最初我没有骗你,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不正常,是后来才好的,我没有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 “所以出于你的私心,你就瞒着我们大家对吗?还时不时到处乱跑,就是想让我陪着你,对吗?” 程紫衫的眼中溢出泪水来,她忽而大吼起来,“我当然装着也累,可是不这样,你能陪着我吗?我只是想要待在你身边而已。” 第368章 能让她见光的东西 “所以出于你的私心,你就瞒着我们大家对吗?还时不时到处乱跑,就是想让我陪着你,对吗?” 程紫衫的眼中溢出泪水来,她忽而大吼起来,“我当然装着也累,可是不这样,你能陪着我吗?我只是想要待在你身边而已。” 顾瑾晗为她忽然的爆发而诧异了一下,旋即冷了脸,掰开她的手。 谁知程紫衫见他要走,一下子慌了,爆发了所有的力气,拼命抱着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知道她受不了,受不了每天看着他心神全数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还要装作懵懂不知,那样真的是一种噬骨的折磨。 她不想他走,一刻都不想。 惊慌之下,她胡乱凑上了自己的唇,向着顾瑾晗的唇凑去。 顾瑾晗眸子一凛,再也不顾惜地推开了她。 他的力道很大,程紫衫被重力甩到地上。 她错愕抬起眼,仍旧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对他。 看到他迈起的靴子,她大吼:“顾瑾晗,站住,你不站住你会后悔的!” 顾瑾晗却像是没有听到,直奔前去开门。 程紫衫攥紧了拳头:“就算她没有死,你找到了她,那又怎么样?她终究还是顶承着魔头之女的称号,你觉得她就算活着,能出来见光吗?” 顾瑾晗搭上门栓的手明显一僵。 程紫衫嘴角勾起一抹冷艳的笑,“而我,我有能让她洗脱魔头之女的罪名的东西,你要是走了,可不要后悔!” 顾瑾晗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她,半信半疑,“什么东西?” “我爹临死前,秘密交给我的东西,一个能让她见光的东西!” 顾瑾晗紧绷了脸,一侧的手握紧成拳,“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将它给你。” 程紫衫笑了笑,只是眼角发涩发涨。 看吧,程紫杉,你也只有靠威胁才能得到你爱的男人了。 看吧,你就只剩下这点资本了。 顾瑾晗咬紧了牙,胸口起伏着,似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好,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凌乔然赶到的时候,诧异了一下,不为别的,只为此时宁元启的模样。 满头半白的头发披散,乱糟糟的一团,衣袍一直都没有换过,早已残破不堪,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周围的人。 看来,日夜不绝的追踪真的是将他逼急了。 “宁元启,你作恶多端,这是上天给你的报应!” 宁元启眸子一动,恶狠狠看向说话的人,掌风一起,那人就被一阵飓风刮卷飞来,众人惊骇的看见那人转瞬间就到了宁元启的爪子里。 宁元启收拢手指,那人的腿腾空弹跳着,试图伸出手将掐住他脖子的手掰开,然而他的手才抬起,“砰——”的一声炸裂,模糊血肉爆炸开来,鲜血脑浆直迸溅而出。 所有人都惊骇到了,那人的身子转眼就没了,只剩下鲜血可以证明他的存在。 而离他最近的宁元启,满脸都被喷上鲜血,头发上也黏耷在一团。 宁元启睁着猩红的眼,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令人背脊发凉。 第369章 练成归元心经最后一重 宁元启睁着猩红的眼,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令人背脊发凉。 “就凭你们,也想打过我,告诉你们,本座已经练成了最后一重!” 所有人都惊骇地瞪大了眼。 怎么可能?难道他们的猜测是错的,他的身体不但没有问题,反而修炼成了心经? 忽地,一声低笑从一旁传出来。 众人诧异转头,就看到自一旁缓缓走来一个男子。 男子身形高大,步伐沉缓,方正的脸上平淡无波,他的身后则跟着十二名黑底红纹、带着鬼面的男子。 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自那些鬼面男子身上传来的阵阵森寒气息。 “尹旭?”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这一声,令所有的人一震,惊诧地看向领头的男子。 顾书原瞳孔骤然一缩,元拂,白琛也是不敢置信。 宁元启眯了眯猩红的眸,想了半天,好像才认出男子竟是尹旭。 “尹旭?你还敢出现!”宁元启冷笑。 尹旭挑眉,平淡的脸上蕴着一抹淡雅的笑意,气定神闲的表情,“这句话,应该更适用于你,宁元启,你竟然还敢出现?” “笑话,本座有何不敢,本座随手都能杀了你们。” 尹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扫了一眼由自还在震惊的顾书原等人,“我之所以归来武林,一是为我两个孩儿报仇。” 元拂率先反应过来,听此疑惑道:“两个孩儿?” “不错,”尹旭盯着宁元启目光沉沉,“一是我漠颜孩儿,而是当年死于烈火烹油之下的儿子。” 顾书原皱了眉:“当年之事,是武林众人的决定,难道你要向整个武林报仇?” 尹旭忽地出手,一颗石子直击宁元启的脚下,周围拦住宁元启的人立即警戒起来,防止宁元启逃掉。 尹旭也不回答,径自开口:“第二,就是想要揭开一些往事。” 宁元启却是等不得,他急不可耐的动起手来,他要离开这里,尽快离开这里。 凌乔然立即掏出笛子来,笛音冷寒,他身后的人都默契的运掌贴上他的后背。 而尹旭则负手而立,淡淡看着这一幕。 他身后的十二个鬼面一拥而上,长剑出鞘,趁宁元启抵挡凌乔然的时候,攻击他。 余下胆大的人也见机上前。 宁元启抵挡凌乔然那方,感觉到偷袭,他心中低咒一声,运气心经口诀,运用天地自然万物,对付偷袭的那群人。 于是,众人就看到那群人挥动着手中的兵器,与无形的空气过着招。 有的是在于乱飞的锋利的叶子过招,有的是在与石子乱流过着招。 这一幕,当真诡异至极。 尹一袖口一挥,真气一把扫开障碍,飞身掠起,直击宁元启。 宁元启的一面用意念抵挡着凌乔然,一面出手铲除攻击他的人。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强,凌乔然的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他身后运气的那些人也不太好过,虽然数量足足有数百人,但是他们对抗的是宁元启,而宁元启借助的是归元心经,而归元心经的原理却是依赖着天地自然。 第370章 大战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强,凌乔然的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他身后运气的那些人也不太好过,虽然数量足足有数百人,但是他们对抗的是宁元启,而宁元启借助的是归元心经,而归元心经的原理却是依赖着天地自然。 试想,人与自然的对抗,孰胜孰负? “快,快过来点人!”身后的人向作战的人叫唤着,“快!” 立马有很多人停下进攻宁元启,一个接一个运气内力来,凌乔然一刻不停的吹着笛子,笛声也渐渐转强。 宁元启将手中一人摔碎,猩红的眸子爆发出凛然的杀意,像是汇聚起狂风骤雨,他唇角启动,碎碎有声,归元心经的心法念将出来。 尹旭眉头皱了皱,“最后一重!” 霎时间,周围的树木尽数剧烈摇晃起来,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乱石灰尘狂舞。 地覆天翻,乌云蔽日,整个天地就像是要毁灭了一般。 有被狂风吹散的人,刮卷到空中,哀嚎凄厉,尸身相继炸灭,血浆迸溅滴淌到下面人的脸上。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迷住,眼前一片灰暗,睁不开眼,凌乔然大吼出声:“快,后面一个扒紧前面一个,千万不能松手!” 后面的解释一凛,有的不惜扒住前面一人的脖子,紧紧扒住,靴子在地上划出深深痕迹,因为他们知道,若是他们松手了,就会被炸得连渣都不剩。 尹旭运气内力,抵抗着风暴,昏暗中他大吼一声:“十二鬼面。” 一片混乱中,十二个声音整齐规划的响起:“在。” 他又向凌乔然的方向道:“凌乔然,吹起笛子,撑住!” 凌乔然一凛,体内的内力顷刻爆发出来,“所有的人运气全数的内力!” “好!” “起!” 十二鬼面同余下的人尽数袭向暴风中心,内力灌注到剑身,招招袭向源头。 “轰——” 天地间一声巨大的轰鸣,所有的人被一股强劲的气息弹开,狠狠摔落在地。 风暴忽地平息停了下来,尘土慢慢散开,乌云也挪开了,光线照射下来,所有的喧嚣就那样戛然而止,场地上只余一片宁静。 若非地上有连根拔起的树,这里根本就不像上演过一场惊心动魄。 远远的,有奔跑的脚步声传来,划破了宁静。 顾瑾晗急急奔了过来,程紫衫紧随他而至。 方才他们在马车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一声巨响,大地开始震颤,马儿受惊乱跑起来,她和顾瑾晗透过车窗,望着天地骤变的样子,惊骇不已,不得不弃了马车,奔了过来。 顾瑾晗的脚步声停住,苍白的面色看着倒了一地的人,而后视线一寸寸掠向独自站着的人,以及他后面仰躺着的人。 那人睁着鹰隼般的眸,浑身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只有脖颈以上的部分能看出面容来。 他的眸望向高远的天空,僵硬的眼珠却映不出愈渐明亮的天空。 而他身前宁元启猩红的眸似是僵住了好嗒一会儿,而后转了转,走到地上那人身边,恶狠狠道,“敢偷袭我?我要你死得好看!” 第371章 殇.了无痕 那人睁着鹰隼般的眸,浑身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只有脖颈以上的部分能看出面容来。 他的眸望向高远的天空,僵硬的眼珠却映不出愈渐明亮的天空。 而他身前宁元启猩红的眸似是僵住了好嗒一会儿,而后转了转,走到地上那人身边,恶狠狠道,“敢偷袭我?我要你死得好看!” 他的脚狠狠踩在那人的脸上,而那人青灰的面庞上,一双鹰隼般的眸却始终一动不动。 宁元启看着周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本座说过,你们所有的人都是找死!” 然而,他的笑意僵住了,因为他已经看到,尹旭,十四鬼面,凌乔然,陆陆续续的人已经相继坐起,艰难地站起身来。 “恩?”他的瞳孔一缩。 尹一看清地上那人时,惊痛出声,“闵痕!” 尹旭心间一颤,就看见闵痕青灰的面庞,方才他明明感觉到差点就要被那股力道撕碎的,只是在前一刻,不知怎地,宁元启的意念似乎是转移了,而后就一声巨响,有什么被炸开的声音。 却不想,是闵痕奋力一击,不惜与他同归于尽。 “宁元启!”清脆的女声冷冷响起。 众人一愣就看见,女子冷傲如霜而来,视线冷冷盯着宁元启,“你练成了归元心经,那又怎么样?” “你想说什么?” 女子冷笑,“我如今已经想明白了,作为一个本身就不符合天道之人,是没有资格练习心经的。” “你说什么?”宁元启阴鸷抬手,就要出手弄死女子。 余下的人眼疾手快击向他。 女子继续道:“宁元启之所以没有子嗣,不是因为他没有爱人,而是因为……”女子透过重重掩护的人群,冷冷道:“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天阉之人!” “什么?” “天阉?” 宁元启的眸色渐深,耳畔一句一句“天阉”相继钻入他的耳孔,心底最不可告人的一角被揭开,他大吼一声,狂风接踵而来。 笛声响起,抵抗着。 蓦地,一声空灵的清越的箫声从高远的天际飘来。 箫声忽地陡转,滞涩的声音犹如哀伤的呜咽,凄厉堪堪撞入人的心口,使人的心口阵阵发紧,阵阵揪痛。 暴风也平息了下来,笛声也不知不觉消弭了,凌乔然抬起眼睛,就看到百年大树上,一身白衣的女子横坐在树干上,轻纱掩面下的唇徐徐吹奏着一只瓷白的箫。 纤白的手指顿住,女子放下手中的箫,视线扫过地上闵痕的尸体,而后看向远方,缥缈的视线带着几不可察的哀痛。 顾瑾晗扫了一眼眼角微扬的尹旭,一侧的手指紧握成拳,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压抑着内心的颤动,望向女子:“敢问姑娘是?“ 空灵清脆的声音淡淡传来,女子眉目半敛:“红尘世外客,今日无意路过此地,只为一睹——恶人自有天收!” 顾瑾晗的眼睛暗淡下来,不是,不是她的声音。 凌乔然紧紧盯着她,眸中掠过一抹失望。 “快看,看宁元启!” 众人转眼看去,就看到宁元启的眼中像是抹了血一样猩红,那红浓得像是要滴出来。 第372章 当年的真相 “啊——” 有人尖叫,惊骇地看着一滴,两滴鲜血从他的眼角渗出来,慢慢的,三滴,四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眼中冒出。 慢慢地,不只是眼睛,就连两个鼻子,嘴巴,双耳都有血冒出来。 宁元启的喉口发出咕咕一声的闷哼,“哇”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怎么可能?” 之前那冷傲如霜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怪就怪你自己,身为天阉,本就与自然的人不同,你又偏偏要练崇尚天道自然的归元心经!” 骆清看着女子,张了张嘴,声音涩然:“阿姐。” 宁元启张开嘴,汩汩的血不断涌出,他忽然桀桀大笑起来,望着上天,却只看到血色朦胧的一片,他已经瞎了,盲了,五官已经没有知觉了。 “老天,你真残忍,残忍夺去了我的一切!” “自作孽,不可活!” 树上女子淡淡启唇,白纱轻飞,一瞬间就掠到他的跟前。 她拾起一把剑,正欲刺穿他的身体,有人道:“让我来。” 她错愕回眸,就看到雪衫的男子过来,而后手中的剑被一阵力道刮卷而去,在空中掠过,长剑直纵而起,而后直直插下。 一声呜咽,宁元启瞪大了眼睛,剑从他的头顶颅骨贯穿而入。 他的身体也终于像是千斤巨鼎,轰然倒塌在地,震起一片尘埃。 白衣女子垂眸,视线掠向宁元启身后的男子,袖中的手紧紧攥住,眼角有东西在发酵。 她来晚了,她应该早点来的,在尹十三问她来不来的时候,她就应该跟来的。 若是她早点来,就可以阻止闵痕了…… “尹漠颜?!”元拂紧紧盯着女子的一举一动,见到她哀伤的神情,笃定出声。 白纱女子回头,左手扯下面纱,那张绝美的容颜赫然显露出来。 如今,她也没有必要躲躲藏藏了。 顾书原立即沉了脸:“虽然宁元启恶人做尽坏事,但尹漠颜的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是墨映水的女儿,原本就不该活在世上,况且她之前还练成了映水剑法……” “顾书原!”蓦地一声冷喝。 众人诧异看着顾瑾晗,他冷冷道:“尹漠颜不该背魔头之女的罪名!” 顾书原被他当着人这样叫,脸色一寒:“不关你的事!给我闭嘴!” 顾瑾晗冷睨了他一眼,盯着元拂,白琛,严立行,白若灵等人,“今日我来,就是要为尹漠颜洗脱罪名的,不,确切地说,是为墨映水洗脱罪名的!” “墨映水?你到底在说什么?”有人不解。 顾瑾晗看向程紫衫,程紫衫咬了咬唇,从袖中掏出一张白娟来,举起,让众人看清:“这是我父亲临死前交给我的,是我父亲的一封忏悔书。” “程昱的忏悔书?” “他做了什么事要忏悔?” 尹旭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这封忏悔书上详细地记述了二十年前那个武林盟主被杀的真相。” “真相?” “难道你的意思是,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第373章 苏盟主?! “难道你的意思是,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 “是。”程紫衫点头,“当年墨映水之所以会忽然走火入魔,是因为受了一片罂粟花的影响……” 尹一心口一痛,骤然看向闵痕。 之前,闵痕来找到了他,若不是他告诉闵痕罂粟花可能会使修炼《归元心经》的人异常,他今日也不会拼死要靠近暴风的源头,让宁元启闻到罂粟花的味道。 “墨映水受影响癫狂后,确实要大开杀戒,但是杀了那武林盟主的,却不是墨映水,墨映水当日神智全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他最后也根本就不知道到底人是不是他杀的。” “那么,杀了盟主的究竟是谁?” 程紫衫侧头,却看到顾瑾晗的眼睛注视在白衣女子身上,她咬了咬牙:“是我父亲。” “程昱?怎么会?” 顾书原皱眉,呵斥道:“紫衫,我看你的病又犯了,你怎么能这样侮辱自己死去的父亲?” 场中有些见过程紫衫才想起,程紫衫精神不太正常。 “我没有说谎!”程紫衫咬牙道。 “她确实没有说谎。”尹旭淡淡开口,他回头望向路口,看了一眼天气,“这个时候,人也该来了。” 众人疑惑地看向平坦的地面,了无人影,他们都是一脸雾水。 “尹旭,你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尹旭淡笑着,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极为缓慢的马蹄声,地平线处冒出一辆马车来。 驾驶马车的是另外两个鬼面,难怪今日跟着尹旭来的,只有十二个鬼面。 只是那马车实在是行驶得太慢了,让众人都等的不耐来。 “到底是在搞什么?”有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尹旭淡淡开口:“方才这个姑娘说的没错,当年的事确实是程昱做的,是程昱设的计,陷害给了正好神智失常的墨映水。” 顾书原看着他一脸笃定的模样,疑惑地扫了一眼门帘紧闭的马车,他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证据,“仅凭紫衫丫头手里的那封忏悔书是没用的,字迹谁都可以伪造。” “那老夫应该才是最能说明一切的人吧?” 沙哑的一声从马车中传来,顾书原疑惑了一瞬,而后蓦地瞪大了眼。 尹二打开门帘,在地上放置了一个轮椅,尹四小心翼翼将里面的人抱出,然后放在轮椅上。 “苏盟主?”元拂,白琛不可置信地惊呼。 虽然轮椅上的人面目已经残缺,但根据依稀的模样,元拂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当年死于墨映水手下的苏盟主! 顾书原也是张大了嘴巴,“怎么会?” 苏连成笑了笑,“老夫怎么会活过来,对不对?” 他看向诧异的程紫衫,叹息一声,“就让老夫说说当年的情况吧。” “当年,老夫邀请墨映水前来府上,老夫带他到院子里去,路过一片罂粟花时,他就开始异常起来,眸色赤红,有些不正常。” “老夫当时没怎么注意,请他进屋下棋,而后他的异常就明显起来,突然动起手来。” 第374章 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隔壁就是我堡中的弟子,他们听闻动静赶来,就看到墨映水一脸癫狂的模样,他们护着我想要制住墨映水,奈何墨映水会隔空取物杀人,一有人靠近他,他就大开杀戒,而我的其中一个弟子则告诉我们他去通知其余的弟子来帮忙,然后就出去了,但是……”他的声色沉了下来,“他不是出去报信,而是在外面‘砰——’的一声关了门,上了锁,将我们所有人关在了里面。” “这样?难道说,那个在场唯一活下来的,就是……” 苏连成传了一口粗气,尹二立即掏出帕子,为他拭汗。 他继续道:“不错,那个人就是程昱。” 程紫衫咬了咬唇,她望向顾瑾晗,心中却是在庆幸着。 今日的情况看来,就算是她拿出了父亲的忏悔书,也没有多大的用,倒是苏盟主的话才有用。 但她极为庆幸,庆幸的是,在来这里之前,顾瑾晗已经答应了她的条件。 他已经书写了婚书,盖下了他的指印,指印下写的是他们两人的名字! 而婚书的最后面,是他的承诺,明年择日完婚,他这辈子也定然不会辜负她。 她攥了攥拳,不管怎么样,她的目的都还是达到了。 瑾晗哥哥,已经是她的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墨映水听到门响,整个人就被激恼了,而后拼命击打着四周,我们都被他打中了,但他在神智失常下,也是胡乱击打的,所以我们只是受了伤,虽然我被他的剑刺伤了,但并没有到那个地步,后来墨映水一掌击开大门,疯狂地跑了出去,而后。”回忆到那里,他的面上划过一抹深深的哀痛,“而后程昱带着他的人一窜而入,将重伤的人一一杀掉,我也被他一剑穿心。” 惊呼声四起,所有的人都被震惊到了。 “那天不是偶然,程昱早就有谋反的心思,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罢了,若非我早年从一位高人那里习得一门龟息功,只怕……”他没有说完,事实上,还有一个原因,那是因为他天生异于常人,心脏生得偏离了正常的位置一寸。 “原来是这样。”元拂重重叹息,“想不到,这么说来,墨映水是无辜的,而那个孩子也……” 她的话没有说完,众人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顾书原消化着这一切,定了定神,忽而道:“既然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那么,今日索性将所有的事情一次性了结吧。” 众人疑惑看向他,就看到他目光沉沉盯向一方。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凌乔然和骆清。 “凌乔然也练了《归元心经》,实在是武林中一大祸患,而骆清,一直以来为虎作伥,罪不可恕!” 尹漠颜的眼睫颤了颤,尹旭扫了他们一眼,对她道:“颜儿,走吧,如今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 尹漠颜点了点头,尹一他们立即将闵痕的尸体抱上马车,对苏连成道:“还请苏前辈包涵一下。” 苏连成点头,“将他放上去吧。” 尹二将苏连成扶到马车中,尹漠颜站在尹旭旁边,看着苏连成上马车。 凌乔然的眸中紧紧盯着那抹纤瘦的白影,这才将视线转向顾书原,“我说过,宁元启的事一解决,我会给众位一个交代。” 第375章 自废武功 元拂皱了皱眉头,“他要怎么处置才好,总不能杀了他吧?” 顾书原眉头拧了一下,正在思考处置方法,就听到凌乔然淡淡道:“我愿意自废武功。” 淡淡的话语,却令所有人惊讶。 凌乔然的视线扫了扫,恍然看见,方才他说这话的时候,女子的脚步似是顿了顿,他再抬眸望去的时候,她已经同尹旭决然离开了。 他不免自嘲一笑,错觉吧,方才她至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哪怕他不住在心底请求,就一眼,就一眼就够了。 “功夫是宁元启交给我的,我愿自废武功。” “不行!公子不可!”章显决然否定,“公子的身子已经很不好了,怎么还能废了武功?没有内力,他就真的完了……” “闭嘴!” 凌乔然低喝,抬掌击向自己身上几处,真气忽地四泻开来,而他口中“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身子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地,摔倒在地。 顾瑾晗瞳孔一缩,一把扶住他,欲为他渡气,在发现他身体的异常时,蓦地一震,“他怎么会这样?” 章显痛声道:“公子他为了恢复记忆,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直以来,都在咳血,身子每况日下,为了今天,他一直休养了足足数月,就是为了积攒体力,用在今天对付宁元启,现在……现在他又自费了武功,恐怕……” 他说不下去,顾瑾晗已经明白了,他回头看向顾书原,元拂等人,目光如针尖,“你们可真让人恶心!” “你!孽子!”顾书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元拂脸色白了白,面上划过一丝疲累:“都回去吧,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找我了。” 白琛也扫了一眼顾书原:“以后衡罗会由犬子全权管理,我也不会再参与这些事情了,江湖多风波,这不平静的江湖,只会让人累,顾兄,就再好好享受下去吧,如今已是年轻一辈人的天下,我是不管了,我也要外出云游逍遥几年了。” 顾书原脸色铁青,白琛这话分明是在讽刺他,顾瑾晗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如今穹苍楼后继无人,他又要再继续掌管江湖上的事宜。 他看着顾瑾晗扶着凌乔然的背影,低咒一声。 尹二,尹四先行驾着马车离开。 行至途中,前方道路中央一抹人影临立,挡住了去路。 幸好马车行驶的很缓慢,尹二立即停了马车。 车中,苏连成正在疑惑为何忽然停了车,就听到尹二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来人抬起头,一双眸子紧紧盯向马车中。 尹二握紧了剑鞘,正欲拔剑,来人开口了。 “爹。” 尹二和尹四一震,对视一眼。 苏连成听闻动静,费力撩开帘子,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疑惑道:“你是?” 男子看着老人,嘶哑出声:“爹,我是涣儿,苏涣。” “你,你……”苏连成看着男子,激动起来。 尹四诧异出声:“苏斐?他怎么会是苏涣,苏盟主的儿子苏涣?” 第376章 每个人都会好,除了他 时光飞逝,武林在经受宁元启的重创后,又慢慢恢复了生机。 草木凋了又长,chun去又东来。 “小清儿……小清儿。” 男子聒噪的声音不停响在耳畔,骆清瞪了他一眼,就见他望着后面,眼睛一亮。 男子立即跑了过去,“绿芜,绿芜!” 绿芜,后者说是骆芜含笑走出来,男子抱住他的手臂,亲昵的蹭着她,看向她手中的糕点,“绿芜,我要吃点心。” 绿芜含笑看着他,“来吧。” 骆清看着男子像个三岁小孩的样子,看着他占尽他阿姐的便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当初自废了武功,他早就恨不得将他的爪子拍飞。 “清儿,也来尝尝。” 骆清点点头,看着对面男子一脸眼馋的模样,绿芜水葱般的手指捻起一块糕点,塞进男子的嘴里。 骆清看着这一幕,莫名心塞,到底谁才是亲弟弟啊? “阿姐,你决定了?”骆清看着绿芜,神情正色下来。 绿芜看向身边的男子,眼中有温柔的光淌过,半晌,她认真的点了点头,“是,我决定了,我要和他结为夫妻,和他过一辈子。” 骆清垂下眼,眼底闪过一抹落寞,肩上忽地一重,他抬起眼,就看到绿芜温柔的神情,“阿弟,阿姐永远都是你的阿姐,不会因为你身子好了,就忽略了你。” 骆清错愕了一下,而后弯唇,伸手握住绿芜的手,“阿姐。” “等你好了,我们三个就找个村子住下,到时候阿姐还要看着阿弟安定下来,找一个好媳妇,生一大群孩子。” 骆清愣愣看着她,找一个好媳妇,生一群孩子,说实话,这些他从来没有奢望过。 最开始,他以为他会跟着宁元启作恶,一辈子就这样当他的狗,后来,为了阿姐的安危,被宁元启胁迫,他活着是为了阿姐,宁元启的真面目被揭穿,他就一直在等着自己生命要终结的那一天。 所以,安定下来什么的,他真的从来没有奢望过。 但是,他没有想到最后,或许是看在凌乔然自废武功的份上,他最终也只是被废了武功,仅此而已。 而今,他和阿姐平静的生活着,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他不敢再奢望别的,因为他怕,他做了这么多坏事,老天爷怎么会赐了幸福给他,害怕这幸福来得太不真实,害怕终有一天他习惯了幸福的时候,老天爷会突然收起,让他体会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 而今,阿姐说,他会安定下来,会成家。 他还能再贪心一点吗? 绿芜温柔的声音继续传来:“阿弟,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大家只会越来越好。” 骆清笑了笑,“是,我们每一个人只会越来越好。”话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沉了下来,“但是,除了一个人。” 绿芜一怔,蓦地明白他所指何人,沉沉叹了一口气。 — 颐水河潺潺流动,巍峨的颐山静静伫立,与远处的断肠崖静静相望,千百年不曾改变。 明净整洁的屋舍里,窗户大敞着,阵阵压抑的低咳清晰地传了出来。 宁含烟端着药碗,走进屋内,就看到从床上站起身的人。 她一惊,立即上前扶住他,“乔然,你快躺下。” 凌乔然摇了摇头,看向窗外,视线落到院子中:“兰花开了,我想要看一看。” 宁含烟叹息一声,将药碗递给他,“先喝了药。” 凌乔然接过,咕噜咕噜灌入,像是在喝水一样。 宁含烟欲扶住他,却被他避开,“不麻烦你,我自己能行。” 他艰难迈着步子,走一步就咳嗽一声,每一声都像是要将肺咳出来。 掏出帕子,擦拭掉血迹,他一步步迈向院中栽植的兰花。 那是一朵从深谷中移栽过来的幽兰,开始的时候,他每日坚持为它浇水,原本以为它活不成了,却不想最后活了下来,果然是野花,生命力顽强的野花。 苍白的唇扬了扬,“幽兰开了。” 漠颜,幽兰花已经开了,可是,你却不在我的身边了,你到底在哪里? 我只想见你一面。 只是一面而已。 临终前,只要能见你一面就够了。 他闭上了眼睛,手中紧紧攥着六孔紫玉竹笛,这根笛子他平素根本舍不得用,对付宁元启的时候,他是另外找人制的特殊的长笛。 指骨被攥出不健康的森森苍白。 脚步声传来,章显匆匆进来,看到院中的凌乔然时,愣了愣。 宁含烟急急看向他,“怎么样?” 章显扫了凌乔然一眼,摇了摇头,“尹旭带着尹漠颜出海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咳嗽声一声一声响起,凌乔然垂了眸,慢慢走近屋内。 章显和宁含烟痛心地看向他的背影,萧瑟,瘦弱。 — 五州之外 缥缈山下的小城,百姓安家乐业的祥和之景。 夜幕降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城中灯火相继熄灭。 万籁寂静。 酒馆里,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敲门声。 女子穿好衣服,疑惑问:“谁啊,打烊了。” 门依旧敲着,只是没有人应答,女子水晶眸一凛,不动声色地拿起剑,“谁?” 依旧没有人说话,她眼中寒光一闪,立即拉开了门,长剑出鞘。 门外,一人披着黑衣斗篷,浑身上下像是浸染了墨,与夜色融为一体。 尹漠颜手腕一台,长剑横在那人脖颈前。 “是我。” 尹漠颜一震,就见那人打开斗篷,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 第377章 他不行了 六月的天气,天空阴沉沉的,乌云遮蔽了天空。 狂风刮来,肆虐着院子角落里那一株幽兰花。 柔弱的花在强风中摇摆,乱颤。 透过窗子,凌乔然堪堪睁开眼,正看到这一幕,他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子,想要爬起来。 他的手紧紧握住一旁的桌子,苍白的指节紧紧抠在上面,泛着青白。 一声一声咳嗽压抑不住从喉口冒出。 他喘了一口粗气,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却再也支撑不住地跌落在地。 他睁着凤眸,紧紧盯着那一株幽兰,想要爬起来,却没有力气。 明明中间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他却再也走不过去。 他咬紧了牙,忍住身上的剧痛,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了起来。 他艰难地在地上挪动着,每挪动数次才有一步的距离,每一步都耗了巨大的力气,每爬几步,就要喘几口粗气,趴在地上歇息一会儿。 视线渐渐开始模糊起来,那株摇曳的幽兰时远时近,他狠狠甩了甩头,以让自己保持清醒一点。 手指深深嵌在泥土里,他的脸上也尽数沾染了泥污。 天空中一声闷响,大雨忽然打了下来,噼里啪啦尽数砸在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全身都湿透了。 泥水尽数溅在他的脸上,更加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眯着眼睛望了望天,忽而喘笑一声:“五年前的这天,也是下雨,却让我在天晴后遇见了她,老天爷,你今天又下雨,到底是在同情我,还是在惩罚我?” 他抹去脸上的水渍,靠两臂的力气缓缓挪动着,像是一条蠕动的虫。 呼吸声沉重起来,漫天雨水的声音他听不到了,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背,力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我只是想要再看看这花儿而已,你不要太残忍了。 “乔然!”宁含烟惊骇出声,看清模糊雨帘里那团东西。 “你做什么下来?”宁含烟替他打住伞,试图将他扶起来,奈何没有成功。 “澈叔叔!”被宁含烟放在门口的小孩儿看到这副情景,哇地大哭起来,“澈叔叔——” “含烟,”凌乔然哆嗦着唇,浑身因发冷而颤抖,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冰凉慢慢席卷上来,他看向哭起来的宁含烟,祈求道:“含烟,拜托你,让我到那花的跟前去。” “凌乔然,凌澈!”宁含烟咬着唇,低吼道:“你还能不能再贱一点?她不会回来了,尹漠颜不会回来了!” 门口的孩子听见娘亲的哭声,越发嚎啕大哭起来。 凌乔然嘴角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意,“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的。” “不怪你,不怪你。”宁含烟扯着他的衣服,在雨中大吼,“要怪就怪老天,让好人没有好报。” 他哆嗦着唇,摇头:“我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 视线越来越模糊,“快,含烟,快帮我到花跟前去。” 宁含烟咬着唇,拖着他起来,却受不住力道,踉跄几步踩到了裙角,两个人狼狈坠地。 伞,掉落在地上。 宁含烟看着眼皮渐渐沉重的他,“啊——”地大吼出声,双手扯着他的两肩,拖拽着他。 地上一条长长的拖曳痕迹,凌乔然捂住嘴中涌出来的血,哆嗦着手,指向地上,“伞!” 宁含烟回去,将伞一把捡起来,递给他。 凌乔然颤抖着手接过,在宁含烟的支撑下,他终于能半坐在地上,抬手将伞举在兰花上。 颤动的兰花停了下来,雨伞上噼里啪啦作响。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宁含烟看到兰花,也笑了起来。 然而,她的笑容在雨伞从苍白的手上倏然滑落时,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闭上眼睛,手重重垂落在地。 “凌乔然——凌乔然——” “澈叔叔——” 一匹通体纯黑的大马行驶在街道上,所过之处,一片骂咧之声。 马上,女子穿着蓑衣,蓑衣内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她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挥鞭,重重抽打马儿,“让开,驾!” 雨天路难行,马儿也行走不易,大雨天街上竟然还有如此多的人。 她只恨不得这些人通通消失。 马儿,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拜托了。 然而,一分一分煎熬过去了,她却始终看不到尽头。 前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道路堵住了。 她一咬牙,翻身下马,掠起轻功。 雨水透过蓑衣直直灌入眼睛,迷蒙了视线,灰蒙蒙的一片天里,像是经过了跋山涉水,像是过了整个世纪那么久。 那间落脚独屋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她眼睛一亮,直直掠向屋舍。 奔进门口,就听到女子和着孩童的凄厉哭声。 她一愣,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急急奔入,就看到双眼紧闭,面无人色的人。 她苍白着脸,就听到女子尖利的吼声:“你怎么现在才来?” 第378章 大结局(正文完)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人影来往不绝。 紧闭的门扉隔绝了所有的视线,让人无从知晓里面的情况到底如何。 门外,一群人焦急守候着。 顾瑾晗靠在院子中的树上,桃花眸凝向前面的女子。 女子握紧了双手,不停来回踱步,看向门里。 “到底还要多久?” 她总是不停地问着这句话,重复着,不厌其烦。 她碎碎念多少次了?多得他已经数不清了。 终于,过了好久好久,门才被人从内推开。 尹漠颜立即奔了过去,急急问道:“华阳子前辈,他怎么样了?” 华阳子没有说话,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心中“咯噔”一声,她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飘忽出来,“他怎么样了?” 唐绮走出来,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怎么会?”她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迈步奔入房间里。 顾瑾晗走上前去,看向唐绮,“人到底怎么了?有你毒医在此,还有华阳子前辈,宁前辈,个个都师从璇玑子,人怎么会救不活?” 唐绮抿紧了唇,抬目,叹息:“谁说人活不了?” 顾瑾晗错愕:“你到底什么意思?” “人是活了,能不能醒来还是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这样?” 唐绮扫了屋中一眼,“中‘忘川’的时候,他被金针封顶了,脑部受损,会影响到身体,身体的某一个部分会慢慢失去知觉,严重一些,整个人就会像一个活死人一样。” 顾瑾晗的嘴张了张,迈步进去,看到屋内宁元达面色沉痛的坐在一边,而尹漠颜则像是麻木了一样盯着床上的人。 “能不能醒来,真的就要听天由命了,或许这辈子,他都醒不来了。” 宁元达站起身来,出去,将门关上。 屋子里只剩尹漠颜和躺在床上没有知觉的凌乔然。 她坐在床沿上,伸手拢住他的手。 冰凉,彻骨冰凉。 白皙的手指划过紧闭的眼,划过鼻梁,划过没有血色的唇。 她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细细听着胸口的位置。 微弱的沉慢的心跳。 终是有心跳的,不是吗? 她勾唇淡淡笑了笑,手心贴在他没有温度的脸庞上,呐呐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的。” 我可以等你醒来的,乔然。 只是,你能不能不要睡太久,不要让我等太久,因为那种滋味真的很煎熬呢! 光阴流转,一日复一日,他依旧没有醒来。 尹漠颜不要其烦地对他唠叨着。 乔然,今天我请了花匠来,院子里摆了一排排的花儿,除了兰花,还有牡丹,今天很多都开了,你要不要起来看一看? 乔然,现在我的厨艺越来越好了,担担面、鸳鸯酥、卤猪蹄、红烧马铃薯,还有很多很多,我都会了,你要不要起来尝一尝? 乔然,不好意思啊,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了,你看这是什么?小猫儿,是不是很小?我今天在路上捡到的,你要不要起来看一看? “你要不要起来看一看?”尹漠颜闭上了眼睛,声色沙哑,“你快起来看一看好不好?拜托了。” 阳光透过窗子,兜头洒在他的面上,白净清俊的面庞上一片祥和,无论她怎样吵嚷,他都像是沉睡在一个美妙的梦里,迟迟不愿醒来。 尹漠颜咬了咬唇,恶狠狠道:“你真的不起来吗?好啊,镇上吴家的公子说今日就要向我提亲,你不起来,可不要后悔!”说罢,她冷哼一声,猛地起身,迈步出去。 厨房中乒乒乓乓一阵响动,尹漠颜炒菜炒的震天响。 她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端着粥走向房中。 粥里放了补血固元的,他没有直觉,别的倒是吞不了,只能吃粥了。 “乔然,粥来了。” 每天,她都会当做他是醒的一样,这么说一句。 她迈过门槛,抬起眼,就看到床上,男子怔怔坐在床上,阳光铺洒在他的侧脸上,纤长的睫羽即可透明。 “砰——” 粥滑落在手心,瓷碗碎裂成花瓣,飞溅了满地稀糊液体。 “乔然!” 男子蓦地回转头,望向门口,“漠颜?” 尹漠颜一把上前,抱住他的肩膀,喜极而泣:“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漠颜?”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疑惑,好像是不敢相信是她,又好像不是。 “是我。”尹漠颜抬起他的头,红着眼看向他。 “漠颜,天怎么这么黑?你点一下蜡烛好不好?”凌乔然笑了笑,“我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现在我好想看看你。” 感觉到下巴上她的手明显一僵,凌乔然疑惑道:“漠颜,你怎么了?” 尹漠颜一颤,视线一寸一寸划过,一直到他的眼底。 他仰着头,阳光清晰洒在他的眼底,但他的眸子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霾,瞳孔没有焦距。 她颤抖着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那双眸子却始终睁着,没有丝毫波澜。 【大结局.正文完】 ps:偶喜欢完美大结局,所以番外凌无忧里面会有真正的大结局,还会交代凌乔然的身份…… 番外 远山岸宇,近水含烟1 “小姐,小姐,哎呦喂,我的姑nainai,你去哪儿了?” 大老远儿,就听到芳姑姑又急又恼的声音。 扫地的婢子想起他们庄主的女儿含烟小姐就头疼,这小姐总是动不动就玩捉迷藏的游戏,有一次在阁楼顶上的隔间里躲着,躲着躲着就睡了过去,天黑了都没看到人影,害得整个庄的人急成一团,找到大半夜才找着。 假山里的小洞里,一抹小小的人影缩成小小的一团。 透过那方小洞,她能看到墙外面的天空。 蓝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儿飘着。 她缩了缩鼻子,抬起藕臂擦了擦眼泪,爹爹不要她了。 前几天,爹爹一回来,她就看到爹爹在房间里翻柜子,收拾衣服。 她问爹爹干什么,爹爹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在怀里,叹了一口气,跟她说了很多她听不懂的话,还要她好好照顾自己,早点懂事。 前天,她只是睡了一个懒觉,就发现再也找不到爹爹了,她问芳姑姑,芳姑姑说爹爹出去办事了,很快就回来。 可是,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回来,他真的不要她了。 虽然叔叔也来安慰她,告诉她以后他会照顾她,虽然叔叔对她很好,但是她还是想要爹爹。 她瘪了瘪嘴,眼前忽然投下一道暗影,她眨了眨含泪的眼睛,就看到一个伸进来的脑袋。 男孩儿乌溜溜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你是谁?”庄里从来都没有别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跟她一样大的孩子。 男孩立即撤离脑袋,站起身来,瞅着她,却不说话。 她也立马站起来,却忘了自己本身置身在小山洞里,因此一下子就撞到头顶。 “嘶——”她龇牙咧嘴痛呼又咬紧了牙关忍着痛,男孩儿看着她,诧异了一下,抿了抿唇,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不哭了?” 她弯着腰钻了出去,哼道:“我才不哭呢,胆小鬼才哭。” 她好像忘了,方才一个人躲在洞里的时候她还哭过,而那个男孩儿正好看到了,她斜瞥了他一眼,正好看到男孩儿嘴角忍不住的笑意。 她扬了扬小脸:“笑什么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男孩抿了抿唇,落寞垂眸:“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她张大了嘴,而后眼睛转了转,“我叫含烟,那不如你叫含黛,怎么样?” 看着她亮晶晶却微红的眼睛,男孩儿的嘴角明显抽了抽,“不好!”说罢,他转身离开。 “喂,别走嘛,含黛……” 后来,含烟经常能见到那个小孩子,她才知道,他是叔叔带回来的孩子。 父亲走后,叔叔就将那个男孩子带了进来。 除了那个孩子,叔叔还带了另外一个瘦弱的小孩儿,罗清,只是那个孩子比他还不太喜欢说话,有时候,她都感觉不到那个瘦弱的孩子的存在。 所以,她总是喜欢跟在那个“含黛”的后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他也不太爱说话,总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偶尔她会看到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一次,亦是如此。 “含黛,你怎么了?脸上怎么又肿了?” 番外 远山岸宇,近水含烟2 偶尔她会看到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含黛,你怎么了?脸上怎么又肿了?” 小小的含烟伸出手,拦住比她高一头的他的去路。 小少年皱了皱眉,沉沉道:“跟你说了,我不叫含黛,我有名字了,叫岸宇!宁岸宇!听到没有?” 她撇撇嘴,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小瓷瓶塞到他的手里,“喏,含黛,本小姐疼你的。” 他一怔,就看到她做了一个鬼脸,而后跑掉了,看着手中的小瓷瓶,他低语道:“岸宇,含烟……远山岸宇,近水含烟。你可不可以长点记性?” 男人阴鸷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和身边的罗清。 “说,谁偷吃了?” 罗清低着眉,瘦弱的身子颤抖起来,宁岸宇抿了抿唇,挺身一步,护在他前面,“是我。” 男人眯了眯眼,扫了一眼他和身后的罗清,“哦?是你?” 他攥了攥拳头,低着头:“是我。” “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他的身上,他咬紧了牙,扫了一眼罗清。 罗清的眼中有流光,罗清看着他,咬着嘴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朝罗清笑了笑,而后晕了过去。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就是那一次挺身而出,令他成了男人想要栽培的人。 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好过了许多,宁元启不再打骂他和罗清,吃的,玩的,他都有了,日子也舒朗起来。 这一天,阳光明媚,后山上碧草青青,一片盎然的景象。 他躺在草地上,闭着眼沐浴着阳光。 脸上一阵微痒,是细长的青草挠在面上。 他皱了皱眉,不想睁开眼,因知除了那个烦人的丫头没有别的人。 只是,她偏偏不依不饶,他只忍得了一会儿,就再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她含笑的弯弯水眸,明如秋水,璨若星辰。 怔怔看着,他呆愣了好久。 丫头跟着他躺在了旁边,不一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他撇过头,看着她明净脸上的笑意,浓密的睫毛轻轻搭在眼皮儿上,像栖落的蝴蝶,看着看着,他不自禁侧过身子,伸出手指轻触她的睫毛,哪知她蓦地睁开了眼,笑着看向他。 而他的手就这么僵在了空中。 那是他头一次窘迫地不知所措,最后只得落荒而逃。 在那个阴鸷的男人的逼迫下,他和罗清不得不拼命练习武功,男人外出谈生意的时候,会将他带在身边,要他看着,要他学习,甚至还会在私底下考问他。 而罗清是不需要学习这些的,那个时候,他以为罗清一身轻松,心里很羡慕。 其实,他只是想有空闲的时间,去看看那个丫头,但是他每天都有太多的任务要做,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转着停不下来的陀螺。 宁元启想要考验他,派他单独去谈生意,而她竟然女扮男装悄悄跟在他后面,待他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冀州。 他大怒,宁元启要是知道了,定然也会发怒,于是他断然要令人送她回去,但她却坚持要求跟着他,而最后,他经不住她的祈求妥协了。 其实,出于私心,他心底也是想她留下的。 番外 远山岸宇,近水含烟3 宁元启想要考验他,派他单独去谈生意,而她竟然女扮男装悄悄跟在他后面,待他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冀州。 他大怒,宁元启要是知道了,定然也会发怒,于是他断然要令人送她回去,但她却坚持要求跟着他,而最后,他经不住她的祈求妥协了。 其实,出于私心,他心底也是想她留下的。 一周的时间,他和她一直待在一起。 这一周就像是偷来的光景,不是不怕宁元启知道会惩罚他的,但担心怎么也抵不过这期间的甜蜜。 好像偷了枣的两个孩子,味道都是酸酸甜甜的。 这一周的空闲时间里,她竟然动手绣了一个香囊。 香囊上,一朵深红蔷薇怒放着,他没有想到她的手艺竟然这般的好。 她红着脸,亲手为他往腰带上系上了香囊。 香囊! 他知道香囊的意义,他才意识到她虽年纪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的心思完全写在脸上。 可是最后对于她的心意,他没有任何表示,因为他一无所有,就连承诺,他也给不了她。 回去后,他被宁元启重重处罚,当然,她是不知道的。处罚得很重,但他很快乐,也不后悔,毕竟那一周是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宁元启又带他去谈生意了,只是,这一次的地点却是青楼。 那种场合,他是厌恶的,或许是他将厌恶表现在了面上,宁元启不高兴了。 宁元启不高兴就要折磨人了。 所以,宁元启叫了两个姑娘陪在他身边,在他阴鸷的眼神下,他不得不喝下那两个姑娘喂的酒。 酒劲上来,浑身燥热不堪,混沌之中,似是听到宁元启命令了一声,而后他就被抬到了厢房中。 身体阵阵异样,他拼命想要保持清醒,奈何那两个姑娘拼命缠上了他。 一夜缠绵,混乱不堪的一夜。 天亮,酒醒,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着那个男人满意的笑容,明明身体里有一股想要狠狠揍他的冲动,但是他还是攥了拳,忍住了。 不为别的,他很清楚,没了宁元启,他什么都不是。 他不知道他是怎样回到山庄的,只记得一回去,就看到了那个丫头。 她穿着一身水绿的长裙,坐在睡莲正开的小池边,白嫩的脚丫在碧绿的池水里撩起串串水花,阳光折射下,那串水花像是七彩的宝石。 白瓷般的脸庞上漾开一朵明媚的笑意,她就像是误落凡间,嬉戏玩耍的精灵。 她回过头来,就看到伫立很久了的他,明眸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下一瞬,她就提起裙摆,光着脚丫跑过来,看着他的身上,疑惑半晌,而后问:你身上怎么这么脏?她抬手,就要看他的衣服。 他却立即醒过神来,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甩掉她的手,急切转身走掉,落荒而逃。 看着她清澈纯洁的神情,他只觉得自己很脏。 是了,他本就不是干净的人,宁元启清楚地告诉他,他出身卑贱,是一个妓子没有打掉的孩子。 从那以后他开始躲着她,有时避无可避的时候,她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带上一副冷漠的面具。 番外 远山岸宇,近水含烟4 她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爬树,捉虫,很大胆,却也有些离经叛道,但,他喜欢,喜欢她的特别。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怎么了,在她出现的时候,冷冷讥讽她,说她的不是,她不在,他就忍不住在暗地里,偷偷看着她。 受到他一次又一次的讥讽,她很受伤。 看到她眼眶红了,他攥紧了拳头,却依旧转身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想,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吧。 有一次,她在院中荡秋千的时候,隔着远远的,他看着她,移不了视线,怔怔看了她好久好久,他才醒过神来。 一转身却发现,阴鸷的男人无声无息站在他后面。 他心口猛颤,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男人的视线越过他看向秋千上的丫头,而后冰冷的视线紧紧锁着他,他的下颌转瞬间就被男人掐住,他说,“含烟不是你能肖想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奴才,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脏,若是你胆敢心存妄想之心……” 他的话被他断然打断:“岸宇不敢。” 宁元启冷哼离开,他看着远处的她,那么美好的她,心里痛的厉害,闭眼,决然转身。 青楼已经成了他常去的地方,不为别的,那些谈生意的客人都喜欢那里。 笙歌漫天,靡靡之音。 生意场上,逢场作戏。 他已经成了个中好手。 那里,也成了他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他可以纵情灌醉自己,麻醉自己。 她得知他日夜沉浸在青楼中后,曾愤怒地质问他,他冷笑讥讽,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那些姑娘,我喜欢。 看到她煞白的脸,他握紧了拳头,面上的笑越发灿烂。 那一天,天空灰沉沉的,攒聚着浓厚的乌云,他又外出前去了镇上的青楼去谈生意。 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女伴男装,来了青楼。 这次的刘老板很是棘手,刘老板带了一人,称是自家公子,那公子生得唇红齿白,一看就知道是女子。 其间,刘老板借口出去,那公子唤了姑娘来不停地喂着他酒,他眯了眯眼,心知这女子才是刘老板背后的人,于是就着姑娘的手喝尽。 酒一入腹,他就知道里面加了料,他不动声色,试图暗中逼出酒来,却未想到那药性不是一般的药,却是极烈的秘药,虽然逼出了酒液,但药性还是发作了,他全靠毅力忍着。 无奈,他只得装醉,那公子见他脸上酡红,命人将他抬到房间里去,半刻钟后,那公子已是沐了浴,换了一身暴露至极的女儿装。 勾引,tiao逗。 美人投怀送抱,也许是出于药性,也许他想放任自己堕落,他没有推辞。 正当头,门被推开。 “谁?”他一醒神,恼怒的扒过被子,掩盖在腰上,愤怒看去,就看到了女扮男装、瞪着眼睛面色惨白的她。 “是你……你怎么来这儿了?”他错愕至极,转而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想到自己身上还是裸露的,他急忙拉过衣裳胡乱穿上跑到她面前,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番外 远山岸宇,近水含烟5 然而宁含烟甩开了他的手,那一刻她的力气大得骇人,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一脸挑衅看着笑话的女子,眼眶慢慢的红了。 “含烟,快回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他抓上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门外扯。 她猛地推开他,清澈的眸子死死看着他。 他心中乱糟糟的,被那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他知道方才的事都被她看在眼里,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懂了多少,只希望让她快点忘记方才的事情,“含烟,听话,我们回去。” 她红着眼睛,指着床上的人,狠狠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他一噎,白了脸。 那一刻,他知道,完了。 她是懂这些事的。 “你说啊!”她气的浑身打颤,将手中扇子狠狠掷打在他的脸上,“砰——”的一声,正中他的鼻骨,血迹刷的从鼻孔流了出来,如泉涌般不止。 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看着他流血不止,还是心疼不已,竟然也不顾气怒就要上前查看,声音慌乱:“你……我看看。” “滚!”他猛地推开她,鲜血流过嘴唇淌到下巴,汇成血流滴答在地,他下手过重,将她猛地推倒在地。 床上的女子见情况不对,急急穿上衣服出去拿止血药了,房间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爬起来,仍是没有骨气的想要帮他止血。 他的心里在滴血,为她不值,为她喜欢这样的他不值。 他肮脏,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那么美好,他只是宁元启手下的一个奴才,无权无势,他,真的配不上她。 况且,他和她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他清楚,所以他要斩断她的感情,只要自己默默喜欢她就够了。 他听到自己冷冷地说:“以后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喜欢你。” 她睁大了眼睛,豆大的泪水从眼中滑落,他说的话残酷而无情,“你知不知道你每天跟在我后面,我有多烦?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待在闺阁里,成日扮成男子到处野,还跑到青楼里来?你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那个时候,她像是被点了xue道一般僵在原地,他清楚看到,她身侧的手指一根根攥了起来,面上闪过羞愤。 心口钝痛,他却依然说着违心的话,“你这样,完全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别说是我不会喜欢你,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你?” 正巧,拿药的女子回来了,听到这话笑了笑,妩媚的走到他面前,葱白的手指为他上药,同时也tiao逗几番,她看到女子嘲笑的嘴角,面色惨白,神色凄迷。 她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启开苍白的嘴唇:“原来,你喜欢的是这样有女人味的,我知道了。” 他诧异的看向她,觉得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想细细看清她的表情,却只看到了她的一个背影,娇小而瘦弱。 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心口有一把刀在无形凌迟着。 番外 远山岸宇,近水含烟6 但心里疼痛,他却笑了出来,旁边那女子错愕看着狂笑的他。 他笑,因为他知道,她或许是真的死心了。 自那之后,他依旧忙着帮宁元启处理事务。 暗地里,他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发展自己的生意,他不想再受宁元启的制约,他想干出一番事业来,那样,或许他会有点资本。 他让自己忙碌起来,麻醉自己的神经。 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了,久到他觉得他已经能忘了她了,可是,没有,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面孔就会钻入脑海,无孔不入。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在的时间里,她的身边竟会多了那个凌乔然。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宁元启要栽培凌乔然了。 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笼罩了他。 他知道,宁元启一定是误以为他翅膀硬了,长了野心,想要飞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不如此,他有什么能力与凌乔然抗衡? 看到她和凌乔然那么亲昵,他的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看到她蒙了愁雾的眼,在看到凌乔然的时候,散发出浓墨重彩,他很不好受。 很矛盾,明明之前他还对自己说:宁岸宇,你配不上她,她死心了,是好事,她应该配得上更好的男人! 可是,在看到她身边真的有别的男人的时候,他却嫉妒了。 凌乔然,他不过是山野里的一个大夫,没有权没有势,哪里配得上美好的她? 宁元启处处打压他,开始他以为,那是因为宁元启想要警告他,后来他才意识到并非如此。 宁元启是要铲除他!一切皆是因为因为他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 宁元启,这个男人太强大了,在他心底,他对宁元启是深深畏惧的。 在多次向宁元启示忠无用后,他明白宁元启是铁了心要除了他。 宁元启越加重视凌乔然,甚至让他代表他前往密州。 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觉得宁元启快要动手了,他约她见面,她却拒绝前来,一怒之下,他堵住了她的去路。 看着她冷淡的眼神,他心痛如绞,很想告诉她所有的一切,却又忍住了。 交谈中,他和她大吵起来,愤怒之下,他说出他已经在凌乔然的回途中安排了杀手,她大惊,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担惊受怕,心里烧起一把火,他强吻了她。 她震惊极了,竟然失了反应,没有推开他,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她还没有完全忘了他。 他对自己说,这就够了,哪怕最后,他死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趁下人不注意,偷跑出庄,去找凌乔然。 他心里是担心的,担心她告诉了凌乔然他的埋伏,他在打赌,打赌她不会说,最后他赌对了,她没有告发他。 也许她也清楚,如果她说了,如果凌乔然又告诉了宁元启,那么他就死定了。 动手的前一晚,他叫住属下,将一直揣在心口的香囊拿了出来,告诉他,如果他败了,就让他转告她,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无人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了那句话。 但是,既然一直以来,都没有说出口,那就让这个秘密埋了灰吧! 番外 记忆,埋于岁月,刻于心底1 顾瑾晗一出生的时候,就成了整个顾家的心头宝。 顾老夫人更是疼爱这个孙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见到他的人,无不夸奖他的“美貌”,但是年少的顾瑾晗很讨厌别人说他的外貌,因为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武功。 他天生根骨奇佳,自小就开始习武,小小年纪剑术就有所成,他也为自己天资聪颖而感到自豪。 顾老夫人五十大寿的时候,顾瑾晗已经十二岁了,已经长成了一个俊俏的公子哥。 这一天,各门各派皆赶往穹苍楼前来为顾夫人贺寿。 顾宅前院里,戏班子唱着戏,人声嚷嚷,欢声笑语不绝。 今日的顾瑾晗因着祖母寿辰,也穿了一身喜庆的衣服,喜气的红色衬得他更加面如冠玉。 顾瑾晗瞟了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程紫衫,此时,那个五岁的小丫头的一双杏眸紧紧盯着桌子上的芙蓉糕,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的桃花眸转了转,趁那个缠人的丫头终于分了心,悄悄溜了出去。 喧闹声渐渐远离,顾瑾晗舒了一口气,向拱门处走去,早晨各派之人相继送了寿礼,每一个都价值贵重,精挑细选,但每一个都没有什么新意。 祖母悄悄问他为她准备了什么礼物,他半天都没回答,因为他还没决定好送什么礼物给祖母,他想要送祖母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 他有些苦恼的想着,忽然发现前方有一抹身影,鬼鬼祟祟的隐没在花园里。 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个人有鬼! 他无声无息靠近,却看见那个人的一截背影。 他冷哼一声,使出擒拿手索上那人的肩膀,猛地将那人扯出。 那人的身子彻底冒出来,他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是一个小屁孩? 一个大约七岁只及他胸前的小男孩。 而且还是一个长得格外漂亮的小男孩! 精雕玉琢的五官,白瓷般腻滑的肌肤,红艳艳的菱唇。 简直……比女孩子还漂亮。 只是这个小男孩神色格外冷冽,眸寒如星。 就在他怔愣的时候,那个小男孩通透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寒光,接着风声袭来,眼前影子一挥,他只感觉手腕膝盖两处骤然一痛,他已是被掀翻在地。 顾瑾晗闷哼一声,几乎被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他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抬眸就看到站在一旁冷冷俯视着他的男孩。 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七岁大的屁孩给揍了,他心里十分恼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只是因为牵动身上的疼痛晃了晃。 “本公子才不是打不过你,方才不过是愣了个神,被你趁机偷袭了。”顾瑾晗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一点也不脸红。 男孩扫了一眼他的服饰,冷冷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去,看向方才的地方。 “喂,跟你说话呢,还没问你,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顾瑾晗皱着好看的眉毛。 男孩儿半天不理会他,顾瑾晗顺着他的视线,就看到开得正艳丽的牡丹。 番外 记忆,埋于岁月,刻于心底2 “一个男孩子竟然喜欢花。”顾瑾晗笑出声,心中鄙夷。 男孩扫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迈步走开。 “喂,别走!”顾瑾晗抬手将他拦住。 男孩冷冷盯着他,“让开。” “不让。”顾瑾晗原本没打算为难他,但是此时又改了主意。 男孩儿启唇:“让不让?” “不让。” 男孩骤然出手,小小的身子动作异常迅捷,看不出来他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般厉害的身手。 顾瑾晗对这个小男孩的好奇心浓烈起来,一边和他交手,一边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派的?武功还不赖啊。” 男孩不语,小而有力的拳头带着疾风袭过来,顾瑾晗挑眉,脚下一转,躲了过去,毕竟,男孩比他要小五岁,力气比他小,而且他这些年练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所以最后顾瑾晗的双手锁住了男孩,男孩的双手被他反剪在后,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顾瑾晗看着身前紧紧挣扎的人,得意笑了笑:“喂,小屁孩儿,问你呗,你是哪一派的?” 男孩儿转过头,斜睨着他,眼神冷然如冰。 “你是哑巴?怎么不说话?” “……”男孩儿依旧不语,转动手腕挣扎着,却被顾瑾晗死死按住。 “漠颜?” 一声低沉的呼唤从一旁传来,顾瑾晗一愣,而他明显感觉到男孩的身子格外僵硬。 拱门处,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方正的面孔上布满威严,视线冷厉地盯着被他剪住双手的男孩。 顾瑾晗立即认出这人是倾渊门的门主尹旭。 他面上一红,立即松了手,让别人看到他欺负一个比他小的孩子,传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他局促地站在那里,就见尹旭走至男孩面前站定,而男孩垂着头,不敢看他。 “这就是来之前,你说的练武练好了?”尹旭冷声开口,阵阵严厉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出来。 顾瑾晗一愣,这才意识到,这个男孩莫不是尹旭的儿子,好像叫个尹漠颜来着。 男孩垂着头,顾瑾晗看得清楚,男孩的身子在尹旭说话的时候,颤了颤。 “我问你话。”尹旭低喝一声。 男孩两侧的拳头握紧,而后抬起了头,望向尹旭,抿了抿唇,却依旧没有回答。 尹旭冷笑一声,“不说话是吧?以后,要我带你出来,你想都别想!”说罢,他一拂袖,冷哼离去。 顾瑾晗疑惑地看着尹旭的背影,他怎么对自己的儿子这样? 他转头看向男孩,就看到他紧紧抿着唇,唇色发白,那双通透的眼睛红了,视线紧紧盯着尹旭的背影。 看得出来,男孩一定伤心极了,桃花眸转了转,顾瑾晗去将那朵牡丹花摘了下来,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喏,牡丹给你。” 谁知,男孩猛地一抬手,“啪——”,牡丹被打掉在地。 一阵风扫过面上,男孩已经大步离开。 顾瑾晗愣愣看着男孩的背影。 十二岁,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倾渊门的少主,尹漠颜。 番外 记忆,埋于岁月,刻于心底3 时光飞逝,转眼顾老夫人已经逝世了,而顾瑾晗也早已成年了。 男子成年后,家人唠叨的最多的就是他的婚事。 每次听到顾书原在娘亲面前提及临天堡的程紫衫时,顾瑾晗都找借口离开。 又是三年一度的“青彦会”,地点在云州飒君,离苏城没有多远。 顾瑾晗已经与唐绮商议好了,今年的“青彦会”,两人相约到场,定要比试一番。 “公子,公子,太阳正当空,我们不如先休息休息?反正离开场还有几个小时?”陈迹言坐在马上,以手当扇,试图扇出点风来。 顾瑾晗桃花眼斜斜掠了大汗淋漓的他一眼,又望了一眼天色,终是轻微点头,驾马朝同乐酒楼奔去。 陈迹言先为他倒了一杯茶后,就端着茶杯“咕噜咕噜”牛饮下去,连续倒了几杯。 “公子,听说这次大会上,濮阳家的公子也会来。” 顾瑾晗睨了她一眼,给了一个“本公子当然知道”的眼神。 马蹄声重重响在大街上,不一会儿,就停在了酒楼门口。 顾瑾晗微微侧头,透过窗子就看到,门外,纯黑骏马上拉住马缰的人。 金色的面具覆面,鬓角处羽翅形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人端坐在马上,一袭紫色华服轻裹,勾勒出纤细挺拔的身形,露在外的菱唇轻抿,整个人无端散发出一股高贵的气质。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人微微侧头,顾瑾晗就看到了那双水晶般通透的眸。 那人怔了怔,而后立即收了视线,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至极。 陈迹言感觉到他的主子一直盯着来人不放,他的眸子里甚至闪烁着一种光芒,跳动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来人的装扮明显地告诉了别人他的身份,那个人就是倾渊门的少主了吧。 顾瑾晗弯唇,笑了笑,余光就见那抹紫衣连着身后一个黑衣男子在他们旁边一桌落座。 紫衣男子伸出手,端起桌上的瓷壶,白壁般纤细的手比壶身还要晃眼。 陈迹言也看到了,忍不住道:“好漂亮的一双手……” 顾瑾晗嗤笑一声,视线凝在手中的茶杯,“漂亮得像女人的手。” “咚——” 旁边一桌上,茶杯重重磕在桌面上,紫衣男子面具下的眸冷冷扫过来。 陈迹言一惊,那有男子喜欢听别人说自己手像女子的? 这种事情,私下里议论一下也就罢了,偏偏,他家主子声音那么大,就好像是分明说给人家听的,人家不怒才怪,果然,就听那人冷冷开口。 “你说什么?” 顾瑾晗眉头一挑,桃花眸兴味地掠过那人的手,顺着上移,来到面具上盘旋了几周。 那人菱唇紧紧一抿,眸色是彻底寒了下来。 偏偏,顾瑾晗还开口:“本公子说,你的手像女人的,怎么,难道不对吗?” 那人眼底一寒,就在陈迹言觉得那人会盛怒拔剑而起的时候,那人忽地笑了。 顾瑾晗和陈迹言都是一愣,还在猜测那人的突然转变时,就见他转头,看向身边那个冷峻的黑衣男子:“闵痕,我不是曾经跟你说过,有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吗?” 番外 记忆,埋于岁月,刻于心底4 闵痕扫了一眼旁桌两人,鹰隼般的眸一闪,极为配合道:“是,那个时候我还不信,不过今日看来,还真有如此漂亮的男人。” “漂亮”两个字被他格外咬重,而且,说罢,他还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顾瑾晗冠玉般的脸。 顾瑾晗面色一沉,他可是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 紫衣那人又紧接着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重重喟叹一声,故作自嘲道:“一双手漂亮算得了什么,比不过人家一副美貌不是?毕竟,人家容貌倾城,声名远扬,连寻月都知道,****在我耳边唠叨。” 顾瑾晗将茶杯重重一掷,拔剑掠起,直袭那抹紫衣。 眸色一冷,紫衣人拍桌而起,长剑出鞘,迎上那人。 “啊——” 酒楼中的客人尖叫起来。 陈迹言心一沉,飞身想要去助顾瑾晗,却被一抹黑影挡住了路。 两人也不多言,动起手来。 那厢,紫影和月白缠斗起来,因施展不开,所以掠到门外,打斗起来。 陈迹言和闵痕也跟了出去,缠斗起来。 酒楼老板擦了擦冷汗,后怕地看着,呼出一口气,还好,两个人有分寸,没有损到他的一桌半椅。 “那人是谁啊,怎么和顾公子打起来了?” “戴面具的?这你都不知道,他是倾渊门的少主尹漠颜。” “以前没见他露面啊,他怎么戴着个面具?” “嘘……你小声点,我也是听人说的,那尹漠颜从小就男生女相,尹旭不喜他的样子,所以十岁那年,他就开始戴面具了。” “可是,这也不是法啊,难不成就因为长得像女人,所以就要戴一辈子?” “你问我,我问谁去?” …… 顾瑾晗瞧着对面的人,冷笑:“听说尹少主之所以戴面具就是因为生了一副女人皮相?” 尹漠颜冷哼,“废话少说,看招!” 光影一闪,招招凌厉,直逼顾瑾晗。 顾瑾晗眸光一闪,“反正青彦大会上指不定会碰上打一场,倒不如现在就比试一番。” 酣斗半晌,紫色衣袂一动,尹漠颜瞅准一个空挡,长剑一击,就抵在顾瑾晗的胸口前,而同一时刻,顾瑾晗的剑也横置在尹漠颜的脖颈前。 良久,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 顾瑾晗眸子一斜,忽地一笑,收了手,尹漠颜亦是收了手。 桃花眸扫了一眼天色,“既然没分出个胜负来,那么不如大会上再一决胜负?” 尹漠颜挑眉,眼底有一丝兴味:“随时奉陪。” 青彦会正式开始了。 唐绮也已经到了,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扫视了一下今天来的人。 白若灵,白仁寒,濮阳染,严立行…… 顾瑾晗望向对面的那抹紫衣,正好碰到对面那人抬起眸来,两人的视线恰恰撞在一起。 顾瑾晗的唇角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就站起身来,衣袂飘飘,飞上擂台。 “好……”台下一阵叫好声。 顾瑾晗抽了签,将对手打了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晋级之后,终于还剩八个人了。 番外 记忆,埋于岁月,刻于心底5 抽签的结果是,顾瑾晗对阵韩应,而尹漠颜对阵白若灵。 顾瑾晗有些郁闷地扫了一眼摇签筒的那个人,毕竟,与谁比赛还不能自行抉择。 没有悬念的,韩应被他打败了,他下了场,视线紧紧盯着刚上场、正和白若灵比试的尹漠颜。 华紫衣袖鼓胀,身形掠动,银光乍现,晃了所有人的眼。 右手翻转间剑花优美而诡异,紫靴轻踏步伐轻盈,谁也没看清楚,那个少年是怎样处的招,下一刻,就见那纤长的右手静止在空中,一柄长剑已然直指白若灵。 场下好大一阵子的静寂,须臾,掌声如雷。 白若灵错愕睁大了眼,愣愣看着戴着面具的人,菱唇轻勾,清雅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承让。” 擂台上,尹漠颜翩然而立,墨发飞舞,华紫色的衣袂在风中翩跹,唇角浅挂一抹笑意。 顾瑾晗就在那抹笑意中微微失了神。 这一届的青彦大会上,有四个青年俊杰名震江湖。 他们四人的外号也传了出去—— “玉面顾郎”的顾瑾晗,“毒医圣手”的唐绮,“红羽金面”的尹漠颜以及“醉翁酒圣”的濮阳染。 而尹漠颜还是首次出道,便以一剑成名,名震江湖。 这四个人作为最后的赢家,自然要被宴请一番,凑在一团,几个人也相互了解了一些。 但是,顾瑾晗自始至终都没喝尹漠颜对盘过。 两个人动不动就拌起嘴来。 唐绮好笑地看着顾瑾晗,只觉得在尹漠颜面前的他太毒舌,全然没有平日里那个翩翩公子的气度。 唐绮在云州待不了多久,想着快要离开,又结识了尹漠颜,濮阳染,不如趁此,邀请他们前去毒医谷玩耍一番。 三人也都大方的同意了。 路上,顾瑾晗一路毒舌,尹漠颜有时候被他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倒是没有想到,顾瑾晗这人简直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尹漠颜不欲与他多说,两人在半路上又动起手来。 唐绮和濮阳染都拿这两个家伙没办法,听两人斗嘴斗了一路,耳朵都要生茧了,干脆不管他们两个人了。 顾瑾晗唇角勾起一抹jian计得逞的笑,拆着尹漠颜的招,嘴巴一刻不停:“怎么,尹少主这就恼羞成怒了?” “你!”尹漠颜咬牙切齿,“耍嘴皮子算个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打赢我!” 顾瑾晗出掌,眉尖一挑,“本公子不仅嘴皮子厉害,武功也卓然超群。” “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比你脸还厚的,简直……”尹漠颜咬牙,“简直比城墙还要厚!本少主制服了你,定要扇肿你的嘴皮子。” 两人飞掠在空中,一路打到了毒医谷,摧残了毒医谷大片花花草草,其中还有几块种着药草的田圃。 不知不觉,两个人落在地面上。 “你怎么知道毒医谷的路往哪儿走?”尹漠颜忍不住问,毕竟,她注意到顾瑾晗是带着她往小道进来的。 “我和唐绮是多年的兄弟。”顿了顿,顾瑾晗望向她,“跟你打,还真是酣畅至极。” 番外 记忆,埋于岁月,刻于心底6 尹漠颜冷哼一声,骤然出掌,索向他。 “偷袭可不是君子。”顾瑾晗侧头,躲过。 “我也没承认我是君子。” “也就是说,你是小人。” “你才是小人。” …… 忽然,地面轻微震动起来,脚下蓦地一空,两人身体下落,头顶的管光亮越来越远,黑暗包裹而来,天旋地转不知了多久。 黑暗中,尹漠颜的方向感不太好,脚底没有着落,那种感觉让人有些无助,她有些惶恐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就在摸不着边际的时候,身边一股苏合香的气息包裹而来,腰上一重,已是被人揽住。 顾瑾晗凭着敏锐的感觉,带着怀中的人落在地上,温软的身子,伴随着若有若无的体香直窜向他的鼻间,他皱了皱眉头,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却是戏谑开口: “身为男人,身板像你这么小的,也是少见。” 清晰感觉到怀中人一僵,立即挣扎着离开,他攥住尹漠颜的手腕,紧紧不放。 “你干什么?放手!” 顾瑾晗心底疑惑越来越强烈,密室内光线很暗,所以触觉就更为灵敏,他敏感的发现—— 不对!有什么不对劲! 眼波一闪,他故意揶揄道:“怎么,这就生气了?”说着,双手一拧,趁尹漠颜没有注意的时候,准确索住她的身子,手腕一拽,两人的胸膛就碰撞到了一处。 掌风破空而来,有咬牙切齿的薄怒传来:“顾瑾晗,你有病!” 顾瑾晗身形一闪,躲避着她的招式,心里却是震撼起来。 方才,方才那一撞,他分明感觉到,尹漠颜的胸前有温软的起伏! 所以……尹漠颜是一个女人?! 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剑气直逼而来,他敛了敛心神,出招防范。 这场架,不知道打了多久。 密室一直都是黑暗的,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只知道,两个人打到筋疲力竭,瘫倒在地上,沉沉睡了过去。 顾瑾晗再醒来的时候,耳边响起沉重的呼吸声。 这声音! 感觉到不对劲,他摸索到旁边的尹漠颜,却发现她身上滚烫得惊人。 她发烧了? “金面,金面?” 顾瑾晗唤了许多声,她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顾瑾晗猛地站起身来,不行,他们必须要出去,不然…… 头顶上,隐隐有一线微弱的光,想必是密室口的缝隙,顾瑾晗飞身掠起,尝试了好久,同前几次一样,依旧打不开。 周围都是密封的墙壁,黑暗中什么都摸索不出来。 怎么办? 他和尹漠颜已经好久没有喝水了,两个人又过了很久的招,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若是再不出去补充能量,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死! 他飞身落到尹漠颜的旁边,方才的一番费劲已经耗了他很多力气,他坐在地上,身后抵着冰冷的墙,将尹漠颜扶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金面,再不醒来,我们可能活不成了。” “本少主还没有活够,才不会轻易的死了。” 番外 记忆,埋于岁月,刻于心底7 他飞身落到尹漠颜的旁边,方才的一番费劲已经耗了他很多力气,他坐在地上,身后抵着冰冷的墙,将尹漠颜扶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金面,再不醒来,我们可能活不成了。” “本少主还没有活够,才不会轻易的死了。” 沙哑干涩的声音骤然响起,顾瑾晗身子一震,“你醒了?” 那一刻,他的心底竟然升腾起一股惊喜的感觉,在不知名的角落强烈的翻涌着。 尹漠颜没好气的坐起身子来,晃了晃发昏的脑袋,“我的口好渴。” 顾瑾晗轻“恩”一声,忽地一凛,水? 有水声?! 出来的时候,唐绮叹了一口气:“真是两个冤家,要是我再晚来一步,你们两个只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顾瑾晗讪讪笑了笑,原本他以为有水声,可以通过凿穿墙壁出来的,但是却没想到那墙壁简直是铜墙铁壁,就在他和尹漠颜快要绝望的时候,唐绮来了,轻轻松松开了机关,进了密室,在墙上面拍了拍,整个密室就轻而易举的开了。 尹漠颜赶回倾渊门了,再见她便是在涧西山庄的宴会上。 看到那枚翎羽标记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她无疑,因为这些年,他暗中已经将尹漠颜的一举一动摸清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此关注她的原因是什么。 很多时候,他想或许他天生在感情方面要迟钝一些,虽然在青楼厮混的那一年,身边美女无数,在外人眼中看来,他风流花心,睡过无数的女人,必定很会调戏女人,但事实并非如此。 直到密州一行,篝火晚会那晚,看到尹漠颜满心满眼只有凌乔然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或许是动心了,不然为什么心口会发涩。 他将感情默默埋在心里,不想造成对她的困扰,因为他清楚的直到,只有和凌乔然在一起,她才是开心的,没有什么比她开心更重要,不是吗? 所以,在得知凌乔然可能快要不行了的时候,他连日出海,在沉沉夜色中赶到她所在的那一家客栈,终于找到了她。 果然,她听到之后,大吃一惊,决心立马启程赶回五州之内。 她翻身上马,在挥马鞭的前一刻,他拉住她,看到她诧异的眼神,他唇角勾起笑,故作不正经的模样:“我连日连夜赶来,身子受损的厉害,你就这样不管我了?” 她急急道谢,说时间紧迫,一时之间顾不得许多。 他故作伤心,一脸委屈:“无情的女人,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么?” 她明显是愣到了,而后尴尬笑了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他垂了眸子,嘴角勾起一抹苦涩,“是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这样,太喜欢开玩笑了。” 拍了拍她的马,他对着她驾马远去的背影,云淡风轻的挥手,待那抹人影消失在视线后,敛了笑容。 既然这份爱,一开始就没有说出口,那就让它埋于岁月,掩于心底吧,说出来,只会成为她的负担。 他抬头看了看天,纯净蔚蓝,一片明媚,不如仗剑天涯,独自潇洒离去。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年少时1 繁华的夜,丝竹切切随着晚风吹过,回荡在整个不夜城。 宽阔的河面上,停着无数精致的画舫,灯火通明映亮了整个水域。 “来呀,公子,随奴家进来……” 尹旭皱着眉头,年轻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厌恶,视线掠过一个又一个衣着暴露的舞姬,一间一间搜寻着要找的人。 都没有! 走到甲板上,他扫了一圈河面,发现还剩最后一艘画舫没有看过。 那艘画舫格外大,比别的要大上好多。 脚尖一点,他飞掠到那艘画舫上。 阵阵摇骰子的声音从里传出来,尹旭走进去,视线所及事一桌子赌博的人。 或许是因为正赌的专注,所以里面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 赌博的分为两方,分坐在桌子的对立两端,场中所有的人都围在左边那人身边,而右边那人孑然一人,独自坐在右边的椅子上。 左边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男人阴测测一笑,“这一局拿什么作赌?” “当然是当铺,宅子。”清润的声音徐徐传来。 尹旭抬眼仔细看了右边那人一眼,当那人抬起头时,他倒吸了一口气,若非听到他的声音,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细腻如上好羊脂玉的面庞上,眉目如画,鬓若刀裁,一双琉璃眸璨若晶石,绯薄的菱唇如丹,此刻神情浅淡恰如一泓秋水。 广袖宽袍外的手修长白皙,在桌上敲击出有节奏的音符,华紫袖口上银线刺就的繁花暗纹在灯光下烨烨湛湛,半靠在椅中,浑身散发出一股慵懒的气息,这样的男子令人离不开视线。 满脸横肉的男人,“哈哈”一笑,忽而笑声戛然而止,脸色一沉,“几次都是当铺宅子,多没意思。” 紫衣男子挑眉,唇角轻勾,“那依赵大当家的意思?” 赵大当家眸色微闪,一抹决绝划过,“赌人如何?” 当下很多人一愣,不明他的意思,而紫衣男子也道:“赵大当家说的人是指?” “一局定乾坤,输了的自剁一指。” 啊! 一阵低呼,在场人无不唏嘘,这样的赌也实在是太大了点吧! 而且赵大当家不是明显为难这个男人吗?毕竟堵了好几局,都是赵大当家赢的。 虽然他们都是跟着赵大当家混的,但是还是不免为那个男人捏一把汗啊。 可是男人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反倒神色带点兴味,沉吟半响道:“加点筹码。” “什么筹码?” “我还是想要当铺。”男人含笑道。 赵大当家只犹豫一瞬就答应了。 “等一下。” 两人正准备开始,就被突然出声的尹旭打断,皆朝他看来。 尹旭抿了抿唇,看了一眼男人,正对上他微讶的目光,挪开视线,看向赵大当家,“不知这位壮士有没有想过,若到时候输的是您怎么办?” 赵大当家满脸不悦,“去去去,人家都没说什么,你管个鸟闲事,闪开。” 尹旭看向男人,男人朝他轻轻颔首,尹旭当即闭上了嘴巴。 骰子咕噜咕噜作响,男人的手依旧在赌桌上轻敲着,通透的眸扫了一眼对面满脸期待、抑制不住兴奋的赵大当家。 “开——” 一声大喝,所有人神色皆是一凛,墨映水嘴角轻勾,手指在桌上微微一顿。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少年时2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赌场中寂静得针落可闻。 当点数切切实实闯入众人视线的视线,皆是惊呼出声。 赵大当家一把坐了起来,脸上苍白:“怎么会?”他明明在骰子上做了手脚,怎么会这样? 男人低低一笑,“风水轮流转而已,这在赌场不是很正常么?” “这……” 男人打断他的话,“赵大当家,结局已定,赵大当家是不是该履行赌约了?” 赵大当家当即一噎,一想到自己立的赌约,此刻简直想咬自己的舌头,眼神微闪,他挤出一个虚伪的笑脸来:“这位公子,若是自剁身上的一块,那样岂不是太残酷了些,你看不如这样……” “赵大当家这是后悔要违约了,赌约可是你自己定的。”男人的神色微冷,面带不悦。 赵大当家脸色一沉,沉默半晌,一拍桌子,脸色沉怒:“老子就是后悔了,你能怎么着?” 拍桌的力道令所有人都瑟缩了一下。 男人眯了眯眼睛,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要是后悔也可以,但是作为代价,那些都归我。”纤长的手指向赵大当家面前一堆的银票和房契。 赵大当家好不容易第一次赢了这么多,怎么能舍得就这样轻飘飘的给别人,当即不干了:“这不行,重新定赌约,换个筹码倒是可以。” 男人眼底划过一丝锐利的锋芒,手指顿住,一字一句道:“你这是要耍赖了?” 莫名的,所有的人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点危险的意味来,此刻他更是面如寒霜,一股寒自他周身散发而出。 赵大当家也被他森寒的语气吓了一下,但想到这个人自来时,即便一直输着,表情都一贯温和,料想应该是个好欺负的,便有些肆无忌惮,“是!” 男人低笑一声,笑声在眼风扫过的一瞬戛然而止。 紧接着,赵大当家凄惨的哀嚎声贯彻在整个画舫内。 众人惊骇地看着地上一截血肉模糊的东西打了个滚,直至停下,赫然发现那是一截断臂。 而赵大当家的一只手臂已然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臂怎么会突然就断了?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华紫色衣袍闯入众人的视线中,男人迈着步子走至赵大当家跟前,长身玉立,冷眼俯视着他,又抬起眼睛轻飘飘扫向众人,掠过之处都不禁因他眼底的寒意退后几步。 男人扫了一眼震惊的尹旭,抬起双手,下一刻,桌上赵大当家的家当尽数飞往袖子中。 男人扫袖,翩然离开。 尹旭从震惊中回神,紧跟着他出去。 男人步履缓慢,脚尖轻踮,飞掠向岸边,而后又飞身到青楼的楼顶,躺下。 “出来吧。”余光扫了旁边一眼,他径自拿出路上顺手摸来的一坛酒,喝了起来。 尹旭慢慢走出来。 男人长袖一挥,酒坛携带着疾风袭向尹旭,他神色一凛,扬手将酒坛稳稳接住,酒液未洒下分毫。 尹旭疑惑看向男人,男人微扬下颌示意,尹旭看了酒坛一眼,爽快的喝了一大口。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少年时3 “你就是倾渊门的门主?” “你是焱衡教的教主吧。” 两人一齐开口,皆是一愣。 男人轻笑一声,尹旭就着他身边坐下,望向天空中的闪烁的星子,“素问教主名声久矣,今日得以近距离接触真人,实乃在下荣幸。” 这个男人就是焱衡教信任教主墨映水,在五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就以一柄映水剑连挑群雄,年少成名,震惊武林。 五年前,他才十六岁。 去年,他又以弱冠之龄,以杀伐果决的铁腕手段,排除重重阻碍,登上了焱衡教教主之位。 他的身上可谓充满了传奇。 墨映水听他的话,顿时嗤笑一声,“早就听说倾渊门的门主为人木讷呆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尹旭也没有生气,只是略略皱了皱浓黑的眉毛。 沉默了半晌,他才问:“刚才是你出的手吧?” 墨映水眼睛斜斜掠过来,不答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尹旭思索半晌,一本正经道:“太残忍。” “哦?”墨映水挑眉,“他那是罪有应得!” 尹旭摇了摇头。 看着他一副刻板的样子,墨映水有种气打不一处来的感觉,顿时嗤了一声:“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匪寇,平日除了杀夺抢掠,就是在画舫里设赌场压榨不知情的百姓。” 尹旭愕然,倒没有想到原是这样。 很奇怪,没有多余的话语,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沉默的。 但,就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初遇,令两人就此成了至交好友。 也许,天生注定有些人相遇一次便投了缘,而有些人则天生不对盘。 或许,这便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了。 这一次,尹旭受墨映水之邀前往焱蘅教做客。 尹旭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华丽的建筑。 楼阁层层轩宇,朱黄琉璃瓦熠熠,行走在寸寸回廊上,抬头便能看到顶部刻画的繁华古朴的壁画。 “尹旭,你来啦?”身后传来女子带着惊喜的声音。 尹旭一回头,就看到一抹火红临近,女子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这女子,便是焱蘅教的右护法,连城。 因墨映水的缘故,尹旭与她也有数面之交,但也并不算太熟悉。 尹旭点点头,算是与她打招呼。 连城望了一眼给尹旭带路的婢女,问道:“你准备带尹公子去哪儿?” 婢女一礼:“禀右护法,教主吩咐若是尹公子来了,便直接请他去见教主,教主如今还在后方的温泉池。” 连城听此,顿时打消了为他带路的想法,毕竟,温泉池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倒没想到教主竟然允他进去,看来两人关系还真是好。 “既然这样,我就不耽搁你了。” 连城朝尹旭笑笑,眼睛晶亮晶亮的。 尹旭淡淡点头,也不回答,便跟随着婢女,前往后方的温泉池。 婢女早已离去,后园中,偌大一方温泉池。 一阵暖气铺面而来,池水上热气氤氲,水雾缭绕织成一片仙境。 隐隐约约,能看见靠在池边的一抹人影。 尹旭皱了皱眉头,见旁边有一块石墩,便撩袍坐下。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少年时4 本以为墨映水不就就会出来,但是过了好几个时辰,他依旧没有动静。 望了一眼天色,尹旭紧拧眉头,怎么泡了这么久,皮肤都该皱了吧? “映水?” “……” 连唤了几声,他都没有回答。 尹旭觉得有些不对劲,走至池边,就见池水中双眸紧闭的墨映水,头顶上冒着丝丝缕缕的雾气。 他在练功? 这时,头顶忽闻一声巨响,他一凛,抬眸望去,池边高耸的假山正崩裂成一块,最上方一块颤了颤,便直直往下方墨映水的头砸下去! 大惊之下,他一手一把抓起池中之人,一手长剑倾注内力划开巨石,力道令那块石块偏离了方向。 但相继几块石块分裂开来,尽数掉落在池中。 尹旭暗中松了一口气,忽地反映过来手中滑腻的触感,他一僵,未着寸缕的身躯尽收眼底。 尹旭的脸蓦地发热,像是着了炭火,连忙瞥开了视线,捡起篮子里他的衣服,胡乱为他披上。 但,那副景象却始终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光裸的身姿修长挺拔,白皙无暇的肌肤紧致而结实,紧闭的睫毛垂落在眼睑,脸部因池中热气而略带红晕。 实在是因为墨映水比女人还漂亮,就连尹旭一个男人都会产生遐思。 “你怎么了,耳朵怎么这么红?”骤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墨映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疑惑地瞅着他。 尹旭一惊,绮念顿时消散,“没……没什么。” 墨映水仔仔细细看向他,尹旭被那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为转移他视线,急忙问:“你刚才怎么回事?” “练功而已。” “差点命都要练没了。” 墨映水看着他顿时黑沉下来的脸色,偏面上笑意翩然:“其实,我练功时神识还是清楚的,而且——”他嘴角贱贱勾起:“我方才练功时,特意用那假山试了试,所以它才会塌。” “你!”尹旭双眸紧皱,冷哼一声离开。 “而且就算你不出手,大自然也会帮我弹开那块石子的。” 这句话对于尹旭来说简直是荒谬,墨映水那模样看在他眼里,分明是拿他当猴儿耍,尹旭气怒不已,黑沉着脸拂袖离开。 风声一动,人影已晃身在他跟前,将他拦住,墨映水依旧笑得人畜无害,“我没开玩笑。” 尹旭一怔,他虽是笑着,但眼神却格外认真。 “别走了,晚宴上可有好戏看了。“ 夜晚如期而至,丝竹被调好,身着黑衣薄纱的舞女轻歌曼舞起来。 墨映水坐在最高处的主位上,嘴角噙着一抹温雅的笑意,看着厅中央翩然起舞的女子。 八名女子围成一个圈,将原本挽在手臂上的薄纱高高抛出,薄纱落下,中央缓缓升起一个鹅黄舞衣的女子,女子轻纱覆面,只留一双秒眸在外,灯光下,惑人心神。 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寂静下来,所有的人都被这名女子牵住了心神。 尹旭朝主座上看去,墨映水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顿住,双眼直直盯着那女子。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少年时5 “砰——”身边桌上的酒杯从一双素白的手中歪倒,酒液轻洒出来,女子初时有些微的慌乱,但见周围注意的目光扫过来,倒是平静了下来。 这个女子,尹旭也是知道的,她是焱衡教的圣女颜涵。 厅中一阵欢呼,原是那几个舞女跳到了众人的桌前,尹旭桌前也来了一名舞女,舞女光裸着洁白的脚丫子,边跳边端起酒壶,为尹旭斟满,而后端至他的唇边。 尹旭皱眉,其余的人,有的已经一把捞来了舞女,动手动脚起来了。 尹旭从舞女手中夺过酒杯,放在桌子上,舞女见他丝毫不给面子,讪讪跳到别桌去了。 而方才那个被众星拱月的女子则不知何时已经到墨映水的跟前了,墨映水含笑看着她美眸盈盈,忽而长臂一捞,女子已是跌落在他的怀中。 尹旭皱眉,视线中,他旁边的颜涵目光直直看向上方,眼中翻涌着愤怒,一双素手更是攥得紧紧的。 墨映水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舞女的下巴,轻轻扯了扯,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庞就露了出来。 这一下,颜涵是真的坐不住了,起身离开了大厅。 墨映水的视线似是瞟了她一眼,转而含笑对怀中的舞女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美?” 女子娇羞一笑,垂下了眼睛,就听他继续道:“但是,美的东西往往都有毒,对吗?” 女子心中一凛,猛地抬眸,霎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原本她手中的匕首,明明应该是快、准、狠地插入墨映水的胸前的,但是方才就在她出手的时候,却又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道,令她的手自动改变了方向,直直朝向自己的腹部刺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她还来不及思考,一阵撕裂般的绞痛从腹中传来,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墨映水一把推开舞女,厅中早已混乱成一团,与那些舞女接应的刺客早就混了进来。 尹旭应付着刺客,抽空朝墨映水看去,就见他负手立在台阶上,淡淡俯视着混乱的一团。 一名刺客飞掠上前,长剑直直刺向墨映水。 眼看剑尖逼近,墨映水却一动也不动。 “小心!”尹旭顾不得围着自己的几人,急忙冲到墨映水的面前,然而尚有一段距离,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刺往他的胸膛。 然而眼前惊人的一幕,却令他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那刺客手中的剑渐渐转变了方向,而刺客也是骇人,用力想要刺出那一剑,然而一股力道直袭手腕,剑脱手而出,下一瞬却自动升腾在空中,转了方向,以雷霆万钧之势,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 尹旭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惊异的情况,但还是震惊了一次。 墨映水他,究竟练得是什么功夫? “禀教主,今晚的刺客已经尽数被拿下。” 墨映水点点头。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带了点慌张的意味,一人禀报:“不好了,圣女被刺客劫持了。”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少年时6 “什么?”墨映水一惊,身形一掠,已然消失在厅中。 尹旭倒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慌张的模样,连忙跟上前。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刺客已是穷途末路,赤红了眼,犹如被逼至死路的困兽,手中的刀随时都可能划破颜涵娇嫩的脖子。 墨映水双眸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刀,双目在看到颜涵脖颈上渗出血迹是慢慢染红了。 “咔嚓”一声巨响,刺客不可置信看着胸前的大刀,直挺挺倒下。 颜涵被他的力道控制不住地倒下去,然而一抹紫影掠过,墨映水已将她抱住。 “涵儿,你有没有事?”墨映水紧紧看着颜涵,上下打量着她。 颜涵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墨映水见她没事,松了一口气,而后收拢双臂,“还好我来得及时,他没有把你怎么样。” 尹旭怔愣的看着拥抱的两人,脚下忽然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他垂下眸子,盯着地下。 “看来传闻是真的了。”身边,连城挨着他,看了两人,嘟囔了一声。 尹旭木然转过视线,看向她,“什么?” “教主喜欢圣女啊,哦,不对,应该说是两人两情相悦才对。” “哦。”尹旭看着那边,两个人似乎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眼里只有对方,再看不到其他人。 “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连城紧紧看着他,有些担忧道。 尹旭摇了摇头,挪动僵硬的腿,转身离去。 “你受伤了,伤口有毒啊!”身后一声惊呼,惊醒了众人。 尹旭用力甩了甩头,然而一阵黑暗袭来,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到一脸担忧的墨映水,他的身边还有焱衡教圣女颜涵。 “你终于醒了,好兄弟。”墨映水的语气十分激动,“毒已经解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完全恢复了。” 尹旭抿了抿唇,点头算是应了一声。 墨映水叹了一口气:“你这小子,总是这样不爱说话,看有哪个姑娘喜欢你这种木愣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颜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尹公子一表人才,当然有人关心他了。” 墨映水眉梢一动,“你是说连城那丫头?” 颜涵笑了笑,墨映水见她这副表情顿时明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尹旭别过了头,站起身来,“我该回去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这才几天呐,前几次我来找你,每次可是在你那儿呆了三个月才回来的。”墨映水不满的说。 尹旭淡淡道:“门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这次本来就没准备来多久。” “这样啊。”墨映水有些惋惜,“你真的不能再待一段时间么?两个月后,就是我和涵儿大喜的日子。” “你怎么了?” 墨映水望着猛地咳嗽起来的尹旭,有些担忧。 “没事。”尹旭避过他搀扶的手,“门里真有急事,我走了。” “这样,我令我的手下送你回去,涵儿身为圣女,终身是不得嫁娶的,我要娶她还得花费一番心思。” 意思是,他是脱不开身,无法亲自送他了。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少年时7 尹旭淡淡笑了笑,朝身后的两人挥了挥手,洒脱道:“无碍。” 车夫因为照顾着尹旭的伤,所以行驶得十分缓慢。 靠在车壁上,尹旭闭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连城竟然跟了过来,非要亲自送他回去。 一路上连城叽叽喳喳拉着他自顾自说个不停,也不管他回不回答。 “唉,教主和涵儿成亲,估计那帮子人肯定要反对。” 尹旭猛地睁开眼,“哪些人?” 连城本来是在自言自语,见他忽然沉声问,倒是吓了一跳,“就是教中那些管事的呗。” 尹旭拧眉想了想,“是你们教中的左护法?” 连城摇头,“你说凌烟啊?不是,她可好久都没待在教中了,那死丫头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害得宁元达几次三番跑到我们教里来打听她的下落……” 尹旭见她又要叽里咕噜说下去,急忙打断:“反对他……他们两的是哪些人?” “就是那些顽固的老头,那几个长老。” 尹旭淡淡点头,连城疑惑看向他,“你怎么不继续说话了?” “与我无关,何必多问?”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是教主的好兄弟,教主的婚事自然与你有关啦。” 尹旭摇了摇头,沉沉道:“无关,与我无关。” 连城站在门外,心里不禁嘀咕着,这个尹旭怎么这么奇怪,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不行,她一定要看看他到底鬼鬼祟祟的躲在屋里干什么。 幸好后窗是开的,她拉开帘子,翻身进去,然后又将帘子重新拉好,房间顿时又暗了下来。 她吁出一口气,还好,他应该是没有察觉。 屋中充斥着浓烈的酒气,连城冷哼,这小子,年纪不大竟然躲在屋里偷偷喝酒,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连城走至内室,脚下忽然绊了一下,“哎呦”她被绊倒在地,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倒没有如期而至,身下垫着一个肉垫,男人闷哼了一声。 连城一惊,抬眼就见尹旭被她压在身子底下,方才绊倒她的正是仰躺在地的尹旭。 “尹旭,尹旭。” 尹旭身上的酒味浓烈刺鼻,连城捏着鼻子,唤他。 他的眼皮动了动,而后睁开了眼。 只是,眼神朦胧,似浮动着一层水雾,“你来了?” 连城还没弄清楚情况,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已是被他压在底下。 那天,稀里糊涂的,懵懵懂懂的,半是欢喜半是忧虑的,她从一个少女蜕变成了一个女人。 只是,尹旭在那个时候,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却令她如坠冰窟。 尹旭从头痛欲裂中醒来,看到身边双目红肿的女子时,脑中“嗡”了一声,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过后,他面上闪现了一抹痛苦。 “抱歉。” 连城愤怒地看向他,心里原本的欢喜早就被冰凉取代,“你是不是喜欢我们教主?” 尹旭陡然一震,睁大了眼睛。 连城嗤笑一声,“果然是这样,我要告诉教主去。”说着,她穿好衣服,迈步离去。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少年时8 尹旭一把扯住她,“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现在就要回去,告诉教主,告诉涵儿。” 尹旭紧紧箍着她的双手,手臂一用力,连城的身子顿时跌倒在他的怀中。 下颌一重,尹旭已是俯首吻了下来,连城瞪大了眼睛,被这突然而来的情况惊呆了。 “你的脑袋瓜里是不是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尹旭松开她的唇,俯首柔柔看向她。 连城依旧呆呆的,脑袋里晕乎乎的,“可是,你昨晚……一直喊他……” “我昨晚喝了酒,神智不清,梦到那天你们教主被刺杀的情况,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喊他的名字,但是我昨晚是有意识的,知道与我……是个女人,我知道是你。” “是吗?”连城还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尹旭笑了笑,他很少笑,连城被这一系列的转变弄得晕乎乎的,他这一笑,就更是搅乱了她的思维。 尹旭的手移至她颈部的衣领,手指一动,原本没有拢好的衣襟顿时剥落下来,光裸肌肤上青紫的痕迹格外显眼。 尹旭的手指一一划过那些痕迹,柔声道,“昨晚,很疼吧?” 连城脸上一红,钻到他的怀里,有些害羞道:“还好。” 尹旭收拢了手指,垂了眼掩去了所有的神色。 连城对那天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尹旭对她十分好,而且已经命人在准备他们两人的婚事,她也就摒弃了那些胡思乱想,满心欢喜的准备做新娘子。 尹旭仿佛是为了让她确信似的,承诺再也不去焱衡教,同时也要求她不回去。 连城想了想就答应了,修书一封给教主向他禀明了情况,她想教主应该会同意她自主婚事,何况他和尹旭是好兄弟,一定会祝福他们两的。 但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连城仍然没有收到回信,她想,难道教主是生气了? 他们大婚的日子好像和教主和颜涵定的大婚之日是同一天,原本她还打算悄悄回一趟教中,参加教主大婚的,但因为她也要当新娘子,也就打消了念头。 尹旭对她真的很好,但就是很少碰她,而且,这些年来,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他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木讷的愣头小子了,他的眼神总是深不见底。 门中许多成婚了的夫人见到她总是一脸羡慕地说,门主与她是多么的恩爱。 的确,尹旭真的对她很好,在外人面前和私底下都是一样,她真的以为尹旭是爱她的,而当年那件事一定是她误会了,但是她错了,错得彻底。 那个时候,她刚刚产下一个男婴,听闻墨映水出事了,她想要去看看,但尹旭安慰她,一切事情都叫给他去办,而她则好好待在门里坐月子,她虽心急,但也知道孩子需要nai水是离不开她的,何况她也舍不得孩子,因此也就嘱托尹旭一定要帮帮教主和夫人。 哪知,没过几天,她的噩梦就来了,尹旭一回来,不由分说就从她手中将孩子夺了去。 番外 孽缘:鲜衣怒马少年时9 看他神色,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问他,却闻得颜涵已经身亡的消息。 而他要拿这个孩子去换墨映水的孩子。 她苦苦求他,随处去弄一个孩子,不要牺牲掉她的孩子,可是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眼中阴霾满布,“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孩子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用自己的孩子,连城,我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她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孩子离开,才意识到了什么,她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只是被尹旭表面上的宠爱给冲昏了头脑而已。 墨映水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连城在坐月子期间生了一场大病,身子留下了隐患,一日比一日严重。 郁结在心的她,开始日夜与尹旭争吵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尹旭都会一声不吭,任她如何骂咧,都只是默默的受着,而她就像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丝毫抒发不了郁气,反而怒意更甚。 骂咧累了,她喘着粗气,眼皮沉重,渐渐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似有一声叹息,而后身子一轻,就被人轻轻放在了床上,紧接着床上塌陷了一块,男人温热的躯体凑了上来,从背后将她抱了满怀,身后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连城,对不起,可是我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睛,泪水源源不断淌了下来。 连城的身子已经彻底垮了,看着她消瘦得不cheng人形,尹旭也心急不已,找遍了大夫,都摇头叹息说已是药石无灵,没有多少日子了。 那个时候,她好像看到他的肩膀蓦地垮了一下。 “把那个孩子抱过来吧。” 尹旭诧异地看向她,要知道怕她情绪激烈,他从来都没有让她见过那个女婴。 他细细看向她,今天她的神色似乎好多了,面上好像忽然焕发了往日的光彩。 他忽然想到了回光返照这个词,心底一惊,急忙令人将孩子抱来。 连城今天竟然自己坐了起来,“我看看她就好,免得将病气过给了孩子。” 看着她一脸温柔慈爱,那是身为一个母亲的模样,尹旭的喉咙蓦地哽住了。 “可怜的孩子。”她叹息了一声,而后挥了挥手:“带下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孩子被人抱走,尹旭坐在床沿上,抓紧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冷,而且好像越来越冰凉。 “连城。”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里的恐惧擭住了每一个细胞。 连城淡淡笑了笑,“我不行了。” 他将她的手贴在面上,似是想要将之捂热,奈何她的手实在是太冰了。 “尹旭,我很后悔,要是当时我没有跟着你来倾渊门就好了,你是不是也很后悔,那天晚上醉酒做了错事?” “不!”尹旭沉声打断,语气断然:“连城,我没有后悔,一点都不后悔。” 连城勾了勾嘴角,眼皮沉重起来,轻声问:“真的吗?” “真的,我没有骗你。” “可是,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啊。” “这次,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 “连城,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你都是真心的,连城……” “……” 只是,连城已经闭了眼睛,再也听不到了。 番外 凌无忧1(完美大结局) “无忧,今天下学后,你娘亲会来接你吗?”小虎子探了个脑袋过来,乌溜溜的眼睛殷切的瞅着我。 我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天色不太好,而我正好没有带伞,娘亲应该是会来的,于是我朝他点点头。 小虎子眼睛一亮,“太好了!” 看着他莫名兴奋的样子,我也只是弯唇笑了笑,他在高兴什么,我自然知道。 我的娘,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大美人,她不仅貌美,武功更是一流,每次娘亲来接我的时候,附近都会有一群围观的人,偷偷夸赞娘亲长得像仙女。 小虎子他们每次都巴巴望着我娘来接我,因为娘亲总是会带着做好的美味糕点过来,他们总是羡慕我有这么好的一个娘。 身为娘的儿子,我凌无忧自是很骄傲。 “无忧,外面有个男人说来接你。”小虎子拍了拍我的肩,指向窗外边,听他这样说,我的心一突,转头看去,果然看到树下,一个雪衫的男人静静候在那里。 “无忧,那是你的谁啊?他是不是眼睛看不到啊?”小虎子迷茫的询问。 我抿了抿唇,垂下眸子,道:“他是我爹。” “什么?你爹?”小虎子错愕的睁大了眼睛,须臾扭头细细看了男人一眼,而后结结巴巴的说:“他就是你那个神秘的爹啊?你娘那么大的一个美人……怎么……会嫁了一个……”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我狠狠瞪了回去,小虎子脸色一红,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忙讪讪道歉。 我看向窗外,那个男人的眼睛正看向我这个方向,但是他的眼底没有一丝光彩。 急急走到他的跟前,我低声喊道:“爹。” 听到我的声音,爹笑了笑,朝我伸出手来。 雪色广袖下的手白皙干净,骨节分明,我回头瞟了一眼,就看到小虎子他们都围着在看这边。 他们眼神怪异的打量着爹,还在低声窃窃私语着。 我低了头,快速将手塞进爹的大手里,用力拉着他走,只想快点回去。 感觉到我拉扯的力道,爹像是愣了愣,而后疾速前进几步,大掌用力裹着我的手,带着我走,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他却像是正常人似的,步履没有丝毫停滞。 慢慢远离了学堂,我才闷闷问道:“娘怎么不来?” 爹的手僵了僵,而后温言道:“你娘有很多事要忙,爹不想她太累,听到要打雷,就来接你了。” 我瞟了一眼他右手中的雨伞,“哦”了一声。 好大半晌,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我闷闷看着脚底下的青草,重重踩踏过去。 “无忧?”爹忽然开口。 “恩?”我抬起头,望向他。 爹抿了抿唇,唇瓣嗫嚅了一下,须臾才道:“你……是不是不想爹来接你?” 我的心一颤,就看到爹的面上划过一抹受伤的痕迹,心里有些疼,我扬了扬唇,握紧了爹的手:“怎么会?” 爹没有说话,垂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牵着我继续向前走。 远处,一抹窈窕纤瘦的身影端立在路口,我眼睛一亮,开心的飞奔过去,“娘——” 番外 凌无忧2(完美大结局) 娘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有些无奈道:“无忧,你都六岁了,还要娘抱?” “恩恩”我重重点头,颇有些赖皮的意味。 娘的笑容在看向爹的时候敛了下来,而后走至爹的面前细细打量着他,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乔然,怎么了?” 爹抬起眼睛,嘴角勾了勾,淡笑摇头:“没什么。” 娘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爹,她的目光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然后就将我放了下来,一手牵着我,一手抓住爹的手。 爹反拢上她的手,我们一家三口就手牵手走在路上。 晚上,迷迷糊糊中,我被细碎的说话声吵醒。 是爹娘,他们在外间悄悄说话。 “乔然,今天白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好大半晌的静寂,爹温雅的声音才徐徐传出:“以后,还是你去接无忧吧。”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娘的语气很是急切。 “……”爹好像不愿意多说。 娘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知道了,乔然。等你……等你眼睛好了,再去接他,好吗?” “恩。” 爹娘没有在说话,他们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睡了。 可是,这一夜,我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难过极了。 爹失明了,但心思却很敏感,白天我的异常,他肯定是感觉到了。 自那以后,上学的时候,我拉着爹爹,要他送我去学堂,爹爹很诧异,刚开始还拒绝我,奈何拗不过我的要求,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条路,爹爹走了不下数千回,而且他虽然眼盲,但是耳朵异常灵敏,所以走起来的时候完全就像一个正常人。 每一天,路边的村民都会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路过,小的被大的托举在两肩上,高高架起。 坐在爹爹的双肩上,抱着他的头,其实我想下来的,我很担心爹爹会累坏,毕竟我已经六岁了啊,但是爹爹非要坚持让我打马架儿。 娘看到了总会骂我不懂事,我很是委屈看向爹爹,爹爹总是笑着说,是他非要这样的,他甘之如饴。 没过几个月,我们就搬家了,我问娘搬去哪里,娘说去五州之外。 我不知道五州之外会是哪里,也没有问,只是静静跟着他们。 跟随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老爷爷,听娘说,他是爹的父亲,来自五州之外的大陆上。 爷爷早在半年前,就找到了我们一家,见到爹的时候,老泪纵横。 恩,老泪纵横,这个词还是夫子以前教我们的。 爷爷好像有很尊贵的身份,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群冷冰冰的随从,那些人称他为“王爷”。 爷爷是个慈祥的老头,他总是摸着我的脑袋,跟我讲述五州之外的事,那里不像我们这儿都是江湖侠客,那边有朝廷有大大小小的城池。 其实我不关心那些,我唯一担忧的是爹,因为这一行的途中,爹还要治眼睛,而给爹治眼睛的听说是个世外高人,住在海外的缥缈山上。 爹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恢复,就要靠这个高人了,若是连高人都治不好,那么爹爹的眼睛可能永远不能恢复了。 我闭上眼睛,心里默默虔诚祈祷着—— 天上的各路神仙们啊,我凌无忧真诚的请求你们,请你们保佑我的爹爹,保佑他重见光明。 番外 凌无忧3(完美大结局) 今天是妹妹凌乐的百岁之日,家里来了许多客人。 这些客人无不是朝中的官员,一个个锦衣华服,腰系玉带。 耳边听着他们互相寒暄着,什么“张大人”,“秦侍郎”之类的。 看着他们围在爷爷的身边,不停的恭贺爷爷再得一孙,我有些烦闷的掏了掏耳朵。 自从搬到爷爷这里,我的耳朵就要生茧了,每天一大堆下人动不动就“见过小公子”,说了让他们不叫,但他们就是不听。 爹娘等会才会抱着妹妹出来,趁爷爷不注意,我出了大厅,穿过抄手游廊,朝爹娘的房间走去。 一想到妹妹那么小那么软可爱的一团,我急匆匆跑了起来。 “砰——” 我迫不及待的推开房门,房中传来一声惊呼,看到房里的景象,我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眼睛,面上发热,很是尴尬:“咳咳,少儿不宜。” 手指缝间隐约看到一片雪色的衣衫靠近,带起一阵风,我正要转身溜走,就被爹一把捞住了后领,“小崽子,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干干笑了一声,“我哪知道妹妹饿了啊。” “妹妹”两个字被我刻意强调,我才不会告诉别人,“饿”的那个人正是我那外表衣冠楚楚的爹。 爹的眼睛一年前就治好了,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清明潋滟的凤眸中隐含着被打扰的恼怒,他回头看了看,娘早已掩好胸前半开的衣襟,问道:“无忧,怎么没陪着爷爷?” 我走到娘旁边,看着襁褓里的妹妹,她闭着眼,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覆盖着,粉嘟嘟的唇边还挂着残留的nai水,却被娘的手指揩去了。 粉雕玉琢的妹妹,皮肤水嫩水嫩的,她长大了一定也是个大美人。 “我想妹妹了。”我巴巴望着襁褓。 “那给你抱抱妹妹。” “真的?”我惊喜的看着娘,“我真的能抱她?” 娘点头,眼神鼓励,伸手示意。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从娘手上接过妹妹,当妹妹完全到怀中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心里那种激动的感觉,托着那小小的一团,我却手心脚下发软,我用了力气,将妹妹紧紧抱住,好怕一不小心这个珍宝会掉下去。 “无忧,你轻点,别把妹妹弄醒了。”爹冷瞪了我一点。 “哦哦。”我忙不迭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爹望着我的模样忽然笑出声,与娘对视一眼,“真是个傻小子。” 我傻呵呵的笑着,轻轻晃了晃妹妹,眼角余光中,爹揽着娘,两人的手相握着,静静看着我们兄妹。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恩爱。 看着爹脸上的幸福笑意怎么都掩不住,我转了转眼珠,忽然道:“对了,娘,方才我看到顾叔叔了。哦,不止是顾叔叔,还有梅叔叔也来了。” 果然,爹的脸上一僵,立马看向娘。 娘也是愣了愣,而后笑了,“乔然,你跟无忧看着乐儿,我去瞧瞧他们。”说罢,脚下生风一般出了门。 我惊叹的看着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轻功才能像她一样厉害啊。 我转过身,就看到爹冷瞪着眼。 我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抱着妹妹,趁爹不注意,快速闪人,“爹,我也去看看,顾叔叔和梅叔叔都要看妹妹哩。”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