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懒妃》 001 陪我一晚 东刖国丞相府 西边最偏僻的角落,阴暗的小院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侧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丝被,她安静地闭着眼睡觉,细长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小院光线不好,即便是大热的天,院子里也显得有些阴凉。 有风轻轻吹过,卷过地面一两片落叶,院里显得极为静谧。 “嘭” 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轻微的声音,躺椅后挺直站立的侍卫十一迅速看了少女一眼,见少女并没有被惊醒,才对旁边发呆的婢女微微点了点头,无声却快速地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院墙边,有一个花坛,花坛里种着两株枣树,一道带血的身影半蹲在两颗枣树间,周围的杂草被压弯,弥漫着点点殷红的血迹,显得凌乱不堪。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血迹遍布鲜红色衣衫上,让原本妖冶的红衣多了一份暗沉。 听到细微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红衣男子身体微微绷紧,琥珀般清透的眸子转了转,左手握拳掩嘴轻咳一声。 十一看到受伤的男子,黑眸微凝。 “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冷漠而故意压低的声音,显得极为不近人情。 “……咳……”男子受伤很重,刚一开口,嘴里便吐出一大口血。 他抬臂随意擦去嘴角血迹,平复了喉咙翻滚的血腥气。 侍女青橘悄悄走了过来,看到花坛里的男子后,低声惊呼:“伤得好重,要不要救他?” “小姐睡觉时,不喜人打扰。”十一抱臂,冷淡开口。 红衣男子支撑身体的手一软,牵动伤势,忍不住再次低沉地咳嗽起来。 这个借口,也太过牵强了吧? “若他是美男子呢?”青橘压低声音,目光探究性地看向男子微垂的脑袋,很认真地问道:“在美男和睡觉之间,小姐会怎么选择?”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肯定很英俊,即便是一身血迹,也遮挡不住他满身清贵的气质。 十一愣了一下,这个还真不好说。 男子眸底澄澈剔透,左手撑在枣树上缓慢地站起身,抬眸看了这个奇葩的侍女一眼。 仿佛有璀璨亮眼的光芒晃花了眼,青橘瞬间愣住,半晌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天啊,好美的男子。” 十一快速扫了男子一眼,心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个男人,不能留。 “不要打扰小姐睡觉,我带他出去。”十一声音冷硬地说道,大步走进花坛,抬手便要把红衣男子拎起来。 男子身体微微一侧,躲开十一的手,清透的双眸直直看着青橘,绯色薄唇微勾,笑容清美绝伦。 青橘被他颠倒众生的笑容勾得三魂丢了七魄,理智差一点就要弃她而去。 她虽然很少出门,却也知道这个男人身上的伤绝不普通,很可能是被仇家追杀,逃到这里来,若是救了他,少不得会惹上麻烦。 可是,他倾国倾城的容颜,若是让小姐看到,不知会不会破例一次? 十一不给男子任何蛊惑人的机会,再次出手,迅速抓起红衣男子后领,身体一纵,便上了墙头。 男子手指微动,似要反抗,最终却忍住了。 “十一。” 慵懒低哑的声音如一阵轻风,吹进三人的耳朵,那般低的声音,仿佛说话之人并未张嘴,却清晰地传进三人耳畔。 青橘眼睛一亮,小姐竟然醒了,这个美男有救了! 十一的手抖了抖,本要把男子扔出去的动作,硬生生收了回来。 红衣男子眸光微凝,眼睫微抬,看向远处身材娇小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一张小脸说不上漂亮,甚至还透着微微的苍白,五官不算绝色,却能轻易吸引人的目光。 她静静侧躺在那里,双眸慵懒只睁开一条缝隙,却仿佛有万千星光从她微阖的眼眸中溢出,耀眼异常。 奇特的少女。 红衣男子心底一瞬间便冒出这个词,三月春风般柔美的唇角弧度似深了一些。 青橘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般飞了过去,乌黑的眼珠看进苏千澈半眯的眼眸中,兴奋地低呼:“小姐你醒啦。” 苏千澈从鼻端“嗯”一声,缓缓转眸,看向墙头上二人。 慵懒的眸光瞬间被红衣男子吸引,她眼眸微睁,眸底划过一抹惊艳。 象牙白的皮肤,白皙中带着玉般色泽,琥珀般清透的凤眸,晶莹剔透,似有璀璨星河在其间缓缓流淌。 他的鼻梁高挺,唇瓣微薄,粉嫩如盛开的樱花,嘴角带着轻柔完美的笑意,整个人干净得如同一块透明的水晶,不染半分尘埃,又如误闯凡尘的精灵,美得耀眼脱俗。 满身的血迹盖不住他清雅矜贵的气息,血红的衣衫却又像是妖娆盛开的曼珠沙华,如仙似妖的气质勾魂摄魄。 “小姐,怎么处置?”十一微微抿唇,恭敬问道。 男子眸光微闪,这个侍卫实力不低,却对那个少女如此恭敬,这种恭敬不是浮于表面,而是发自内心。 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请他过来。”苏千澈微微坐起身,慵懒地以手支头,嘴角微勾。 十一毫不迟疑地带着男子飞下墙头,来到苏千澈面前。 “多谢小姐手下留情。”男子修长的手指理了理身上破烂的衣衫开口,声音清灵如轻轻弹奏而出的动听音符。 苏千澈的眸光停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美,每根手指都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经过精心丈量雕刻而出,完美犹如最精致的艺术品。 指节修长,根根分明,指甲圆润,白里透红,仿佛散发着晶莹的芒。 这是一双能让所有手控党尖叫的手。 “不必谢。”苏千澈眸光微凝,她看过许多俊男美女,对寻常的美人早已无感,可是眼前的男子,却美得让人窒息。 苏千澈对男子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男子清澈的凤眸幽深了些许,嘴角的笑意更加明媚。 他缓缓走到苏千澈面前,因为受伤颇重,他的脚步有些吃力,脚底走过的地方,甚至拖出了一串浅淡的血迹。 走至近前,他慢慢蹲身,撩起衣袍席地而坐,优雅从容的姿态,仿佛端坐高贵圣洁的莲台。 红衣散在地上,如一朵妖艳盛开的红莲。 男子的脸距离苏千澈的眸,只有一掌之距,近得能清楚地看到他白皙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苏千澈瞳孔微缩,他席地而坐的动作轻松而随意,没有丝毫为难。 眼底划过一抹亮光,苏千澈眼眸睁大了一些,眸底清晰地映出男子惊为天人的容颜。 她伸出手指,挑起男子线条优美的下巴,见他嘴角丝毫不变的笑容之时,笑意缓缓渗进眸底:“本小姐对你,更有兴趣了。” “影的荣幸。”男子似是没有察觉到她轻佻的动作,眼睫微垂,目光专注地平视她。 “本小姐对美丽的事物,一向极有耐心。”苏千澈唇角轻勾,过近的距离,让她清楚地看到男子细长浓密的眼睫,根根清晰。 男子轻笑,如暗夜里灿然绽放的一地梨花,美得不可思议。 “名字。”苏千澈轻轻摩挲着男子下巴柔滑的肌肤,神态慵懒无比。 “司影。”悦耳的嗓音从男子嘴角滑出。 “司影。”苏千澈唇畔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手上力道加重一些,慵懒地看进他的眸底:“借宿费一千两,诊断费一千两,救治费一千两。共三千两银子,有吗?” 司影完美的笑容僵了一下,却很快恢复,薄唇轻启,声音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流淌,沁人心脾:“影身上暂无如此多现银。” 十一笔直地站在司影身后,对自家小姐跳跃性的思维已经免疫。 苏千澈看进司影湖水般清澈透亮,一眼便能见底的双眸,眼睫轻颤,掩下眸底思绪,懒懒开口:“陪我一晚,抵消三千两。” 话音刚落,便听到清脆的撞击声。 青橘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茶杯碎片收拾起来,抬起头对苏千澈甜甜一笑。 “对不起小姐,我去换一个茶杯。” 心里却在捶胸顿足地尖叫:小姐怎么如此豪放了,闺誉啊小姐,闺誉最重要,您怎么能如此随意地邀请一个男子过夜? 十一握剑的手指骤然收紧,漆黑的眼底闪过深沉的暗光,却默默垂着头,不言不语。 “家里银子不多了。”苏千澈放开司影的下巴,又慵懒地躺回去,懒懒扫一眼青橘。 青橘嘿嘿笑起来,小姐你知道银子不多了,还开这种玩笑,万一司影当真了,那三千两不是白白跑掉了吗? 司影显然没有料到苏千澈会如此直接,整个人愣了半瞬,琉璃般晶亮的双眸静静看着她。 苏千澈神态慵懒,半倚在躺椅上,目光懒散地回看他。 许久,没有人说话,只有清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司影眼睫半敛,微微垂眸,长至腰际的发丝被轻风撩起,拂过他完美的脸颊,他放下垂在腰间抓着玉佩的手,嘴角绽开最柔美的笑容,缓缓开口,动听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哑。 “好。” ------题外话------ 新开文文,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啦~ 002 这么爽快 淡如轻风的一个字,却如同一道惊雷,在院中炸响。 青橘小跑进屋里的动作骤然停住,像是被雷劈中一般一动不动。 她看错这个人了,还以为他一身矜贵是出身不凡的男子,没想到他竟为了三千两就出卖了自己,呜,那可是三千两银子啊! 十一目光暗沉没有一丝光,放在腰间握剑的手指紧了又紧,薄唇紧紧抿起。 苏千澈眼尾扫了扫司影嘴角完美的笑,柳眉挑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嘴角的笑带着丝丝邪气,“这么爽快?” “一晚换一命,很划算。”司影清透如泉的眼底映出苏千澈纤长柔软的眼睫,在细碎的风里,柔软的睫羽轻晃,软软的,像一把小刷子,刷进平静的心湖里。 苏千澈看进他盛满星光的双眸,缓缓启唇,“司公子很识时务嘛。” 司影轻笑:“小姐谬赞了。” “青橘,带司公子去清理伤口。”苏千澈明眸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懒然开口。 “是,小姐。”青橘焉焉地答道。 “还不知小姐贵姓?”司影慢慢站起身,姿态雍容高贵,挺拔修长的身材显露无疑。 微薄的光线映照,浅淡的影子投射到苏千澈身上,让她微微眯了眯眼。 “苏。”苏千澈伸出手,从桌上的小碟子中拿出几颗已经剥好的瓜子,动作极缓慢地放进嘴里。 “苏小姐。”司影居高临下地打量她,清透的眸底似有淡淡星芒:“多谢。” 声落,他左拳抵唇轻咳一声,随后,缓缓抬步,向房间外的青橘走去。 十一狭长深邃的眸一直看着司影,直到他消失在房间里,才转过头,看一眼他坐过的地面,一滩浅浅的血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他……” 这个自称司影的男人看上去便知不凡,可他被小姐如此戏弄,竟是不气不恼,还能含笑道谢,甚至还如此从容地坐在地上,仿佛他坐的不是肮脏的地面,而是精致华贵的座椅。 若非他本性如此,便是他的城府极深,这个高贵清华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前者。 “你不觉得他很有趣?”苏千澈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不紧不慢地开口。 “比起有趣,更加危险。”十一抿唇。 虽然那男子受了重伤,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危险。 苏千澈半眯着眼,看向远处晴朗的天空,有薄如纱的云飘过,遮挡了漫天金芒。 “危险又如何。” 这么有趣的美男子,让她遇到,她怎会让他轻易死去? 至于危险,她有何怕的? “他的身份应该不低。”十一不知小姐为何如此自信,有些担忧地说道,“沾上了,肯定会很麻烦。” 这样的男人还会狼狈到如此地步,他的对手肯定不是小姐和自己一个区区侍卫可以应对的。 “谁叫本小姐貌美心善呢。”苏千澈叹一口气,似乎颇为苦恼。 十一额头黑线,小姐,难道你不是被那人的美貌所迷惑吗? 不过东刖国何时有了这么美的男人,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可……” “嘘。”苏千澈懒懒睁眼,纤指竖在嘴前,轻道:“有几只小老鼠在外面徘徊,把他们引走,顺便去把痕迹清理了,本小姐不喜欢麻烦。” “是。”十一应道,紧抿着薄唇转身,有些不解苏千澈的做法,只要不理会那个男人,不就没有麻烦了么。 “再去请晏大夫过来,就说,我的额头又痛了。” 看着苏千澈轻松慵懒的模样,十一眼眸微深,小姐这是借头痛请晏大夫过来为司影诊治吧。 他握了握拳,恭敬地应了。 苏千澈嘴角笑意不减,慵懒的眼底划过兴味,半晌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青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见苏千澈嘴角的笑,惊了一下,才小声开口问:“小姐,什么事情那么高兴,这几天你都没有笑过啊。” “遇到了有趣的人。”苏千澈淡淡勾唇,笑意明显。 青橘撇嘴,果然是因为那个司公子。 “小姐,让一个男人在这里留宿,不太好吧。” 小姐现在可是有婚约在身啊。 虽然是名存实亡。 “你不是想让他留下?”苏千澈揉了揉额头,菱唇轻启。 “额……奴婢看他气质出尘,高雅脱俗,以为他出身富贵,能赚些银子呢……”青橘喃喃道。 可是小姐任性,一句话,三千两银子就白白没了。 “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这么喜欢钱。”苏千澈打趣道,不待青橘脸红,又补上一句,“放心,本小姐会睡回来的。” 睡回来? 睡回来! 小姐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啊,怎么能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 “司公子呢?”苏千澈不理会青橘能塞下一个鸭蛋的嘴,眼眸半眯,缓缓从唇畔吐出几个字。 “他说不习惯别人伺候,要自己清理伤口。”青橘撇撇嘴,明显觉得自己受到了嫌弃。 就算是那么美的男人,她也不会被他的美色迷惑,明明在小姐面前那么听话。她才不相信平日里那位司公子都不要人伺候。 “不愿别人碰。”苏千澈抬起左手,放在眼前,透过光影,三指互相摩挲了一下,嘴角扬起浅淡几不可见的弧度,低喃,“却能做到如此自然,果真不是寻常人。” “小姐,像这么俊美的男子,在京都应该很出名才对,奴婢怎么没有听说过呢?”青橘坐在桌边的小凳上,一边剥瓜子,一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苏千澈拉了拉薄被,盖住瘦削的肩膀,语调慵懒,“这样的美人,若是以真面目视人,会造成交通拥堵。” “小姐是说,司公子平时很少露面?”青橘眨巴着大眼睛。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没有说话。 这个小丫头的脑回路真是不寻常。 “京都好像没有姓司的达官贵人啊。”青橘眉头皱了皱,巴掌大的小脸皱在了一起。 “谁说他一定姓司?”苏千澈勾唇,浅淡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邪佞。 003 美男大夫 “啊,难道他在骗小姐?”青橘低呼一声,大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骗小姐?” 苏千澈挑挑眉,没想到青橘这丫头竟然这么单纯,“敌我不明,他又不傻。” “可是,小姐救了他啊。”青橘气呼呼地说道,还是无法接受欺骗。 “小丫头,你忘了,本小姐救他,动机不纯。”苏千澈拿起碟子里的糕点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 青橘咬了咬唇,低声道,“我觉得,就算司公子不那么俊美,小姐也会救。” 苏千澈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轻笑。 这样光明的想法,像她这样置身黑暗中的人,真是许久没有接触过了。 “谁知道呢。”苏千澈轻笑,不置可否。 “那小姐知道司公子的身份吗?”青橘眨了眨眼问道。 “不知。” 也不在意。 苏千澈抬手揉了揉额头,柳眉微微皱起。 “哎呀小姐,头又痛了么,这都那么久了,怎么还痛啊。”青橘连忙跑到苏千澈身后,轻轻地给她揉太阳穴。 前几日,小姐不小心撞到假山上,直接晕厥过去,若不是十一及时赶到救了小姐,小姐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曾经的小姐有些痴傻,脑袋不灵光,经常会被府里的其他少爷小姐欺负,醒来之后的小姐却变得很奇怪,不再吵着闹着要出去玩,整日里除了睡觉就是念叨美男,其他的事一概不问。 除了拦下十一因护主不利自请受罚的事,八天来,小姐有六天都在睡觉,好在因为老夫人的管束,府里的其他小姐暂时没有来找茬,小院里倒是显得清静。 “本小姐这点小伤都这么痛,司公子身上的伤,可是会要命的。”苏千澈菱唇微微勾了勾,那般的伤势,竟能如此从容,果真是有趣。 她的声音很低,青橘并没有听见。 “小姐,府里的金色月季开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青橘一边给苏千澈揉着太阳穴,一边兴奋地说,“听其他的小丫环说,那一整片金灿灿的颜色,可好看了。” “让十一带你去。”苏千澈眯着眼,享受着青橘不轻不重的手法。 “十一才不会离开小姐。”青橘撇嘴,十一作为小姐的侍卫,几乎是寸步不离小姐,即便晚上小姐就寝,十一都守在门外,他怎么可能抛下小姐带她去看花呢。 “既然如此,本小姐前些日子为何会撞到假山上?” “听说是小姐自己让十一离开的,就那么一会儿,小姐就出事了。”青橘小眉头皱了皱,直觉小姐撞到假山上的事情不寻常。 “与我一起的,有哪些人?” “只有四小姐和她的丫环芍药。” 苏千澈微微眯了眯眼,是因为原身是个傻子,所以要陷害原身都毫不避讳么? 她没有再说话,细碎的光影照在身上,明明只有十四岁的年龄,却像是经历过千年沧桑,看透了凡尘俗世,只余一颗淡然无争的心。 两道脚步声响起,轻而沉稳。 “小姐,晏大夫来了。”十一冷峻的声音响起,苏千澈眯缝着眼看向他身后的年轻男子。 男子面如冠玉,眸似星辰,鼻若悬胆,淡色的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温柔如流水。 他的眼神温润,如同一块质地最好的暖玉,折射出丝丝柔和微光。发丝乌黑如墨,随意披散在脑后,用天蓝色发带松松地系起,发带尾端飘到左侧肩膀上,在他雪白色织锦长袍衬托下,显得越加飘逸轻灵。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即便有司影的美绝人寰,晏大夫也能令人迷了眼。 晏景修也微微打量着苏千澈,眼神并不刻意,似一阵微风扫过。 眼前的女子慵懒随意,比之以前似是有些变了,却又看不出变化在哪里。 “苏小姐。”晏大夫声音如山涧清风,缓缓抚过心田,不疾不徐,却韵味十足,轻易便能驱走人心间的烦躁之感,让人心情平和。 苏千澈懒眸微动,微睁的眸底带着浅浅光晕。 她头上的伤便是晏大夫处理的,只是等她醒来之时,晏大夫已经离去,便没有看到他的尊荣。只偶尔听青橘提起,晏大夫是京都一等一的美男,多少少女妇人故意受伤,只为见晏大夫一面。 不过晏大夫轻易不接诊,让京都的小姐夫人们又爱又恨。 原主为何能请到晏大夫,应该是托了老夫人的福。 “晏大夫,麻烦了。”苏千澈揉了揉额头,缓缓站起身,邀请晏景修一起去屋里。 “无须客气。”晏景修温声回道。 屋里光线较之屋外更为暗淡,房间里侧,一张简陋的床上,司影坐在床头,修长的身体倚在床弦,双手交叠,枕在小腹,双腿随意放在床边,眼眸淡然眯起,纤长的睫羽浓密深厚,嘴角习惯性地微微勾起,像是一幅至臻完美的水墨画。 他的身上穿着十一的黑色长袍,沉黑如极夜,没有一丝花纹。腰带松松系起,露出形状完美的锁骨和胸口一小片象牙白的肌肤。 黑与白的极致碰撞,形成奇特的磁场,让人的目光凝在他身上,便不愿再离开。 晏景修看到司影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被他压下,一言不发地跟在苏千澈身后。 “他的伤,还请晏大夫帮忙看一看。”苏千澈毫不避讳地坐到床上另一头,神态慵懒地斜倚在床头。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司影缓缓睁开眼,清透如琥珀般的眸子带着莹亮的微光,整个房间都仿佛明亮了许多。 司影转头看向身侧长身玉立的男子,又默默看着苏千澈:“诊断费一千两,治疗费一千两,却是这位大夫医治?” “不然?”苏千澈微微抬眸,打量着司影裸露在外,形状优美的锁骨。 如玉晶莹的皮肤,肩窝处每一寸线条都是如此完美。 真是个妖精般的男人,若是放在前世,肯定会被那些女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唔,前提是她们要有啃的能力。 004 包你满意 司影被苏千澈理所当然的回答震住半瞬,感觉自己好像被坑了。 陪睡一晚的价值,从三千两降到一千两,落差有些大,胸口有些闷。 苏千澈手臂闲适地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没有理会司影不太自然的表情,淡淡开口,“晏大夫,开始吧。” 晏景修放下药箱,看了看面色微白的司影,温声问:“苏小姐,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必,司公子早晚是本小姐的人。”苏千澈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只是抬起手,示意十一出去。 十一深邃的眼底闪过暗光,却一言不发无声退下,背对着门站立,守在外面。 晏景修温润的面容僵住,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司影,却见他在听到苏千澈放浪形骸的话之后,脸上绽开了浅淡却绝美的笑容。 晏景修心底震惊,温润的表情差点保持不在,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心里一片焦黑。 好在他承受力强,并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又转头看向苏千澈,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对苏千澈有所耳闻,她是丞相府身份尴尬不受宠的小姐,父母的失踪,让本来脑袋有些不灵光的苏千澈更加胆小如鼠,平时看到蚂蚁都害怕,更别说与人正常交流。 这样一个女子,现在竟然敢调戏……这位? 而这位,竟然没有要一剑杀了大言不惭的苏小姐? “苏小姐所言甚是。”似是感受到晏景修的怔愣,司影修长白皙宛如艺术品的手指动作优美地解开腰带,露出上身莹白如玉的肌肤。 “晏大夫,麻烦了。”司影本就莹白的肌肤,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几近透明。 清澈透亮的双眸,薄而透明的肌肤,衬得他越发仙气飘然,仿佛马上便要羽化登仙而去。 晏景修眼底闪过震惊,却又很快压下去,细细地检查了司影身上的伤口之后,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放在司影手腕上,手指搭在手帕上,开始切脉。 苏千澈目光上下扫描着司影赤裸的上身,目露惊叹。 本以为像司影这种雌雄莫辩的男人,应该很纤弱,却没想到,他身上的肌肉非常均匀,肌理分明,线条优美流畅,腹部六块凸起,不张扬,却把美感和力量结合得极度完美。 令人疯狂的容颜,喷鼻血的身材,这个男人是上天的宠儿,连古希腊神祇都嫉妒的存在。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控制了自己上前摸一把的念头。 察觉到她露骨的目光,司影琥珀色的双眸在一瞬间划过一道暗金色幽芒,却很快恢复清透澄澈,他略显苍白的唇角挂起完美的笑,嗓音极轻,如微风吹过花瓣飘落的轻柔:“苏小姐,可还满意?” “满意。”苏千澈点点头,双眸毫不掩饰地在他身上流连,“三千两很值。” 司影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又听到苏千澈接下来的话:“就是不知道技术如何。” 司影再次僵住,长长的睫羽盖住双眸,缓缓开口,声音雅致如丝竹:“包苏小姐满意。” 005 希望如此 “希望如此。”苏千澈轻笑,带着毫不掩饰的邪气。 晏景修再次被惊雷劈中,切脉的手抖了一下,这绝对是他一生中见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 狡诈如狐,杀人如麻的这位爷竟然被一个傻子调戏了。 他似乎还乐在其中。 只是以这位爷的性格,不知这种乐趣,还能持续几天。 晏景修很想提醒苏千澈,有些话,对有些人是不能乱说的,却又不知这位爷心里是如何想的,便没有贸然开口。 不过苏小姐暂时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 晏景修温润的眸快速扫过司影微垂的眼睫,司影依旧垂眸,似乎没有察觉到晏景修的目光。 晏景修抬起手,小心地把手帕收起来,刚要开口,却听到苏千澈不紧不慢的声音:“本小姐倒是不知道,晏大夫出诊还这么讲究。” 苏千澈懒懒扫过正被晏景修放进怀里的手帕,眸子半眯。 晏景修动作顿了一下,又从容优雅地把手帕在怀中放好,才温声道:“晏某有些行为较为怪癖,今日倒是让苏小姐见笑了。” “晏大夫言重了,洁癖而已,正好司公子也有些洁癖,晏大夫这样的做法,却是深得司公子的心。”苏千澈似真似假地说道,懒眸缓缓扫过二人,接着道:“像二位这样的美男子,都有洁癖,也是极为正常。” 晏景修眸中温色不变,翩翩如玉。 “世人皆传,苏七小姐胆小痴傻,今日一见,才知苏七小姐竟是如此玲珑剔透,苏小姐明珠般的人,竟在这丞相府阴暗的小院里蒙尘。” 司影半眯的眸似动了动,只是动作太轻,恍若幻觉。 晏景修从药箱中拿出几个小瓷瓶,递给苏千澈,温声道:“这种伤药三天换一次,涂抹在伤处,半月可愈。这一颗解毒丸,可解司公子身上的毒。” “晏大夫,你是在为本小姐可惜?”苏千澈睨着晏景修,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却没有接他手中瓷瓶。 晏景修拿不准苏千澈嘴角的笑意是为何,只说道:“苏小姐并不痴傻,晏某虽不知为何世人会如此胡言,却知世人欠苏小姐一个公道。” “公道么,本小姐不需要。”苏千澈扫一眼司影,他微垂着眸,长睫掩盖住双眸,看不清眼底思绪。 “既然晏大夫如此心疼本小姐,不如跟了本小姐,若是世人知道本小姐能得晏大夫青睐,想来也不会再胡言乱语了。”苏千澈懒眸扫过晏景修如玉的容颜,嘴角邪肆轻勾。 “苏小姐,请勿要胡言。”晏景修哪里受过如此直白的言语,俊美的脸上爬上浅浅红霞,手忙脚乱地把药瓶放在桌上,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快速离开了。 苏千澈轻笑,这才是古代男子被调戏时的正常反应,而眼前这只,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忍受她的多次‘羞辱’? 司影掀起眼睫,站起身,胸前大片皮肤在黑衣的映衬下,更加白皙胜雪,仿若能发光一般,连衣襟旁都染上了淡淡荧光。 006 舍命相陪 “影认识晏大夫。” 他修长的双腿缓缓走了两步,站在桌前,如玉指尖拈起其中一个瓷瓶,轻笑,“所以苏小姐不必试探我二人的关系。” “你怎知本小姐想知道你们二人的关系?”苏千澈伸开腿,双腿随意交叠,慵懒倚在床头。 本来对两人的关系有些兴趣,可司影直接说出来,苏千澈便突然没了兴趣。 神秘的未知总是能引人探究,但是却不一定要追根究底,只是对探索过程兴趣十足罢了。 “晏大夫也是美男子,想来苏小姐对他也有兴趣。”司影拧开瓷瓶,熟练地把伤药涂抹在伤口上,又抬眸看向苏千澈,“可否麻烦苏小姐,帮影涂抹身后的伤口。” 苏千澈挣扎了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来,接过司影手中药瓶,走到他身后,看到整个白皙的背上遍布的伤口之后,苏千澈眼眸微深。 身后的伤口纵横交错,少说有十几道,最深的一道在左肩上,被利刃整个穿透。 狰狞的伤口破坏了他后背的美感,却多了一抹勾人心弦的妖冶。 这样的伤势,寻常人早死了不知几回了,他却没事人一般,甚至还能平心静气地和她交谈。 “你不讨厌我碰你?”苏千澈手指沾上一些伤药,迟迟没有下手。 “影早晚都是小姐的人,怎会讨厌小姐?”司影清透的眸中渐渐蒙上一层浅淡的薄雾,迷蒙了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苏千澈轻笑,倒是自己矫情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气质太过澄净,即便只是触碰,都让人觉得是对他的亵渎。 指尖轻触皮肤的那一瞬,两人都似轻微战栗了一下。 凝脂般的触感,柔滑又充满弹性。 苏千澈垂下眸,纤细的手指快速把身后的伤口全部涂抹一遍,最后在左肩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最终放下,懒懒道:“好了。” “多谢苏小姐。”司影缓缓站起身来,走到衣柜边,拿出一条绷带,熟练地缠在自己身上。 苏千澈坐在凳子上,半眯着眸看着他的动作。 “司公子是想早日离开,所以便把晏大夫介绍给本小姐?” 司影手指微顿,浅笑:“影伤好之后,终究要离开。既然晏大夫入了小姐的眼,便让晏大夫代影,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还未走出苏府的晏景修突然优雅地打了个喷嚏,温润的眸底划过一道波纹,难道那位爷又在算计他? 苏千澈手指拨弄着茶杯,看着司影缓缓穿衣的动作。 真是完美的人儿,随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赏心悦目。 能让这样的男子感兴趣,甚至想要安排人来监视她,她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你在怪本小姐怠慢了你?” 司影缠好绷带,缓缓走过来,坐在另一侧,“影能得小姐搭救,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麻烦小姐?” “也对,既如此,明日好一些之后,你便离开吧。”苏千澈眼底带着浅浅的笑,倒了杯茶浅酌。 苏千澈不合常理的回答,让司影再次愣了半瞬,清透的眸底犹如微风吹过,划出一道浅浅水纹。 半晌,他薄唇轻启,缓缓道:“今晚,影便舍命陪小姐。” 007 如此有缘 这次轮到苏千澈愣了。 她何时要他舍命陪自己了? 很快她反应过来,若是司影明天离开,可不就只有今晚可以陪自己一晚么。 他记得倒是挺清楚,不过这话里的意思,是在责怪自己强迫他? “本小姐可不想你的伤还没好,便先死在床上。”苏千澈手指撑在脸侧,轻轻转动着面前的茶杯。 司影笑而不语。 “本小姐虽不喜麻烦,对美人却是耐性十足,像司公子这样的美男子……”苏千澈顿了顿,嘴角勾上慵懒邪气的笑,“本小姐可以无限包容。” 司影轻笑,如画的容颜惊艳了时光。 “苏小姐救了影,不怕连累相府?”司影骨节分明的手指提起茶壶,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茶。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磨砂茶杯,樱花粉的薄唇浅酌一口,浅浅的水光让两片菲薄的唇更加水润。 苏千澈干脆放下茶杯,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影,“司公子这般问,不怕本小姐把你交出去?” “苏小姐既然救了影,又怎会把影交出去。”司影浅浅地笑,胸有成竹。 苏千澈手指拨弄着茶杯,杯中茶水漾出浅浅波纹,“司公子明知会连累相府,为何还到本小姐的院子来?” “影无意闯入。或许是……”司影琥珀色的双眸看定苏千澈,那般专注的眼神,能让任何女人痴迷,“影与苏小姐的缘分。” 苏千澈双眸微眯,嘴角的笑意更加邪肆,“原来司公子与本小姐如此有缘。” 司影笑了笑,清透的双眸颜色深了些许,眸光扫过简陋的房间,“苏小姐这样的奇女子,竟会屈身在这偏远的小院。” 若是不受宠,身边怎会有如此实力不俗的侍卫? “司公子对本小姐很好奇?”苏千澈挑眉,懒眸微睁,手指摩挲着杯身,“司公子可听过,好奇害死猫?” 司影手指曲起,轻轻点了点桌面,清透的眸看向她。 丞相府的七小姐,传言中可不是这般模样。 他想试探她一番,可这个女子,明显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她甚至对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好奇。 是想要明哲保身? 她如此对他,再想要撇清,怎么可能? “小姐,四小姐来了。”青橘从外面打开门,低声咕哝道。 她对四小姐一点好感也没有,前几天就是四小姐和小姐在一起,小姐才撞到头,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彻底。 “不见,叫十一把她打发了。”苏千澈懒懒回道。 有十一这个得力的侍卫,也不知曾经的苏千澈为何活得这么窝囊。 “好的小姐。”青橘眼底闪亮亮,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可小姐总是让着其他几位小姐,即便有十一在身边,也是白白受欺负。 说罢便撒丫子欢快地跑了。 院外响起一阵争吵声,不过很快便又消失了。 “司公子,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本小姐等着你。”苏千澈嘴角邪肆轻勾,颇有些肆意风流的味道。 司影琉璃般透彻的双眸看着苏千澈娇小的背影,直到她走出房间,樱花粉的薄唇微勾,琥珀色的眸底闪过璀璨的金芒。 有趣的女子。 008 不速之客 是夜,一钩新月透过云层洒下浅淡的光影,云絮轻薄,在月光映照下仿如薄纱。 漫天星辰点缀,明明灭灭。 小院里昏暗无光,两株枣树在花坛边投下婆娑的树影。 一道黑影从墙头无声跃进,只停留了片刻,便目标明确地向主卧走去。 黑影动作极轻地打开了房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躺在床上沉睡的司影却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眼底光华闪动,如汇聚了万千星辰,刹那间点亮了整个暗夜。 黑影抖了一下,明明是如此清透绚烂的目光,可每每接触到,却总是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或许是因为太过了解主子的手段。 “主子。”黑影在床边低声开口。 声音极轻,在沉静的空气中很快便飘散不见。 司影缓缓坐起身,眼底明光逝去,只余暗金沉芒。 “这次接应之人,全部去刑堂领二十鞭。” “是。”黑影再次抖了一下,虽然只有二十鞭,可是去刑堂领,至少要脱掉一层皮。 他也不敢说是因为某个人失误导致主子受了重伤,那样只会受到更严重的处罚。 “萧潜可有回去?” “萧侍卫被人暗算,深受重伤。” “木展?” “木护法去追查陷害主子的几个杀手,还没回来。” 周围静了静,黑影不敢抬头,只觉得空气中似弥漫上一层冰雪,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到脊背,冷汗唰地便下来了。 “所有人,分成两队,分别去黑狱待上一日。” 缓缓出口的声音清冷悦耳,如晨间轻风低宛悠扬,却让黑影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双腿发软差点倒在地上。 黑狱,是组织里所有人的噩梦,去过黑狱的人,没有人回来时是完整的。 只是想一想,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黑影极力控制着心里的恐惧感,连声音都在发抖。 “安排下去,本王要好好回敬他。”黯淡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床上之人模糊的轮廓,侧脸完美的线条在暗影中也是如此引人注目。 那个他指谁,黑影很清楚,这一次主子不小心着了道,众人都打得很憋屈,只想赶紧把损失讨回来。 “去查,苏府七小姐,所有的事情。” “是。”黑影虽有疑虑,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主子,您什么时候回去?” 主子身受重伤,内力尽失,留在这里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身份,危险至极。 既然他们找到了主子的落脚地,自然是要尽快把主子带走。 “时候到了,自然会回去。”司影说完,便闭眼躺了下去。 黑影带着满腔疑虑和惊惧,无声退下。 空气依旧寂静无声,仿佛没有不速之客的拜访。 隔壁房门外,抱剑坐在房门口的十一猛然睁眼,看了一眼离去的黑影,又缓缓闭上。 小姐吩咐,若有人来找司公子,不必理会。 第二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微风轻轻拂过水面,荡起粼粼波光,柳枝随风而舞,衣袂翩跹而动。 即便是阳光很难照耀的西头小院,都有几缕阳光渗透进来。 009 所谓婚约 苏千澈慵懒地斜靠在躺椅上,手边是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一小碟瓜子仁,她捻了几颗放进嘴里,双眸惬意地眯起。 十一身体笔直地站在苏千澈身后,一身如墨色一般的黑衣,衣袍上没有任何花纹,仿若最深沉的夜空。 剑眉星目,狭长的凤眸中深邃无边,如千年古井,波澜不惊。 他的鼻梁直挺,五官轮廓深邃而清晰,浅色的薄唇微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 司影坐在窗边,手指端着磨砂茶杯,清澈的目光透过窗纸,落在苏千澈身上。 她总是悠闲恣意的模样,仿若与外界繁复的纷争剥离。 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世俗的尘垢。 这样的画面太过美好,让他,很想亲手撕碎。 青橘搬了个小凳坐在小桌边,正殷殷切切地给苏千澈剥着瓜子壳,一边絮絮叨叨:“小姐,咱们出去逛街吧,听说街上有好多卖糖人和珠花的,奴婢想要去买一些呢。” “不去。”苏千澈声色慵懒,淡而低的嗓音如提琴弹奏的优雅。 “小姐……”青橘两条柳眉皱在一起,小嘴嘟起来,“小姐,去嘛,去嘛……小姐现在还没有什么漂亮的衣服,咱们去看看,要是有合适的,可以让老夫人开口,给小姐添置一件。”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十一使眼色,希望十一可以劝劝小姐。 小姐可是很听十一的话的。 十一目不斜视,目光看向面前斑驳的院墙。 “五皇子是谁?”苏千澈揉了揉额角,低声问道。 今日一早醒来,她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了曾经那个痴傻小姐的记忆,最鲜明的就是这个五皇子,记忆中几乎全是那位五皇子的影子。 以及一句很深刻的话。 她以后会是五皇子的妻子,五皇子当上王爷之后,她就是王妃。 只是,一直到现在苏千澈穿越过来,似乎这个痴傻小姐也没有当上王妃。 “啊……”青橘眼神闪躲了一下,小姐已经几日不曾提起五皇子,怎么会突然又想起来了? “小姐,您不想去逛街就不去了,要不咱们去上香吧,祈求菩萨保佑老夫人平平安安,长命百岁。”青橘连忙转移了话题。 “十一,五皇子是谁?”苏千澈慵懒地捏了几颗瓜子仁,淡淡问道。 她要早日把这个五皇子解决掉,以免影响她收集美男的大计。 “小姐,五皇子是曾经的叫法,现在五皇子已经被封为怀王。”十一顿了顿,道:“听说,怀王与‘小姐’有婚约。” 青橘狠狠地瞪了十一一眼,小姐对怀王一心一意,可怀王却并不喜欢小姐。 小姐经常会告诉她,她又在什么时候见过怀王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是小姐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她每每听到小姐一脸憧憬地说喜欢怀王,心里便觉得酸涩无比。 只是后来,小姐渐渐地再不提怀王的事情,她以为小姐已经忘记了。 可偶尔小姐听到怀王的消息时,眼泪却一直止不住地掉,青橘更是觉得心痛,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若是小姐不傻,小姐一定会很幸福。 010 语出惊人 青橘已经做好了小姐泪流满面水漫苏府的准备,却许久并没有听到苏千澈的哭声,不由疑惑地看了苏千澈一眼。 苏千澈闭着眼,微风扫过长长的睫羽,睫翼轻颤,如翩跹而动的蝶。 “小姐?”青橘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难道小姐在酝酿情绪? “嗯?”鼻端轻哼,带着淡淡的轻灵。 “您不伤心?”青橘奇怪道。 苏千澈抬眸,半眯着眼斜了她一眼,懒懒问:“为何要伤心?” “您……”不是很喜欢怀王么,还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怀王的王妃…… 青橘很聪明地没有说下去,若是小姐忘了怀王,这当然是最好的事情,小姐以后就不会因为怀王哭泣了。 “本小姐和怀王,什么时候成亲?”苏千澈以手支额,手臂随意搭在椅子扶手上。 “啊……” 青橘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十一。 十一薄唇微抿,眸光微深,声音也显得有些低沉:“小姐,可能,这桩婚约无法履行。” “哦?”苏千澈表情淡淡,神态懒然。 “因为,怀王并不愿意。”十一耿直地说道,又获得了青橘的数个白眼。 “哦。” 不愿正好,不必她再费多少心思了。 司影手指摩挲着杯身,动作极缓极轻。 原来她真是怀王的未婚妻,却救了自己…… 她以前的痴傻是故意装出来的? 还是…… 司影勾起笑,清透的眸光中恍若有暗沉星芒闪耀。 放下茶杯,动作优雅地起身,缓缓向外面走去。 轻浅的脚步声在三人身后响起,仿佛踏在云端般的轻柔。 十一快速转过头去,俊朗的眉微微皱起。 走到三人身旁,司影顿住脚步,身材修长挺拔,在浅薄的阳光下映出绝世姿容,“影无意打扰。” “不打扰。”苏千澈微眯着眸,眼底映出璀璨的明光,“青橘,给司公子拿个凳子出来。” 话落,青橘便哒哒地跑去拿凳子了。 “苏小姐若是愿意,影可以促使这桩婚约形成。”司影浅浅勾唇,如轻风吹过樱花瓣柔软的笑。 苏千澈侧眸,看向他长身玉立的身姿,“司公子是想反悔?” 司影菲薄的唇轻抿,声音轻浅如流水,“苏小姐此话怎讲?” “司公子莫非忘了,你还欠本小姐一晚。即便你要促成这桩婚事,也无法免去。”苏千澈半眯着眼,嗓音轻缓,如指间拂过丝绸,风过,无痕。 “咔哒。” 拿着凳子出来的青橘下巴和凳子一起掉在地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小姐,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生猛!这种话,是女子能说的吗? 不对,就算是男子也不会说啊! 况且,重点难道不是司公子有何本事,为何能够插手怀王的婚事吗? 小姐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 十一低下头,浓厚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暗沉。 司影嘴角的笑滞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指尖轻颤,“苏小姐总是语出惊人。” “哦?难道司公子不是想撮合本小姐和怀王,以逃避答应本小姐的一晚?”苏千澈挑眉,笑容邪肆慵懒。 011 云泥之别 司影默了默,蝶翼般的羽睫轻颤。 “莫非,苏小姐不想与怀王成亲?” 外界传言,与怀王定亲的这位苏小姐,可是非怀王不可。 苏千澈不置可否,眼角扫了青橘一眼,“青橘,那位怀王长相如何,与司公子相比如何?” 青橘把凳子放在小桌另一边,瞄一眼司影,“怀王长得也是极为英俊,可以是司公子相比,恩,怎么说呢,云…泥…对,云泥之别。” 青橘眼睛闪亮亮,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司公子的盛世容颜。 苏千澈哑然失笑,“谁是云,谁是泥?” “自然司公子是云。”青橘欢快地回道。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三千两卖掉自己的司影,但是相对怀王来说,司公子还是更顺眼一些。 她斟了两杯茶,分别放在二人面前。 “所以,本小姐为何要舍弃圣洁的云,去选肮脏的泥?”苏千澈清浅地笑,半眯的眸子看向小桌另一侧的司影。 司影嘴角缥缈如梦的笑深了些,双眸中仿若有万千繁星,照亮了山河大地。 “苏小姐谬赞了。” 苏千澈双眸缓缓眯起,眸底迷蒙着浅淡微光,“若是这桩婚事换做司公子,本小姐或许会考虑考虑。” “苏小姐说笑了。”司影缓缓开口,声音清雅低迷。 “自然是说笑,本小姐可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苏千澈半眯着眸,吃了几颗瓜子。 司影:…… 十一薄唇微抿,双眸幽深不见底。 青橘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肝,还好,还在跳。 小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样的话,完全是信手拈来。 若非她一直在小姐身边,都会觉得小姐换了个人呢。 苏千澈坐起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司公子不必介怀,若是本小姐想要成亲,必然最先考虑司公子。” 司影嘴角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笑道:“承蒙苏小姐厚爱。” 苏千澈上下扫了司影一眼,转移了话题,“司公子恢复得很快。”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错。”司影没有否认,浅笑道。 苏千澈抿一口茶,随后放下,纤指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既然司公子身体已好,本小姐便不留司公子了。” 司影眼皮跳了一下,再次感觉自己被坑了。 住宿费一千两,就住一晚就要被赶走? “若是司公子想要留下,当然可以。”苏千澈眼眸眯起,笑容里带着些许狡黠,“只是,本小姐在相府受到排挤,吃饭已经成为问题,司公子若要留下,便交一些食宿费,不多,每天一百两即可。” “嗯,还有,司公子的衣物,最好是让人备好送过来。” 青橘掩着小嘴,眼珠子滴溜溜地在苏千澈身上打转。 小姐也喜欢银子,和自己一样呢。 司影笑眯眯地把喉咙的血腥气压下去,本来已经快要好的伤势,竟让苏千澈气得差点复发。 一百两,对他来说不多,却是一个普通家庭几年的总收入了。 昨日是迫不得已,才接受她的三千两提议,可现在,自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她是如何确定自己想要呆在这里? 不过这些,以后都会一样样地讨回来。 012 一起上街 司影慢条斯理地从袖口取出一张银票,平铺,放在小桌上,纤长的手指压住,推到苏千澈面前。 他的嘴角笑意弥漫,嗓音优雅如磁,“苏小姐,这是一千两银票,影在此暂住五日,剩余的银两,麻烦苏小姐为影置办两套衣服。” 苏千澈看着他如玉的指尖,挑眉,毫不客气地拿起银票放进怀里,又指使青橘和十一:“青橘,你与十一去置办两套衣服,尺寸按照十一的来就行。” 司影嘴角略僵,澄澈如水的双眸定定地看着苏千澈。 他拿出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为了让丫环买两套下人衣服的。 苏千澈喝茶,目光看向歪枣树。 可是,青橘很不上道,没有理解苏千澈明显不愿上街的意思,小声说道:“可是小姐,奴婢想和小姐一起去。” 苏千澈转眸,轻抚下颚,扫一眼司影握着茶杯的白皙手指,又看看他白皙细嫩的脸颊,最终下定决心,问:“不知司公子可愿意出去散散心?” 十一看一眼苏千澈,无言垂眸。 “苏小姐邀请,影自然不会拒绝。”司影浅酌一口后放下茶杯,站起身,轻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姐,咱们要出去逛街吗?”青橘双眼放光,兴奋地盯着苏千澈。 “嗯。”苏千澈把茶水缓缓喝完,才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太好了,小姐你终于想通了。”青橘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苏千澈默,去逛街而已,说得好像她看透红尘要出家一样。 司影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质面具,仔细地戴上,绝世的容颜便隐在了面具后。 “司公子,你不觉得这般半遮半掩,更能引起人探究的欲望吗?”苏千澈看向司影被遮住的上半边脸。 面具银白,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露在外面的肌肤却有玉般色泽,趁得皮肤越发晶莹。 轮廓完美的下颚,性感水润的薄唇让人看得欲罢不能。 “不觉得。”司影薄唇轻勾,剔透如清泉的眸底如揉进了细碎的钻石。 苏千澈双眼被闪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若是司影素面走出去,肯定会引人疯狂。 带上面具虽然能吸引人探究的目光,但是却能让人保留一丝理智。 所以还是带上面具的好。 两人一同走出去,十一和青橘默默跟在后面。 相府大门外,停放着一辆马车,并没有车夫。 苏千澈缕了缕额角被吹散的发丝,声音清冷慵懒地问,“十一,你可会驾车?” 若现在去找人驾车,以她在府里的地位,应该会白跑一趟。 况且,多一个车夫,外面也坐不下。 “会。” “你来驾车。” “是,小姐。”十一应了,快步往马车走去。 苏千澈和青橘上了马车,司影和十一则坐在马车外。 司影抬手碰了碰鼻尖,虽然从未有过坐在马车外的经验,却依旧优雅从容。 马车虽然不是很豪华,却也很舒适,轻轻晃动着让苏千澈昏昏欲睡。 青橘虽然满腹的话想要对苏千澈说,却见自家小姐眯眼小憩的模样,便生生忍住了。 013 眼红是病 马车缓缓驶进街道上,苏千澈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 几乎所有路过的人目光都在司影和十一身上流连,繁闹的街道陷入了诡异的沉静。 司影神色淡淡,似勾非勾的嘴角,柔和如天边的云。 十一面容冷峻,薄唇紧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直到十一驾车离去,那些人才收回目光,议论的声音却不绝于耳。 “那个驾车的侍卫是什么人,这么英武伟岸的男子,怎地以前从未见过?” “旁边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更是气质绝然,真想看看他不戴面具的样子。” “那马车里是什么人,竟能让两个如此卓绝的男子驾车。” “好像是丞相府的马车,可没听过丞相府何时有如此出众的侍卫啊。” 青橘两眼闪闪发光,那些人议论十一,十一是苏千澈的侍卫,而身为苏千澈唯一的丫环,她亦感到与荣有焉。 苏千澈却没有什么感觉,以她的性格以及前世的职业,她并不喜人围观,所以也不喜欢上街。 而这些人不认识十一,说明以前的苏千澈也很少逛街。 苏千澈让十一找了地方停车,便下了马车。 刚从马车出来,苏千澈便感觉到了周围诡异的目光。 “这是哪位小姐,丞相府有这样其貌不扬的小姐吗?” “本以为能让这样英俊的男人驾车,肯定是一个绝世美人才对。” “别说是绝世美人了,连美人都算不上,还没我好看……” “真是暴殄天物。” …… 周围的目光汇聚,如探照灯一般聚集在苏千澈身上。 苏千澈感觉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本来她是不会理会这些无知群众的,可今日她的心情非常好,便扫了一眼围观男女,声音淡然而慵懒地开口:“眼红是病,得治。” 随后不理会众人,慢条斯理地向前走去。 司影薄唇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琥珀色的双眸晶莹透亮。 十一神色冷然,目光幽深不见底。 “小姐说得对,他们就是羡慕小姐。”青橘收回瞪着人群的目光,看向苏千澈眼底满满的崇拜。 周围静默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嘈杂,甚至比刚才更加激烈。 “天啊,长这么丑还这么嚣张,真是不要脸。” “这么丑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出来抛头露面。” 围在马车旁的大多都是女子,她们的目光早已被司影和十一吸引,此刻见苏千澈站在二人中间,眼里的羡慕嫉妒快要把她们吞没。 这样的丑女,怎么能得两位风姿卓然的男子相护? 虽然那个面具男子看不清相貌,可看气度,便知他长相必然不凡。 嫉妒已经让她们失去了判断能力,即便苏千澈并不丑,五官也是标准的美人胚子,可她们却不遗余力地诋毁她,仿佛这样便能显得自己高人一等。 “你们才丑,你全家都丑!”青橘听到众人的议论,顿时气得跳脚。 小姐哪里丑了,分明那么美,那么吸引人! 司影斜睨了苏千澈一眼,清透的目光带着浅淡的光芒。 被这般议论,竟是不气不恼,寻常女子可做不到。 十一把他们的议论全部听在耳中,他面色阴沉,冷眸如锋扫过人群:“我家小姐如何,轮不到你们来议论。” 冰冷的声音如寒风过境,一群普通人冷得瑟瑟发抖。 议论声一瞬间小了下去,连挡路的人都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目送苏千澈等人不紧不慢地离去。 014 眼神厮杀 “十一,带青橘去逛逛。”苏千澈摸出一把羽扇,姿态闲适地摇晃着,丝毫没有受到刚才的影响。 “小姐,奴婢想和你一起。”青橘跺跺脚,不依地说道。 刚才那些人看着小姐的目光就像狼一样,若是没有了十一保护,小姐很可能会被欺负。 十一薄唇微抿,显然也不同意这样的做法。 “你想让本小姐被人像猴一样地围观?”苏千澈眉毛微挑,懒洋洋道。 青橘脑袋耷拉下去,司影和十一两人都像是天然的发光体,不由自主地引人注目,只有分开,才能减少注意力。 “去吧,好好玩玩。”苏千澈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直接递给青橘。 青橘顺手接过,却在看到上面的数值时,瞬间瞪圆了眼。 “小姐,奴婢不能用……”青橘快速把银票往苏千澈手里塞,仿佛手中的是烫手山芋。 “本小姐去给司公子置办衣物,没有银两,就用丞相府的银子。”苏千澈半眯着眼轻摇羽扇,不理会青橘,款款走了。 原来小姐打的这个主意,可大夫人肯定不愿给小姐出银子的。 更不用说,小姐是为陌生男子置办衣物。 青橘看着苏千澈的背影,最终只是跺了跺脚,没有追上去。 小姐的决定,肯定有自己不能理解的深意。 十一双眸幽深,刀锋般的目光射向跟在苏千澈身边的司影。 似是察觉到十一的目光,司影转过头,澄澈眸光微暗,粉嫩的薄唇轻勾,笑容清贵绝伦。 十一握剑的手指骤然收紧,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根根发白。 这个男人。十一牙关紧咬,他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有接触到小姐的机会。 司影嘴角笑意越深。 两人之间的目光交汇,苏千澈并没有感觉到,她侧过头,看向司影完美的侧脸:“司公子可知成衣铺在哪里?” 司影转头,眸光清透璀璨,仿若揉进了万千星光,声音轻柔如拂过柳条的风:“不知。” 说着,眼角扫向仍旧如松站立的十一,脚步微挪,离苏千澈更近了一些。 苏千澈脚步顿了顿。 “苏小姐亦不知成衣铺在何处?”司影缓缓踱步,修长玉立的身姿,优雅清贵的姿态,仿佛漫步十里桃林,周遭落英缤纷,他却不沾俗世红尘。 十一握剑的手指紧了又紧,恨不得直接拔剑破开那一张假笑的脸。 “你觉得本小姐是喜欢出来逛街的人吗?”苏千澈与他保持相同步伐,轻摇着羽扇,姿态慵懒肆意。 对于司影的靠近,也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 “并不。”司影开口,声音清润如流水,“苏小姐应该更喜欢……”顿了一下,出口的话似带着笑,“……养精蓄锐。” “知我者,司公子也。”苏千澈眼眸半眯,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周围的人群。 街道上不时走过一些携带着武器的人,他们步伐稳健,行走如风,不是普通人。 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出丞相府,原主的记忆少得可怜,对苏千澈认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才知道,原来东刖国也是尚武的国度。 “是否需要问问成衣铺的位置?”司影眸光清浅,却把苏千澈的动作尽数收进眼底。 “不必。”苏千澈双眸微微眯起,眸底倒映着远处一条小巷口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015 招蜂引蝶 前世,与她打交道最多的便是杀手,即便距离相隔甚远,苏千澈也一眼便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司公子,你昨日才被追杀,今日便出现在大街上,不怕被仇家寻到?” 司影云淡风轻地笑,笑容如梦似幻不可触摸。 “不会,他们会以为影还在躲起来养伤。” 苏千澈半眯着眸看他,“司公子好算计。” 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对手,看来那个杀手不是要找司影麻烦的人了。 “影只是想与苏小姐一起逛街罢了。”司影声音轻柔如水,眸底泛着细碎的光,仿若在编织着一个美丽的梦。 “原来司公子这么想与本小姐独处。”苏千澈邪肆地笑,眸底微亮,映照景象万千。 司影眼睫微颤,笑而不语。 苏千澈不再多言,对周围的环境观察入微,只是前世的习惯罢了,这一世,她只想平平淡淡过一生,并不想插手任何事。 司影眸底划过暗金色光芒,刚才苏千澈身上一闪而逝的气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清透的眸微深,司影菲薄的唇微弯。 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青橘一直站在原处,直到两人远去,才咧了咧嘴问:“十一,你觉得司公子怎么样?” 十一手指松开,目光幽深如潭,声音冰冷如雪:“不安好心。” 说罢,朝着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哎,你等等我啊,司公子怎么惹你了,你怎么这么说他?” 走过几条街之后,苏千澈二人终于来到京都最著名的成衣铺,织云。 只是从建筑看,便知织云非同一般。 雕梁画栋,琼楼玉宇,高屋建瓴,所有的装饰都精致无比,高雅却不俗气,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这里的与众不同。 这是专为达官贵人设计服饰的地方。 这里可是古代,苏千澈不得不感叹,织云的老板经营理念真先进。 “就是这里了。”苏千澈羽扇一收,便抬步走了进去。 司影嘴角笑意略深,跟着缓缓走进织云。 里面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男子极少。 司影一出现,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不仅是因为司影本身气质卓绝,更因为来男子很少会到这里来。 织云侍女看到二人,只犹豫了半瞬,便走到司影面前,红着脸低声问:“这位公子需要什么?” “随意看看。”司影薄唇微动,嘴角的笑清冷而疏离。 侍女看到司影嘴角的笑,更是脸红心跳,声音更加温柔:“公子想看什么,奴婢可以带您去看。” 苏千澈微微挑眉,嘴角带着揶揄的笑。 半张脸都遮住了,还能招蜂引蝶,真是魅力无穷。 司影察觉到苏千澈的目光,清澈的眸看向她,似宠溺似无奈地笑。 苏千澈的小心肝被震了一下,双眸轻轻眯了眯。 这样的笑,还是在司影脸上第一次看到,那般近,触手可及。不若平常那边完美却疏离的笑,如水中之花,美得不真实。 那侍女更是差点捧着心脏尖叫着晕厥,这位公子的笑容,真是太勾人了! 苏千澈转头不再看他,直接走到一个小隔间外,打量着里面摆放的男子衣服。 司影的目光却追随着苏千澈,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016 默契十足 “还有没有其他的男子衣服?”苏千澈很快便看完了一楼的男装。 这里毕竟不是以前的世界,成衣很少,风格也是大同小异。 侍女虽然看不起苏千澈一身平凡的打扮,却因为她与司影一起前来的缘故,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话时却是羞涩地看着司影:“二楼还有一些成衣,这位公子要去看看吗?” 苏千澈双眸微眯,她这么大一个活人,就那么容易让人无视? 司影看向苏千澈,浅浅地笑,双眸清澈如琉璃:“带苏小姐去看看。” “哈,一个小傻子,一个不敢以真面目视人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去二楼看衣服?”一个粉色衣服的女子款款走过来,看向苏千澈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轻蔑。 “和傻子在一起,这男人是丑八怪吧,不然怎么会带着面具?”粉衣女子身边,浅绿色衣服的女子眼神古怪地看着司影。 这个男人,看身姿气度便知不凡。 若是他另外半张脸没有什么疤痕,肯定会是一个绝世美男子。 可这样的男子,竟然与丞相府的傻小姐在一起。 看到二人,侍女连忙行礼:“陈二小姐,杨三小姐。” “织云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你们怎么让这个傻子进来了?”陈二小姐盛气凌人地说道,又转头看向司影:“把面具拿下来,让本小姐看看,若是不丑,本小姐便带你去二楼看衣服。” 苏千澈轻笑,眸光懒然。 陈二小姐的神情,有种老总带小蜜挑衣服的既视感。 “小傻子,你那是什么表情?再看,本小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陈媛被苏千澈的目光看得全身发毛,顿时恼羞成怒,一个小傻子而已,自己竟觉得她的目光吓人? 苏千澈菱唇微勾,邪气地笑:“司公子,有没有听到狗吠?” 司影也笑,带着初秋的凉意:“自然。夏日炎炎,兽类的脾气会比较暴躁。” 苏千澈挑眉看他,没想到清逸绝尘的司影骂起人来这般凶残。 司影回眸,默契一笑。 “你说谁是狗?!” “你骂谁兽类?!” 两道尖叫同时响起,陈二小姐和杨三小姐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果然脾气暴躁。”苏千澈柳眉微挑,打开羽扇,闲适地轻摇,不再理会两个暴躁的人,慢条斯理地向二楼走去。 司影抬步跟上。 “站住!小傻子,你竟敢骂本小姐是狗?”陈二小姐气急败坏,她一向嚣张惯了,京都的小姐们谁不让着她三分,还从未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骂过。 “还有你,丑八怪,今日你们不跪下给本小姐道歉,就别想离开这里!” 苏千澈脚步不停,司影眸底闪过暗金沉芒,随即又如云开日出,照亮阴霾,盛满明光。 见两人毫不理会,陈媛高声喝道:“来人,把他们拦住!” 陈媛身后两个侍卫快步走上前,拦在苏千澈二人身前。 苏千澈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台阶,顿住脚步,慵懒地抬眸,斜斜扫一眼面前站立的侍卫。 店里本就安静,经过这一番争吵,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二人身上。 017 她道歉了 刚才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苏千澈,此刻听到陈媛叫她小傻子,顿时都不淡定了。 “那个丑陋的女人,是丞相府的傻子吗?” “是吗?不是说丞相府的傻子从不出门,现在怎么跑出来了,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嘿,那小傻子还想和怀王殿下成亲,现在却如此不知检点,竟然和男人私会。” “说什么呢,怀王殿下怎么会承认这桩婚事?” “不知那男子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 “呵,和小傻子在一起的男人,当然也很丑。” “也是,刚才我还觉得那男子气质高雅,还以为是美男子呢,看来要让人失望了。” 议论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人清晰地听到。 苏千澈折起羽扇,轻轻敲打在左手手心,扫了一眼大厅里议论的众人,又转头看向面前的侍卫,眼底波光流转。 她不喜麻烦,却不怕麻烦。 司影嘴角笑意淡淡,双眸清透如泉,映照着苏千澈眼底的潋滟波光。 “哼,小傻子,现在,马上跪下给本小姐道歉!”陈媛走到苏千澈面前,仰着头,趾高气扬地说道。 苏千澈唇角微勾,菱唇轻启,缓缓开口:“对不起,本小姐不该说你是狗。” 司影眼底划过浅浅流光,双眸定在苏千澈轻勾的唇角。 陈媛心底冷哼,傻子就是傻子,让她道歉就道歉。 苏千澈轻笑,笑容邪肆却优雅,话锋一转,声音悠扬如笛:“你怎么能和狗相提并论?狗还能看门,你能干什么?” 话落,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小傻子,是在嘲笑陈二小姐连狗都不如吗? 天,她果真是个傻子。 陈二小姐可从没有吃过瘪,又有好戏看了。 一群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傻子,你不想活了!”陈媛目光喷火,一扬手,狠狠地扇向苏千澈。 苏千澈身体微微后倾,避过陈媛的手,掌风从脸颊刮过,吹起她额角的发丝向后飞扬。 “你竟然敢躲?”陈媛咬牙切齿,再次一巴掌甩过来。 “呵。”苏千澈眸底划过一道暗光,迅速抬手,轻易抓住陈媛的手腕,眸光清冷漠然。 她的耐性很差,只知事不过二。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低呼,小傻子竟然抓住了陈二小姐的手? “小贱人,放手!”陈媛怒瞪着苏千澈,左手再次扬起。 苏千澈手臂一动,陈媛便被扯得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眼看脸庞便要亲吻地面,却又被一股大力扯回来。 陈媛尖叫一声,手臂仿佛被生生扯断一般的痛。 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连两个侍卫都忘记了动作。 “怎么回事?”一道沉喝在大厅中响起。 杨三小姐见到来人,立马告状:“赵管事,那个小傻子和丑八怪辱骂本小姐和陈二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赵管事一听,眉头立即皱起,杨三小姐身份不高,可陈二小姐却轻易不能惹。 另一边是一个不受宠的傻子和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男子。 赵管事目光在男子身上停留片刻,发觉与印象中所有见过的尊贵男子都对不上号。 只是一瞬间,赵管事便做了决定,他走到陈媛面前,低声赔笑道:“陈二小姐,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不该让不该进来的人来这里,冲撞了陈二小姐。” 018 要杀了你 剧烈的疼痛让陈媛一张脸煞白,哪里还有心思理赵管事? “放……放手……”陈媛额头泛起细小的汗珠,左手握着仿佛要断掉的右臂,努力想要把手抽出来。 可对方的手却像铁钳一般,握着她的手腕一动不动。 “还不快点放开!”赵管事转头,对苏千澈厉声喝道。 他双手背在身后,自有一股威严。 仅仅一个管事便有如此气势,织云必然底蕴深厚。 司影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千澈的手,那样轻松的姿态,竟能让陈媛如此痛苦。 看来苏七小姐,也不像表面那般柔弱。 苏千澈半眯着眸看向赵管事,嘴角邪肆轻勾。 赵管事看到这样慵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便觉得刺眼,手一招,便有两个护卫跑过来,他对二人吩咐道:“把她带出去,以后都不准她进来。” “赵管事,不能轻易饶她,一定要严惩,否则以后谁都敢对陈二小姐动手了。”杨欣澜疾言厉色地喝道。 苏千澈慵懒懒地笑,神色颇为懒然:“赵管事,你确定要把我带出去?” “当然,织云不欢迎你,你若是有自知之明,便自己出去,还能留些脸面。”赵管事皱眉说道,对方是女子,他并不能轻易出手。 “呵,陈小姐,看来赵管事是不想管你了。”苏千澈说完,右手微微用力。 “啊……”钻心的痛袭来,陈媛的脸色瞬间煞白,冷汗遍布额头。 她的手腕垂在一侧,显然是脱臼了。 “陈二小姐,你没事吧?”杨欣澜连忙上前,焦急地问。 司影轻笑,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围观群众都抖了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没想到那个傻子竟然是个大力女,陈二小姐那样子,她们看着都痛啊。 “你干什么,快住手,你知不知道她是谁?”赵管事急得大喝,怕伤到陈媛,连忙让两个护卫住手,“她可是陈尚书的嫡女,当今皇后的表侄女!你敢动她,陈家饶不了你!” “是吗。”苏千澈手执羽扇在指尖转动,柳眉微挑,嘴角笑意邪肆慵懒:“陈小姐打算怎么饶不了本小姐?” 司影清透的眸底闪过一丝兴味,嘴角勾起轻浅的笑。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二楼,那里一道白色身影正饶有兴致地看向争执的几人。 接触到司影的目光,白衣男子瞬间站直身体,浑身寒毛直竖,直到司影移开目光,男子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底的惊恐却散不去。 他不过是心血来潮到这里来看看罢了,怎么就遇到这尊煞神了? 看起来煞神好像是与那傻小姐一起来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不过,传言中的傻小姐好像并不傻。 若真傻的话,这位也不可能与她一起。 “小贱人,我要杀了你!”陈媛痛得冷汗直流,却依旧不甘地大声叫道,目光里的狠毒毫不掩饰。 她在皇后面前很是得宠,寻常人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手腕肯定断掉了,这样的痛苦,这样的羞辱,只让陈媛恨不得立即杀了眼前这个贱人! “哦?你打算怎么杀本小姐?”苏千澈转动折扇的左手顿住,凑近陈媛的脸,菱唇近乎贴在她的耳垂上,用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陈小姐,你信不信,在你杀我之前,我能让你死一百次?” 019 白衣男子 轻柔的呼吸吹在陈媛耳侧,那慵懒的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锁魂之音,她生生打了个寒噤,整个人仿佛掉进冰窟里,全身发寒。 “你……你……”陈媛打了个哆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赵管事,陈小姐说,我们之间是误会,这种小事,就不劳烦赵管事插手了,是吗,陈小姐?”苏千澈站直身,扫一眼陈媛脱臼的手腕,慵懒地笑。 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苏千澈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与皇室有关的人有任何牵扯。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她只想混吃等死。 赵管事眼神怪异地盯着苏千澈。 陈媛托着断掉的手腕,痛苦地挣扎了一瞬,突然大声叫道:“她想杀我,她想杀我!快把这个贱人抓起来!” 她不相信,这个傻子真的敢杀她! 若小傻子真的想杀她,她就更不能放过这个傻子了! 陈媛话落,两个蓄势待发的侍卫便直接拔剑扑向苏千澈。 凛冽剑光划破了空气,带着冰冷寒芒,那肃杀的冷光,几乎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架势,明显是不想让小傻子完整离开啊。 若是小傻子避不开,铁定是废了。 司影袖子里的手指微动,缓缓虚握。 苏千澈双眸微眯,眼底闪过暗黑沉芒。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呢。”苏千澈唇角懒懒勾起,恶魔般的笑容在嘴角凝结。 她手指一动,陈媛的身体便转了半圈,如同盾牌一样挡在苏千澈面前。 两把长剑近在咫尺,陈媛瞪大眼,脑袋里一片空白,喉咙仿佛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他人都被这突然反转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司影眼睫轻颤,透彻的目光看向苏千澈明显黑了一层的双眸。 “住手!”清冽的嗓音在沉寂的大厅中响起。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便见一道冷芒闪过,两个侍卫的剑刃齐齐断在地上。 侍卫怔愣地看着手中断剑,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那样近的距离,若是没有人阻拦,他们肯定会伤到二小姐。 还好还好,若是伤了二小姐,他们的命也到头了。 苏千澈抬眸,冷眼扫过二楼的白衣男子。 男子心里一突,后背一阵发凉。 那是什么眼神?如恶魔索魂般冰冷,没有丝毫人类感情。 他摸了摸鼻尖,眼神闪烁了一下。 果然是个有趣的女子,难怪这位会跟她一起。 陈媛脸色惨白,惊愣了片刻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啊!” 刚才那一刻离死亡如此之近,她清晰地感觉凛冽寒风吹过,划断了她额前的发丝,划得她的脸生疼。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她身上就会多两个血洞。 此刻想起来,更是惊恐无比。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许多人都忍不住堵上了耳朵。 “闭嘴。”白衣男子凌玥声音清朗,轻摇着折扇从二楼踱步下来。 他面容俊朗,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一双桃花眼水光滟滟,天然含笑,只是此刻带着淡淡冷意,气息薄凉。 男子身材挺拔修长如翠竹,一头乌黑发丝用玉冠高高挽起,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 一身气质清逸绝尘,顾盼间却又带着魅惑万物的风情。 男子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大厅中众位女子的目光。 020 织云主 若说晏大夫是玉,这名男子便是竹。 清俊出尘,秀雅脱俗。 苏千澈看一眼白衣男子,抬手一挥,便把陈媛如同破烂一般扔在了大厅中。 杨欣澜和陈媛的丫环连忙跑过去把她扶起来,目光怨恨地看着苏千澈。 苏千澈掏出手帕,仔细地擦着手,邪邪地笑,“本小姐说过,陈小姐与我交情匪浅,你们看,刚才她还大义凛然地为我挡剑,这是多么浓厚的情谊。” 她的神态慵懒肆意,丝毫没有生命受到胁迫的紧张。 刚恢复一点神智的陈媛听到这话,只气得胸口血气翻滚,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凌玥嘴角抽了一下,有些不忍去看陈媛的惨样。 “给我杀了她,杀了她!”陈媛站起身来,疯狂地大叫,眼底是嗜血的红。 她全身的痛,今日所受屈辱,都是因为这个傻子! 一定要杀了这个傻子! 两个侍卫手中拿着断剑,看了看凌玥,没有立即上前。 苏千澈把手帕随意扔在一边,嘴角笑意收回,轻叹一声,颇为无奈地说道:“陈小姐,看在你为我挡剑的情谊上,友情提醒你,像你这样的闺女子,总是喊打喊杀,会嫁不出去的。” 那手帕轻飘飘地掉落在地面,却像是狠狠地打在陈媛脸上一样。 陈媛恨急,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目光如刀子般剜着苏千澈,对两个侍卫厉声道:“废物,听不懂本小姐的话吗?本小姐让你们杀了她!” 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硬着头皮出手了。 难道小姐看不出来,有这个男人在,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杀人的机会吗? “够了。”凌玥出言喝止道,曾经听言陈二小姐嚣张跋扈,此刻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 两个侍卫听到声音,立即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敢阻止本小姐!”陈媛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是谁,与你何干?”凌玥声音薄凉清冷,一双多情的桃花眸中带着秋的沉凉。 陈媛正要说话,却被一声叫喊打断。 “主?!”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管事既激动却又不敢置信。 主寻常时候从来不会到织云,今日竟然来了这里,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个字出口,本来安静的场面顿时又热闹起来。 “主?织云主?” “听说织云主很神秘,平常很少到织云来,怎么今天来了?” “听说这个主背景强大神秘,今日竟然能见到本人,真是三生有幸。” 更多的女子更是满脸红晕,偷偷看向凌玥的目光暗藏情愫。 如此俊朗的男子,身份地位又不低,若是能得这位主青睐,以后出去,也倍儿有面子。 赵管事激动地走上前,满脸通红地说道:“主,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织云主背景神秘而强大,即便是在帝都,也是各大家族达官贵胄拉拢的对象。 “随便走走。”凌玥瞄一眼如同雕塑般的司影,手中折扇轻摇,优雅倜傥的姿态。 赵管事立马领会了凌玥不想多说的意思,开口道:“主,今日之事确实是这位小姐不对,望主不要怪罪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私自在织云动武,本就犯了主的大忌,只有把责任推到另一个人身上,才能安全地把陈二小姐从此事中摘除。 021 镇店之宝 凌玥却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苏千澈:“你是苏七小姐?” 苏千澈多看了凌玥两眼,对于美男,她总是不吝啬自己的目光。 “有事?” “原来你真的是苏七小姐。”凌玥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朗笑着说道,“若非小姐亲口承认,凌某还以为认错了。毕竟,苏七小姐和传言中,完全不一样。” 收回他像竹的话,这男人,明显是朵太阳花。 苏千澈懒眸微抬,挑眉,缓缓开口:“哦。” “今日之事,对苏小姐多有冒犯,凌某在此给苏小姐陪个不是,苏小姐若是看中了什么衣服,算在凌某账上。”凌玥轻摇折扇,桃花眸微挑,眼角扫了扫司影。 却见司影的目光仿佛凝在苏千澈身上,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施舍给他。 凌玥摇扇的手骤然顿住,眸底带着朦胧的微光。 这是大白天的见鬼了么,这个煞神竟然对苏七小姐表现出了如此兴趣,看来苏七小姐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赵管事被晾在一边,极为尴尬地看着凌玥,听到凌玥的话,心底更是震惊。 主什么时候与苏七小姐认识了? 还让她随便挑衣服! 陈媛更是气得咬牙,一个低贱的商人而已,竟敢无视她? 苏千澈不知凌玥心中所想,既然有送上来的好处,她自然不会拒绝。 “主如此慷慨,我便不推辞了。”苏千澈淡淡凝眸,眼底染上轻浅的慵懒。 三人竟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你们给我站住!”陈媛狠狠地咬牙,眼底闪烁着怨毒的光。 赵管事连忙拦住她,恭敬又有礼地说道:“陈二小姐,你还是先去看看手腕吧。” “本小姐一定会让织云和那个傻子付出代价!”陈媛痛得脸色惨白,却戾气不减。 赵管事目送陈媛咬牙切齿地离去,眼里却不见丝毫担心。 二楼上的衣裳档次高了许多,做工也精致许多。 苏千澈抬眸扫过,一眼便看中一件月白色锦袍。 袍子由丝绸织就而成,广袖云锦,做工精细,领口袖口用金丝线勾出精致的双边纹路。下摆处蚕丝勾勒而出的一株翠竹,翠竹纹路清晰,每个竹节每片竹叶,都显得清贵而精致。 腰间悬着一条三指宽的锦文腰带,同样绣着精细的菱纹,高贵又不失雅致。 雪白的色泽,似带着浅浅光晕,如天女织就的仙袍。 “就这件。”苏千澈用羽扇指着锦袍,看向凌玥。 司影琥珀色的双眸中流转着浅浅水光,眸中映出娇小人儿慵懒懒的模样。 凌玥捂着胸口,艰难开口:“苏七小姐真是好眼光。” “多谢夸奖。”苏千澈波澜不惊,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他的赞美。 “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凌玥咽下一口血,偷看一眼司影,见他笑得如同狐狸,心里更是郁结,“这种蚕丝极少,三年才能做出一件。这一件,是专门为怀王定做的。” 苏千澈不语,静静看他。 怀王么。 看来这件衣服必须带走了。 “苏小姐,你要不要换一件?”凌玥又看一眼司影,试探性地问道。 若是这件被挑走,织云为了赶制怀王的衣服,又要忙碌一番。 司影默然而立,眸底映照着浅淡微光。 “堂堂织云主,难道要言而无信?”苏千澈柳眉微挑,声音懒然。 凌玥默默咽血,谁叫自己不摸清这个苏七小姐的底细,便说出坑自己的话来。 “这件衣服,是准备给这位穿的?” 凌玥看一眼司影,这煞神不穿白衣,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自然。”苏千澈打开羽扇,轻摇。 微风拂过她两鬓的发丝,慵懒肆意的模样,别有一番风味。 司影似是知道凌玥的想法,眸光看向织锦长袍,缓缓开口:“很好。” 意思就是,看上这件衣服了! 凌玥刚要出口的话被堵住,心里暗恨,这尊煞神是专门坑他的吧! 煞神什么衣服没有,为何就要这一件为怀王做的衣服? “苏七小姐,你是专门冲本店最贵的衣服挑的吧?”凌玥只能用这种方法为自己出一口气。 苏千澈挑眉:“你怎么知道。” 凌玥呕血,再肉痛,他也不会收回自己的话。 罢了,他也想看看这尊煞神穿白衣的模样。 命人取了衣服,苏千澈又问:“这里可有试衣服的地方?” 试衣服? 苏七小姐想让这只煞神在这里试衣服? 凌玥僵着脖子转头看向司影,见他竟没有反对,瞬间觉得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这简直比苏千澈抢了怀王的衣服还惊悚。 默默看着苏千澈,试探性地开口:“三楼有一个房间,是凌某歇脚的地方……” 苏千澈把衣服放到司影手里,用眼神示意凌玥带路。 凌玥再次看向司影,司影笑眯眯地回看他,他顿时站直了身体,全身僵直地往前走。 凌玥平常几乎不会来织云,所以三楼的卧室基本处于无人状态。 司影拿着衣服进了里间,不过片刻,便又走了出来。 苏千澈抬眸,眸中映出男子的颀长身姿,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 022 黯然失色 有的人,美到极致,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能让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 眉如远黛,眼似星辰,鼻梁挺翘如远山,薄唇粉嫩如桃花。 肌肤莹白如玉,黑发柔顺如绸。 轮廓精致,完美无暇。 一身白衣似散发着微光,让他整个人都带上了浅浅光泽,如仙纯净,又如最炫眼的钻石,每个菱角每个弧度都完美到极致。 绝美的容颜,绝然的气质,迷了何人的眼,又乱了谁人的心。 “这妖孽果然不能穿白衣。”不知过了多久,凌玥咬牙说道。 “谁说的?”苏千澈低喃。 有的人,只靠颜值,便能征服世界。 司影便是这样的人。 很难想象,曾经会有人伤他如此之深。 “这家伙说的……”凌玥折扇晃了几下,桃花眸中带着浅淡薄雾,“……说穿上白衣,怕有人羞愧得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苏千澈眨了眨眼,没想到司影竟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这话,司影说得真没错。 她轻抚下颚,目光落在司影身上:“那么你现在觉得如何?” 凌玥狠狠地握起折扇,一字一顿地说道:“自杀是不想,倒是想杀了他。” “呵呵。”苏千澈笑笑,用眼神示意凌玥看旁边。 看着如同画中走出来的清贵男子,凌玥双眼顿时瞪直了。 “你说什么。”司影薄唇轻勾,缓缓从性感的唇瓣中吐出几个字。 凌玥身体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半晌咧嘴笑道:“我说,看你这样,我真惭愧得想要自杀。” “很有自知之明。”司影纤长的手指理了理袖口,嘴角带着和风般的轻笑,“等我们挑完衣服,你就可以去了。” 说罢,他戴上面具,从房间中踱步而出。 凌玥郁卒,好歹他也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怎么在这家伙面前,就这么不堪一击。 等等,刚才煞神说什么? 我们? 我们! 煞神竟然把小傻……不,苏七小姐划到自己的领地上了吗? 凌玥一双桃花眸看向苏千澈,那一眼颇为耐人寻味。 苏千澈勾唇,邪邪地笑,“主,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本小姐,本小姐会误会的。” 凌玥握扇的手指僵住,被女子调戏,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是在下唐突了。”凌玥微微笑起来,目光隐晦地扫向司影,突然很想知道,那家伙有没有被苏七小姐调戏过。 司影转头,眼角微微挑起,眸中泛起晶透的微光:“你很好奇。” “没有。”凌玥连忙开口,暗道这狐狸怎么会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不愿再与这个狐狸多待,心累。 刚才损失一件衣服,心更累。 丢下一句衣服随便挑,凌玥便匆匆告辞了。 这样的机会,苏千澈自然不会错过,又为司影挑了两套白衣之后,才离开。 出了织云往回走,一路行来,汇聚在司影身上的目光,又多了许多。 苏千澈羽扇轻摇,淡然承受着各种各样的视线。 回到停放马车的地方,十一和青橘已经在此等候,见到苏千澈二人,青橘原本一脸的兴奋直接凝固在了脸上。 023 无知无畏 “小……小姐……”青橘的目光仿佛凝在司影身上,无法移开。 她是见过司影真容的,所以完全可以想象,此刻的司影若是取下面具,该是怎样地颠倒众生。 仅仅是换一件衣服而已,竟然让司影的美又提升一个档次。 “上车。”苏千澈直接上了马车,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十一冷眼看着司影,司影撩起衣服下摆,优雅地跳上马车,又转头,看向十一,似笑非笑。 十一冷哼,目光阴沉。 司影转头撩起车帘,看向苏千澈,声音轻缓地开口:“苏小姐,你这个侍卫,可打算易手?” 十一握着缰绳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底慌乱一闪而逝。 他知道小姐的秘密,小姐会不会让他离开? 青橘对司影怒目而视,“你想干什么?” 苏千澈抬起手,阻止了青橘的话,眼眸微睁,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背光的司影。 浅浅的光线打在他身上,如瀑的黑发仿若镀上一层浅金色光晕,他的双眸晶透,似比外面的天色还要亮上几分。 “司公子如此问。”苏千澈缓缓开口,声音慵懒,却似带着一分凉意,“可是十一惹恼了司公子?” 十一的身体绷得更紧,薄唇紧紧抿起。 “苏小姐误会了。”司影浅浅地笑,如轻风拂过杨柳,留下轻浅的痕,“十一气质不俗,身手不凡,影身边正好缺这样的侍卫。” “是吗。”苏千澈懒懒支头,半眯着眸,从车帘照进的微光打在她的脸颊,在乌黑的睫羽上轻柔跳跃。 “司公子若是有心,可以问问十一的意思。” 十一紧绷的身体放松些许,只要小姐不把他直接送出去便好。 “苏小姐既然不愿,影便不夺人所好。”司影依旧笑得轻浅,粉嫩的薄唇勾出完美的弧度,“若是苏小姐改变主意,影随时欢迎。” 十一抿唇,眸中透出冷光,小姐分明说看自己的意思,这个男人却完全无视他。 司影清透如琉璃的双眸静静看着苏千澈,撩起车帘的手指在阳光下,晶透如玉,“十一毕竟是男子,待在苏小姐身边,多有不便。” 青橘脸上的气愤转为担忧,以前小姐痴傻,没有多少人在乎,老夫人让十一待在小姐身边保护,倒没有人说什么。 可现在小姐有了婚约,还是与怀王殿下定的亲,放在小姐身上的眼睛便多了许多,即便十一并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小姐也可能会遭人诟病。 她轻咬着唇看着苏千澈,却见她依旧神色淡淡,姿态慵懒。 “小姐,怎么办?”青橘大眼里满是担忧。 十一身为男子,待在小姐身边于理不合,可十一保护小姐已有近两年,若是突然离去,小姐肯定也会不舍。 苏千澈神态懒然,淡淡开口:“司公子多虑了。” 司影见她态度坚定,便不再多说,转过头,纤长的睫羽半敛,盖住眼底闪过的淡金光芒。 从一些方面来说,这位苏小姐的做法,简直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 是率性而为,还是无知无畏? 十一心底的忧虑没有因为苏千澈的话减少半分,现在的小姐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姐,她…… 一路无话,因为面对十一的问题,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024 岁月静好 回到相府,司影因为重伤初愈,身体虚弱,便回屋休息。 苏千澈惬意地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昏昏欲睡。 逛街许久,她也有些累了。 “青橘,给本小姐捶捶腿,十一,给本小姐捏捏肩。”苏千澈半睡半醒间,喃喃说了一句。 青橘听话地把小凳子搬到苏千澈脚边,不轻不重地给苏千澈捶腿。 十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因为常年练剑,手上长了一些茧,而且,因为常年练武,手上力道非常重。 总之,他……不会捏肩。 可是,看着苏千澈纤弱的肩膀,他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覆了上去。 手下的肩膀很瘦,几乎已经全是骨头,十一心底微颤,压下心底一股股的暖流,手指前所未有地温柔,眼底却有些幽深的光芒。 从他察觉小姐不一样的那一刻,小姐便直接对他说了。 小姐说,她并不是曾经的小姐,而是另一个世界之人。 虽然这话听上去荒唐无比,十一却不由自主地信了。 同时守着这个秘密,这个他和小姐共同的秘密。 可是,他确实不适合待在小姐身边,是否应该离开,或者,隐在暗处? 房间内,司影的眸光透过窗纸停留在苏千澈不甚清楚的面容上,眼底划过淡金浅芒。 许久,直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他才收回目光,走到床边坐下。 院内,阳光暖暖照在三人身上,岁月静好。 简泽轩从门口走进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苏千澈懒洋洋地在躺椅上假寐,她的面色有些白,并不红润,五官也不是特别出色,可她悠闲恣意的模样,却轻易便让人的心沉静下来。 金黄色的阳光镀在她身上,给她笼上朦朦微光,仿若圣洁的仙女。 纤长的睫毛根根清晰,在眼底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微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发丝,缓缓向后飘动,荡起丝丝涟漪。 一片绿叶在微风中如蝴蝶般打着转飘落,晃晃悠悠地飘进她放在腿上摊开的手掌心中,她似是感觉到了,手指缓缓握起,嘴角荡起一丝细微的笑意。 仅仅是唇角微勾,便让整张脸都变得灵动起来,如同冬日缓缓绽放的红梅,那般生动,那般活力,那般,美好。 简泽轩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很想知道,这个女子,若是睁眼,会是怎样优美的一幅画。 简泽轩从未认真看过这个女子,因为她痴傻又胆小,偶尔看到他时,便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是让他厌恶。 即便只是她的名字与他放在一起,他也会觉得恶心。 却没想到,她安然沉睡的模样,竟是是如此吸引人,虽然五官并不艳丽,但是一身气质却让人极为舒心。 或许是因为反差过大,让简泽轩心里对苏千澈有了一丝好奇。 简泽轩转过头,看一眼身边妆容精致,容色明艳的苏柳烟,突然便觉得寡淡无味。 苏柳烟此刻正打量着苏千澈,却没有注意到简泽轩意味深长的目光。 呵,苏千澈这个小傻子竟然会装模作样了。 苏柳烟明眸转了转,居高临下地俯视苏千澈,“七妹妹,泽轩哥哥来了,你还不赶快起来迎接。” 025 欲擒故纵 苏千澈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也不知听到苏柳烟的话没有。 青橘快速站起身来,对二人行礼。 十一放下手,恭敬站在苏千澈身后。 苏千澈无理的态度惹恼了一向高高在上的简泽轩,他站在苏千澈面前,一双狭长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竟然敢不起来对他行礼,对自己视而不见,难道,她想要欲擒故纵? 呵,一个傻子,也会玩花样了么? “苏千澈,你竟敢不给本王行礼!”简泽轩俊眉微皱,双手背在身后,姿态高傲。 他曾经从来不屑施舍苏千澈一个眼神,现在自己特意来看她,她肯定会兴奋得跳起来。 苏千澈虽然痴傻,可是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痴情的模样,即便他从来不屑看她,却依然能感觉到她火热又胆怯的目光。 她全身全意地爱慕着他,那样的苏千澈才是正常的,这样对他不闻不问不管不看的苏千澈,肯定是装出来的!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缓缓睁眼,透过长长的睫毛,看到眼前模糊的身影。 她抬起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懒懒问道:“十一,他是谁?” 简泽轩狭长锐利的眼眸顿时眯起,俊朗的脸上有些难看。 呵呵,小傻子真会玩把戏,竟然还问他是谁。 以苏千澈对他的爱慕程度,就算苏千澈忘了她的父母是谁,也不会忘了他是谁! 苏柳烟莲步轻移,站在简泽轩身边,以手指掩着嘴,惊讶地低呼:“七妹妹,你脑子坏了么,连泽轩哥哥都不认识了?” 青橘也轻呼一声,她一直以为小姐是在忍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看样子,小姐是真的忘记怀王了。 “小姐,这位是怀王殿下,这位,是三小姐苏柳烟。”十一一本正经地给苏千澈介绍道。 简泽轩眸子紧紧地盯着苏千澈,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反应,他不相信,苏千澈真的会忘了他。 苏柳烟目光不屑地看着苏千澈,心道这小傻子还真是会装,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泽轩哥哥的目光了吗?简直痴心妄想! 苏千澈微眯着眼,逆光中的简泽轩身着色锦袍,眉目俊朗,凤眸狭长深邃,与生俱来的高贵令人不由自主地仰望。 只是一身倨傲让他的容貌生生减了几分。 果真像青橘所说,与司影,是云泥之别。 苏千澈慵懒懒地坐起身,用薄被盖住身体,因为浅眠,嗓音带着淡淡的哑:“不知怀王来此,有何贵干。” 来得这么快,果真是迫不及待呢。 苏千澈冷静漠然的态度,让简泽轩心里一股无名火起。 她不该是这样的,她绝不该是这样的! 想到此次前来的目的,他心里的怒气又涨了几分。 “苏千澈,你今天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难道还要本王再说一次?!”简泽轩极力忍着怒火,阴沉着脸说道。 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强,却不由自主的被她激起怒气。 苏千澈以手支头,侧着脑袋懒然看他:“哦?不如怀王说一说,我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026 不知检点 简泽轩气怒,她这样一副无辜的模样,是想做给谁看? “你与本王有婚约在身,竟与男人出去厮混,如此不知检点……” “这不正是怀王想要的?”苏千澈打断简泽轩的话,懒懒说道。 若非为了早日解除这桩婚事,她怎会亲自上街,还与司影单独走在一起? 房内的司影垂眸看向身上的白衣,淡淡勾唇,轻呵一声。 原来如此。 简泽轩被人打断,愣了一下,火气也不知消失在了何处,皱眉问:“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苏千澈懒懒抬眸,眯着眼看着简泽轩俊朗的脸,“王爷想要退婚,不必再找其他的理由。” 简泽轩这样的男人,若是她主动提出退婚,他必然会觉得受到了侮辱。 而苏千澈,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自然要为她出一口气。 简泽轩眉头微皱,今日来此,本就是为了退婚之事。他听到侍从传话之后,虽然厌恶苏千澈的做法丢了他的脸面,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 苏千澈如此不知廉耻,退婚已是理所当然。 可听到苏千澈这般说出来,简泽轩却觉得怒气勃发,他甚至不知这种怒气从何而起。 这样的苏千澈,该死地让他很想撕了她一脸的淡漠。 “既然王爷认为,曾经的‘我’对王爷的爱慕一文不值,王爷随时可以把‘我’的尊严践踏进泥里,今日我便成全王爷,从此以后,苏千澈与怀王,无半分瓜葛。”苏千澈神色慵懒,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不行!”简泽轩脱口而出,直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才黑沉着脸说道:“本王虽然对这桩婚事不满……” “既然不满,王爷何必勉强自己。”苏千澈长睫微动,斜睨着简泽轩。 “苏千澈……”简泽轩咬牙,从来没有想到苏千澈竟然如此咄咄逼人,难道他以前真的看错她了? 清了清嗓子,简泽轩接着道:“本王……” “难道王爷想要与我完婚?”苏千澈轻笑,眸底却是一片沉静。 “当然不可能!”简泽轩再次脱口而出,随即脸色更加阴沉,他竟然被一个傻子牵着鼻子走! “如此便好,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十一,送客。”苏千澈垂眸,长长的眼睫遮盖了眼底细微的不耐。 整个过程一脸懵的苏柳烟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小傻子竟然要退婚?竟然要赶怀王走?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说什么?”简泽轩浓眉紧皱,不敢相信赶人的话竟然会从苏千澈口中说出来。 若说退婚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那么现在毫不犹豫地赶他走,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不起苏千澈是天经地义,可苏千澈竟然要退婚,竟然会赶他出去,怎么可能! 苏千澈微抬眼睫,浅淡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轻嘲:“怀王殿下,难道你对退婚之事有异议?” 简泽轩凤眸微深,退婚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为何他会觉得气闷无比? 不,这桩婚事本该由他占据主动,可苏千澈竟然说退就退,比他还要直接,让他心里无比郁结。 若是此事传出去,说他堂堂怀王竟被一个傻子退婚,他的脸面还往哪搁? 对,就是如此。 027 天长地久 “哼,这桩婚事是本王的母妃与你的母亲定下的,岂能说退就退?”简泽轩冷哼一声,看到苏千澈微微振动的眸,心情竟诡异地感觉好了许多。 就算是退婚,也是自己甩了苏千澈,让她悔恨,痛哭流涕。 想到此处,简泽轩的俊脸又黑了。 苏千澈那么爱慕他,怎么可能会退婚? 她是料到自己会反对,所以在玩以退为进? 可是以苏千澈的智力,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手段? 听到简泽轩的话,苏柳烟蓦然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泽轩哥哥此次明明是来退婚的,可是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泽轩哥哥其实不想退婚? 怎么可能! 苏千澈眯了眯眼,柳眉轻皱,缓缓开口:“那么,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简泽轩竟不退婚,难道她用力过猛了? 简泽轩手指虚握,感觉有细碎的风从指尖划过,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从手边溜走。 “本王今日前来,是想警告你,不要与其他男子走得过近。” 苏千澈眼尾轻挑,慵懒勾唇,邪气地笑,“哦?王爷是希望我与王爷走得近一些?”。 听到这句话,简泽轩终于觉得苏千澈恢复了正常,原来她的目的,就是想光明正大地离自己近一些。 不过,他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七妹妹,你真是不知羞耻!”苏柳烟俏脸气得通红,她怎么能让小傻子与泽轩哥哥走得过近? 苏千澈挑眉,看向两人近乎贴在一起的身体,菱唇轻启:“我与未婚夫走得近,就是不知羞耻。” 声音很低,如吹散在耳畔的风。 “那么苏柳烟小姐,你与我的未婚夫走得那么近,又是什么?” 简泽轩看着苏千澈澄净的眸,身体竟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一下。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脸色铁青,直接伸手揽住苏柳烟的腰肢,沉声道:“本王怎么做,由不得你置喙。” 感觉到腰间有力的手臂,苏柳烟整个身体都软倒在简泽轩怀里,她得意洋洋地看着苏千澈,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 一个小傻子,竟然敢置疑泽轩哥哥的做法,真是傻得可以。 “七妹妹,泽轩哥哥喜欢与谁在一起,你怎么能管呢。” 苏千澈略歪着头打量着二人,突然想起前世一句经典的话: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于是,她慵懒地笑,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会管。还会祝你们……天长地久。” 简泽轩浓眉紧锁,苏千澈不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他,他应该感到轻松才对,为何现在却觉得,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那么刺眼? 她轻松冷静的样子,让简泽轩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笑话。 “苏千澈,你这么做是什么目的,是想引起本王的注意?”简泽轩奇异的平静下来。 他默然站立,等着苏千澈的反应。 她看他的目光应该是炽热眷恋的,她绝不该是如此平静淡然的模样。 “原来,怀王殿下喜欢死缠烂打?”苏千澈淡淡说道,嘴角似带着轻嘲。 028 合不拢腿 简泽轩气怒,咬牙说道:“苏千澈,别以为本王不敢把你怎么样。” “哦?”苏千澈挑眉,似笑非笑,“怀王殿下想要把你的未婚妻怎么样?” 简泽轩一时哑口,这个女人如此不知廉耻,他刚才为何没有顺水推舟把婚退了? 苏千澈做了请的动作,“既然殿下还没有想好,便先回去好好想想。十一……” “七妹妹,你身为女子,又有婚约在身,还带着贴身侍卫,会影响闺誉的吧。”苏柳烟打断苏千澈,温柔开口。 ‘贴身侍卫’四个字,她说得很重。 果然,简泽轩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脸色黑得无法形容。 “这个侍卫,本王带走了。”简泽轩冷声道,褐色瞳孔中带着暗光,“本王会派两个侍女给你,不要再做丢人的事情。” 苏千澈稍稍坐直身体,微阖的眼眸中带着浅浅锋芒。 “王爷,十一是我的侍卫。” “我的事情,也不容王爷置喙。”声音淡然,带着淡淡凉意。 “放肆,你敢对本王如此不敬!”简泽轩浓眉蹙起,厉声喝道。 “怀王殿下,你我是未婚夫妻,本就是平等关系。”苏千澈懒洋洋,像是一只慵懒的猫,“除非,婚约解除,我自然会听王爷吩咐。” 十一身体紧绷,手指紧紧握起。 果然,只要他在小姐身边,就会有人找机会攻击小姐。 青橘咬了咬唇,难道小姐真的要把十一送走吗? 简泽轩脸色难看,苏千澈这是什么歪理? “呵,七妹妹,泽轩哥哥可是王爷,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说与王爷平等,这小傻子果然脑子有问题。 苏千澈淡笑,声线略低,带着浅浅的磁性:“难道本小姐记错了,其实本小姐不是王爷的未婚妻,以后不是王妃?” 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苏柳烟心底哼笑,这小傻子还想当怀王妃,简直痴心妄想。 苏千澈看向简泽轩,勾唇轻笑,“怀王殿下,想好了吗,是否要退婚?” 简泽轩冷哼,什么也没说,一甩袖黑着脸离开了。 他要好好理一理今日之事,为何这次见到苏千澈,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苏柳烟明媚的脸上也有些难看,最终只是剜了苏千澈一眼,什么也没说,跟着离开了。 苏千澈闭眼,苏柳烟的眼刀如一阵风般,连波澜都起不了。 “小姐……”十一站在苏千澈面前,微抿着唇,欲言又止。 “小姐,您真的要赶十一走吗?”青橘担忧地说道。 苏千澈抬眸看向十一。 十一的五官非常出众,带着健康的古铜色,轮廓清晰,看上去便知道是性格刚硬之人。 面容冷峻而认真,身材挺拔笔直,一身黑衣无法掩饰他身体的精韧,反倒是让他的身体轮廓更加完美地展现出来。 与司影的绝美完全不同,虽能一眼看出他是男子,却美得模糊了性别。 而十一,却像是移动的荷尔蒙,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他浓厚的男性气息。 若说司影是让人类无法触碰的神祇,十一便是让女人合不拢腿的男人。 这样的气质,绝不单单是侍卫那般简单。 029 别勾引我 “十一,安心留在本小姐身边,其他人怎么说,不必理会。” 苏千澈想起前几日的情景。 刚醒来之时,额头破开,虽然止住了血,疼痛却像是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的受痛力很差,仿佛脑袋被破开的痛,让她忍不住想再死一次。 身边如雕像挺直站立的侍卫弯下精健的腰,默默地撩起袖子,把手臂伸过来,声音低沉冷峻:“咬吧。” 苏千澈默默看着眼前铁石般的手臂,突然觉得额头没有那么痛了。 毕竟像十一这种全是肌肉的手臂,她担心咬上去会崩坏几颗牙。 十一性子沉稳,对原主尽职尽责,即便那一次的失误与他无关,他也自请受罚。 最重要的是,有了十一这个得力侍卫,许多事情苏千澈都可以放手不管。 毕竟,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干嘛要逼逼。 十一抿了抿唇,沉稳的声音中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我可以隐在暗处。” 不管怎样,只要能保护小姐就好。 “不必。”苏千澈淡淡拒绝,“我需要你在明处,帮我做事。” 十一拳头紧握,心里的恐慌挥之不去。 青橘一阵兴奋,过后又陷入了担忧。 毕竟小姐现在可是处在风口浪尖啊。 两人万般心思,却都没有说话,很快,小院便恢复了宁静。 微风徐徐吹来,躺椅上的苏千澈眼睫忽然动了动,随后缓缓睁眼,站起身来,让二人留在外面,自己往房间内走去。 司影半靠在床头,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半透明的皮肤在光影中显得极为脆弱。 他就像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让人见之便心生疼惜。 “司影?”苏千澈脚步轻浅地走过去,低下头,轻声唤道。 看来此次外出,还是让他的身体受不住。 司影浓密的睫羽轻颤了两下,随即缓缓睁开,清透的双眸显得有些迷茫,却很快恢复澄澈如水。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嘴角笑容轻绽,低道:“苏小姐。” 他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苏千澈的脸庞,带着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她脸颊,一眼便可见底的双眸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 小小的人影在他琥珀色的双眸中占据了所有,仿佛那人影便是他的全世界。 苏千澈瞳眸微缩,伸手挑起司影的下巴,在他脸上轻吹一口气,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脸颊,双眸看进他清透的眸底,缓声开口:“司公子,不要勾引我。” 司影眼睫轻颤,白得几近透明的脸颊上泛起极浅的红云,让他水晶般清浅的肌肤多了几许艳色,勾人心魄。 “苏小姐,影的话,随时有效。” 苏千澈手指似有若无地轻抚司影脸颊,星眸看进他清澈如泉的双眸中,“司公子说的,是哪一句?” “苏小姐与怀王的婚约。”司影抬手,抓住苏千澈乱动的手指。 覆在掌上的手心微凉,玉般晶莹的指尖轻握住她的手掌。 做为严重手控党,苏千澈双眸瞬间便凝了司影完美的右手上,小心脏不受控制地荡漾了。 深吸一口气,鼻端却全是司影身上清冽的冷香。 “司公子。”苏千澈嗓子哑了哑,语气极缓慢地开口,“我收回之前的话。” 司影晶透的双眸凝视着她。 苏千澈用尽全力抽出手,缓缓开口:“若婚约换成司公子,我或许真会答应。” “苏小姐,影……”司影突然皱了皱眉,右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雪白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漫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030 此地无银 晚上,夜空暗沉,点点星辰点缀,一轮明月高挂,投下淡淡银辉,照在阴暗的小院中。 房间内,一截红烛静静燃烧,照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影身上。 司影双眸紧闭,额头渗出点点细汗,唇角还挂着一丝黑色血迹,唇瓣半丝血色也无。 额角一缕乌黑发丝掉落在脸颊,更显得皮肤雪白没有一丝生气。 苏千澈纤指搭在司影手腕,感受着微弱的脉搏,她低叹一声,对身边的十一道:“去请晏大夫过来。” 她不过就是情不自禁说了一句想要娶司影的话,有必要反应这么大? 这叫她以后还怎么说这种大实话。 晏大夫的医馆距离苏府很近,就在苏府对面向右走两间宅子的位置,他很快便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苏千澈的院子离后门较近,为了赶时间,晏大夫和十一直接从后门走了进去,两人急匆匆地来到苏千澈的房间中。 晏景修切了脉,本来有些焦急的脸色缓和下来:“这是陈毒,虽然凶险,却能压制。” 苏千澈松一口气,原来不是被自己的话吓到的。 “晏大夫可有解毒方法?”苏千澈斜倚在床头,懒懒问。 晏景修摇头,给司影服下一粒药丸,温声开口,声音如潺潺溪流,带着阳春三月的暖意。 “晏某医术不精,暂时还配置不出来,只能给他服一些药压制,无法彻底根除。” 苏千澈看一眼司影近乎透明的皮肤,轻缓道:“晏大夫与司公子熟识,竟不知他身上的毒该如何解?” 晏景修眼眸微凝,难道这位已经告诉苏七小姐自己与他的关系? “这种毒已经在他身体里存在近二十年,晏某也没有办法。”他的语气依旧温润,却带着淡淡失落。 苏千澈柳眉微挑。 二十年? 司影今年才多大? “苏小姐,尽量不要移动他,否则会加速毒素扩散,到时候即便有解药,他也等不到了。”晏景修低低叹息,带着难以察觉的无奈。 苏千澈知道,这是身为大夫,因为无法治好伤患而产生的忧虑。 “司影受了伤,为何没有去找晏大夫,反倒进了丞相府?”苏千澈倚在床头,眸光懒散地看着晏景修。 晏景修收起思绪,嘴角带着和煦温暖的笑,温声道:“这个问题,苏小姐应该问司公子。” 苏千澈看向服了药之后脸色缓和一些的司影,不语。 晏景修温和的目光扫向二人,又给了苏千澈一个小瓷瓶,正要告辞离开,房门突然被推开。 “小姐,老夫人来了……”青橘一头钻进屋子里,焦急地向苏千澈报告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外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 “澈儿,澈儿,你没事吧?”苏老夫人焦急的声音很快在走廊上响起。 苏老夫人是苏府唯一一个关心苏千澈的人,对这个老夫人,苏千澈并没什么特别感情。 十一伸出手臂,坚定地拦在门前:“老夫人,小姐已经休息了。” 他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的亮光便骤然熄灭了。 黑暗中的苏千澈差点想要抬手扶额,如此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青橘真的以为老夫人是傻的么? 青橘小心脏砰砰直跳,她两手抱住烛台,还保持着吹灭烛火的动作,吹熄蜡烛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样做好像更加说不清啊。 完了完了,他们被人捉住了,司影要暴露了,小姐的清白要被毁了…… 031 黑灯瞎火 晏景修温润的眸在突然暗下来的房间中,带着浅浅的疑惑和茫然,似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突发情况。 门外,与苏老夫人一起前来的,还有苏府四小姐苏清怡。 苏清怡一直吩咐丫环注意苏千澈闺房的动静,没想到真的让她等到了。 听说晏大夫傍晚进了苏府,还去了苏千澈的闺房,那苏千澈小傻子,清白还能保住么? “十一,晏大夫都还在七妹妹的房间,七妹妹怎么可能休息了?”苏清怡伸着脑袋往里看,屋内却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苏老夫人苍老的脸上顿时浮现愠怒,她因为过于担心苏千澈的身体,竟忘了晏大夫是男人,不能随意进出女子的闺房。 以前因为澈儿痴傻,倒是没有人会计较这些,但前几日,怀王和澈儿有婚约的消息却突然被提了出来,导致京城里大多数人都对澈儿有很深的敌意,若是晚上发现澈儿的闺房有外男,澈儿的清白可就毁了。 十一薄唇紧抿,没有说话,却坚定地挡在门口,不让几人进去。 “晏大夫,你在里面给七妹妹看病么?可是这黑灯瞎火的,晏大夫怎么看得见呀?” 苏清怡伸着脑袋看向黑漆漆的屋内,略微抬高了声音说道,“七妹妹,难道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情?” 她的声音在傍晚安静的苏府回荡,传出去很远。 苏老夫人拐杖猛地在地上一顿,沉声喝道:“怡儿,怎么说话呢,澈儿可是你的妹妹!” 苏老夫人虽然也不愿苏千澈嫁进怀王府,但是不是以她的清白为代价。 “祖母,怡儿可是关心七妹妹呢。”苏清怡搂着苏老夫人的胳膊,娇声道:“您看看,里面黑灯瞎火的,可不是见不得光么。” 却在这时,屋内再次亮起了灯光。 “十一,请老夫人进来。”苏千澈慵懒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十一握剑的左手紧紧握起,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苏清怡,才缓缓推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看到房间内的场景,十一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随后快速移开目光,俊脸上爬上了可疑的红云。 苏千澈右手支头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厚适中的丝被,凝脂般的香肩半露在外。 雪白的左臂随意放在丝被外,乌黑的发丝瀑布般垂落在身后,有一小股从肩头滑落,乌黑的色泽更衬得她的肌肤莹白如雪。 她姿态慵懒,神色迷蒙,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 苏清怡身后的丫环芍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房间内,看到床上的苏千澈,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苏千澈竟真的在睡觉? 芍药四处扫了一眼屋内,苏千澈的房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全,却没有发现晏大夫的身影。 之后,苏清怡才与老夫人一起走了进来。 苏千澈抬了抬眼皮,问眼睛瞪得老大的青橘:“青橘,她是谁?” “啊……小姐,她是四小姐,是小姐的四姐。”青橘站在床尾,烛光下,她模糊的身影正好投映在床上,房间本就不够明亮,更是没有人发现床上的异常。 她灵动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晏大夫刚才所在的地方,心底疑惑震惊:晏大夫哪里去了? 不对,现在要担心的,是躺在小姐身后,不知何时会醒过来的司影! 小姐上身可只穿了肚兜啊! 032 司影醒了 老夫人看到床上的苏千澈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又隐晦地扫了一眼房内,没看到晏大夫的身影。 “澈儿,快把……”苏老夫人关切地走到床边,想要把苏千澈的肩膀盖好。 床上里侧隆起微微的轮廓,苏老夫人抬起的手突然顿住,老眼里瞬间闪过一道精光,伸手把苏千澈身上的被子往上拢了拢,接着道,“把被子盖好,小心着凉。” 苏千澈抬眸,却见苏老夫人眼底藏着了然的笑意。 苏千澈默。 老夫人肯定以为晏景修正躺在床上。 苏清怡没有看到晏景修,自然认为晏景修被藏到了衣柜里。 她转头看向苏千澈,声音温婉地说道:“七妹妹,你在和晏大夫玩捉迷藏吗?你快让他出来,不然会把他憋坏的。” 她身边的丫头芍药立即附和道:“是啊,七小姐,人可不是这么藏的,会憋出病来的。” 苏千澈已经痴傻数年,早已在她们心里根深蒂固,她们这般说了,苏千澈肯定是焦急地把人叫出来。 苏千澈看向二人。 她头上的伤,应该就是这两人造成的。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痛。 她也要做一些让她们刻骨铭心的事情才行。 “是吗?”苏千澈抬手揉了揉额头,缓缓开口:“看来四小姐对藏男人的事情,经验十足。” 苏清怡脸色青白一阵,哪里料到苏千澈竟不听话,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四小姐可从来没有与男子不清不楚过,七小姐还是不要乱说地好。”芍药立即辩驳道。 “有没有藏男人,可不是你说了算。”苏千澈双眸微眯,烛火在她清澈的眸底跳动,映出璀璨的火光。 “七妹妹,你别含血喷人,这种话岂能是胡乱说的?”苏清怡微低着头,显得极为委屈。 苏千澈懒懒勾唇,似笑非笑:“这句话,还给四小姐。” 苏清怡被堵得再次说不出话来,这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七妹妹,四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万一晏大夫被憋出个好歹来,七妹妹可怎么办?”苏清怡轻咬着唇,眼底满是担忧。 “哦?若是四小姐含血喷人,坏了我的名声,那又该如何解决?”苏千澈挑眉,手指转动着胸前的发丝。 “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们便走吧,不要打扰澈儿休息了。”苏老夫人站起身来,对苏千澈使了个眼色,而后便拄着拐杖准备离开。 苏清怡却不想就此罢手,刚才下人来报,他可是明明确确地看到晏大夫进了小傻子的房间,而且现在还没有出去,肯定还藏在这个房间里。 “七妹妹,让晏大夫出来见见祖母,你再与他捉迷藏可好?” 此时,苏千澈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弧度极小,没有人看到。 背后凝脂般柔滑的触感,带着微微的凉,让苏千澈裸露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特别是,他的手指,好死不死地,正好停留在她的尾椎处,即便只是轻触一下,也有一种难言的酥麻,从两者接触的地方瞬间传到四肢百骸,炸得她头皮发麻。 偏偏司影好像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手指竟在苏千澈的背上四处摸索着,动作极轻,像一片羽毛在肌肤上缓缓划过。 033 随你处置 苏千澈浑身寒毛直竖,全身像是过电一般,身体一阵阵细小的战栗。 没有心情再应付房间里的不速之客,苏千澈极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沉声吩咐:“青橘,给四小姐看看,衣柜里是不是藏了人,然后,请她们出去。” 青橘听言,连忙跑到衣柜前,心想着晏大夫一定不要出现在这里,随后才双手颤抖地把衣柜打开。 里面只有几件衣服,一目了然,藏不了人。 青橘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越发疑惑晏大夫去哪里了。 突然出现在相府后门的晏景修,此刻也是一脸懵。 他刚才好像,被一阵风送了出来? 苏瑾也不管两人看清了没有,便吩咐十一把两人扔出去了。 两个小姐丫环同时着地,外面顿时响起一阵惨叫和低呼。 苏千澈懒洋洋地抬起手来挖了挖耳朵,才道:“真吵,把她们打晕。” 十一应一声,直接走出去,随着两声轻微的响声,空气中很快便安静了。 苏老夫人被苏千澈的一系列反应惊得目瞪口呆,她身后的一个嬷嬷两个丫环也同样如此,三人大张着嘴,嘴里都快能塞下一个鸭蛋了。 “澈儿,奶奶也走了,你好好休息。”苏老夫人又叮嘱苏千澈一番之后,才又带着人离开了。 苏千澈松了一口气,让十一和青橘出去守着,坐起身来,慢条斯理地穿上中衣,眸光看向装死的司影。 此刻司影也正好睁开眼,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许久,司影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血色,如绯红的薄云,飘散在脸颊上,让他惨白的脸多了一丝人气。 他的眸光似飘忽了一下,看向某个已经被遮挡住的地方。 苏千澈摸了摸下巴,脑袋凑到司影面前,压低声音问:“司公子刚才是故意的吧?” 声音略沉,如提琴的低哑,带着丝丝蛊惑。 司影神色迷蒙,茫然问道:“影刚醒过来,不知苏小姐所说的是何事?” 他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昏暗的烛火在脸庞上轻轻跳跃,映出细小如微的血管,纤长浓密的睫羽在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影。 琥珀般透彻的眸子似照映着万千星辰,那样的美,太不真实,仿佛只要一触碰,便会化作光点飘散而去。 苏千澈看得有些痴了。 前世,她看过接触过的美男子不在少数,却没有谁能美得如此动人心魄,澄澈剔透如最透明的水晶,不沾染半分世俗尘埃。 如瀑的黑发铺散在床上,苏千澈手指绕起一缕,在指尖把玩着:“看来司公子记性不太好,需不需要本小姐帮司公子回忆一下?” 司影眼睫轻颤,眼底的阴影也随之颤动。 他挣扎着坐起身,柔顺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起来,一小束划过苏千澈摊开的手中,顺滑柔软的触感,她顺势握住。 “苏小姐想要做什么,影奉陪到底。”司影放在被子里的手指缓缓握起,指尖轻轻摩挲,似在回味着什么。 “此话当真?”苏千澈两指拂过司影下颚,直视他盛满星光的眸。 司影轻轻喘气,清泉般的眸中带着一丝迷离,温热的鼻息萦绕在两人所剩不多的空间缝隙中。 “当真。”微哑的嗓音,似带着轻颤,轻易撩拨心弦。 034 想吃一口 苏千澈眸光微深,缓缓吐出一口气。 “司公子,你在邀请本小姐?”苏千澈食指指腹划过他的唇角,轻抚樱花般的唇瓣。 果冻般的触感,弹性柔韧,很想吃一口。 “影……”司影薄唇轻启,却感觉到有微凉纤细的触感,滑进他温热的嘴里。 仿佛一股电流划过,两人的身体都几不可见地轻颤。 司影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喉中,四目相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周围的温度仿佛在缓缓升高,满室朦胧,暗香浮动,让人脸红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苏千澈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指,放在唇边轻舔,粉嫩的舌滑过指尖,眸底带着些邪气的光,“很甜。” 司影身体紧绷,手指虚握,眸底深处汹涌的暗光汇聚,仿佛要把他整个清透的眸吞没。 “苏小姐喜欢就好。”淡淡的语气,低沉的嗓音,纤长的睫毛覆住眼底情绪。 “可惜你有伤在身,便先记着。”手指抓起如绸发丝,轻轻拨弄,苏千澈脑袋微倾,菱唇凑到司影如玉耳垂,声音低迷如磁:“等你好了,再一起算。” 眼前白皙的耳垂很快覆上一层粉红,桃花般迷人的色泽。 细小柔软的绒毛根根立起,昭示着主人心情的不平静。 苏千澈双眸微眯,眼底明光闪过,嘴唇不受控制地覆了上去。 司影忽然转头看她。 苏千澈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脸颊擦过,温热柔韧的触感,空气再次凝固。 触电般的酥麻,让人一阵阵心悸。 司影眼底骤然闪过璀璨金芒,锋锐无匹,空气里传来细微声响,似布锦被割裂的刺啦声。 他紧紧锁着苏千澈粉色的唇瓣,半眯的双眸里暗金光芒澎湃。 苏千澈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底的躁动,下床之前,她舔了舔唇,邪气地笑:“利息,本小姐很喜欢。” 司影看着苏千澈离去的背影,许久,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似带着秋的凉意,又似带着冬的凛冽。 他改变主意了。 门外,苏千澈微扬起头,看向被漫天星辰簇拥的明月。 刚才司影身上的杀气犹如实质,凌冽甚至能撕裂空气。 即便她经过无数次残酷的厮杀,都觉得心惊肉跳。 棘手的家伙。 若是不使用能力,绝不是他的对手。 苏千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半晌放下,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 不过两日,苏千澈与神秘面具男同游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都。 这件荒唐的事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酒肆茶馆中,说书先生们更是大肆宣扬苏千澈的豪举。 “傻小姐一掷万金,为博神秘男子一笑。” “陈小姐仗义出手,却遭无情拒绝。” 虽然苏千澈名声不显,却架不住前些日子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婚约事件,让苏千澈瞬间便拥有了极高的知名度,所有人都在猜测,怀王殿下什么时候会退婚。 笑话,你问怀王殿下为何会退婚? 难道你不知道苏七小姐父母早已失踪,背后无人撑腰? 难道你不知道苏七小姐是傻子,行为与几岁小孩无异? 即便是寻常人家,也不会娶这样一个女子,更别说俊美尊贵,深得皇上宠爱的怀王殿下了!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苏七小姐竟然还毫不避讳地与神秘男子同游大街,更是去织云为神秘男子置办衣物,这样不知检点的行为,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更别说高高在上的怀王殿下了! 陈二小姐仗义出言阻止苏七小姐的荒唐行为,却被神秘男子拧断手腕,简直丧心病狂! 035 战神璃王 “话说这苏七小姐,为了与神秘面具男子独处,把侍卫奴婢一并支走,把整个京都大街游遍之后,才来到最有名的成衣铺,织云。” 一家茶楼中,说书先生正抑扬顿挫地演讲。 他撮了一口茶之后,又接着道:“织云是什么地方,想必听客们都很清楚,那可是富贵人家才能去的,一件衣服便要上百两银子。二楼的衣服更是贵重,随意一件便是价值千两。” “哇……” 底下一片惊叹声,京都富贵人家虽多,但更多的却是普通人家,他们每年的收入也就百来两银子,这一件衣服就要上千两,他们也只是听听,幻想一下罢了。 “苏七小姐看不上一楼的衣服,非要去二楼。”说书先生放下茶杯,手中折扇一收。 “这苏七小姐是要搞事情啊。” “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那个面具男是什么人?” 说书先生也不给众人解答,便又继续道:“陈二小姐见苏七小姐要走上歧路,便大义凛然阻止苏七小姐,苏七小姐却死活要去二楼,给那面具男买衣服。二人争执不休,苏七小姐恶语相向,竟让神秘男子拧断陈二小姐的手腕,还威胁要杀了陈二小姐!” 茶楼中一片嘘声,这苏七小姐也太过恶毒了。 “却在这时!”说书先生提高了声音。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咳咳。”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又缓缓啜一口茶,才道:“神秘的织云主出现了!” 底下一片静默,半晌才传来一阵议论。 “织云主是谁?”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听说那位主背景很深厚,还与璃王殿下交情匪浅。” “战神璃王殿下?” “除了咱们东刖国的战神璃王,难道还有别的璃王?” “璃王殿下啊……” 眼见楼就要歪了,说书先生连忙又说道:“主出言阻止了苏七小姐的暴行,却无法阻止苏七小姐去二楼买衣服的决心!” “苏七小姐竟然选择了织云最为贵重的一件衣服,价值整整一万两银子,送给了那个神秘的面具男子!” “天啊!” 茶楼里瞬间掀起一阵浪潮,一件衣服,一万两银子,这衣服是金子做的吗? 而且,苏七小姐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去买这件衣服? 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普通官员的月奉只有上百两,这一万两的出处,可就耐人寻味了。 此事传出,最高兴的莫过于那些云英未嫁的闺小姐了,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怀王殿下和苏七小姐的婚事肯定是不可能了,那么她们便又有了机会。 相府西头小院中,苏千澈听到青橘焦急地转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直到青橘面色怪异地说出那件衣服价值一万两银子之时,苏千澈才动了动眼皮,看向旁边的司影道:“司公子,你欠本小姐九千五百两银子。” 司影放下茶杯,纤长的手指拨了拨宽大的袖口,浅浅地笑:“影并无如此多银子。不如……” 苏千澈扬眉看他。 “影把衣服还给苏小姐。”司影眼底荡漾着晶莹水波,声音轻柔如醉过拂堤杨柳的风。 苏千澈默了默,他竟然开始反击了? 随即挑眉,“哦?原来司公子还有特殊爱好?” 若是把衣服还她,他穿什么? 司影浅笑不语。 “小姐!”青橘急得直跺脚,现在的重点是银子的事情吗?虽然银子也很重要啦,但是最重要的是小姐的名声啊! 小姐和司公子‘幽会’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京都,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若是怀王殿下退了婚,以后小姐还怎么能嫁到好人家? 036 喜欢就好 “嗯?”苏千澈目光慵懒。 “现在整个京都都在传小姐……”青橘一脸急切,却又说不出来那些难听的话,偏偏苏千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青橘急得团团转。 “本小姐怎么了?”苏千澈抬抬眼皮,懒懒问道。 “小姐你不着急吗?万一怀王殿下真的退了婚,小姐该怎么办?”青橘咬了咬唇,担忧地看她。 苏千澈以手支头,斜睨着青橘:“小丫头,前两日本小姐说的,你以为是气话?” 青橘想了想,蓦地睁大眼,惊呼道:“小姐,您……您真的想与怀王殿下退婚?” “有了司公子,本小姐还看得上怀王么?”苏千澈似真似假地说道。 司影执杯缓缓喝茶,嘴角的笑意精美绝伦。 十一垂眸站在苏千澈身后,像一直挺拔的松。 青橘偷偷看一眼端坐一侧的司影,清贵高雅,容颜绝世。 确实,有了司公子这样的绝色,哪里还看得上怀王殿下? 不对,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司公子虽然美,可小姐喜欢的是怀王啊。 也不对,小姐好像真的不喜欢怀王了。 青橘只觉得自己的小脑袋不够用了。 “小姐,您可是与怀王殿下有婚约在身,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青橘不赞同地说道。 苏千澈也不去纠正青橘的封建理念,懒懒问:“本小姐和怀王的婚事,你知道多少?” 昨日她准备不充分,本以为肯定会退婚成功,还能让简泽轩吃个哑巴亏,却没想到被他将了一军。 “小姐,奴婢也不清楚,老夫人应该知道。”青橘皱着小眉头答道。 苏千澈缕了缕额前被风吹散的发丝,缓缓开口:“司公子,本小姐前两日利用了你,银子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司影拿起茶壶斟茶,朦胧的雾气弥漫,模糊了他绝美的容颜。 他并没有直接接话,而是道:“苏小姐为影置办的衣服,影很喜欢。” “司公子喜欢就好。”苏千澈笑,带着淡淡邪气。 午后的暖阳照在二人身上,难言的温馨萦绕,两人气质卓然,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青橘悄悄看着二人,不敢去打扰这一副至臻完美的画。 十一静静站立,目光幽深如海。 若他不是她的侍卫,是不是就可以站在她身边,而不仅是身后? 这时,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渐渐向小院靠近。 司影放下茶杯,嘴唇上残留着被茶水滋润的光泽,“影暂避一下。” “恩。”苏千澈点头,司影现在还不宜出现在人前。 院外,两个丫环一并走进来,其中一个趾高气扬地对苏千澈说道:“七小姐,大夫人请你过去。” 苏千澈缓缓垂眸,脑海中瞬间清理出有效信息。 她的身份,在相府是很尴尬的存在。 已经故去的苏老爷只有两个嫡子,苏千澈的父亲和苏丞相。 苏丞相是苏千澈的大伯,因为种种原因,苏千澈的父亲和苏丞相并没有分家。 苏千澈三岁时,母亲患了奇怪的病,父亲宠爱妻子,亲自带着母亲去药王谷寻找神医,却不知遭遇了什么,一去不回。 没有了父母撑腰,智商又欠缺,苏千澈在苏府的日子很不好过。 因为有老夫人的宠爱,苏千澈才得以活下来。 一路磕磕碰碰活到十四,在与怀王的婚约爆出来之后,苏千澈被人陷害,毫无悬念地挂掉,便宜了现在的她。 大夫人,是苏丞相的正妻,也是她的大伯娘。 037 妄自菲薄 苏千澈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开口:“带路。” 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得两个侍女都在心里冷哼。 还真以为自己是丞相府的小姐了,做出那么丢脸的事情,大夫人肯定会把这个小傻子赶走。 青橘连忙跟上,在苏千澈耳边低声道:“小姐,大夫人虽然看似温柔,可却不喜欢小姐,小姐不要再被大夫人骗了。” 苏千澈眼尾扫她一眼。 这小丫头看上去还不笨。 十一跟在苏千澈身后,沉默不语。 房中,只有苏大夫人和她身边的吴嬷嬷。 走进去,苏千澈一言不发。 毕竟,能让她行礼的存在,也只有前世的那一位了。 大夫人虽然心底不屑,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她是个傻子,知道什么。 “澈儿,外面的传言,你也听说了吧。”大夫人坐得端庄,一头青丝盘得一丝不苟,虽已近中年,却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 “嗯。”苏千澈径自找了椅子坐上,神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七小姐,夫人没有让你坐,你怎么能坐着?”吴嬷嬷皱着眉,暗道这小傻子真是没教养。 大夫人两指拈起杯盖,小拇指微微翘起,杯盖轻碰杯身,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苏千澈左手支头,侧头看她,微阖的眼底一片懒然,“这里有椅子,大夫人为何不让我坐?” “七小姐犯了错,自然不能坐着。”吴嬷嬷道。 大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吹气,缓缓抿了一口,姿态雍容高贵。 “哦?我犯了什么错?”苏千澈声音微微上挑,犹如琴弦撩拨而出的清雅音符。 语气不急不缓,让人满腔的怒都不由自主地沉淀下来。 大夫人不由多看了苏千澈一眼。 却见她慵懒缩在椅子里,仿若一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猫,眉眼慵懒平静,双眸半开半阖,眸底沉静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大夫人制止了吴嬷嬷要出口的话,拨了拨杯盖,声音柔和地开口:“澈儿,我知你年少不懂事,可你前两日做的事,实在是有失体统。” 苏千澈左手握拳顶在脸颊,右手食指在腿上轻点:“我脑袋有些不灵光,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青橘小眉头直皱,小姐怎么能骂自己呢? 大夫人描着精致眼线的双眸再次看了看苏千澈,拿出手帕轻擦了嘴角,才温声道:“澈儿不要妄自菲薄……” “大夫人的意思是,其实我不傻,那些说我是傻子的人,其实才是傻子?”苏千澈勾唇,似笑非笑。 青橘捂嘴窃笑,原来小姐在这里等着呢。 现在的小姐太聪明了,以后小姐肯定也不会再被欺负了,想想都觉得好高兴。 吴嬷嬷面露愠色,小傻子分明就是傻子,却这般来讽刺她们傻。 夫人不过说的客套话罢了,小傻子怎么还当真了。 大夫人被呛了一下,眼底一丝不耐,按了按嘴角,避过了这句话:“即便澈儿不懂事,也该知道,身为女子,怎能与男子私会?” “大夫人今日叫我前来,就是为了这个?”苏千澈慢条斯理地开口,“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离开了。” 038 不能留了 饶是大夫人教养好,此刻也被苏千澈三两句话顶出了些火气。 她不愿与这个令人上火的小傻子说话,看了看身旁的吴嬷嬷,示意她来说。 “七小姐,今日叫你前来,是为了你与怀王的婚约之事。”吴嬷嬷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毕竟,一个傻子,哪里能听懂含义深刻的话? “你的名声受损,与怀王的婚约,已经不可能存在,你若是自己提出解除婚约,还能给相府留下一些脸面。” “是吗。”苏千澈慵懒懒地说道。 青橘见自家小姐轻松闲适地模样,心里又提了起来。 大夫人明知道怀王殿下会退婚,为什么还要小姐亲自去跟怀王解除婚约? 为了相府的脸面? 不可能,怀王殿下解除婚约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情,怎么会影响相府的名声? 那是为了什么? “七小姐去解除这桩婚事,五日后,郡主设宴,七小姐也可以去参加。”吴嬷嬷声音里带着蛊惑。 平日里苏千澈便喜欢凑热闹,可大夫人轻易不让她离开相府,更别说参加各种千金小姐们参加的宴会。 若是以此为诱饵,苏千澈这个小傻子,肯定会答应。 苏千澈轻‘啧’一声,嘴角溢出轻嘲。 这样的交换条件,真是让人心动呢。 “解除婚约可以。”苏千澈缓缓开口,“条件是,把苏清怡小姐交给我,随我处置。” “怎么可能!”吴嬷嬷立即喝道,看向苏千澈的目光中带着嘲弄:“七小姐,怀王殿下解除婚约只是时间问题,你莫要为了这桩不可能存在的婚事,惹恼了夫人。” 四小姐是夫人嫡女,怎可能交给小傻子? “既然如此,我便等着怀王前来解除婚约。”苏千澈懒懒说完,便站起身,打开羽扇,轻摇着出了屋。 吴嬷嬷被她的举动弄得蒙了一下,愣了一瞬才开口道:“你站住!” 见苏千澈顿住脚步,刚要气愤地骂她不懂规矩,却又见她转过头来,嘴角勾起笑,那张嘴一张一合间,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大夫人若想要借婚约之事与怀王交好,最好是把苏清怡小姐交出来。” 顿了顿,苏千澈又轻笑,“当然,大夫人不交,我也有办法,让四小姐体验一番,死一次的滋味。” 说罢,摇着羽扇慢悠悠地离开。 “你敢!” 大夫人目光阴沉地盯着苏千澈的背影,涂着丹蔻的手指紧握着茶杯,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保养极好的脸上也青了一层。 “七小姐,你不能走!”吴嬷嬷竟在苏千澈出了屋才反应过来,顿时厉声喝道。 “让她走。”大夫人紧握的手指松了松,用手帕按了按额头,秀丽的眼眸里极为阴沉。 “夫人。”吴嬷嬷见大夫人气得不轻,赶紧又给她倒了一杯茶,“那小傻子怎地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管怎么变,依旧是寄宿在府里没用的废物。”大夫人喝一口茶,压住心底怒气,让吴嬷嬷附耳过去,在她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吴嬷嬷听后,神色变幻一刻,恭敬应道:“是。” 大夫人很快又恢复高贵端庄的模样。 那个小傻子,不能留了。 039 想得透彻 出了大夫人的兰庭院,青橘走到苏千澈身边,大眼望着她,问出了刚才一直在想的问题:“小姐,大夫人为何要让你去解除婚约?” 苏千澈看着她,本不欲说话,却不忍无视她眼底赤果果的求知欲。 “两种情况。” 苏千澈轻缓的声音如溪水缓缓淌进青橘和十一心里。 “第一,怀王的母妃不同意这桩婚事。” “对了,怀王的母妃是什么妃?” “容妃。”青橘顺口答道。 苏千澈点点头,“容妃亲口与我的母亲定下的婚事,她为了不落得个忘恩负义之名,便借大夫人之口,让我主动退婚。” “如此,她也保全了名声。不会让人觉得因为对方是一个傻子,而毁了当年的承诺。” “若所料不差,容妃看上了相府里另外的小姐,很可能许了大夫人好处,若我主动退婚,便让那位小姐与怀王接亲。” 青橘惊讶地捂住嘴,大夫人他们竟然想要解除了小姐的婚事,让其他小姐顶上去? 真的是太过分了! 苏千澈不理会青橘气鼓鼓的小脸,接着道:“第二种情况,容妃同意这门婚事。” 青橘睁大眼瞧着她,屏息凝神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苏千澈用羽扇点了点额头,“若是她同意,这桩婚事就有些棘手了。” “她同意,大夫人却是不愿的,大夫人便让我主动退婚。若我退了婚,容妃便没有办法。为了弥补相府的损失,她会在相府挑一个女儿与怀王接亲。” “真相如何,端看容妃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片刻,苏千澈又淡淡地道:“第二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即便怀王母妃再重她与苏千澈母亲的情谊,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傻子。 十一薄唇微抿,目光幽深地看着面前的娇小背影。 这个小姐,玲珑心思,性格冷静,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是籍籍无名之人。 青橘满眼崇拜地看着苏千澈,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小姐竟然想了这么多,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要往容妃的方向去想。 “小姐,您怎么知道容妃是怕落得忘恩负义之名?” 苏千澈羽扇轻摇,扇出的风吹得发丝向后飘去。 “若非是救命之恩,以我父母的地位,容妃怎会与我家订婚?” “可是小姐,您怎么知道大夫人做这事,是因为容妃的想法?”青橘疑惑问道。 “怀王前两日来了相府,被我激了一番之后,必然会回去问清这桩婚事是如何来的。他问的,自然是容妃。” “前有怀王提及此事,后有前日上街之事,不管容妃同不同意婚事,都会找大夫人谈心。” “之后,大夫人找我,便顺理成章了。” “若容妃同意,或许过几日便会召我入宫,安抚顺便告诫我一番。” 听到她的解释,青橘整个人都是愣的。 “小姐,您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小姐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婚事的缘由,怎么会分析得这么清楚? 苏千澈收起羽扇,敲了敲青橘的脑袋,“这些事情,不需要想那么透彻。” “为什么?” 040 前世身份 “因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什么阴谋,总会有下一步,见招拆招就好。” 十一黑眸幽深,会有这样的想法,必然是对自己极有信心,认定不管事情如何发展,都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这样的小姐,是什么原因,来到了这里? 青橘撇撇嘴,半晌道:“小姐,其实你是不愿意想吧?” 苏千澈挑眉,这丫头真说对了。 说白了,苏千澈就是懒。 前世苏千澈是组织里出名的懒,没有任务的时候,几乎一直处于睡觉状态,美其名曰养精蓄锐。 可是,即便是整日睡觉的苏千澈,也被上面列为最危险的人物。 他们的组织非常神秘,里面聚集的都是在某个领域最为顶尖的鬼才。 这些鬼才最大的特点,就是难搞。 他们都是高傲不合群之人,有着所有天才的通病,甚至把那些通病放大了数倍。 上面的人把他们聚集在一起,用他们对付罪犯,对付黑暗势力,也同时防着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最危险的罪犯,或者是潜在犯罪人群。 他们是锋利的刀刃,却是双面刃,对敌,对己。 他们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天才犯起罪来,比普通人恐怖无数倍。 若是有人能让这一群人聚集起来,即便是最高领导人,也会恐慌。 而苏千澈会陨落,是因为她无意间得到了这群人的信任。 其实苏千澈知道,这只是上面除去她的一个导火索罢了。 上面早就想要把她除掉了。 毕竟,她的能力…… “小姐,现在我们去哪里?”青橘清脆的话打断了苏千澈的思绪。 “找老夫人,问婚约之事。”苏千澈淡淡答道。 “小姐,您怎么这样叫苏老夫人,您应该叫她祖母呀。”青橘皱着小眉头,大眼里满是不解。 以前小姐对老夫人挺依赖的啊。 苏千澈脚步不停,没有解释。 因为前世的一切,她对于苏老夫人的关心,不仅没有觉得温暖,反倒有些不自在。 青橘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又转过话题问道:“小姐,若是容妃真的同意您和怀王的婚事,您是不是就会和怀王成亲了?” “不会。”苏千澈答道,目光扫向廊外的各色花草。 相府里的装饰非常雅致,亭台楼,小桥曲径,百花争艳,蜂蝶轻舞。 可以看出来,大夫人确实是一个颇有些闲情雅致的人。 “是容妃不会同意,还是您不会和怀王成亲?”青橘打破沙锅问到底。 苏千澈懒洋洋看着她,直看得青橘小脸通红才道,“都不会。” 青橘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多了,便也不再问。 自从上次小姐撞了脑袋醒来之后,小姐便不再痴傻,有时候小姐一个淡淡的眼神,却也让青橘觉得幽冷刺骨。 来到老夫人院外,下人通报说老夫人正在佛堂念经,苏千澈脚步略顿,便转身走了。 “七小姐,要不您等一等?”老夫人院里的下人虽然不喜欢苏千澈,却也比其他院里的礼貌一些。 “不必。”苏千澈留下一句淡淡的话,便继续往回走。 从她离开西边小院,到回去,不到一个时辰,可刚才还在房间的司影,却已经不在了。 041 离开了吗 “司公子离开了吗?”青橘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房间里虽然没有人,却仿佛还残留着司影身上淡而浅的气息。 苏千澈走进屋,拿起放在桌上的纸。 “影暂时离开,晚上便回。” 短短几个字,却有笔走游龙之姿,行云流水之势。 隐隐锋芒暗藏在一笔一画之中,透过字体,无声彰显着逼人的气势。 倒挺像他的人,外表绝美纯净,内里锋芒暗敛。 “司公子还回来干什么?”青橘疑惑脸。 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苏千澈把纸放回桌上,把茶杯翻过来。 青橘见状连忙给她斟上茶,苏千澈喝了一口,才懒懒开口:“回来还债。” “还债?”青橘愣住,两只眼睛里写满问号。 苏千澈把羽扇放到桌上,正好压着那张纸,迈步走到床边,坐下,双腿交叠搁在床沿:“欠我的一晚,今晚回来还。” 十一默默退到一边,把自己的身形隐在黑暗之中。 不管对方是谁,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只是小姐身边的侍卫而已,又有什么资格阻拦? 青橘蓦地瞪大了眼,小心脏砰砰直跳。 小姐真的要与司公子共度一晚吗? “小姐……”青橘想要说话,却见苏千澈闭着眼,不想搭理人的模样,便把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黄昏时分,晚霞映红了大半边天空。 有下人来到小院,请苏千澈过去议事。 黄昏的微光透过窗纸洒在苏千澈平静的脸上,半靠在床上的她眼睫动了动。 算不上绝色的五官,却因那沉静如水的气质,让她美好得如同一幅优美的风景画。 她缓缓睁眼,刹那间光华四溢,如有万千星光从她眼底涌动而出,半晌才又恢复平静。 十一和青橘二人都是心里一惊,低下头不敢去接触苏千澈的目光。 本着换个地方睡觉的想法,苏千澈带着十一和青橘去了前厅。 到了地方,才发现有不少人。 主位上是苏老夫人和苏丞相,左边往下依次是苏大夫人,梦姨娘和丽姨娘。 右边往下是三小姐苏柳烟,四小姐苏清怡,六小姐苏凝雪。 苏柳烟穿一身大红色碧水纱裙,长裙贴身,把她的身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显得风情万种。 她本来正隔着小桌与苏清怡说话,余光扫到苏千澈前来,便转头,阴阳怪气的说道:“七妹妹脑子还好吧,上次撞了一下,休息了这么久,七妹妹这身体真是娇贵。” 对于前两天吃瘪之事,苏柳烟一直耿耿于怀。 而之后简泽轩直接扔下她,急匆匆回宫,更是让她心里暗恨。 苏清怡见状,也抬起头,温温柔柔地说道:“七妹妹,你身体不适,应该在院子里好好静养。” 苏千澈不说话,走到右边最后一个位置坐下,整个身体软进椅子里,勾唇淡淡地笑:“身为怀王的未婚妻,自然要娇贵一些。” 苏柳烟顿时咬牙,手中的手帕都快被她搅碎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小傻子这么不要脸? 苏千澈却不理会她,又转头看向苏清怡:“看到四小姐,我便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苏清怡被她黝黑的眼珠看得一阵心虚,却很快压下心中异样,依旧声音温柔地道:“七妹妹好了就好。” 042 商量要事 苏凝雪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衣袖,见到苏千澈坐在旁边,顿时不高兴了:“你怎么来了?” 苏凝雪与苏千澈同岁,长得娇俏可爱,即便嘟嘴皱眉的样子,也别有一番味道。 苏千澈斜睨她一眼,神色懒然:“有丫鬟说请我过来议事,莫非我走错地方了?” “什么走错地方了,这里本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大夫人看了看苏千澈,见她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心中异样却不表露,温和地开口:“是我让澈儿过来的,都是一家人,有事自然要一起商议。” 苏千澈垂眸不语。 苏老夫人看着苏千澈的表情,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沉着冷静,若是辞儿回来看到,肯定也会很高兴。 苏凝雪却不乐意了,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恼怒:“娘,咱们商量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能来?” “既然这里不欢迎我,我先走了。”苏千澈懒洋洋站起身。 “好了,来都来了,就好好坐着。”苏丞相声音威严地开口,神情不怒自威。 苏凝雪撇着嘴,轻哼一声,狠狠地瞪了苏千澈一眼。 苏丞相是苏府的主人,苏千澈也不违逆他的话,又懒懒坐下了。 苏丞相喝了一口茶,目光一扫下方,见苏千澈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皱了皱眉,“坐好了!” 包括大夫人在内的夫人小姐们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只有苏千澈依旧懒懒倚着,右手支头,昏昏欲睡。 苏老夫人心疼苏千澈,便打断了一脸怒容的苏丞相,开口道:“行了,说正事吧。” 苏丞相皱着眉,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目光,看向另外三位小姐。 “璃王殿下战胜归来,皇上会为璃王殿下指婚。” “指婚璃王殿下?!” 一声兴奋的尖叫在苏千澈耳畔响起,苏千澈抬手掏了掏耳朵,眼眸微睁,却见苏凝雪小脸上一片通红,眼睛晶亮晶亮,兴奋得都快要晕倒。 两位姨娘和苏清怡苏柳烟都惊呼出声,神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震惊以及深藏心底的恐惧。 璃王殿下怎么会突然想要成亲了? 曾经皇上多次想给他指婚,都被他拒绝。 若是没有璃王殿下的同意,皇上也不会轻易让他娶妻。 苏千澈本来昏昏欲睡,却在感受到她们的反应之时,来了些兴趣。 这个璃王是什么人,竟会让这一群女人露出如此震惊,却又诡异的表情。 倒是大夫人神色平和,显然早已知道此事。 那么问题来了,大夫人知道今日商量的是皇上给璃王指婚的事,大夫人为何要叫自己前来? “三日后,璃王回京,陛下会设接风宴。你们三人,谁愿去?”苏丞相神色威严肃穆,不苟言笑。 苏柳烟微垂着头,拧了拧手帕。 苏清怡端坐着的身体动了动,眼底闪过挣扎,显得有些焦灼。 “爹,爹,女儿要去,女儿要去!”苏凝雪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几步跳到大夫人面前,拉起她的手撒娇:“娘,让雪儿去好不好,好不好?” 大夫人轻拍着她的手,并没有立即答应。 梦姨娘拉过苏凝雪的手,责备道:“雪儿,不可胡说,那璃王殿下,哪里是咱们能想的?” 苏凝雪是梦姨娘的女儿,身为相府庶女,想做王爷的正妃,本就困难无比,更何况那人是璃王。 “不管,女儿不管,女儿就要去!”苏凝雪用力摇晃着梦姨娘的手,耍起了赖。 “雪儿……”梦姨娘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 丽姨娘看了看苏柳烟,见她低着头不语,心里开始盘算。 043 天下皆知 璃王殿下深得盛宠,位高权重,还手握重兵,无人敢缨其锋,在东刖国,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他的性格狠辣,视人命如草芥,绝不会是一个好夫君。 更有甚者,传言璃王不喜女色,有断袖之嫌,若女儿嫁过去,不就要守活寡吗? 可若是能得到璃王宠爱,以后整个京都,除了皇上皇后,她们母女,还会怕谁? 大夫人正襟危坐,姿态雍容优雅地喝茶。 苏丞相把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开口问:“怡儿,烟儿你们可是不愿?” 苏清怡点点头,“怡儿还想多孝敬爹娘。” 大夫人的目光愈加温和。 璃王殿下再受宠,也只是一个王爷,将来坐不上那个位置。 苏柳烟绞着手帕,咬了咬唇,半晌才道:“烟儿也想在府里孝敬爹娘。” 丽姨娘面色变了变,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苏丞相没有为难二人,转头看向苏凝雪:“雪儿,你可想好了?” “嗯,雪儿想得很清楚,爹,就让雪儿去吧。”苏凝雪连连点头。 “既然你想好了……” “老爷!”梦姨娘连忙打断了苏丞相的话。 她本以为苏凝雪庶女的身份不能去参加宴会,可见苏丞相竟然同意,她顿时急了。 璃王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位高权重,但他双腿残废,还毁了容,性格阴晴不定,狠毒无比,雪儿若是被选上,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话到一半被打断,苏丞相有些不悦。 梦姨娘却管不了那么多,连忙开口:“老爷,雪儿还小,不懂事,她不会去的。” 说罢狠狠地瞪了苏凝雪一眼。 璃王殿下的名声,天下皆知。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用兵如神,以天才绝艳的谋略,以及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震慑整个天酆大陆,保东刖国数年平安。 他阴沉狠厉,手段很辣,杀人如麻,在他眼中,人命比路边的野草还不值钱。 若一个不慎,惹恼了璃王殿下,雪儿有几条命够他杀的? “姨娘,雪儿知道分寸,雪儿喜欢璃王殿下,雪儿不怕。”苏凝雪哪里不知道梦姨娘的担忧,但是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八年,从第一次见到璃王殿下的时候,她便下定决心,要嫁给璃王殿下。 梦姨娘见苏凝雪如此坚持,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雪儿,璃王殿下高不可攀,你不要妄想!” “娘,三姐和四姐都不愿意,府里又没有其他小姐,只有我可以去。”苏凝雪笑得得意,这样,姨娘就没有理由反对了吧。 “谁说没有,澈儿不是七小姐吗?” 梦姨娘的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都看向苏千澈。 苏千澈懒懒地倚在椅子里,右手支着头,双眸微阖,似是已经睡了。 身后的青橘连忙轻声唤道:“小姐,小姐……” 苏千澈眼皮动了动,并未睁眼,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都有婚约了,怎么还能去璃王的宴会!”苏凝雪顿时尖叫起来。 难怪小傻子会来这里,原来是想和她抢璃王殿下! 她绝不会让小傻子得逞!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老夫人也皱着眉开口:“澈儿已经订亲,璃王的宴会不可去。” 044 气愤恼怒 “娘,澈儿的婚事能不能成,大家心知肚明,如今有更好的机会,何不让澈儿试一试?”梦姨娘用手帕抹了抹嘴角,笑得温柔慈和。 苏老夫人顿时皱眉,澈儿和怀王的婚事虽然不被看好,却还存在,只要澈儿一天还是怀王名义上的未婚妻,她就不能做出出格之事。 “我去,我去!”苏凝雪急得大喊,却没有人理会她。 “让澈儿去,确实不合理。”大夫人坐得端庄,声音温和:“除非澈儿和怀王的婚事彻底解决。” 丽姨娘眼睛一亮,若是苏千澈和怀王解除婚约,烟儿是不是就有机会…… 相府后院三位夫人和三位小姐一向相亲相爱,怡儿身为嫡女,可以去争太子妃之位,想来大夫人也是这般想的。 梦姨娘听言,便知道大夫人心底想法,连连道:“颜姐姐,不如明日便递上帖子进宫求见容妃娘娘,若是澈儿主动提出退婚,还可以保留澈儿的几分颜面。” 大夫人神色不变,嘴角似是勾了勾。 青橘暗暗咬牙,一脸焦急。 为什么夫人们都觉得,怀王一定会退婚? 明明是小姐想退婚,怀王不愿的! “一派胡言!”苏老夫人手中拐杖在地上重重顿了一下,目光严肃地扫过众人,“怀王何等高傲,若是澈儿提出退婚,怀王必会记恨澈儿!” “怎么会呢,娘,澈儿退婚,怀王殿下肯定也乐见其成。”梦姨娘笑道,“娘,怀王殿下对澈儿无意,澈儿若是进了怀王府,必然会受欺负,我们也是为了澈儿好,此次机会难得,若是澈儿能被璃王殿下看上,以后谁还敢欺负澈儿?” “胡说!”苏老夫人手指紧紧抓着拐杖,气怒道:“璃王性格如何,你们谁不清楚,他哪里会是良配!” “那可不一定,澈儿如此特殊,说不定璃王殿下就看上澈儿了呢。”梦姨娘掩嘴笑了笑,目光看向苏千澈,一片慈爱,“璃王身份尊贵,整个东刖国谁人不敬他三分,若能得璃王宠爱,可是天大的福分。” 苏老夫人手中拐杖再次狠狠敲在地上,恼怒无比,心中更是一片悲凉。 要得璃王宠爱,那是比登天还难。 别说得宠,就算是在璃王眼皮下好好活下去,都困难无比。 她们好歹是澈儿名义上的娘,竟然如此不顾澈儿死活…… “这种天大的福分,还是让六小姐享受地好。”清冷低迷的嗓音,带着薄冰凝结的水面下,潺潺流水的薄凉。 苏千澈的声音虽不是天籁,却像是有魔力一般,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身上。 “况且六小姐如此喜欢,我可不会夺人所好。”苏千澈半眯着眸,眸底光芒闪烁,明明灭灭。 “哼,算你识相。”苏凝雪仰着脑袋,用鼻孔看着苏千澈。 所有人都怕璃王殿下,她却不怕。 六岁第一次见到璃王殿下那一年,她便被那个水晶般精致的人儿吸引。 即便璃王现在已经毁了容,废了双腿,他也是她心中的神。 045 荒唐可笑 “你别说话。”梦姨娘对苏凝雪低声喝道,又转头看向苏千澈,“澈儿,璃王殿下位高权重,目光极为挑剔,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你若能得璃王宠爱,也可以让璃王殿下派人寻找你的父母。” 提到苏千澈早已失踪的父母,苏老夫人眼神黯淡了下去。 梦姨娘是在说她傻,所以不是寻常人么? 苏千澈勾唇,轻笑:“梦姨娘一把年纪,怎么还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来。” 梦姨娘的脸色顿时变了。 苏千澈右手托着下颚,斜靠在椅子里,慵懒懒的模样,半开半阖的眸底如一汪深潭。 “我还有婚约在身,梦姨娘便迫不及待为我另寻下家,这是看不起怀王么?” 菱唇轻启,出口的话带着清冷凉意。 别说是梦姨娘了,大夫人和丽姨娘的脸色都不好看。 她们都想让苏千澈去参加璃王的接风宴,这样既不会牺牲自己的女儿,又可以让怀王殿下早日恢复自由身。 苏丞相看向苏千澈。 许是没有料到她竟然敢反驳梦姨娘,不由看得仔细了些。 她整个人慵懒平静,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闪光点,却不知为何,她似乎有一种奇异的特质,让人一眼看过去便无法移开目光。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却在她身上真实存在。 这就是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侄女,名义上的女儿? 苏千澈站起身来,慵懒的目光扫过苏丞相大夫人和丽姨娘,最后落在梦姨娘身上,唇角勾了勾,缓缓道:“退婚之事,由各位出面,甚好。” 既然她们这么热衷她的亲事,便让她们去,想来怀王殿下会很高兴听到她们说要退婚的消息。 苏千澈想着,嘴角的笑意便深了深。 “本来我对那个让你们奉若神灵,又视如鬼魅的男人有些兴趣,不过看你们这么热衷,我只好让你们失望了。” 没有给她们出口的机会,苏千澈径直往外走去。 青橘看了看面露欣慰的老夫人,连忙跟上苏千澈。 大夫人和丽姨娘愣了愣。 什么意思? 难道小傻子本来是想去的,可是因为她们想让她去,她便不去了? 这是什么逻辑? “真不要脸!”苏柳烟冷哼道。 苏千澈脚步不停。 “站住,谁允许你走的?”梦姨娘震惊于平日胆小怕事,见到她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傻子竟然敢反驳她,此刻反应过来,见苏千澈竟如此无礼,顿时低喝道。 苏千澈微微侧头,屋内跳跃的烛火在她身上铺上朦胧的微光。 她的眼睫向下压了压,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显得更深。 “不走,难道听你们讨论,一个有婚约的女子,如何去赴一场相亲宴?” 这种在古代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她们竟然能想得出来。 但也由此可见,那位璃王殿下的可怕程度。 她们惧怕他,却又不想放弃任何一丝接近璃王的机会。 甚至,连苏丞相都没有直接开口拒绝。 大夫人和两位姨娘的脸色都不好看。 “澈儿,你回去休息吧。”苏老夫人对她挥挥手,脸上慈祥却隐含担忧地笑。 苏千澈微微点头,不再停留。 046 履行诺言 走出房间,走廊拐角处,苏千澈对身后的青橘道:“去告诉老夫人,不必担心。” 苏老夫人的维护,她能感受到,却无法接受。 “知道了,小姐。”青橘虽然疑惑小姐为何不亲自告诉苏老夫人,却没有问,转身便走了。 青橘是个聪明的丫头,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小姐不想说话。 只是她却一点也看不透小姐,好像小姐就是一团迷雾,让人完全看不清楚。 可是小姐明明整日睡觉,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天色已经暗下来,漫天星辰洒下朦朦胧胧的光。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苏千澈身后,恭敬地喊:“小姐。” 走廊上的光线并不是很亮,微暗的光线照在苏千澈身上,模糊了她的轮廓。 一身黑衣的十一更像是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以后,老夫人来,拦着。”淡淡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雾般逸散在空气中,须臾间消失不见。 “是。”十一低声应了,半晌,沉静的空气里响起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小姐,老夫人……” 空气又安静下去。 许久,十一都没有说下去。 小姐每日睡觉,看上去什么也不在乎,可这样子的小姐,却无端让人觉得寂寞。 空旷的走廊上,只有两人轻浅的脚步声。 “解决婚约之事,我会离开京都。你与青橘,留在苏府。”苏千澈声音慵懒,吐出的字夹杂在初秋带着凉意的空气里。 从一开始,便有这种想法。 腥风血雨的生活她早已厌倦,勾心斗角也不是她所愿。 解决了这具身体在京都所有的牵连,她便可以潇洒地找个宽阔的角落睡大觉。 十一抿唇,漆黑的瞳眸在黑夜中更显深邃。 “十一,想与小姐一起。”他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说完之后,十一忐忑地等着苏千澈对他的判决。 没有人说话,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草丛里虫类的低鸣。 十一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嘭,嘭。” 强而有力。 快要跳出胸膛一般。 这条路走了很久,久到仿佛过去一个世纪。 直到回到小院,苏千澈迈步走进房间那一刻,才有轻缓平静的声音传来:“随你。” 十一跳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回去,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晚风吹过,带起一丝丝凉意。 即便是曾经面临生死,他也没有那么紧张。 只要小姐愿意,他可以陪她去任何地方。 房间里,苏千澈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目光有些空洞。 今日苏老夫人的态度,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前世。 曾经也有人真心实意待她。 少年只比她大五岁,一样还是孩子,却养了她五年。 他还小,找不到工作,只能去翻垃圾桶,甚至去乞讨,受尽了人间冷暖,可他却在她面前笑得温暖,还把所有好的都留给她。 她八岁的时候,他十三,矮小瘦弱的他甚至不如她结实。 他们虽然清贫,她却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温暖和感情。 所有的改变都在那个晚上,那个让她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那天的夜格外暗沉,一颗星子也没有,他们暂居的桥洞下,黑得如同最浓的墨,没有一丝光。 睡梦中的她看到无数可怕的东西,她惊恐害怕,双手胡乱挥舞,想要把那些东西赶走。 苏千澈茫然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似一潭死水,漾起了波纹。 她闭上眼,眼角有晶莹的水珠滑落。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晚,却让她的生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她能预测到后来发生的事,她一定会早早废了右臂。 他摸索着过来,抓着她的右手,轻声温柔安慰。 她却反射般地挥动了手臂。 十三岁的男孩,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急速向后飞去,砸在桥墩上。 沉闷的声音传来,整座石桥仿佛都晃了晃。 唯一的温暖源离开,她猛地睁开眼睛,本来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她,竟然看到他瘦弱的身体仿佛嵌进石头里,石头周围全是鲜红的血。 她瞬间红了眼眶,扑上去想要把他抱出来,却看到他满身的血,不知该怎么办。 “别哭。”少年的声音本该带着变声期的清脆,却低哑得仿佛八十老人的嗓音。 她一边流泪,一边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大石头,狠狠地往自己的右臂砸去。 她的左手被抓住,少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笑看着她,嘴角却不住地流血。 “不要伤害自己。”少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好好活下去。” “不!”她撕心裂肺地喊,抓着他垂下去的左手往自己右手上按:“都怪它,我不要它了,你把它砍断好不好?” 他没有任何回应,掌心的温度在慢慢变凉。 “你回来,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疯狂地哭喊着,任由铺天盖地的悲痛把她淹没。 她抱着他,直到他的身体完全变凉,也没有放开。 他的身体被抢走,他们说要给他找个能吃得饱穿得暖的地方。 怀中温度不再,她用石头疯狂地砸着右手,直到一张完整的手变得血肉模糊,直到每根指节变成粉末。 她最怕痛,可那时她却一丝痛都没感觉到。 苏千澈无意识地抱着胳膊,身体一阵阵发冷。 那个少年,是她唯一的温暖。 而她,却亲手杀了他。 苏千澈蜷缩着身体,手指紧紧抓着胸口。 悲伤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她感到窒息。 “苏小姐。”轻柔如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吹散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伤感。 苏千澈转过头,看到身边的人,反射般地挥手,却又在瞬间猛地收回来,手指一根根地收紧。 司影站在床头,微低着头看她。 他一身雪白锦袍,清透澄澈如最珍贵的水晶,在暗夜中散发着微光。 苏千澈看着他,晶亮的眼底却有些空洞,眼角还带着点点泪痕。 司影在床边坐下,晶莹如玉的手指抚过她的眼角,指尖似感受到了湿意。 他搓了搓手指,把指尖凉意擦去,低头看她,专注的模样:“苏小姐,影来履行诺言。” 047 美好夜晚 “是吗。”苏千澈勾了勾唇,看着他清透的双眸:“看来司公子的身体已经好了。” “托苏小姐的福。”司影慢条斯理地脱下锦鞋,解开外袍,轻笑:“苏小姐,麻烦进去一些。” 苏千澈想挪一挪,身体却纹丝不动。 心底惊慌一闪而逝,她纤长的睫羽颤了颤。 他是何时点了自己穴道的? 他要,做什么? 她双眸平静地看他。 司影菲薄的唇角勾起完美的笑,声音优雅性感:“影忘了,苏小姐现在不能动。” 说罢,便伸手温柔地把苏千澈往里挪了挪,外面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司公子好手段。”苏千澈看着床顶,借着微暗的光,依稀能看到纱帐上古旧的花纹。 她竟恍惚到失去最重要的警惕,让司影轻易得逞。 “苏小姐过奖了。”柔和的嗓音近在咫尺。 司影长腿伸开,侧躺在外侧,左手撑头,如瀑的青丝披散在身后,绸缎一般,锁骨处性感的轮廓,像是惑人心神的妖。 “影只是想与苏小姐一起。”司影伸手掰过苏千澈下颚,让她看着他,性感的薄唇微微开合:“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苏千澈微微眯眼,黑暗中,眼前琥珀色的双眸似变成了暗金色,带着似有若无的冷意。 男子身上清冽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侵蚀着她的所有感官。 “本小姐很期待。”苏千澈眼底微暗,身体微微绷紧,暗自戒备,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这种任人宰割的局面,真令人不爽。 “但是,苏小姐好像情绪不高。”司影眼眸里盈着笑意,只是笑容并不暖,像安第斯山巅飘过的雪。 苏千澈眯着眼,乌黑的眸底映着他如画的容颜,嘴角轻微的弧度带着邪气:“解开本小姐的穴道,让你感受本小姐的热情。” “不必。”司影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抚过苏千澈的脸颊。 他的动作缱绻柔情,却带着一股股凉意,从皮肤缓缓渗进,直入心底。 苏千澈极力压制着心底不由自主升起的寒意,目光平静无波。 司影修长的指尖顺着脸颊轮廓往下,停留在她白皙脆弱的脖颈上,“苏小姐只需感受影的热情便好。” 指尖下的跳动并不强烈,却柔韧有力,不疾不徐,即便他只要稍稍用力,便能让她永久沉眠,她却依然波澜不惊。 司影清透的眸看着苏千澈。 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慌乱,仿佛根本不知道她现在命悬一线。 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 知道,却不在意? 呵,什么样的人,会不在意生死? “司公子,我一介弱女子,你如此待我,可不是绅士作为。”苏千澈斜睨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即便在暗夜中,也根根清晰。 司影不答,手指在她脖子上慢慢收紧。 “苏小姐,你可知,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哪里?”轻柔微热的呼吸钻进苏千澈耳朵,她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司影想杀了她。 绝对不是错觉。 或许他早就想动手,只是因为身体没有好彻底,无法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才会等到现在。 “不知。”苏千澈眼睫微垂,盖住眼底漆黑的光,平静地答:“司公子可以去问问晏大夫。” 司影手指再次收紧。 苏千澈的呼吸滞了滞,又很快恢复正常。放在被子里的手指微微用力,却依然动不了丝毫。 脖子上的限制,有些难受,却并不影响呼吸。 司影微微勾唇,笑容净透,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魅。 “苏小姐还有心思想别的男人,看来,影还不够热情。” “司公子的热情,本小姐感受到了。”苏千澈缓缓开口,乌黑的双眸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越是危险,她便越是沉静。 她不会轻易死去,她会把少年的那一份,一并活下去。 因为说话,司影感觉到手掌下轻微的颤动,却依然没有影响脉搏跳动的一丝一毫。 司影轻笑一声,放开手,脱下外袍,只着中衣,紧贴在外侧。 “影的热情,远远不止这些。”司影倾身,身体虚覆在少女身上。 048 兴趣十足 他的身材修长,挡住了从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笼罩了苏千澈整个娇小的身躯,在她身上投下几不可见的暗影。 仿佛,苏千澈整个身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千澈做了挑眉的动作,双眸凝视着他,漆黑的眼底如一汪深潭:“拭目以待。” 司影再次伸手,纤长白皙宛如艺术品的手指抚过她的脖颈,在颈窝处微顿,随后缓缓放在她的衣襟上。 那般轻,那般柔,仿佛一片羽毛,轻划过皮肤。 他的手指仿佛有魔力,所过之处带起丝丝电流,苏千澈的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 “苏小姐可知……”司影薄唇微勾,手指来到她的腰间,指尖一勾,裙带解开,外层襦裙微微散开来。 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手下是最珍爱的珍宝,声音也很轻,如同编织着一个温柔美好的梦。 “……上一个碰影的人,已经消失几年了。” 他的呼吸轻浅,洒在苏千澈脸颊,声音柔和清冽,令人迷醉。 苏千澈轻呼出一口气,微眯着眼,似是没有察觉到身上的外衣已经散开,声音平和如山间潺潺而过的溪流:“司公子杀伐果断。” 难怪第一次见面碰他时他会如此平静从容,或许一开始,他就没把她当活人。 “苏小姐过奖。”司影勾唇,如花瓣飘落的轻柔,“不过,苏小姐救了影,影会好好伺候苏小姐。” 他修长的指尖拂开手下衣襟,露出雪白的香肩,看着眼前凝脂般的雪肤,司影眸光微暗。 “求之不得。”苏千澈微微地笑,放在被子里的右手指尖动了动。 “苏小姐,影会很温柔的。”司影倾身,在她耳边轻道,声音如酒,醇香醉人。 他的脑袋埋在少女雪白的脖颈,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她的脖颈和肩膀处裸露的皮肤,微痒。 轻浅的呼吸洒在裸露的皮肤,带着温暖暧昧的气息,苏千澈身体微僵,眼底浓郁的暗光挥之不去。 忽然,苏千澈身体一颤,双手指尖不由自主地蜷起。 温热的薄唇柔软却韧性,轻碰到她敏感的颈部肌肤,她的身体一阵颤栗,瞬间便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苏小姐,放松些。”司影双手覆在她的手心,撑在脑袋两侧,如玉手指一根一根放进去,十指紧扣,缱绻深情的姿态。 薄唇和颈部接触的地方,如同炽烈的烙铁,熨烫了苏千澈全身,她猛然闭眼,压制着身体里异样的躁动。 “苏小姐动情了呢。”司影低哑的嗓音从菲薄性感的唇瓣溢出,带着丝丝魅惑,如恋人间的低喃。 苏千澈眸底暗光一闪而逝,右手虚握,却感受到他掌心的微凉。 “司公子倒是定力十足。”她没有纠正他的话,出口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嘶哑。 美色当前,还做出如此暧昧的举动,她身为一个正常女人,有反应再正常不过。 “怎会。”司影的声音低沉磁性,似染着情欲,呼吸却是丝毫不乱,“影对苏小姐,可是兴趣十足。” 司影清透的眸底映着层层暗光,他微垂着眸,掩盖住眼底思绪。 “司公……” 话未说完,苏千澈轻嘶一声,出口的话瞬间变了音。 049 惊心动魄 司影舔了舔雪白脖颈上流出的血丝。 苏千澈身体瞬间僵硬,脖子上触感温润,疼痛伴随着痒意,变成了难以言喻的酥麻,瞬间传遍全身。 司影抬起头来,粉嫩的薄唇染上鲜红血色,如地狱灿然盛放的曼珠沙华,在黑夜中显得妖冶惑人。 他的目光锁着她,琉璃般的双眸在黑暗中仿佛散发着熠熠金芒。 随后,在她幽暗的目光中,他伸出舌尖,缓缓舔去唇上残留的血迹。 “真甜。”他看着她,嗓音暗哑,眸中暗光涌动,形成最深邃的漩涡,诱人自溺其中。 妖娆邪魅,如惑乱天下的妖。 苏千澈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眸光刹那如同最沉寂的暗夜。 她狠狠咬了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保持清明。 “司公子,这就是你的伺候?”她微眯着眼缓缓开口,嗓音慵懒邪肆到了极致。 “影改变主意了。”司影琥珀色的双眸如映着悠悠深潭,“来日方长,影一定会好好伺候苏小姐。” 知道司影彻底放弃了杀她的打算,苏千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嘴角的笑却更加邪气:“希望下一次的伺候,不要如此惊心动魄。” “惊心动魄吗。”司影垂眸,看着雪白脖颈上的牙印,“苏小姐不喜欢?” “本小姐没有特殊癖好。”苏千澈神色平静,本就略显苍白的小脸却更白了一层。 她的受痛力很差,寻常人感受到的痛,在她身上,却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今日之仇,该如何报回来呢? 司影薄唇微勾,清透的眸映出苏千澈的模样:“如苏小姐所愿。”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双眸晶透,似倒影着璀璨星河。 “苏小姐,碰过了影,可不要再去碰别的男人。”司影动作优美地整理腰带,嘴角的笑轻浅完美,“否则,影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是吗。”苏千澈懒懒地笑,眼底幽暗如夜:“司公子碰过了本小姐,可不要再去碰别的人。” 顿了顿,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凉意,她轻笑,声音慵懒:“男人也不可以。” 司影眸底闪过暗金光芒,手指一动,床尾的丝被出现在他手中,他动作轻柔地给她盖上,挡住肩上的皮肤。 “苏小姐放心,只有苏小姐,可以碰影。” 司影再次倾身,把她的双手放进被子,琉璃般的眸底映出她小小的倒影。 “影很期待与苏小姐的下一次见面。” 他的声音低迷性感,轻易引人沉迷其间。 “本小姐也很期待。”苏千澈懒懒勾唇,右手紧握。 司影对她如此热情,她自然也要让他感受她的热情。 “不会让苏小姐等太久。” 司影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打开房门走出去。 苏千澈目光随着他的离开收回,才长舒一口气,抬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 伤口并不深,却真实存在。若非司影没有尖牙,她都要以为他是吸血鬼了。 苏千澈缓缓坐起身,纤长的睫羽微垂。 虽然想过司影不是善茬,却不曾想他竟如此狠辣。 他没有露出明确的杀气,她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一开始是想杀她。 或许在他心中,人命不比路边的阿猫阿狗值钱。 “十一。”苏千澈低声唤道,不出所料,外面没有回应。 苏千澈半仰着头,没有起身,疼痛一波波袭来,掩盖了她心里因忆起前世而带来的悲凉。 既然司影放弃了杀她的打算,应该也不会对十一怎样。 司影性格谨慎,即便她‘手无缚鸡之力’,他也不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 这样的人,以她现在的处境,想要查到他的身份,有些困难。 掀开丝被,苏千澈下了床,在黑暗的房间里,她却没有感到丝毫不妥,脚步轻缓而坚定,目标明确地走向衣柜。 拿了一条干净的布巾包裹住脖子,又回到床上。 静谧的黑眸从半开的窗户望出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浓黑的夜色。 苏千澈抬手捂住被咬过的地方,神色在幽暗的夜里显得神秘莫测。 半晌,她忽地笑了,如暗夜里悠然盛放的昙花。 垂眸,苏千澈再次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轻手轻脚地走进屋,看到床上安睡的少女之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看着她的睡颜,许久,才转过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苏千澈不知道苏丞相做了什么决定,也不在意。 传得沸沸扬扬的苏千澈私会神秘男子事件,也被战神璃王凯旋回归的消息取代。 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只要是人聚集的地方,都在谈论着璃王殿下。 他的丰功伟绩,无人可及。 他的心狠手辣,望之生畏。 他年仅二十,却达到了无数人几辈子都无法做到的高度。 他年仅二十,却杀人如麻,手下亡魂不计其数。 有人敬之为神,有人畏之如魔,整个东刖国,无人不知战神璃王的名声。 即便整个天酆大陆,璃王的赫赫威名,也是流传甚广。 这一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偶有几朵絮状云朵飘过,被阳光映照成灿金颜色。 京都万人空巷,几乎所有人都挤到了街道上,茶楼里,酒肆中,能看到街道的地方,挤满了人。 今日是璃王回京的日子,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万众瞩目中,两队训练有素的骑兵分列两侧,进入街道。 他们神色肃穆,身穿泛着冷光的盔甲,一身肃杀之气,甫一出现在众人眼中,众人便觉刺骨寒气扑面而来。 热闹嘈杂的街道顿时陷入沉寂。 050 惊鸿一瞥 半晌,才有低低的议论声传出。 “这就是璃王殿下的弑魂军吧?” “噬魂军虽然只有一万人,却所向无敌,听说能以一敌百,是璃王手中最厉害的军队。” “噬魂军骁勇善战,每个人都是打仗的一把好手,敌人只是听到他们的名声,便吓破了胆。” “别直视他们,听说看了他们的眼睛晚上就会做噩梦。” 众人看着两队骑兵,眼底都是难以掩饰的敬畏。 听到人群中传出来的声音,骑兵们却是波澜不惊。 他们神色肃穆,气势十足,胯下战马也是神骏无比,让人不由生出仰望之心。 云祥茶楼二楼,临近窗户的一张桌子边,青橘趴在窗户上,两眼闪亮亮地盯着下面两队骑兵。 “小姐,那些人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苏千澈左手支头,右手曲起放在桌上,端着茶杯慵懒轻晃。 这几日闲得无事,便应了青橘的请求,前来围观让人敬畏的璃王殿下。 十一坐在对面,一脸冷峻。 “小姐,您快来看,那些人一出现,下面的人连话都不会说了。”青橘兴奋得两眼放光,“那些马也是膘肥身健,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的马。” 苏千澈挑了挑眉,这丫头的关注点也是够奇葩的。 “小丫头,你小点声,那可是璃王殿下的噬魂军,若是招惹到他们,一个不慎,便有掉脑袋的危险。”旁边桌一个白衣食客坐在桌边,从窗口探着脑袋往下张望。 青橘猛地捂住嘴,大眼里满是惊恐和不信。 “我只是说说话而已,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呵,你别不信,噬魂军杀敌如砍瓜切菜般简单,每个人手上都有无数条人命,身上煞气之重,孩童见了都会啼哭不止。”白衣食客压低声音说道,似乎生怕说大点声便会招来无妄之灾。 紧张兮兮的样子,煞有介事的模样。 苏千澈喝完茶放下茶杯,十一再次给她斟满。 “我才不信,他们杀的是敌人,我们又不是敌人。”青橘眨了眨眼,不满地怒视他。 白衣食客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谁说他们只杀敌人,他们可是……”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睁大,瞳孔微缩,端着茶杯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这是害怕的表现。 苏千澈眼角微挑,他看到了什么? “小姐,那是不是璃王殿下……”青橘小手指着街道上,“……的马车?” 只是璃王的马车,就能怕成这样? 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绝不是装出来的。 苏千澈站起身,走到青橘身边。 她侧坐在窗沿上,背靠窗棂,半眯的眸子看向街道。 街道边围满了人,中间两队骑兵,隐隐的杀伐之气环绕,场面肃杀而沉寂。 由四匹神骏异常,皮毛油光水亮的健马拉车,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进众人眼中,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街道上气氛凝重。 这就是战神璃王的马车,璃王殿下现在正坐在里面。 激动,兴奋,畏惧,惊恐,无数情绪在众人心里喷薄欲出,街道上却没有丝毫声响,连刚才的议论声都消失无踪,安静得诡异。 即便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也无法挡住他们的激情。 数千人的街道,只有马车经过时车轮摩擦声,甚至马匹经过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连众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苏千澈缓缓举杯,喝了一口茶。 这个璃王果然厉害,只是坐在马车里,便能让人敬若神明。 只是,她对遮挡得严实的马车却是没有丝毫兴趣。 刚要转头走开,苏千澈却忽然顿住,微微眯了眯眼。 马车一侧的小窗,白色纱帘被风吹起。 秋日的阳光并不艳丽,一束温和的橘黄色光线投进开了一丝细缝的小窗口。 车内一丝景象映入眼帘。 似是一张面具。 金属质感的冰冷银色,雕着暗红色花纹,古怪而诡异。 只一眼,便像是连魂都被勾走。 余光里,是长如蝶翼的羽睫和凝脂白玉般的皮肤。 似曾相识。 忽地,风声似变得凛冽起来,连明媚的阳光都在刹那隐匿不见。 整条街道都仿佛凝结上阴冷的冰雪。 一道带着实质杀气的目光,如刀锋割裂空气,刺入肌肤,冰寒刺骨。 苏千澈还没来得及看清,风声静止,纱帘再次垂下,挡住了马车内的一切。 051 再次遇见 棉絮般的白云散开,天空恢复清明,柔和的阳光再次照在身上,带着融融暖意,驱散了身上似有若无的寒。 苏千澈微垂着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杯身。 杯中茶水荡出了浅浅波纹,从杯心向外扩散开来,像是平静的心湖,被投进了一颗细小的石子。 心底深处,隐隐的兴奋在跳跃。 多久,没有遇到对手了? 若说司影是因为绝美的容颜吸引了她,那么这个璃王,便是让苏千澈真正感兴趣之人。 而这个让她感觉似曾相识的璃王,是不是他? 是不是司影? 若司影是璃王,她还要不要以牙还牙? 苏千澈微微仰头,看向极远处秋光笼罩之中,若隐若现的山岚。 她更喜欢平静的生活。 可是,就这么放弃,又有些不甘呢。 直到璃王的车队远离,被冻结的街道仿佛活了过来,所有人才喘着大气,又开始兴奋地讨论起来。 “小姐,刚才我觉得都要窒息了。”青橘转过头,看着苏千澈低声喃喃。 不知为何,看到那辆马车之时,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呼吸重一点,都是一种罪过。 “这就是璃王和噬魂军的威势……”白衣食客眼底带着深深的恐惧。 十一垂头站在苏千澈身侧,似是没有感受到大街上让人心惊胆战的威压。 “小姐,很像。”十一冷峻的声音在苏千澈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二人能听见。 苏千澈手指微顿,轻道:“你也怀疑?” 曾经,苏千澈对司影的身份不在意,可在司影毫不掩饰地露出对她的杀意之后,她便多了一份心思。 西头小院司影来去自如,苏千澈却不知司影的任何事。 司影这样的人,喜怒无常,杀人全凭喜好,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他会对苏千澈抱什么心思。 她必须要有所准备。 十一摇摇头道:“只是看到一眼,十一不敢妄下定论。毕竟,璃王殿下才从北疆回京,这是人尽皆知的。” 言外之意就是,若璃王早在之前就回了京都,别人不可能不知晓。 况且,以璃王的身份,为何要伪装成司影,还被人追杀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苏千澈左手在曲起的左膝上轻点,目光看向还未走远的噬魂军。 “苏七小姐?” 温润的嗓音如山间清泉,缓缓渗进心底,带着阳春三月的暖意。 苏千澈转头,便看到一身天蓝锦袍的晏景修站在不远处。 他长身玉立,温润干净的脸上不染纤尘,橘黄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投射进来,仿佛给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如玉石精心雕琢的五官,黑曜石般带着暖意的双眸,看她时,漆黑的眼底似带着讶异。 “晏大夫。”苏千澈从窗边走过来,对晏景修点头致意,眼角余光扫到晏景修身边白衣少女,眉毛微挑。 这女子看起来对自己有敌意? 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她,这种防备的姿态,是为哪般? “师兄,她是谁?”柳意伸手挽住晏景修的胳膊,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着苏千澈。 苏千澈微微勾唇,原来如此。 晏景修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略带歉意地对苏千澈道:“这是晏某的师妹,与人接触较少,不懂人情世故,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苏小姐见谅。” 两人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介绍好友的程度,对于少女的态度,苏千澈也不甚在意。 “无……” “师兄,你干嘛要给她道歉,我们哪里冒犯到她了?”柳意瞪了苏千澈一眼,不满说道。 话被打断,苏千澈勾了勾唇,到嘴的话改了口:“晏大夫,以你我二人的关系,何须如此客气?” 白衣少女乍然僵了一下。 青橘愣了,为什么小姐看上去,好像一只邪恶的小魔鬼? 不不不,小姐温柔善良,怎么可能会邪恶? 晏景修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划过诧异。 他与苏七小姐的关系,何时不须客气了? 缓缓走到晏景修身前,苏千澈伸手,轻柔地抚了抚他因为拉扯而带上一丝褶皱的袖口,随后微偏着头,看向白衣少女:“小师妹单纯可爱,本小姐怎会计较?” 她的姿势虽不暧昧,却带着别样的意味,晏景修白玉般的玉颊上飞上淡色霞光,雪白的耳垂带着桃花般的微粉。 因为错愕,晏景修竟一时忘了避开。 “不准碰我师兄!”柳意唰地从腰间抽出匕首,直接划向苏千澈拂过袖子的右手。 她就知道,以师兄的姿色,外面肯定会有妖精缠着师兄,可眼前这个女人,长得如此丑陋,竟然也敢肖想天人般的师兄,真是不知死活! 两人离得极近,转眼间,锋利的刀刃便要划上苏千澈纤弱的手。 “住手!”晏景修温润的双眸闪过焦急,伸手便要把苏千澈拉到身后。 苏千澈身体微微一侧,便避开晏景修的手,站到十一身边。 “噌” 兵刃相交的清脆撞击声,白衣少女手上的匕首掉落在地。 十一如斧刻刀凿的五官上极为阴沉,长剑闪着寒光,锋利剑尖直指少女娇嫩的脖颈。 052 什么代价 茶楼里人本来就多,几人之间的争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刚才还在议论着璃王殿下的人,又开始对眼前的几人议论起来。 “那不是晏大夫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与两个女人起了争执?” “咦,那女子是什么人,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是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刚才晏大夫叫的,是不是苏七小姐?” “什么,那是苏家的小傻子?!” “是不是认错了,怎么看也不像啊?” 柳意睁大了眼,深棕色的杏眸里映着薄如蝉翼却危险至极的剑刃。 剑刃折射着灿金色的光芒,晃花了她的眼。 “一言不合就动手,师妹真是别样的可爱。”苏千澈勾唇,懒洋洋地笑。 “哼,不准叫我师妹!”柳意怒瞪着她,即便脖子被剑指着,依旧毫无惧色,“你别得意,本小姐擅长的可不是武功!” 晏景修的手抓空,只感觉到微冷的气流从指间划过,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手指,听到柳意的话,忽然轻斥道:“师妹,不可……” 他的话还未落,苏千澈便嗅到空气里一股极淡的味道。 淡到几不可闻,身体却在瞬间感到了异样。 苏千澈闪电般伸手,拉着十一后退,自己却急速欺身上前,在柳意猛缩的瞳孔中,一只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紧贴皮肤的手指微凉,震惊,惊恐骤然袭来,柳意背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你……你怎么……没事?”柳意深棕色的瞳孔里映着苏千澈漆黑如墨的双眸,眼底深处带着惧意和不可置信。 她的毒术是谷里最为突出的,此次所用的毒,即便是内功深厚的高手也会中招,这个弱女子绝不会毫无反应。 苏千澈微微勾唇,笑容轻柔如雾。 她为何没事? 前世经过无数次抗毒训练,即便最致命的神经毒素,她也能硬抗一段时间。 虽然这具身体没有抗毒能力,可凭她的意志,扛过最初的毒发时间,却也能做到。 她靠近少女,鼻尖几乎贴到少女娇俏的鼻梁上。 “雕虫小技。”苏千澈声音轻柔地开口,暗夜般漆黑的眸子映着少女惊恐的模样。 她再次笑起来,却邪恶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魔。 柳意的身体忽然轻颤起来,一股股凉意从脚底渗入心口,整颗心仿佛都被丝线缠住,随时可能被凌迟。 眼前之人哪里是什么普通女子,分明就是魔鬼! “苏七小姐,还请手下留情。”晏景修温和道。 苏千澈看着少女清澈的瞳孔,轻道:“我与师妹一见如故,聊聊天,谈谈情,晏大夫还是不要插手地好,万一我不小心手滑,师妹可就不会高兴了。” 晏景修正欲上前的动作顿了顿。 “亲爱的师妹……” 苏千澈的声音轻柔无比,如羽毛飘进湖水,柳意却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十一,你怎么了?”青橘的惊呼声突然从后面传来。 “没事……”十一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桌椅碰撞的声音。 苏千澈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底划过漆黑的暗芒。 “咳……你……放开……” 柳意双手用力掰着苏千澈的手指,嘴里不停咳嗽着。 “苏七小姐,你的侍卫中了毒,晏某这里有一瓶解药,让他服下就能痊愈。”晏景修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双手递给苏千澈。 苏千澈接过药瓶,手指拨开瓶盖,放在鼻下闻了闻,才唤来青橘,“给十一服下,两颗。” 晏景修见苏千澈防备的举动,心口像是被揪了一下,虽然不明显,却有些不舒服。 青橘接过药,连忙走到十一身边,倒了两颗药出来,就着桌上的水喝了下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晏大夫说这个侍卫中了毒,可毒是谁下的,又是什么时候下的? 苏千澈捋了捋柳意因为挣扎而变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至极:“亲爱的师妹,初次见面,你便送本小姐这么大一份见面礼,本小姐该怎么报答你呢?” 柳意的脸色已经涨得有些青,她用力挣扎着,半晌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师兄,救……救我……” “小姐,你是不是也中了毒,快吃两颗药。”青橘慌忙走上前,递过茶杯和两颗药丸。 苏千澈慢条斯理地拿起药丸放进嘴里,又喝了茶,茶杯放回青橘手上。 “苏七小姐,所有的责任,晏某一力承担,可否先放了晏某的师妹?”晏景修温声开口。 从第一次进苏府为那位爷诊治之时,晏景修便知道眼前的少女不若传言中一般。 她看上去极为普通,却因为太过普通,让人完全看不透。 她没有内力,却能把他从房间里直接送到苏府后门。 刚才她闪避的动作,救人的反应,反击的速度,都让人叹为观止。 这样的少女,真的会是普通人吗? “哦,是吗?”苏千澈转眸,幽深如潭的眼底映着晏景修黑曜石般的双眸,“为了救师妹,晏大夫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不待晏景修回答,苏千澈又转头,指甲轻划着柳意涨红的脸,轻笑道,“师妹,只要晏大夫答应嫁给本小姐,本小姐便放过你,如何?” 053 别太过分 阳光洒在苏千澈的侧脸,淡金色光芒在她纤长的睫羽上跳跃,她粉红色的嘴角带着浅浅笑意,仿佛一副优美的风景画。 她的动作温柔至极,仿佛眼前之人是自己最珍视的恋人。 青橘捧着通红的小脸,双眼迷离,心砰砰直跳。 为何看到这样的小姐,便觉得脸红心跳,仿佛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撩拨人的心弦…… 十一坐在长凳上,薄唇紧抿,握剑的手指紧紧抓着剑柄,深邃的眸底闪过暗光,暗恨自己的无能,竟然还要让小姐保护。 柳意双眼有瞬间的迷蒙,脸色更红了一层,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待她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大。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知羞耻,让师兄嫁给她?怎么可能! “当……当然……不行……” “哦?你不是让晏大夫救你吗?” 晏景修脸上刚褪下的霞光再次晕上脸庞,他微微垂了垂眸,温声道:“苏小姐,可否先放了柳师妹,再来谈论其他事?” “条件还没有谈好,本小姐怎能轻易放了柳师妹?”苏千澈看着男子白皙皮肤上晕染出的红霞,勾唇轻笑:“不过,既是晏大夫的要求,本小姐自然要听。” 青橘捂着的小脸更红了。 小姐这是在调戏晏大夫吗?是吗?是吗? 晏景修雪白的耳垂染上红云,似一块质地上好的血玉。 “师妹,你先去一边歇会儿,本小姐和你的师兄谈谈感情。”苏千澈放开柳意,在她耳边轻道:“师妹,要乖乖的,不要挑战本小姐的耐性,否则,下一次就是真正的大礼了哦。” 柳意瞳孔里闪过一丝惊恐,放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来。 围观群众全都一脸懵逼。 这真的是丞相府的傻子小姐吗?这样光明正大地让晏大夫嫁给她,真的是女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吗? 不对,苏七小姐不久之前才带了一个男人去织云买衣服,难道就是晏大夫? 所以,苏七小姐其实并不是傻,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苏千澈扫一眼茶馆中众人各异的目光,对晏景修道:“晏大夫,可否赏脸,去丞相府坐一坐?” 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谈事的地方。 晏景修点点头,道:“苏小姐复诊的时辰已到,晏某本就打算走一趟。” 柳意紧紧咬着下唇,微抬的眼眸里闪过一道不知名的光芒。 下了楼,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苏千澈看向柳意:“柳师妹,十一中了毒,身体不适,还要麻烦柳师妹驾车了。” 柳意顿时瞪大眼看着她:“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苏千澈微眯着眸,伸手挑起柳意下颚,灿金的光芒照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眼底寒凉的笑意,“本小姐就是过分,你要再划本小姐一刀,还是再毒本小姐一次?” 柳意脸色微红,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今日确实冲动了一些,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分明看上去如此普通,她却从心底感受到了威胁。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那种师兄会被别人抢走的恐慌,让她失去了理智。 “苏七小姐,由晏某来驾车吧。”晏景修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他走到马车旁,欲要上去。 “晏大夫可真体贴。”苏千澈淡淡地笑,声音慵懒,“晏大夫如此美人,本小姐怎么舍得让你做如此粗活。你说是不是,柳师妹?” 她转头,嘴角勾起轻佻的笑。 柳意脸色变了几遍,看看晏景修的脸,又看看苏千澈嘴角的笑,赌气似的喊道:“哼,不就是驾车吗,难道本小姐还会怕?” 说罢,又瞪了苏千澈一眼。 别以为只有你珍惜师兄,她同样不忍心让天人般的师兄做这种有失身份的粗活! “那就有劳柳师妹了。”苏千澈道。 “说过了,不准叫本小姐师妹!”柳意跺着脚,差点抓狂。 晏景修脚步顿了顿,看着柳意,于心不忍:“师妹……” “师兄,你赶紧上马车吧,师妹我平日里经常骑马,驾车也不在话下。”柳意豪迈地挥了挥手,催促晏景修赶紧上车。 “不可。”晏景修摇摇头,身为男子汉,怎能让女子驾车? 十一微垂着头,漆黑的眸底幽深如潭。 只要是小姐的安排,就不会有任何不妥。 青橘眼睛闪亮亮地看着自家小姐,心底对小姐的崇拜越来越深。 哼,这个坏女人竟敢欺负小姐和十一,活该被小姐惩罚。 一行五人俊的俊,俏的俏,特别是两个男子,一个英俊神武,一个温柔如风,很轻易便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 “晏大夫,莫非,你想反悔?”苏千澈不喜被人围观,出口的话也带上了淡淡凉意。 晏景修怔了怔。 “师兄,快上车吧,你难道想让我被这个女人看不起吗?”柳意再次催促道。 晏景修如玉脸庞上带着一丝迷惑,驾车分明是男人的事情,这与女人之间的争执有何关系? “好了好了,快上去,别让别的女人占了师兄便宜。”柳意作势欲要推晏景修上马车。 晏景修闪身避了避,见两人坚持,也不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 身后,苏千澈让十一青橘也上了车,留柳意一人在外。 人群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 “怎么,没见过女人驾车吗?”柳意大喝一声,一甩马鞭,骏马立即飞奔出去。 目瞪口呆的众人:还真没见过女人驾车…… 马车里,苏千澈坐在软塌上,青橘扭扭捏捏地坐在她身旁,晏景修与十一一左一右坐在马车两侧。 马车本就不大,两个男子绝然之姿,淡淡的药香和冷冽的气息交织,强势占据了马车里所有空间,让整个马车显得更加狭小。 054 设下赌局 苏千澈坐到十一身侧,给他把脉。 虽不知柳意用的什么毒,但是效果有些像软筋散,会让人无力,倒是不致命,服了解药之后,也好了许多。 晏景修看着苏千澈的动作,温润的眸底带上浅浅光芒:“苏七小姐也通医理?” “略知一二。”苏千澈放下手,再次懒懒倚在软榻上。 十一正襟危坐,眸光无意识地扫过刚被碰过的手腕。 微凉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手腕,萦绕进他的心底,挥之不去。 “苏小姐不必谦虚,柳师妹的毒,晏某很清楚,苏七小姐中毒之后竟无任何不妥,晏某实在佩服。”晏景修道。 “那是因为我用量少!”外面传来柳意不服气的声音。 苏千澈眼睫微挑,淡淡道:“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柳师妹手下留情咯?” 外面没声音了。 半晌,才传来一句嘟囔声:“说了不准叫本小姐师妹!不准占我师兄的便宜!” 苏千澈慵懒懒地笑,抬头看向晏景修:“晏大夫,我是不是该让柳师妹的话成真呢?” “啊,苏七,师兄是我的,你不准碰!”柳意尖叫起来,猛地甩了一鞭子,马儿受惊,跑得更快了。 晏景修颊上红云迟迟未退,刚要开口说话,忽然马车一颠簸,他虽有防备,身体依旧往旁边侧了侧。 淡淡的幽香传入鼻端,与药香完全不同的味道,瞬间袭上晏景修的心头。 他连忙坐直身体,温声安抚柳意道:“师妹,不可胡言,苏七小姐只是说笑而已。” “哼,师兄你就是太温柔了,被坏女人欺负都不知道!”柳意挑开车帘,瞪了苏千澈一眼。 苏千澈浅浅一笑,不再说话。 晏景修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 外面不时传来柳意不满的嘟囔声,与马蹄车轮声混在一起,竟也组成了一段不算难听的旋律。 回到苏府,柳意立即扔了马鞭,跟着苏千澈来到西头小院。 看到小院的情景,柳意皱起眉头,一脸嫌弃。 “苏七,你就住在这里?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师妹,不得无理。”晏景修轻叱。 院里照不进阳光,显得有些阴凉。 偶有一两片黄叶打着转飘落在地,更为小院增加了些许萧瑟的气息。 小院里一如以往,摆上了茶盏与小桌,青橘小跑着端了两张小凳出来,三人分坐在小桌一侧。 青橘为三人斟了茶,便站到苏千澈身后。 她本来是个喜欢说话的丫头,但是数日来受苏千澈影响,竟也很懂得控制自己,多听少说。 苏千澈懒懒坐着,看向对面的晏景修。 柳意猛地喝了一口茶,看着苏千澈,视死如归地模样:“今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不要以此欺负师兄!” 苏千澈右手撑着头,侧眸看她,嘴角轻勾,笑意慵懒散漫。 “师妹觉得,怎么才叫欺负?” 柳意脸颊红了红,避开苏千澈的目光,低声道:“总之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不要找我师兄。” 苏千澈懒洋洋地抿一口茶,半阖的眸中带着浅浅笑意:“本小姐对你,不感兴趣。” “你……你……”柳意气得俏脸通红,深棕色杏眸盯着她,双颊鼓起,像一只偷吃坚果的小松鼠。 她的脸颊偏圆,两只眼睛也是圆溜溜的,没有无理取闹之时,看上去确实挺可爱。 苏千澈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师妹,你若再多说,我便让你的师兄侍寝。” 柳意瞪大了眼睛,纤指指着她:“你……你不知羞……” “师妹,别说了。”晏景修连忙阻止道,他大概清楚了苏千澈的脾性,只要不与她争论,她便会正经一些。 柳意收回手指,撇着嘴轻哼一声:“哼,别得意,本小姐只是一时失察,才会让你得逞,否则,现在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苏千澈放下茶杯,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慢条斯理地嚼细,咽下,才开口道:“既然师妹不服气,那么我们便来赌一局如何?” “赌什么?”柳意疑惑问道。 “我给你十息时间准备,你可以对我用任何毒。、十息之后,谁先被对方擒下,便算谁输。”苏千澈懒洋洋地靠坐椅背上,左手缓缓摩挲着扶手。 轻风吹过,一片泛黄的树叶在苏千澈身后缓缓飘落,如蝴蝶翩跹飞舞。 “不可!” “小姐,不可!” 晏景修和十一的声音同时响起。 毒师下毒几乎是在瞬间,若柳意用了发作迅速又效果极强的毒,那十息时间,苏千澈绝对撑不过去。即便她撑了过去,身体肯定也会有所损伤,被擒下来几乎是十拿九稳。 这样的打赌方式,苏千澈必输无疑。 若柳意没有分寸,或者对她有杀心,完全可以趁此机会除掉她。 如此惊险的事,十一怎会让苏千澈冒险? 况且,这次的打赌,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就连柳意也愣了。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给苏千澈下毒,还有准备时间,这分明是必赢的局面,这个苏小七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可是,苏小七会这样提出来,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柳意看一眼苏千澈,纠结了半晌,咬了咬唇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赌?” 苏千澈没有理会晏景修的反对意见,轻声出口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你不是怕我缠着晏大夫?此次赌局,若我输了,便永远不会觊觎晏大夫。” 青橘眨了眨眼,小姐好像并没有觊觎晏大夫,这样的赌注算什么? 晏景修温润的眸底再次闪过诧异,其实苏七小姐是在说笑吧? 柳意眼底冒出精光,兴奋道:“这可是你说的,他们都要作证,你不能耍赖。” “急什么,听了你输了的赌注,再做决定不迟。”苏千澈再次拿起一块糕点慢嚼。 “哼,我才不会输。”柳意小声咕哝,又问道:“你说,赌注是什么。” “若是我赢了,师妹要给我三种毒药配方,不管我要哪一种,师妹都不可拒绝。”苏千澈柳眉微挑,半眯的眸子里隐藏着万千星光,“鉴于此次赌局对我不公平,所以,你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青橘再次眨了眨眼。所以,这样的赌局,对晏大夫的师妹有什么好处? 柳意听到这样的条件,开始纠结起来。 配方她倒是不少,虽然把配方交出来会心痛,可更让人在意的,是苏七所说的另一个条件。 她为何会提出这样的条件,难道她看出什么来了? 055 平地惊雷 不若西边小院的平静,苏府里很热闹,因为,今日苏府迎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 确切地说,客人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客人的主子。 从听到风声,苏丞相便让人唤了大夫人和两位姨娘去正厅,自己也急匆匆地走过去。 得到苏丞相让人传来的消息后,大夫人惊疑,两位姨娘却先是震惊,继而狂喜。 那一位的侍卫亲自前来,难道是因为他看上自家女儿了? 之前说那位不是佳婿,前提是那位看不上苏府的小姐! 可若能让那位看上,那绝对是天大的良缘,以后她们在整个东刖国都可以横着走! 几人像是做梦一样,连脚步都是轻飘飘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来到正厅,客人还没有被领进来。 在等待客人的过程中,四人又冷静了一些,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他们顿时觉得惊悚无比,座位上像是钉上了钉子,如坐针毡。 若此次客人来的目的不是因为苏府小姐交好了那位,而是得罪了他,那可怎么办? 苏风言虽然贵为东刖国丞相,可在璃王面前,却像是大象脚边的蚂蚁。 “老爷,璃王殿下不是刚回来吗,怎么会派人来府里?”梦姨娘心里惊疑不定,既是期待又是惊恐,忍不住开口问道。 难道璃王真的看上了雪儿,所以雪儿才会如此坚持要去参加接风宴? 苏丞相缓缓摇头,一向强大沉稳的心,也因为此次璃王侍卫的到访变得急速跳动起来。 璃王心思难测,谁也不知道他此次派遣侍卫前来,所为何事。 丽姨娘绞着手指,怀王虽然出色,可是与璃王相比,却差了许多,若真能与璃王交好…… 大夫人正襟危坐的身体也有些坐不住。 璃王权势极大,他虽不参与朝廷之事,却无人敢忽略他在东刖国的能量。 甚至,有人曾私下传言,只要能得到璃王支持,就可以坐上那个位置。 当今太子虽然有很多人拥护,可只要没有得到璃王认可,他的位置便坐不稳。 若是璃王看上了怡儿,她要不要阻止? 正当一众人心思各异,坐立不安之时,守卫领着客人进了正厅。 云焕身上带着冰冷肃杀之气,虽只是璃王身边的侍卫,浑身无意识散发出来的威压,却让苏丞相也不由侧目。 “云侍卫,快请坐。”苏丞相站起身来,亲自迎着云焕走了进去。 “不必,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传王爷的一句话。”云焕冷声道,目光扫了一眼几人。 苏丞相和三位夫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璃王殿下究竟要说什么? 是不是看上她们的女儿了? 若能得璃王殿下宠爱…… “王爷邀请苏府千金,苏千澈小姐参加酉时的接风宴。” 冰冷的声音,却像是投进沸水里,苏丞相等四人的心顿时沸腾起来。 果然是邀请苏府的小姐去参加宴会! 四人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填满,仿佛被馅饼砸中一般,激动得整个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 就知道,就知道璃王肯定是看上了苏府的女儿,所以才会亲自派人前来邀请! 一时间,几人的心思都迅速转动起来。 “云侍卫……”苏丞相极力压制着心底的兴奋说道,“请回去禀报璃王殿下,小女……小……等等……你刚才说谁?” 苏风言原本兴奋的表情变成了惊疑错愕,整张脸显得极为滑稽,连上扬的声音都变了调。 三个夫人也被苏丞相变调的声音惊醒,面面相觑。 对,云焕刚才说的是谁? 苏……苏千澈?! 苏千澈? 苏千澈! 怎么可能?! 那个小傻子?!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云焕。 云焕好心重复一遍:“王爷邀请苏七小姐,苏千澈,参加王爷的接风宴。” 说罢,面容冷肃的男子施施然离去,徒留一群人如雕塑般静坐厅中。 直到几声高昂的鸟鸣响起,才打破了大厅里沉寂如冰的气氛。 云焕的话就像是平地一颗惊雷,炸得所有听到消息的人外焦里嫩。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梦姨娘双目无神地喃喃,心口就像是破开一个大洞,冷风一阵阵灌进来,冻得她全身发抖。 本以为,以雪儿对璃王的感情,璃王邀请的该是她才对,怎么会被那个小傻子抢去了? 其余几人都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脸色青白相间,异常难看。 小傻子分明拒绝去参加宴会,若她与璃王相识,应该会迫不及待才对,怎么可能拒绝? 难道是云焕传错话了? “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苏丞相紧皱着眉,沉声问道。 一个几乎没有出过相府的痴傻小姐,怎么会认识璃王? 若是曾经的苏千澈,苏丞相并不在意,她有些痴傻,更好控制,可前几日看到的苏千澈,却让人捉摸不透。 三人互看一眼,梦姨娘低声道:“老爷,澈儿除了前几日出过苏府,其他时候都在房间里养伤,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到璃王殿下。” “没有机会?没有机会见面,为何璃王会亲自邀请她?!”苏丞相眉头皱得更深。 “老爷,澈儿是苏府小姐,能被璃王邀请,可不是好事一件?”大夫人柔声安慰道,“苏府是澈儿的根,咱们都是她的爹娘,她与其他几个小姐也是一样的。” 苏丞相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若真是如此简单,他就不会如此忧心了。 那苏小七,看上去明显不好掌控。 “澈儿与怀王还有婚约,璃王不可能不知,可他依然做出如此举动,这件事,不会如此简单。”苏丞相冷静地分析道,“这段时间,多多关心一下澈儿,让她们姐妹好好相处,不要起冲突,等宴会结束,再做打算。” 三人对视一眼,虽心里有各种想法,却都默默点点头。 在外面偷听的女子撩起裙摆,怒气冲冲地往西边小院而去。 056 差点玩死 院子里,苏千澈脸色惨白,嘴唇发,额头冷汗一滴滴顺着脸颊滴落。 毒药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太大伤害,可破坏身体产生的剧痛,却让她差点晕厥。 可苏千澈的脸上,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她懒懒勾唇,左手撑着小桌,背光下,她苍白的脸颊仿佛蒙上一层阴影。 “小姐……”青橘担忧地看她,小姐怎么能冒这种险呢,那可是毒药啊! 十一抿唇站在苏千澈身侧,看着她明明痛苦,却云淡风轻的模样,胸口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揪住,沉闷的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苏千澈右手指尖轻抚手下滑腻的肌肤,“师妹,现在可服了?”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柳意的脖子再次被掐住,却没有之前的恐惧,而是深深的震撼。 她用了毒性最强,发作最迅速的毒药,即便内力深厚的高手,最多三息时间,也会倒下,可现在十数息过去,苏小七虽然撑得很辛苦,却丝毫没有倒下去的迹象。 这是为什么? “师妹,快给苏小姐解药。” 震惊之余,晏景修更多的是焦急,他知道柳意所用毒药的霸道,若是再没有服用解药,苏千澈极有可能会因为撑不住暴毙。 “……哦。”柳意连忙去摸解药,上上下下摸了一番,她突然瞳孔猛缩,白着脸说道:“我……我忘了,我没带解药……” “你说什么?!”本就无比担心的青橘大叫起来,大眼睛瞪得溜圆,龇着牙,恨不得扑上去咬柳意一口。 十一幽深的眼底猝然升起两团火焰,如深藏海底的火山,随时处于爆发边缘。 苏千澈却是镇定无比,她轻启红唇,缓慢而优雅地吐出一个字:“艹。” “小姐……”青橘急得冷汗都流了出来,恨不得敲开苏千澈的脑袋看看,她的脑袋里究竟装的什么。 现在这么危机的时刻,小姐怎么还如此漫不经心? “苏小姐……”晏景修黑曜石般的双眸中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某些不知名的情绪。 这样的忍耐力,即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做到,可苏千澈一个娇弱的女子,却能做到如此地步。 甚至在知道没有解药之后,还如此波澜不惊。 苏千澈松开柳意,坐回椅子里,拿出藏在袖间的匕首,在左手手心划了一道口子。 乌黑的血从掌心流出,流到地面,地面瞬间像是被硫酸腐蚀一般,冒出了青烟。 血珠滴落的地方,坚固的青石地板被灼烧出不规则的小孔。 “啧,果真是厉害的毒。”苏千澈扬声赞叹一句,脸色有些病态的白,瞳孔却是幽静如一汪深潭。 她并不想死,怎会没有准备,把生死交给别人掌握? 青橘吓得小脸煞白,这么霸道的毒,小姐是怎么撑下来的? “对……对不起……”柳意俏脸毫无血色,她并没有想要杀了苏千澈,相反,她现在特别特别佩服后者,能硬抗她的毒药的,整个药王谷,也没有几个。 即便那几个,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十一眸底火焰陡然炸开,如同燃烧着漫天星火。 他直接拔剑,剑尖毫不留情地指向柳意。 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而冰冷的光,晃得人花了眼。 “十一。”苏千澈懒懒开口阻止,右手搭上左肩。 要把毒逼出来,虽然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 十一薄唇紧抿,握剑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晏景修面色凝重,快速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乌黑圆润的药丸,递到苏千澈面前:“苏小姐,把这个服下。” 柳意骤然睁大眼睛,她看一眼药丸,又不敢置信地看着晏景修,“师兄,你……” 晏景修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浓郁的药香侵袭了感官,苏千澈抬眸扫一眼雪白掌心中的药丸,伸出右手,从男子掌心中拿起来,放在面前仔细端详。 虽没有阳光,白昼的光线也不暗,日光下,药丸乌黑,却带着别样的通透,就像温润的黑曜石。 “晏大夫,这,应该不是毒药吧?” “这当然不是毒药!”柳意突然扬声道,“这可是师兄……” “师妹。”晏景修出声打断了柳意的话,又温声对苏千澈道:“晏某毒艺不精,不能完全解除苏小姐身上的毒性,不过,要做到压制,还是可以的。” 柳意紧紧咬着下唇,看向苏千澈的眼光极为复杂。 苏千澈两指捏着药丸在指尖转了转,随后放进嘴里,就着青橘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下去。 一股暖流流进全身,药丸效果出奇地好,身体里的绞痛很快便平复了下去,苏千澈的脸色也恢复了许多。 她懒洋洋地把整个身体都放进椅子里,青橘连忙上前用手帕给她擦汗。 晏景修不知因何提起来的心,在看到苏千澈脸颊带上浅浅的红润时,松了下去。 “十一,退下。”苏千澈声音轻浅地说道,“师妹,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 十一垂在一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紧抿着薄唇,猛地把长剑撤走。 他的动作带着极度的怒意,一道剑光闪过,柳意脸侧的一缕发丝被锋利的剑气削去,飘飘扬扬地散落在地。 柳意吓得俏脸更白,低垂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没有解药又不是她不对,赌约开始之前,可没有说要解药。况且,师兄把最珍贵的药都拿了出来,苏小七不仅没有损失,还因祸得福…… “以后每隔两日,晏某会为苏七小姐调理身体。一月之后,苏小姐体内的毒便会完全清除。”晏景修黑曜石般的双眸看着苏千澈,走到一旁,恭敬地鞠了一躬,“苏小姐有需要,也可以找晏某,希望苏小姐原谅柳师妹的过失。” “与师妹无关,是我大意了。”苏千澈摆了摆手,淡淡道:“今日,叫晏大夫前来,只是为了问一件事。” “苏小姐请讲。” 苏千澈身体动了动,微阖的双眸看向晏景修温润的黑眸:“前几日让晏大夫诊治的公子,是不是璃王?” 057 勾三搭四 “苏千澈!” 一道大喝声打破了院内犹显紧张的气氛,惊起两只停留在枣树上的飞鸟。 两片树叶从枣树上飘落,晃晃悠悠地飘进花坛里。 苏凝雪冲进院子,看也没有晏景修二人一眼,直接冲到苏千澈面前,挥手便往她脸上招呼。 “你这个小贱人,还我璃王殿下!” 苏千澈神色不变,身体连同椅子微微后倾,苏凝雪的长指甲堪堪擦着她的脸颊划过。 一把剑鞘突兀地横出,把苏凝雪打得退后数步。 十一怒气犹在,手下力道便重了许多。 “小姐小心。”丫环红蝶连忙扶住苏凝雪。 苏凝雪捂着肚子,一张俏脸扭曲着,竟是连十一打了她都没有计较,只盯着苏千澈狠狠道:“小傻子,你勾三搭四,不知廉耻!” 苏千澈捋了捋被吹散的发丝,淡淡睨了她一眼。 苏凝雪看着眼前少女乌黑的眼珠,心里一惊,突然住了声。 不过很快,她又开始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是不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说着便要冲上来。 十一站到苏千澈面前,长剑往身前一横,挡住苏凝雪。 他的脸色冷峻如如山巅千年不化的积雪,漆黑的眸子沉冷如盛着万年寒冰。 柳意抬头,好奇地看向苏凝雪。 这个女人难道是苏七的姐姐? 看上去不像…… 一个冒冒失失像是几岁小孩,一个却沉稳冷静如万年老妖…… 青橘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也站在苏千澈身前,小脸上带着气愤:“六小姐,请你冷静一些。” “你算什么东西,给本小姐滚!”苏凝雪一把扯向青橘。 此刻的她状若疯狂,完全失去了理智。 盼了八年的愿望一朝落空,她早已忘了身为女子的矜持和教养。 青橘被大力扯得往旁边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身后却伸出一只瘦弱却有力的手,稳住了她的身体。 苏千澈黝黑的双眸看着她,慵懒的目光中带着初秋的凉意,让苏凝雪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奇异般地冷静了下来。 “把你的话,再重复一遍。” 似簌簌寒风吹过,苏凝雪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你……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璃王殿下亲自开口,让你去参加接风宴!”想到这个,苏凝雪心中怒气再次压过了无端的恐惧,看向苏千澈的眼中充满怨恨。 她盼这一日盼了整整八年,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被这个小傻子硬生生夺走了! 若不是苏千澈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璃王殿下怎么可能特意让一个傻子去参加宴会! 晏景修端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 在璃王心里留下了印象,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千澈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 “你装什么装,如果不是你耍手段,璃王殿下怎么会亲自让你去!”苏凝雪咬牙说着,很快便红了眼眶。 明明她喜欢了璃王那么久,却从没得到他一个目光,可这个小傻子,竟然能得璃王殿下亲自邀请! 苏千澈轻抚下颚,低声道:“我也想知道。” 脑子里没有关于璃王的任何记忆,说明原身根本不认识璃王殿下。 那么璃王为何会认识她,还指名让她前去? 苏千澈想起街道上的惊鸿一瞥。 那样的男子,说什么也不可能与原主有什么交集。 莫非,璃王真是司影? “消息已经带到,六小姐可以离开了。”苏千澈随意摆摆手,像是在扔一件垃圾。 “小贱人,你……”苏凝雪正要大骂,身体却突然抖了一下,接着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往身上挠去:“你……你干了什么,我身上怎么这么痒?” “小姐,你怎么了?”红蝶突然睁大眼,惊恐地看着苏凝雪脸上脖子上红色的小疹子。 青橘也瞪大了眼,六小姐这一脸的小红点,还真有特色。 柳意笑起来:“这些小红点,是给你口无遮拦的惩罚,若你再不走,小红点就会变成大红点了。” “你……你等着!”苏凝雪羞愤无比,却不敢再停留,连忙捂着脖子和脸跑了出去。 红蝶急急忙忙跟上。 “欢迎下次再来,本小姐等你~”柳意大方地挥着手目送苏凝雪离开。 回过头来,看到几人怪异的目光,柳意轻咳了一下,连忙道:“那个璃王是什么人,是不是很厉害?” 苏千澈转头看向晏景修。 “璃王是当今皇上的九弟,深得盛宠。”晏景修开口,声音温润如柔和的风,黑亮的眸看向苏千澈:“苏小姐为何会认为那位爷是璃王?” 晏景修竟称司影为,那位爷? 能让晏景修称爷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苏千澈并未回答,那种两人相似得仿佛一人的感觉来得毫无道理,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晏某并不确定那位爷是不是璃王,不过,十有八九不是。” 不待苏千澈提问,晏景修便接着道:“他的事,晏某不宜多说,晏某只能猜测,那位爷与璃王,应该是两个人。” 苏千澈右手虚握,撑着下颚,左手食指在扶手上缓缓轻点。 一下一下,声音缓慢而轻灵。 “晏大夫可否说一说,这般猜测的理由?” “很简单,那位爷出现在某处之时,确定璃王在另一处。”晏景修道,声音温柔如春风。 苏千澈手指停止了敲动。 两个人同时存在,确实是判断是否是同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 可也是极容易出错的方法。 “那晏大夫不确定的那十之一二,又是为何?”苏千澈半眯着眼,看着晏景修温润的双眸。 晏景修想了想道:“那位爷与璃王气质相似,声音相像,脸庞轮廓相近。” 可也正因如此,更加让人无法判断,那位爷是不是璃王的另一个身份。 毕竟,若要隐瞒身份化为另一个人,这些最表面的东西,应该隐藏得最深。 苏千澈沉思了一会儿,道:“多谢晏大夫,我身上的毒,就有劳晏大夫了。” 既然今晚便会去参加晚宴,去看一看璃王,他是不是司影,便知晓了。 晏景修摇摇头,“这事本是晏某师妹的过错,为苏小姐调理,是晏某的职责。” 苏千澈没有再客气,只是淡淡扫一眼柳意,“师妹,这两日,把你的配方准备好,希望你不要敷衍我。”随后站起身,往房间里走去,“我便不送二位了。” 晏景修也站起来,告辞之后往外走去。 “哎,我也想去参加璃王的宴会,你能不能带我去?”柳意在后面喊道。 苏千澈脚步丝毫不停。 十一黑沉的眼眸看向她,柳意连忙退了两步,不情不愿地跟着晏景修离开。 ------题外话------ 感谢qq3529de4ab21119宝宝和千雪梦幽宝宝的发发,爱你们,么么哒(* ̄3)(e ̄*) 058 誓死相随 正午,距离璃王的接风宴还有三个时辰,也是苏府用饭的时辰。 平日里冷清极少有人前来的小院里,今日三位夫人却像是约好了一般,都往西头小院派丫环,请苏千澈前去用饭。 苏千澈没有理会。 三位夫人又派了丫环,把饭菜送到小院里,丰盛的饭菜堆满了桌子。 苏千澈没有拒绝,直接坐下,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还招呼十一和青橘一起,三人吃得很香。 丫环们笑得尴尬,看着几人并不算优雅的吃相,心底默默腹诽。 璃王殿下真的记错人了吧? 不然怎么会挑到这位其貌不扬,毫无形象的痴傻小姐? 见三人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丫环们又纷纷拿出夫人们吩咐带来的得体又精致的衣裙,一脸讨好的笑。 “把东西收拾好,你们可以走了。”苏千澈擦了擦嘴,懒懒吩咐。 三个丫环虽有怨言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把桌上的狼藉收拾好之后,又嘱咐苏千澈一定要穿上新衣服,才一一离开。 待所有人走后,房间里再次只剩下苏千澈三人。 苏千澈懒洋洋地靠坐椅背上,微暗的光线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来,在她长长的睫翼下投下鲜明的剪影。 十一走到苏千澈身前,突然左腿曲起,右膝猛地跪地。 膝盖触碰石质地面清晰的碰撞声,让趴在桌上想事情的青橘吓了一跳,立马坐直了身体。 十一右拳握起贴在胸口,低垂着头,深邃如海的双眸看向地面,低声道:“小姐,十一是您的侍卫,以后,有危险的事情,请小姐让十一来做。” 他的姿态虔诚而卑微,低垂的眼睑上,浓密挺直的长睫毛盖住眼底思绪。 光线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高挺的鼻梁映出一道浅浅阴影,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性感薄凉的唇微微抿起,昭示着他的倔强和坚持。 这样英俊不凡,魅力十足的男人,以这种姿势跪在身前,若是换任何一个女人,只怕都恨不得为他捧上全世界,答应他的任何请求。 苏千澈微微眯了眯眼,半阖的眸子里闪过暗黑幽芒。 她看着十一,从他如墨的发丝,到低垂的眼睑,到坚定放在胸口的右手,最后到虔诚跪地的右膝。 半晌,她都没有说话,空气沉静如死水,只有三人或轻或浅的呼吸。 青橘的心突然提了起来,感到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十一垂在身侧的左手轻颤着微微握拳,原本飞扬的眼睫垂下去,紧贴着下睫。 仿佛有一根细细的针,一下一下,扎在胸口,带起细小尖锐的疼痛。 好难受。 忽然,一只微凉纤细的手指托起他的下颚,他猛然张开眼睛。 眼前的女子眼眸漆黑如墨,平静清冷如结冰的湖面,黝黑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一抹红霞飞上十一麦色皮肤,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你该知道。”苏千澈开口,声音带着淡淡的低沉,似从遥远的时空传出:“我不是……” “不管小姐是什么身份,十一誓死跟随小姐。”十一打断苏千澈的话,认真凝视她,目光坚定,声音亦坚定:“一生。” 苏千澈放开他,闭了闭眼,许久才道:“誓死?一生?” 十一再次垂眸,声音低沉,冷峻的声音庄严如同宣誓:“从今以后,为小姐生,为小姐死。” 苏千澈睁眼看他,眸底闪过复杂情绪:“理由。” ------题外话------ 感谢可爱的阿绾姑娘的10朵发发,献上作者君大大的么么(づ ̄3 ̄)づ~ 059 永不后悔 理由? 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皱着眉,极痛苦,眼底却一片平静的懒然? 还是因为她看似对所有事情都毫不在乎,却无端让人觉得寂寞的心境? 抑或是因为她置身危险,却不忘救他的恩情? 右手下方的胸膛在跳动,沉稳却激烈。 所有的理由,都比不过,他想待在她身边。 “小姐,十一愿意。”十一垂着头,低沉而笃定地说道。 他愿意。 他愿意永远与她在一起。 不管以什么身份。 即便,永远都只能站在她身后。 苏千澈睁开眼,双眸中缓缓淌过璀璨流光。 “青橘,你先出去。” 青橘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突地应了一声,直到走出房间,她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 怎么会那么紧张? 十一今天好奇怪,都怪他,害得自己那么紧张。 房间内,十一身体挺拔,即便半跪在地上,上身依旧挺直如松。 苏千澈身体前倾,抬起十一下颚,目光落进他漆黑眸底:“从今天起,你便是我——苏千澈的人,你可想清楚了?” 难言的喜悦涌上心头,十一指尖轻颤,身体颤了颤,胸口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 “想清楚了。”他道,声音低沉却悠扬。 “脱衣服。” 突兀的话随着空气飘散在小屋里。 刚才还跳得欢快的胸口像是被重锤敲击,突然停止跳动。 十一英俊的脸涨得通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到脸上。 “是。”十一垂下头,双手轻颤着,解下腰间佩剑,轻放在地,又解开腰带,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上身只着一件棉白色里衣,包裹着他精韧的身躯。 “脱了。”苏千澈懒懒道。 十一只犹豫了半瞬,便把手放在腰间的系带上。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解带动作缓慢而勾人。 缓缓地,十一解开了里衣。 屋内的光线似亮了些,一室春光扑面而来。 他的皮肤较之古铜色偏浅,却同样健康阳刚,精健的胸膛,八块整齐的腹肌,线条完美,没有一丝赘肉,张扬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强悍力量。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男子勾人的荷尔蒙气息。 苏千澈满眼赞叹,虽然知道十一身材好,却没想到如此好,比之前世那些国际名模身材还要完美。 不知是不是错觉,十一赤裸的胸膛上仿佛带着浅浅的粉色,让他精韧的身材更添几分撩人气息。 苏千澈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很硬,又带着强韧的张力和令人血脉喷张的爆发力。 胸前的跳动很强烈,不若十一表面的平静。 十一脸颊烫得厉害,红得仿佛快要滴血。 那一根纤细的手指,仿佛透过皮肤,点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更加波涛汹涌。 “我的人,不允许别人染指。”苏千澈指尖泛起浅浅光芒,眼底幽黑,如千年沉渊,“若他不再属于我,我会毁掉他。” 指尖顿住,苏千澈看向十一:“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 十一幽深狭长的黑眸凝视着她,胸口的跳动恢复正常沉稳。 “永不悔。” 话落,他便感到一阵尖锐的痛从胸口传出,快速传到四肢百骸,传遍全身。 十一紧攥着双拳,全身无一处不痛,剧痛撕扯着身体,仿佛连头发丝都染上了细碎的痛感。 只是,他的身躯却一动不动,更控制肌肉放松,好让苏千澈的动作更加轻松。 苏千澈目光专注,包裹着浅浅荧光的指尖在坚硬的肌肉上轻划,鲜红血珠渗出,在浅古铜色皮肤上,彰显着令人血脉喷张的性感。 半晌,苏千澈抬起手,目光却未移开十一的胸口。 060 她的印记 胸口处,竟用手指硬生生画出一个血色图案。 鲜红的‘十’字,划破了肌肤和血肉,牢牢地烙在十一隆起的胸膛上。 只有两个笔画的字,却美感十足,又带着别样的霸道强势,如同镌刻进他的心里。 “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所有物,再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苏千澈懒懒地倚了回去。 十一凝视一眼胸口新鲜的印记,压制着身上的痛感,低声问:“小姐,这是……” “这是我前世的代号。”苏千澈回道,声音慵懒而轻浅:“十号……” 简单至极的代号,却有着深刻含义。 十一目光瞬间幽深无比,仿佛从不曾遇到光线的万丈深渊。 “起来吧,把衣服穿上,叫青橘进来。” 十一低垂着眸,轻声回道:“是。” 左手撑腿站起身,胸口很痛,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缓缓穿好衣服,他对苏千澈躬了躬身,转身走出去。 初秋的风吹在身上,因为疼痛刚出过汗的身体感到一丝丝凉意,他却不觉得冷。 仿佛有一股暖流从胸口缓缓流遍身体每个角落,熨帖得全身都舒展开来。 抬起手,轻轻按在左胸处,十一微垂着头,绯色薄唇轻轻勾了勾。 小姐把她的代号刻在了他的心上…… 丝丝柔情涌进心头,充实的感觉,整颗心仿佛都被填满。 “小姐,以后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青橘走进来,微皱着小眉头说道。 十一肯定是因为担心小姐才会如此做,小姐分明没有必要打那个堵,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 “去准备水,沐浴。”苏千澈没有回应,只懒洋洋说道。 青橘虽然疑惑,却也颠颠地跑了。 泡好澡之后,苏千澈从里间出来。 青橘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候在外面。 是大夫人差人拿来的一件淡蓝色对襟襦裙,崭新的,做工精细,胸前腰间都点缀着一些小饰物,看上去仙气又不失俏皮。 苏千澈只看了一眼,便道:“换那件白色的……”说到一半,才想起来那件衣服的系带已经被司影勾断。 “随便换一件,平时穿的。” 青橘连连点头,小姐这是不想出风头。 找了一件非常朴素的月牙白衣袍给苏千澈穿上,青橘一边帮苏千澈整理衣服,一边担忧地说道:“小姐,你不认识璃王殿下,为何他会派人来邀请您呢?” 苏千澈半眯着眼,慵懒随意的模样。 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答案。 “听说璃王殿下很可怕,连杀人都是笑着的。”青橘绕到苏千澈身后,把她的裙摆整理好。 苏千澈想到前几日的夜晚。 变态司影想杀她之时,也笑得很美,勾魂摄魄。 “本小姐也很可怕。”苏千澈双手伸开,让青橘系好裙带。 “噗嗤。”青橘一下笑出了声,眼睛晶亮地看着苏千澈,手上动作却是熟练而快速,“小姐,你别说笑了。小姐这么温柔善良,怎么会可怕?” “温柔善良?”苏千澈挑眉,不置可否地笑。 这小丫头难道忘了,不久之前她才掐着别人的脖子威胁人呢。 “当然啦,小姐可是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呢。”青橘退后一步,看着苏千澈,担忧道:“小姐,听说璃王殿下毁了容,废了腿,脾气肯定很古怪,要不咱们不去了吧?” “不去?”苏千澈轻笑,压在心底的兴奋感仿佛一株嫩芽破土而出。 “璃王只手遮天,我们逃不掉,不如迎难而上。” 况且,她还想去看看,亲爱的司公子,到底是不是璃王殿下。 青橘歪着小脑袋。 小姐说的好像对,可她为何觉得,小姐是因为对璃王殿下产生了兴趣,所以才会如此干脆的去宫里? “可是小姐……” “七小姐,老爷在等您。”门外丫环的声音打断了青橘想要说的话。 青橘咬咬唇,看着容貌并不是特别出色的苏千澈,心底的担忧却挥之不去。 璃王为何会让小姐去参加宴会,他不是才从战场上回来吗,根本没有机会和小姐认识啊。 小姐身上的气质虽然让人舒心,可皇宫里美人那么多,璃王殿下怎么会特意邀请小姐呢? 而且小姐和怀王有婚约,璃王殿下怎会做出这种有失分寸的事情? 出了府,苏丞相看着苏千澈,肃穆的眼底带着一丝探究。 “你与璃王认识的事,为何不早说?”苏丞相开口问道。 璃王不可能认错人,所以苏千澈必然就是璃王要找的人。 这个看上去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女儿,究竟隐瞒了什么? “为何要说?”苏千澈淡淡勾唇,神色慵懒。 青橘暗地里撇撇嘴,小姐分明不认识璃王殿下,可老爷的语气,就像在兴师问罪一样。 “哼,小傻子怎么会认识璃王殿下,肯定是走狗屎运了。”一身粉红色锦绣长裙的苏柳烟款款走出来。 经过精心打扮,苏柳烟本就不俗的五官更显精致,粉嫩的脸颊上带着少女的青葱和女性的妩媚,两种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 相比之下,素面素衣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苏千澈,就像是鲜艳玫瑰旁边的一株小草。 “三小姐出口成脏,真是好教养。”苏千澈眼角微微挑起,半阖的眸中平静如静止的湖面。 “哼,你有婚约在身,却参加其他男子的宴会,更是不知羞耻。”苏柳烟仰着头,用鼻孔看着苏千澈。 苏千澈淡淡勾唇,轻笑:“三小姐是对璃王的决定有意见?” 苏柳烟眼底闪过惊惧,随后便是气怒交加。 因为苏千澈的事,苏府三位夫人都起了小心思,丽姨娘和梦姨娘都恨不得赶紧把女儿送进去,毕竟连小傻子都能得到璃王邀请,她们的女儿比小傻子优秀百倍,肯定也能吸引璃王的注意。 可一直坚持要去的苏凝雪却在这个关键时刻脸上长了小疹子,无法出门,气得她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 苏凝雪无法去,梦姨娘心痛得直流血,却也只能把机会让出来。 大夫人不知是如何想的,思虑了许久也没有让苏清怡去,最后便只剩下姿色最为出众的苏柳烟。 苏柳烟曾经不想去参加宴会,却不是因为看不上璃王,而是确定璃王看不上她,所以才会拒绝。 061 看上十一 不管什么时候,苏柳烟都不敢对璃王有任何意见。 苏柳烟刚要说话,却被苏丞相打断。 他看向苏千澈身后一言不发,却气质出众的十一,眉头皱起。 “澈儿,这个侍卫,以后不要带了。” 苏千澈垂了垂眸,随后缓缓睁开,眼底暗光一闪即逝,漆黑的眸中依旧沉静。 “我的事,苏丞相以前不管,以后还是不要管的好。” 苏丞相直接黑了脸。 “还有。”苏千澈转眸,看向苏丞相的目光里带着淡淡凉意:“十一是我的人,管好你的后院,我不想听到有人对他出言不逊。” 阳光下,苏千澈的身影被拉长,投射在十一挺拔的身上,娇小的身体,却是守护的姿态,让十一平静的心跳再次变得紊乱。 “小傻子,你别嚣张!一个低贱的侍卫……”苏柳烟正不屑地说着,忽然便觉得一阵凉风刮过,脖子上顿时凉飕飕的。 她不自觉地抖了抖,剩下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苏千澈淡淡扫了苏柳烟一眼,懒然道:“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次,好自为之。” 说罢,便转身上了后面的马车。 “爹,你看她那么嚣张!”苏柳烟看着苏千澈的背影,眼神恶毒。 不待苏丞相说话,马车内又响起苏千澈清冷慵懒的声音:“十一,进来。” “是,小姐。”十一眼底闪过一抹喜意,却转瞬即逝,他面容冷峻地走过去,在车夫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直接上了马车。 青橘连忙也上了车。 “我不喜与人同乘,麻烦苏丞相多准备一辆马车。”苏千澈慵懒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听得外面的苏丞相脸色更黑。 “苏千澈,你不知好歹!”苏柳烟柳眉倒竖,盯着车帘,恨不得把那帘子盯出两个洞来。 她忍,只要等宴会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小傻子勾三搭四的秉性,看小傻子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苏丞相目光变换了几次,最终没有责备苏千澈,只是让苏柳烟注意着些。 他沉着脸吩咐人再驾来一辆马车,三辆马车一起向皇宫行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千澈等人乘坐的马车速度慢了一些,来到第一道宫门前,早已不见了苏丞相和苏柳烟的影子。 苏千澈也不在意,即便她不识路,也能找到举办宴会的月华殿。 这是苏千澈第一次进宫,宫内的建筑高大巍峨,亭台楼,无一处不华美。 青橘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右看,眼里满是惊喜。 “小姐,宫里的风景好漂亮啊。”青橘在苏千澈耳边低声道。 不时有官员小姐从苏千澈身边走过,见到苏千澈的穿戴之后,虽面色不显,眼里却装满鄙夷。 这样的相貌这种装扮竟然也来参加璃王殿下的接风宴,这是哪家府上的,难道他们府上没人了吗? 不过,她身后的侍卫倒是好相貌,气质也是如此出众,若不是身穿侍卫衣服,或许会让人以为是某位大将军…… “小姐,他们的表情好奇怪。”青橘不小心看到一个千金小姐眼底不屑的笑意,立马对苏千澈报告道。 苏千澈目不斜视,慵懒的眸看着远处巍峨的宫墙。 “或许是看上十一了。”她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毫无情绪。 “啊?”青橘愣了。 这与十一有什么关系,那些人分明看的是小姐啊。 不过,十一的容貌气质,的确有让人侧目的本事。 “十一是小姐的人。”十一开口,声音冷峻低沉。 青橘更愣了,十一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答又是怎么回事? 苏千澈侧眸看了看十一,见他紧抿着薄唇,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清晰的剪影,彰显着他的刚硬。 狭长漆黑的凤眸深邃无边,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她,仿佛在说,小姐,不要打趣我…… 苏千澈淡淡勾了勾唇,转回眸,没有再说话。 青橘眨了眨眼,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小姐和十一之间的氛围好像变了,有一种,她插不进去的感觉…… 一时间,青橘也不知为何觉得心情有些低落,连周围的美景都没有心情欣赏了。 三人静静走着,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 可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人打破。 陈媛着一袭鹅黄宫裙,五官秀丽,杏眸流转间,波光涌动。 只是,此时的她眼底却满是仇恨,看着苏千澈的目光,似乎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苏千澈却是一脸云淡风轻,还带着慵懒肆意的气息。 这样平静淡然的目光,让陈媛心里的怒气蹭蹭直冒。 前些日子她栽在苏千澈手里,还没有找到机会报复,没想到现在竟然遇到这个小傻子。 今日璃王殿下的接风宴,她虽然不敢造次,可要教训这个小傻子,却很简单。 陈媛快速走到苏千澈身边,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小傻子,你竟然来参加璃王的宴会,上次那个野男人满足不了你了?” 苏千澈转眸,懒懒扫陈媛的手腕一眼。 陈媛一瞬间便想起了当日的憋屈,气得差点吐血,却因想到璃王的名声,不敢做出过分的事,只能压下怒气,“也是,眼看怀王便要抛弃你,你当然要另谋出路。” “不过小傻子,璃王殿下可不是怀王,你以为是你能勾搭的?”陈媛在苏千澈身边低笑道,“若是璃王知道你有婚约在身,还去参加宴会,你猜璃王会把你剁成几块?” 苏千澈眼珠转了转,眼底清明,如同刚破冰的湖面,带着粼粼波光。 “你猜?” 062 太子沐欢 “我猜?”陈媛下意识地重复道,随即勾起右边嘴角冷哼:“我猜,璃王会把你剁成碎片,拿去喂狗。” 苏千澈菱唇轻启,声音慵懒随意:“希望你的梦成真。” 陈媛愣了一下,小傻子是在讽刺她在做白日梦吗? 苏千澈不再理会陈媛,对身后的十一道:“十一,谁靠近本小姐两步之内,便直接把她扔出去。” “是,小姐。”十一冷声应道,坚定地拦在陈媛面前。 “陈二小姐,本小姐的侍卫英武俊朗,你可别存什么不轨之心。”苏千澈懒懒地扫了陈媛一眼,缓缓走了。 陈媛怒火直冒,这个贱人,竟然敢让侍卫拦住自己,还说自己觊觎低贱的侍卫?! “贱人,给本小姐站住!”陈媛妆容精致的脸差点扭曲,见苏千澈丝毫不理会,又怒瞪着如松挺立的十一,“狗奴才,给本小姐让开!” 十一薄唇微抿,目光幽深如海,挺拔的身躯纹丝不动。 陈媛狠狠地咬牙,若今日不是璃王的接风宴,她一定会让那个小贱人和狗奴才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姐,对付小傻子和这个侍卫,咱们只要……”丫环绿意在陈媛耳边小声说道。 虽然声音极小,十一却完全听到了,他神色不变,见苏千澈走远,转身跟了上去。 陈媛恨恨地盯着十一的背影,咬着牙说道:“不可,今日是璃王的接风宴,不能出任何问题。” “小贱人也就现在嚣张,若璃王发现她出现在宴会上,必然不会饶过她。”陈媛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即便璃王不管,只要小贱人在宴会上露脸,她就一定会让她身败名裂! 还有刚才那个侍卫,一身气息勾得人双腿发软…… 唔,若是能体验一番他的味道,倒也不是不可…… 绿意跟上,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十一挺拔的身影。 那个侍卫果真英武不凡,魅力十足,只是看着,绿意便觉得浑身血气上涌,脸上带着羞涩的红云。 若是小姐愿意听她的计划,她或许可以得到他。 可是小姐不愿意。 苏千澈也是料定陈媛不敢现在撒野,才会让十一拦住她。 否则陈媛随意给十一安个罪名,就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月华殿里灯火通明,大厅中设置了近三十个官员席位,每个席位后下方,放置着一张小桌和软垫,是专为女子们设的。 苏千澈目光扫过大殿,直接走到右侧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十一和青橘都留在了殿外。 青橘坐立不安,满心满眼的担忧。 十一屏气凝神,始终注意着殿内的动静,只要有任何不妥,他便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苏千澈右手支头,微眯着眼,闭目养神。 数十盏烛火微微摇曳,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 角落里,光线较为黯淡,苏千澈整个人都融进了黯淡的光影中,仿佛与外界的喧嚣与世隔绝。 忽然大殿里声音安静下来,随后便是一阵骚动。 一个修长的身影进入殿内。 “怀王殿下。” 不少官员都起身打招呼。 因为今日宴会的特殊性,他们不必对怀王行礼,可众官员见到简泽轩,怎会不打招呼? 简泽轩身着深色蟒袍,贵气逼人,一头黑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丰神俊朗,棕褐色眼眸闪着凌厉的光。 他微微点头,对众官员示意。 众人对他的脾性都很清楚,对于他的沉稳不苟言笑也知之甚深。 桌案后,简泽轩的神色有些晦暗难明。 不知为何,自上一次见到苏千澈之后,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想起她来。 她分明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他却像是着了魔一般,连梦里都是那一双慵懒半眯的漆黑眼眸。 旁边的官员见他面色不好,便没有与他套近乎,连与身边之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苏柳烟悄悄看一眼对面的简泽轩,心底有些惊慌。 前些日子,怀王对她好像有意,可现在自己却来参加璃王的接风宴,若是被怀王误会,该怎么办? 想到丽姨娘的吩咐,苏柳烟把心里慌乱压了下去,此次不管如何,一定要引起璃王殿下的注意。 跪坐在软垫上的陈媛身体动了动,眼光不时看向身旁不远处的简泽轩。 见简泽轩毫不理会,陈媛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暗影里的苏千澈。 怀王名义上的未婚妻来了,怀王可知道? 不管他现在知不知道,她一定会让此事天下皆知! 不多时,殿中又响起一阵浪潮。 “太子殿下。” “大家都坐,不要客气。”爽朗的声音传进耳膜,即便不睁眼,苏千澈也能感觉到,东刖国的太子,是一个热情爽朗之人。 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太子简沐欢着深色蟒袍,一身贵气显露十足,俊朗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坐到左侧第一个位置。 平时他都是坐在皇上身边,可今日却有些不同。 “太子殿下还是如此无忧无虑。”苏丞相行礼之后,便与简沐欢寒暄。 “丞相大人还是如此忧国忧民。”简沐欢笑着回道,随后浓眉一挑,看向苏丞相身边的少女:“这位美丽的小姐,就是丞相府的千金?” 简沐欢身为太子,贵气十足,面容英俊,性格热情爽朗,比之简泽轩毫不逊色,一句辨不出真心还是客套的夸奖,让苏柳烟瞬间红了脸。 “这是小女,不成气候,太子殿下见笑了。” “能让人见之发笑,何尝不是一种本事。”简沐欢淡棕色双眸发亮,如映照着夏日里明媚的艳阳。 063 他的喜好 场面静了静,有意无意看向这边的大臣们都在心底暗自笑起来。 太子殿下看似阳光明媚,说出的话却从来不合常理。 额…… 苏丞相眼角跳了跳,太子殿下这句话,确定是夸赞? 苏柳烟脸色白了白,嘴角的笑意变得尴尬。 苏千澈抬眸,微阖的双眸看到简沐欢的一瞬间,便觉一道耀眼却并不刺目的光线映入眼帘。 看上去,真是一个耀眼如阳的人。 “哈哈,本宫说笑罢了,可别吓着美人了。”简沐欢哈哈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大殿,殿内仿佛都变得明媚起来。 他倒了一杯酒,修长的手指执起翠绿色夜光杯,杯身透亮的莹绿色映照在他蜜色的手指上,仿佛萤火虫的光亮,不耀眼,却别具一番美感。 “本宫自罚一杯,算是赔罪。”说罢,便一仰头,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他的脖颈修长,蜜色肌肤在烛光下显得性感无比。 苏柳烟见状,连连摆手,脸上再次羞红,“没有,没有,太子殿下爽朗明快,是柳烟小气了。” 苏千澈微垂着眸,微勾的唇角隐藏在低垂的头打下的阴影中。 这个在她面前凶悍如泼妇的苏三小姐,竟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 只是,她不是简泽轩的相好吗,与太子如此互动,简泽轩不会吃醋? 苏千澈抬眸,扫向前排的简泽轩。 因为有几个官员遮挡,苏千澈只能看到简泽轩白皙的耳廓,被橘黄色烛火映出浅浅微红。 他倒了一杯酒,放在嘴边,仰了仰头,很快又放下酒杯。 好像在喝闷酒。 唔,看起来简泽轩确实对苏柳烟上心了,既然如此,她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意了。 “哈哈。”简沐欢再次笑起来,又倒了一杯酒,握在手中,却不喝,“是本宫口无遮拦,与美人无关。” 说罢,又向对面的简泽轩举杯:“五弟,别绷着脸了,多喝酒忘却烦恼,来,本宫敬你一杯。” 也不等简泽轩回应,简沐欢再次一饮而尽。 苏柳烟妩媚的脸又红了红,却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太子殿下哪里是向她赔罪,分明是单纯嗜酒而已…… 但是,像太子殿下这样阳光明媚的人,仿佛自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浑身散发着明媚耀眼的气息,要让人讨厌他,应该很困难吧? 不知是不是被简沐欢感染,简泽轩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也倒了一杯酒,向对面举了举,便一口喝了。 大殿里氛围很好,简沐欢的爽朗传染了所有人,他们仅剩的一点拘谨也抛下了,连互相对立的官员们都暂时放下了成见,其乐融融地喝酒谈天。 “苏丞相,煊铭去了映月庄半年有余还不思回来,该不会是看上了庄里的美人,乐不思蜀了吧?”简沐欢黝黑的眼眸里满满的笑意,让人见之便觉得心情变好。 苏丞相却暗地里擦了一把汗,他不敢乱回话,否则又会掉进简沐欢的文字陷阱里。 “犬子不学无术,对那些打打杀杀之事极为热衷,臣也管教不了。” “学些本事防身,哪里是不学无术?哎,他还欠本宫一顿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上。”简沐欢说着,又喝了一杯。 苏丞相嘴角僵了一下。 苏府大少爷苏煊铭不思进取,只对江湖上那些不入流之事感兴趣,这样心无城府的煊铭与太子殿下这般熟识,也不知是好是坏。 简沐欢不等苏丞相说话,眼尾扫了扫苏柳烟,端着酒杯,微微侧头,低声道:“丞相,璃王叔的喜好,本宫倒是知道一些。” 苏柳烟听言立马竖起耳朵,双手无意识地整理了一番身上的红裙。 简沐欢的声音虽低,却能让身边不远处的几桌恰好听到。 身边几个小姐的心思立马活络起来,她们都微倾着身子,耳朵高高竖起,只为从太子口中探听到璃王殿下的喜好。 简沐欢目光无意地扫了扫周围,见几人焦急的模样,笑得越发灿烂起来:“本宫与璃王叔一起长大,整个东刖国,只有本宫最了解璃王叔……” 几位小姐耳朵竖得更高,差点变成了兔子。 璃王殿下虽是太子殿下的皇叔,却比太子殿下还要小上两岁,说两人一起长大,没有人会怀疑。 况且,太子殿下也不会拿这种事情说笑。 “要说这璃王叔啊。”简沐欢倒了一杯酒,放在鼻端嗅了嗅,闭上双眼,露出陶醉的表情,“父皇竟然拿出了千里香,真是便宜了他们。” 他们是谁,大家都知道。 几个偷听的官员老脸微红,掩饰性地喝起酒来。 苏柳烟等人心里却跟被猫抓一样,挠心挠肺地痒。 太子殿下,你喝的酒还少吗,别陶醉了,快说璃王殿下啊! “本宫得求父皇多赏赐些好酒,可不能让别人糟蹋了。” 啊啊啊! 苏柳烟等几位小姐都快要抓狂了,太子殿下,你能不能先不要喝酒! “苏小姐,看把你急得,本宫既然说了,自然便会告诉你。”简沐欢明亮的双眸从酒杯上移开,余光看着苏柳烟道:“璃王叔十二岁之前,是非常可爱俊美的……” 可爱?! 璃王殿下可爱?! 偷听的人都感觉到了惊悚。 “那时候的璃王叔,喜欢……” 众人耳朵竖得老高,恨不得把耳朵放到简沐欢嘴边,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璃王殿下驾到!” 突兀的尖细声打断了简沐欢的话,也打断了苏柳烟和几个偷听的官员小姐心里的期待。 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大殿里热闹的气氛突然凝滞起来。 简沐欢殷红的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杀人。” 随后,他的唇似动了动,无声的气流飘散在空气里,却没有人听到。 直到三道身影进入殿内,众人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行礼。 皇上简麟天挥了挥手,让众人平身,威严的脸上带着笑意:“朕今日高兴,不在乎这些虚礼。” 说罢,竟亲自推着身边之人的轮椅,往那至高之位走去。 一众官员一阵心惊,有人甚至在坐下之时,因为没有坐好,歪到了一侧。 酒杯碰撞桌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些官员下意识看向璃王,却在接触到他脸庞的一刹那,快速低下头去。 苏千澈抿一口酒,懒懒抬眸。 男子竟也在同时看向这边。 毫无防备地,苏千澈猛地撞进一双让人心跳骤停的眸子里。 064 四目相对 仿佛穿越了宇宙洪荒,天地亘古,四目相接。 周围寂静无声,空间在这一刻停止运转,时间仿佛凝滞,连穿堂而过的风都静止下来。 烛火摇曳,映照满室微光。 男子的双瞳如天边夕阳,暗金光芒闪耀,神秘中带着摄人的美,惑人心神。眸底如映照着清透的湖面,粼粼波光,水波潋滟。 银白底色的银制面具,覆盖上半边脸,面具上雕着形状古怪的暗红花纹,雕工细致,仿佛有暗红荧光在面具上流动。 左下侧刻着一颗极小的泪珠状纹饰,殷红如血,在暗金色瞳孔的映衬下,显得极为诡异。 只一眼,便像是心魂都被勾走。 高挺如远山的鼻梁,粉嫩如花瓣的薄唇,莹白如玉的肌肤。 用雪白丝带松松系起的顺滑如绸的墨发,如瀑般披散在后腰。 如仙的气质,又如魔的邪恶。 到底是不是他?苏千澈心里的疑惑更深。 “让九弟坐到朕的身边。”简麟天上了阶梯,在镂空着精致花纹的龙椅上坐下。 璃王收回目光,身后的侍卫云焕两只手抱起轮椅,脚步沉稳地上了台阶。 他的双手没有一丝颤抖,仿佛自己抱着的只是一团没有重量的棉花。 侍卫把璃王安置在龙椅右侧,随后垂眸站在璃王身后。 简麟天扫过底下众人,左手端起酒杯,旁边的万公公连忙给他斟上酒。 “北方蛮夷数年来一直骚扰我东刖,让北部数座城池不得安宁,此次九弟一举歼灭北夷主力,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俯首称臣,真是大快人心。” “这一切,都是九弟和将士们的功劳!”简麟天一改往日威严,右手执杯,对璃王敬酒,“朕敬九弟一杯,愿东刖永无战事,百姓永安!” “东刖永安!” “东刖永安!” 一众文臣武将吩咐附和。 云焕给璃王倒上酒,清冽的酒香缓缓溢出。 如玉手指执起酒杯,璃王菲薄的唇似勾了勾,缓缓启唇,“该璃敬皇兄才是。” 轻柔如风的声音,夹杂着清酒的醇香,动听如同天籁,不自觉间便让人醉了心神。 他的手指白皙盈透,似比手中白玉酒杯更美上几分。 酒水缓缓流进粉嫩的薄唇中,唇间残留的些许水渍把唇瓣染上迷人光泽。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气。”简麟天目光中带着难得的笑意,也把杯中酒喝了。 苏千澈低下眸,换了左手支头,右手懒懒地拨弄着眼前的空杯。 手臂形成的影子黯淡了她的轮廓,让她整个人都仿佛陷进了暗影之中。 从简麟天的态度上,便可知,璃王在东刖国的地位,甚至比人们认为的还要高。 天酆大陆共四大国,北疆,南尧,西图,东刖,四国鼎力,互相牵制。 东刖北方与蛮夷比邻,蛮夷生性凶残好战,无数年来一直骚扰东刖北部城池,曾占据了东刖数座城池,对被占据城池里的东刖百姓大肆虐杀,城池里血流成河,怨声载道。 因北夷的大肆屠杀,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生恐有朝一日城池被破,遭遇天灾人祸。 先皇在摔碎无数战败的竹简之后,决定御驾亲征。 北夷人数虽然比不上东刖,可每个人仿佛都是为战争而生,在战场上拼杀更是不要命一般,东刖三十万精兵,即便有先皇的率领,依旧被北夷杀得只剩十万残兵,先皇怒气攻心,竟在战场上撒手人寰。 北夷趁此机会摧枯拉朽再次攻破了东刖数座城池,而其他三大国更是趁此机会蠢蠢欲动,想要瓜分整个东刖。 数次战败,使东刖版图缩小到只剩一半,皇室的统治一度岌岌可危。 就在新上任的皇上和一众大臣焦头烂额之际,年仅十二岁的简璃自请上战场。 当时所有人都对简璃的出征不抱任何希望,先帝帅三十万精兵,都被北夷杀得溃不成军,简璃一个孩子,带着十万残兵,能做什么? 可让整个天酆大陆大跌眼镜的是,简璃上了战场,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收复了被北夷占领的两座东刖城池,北夷派出更多军队想要再次占领城池,却久攻不下,怎么也无法打破简璃的防御。 其他三国见情况不妙,纷纷派兵攻打东刖,可不知为何,东刖其他三支军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把整个东刖守得滴水不漏。 之后每一年,简璃都会收复一座城池,而在被收复的城池里,没有任何一个北夷活人! 如北夷屠杀东刖百姓一般,只要是出现在东刖城池的北夷,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岁孩童,一旦发现,全部就地格杀! 简璃狠辣的手段震惊整个天酆大陆,更是让北夷闻风丧胆,死守边界,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战场上的简璃如同神魔附体,从未有过败绩,三国不愿他继续成长下去,便合谋决定除掉他。 苏千澈揉了揉额头,想得太多,有些累。 065 普天同庆 “璃王叔战胜归来,普天同庆,沐欢在此敬璃王叔一杯。”简沐欢站起身敬了酒,豪爽地一口饮尽。 其他官员不敢怠慢,纷纷起身敬酒。 “璃王用兵如神,保我东刖国土完整,我等都要敬璃王一杯。” “那些蛮夷如此嚣张,却被璃王打得落花流水,真是大快人心!” “蛮夷欺人太甚,璃王殿下英明睿智,把北夷赶了出去,让他们再不敢打我东刖的主意!” 简璃,是东刖当之无愧的战神,若没有他,或许现在整个东刖国早已被吞并! 即便有人对他狠辣的做法有意见,在此刻也是默契地没有提出来。 简璃扫了敬酒的大臣一眼,淡淡道:“本王身体不适,不宜多喝,众位随意。” 出口的声音轻柔似水,悦耳动听,众官员却不知为何打了个寒噤,纷纷道:“璃王殿下保重身体……” 简麟天略带担忧道:“九弟,身体可要紧?” “没有大碍。”简璃随意回道。 底下一众官员纷纷抹了一把冷汗,敢与皇上这般说话的,可能只有璃王殿下了。 简麟天目光闪了闪,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九弟在战场拼杀,身后也没个人好好照顾你,现在北方局势已定,九弟也可以好好选一个妃子了。” 简璃不言,暗金瞳孔里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微光。 正题来了,众大臣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一众千金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把众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简麟天问道:“皇后,你看看,哪家的千金与九弟相配?” 皇后身着浅宫装,雍容华贵,凤目一扫底下众人,开口道:“臣妾觉得,这些女子都不错,至于要选谁,还要看九弟的意思。” “朕也觉得,各家千金都很好。不过,给九弟挑的,自然要最好的。”简麟天双手平放在龙椅上,威严的目光扫向大殿。 皇后也颇为赞同地说道:“你们便各自展现一段才艺,若是能让九弟看上,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苏柳烟挺了挺身体,让胸前显得更加波涛汹涌。 她的舞技很好,此次定能脱颖而出。 若是能得璃王殿下赏识…… 只是想想,便觉得全身都兴奋得颤抖起来。 陈媛目光隐晦地看向皇后。 皇后姨妈吩咐,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得到璃王殿下的宠爱。 她的姿色不俗,身份也不低,更何况有皇后姨妈在,璃王肯定也要给皇后姨妈几分面子,自己的希望就更大了! 今日皇上对璃王的态度,更加映证了璃王在东刖国的地位坚不可摧,几乎所有大臣都在给自己的闺女使眼色,一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所有女子都涨红着脸,跃跃欲试。 若是她们有幸被璃王殿下看上,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大殿里暗流涌动,众大臣和千金们都在暗自较劲。 皇上深邃的眸扫向大殿,见众千金都胸有成竹的模样,满意地开口:“在坐都是万里挑一的女子,你们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皇兄,展示才艺就不必了。”简璃端坐在轮椅上,姿态完美如同一尊雕塑。 066 本王要她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让众人狂热的心冷却下来。 什么?不展现才艺?那她们这些天的精心准备,不是白白浪费了? 众千金心里惊疑不定,身体不自觉地轻微挪动着。 “九弟难道有另外的好办法?”简麟天问道。 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凝神静听着璃王的回答。 “璃看上了一个女子。” 从薄唇中吐出的话如酿了百年的酒,醉人香醇。 说罢,他轻浅的目光看向殿内某处。 殿内的烛光似乎在一刹那变得明亮,所有人都随着璃王的目光,看向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阴影中的少女慵懒地以手支头,懒然随意的模样。 她微微侧着头,看不清容貌,只看到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浅淡的阴影,一缕发丝从额角垂下,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打下暗光。 纤细甚至瘦弱的右手缓缓拨动着面前的白玉酒杯,在酒杯莹白的色泽下,手指显得有些苍白,手型却出奇地好看。 她静静坐在暗影中,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所有的喧嚣嘈杂都无法影响她一丝一毫。 若非璃王的话,或许所有人都会忽略少女的存在,可看到她的刹那,却又奇异地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陈媛看到苏千澈的刹那,便忍不住在心里尖叫。 怎么可能,璃王殿下怎么会看上那个小傻子? 不对,肯定不是她,璃王殿下看的肯定不是她,一定是别人!就算璃王看上的是小傻子,她也要让她身败名裂! 苏柳烟的目光瞬间被嫉妒仇恨填满。 果然,那个小傻子就是来抢璃王殿下的!那个勾三搭四,不要脸的贱女人! 简泽轩愣了一瞬,随即沉冷的俊脸黑如锅底。 前些日子那个女人与野男人私会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敢来参加璃王叔的接风宴,她是不是太不把自己这个未来的夫君放在眼里了? 不对,他何时承认自己是她未来的夫君了? 都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总能踩到他的底线! 简麟天威仪的目光落在苏千澈身上,气势逼人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那女子看着面生,在满大殿打扮得体的千金小姐面前,显得黯淡无光,毫无出彩的地方。 这样的女子,竟吸引了目空一切的简璃的目光? 皇后妆容精致的脸上神情丝毫不变,看向苏千澈的目光却是带着探究。 不管简璃看上的是哪个女子,只要好掌控便好,这个女子看上去平凡无奇,丝毫不出众,这样的女子,最好掌控。 其他官员神色各异,却无不在心里猜测。 那个毫无特色的女子到底是谁? 苏千澈停止了摆弄酒杯,抬眸,两簇烛火在她漆黑的双眸中映出透亮的光,光亮深处,映出男子的绝世风姿。 分明是一株圣洁高贵的雪莲,却因他银白暗红的面具,散发出诡异的妖冶。 他粉色的薄唇似带着浅浅笑意,如阳光映照在遍布积雪,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 似冷,似暖。 在苏千澈的目光注视下,男子微粉的薄唇轻启,吐出性感轻灵的字眼。 “她,本王要了。” 067 看上哪点 璀璨的星子投下星星点点的光辉,一弯新月藏在飘絮般的云层中,只露出细小的尖角。 初秋的风褪去了夏日的燥热,带着若有似无的凉意,吹进大殿中,吹起如雕塑般静止的人群额前的发丝。 整个空间仿佛被施了魔法,大殿中安静得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 烛火微微摇曳,在众人脸上投下跳跃的光。 璃王殿下,竟然看上一个相貌如此普通的女子? 苏千澈微微垂眸,半眯的眸底映出男子绝世姿容:“璃王殿下,我长得如此不出众,你看上了我哪点?” 轻浅慵懒的声音,却像一块巨石砸向镜面,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打破了殿中表面的平静。 群臣仿佛从梦中惊醒,全都面色怪异。 对对,璃王殿下看上了她哪点? “本王就喜欢不出众的。”简璃菲薄的唇勾了勾,出口的话优雅动听,“好养。” 众人再次石化。 原来璃王的口味竟如此特殊? 她们现在再去换装扮,还来得及吗? 简泽轩猛然握紧手中白玉酒杯,修长有力的指节根根泛白,手中玉杯更是发出被挤压变形的声音。 璃王叔,怎么可能看上她?! 苏千澈微微眯了眯眼,张张嘴刚要说话,却被一个清脆微颤的声音打断。 “璃王殿下,您不要被这个小……苏小姐欺骗了。”陈媛站起身,压下心底恐惧,动作高贵优雅地向上方行了礼。 殿中再次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陈媛身上。 璃王的威名,并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经过无数次的血腥杀伐,鲜血洗礼得来。 寻常人连直视璃王都不敢,陈二小姐竟然敢在大殿上,在璃王殿下与别人说话之时插嘴,真可谓是胆大包天。 陈媛却没有想那么多,她现在只想看到那个嚣张的小贱人被践踏到泥里的样子! 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陈媛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恐惧和得意,目光真诚地看向上方的璃王。 简璃抬起手,如玉指尖正好按在面具上方殷红的泪饰上。 他的指尖动了动,性感的薄唇似勾了勾:“是吗。” 平静无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媛却像是得到鼓励一样,胆子更大了些,连声音都扬了起来:“那是当然!璃王殿下,这个女人,是丞相府的七小姐!” 本就安静的大殿中气氛凝滞了一瞬,又很快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丞相府七小姐?那是谁?” “听说是苏丞相弟弟的女儿,这里……”说话之人指了指脑袋,接着道,“有些问题。” “那不就是傻子吗?” “一个傻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苏丞相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不对,丞相府的七小姐,不是已经……”说话之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遽然紧缩,像是看到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陈媛目光隐晦地扫过殿中,心中很是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 随后,在一众人猜疑的目光中,她高扬着声音道:“这位苏七小姐,苏千澈,其实,早就已经订婚了!” ------题外话------ 啦啦,感谢qq3529de4ab21119小仙女送的9朵发发,感谢qq1d63af25fe3b46小可爱的10钻钻9朵发发和五星评价票,感谢好啦好啦了宝宝的五星评价票,爱死你们啦o(* ̄︶ ̄*)o~ 祝小仙女们女王节快乐,(* ̄3)(e ̄*)~ 068 为何会来 静,死一般的静。 连呼吸都不可闻。 就连偶尔吹过的风,都似变得更加轻缓,不敢去触碰满殿凝滞的气氛。 陈媛的话带来的震撼,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数磅威力强大的炸弹,几乎所有官员心底都沸腾了。 天,已经订婚的女子,竟然来参加皇上为璃王殿下选妃的宴会,这是嫌活得太长了吧?! 这胆子,比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大啊! “媛儿,不可胡说!”陈尚书低声训斥着,只是他的眼底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还带着隐藏的得意。 他一向与苏丞相不对付,现在那老家伙露出这么大一个把柄,他怎会不好好把握? “爹,媛儿没有胡说,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苏七小姐已经订婚了?”仿佛映证似的,陈媛目光扫向众官员。 殿中传出低低的议论声。 “苏七小姐确实已经定亲了……” “前段时间坊间还传得沸沸扬扬……” 与苏丞相不对付的官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苏丞相的机会,只见左侧第二排一个官员站起身来,恭敬地对上方行礼之后,朗声道:“皇上,璃王殿下,丞相府的七小姐早已定亲,竟还来参加此次宴会,这是对璃王殿下的大不敬!” 几个官员连连点头附和。 “苏七小姐不顾礼义廉耻,不仅让与她订婚的男子颜面尽失,更是把璃王殿下蒙在鼓里,其罪不可恕!” 有官员声色严厉地斥责道。 “皇上,苏丞相明知苏七小姐已经定亲,还带着她前来,这分明是置皇上的脸面与不顾……” “苏丞相做出如此道德败坏之事,这是为皇室蒙羞,皇上一定要严惩啊……” 陈媛听着从大殿各处传来的声音,微扬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 哼,小贱人,看本小姐不整死你! 而与苏丞相一派的官员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他们纷纷道: “丞相带来的分明是苏三小姐,那位苏七小姐恐怕是不甘寂寞,自己偷偷来宴会的。” “对,早就听闻苏七小姐耐不住寂寞,曾与男子在大街上私会,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才会不顾丞相阻拦,自己来了璃王的接风宴。” “哎,丞相对苏七小姐如此厚待,却被她抹黑了名声……” 这般说法,分明是要把所有责任推到苏千澈身上。 苏千澈并非苏丞相的亲生女儿,即便苏千澈受责,丞相也不会受到牵连,最多被皇上骂上几句,这是保住丞相名声和地位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他们却没有想过,他们为苏千澈安上的这些罪名,够她死上几次,甚至死后还会被人唾弃。 或许,即便他们知道,也不会在意。 可对头们却不想如此简单就饶过苏丞相。 “苏七小姐待在丞相府,若是没有苏丞相允许,她怎么能自己来宴会?” “若说丞相不知道苏七小姐会来参加宴会,谁会相信?” 所有清楚原委的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出与苏千澈订婚的男子是谁,因为他们并不想因此得罪怀王。 原本沉寂的气氛,在众人的讨论之中,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一众官员似乎忘记了此次宴会的目的,在大殿之上吵得不可开交。 简麟天目光平静,缓缓饮酒,任由众人争论。 皇后端起茶盏,揭开杯盖,动作优雅地吹了吹,随后抿了一口。 简璃暗金眼眸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嘴角却带着完美轻浅的笑。 他的眸光扫向苏千澈,似有一道暗芒从眸底闪过,不知在想什么。 苏千澈指尖轻点着脸颊,乌黑的眸扫过大殿,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眼底平静无一丝波澜,似是在看一场大戏。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丞相站起身,对简麟天躬身道:“皇上,是微臣让小女来此的。” 一句话,再次炸得热闹的气氛沉寂下来。 什么? 苏丞相让已经订婚的苏七小姐来参加璃王的选妃宴? 他竟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难道真的是老糊涂了? 苏丞相一脉之人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的嘴缝上。 敢在璃王殿下面前承认这种事情,苏丞相是想被诛九族吗?! 对头们却是喜意连连,不少人老脸上都笑出了花来。 苏丞相这是自己往死的路上作啊。 “苏爱卿,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简麟天问道,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丞相一脉之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若苏丞相承认了,这不就是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吗? 若是寻常人的选妃宴,有订婚的女子参加,或许还没什么,可这次宴会偏偏是为璃王所设,若是出了这种天大的纰漏,以璃王的脾气和手段,苏府能否完整地保存下来,都未可知……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苏丞相是在为苏千澈鲁莽不知廉耻的行为承担责任,毕竟,苏丞相一向谨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顾皇家威仪之事? “臣知道。”苏丞相不顾众官员给他使的眼色,径直说道。 苏丞相一脉官员都觉得苏丞相是老糊涂了,甚至有人的心已经动摇,是否应该继续跟着他…… 陈媛却不满意听到的答案,有苏丞相包庇,小贱人肯定不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转了转眼珠,扬声道:“皇上,要想知道苏七小姐为何会出现在宴会上,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话出,苏千澈再次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对啊,在皇上和璃王殿下面前,苏千澈断然不敢撒谎。 简泽轩微侧着头,淡棕褐色的双眸凝视着她,想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苏柳烟却是极度懊恼气愤,还问小傻子干什么,直接把她定罪,以不洁之名沉塘不就行了! 陈媛面露得色,却对苏千澈笑得温柔:“苏七小姐,你为何会出现在宴会上,告诉我们好不好?” 苏千澈笑得更温柔,声音更是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你确定要听?” “当然,皇上皇后和璃王殿下,太子殿下,怀王殿下。” ‘璃王殿下’和‘怀王殿下’几个字,陈媛咬得很重。 “还有我们所有人,都想知道。” 陈媛笑意盈盈地看着苏千澈。 苏千澈晃了晃手中白玉酒杯,杯中清酒在烛火下漾出带着火光的波纹。 她的眸光淡淡扫过或得意或探究或警告的一群人,微眯上眼,跳跃的烛火在半阖的眸中闪动着邪恶的光,“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便勉为其难地告诉你们。” 069 天大笑话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苏千澈的答案。 “是……”苏千澈缓缓勾唇,看到众人求知欲旺盛的眼,她轻笑,邪气满满,“璃王殿下邀请我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夜间的薄雾,很快便飘散在空气中。 却像是有一道闷雷,劈在大殿外,让毫不知情的一群人完全懵了。 许久,才有人突然大笑出声。 “哈哈,苏七小姐,你这笑话,太过好笑了。” “苏七小姐真会开玩笑。” “这苏七小姐,不仅是傻,还疯了吧?” 大殿中的气氛第一次变得如此欢快,不少人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璃王是什么人? 那是东刖国的战神,守护神! 是东刖国活生生的神! 神会邀请一个傻子参加宴会? 这个笑话够他们笑一年! 连简麟天都不相信苏千澈的话,只是刚才九弟的举动,似乎,这样的说法,也能说得过去。 简泽轩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好看了一些。 苏丞相似是没料到苏千澈会直接说出来,他连忙看向璃王,却见他嘴角微勾着,暗金色的眸子里沉静无比,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要,璃王殿下没有生气便好…… 只有苏柳烟气愤无比,却不能发作,一张脸气得发青。 陈媛掩着嘴,轻笑道:“苏七小姐,你没有必要为了取悦大家,而说出这样的笑话吧?” “呵呵,有些人为了哗众取宠,真是什么样的话都敢说出来。”陈媛身后的一位粉衣千金掩着嘴轻笑。 苏千澈微微侧了侧头,眼底一丝迷茫,似是疑惑不解:“哦,是笑话吗?” 底下群臣和众千金心中都在冷笑,更有人心底怨恨。 这小傻子,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苏丞相一家。 “自然是笑话……”陈媛毫不犹豫地开口,“璃王殿下怎么可能邀请你?” 她的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这个小傻子,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谎话来,即便璃王殿下曾经想要放过她,也不可能了! “哦,本王的话,是笑话吗?”清冷却似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本来温暖的殿内,温度似下降了几度。 “当然……”陈媛下意识接道,却在反应过来是谁说的话之时,骤然住了嘴。 她的双眸遽然大睁,因为动作过于惊恐讶异,甚至咬到了嘴唇。 刚……刚才说话的,是……是璃王殿下吗? 所有的笑声戛然而止,大殿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众大臣僵直着眼,大张着嘴,任晚风刮进口腔中。 谁能告诉他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是不是参加了一场假的宴会? 否则怎么会发生这么惊悚的事情? “璃……璃王殿下……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媛身体颤抖着,连话都说不清楚。 脑子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浆糊,完全无法思考。 “那陈小姐是什么意思?” “我……我……” 陈尚书最先反应过来,他慌忙从桌案后走出来,因为动作过于慌乱,他的腿撞到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璃王殿下,小女口无遮拦,求璃王殿下恕罪。”陈尚书直接趴跪在地,脑袋枕在冰凉的地板上。 其他笑得嚣张的官员们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他们连忙就地跪下,身体如同筛糠一样地颤抖。 谁能想到,痴傻的苏七小姐,竟真能得到璃王邀请! 是了,刚才璃王亲自点名要苏七小姐,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 难怪苏丞相敢站出来承认! 他们怎么没有反应过来,脑袋都被门夹了! 简璃扫一眼陈尚书和一众跪地的官员,眸光停留在苏千澈身上:“苏七小姐,你看,应该如何惩罚他们?” 070 怎么惩罚 苏千澈挑了挑眉,她可没有想要惩罚那些脑子不好用的人。 璃王这么做,是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陈媛的身体突然软倒在地,她双目无神,身体如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 她……她为何会招惹到璃王殿下了? 陈尚书声音更急:“小女还小,不懂事,求璃王殿下手下留情。” 皇后放下茶杯,优雅地用手帕点了点嘴角道:“苏七小姐有婚约在身,即便受九弟所邀,也该懂得来此不合情理。媛儿性子直率,冲撞了九弟,也是无心之失。都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苏千澈轻抚下颚。 啧,这是暗指她应该受到惩罚吗? 陈尚书连连道:“多谢皇后娘娘……” “呵。” 一声轻呵,却像是在众人耳边炸响,震耳欲聋。 几乎所有人身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苏小姐,是受本王所邀前来,若要罚,也该罚本王。”简璃清冷的暗金眼眸中闪着暗光,扫过殿中众人,嘴角带着轻浅的笑,“本王说的可对?” “啊……”众官员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声低呼。 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陷阱啊! 说对?笑话,谁敢罚璃王? 说错?笑话,璃王会有错? 天啊,璃王殿下,我们不过是不小心错误地表达了自己心里的感受,您没必要给我们一道送命题吧! 众官撸起袖子擦汗,瑟瑟不敢言。 皇后额角青筋直跳,这简璃,竟当着皇上和群臣的面,如此搏她的面子! 他这般说,分明是要包庇小傻子,不愿放过媛儿! “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么陈小姐对本王不敬,自然也该受罚。”简璃轻笑着,再次看向苏千澈:“苏七小姐,可想出好办法了?” 众官员再次擦了把汗,刚才他们都不遗余力地诋毁苏千澈,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了苏千澈手里。 简泽轩微侧着身体,眼尾挑起,余光扫着苏千澈。 能参加此次宴会的,都是在朝廷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不敢对璃王怎么样,可苏千澈却无任何背景,若她不知分寸,得罪任何一个,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璃王叔为何要把这种棘手的事情扔给她? 简麟天全程静默,眼里不时闪过一道精芒。 陈尚书微抬起头,从脑袋和胳膊的空隙中看向苏千澈,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苏千澈微微眯了眯眼,轻笑道:“看起来,陈二小姐很喜欢听笑话。” 陈媛紧咬着唇,低垂着头不说话,看向地面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匕首。 都怪这个小贱人,分明是璃王殿下邀请而来,可她却什么也不说,害自己在所有人面前出丑,还因此得罪了璃王殿下! 苏千澈并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既然陈二小姐和大家都喜欢听笑话,那么宴会之后,就让陈二小姐说一百个笑话,刚才笑得开怀的大人和千金作为听众。” 听到这样的惩罚,刚才笑得欢的大臣不由松了一口气,听笑话而已,带上两只耳朵就行。 陈媛却是瞬间白了脸。 小贱人竟如此羞辱她! 她堂堂尚书府的千金,皇后的表侄女,竟然让她在众人面前讲笑话?! 还不如让她去死! 简沐欢眼底的笑意越发深刻。 难怪璃王叔会一眼看上这位苏七小姐,她果真是与众不同。 “这样的惩罚,太过简单。”简璃薄唇微启,声音淡淡:“不如加上一条,一个笑话说完之后,笑得最牵强的人,便从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如何?” 071 一脸懵逼 哈?割肉?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听笑话还要割肉? 割肉! 众大臣面面相觑,随后反应过来,瞬间脸色惨白,冷汗唰地便淋了下来。 “皇上饶命,璃王殿下饶命……” 大殿上一片求饶之声。 “你们不必惊慌,云焕的技术很好,割肉之时,绝不会感到痛。” 轻轻冷冷的声音,却像是无形的催命音符萦绕在众人耳畔,一众大臣更是吓得直打哆嗦。 这,这算是什么安慰,他们更惊慌了啊! “九弟,不要吓唬朕的爱卿了。”简麟天哈哈笑着,化解了众人心里的紧张,“众爱卿都起来吧。” “谢皇上。”一群人战战兢兢地坐好,挽起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与璃王共处一室,得要多强大的承受能力啊。 苏千澈扬了扬眉,璃王,看起来不像说笑的样子,他平时都是这般凶残? “既然皇兄开口,那便不割肉了。”简璃轻叹一声,似有些可惜,“这样吧,若陈二小姐所说笑话,听众们笑得不开心,陈二小姐便重新说两个。” 他手臂支在扶手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面具上的殷红泪饰,嘴角勾着几不可见的笑意,“众位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众大臣连忙答道。 这个附加条件,分明是针对陈尚书,他们不愿得罪陈尚书,但也只是保持笑容而已,比被割肉强太多了! 陈尚书差点咬碎了一口钢牙,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陈媛狠狠咬着下唇,双手狠狠地抓着双腿,两只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 她一定要杀了那个可恶的贱人! “那么,对于本王邀请苏七小姐参加宴会之事,谁还有意见,都可以一一说出来。”淡淡的声音,却带着无形威压。 殿内的风声似大了些,初秋的微风却带着秋末的凉意,瞬间吹进众人心底。 一群人瑟瑟发抖。 谁敢有意见? 听个笑话都有被割肉的危险,若是现在有意见,他们是不是就要缺胳膊少腿了? 他们还想完整地多活几年! 皇后放在双腿内侧的右手紧紧握起,长长的指甲扎在手心,带起一阵阵的痛。 她知道,简璃这句话看似对群臣说的,实则却是在警告自己。 她是堂堂皇后,却要看一个王爷的脸色! 虽然心里痛恨,她的脸上却带上了笑意,“虽然不合常理,可毕竟是璃王邀请,苏七小姐便有资格坐在这里。只是,苏小姐已经定亲,自然不能再当璃王的妃子。” 其他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璃王殿下虽然行事乖张,但也是有理可寻,断然不会公然抢别人的未婚妻子。 这么说来,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简璃暗金色瞳孔中映着摄人的暗光,面具上的暗红花纹在烛火下,张扬着诡异的妖冶。 那一粒殷红如血的泪状纹饰映得暗金双眸透亮无比,又妖异无边。 “本王想要一个人,何时变得如此困难了?”轻浅的声音,如晨露从叶尖轻轻滴下。 却似有一股凉意从脚底渗入心头,直蹿脑门。 底下群臣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这么说来,璃王殿下是来真的,非要那苏小姐不可了? 太子简沐欢饶有兴致地盯着苏千澈,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味。 能让璃王叔毫不避讳,当众抢人,这个女子究竟有着什么来历? 简泽轩棕褐色的眼眸微垂,眼底闪过深邃的幽光。 他本就看不上苏千澈,趁此机会与她解除婚约,还能顺了璃王叔的意,何乐而不为? 皇后心里恨意更甚,她好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璃王却在大臣面前,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当众让她难堪。 以后她在后宫之中,还有什么颜面? “苏七小姐已经定亲,璃王若执意要娶,于理不合。而且,此举也有损皇室颜面……”皇后道。 简麟天目光闪烁了一下,开口道:“苏小七只是定亲,并未成婚,只要解除婚约,便可以重新指婚。好不容易有让九弟看上的女子,朕当然会赐给九弟。” “丞相,与苏小姐定亲的,是哪一家的公子,今日回去便让他们解除……” “父皇!”简泽轩突然站起身来,长袍下摆扬起焦急的弧度。 因为用力过猛,身前桌案被碰到,桌上的酒杯酒壶都晃动起来。 众官员一脸懵。 这是什么情况? 怀王殿下一向沉稳冷静,怎么今日竟当众顶撞皇上? 知道情况的几人更是一脸震撼诡异。 怀王要干什么,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简麟天皱了皱眉,脸色不悦。 简泽轩看到简麟天头上的阴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张俊脸顿时青白交加。 他为何要站起来? 为何听到父皇说要自己与苏千澈解除婚约,心里便慌了,想要不顾一切地阻止? 他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轩儿,你有何事?”简麟天沉声问道。 简泽轩暗恼自己的冲动,硬着头皮说道:“父皇,与苏七小姐定亲的,正是儿臣。” “啊……” 殿内响起一阵低呼,随即便是一阵抽气声。 虽然许多人都知道与苏七小姐定亲的是怀王,可从没有人想过,怀王会站出来阻止皇上解除这桩婚事。 传言不是说怀王恨不得立马解除与苏七小姐的婚约吗? 还有一些不知道与苏千澈定亲的是怀王,此刻更是震惊到了极致。 纳尼,小傻子竟然能与怀王殿下定亲,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重点是,这个苏七小姐与怀王有婚约,可璃王殿下却指名要苏七小姐…… 这……这…… 他们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不少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 事情发展太过诡异,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简麟天面色怪异。 他虽知道轩儿已经订了亲,却从未想过对方竟是被称为小傻子的苏七小姐。 是因为他对轩儿的关怀不够,还是因为这苏七小姐太容易令人忽略? 苏柳烟却是一脸恨意。 泽轩哥哥分明对她有意,泽轩哥哥分明早就想要与小傻子解除婚约,为何现在却公然反对解除婚约?! 最惊讶的莫过于苏千澈。 她慵懒的瞳孔变大了一些,半眯的双眸也微微睁大,显示着她的讶异。 本以为简泽轩会沉默不语,顺势把这桩婚事解除,却不曾想他竟然不顾璃王的威名,不管可能会得罪璃王,站了出来。 这是为何? ------题外话------ 感谢阿绾姑娘送的9朵发发,么么(づ ̄3 ̄)づ~ 072 这是为何 这是为何? 简泽轩也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却想不出任何答案。 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只为留住那个整日在脑海里萦绕的身影。 可是更诡异的,他竟丝毫不为自己的举动后悔。 璃王端坐的姿态优雅随意,莹白修长的双手搭在轮椅上,暗金眼眸在银制面具的映衬下,发出冰冷如金属的色泽。 皇后姿态高贵端庄,心里却在冷笑。 即便简璃盛名天下又如何,今日之后,不管能否得到这个女子,他都将成为笑柄。 当众抢自己亲侄子的未婚妻,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即便众人当众不会说什么,可背地里的口口相传,却能让简璃的名声瞬间掉进泥里。 简麟天也有些为难。 一面是自己的弟弟,一面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就为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争上了? 不过很快,他便做了决定,好不容易遇到简璃感兴趣的东西,他自然要送到简璃手中。 “轩儿,你与苏小七的婚事,是容妃与苏小七的母亲定下,现在苏小七的母亲多年未归,这桩婚事便就此作罢。” “父皇!”简泽轩再次喊道:“儿臣既与苏七小姐定亲,便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人。” 苏千澈抬手扶额。 简泽轩难道脑子进水了? “是吗。”轻而淡的声音,如贝加尔湖面凝着的薄冰,闻之便觉凉意直上心头。 银白面具上的殷红纹饰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如同血泣。 空气再次凝固。 一众大臣都低垂着头,极力控制着呼吸,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璃王好像生气了。 气氛比之前众人笑话苏千澈之时还要凝重。 好可怕。 他们可不可以提前离席? 他们保证对今日之事只字不提…… 苏柳烟手中筷子狠狠地戳在地上,恨不得把地上戳出洞来。 陈媛狠狠地扯着衣摆,不就是一个小傻子吗,凭什么让两个如此出色的男人争抢! 苏千澈无奈垂眸,深觉此次前来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简泽轩额头冷汗涔涔,第一次直面璃王的压力,他才知道,曾经对璃王叔的猜测错得有多离谱。 璃王就像是横亘在他面前的巍峨大山,即便仰望,都看不到顶。 “璃王叔,侄儿与千澈自小定亲,现在千澈亲生父母都不在,侄儿不想让母妃背上忘恩负义之名,这桩婚事,可否等到千澈母亲回来之时,再作商议?”简泽轩背上冷汗一层层往外冒,却依旧梗着脖子说道。 “噗。” 刚喝了一口酒的苏千澈直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简泽轩叫她什么?! 千澈? 她是不是听错了?! 苏千澈摸了摸手臂,把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赶走。 众官员全都愣愣地看向苏千澈。 现在如此严肃的时刻,你竟然发出这种声响,你的心到底有多大? 皇上和皇后面无表情。 简璃嘴角带着笑,暗金色的眸底却闪着冰冷的光。 简泽轩黑着脸。 简沐欢灿烂地笑。 众千金或怨恨或好奇或不屑。 苏千澈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抬手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对向她行注目礼的众人道:“刚才喝酒不小心呛到了,不必理我,你们继续。” 073 杀身之祸 这……这般漫不经心地模样…… 卧槽! 殿中大臣们只觉得一口血从胸口涌上喉咙,恨不得把眼前能看到的一切,往那个一脸慵懒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女子脸上砸去! 一群人都因为这个女子,承受着难以抵御的低气压,战战兢兢,随时担心自己小命不保,可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在看戏? 卧槽槽! 他们可不可以直接弄死她? “璃王叔大胜归来,本该是庆祝的时刻,莫要因为争吵,辜负了这大好时光。”简沐欢朗笑着开口。 微暗的烛火无法掩盖他耀眼如阳的光芒,他一出口,便像阴云散开,灿金的光芒笼罩大地,驱散了凝重沉滞的气息。 “对对,今日各家小姐都准备了歌舞,肯定会让人大开眼界。”众官员连忙附和道。 “三日。” 清冷的的声音,让本来快要活跃起来的气氛再次凝固,空气甚至降至冰点。 殿内群臣的手哆嗦着,刚端起的酒杯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日之内,把婚约处理好。”简璃轻浅的目光落在简泽轩身上,又转眸看向苏千澈,花瓣般粉嫩的唇勾了勾,“苏小姐,三日后,本王便……亲自来接你进府。” ‘亲自’二字,他咬得重了一些,暗金眼眸紧锁着她,仿佛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苏千澈眸光动了动,压下心底蠢蠢欲动的兴奋感。 把她当成猎物?有意思。 简泽轩双拳紧握,低垂的棕褐色眼眸里暗光涌动。 “皇兄,璃身体不适,便先离开。”简璃对简麟天微微点了点头,便要离开。 身后的侍卫上前,推着轮椅从众人眼前走过。 走到陈尚书面前时,轮椅停下,简璃转头,看向陈媛:“陈二小姐,不要忘了你的表演。” 说罢,便转过头,不再看她涨成猪肝色的脸。 陈媛手中帕子差点被她直接撕碎,额头一跳一跳,几欲疯狂。 简璃走后,简麟天的心情如乌云罩顶,有山雨欲来之险。 看着底下一群战战兢兢的大臣,和精心打扮却连出场机会都没有的众千金,目光又落在苏千澈身上。 简麟天深邃的龙目中情绪变换了数次,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一甩袖,径直离开了大殿。 皇后转头,对身后的嬷嬷吩咐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陈尚书看了苏丞相一眼,幸灾乐祸:“想不到苏丞相竟然捡到一个如此中用的女儿,让璃王和怀王争抢,可真是好本事。” 苏丞相在怀王站起来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怀王竟然不愿解除婚约! 能得两位王爷中任意一人的垂怜,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若引得两人争抢,那可就是杀身之祸了! “陈尚书的女儿也不差,一百个笑话,能说到后半夜吧?”苏丞相沉声道。 陈尚书脸色铁青,陈媛一介女儿身,竟要给一群大男人说笑话,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不止陈媛的名声受损,连陈家都会受到牵连。 “哼,本官的女儿,不需苏丞相操心。苏丞相还是好好操心你的女儿吧,只需到明日,你那中用的女儿,就会被人用口水喷死!”陈尚书冷哼一声,随即带着满脸不忿的陈媛离开。 其他被惩罚听笑话的官员们都乖乖跟上。 苏千澈懒洋洋地抿着酒,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苏风言看向她,目光复杂。 他本欲上前,却在看到太子的举动之后,顿住了脚步,后轻叹一声,带着苏柳烟离开。 苏柳烟狠狠地瞪了苏千澈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简沐欢握着翡翠夜光杯,脚步轻快地走到苏千澈面前坐下,日光般明亮的淡棕色眼眸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你真的是苏小七?” “?” “与本宫喝两杯如何?” 苏千澈抬眸看他。 他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橘黄色烛火在他身后,仿佛萤火虫的微光,完全无法掩盖他自身的光芒。 或许在黑暗中待得太久的人,都会在心底渴望光明,苏千澈也是如此。 很久以后,苏千澈每每想到今日,都会觉得心口钝痛。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那个耀眼如阳的人的相邀。 ------题外话------ 今天是pk最后一天了,感谢pk期间送发发送评价票留言的小可爱们,爱死你们啦~ 074 不会退婚 乌黑的眼底映着简沐欢爽朗的笑,苏千澈懒懒道:“我只与朋友喝酒。” 简沐欢愣了愣,随即笑得越发灿烂:“哈哈,这好办,本宫当你的朋友怎么样?” “我没有朋友。”苏千澈慵懒地扫他一眼,起身欲走。 “从今天起,你就有了!”简沐欢空着的左手按住苏千澈肩膀,随后又缩回去,以光速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递到苏千澈面前,“来,这一杯,敬你我二人分别多了一个朋友。” 说罢,也不等苏千澈答应,便仰头喝了,随后把空杯举起往下倒,示意她看他已经喝完了。 “苏千澈!”不远处一直没有离开的简泽轩黑着脸走过来,伸手便欲夺过苏千澈手中酒杯。 苏千澈手臂微动,避过简泽轩的手,动作迅速流畅,杯中酒水甚至没有荡起丝毫波纹。 不若平日的慵懒,苏千澈喝酒之时也是极为豪爽,举杯饮酒动作一气呵成,在简泽轩愣住的瞬间,她便把杯中清酒喝完。 “苏小七,你喝了酒,就是本宫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沐欢。”简沐欢再次拍向苏千澈肩膀,却被她轻易躲开。 “苏千澈,你竟然无视本王?!”简泽轩脸色黑得像是蒙上了层层黑云,随时都会有暴风雨来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苏千澈侧头,半眯着眸看着简泽轩,右手随意地把酒杯递到简沐欢面前,嘴角带着邪气的笑,“怀王殿下,你难道看上本小姐了?” 简泽轩的脸骤然变得五光十色。 这种话,是女子可以说的吗? 简沐欢愣了一瞬间,随后咧嘴无声地笑。 他给苏千澈倒满一杯,自己也倒上。 苏千澈没有顾忌简泽轩的心情,缓缓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你我二人对这桩婚事都不满意,直接解除便好。你却为了此事得罪璃王,若不是看上了本小姐,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简泽轩右拳紧握,只觉得胸口一口气堵着,上不去下不来,憋得难受。 他为了她,甚至不惜与他一向敬重的璃王叔对着干,却得到她一句,脑子有问题? 她不是一直爱慕自己吗,为何现在他一点都感受不到? 简沐欢手指摆弄着酒杯,嘴角笑意明媚。 五弟虽然没有璃王叔的威望,可他为人沉稳,行事果断,深得父皇宠爱,小小年纪便封了王。 其他兄弟都还在为父皇的宠爱争得头破血流之时,五弟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 虽然五弟手中势力与璃王叔手中实权差距很大,他却是父皇最得宠的儿子。 唔,平日五弟沉稳冷静,以今日的做法来看,确实脑子出了问题。 “本王不会让母妃背上忘恩负义之名。”半晌,简泽轩才脸色难看地吐出一句话。 苏千澈微垂着眸,手指轻晃着白玉酒杯。 简泽轩这么坚定的想法,应该或多或少受了容妃影响,毕竟,简泽轩看起来不像是冲动之人。 特别是还当众让璃王难堪。 记忆里,并没有容妃的影子,为何容妃如此执着于这桩婚事? 若与容妃没有关系,只是简泽轩的想法,那就更惊悚了。 “麻烦王爷跟我走一趟,去苏府把定亲信物还给王爷,此事就此作罢。”苏千澈与简沐欢碰了杯,喝完之后站起身来,“若我开口退婚,你的母妃也不会被冠上忘恩负义之名。” 简沐欢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并未开口。 简泽轩俊朗的脸上携着阴云,淡棕褐色的双眸深深凝视着苏千澈。 “本王不会退婚。”说罢,他也不等苏千澈反应,便拂袖转身离去。 075 对我胃口 苏千澈这次是真的愣了。 她下意识坐下,问面前阳光般的男子:“怀王该不会真是脑袋有问题吧?” “哈哈。”简沐欢一双星眸笑得变成月牙,他提壶倒了两杯酒,清脆爽朗的声音如冰玉碰撞,“五弟此人比较执拗,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苏千澈抬手扶额,一脸无奈。 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坚持的必要。只有三天时间,简泽轩真要与璃王对着干? 既然简泽轩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从容妃下手。 简沐欢笑看着她无奈的模样,开口道:“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 “今日宴会之事,即便有璃王叔的压制,明日也会传遍整个京都,等你明日醒来,就会发现你已经处在风口浪尖。”简沐欢很详细地解释道,“东刖内部,已经平静太久了。” “即便明日便是狂风暴雨,担心也无任何用处。”苏千澈耸耸肩,“身为太子,竟是这般性格,不符合你的地位。” “哈哈,本宫生来便是如此,因此很不受母后喜欢。”简沐欢笑道,“苏小七,你很对本宫胃口。” 微暗的星光洒进殿内,在殿门处映出微白如霜的光线。 大殿中除了几个侍女,只剩下简沐欢和苏千澈二人。 简沐欢带笑的声音在夜风中微微散开来,让空旷的大殿显得温暖了些许。 “一些事情,你可能不知晓。”简沐欢凑到苏千澈脑袋旁,低声道:“怀王可以得罪,璃王绝不可惹,所以三日之期,你一定要把与怀王的婚事解决好。” 苏千澈眯了眯眼,手指拂过下颚,看向简沐欢晶亮的眸:“太子殿下是在担心,璃王和怀王,会因此事,反目成仇?” 她笑,嘴角弧度邪肆优雅。 “怎么会,你可是本宫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本宫当然是为你考虑。”简沐欢笑着对她眨眨眼,“希望明日,还能看到活着的你。” 苏千澈同样眨眨眼,“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 “哈哈,苏小七,你可比你大哥有趣多了。”简沐欢笑道,灿如朝阳的双眸里跳跃着晶亮的光,“若你大哥在此,你也不会如此被动。” 苏千澈敛了敛眉,随即抬眸,“我先走了,希望明日看不到你。” 简沐欢淡棕色的眸底映着苏千澈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 从大殿中走出来,一阵微风吹来,携着淡淡凉意。 “小姐,你没事吧?”青橘蹦跶过来,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苏千澈。 “没事。”苏千澈淡淡回道。 十一沉默地站在苏千澈身后,一言不发。 青橘松了一口气,她抿了抿唇,轻声嘟囔:“璃王殿下没有为难小姐吧?刚才那些大人的脸色好奇怪,老爷好像也不高兴。” “嗯。”苏千澈揉了揉眉心,抬步往前走去。 夜很静,繁星掩映着半弯新月,照亮了宫里幽静的路。 宫门外,一辆马车孤零零地放在那里,马儿不耐地用蹄子刨着地面,不时打个响鼻。 苏千澈钻进马车之前,就着月光,看向十一冷峻的脸,“今晚小心些。” ------题外话------ 感谢qq3529de4ab21119宝宝送的钻石,爱你么么(づ ̄3 ̄)づ~ 076 路遇劫杀 月光下,一辆马车从宫门口向外驶去。 马车内,苏千澈闭着眼,脑海里一闪而过无数思绪。 半晌,她勾起唇角,淡淡笑了。 如果她现在消失,不知道明日会是何种情景? 苏千澈摸了摸下颚,深觉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马车在幽暗的灯光下平稳地行驶着,路过一条幽静的小巷时,突然颠簸了一下。 风声似变得急了一些,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堵住了马车前后的路。 “吁……”车夫连忙勒住缰绳,让马车停下,随后沉声喝道:“你……你们……” 寒光闪过,车夫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血迹溅射在车帘上,血腥气随着晚风飘散在整条小巷。 车夫大睁着眼,没有焦距的瞳孔中满是惊骇,他的身体歪倒在一侧,从马车上跌落下来。 “小姐小心!”十一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便划破车帘,凛冽的剑气瞬间便把车帘绞成了碎片。 同一时刻,五把闪着寒光的长剑马车四处同时刺过来! “啊!”青橘惊叫一声,连忙抱住苏千澈的胳膊。 眼看三人就要被扎成刺猬,十一突然揽起苏千澈的腰,脚尖轻轻一跺,便从马车上方飞了出去。 “啊……”青橘紧紧抱着苏千澈右臂,差点被甩下去,吓得她再次低声惊叫起来。 小巷边上两侧都是高墙,外面没有着力点,十一抱着两个人的重量也有些吃力,只得暂时在马车顶上的支架上落脚。 马车外,六个蒙面人见一击不成,立即收势,飞身而起,同时刺向苏千澈三人! “十一,你带青橘先走。”苏千澈慢条斯理地从袖口取出匕首,仿佛没有察觉到眼前的危机。 十一抿着嘴,一言不发,他左手迅速抓起青橘后领,身体微微一曲,借着力道飞跃而起,避开三把长剑,脚尖点在右侧墙上,再次借力,纵身飞出去十数米。 马车在身后,轰然破碎。 “别让他们跑了!”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几个黑衣蒙面人第一时间追了上来。 青橘吓得全身颤抖,她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叫出来影响了十一。 “十一,放我下来。”苏千澈微微皱了皱眉,十一的轻功虽好,可因为带着两个人,拖累了速度,后面的人渐渐追了上来。 “他们都是高手。”十一沉声说着。 忽然他闷哼一声,身体颤了颤,却更快速地往前飞奔,更是直接把苏千澈抱到胸前。 “小姐,得罪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不可查的轻颤,让苏千澈的眉瞬间拧了起来。 “我带青橘离开。”苏千澈冷声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是。”十一低声说完,再次提高了速度。 快速跑出巷子,身后之人已经离得远了些,拐角处,十一放下二人,随后站在巷子口,拔出长剑,等待身后的人。 风吹起他的衣袍,月光把他的身影拉长,他的眼神冷冽深邃,如极寒之渊。 苏千澈瞥了一眼十一的后背,两根银针插在他的后腰处,在月光下闪着幽暗的绿光。 “小姐,我……”青橘惶恐地看着苏千澈,大眼睛里含着泪意。 如果,如果没有她,十一就可以带着小姐逃掉了…… “回去。”苏千澈冷静地说道,随即不再理会青橘,转过身,缓缓向十一走去。 “小姐,你……”青橘看着苏千澈又走回去,连忙抓住她,焦急地说道:“小姐,你不要过去了,我们去找人帮忙,十一能撑得住……” 小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去送死? 说罢她下意识看了十一一眼,却见他正好把长剑插进一个黑衣人的胸膛,身旁另一个黑衣人的剑却已经刺到他的身侧。 青橘吓得捂住双眼,不敢再去看。 “回去,待在老夫人身边,不要来找我。”苏千澈声音淡淡,抬起手臂甩开青橘,走到十一身后。 青橘咬着唇,压下心底恐慌,看了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一眼之后,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她要去找人帮忙,对,找人帮忙。可是,应该找谁帮忙? 苏千澈悄无声息地站在十一身后,漆黑的双眸波澜不惊。 单从实力看,十一比对方每一个都强,若是十一没有中毒,解决面前六人应该不在话下。 可因为有她和青橘两个‘累赘’,连累十一中了毒,现在十一连解决三个人都困难,身上已经中了几剑,虽不在要害,却也流血不止。 了解十一的实力,又想要她性命的,会是谁? 077 索命魔鬼 刀光剑影,剑气纵横,无声地凌厉气息让月亮都在此刻隐藏起来,悄悄躲在薄云后探头看向地面。 六人战在一起,衣袂凛冽的剑气吹起,长发被锋利的剑刃划断,一招一式都透着无边的惊险。 五个黑衣人越打越心惊,上头派他们来执行这个任务之时,他们心里本是极为不忿,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身边的侍卫能有多强? 可现在,他们却感受到了这个侍卫超强的实力,若非他中了毒,现在他们可能已经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必须要尽快拿下这个侍卫,否则等那个小傻子跑掉,他们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 却在此时,一个轻淡慵懒地声音响起:“谁派你们来的?” 对方五个黑衣人都是一愣,下意识停下动作看向说话之人。 十一更是直接转身,一向冷峻的眼底划过震惊。 小姐怎么会在这里?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苏千澈看向对面的领头人,缓缓启唇:“告诉我,谁派你们来杀我,我便放你们离开,怎么样?” 此话一出,几人更愣了。 这个小傻子,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哈,果真是个傻子,竟然不知道逃跑。”领头之人嘲笑道。 “杀……杀了她……”背靠着巷子,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黑衣人艰难地说道。 “小姐,快离开这里!”十一不待五人出手,便立即欺身上前,高大挺拔的身体挡住众人窥探苏千澈的目光。 “看来,你们是不愿意了。”苏千澈轻叹一声,右手执匕,淡淡荧光从手上蔓延,包裹住整个匕首,随后她的身影一闪,在月光下化为一道残影,鬼魅般出现在五人身后。 “你……”坐着的黑衣人瞳孔猛缩,他甚至没有看清,那个女人就抬手杀掉了站在最后面的一个黑衣人! 组织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在这个女人面前,竟像是婴儿一般脆弱? 像是一只幽灵在暗夜中舞蹈,不待众人反应,苏千澈已经飘然站在十一面前,手中荧光消散,匕首上的鲜红血珠从刀尖缓缓滴落到地面。 月光下,巷子里显得有些黑,一阵风吹过,五个黑衣蒙面人同时倒在地上。 他们全都大睁着眼,眼底残留的,还是嘲笑苏千澈时的情绪,到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命是如何丢的。 苏千澈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动作轻缓地拭去刀身血迹,双眸里如墨般的浓黑缓缓散去。 “你……你是什么人?”唯一存活的受伤黑衣人双眸大睁,惊恐无比,仿佛眼前之人是地狱索命的魔鬼。 十一全身僵硬,握剑的手指颤抖着,乌黑幽深的凤眸里满是不可思议。 苏千澈随手把沾满血迹的手帕扔向地面,随后慢条斯理地走到黑衣人面前,蹲下身,用刀背托起他的下颚,懒懒问道:“现在想好了吗,要不要告诉我……” 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黑衣人突然垂下了头。 苏千澈撇撇嘴,毫不意外的模样,“唔,果真是专业的杀手,派他们来的人,可真看得起我。” 说罢站起身来,把匕首插进刀鞘,放回袖子里,看着十一道:“衣服脱了。” “哦……是。”十一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压制着脱口而出的疑问,把上衣脱了下来。 浅古铜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着勾人的气息,胸口的十字印记还带着血红,因为剧烈动作,有点点血丝从中渗出,让他精健的身体更添几分撩人的魅惑。 苏千澈眼眸微微一暗,有些后悔为何会收了十一,兔子不吃窝边草,面对十一的男色,她却只能忍,真是憋屈。 默默咽一口血,苏千澈走到十一身后,就着微弱的光,看到他光裸的后背乌青一片。 ------题外话------ 感谢好啦好啦了小仙女送的9朵发发,爱你(づ ̄3 ̄)づ╭?~ 078 学会分享 夜色宁静,不时有一阵微风吹过,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安静的街道上。 小巷里,一个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他蹲下身,探了探几人的鼻息,仔细检查了伤口,看一眼几人被划破的衣袖,然后捡起地上沾着血迹的雪白手帕,手指缓缓摩挲了两下,又放在鼻端嗅了嗅,后紧紧攥在手里,抬起头来看向巷子尽头,片刻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不久之后,又有几人来到此处,他们手脚利落地把几人的尸体抬走,所有痕迹全部消除,小巷里一切恢复正常,几个杀手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街道上很安静,家家关门闭户,却有一座两层小楼灯火通明,楼内欢歌笑语,脂粉香气弥漫。 “哎呀王公子,您可是好久没来我这玉春楼了,今晚可得让香香好好伺候伺候您。” “哈哈,嗝……好说,去把香香叫来,本公子给她准备了个好宝贝~” “好勒,您先等着,香香马上就到。” 玉楼春的老鸨扭动着腰肢,甩着手帕迎接贵客。 忽然她眉心一拧,看向门口出现的两个客人。 右边的男子高大英武,虽带着面具,眉宇间却难掩锋锐之气,衣服却有些凌乱,竟没有着外衫,只着一件素白中衣,领口处隐隐露出轮廓深邃刚硬的锁骨,和性感勾人的颈窝。 老鸨咽了咽口水,身体紧了紧,一股暖意从身体里涌出。 她挪动着双腿,摆着细腰走到门口,手帕轻轻往身材高大的人脸上一挥。 “哟,这位公子,来我这玉楼春干什么呢?”她的声音娇媚婉转,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扑鼻的香气让男人眉头紧锁,乌黑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冷意。 “来这销魂窟,当然是与美人秉烛夜谈了。”被无视的娇小公子也不恼,她抬步走进屋内,半眯着黑眸,目光慵懒地看向老鸨,“妈妈桑,听说你这里美人很多,本公子与表哥头一次来京都,劳烦妈妈桑给我们兄弟二人找个美人,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 老鸨这才看向旁边的娇小公子。 娇小公子身上穿着黑色长衫,松松垮垮地看上去并不合身,可他一脸慵懒的模样,竟多出了一股别样的风流倜傥之气。一头青丝随意用发带松松散散地系在脑后,在晶亮的黑眸映衬下,更是平添了几分恣意。 接待过无数客人,老鸨早就已经练成了火眼金睛,虽然旁边高大的男子气质不俗,可两人中占据主导的分明是这位不起眼的小公子。 “哎哟,妈妈桑刚才没有注意到小公子,真是罪过罪过。”老鸨眨了眨眼,凑到娇小公子身边,轻声道:“不过小公子,你们可是两兄弟,只要一个美人吗?” “呵呵,好东西嘛,要和兄弟分享。”娇小公子低着头,也在老鸨耳边轻声道:“这美人,自然也要和兄弟分享,妈妈桑你说是不是。” 旁边的高大男子听言,冷峻的脸瞬间爆红,某些画面从脑海里闪过,他猛地绷直了身体,俊脸红得滴血。 妈妈桑给了娇小公子一个你真坏的眼神,随后道:“两位公子先上楼去,妈妈桑马上就去找一个‘胃口好’的美人陪两位公子喝酒~” “还要麻烦妈妈桑给我们准备两套衣服。”娇小公子说罢塞给老鸨一张银票,与身旁的高大男人一起向楼上走去。 妈妈桑接过银票一眼,瞬间两眼放光,又看看两人的背影,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大腿,心里一阵空虚。 若是再年轻个几岁,她就亲自去伺候那两个男人了。 079 公子不小 房间里,身着黑衣的娇小公子坐在桌子前,拿起酒壶缓缓倒酒,高大男子站在她身侧,即便带着面具,一张俊脸上依旧是红霞满天,目光凝视着窗台边的夜来香,就是不敢看眼前之人。 “害羞了?”苏千澈扬眉,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十一。 “小姐,我……”十一眼神闪躲,脸上血色未褪,仿佛要烧起来。 苏千澈端起酒杯,缓缓抿一口酒,“你体内毒素未清,若是太过激动,会导致毒素扩散加速,再过一个时辰,我也救不了你。” 十一垂眸,压下心中绮念,开始思索杀手之事。 “坐。”苏千澈看一眼身旁的凳子,示意他坐。 十一依言坐下,双手平放在双腿上,身体坐得笔直。 “小姐,刚才那些杀手,十一曾有耳闻。”十一低声道。 “哦?说来听听。”苏千澈微微扬眉,右手支头,半眯着眸抿酒。 “他们的手臂上有连成一排的七颗红点,意为七星连珠,是杀手组织——七星楼的标志。”十一道,“七星楼里杀手众多,只要能出得起价,就能让他们杀人。” “哦。”苏千澈手指点了点额头,懒懒道,“他们用的毒并不致命,说明他们不想杀你。谁这么大手笔,请了那么多高手,专门来杀我呢。” “让我想想,这段时间,我得罪了什么人。” “司影?璃王?晏大夫?师妹?或者是皇后,怀王?”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公子,小女子梦梦,前来陪两位公子喝酒聊天。” “进来。” 门打开,一个笑容妩媚的女子婀娜多姿地走进来。 女子身着大红衣裙,胸前波涛汹涌,腰肢盈盈一握,眉目间满是媚态。 看起来,真是一个‘胃口好’的女子。 “美人儿,这里坐。”苏千澈点了点右侧的凳子,眸光扫了一眼紧闭的窗口。 红衣女子梦梦对苏千澈抛了一个媚眼,扭着腰走到两人之间,右臂如蛇般搭在苏千澈肩头,低下头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软着声音道:“小公子,奴家一定会好好伺候两位的。” 十一眼神冷冽,吓得梦梦欲要搭上来的左臂快速缩了回去。 苏千澈伸手,抓住女子胳膊,轻轻一带,女子娇呼一声,宽大的裙摆在风里画出妖娆的弧度,稳稳当当地坐在苏千澈刚才所指的位置。 一只手托起女子下巴,苏千澈乌黑的双眸看进女子妩媚的眼底,嘴角微勾,笑得邪气:“美人儿,不要对男人说‘小’,嗯?” 上扬的尾音,带着低低的磁性,勾得人尾椎都酥麻了。 十一再次绷紧了身体,脸上红云笼罩。 梦梦瞬间软了身子,柔弱无骨的身体紧紧贴在苏千澈身上,眼神迷离:“公子,奴家错了……” “既然错了,就该罚。”苏千澈右手揽着女子腰肢,左手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当着女子的面,洒了一些白色粉末在里面,然后递到女子面前,“罚你陪本公子喝三杯酒,好不好?” 轻柔的声音,低哑地蛊惑着女子的神智。 “公子,你在酒里加了什么呀~”梦梦双臂如蛇般缠住苏千澈的脖子,眼里雾气朦胧。 “自然是助兴的东西,美人如此娇弱,本公子怕美人儿承受不住我们兄弟二人征战呢。”苏千澈在女子耳边轻声说着,慵懒邪肆地笑。 “公子真坏……”饶是梦梦已经身经百战,此刻也红了脸,“公子喂奴家~” “小妖精。”苏千澈捏了捏女子腰肢,抬手把酒杯放到女子嘴边,待她喝完两杯之后,眼底星芒闪耀,“再喝一杯,就让美人试一试,本公子‘小不小’。” 十一通红着脸,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红云从脸上一直蔓延到脖子根,浅色耳垂仿佛染血的琥珀。 “哎呀,奴家错了嘛,公子不要欺负奴家。”女子目光迷离地喝了酒,玲珑有致的娇躯在苏千澈身上乱蹭。 “小妖精,咱们去床上交流交流,让你看看,本公子是不是‘小’。”苏千澈抱起女子,径直往床边走去。 “公子不小,公子不小。”女子妩媚地笑,低声讨饶,脸颊涌上不正常的红潮,“公子不要这么心急啊,那边还有一位公子呢……” 苏千澈把女子扔在床上,俯下身去看着女子潮红的脸,“小妖精,你怕本公子满足不了你?” “公子最厉害……”梦梦迷蒙着双眼,难耐地扭动着身体媚声道:“啊……好热,公子,快帮帮奴家……” “美人儿,别急。”苏千澈缓缓解开腰带,把女子双手举到头顶,用腰带绑好,又解下发带,把女子双腿也绑上,才转头对十一道:“表哥,一起来啊。” 十一僵硬地站起来,僵直着身体同手同脚走过去,如血的耳珠在烛火下彷如一粒血珀。 苏千澈用匕首挑开女子的衣服,看到面前一片雪白之时,愣了一下。 这个开放的美人儿,竟然没穿肚兜…… 苏千澈挥手用薄被把女子身体盖住,冰凉的刀刃贴在女子裸露的脖颈皮肤上,“美人儿,爽吗?” “啊……好舒服……还要……给奴家……” “表哥,脱了衣服上来啊,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教你吗?”苏千澈转头看向十一,把女子裹好一脚踹到床里侧。 “啊……”女子舒爽地大叫一声。 十一全身紧绷,机械地抬起手,把中衣解开,僵硬地躺下。 苏千澈眸光斜睨了窗外一眼,勾唇淡淡地笑,随后把躺着的十一翻过去,悠悠然道:“表哥,放松些,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还那么紧张。” 十一身体绷得更紧了。 苏千澈耸了耸肩,也不再说什么,直接用烈酒消过毒的匕首划开十一背上的伤口,黑色血液瞬间流了出来。 十一双拳猛地握紧,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被划开的口子火辣辣的痛,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 “表哥,爽的话,就叫出来,不要忍着。”苏千澈又划了一刀,毒血流得更欢快了。 两道伤口在背后交叉,有一种如同凌—虐的诡异美感。 十一紧抿着唇,俊脸比后背烧得还厉害。 苏千澈歪了歪头,手指按在伤口一侧。 “唔……”十一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低沉的性感。 男子沉闷的喘—息,和女子婉转的低—吟,在室内交织成一副令人脸红心跳的香—艳画面。 窗外,两个男人蹲在窗下,悄悄探头透过窗纸看了屋内一眼,一人低声道:“艹,里面真特么激烈,三人行啊,他们真开放,老子都想找个女人解决一下了。” “老板还怀疑这两人的身份,这分明就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另一人也低声道。 “不行了,老子受不了了,梦梦那个搔—货,叫得真银荡……” “走走,咱们也去试试,真特么刺激……” 080 十一身份 换了干净的衣服,苏千澈曲起左腿坐在床头,不紧不慢地擦着匕首。 十一烧红着脸,身上缠着绷带,拘谨地坐在另一侧。 身后是女子妩媚的娇吟,十一有些受不了这种粘腻的气氛,开口低声问道:“小……公子,咱们为何要来这里?” 小姐没有回府,没有去任何地方,解决了几个杀手,动了一番手脚之后,便伪装成男子,带着他来到这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苏千澈拿起匕首,就着橘黄色的烛火,放在眼前看了看,身体懒懒靠坐在床头,慵懒道:“你的毒血要放出来,在这里方便。而且我要消失一段时间,婚约之事,麻烦。” 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滑进袖间,苏千澈缓缓开口:“在这里,方便隐藏身份,老鸨,这位美人儿,还有刚才两个听墙角的,都可以为我们作证。” 十一没有想到苏千澈竟然会向他解释,心底涌起一股喜悦,小姐这是真正接受自己了吧? 小姐从皇宫离开,宫里那些人必会认为小姐已经回了苏府,即便他们发现小姐失踪,也不可能那么快便察觉到小姐藏在青楼,璃王的三日之期便会延后。 而会怀疑小姐的行踪,来这里打听的,只会是那个请人刺杀小姐的幕后黑手,只要现在多多留意有谁在打听他们的消息,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是谁想要小姐性命。 十一目光闪了闪,小姐这样话行为,对想要避开的人可以隐藏身份,而对想要害小姐的人,却可以引蛇出洞,真是一举两得。 只是,如果地点不是在青楼,那就更好了…… “那为何只要一个女子?”难道是因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更容易引起幕后黑手注意? “省银子。” 额……十一愣了,原来竟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苏千澈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酒浅酌,“你为何会来到苏府?” 十一有些受宠若惊,小姐分明什么都不在意,可现在却问他的来历,是不是说,小姐也是有一些在意自己的? 他走到苏千澈身边坐下,身体挺得笔直:“属下十年前得一对夫妇相救,曾答应他们,等属下功夫学有所成之后,便来苏府保护苏七小姐两年。” “现在,不到两年?”苏千澈挑了挑眉。 “两年刚过……”十一答道。 小姐受伤的那一天,便是两年之期的最后一天,他本欲离开,可在看到小姐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却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他,留下来,留在她身边。 十一闪了闪神,避开了这个话题,“属下觉得,那一对夫妇,应该就是公子的父母,只是,他们为何会失踪,属下却是不知。” 苏千澈挑挑眉,毫不在意,“与我何干?” 十一垂了垂眸,随后长睫掀开,对苏千澈道:“属下曾经的名字是……凌夜宸。属下……是映月庄三公子,只是……” “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我不在意。”苏千澈抬了抬眸,半眯的眸子里映出十一略显落寞的脸,“你只要知道,现在,你是我的侍卫,是我的人。” “是。”十一松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底闪过一道亮光,低垂着头道,“公子,两日后,晏大夫还要为你调理身体。” “我的身体不碍事,过了这一阵子,再去找师妹拿配方。”苏千澈说着,突然眉头动了动,“没有揪出幕后黑手之前,谁也不可信。那人送了我这么大的一份礼,我要找机会还回去。” 她轻勾着唇,凑到十一耳边轻道:“在这里照看好美人儿,不要让人发现异常。” 说罢,她站起身,从房间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 十一身体紧绷,浅古铜色肌肤上再次染上红云,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女子轻浅的气息,萦绕在耳侧,挥之不去。 苏千澈轻飘飘地上了房顶,悄无声息地来到隔壁,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块瓦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房间里灯光有些暗,橘黄色暗光和氤氲的雾气让房间显得有些暧昧。 而房间里的一幕,让苏千澈缓缓眯起了眼。 081 极品妖孽 层层半透明纱帘从床头垂下,在晚风中漾出丝丝涟漪,房间里暗香萦绕,轻纱薄雾飞舞,恍然如瑶海仙境。 一个男人慵懒地斜倚在床头,一身血色衣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胸口大片雪白肌肤敞露,肩窝处的线条性感而魅惑,如发着光一般,勾人视线。 男人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迷人心魂。血色薄唇微微勾起邪佞的弧度,雪白的耳垂上,一颗小小的十字耳钉,耳钉中间一颗血色钻石流光溢彩。 一头青丝在身后铺成一条优雅的绸缎,目测长度至少能到臀部。 又是一个极品妖孽男人! 雪白鲜红冲击着苏千澈的视觉神经,她下意识摸了摸鼻梁,好像有些痒。 氤氲的雾气中,男人身上一左一右趴着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两个女人还不甘寂寞地在妖孽男人身上上下其手。 苏千澈指尖抚过下颚,眼底闪过兴味。 这样激烈的场面,怎能不观摩一下? 虽然,吸引她来的,是男人身上偶然散发出来纯黑色的气息,但是并不妨碍她观看现场版的…… 苏千澈半阖的眸底隐现一丝光亮,正要低头好好观摩,却听耳边一个轻轻浅浅的声音:“好看吗?” 男子的声音优雅动听,浅浅的呼吸洒在耳畔,微痒。 苏千澈心里一紧,人都来到身边了,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虽然他身上并没有杀气,可自己的警惕性确实是下降了。 她转过头,微眯着眼打量来人。 月光下,男子像是沐浴在银辉中,白皙的肌肤闪动着玉般晶莹的色泽,琥珀色双眸如水晶般澄净,仿佛误闯人间的精灵。 “你怎么在这里?”苏千澈问。 “影说过,会很快见面。”司影轻笑着回道。 苏千澈默,她问的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司影却不再为她解惑,眸光扫一眼屋内,微微勾唇,笑容柔美如落了一地的樱花,“原来苏小姐喜欢……”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半晌,他道:“……这种。” “司公子不喜欢?”苏千澈微微挑眉,这种齐人之福,是个男人都会想要。 司影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在苏千澈耳边轻道:“影只喜欢伺候苏小姐。” 苏千澈脑海中闪过不久前司影惊心动魄的‘伺候’,半阖的眸底闪过暗芒,“司公子可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 “苏小姐对他感兴趣?”仿佛天上的繁星落入了眼底,司影的双眸熠熠生辉。 苏千澈眯了眯眼,自己问那个男人的身份,司影为何这么兴奋? 能让司影如此反应的,绝不是好事,苏千澈没有再问,开始仔细观摩现场画面。 屋内,男人修长的右手执夜光杯,杯里盛装着鲜红液体,血红色钻石耳钉在烛火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两个波涛汹涌的女人使出浑身解数,撩拨着男人的敏感点。 女人妩媚的吟哦,听得人骨头都酥了,男人却依旧慵懒地半眯着眸浅酌一口杯中酒,微阖的眸底清明一片。 埋首男人胸口的黄衣女人抬起头,娇声道:“爷,奴家也想尝一尝爷喝的酒。” 说罢,女人的红唇便凑到男人的薄唇前,想要亲吻男人嘴角的液体。 男人狭长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闪电般伸手,直接掐住女人脖子。 “没人告诉你,爷的禁忌?”男人半眯的眸底漫上邪肆,随手一挥,女人惨叫一声,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猛地撞到墙上,又跌落在地,连续吐了几口血。 女人却顾不上痛,慌忙跪爬到床前,连连磕头:“求爷饶命……” 男人推开在下面动作的蓝衣女人,半坐起身,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发出耀目的光辉。 半敞的衣服遮不住全身,却因角度的问题,苏千澈并没有看清。 正待细看,却有一只微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 “脏眼。”浅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千澈一把拿开他的手,快速趴回去,却见红衣男人已经系好腰带,两条结实的大长腿半隐在微敞的红衣中。 “他是不是不行?”苏千澈转头低声问。 那俩女人都那样了,红衣男人却还没有什么反应,不是不行是什么? “应该。”司影轻笑。 血衣男人轻轻晃动着杯中液体,薄唇轻勾,笑容邪肆魅惑,在雾气中朦朦胧胧,如有一片罂粟花海,在他脚底妖娆盛放。 两个女人跪在红衣男人面前,薄纱覆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做错了事,就该受罚。”男人薄唇微启,出口的话磁性低哑,像是带着细细的钩子,勾得人心尖尖都在轻颤。 他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颀长的身躯在烛光映照下显露无疑。 082 都是变态 雪白赤足踩在银色皮毛地毯铺就的地面,男人长发如瀑,在身后漾出魅人的妖冶。 “求爷饶命啊,求求您饶了我们吧……”两个女人声音颤抖,连连磕头不止。 男人暗赤色狐狸眼微微挑起,十字耳钉光芒闪耀。 他缓缓走到蓝衣女人面前,半俯下身,白皙手指挑起女人下颚,在她惊恐的眼瞳中邪魅一笑:“乖女孩,该奖励。” 说罢,男人绯色薄唇缓缓印上女人红唇。 男人面容精致如画,薄唇线条性感完美,若能得他一个吻,即便折寿几年也愿意。 女人呼吸急促,似是没想到竟还有这种好事,眼里朦胧一片,身体前倾,恨不得整个贴在男人身上。 两唇厮磨间,房间内温度缓缓升高,男人似有些意动,左手狠狠扣住女人后脑勺,右手缓缓放在女人心口。 “嗯……”女人难耐地发出低吟。 男人赤色双瞳染上暗红血色,恍然如万丈深渊下的血色地狱,他的手掌微微一紧,女人的双眸骤然大睁。 “唔……唔……”鲜血如泉般从胸口涌出,女人全身痉挛,痛苦的惨叫全被堵住,只几息时间,瞳孔便黯淡无光,如一块破布从男人怀里瘫软下去。 男人随意扔下怀里女人,用手指擦了擦嘴角,血色妖娆的眸光落在右手上。 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在他微握的掌心中,血液缓缓从指尖手心滴下,落在雪白的地毯上,如雪地里粲然盛放的红梅。 微微上挑的赤眸眯了眯,男人手掌握起,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射在黄衣女人身上。 黄衣女人身体如同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瞳里是毫不掩饰的惊恐,瞳孔有些涣散,显然是被吓破了胆。她哆哆嗦嗦地跪趴着向后退去,想要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男人眯着眼,眸子里仿佛盛入了一池血海,血红色暗光在眼底闪耀,胸膛震动,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他猛地拉起黄衣女人,不顾女人的惨叫和拼命挣扎,直接把她扔到床上,声音沙哑:“爷会好好惩罚你。” 不过片刻,女人的惨叫很快变成媚入骨髓的申吟,一室氤氲的雾气中,床上之人的动作变得朦胧不清。 苏千澈默默转过头,看向司影。 那半阖的星眸中别有意味的光,看得司影一阵惊悚,“怎么?” “他是你兄弟?” 司影挑眉,满脸问号。 “你们两个都这么变态。” 司影:…… “不直接杀了那个冒犯他的女人,反而杀了另一个女人,让那个女人惊恐畏惧,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苏千澈抬起头,不再看房内二人,坐在房顶,看着头顶的夜空。 半晌她道:“他肯定不行。” 司影琉璃般的眸看着她,那么血腥的场面,她竟然不害怕? “因为不行,心理变态,才会做这么变态的事情。”苏千澈说得一本正经。 司影眼神诡异。 “只有受到一定的刺激,才能硬—起来……不过看他那样,战斗力倒是挺强。”苏千澈又扬了扬眉。 “苏小姐对他,很感兴趣?”司影琥珀色瞳眸净澈,映着身后星芒闪烁的浩瀚天空。 苏千澈微侧着头,“本小姐只对美色感兴趣。”她抬了抬眼睫,勾起司影完美的下颚,纤长的睫毛在夜风中一颤一颤:“比如像司公子这样的。” 司影清透如湖的瞳眸中映出女子微懒的神情,他微微低头,挺拔的鼻梁差点碰到女子白皙的雪肤:“苏小姐,不如我们现学现用?” 083 有待提高(一更PK求收) 皎洁的月光下,男子的皮肤如玉般晶莹,没有一丝瑕疵,甚至能看到脸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月白长袍在夜风中漾出浅浅涟漪,乌黑的发丝从肩头落下些许,轻触到女子脸颊,痒痒的,就像羽毛轻轻挠在心尖上。 男子背后是一片闪耀的星辰海,他琉璃般净透的双眸却似比身后的星辰还要闪亮几分。 这样勾人的美色,配上屋里荡漾的伴奏,勾得苏千澈心尖发痒,差点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把眼前的男人就地扑倒。 她下意识想要清一清嗓子,嘴唇却立即被一只微凉如玉的手盖住。 “嘘。”男子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他发现我们了。” 苏千澈眨眨眼,那男人在忘乎所以地做着运动,竟然还能察觉到房顶上有人? 似是看懂了女子的心思,司影在她耳边轻道:“结束了。” 苏千澈再次眨眨眼,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这么快? “在你发呆的时候。”司影眸子里漾起笑意,“半个时辰,有待提高。” 提高?他是在说自己发呆的时间,还是下面男人动作的时间? 不对,她怎么可能发呆半个时辰? 苏千澈呆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拨开他的手,问:“为何你能说话,我却不能说?” 被美色所迷,让她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忘记了。 “还有,他发现了你,为何你不离开?” “为何要离开?” 屋内,血衣男人把床上面容扭曲,已经死透的女人扔到雪白地毯上,斜侧着身体倚在床头,右手执翡翠夜光杯,赤色狐狸眸微抬,看向房顶:“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声音沙哑诱人,带着事后的慵懒春情。 “司尊主,可不要忘了把你的小宠物一并带进来。”男人懒懒挑起眼尾,左耳耳钉划过一道血色红芒。 苏千澈低了低头,透过瓦片间的缝隙看向里面的男人:“不好意思,本公子对变态男人不感兴趣。” 男人狭长的狐狸眼里闪过猩红血色,他抬起眸,笑容邪恶危险。 又是纯黑的气息,在男人身边萦绕。 苏千澈仿佛看到他身下有一片无尽血海,男人一身血衣,青丝如瀑,悠然立在其中,仿佛妖娆盛开的炼狱红莲。 “那本座就只能请你们下来了。”男人邪邪勾唇,抬手在酒杯里蘸了一滴血色液体,指尖曲起轻轻一弹。 凌厉的破风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血珠激射而来,带着细微的音爆,小小的液体里,仿佛携着万钧之力。 苏千澈微眯起眼,正要退后,腰肢却被人揽住,身形瞬间爆退数十米。 ‘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瓦片被揭开之处,烟尘缭绕,房顶赫然被炸了一个大洞,几十片碎瓦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四周。 苏千澈微微睁大了眼,这真的是一滴血珠造成的?难道背后不是隐藏了什么微型炸弹? 那个变态是什么人? 司影放下她,曲指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留在这里,影下去……” “不,本公子突然对他感兴趣了,一起。”苏千澈星眸微眯,被刻意压制的兴奋感再次袭上心头。 “确定?”司影认真地看她。 淡淡的月辉下,男子澄澈的眸异常专注,苏千澈甚至能看到他琥珀色的双眸里映出的两个小小的影子。 目光闪了闪,苏千澈没有说话,转过头,直接从被炸开的洞口跳了下去。 司影眼睫垂下,盖住眼底的暗光,片刻掀开,暗芒消失,眸光依旧清透如湖。 片刻之后,三人围坐在桌边,桌上一桌美食,身后是两具女人尸体,胸口一个大洞,死状很惨,地面一滩滩鲜红血迹,隐隐浮动的暗香中,沉重的血腥气越发浓郁。 窗户大开着,偶有一阵风吹来,让血腥气中夹杂的的暗香味浅了些许。 三人完全没有受到房间内惨不忍睹的场景所影响,前世经历过的腥风血雨太多,现在这种程度对苏千澈来说,简直是小儿科。 血衣男人依旧衣衫半敞,雪白的胸膛因为剧烈运动染上了迷人的粉色,胸口的红润若隐若现,撩拨得人血气上涌。 他的脸精致无比,虽没有司影的容颜倾城绝色,却带着一股魅人的妖冶,仿佛夺人心魂的妖,明知死路一条,却依旧想要与他共赴欲海,日夜沉沦。 苏千澈坐在男人对面,一边吃饭,一边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瞄。 司影坐在两人之间,右手执杯轻摇,感觉到苏千澈赤果的目光,他的眸光微微暗了暗。 她眼底的兴味毫不掩饰,男人邪魅的狐狸眸里一片赤色。 “刚才看得可过瘾?”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仿佛有一把刷子轻轻刷过全身,听得人欲罢不能。 苏千澈微阖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是挺过瘾的,第一次看到如此激烈的场面。就是……时间短了点。” 苏千澈夹了一根青菜,惬意地嚼嚼。 本以为男人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却突然笑了。 “本座时间是不是短,二位刚才应该深有体会。” “你早就发现我们了?”苏千澈挑了挑眉。 男人晃了晃酒杯,狭长的狐狸眼里闪过一抹血色:“若是有人偷窥都不知道,本座早已死了无数回了。” 苏千澈噎了一下,她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血衣男人:“那你为何还做那种事?” “你们身上并无杀气。”男人眯了眯眼,上挑的狭长眼眸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况且,有人偷看,本座会比较兴奋。” 轰隆。 一道雷劈在苏千澈脑袋上,她眨了眨眼,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无耻变态到这种地步。 难道他不怕他们中途下去,打断他? 司影神色不变,仿佛毫不意外。 一道血影闪过,对面的血衣男人瞬间出现在苏千澈身后,修长右手伸出,覆盖女子纤细脖颈,手指拈花般轻抚脖颈上白皙的皮肤:“比如现在,有司尊主在场,本座会更加兴奋。可爱的小东西,要不要试一试?” 084 好好谈谈 浓郁的魅香飘进鼻端,眼前血色萦绕,仿佛盛开一片妖娆的血色彼岸花。 脖子上微凉的触感传遍全身,苏千澈眯了眯眼,缓缓坐直了身体。 “司尊主,可否把这个小东西借本座一用?”红衣男人透明的指甲缓缓刮过女子细长的脖颈,他低下头,微眯着眼轻嗅着女子发间清香。 司影琥珀色的眼瞳里清透一片,如刚碎了薄冰的湖面,“苏公子的事,本尊做不了主。” 两人神态平静,空气中却仿佛有暗流涌动。 “哦?”男人半睁着眼,左手挑起一束女子乌黑的发丝在手中把玩,“她不是司尊主的小宠物?” 司影看了看女子悠然垂在身侧的手,轻勾起唇,却不发一言。 男人低下头,绯色薄唇轻咬着女子雪白耳廓:“小东西,你自己送上门来,是不是想亲自体验一番,本座的能力?” 苏千澈扬眉,乌黑的瞳眸中划过一道浅薄凉意:“本公子对变态种马男不感兴趣,所以,请把你的嘴和手拿开。” 耳朵上的嘴不仅没有拿开,反而变本加厉,男人含住女子耳廓,牙齿轻咬,右手扼住女子纤长脖颈,左手轻扯女子发丝,迫使她扬起头来:“唔……还是一只小野猫。” “这位大叔,其实你是不行,所以才会用这种变态手段刺激自己的吧。”苏千澈微仰着头,淡淡勾唇。 “小东西,咱们现在就试试,看本座行不行。”男人说着,薄唇下移,伸出舌尖轻舔女子如玉耳垂。 苏千澈身体一颤,双眸沉黑如极夜,放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握起,匕首从袖间滑下…… 司影晃了晃手中酒杯,眼角余光看向女子握匕的右手,“皇甫殿主,该谈正事了。” “唔……那就等本座与司尊主谈完正事,再与小东西好好‘谈谈’。”皇甫溟薄唇微动,最后咬了一下女子耳廓,抬起头来,看向司影:“真是可惜,受了那么重的伤,你都没死。” “让皇甫殿主失望了。”司影轻笑,“本尊送的回礼,皇甫殿主可还满意?” 皇甫溟揽起女子腰肢,身体一动,自己坐上苏千澈的位置,而女子,则稳稳坐在他的腿上。 司影握杯的手指倏然收紧,澄透的眸底闪过暗金光芒。 “司尊主的回礼,本座……”皇甫溟的话戛然而止,赤色眼眸忽然闪过妖异红芒,他低下头,看向胸口。 一把匕首在烛火下散发着冰冷寒芒,刀尖紧贴在男人雪白微隆的胸膛。 匕首另一端,是一只纤细白皙的素手,女子半阖的眸底一片慵懒,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她抬了抬眼睑,鸦羽般浓黑的眼睫随之轻颤。 皇甫溟双眸微眯,她是如何动作,何时出手,他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这怎么可能?! 苏千澈手指微动,在男人胸口轻划了一下,一道血丝沿着刀刃流出,又从刀身滴下。 “皇甫殿主,本公子的时间不多,现在,先让我们好好谈谈。”苏千澈嘴角轻勾,笑容慵懒邪气,匕首停顿在男人心口,刀尖插进肌肤,血液从刀口处缓缓流出。 鲜红血液缓缓淌过雪白胸膛,流到线条优美的小腹处,带着令人血脉喷张的妖异美感。 司影缓缓抿了一口酒,嘴角微微勾起。 任何小看眼前女子的人,都会为自己曾经的不谨慎后悔。 “小东西,你想谈什么?”皇甫溟垂眸看她,眼底血色无边,声音不知为何染上一层情动的嘶哑。 苏千澈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一个火热的东西紧紧贴在她的腿上。 085 以身相许 炽热的温度从臀下的双腿传上来,苏千澈翻着白眼站起身,心里暗骂,这变态真是没救了! 被人用刀插着胸口,竟然还这么兴奋! 压下快要突破天际的白眼,苏千澈乌黑的眸子看向皇甫溟放在腿上的手:“皇甫殿主,你觉得是本公子的刀快,还是你的暗器快?” 皇甫溟眯了眯眼。 “皇甫殿主,不要乱动,否则本公子不小心手滑,你的下场,可就与那两个女人一样了。”苏千澈手指动了动,匕首再次在男人精健的胸口划出一道血痕。 皇甫溟勾唇笑得邪肆:“小东西,你想要什么,可要想好了。” “你在威胁本公子?”苏千澈挑眉。 “从来没有人敢用匕首对着本座,你是第一个。”皇甫溟微眯着眼,眼底毫不掩饰的邪魅,“就冲这一点,本座也要好好报答你。” “也没有人敢威胁本公子,你是第一个。”苏千澈同样笑得邪肆,半阖的眸子里星芒点点,“皇甫殿主,先告诉本公子,你是什么身份?” “你不认识本座?”皇甫溟挑眉,眼底闪过置疑,仿佛他老人家的名讳天下皆知,不认识他的人就是从外太空来的一般。 “本公子连皇上都不认识,难道该认识你?”苏千澈斜睨他一眼。 司影垂眸抿酒,仿佛没有感觉到两人的剑拔弩张。 皇甫溟睨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孤陋寡闻的怪物。 苏千澈小心脏受了刺激,不再问他,转头看向司影:“若是我现在杀了皇甫殿主,司公子会不会很高兴?” 司影默了默,点点头,“会。” 苏千澈眨眨眼,司影一点也没有正派大侠的风度,不是应该要光明正大地打败自己的死对头吗,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小东西,司尊主不会舍得让你杀了本座。”皇甫溟邪魅的狐狸眼挑了挑。 苏千澈无视他的话,懒懒道:“你们一个想杀,一个想活,不如你们便各自开一个条件,若是谁的条件让本公子心动,本公子就答应谁,杀了你还是放了你。” 皇甫溟冷笑:“小东西,你胆子很大。” 苏千澈眉眼一弯,笑得轻佻:“当然,胆子不大,怎么觊觎你们的美色?” 本小姐不发威,你真当本小姐好欺负。 司影却勾起唇,似笑非笑,“若苏公子杀了皇甫殿主,本尊便以身相许。” 苏千澈:…… 皇甫溟听言,轻呵一声,冷笑道:“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离云宫尊主竟然以色侍人。” 离云宫尊主?司影? 虽然疑惑,苏千澈却不会在此刻问,转头看向皇甫溟:“你呢,高贵的皇甫殿主,你的条件是什么?” 皇甫溟冷哼:“你若放过本座,本座便让你每日欲仙欲死。” 苏千澈:……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美色当前,虽然是食人花,可一个盛世容颜,一个邪魅如妖,她该怎么选择? “罢了,送上门来的,本公子不稀罕。”苏千澈手一挥,面带不屑,“皇甫殿主身份高贵,不如用十万两银子,买自己一条命如何?” “十万两银子,很值。”不待皇甫溟说话,司影便轻笑道,“他的命,大概也就值十万两。” “呵,小东西,你就那么肯定,能取本座性命?”皇甫溟眯起眼,赤色的瞳眸如血般殷红,“即便本殿给你十万两银子,你可有命享用?” “能不能享用,就不劳皇甫殿主操心了。”苏千澈懒懒道,匕首再次插进胸口些许,透过匕首,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胸口沉稳有力的跳动,“皇甫殿主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说罢,她看一眼男人凝脂般的胸口,伸出左手在上面摸了一把:“唔,手感不错,看来也不是白斩鸡嘛。” 见到她的动作,一直淡定无比的司影眸底骤然闪过暗金沉芒。 皇甫溟嘴角带着邪恶的笑,右手电闪而出,拉住女子左臂猛然把她揽进怀里。 有些猝不及防,苏千澈脑袋撞到男人坚硬的胸膛,整个身体都扎进男人怀里,右手因为身体突然的倾斜往旁边歪了一下,匕首虽然偏离了心脏要害,却依然直接插进男人胸口。 苏千澈心里一震,这个男人,竟然对自己都那么狠!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狠心,一时不察,竟被他得逞。 “小东西,本座说过,你杀不了本座。”男人在她耳边轻道,略微嘶哑的嗓音低沉邪气如从地狱归来。 086 荤素不忌 细微的汗液从皇甫溟额头渗出,男人精致如水墨画的面容有些白,殷红的唇也隐隐褪了血色。 裸露的胸口上方,一把匕首大半截刀身都插在男人胸膛,鲜血如奔流的小溪,从伤口处淌下。 他却没有止血,而是把女子紧紧搂住,那般亲密的姿态,连影子都融在一起,仿佛变成一个人。 司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复又松开,又缓缓握紧。 “小东西,那么喜欢投怀送抱?”皇甫溟低垂着头,身体紧贴在女子纤细的身子上。 苏千澈左手撑在男人胸口想要起身,却被他紧紧箍住腰身,右手被他握在手中,动弹不得。 苏千澈默了默,不与他扯皮,而是道:“皇甫殿主,你不处理一下伤口?” 皇甫溟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里从未体会过的火热感觉差点要了他的命,“怎么,小东西担心本座?” 苏千澈挑眉,“司公子才是你的对手,你带着伤,怎么与他一较高下。” 这皇甫殿主不会脑袋秀逗了吧?以他现在这种受伤的状态,即便不死,也不是司影的对手。 “小东西,不必担心,本座还没好好疼爱你,怎会舍得去死。”皇甫溟微微笑了笑,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狭长的狐狸眼却魅惑无比:“本座手上有重要的筹码,司尊主不会对本殿怎么样。”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恢复平静的司影:“司尊主,本座说得可对?” 苏千澈也转头看向司影,也对,若司影真的想取皇甫性命,趁他现在受伤,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可司影却一动不动,莫非两人有什么隐情,才会相爱相杀? 司影轻笑,如风抚过花瓣的轻柔,“皇甫殿主能倚仗的,也只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司尊主当年求本座之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皇甫溟挑了挑眉,绯色薄唇勾出邪肆的弧度,“司尊主为本座带来了这么有趣的小东西,本殿非常满意。今日之事,便无需再议,司尊主所求,本座自会派人送到府上。” 苏千澈眨眨眼,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司影眸色微凝,缓缓开口:“既然她是本尊带来,自然要由本尊带回去。” 皇甫溟微挑起唇角,赤色狐狸眸中一闪而逝一道血色暗芒,“今日是最后一日,若东西不能及时送到,后果会如何,司尊主应该不会想体验一番。” 司影如玉的手指再次握起,琥珀色瞳眸中映出女子波澜不惊的眼眸。 “本公子是自己来的,与司尊主有何关系?”苏千澈懒懒抬眸。 她想要离开,很简单,可不想因此欠下司影一个人情,况且,她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的能力,特别是神秘莫测的司影。 司影犹豫了片刻,像是看懂了女子的心思,他松开手指,勾了勾唇,似有若无的弧度:“那就劳烦皇甫殿主了。” 说罢,司影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 橘黄色烛火洒在男子修长的身躯上,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温暖的火光在男子乌黑的发丝上跳跃,却暖不了他周身散发的凉意。 修长有力的手指拉开房门,男子的身影顿了顿,却在不到一息之间,迈出房间,缓缓关上门,仿佛那一顿只是幻觉。 透过渐渐合上的门缝,司影看到女子半阖的眸底依旧平静,如结冰的湖面。 房门紧闭,司影保持着关门的动作,许久不曾离开。 房内,皇甫溟揽着女子腰身的手臂再次收紧,薄唇轻咬着女子白皙耳轮:“小东西,你的主人抛弃你,逃跑了。”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苏千澈声音懒懒:“没有人有资格抛弃本公子。” 皇甫溟笑了笑,只当她是嘴硬,瞥一眼插在胸口的匕首,以及缓缓淌出的鲜血,他嗓音暗哑:“小东西,没有了外人,本座现在就好好惩罚你。” 知道他所谓的惩罚是什么,虽然身体被男人禁锢,苏千澈却没有丝毫惊恐,反而轻笑道:“皇甫殿主,你就不怕死在床上?” “那就看看,谁先死。”皇甫溟脑袋埋在女子脖颈处,薄唇啃咬着女子脆弱的皮肤。 苏千澈眼底暗芒涌动,“皇甫殿主,没有人告诉你,本公子的禁忌吗?” 皇甫溟抬起头,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本公子虽然荤素不忌,但是……”苏千澈半阖的眸子里,黑光如泼墨般浓稠,“只有本公子强迫别人,没有别人强迫本公子。” 右手微光萦绕,苏千澈刚要有所动作,皇甫溟却突然松开了手臂,精致的玉颜在苏千澈面前放大,近得能感受到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和惑人心神的暗香。 “本座现在便让你尝尝,被迫的滋味。” 说罢,男人大手扣住女子后脑勺,绯色薄唇惩罚似的印了上去。 087 不作不死 男人水色的薄唇唇形完美,带着惑人心神的邪魅和隐隐的脆弱,让人难以拒绝他的任何举动。 苏千澈长睫掀了掀,脑袋猛然后仰,避开皇甫溟的唇,右臂轻轻一动,轻易挣脱了男人如铁般桎梏着自己的手掌,在男人反应过来之前,手指握住插在胸口的匕首。 “你……”在男人微缩的瞳孔中,苏千澈笑得如同邪恶的妖,手上用力,整把匕首尽数插进胸膛,满意地看到他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后又猛地拔出来。 鲜血被匕首带出,在半空划出妖冶的弧度,飞溅在男人上半身和雪白的地毯上,红得妖艳。 “怎么样,皇甫殿主,爽不爽?是不是欲仙欲死?”苏千澈看一眼皇甫溟胸前的伤口,看到喷涌而出的血,笑得邪肆张扬。 皇甫溟脸色瞬间惨白,他闷哼一声,左手快速捂住胸口,血珠从掌下渗出,薄唇血色尽褪,额头上布满细汗,浑身都有些微抽搐。 “本座会让你……更爽。”皇甫溟眸底一片赤红血色,如同漫天燃烧的火焰,右手曲指一弹,数粒血珠如锋利的刀刃,携着凌厉的破风声,瞬间袭至苏千澈近前。 苏千澈瞳孔微缩,血珠的威力,她之前便见识过,若是被这些血珠碰到,必然会被炸得骨头都不剩。 她飞速后退,身形快如闪电,只在房间里留下一道残影,不过片刻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几粒血珠全数打在墙上和窗户上,厚实的墙壁竟被穿透,留下几个细小的血色洞口,洞口在血色的渗透下,竟在慢慢变大。 “皇甫殿主你可别死了,等着本公子来拿十万两银子。”慵懒却嚣张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皇甫溟猛地抓起桌边酒杯,玉制的酒杯在他手心中瞬息间便成了粉末。 男人赤色瞳眸中漾起血色暗纹,左耳的钻石耳钉仿佛染上一层猩红血色,在烛火下如妖般惑人。 “呵,苏……”他半扬起头,修长白皙的脖颈扬起性感的弧度,半敞的胸口处,鲜红血液从左手指间争先恐后地涌出,他却恍若未觉。 分明抓得她那么紧,竟不知为何让她轻易挣脱。 本来只是想对她的大胆惩罚一番,可现在,他忽然不想让她那么轻易死去,这么有趣的小东西,要慢慢玩才好。 男人惨白的薄唇勾起,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舔去唇边的一滴血珠,“很好……苏,本座等着你。” 隔壁第二间房,十一凝神站在窗口,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向外面沉凝的夜色。 剧烈的爆炸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动静让地面都晃了晃,十一心里一跳,右手下意识握住腰间佩剑,抬步便要从窗口跳出去。 可是想到苏千澈的交代,十一身体顿住,转头看了看床上还在低声轻吟的女子,忽然觉得心烦意乱,快步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把女子打昏。 半晌,他又走到窗边,垂着眸,浓密的睫羽盖住眼底的担忧。 忽然窗户动了一下,十一豁然转头,看到从窗口跳进的女子,心底瞬间被揪紧。 只犹豫了一瞬间,十一便抬手小心翼翼地扶住苏千澈,顺手把窗关好,把人扶到床边坐下。 苏千澈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虽然她跑得快,可皇甫的血珠也不慢,她的手臂仅仅被一滴血珠擦到一点,就已经痛得她脸色惨白。 而诡异的是,那血珠仿佛有腐蚀性一般,让她整个左臂都有种灼烧的痛感。 前世从不曾遇到敌手,她已经忘记了吃瘪的滋味,整个人都懈怠了许多,这个世界却不同前世,能人无数,即便自己有逆天的能力,也不能掉以轻心。 “小姐,这是疗伤药。”十一站在苏千澈身侧伸出手,手心里一个小小的瓷瓶,他薄唇紧抿,黑眸里闪过隐晦的痛楚。 他是小姐的侍卫,可他却完全没有能力保护小姐,一次次让小姐受伤…… 苏千澈撩起左臂袖子,只见小臂内侧一道猩红血线,皮肤被腐蚀得起了一些细小的水泡,血线周围暗红一片。 十一薄唇紧抿,那一丝血线仿佛一根针一样,狠狠插进他的胸膛。 从十一手里接过瓷瓶,苏千澈倒出一些粉末洒在受伤处,很快便感觉到疼痛减轻了许多。 松了一口气,她把瓷瓶递还给十一。 “小姐,您留着吧。”十一闷声说道,这样,或许能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苏千澈没有再坚持,背靠在床边,微扬起头,目光落在床头淡粉色的纱帐上。 前世在她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能力之后,她便深刻地感受到,无敌是多么寂寞。她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也不过是从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入了她的眼。 即便曾经被设计致死,也不过是因为她自己放弃了活下去的机会。 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短短数十天时间,她便遇到两个能挑起她兴趣的家伙…… “皇甫殿主,你可认识?”沉静的空气里,传来苏千澈懒懒的声音。 十一看到女子半阖的眸底仿佛有火苗升腾,却又在瞬间熄灭,正暗自疑惑间,却听到女子出口的让人震惊的话。 “小姐,您遇到皇甫殿主了?”十一心里微惊,下意识问道,却在接触到苏千澈慵懒的目光之后很快改了口,“整个东刖,只有一个皇甫殿主,也是东刖唯一的魔道组织——魔魂殿殿主皇甫溟。” ------题外话------ 感谢莎莉汶小仙女的50朵发发和评价票~感谢没有昵称可用小仙女的9朵发发~感谢阿绾姑娘的南非大钻石~感谢好啦好啦了小可爱的红玫瑰,爱你们(づ ̄3 ̄)づ~ 088 除魔行动 东刖位居天酆大陆东侧,幅员辽阔,人杰地灵,会武的强者不胜枚举。 国民尚武,以强者为尊,而强者最为集中的地方,除了朝廷之外,便是几个江湖组织。 东部义薄云天的映月庄,中部神秘莫测的离云宫,西部济世救人的药王谷,南部美人如云的碧落,以及西南部暴虐血腥的魔魂殿。 魔魂殿是东刖国唯一一个魔道组织,魔魂殿众人行事张狂,几乎人人都是嗜杀之徒,魔魂殿教众所过之处,必是一片血海。 百姓们怨声载道,惧魔魂殿比之北夷更甚,朝廷为了收拢人心,聚集了正道组织对魔魂殿进行围杀,经过一年的精心筹划,魔魂殿在朝廷和正道组织的绞杀之下,几乎销声匿迹。 只是百姓们还未来得及高兴,魔魂殿便在新殿主皇甫溟的带领之下卷土重来,当时的皇甫溟年仅十八,却以一己之力重创朝廷以及正道主力,正道溃败而逃,绞杀魔魂殿之事也不了了之。 好在新任殿主皇甫溟约束了部下,魔魂殿众人也不如以往动辄杀人,五年过去,魔魂殿和朝廷正道倒也相安无事。 苏千澈扬了扬眉,问:“那一次行动,离云宫可有参加?” “离云宫众人行动诡秘莫测,朝廷连他们的山门在哪里都不知道,根本无法联系他们。”十一摇摇头,“药王谷虽然济世救人,却也是半隐世状态,也没有参加那一次行动。” 苏千澈缓缓点头,若是有司影在,皇甫溟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杀得正道溃逃了。 “公子,您遇到了皇甫溟?”十一沉声问道。 苏千澈揉了揉额头,轻嗯一声。 她不仅遇到了魔魂殿殿主,还遇到了离云宫尊主。 司影受伤的那一次,想来便是与皇甫溟起了冲突,否则皇甫溟也不会那样说。 她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睡大觉而已,怎么就惹到两尊大佛了? 不若苏千澈的平静,十一听到她的肯定回答之后,瞳孔便猛地缩了缩,冷峻的脸绷起,低声问:“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为难您?” “他是想为难本公子,不过,本公子给他留了些纪念。”苏千澈勾了勾唇,笑意浅浅。 十一刚要说话,便又听她接着道:“明日离开这里。” 过一夜,皇甫溟会恢复一些,为了防止他没事来寻她,他们明日必须离开,她现在还不想与那个变态有任何交集。 十一虽然疑惑,却也没有问,只沉声应道:“是。” 苏府,青橘跌跌撞撞地跑进府,一路上她都担忧无比,心急如焚。 怎么办,应该找谁去救小姐?那些人看上去好厉害,连十一都受了伤,苏府的侍卫,没有谁有十一厉害,怎么把小姐救出来? 去找老爷吗?不管怎么说,小姐也是老爷的女儿,他肯定不会不管。 对,找老爷,老爷肯定能救小姐。 青橘快速跑到主院,却在院外顿住了脚。 不行不行,不能找老爷,老爷本就对小姐很反感,若是老爷不愿救小姐,甚至把她扣下来不让她去找人帮忙,那小姐该怎么办? 青橘急得团团转,脑海里迅速想着有谁可以去救小姐。 忽地她眼睛一亮,撩起裙摆又快速向苏府外跑去。 寂静的街道上,一座二进小院的宅子外,一个少女焦急地敲着门:“晏大夫,奴婢是青橘,晏大夫快开门。” 屋里的人没有让她等多久,门便从里面打开,晏景修提着灯笼站在门内,看到门口的青橘,温声问:“你家小姐头痛了?” “没有没有。”青橘连连说道,随后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晏大夫,我家小姐……被……被人追杀……您……您可不可以……” 青橘双手绞着衣角,声音越来越低,越说便越觉得没有底气,晏大夫只是为小姐看过两次病,两人根本不熟识,晏大夫与相府也没有什么交情,她脑袋秀逗了才会想到请晏大夫帮忙。 可是除了晏大夫,她根本想不到另外的人选,所以即便脸色涨得通红,她却依旧没有收回刚才的话。 “我……我找不到另外的人,所以……所以……” 从青橘断断续续的话中,晏景修也听了个大概,他随手把灯笼放进屋内,关上门,对她道:“在哪里?” “啊?”青橘抬起头看他,有些怔愣。 “你家小姐在哪里?”晏景修重复道,温润的声音里似带着一丝焦急。 “哦……哦,在这边,奴婢带您过去……”青橘话音刚落,手臂便被抓住,耳边是男子温润的声音:“你来指路。” 风声呼啸而过,青橘看到男子侧颜温润如玉,长长的睫毛在眼角投下淡淡的剪影,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出点点星光。 “这边……”青橘连忙转过头,心里的点点旖旎瞬间被对小姐的担忧所取代。 小巷里,一片宁静,没有丝毫打斗痕迹,只有似有若无的血腥气,飘散在两人鼻端。 “小姐呢?小姐在哪里?”晏景修放下青橘的那一刻,青橘便跑进小巷,从这一端跑到另一端,却丝毫没有发现异常,她的心里一片恐慌,眼前一阵模糊。 “小姐不会有事的,小姐不会有事的……”青橘又从巷口走回来,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晏景修鼻子动了动,走到一侧墙壁处,蹲下身看了看,墙角下,还有一丝没有被消除干净的血迹,他伸手抹了,指尖放在鼻下嗅了嗅。 “你说你家小姐被人追杀,那些人是什么样的?”晏景修站起身,温声问道。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和,像阳春三月的风,抚平了青橘心底的恐慌。 她摇摇头:“他们都蒙着面,看不到脸,可是他们很厉害,十一是奴婢见过最厉害的人,他都打不过他们。” “你家小姐让你回去之时,说了什么?”晏景修又问道。 她看着晏景修仿佛发着光的温润黑眸,又快速低下头,低声道:“小姐让奴婢去老夫人身边,还让奴婢不要去找小姐。” 晏景修黑眸里闪过一道微光,他转头看了看另一侧巷口,温声开口,“既然你家小姐这样吩咐,你便这样做,她会没事的。” 青橘咬了咬唇,又看看晏景修似是并不担心的样子。 难道晏大夫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觉得小姐没事? 半晌,她点点头:“哦。” 089 暗流涌动 夜光渐渐退去,晨曦笼罩,日光唤醒了沉睡的京都,如往日一样,京都依旧繁华热闹。 消息不知是从谁口中传出去的,可不过短短半日,整个京都城大街小巷,市井作坊,都在讨论昨日‘两王争一女’的戏码。 一座茶楼里,四五个人聚在一桌,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璃王的接风宴,那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氵朝迭起……” “好好说话,怎么回事?” “别着急啊,那苏府七小姐知道吧?” “当然知道,谁不知道她啊,那小傻子和怀王殿下订了婚,还和野男人逛街,这是赤果果打怀王的脸啊!赌坊里都开了赌局,下注怀王殿下什么时候会退婚。” “我知道我知道,我买了半个月之内!” “我比较保守,买了一个月以内。” “竟然还有人赌怀王殿下一月之内不会退婚……” “是谁下的注,是不是傻啊……” “喂喂喂,别说那些了,你们还要不要听我的大消息!” “听听,你说你说,我们听着呢,那小傻子又做了惊天动地丢人现眼的事?” “昨晚啊,璃王殿下的接风宴,苏家七小姐也去了!” “什么?她可是订婚了……”几人面露震惊。 “可是,你们知道吗?苏七小姐是璃王殿下亲自邀请去的!” “……”这下,听消息的人更震惊了! “璃王殿下在接风宴上亲自开口,看上苏七小姐了!” “……”何止震惊,简直是惊恐! “更让人吃惊的是,怀王殿下竟然当众顶撞璃王殿下,也坚决不退婚!” “……”怀王被妖怪附体了吗? “璃王殿下更是限怀王三日之内解决婚约之事!” “……”璃王也被妖怪附体了…… “以后啊,这京都可就热闹了。” “……?” “为什么?” “呵呵,此事关系到两个最有权力的王爷,你们觉得,会不会有人不想两位王爷因为一个女子反目?苏七小姐一个无权无势,还不受宠的女子,想要解决,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然,还有人想要借机把事情闹大,即便这事不是苏七小姐本意,她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 “别说了,都散了散了吧……” 众人听到这种密辛,却不敢当众议论两位王爷,都作鸟兽散了,只是背地里会如何传,却是无人知晓。 京都暗流涌动,谁都知道,今日之后,整个京都怕是难以平静了。 不管京都的气氛如何波云诡谲,三个当事人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苏府,一个绿衣丫环匆匆走到西头小院,见平日里总是敞着的院门紧闭,不由愣了一下,本想直接推开门,忽地她又收回来,伸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七小姐,您在吗?”丫环问道。 半晌,里面没有人回答,丫环又敲了一次,见依旧没人应,才抬手推开院门。 小小的院子里很空旷,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西侧有一个花坛,花坛里却没有花,只有两株枣树,虽枝叶不繁盛,上面的青枣倒是长得个大喜人。 丫环只随意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走进院子。 房门同样紧闭,推开门,略有些阴暗的房间清冷一片,仿佛没有人在里面住过。 丫环四处看了看,又拔腿往回跑。 “大夫人,七小姐不见了!”丫环跑得有些急,声音也有些急。 正在喝茶的大夫人握杯的手指顿了顿,片刻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七小姐不在房间里,奴婢觉得,七小姐昨晚应该没有回府。”绿衣丫环回道。 “知道了,下去吧。”大夫人摆摆手,让小丫环退下。 身旁的吴嬷嬷给她斟上茶,低声道:“夫人,那小傻子真的没有回府?” 大夫人轻叹一口气,“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当娘的,也管不了了。” 吴嬷嬷瞬间领悟了大夫人的意思,只是…… “夫人,若是小傻子一直不回府,璃王殿下那里怎么交代?” 大夫人再次端起茶杯,轻吹了吹表面悬浮的茶叶,抿了一口,才道:“璃王殿下心系天下,怎会被一个小女子所迷?” “况且,怀王不放手,璃王拿什么堵天下悠悠之口?” “接下来,璃王可没有时间再去想什么女子,毕竟,北方已定,战神璃王的存在……”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可吴嬷嬷人精一个,怎会不理解自家夫人的意思? “若那小傻子不回来便罢,若是回来,便把她送给璃王殿下,也算是发挥了她的作用。” 吴嬷嬷颔首道:“是。” 至于怎么送,大家都心知肚明,吴嬷嬷不会蠢到去问这个问题。 大夫人用手帕点了点唇角,开口问:“四小姐在干什么?” “回夫人,四小姐正在练琴,四小姐琴艺不俗,假以时日,即便是第一才女霓裳怕是也比不了。”吴嬷嬷回道。 “嗯。”大夫人缓缓点了点头,“让她好好准备准备,半月后的秋日宴,太子也会在场,四小姐必要一鸣惊人。” “是。夫人,今日宫里差人来,告知郡主的生辰宴取消了……” 大夫人勾了勾唇,缓缓开口:“岚郡主小孩子心性,怕是又去宫外玩了。” 090 诛神竞技 京都处处繁华,特别是东部的自由交易市场,更是人潮涌动,热闹无比。 市场中心,有一座占地极广的露天建筑,建筑呈椭圆形,外围由大理石堆砌而成,雄伟而壮观。 “吼~”一震惊天的吼声从那处建筑里传出,随后便是如潮般的欢呼惊叫声。 “那里是什么?”有人指着那建筑问道。 “你是外乡人吧?连这都不知道。”旁边一人满眼崇拜地看向对面的建筑,“诛神竞技场,是咱们东刖最大最豪华最有名的竞技场!无数有实力却籍籍无名的人,通过诛神竞技场不仅能获得不菲的报酬,还能名扬天下。那里是咱们普通人出人头地最简单快速的地方,也是高手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里面高手无数,只要能打到高级场,那就是各大门派和公子少爷们争相邀请的对象。”说话之人越说越激动,满脸都发着红光,“璃王殿下的噬魂军,知道吧,听说曾经就在里面选了许多好苗子。” “那,里面战斗是不是很激烈?”问话之人有些胆小,身体抖了一下。 “何止是激烈,那是相当惨烈!诛神是全国性竞技,整个国家的人都可以参加,你想想,咱们东刖有多少人?数亿人口!只是咱京都就有数百万。要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那得需要多大的能力?” “而且初级场对手是凶禽猛兽,很有可能会有丧命的危险!” “可若你的实力足够,若是能打到高级场,甚至顶级场……”说到这里,那人一脸憧憬,“别说挑战顶级场的三位黄金擂主了,即便只是看他们一眼,都是值得骄傲之事!若是有资格挑战三位擂主,更是无上荣耀!” 问话之人看着身旁满面红光,双眼发亮的人,一脸懵,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东刖尚武,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那种为了强者,为了战斗而疯狂的狂热心情。 能容纳上万人的大型露天场地里,四周围极为奢侈地镶嵌着数十粒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用以照明,映照下来的光线朦胧却别有一番韵味,如此昏暗的光线中,最容易释放出人们心底深处的渴望。 一楼观众席几乎座无虚席,不管是江湖人士,还是达官贵人,抑或平头百姓,此刻都激动无比。 因为今日,高级场里的常胜将军墨玦会出场,接受任意一人的挑战! 能在高级场上无一败绩,墨玦在诛神竞技场的名望,甚至超过了顶级场的三位擂主,三位神秘擂主很少露面,因为每个想要挑战三位擂主的人,都必须打败墨玦,可墨玦从无败绩,自他坐上高级场第一宝座之后,便再没有人有挑战三位擂主的资格。 不少人都在猜测,若是墨玦挑战三位神秘的擂主,有没有可能获胜? 可是墨玦从未有过想要挑战擂主的举动,这让所有人心里遗憾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痒痒,高级场里的常胜将军,和坐镇顶级场的黄金擂主,究竟谁强谁弱? 场中的大片空地上,共有五个擂台,每个擂台都用最坚硬的金刚石打造而成,呈‘w’型,从东到西分别是一号到五号,一二号擂台上都罩着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分别装着一头猛兽,三四号有两人在战斗,五号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此刻,初级场一号擂台上,一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虎正悠闲地踱着步。 白虎浑身毛发雪白亮滑,只有额头上一个黑色花纹‘王’字特别显眼,强健的四肢,锋利的爪子,凌厉的虎目,以及偶尔低吼时露出的闪着寒光的尖牙,都彰显着这头生物的强悍。 即便另三个擂台都已经开始在战斗,可这头气势汹汹的白虎依旧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虎王依然英姿勃发,威风不减啊!” “听说诛神为了捉这只白虎,派了十几个强壮的中年人去,结果还折损了几个,另外的都受了伤……” “初级场就遇到虎王,真是参赛者的不幸。” “这已经是虎王在初级场战斗的第十场,前面九个都被……”说话之人做了抹脖子的动作,“那小嫩脖子,在虎王的牙口面前,就跟纸一样脆弱,咔擦一声,就断了。” “啧,真是惨烈,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鬼碰到虎王。” 白虎似是感受到众人崇拜的目光,高昂起头,晃了晃脑袋,硕大的虎目里满是对愚蠢人类的不屑。 过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上擂台,虽然白虎威风凛凛,可另外三个擂台上的战斗显然更为引人注目,不过片刻,众人的目光便被吸引走。 而此时,没有人注意到的一号擂台,一个看上去极为纤瘦的少年缓缓从一侧的台阶走上去,瘦弱的手指拉开铁笼的门,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 091 嘴下留情 巨大的金属铁笼,拇指粗细的铁栅栏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出冰冷的寒光,少年身材很纤瘦,素白衣衫被轻轻吹起一角,单薄的身体仿佛一阵风便能被吹走。 白虎垂眸看了进来的少年一眼,随即不屑地撇开视线。 这个弱小的人类,看上去没二两肉,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一个灰衣中年人随后走进铁笼,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现在,一号擂台战斗开始。”然后,就径直走出笼子…… 声音并不高,只有少年和白虎能听到。 少年丰润的唇角抽了抽,这诛神竞技场的裁判都这么任性的? 白虎低吼一声,一双乒乓球大小的眼睛看着面前瘦小的人类,虎目里带着人性化的鄙夷。 白虎的吼声再次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一些人转过头来,想要看看是哪个倒霉鬼碰到了虎王。 这一看,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那个少年,确定是进去战斗的吗? 那身材,就跟个小孩子似的,在健硕庞大的白虎面前,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怎么是一个弱鸡?这小胳膊小腿,还不够虎哥塞牙缝的吧?” “本以为能看到虎王大发神威,可这个弱鸡,只要虎王吼上一嗓子,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了!” “哎,又是一个可怜孩子,你们说他能在虎王爪子下坚持多久?” “去看看这次虎王的赔率,多买几注……” 仿佛听懂了人们的议论声,白虎顿时嘚瑟地拔高了身体,虎王身形健硕,给人造成一种无形的压迫。 面对众人的鄙夷,白虎的不屑,少年却慵懒地斜倚在铁栅栏上,双手环胸,眸光淡淡,水润的红唇微勾,似冷似邪。 见少年并没有之前那些人类看到它时的惊恐,白虎似有些疑惑,天蓝色眼眸看向少年,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你竟然不怕本虎王? 少年半垂着眸,透过长长的睫羽看向对面的白虎。 半晌不见一人一虎战斗,观战的人都不耐地催促起来。 “虎哥吃了他,吃了他!” “少年,不要怂,干死它!” “虎哥要嘴下留情啊,那细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你的蹂躏。” “吼!”白虎再次大吼,硕大的脑袋晃了晃,柔顺的毛发随之漾出浅浅的波纹,空灵的蓝色双眼不屑地盯着对面的少年,见少年毫无动静,又不耐地低吼一声。 少年黑眸抬了抬,半阖的眸底映着白虎威风凛凛的身躯,片刻,她缓缓站直身体,转过头,问站在铁笼外的灰衣中年人:“现在还能下注?” 嘎?围观群众懵了,这个少年是不是傻,注定不能活着离开的人,就算下了注,难道要竞技场烧给他? 灰衣中年人却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少年也点点头,“那我先去买几注。” 随后,在众人怔愣的目光中,在白虎惊疑的目光中,少年慢悠悠地走到下注的地方,用所有的银子买了自己赢之后,又慢悠悠地走回来。 刚回到笼子里,白虎便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这个可恶的人类,竟敢小瞧它堂堂虎王! 白虎的声波仿佛化成实质,以它的身体为中心快速向周围扩散开去,强烈的声波攻击震得一些武力值低下的观众胸口发堵,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一些人心里恐慌,从未想过虎王竟然还会音波攻击。 可更多的人却更是无比兴奋,没想到虎王竟然还有隐藏技能,前面九场可是从未用出来过。 可白虎的战斗力越强,战斗越激烈,可看性便越高! 这个瘦弱的少年竟然能让虎王用出声波攻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笼子外的灰衣中年人淡然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他双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罩住铁笼,又随意看了一眼笼子里的少年,见身处声波最强处的少年仍旧懒懒倚着栅栏,似乎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中年人淡灰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不知名情绪。 “吼~” 虎王再次低吼一声,双眸狠狠地盯着眼前可恶的人类,四肢微曲,猛地一跃,身体如急速行驶的车头般猛然冲击过来。 白虎硕大的身体遮住了微暗的光线,仿佛阴云罩顶,大张的嘴里尖牙寒光闪耀,一阵腥风扑面而来。 少年的头发和衣服都被吹得猛地向后飘起来,单薄的身体在白虎庞大的身形面前,如纸片一样的脆弱,仿佛只要那锋利的牙齿轻轻一碰,便会支离破碎。 “啊!” 一些胆子较小的,看到如此场面,不可抑制地惊呼出声。 那个少年快躲啊,再不躲,就要被老虎咬断脖子了! 但是这样的惊呼很快被掩盖,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汹涌的欢呼声。 “吃了他,吃了他!” “虎哥威武,虎哥霸气!” “虎王咬断他的小嫩脖子!” “你们看那小子,都吓得不敢动了,哈哈。” 黄花梨木打造的古朴典雅的小隔间,左右两侧墙上各雕一朵精致的白莲,前方垂挂半透明纱帘,水晶垂坠闪烁着晶亮的光,飘逸优雅,与外面的暗沉格格不入。 隔间内,一白衣年轻人喝着小酒,看着一号擂台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又来一个连畜生都不如的送死。” 在他身侧,一张小桌之隔,坐着一个白纱覆面的女子,面纱遮住女子下半边脸,只能看到一双水眸淡如远山。 雪白纱裙包裹在女子玲珑有致的躯体上,女子淡淡抬眸,眼底映着白虎凶狠的模样。 “你错了。”女子开口,声音婉转动听,如丛林山间宛转悠扬的笛声。 白衣年轻人颇为不屑,却没有反驳,而是斜眼看着那个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少年。 眼看白虎锋利的牙齿就要咬断少年的脖子,观众不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092 别再碰我 在无数人认为少年被虎王吓破了胆,一动不敢动之时,少年缓缓站直了身体。 没有人看清少年是如何动作的,只见一道暗影闪过,少年便失去了踪迹。 无数人瞪大了眼,场面陷入迷之沉静。 “他……他人呢?” “快看,他在虎王背上!”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随之看过去,随后便看到让人心惊的一幕。 纤瘦的少年半趴在虎王宽阔的脊背上,嘴角一抹笑邪肆而慵懒,素白的衣衫与身下白虎的毛发融在一起,仿佛远处天际飘逸的一团云。 “他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他是怎么上去的?” 这样的疑问盘亘在众人心里,挥之不去。 白虎眼底闪过人性化的疑惑,似是奇怪眼前可恶的人类为何会突然跑到它背上去了。 少年长睫掀了掀,俯身到老虎耳侧,声音轻柔地问:“小老虎,考虑一下,当本公子的小弟怎么样?” “吼!” 让本虎王当弱小的人类的跟班?绝对不可能! 白虎眼底满是被羞辱之后的愤怒,它仰头发出震天的吼声,用力晃着脑袋,满笼子乱窜,却怎么也甩不掉身上这个可恶的人类。 可恶的人类,有本事下来和虎爷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偷袭算什么本事! 身下的坐骑毫不安分,左拐右跑,颠过来撞过去,少年却坐得稳稳当当,半阖的眸子里闪着淡淡星芒,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小老虎,当本公子的小弟,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白虎天蓝色的双眼里涨得血红,身为虎王的高傲让它不愿屈居任何人类之下,见怎么也甩不掉背上的人类时,它猛地提高速度,硕大的身躯狠狠地往拇指粗细的铁栅栏上撞去! 以这样高速的状态,白虎若是撞上去,即便不死,也是粉碎性骨折! 而若它背上的少年没有及时逃离,同样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轩哥哥,你快阻止白虎撞笼子,岚儿想要那头虎王!”左侧第三个隔间中,一男子装扮的娇小少女一边紧张兮兮地看着笼子里的老虎,一边猛地扯住身边男子的衣袖。 简泽轩一身衣,眉目俊朗,满身雍容尊贵之气,闻言并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拨开少女拉着袖子的手,一脸沉静道:“别闹。” “不要不要,岚儿就要那头白虎,轩哥哥你让它停下来嘛……”安初岚再次抓住男子袖子撒起娇来。 简泽轩微皱了俊眉,再次拨开她的手:“岚儿,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要再碰本王。” “轩哥哥,你!”安初岚瞪大了眼看着简泽轩,一脸不可思议:“你以前都不会介意的!” “以前不会,可现在,本王已经……”简泽轩张了张嘴,顿了顿才道:“……本王已经订婚,便不宜与其他女子有任何牵扯。” 安初岚看怪物一样地看着简泽轩,连一直想要的白虎都忘记了。 这还是曾经那个冷静自持的轩哥哥吗?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他对那苏七小姐,是认真的? 简泽轩眼眸闪了闪,目光从三号擂台转到一号擂台上。 眼看白虎带人都要撞到栅栏上,不少人的心都揪紧了。 这么难得的白虎,若是撞成重伤,也太过可惜了。 可下一刻,几乎所有关注着一号擂台的人都瞪圆了眼。 只见少年揪着老虎脖颈上的皮毛,飞身一跃,轻松地从白虎身上跳下,姿态优雅飘逸,仿佛在林间翩然起舞的精灵。 而蛮横冲撞的白虎,竟被少年一只手硬生生拽住,直接往笼子中间扔过去! 虎王硕大的身体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摔在地上,地面仿佛都震了一震。 纳尼,还有这种操作?! 以虎王告诉冲撞的力量,至少有上千斤,那个少年,不仅阻止了它的冲撞,还把它扔了出去,徒手? 若说高级场里能做到如此的人不少,可高级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十六,这里是初级场,这个少年,他才多大,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时间,靠近一号擂台的观众都安静下来,在其他各处都热情高涨之时,这一处的安静显得异常诡异。 空气沉寂,仿佛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刚才一直觉得少年会被一口吃掉,没有人真正看过少年,直到此时,观众们才认真看向场中的少年。 少年真的很瘦,也不是很高,身材纤细,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一张黑铁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半眯的慵懒眸子和玫红色丰润的唇,下巴线条看上去倒是挺精致,只是年轻得过分,怕是只有十二三岁。 “这是什么怪物?” “他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不会是耍了什么手段吧?” 少年拍了拍手,缓缓走到被摔懵了的白虎面前,握起右拳放在嘴前吹了吹,红唇轻启,懒然却空灵的声音竟在热闹的竞技场里也能让人轻易听见:“小老虎,你直接答应了当本公子的小弟多好,何须自寻死路?” 随后,扬起拳,一拳打在白虎脑袋上。 双眼冒星星的白虎:本虎王没有自寻死路! 围观群众:这个少年看到虎王,不仅不害怕,竟然还想收了人家当小弟? “啊!”忽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传出,成功地吸引了人群的目光。 ------题外话------ 感谢我没有昵称可以用了小可爱和苏风易暖小可爱送的9朵大大的红玫瑰,爱你们99999啦啦(~ ̄▽ ̄)~ 093 红发男孩 铁质栅栏在阴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栅栏下方,洒满凌乱的血迹。 金刚石打造的擂台上,也是血迹遍布,一个年轻男子脑袋完全偏到一侧肩膀上,左侧脖子血肉模糊,还能看到里面断裂的森森白骨,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一头全身银色毛发的银狼紧紧咬住猎物脖子,尖牙深深陷进对方脆弱的脖颈,猎物却还没死,还在惨叫不已,鲜血从口中涌出,男子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便没了呼吸。 如此血腥的场面,观众们却似见怪不怪,甚至还有心情评论起来。 “那头银狼这么厉害,怎么很少见它出场?” “那可不是普通银狼,是一头狼王!银狼本就稀有,战斗力强悍无比,银狼王更是其中翘楚,出现在初级场,本就是对新手们的不公。” “我听说,诛神把日光森林里所有的银狼都捉了回来,养了一支神秘凶悍的银狼军……” “嘘,这种话别乱说!” “不说了不说了……” 见面前的人已经没了气,银狼王才放开猎物,抬起头来,一双冰蓝色眼透过两层栅栏,锁住不远处慵懒站立的少年。 狼王目光幽然,仿佛带着森冷的光,微张的嘴里,尖牙上还在滴着血,冷酷而凶残,若是普通人接触到,必然会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苏千澈抬手摸了摸鼻尖,璃王把她当猎物也就算了,这头狼竟然也把她猎物。 想到璃王那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暗金瞳孔中,如盛着万年冰川,冰冷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眼前的狼王倒与他有几分相似。 “咦,银狼王好像盯上那个少年了!” “那少年刚轻易解决了虎王,它与虎王不相上下,肯定也想和少年较量一番。” “让他们打一场!打一场!” “对,让银狼王和那个少年打一场!” 少年慵懒的目光扫过激动得大喊的人群,唇角缓缓勾起。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这些人取乐的。 “啊……”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众人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 苏千澈微眯着眼看过去,眸光瞬间便被一头红发吸引。 极为纯正的红,发丝根根亮泽,长度只到肩膀,随意垂着,似凌乱,却又自然的美感。 脸孔稚嫩,竟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 男孩的双眸大而亮,带着浅浅色,漂亮无比,只是此刻眼神却有些空洞,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从对手腹部拔出带血的菱形小剑,眼睫浅浅动了动,浅色大眼看向远处慵懒懒的少年。 发现少年也正看着他,男孩半空洞的眼珠似是动了动,随后移开目光,看向倒在自己面前正在抽搐的男子。 很快便有人把男子抬下去医治了。 “啧,红发小子又解决了一个。” “还真是,那小子在中级场已经八连了吧,再赢两场就能进高级场了,若他真能进去,那就是最年轻的高级场成员了!” “听说红发小子早就被安国公看上,想要招回去当安小公子的侍卫,可他竟然没答应。” “真的?安国公家的小公子可是府里最受宠的,红发小子竟然不去?这可是中级场从未有过的待遇。” “那小子脾气挺臭的……听说他家里啊,有个比疯子还疯的爹……” 隔间里,安初岚已经忘了之前的不快,她再次指着正被抬下擂台的白虎道:“轩哥哥,岚儿真的很想要那只虎王嘛……” “岚儿,记住你出来之前说的话。”简泽轩沉声道。 安初岚撇撇嘴,她虽然说过出来一切听轩哥哥的话,可那不是为了能让他带她出来嘛…… “那岚儿可以和那个少年说话吗?” 简泽轩:“?” “就冲他和岚儿眼光一样好,岚儿想认识他!”安初岚微扬着小脑袋,眼角小心翼翼地盯着简泽轩。 简泽轩皱了皱眉,“你是郡主,是身份高贵的女子,他年纪再小,也是男子。” “轩哥哥放心,岚儿不会让他认出来的。”安初岚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简泽轩看向擂台上的少年。 少年大半边脸都被面具遮住,只露出红润的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精致的下巴很小巧,线条流畅,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男子目光晃了晃,似又看到了常在梦里出现的人。 “好。”简泽轩听到自己答道,等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不妥,却已经不能再把话收回来,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怎么又想到那个可恶的女人了? 简泽轩收回目光的那一刻,擂台上的少年却转过头,看向隔间里的二人。 唔,还有闲心看比赛,好像也没有为婚约之事担忧嘛。 白虎被抬下了擂台,灰衣中年裁判宣布:“一号擂台,十公子胜。” “十公子,再打一场!” “十公子,和狼王打一场!” 呼声很高,苏千澈却仿佛没有听到,轻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慵懒而随意地问道:“刚才下注赢的银子,可以领了?” 裁判点点头。 “哦。”少年慢条斯理地走出铁笼,往下注的地方走去。 “哎,他真的不打了吗?只要再嬴一场,就能进中级场了,中级场奖励更加丰厚,而且还可能得到达官贵人赏识,他竟然不打了?” “看上去好像是的……” “可惜,还以为能再看一次狼王的战斗,狼王可是很少出场的……” 在人们遗憾惊异的目光中,少年拿了下注赢来的银票,随意揣进怀里,便漫不经心地走出竞技场,把所有的热闹兴奋全部留在身后。 094 墨玦下 天色已晚,黄昏的京都褪去了白日里的繁华喧嚣,显得有些清冷,晚霞红得似火,烧红了远处的半边天空。 晚风徐徐吹来,身后是热情激昂的喊叫,从门口走出的身影有些纤瘦,慵懒却随意,身后的热闹无法影响她丝毫,她整个人飘渺如远处天际的一团浮云,可望却不可触摸。 门外,一道黑影无声出现,默默跟在少年身后,静静守护的姿态。 苏千澈半阖的眼底映着远处的山峦,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撇撇嘴,“这么粗糙的面具,真不适合本公子的身份。” 身后的十一嘴角抽了抽,他很想说,这种挣银子的活,由他来做就好,可小姐却说要亲自体验一番,撇下他便去了竞技场。哎,感觉自己这个侍卫毫无用武之地…… “下次要做一个好的。” “十公子请留步!”一道呼喊从背后响起,两人停下脚步。 苏千澈转过头,便见一个佩剑的黑衣侍卫快速跑了过来。 黑眸眯了眯,透过侍卫肩膀,苏千澈看到一抹红色突然隐在了人群里。 “十公子,我家王爷有事请公子过去一趟。”黑衣侍卫道。 “你家王爷?”苏千澈挑眉,身后的红霞映照在她的身上,虽光线暗淡,却也让她白皙的脸颊多了一丝粉红的润泽。 “对,我家王爷,怀王殿下。” “哦……知道了。”苏千澈勾了勾唇,“本公子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啊?”侍卫愣了愣,随即目光冷了下来,自己恭恭敬敬地请这少年过去,他竟然不买账? 见少年径直走了,侍卫目光更冷,突然快走两步来到二人身前,冷着脸拔出腰间佩剑,锋利的剑尖直指苏千澈脖颈。 “公子,请你跟我走一趟。”侍卫的声音很冷。 苏千澈半阖的眸子微眯,瞳眸中映出锋利的银白色剑刃,淡淡勾唇,笑了。 真有意思,随便一个人,都敢拿剑指着她。 十一眼底划过冷芒,脚步一动,瞬间来到黑衣侍卫身侧,左手猛地拧过侍卫右手腕,侍卫手腕顿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起来,刚才还指着少年的剑此刻比在了侍卫脖子上。 “啊……你……你敢动我!”黑衣侍卫的手被拧得一阵钻心的痛,却依旧色厉内荏地低喝道。 苏千澈慢慢走到侍卫身边,勾唇轻笑,“趁本公子现在心情好,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请人,就要有足够的诚意。” 十一抿唇,小姐,你看起来不像心情好的样子。 “本王亲自来,诚意可够?”一道沉冷的声音划破了夜的沉寂,苏千澈转头看过去。 站在门口的人一身深蟒袍,淡金丝线勾勒的蟒纹精致高贵,眉目俊朗沉静,淡棕褐色双眸里映着天边浅浅的云霞。 满头青丝用翡翠玉冠高高束起,他左手负在身后,径直朝二人走过来。 “十公子,本王有事相请,可否赏脸?”走到苏千澈身前,简泽轩开口问道。 苏千澈抬了抬眸,看向面前沉静英武的男子。 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高高在上咄咄逼人,也没有寻常皇室之人高傲轻视的眼神,眼前的男子眼底沉静一片,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倒像是一个礼贤下士的贤主。 苏千澈看进男子浓密睫羽下掩映的红霞,忽地勾了勾唇:“既然王爷亲自来请,本公子若不走一趟,那就太过不识时务了。” 上等檀木制成的隔间,纹理纤细,两边各雕着一株翠竹,枝节清晰分明,整个隔间里都散发着淡淡木香。 想到曾经简泽轩定制的衣袍,上面也绣着翠竹,难道这个面瘫王爷竟钟爱竹?总感觉有些不搭啊…… 一张软塌,软塌上铺一层雪白毛毯,其上一张小桌,小桌右侧,坐着一个男子装扮的少女,苏千澈走到另一侧,毫不客气地坐下。 十一走过去,笔直地站在她身侧。 “你……”简泽轩身后的黑衣侍卫怒极,那可是王爷的尊座,那个无名小子怎敢坐上去? 简泽轩看着少年倚在小桌上,右手慵懒撑着脸颊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异样,抬手阻止了侍卫的话,“去给本王拿椅子。” “是……”侍卫极不甘愿地应了。 安初岚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刚开始她是非常气愤这个少年抢了简泽轩的位置的,可看到他慵懒恣意的模样,不知为何一腔怒气就这么消了下去。 “你为什么叫十公子,是因为在家里排行第十吗?”安初岚眨了眨乌黑的杏眼,“还有还有,你刚才是怎么把白虎扔出去的,好厉害啊!” 苏千澈收回看着远处一团红的目光,微侧着头斜睨了少女一眼,抬手,把面具揭下来,放在小桌上。 “美丽的小姐,在问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介绍自己?”纤长的睫毛半盖住双眸,苏千澈神态慵懒至极,像一只懒洋洋的猫。 简泽轩看着面前陌生的一张脸,只有那半阖的星眸有些相像,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他坐在一侧,一言不发。 “你……你竟然看出来我是女子?”安初岚小脸上满是震惊,仿佛被认出来她是女子是很神奇的事情。 苏千澈不语,这少女如此拙劣的伪装技术,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 安初岚正要说话,却有一个隐隐激动的声音在竞技场响起。 “欢迎墨玦下!” 片刻静默之后,竞技场里发出如狂风海啸般狂热的呼喊声。 095 苏大少爷 光线骤然明亮,仿佛数盏聚光灯齐聚,透亮的光线打在一飞身而至的男子身上。 男子姿态翩然如鸿,一身玄衣在半空划出寂冷的弧度,眨眼间便出现在五号擂台。 “是墨玦下!”安初岚双眼里顿时冒出了星星,一脸狂热。 “墨玦下!” “墨玦下!” 声音如潮汹涌,连二楼地面仿佛都在震动,狂热的叫喊冲破云霄,耳边被疯狂的声浪充斥,苏千澈挑眉,古代竟然也有偶像? 微眯着眼转眸,苏千澈看向场中擂台。 男子眉峰凌厉,眼窝深邃,乌黑的双眸中似带着浅浅幽蓝,冷酷如冰,只一眼,便似连空气都被寸寸冻结。 鼻梁挺拔,淡色薄唇微抿,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一身玄色衣袍,让他更添几分冰冷高贵。 “墨玦下还是如此俊美无铸!”安初岚双手抱着通红的脸颊,一脸花痴样。 苏千澈看着男子左脸上的半块银制面具,手指缓缓摩挲着额角。 总觉得男子一双幽眸有些熟悉,身体里有种陌生又仿佛渗入骨髓的害怕情绪,难道这个墨玦是傻小姐以前认识的人? 十一看到擂台上的人时,眉头微皱,下意识看了身旁的苏千澈一眼。 某个隔间中,一男子目光紧紧锁着擂台上神色冰冷的人,半晌勾唇,低声喃喃:“你终于回来了。” 负责主持的裁判也是相当兴奋,他双手下压,示意观众们安静。 可狂热的观众丝毫不买账,江湖侠士大多不拘一格,能让他们崇拜之人少之又少,如今好不容易见到朝思暮想的强者,在不能亲自挑战的情况下,只有直抒胸臆,才能表达他们此刻的兴奋。 裁判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虽然知道墨玦声望高,却没想到竟如此受欢迎。 墨玦抬头,幽幽冷眸缓缓扫过观众席,接触到他目光的人们就像是被淋了一头冰水,从头冷到脚,高呼声卡在喉咙里,瞬间噤声。 不过片刻,上万人的竞技场陷入沉寂,甚至能听到夜风轻拂而过的声音。 安初岚紧紧抱着双颊,微张着嘴,小胸脯砰砰直跳,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完全是一副迷妹见了偶像的激动表情。 裁判再一次深感身旁男子的影响力,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阔别半年,墨玦下再次回到诛神竞技台!下风采比之以往更胜,老夫老怀欣慰。今日,下会在众多挑战者里选一位接受挑战,若能有幸得下指教一番,必能从中获取无数好处。” 话落,无数人心里激动无比,若真能得到墨玦下指教,必然能少走许多弯路,即便只是看他战斗,也能领悟颇多。 隐隐的期待和兴奋呼之欲出,整个竞技场都能听到胸膛中心脏跳动的声音。 苏千澈正在记忆里搜索那个男子的身影,却听耳边十一低声道:“公子,墨玦下,是苏家大少爷苏煊铭。” 额……十一怎么突然说出来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苏千澈眨了眨眼,傻小姐的记忆中,苏大少爷苏煊铭是一尊凶神恶煞的大恶魔,偶尔会用一双冰冷得能让人肝胆俱裂的眼睛看她,她每每都会吓得躲在青橘身后,完全不敢去接触那一双眼。 后来苏大少爷不看她了,可在梦里他都没有放过她,不时出现的那一双带着幽蓝冷芒的眸,每次都会吓得她从梦中惊醒,继而哭得一塌糊涂。 可眼前的墨玦,虽然目光是有些冷,可分明风采卓绝,即便带着半块面具,依旧遮挡不住他俊美的五官轮廓。 与记忆中凶神恶煞魔鬼般的苏大少爷完全不一样。 虽然记忆里,并没有苏煊铭的长相,只有那一双冷眸不时浮现。 不待苏千澈细想,竞技场便再一次陷入了蜜汁安静。 半阖的眸底映出擂台上另一个挺拔的人影时,苏千澈嘴角勾了勾,颇有些玩味。 一身浅黄色常服,褐色瞳孔如盛了一池春水,波光熠熠,嘴角微微勾着,整个人如天边初升之阳,耀眼异常。 竟是当朝太子简沐欢。 两人身材挺拔,一冷一暖,眉宇间皆带着尊贵高雅之气,面容俊美,站在一起,看上去颇为养眼。 096 不敢不从 苏千澈指尖摩挲着下颚,想起昨日简沐欢便提到过苏煊铭,说若是有苏大少爷在,自己便不会那么被动,之前并未在意,现在想来,这位苏大少爷,能量必然不小。 “啊……太子哥哥怎么上擂台了?”安初岚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擂台上的简沐欢,“看太子哥哥的样子,他好像认识墨玦下?” 安初岚说着便双眼冒光,完全不管有旁人在场地低呼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一定要让太子哥哥把我介绍给墨玦下认识!” 简泽轩眸底沉静一片,目光放在擂台上,两人似乎都忘了苏千澈这个客人。 苏千澈:所以他们请她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擂台上,简沐欢看着墨玦,朗声笑道:“墨玦下,本宫想与你切磋一番,可否赏脸?” 此话一出,观众席上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太子殿下竟然真的要挑战墨玦下?”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挑战墨玦下?看太子殿下好像对墨玦下很客气……” “对方是太子的话,墨玦下会手下留情吧……” 墨玦看了眼前之人片刻,才道:“太子之令,不敢不从。” 声音幽冷,仿若冬日里漂浮在湖面的悬冰。 苏千澈挑眉,这位苏家大少爷对太子殿下不仅没有应有的恭敬,反倒像是在控诉简沐欢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裁判却是冷汗涔涔,面前这位可是祖宗,谁敢对他出手? 可若墨玦不出手,又怎么比赛? 偏偏简沐欢没有察觉到裁判的为难,仿佛也没有感受到墨玦无声的控诉,反而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墨玦下指教了。” 裁判看一眼简沐欢,又看一眼墨玦,抹了一把汗,无奈宣布:“太子殿下与墨玦下的切磋赛,现在开始!” 几乎是在裁判的话音刚落下,墨玦便拔出了佩剑。 随后,一息不到,甚至还没有一个晃神的时间,简沐欢还没来得及动作,墨玦手中佩剑便直指简沐欢咽喉。 过了片刻,才有一阵风吹起简沐欢垂在额角的发丝,可想而知,墨玦的剑有多快。 观众席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不仅因为墨玦下拿剑指着太子可怕,更可怕的是他们完全没有看清墨玦是如何出手的! 苏千澈微微睁大了眼。 墨玦拔剑挥剑动作一气呵成,她只看到一道残影,他的动作便已经完成,快得连目光都无法跟随。 倒是简沐欢神色如常,他看也不看眼前的剑一眼,反而看着对面男子浅浅幽蓝的眸:“你果然又进步了。” 墨玦长剑回鞘,冷声道:“你输了。” 简沐欢笑起来,灿若朝阳:“在你面前,本宫总是输。” 墨玦幽冷的眸依然如暗夜里被深埋的光,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开,背影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简沐欢的目光落在玄衣男子身上,忽然他朗笑着开口:“你还欠本宫一顿酒。” 墨玦的身影似是顿了顿,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快得仿佛那一顿只是错觉。 半晌,直到男子的身影快要消失,才传来冰冷如雪的声音:“遵命。” 虽被无理对待,简沐欢却笑了,褐色眸子里如盛满了漫天的阳光。 随着墨玦的离开,他也走出了竞技场。 “啊……墨玦下怎么就这样走了?” 不少人都遗憾不已,他们大多都是冲墨玦而来,好不容易抢到进入竞技场的机会,却只得到一个结果,连他是如何动作的都没看清,仿佛满腔的希望都落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却也有许多人从墨玦的那一招里受益匪浅,高手过招,往往瞬息间便可决定胜负,墨玦的‘快’,让他们心惊不已的同时,又仿佛从中领悟了许多东西。 只是,墨玦之后,再无竞技,在墨玦走后,观众们大多没有心情再观看比赛,都陆陆续续离开,竞技场里很快便空了一大半。 苏千澈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目光从简沐欢身上收回,懒懒道:“你们若是无事,本公子便不奉陪了。” 听到她的声音,安初岚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人在这里,而自己刚才那般傻的模样,被眼前的少年看完了,不由得有些尴尬,她有些羞赧地笑了笑,道:“有事有事,你能徒手把虎王扔出去,肯定很厉害,本小姐想和你交个朋友,本小姐……” 苏千澈抬了抬手,阻止了她剩下的话。 “本公子不交朋友,小姐还是另择人选。”苏千澈声音懒懒,却不容置疑。 “啊?”或许是没有想到会被拒绝,安初岚有些惊讶,过了片刻才道:“为什么?” “若小姐只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本公子便先告辞了。”话落,苏千澈拿起面具带上,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去。 “啊……你等一下!”安初岚连忙喊道,“那个,你住哪里,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苏千澈微转过头,微暗的光线照在她的侧脸,长长的睫羽在乌黑的眸底投下剪影。 “不可以。” 随后侧回头,片刻,她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简泽轩:“怀王殿下,你对璃王殿下限你三日之内解除婚约之事,有何感想?” 简泽轩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淡棕褐色的双眸映着夜明珠浅浅的微光,似带一丝冷意,又似深藏着无数思绪。 见他不答,苏千澈继续道:“传闻苏七小姐面貌丑陋,胆小痴傻,还与野男人在大街上同游,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怀王必会与那苏七小姐解除婚约……” “十公子!”简泽轩突然打断她,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暗:“慎言!” 十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薄唇紧紧抿起。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没想到简泽轩竟是来真的? 这种结果,绝不是她想要的。 可现在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还会引起简泽轩怀疑,苏千澈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轩哥哥,这个十公子真无理!”安初岚狠狠一跺脚,不满地抱怨道。 简泽轩看着少年纤细的背影,淡棕褐色双眸里闪过一道暗光。 097 怎么不躲 夜越发深了一些,漫天星辰洒下明明灭灭的光,一道纤细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外围围墙,进入苏府。 走到西头小院,苏千澈侧耳听了听,里面并无动静,便从墙头纵身一跃,跳上围墙,刚准备跳下去,却突然瞳孔微缩,目光微凝。 院中,一个挺拔的身影面朝院门静静站立,银白月辉洒在男子高大的身影上,在地面拉出浅而长的影子。 似是听到动静,那人也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黑暗中,那一双散发着幽冷蓝光的眸,藏着深邃夜空里凡尘寂灭的冷。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身体也一动不动,连眸光,都不曾有一丝波澜。 苏千澈摸了摸鼻尖,犹豫了片刻,还是跳了下去。 本以为里面没有人,她似乎并没有听到呼吸声,没想到,竟然有高手埋伏,她还是大意了。 不过,原主与这位名义上的大哥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他怎么会晚上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苏千澈并不在意他为何会出现。 在她落地的刹那,忽然一阵轻风拂过,苏千澈瞳孔猛缩,脚尖一点,身体迅速爆退数米,直退到院门口。 然而,那一阵诡异的风却紧随其后。 风里并无杀气,苏千澈没有轻举妄动。 ‘啪嗒’ 清脆的声响,黑铁面具裂成两片,掉落在地。 苏千澈眯起眸,半阖的眸底沉黑如极夜,映出男子深邃得过分的眸。 “大哥欢迎人的方式果然与众不同。”苏千澈微微勾唇,懒懒站直身体,匕首从袖口滑下,握在手里,锋利的刀身折射出月辉清冷的光。 “你不是她。”男子的声线很冷,如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积雪。 苏千澈眸子微微一震,她的脸易容过,又是在如此黯淡的光线下,苏煊铭竟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真面目,更看出了在这副与他妹妹一样的脸孔下,藏着一缕不同的灵魂。 这得拥有如何非人的洞察力才能做到? 明知自己不是原主,竟然还能做到如此平静,是因为他不在意这个妹妹,还是因为他的心思藏得太深? “哦?大哥说的‘她’,是谁?”慵懒的声音飘散在夜风里,带着淡淡的冷。 苏煊铭手执长剑,身影在月光下拉出冰冷的弧度,幽冷的眸锁着她,冷声问:“小澈在哪里。” 苏千澈微微勾唇,看来他果然是看出来了,如此,也没有必要和他打哑谜了。 “既然大哥看了出来,作为继承了你妹妹身体的我,便原谅你刚才的一击。”苏千澈把玩着匕首,缓缓走到苏煊铭身前。 苏煊铭很高,以苏千澈不足七尺(一米七)的身高,只堪堪到他的肩头。 听到她的话,苏煊铭没有动作,一双幽眸却紧紧锁着她。 “你的妹妹被人弄死了,作为一缕幽魂的我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不仅要继承你家里的极品亲戚,还要替她收拾烂摊子。”苏千澈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她说的虽是实话,可在外人看来,却是疯言疯语,甚至可能把她当成妖怪裁决了。 但她只负责说实话,至于苏煊铭信不信,会不会因此把她怎样,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男子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依旧没有动作,可他浑身散发的冷意,却似把眼前的空间都一寸一寸冻结起来,幽眸中的蓝光越发深刻,似要吞没整个眸子。 “你杀不了我。”苏千澈又向前走一步,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拳之隔。 半阖的黑眸里,映着星光点点,苏千澈抬起左手,轻抚男子衣襟:“况且,就算我死了,你亲爱的妹妹也回不来。” 苏煊铭身体微微一震,似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不怕他。 曾经他想好好照顾那个乖巧可爱的堂妹,可她却畏他如魔,只是看到他一眼便吓得要哭了。 现在,眼前的女子顶着与堂妹一样的面容与他亲近,她却已经不是那个她。 苏煊铭冷着脸退后一步,拉开了与女子的距离。 “亲爱的大哥,你肯定是舍不得杀我的。毕竟,这具身体,可是你疼爱的妹妹的。”苏千澈似是没看到他的退避,再次上前,踮起脚,双手勾住男子脖颈,在他唇畔轻吹一口气,“你这么疼她,她却把你当凶禽猛兽,就算是做梦,都吓得一直哭呢。” 男人身体紧紧绷起,一张俊美的脸如镀上一层冰凌,冷得让人全身发寒。 他知道小澈怕他,可从没想过,自己就算在梦里,还是会吓着她。 “你若与我和平相处,我便善待你妹妹的身体,怎么样。”苏千澈勾了勾唇,指腹轻轻摩挲着男子柔韧的薄唇。 苏煊铭看她一眼,抬手把她的手拿开,幽蓝的眸底似有万年积雪,亘古不化。 苏千澈轻笑,右臂勾住男子脖颈,脑袋缓缓凑过去,丰润的红唇停到男子唇边,只差一毫,两唇便会相触。 半勾的斜月隐藏在薄云后,浅浅月辉洒下,照在两人身上,气氛似乎极为和谐。 苏煊铭身体绷得更紧,女子身上的幽香传进鼻端,幽眸里一阵恍惚,眸底似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嘴角邪邪勾起,黑眸里闪过一丝冷芒,苏千澈在男子薄唇边轻道:“大哥,怎么不躲。难道,在等‘妹妹’吻你吗?” ------题外话------ 感谢叶露寒殇小可爱送的表达爱意的红玫瑰,爱你(づ ̄3 ̄)づ╭?~ 098 走好不送 阴暗的小院,只有半钩银月洒下浅浅光辉,夜风缓缓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轻风吹过院中相拥而立的两人,两人的发丝被缓缓吹起,几片树叶轻飘飘落下,却在靠近两人之时,瞬间被无形的气流搅得粉碎。 女子轻笑一声,在男人动作之前,从他身上跳下,纤细的身影推开门走进房里,懒然却轻灵的声音留在身后,“大哥真可爱。” 苏煊铭紧紧握着手中长剑,冷眸似藏着终年不化的冰川。 半晌,他抬手猛然一挥,半空飘落的树叶瞬间被劈成两半。 屋内,苏千澈半倚在床头,星眸微阖,长睫微垂。 本来只是打算回苏府拿些东西,没想到竟然遇到苏煊铭,苏煊铭能一眼认出她来,别人会不会也可以? 虽然苏煊铭暂时没有要杀她的打算,可他对她出手,她怎会不报答他一下? 不知道苏煊铭对原主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厚,可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埋在身边,必须要解决掉。 门忽然被推开,门扉掩映着男子挺拔的身形,背光下,男子的轮廓显得越发俊美深邃。 苏千澈转头看他,轻笑,“大哥,这里可是女子闺房。” 男子的眸光似闪了闪,身体微微绷起,却没有离开,空气沉寂了半晌,苏煊铭幽冷如结着冰的声音传出:“十一在。” 苏千澈挑眉,偏了偏头,“大哥是说,有十一在,你的妹妹怎么会香消玉殒?” 苏煊铭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苏千澈勾了勾唇,“这是我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十一快回来了,你可以问他。” 苏煊铭还是沉默。 又过了半晌,他才冷冷道:“离开这里。” 苏千澈看了他片刻,下床,慢慢走到苏煊铭面前。 眼前的少女虽仍是男子装扮,五官也是记忆中的模样,可看上去却极为吸引人。那一双慵懒半睁的眸子,里面似有一片星辰海在缓缓流淌,让她整个人如一只在花海徜徉的精灵,优雅迷人,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苏煊铭幽眸闪过一道暗芒,想到刚才她的举动,身体绷紧,下意识退后一步。 “哈。”苏千澈轻笑,斜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微侧着头看着月光下男子的俊脸,“大哥,你在怕什么,以你的实力,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苏煊铭不语。 苏千澈弯了弯眉眼,“没想到,大哥对妹妹这么好。难道大哥听说了什么,所以才赶回来?” 苏煊铭眸光闪了闪,道:“他们,你惹不起。” 苏千澈斜睨着他,长睫在风中轻颤,“这是你妹妹的事情,身为大哥,是不是应该帮妹妹解决?” “你不是她。”他的声音冰冷无情。 “那就不劳大哥操心了。”苏千澈耸了耸肩,“我要休息,大哥走好,不送。” 随后,便走进屋,随手关上门,把男子关在门外。 沉寂的夜,不时有几声虫鸣响起。 男子静静立在门外,整个人都融入屋檐投下的阴影里。 昨晚听说接风宴上发生的事情之时,苏煊铭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记忆中那个胆小的妹妹,怎么可能引得两王相争? 可消息上白纸黑字写着,虽然怀疑,他还是连夜赶回京,若事情是真的,只凭小澈自己,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也不知谁走漏了消息,竟让诛神东家知道了他的行程…… 再多的疑惑,在看到墙头女子的瞬间,他便明白了。 原来她已经不是自己那个胆小的妹妹。 只是稍微试探,他便相信了昨晚得到的消息,这个女子,对他们来说,至少有利用价值。 静默了半晌,男子薄唇掀了掀,却无声音传出。 一夜好眠,天不亮,苏千澈便出了屋,目光扫到外面的两棵枣树,嘴角顿时抽了抽。 绿油油的青枣依旧挂在树枝上,可枝丫上,却一片叶子也没有,全部被利器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看来昨晚苏煊铭的心,应该很不平静。 “小姐……”十一默默站在身后,“昨晚苏大少爷……” 苏千澈没有答话,伸了个懒腰,走到枣树前,默哀了半秒之后,便纵身上了墙头。 一间茶楼里,一张方桌,两碗粥,两碟小菜,几笼幽香扑鼻的包子,苏千澈吃得津津有味。 十一吃饭的动作虽快,却也极为优雅,比起苏千澈这个正牌小姐,他更像是富贵人家的贵公子。 吃完饭,苏千澈慵懒懒地以手支头,抿了一口茶,“苏煊铭知道了。” 十一身体一震,紧抿着唇等着苏千澈之后的话。 “他对傻小姐倒是挺好,竟然专门赶回来一趟。”苏千澈指尖摩挲着杯身,轻笑,“可傻小姐却把他当成了妖魔。” 十一低声道:“苏大少爷气势强盛,寻常人承受不了。” “嗯。”苏千澈淡淡道,“只要他不干涉我,我便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昨夜可有收获?” 十一摇头,“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人去打听前晚的事。” “还挺谨慎。”苏千澈勾唇轻笑,手中茶杯晃了晃,“那里不必再去。” “是。” “沉寂了一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该动手了,不必去查,他们自会送上门来。现在,先去买一处宅子,唔……”苏千澈摸了摸怀中银子,“买宅子应该不够,还是只能先住客栈。” 然后,让十一去打竞技,多挣一些银子,买一栋大房子,多几个房间,每个房间睡一日。 嗯,很不错的计划。 片刻后,两人从茶楼走出。 远处,躲在小摊后的两人见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对视一眼之后,快速跟了上去。 099 不必担心 大街上依旧热闹,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小声议论着前晚璃王接风宴之事,穿过人潮拥挤的几条大街,身后的十一突然道:“公子,身后有尾巴。” “嗯,找个偏僻的地方解决,记得留个活口。”苏千澈懒洋洋应了一声,轻晃着羽扇继续走。 昨晚遇到苏煊铭,临时改变主意住在苏府之后,她便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 既然麻烦避免不了,那就解决掉,时刻处于危险算计中她并不喜欢,便让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罢。 “是。”十一应道,随后,在前面的分岔路口,苏千澈拐进一条街道之后,过了片刻,十一才走进旁边的小巷。 面前的虽不是主街道,倒也热闹,苏千澈摇着羽扇,慢悠悠地往前走。 忽地,她目光凝了凝。 面前不远处,是一座半旧的茶楼,看起来并没有多少人光顾,墙外的石壁有些斑驳,门口放着一个牌匾,上书:翔远茶楼。 字写得还不错。 迎面走来一个披着银白色披风的男子,在茶楼前顿了片刻,又左右看了看,才与身后的小厮一起走进茶楼。 那男子的面容,有几分似曾相识,似乎,与简泽轩有几分相似,应该或多或少与皇室有些关系。 只是,男子一双眸太过细长,少了些贵气,多了几分精明算计。 苏千澈缓缓走过去,微弯着身研究着牌匾上的字。 眸光扫一眼茶楼里,只有几张桌椅,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刚才进去的男子也不见了踪影。 收起羽扇,苏千澈站起身,又缓缓朝来时的路走去。 走进旁边的小巷,很快便出现了岔路,苏千澈却仿若未见,轻车熟路地选择了其中一条,很快便来到一条暗巷。 看到眼前的一幕,苏千澈挑了挑眉。 暗巷尽头,一阵浓烈的血腥气,两个江湖人士打扮的男人被叠在一起躺在地上,鲜血从两人身上流出,已经在地面流出一滩。 一头红发的男孩在两具尸体前木然站着,一动不动,手上的菱形小剑还在向下缓缓滴血。 十一快速走到苏千澈身边,沉声道:“公子,两个人都被他解决了。” “他一直跟着你?”苏千澈问道。 十一点头,本以为红发小子与两人一伙的,他也没有在意,没想到进了这条暗巷之后,红发小子突然出手,用手中的菱形小剑把两个人都解决了。 “公子,他可能与他们是一伙的。”十一低声道。 “不会。”苏千澈缓缓摇头。 似是听到两人的话,男孩有些呆愣愣地转过头,一双漂亮的淡色眼眸有些空洞,半晌目光才聚焦在苏千澈身上。 苏千澈走过去,扫一眼两人的伤口,都在心脏正中心,最致命的位置,弯腰探了探两人的脉搏,已经停止。 “罢了。”苏千澈道,跟踪她的人不会只有一波,就算揪出一个幕后主使,事情也不会轻易结束,只有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一解决,才能平静下来。 苏千澈用羽扇点着额头,真是麻烦。 “他们想杀你。”男孩睁着大眼看着苏千澈,木木地解释。 “你认出我了?”苏千澈挑眉问。 这次出来她没带面具也没易容,就是担心十公子的身份被拆穿,可眼前的男孩,又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男孩点点头,“眼睛。” 只凭一双眼睛,便能认出她来?这又是什么技能? “那你为何要杀他们?”苏千澈眯起眼,认真打量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孩。 男孩十一二岁,鼻梁小巧挺立,樱桃小嘴粉嫩嫩,张扬的红发,浅略带神秘感的大眼,分明是一个极其精致漂亮的男孩,人却呆呆的。 男孩呆愣愣地盯着她,苏千澈有些愣神,仿佛又看到浓黑如墨的桥墩下,那满身血迹的少年。 心口抽痛,苏千澈猛地弯下腰,捂住胸口,艰难地咽下喉中腥甜。 看到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十一的胸口像是被人用刀狠狠扎进去一般,疼痛不已,心口的印记仿佛在剧烈灼烧,密密麻麻的痛瞬间传遍全身。 “公子!”十一快步走到女子身边,伸手扶住她,随后看向红发男孩,乌黑凤眸里蕴满杀气。 苏千澈抬起手,缓缓站起身来,晨风吹过,身上一阵一阵地冷,她轻呼一口气,“我没事,与他无关。” 十一紧抿着薄唇,半靠在他身体上的娇躯无意识地轻颤,那细小的颤抖传到他的身体,仿佛有一张网紧紧勒住他的心脏,撅住了所有呼吸。 “公子……”他低唤,嗓音压抑。 “不必担心。”苏千澈说完,再次看向男孩。 男孩一头红发在晨光下显得晶莹亮泽,头顶一小撮呆毛立起,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着。 看着面前额头冷汗遍布的少年,男孩大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又眨一下眼,“他们要杀你。” “你为何要帮我?”她的声音有些哑。 男孩又愣愣地看她,然后道:“不知道。” 苏千澈:…… “公子,先找个地方休息。”十一看着苏千澈惨白的脸,抿着唇低声道。 “我家。”男孩道。 苏千澈看向他。 “在附近。” “公子……”十一急声低喊。 这个孩子来历不明,现在京都处处都是危险,小姐怎能随意去一个不认识的人家里? 苏千澈看一眼男孩头顶立起的一小撮红发,缓缓开口:“带路。” ------题外话------ 感谢苏风意暖小仙女送的9朵发发,爱你么么(づ ̄3 ̄)づ╭?~ 100 那个少年 破旧的房屋,凌乱的街道,断墙碎瓦,满目疮痍。 若没有亲自来过这里,或许谁也不知道,只一墙之隔的京都繁华之所外,竟然会有一条如此破败的街道。 满大街穿着破烂衣衫的乞丐,占据了本就不宽的路,东倒一个西歪一个,左一个翘着二郎腿剔着牙,右一堆天南海北地聊天打屁,看上去精神倒是不错,不像是寻常乞丐萎靡不振的模样。 三人穿着虽不名贵,却也整齐,与这里格格不入。 满街的乞丐看到有外人前来,顿时双眼放光,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拄着拐杖端着破碗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眼前的乞丐不仅有老人,还有年轻力壮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端着碗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到三人面前。 “贵人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老爷们行行好,可怜可怜孩子吧,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满脸哀戚。 “大哥哥,小乖肚肚好饿……”一个满脸黑灰的小男孩睁着乌黑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白衣少年。 眼前被人围满,连光线都阴暗了许多,乞丐们凶猛的架势,仿佛几人不给东西,便不让他们离开。 十一薄唇紧抿,快速上前一步把苏千澈护在身后。 苏千澈却是极为淡定,慵懒的目光看向几个拿着碗的青壮年脏兮兮的手。 虎口上有老茧,手背有力,骨节分明,指节比寻常人大一些。 “走开。”呆木的声音响起,乞丐们动作划一地快速转头看向红发男孩。 几乎是在看到男孩的瞬间,这些乞丐不管男女老少,顿时呼啦一声,风一般做鸟兽散了,那速度,对真正的乞丐来说,快得离谱。 “哎,怎么又是这个讨厌鬼?” “又是红发小魔鬼!” “红发哥哥为什么要带外人来啊~” “红发小鬼,还不快回去,你那疯子老爹又在打你姐了!”不远处,一个身形高大,蓬头垢面的乞丐大笑着说道。 红发男孩咬了咬唇,浅色眼眸闪了闪,闷不吭声往前走。 苏千澈转头扫过街道两旁的乞丐,见他们又恢复刚才懒散的模样,却有一两道目光不时隐晦地扫过来,而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却眨巴着乌黑的大眼,毫不避讳地打量她。 “他们不是普通人。”十一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苏千澈应道,“他们身上的杀气隐藏不了,应该是上过战场,不过,都是些颓废没用的人罢了。” 两人的声音都很低,其他人都没听到,那小男孩和高大乞丐却瞬间变了脸色。 不只为他们的身份轻易被看穿,还为少年后面的那一句:他们都是些颓废没用的人。 不过片刻,他们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仿佛那一瞬间只是幻觉。 苏千澈二人跟着红发男孩来到一栋房屋前,房屋虽破败不堪,倒也还算干净整齐,院子很小,种了些蔬菜。 “啊!爹,求您别打了,别打了……” 低哑的惨叫声从屋内传出,其中夹杂着棍棒落在身上的沉闷声响。 红发男孩听到声音,一张小脸白了白,快速走进屋里。 这种家务事,苏千澈本不该插手,可她却跟着男孩走了进去。 房里并不亮,只有几件破旧的家具,房间正中的方桌前,一个中年壮汉坐在桌边,左手拿着酒壶,右手拿一根三支粗的木棍,狠狠打在面前蹲着身体抱着头的灰衣女子身上。 女子头发凌乱,身上衣服破旧,背上的外衣已经被生生打破,露出里面半新的棉中衣。 她一边下意识躲避着身上的木棍,一边哑声求饶。 “下贱货,你跟你娘都一样,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却背叛老子!”壮汉打一下灌一口酒,酒水从凌乱的大胡子边流下,他双眼通红,整个人看上去异常残暴。 “你和你娘都是赔钱货,敢给老子带个野种回来,你娘跑了,看老子不打死你!”壮汉明显已经醉了,说的话条理不清。 “小弟不是野种……爹,小弟是您的亲儿子啊……”女子被打得身体直抖,连声音都喊得沙哑,却仍旧哆哆嗦嗦地维护着弟弟。 红发男孩浅色瞳眸里闪着隐忍的光,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微弯着身,瘦小的身体护在女子身后。 木棍一下下重重打在男孩身上,男孩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灰衣女子已经被打得有些昏昏沉沉,嘴角挂着血丝,过了半晌才发现身上没了痛感,可却依然能听到那令人胆寒的声音。 她猛地回过头,看到红发男孩如一面盾牌一样站在她身后,小小的身体紧绷着,漂亮的小脸也白了。 被打了许久都没有哭的女子,突然哭出声来,她拽着男孩把他往外推:“小弟快走,快出去……” 男孩一言不发,眸里却满是倔强,身体一动不动。 “哈,小野种,你竟然还敢回来!”满身醉意的壮汉看到眼前的红发男孩,本就发红的双眼骤然大睁,眼底血丝重重,仿佛男孩是他的仇人一般,手中木棍带着呼呼风声,猛地朝男孩瘦弱的背上挥舞而去。 男孩瘦小的身体一震,上身猛然前倾,漂亮的脸蛋上一片潮红。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大汉手中木棍打在男孩背上,直接断成两截,断掉的半截掉落在地,落在女子脚边。 女子愣愣地看着木棍断裂处猩红的血迹,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爹,求求您,不要再打小弟了,求求您……”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快速走到壮汉身边,瘦弱的双手抱住壮汉手臂,低声哀求,“爹,别打了,不要打了……” 黑眸里映着男孩倔强的小脸,苏千澈心里一滞,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少年。 那个冬天很冷,每天都在下雪,积雪落在地面,厚厚的一层。 小小的她躲在一栋房屋后,悄悄探出头看着少年从远处快速跑来,少年每喘一口气,面前便会呼出一阵白雾,少年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却在看到她时,明媚地笑起来,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 他只会对她笑,笑容很暖,仿佛能把周围的积雪全部融化。 她看到他怀里揣着的东西,一整天没吃饭的她不由咽了咽口水。 可是,向她跑来的不止他一人,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混混。 那些小混混总是抢他们的吃的,抢不到就狠狠打他一顿。 少年虽然瘦小,却跑得快,身后的小混混紧追不舍,依然隔了两三米远。 可是,少年突然摔倒了。 因为一直看着她,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一小片水渍,少年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摔倒了。 身后凶神恶煞的小混混全部跑了上来,把少年团团围住。 几个人的拳脚落在少年身上,少年一声不吭,牢牢护着怀里的东西,他们扯着他的头发,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她吓得捂住嘴,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眼泪滚滚流下。 她看着他被打得弓起了背,缩成一团,她想去救他,却不敢出去。 混混们打累了,又一人在少年身上踹了一脚,才扬长而去。 她哭着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想要把他扶起来,他却艰难地抬起头来,脸颊肿着,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却笑着对她说,他身上脏。 破旧的棉衣上全是脚印,湿淋淋的。 她哭得更凶,少年伸出手,想要替她擦眼泪,却又很快缩回去,他说,小千,乖女孩,别哭。 他从棉衣里摸出一直藏起来的一个脏兮兮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把上面的脏皮撕下来,把里面白嫩的馒头递给她,艰难地对她笑,说,小千喜欢干净,这个很干净的,快吃吧。 馒头还冒着微微的热气,她接过来放在嘴前,泪水掉落在馒头上,她哽咽着说,脏了,你吃。 少年拗不过她,最后,少年抱着她小小的身体,两人在冰天雪地里一起啃一个脏兮兮的冷馒头。 101 要章节名 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唤回了苏千澈的思绪,灰衣女子的身体被壮汉猛地扔了出去,壮汉手中断掉半截的木棍依旧一下下打在男孩身上。 眼前的一幕与前世的画面重叠,苏千澈乌黑的眸底笼上一层黑雾,眸子里极黑的色泽,比阳光永远无法照耀的万丈深渊还黑。 她缓缓走过去,脚步踏得很重,仿佛鼓点一声一声敲在人心上。 十一从未见过苏千澈如此阴冷的模样,看到她对一个陌生的男孩如此维护,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 嫉妒。 他嫉妒那个男孩,竟然吸引了小姐所有的目光。 脖子上被冰冷的刀尖紧贴之时,壮汉才猛然清醒过来,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瘦小的少年:“你是什么人,竟敢闯到老子家里来!” 苏千澈缓缓启唇,声音阴冷,如地狱裂缝里吹出来的风,“从这里,滚出去!” “你这个……”壮汉刚开口,脖子上的刀刃便深入了一分,感觉到脖颈上的冷意,壮汉目光变了几变,才冷哼一声,“老子打累了,今天就饶过这两个小野种!” 他脑袋小心翼翼地后仰,避开面前的匕首,走到门口之时,壮汉回过头来,看着苏千澈道:“小子,你别后悔!” “滚!”十一沉声道。 男孩咽下嘴里的血,快速走到女子身边,浅色眼眸愣愣地看着她。 灰衣女子艰难地撑起身体,忍着痛安慰了男孩一番,又低声问他痛不痛。 “不痛。”男孩呆呆回答。 男孩扶着女子走到苏千澈面前,女子艰难地对苏千澈弯了弯腰,道:“多谢两位公子相救,两位公子先坐一会儿,小女子先去给舍弟上药。” 苏千澈嗯一声。 女子又欠了欠身,便一脸焦急地拉着男孩去了旁边的小屋。 屋顶很低,房内又暗,苏千澈站了片刻,便走出屋。 十一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身后丝缎般的黑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苏千澈抬起头,看向头顶雾蒙蒙的天。 十六年过去,现在他在哪里? 可惜的是,她没有去地府,没有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连可能见到他的唯一机会,都没有。 “公子,为何如此信任那个孩子……”十一压低声音问道。 小姐不会如此不谨慎,会跟着那男孩来这里,必然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苏千澈轻呼一口气,雾蒙蒙的天,没有一丝阳光照耀,让人感觉难言的压抑。 “想到了一个故人。”苏千澈轻道,“若他也与我一般……呵……”她轻呵一声,眼底带着淡淡的嘲意,“真是贪心呢。” 十一抿了抿唇,问:“是公子很重要的人?”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轻风吹起她额前发丝,飘飘荡荡地向后飞扬。 “很重要。”她道,若没有他,她三岁时便已经饿死街头,他于她,如兄如父,是最亲近,也是她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人。 十一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想要把她拥进怀里,让她知道他永远在她身后。 他想告诉她,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是薄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公子。”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走到两人身侧,拉着身边的红发男孩轻声道:“刚才多谢两位公子,家父行为有些过激,希望两位公子不要介意。” 苏千澈淡淡扫她一眼,“你家小弟刚才帮了本公子,本公子不过是答谢他罢了。”随后转眸看一眼红发男孩,又转过头看向女子,“你要如何做,是你的事,不要连累他。” 说罢,也不再理会二人,径直离开。 十一冷眼扫了两人一眼,才随之跟上。 女子身体一震,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流下。 红发男孩拉了拉她的衣袖,淡色双眸静静看她。 女子把男孩抱在怀里,眼泪流在男孩灰扑扑的衣服上:“小弟,姐姐是不是做错了?可是爹爹他……若不是我,爹现在肯定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将领,姐姐怎么能丢下他……” “姐姐。”男孩抬起手擦了少女脸上的泪珠,水晶般透亮的双眸静静看着她,“不哭。” “小弟,不要怪姐姐……”少女紧紧抱着男孩的身体,眼泪不住地掉。 男孩呆愣愣地站着,满头亮泽的红发显得有些暗淡,头顶立起的呆毛似弯了一些。 当天晚上,诸神竞技中级场迎来一场风暴。 那个徒手把白虎王扔出去的十公子,轻松赢了初级场的挑战之后,进入中级场。 因为十公子的特殊表现,诛神给了他挑选对手的权利。第一场,十公子挑了一个穷凶极恶,却战力强悍,已经接连六次把对手身首分离的男人,裁判宣布开始之后不过片刻,十公子便出现在男人身后,匕首上鲜血滴滴落下,而男人却睁着眼,被匕首抹了脖子。 胜了一场的十公子没有停下,接连打了第二场,第三场,直到第九场,十公子的对手全是穷凶极恶的嗜杀之徒,而每一场,十公子都是一招秒杀对手,匕首上前一个对手的血还没有完全滴落,便又重新染上了另一个人的鲜血。 擂台上浓重的血腥气飘散不去。 连续杀了九个对手,十公子脸上却一丝波澜也无,那一双沉寂的眸黑得可怕,仿佛从地狱走出的恶魔,带着嗜血的森冷,只一眼,便让人冷到了骨子里。 没有打第十场,十公子拿出手帕擦了匕首上的血之后,把手帕随意扔在地上,便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走出竞技场。 虽然没有连胜十场进入高级场,可自那夜之后,无数人都知晓了十公子的名声,更记住了他连杀数人时毫无波动的沉冷黑眸。 102 不存在的 容秀宫清幽静雅,一塘池水里开着各色睡莲,不时有金色锦鲤跃出水面,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灿烂的弧线。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直通向一座尖顶五角凉亭,凉亭里,两人坐在石桌旁,一众侍女太监都在外候着。 石桌上摆放着各种水果盘和各色糕点,东刖皇帝简麟天左手搭膝,右手撑在石桌上,紧皱着眉,手指揉着额头。 “皇上,是不是那些大臣又为难皇上了?” 容妃一身简洁素雅的水蓝色宫裙,一头秀发高高盘起,左右各插一只碧玉簪,五官秀雅,略施粉黛,雅致而高贵。 她站起身来,走到简麟天身后温柔地给他按着头。 “那些没用的臣子,不会解决问题,就只会给朕找麻烦!”简麟天怒喝,“就没人能给朕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容妃温柔地笑笑,“皇上,苏家小七只有一个,难道大臣们还能再找一个出来,您也别为难他们了。” “九弟也是,怎么就看上那其貌不扬的苏小七了?”简麟天低叹一声。 “或许璃王是觉得苏家小七气质……”嗯,“……独特,而且苏家小七不怕璃王,所以才会高看了一眼。”容妃道。 “朕知道九弟眼光独到,却也没想到会如此独到。”简麟天身体半靠在容妃身上,享受着容妃专业的手法,闭着眼道,“九弟可真会给朕出难题,这两日朝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差点把金銮殿都给掀了。” “一些大臣说一切都是由苏小七造成,就把苏小七驱逐出京,永远不让她回京都。你猜九弟说什么?九弟说,谁把苏小七驱逐出京,他就把谁全家驱逐出东刖!” 想到简璃在大殿上轻声说出这句话之时,那些个大臣各个跟鹌鹑似的,吓得不敢吭声。 容妃却是笑容依旧:“璃王常年身居边关,与北夷斗智斗勇,有些脾气也是正常。” 简麟天知道简璃嚣张的性格,也没有多说,只揉了揉眉心道:“那之后,那些弹劾璃王的折子,都能把整个金銮殿堆满了。” 那些大臣当面不敢说简璃,呈上去的折子倒是毫不客气,说璃王嚣张跋扈,违背伦理道德,此种举动决不能姑息…… “九弟劳苦功高,却因此事,声望一落千丈……”简麟天睁开眼,眼底闪过一道精芒。 难道九弟是怕受他猜忌,所以故意如此? 既然如此,他便成全九弟,把那女子赐给他,让他安安心心修养一段时间罢了。 “那皇上的意思?”容妃问道。 “哎,朕这两日可是为这事操碎了心,爱妃,你说这苏小七有什么好,轩儿任性也就罢了,连一向眼高于顶的九弟也跟着凑热闹!”简麟天很是为难地说道。 “皇上,轩儿可不是任性,轩儿是为了臣妾。”容妃柔声说道,“臣妾与染衣妹妹情同姐妹,这门亲事在轩儿小时候便定下了,染衣妹妹曾经救过臣妾,若不是她,臣妾和轩儿可能早就不在人世。” “染衣妹妹和丈夫出去寻药,留下苏家小七孤女一个,若是现在退婚,世人可不是会说臣妾忘恩负义?轩儿是为臣妾着想,况且,轩儿也说过,苏家小七虽其貌不扬,却也文静,他看着也是欢喜。”容妃双眸闪了闪,想到那位‘高人’曾说过的话。 苏家小七命格奇特,十四之后便会性格大变,若她能活过十四,便能左右东刖格局…… “这好办,朕让苏家小七自己解除婚约不就对了,天下好女子何其多,真让轩儿娶了她,朕也觉得对不起轩儿。”简麟天道 “可皇上,若是这样的话,世人怕是会认为璃王对苏家小七使了什么手段,若轩儿连自己的未婚妻子都护不住,那他以后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简麟天皱了皱眉,道:“爱妃,九弟不顾朝堂大臣反对,不顾所有人的争议,也要那苏小七,想来那女子对九弟很重要,朕可以赐给苏小七荣华富贵,替你和轩儿还了这份恩情。” “皇上不可……”容妃说着,见简麟天看向她,面色红了红,才轻声道:“轩儿已经认定苏家小七了。” 简麟天见她一副小女人家的模样,很快便‘明白’了容妃潜在的含义,顿时凝眉,“轩儿平日里冷静沉稳,怎会做出有失常理的举动?” 容妃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罢了,此事朕再考虑考虑。”简麟天说罢便站起身来,离开容秀宫。 “恭送皇上。”容妃弯身行礼。 随后看了看院子里争奇斗艳的花,走到开满睡莲的池塘边上。 有鱼儿在池塘里游来游去,不时触碰到水面,漾起浅浅波纹。 容妃从侍女手中接过鱼食,扬手投了一些在池塘里。 鱼儿顿时从四面八方游过来,争抢着那一点点饵料。 看到这一幕,容妃勾了勾唇。 若非那位高人的话,她也不会坚持让轩儿娶那个痴傻了十四年的女子。只是轩儿去丞相府看过苏家小七之后,态度好像变了些许,不再如以往一般那么抵触这桩婚事。 他在接风宴上顶撞皇上,究竟是为了她这个母妃,还是他本身的意愿? ------题外话------ 感谢好啦好啦了小可爱送的玫瑰发发~感谢chungyin小仙女打赏的188币币,爱死你们啦啦啦啦(づ ̄3 ̄)づ~ 103 谁更帅气 天色渐暗,半钩弯月躲在云后,星子只有零零散散几颗挂在夜空,不时有一阵夜风吹过,带着秋后特有的萧索凉意。 某客栈某房间里,床头,纱帐用银钩挂起,床上一人安静睡着。 女子的脸颊已经恢复白皙红润,虽然因为长期的营养缺乏五官还没有长开,可五官轮廓却是极为精致,柳眉如黛,纤长而卷曲的睫毛美如蝶翼,鼻梁挺秀,红唇水润丰泽,下巴精致小巧,不难想象,以后必然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床上女子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随后双眸缓缓睁开。 仿佛有一道透亮的光在慵懒的黑眸里划过,随后女子便恢复了懒散的模样,像一只在太阳下晒着太阳的慵懒懒的猫。 “唔,天黑了吗?”苏千澈捋了捋因为睡觉变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懒洋洋地坐起身来,随意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转头看向门口,“十一,什么时辰了?” 推门声响起,一身黑衣身材挺拔的侍卫走进来,却在看到床上女子的瞬间转过头,黝黑的眸看向地面,俊脸上飘着一丝薄云,“公子,现在是酉时三刻。” “都快六点了啊。”苏千澈伸了个懒腰后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了,随后对十一道:“让小二打些水来,本公子洗漱一番,可不能错过了今晚的竞技。” 十一下意识抬头看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公子,今天是最后一天……” 苏千澈淡淡嗯一声,坐在桌边闭目养神。 “让他们玩去,本公子不奉陪。”女子红唇微张了张,吐出一句话来,“嗯……因为他们幼稚的举动,让本公子受到了伤害,得找个时间让他们赔偿精神损失。” 十一嘴角微抽,敢找两位王爷要精神损失的,怕是只有自家行事随心所欲,想法永远猜不透的小姐了吧。 “今夜去把小老虎带回来,免得明天遇到璃王吃亏。”苏千澈支着头懒洋洋说道。 十一眼角抽了抽,小老虎和吃亏有什么联系?而且,小姐不是说不管吗?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苏千澈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说,他坐轮椅,我骑老虎,谁比较帅气?” 十一默默咽一口血,感觉自己总是跟不上小姐的想法,他是不是老了? 很快,小二便打好了水来,苏千澈洗漱一番之后,把一头青丝梳好,高高束在脑后,又拿出几个小盒子在脸上涂涂抹抹一番,不过片刻,铜镜里的脸便换了一个人。 斜飞入鬓的眉,黝黑深邃的眸,高挺的鼻梁,丰润却淡漠的唇,雪白晶莹的玉肤,妥妥一个风流俊俏的贵公子。 “面具被‘大哥’破坏,罢了,就这样。”苏千澈低下头,看了看平坦的胸部,抬手捏了捏,感叹道:“可怜孩子,这是被虐待成什么样了,也好,省得本公子束胸。” 站在门边的十一迅速转过身,背对着苏千澈,俊脸上满是红云。 诸神竞技场,如往日一样,竞技场里座无虚席,战斗还没有开始,不少人都在议论那个已经连胜九场的红发男孩,和短短两日便迅速崛起的那位神秘的十公子。 “这两人都已经连胜九场,你们说今晚他们会来吗?” “红发每晚一场,已经战斗连续九晚,今晚有极大可能会出现,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比赛。” “那位十公子就说不准了,虽然只来过两晚,可看他行事全凭喜好,谁也说不准他今晚还会不会来。啧,看他昨天杀人的样子,看得老子热血沸腾,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爽快的战斗了。” “可不是,除了墨玦下的战斗,诛神好久没有出现过如此高质量的比赛了。” “那十公子是什么人,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不清楚,以前从未听过……” “等等,你们看那个隔间……” “那么惊讶干什么,前晚太子殿下可都来过了。” “卧草,你倒是看啊!” 旁边的人不屑地转过头去,却在下一刻,不约而同地瞪圆了眼睛。 “这……璃……璃王殿下……” “卧槽,璃王殿下怎会亲自来竞技场?” “难道噬魂军缺统领,璃王殿下亲自来选?” “卧槽,噬魂军啊,现在去报名参加竞技还来不来得及?” 二楼,视野最好的隔间里,一身白衣的简璃静静坐在轮椅上,如玉晶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银制面具的泪状纹饰,一双暗金色眸子如折射着粼粼波光的湖面,水波潋滟。 侍卫云焕静静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你说,那‘十公子’,会不会来?”粉嫩的薄唇轻启,出口的话轻柔如三月里拂过杨柳的风。 “啊……”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过了片刻,云焕才反应过来,顿时虎躯一震,满脸震惊地看向自家主子。 这话是主子问的吗,云焕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昨晚主子接到某些消息汇报之后,便笑得格外高贵优雅(云焕心声:绝不会认为主子笑得阴森恐怖。),今夜特地来到诛神,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什么‘十公子’? 104 好帅好帅 苏千澈和十一来到竞技场时,擂台上激战正酣,门口的登记负责人看到二人,伸手拦住他们。 “一人一两银子。”美女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瞟一眼场内的战斗。 苏千澈收起折扇,缓缓开口,“本公子是来参赛的。” “哦,叫什么名字。” “十公子。” “哦,十公子,我看看,是新来的……额……”负责人突然转头,上下打量着眼前帅气的少年,看着看着,女子微微红了脸,“你……是十公子?” 苏千澈以折扇轻点木桌,双手交叠搭在扇骨上,身体往前倾了倾,黑眸映着女子的容颜,“美人儿,难道还有人冒充本公子?” “不……不……”少年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鼻端还能嗅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清香,美女负责人俏脸通红,说出的话有些卡,“十……十公子里面请……” “多谢美人儿。”苏千澈微微勾唇,笑得邪气,见眼前的女子双眼变成了桃心,更是弯了弯眉眼,才站直身慢条斯理地往里走去。 十一在心里抹了一把冷汗,小姐怎么那么喜欢调……额……侃……女子? 负责人目光呆愣愣地跟随着少年,直到少年的背影走远,她才收回目光,捧着通红的双颊在心里尖叫,啊啊啊!十公子怎么会那么帅!本以为他带着面具是因为长得不堪入目,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帅气,简直了简直了!一定要回去告诉好姐妹,让她知道她一直鄙视的十公子有多帅! 顺着一层层的阶梯走到观众席最前方,苏千澈再次被拦住。 “你是来参加比赛的?”黑衣男子手里拿个写得密密麻麻的本本,满脸质疑地看向眼前瘦弱的少年,“什么名字?” “十公子。”苏千澈斜睨他一眼。 “十公子?!”黑衣男子瞳孔骤然变大,低呼一声,一脸不可置信。 眼前看上去如此秀气英俊的少年,竟然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如地狱使者般的十公子? “给本公子安排一场战斗。”苏千澈懒懒说着,目光放在三号擂台,正在战斗的红发男孩身上。 男孩身材虽小,却很灵活,他的对手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那男人一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男孩却总是能在被刀锋扫到之前灵活地闪开,淡色瞳眸不若平日的呆萌,似闪着亮光,如狼一般锁定对手,只要对手露出一丝破绽,他便会给对手一击必杀。 “哦……好。”黑衣男子连忙翻开本子,刚要拿出笔来,却猛然顿住,皱起了眉。 他身为诛神竞技场的记录人,什么样的高手没见过,高级场的许多高手战斗排位都出自他之手,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小鬼唬住了? “怎么?”苏千澈转过头,懒懒扫他一眼。 黑眸幽幽,似慵懒,却又似有一道阴风吹过,瑟瑟的冷。 “没……没……”黑衣男子冷汗涔涔,顿时秒怂,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战斗,见少年悠然入场,才抬手抹了一把汗。 这少年,这气势,绝非池中之物……只要他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红发男孩已经结束了战斗,全场掀起了如潮水般的欢呼声。 男孩什么也没说,仿佛不知道众人的欢呼是为他,浅色大眼里有些空洞,半晌才转过头,看向缓缓走向场中的纤瘦少年。 少年一身浅蓝长袍,衣摆随着走动漾出浅浅涟漪,半阖的眸子沉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眉宇间的慵懒恣意更为他添了几分惑人气息。 夜明珠柔和的光照在少年身上,少年缓缓迈步,从容淡然的模样,不似走向血腥残酷的竞技场,反倒像是在璀璨花海里徜徉。 竞技场里有片刻寂静,仿佛有磁场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奇异地被少年吸引。 “哇……好俊的公子……”观众席上一些不拘小节的江湖女子,在看到场中风流恣意的少年时,顿时感叹道。 忽地,少年转过头,漆黑的眸子里映出那一袭雪山之巅的白。 双眸眯了眯,苏千澈转回头,璃王怎么会来这里? 远处男子花瓣似的薄唇勾了勾,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留在唇角,男子手指轻点银制面具,暗金色双眸里映出少年纤细的影子。 “大家静一静!”三号擂台上,一名裁判用内力加持的声音传到竞技场各处,“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中级场会迎来一场巅峰对决!” “吼~”不少人都大声叫喊起来。 裁判双手下压,等到场面静下来之后,指着走向擂台的少年道:“想必大家都很好奇,这位俊俏的公子是什么人。” 裁判一扫观众席,提高了声音:“他,就是昨日连赢九场,神乎其技的十公子!” 他的话音落下,场面又开始热闹起来。 “天,这个俊美少年竟然是十公子?!” “啊啊,十公子竟然这么英俊,实力又那么强,我要把他娶回去当压寨夫君。” “妈的,实力强就算了,还长得那么俊,还让不让人活了?” 见吸引了众人注意,裁判再次道:“今晚,十公子会与刀枪不入的大力王,进行决斗!” “什么?大力王?!”一个女子惊得声音都变了。 “不,十公子为什么要和大力王比赛!” 门口的美女负责人听到声音,顿时不淡定了,匆匆跑到那记录员身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不是你给十公子安排的战斗?” 记录员点头,当然是他了。 美女负责人狠狠地冲他比了比拳头,“虽然我觉得十公子会赢,但若是十公子有任何闪失,老娘揍死你!” 记录员耸了耸肩,“你都相信他,我当然也是因为相信他,才会如此安排。” “哼,你肯定是因为嫉妒十公子长得帅,所以才给他安排这场战斗!” 听到众多不满的声音,裁判却是笑意盈盈,“十公子赔率一赔十,大力王赔率二赔三,现在开始下注。” “买谁赢?” “当然是买大力王,大力王力气奇大无比,他的每一个对手,死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碎成了渣渣,像十公子那样的小身板,能撑得住几下?” “最关键的是,大力王全身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寻常刀剑奈何不得他半分,十公子虽然厉害,可他能倚仗的速度和武器,在大力王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用处,十公子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 “也是,十公子要是没有遇到大力王,或许还能连胜十场,可惜了可惜了。” 听到一片买大力王的声音,苏千澈很淡定地去了下注的地方,再次用挣来的银子买了自己赢之后,才缓缓上了擂台。 二楼,璃王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少年来到擂台,过了片刻,才道:“十万两银子,买十公子胜。” 云焕僵着身体走出隔间之后,才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不然他怎么会听到看到主子对那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如此上心? 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题外话------ 感谢苏风意暖(这次绝对没有写错了,哇咔咔)小可爱送的9朵发发,感谢chungyin小可爱的五星评价票,爱你们,(づ ̄3 ̄)づ~ 105 洗洗眼睛 “大力王,大力王!” 伴随着场上的欢呼声,一座移动的小山咚咚咚地跑上了擂台,以他的吨位,跑动时地面都似颤了几颤。 大力王不负他大力的名声,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充满爆炸性力量,拳头随意一挥,便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他如前世的健美先生一样向众人展示着满身肌肉,听到各种尖叫呐喊声,大力王斜睨了面前两条腿还不如他一条手臂粗的弱鸡一眼,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写满了不屑。 “小白脸,老子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碾碎!” 苏千澈嘴角勾起,折扇抵着下巴,眸光上下扫了对面夸张的肌肉一眼,随后很快移开视线。 呼,辣眼睛,找个美男洗洗眼。 乌黑的眸子自然而然落在远处观众席上坐得笔直的十一身上,一身黑衣包裹着男子精健的身材,完美流畅的线条…… 唔,这才是完美养眼的身材。 过了片刻,苏千澈转回眸,总算治愈了。 十一却在少年眸光扫过来的刹那绷紧了身体,深邃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小姐为什么看他,难道是想让他上场? 却在被两人忽略的某处,一双暗金色眸子时刻注意着场上少年,看到她的举动,男子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下花纹,樱花般粉嫩的薄唇微微勾起,轻轻笑了。 身边的云焕抖了抖身体,怎么突然那么冷了?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也是一场激情澎湃的战斗!”裁判站在两人中间,声音激昂地说道,“大力王和十公子都已经连胜九场,这一场不管谁胜,高级场就会再添一员大将!” 因为这场比赛的重要性,其他三个擂台的战斗都已经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四号擂台上。 “不……我不想看十公子被大力王打败……” “这根本就不公平,不公平!” 还有一些喜爱十公子的女子在垂死挣扎,十公子完全被大力王压制,怎么可能赢? 裁判却是对这些微弱的声音丝毫不理,接着道:“现在……” “等一下。”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裁判的话,众人都转头看过去,心道这是哪个傻缺竟然想在诛神闹事? 可这一看,刚才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璃王的贴身侍卫云焕站在二楼扶手前,居高临下地看向擂台,见裁判停下来,他才一扫底下众人,淡淡道:“为了让此次比赛更激烈更有看头,璃王殿下加了一点彩头。” 璃王殿下?璃王殿下竟然要添彩头?难道是看上大力王或者十公子了? 大力王激动得全身的肌肉都在发颤,粗犷的脸上带着一丝潮红,苏千澈默默别过脸,真是惨不忍睹。 “哼,小子,璃王殿下看上我了,你若是识相,便主动退出,否则我大力王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大力王挑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吗。”苏千澈挑了挑眉,“那还真是恭喜你了,只是你这样的……”苏千澈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璃王殿下怎么下得去口。” “你侮辱人!”大力王一脸赤红,眼底满是暴戾的红光。 苏千澈不理会他,安静的竞技场里,又听到云焕的声音:“胜者,可以挑选一件属于诛神竞技场的物品,不管是人或物,都可以。” 苏千澈抚着下颚,红唇勾了勾,这是把他们都当做是诛神的物品了? 不过,她正愁不知如何光明正大地把小老虎弄走,璃王的彩头,倒是解决了她的烦恼。 云焕的话音刚落下,便有人尖叫出声:“啊啊,那可不可以挑选墨玦下!” “咳咳,快别做梦了,墨玦下谁要得起?” “那倒是……” 苏千澈看向裁判:“他的话,在诸神竞技场可有效?” 裁判连连点头:“有效有效。” 笑话,若是璃王殿下连这点权利都没有,那诛神还怎么在东刖开下去? 苏千澈转头看向云焕,红唇轻勾,缓缓道:“任何人,都可以?” 云焕回头看了璃王一眼,随后转过头,回道:“对。” “那……”苏千澈轻笑,慵懒轻缓的声音如一片羽毛拂过湖面,“……璃王殿下,也可以?” 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这十公子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想把璃王殿下当彩头?这绝对是想上天啊! 所有人都怔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隔间里如神魔一般的璃王殿下。 璃王殿下会怎么处置那个出言不逊的十公子?会不会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然后把剩下的骨头吊在城墙上示众以示惩戒? 十一薄唇微抿,小姐到底在想什么? 云焕冷下脸,沉声喝道:“大胆,竟敢对王爷出言不逊!” 苏千澈摊了摊手,声音颇有些无奈,“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说出来嘛,害本公子白高兴一场。” “你……”云焕低喝一声,双手撑在扶手上,就要直接跳下去好好收拾那个大言不惭的小子一番。 简璃暗金色瞳孔里似闪过一道微光,清透的眸底映着少年俊美的容颜,花瓣般粉嫩的薄唇缓缓张开。 106 如此大方 男子菲薄的唇轻吐出两个字:“可以。” 清冷优雅的声音飘散在吹拂而过的风里,如山涧细流淌过鹅卵石发出的轻灵声响。 嘎……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下巴掉在地上,如看妖怪一样看着楼上风姿绝然的男子。 可以挑选璃王殿下?! 明明如此简单的几个字,为何放在一起,就搞不懂它的含义了? 他们是听错了吧,肯定是听错了,不然怎么会听到璃王殿下说可以? 众人张着嘴僵着脖子面面相觑,这……他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云焕的动作僵在半空,半晌才默默退了回去。 十一紧抿着唇,浓密的眼睫垂下,盖住眸底一闪而逝的暗色。 苏千澈微眯起眼,眸底映着男子三月春风里最温和的笑意,缓缓开口,“既然璃王殿下如此大方,那么……” 声音突然顿住,一众人被勾得心尖尖都在发痒。 那么什么,你倒是说啊!这位胆大包天的十公子,你敢说要璃王殿下吗?! 简璃暗金色双眸里如承载着满池潋滟水波,面具上的殷红泪饰仿若在缓缓流动。 唇畔携一朵三月桃花般轻柔的笑意,他静静看她,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苏千澈清了清嗓子,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那么,请璃王殿下把虎王准备好,战斗结束,本公子便要带走。” 晚风似乎吹得特别起劲,无数人都在风中凌乱了。 所以,你问了可不可以选璃王,目的却是虎王? 这……是赤果果的调戏……不对,是挑衅璃王殿下吗? 天啊,十公子会不会被璃王殿下大卸十块? 简璃却笑了,如一地落英,缤纷了整个世界,“不行。” “为何?”苏千澈挑眉看他。 “小老虎是本王之物。”简璃轻笑,暗金瞳孔盛满流光。 苏千澈眉头微皱,他一个坐轮椅的,要小老虎干什么,难道还能把轮椅绑在小老虎身上不成? “意思就是,要带走小老虎,必须带走你?”苏千澈轻抚下颚,似乎在考虑这桩买卖划不划算。 简璃含笑看她,瞳孔里却似蕴着秋的凉意,“可以如此理解。” 听着两人的对话,不少人都觉得快要心肌梗塞了。 这……真的是杀人如麻,作风狠辣,如神似魔的璃王殿下吗? 这表现,似乎一点也不正常啊。 最心塞的莫过于苏千澈的对手大力王了,本以为璃王殿下添的彩头是为了他,却没想到璃王竟然和对面的那个小弱鸡聊家常一样聊了起来,那小弱鸡似乎还完全忘了自己。 他可是中级场最强的!少年如此看不起他的样子,让他心里愤懑无比,可他又不敢打断璃王殿下和小弱鸡的话,只得默默地咽血,心想着一会儿战斗开始之后,便把这个小弱鸡直接揍到擂台里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裁判觉得两人的对话似乎告一段落,才悄悄抹了一把汗,抖抖索索地开口道:“大力王和十公子的战斗,现在开始!” 说完之后,裁判便快速下了擂台,同时心里默默祈祷,十公子千万不要输啊!看起来十公子和璃王殿下有些渊源,要是十公子出了事,他可承受不起璃王殿下的怒火。 战斗开始,众人才总算喘过一口气来,心想刚才的一切肯定都是幻觉,他们应该是太累了,所以才会看到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场面恢复正常,大力王狠狠地锤了自己的胸口两下表示自己心里的气愤,那肌肉敲击的声音,如同鼓声击打,打在众人心上。 “小子,我会让你知道,我大力王的名声,绝不是像你这种小弱鸡可以侮辱的!”大力王愤怒粗犷的声音响在竞技场,显然已经气急。 “别废话,赶紧打完,本公子一会儿还要和小老虎叙旧。”苏千澈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看也不看对面的人一眼。 “你这个臭小子,老子要把你打得你娘都不认识!”大力王气得双眼发红,身上的肌肉如同充气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起来,满身的力量感,只是看着,便觉得压迫性十足。 看到大力王发狠,观众们又开始激动地讨论起来。 “大力王一上来就发大招,这是完全不给十公子出手的机会啊。” “大力王是想要一举解决对手?” “大力王力大无穷,连坚硬的擂台都被他一拳打出了一个洞!九场比赛,大力王只有一次使用了这一招,结果对手直接被他揍得飞出了竞技场!这次这十公子看来是跑不掉了,惹恼了大力王,怕是留个全尸都难了。” “可不是,若十公子不那么嚣张,或许大力王冲着璃王的彩头还会手下留情,留他一条小命。” 几乎没有人看好纤瘦的十公子,毕竟十公子战斗的几场都是靠出其不意取胜,而十公子的绝招,在大力王面前更是完全被克制,大力王刀枪不入,十公子的割喉技能,对大力王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哎,可惜了这个俊俏的公子。” “可不是,仔细一看,十公子长得真是俊,若是能给老子当女婿,老子也是非常乐意……” 那人刚说完,便感觉到两道阴嗖嗖的目光射向他,他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异常,暗道莫非见鬼了? 苏千澈闲闲把玩着折扇,折扇在五指间转动,速度之快,晃得人花了眼。 再牛逼的技能,这么久的预备时间,足够对手杀他无数次了。 苏千澈又懒懒伸了个懒腰之后,大力王的准备工作也终于做好,他的右臂胀大比大腿还粗,钢铁般坚硬的拳头猛然挥向少年面门,拳头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摩擦空气带起一阵火花。 拳头未至,凌厉的拳风便已经把少年的头发悉数吹起,在脑后肆意飞扬! 107 不要粗暴 “小子,下次投胎的时候,记得把眼睛擦亮一点,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大力王紧咬着牙,看到眼前的少年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哼,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嚣张?哼,他一招把这个小子解决,肯定能获得璃王殿下刮目相看,到时候,就算是进入噬魂军,做一个高级将领,肯定也是极为容易的。 “哎,真是可惜了,十公子遇到其他人,或许还能胜利,进入高级场……” “这大力王专门克制十公子,只能算他倒霉了。” 裁判却在心底狠狠抹了一把冷汗,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见璃王殿下的神色似乎很平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他想错了,其实璃王殿下对谁都是那么平易近人,所以才会在战斗开始之前和十公子聊起来吧。 看到那与少年脸一样大小的拳头出现在少年面前,十一猛然站起身,身体紧绷,漆黑的眸子暗如极夜,手指紧紧握住身侧佩剑。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少年会被一拳揍得飞出竞技场时,少年缓缓抬起了手。 “打个架而已,不要那么粗暴。”少年手中折扇抵在眼前钢铁般的拳头上,如有万钧之力的铁拳,在碰到折扇之时,硬生生停止,再进不得半分。 “你……”大力王脸涨得通红,咬牙再次用力,拳头却依旧分毫未动,他猛然撤回拳,以更快的速度狠狠砸向少年脑袋! 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锤从天空狠狠砸下,大力王的拳头遮挡了少年头上的所有光线,这一下若是砸实了,少年必然会被直接砸扁! 少年身形一动,下一刻便出现在大力王身侧,直接避开了头上的铁拳,随后握拳,挥拳,动作一气呵成。 眼前的人瞬间消失。 ‘嗖’,一个大型物体飞出竞技场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者大型物体划过的优美弧线,移动到了头顶阴暗的夜空。 半晌,才有人拧着僵硬的脖子,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擂台上的少年。 这……这还是人吗?刚才大力王那两下,只是看着,便觉得心惊胆战,若真接触到,就算不死也要脱几层皮。 可眼前的少年,竟然直接用一把折扇就挡住了大力王的攻击,还直接把人给揍到星星上去了? 不少人都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眼前的怪物,该称之为大力怪王! 少年却似乎没有看到众人怪异的表情,抬起手放在唇边,轻吹一口气,红唇轻启,“都说了,别那么粗暴。” 听到他的话,众人的嘴角都抖了抖,粗暴的人好像是你啊,十公子! 十一缓缓坐下身去,握剑的手指变得僵硬,他一根根松开,微颤的手指透露出他心里的不平静。 刚才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胸口的印记火辣辣地疼,若小姐有任何闪失,他一定会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璃王殿下,本公子赢了,把银狼王带过来吧。”苏千澈捋了捋被拳风吹乱的发丝,眸光慵懒地看向楼上遗世独立的男子。 嘎? 众人下巴再次掉一地,这是什么神转折?刚才不是要小老虎……不对,虎王和璃王……额……也不对,总之!什么时候提过狼王的事了? “狼王?”轻柔的声音响起,众人却莫名地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寒。 “本公子不喜欢强买强卖和捆绑销售,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狼王了。”苏千澈耸了耸肩,颇为无奈。 围观群众觉得他们的下巴已经捡不起来,连眼珠子都掉在了地上。 虽然少年的话里有两个新鲜词,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 所以……大概,也许,可能,难道……璃王殿下被嫌弃了? 天啊,这种话他们不想听! 阵阵阴风从竞技场吹过,冷风无孔不入,不过片刻,众人便感觉自己全身都结出了冰渣子。 “呵……”一声轻呵,更是让人瑟瑟发抖,双腿发软,若不是坐在椅子上,此刻怕是早已跪倒在地。 “怎么,璃王殿下想反悔?”苏千澈缓缓走到擂台边缘,眼眸微微眯起,微阖的眸子里,映出男子面具上暗红色的诡异花纹。 简璃也看着场中少年,眸子里映出少年娇小的身体,暗金色瞳孔里闪过一道异样光辉。 半晌,他轻点了点眼角的殷红泪饰,薄唇微启:“自然不会。” “不过,本王要与你做一场交易。” “哦?说来听听。”苏千澈手指转动着折扇,姿态随意而优雅。 “让你的侍卫和本王的侍卫比一场,若你胜,本王便答应你一个请求。”简璃开口,声音轻柔,如和风吹拂。 听到这里,众人刚活过来的心顿时跳得极为欢快。 卧槽,璃王殿下对这个十公子也太好了吧,璃王殿下的许诺,这,这是他们几辈人想都不敢想的啊! 璃王您老人家想让侍卫和十公子的侍卫比,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竟然还开出这种史无前例的优渥条件,这哪里是什么条件,分明是上赶着给人送好处! 苏千澈却眯起眼,乌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那么,失败的条件是什么?” “若是失败……”简璃勾唇,嘴角的笑意完美无瑕,“十公子的侍卫,便任由本王处置。” ------题外话------ 感谢小绾绾仙女送的5朵发发,爱爱爱爱爱你么么(づ ̄3 ̄)づ~ 108 三生有幸 果然如她所料,璃王对十一抱有敌意,可这是为何? “多谢王爷厚爱,不过,恕我不能答应。”苏千澈淡淡勾唇,眸底一片慵懒之色。 冷风嗖嗖吹过,竞技场里近万人全部变成雕塑。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他们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用不过来了。 这么诱人的条件,十公子脑抽了吗,竟然会拒绝! “不要急着拒绝,十公子难道不问问,你的侍卫答不答应?”简璃轻道。 苏千澈勾唇轻笑,“王爷,难道你看上我的侍卫了,这么急着想要把他弄到手。” 简璃笑而不语。 “公子。”十一站起身,从观众席慢慢走向苏千澈,冷峻的眸子看着她,似带着丝丝暖意,“属下愿意比。” “回去。”看到他的动作,苏千澈转动折扇的手指骤然顿住,眉峰凝了凝,黑眸里一片冷然。 接触到女子的目光,十一反射性地顿住脚,却在下一刻再次抬步,脚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到女子面前。 男子手握腰间佩剑,低垂着头,看进她的眼眸,“请允许属下为公子做一件事。” 他一直在她身边,却什么也帮不到她,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怎能不好好把握? 即便赔上性命……不,他一定不会输,他会永远站在小姐身后,永远守护她。 男子乌黑的凤眸里似揉入了漫天星辰,点点星光闪耀,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想要去做这件事。 苏千澈浓密的眼睫动了动,半阖的眸子看向男子胸口,“你是本公子的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本公子手里。” “是。”十一低垂下头,握拳,拳心向下按在胸口,低沉的声音震得胸膛轻轻发颤,“属下明白。” “十公子主仆感情真好。”微微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简璃两指抵在脸颊,微侧着头看向场中二人,“让本王看起来像是要拆散你们的恶人。” “王爷说笑了。”苏千澈闭了闭眼,片刻睁开,转过头,淡淡地问:“王爷的许诺,可有限制?” “除了本王的命,都可。”简璃说这话时,似笑了笑。 “我对王爷的命不感兴趣。”苏千澈淡淡道,随后转头看向十一,眸光淡淡的冷,“我说过,我的人,不允许别人染指,既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么,你只有一条路,赢。” 话说完,苏千澈便不再看他,走到观众席上刚空下来的位置坐下。 十一看着她的背影,右手按着胸口印记,无声道:是。 “哇,这十公子是什么人,连侍卫都有如此风姿!” “可惜带着面具,看不到脸,不过看他的气度,绝不是普通侍卫!” 云焕看一眼场中的十一,又转头看向简璃,“主子……” 主子为何要让自己堂堂王爷的贴身侍卫,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的侍卫打?还随意开出这种看似完全无用的条件,主子到底是何用意? “全力以赴,不必留情,剩一口气就行。”简璃薄唇勾了勾,“若输了,便去黑狱一日游。” 云焕浑身一抖,虎躯一震,沉声应道:“是!” 黑狱…… 只是想想便觉毛骨悚然,里面的那些毒虫……不,最重要的是那个疯子……那种黑暗的日子,他片刻都不愿意去回想。 所以那可怜的侍卫,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 云焕纵身从二楼直接跳下,脚尖点在地面,几个起落便飞身上了擂台。 没有任何前奏,几乎是云焕脚尖点在擂台的那一刹那,一道凌冽剑光便呼啸而来! 云焕却早有准备,身体猛然后倾,避开十一凌厉的一剑,除了脚尖,整个身体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一般吊在擂台外。 他的身体在擂台边缘横向转了半圈,随后贴地而起,拔剑直指十一小腹。 十一一招没有得手,早已收势,见云焕的剑招杀至,抬手一挡,两剑相击,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两人没有任何留手,一招一式都充斥着凛冽杀气,从擂台打到半空,又从半空飞到擂台,长剑不时划过地面,带起一串串的火花和刺啦声。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激烈厮杀,两人气质不俗,衣袂翩飞间,组成一幅动态水墨画。 剑气四处纵横,观战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两人的打斗画面虽美,却是招招惊险,一个不慎,便有丢命的危险。 本以为璃王殿下的侍卫很轻易便能解决十公子的侍卫,可两人短短数息间便过了数十招,却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这简直颠覆了无数人的认知。 这十公子究竟是什么妖怪,身边的侍卫竟然都有如此实力! 苏千澈靠在椅背上,左手撑头,半眯着眸看着场上的战斗,心里却在思索着璃王此举的用意。 表面看上去,璃王是在针对十一,可十一一直跟在她身边,不会有机会得罪璃王,所以,他的目的必然不会如此简单。况且,璃王是如何知晓自己有一个侍卫,而且这是侍卫实力不俗的? 璃王两次出人意料的举动,似乎都是冲她来的,难道他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故意以此来警告她,让她不要逃跑? 所以,其实他一直掌控着自己的行踪,今夜是特意来此的? 呵,能得到璃王如此关注,她还真是三生有幸。 109 秉烛夜谈 夜明珠银白的光辉洒在隔间里,白衣男子静坐在轮椅上,暗金色瞳孔中,映着远处低垂着眸,慵懒倚在椅子里的少年。 忽地,男子轻轻勾起菲薄的唇,食指指腹轻抚唇瓣,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似在回忆着什么。 竞技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擂台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势,都牵动着众人的心。 每一次的剑刃相碰,观众们都看得心惊肉跳,这样精彩又危机重重的战斗,就算是在高级场,也是极为罕见,这两个人,真的都只是侍卫而已吗? “这样刺激的战斗,多久没有见过了……” “能和璃王殿下的侍卫打得不分胜负,这十公子的侍卫也是一号人物……” “你们说,他们谁会胜?” “两人看似不相上下,可十公子的侍卫内力比之云侍卫略逊一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十公子的侍卫会输……” “仔细一看还真是,两人的防御都滴水不漏,攻击却是云侍卫更为凌厉。” “十公子的侍卫想要获胜,只能出奇招。” “可云侍卫经验丰富,若他不能一举得胜,只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啊……” 一片惊呼声,苏千澈抬眸,眼前所见让她心里一紧,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椅子扶手。 十一迎面撞上云焕的剑,锋利的长剑从前胸穿透到后背,牢牢钉在他的身体上,透背而出的半截剑刃被鲜血染红,血珠缓缓汇聚到剑尖,一滴滴汇成一股细流,滴落地面。 胸口的衣服被血浸透,十一满是鲜血的左手紧紧抓住剑刃,趁对方因拔剑却未拔动而停滞的片刻,闪电般把长剑送进对方小腹。 所以,十一是知道强攻赢不了,便选择了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 这种打法危险至极,若是对方足够谨慎,十一不仅无法伤到对方,还会因为自己受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在十一的时机把握很好,对手也有些小看他,所以才会让他一招得逞。 整个擂台都被染成血红色,鲜红的血刺激着苏千澈的神经,她缓缓闭上眼,盖住眼底暗黑沉芒。 她本冷心无情,不在乎十一的生死,可十一的生死,只能由她来决定,那些敢动他的人…… 台上本就被刺了一剑体力不支的云焕此刻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寒意,那种仿佛被当成猎物一般被人盯着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云焕都是鼻青脸肿满身是伤,他很想伸冤,这分明是主子吩咐的,为什么要抓住他这个背锅侠不放! ‘咚’‘咚’ 两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两人本就已经厮打了上百回合,此刻双双受伤严重,再也支撑不住,同时倒在擂台上。 “啊,怎么一起倒下了,这样算谁胜?” ‘叮’ 长剑敲击擂台的轻微声响,再次吸引了观众的目光。 台上满身是血的黑衣男子,以剑撑地,缓缓站起身体。 他惨白的薄唇紧抿,乌黑的瞳孔有些游离,结实有力的双腿在颤抖,握剑的手指骨节根根发白,冷汗颗颗滴在地面,混在血里,浸染了整个擂台。 突然男子身体晃了晃,众人的心瞬间提起来,千万不要倒下去啊…… 男子双腿弯了弯,踉跄着往前踏了一小步,他剧烈喘息着,牙齿紧咬着下唇,终于靠着长剑的支撑站直了身体。 不是平局,十公子的侍卫胜利了! 观众们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才发现刚才不知为何竟然会觉得紧张。 “我小看你了。”云焕喘着粗气,严重失血让他有些眩晕,若非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和狠辣程度,这场战斗也不会输。 没想到一向谨慎的他,竟然也会输在小瞧人这一点上。 “不管如何,我都会赢。”十一的声音带着轻颤,伤口的疼痛加上失血过多让他快要昏厥。 云焕不解。 以眼前男子的资质,主子很有可能把他驯服留在身边,待在主子身边,难道不比在那个十公子身边好? “我必须赢。”就算是死,也要赢。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十一艰难地转头,看向缓缓走向他的少年。 “公子,我赢了。”十一满身血迹,冷峻的薄唇轻轻勾了勾,却很快便颤抖着收了回去。 苏千澈伸手,拉过他的左手。 眼前的手掌心血肉模糊,掌心中央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甚至连莹白的骨头都已经被划出痕迹,只要再深半分,十一的左手便彻底废了。 见她打量,十一立马想要缩回去,手却丝毫动弹不得,甚至因为牵动伤口,鲜血再次从手心流出,痛得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做得很好。”苏千澈亲自给十一上了药之后,放开他的手,抬手点了他后颈的睡穴,“休息一下。” 本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十一高大的身体倒在苏千澈身上,很快昏睡过去。 转过头,苏千澈看向躺在地上装死的云焕,轻声道:“云侍卫,好好养伤,等你伤好,本公子再好好跟你讨教讨教。” 她的声音很轻,可身经百战见惯生死的云焕却不知为何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就像自家主子曾经用那冰冷毫无丝毫感情的眼神看他,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身首异处,想想就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云焕:……明明输的是他,为何他不仅要接受主子的惩罚,还要承受对方的报复? “十公子的侍卫果然好身手。”清灵的声音如炎炎夏日里拂过的一阵凉风,舒爽得全身毛孔都似打开了一般。 然而还在流血不止的云焕却感到前途一片黑暗……他不会被主子折磨死吧? 苏千澈双手抱着十一,转头看向简璃,轻笑:“若没有点本事,怎能让王爷亲自派人指教。” “十公子在埋怨本王?” “岂敢。”苏千澈淡淡勾唇。 简璃莹白如玉的指尖轻点轮椅扶手,暗金瞳孔似映着微澜的湖面,“看来十公子对本王有误会,明日本王便亲自接十公子进府,秉烛夜谈,以解除误会。” “至于银狼王,本王会命人送到本王府上,十公子离开之时,便可一并带走。” 苏千澈眯了眯眼,他果然认出她了,“恭候王爷大驾。” 简璃看着她抱起男子,毫不停留地走出竞技场,唇角勾了勾,瞳孔划过一道灿金冷芒。 110 就叫十六 苏千澈身材虽然纤瘦,可在她怀里的十一却似没有重量一般,不过片刻,她便抱着人出了竞技场。 门口,男孩的一头红发显得非常耀眼,苏千澈却没有时间理会他,一刻不停地往晏景修的医馆赶。 红发男孩愣了愣,随后木然跟上。 医馆大门紧闭,苏千澈顿住脚步,眉头皱了皱。 若是现在进去,十一会被认出来,而她扮成男子的事也会暴露。晏景修虽然看似温润无害,她却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派人刺杀她的幕后黑手还没有出现。 看一眼怀中脸色苍白的十一,苏千澈轻呼一口气,对随后赶来的红发男孩道:“敲门。” 男孩抬手,咚咚咚敲了几下。 很快,门便开了,晏景修如玉的容颜出现在月光照耀之下。 未等苏千澈开口,晏景修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他看一眼少年怀中的血人,快速拉开门,“快把他抱进去。” 苏千澈点点头,跟着晏景修进了门。 红发男孩再次愣了片刻,才呆呆地走了进去,刚走到院子里,他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把门关好。 房间里燃着红烛,靠窗的桌上,放着一本医书,盖在桌面上,室内装饰很简单,清淡的药香萦绕满室。 苏千澈把十一放在床上,看一眼晏景修:“麻烦晏大夫。” 晏景修温声开口,如三月和风,“不麻烦,救死扶伤,是晏某的职责所在。” 苏千澈点头,不再多言。 “你先出去吧,这里血腥气太重。” 苏千澈再次点头,看一眼床上男子,随后走出房间。 院子里,有两个花圃,种着几种不知名药草,一头红发的男孩站在花圃外的石桌旁,呆愣愣的模样,像是一只迷失方向的小兽。 听到声音,男孩抬起头,浅色双眸在月光掩映下,似闪烁着浅浅流光。 苏千澈走到石桌旁坐下,右手支头,半阖的双眸慵懒地看向男孩:“为何跟着我?” 男孩愣愣看了她半晌,才道:“姐姐。” 虽然他的话总是只说一半,苏千澈却很轻易理解了,“你姐就不怕我给你卖了?” “卖不掉。”男孩答。 苏千澈:…… “坐下。” 男孩呆愣愣地坐下了。 “叫什么名字?”苏千澈抬起手,用手指戳了戳男孩头顶上的呆毛。 那一小撮头发被戳得晃了晃,却依然坚定地立起。 男孩呆呆抬手,压住头上特立独行的红发,似是不想让她碰。 “红发。”男孩开口。 “你叫红发?”苏千澈眉头动了动,虽然知道男孩的父亲不喜欢他,却没想到他竟连个名字都没有。 男孩放下手,点头。 苏千澈再次抬手,按了一下男孩头上呆毛,然后放开手,果然看到那一撮头发再次立起来。 她笑了笑,看着在风中轻轻晃动的耀眼红发,“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男孩先是愣了愣,随后大眼里闪出晶亮亮的光芒,仿佛两颗最纯粹的水晶。 看到男孩纯净的眼神,苏千澈再次晃了神。 那是少年第一次那样叫她的名字:小千。 她皱着小眉头,问他为什么这么叫她。 他说,小千,就像小七一样,小七可是仙女呢。 那之前,他们躲在一家商场门口,悄悄探头看向商场里一台正在播放七仙女的电视。 少年看着那个备受宠爱的仙女,轻声对她说:你是我的小仙女。 从未穿过漂亮衣服的她,印象最深的却是那些姐姐穿的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他们很快便被人赶走,少年却没有忘记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七仙女。 后来,少年让她叫他小六,她又问为什么。 他笑,笑容温暖迷人,照亮了所有阴霾。 小六,在小千前面,当然是要保护小千。 她反驳,小六不好听,千前面是九九九,他应该叫九九。 少年不愿,说九九是女孩子的名字。 两人再次争执不下,她生了气,少年拿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棒棒糖哄她。 她吃了人生中第一个棒棒糖,丝丝的甜意,甜到心里。 最后,他还是叫小六,她还是叫小千。 苏千澈看着眼前男孩期盼的目光,轻声道:“就叫十六吧。” 男孩呆愣愣地看她,似是对这个名字有些不满。 苏千澈笑了笑,指着自己:“我是十公子,里面的哥哥是十一,你年纪小,就叫十六。” 听到她的解释,男孩眼里的空洞顿时消失,仿佛找到归属一般,大大的眼睛闪亮闪亮,就差竖起两只耳朵摇尾巴了。 苏千澈再次抬手揉了揉男孩头顶的发丝,看似张扬耀眼的红发,摸上去却异常柔软。放开手,头顶的呆毛便又竖了起来。 被摸了脑袋,男孩也不恼,依旧用水晶般的大眼睛闪亮亮地看她,纯净的眼神让苏千澈有些招架不住。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推开,晏景修黑曜石般的双眸看着院子里的少年。 少年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夜风中如蝶翼般轻轻颤动,黝黑的眸子里似带着丝丝笑意,暖了带着秋季寒凉的夜。 少年红润的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右手宠溺地摸着面前红发男孩的脑袋,银辉洒下,少年身上仿佛披着一层圣洁的光,像是误坠人间的天使。 温润的眸底似有光芒闪过,晏景修看着月光下的少年,片刻才开口。 “苏七小姐,十一的伤口处理好了。” 111 又要标题 房间内,十一静静躺在床上,面具已经被取下来,橘黄色火光映在他安静的侧脸上,少了一些冷峻,添了几分柔和。 床前,一堆染血的绷带放在一个小盆里,一个小童默默地端了出去。 “他伤得很重,需要静养。一月之内,左臂不能碰重物。”晏景修收拾好桌上的药物,把药箱放在床头的小柜上,“左手伤到了筋骨,伤彻底好之前,左手不能用。” “多谢晏大夫。”苏千澈摸了摸怀里,什么也没有,蓦然想起她下注赢的银子还没有取回来,“额……诊金多少,我现在去取。” 晏景修温润的眉眼弯了弯,唇畔一丝春风和煦的笑:“苏七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晏某的诊金,苏府会派人送来。” 苏千澈默,既然苏府会结账,她能省下一笔银子,何乐不为? 晏景修伸手邀请苏千澈坐下,红发男孩十六呆呆站在女子身侧。 修长手指拿起茶壶,在苏千澈面前的茶杯里倒上一杯,热气缭绕,茶香氤氲。 苏千澈端起茶杯,杯中茶水清透嫩绿,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清雅甘冽香气。 “晏大夫好雅兴,这茶,寻常人怕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喝上一口。”苏千澈轻抿一口,清冽醇厚的香气在齿间萦绕,久久不散。 晏景修亦喝了一口,才道:“这是天音寺的佛茶,一年只产六两,晏某与天音寺住持有些交情,得住持相赠,才得以品尝一二。” “若苏七小姐有兴趣,可以带一些回去。” “晏大夫客气,如此珍贵的东西,不适合我这样的俗人。”苏千澈看着杯中莹绿的茶水,懒懒道。 “苏小姐可是比许多人都要惬意。”晏景修眸色温润,“昨日晏某去苏府找苏小姐,却被告知苏小姐不在府里。苏小姐体内余毒未清,需得定时调养,把毒素全部清除。” 苏千澈摸了摸鼻尖,她当然不会说她是去竞技场浪了一圈,“昨日有些事情耽搁了,难为晏大夫如此上心,每两日调理有些麻烦,想来柳师妹应该有解药……” 晏景修眸光闪了闪,“服用晏某的药之后,解药已经无用,当时情况紧急,晏某只好出此下策,希望苏小姐不要怪罪晏某。” “是吗。”苏千澈端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烛火映出手指莹透红润,“晏大夫的药真是霸道。” “那药名为璇玑丹,是晏某用了数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晏某愚钝,仅炼制出两颗。璇玑丹不仅药效霸道,还需后期调理,才能完全吸收。”晏景修轻声开口,微黄的烛火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眸中跳跃,眸底清润柔和。 苏千澈微微眯眼,眸底映着男子温润的容颜,忽地她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前倾,乌黑的眸子看进男子清润的双眸:“晏大夫,你给我吃璇玑丹,是何用意?” “我本身并无内力,你不怕我吃下增加内力的丹药之后,爆体而亡?况且璇玑丹如此珍贵,给我用了又不能增加内力,岂不浪费。” 那时候刚吃下晏景修给的丹药之时,她便发现不对劲,虽然她并不知道所谓的内力是什么,可服药之后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让人通体舒畅的感觉,必然是与内力相差无几。 那种可遇不可求的珍贵丹药,晏景修为何会毫不犹豫地给她? 正因为心存疑虑,当晚遇刺,十一中毒之时,她才没有去找晏景修,反而去了别处。 女子易容后的面容虽然陌生,可因为距离过近,晏景修甚至能闻到女子身上清幽的淡香,微阖的眸子里似有点点星辰闪耀,她的神态平静,就连质问都显得慵懒随意,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因为倾身,女子脑后的发丝垂下来些许,在烛光中轻轻荡漾。 男子黑曜石般温润的眸晃了晃,随后轻声开口:“苏小姐的身体情况晏某很清楚,能否承受璇玑丹的药力,晏某也知晓。当时晏某师妹给苏小姐用的断魂散,毒性极强,若不及时解除或压制,苏小姐恐有生命之危。” 屋里极静,男子温润清雅的嗓音缓缓响起,如六月里拂过的一股凉风,轻易吹走焦躁之感。 “至于为何要用璇玑丹,因为晏某并无其他药物,可以压制断魂散的毒性。”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闪烁,或许当时就真是这般想的。 苏千澈眨了眨眼,微微笑了,“那还真是多谢晏大夫了。” “晏某职责所在,若是晏某的做法对苏小姐造成了伤害,晏某在这里给苏小姐赔个不是。”晏景修说罢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对苏千澈作了一揖。 “晏大夫太过客气了。”苏千澈心里跳了跳,抬手摸了摸鼻尖道,“看来是我误会晏大夫了,明晚我请晏大夫吃饭赔罪,顺便感谢晏大夫的救命之恩。” 话刚说完,苏千澈便眨了眨眼,好像有些口误? 古代女子请男子吃饭,还是晚上,这含义好像有些深刻。 不过,说出去的话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对方还是一个美男子……嗯,前世没有时间收集美男,今生收集美男之路,便从晏大夫开始。 晏景修似是被女子狂放的话镇住,眸光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如玉脸颊飞起一丝红霞,“苏小姐不必客气,这都是晏某应该做的。” “晏大夫做自己该做的,我做我该做的,晏大夫多次相助,请晏大夫吃饭,既为赔礼,也为道歉,希望晏大夫不要拒绝地好。” 晏景修沉默了一会儿,眼底似带了一丝笑意:“苏小姐明日应该没时间……” 苏千澈微微眨了眨眼,想到明日还要应付一只狐狸,一张脸顿时黑了。 “明日我自会抽出时间,酉时在凤翔酒楼请客,还请晏大夫让柳师妹带着配方准时来。”苏千澈坐下身,伸出胳膊放在桌面,“以后,就要麻烦晏大夫了。” 晏景修温润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无奈,却也没有再反驳,拿出一张方巾,搭在面前白皙的皓腕上,为她诊脉。 身边的男孩静静看着两人,一头随意披散的红发在烛火下显得格外耀眼。 112 不眠之夜 距离璃王殿下的三日限定只剩最后一晚,怀王府却没有传出婚约解除的消息,也不曾见两位位高权重的王爷有任何交涉。朝廷里,皇上把所有弹劾璃王的折子都压了下去,也未明确地勒令璃王不准做出出格的事,众人摸不准圣意,便没有轻举妄动。 然而,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对许多人来说,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苏府,苏丞相听到大夫人的话,额头青筋暴跳,猛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怒喝道:“那个逆女,怎么还没回来!人呢,都给我去找,找不到小姐,你们都别回来了!” 大夫人给他倒了一杯茶,温声道,“老爷,澈儿那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太过担心。” “不担心,万一明日璃王殿下前来,难道我能给他变出来一个不成!”苏丞相喝了茶,依然怒气难消。 “老爷,璃王殿下堂堂王爷,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女子伤了叔侄的和气?”大夫人道,“皇上没有下令让怀王解除婚约,说明皇上必然是同意这桩婚事,璃王又怎会忤逆皇上的意思?” 苏丞相眉头皱起,不管是璃王还是怀王,只要结亲,对苏府只有好处,璃王手握重兵,若真能与璃王结亲,自然是再好不过,当然怀王也不差……若是对象能换做另外三位小姐,那就更好了。 “不管如何,先去找人,一个弱女子呆在外面也不安全。”苏丞相吩咐道。 璃王行事诡秘莫测,睡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还是有备无患地好。 大夫人静雅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那小傻子,最好永远别回来。 …… 陈府,陈媛靠在陈夫人怀里,咬着牙说道,“那个小贱人,竟敢让我出丑!娘,皇后姑妈说什么了,会不会处置那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 “傻媛儿,那小傻子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媛儿无须担心。”陈夫人拍了拍陈媛的手,轻声道,“皇后姑妈说先静观其变,最好能借此机会,让怀王和璃王……”剩下的话飘散在空气中,没有人听到。 “璃王刚回京,便做出如此有违常理却又气势夺人的举动,这是想让人知道,他璃王回京了,京都的势力,也该重新划分了。接风宴之事天下皆知,璃王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明日他必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愿,去苏府接人。所以媛儿无需担心,等着看小傻子的笑话就行。” 听了陈夫人的话,陈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就知道那个小傻子没那么大本事让两位王爷相争,原来璃王只是利用她而已,哼,一个小傻子,被利用了,还那么嚣张,明日我倒要看看,璃王不去苏府接她,她还怎么嚣张!” “不过,娘,就算璃王不去苏府接人,也无法看小傻子的笑话啊。”陈媛疑惑问道。 “媛儿,你觉得怀王会是真心想要娶小傻子为妃吗?” “当然不可能!”陈媛脱口而出。 “小傻子傻了十几年,怀王当然不会娶她,怀王之所以不愿解除婚约,不过是不想轻易把自己的东西让出去,那样会让人觉得他怕了璃王。” “娘,女儿知道了,怀王并不是不想退婚,而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婚!所以,那小傻子其实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虫罢了,哼,那种傻子,能被两位王爷利用,也是她的福气。” “不仅是被利用,名声毁了,还有生命危险。”陈夫人温柔地笑了笑,不再多说,“媛儿,那安国公家的小公子,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你可看上了?” 陈媛撇嘴,“那种纨绔子弟,媛儿哪里看得上。” “媛儿看上了谁,便告诉娘,娘请皇后姑妈给你做主。”陈夫人笑道。 “娘,你又打趣女儿……”陈媛低下头,把脑袋放在陈夫人怀里,低垂的眼底闪着狠毒的光。 小贱人,你就等着被怀王殿下退婚,被天下人唾弃嘲笑吧! …… 怀王府,简泽轩坐在庭院里,一壶酒,一个酒杯,自饮自酌。 月光很暗,映在他身上,浅浅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在秋风中透出萧瑟孤寂的气息。 她为何不在府里?是因为不愿牵扯进他与璃王叔之间,所以躲起来了? 她对他没有任何用处,把她献给璃王叔,本来是最好的选择,为何他却不愿这么做? 简泽轩倒了酒,眸光停留在漾着微光的酒水上,浅棕色眼眸里有些许空洞。 “王爷,苏七小姐还没有回府,丞相吩咐了下人去找。”一道黑影出现在简泽轩身后低声道。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在苏府的?”简泽轩问。 “听说,从璃王的接风宴之后,苏七小姐便没有回苏府。”黑影答。 简泽轩眉峰微凝,眸光深了些,“去查,宴会结束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去了哪里,为何没有回府。” “是。”黑影应道,随后很快隐在暗夜中,消失不见。 男子微扬起头,浅浅喝着酒。 半月之后的秋日宴,可以带她去参加,嗯……女子都喜欢什么东西? 月影渐渐深了,庭院里的男子喝完最后一杯酒,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缓缓向屋内走去。 …… 某个房间里,暗香萦绕,纱帘轻舞,一人坐于帘后,烛火映出人影照在纱帘上,看不清容貌。 一男子跪伏在桌案后,低声道:“先生,那女子自逃脱后,便无踪迹,苏府有苏煊铭在,我们的人不敢进府去查,两个守在府外的探子,也失去了联系。” 空气静默,半晌,一阵微风从窗口吹进,纱帘晃动,露出人影戴着的黑色斗篷,淡淡的血腥气飘散而出,弥漫在整个房间。 跪伏着的男子稍稍抬起头来,却只看到黑袍的一角,随即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仿佛被人紧紧扼住喉咙。 男子面色发白,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窥探人影的任何隐私。 低沉粗哑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查苏千澈以前接触过哪些人,查出她和简璃的关系。” 男子愣了一瞬,才答:“是。” “找到那个人。” 先生说的是那晚一招取人性命的神秘人吧? 男子应道:“是。” 又沉默片刻,人影道:“出去。” 男子应了,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门打开,晚风悄悄灌进来,吹起纱帘,吹起刚揭下兜帽人影的发丝,露出刻在白皙后颈上,一个犹如血染的大红‘璃’字。 113 璃王来了 日夜交替,阳光唤醒大地,晨露从叶片上缓缓滴下,京都的早晨,宁静而美好。 璃王限定的三日之期已到,几乎整个京都的目光都放在了苏府。 璃王究竟会不会去? 璃王行事一向诡秘难测,即便许多人都认为他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关注起苏府来。 苏府门口,两株垂柳枝条摇曳,荡漾生姿。 朱红色大门一早便打开了,能看到府里不时急匆匆走过一两个丫鬟小厮,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偏厅里,苏府一家人再次聚在一起,主位上,苏老夫人隐露担忧,青橘站在她身侧,不时抬头看看门口,显得焦躁不安。 三位夫人坐得端庄,三小姐苏柳烟靠坐在椅子上剔着指甲,不时放在嘴前吹一下,四小姐苏清怡安静坐着,眼睫微垂,温柔高雅。 “那丫头昨夜还是没找到?”主位上,苏风言皱眉问道。 “没有,下人们把京都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人。”大夫人温声开口道。 苏风言不由怒喝,“她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老爷,难道澈儿是怕得罪璃王或怀王,所以才躲起来,不想连累府里?”丽姨娘问道。 哒哒的脚步声打断了众人的话,苏凝雪打着哈欠,手挽轻纱从外面走进来,“爹啊,那么早叫女儿过来有什么事啊。” 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苏风言眉头皱得更深,“这几日你有没有看到你的七妹?” 听到苏风言的话,苏凝雪所有的困意立即消失,大叫出声:“那个小贱人?!她在哪里?抢了璃王殿下,她还有脸回来?!” 听到她的尖叫声,苏风言气得额头一抽一抽。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苏风言猛地一拍桌子,吓得苏凝雪顿时闭了嘴。 苏柳烟抬手吹了吹指甲,扬声道:“爹,七妹妹该不会跟上次的那个野男人跑了吧,不久前她可是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与野男人私会呢。” “昨天怀王来府里找澈儿,也没见到人,哎,这孩子,在这节骨眼上,怎么能乱跑呢。”梦姨娘也说道。 苏清怡柔柔地笑了笑,“可能七妹妹觉得,璃王殿下只是说笑,不会来府里,七妹妹脸皮薄,若璃王人未来,怕是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了,璃王怎么可能会来,哼,璃王殿下才不会看上那个小傻子。”苏凝雪双手叉腰,冷哼出声。 看到她们丝毫不担心小姐,还说小姐坏话,青橘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小姐才没有跑!” “那她在哪里?”苏风言目光严肃地看着青橘。 在他冷肃的目光下,青橘的身体下意识抖了抖,又想到小姐的吩咐,垂下头小声说道:“老爷……奴婢不知。” 苏风言紧锁着眉,对青橘的话明显不相信,“你都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 青橘低垂着头,双手揪着袖子,紧咬着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像是豁出去一般咬牙说道:“小姐……小姐在当晚回来之时,就被人刺杀!现在还不知所踪!” 话音落下,室内静了静,三位夫人面露担忧,小小声道:“怎么会这样?” “啊,刺杀?她得罪了什么人?”苏凝雪低声惊呼,眼底却闪过幸灾乐祸的笑,那个小贱人,早就该死了! 苏清怡微垂的眸底一道亮光闪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苏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抖了抖,难掩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不早说,澈儿怎么会被人刺杀?” “小姐说,不要告诉您,怕您担心……”青橘抹了抹泪,哽咽道:“老夫人,小姐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出事?” 苏柳烟挑了挑画得精致的眉,轻呵,“青橘,你不会被吓傻了吧,那个小傻子,会有人去刺杀她?刺杀她的人,难道是嫉妒她的美色?” 说罢,苏柳烟便自己笑了起来,几位夫人小姐也难掩笑意。 忽然一阵冷风刮过,室内温度似下降了几度,苏柳烟下意识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眼角余光扫到外面一人,顿时一哆嗦,脸色都变了:“大……大哥?” 看到门口站立的玄衣身影,另两位小姐脸色都变了变,下意识站起身来,连两位姨娘都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子,显得有些不安,只有大夫人端庄地坐着,可她保养极好的手指轻微的颤抖,依然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平静。 门口玄关处,一身玄衣的男子身材挺拔,眉峰英朗,鼻梁挺直,一双过分深邃的黑眸带着幽幽蓝光,幽冷如雪,只一眼,便似连周围的空气都能被一寸寸冻结。 “怎么回事?”苏煊铭看向青橘,声音冰冷如寒风过境。 “大……大少爷……”青橘快速走过来,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大少爷,您一定要救救小姐……” “铭儿,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过来了。”大夫人微笑着说道,“过来这边坐,用早膳了吗?” 苏煊铭站在门口,没有动,目光只是看向面前跪着的丫环。 青橘身体抖了抖,压下心底恐惧,一五一十地交代道:“大少爷,小姐在晚宴回来的路上,被人刺杀,现在还不知所踪,奴婢担心,担心……” 说着说着,青橘便又红了眼眶,眼泪一个劲往下掉。 真的被人刺杀?苏煊铭眉峰微凝,会是什么人干的? “大少爷,求您一定要救救小姐……” 一声惊慌的喊叫打断了青橘的话。 “老爷……老爷……”外面,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璃王……璃王殿下来了!” ------题外话------ 小可爱们愚人节快乐(*^▽^*)~ 爱你萌的葡萄,群么么(づ ̄3 ̄)づ~ 114 小标题哎 得知璃王的马车出现在苏府的那一刻,许多暗中关注的人都惊得摔掉了手里的茶杯。 璃王竟然来真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傻小姐而已,至于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那可是怀王的未婚妻子,怀王会作何反应? 看来京都真的要热闹起来了。 “什么?!璃王真的来了?”苏风言猛然站起身,因为过于震惊,碰到身边的桌子,上面的茶杯跟着晃了晃。 苏风言顾不上其他,连忙整理了衣服,急匆匆向外面走去。 苏煊铭冷漠转身,随之跟上。 大夫人和两位姨娘一阵心惊,谁也没有想到,璃王殿下竟然真的来了苏府。 “怎么可能,璃王殿下怎么会来接那个贱人!”苏凝雪恨得牙痒痒,若是苏千澈此刻在她面前,她怕是恨不得把苏千澈生吞活剥了。 苏清怡柳眉皱了皱,轻轻咬了咬下唇。 苏柳烟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痛得她惨叫出声。 大夫人整理一番仪容,看着青橘,低声吩咐道,“把这丫头带下去。” 这丫头不知分寸,不能让她见到璃王,以免说漏了嘴。 见青橘挣扎着被人带下去,老夫人迟疑了一番,却是什么也没说。 一群人神色各异,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各自整理一番之后,出了屋。 天空蔚蓝,阳光灿金色,把薄如蝉翼的云纱染出一片金黄。 门前两株垂柳黄绿色的枝条在轻风中舞动,仿佛在欢迎门前的贵客。 华贵香楠木打造的深马车,纹理清晰,低调却奢华,车舆左侧,深深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暗金色‘璃’字,字迹劲挺,锋芒暗藏。 浅金色丝绸车帘被一只有力的手拉开,一暗青服饰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下,随后,男子转过身,再次把车帘拉开,把里面的人连轮椅一起抱下来。 灿金色光芒下,白衣男子一头乌黑发丝散发着莹莹光辉,肌肤莹白如雪,银制面具散发着清冷的金属光泽,清透的暗金色瞳孔中,仿佛映照着一整片湖面的潋滟波光。 “主子,要直接进去吗?”侍卫云烨低下头,在男子身边说道。 不待简璃开口,沉闷的声音响起,眼前的大门完全打开,苏风言快速从府里走出,脸上的震惊早已隐去,恢复了沉稳,他对着简璃躬身行礼:“不知璃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苏风言万万没想到,璃王竟然真的会来苏府。这几日早朝上,皇上虽然并没有明确地说让璃王不要做出过分的举动,却也明显不赞同璃王在接风宴上说出的话,本以为璃王会有所顾虑,却没想到,璃王竟丝毫不顾怀王脸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苏府。 这京都,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苏风言身后,苏煊铭弯了弯身,冷声道:“璃王殿下。” “本王来此,丞相好像很意外。”简璃轻笑着开口道。 “没有没有,老臣只是……”苏丞相在简璃暗金色眼眸的注视下,忽然慌了手脚。 澈儿并不在府里,他拿什么交给璃王殿下? 苏煊铭冷眼扫过隐藏在各处窥伺苏府的暗叹,冷声道:“请王爷进府一叙。” 简璃看他一眼,目光淡淡的,却带着瑟瑟的冷,如刀锋般割裂眼前的空间。 苏煊铭站得笔直,面色丝毫不变。 简璃收回目光,示意云烨进府。 府里,老夫人与各夫人小姐们都聚在一起,屈膝恭迎太子和璃王。 三位夫人暗地里相视一眼,直到此刻,她们才敢相信,璃王殿下是亲自来了。 苏清怡和苏柳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苏凝雪微垂着头,悄悄抬眼看了白衣男子一眼,随后快速低下头去,脸颊羞红,一颗心砰砰直跳。 简璃缓缓扫过一群人,却并没有看到那个慵懒的身影。 “主子来此,是为接苏七小姐进璃王府,苏丞相,苏七小姐在哪里?”云烨直接问道。 一个侍卫都敢对苏丞相如此毫不客气,苏府一群人即便有怨言,却也不敢说。 “王爷,小女顽皮,在外面玩耍,还未回府。”苏风言暗自抹了一把汗,暗恼那孩子怎地如此不知分寸,连璃王的话都敢违背。 “对对,七妹妹这几日都未回府,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是在外面玩得太过高兴,忘了回家。”苏柳烟连连附和道,“王爷也知道,七妹妹喜欢在外面玩,就像上一次,七妹妹和不认识的男子在街上可是玩得很高兴……” “璃王殿下,七妹妹不知检点,公然与野男人在大街上私会,现在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连夜不回府,这样的女子,若是璃王殿下接她回去,会脏了璃王府的!”苏凝雪也焦急地说道。 “连夜不回府?”简璃薄唇轻启,出口的话极为轻柔,“果真大胆。” 听到简璃接了她的话,苏凝雪更加激动了,“王爷,七妹妹不仅大胆,还不知廉耻,与怀王殿下有婚约在身,还与野男人私会,这样的女子,哪里有资格进璃王府?” 简璃如玉指尖轻点银制面具,暗金瞳孔里闪过一丝异样。 她们口口声声说的野男人,嗯,好像他还挺熟悉的…… ------题外话------ 115 做戏上瘾 苏凝雪看到璃王的表情,以为她的话有效果,连忙再接再厉道,“王爷,您一定不能被她骗了,她……” “府上有小姐彻夜不归,却不派人去寻。”简璃勾了勾唇,似笑了笑,眸底却无丝毫笑意,“丞相,你就不担心,苏七小姐一个弱女子,在外面遇到坏人?” 男子的暗金色瞳孔美得令人窒息,而眼底一闪即逝的无机质冷芒,却似能把人一寸寸撕裂。 苏凝雪瞳孔猛然一缩,心脏似在刹那间停止跳动,还未出口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回事,刚才璃王不是在责怪那个小傻子吗,现在怎么又说担心她? 大夫人温雅的眉头轻皱了皱,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苏煊铭幽深的眸子扫了简璃一眼,曾经的小澈是弱女子,可现在的这个女子,可是一点不弱…… 苏风言心底直冒冷汗,本以为璃王只是说说而已,所以这几日他虽然吩咐几位夫人好好看着苏千澈,却没有真正过问她的事,昨夜知道她没有回府再去找,却已经晚了。 抹了一把汗,苏风言恭敬地说道:“王爷……老臣派人去寻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呵,没有找到?”简璃轻呵一声,“怕是丞相没有认真去找吧。”顿了片刻,他又道:“丞相可知她是何时不见的?” “老臣……老臣命人去找过……”苏风言有口难辩,他确实不知苏千澈是何时不见的,若是知道璃王真的会来,他一定会把那孩子锁在府里,不让她出苏府半步。 “苏丞相是要找谁?”慵懒的声音在众人左侧响起,一群人顿时转过头去。 视线里,白衣女子倚靠在拱门外,女子五官小巧精致,皮肤白里透红,闪烁着健康清润的光泽。半阖的眸子里似有浅浅流光萦绕,乌黑发发像男子一样高高束起,一身素白衣服并不华贵,也没有佩戴任何珠翠配饰,可女子眉宇间的慵懒恣意,却让人见之便无法移开目光。 见众人都看向她,苏千澈站直身体,懒懒打了个哈欠,才漫不经心地走向苏府众人,语调慵懒地说道:“我刚才一直在休息,听说有人要找我,便过来看看。嗯……刚才好像有人说我夜不归宿?” 简璃转眸看着白衣女子,嘴角似漾出了浅浅笑意。 几位夫人小姐跟见鬼似的看着她,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们一直认为彻夜未归的人,竟然就在府里,她们竟然不知道? 她们刚刚可是说这丫头不在,这分明是公然欺骗璃王殿下啊! 苏煊铭目光波澜不惊,似是丝毫不意外。 只有老夫人在看到她时,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苏凝雪瞪大了眼看着她,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你……你……不是……” “怎么,我没有夜不归宿,六小姐很失望?”苏千澈缓缓走到苏凝雪面前,慵懒的双眸看着她,嘴角勾起邪气的笑,“还是说,六小姐希望我永远不要回来,如此,璃王就会选择六小姐进府?” 苏凝雪被说中心事,瞬间涨红了脸,她偷偷瞟了轮椅上风姿绝世的男子一眼,却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小傻子身上,心里顿时一阵憋屈,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鬼混,才刚从外面回来?” “六小姐,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鬼混,才刚从外面回来?”苏千澈轻笑,把苏凝雪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你,你胡说,我可是一直都在府里!”苏凝雪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连忙用余光看向璃王。 这个小贱人,竟敢诬蔑她,若是璃王殿下误会,她以后还怎么进璃王府? “我也一直在府里啊,你们却都没有看到我,还冤枉我彻夜不归。”苏千澈轻叹一声,似乎颇为委屈。 简璃三指撑在脸侧,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做戏,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轻笑。 “你……你不要脸!”苏凝雪手指颤抖地指着她,恨不得直接戳死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她分明已经失踪几天,什么时候一直在府里?当他们都是瞎子吗? 苏千澈抬手,握住差点戳到自己眼睛的女子纤细食指,轻声笑道:“六小姐,不要随意用手指人,这样很不礼貌。” 苏凝雪刚要冷哼,却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声音,钻心的痛从手指传到全身,仿佛全身的神经都染上了剧烈的痛感。 “啊!”凄惨的叫声在府内响起,让一众听者心都揪紧了。 苏煊铭眸中闪过一丝冷芒,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没有出手阻止。 116 受宠若惊 “你干什么!”梦姨娘气怒无比,抬手猛然往女子脸上扇过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 梦姨娘愤然转头,却看到青衣侍卫淡漠的脸,她紧紧咬着牙,收回手指握起拳,敢怒却不敢言。 “六小姐,免费教你礼貌,不用谢我。”苏千澈懒懒放开苏凝雪,粉衣女子猛地退了一步,脸色惨白,额头细汗涔涔,痛得全身发颤,左手手指以诡异的角度下垂着,显然是已经断了。 梦姨娘连忙抱住她,小声安慰着,低垂的眼里闪过狠毒的光。 “啊……好痛……痛……”苏凝雪颤抖着倒进梦姨娘怀里,全身瘫软,一张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没事吧……”其他人都围着苏凝雪关切地询问,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 苏煊铭微垂了眸,小澈失踪了几日,她们却没有丝毫担心,他不在府里的时候,小澈过的是什么日子?眼前这个女子…… 苏千澈拿出手帕擦了手,丝毫不受影响,她眯了眯眼,目光落在眼前浑身散发着冷气的英俊男子身上。 在一众焦急关切着苏凝雪的众人面前,苏煊铭不见丝毫波澜的目光显得极为冷酷无情。 他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此不关心,却为何对一个堂妹如此关切,甚至还为了‘她’,从遥远的映月庄赶回来。 “嗨,大哥,好久不见。”苏千澈轻笑着打了招呼。他是一颗定时炸弹,不能掉以轻心。 苏煊铭冷冷点头,不知她打得什么鬼主意,分明前夜才见了。 竟然还会回应她,看起来,似乎对她的成见不深。 微微放松警惕,苏千澈转头看向简璃,“王爷亲自前来,我‘受宠若惊’。” 说着受宠若惊的女子却是一脸慵懒,微阖的眸底似还带着未睡醒的雾蒙。 “本王很乐意。”简璃道。若他不亲自前来,或许她早就跑掉了。 “现在走?”苏千澈问。 简璃眸光有片刻怔忪,似乎没想到她竟丝毫不反对。 勾了勾唇,简璃轻笑道:“阿澈说,做人要有礼貌。就这么走,太不礼貌。”见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男子嘴角笑意更深:“今日起,阿澈便是本王的人,多谢苏丞相多年来对阿澈的照顾,至于谢礼,本王随后会派人送到府上。” 苏千澈挑眉,简璃这是想让她脱离丞相府?可是,丞相府对她来说没有丝毫威胁,而璃王府,却是狼窟…… 况且,她何时与他熟悉到可以叫她的小名了? 苏风言听到璃王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嗫喏了两下道:“璃王殿下,澈儿她……” “嗯?”清冷含笑的声音。 苏风言顿时不说话了。 简璃轻笑,如阳春三月里最柔和的一缕轻风。 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夫人小姐们顿时愣了神,连还在惨呼的苏凝雪都闭上了嘴,惨白的脸也羞得通红。 苏千澈眯起眼,眼底映着男子昙花般的笑,不由感叹,这货绝对是个妖精。 “王爷,七妹已经订婚,若去璃王府常住,于理不合。”苏煊铭冷声开口。 苏千澈愣了愣,没想到苏大少爷竟会开口阻止,看来这个大哥,对原主确实有些真心。 她没有说话,想要看一看这个大哥,能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 117 竭尽全力 谁知简璃却没有理会苏煊铭,反而看向她,嘴角笑意丝毫不减:“若你‘求’本王,本王或许会答应你的请求。” 苏煊铭眼底闪过幽冷蓝光,她似乎,和璃王很熟悉? 苏千澈嘴角微抽,难怪这只狐狸会轻易许诺她一个请求,原来是想用在这里。 不过,简璃也太过小看她了,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的事情,她怎么会把十一用命换来的机会用在这种小事上? “大哥,我不过是去璃王府做客而已,并不是常住,大哥不必担心。”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 苏煊铭眸色微冷,她竟不怕璃王? 犀利的眉峰动了动,苏煊铭道:“你……”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苏千澈勾唇轻笑,“大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苏煊铭微抿着唇,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简璃看了看她,含笑开口,“云烨,请七小姐上车。” “七小姐,请。”云烨做了请的动作。 苏千澈看向面前的青衣侍卫。 “云烨?” 云烨愣了一瞬,才开口道:“七小姐,属下云烨。” “你和云焕什么关系?” “云焕是属下的胞弟。”云烨答道。 “哦……”苏千澈点点头,难怪两人长得这么像,然后关心问道:“云焕呐?” 云烨的脸色白了白,用眼角偷偷瞄一眼璃王,又快速收回,“多谢小姐关心……云焕在训练……”非常残忍的训练。 “嗯,是该好好训练训练。”锻炼一下抗揍能力。 说罢,苏千澈便毫不留恋地往外走去。 苏煊铭深深看一眼女子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握起。 苏风言安慰了苏凝雪几句,便叫上苏煊铭一起去书房议事。 “……娘,雪儿好痛……”苏凝雪双眼泪意朦胧,痛苦地向大夫人哭诉。 大夫人看着她断掉的手指,眼神闪了闪,那个小傻子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大了,竟硬生生折断了雪儿的手指。 “快去请大夫……”几人急匆匆进了屋,把苏凝雪扶到床头坐下。 “娘,那个小贱人也太嚣张了!”苏柳烟揪着手帕,咬牙切齿地说道。 大夫人让丫环们关上门,守在门外,才轻声道:“以后在你们大哥面前,收敛一些,铭儿见不得人说她坏话。” 刚才见苏煊铭没有如以往一样维护那小贱人,她还暗自高兴,以为他转性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为了那傻子公然反对璃王殿下,好在璃王并没有计较。 “为什么?!她明明是个傻子,为什么大哥要护着她,连璃王殿下都被她迷惑了!”苏凝雪痛得面色扭曲,说到苏千澈时,眼神怨毒。 “大哥对她,一向比我们几个亲妹妹好。”苏清怡低垂着眸,表情极为委屈。 “她凭什么!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寄宿在府里白吃白喝十几年,如此低贱的女人,凭什么得到大哥的维护!”苏凝雪想到刚才的一幕便气得脸色青白相间。 大夫人目光闪烁了一下,苏风言夫妇离开之时,把大半家产都寄放在相府,而那些家产,够府里一大家子白吃白喝一辈子…… “雪儿,忍着些,姨娘一定会替你报仇……”梦姨娘轻声安抚着,“那个小贱人,姨娘一定要毁了她!” “对,毁了她!”苏柳烟咬着牙说道。 大夫人忽然笑了笑,“她进了璃王府,何尝不是一件好事。雪儿,你快些把伤养好,去璃王府多多走动,关心关心你的妹妹。” “娘,那个小贱人,哪里……”说着说着苏凝雪忽然住了嘴,一脸惊喜地道:“娘,您是想让女儿……” “近水楼台先得月,小傻子有婚约在身,璃王不可能娶她,雪儿,能不能得到璃王殿下的青睐,就要靠你自己了。”大夫人道。 “娘,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竭尽全力!”苏凝雪脸上笑容绽开,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入主璃王府成为璃王妃的那一刻。 梦姨娘也是极为高兴,若能借机与璃王殿下多多接触,以雪儿的姿色,肯定比那个小傻子机会大多了。 苏柳烟咬了咬唇,随后松开,脸上带着妩媚的笑意。 她也要多多关心七妹妹才好。 “至于那个小傻子,你们暂时不要动她,等半月之后的秋日宴,把她带过去,有那么多公子哥参加宴会,总有一个适合她的。”大夫人温声道。 “哼,给她找位富贵人家的公子,便宜她了!”苏柳烟冷哼道。 丽姨娘把苏柳烟拉过去,轻拍着她的手道:“那小傻子可是有婚约在身,若是被人发现她与别的男人苟合,怀王会饶过她吗?” “而且她的名声也彻底毁了,谁还敢娶她?即便她想嫁,也嫁不出去,”梦姨娘补充道。 几人相视一眼,只要毁了那小傻子,怀王的婚约极有可能落在苏府三位千金身上。 还有半个月,就让小傻子再逍遥半个月! 118 摸也摸了 马车里很宽,布置相当奢华,里面放置着一张软塌,铺着高贵雪白的绒毛毯,苏千澈自动自发地躺了上去,双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叠搭在软榻旁。 简璃神色如常,云烨却是满目震惊,能在主子面前表现得如此放松,她该不会真傻吧? “王爷,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苏千澈翻了个身,右手支头,斜躺在软榻上,慵懒的眸子看向面前不远处的简璃。 简璃目光闪了闪,女子纤长的身体在软榻上舒展开来,身体曲线展露无疑。 见他不答,苏千澈眯了眯眼,“昨日王爷侍卫的‘指点之恩’,没齿难忘。” 既然他昨晚就已经认出她来,她也不跟他打哑迷了。 简璃也勾起唇角看她,轻柔的声音里却似有一股莫名的凉意,“苏小姐对侍卫真好。” “自然,本小姐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管教。” “外人?”简璃轻笑,如满树梨花朵朵绽放,“苏小姐进了璃王府,还把本王当外人?” “不过是换个睡觉的地方罢了。”苏千澈掀了掀眼睫,“昨天王爷故意说出的许诺,是想让我用在今日之事上?” 简璃暗金色的眸看着她。 他当时确实是这般想的,若云焕胜,他便可以好好惩罚十一,若十一侥幸得胜,他也不担心,毕竟,她的婚约还没有解除,她必然不会想与他一起进璃王府。 却没想到,她似乎并不介意? “本王的话,说到做到。”简璃道,“三日之内,把你的请求说出来。” “不用三日。”苏千澈勾唇,眯着眼看他,“现在就说……”慵懒的目光似带着一丝笑意,“把司影,司公子……绑到我面前来。” 简璃暗金色双眸没有丝毫波动,薄唇勾了勾,“原来,苏小姐心仪司影。” “心仪倒算不上,不过有些兴趣。”苏千澈挑眉,“你认识他?” “略知一二。”简璃眸光动了动,轻道,“不过,他行踪诡秘,要绑他有些困难。”说着,男子摇动轮椅来到软塌前,微俯下身,看着软榻上慵懒的女子,“可否换做本王?” “你?”苏千澈缓缓坐起身,抬手,“先验货,若是姿色过关,也不是不可。” 清透的眸子映着女子缓缓伸向他的白皙手指,简璃眸底闪过一丝暗金光芒,他缓缓启唇,“苏小姐可做好看本王真容的准备了?” “嗯?”女子刚要碰到面具的手指顿了顿,手底下,银制的面具似散发着丝丝寒气,透过空气传到她的指尖,“难道看了王爷,就要负责?” “当……” 一阵突然的抖动打断了简璃的话,马车颠簸了一下,两人的身体都晃了晃,女子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直接按在了男子左侧脸颊上。 空气静默,只能听到马车车轮压过青石路时发出的轱辘声。 指尖上是金属的冰冷质感,掌心却是凝脂般温热柔韧的触感,眼前是璃王陡然炽烈的眼神,寸寸金芒仿若化成实质,似能把人灼烧殆尽。 不就是摸个脸么,至于这么激动?苏千澈眨了眨眼,愣了一瞬才慢条斯理地把手拿开。 “算了,还是不看了,等我哪日想负责了再看。”女子懒懒躺了回去,手指无意识地握了握。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手上仿佛有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的? 眸光很快恢复平静,简璃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晚了。” 摸也摸了,亲也亲了,现在想跑? 抬手,如玉晶莹的指尖抚过刚才被女子碰过的地方,简璃的嘴角勾出一朵春日里最柔和的笑。 感觉,似乎还不错。 马车很快便到了璃王府,一路所见,让苏千澈不得不感叹,简璃可真是奢侈。 满目奢华的汉白玉建筑,亭台楼,无一处不精致,小桥流水,无一处不高雅,连铺在路面的鹅卵石,都是完全相同大小,浅浅的白,没有一丝杂色。 偌大的王府,却极少看到丫环小厮,一个黑衣侍卫带她去了临时下榻的独栋楼,便垂眸走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苏千澈看了看房间,一双从来微阖的双眸,顿时瞪大了。 降香黄檀做床,雪白的蚕丝纱帐,散发着丝丝暖意的玉枕,雕花镂空金丝檀木衣柜,黄花梨木圆桌和配套的凳子,一整套羊脂白玉茶杯,色泽温润,做工精致,窗台前一株不知名的花,不知品种,盛装用的花瓶却是前世最为名贵的青花。 墙上挂着一副简璃亲自题笔的水墨画,看手法,便知是大师所做。 满屋子都散发着高雅却又低调奢华的气息。 苏千澈默默咽了一口血,果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坐在价值几白两银子的凳子上,用同样价值几百两银子的茶具,缓缓倒了一杯茶,苏千澈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似乎,用天价茶杯喝茶,也并无什么特别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苏小姐,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嗯。”苏千澈答道,又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杯走出去。 等离开璃王府的时候,便把这些东西全部打包带走,肯定够她逍遥一辈子了。 119 为了骑它 花园里,没有满目繁花,只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树,树下,白衣男子闭眼静坐,阳光从树叶间穿过,在男子身上投下斑斑驳驳的碎影。 男子脚边,一只雪白的大老虎卧趴着,眯着眼,惬意地晒着阳光。 不远处,一头浑身银白色的狼在缓缓踱着步,冰蓝色的兽瞳不时闪过一道冷光。 暖风习习,拂过男子额角发丝,仿佛一副优美的风景画。 似是感到有人前来,男子睁开眼,一刹那,仿佛所有日光都揉进男子眼中,暗金色瞳孔里似映出了天地山河,日月乾坤。 苏千澈被他眼中光芒迷了迷眼,顿了一刻,才走到树下。 “王爷。”女子倚在树上,懒洋洋的模样。 银狼看到女子的那一刻,冰冷的兽瞳便紧紧锁着她。 “吼~”白虎睁开眼,冲女子低沉地吼叫。 “嗯?”苏千澈微微眯眼,双手环胸,微垂着头看向白虎,“小老虎,还想尝尝拳头的滋味?” “吼……”白虎硕大的身躯下意识地抖了抖,大脑袋垂了下去。 苏千澈挑了挑眉,看向白虎露在外面的某处,“原来这是一只母老虎,难怪和王爷那么亲。” 白虎似听懂了她的话,连忙翻了个身,背对着女子。 简璃菲薄的唇抽了抽,这是什么逻辑? “本王倒是觉得,这头小老虎,与苏小姐有几分相似。”男子轻笑,如花般美好。 苏千澈抬眸,看向不远处一直盯着她的银狼王,亦轻笑:“我倒是觉得,那头银狼王,与王爷有几分相似。” “哦?是吗。”简璃薄唇轻勾,眸底似漾出淡金色波纹,“苏小姐执意要银狼王,难道是想让本王,陪在苏小姐身边?” “不……”苏千澈勾唇,笑得邪肆,“我是想把银狼王,骑在身下。” 女子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出看似一本正经的话,漆黑的瞳孔里映着男子绝世风姿,弯弯的眉眼里蕴满邪痞的笑。 简璃眼底骤然爆发出炽烈的暗金光芒,似要把整个眼眸吞没,全身血液都涌向某处,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很想把眼前可恶的女子狠狠揉进骨血里。 仅仅片刻,光芒褪去,男子恢复平静,无意识间握紧的手指根根松开,他薄唇轻启,声音带着莫名的磁性和低哑:“本王与苏小姐的想法,不谋而合。” 男子的声音似带着细细的钩子,缓缓抚过全身,苏千澈心尖莫名一颤,双眸沉黑犹如极夜。 “王爷的想法,我很佩服,只是……”苏千澈眸光扫过男子双腿,“王爷想要骑老虎,怕是要先把腿治好。” “多谢苏小姐关心,本王虽双腿不便,有些事情,却与常人无异。”男子双眸锁着她,意味不明。 苏千澈眯了眯眼,换了话题,“王爷找我,所为何事?” 简璃看着她,如玉指尖轻轻摩挲着面具左侧的泪状纹饰,“本王会离开王府一段时间,再给你一个月,解决婚约之事。” “王爷,这句话,你应该对怀王说。”苏千澈耸了耸肩。 “本王相信你有办法。”简璃轻笑。 “呵呵,璃王殿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十万两银子。” “王爷……” “二十万两。” 苏千澈眨了眨眼,昨晚她拼死拼活才挣了几百两银子,土豪一出手便是二十万两,果真不愧是土豪。 “嗯……一个月,够了。王爷什么时候走?” 简璃看她,“苏小姐似乎很希望本王早日离开。” 当然希望他早点离开,如此,晚上便可以与晏大夫一起吃饭了。 “王爷若有要事要办,自然是越快越好。” “本王明日离开。”简璃道。 “哦。”苏千澈点点头,那她便悄悄去罢。 简璃眼底似闪过一抹笑意,他道:“半月后的秋猎,你以本王侍卫的身份,代替本王参加。” “秋猎?”苏千澈抚了抚下颚,似乎是古代皇家举行的一场大型猎杀活动,“这么重要的场合,王爷不去?” “这种小打小闹,太过无趣。” 苏千澈了然,璃王打的都是大仗,对猎杀动物这种事情,确实不会有兴趣,但是,“为何我要替你去?” “秋猎会举行比赛,若你得了第一名,奖励一万两银子。” “王爷,本小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两万两。” “成交!”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 “本王期待苏小姐的表现。”简璃双眸弯了弯,暗金色瞳眸里似带着朝阳的光芒。 “王爷还是早日着人准备好银子。”苏千澈说罢站起身,走到银狼王面前,刚才还悠闲惬意的银狼,顿时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龇着牙对她低吼,冷酷的冰蓝色眼眸紧紧盯着她。 银狼体型虽没有白虎大,却也与苏千澈一般高,浑身线条流畅,全身充满力量美感。 “小狼啊,你这么像璃王,以后就叫你阿璃怎么样?”苏千澈在银狼面前悄咪咪地说道。 “嗷~”银狼王不屑地看她一眼,满嘴的牙在阳光下闪着冰冷寒光。 “啧,你竟然连璃王殿下的名字都嫌弃,嗯……就这么决定了,狼王阿璃。”苏千澈轻笑,半眯的双眸弯弯,笑容带着阳春三月的暖意。 阳光下,一人一狼相处融洽(?),白衣男子坐在树下,静静注视着眼前和谐美好的画面。 ------题外话------ 纯洁的璃殿被澈宝宝带坏了,╭(╯^╰)╮ 120 节操掉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通红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睡了一整天的苏千澈从床上坐起身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这几日太过劳累,连觉都没有睡好,休息一日之后,顿感神清气爽。 一直守在屋外的云烨察觉到她是真正地睡觉之后,一张脸上的表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被请进璃王府,竟然还能如此毫无防备地睡觉,云烨很想问,这位小姐,你的心到底有多大? 门嘎吱一声开了,门边站着的女子面容精致,白皙的脸颊带着浅浅如桃花般粉嫩的色泽,睫毛纤长柔软,眼眸半阖,眸底似带着浅浅薄雾。 女子眯起眼,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随即慢慢踱出房间。 云烨亦步亦趋跟上。 女子走一步,云烨走一步,女子停下,云烨停下。 女子顿住脚,半晌,转过头,微阖的眼眸看着身后的青衣侍卫,懒洋洋开口:“你跟着我做什么?” “主子吩咐,苏小姐到哪里,属下便到哪里。”云烨答。 “我要去茅房。”苏千澈掀了掀眼皮。 云烨深色的皮肤红了红,指了一个方向:“在那里。” 苏千澈懒洋洋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片刻,她再次顿住脚,问:“你确定要跟?” 云烨沉默了一下:“小姐在哪,属下在哪。” “嗯……与其让侍卫跟着上茅房,不如让璃王跟。”苏千澈懒懒开口,“带我去见你的主子。” 云烨眼角跳了跳,“主子吩咐,不能打扰他。” 苏千澈微眯起眼,眸底似有浅浅流光涌动:“云烨,你对你家主子这么衷心,你家主子有没有告诉你,跟着我有风险?” 云烨站直身体,目视前方:“主子吩咐,若小姐有急事,可以去书房找主子。” 女子嘴角抽了抽,侍卫,你的节操呢? “上茅房被侍卫跟着,算是急事吗?”苏千澈调侃道。 云烨脸色更红,但是主子吩咐,一定要跟着苏小姐,似乎主子已经预料到,苏小姐想要逃跑…… 但是云烨觉得主子有些小题大做,谁能从戒备森严的璃王府逃出去? “看在你这么衷心的份上,本小姐就不为难你了。”苏千澈往前走了两步,转过头,对青衣侍卫摆了摆手,“本小姐不陪你玩,拜拜了~” 随后,女子突然加快步伐,身影一晃,便在云烨面前消失了。 饶是云烨早料到女子可能会武,却也没有想到她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只一眨眼,便见那道身影拐过拐角不见了。 原来他还是低估她了,难怪主子如此在意她,云烨一边想着一边快速跟上去。 虽是第一次来璃王府,苏千澈却熟悉得如同自家后花园一般,很快便来到前院。 院子里很空旷,苏千澈却顿住脚,微眯起眸,打量着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黑衣侍卫。 侍卫们身上一股肃杀之气,面容冷冽,与普通侍卫相比,多了蕴满血腥的戾气,他们动作迅速,很快便把女子围了起来。 “苏小姐,没有主子的吩咐,您不能离开王府。”为首的侍卫冷声说道。 苏千澈挑眉,“这么说,你家主子是打算囚禁本小姐了?” 就这么一会儿耽搁,云烨从后面赶了过来,他挥手让侍卫们退开一些,对苏千澈道:“苏小姐,现在外面不安全,主子是担心您的安危,您若想要出去,可以去问一问主子。” “若本小姐执意要出去呢?”苏千澈微微勾唇,慵懒的眸底一片冷然。 十一的伤势很重,她必须要去看他,她会不安全,还不是因为简璃任性的举动。 “希望苏小姐不要让属下们为难。”云烨冷声道。 “既然如此,本小姐便不客气了。”苏千澈懒懒勾唇,匕首从袖中滑出。 漫天夕阳烧得火红,映得女子慵懒的眸底火光一片,手中紧握的匕首,在通红的晚霞下,却散发着冰冷的寒芒。 众侍卫全神戒备,云烨紧握佩剑,专注地注视着女子的一举一动,女子诡异的身法他已经见识过,即便是他,也不一定能挡住她的攻击。 紧张的氛围中,女子动了。 “苏小姐。”轻柔如风的磁性嗓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女子手执匕首,站在最末一个黑衣侍卫身前,匕首冰冷的刀刃放在侍卫脆弱的脖颈上,透过匕首,甚至能感受到侍卫脖颈上强有力而略带慌乱的跳动。 侍卫双眼还有些迷茫,过了片刻才聚焦在女子身上。 听到声音,苏千澈收了匕首,懒洋洋转过头,看向轮椅里高雅如天山雪莲的男子。 121 被调戏了 晚霞在远处的苍穹静静燃烧,火光映照在男子暗金色瞳眸里,仿若一朵火莲在男子眸中妖娆绽开。 “苏小姐要出府?”简璃薄唇轻启,磁性清雅的声音如甘甜的酒,引人沉醉。 苏千澈转身,缓缓走近他,站在他面前,被晚霞拉长的影子整个覆盖在男子身上。 男子抬眸,眸底没了燃烧的火莲,只剩下女子慵懒的身影。 女子俯下身,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双眸微睁,看进男子美得令人窒息的暗金色双瞳里。 黑衣侍卫们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立即开始拔剑。 简璃抬手,制止了躁动的侍卫,菲薄的唇轻轻勾起。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能看到对方纤长的睫毛,根根清晰。 女子身上散发着淡淡幽香,平缓悠长的呼吸洒在男子冰冷的银制面具上,两人视线相接,呼吸交缠,周围温度似在缓缓上升。 两人静静相视的画面美好而宁静,一众侍卫不知为何,竟看得面红耳赤。 片刻,女子丰润的红唇微张:“我要出去,殿下是否同意?” 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里,打散了空间里的暧昧。 “不知苏小姐出府,所为何事?”简璃微仰起头,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优雅。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目光落在男子弧度性感优美的喉结上。 “用膳。”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以看到男子隐藏在雪白长袍里,白皙如玉的颈窝,以及隐入双肩的性感锁骨。 而女子所见的一切,都清晰地倒影在她漆黑的双眸里。 简璃眸光暗了暗,看着女子微垂的长睫,突然轻笑起来,如樱花朵朵绽放,“本王也还未用膳,不如一起,就当苏小姐为本王饯行。” 苏千澈收回目光,再次看进男子双瞳,却发现他眼底幽深的暗光,似能把人吞没。 “咳……”女子轻咳一声,拒绝承认自己刚才的目光有些露骨。 “不好意思,不方便。”苏千澈站起身,慵懒半阖的星眸看着男子,“下次有机会再请王爷。” “也好。”简璃微微点头。 他这么好说话?苏千澈一脸不相信。 果然,简璃没有让她失望,只片刻,他便说道:“苏小姐要去哪里用膳,本王也去尝尝。” 苏千澈嘴角微抽,“王爷,你不用处理事务的?” “不急于一时。”简璃轻笑道。 “璃王殿下,你还是在府里吃吧,我先走了,不送。”苏千澈挥了挥手,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片刻便出现在门前。 云烨等侍卫心里都是一惊,这般诡异的身法,难道她是杀手? 眼看王府敞开的大门就在眼前,忽地,女子前冲的势头猛然顿住,高速向前的身体硬生生停了下来。 面前一尺处,白衣男子的身影渐渐凝实,一头乌黑发丝在脑后用发带松松系起,发带雪白,更显得发丝乌黑亮泽。 他背对着她,静静坐着,仿佛他原本就在那里。 女子眸光微凝,半阖的眸底闪过一道暗光。 他是怎么出现在她面前的? “苏小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简璃推着轮椅转过身,轻笑着问。 苏千澈手指轻抚下颚,看来他是执意要去了。一起吃饭而已,既然摆脱不了,那就好好利用他的剩余价值…… “王爷,你真要去?” 简璃:“?” 女子微眯起眼,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龙腾酒楼,王爷先去点好菜,顺便把银子付了,怎么样?” 龙腾和凤翔都是大酒楼,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若简璃愿意请客,那就去龙腾,若他不愿,嗯……那就只好去凤翔了。 “为何要本王付银子?”简璃亦轻笑看她。 “难道王爷与女士用餐,还要女士结账?”苏千澈弯下身,看着男子双眸,“如此不绅士,会找不到媳妇。” 简璃暗金双眸映着女子白皙红润的脸颊,嘴角一抹昙花般的笑一闪即逝,“苏小姐放心,本王看上的东西,绝不会让她跑掉。” 男子嘴角的笑完美无瑕,云烨等一众侍卫却突然瑟瑟发抖。 主子笑得越温柔,便越危险,眼前主子已经温柔得如同一江春水,这苏小姐,会不会被主子以各种残忍的手法凌虐一遍? 就在一众侍卫为苏小姐的前途担忧(?)的时候,男子的下一个举动,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男子抬手,白皙的手指晶莹如玉,轻柔地把女子额角垂下的发丝缕到耳后。 手指微凉,指腹轻触到女子耳廓,仿佛有轻微的电流,从两者相触的地方,传入二人身体。 众侍卫全部石化,主子竟然会做如此宠溺的动作? 不对!主子竟然会主动碰一个女子?! 再下一刻,众石化的侍卫全部被惊雷劈中,化成渣渣碎裂在地上。 只见白衣女子俯下身,左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右手食指挑起男子轮廓完美的下颚,红唇微张,嘴角的笑迷蒙惑人:“恰恰相反,我不想要的东西,谁也强迫不了。” …… 夭寿了!主子竟然被调戏了! 快跑啊! 已经碎成石渣的侍卫们以光速凝聚成型,一阵风般迅速逃离此地。 ------题外话------ 感谢苏风意暖大宝贝百忙之中抽空空邮过来的玫瑰发,爱你么么哒(づ ̄3 ̄)づ~ 葡萄终于要上架了,开森(/≧▽≦)/~ 122 随时欢迎 一阵大风刮过,原本数十人的院子里,只剩下两个。 一片树叶翻飞着飘下,又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落在二人脚边。 苏千澈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挑眉问:“他们为何跑了?” 女子纤细的手指还放在男子下颚,男子微扬起头,暗金色瞳眸里一片幽光,“因为,他们不想打扰‘我们’。” 男子声音性感低哑,带着撩人的磁性,似有一阵阵轻微的电流,在全身到处游走。 苏千澈眨了眨眼,纤长的睫羽随之颤了颤,右手轻轻摩挲着男子如玉晶莹的下颚,嘴角的笑邪气凛然,那模样,那姿态,活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他们就这样扔下你,不怕我把你吃了?” 简璃眸中暗光更甚,菲薄的唇微微张开:“随时欢迎。” 眼前的男子目光专注地看她,薄唇粉嫩如刚盛开的樱花瓣,纤长的眼睫半敛,一副任君品尝的诱人模样。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松开手,懒懒站起身,“算了,我怕会消化不良。”又看一眼空无一人的院子:“王爷,你是要自己跟我去?” 话音刚落,便听‘嗖’一声,刚才消失的云烨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端端正正地站在简璃身后。 “苏小姐,走吧。”男子勾唇,双眸里似带着一丝笑意。 苏千澈把被风吹散的发丝缕到耳后,斜睨一眼突然出现的云烨,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去。 那一眼淡淡的,云烨却下意识抖了抖,见她走远,连忙推着轮椅跟上去。 刚走出璃王府,苏千澈便敏锐地感觉到数道窥伺的目光,她面上慵懒神色不变,眸底却渐渐升起一丝丝凉意。 身旁,简璃微垂下眼睫,盖住眼底暗金色冷芒。 凤翔酒楼,灯火辉煌,二楼最右侧雅间外,一男一女站在扶手前,男子一身天蓝色长袍,长身玉立,眸光温润如玉,女子着浅蓝色长裙,身姿婀娜,面容俏丽。 柳意双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支头,看一眼酒楼门口,对身旁的男子道:“师兄,你怎么会答应她晚上来用膳,你不知道她对你心怀不轨吗?” 晏景修温润的双眸闪了闪,温声开口:“师妹,不可胡说。” “哼,她就是不安好心,否则怎么会晚上邀请师兄用膳!”柳意嘟着嘴,看一眼自家师兄如玉眉眼,“师兄,你不要对外人太过温柔了,那样会给师兄带来很多麻烦的。” “你可知道……”晏景修刚开了口,却在看到门口的三道身影时,突然住了嘴。 原本热闹的大厅也在此刻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轮椅里静坐的白衣男子身上。 “师兄,怎么了?”柳意奇怪问道。 晏景修没有回答,黑曜石般温润通透的眸微微凝滞,他下意识拢了拢外袍,目光跟随着三人,直到他们来到身侧。 “参见璃王殿下。”晏景修垂下眸,恭敬地行礼。 “……参见璃王殿下。”柳意后知后觉地跟着行礼。 “免礼。”简璃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来。 柳意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被东刖百姓神魔化的璃王殿下。 睫毛纤长浓密,双眸如夕阳映照着湖面的粼粼波光,皮肤白皙盈透,优美如花瓣的唇角带着柔和的笑意,除了银制面具看上去有些诡异,并没有人们所传的暴戾狠辣,见之便让人心底发颤的恐惧感。 柳意微歪着头,颇为不解。 “原来阿澈是要与晏大夫一起用膳。”简璃眸底闪过一道冷光,嘴角笑意却丝毫不变,“既然是阿澈的朋友,本王今日便做东,好好招待晏大夫一番。” 苏千澈斜睨他一眼,刚才不是不愿掏钱么,现在怎么那么慷慨了。还有,王爷,我们不熟。 云烨站直身体,目不斜视,主子这种宣誓主权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好啊好啊。”柳意连忙应道,不管谁请客,只要不是觊觎师兄的苏小七就行。 晏景修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只要苏七小姐愿意,晏某并无意见。” 苏千澈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正好我身上没银子。” 云烨直挺挺地站在简璃身后,怎么觉得主子当了冤大头? 意见达成一致,几人便进了房间,雅间内内灯火通明,四侧墙体上各嵌着一个烛台,红烛在其上静静燃烧。 四人分四方各自落座,酒楼掌柜在得知璃王殿下前来之时,便像球一样滚了进来。 掌柜长得白白胖胖的,长宽都差不多,一笑,两只眼睛就成了一条缝,“璃王殿下能来小店用膳,小店蓬荜生辉,殿下想吃什么,小的现在就吩咐人去做。” 胖掌柜一边说,一边在心底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鼓励自己不要被璃王殿下吓得落荒而逃。 简璃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千澈:“阿澈,想吃什么?” 123 无法医治 简璃看似随意的一个举动,却把胖掌柜的双下巴都惊掉了。 传说中如神魔一般的璃王殿下,竟然体贴地让一个女子点菜? 苏千澈看一眼眼珠子跳出来的胖掌柜,淡淡说道:“把酒楼里所有的招牌菜都端上来,再上两壶最好的酒。” 见女子如此不客气,胖掌柜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再次看向轮椅中的男子。 “按她的吩咐去做。”简璃笑得轻柔。 掌柜眼神空洞,僵着身体走了出去。 苏千澈转过头,看向左侧的晏景修,“晏大夫,十一可醒了?” 十一深受重伤,无法轻易移动,苏千澈便把十一留在医馆,让十六照看着他。 “已经醒了,苏小姐不必担心。”晏景修答道。 “醒了就好。”苏千澈点点头道,“用过饭后,我便与晏大夫一起去看看,若是能带他离开,便不打扰晏大夫了。” 晏景修温润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凝重,他微微摇了摇头:“十一伤势过重,最好是在床上静养,怕是不宜走动,若不小心伤势加重,整个左臂怕是难保。” “这样吗。”苏千澈双眉微凝,把重伤的十一放在外面,她多少会有些不放心。 况且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了她,十一的处境会很危险。 看着两人亲密交谈,右侧的简璃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见女子眉宇间一丝凝重,便开口问道:“阿澈,你是如何认识晏大夫的?” 如何认识的?苏千澈的思绪回到第一次见到司影的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晏大夫,可原主却在之前便已经见过。 “以前脑子不好使,忘记了。”苏千澈懒洋洋开口。 “现在脑子好使了?”简璃随口问。 “还行。”苏千澈答。 说话间,菜被端上桌,满满地堆了一整张桌子,色香味俱全。 胖掌柜把酒也放到桌上,便要出去。 “等一下。”苏千澈转头看向晏景修,“晏大夫,还想吃什么,随便点,师妹也是,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她的姿态随意而自然,仿佛她才是那个请客的人。 这样自然仿佛自己是女主人的举动,让简璃瞬间弯了眉眼。 柳意看着满桌子的菜,嘴角抽了抽,“够了……” 晏景修也点点头,温声道:“这些便可。” “那就开始用膳吧。”苏千澈倒了一杯酒,正待喝,却发现简璃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无视他赤果果想让她倒酒的目光,苏千澈抿了一口酒,道:“对了,璃王殿下常年在外征战,竟然也认识晏大夫。” 简璃脸上笑意不变,轻道:“本王十四岁之时,便认识了晏大夫。” 晏景修垂眸,纤长柔软的睫毛盖住眼底思绪,似是在回想。 “六年前,本王率兵与北夷一战……” 那一场战斗,被命为峰邺城保卫战,是东刖与北夷厮杀最为惨烈的一场。北夷在当时最骁勇善战的大将战戎的带领下,聚集十五万大军全面反扑,东刖刚经历了一场收复战,连伤残士兵总共仅剩十万,与北夷浴血奋战十天十夜,才勉强守住刚拿下的峰邺城。 那一战,东刖损失士兵数万人,歼灭北夷十五万大军,城内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秃鹫成群结队啄食尸体,黑压压的鸟群遮天蔽日,整日整夜凄鸣不断。 峰邺城保卫战诛杀了敌军将领战戎及其家人,东刖百姓心里高兴的同时,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沉痛,因为年仅十四的璃王在那一场残酷的战争中,容貌被毁,双腿被废! 部下趁两军休战期间,把璃王悄悄送回京都,又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神医柳封替璃王医治双腿。 便是那时,简璃认识了身为神医药童的晏景修。 简璃的声音在雅间里轻轻浅浅地响起,平静无波,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当年惨烈的一战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苏千澈却仿佛看到战鼓擂,旌旗飘,数万大军短兵相接,人嘶马鸣,鲜血染红整个地面的壮烈场面。 那一场战争中,简璃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双腿被废,容貌被毁? 晏景修低垂着眸,如玉脸颊有些许苍白,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握起。 “你的双腿,无法医治?”苏千澈问。 简璃轻轻笑了笑,眸底波澜不惊,“柳神医说,本王难有再站起来的一日。”他又轻笑了一声,才道,“因为此事,柳神医还从此隐退。” 柳意轻咬着唇角,乌黑的杏眸里有些暗淡,低声道:“原来父亲是因为这件事情……” 苏千澈皱起眉,她知道医者最看重的便是名誉,特别是医术高明的医者,所以那个柳神医绝不可能是在说谎。 潜意识里,她一直把简璃当成司影,所以才会随他来到璃王府,可若璃王真的双腿残疾,他又怎么可能是司影? ------题外话------ 小绾绾又送发发来调戏葡萄了,葡萄很坚定,坚决不从!(~ ̄▽ ̄)~ 124 叫澈哥哥 璃王双腿无法治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酆大陆,整个东刖的气氛都沉重无比,其他三个大国,甚至许多周边小国,却是极为欣喜。 璃王再厉害又如何,无法亲自上战场,他便是废人一个。 雅间里气氛有些沉重,连烛火都似暗了许多。 晏景修低垂着眸,长而卷的睫毛盖住眼底所有思绪。 他也是想起了柳神医无奈隐退的事情吧……若司影不是璃王,那晏大夫又是如何认识司影的? 苏千澈甩开思绪,转头看向柳意道:“柳师妹,我需要的配方可拿来了?” “嗯。”柳意点点头,从袖口拿出三张小小的纸片,“你要的三种配方,详细使用方法都在上面。”柳意抬手递给苏千澈,又问:“你当时是不是已经计划好,要在我这里得到配方?” 苏千澈伸手接过小纸片,纸片就是最为普通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制作所需药材,用量,以及解毒方法,极为详细。 苏千澈一边看,一边答道:“突发奇想而已,有些底牌傍身,心里踏实。” 当时招惹到司影那个神出鬼没的变态,为了不总是处于被动状态,她才有了这个想法,恰好柳意送上门来,她便不客气了。 柳意嘴角抽抽,苏小七连她的断魂散都不怕,还怕什么? 三张纸片很快看完,苏千澈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的烛台旁,抬手,把纸片放在烛火上,点燃。 火光蒸腾,不过片刻,三张纸片便全部化为了灰烬。 走过来之时,耳边响起简璃轻柔至极的声音:“柳师妹?” 苏千澈坐下,转头看他。 “阿澈,有些称谓,不可乱叫。”简璃亦看着她道。 苏千澈挑眉,难道他知道她叫狼王为阿璃了? 柳意看到二人的互动,心里顿时升起了小九九。 若是撮合璃王和苏小七,苏小七就不能招惹师兄了! 于是她两眼弯成了月牙,笑眯眯地问道:“苏七,你与璃王殿下是怎么认识的?” 站在简璃身后不远处的云烨默默看一眼柳意,暗道这个小姑娘竟然敢打听主子的事…… 苏千澈抬手,夹菜,吃,然后答,“我不叫苏七。” “那我该叫你什么?”柳意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 “澈哥哥。”苏千澈再夹菜。 空气静默了半瞬,随后…… “噗……”柳意直接喷了,连正沉溺于自己心事的晏景修都抬起头来,眼神怪异地看她一眼。 简璃嘴角一僵,脸上的表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哈哈,苏小七你太逗了!”柳意开怀大笑,银铃般的笑声在雅间里荡漾开来,刚才的沉重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你们都不吃饭?”苏千澈挑眉。 “吃吃……”柳意拿起筷子,还是止不住地笑,“不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与璃王殿下怎么认识的。” “叫澈哥哥,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 柳意含笑张了张嘴,半晌还是没有叫出来。 一顿饭在三人的静默和柳意辛苦憋笑中度过,饭后,苏千澈去了医馆一趟,却见十一正在休息,便没有打扰他,与简璃一起回了璃王府。 路上,依旧有窥探的目光,虽然很快便消失不见,却也让苏千澈有些恼火。 开门,关门,把一切目光都阻挡在外。 天空暗沉,没有月,没有一颗星,黑云笼罩,有山雨欲来之感。 门口,苏千澈停下脚步,身侧,简璃亦同时停下。 “璃王殿下。”苏千澈垂眸,低头,脸颊几乎贴在男子脸上,轻浅的呼吸洒在男子脸庞,带着浅浅凉意,“告诉我,你的目的。你是谁,为何要选择我?” “我的本意是逍遥自在,却被你横插一脚,现在这样随时被人盯着的局面,让我很困扰。” 云烨皱起眉,主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苏小姐这是在质问主子吗? 简璃抬眸看她,女子的脸贴得极近,借着微弱的光,甚至能看到白皙脸颊上细小柔软的绒毛。 纤长的羽睫如蝶翼,在夜风中轻舞。 向来半阖的星眸睁大了一些,有浅浅流光在眸底萦绕,带着寒风萧瑟的冷。 他并没有解释,缓缓启唇,声音轻浅如雾,“本王听说,你的父母在寻医过程中失踪,作为交换,本王可以替你去查他们的行踪。” “呵,璃王殿下。”苏千澈轻笑出声,声音里却带着北极雪飘的寒凉,“我不愿进府,也不想知道他们的行踪,两件事情,都是你强加与我,请问,这算是什么交换条件?” 简璃暗金色瞳孔闪过一道暗光,“你不想知道你父母的消息?” “他们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我为何要知道?” 前世的父母她也没有见过,父母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两个汉字而已。 简璃看着她微凉的眸,以及丝毫不似作假的冷漠,眸光轻晃了晃。 她对她的父母,竟没有丝毫感情? “若他们有苦衷……” “与我何干?”苏千澈冷声道。 见她不愿再说,简璃便道:“以你的本事,若不愿跟本王进府,本王也奈何你不得。所以苏小姐,你为何要随本王前来?” 125 和你同名 夜风微凉,吹过院里的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有虫鸣从草丛中传出,打破了夜的寂静。 苏千澈垂下眸,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光。 会来到璃王府,是因为她觉得简璃就是司影,现在会责怪简璃的举动,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若简璃不是司影,她为何要来璃王府? 可……为何觉得简璃是司影,她就要来璃王府? 她本意逍遥,为何会因为司影,搅进这趟浑水之中? 和司影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千澈抬手,捂住脖颈处曾经被咬破的地方。 忽地,女子勾唇,笑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已经趟进了浑水,那就好好玩一玩,让所有与之有关的人,都后悔把她牵扯进来。 “璃王殿下,你太高估我了,你想让我进府,我怎敢不来?既然殿下想要补偿我,就拿些能让我心动的报酬,说不定我会好好配合你,做一颗听话的棋子。”苏千澈嘴角的笑邪气满满,轻扬的声音在简璃耳畔响起。 说着做棋子的话,女子星眸里却是云淡风轻,仿佛丝毫不介意自己成为被操控的人。 简璃看着女子唇边邪肆的笑,眸底光芒一闪而逝,“阿澈想要什么?” “城东那些乞丐,曾经都是你的部下吧。”苏千澈眸底闪耀着浅浅流光,“我要他们。” 虽不知她是如何知晓那些人曾是士兵的,简璃却依然道,“他们都是逃兵,即便曾经再辉煌,现在也只是一群颓废的人。” 苏千澈稍稍抬起头来,看着简璃的双眸,“这些你不必管,只要把他们的支配权给我,以后不管他们发生什么事,即便死了,也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可以。不过,本王只能给你一百人。”简璃轻笑。 云烨站在阴影里,垂眸把眼底的震惊隐藏起来。 战场上的逃兵,一旦被抓到,为了稳定军心,都会被就地格杀,以儆效尤,那些逃兵之所以被网开一面,是因为他们曾经战果累累,在战场上,每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若是这些人能再次上战场,绝对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主子竟然把那些人给苏小姐? “一百人?太少了。”苏千澈皱眉,“三百。” “阿澈,这是你的请求?”男子淡金色眼眸在暗夜里美得惊心动魄,“若不是,本王只能给一百人。” 苏千澈被眼前的美景晃得花了眼,沉默片刻,她道:“既是请求,那就把所有人都给我,包括那个发神经的疯子。” 简璃微微点头,“城东隆林街,逃兵共五百二十人,等本王回来,便带你去接收他们。” “可以。”苏千澈道:“那么,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不要出府,若有事,便让云烨去做,本王会派人把十一和红发接过来。”不管外面的人如何心怀不轨,只要她在府里,那些人便奈何不得她半分。 “好。”苏千澈勾了勾唇,眸光慵懒,“这样的安排,很合我意。” 说罢,苏千澈转头欲走。 黑暗中,一双冰蓝色双眼似散发着冰冷的光芒,银狼全身银白色的毛发,即便是在黑夜里,也散发着微微荧光。 苏千澈快步走上前,叫它,声音慵懒轻灵:“阿璃。” 轰隆。 一声惊雷直劈推着轮椅的云烨,劈得他内外全焦,双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阿璃? 阿璃! 苏七小姐竟然叫狼王为阿璃! 不,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样,她叫的其实是阿离对吧?不可能是阿璃…… 简璃抬手,手指按在面具上,嘴角勾起一抹昙花般的笑。 阿璃吗? 银狼王龇牙对着脚步轻快的女子低吼一声,随后转过头,用屁股对着女子,在暗夜的微光中,渐行渐远。 “啧,阿璃真傲娇。”苏千澈右臂放在左手上,指尖摩挲着下颚,“看来要驯服它,还要花些心思。” “阿璃?”男子停在她身侧,看着她黑暗中的侧脸,眸中意味不明。 “嗯。”苏千澈点头,眼底笑意明显,“是不是很巧,和你同名。” 云烨心里一万只神兽飞驰而过,什么巧,分明就是你故意的!天,苏小姐,你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挺巧。”男子也笑,“更巧的是,本王的小老虎也与阿澈同名。” “不不不,阿澈不够霸气,无法体现小老虎丛林之王的气魄。”苏千澈眯起眼,笑得狡黠,“要叫它二十八,才够霸气。” 二十八,为何会霸气?云烨满脸问号。 简璃看着女子双眸,仿佛融入了万千星辰,耀眼异常。 “阿澈,你在骂自己?”简璃伸手,握住女子垂在一侧的手臂,手指轻轻一带,便把女子揽进怀里。 ------题外话------ 文文9号上架,9号上架!之前一些公众章节也会收费,养文的小可爱们不要再养了哦,一定要把前面的公众章节全部看完,爱你们么么(づ ̄3 ̄)づ~ 126 接你回去 简璃离开已有三日,苏千澈在璃王府里睡得天昏地暗,一刻也没有出府。连云烨都打心底里佩服,竟有人能把睡觉修炼到如此境界,简直神人,难怪主子会对她刮目相看。 说到刮目相看,云烨又忆起三日前的那一晚,主子的举动,惊得他下巴脱臼。 黑暗中,主子把苏小姐拉到怀里,健壮有力的双臂揽着她,低头看着苏小姐娇羞的容颜,那目光柔得,似揉进了一池的春水,如三月里最温和的风,即便苏小姐是个铁人,也能把她给融化了。 本来小刺猬一样的七小姐,也乖乖待在主子怀里,与主子含情脉脉对望,还献上定情信物——匕首,亲切地对主子表达爱意…… 然后,两人便开始打是亲骂是爱,整个前院都是两人‘亲爱’的痕迹。 云烨抖了抖,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主子主动抱着一个女子,他真是死而无憾了!主子若是再不近女色,他们都要怀疑主子是不是……咳咳…… 一个黑衣身影突然出现,低声对云烨说道:“烨哥,怀王求见主子。” “主子不在。”云烨挥挥手,示意他直接把人打发了。 “是。”黑衣身影躬了躬身,准备退下。 “让他进来。”房间内,传出女子慵懒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刚睡醒,声音有些低哑。 云烨顿时黑了脸。 苏小姐都已经被主子抱了,竟然还趁主子不在的时候,私会别的男人! 额……不对,好像怀王才是苏小姐正牌的未婚夫君,好像抢人的是自家主子…… 不不,主子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既然苏小姐进了璃王府,就是主子的人,怎么能与别的男人见面,苏小姐这样…… “烨哥,怎么办?”黑衣身影低声问。 “嗯?”慵懒的鼻音,似带着淡淡的不耐。 云烨立马道:“没听到吗,按苏小姐的吩咐去做,把怀王请到偏厅。” 被吼了,黑衣身影一脸委屈,烨哥刚才的表情可不像是愿意请怀王进来的意思。 “还不快去!”云烨低声道。 “是……”黑衣身影委屈地退下了。 云烨瞟了一眼房门,暗道苏七小姐分明看似一个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为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按她的吩咐去做? 一刻钟后,苏千澈慢条斯理地来到偏厅,怀王简泽轩一个人坐在客座上,周围没有一个丫环小厮,简泽轩身边的桌子,一片空白,连茶的影子都没有。 察觉到有人进来,简泽轩抬起头,眸光放在女子身上。 女子未施粉黛,未着配饰,皮肤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红润,一头乌黑发丝随意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根银白色发带松松系起,慵懒恣意的模样,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简泽轩眉头微皱,璃王府里大多都是男子,她这番模样,会被多少人看去? 苏千澈坐到主位上,懒洋洋地挑了挑眉,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客人来了,怎么不准备茶水?” 门外,一黑衣侍卫应道:“是。”随后,像是变戏法一般,端出了茶具,放在简泽轩面前,也未给他倒茶,然后又飘飘然离去。 苏千澈嘴角抽了抽,璃王府的侍卫,可真有个性。 不过片刻,云烨便亲自端着另一套茶具进来,放在苏千澈面前,并为她斟上茶。 翡翠玉杯晶莹通透,茶壶亦是最上等瓷器制成,看看这一套茶具,再看看简泽轩面前的茶具,虽不算粗糙,但对比之下,简直惨不忍睹。 苏千澈嘴角再抽抽,他们如此做法,该不会是简璃授意的吧? 简泽轩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侍卫们的冷遇,也没有喝茶,只是看着苏千澈对他如同主人招待客人的模样,眸底升起一丝暗光。 璃王叔的贴身侍卫云烨恭敬地站在女子身后,难道,探子回报都是真的,璃王叔真的很看中她? “不知怀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苏千澈窝在椅子里,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 简泽轩握了握拳,眸底暗光更甚,他压下所有思绪,沉静地说道:“本王来接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苏千澈懒懒勾唇,左手支头,右手茶杯轻晃。 简泽轩见她如此慵懒的模样,便是一股无名火起,声音也提高了一些,“自然是回相府。”随后,他似乎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便又压低声音道:“若你不想回相府,可以随本王去怀王府……” 苏千澈食指轻点额角,对简泽轩的态度丝毫不在意,“去怀王府?王爷是以何种身份,让我去怀王府?” 她如此平淡无波的模样,让简泽轩很想把她的淡然撕碎! “自然是未婚妻子的身份!”简泽轩眉头紧皱,极力压制着怒火道:“你住在璃王府,又是以何种身份?!” 苏千澈勾起唇角,带着一丝嘲弄:“王爷,璃王来接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责怪我?” 127 绝不退婚 简泽轩噎了一下,听到女子的质问,不仅没有生气,竟还有一丝诡异的惊喜。 她在生气,气他当时没有出现吗? 所以,其实她还是在乎他的? 阴沉的面色好了一些,简泽轩沉声解释道:“那天,本王……” 苏千澈却开口打断了他:“王爷有什么大事,我并不在意,只是,王爷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这一桩婚事,又有何存在的必要。” “这一次是对我没有杀心的璃王殿下,若下一次,有人想杀我,王爷是否能护得我周全?” “本王自然可以保护你!”简泽轩急声吼道,“况且,你一个弱女子,谁会对你出手?”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哼笑一声,“我也想知道,是谁,或者是哪些人,想对我出手。” “不可能……”简泽轩刚说完,便像是想起什么来,顿时抿着唇,把剩下的话噎了回去。 沉默了片刻,他又道:“本王不知道璃王叔为何会这么做,但你是本王的未婚妻子,在璃王叔的府邸做客几日,已是极限,若再继续下去,会影响你的闺誉。” “闺誉?王爷真会说笑,我的闺誉,早就没了。”苏千澈笑得嘲讽,曾经的痴傻小姐默默喜欢着简泽轩,因为他,做出无数傻事,却从未得到过简泽轩一个眼神,“王爷高高在上,应该找个与你相配的闺千金,而不是找我这样闺誉有损,又其貌不扬的女子。” 简泽轩咬了咬牙关,眸底暗光浓郁。曾经的他从未发现她是如此吸引人,只是在院子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她便住进他的心里,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挥之不去。 “以前是本王不对,不该对你如此无礼,以后本王会加倍补偿你。” “王爷,你该不会真的脑子进水吧?”苏千澈斜睨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我在相府不受宠,娶了我不仅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得罪璃王。而且,我已经进了璃王府,你觉得我还是清白之身?” 身后的云烨瞬间挺直了身体,苏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主子已经把她酱酱酿酿了? 不对,主子分明什么都没做,苏小姐这是多么豪放,竟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节,说出这样的话来?! “啪!” 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简泽轩右掌猛地拍在桌上,脸色瞬间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携着一身戾气快步向苏千澈走去。 云烨迅速上前,挡在苏千澈面前。 “滚!”简泽轩沉声喝道,浅棕色眼底一片沉凝暗光,右手握拳含愤出击,拳头未至,凌厉的拳风便把云烨的脸刮得生疼。 “王爷,冷静一下,不要伤到小姐。”云烨抬起双手接住简泽轩满含怒气的一拳,强大的力量让他右脚猛然后跨一步卸去力道,身体却坚定地挡在前面,纹丝不动。 “她何时成了你的小姐!给本王滚!”简泽轩怒喝,他的眼底一片红光,脑海里只剩下女子淡淡的一句话: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可因为云烨的一句话,他没有再动作,极力的隐忍让他额头青筋暴突,清脆的咔咔声从紧握的拳头传出。 苏千澈放下茶杯,伸手,把云烨拨到一边,看着简泽轩布满血丝的双眸,淡淡勾唇,“王爷,考虑得怎么样,什么时候退婚?” 云烨退到一边,简泽轩阴沉着脸上前一步,右拳紧握,拳头猛然砸向苏千澈! 苏千澈目光如同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 “小姐!”云烨惊呼,以苏小姐的诡异速度,她肯定能避开才对,为何她不躲? 铁石般的拳头带着凌冽风声,从女子的脸颊扫过,狠狠砸进她身后的石墙里。 石墙瞬间凹陷下去,一丝丝血迹染红灰白色墙面,墙灰剥落,掉落在地面。 “苏千澈!”简泽轩狠狠咬牙,目光狠厉似要把女子吞没,“你总是有本事惹恼本王!” 男子挺拔的身躯近在咫尺,淡淡的松香传进鼻端,意外地竟然并不难闻。 苏千澈平视前方,轻叹一口气,“王爷,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你我所愿,早日退婚,对你我都好,王爷何必如此执着。” 云烨见苏千澈并没有受伤,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苏小姐并不如外界传言般的傻,先是责怪对方不能保护好自己,继而分析利弊,再加一剂猛药,最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三言两语就把婚事没有存在的必要分析得透彻,只要是个正常人,肯定都会借此机会…… “本王说过,不会退婚!”简泽轩低吼出声,眸子里暗沉一片,“你死心吧,本王绝不会退婚!” 苏千澈眉头微皱,眼前的男子阴沉狠厉的目光颇有些压迫感,仿佛一只濒临狂暴的猛兽,随时处于发狂的边缘。 “是吗?”苏千澈轻笑,匕首抵着男子胸口,“那这样呢?” 简泽轩猛地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胸前的匕首。 “王爷,用你的命,换我的条件,怎么样?” 简泽轩胸口一痛,不敢相信她为了退婚,竟然用匕首威胁他。 垂眸,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痛,简泽轩声音低沉地说道:“今日之事,本王就当没发生过,半月之后的秋日宴,本王会让你大放异彩,以后,没有人再敢非议你。” 这人怎么那么倔?! 苏千澈想直接把匕首捅进他的胸口,让他看看,什么叫当做没有发生过。 深深叹一口气,苏千澈收回匕首,扶额,道:“云烨,送客。” 128 高贵优雅 连续数日过去,简璃没有丝毫音讯,璃王府也极为平静,仿佛曾经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两王争一女事件从未发生过。 一场雨后,空气带着淡淡的潮湿,清新的气息夹杂着泥土树叶的清香,一阵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场面极为惬意。 高大的香樟树下,女子侧身躺在躺椅上,闭着眼,安然地睡着,身体微微蜷起,像一只慵懒懒晒着太阳的猫。 浅浅的阳光从香樟树上投射下来,照在女子身上,给女子白皙的脸颊打上柔和的微光。 一片树叶飘飘零零地落下,一只有力的手从后面伸出,抓住树叶,又悄悄撤回去。 十一低头,看着身前女子恬静的睡颜,冷峻的黑眸里闪过比雨后的太阳还要柔和的光。 红发男孩十六站在黑衣侍卫身侧,及肩的红发在斑驳的光影下显得异常耀眼,漂亮的淡色眼眸有些许空洞,头顶一小撮立起的红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忽地,十六的双眸亮了亮,只见一头浑身银白色,毛发异常柔顺的高大银狼踱着步,悠然地从花园门口迈进来。 银狼王浑身线条优雅流畅,充满力量与美感,它冰蓝色瞳眸不屑地扫了三个人类一眼,迈着高贵的步伐从三人面前走过。 “阿璃。”清越如湖面薄冰的撞击声,让原本从容优雅的银狼王瞬间全身毛发直竖,冰冷的兽瞳里闪过一道诡异难言的光。 女子缓缓睁开眼,半阖的星眸懒洋洋地看着浑身紧绷的银狼王。 “嗷吼……”银狼冰蓝色闪着幽光的兽瞳竖起,满嘴尖牙闪着寒光,冲女子低沉地咆哮着。 天知道,这些天高贵的银狼王遭遇了什么,它柔顺的毛发刚恢复,可不能再让这个可恶的人类糟蹋。 “过来。”女子弯了弯眉眼,笑得像是一个小恶魔,“或者,你还想尝尝拳头的滋味。” 银狼王浑身都抖了抖,几日来,这个可恶的女人总会挑时间去骚扰高贵优雅的它(还有那只丑陋的白老虎),身为高贵优雅的银狼王,怎么可能屈服于一个人类的淫威之下,于是,银狼王和丑老虎被迫尝了很多次拳头的滋味,到现在,懦弱的丑老虎见到这个可恶的人类都会绕道走,哪像它高贵的银狼王,丝毫不惧…… 银狼王高昂着高傲的头颅,踱着步走到苏千澈面前,冰蓝色双眸不屑地盯着她。 坐在躺椅上身材纤瘦的女子,在七尺高的银狼王面前,就像是一个弱小的孩童。 “乖,低头。”苏千澈微笑着说道。 银狼王低吼一声,浑身毛发倒竖,每一根银白色毛发都在无声地抗议。 “嗯?” 淡淡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笑意,银狼王立马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真乖。”苏千澈抚摸着银狼王头顶柔顺的毛发,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狗。 忽地,苏千澈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她转过头,便看到一头柔软红发的男孩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银狼王。 “想和它玩?” 男孩点点头,眼底闪烁着微光。 “去吧。”苏千澈又摸了摸男孩头顶的呆毛。 十六欢快地跑过去,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看得银狼王毛骨悚然。 可恶的人类!武力无法征服它,就想装可怜来征服,高贵优雅的银狼王绝对不会屈服! 于是,红发男孩便追着银狼王满院子跑。 苏千澈侧眸,看着站在身侧的十一,懒懒道:“不是让你回屋休息?” 十一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道柔光,他低声道:“小姐,属下不累。” “回去休息吧,你若不养好伤,我怎么把任务交给你。”苏千澈抬手,挡住从树叶间投下来的斑驳光影,“前些日子看到的那些乞丐,以后就交给你训练。” 十一黑眸微微一震,小姐这是,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是,小姐。”十一低头应道,看一眼女子白皙的脸颊,随即大步走出去。 门口,云烨走进来,两人交错而过。 这就是那个打败了云焕的侍卫? 云烨看一眼身形挺拔的侍卫,虽然疑惑,却也没有问,走到苏千澈面前道:“苏小姐,外面有两位苏府的小姐求见,说是来关心你的。” 苏府小姐?关心她?苏千澈挑眉,她们竟然这么好心? “不见。”苏千澈懒洋洋回了,便又躺了回去。 璃王府门外,两个黑衣侍卫如松般挺拔,站在门口,把一切窥伺的目光都拦在了外面。 苏柳烟和苏凝雪站在太阳下,面上没有一丝不耐,心里却把苏千澈狠狠地问候了数遍。 秋日的太阳并不炽热,可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怎能一直傻站在太阳底下? 那个可恶的小傻子,竟然让人拦着她们,看她们以后怎么收拾那小贱人! 苏柳烟身后的丫环芍药看到两位小姐的表情便知她们极为不耐烦,连忙对两个侍卫道:“侍卫大哥,麻烦你们再去通报一下,我们小姐是七小姐的姐姐,璃王殿下肯定会让我们进去的。” 两个侍卫目视前方,直接无视眼前四人。 苏柳烟和苏凝雪心里气急,两个侍卫而已,竟然也敢无视她们! 要不是为了给璃王殿下留个好印象,她们早就教训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看门狗了! 129 第一美人 正这般想着,青衣侍卫云烨便又走了出来,看着二人淡淡说道:“小姐有主子照顾,不需要别人关心。” 两个侍卫睨他一眼,暗道烨哥说谎不打草稿,主子根本就不在府里,怎么照顾苏小姐? 不待苏府两位小姐说话,云烨便直接转身,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苏柳烟和苏凝雪愣愣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青衣侍卫,片刻回过神来,顿时咬牙切齿。 那个小贱人,凭什么得到璃王殿下的青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璃王怎么会对小贱人上心?他必然是在利用她!对,肯定是,不然怎么会有人要去杀小贱人! 两人似想通了其中关键,心里的怒气散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相府两位小姐都会抽时间去璃王府拜访一番,虽然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却依然锲而不舍。 直到秋日宴前两天,两人没有再去,却差了丫环来告诉守门的侍卫,千叮咛万嘱咐苏七小姐一定要来参加两日后的秋日宴。 苏千澈背靠躺椅,左手握着书卷,右手从身旁的碟子里拿出一块水晶糕放进嘴里。 书卷是简璃收集的天酆轶事,上面有关于天酆大陆四大国的各种排行,各国明面上有名的组织,家族,江湖势力,以及四国最为杰出的青年俊杰。 其中最让苏千澈感兴趣的,便是那个被誉为天酆大陆第一美人的南绥国世子楼庭兮。 据说此人每次一出现,便是万人空巷,所有人挤破了脑袋,只为一睹男子颠倒众生的容颜。 书卷上是如此形容楼庭兮的。 此子容貌倾城绝艳,眉如绮丽画卷,眸似皓月星颜,鼻如雾中远山,唇似雪梅初绽。肌肤胜雪,青丝如缎,不似人间绝色,却是天神下凡。 苏千澈挑了挑眉,难道有人比司影还美? 想到司影,苏千澈便想起上一次遇到司影时的情景。 那时候没有认真想过,现在想起来,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以司影的实力,应该是一早便知道皇甫溟发现了他们,可为何他要直到皇甫溟完事了才说? 而且,他并没有阻止她下去见皇甫溟,是因为觉得皇甫溟会对她产生兴趣,于他们的交易有益? 苏千澈放下书卷,揉了揉额角,以她与司影的关系,他不阻止也在情理之中。 吃了块糕点,苏千澈又往下看,并没有司影的名字,看来司美人是没上榜了。 不过,上面一个熟人的名字,却让苏千澈露出兴味的笑。 天酆大陆第二美人,皇甫溟,亦是魔魂殿殿主,其貌妖冶魅惑不似凡人,更像是修成人形的妖精,看着他,就像是面对着一整片曼珠沙华花海,开到靡丽的瑰美。 苏千澈再次挑眉,深觉写排名的这人肯定是受到皇甫溟的武力压迫,才会把他放在第二位。 只是,皇甫溟上次被捅了一刀,不知道还活着没? 正当苏千澈看得起劲时,有侍卫来报,转达了相府两位小姐的意思。 “秋日宴?”苏千澈抬眸,看向身侧的云烨。 云烨嘴角狠狠一抽,看怪物似的看着苏千澈。 “怎么?”苏千澈扬眉。 “咳咳……”云烨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才道:“所谓秋日宴……” 秋日宴是京都整个上层人士的盛会,在每一年秋猎的第一天举行,由当今太子亲自主持,这一日,京都所有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和未出的千金小姐,只要超过十四岁以上的男女,不管嫡庶,便会在皇家围猎场,与皇子皇孙们聚在一起,进行一场关于女子才艺和男子武艺的交流比赛。 若是能在秋日宴上脱颖而出,不仅能得到异性的青睐和追捧,甚至还有可能让名声传遍整个东刖。 听了云烨的话,苏千澈很快便明白,这秋日宴,不就是一场大型的相亲宴么。 “哦。”苏千澈淡淡应一声,明显不感兴趣。 云烨嘴角再抽抽,这种能让京都各家小姐疯狂的盛宴,这位苏小姐怎么一点也不心动?难道主子就是看上了苏小姐如此不同寻常的一面? “小姐,你不想去?”云烨奇怪道,“每一年的秋日宴,都会聚集京都大半青年俊杰,即便是什么也不做,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苏千澈不以为然地斜睨他一眼,“有美人吗?” “当然……” “美男。” “额……”云烨嘴角抽个不停,苏小姐,你这么豪放,主子知道吗? 苏千澈不再理会他,继续看手中书卷。 不管苏千澈反应如何,两日后,让京都大半少爷小姐沸腾的秋日宴,终于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如期而至。 而在秋日宴前一晚,半月未归的简璃,也风尘仆仆地赶回璃王府。 ------题外话------ 明天,也就是9号,文文就上架了,求首订,爱你们么么哒~ 为了防止混币币的,真正看文文的小可爱又得不到奖励,文文上架活动会写在首订章节的题外里面~ 上架章节会在12点之后更新……嗯……就酱…… 130 本王饿了(求首订) 夜,淅淅沥沥下着些小雨,一弯新月被浅如薄纱的云覆盖,深蓝近乎墨色的天际稀稀朗朗点缀着几颗星子。 楼房门被打开,潮湿的空气浸染了整个房间,有微弱的风吹进来,撩起蚕丝纱帐,在夜风中微微荡漾。 床上,女子正在熟睡,月光从半开的木门照射进来,落在女子睡颜上,映出睫毛密而长,在眼下打出半扇浅浅的光影。 床前,男子低下头,看着女子安静的睡颜。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担心,是因为不知道,还是因为相信他?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男子又看了女子一眼,才推着轮椅出去,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房门被关上,屋内女子懒懒睁开的星眸也隐在门后。 “主子,您……您为何要急着赶回来?”门外,云烨担忧地问。 简璃身上还带着湿意,纤长的手指拉了拉身上暗红色的披风,轻声道:“去书房。” 云烨看了看男子放在轮椅上的腿,低声道:“主子,您还是先休息吧,累了那么久……” “去书房。”声音带着淡淡的凉。 “是……”云烨低声应道,撑起伞,推着男子走进雨幕中。 细雨里,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书房,简璃坐在书桌后,桌面上,茶水散发出缭缭热气,驱散了些许寒意。 橘黄色烛火摇摇曳曳,映出男子脸上金属质感的银制面具,未被面具遮盖的下半边脸,有些苍白。 “主子,您的腿……”云烨极为担忧,主子的腿并没有全好,又连续数日劳累奔波,现在又偏逢雨夜,连夜赶回来,主子的身体肯定会吃不消。 男子并未说话,抬手把面具缓缓摘下,露出惊为天人的容颜。 只是,男子原本如玉的脸庞,此时却带着脆弱的苍白,苍白得近乎透明,烛光下,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血管,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男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暗金色瞳眸颜色更深了一些,散发着毫无感情的无机质冷芒。 “都是哪些人。”简璃开口,粉嫩的薄唇褪了颜色,声音如雨打芭蕉的清越薄凉。 “回主子,在府外窥伺的共有四股势力,分别是怀王,二皇子,七星楼,凡音。”云烨答道。 简璃端起茶喝了一口,茶水微湿唇瓣,显出莹润光泽,“凡音的幕后主使,可查出是谁了?” “回主子,那人极为谨慎,就算是他最亲近的下属都不知他的真面目,属下无能,并未查出来。”云烨低垂着头,表情有些挫败。 简璃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云烨又道,“七星楼派出的人,是分堂玄武堂的杀手,似乎是特意冲苏小姐而来的。” “似乎?”简璃轻声重复。 云烨立即道:“主子,七星楼拿钱办事,目标明确,就是为了苏小姐。” “嗯。”简璃垂了垂眸,眸底情绪隐藏在眼睫打下的阴影中。 云烨怔了怔,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要不要阻止七星楼的杀手? “秋猎时,会有人动手……”轻浅如雾的声音顿了顿,片刻,略带凉意的声音传出:“不必阻止,查出是谁。” “是。”云烨答道。 “看好苏煊铭,不要让他插手。” “是。” 半晌,没有声音再传出,云烨低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主子究竟是如何想的?若主子不在意苏小姐,为何又要连夜赶回来?若是在意,为何又命他们不阻止七星楼杀手和那些将要动手的人? 除非…… “主子,您找到那个人了?”云烨抬头,略带惊喜地问。若真能找到那个人,主子的腿说不定就能彻底治好,那样就能摆脱那个魔鬼…… 简璃冰冷的暗金色双眸晃了晃,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过何事?” 云烨极为失望,主子应该是没有寻到那个人了…… 他思索了一番,才答道:“怀王来过一次,苏小姐提出退婚,怀王的态度很奇怪,似乎是真心不愿退婚,并不是做戏。” “哦?”简璃勾唇轻笑,弧度完美无瑕,语气却比外面的雨夜还凉,“提醒他一下,让他不要忘了此次合作的目的。还有半个月,本王不喜欢节外生枝。” “……是。”云烨答道,垂眸盖住眼底的疑虑。 主子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得到苏七小姐,还是为了达到目的? 之后,没有人再说话,房间内烛火摇曳,映照在男子苍白带着湿气的脸颊上。 …… 一夜秋雨过后,天空碧透如洗,沉寂了一夜的京都,在第一缕曙光映照的那一刻,便开始沸腾起来。 东刖尚武,每一年的秋猎活动都有数千人人参加,场面极为浩大壮阔,而在秋猎第一天举行的秋日宴,更是让公子小姐们热血沸腾,因为,这是名扬东刖的最好时机!若是能在秋日宴上脱颖而出,美名不仅会传遍京都,更会让几乎整个东刖知晓! 数千人的大部队,在清晨从京都主街道永安街路过,一大清早,便有无数人聚集在永安街上,街道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只为目睹一年一度才会有的盛景。 在无数人的翘首期盼中,远处,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响起,原本喧闹的大街顿时安静下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面仿佛都在轻微颤动,安静的街道上,四列身穿黑铁盔甲,头戴盔帽的士兵出现在众人眼中,左右各两列,士兵们神色肃穆,一身凛然。 为首的士兵手里举着旌旗,暗红底色的旗帜上,镶着龙飞凤舞的金色‘刖’字,旌旗随风飞舞,发出猎猎声响。 这是由璃王殿下亲自培养,专门用以保护皇上安全的龙虎卫,每次秋猎,都会出动三千龙虎卫,以确保皇上的绝对安全。 在龙虎卫的护卫下,华贵大气的的龙辇缓缓行来,人们都伸长了脑袋,想要一睹龙颜。 秋猎出行这一日,特赦百姓们见到皇上不必下跪,以便百姓们参观难得一见的盛景。 龙辇之后,便是皇后凤辇以及后宫妃嫔们达官贵人的马车,皇子皇孙及各家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其后,最后是各家小姐乘坐的各种马车,整个车队绵延上千米,壮观无比。 各种华贵马车,骏马神驹,以及马背上风流倜傥的英俊公子,让一众百姓看得眼花缭乱。 龙辇凤辇行过之后,低低的议论声传出,大家都在低声讨论皇上皇后的龙颜凤仪,寻常百姓每一年都只能在这一天瞻仰天子容颜,几乎所有人都显得格外兴奋。 而在低低的议论声中,忽然有人惊呼出声:“那是……璃王府的马车!” 这一声低呼惊起了千重浪,无数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璃王殿下戍边期间,每隔一年,便会在秋猎这几日回到京都,为皇上安排守卫,至于为何要璃王殿下亲自安排,那是因为曾经皇上在秋猎之时遭到刺杀,虽在护卫之下侥幸逃脱,皇上却对京都的防卫非常不满…… 总之,璃王殿下虽安排了护卫,却从未参加过秋猎,更别说秋猎前一天的秋日宴。 可这一次,璃王殿下竟然随大军一起,去参加秋猎? “璃王殿下身体不适,怎么可能会参加秋猎,不会是看错了吧?”问话之人的意思,大家都懂,璃王殿下双腿不便,怎么捕杀猎物? “怎么可能看错,你们看,那刻在车辕上大大的‘璃’字,可不是什么人敢冒充的。” “竟然真的是璃王殿下……” “难道璃王殿下是因为担忧皇上的安危,才会亲自前去?” 直到璃王府的马车远去,众人才压下震惊,继续看后面的车队。 “快看快看,那是太子殿下,殿下笑得好耀眼啊……” “那……那是相府大少爷,好俊!” “还有怀王殿下!” “等等……那,那个血红色衣服的男人是谁?好迷人,我要晕了……” “啊啊啊!”无数少女低声尖叫,被眼前的美色盛宴迷了眼。 或许是听到议论声,简沐欢笑容灿烂地向街道边的百姓挥手示意,百姓们顿时受宠若惊,连忙齐齐回礼。 东刖太子如此明媚爽朗,又平易近人,若是太子能顺利继位,对东刖百姓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泽! “煊铭,不要老是绷着一张脸,笑一笑,像本宫这般,多受欢迎。”简沐欢看向身旁的苏煊铭,含笑开口。 苏煊铭目光冰冷,坐在马背上目视前方,身体挺得笔直。 简沐欢也不强迫他,继续挥手和街边众人示意,其他公子少爷们大多都刻意装扮过一番,风流肆意的模样,又惹起一片惊呼声。 英俊的公子少爷们骑着马走过,各府千金乘坐的马车又出现在众人眼中。 “看,那是相府的马车,听说相府这次参加秋日宴的有四位小姐,其中三位都是容貌极为出众的女子,此次肯定能在秋日宴上大放异彩。” “相府未出的小姐不是只有三位,怎么会有四位参加?” “你怕是少算了那苏七小姐吧,她身为怀王的未婚妻子,却住进了璃王府,现在还传出她会参加秋日宴的传言,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小姐啊。” “就是相府那位傻小姐?天啊,这也太……不知检点了吧?” “哎,这苏七小姐行事出格,还在大街上和野男人厮混,简直不知廉耻。” 忽地,说话之人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簌簌吹过,浑身上下都浸染上彻骨凉意,一股寒意窜上脑门,她连忙抱紧身体,刚才要说的话,却是已经忘记。 远处,苏煊铭转回头,深邃黑眸里的幽冷蓝光一闪而逝。 马车里,相府三位小姐正坐在一起低声谈论着今年的秋日宴,听到外面的议论,苏柳烟嗤笑一声,“小傻子现在可是名人了,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议论。” “三姐姐,秋日宴过后,小傻子还会更有名,保准惊掉他们的眼珠子。”苏凝雪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翡翠玉簪,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这是她求了大夫人好久,大夫人才看在她伤了手的情况下,为她置办的,这么好的材质,整个京都可都找不出几件。 苏柳烟扫了她头上的簪子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拢了拢自己身上如云缥缈的蚕丝轻纱,转头看向以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明眸的苏清怡:“四妹妹,你说,那小傻子不会不来吧?” “只要璃王殿下不阻止,她肯定是会去的。”苏清怡答道。 两人的小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对她们二人的小家子气颇有些不屑。 十日前,织云所有绣女手中活计全部停工,只为赶制一件被誉为‘天衣’的玲珑羽衣。据说,只要穿上玲珑羽衣,即便相貌平平,也能拥有如天仙下凡一般的吸引力,若相貌气质稍微好一些,更是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那件衣裙是为谁做的,会不会抢了她的风头? “璃王殿下才不会管她。”苏凝雪撇了撇嘴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璃王殿下会真的看上那个小傻子。 “璃王殿下如何做,容不得我们置喙。”苏清怡抬头看她一眼,道:“六妹妹,别忘了璃王是什么人,小心惹祸上身。” 苏凝雪心底一惊,猛然想到外界是如何评论璃王的。 璃王殿下视人命如草芥,手下亡魂无数,若是不小心招惹到他,不管对错,全部结局惨痛,无一例外。 这段时间璃王闭门不出,从未有过任何残暴行为,甚至让她忘记了璃王堪比魔鬼的传言。 可是,不管璃王在外人眼里如何恐怖,只要想到八年前看到他的那一幕,她还是对他痴心不悔。 …… 两个时辰后,数千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此行的目的地——皇家围猎场。 围猎场上,旌旗猎猎,数千侍卫驻扎在此,近百顶帐篷占据了一大片空地,众星拱月般,围绕着最中央一顶大型帐篷。 接下来的六日时间,包括皇上在内的一干人等,都会在此处歇息。 脚下是碧绿的青草,头顶是广阔的蓝天,和风轻抚,吹散了秋的凉意。 远处,是一片广阔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树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日,里面不时传出兽吼声,惊起无数飞鸟。 左侧,有一座小型宫殿,里面极为宽敞,头顶是一片透明光罩,掩映着碧空如洗的蓝天,暖阳照射进来,透出融融暖意。 大殿里放置着上百张方形木桌,木桌分列两侧,中间空置出来,上方摆放着一张石质高桌,每张桌子上,都放好了茶杯酒杯,玉碗玉箸,以及各种糕点碟子。 公子少爷们下了马,把马匹交给随行侍从牵到特定位置,便来到宫殿里,自行找了位置坐下。 男子的席位都坐在左侧,数十张桌子后面坐满了人,相熟的人都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殿里不时传出一两声低笑。 简泽轩一身淡色长袍,眉目俊朗,左臂随意放在桌上,右手端着酒杯,自斟自饮。 在他左手侧,二皇子简泽彦一身淡青华贵锦袍,与简泽轩有三分相似的脸庞上,一双过于狭长的双眼,破坏了些许面容的俊朗。 “五弟,怎么又在喝闷酒?”简泽彦看着简泽轩,纤长的眉眼眯起:“想开些,今日京都所有未出的小姐都会前来,你随便挑一个,也比那个小傻子强多了。” 简泽轩转过头,目光阴沉地扫他一眼。此刻的他正一肚子怒火,昨日他去璃王府找苏千澈,却被侍卫拦在府外,连门都没进去,更别说见到她,把用了近半月才赶制好的礼物送给她。 简泽彦被他的目光激得怒火升腾,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依旧笑着道:“既然璃王叔看上了那位小姐,五弟你就别与璃王叔争了,依二哥看,那苏七小姐和璃王叔倒是很配。” 傻子配残废,可不是很般配。 他的意思,简泽轩怎么不懂? 听到他诋毁苏千澈,简泽轩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戾气,目光越发阴沉,手中酒杯紧紧握起,过大的力道让杯中酒水都晃动起来。 “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插嘴!”简泽轩咬牙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 简泽彦细长的眼里闪过一道暗光,脸上笑容却愈发真诚:“二哥可是关心你,你何必为了一个小傻子,和璃王叔闹得不愉快?” “哼,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简泽轩冷声道,扫一眼简泽彦身旁的血衣男子,才转过头,自己喝了一杯酒。 简泽彦狠狠咬牙,双眼闪过阴毒的光,放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他忽然哼笑一声,微侧过头,在简泽轩身侧轻声道:“五弟,你怎么就一定要那小傻子,难道是因为她的味道很特别?” “你再说一遍!”简泽轩闪电般出手,猛地揪住简泽彦领口,淡棕色眸底怒火燎原。 简泽彦心底冷哼,正待开口,殿门口却传来一阵娇笑声。 数十位千金小姐缓步走进殿内,每一位小姐都经过精心打扮,容貌精致,如百花齐放,一些女子以轻纱覆面,却依旧姿容不减,看得一众公子少爷们花了眼。 简泽轩扫一眼鱼贯而入的女子们,直接把简泽彦扯到身前,双眸里暗沉一片,咬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二哥,管好你的嘴!”随后,手上用力,直接把人扔回位置上。 简泽彦目光阴沉地坐直身体,抬手整理了衣袍,暗自冷哼一声。 哼,连自己的未婚妻子被抢了,都不敢吭一声,现在在他面前嚣张什么?不就是被父皇封为了王爷,就觉得比他高一等了?简直做梦! 血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勾魂摄魄。 环佩叮咚,香风阵阵,刚进入殿内的众千金顾盼神飞,眸底波光流转,看到殿内众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少爷,更是羞红了脸。 男子们的目光却是大胆一些,甚至看着对面的女子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啧啧,快看,那丞相府的四小姐,长得真美,就算蒙着面纱,依旧像仙女一样。” “你不知道,苏丞相府上三位还未婚配的小姐,各个美如天仙,三小姐泼辣豪放,四小姐温柔如水,六小姐活泼可爱,各有各的好,若是能娶到一位,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是,丞相府地位如此高,若真能得三位小姐青睐,那得红了多少人的眼。” “那四小姐就别想了,听说皇后有意把相府四小姐许配给太子做正妃,这相府可真是厉害,女儿各个貌美又有才华。” 苏府三位小姐以苏清怡为首,坐到右侧第一排中间位置,三人一出现,便吸引了众多公子少爷的目光。 苏清怡身着雪白宫裙,剪裁得体,姿态玲珑,她微垂着头,端庄娴静。 苏凝雪一身粉色长裙,更显得肌肤红润莹白,娇俏无比。 苏柳烟一身红衣,身材凹凸有致,看得人几欲喷鼻血。 三人都经过精心打扮,在众多女子中也能脱颖而出。 听到对面的议论,苏柳烟挺直了身体,一脸高傲,眸光看似不经意地扫向对面男子。 忽然,她的瞳孔猛地缩起,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狂跳,眼底映着那一道血色身影,妆容精致的脸上一片潮红。 她的目光僵直,手指无意识挥舞了一下,碰到桌上的茶杯,茶杯倒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三姐姐,你怎么了?”苏凝雪微皱起眉,连忙把茶杯放好,苏柳烟如此粗俗的举动,影响了自己的名声不要紧,可不要牵连了她。 “没……没怎么……”苏柳烟连忙垂下头去,红云从脸颊飞到了脖颈。 那个男子,那个男子,真是太勾人了…… 苏凝雪奇怪地看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倒是微垂着头的苏清怡抬起头来,微微扫了对面一眼。 “小傻子竟然没来?”苏凝雪到处看了看,没看到想看的人,顿时低声问道。 若是那小傻子不来,她们的计划怎么实施? “或许在后面。”苏清怡有些心不在焉地轻声道。 对面,礼部侍郎三公子唐嘉拉了拉身旁之人的袖子,低声道:“阿年,你看对面丞相府的三位千金,还有今日来的这么多美丽的小姐,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能有什么想法?小爷我喜欢的是陈家二小姐,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安小公子安初年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朝下,手指握着酒杯边缘,斜睨身旁的损友一眼。 唐嘉听他这么说,不屑地撇嘴:“陈二小姐嚣张任性,你到底看上她哪点?” “小爷就喜欢那刁蛮任性的,够味儿,怎么着?”安初年挑了挑左边眉毛,颇有些不正经地说道。 唐嘉见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兄弟提醒你,这样的,玩玩就行,你可别陷进去了。” “小爷我当然知道……”安初年依旧毫不在意。 “你知道个x,我看你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给她,可她又是怎么对你的?”唐嘉想到以前的事情便是一肚子气,偏偏人家安小公子却一点也不在乎。 “哎呀行了,你真是比我娘还啰嗦,小爷知道分寸。”安初年不耐地说道。 唐嘉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所以只好寄希望于今日来的小姐们,希望能有人让安初年看上。 虽这般想着,唐嘉还是忍不住吐槽道,“哼,你小子小心这一辈子毁在那个女人身上!” 忽然唐嘉侧了侧头,看向前面,“二皇子身边那个,是什么人?” 安初年也随之看过去,随即瞪眼,“卧槽,二皇子怎么和那个妖怪在一起?!” “什么妖怪?”唐嘉疑惑,那人分明容貌瑰美,甚至比之在场的小姐们都要美上几分…… “真是没见识,那人可是魔魂殿殿主皇甫溟!魔魂殿知道吧,那可是要吃人的,不是妖怪是什么……”安初年看着前排不远处的血衣男子,悄声说道。 “啊?魔魂殿之人,怎么会与二皇子在一起?”唐嘉瞪大了眼。 “小爷我怎么知道?”安初年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似是听到两人的谈话,血衣男子微侧过头,赤色狐狸眸似随意扫了正在咬耳朵的两人一眼,两人顿时浑身冷汗直冒。 “卧槽,刚才那个男人不会真的要吃人吧?”安初年悄悄拍了拍砰砰直跳的胸口,声音压得更低。 “别……别说了,还是看你的陈二小姐吧……”唐嘉把吓跑的魂捡了回来,再不敢议论那个男人了。 “哼,没出息……”安初年轻哼一声,却也不再去看血衣男子,果然看向对面的陈家二小姐。 陈媛一身浅蓝色宫裙,头戴同色翡翠玉簪,一双眼高高挑起,察觉到安初年的目光,她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目光高傲至极,随后又转过头,看向别处。 安初年顿时手捧胸口,做出被伤害之深的模样。 时间在众人的低声议论中悄然流逝,很快便到了晌午时分,大殿里坐满了人,而此时,两个侍卫抬着另一张石桌走进来,放在上首太子旁边的位置,摆上精致华贵的餐具之后,又快速走了出去。 侍卫走后,众人的议论很快便换了话题。 “那……那是谁的位置?竟然和太子殿下并排……” “以前从未有过吧?会是谁?” 大多数人一脸懵懂,却也有一些人猜测到了某个可能,但是却没有人说出来,毕竟,那也太过惊恐了! 这样的宴会,身为战神的璃王殿下怎么可能会来参加?他会来到围猎场,就已经是奇迹了! 虽然来参加秋日宴的,大多都是青年俊杰,可这些在家族里值得骄傲的俊杰们,在那位面前,却完全不值一提。 虽然在等人,上首的简沐欢却没有丝毫不耐,他倒了酒,缓缓喝着,眼角余光不时扫向那一抹玄衣身影,随后又很快收回来,嘴角笑意更深。 苏煊铭幽冷的眸底如承装着万年冰川,身旁那一抹张扬的殷红血色,让他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太阳渐渐升到半空,太子身侧的那个位置还是空着,有些人开始坐不住了。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让当今太子和怀王殿下等候如此之久!”最后一排一个男子满脸怒意地站起身来,义愤填膺地说道。 男子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极为突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他的话问出了人们的心声,不少人都有这种疑惑,只是见太子怀王和二皇子都不急,便知道那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他们即便疑惑不解,也只能忍着,却没想到有个蠢货竟然敢直接提出来。 更多知道的,却是对他露出了怜悯的表情,敢在太子面前如此大声喧哗,甚至敢非议那位,真是嫌命太长了。自己傻也就算了,可别连累了家族。 那男子被人群注视,丝毫不觉得害臊,还一脸洋洋得意,用这种先声夺人的方法,说不定就能吸引几位千金刮目相看呢。 想到这里,男子更加无所顾忌了,“那人也太过大胆了,太子殿下,您一定不能姑息这种人,竟敢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简沐欢嘴角勾起,双眸里盛满灿烂的笑意。 “本王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本王?” 轻柔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却仿佛有一阵凉风吹过,许多人身体都抖了抖,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说话的男子亦同时转过头去,却在看到来人的刹那,脸上血色尽褪,双腿一抖,直接跪了下去,身体如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怎么会,怎么可能?!璃王殿下怎么会来参加秋日宴! 若不是亲眼看到,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璃王会出现在这里! 被透明光罩过滤的光线下,两人缓缓行来,轮椅上的白衣男子风姿绝世,脸上的面具却散发着冰冷的寒光,其上的暗红花纹更似在诡异地缓缓流动。 空气刹那间凝滞,甚至连呼吸都浅不可闻。 虽然已经有人猜到能让太子毫无怨言等待的,会是璃王殿下,却从未想过,璃王竟然真的来了! 神魔一般的璃王殿下,竟然对这种宴会感兴趣?! 苏凝雪看到轮椅上风华绝世的白衣男子,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没想到璃王殿下竟然会来,她一定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让他的眼光一刻离不开她! 简璃微微侧头,阳光打在男子侧脸,映出长而微弯的睫翼:“阿十,你可有听到?” 一群人更是心惊,璃王殿下何时会与人如此说话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男子身后推着轮椅的……少年。 少年眉峰笔直,斜飞入鬓,双眸半阖,鼻梁挺秀,双唇殷红丰润,五官精致,眉宇间的慵懒恣意格外引人注目。 天,这少年容貌竟是如此出众!果然不愧是璃王殿下,连身边的侍卫有如此绝世风姿! 简泽轩双眉微凝,怎么会是他? 苏煊铭深邃的眸底划过一道幽蓝光芒,她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少年懒懒扫了一眼男子席,微阖的眸底,映出一个血红色身影。 狭长却勾魂的赤色狐狸眼,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波光潋滟,玉肤雪白晶莹,血红色钻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 一头长至臀部的青丝随意披在脑后,更为男子增添几分艳色。 天气并不热,男子一身血色长袍却松松系起,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肌肤。 少年眸光闪了闪,目光一瞬间被男子的胸口吸引。 男子敞开的胸口处,曾被匕首刺中的地方,竟被纹上一朵血红色罂粟花! 雪白的肌肤上,罂粟开得繁盛,花瓣层层叠叠绽放,血色妖娆,仿佛从血肉中盛放出来。 他竟把伤口弄成了一朵妖娆盛放的花!果真是变态! 看到少年的瞬间,血衣男子赤眸中闪过一道血红暗光,菲薄的唇微微开阖,极为诱人的姿态。 爷的小东西,你跑不掉的。 苏千澈看着他张合的血色薄唇,一脸挫败。 又是一个一眼就认出她伪装的人…… 这个妖孽,竟然还活着…… “嗯?”半晌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简璃转过头,却见她的目光正落在某处,顺着看过去,男子暗金色眼眸里,霎时闪过浓郁无比的暗光。 少年收回目光,神情颇为慵懒:“璃王殿下,我不叫阿十。” 殿内更安静了,这个少年,竟然反驳璃王的话? 简璃眸底暗光散去些许,轻笑着看向少年,无声道:“难道叫你……澈哥哥?” 苏千澈嘴角抽抽,简璃叫她澈哥哥?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默了默,她道:“不知者不怪,王爷应该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既然阿十这么认为,便听阿十的,本王会给他表现的机会。”简璃粉嫩的薄唇轻勾,眼底暗光完全逝去,声音轻柔如风,“来人,看座。” 两人虽然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可一群人,包括太子在内,全部石化了。 眼前的人确实是璃王殿下吗,不会是被人调了包吧?传闻中魔鬼般的璃王殿下,竟然会饶过冒犯他的人? 这个阿十是什么人,璃王竟如此听他的话? 苏煊铭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幽光,璃王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利用? 皇甫溟殷红的唇角勾起邪肆的笑,才短短十数日过去,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谢璃王殿下……谢阿十公子……”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男子连连叩首,额头冷汗涔涔,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仆从很快拿了椅子过来,苏千澈便把身体塞进椅子里,懒洋洋地闭上眼。 简璃坐在少年身侧,虽然男子一脸春风般的柔和,却依然让下面一群人心惊胆战。 光是想一想璃王手上有多少人命,便已经让他们惊恐万分。 本来因为太子殿下的爽朗,众人都无所顾忌,以前每一年的秋日宴气氛都是极为欢快愉悦,可现在,因为璃王的加入,宴会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整个大殿却陷入了蜜汁沉寂。 苏千澈却似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异常,懒懒合着双眸,思索着简璃带她来此的目的。 安静的大殿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十……十公子?!” 女子席上,安初岚盯了慵懒倚在椅子里的少年半晌,忽然低呼出声。 那个与白虎王搏斗的少年,怎么会与璃王叔在一起?而且两人看起来还很熟悉,熟悉到璃王叔竟然会纵容他的地步! 苏千澈掀了掀眼皮,从眼缝中看向说话的女子。 女子一改男装装扮,此刻盛装出席,浅蓝色宫装剪裁得体,包裹着女子娇躯,柳眉如黛,双瞳剪水,红唇水润,皮肤白里透红,闪着健康的光泽,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女。 “嗨,美人儿,又见面了。”少年嘴角轻勾,轻笑道。 “呵……”一片抽气声,这个什么十公子,竟然当众调戏郡主? 安初岚面色微红,暗道十公子怎么还是如此不正经,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如此放浪形骸的话。 她的哥哥安初年却一把把唐嘉揽过来,低声道:“小唐子,小爷喜欢这个十公子,当然,若他调戏的不是小爷的妹妹,小爷会更喜欢。” 唐嘉眼角一跳,同样轻声道:“阿年,你终于换口味,不喜欢陈二小姐了?” “蠢货,小爷我是喜欢他的坦率,这种喜欢怎能和阿媛相提并论?小爷对阿媛的爱,这辈子都不会变!”安初年揽着唐嘉的胳膊庄严地说道,火热的目光看向对面的陈媛,却见她的眼睛仿佛黏在中央那白衣身影上。 安初年皱了皱眉,问:“小唐子,难道阿媛心仪璃王?” 唐嘉翻个白眼,不管陈媛是不是喜欢,璃王有权有势,比空有头衔的安国公府好多了。 他毫不留情地说道:“对,所以你还是放弃吧。” “不,小爷不会放弃!”安初年拳头紧握,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唐嘉再次翻个白眼,真不知道他究竟看上陈媛哪一点。 听到少年的话,简沐欢明媚地笑起来,笑容里如盛满了六月璀璨的骄阳:“十公子性格直率,本宫甚是喜欢。” “殿下谬赞了。”少年再次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一副还未睡醒的懒散模样。 少年的不敬并没有引起简沐欢的不满,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朗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今日的秋日宴,便正式开始。” 太子的话音落下,便有侍从丫环端了酒菜鱼贯而入。宴会上,为了后面的表演做准备,每个人都不会吃太多,只是填填肚子而已。 用餐礼仪也属于考验的一环,大多数公子小姐都姿态优雅,把高贵人家孩子的礼仪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因为璃王无意识散发的气压,让一众人的礼仪更加完美。 当然,这里面还是有例外的。 慵懒的少年与璃王并肩而坐,少年拿着玉箸从面前的碟子里夹着菜放进嘴里,不时端起酒杯,旁若无人地喝上一口,整个人都透出惬意慵懒的气息,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般。 少年的动作并不优美,在一众礼仪完美的少爷小姐面前,吃相也算不上优雅,但有人却像是欣赏风景一般,眸光凝在他身上,便不愿离开。 皇甫溟微眯着眼,眼底映着少年行云流水毫不做作的动作,手中酒杯轻晃,血色十字耳钉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简泽彦手握玉箸,正待夹菜,却看到皇甫溟饶有兴致的目光,便顺着看过去,见是那个少年,顿时皱眉低声问道:“皇甫公子,那个少年,真的是她?” 眼前分明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没有一点女子的模样,怎么会是苏家那个傻小姐? 若非一早便得到过消息,他还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那是位女子,璃王的易容术果真厉害。 皇甫溟殷红薄唇勾出邪肆的弧度,缓缓抿一口酒,轻道:“爷的小东西,真是有趣,爷都快舍不得把她送给别人了。” 男子声如细磁,似带着丝丝电流,听得人浑身酥麻。 简泽彦心里一惊,这苏家七小姐到底有何本事,被璃王与怀王利用也就罢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皇甫殿主竟然也看上她了? “那……咱们的计划……” “当然是按计划行事,不过……小细节要变一变。”皇甫溟看着少年身边的白衣男子,赤红色的眸底闪过一道血色红芒,嘴角带着兴味的笑,“若是他知道本座也参与了进去,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那个女子,真的有这么重要?”简泽彦有些疑惑,一个小小女子而已,真的能换到他想要的东西? “不要小看她,那小东西可是个妙人儿。”皇甫溟喝了一口酒,一滴酒液从唇畔流出,他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酒渍,动作撩人至极,“把行动的人手多增加一倍。” 简泽彦看到他妖娆的动作,顿觉下腹一紧,某种冲动争先恐后地破土而出,差点冲破了理智。 他暗自深吸几口气,平缓了呼吸之后应道:“宴会结束,本皇子便去安排,此次行动,一定不会失手。” 皇甫溟嘴角笑意更深,赤色眸光闪烁了一下,并没有开口,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都是用的传音入密,连离得最近的苏煊铭,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苏千澈吃得很香,简璃美丽的暗金色双瞳盯着自顾自吃菜喝酒的少年,薄唇轻启,认真地说道,“阿十,本王饿了。” 少年抬头,扫一眼他如玉的手指,缓缓开口:“王爷,你伤的不是手。” 简璃薄唇微勾,笑容里似融入了三月暖阳,暗金色瞳孔专注地看她,声音轻而浅:“本王的筷子,阿十用了。” “额……”少年微微眨眼,浓而密的双睫如洋娃娃一般扫了扫,她看一眼桌面,确实没有多余的筷子,有些无辜地说道:“看起来,他们没有给王爷准备筷子。” 听到她毫不负责任的话,不远处的侍从丫环集体脸色惨白。 他们哪敢不给王爷准备筷子?分明因为少年是璃王殿下的侍卫,他们并没有准备碗筷罢了…… 可现在,谁敢说出来?当然没有。 顿时有人撒开腿,唰唰跑去准备另一副碗筷。 “阿十,本王很饿。”简璃轻声开口,一个‘很’字,咬得有些重。 男子依旧看着少年,眸底映着少年似有些苦恼的模样,心底竟奇异地升起一丝丝甜蜜快感。 眼前的男子分明风华绝代,暗金色双眸似天边晚霞,美得令人窒息,却那般专注又眼巴巴地看她,一副等着投喂的样子,苏千澈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又眨了眨眼,纠结了片刻,伸出手,道:“要不你用这双。” 简璃眼底清晰地闪过一道灿金流光,脑袋微侧,微低下头,贴近少年脸颊,在少年耳边低声道:“这可是,阿十刚用过的,上面还有阿十的痕迹……” 浅浅的呼吸洒在少年白皙脸颊上,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男子语气极轻,却带着难言的磁性,似有一股电流通过空气,传到身上,在皮肤表面缓缓游走。 苏千澈呼吸滞了滞,鼻端全是男子清雅如天山雪莲的幽香,耳畔是男子轻浅的呼吸,带着微微痒意,似从耳畔痒到心尖,又透过身体,传入四肢百骸,整个身体,仿佛连发丝都带上了难言的酥麻。 愣愣地眨了眨眼,过了片刻,苏千澈才反应过来,她被调戏了! 慵懒的星眸微眯,少年微侧过头,红唇几乎贴到男子晶莹如玉的耳垂,声音低哑慵懒,如一片羽毛缓缓撩拨着心弦:“对啊,这是我用过的,璃王殿下,要不要用?” 简璃白皙胜雪的耳垂渐渐浸出一丝丝霞光,桃花般粉嫩的色泽,慢慢变深,染成最上等的血色琥珀。 偏偏少年却像是没玩够,红唇一开一合,似有若无地轻触男子晶莹耳垂,缓缓出口的声音如浸了百年的酒,未饮先醉,“嗯?璃王殿下?” 简璃暗金双眸瞬间被浓郁至极的暗光覆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疯狂涌上心头的躁动,菲薄的唇轻启:“既是阿十所愿,本王怎可拒绝?” 说罢,男子伸手,修长宛如艺术品的手指轻覆在少年白皙的素手上…… ------题外话------ 嗯……关于上架活动…… 1。订阅首订章节并留言的小可爱会奖励一定的币币。 2。第一二三个留言的小可爱分别奖励88币币。 3。楼层逢6,奖励66币币,楼层逢9,奖励99币币,但是不能刷评论哦,一人只有一次楼层奖励机会~ 4。上架当天所送道具排名前三的小可爱分别奖励588,488,388币币~(来捧场的作者朋友不算在内~) 5。领养活动待开启…… 以上活动针对的是看正版的小可爱们,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 ̄)~ 131 比试一场 少年的手在男子的大掌下显得极为娇小,男子的手整个包裹着少年的素手,修长微凉的手指带着柔韧如玉的质感,苏千澈心里微微一颤,不知为何,竟没有第一时间挣脱。 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反抗,简璃的心情格外晴朗,直接就着少年的手,夹了菜,把玉箸往薄唇里送去。 苏千澈微阖的双眸随着男子的动作移动到他水色的薄唇边,眸子轻眯了眯。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简璃转过头,对她温柔一笑,淡金色瞳孔里似有光芒闪耀。 “啪嗒。” “啪嗒。” 接二连三的清脆声音响起,无数人在阳光下石化,连手中玉箸掉在桌上都不曾察觉。 天!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什么! 即便不小心被人碰到,都会把人大卸八块的璃王殿下,现在竟然握着别人的手,用别人用过的筷子吃菜?! 他们一定是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如此超出认知的举动,带给他们的惊恐,不亚于京都被人占领…… 男子用菜被打扰,似有些不悦,他抬起头,暗金色双眸在殿内缓缓一扫,似寒冬腊月里吹过一阵寒风,怔愣的人立马端起碗想要吃饭,手中却无工具,才发现筷子不知何时掉了,连忙捡起来,再顾不上礼仪,唰唰往嘴里送饭。 苏凝雪一脸懵逼,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脑海里仿佛有万道惊雷滚滚而过。 难道传言是真的,璃王殿下竟然真的喜欢男子?! 简泽轩却是眉头紧皱,璃王叔把他的未婚妻藏了起来,现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少年如此亲热?只是,这个少年,为何看上去有些熟悉? 震慑了众人之后,简璃又转过头,再次就着少年的手把菜往嘴里送。 苏千澈任由简璃修长微凉的手指包裹住她的手,微阖的眸子里似带着浅浅流光。 “璃王殿下,玉箸……”刚跑出去拿筷子的侍从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刚要献上玉箸,却猛然发现眼前一幕,顿时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化为雕塑,刚拿过来的筷子直接掉到地上。 简璃:…… 两次吃菜没有成功,简璃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哈哈。”安静的大殿里响起少年清越的笑声,苏千澈收回手,把简璃夹的菜吃了,才笑着道:“看来,我的筷子,不喜欢璃王殿下。” 卧槽,这也太恐怖了,这位少年,你竟然在嘲笑璃王殿下?! “是吗?”简璃怔了半瞬,亦勾起笑,笑容轻柔如风。 简沐欢抖了抖,连忙道:“既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那么现在便开始秦棋歌舞的比赛,各府千金,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刚解除石化的众人:我们才刚开始吃啊! 但是为了小命着想,众人还是连连点头,吃饭什么的,在小命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丫环侍从们把酒饭菜撤了下去,端上了糕点,随后又快速退出去。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要第一个去献上才艺? 这第一个去的,分明就是炮灰啊! 但是,若能压制对璃王的恐惧,第一个表演的,不管结果如何,必然能在众人心里留下深刻印象,说不定还能得到太子和两位王爷的刮目相看。 场面再次沉寂下来,不少女子都跃跃欲试,可却无法控制身体无意识地轻颤,不敢上前,生怕一不小心便会出丑。 苏千澈抬手捡了一块翡翠糕,正待拿起来,旁边却伸出一只莹白的手,手指放在糕点另一端。 男子的手指莹白如玉,每一根手指都像是由玉石精心雕出,指甲圆润,修剪得极为漂亮,少年的目光瞬间被那美得不可思议的手吸引。 “看起来,这块糕点更喜欢本王。”简璃拿起糕点放进嘴里,眼底带着轻微的笑意,看向呆愣的少年。 听到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 璃王殿下,你是小孩子吗,还要抢东西吃的…… 也在这时,终于有人站起身走到中央的空地,对着太子等人行礼之后,女子娇声道:“小女子献丑了。” 琴声响起,浅粉色衣裙的女子开始翩翩起舞。 苏千澈懒懒地倚在椅子里,右手支头,目光看向下方如携带着腊月冷霜的苏家大少爷。 以苏大少爷的性格,不像是会参加秋日宴的人,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少年的目光便被血衣男子的动作吸引过去。 皇甫溟抬起手,手指看似无意地拢了拢胸口敞开的衣襟,雪白如瓷的皮肤上,血红色的罂粟花惊艳了时光。 同一时刻,苏千澈耳边传来男子磁性却邪气的嗓音:“爷的小东西,爷等着你来找爷。” 苏千澈眯了眯眼,去找他?怎么可能,面对这种实力强大的变态妖孽,能有多远就要躲多远。 至于十万两银子,就当做他受伤的赔偿了……苏千澈心痛地想着。 一阵掌声唤回苏千澈的目光,刚才跳舞的女子已然下场,众人或多或少都给予了支持的掌声。 女子的舞蹈中规中矩,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但也不会出错,且因为她是顶着璃王威压第一个上场的人,让不少人都记住了这位大胆的女子。 有了人开始,众人的顾虑也消散了许多,场面又开始隐隐热闹起来,男子们也开始评论上场各位千金的舞姿。 又有几个女子表演了千篇一律的舞蹈,苏千澈看得昏昏欲睡。 不知道十六和阿璃走到哪里了。 十一不在她身边,不知道习不习惯。 “不好看?” 耳边传来男子性感悦耳的声音,少年长长的睫翼掀开,双眸凝视着身旁的男子,懒懒启唇:“没有璃王殿下好看。” 男子眸光轻晃了片刻,低声问:“本王哪里好看?” 少年眼底映着男子白玉无瑕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面具,眼睛,嘴巴,下巴,脖颈,喉结……”和颈窝,锁骨……还有,“手。”嗯……略过鼻子,是因为被面具覆盖,看不到。 面具好看?是什么鬼? “是吗?”简璃轻声道,浅金色眸光里似藏了一片璀璨星河,“可有皇甫溟好看?” “额……”苏千澈愣了愣,他问这个干什么,不知道她在调戏……夸奖他吗? “嗯?” “咳……”王爷你带着面具,连真容都无法看到,有什么可比性? 苏千澈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便听到一阵低呼声。 “这苏府三小姐,长得明艳,跳的舞蹈也是热辣,真真勾人……” 场上,苏柳烟一身大红衣裙,包裹着波涛汹涌的身躯,柔软的娇躯如水蛇轻舞,勾人眼球。双臂柔弱无骨,素手婉转流连,美眸里水波潋滟,裙裾飘飞,舞姿曼妙,姿态极尽魅惑。 众人的都如痴如醉地看着红衣女子,极力放缓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把这美好的场面打破。 红衣女子眉眼如魅惑的狐妖,一举手一投足,都勾动起男子们火热的眼神。 苏千澈左手撑头,半阖的星眸看着妖娆舞蹈的女子,右手指尖在桌上轻点。 苏柳烟那么高兴,让她有些不愉快呢,就小小惩罚她一下好了。 忽地,少年勾唇,笑容邪气凛然,右手打了个响指,轻浅几不可见的荧光从指尖溢出,如薄雾轻纱,缓缓向红衣女子飘荡而去。 正舞得欢快的苏柳烟身体突然微微一僵,随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动作幅度极小,几乎没有人看出来。 之后,随着乐声渐渐急促,苏柳烟跳舞的动作越发妩媚,甚至一边舞动,一边抬手把披在外面的轻纱解下来,风情万种地抛向男子席上的简泽轩。 简泽轩正端着酒杯沉思,忽然而来的浓郁香气让他狠狠皱了皱眉。 抬手,把暗器抓进手里,却见是一件薄如蝉翼的外衫,简泽轩眉头皱得更紧,直接把轻纱扔到地上,看也不看一眼。 苏柳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简泽轩的不满,反而越发大胆,手指解开腰间系带,把身上的红色长裙脱下来,两条雪白的藕臂露在外面,看得一群男子差点喷鼻血。 这……这好像有些过了啊……一些人这般想着,可眼珠子却直勾勾地盯着场中的人儿,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而苏柳烟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一群人瞪大了眼。 红衣女子把手中衣裙随意一扔,扭动着腰肢,笑得极为妩媚,在乐声中,轻点足尖,舞动到简泽轩面前,腰肢一扭,便跌进男子怀里,双手直接抱住男子脖颈…… “嘶……”一阵抽气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突然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苏千澈右手轻抚下颚,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简泽轩。 她是多么好心,让美人投怀送抱,还是简泽轩心仪的对象,这艳福…… “滚!” 低沉的声音响起,苏柳烟的身体猛然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殿中石柱上,一大口血猛地喷了出来。 苏柳烟满脸痛苦之色,唇角不停流出鲜血,她神色茫然,似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啧,简泽轩怎么就这么不懂得享受呢,苏千澈一脸惋惜。 简泽轩却是目光阴沉至极,他猛地站起身来,解下外袍,扔在地上,一脚踩过地上名贵的衣服,走到简沐欢面前沉声道:“太子殿下,臣弟有事,先失陪。”又对简璃道:“璃王叔,侄儿告退。” 说罢,便沉着脸走了出去。 “哎,这个五弟,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美人投怀送抱,怎能如此粗鲁?”简泽彦开口道,声音虽低,却在一群人中听得清清楚楚。 众男子都擦了一把汗,这么大胆放肆的动作,怕是没有哪个正经女子做得出来吧…… 女子们却是暗自鄙夷,甚至在心底唾骂苏柳烟,这个妖精,竟然敢勾引怀王,真是厚颜无耻,还好怀王坐怀不乱,推开了她。 而今日之后,苏柳烟会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刚才还得到众人痴迷目光的苏柳烟,此刻却凄凉地躺在石柱下方,太子和璃王没有发话,甚至无人敢去扶她。 苏凝雪咬着唇,暗恨这个三姐怎么这么丢人现眼,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真是太丢脸了! “我……我怎么了?”苏柳烟一脸茫然,后背的痛让她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可众人诡异的目光却让她硬生生忍住了。 简沐欢似是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道:“快把苏三小姐扶下去,找御医医治。” 两个丫环快速上前,扶起苏柳烟走了出去。 苏千澈挑了挑眉,这般大的动静,苏煊铭竟没有丝毫反应? 苏柳烟虽然离开,却有不少人开始议论她刚才的豪放举动,大意是以前只认为相府三小姐豪放泼辣,却没想到竟豪放到这种地步,在太子殿下和璃王殿下面前,竟然都能做出如此放浪形骸的举动,真是把整个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不少男子虽嘴上不屑,心里却是可惜美人投怀送抱的人怎么不是自己,想想那腰身,那雪臂,真真是勾魂。 怀王殿下竟能直接把人推开,真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难道怀王其实不行? 或者,怀王为了他的未婚妻守身如玉? 想到这种可能的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有趣。”血衣男子白皙的指尖摩挲着酒杯杯身,赤色狐狸眸微眯起邪魅的弧度,眸底映着少年纤细的手指。 她是怎么做到的?上一次也是,分明抓得她那么紧,却轻易被她挣脱,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天气燥热,有些冲动也是在所难免。”简沐欢笑意盈盈地胡说八道,“五弟为人正经,此刻必然是去沐浴了,不用等他,表演继续。”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打起了小九九。 这话表面上是说苏柳烟冲动,实则却暗指她不正经,不知分寸,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还被人如此嫌弃,只是被碰一下就要去沐浴…… 看来太子殿下对苏柳烟的举动极为不满了。 这种不留情面的话不符合简沐欢的风格,难道他和苏柳烟有仇? 苏千澈有些奇怪地看了简沐欢一眼,却见他也笑容明媚地回看她,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眼睑。 她顿时挑眉,难道他这么说,是为了她?他也认出她了? “是你。”男子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苏千澈转头看向简璃。 男子的暗金色双眸静静凝视着她,目光平静,没有任何喜怒,看不出丝毫表情。 苏千澈心里微微一紧,双眸微眯了眯,轻笑:“璃王殿下在说什么?” 简璃依旧看着她,不说话。 苏千澈依然轻笑,眸底却闪过一丝凉意:“璃王殿下,有什么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太久,会憋坏的。” “太子殿下,璃王殿下,二皇子,家姐行事欠妥,扫了大家的兴,小女子在此抚琴一曲,以作赔罪。”苏清怡抱琴款款走到场中,屈身一礼之后,走到放置古琴的地方,姿态优雅从容的坐下,似是并没有受到苏柳烟之事的任何影响。 苏清怡的动作很快便获得许多人的赞赏,不管苏柳烟行事如何出格,与苏清怡却是没有半分关系。 “听说这苏四小姐弹得一手好琴,去年的秋日宴若不是因事耽搁了,京都第一才女的称谓,或许就会易手苏四小姐身上。” “她可是太子妃候选人,若能得太子赏识,成为太子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苏清怡拨动了琴弦。 一阵美妙的音符从琴弦上传出,琴声轻灵悠扬,时而如山间清泉缓缓流淌过众人心间,洗去世俗尘垢,又如和风细雨轻抚碧翠的竹林,仿佛能感受到林间竹香悠悠。 仿佛受到清澈的琴声洗涤,众人灵台一片清明,躁动的心绪都平静下来。 场中女子身着白衣,眉目优美如画,虽带着雪白面纱,却丝毫无法掩盖女子飘然欲仙的气质,甚至更添几分令人探究的欲望。 这相府四小姐,不仅生得貌美,琴艺竟是如此之好,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众人的震撼只是在一瞬间,便又再次沉浸在美妙的琴音之中。 琴声悠扬,似有淡淡花香溢散,鸟儿啼鸣,仿佛徜徉在一片花海之中,花香鸟语,如谱出了一副优美的画卷。 忽然,在轻灵的琴音中,有人惊呼起来:“快看,有好多飞鸟停在上面!”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各种各样的鸟雀停在大殿上方的透明光罩之上,似是被琴声吸引,都低声啼鸣,不愿离开。 “天……这苏四小姐可真厉害,弹出的琴曲竟然引得鸟雀为其伴奏!” “这简直就是神迹!” “太神奇了!” “今日以后,苏四小姐必能名满天下!” 殿外,皇上简麟天正在与皇后用膳,听到外面如歌曲般的鸟鸣声,顿时停下动作,吩咐身边的陈公公去外面瞧瞧发生了何事。 陈公公应声而去,不过片刻,便又跑回来,满脸喜色。 “皇上,是苏四小姐在抚琴,琴音优美动听,引得飞鸟停驻,应和苏四小姐的琴声。”陈公公欣喜道。 如此难得一见的奇观,又是在秋猎的前一日,绝对是一个好兆头。 “当真?”简麟天问道,也不等陈公公回答,便对皇后道:“皇后,随朕去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皇后轻声应了,两人站起身来,一起走了出去。 宽阔的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文武百官和侍卫都有,却见小宫殿殿顶上,一群群五颜六色的飞鸟齐鸣,鸟鸣声清脆悦耳,场面极为壮观。 皇后抬头看向半空,轻道:“竟能使得鸟雀和鸣,看来丞相府的这位四小姐是心思纯良之辈,皇上,欢儿选太子妃之事,也该定下了。” 简麟天双手负在身后,看到眼前盛景,眉目间也柔和了许多,“嗯……是该为太子选妃了。” 众官听到皇上的话,都或艳羡或嫉妒地看向苏丞相,能嫁给太子,苏府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甚至已经有人在低声恭喜苏丞相,苏丞相一脸谦虚地笑,这个女儿,太给他长脸了。 可是,不过片刻,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苏丞相的脸更是五颜六色,难看到了极致。 …… 殿内,男子们眼底狂热,女子们却是咬牙,眼露艳羡嫉妒之色。 低垂着头弹琴的苏清怡面纱后的唇角勾起,为了这一日,她准备了近半年的时间,此次一鸣惊人,必然可以嫁给太子。 只要过了今日,她便能当上太子妃,太子继位以后,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因为主人心境的变化,琴声越发悠扬轻快,鸟儿的和鸣也越加空灵。 就在众人陶醉于琴声中,抚琴之人心底的欲望达到顶点的时候…… 骤然一阵刺耳的声响传遍整个大殿,仿佛在耳畔萦绕,众人都忍不住捂上耳朵,脸色难看。 正沉迷于自己未来的苏清怡蓦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这如鬼哭狼嚎般的声音竟是从自己手下传出,顿时如遭雷焏。 她的手,竟然自己在琴弦上一阵拨动,弹奏出的声响凄厉无比,让人难以忍受。 “停下,快停下!”苏清怡脸上的红光尽数褪去,面如菜色,她用尽全力想要找回正常的琴声,却发现双手完全不受控制,从她的双手弹奏出来的声音难听至极。 更为恐怖的是,似乎是为了响应她,半空的鸟雀竟齐齐啄着透明光罩,一阵阵嘈杂的声响刺激着下方人群的耳膜,让他们几欲暴走。 “别弹了!”许多人都大声怒喝道,场面极为混乱。 苏清怡面色惨白,想要停下来,双手却事与愿违地弹得更快,一阵阵仿佛刺透灵魂的恐怖声响传出,让殿内许多人都脸色青白一片。 ‘呲’ 轻微的声音响起,琴弦突然断掉一根,刺耳琴音停了下来,半空鸟雀的疯狂啄击也同时停下,鸟雀们如疯了一般迅速飞走,不过片刻,便飞得一干二净,只剩一些凌乱的毛留在透明的光罩上,显示着它们曾经来过。 苏清怡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倒在古琴上,双目无神。 被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重,苏清怡心如死灰,她的前途,她的一切……她仿佛能看到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讨论今日她出丑的事。 场面突然完全安静下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前所未有地感觉清静的环境是多么美妙。那种声音,若是再听久一些,他们可能都要疯了。 一些体质稍差的女子脸色煞白,额头隐见微微细汗,显然已经承受不住。 “天啊,她弹得是什么,真是太恐怖了。” “那声音,只是想想,都会做噩梦。” “啧啧,这相府两位小姐,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坐在男人怀里,一个弹出的琴声能让人发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低低的议论声从人群中传出,不管是什么原因,今日之后,苏家三小姐和四小姐的名声算是毁了,即便要挽回,也是极为困难。 “小唐子,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女子?”安初年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唐嘉。 唐嘉一脸菜色,他刚才可是极力把这两个女子推荐给自己的好友,现在却出了这种事情…… “咳咳,那个,不是还有其他小姐么,总之陈二小姐不适合你。”唐嘉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 “你不会说那个相府六小姐吧?”安初年斜睨他一眼。 唐嘉不说话了。 苏凝雪身体动了动,神情极为不安。怎么会这样?四姐姐的琴弹得这么好,怎么会出问题? 还有三姐姐,怎么就这么不知分寸? 相府三位小姐,就只剩她一个还好好的,一时间,苏凝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对了,大哥还在,大哥肯定会解决的。苏凝雪连忙向苏煊铭看过去,却见他神色如往常一般冰冷,似是对刚才的事毫不在意。 苏千澈亦慵懒懒地看向面色沉冷的苏煊铭,刚才苏柳烟的行为异常之时,他并没有出手,现在却出了手,想来,他对嫡亲妹妹苏清怡的感情比较深。 苏煊铭面色冰冷如雪,深邃的黑眸中闪过幽蓝冷芒,眸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 若苏柳烟出事是她的问题,可苏清怡也同时出事,那就不会是巧合了。 男子冰冷的目光在慵懒的少年身上停顿了片刻,便又移开,神色不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来人,扶苏四小姐下去休息。”简沐欢依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说前一次苏柳烟的行为是她自身的问题,那么再加上苏清怡弹琴出事,那就不可能是巧合。 是谁?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有人针对丞相府? 只是,其他人却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妥,只认为是两位小姐本身的问题。简沐欢并没有说出来,以免引起恐慌。出手之人针对相府的小姐,却似乎并没有想要她们的命,否则以‘他’的能力,绝不会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苏清怡被送下去之后,场面再度陷入一阵诡异难言的气氛中,刚才的灌脑魔音给他们的印象太过深刻,连后面女子们的表演,都完全看不进去。 直到陈媛上场,虽然她跳得极好,却依旧只是带动了一些气氛,众人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简璃眸光微暗,微微倾身,在少年身边轻声道,“阿十,你的做法,不是聪明人所为。” 若说刚才只是怀疑,现在却是绝对肯定了。同样的手法,竟然在他的眼皮下使用两次,她是无所顾忌?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既然她会第二次使用能力,就不怕他看出来。 “我这人比较随心所欲,想到便做了。”少年耸了耸肩,颇为不在意。 她只是想让苏清怡吃些苦头,难道还要挑时间? “阿十……”一瞬间,简璃不知该说什么。 他是该佩服女子的大胆,还是该责怪她的冒失? 沉默了片刻,简璃道:“虽然本王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能力,不过,以后在别人面前,少用。”末了,他又强调道:“特别是皇甫溟……” “璃王殿下怎么知道我认识皇甫溟?”苏千澈轻笑着看他。 简璃神色不变,“阿十刚才看了他许久,本王以为你认识他。” “这样吗。”苏千澈笑意盈盈地说道,“不过,晚了。” 刚才皇甫溟给她传音,说“爷抓到你了。”所以,他是真正盯上她了。 简璃转过头,却见血衣男子正看着少年,嘴角勾着邪肆的笑,赤色的眸微微眯起,一脸兴味。 这分明是他想要的结果,为何心里却有一丝丝疼痛? “璃王殿下,你和皇甫溟很熟?”苏千澈扬眉。 “不熟。”简璃道:“不过皇甫溟声名在外,此人很危险。” 苏千澈勾唇,笑容邪气凛然:“璃王殿下,最危险的那个人,好像是你。” 简璃亦笑,笑容轻柔,暖了萧瑟的秋,“那么,阿十是否怕本王?” “怕是什么?”苏千澈轻笑,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 简璃暗金色瞳孔闪了闪,她的神情和表现不似作假,苏府七小姐,以前可是这样的?看来,他该好好查一查眼前的女子了。 两人说话间,女子们的表演也终于告一段落,不少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担心突然又有人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 接下来,便是男子们的骑射比赛,场地并不在殿内,众人便结伴去了殿外。 小宫殿前,森林外侧,圈出一大片椭圆形空地,方圆上千米,场地外围设置了共十个箭靶,比赛之人骑在马上,在骏马的高速奔跑中,射向箭靶,得分高者获胜。 骑射是每一位公子少爷都会培养的最基础技能,所以也是简单考验男子们本事的唯一标准。 骑射场外设置了座位,可供人欣赏比赛者的英姿。 两匹骏马在比赛场上打着响鼻,不时用前蹄踢着地面。 每一场比赛由两名男子一起,若是觉得自己胜不过对方,可以想尽办法阻挠,阻挠对方时不能使用兵器,亦不能使用内力,只能靠身体力量。 不过,这种两败俱伤之事,一般人都很少做,只有在有人自暴自弃之时,才会放弃自己的成绩去阻挠对方。 上百名男女在太子的带领之下来到骑射场,空旷的场地,清新的空气,让众人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简沐欢转过身,面对众人道:“接下来,便是骑射比赛,比赛重要,生命更重要,你们都是东刖国栋梁,本宫不希望比赛出任何意外。” 许多男子都觉得心里一暖,虽然比赛不会出人命,但是身为当今太子,竟然如此关心他们,他们都越发觉得太子将来会是一个明君。 “太子殿下请放心,我等不会乱来的。”众人附和道。 “现在,便自由分组,两人一组开始比赛,之前有什么怨仇的,都可以在比赛时好好教训对方一番。”简沐欢朗声笑道。 众人也都哈哈笑起来,很快便开始了两两自由组队。 女子们也都走到席位上坐下,目光或娇羞或大胆地扫过一众男子。 简沐欢含笑走到玄衣男子身前,问:“煊铭,可有人与你一组?” 苏煊铭微侧过头,不看面前笑得明媚的男子,冷声道:“没有。” 简沐欢笑,眸底似映照着六月骄阳:“那就与本宫一组。” 苏煊铭冷凌的眉似皱了皱,却没有说话。 知道他答应了,简沐欢嘴角笑意越发灿烂,浅褐色双眸突然看到某个纤细的身影,不自觉便笑了出来:“哈哈,煊铭,你的妹妹真是可爱,她现在可是男装打扮,竟然去了女子席,与各家千金坐在一起。” 刚看到少年之时便觉得莫名的熟悉,又看到苏煊铭对她异常的关注,简沐欢便觉得少年应该是他想的那个人,没想到只是诈了一诈她,竟然就被他诈出来。 而如此俊秀的少年,竟然真的是那个看上去慵懒无比,毫无存在感的苏七小姐,真是出乎意料。 苏煊铭薄唇抿了抿,声音冰冷如寒冬初雪:“殿下,舍妹单纯,不适合牵连进两位王爷的争斗之中。” 单纯?这句话简沐欢可不敢苟同。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煊铭说的都是对的,他自然不会反驳。 “本宫看她倒是玩得挺高兴,而且,璃王叔不会轻易利用一个弱女子。”言外之意,简璃会利用的,都不是弱女子。 苏煊铭浓眉微皱,这是什么理由,不弱就可以利用了? “煊铭,你不觉得,璃王叔的初衷其实已经变了?”简沐欢又转头看向场外一身雪衣,如天山雪莲般清贵的男子。 男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观众席的少年身上,一刻不曾离开。 “璃王太过危险”。若非简璃并没有做伤害苏千澈的事,他可能已经带着她离开了京都。 “璃王叔活得太累,若是有一女子能走进他心里,本宫也是乐见其成。别担心你的妹妹了,她会自己处理好。”简沐欢似轻叹了一下,便直接搭上苏煊铭的肩膀,往比赛场地走去。 观众席上,千金小姐们正三三两两地低声讨论着哪个少爷英俊,那位公子帅气,突然见不远处慢悠悠走近的少年,顿时一脸惊骇。 “你……这里是女子席……”一个绿衣女子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知道。”苏千澈懒懒地掀了掀眉,也不理会周围众女的表情,找了个空位便直接坐下了。 有坐的地方,她为何要站着? 少年身边,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一位千金,见少年慵懒懒的模样,两人都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少年眉目清俊,气质慵懒恣意,透着一股坏坏的邪气,不知为何,让人看久了便不自觉脸红心跳。 “你……你叫十公子?”左边女子轻声问道。 “嗯。”苏千澈用鼻音懒懒回道。 “你与璃王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右边的蓝衣女子也问。 少年侧头,慵懒的眸子斜睨着女子,纤长柔软的睫毛轻轻颤动,半阖的眸底似揉进了细碎的钻石,星光闪耀。 那一双微阖的星眸似带着细微的钩子,那般慵懒,又带着些微痞气,看得蓝衣女子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心脏狂跳,仿佛要从胸膛跳出来一般。 忽然女子们再一次躁动起来,少年转眸,微眯起眼。 逆光而来的男子皮肤白皙胜雪,胸口妖娆的血色罂粟在走动中忽隐忽现,阳光照在男子身上,打在他完美的脸庞,却照不进他全身的黑暗。 血红色钻石耳钉闪烁着耀眼光芒,长至臀际的青丝披散在脑后,嘴角带着似邪肆似魅惑的笑,赤色瞳眸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少年。 有血色暗芒在眼底萦绕,男子如血海里盛开的血色红莲,踏着遍地枯骨,缓缓而来。 两人只隔一步距离,男子站定,微弯下身,左手负在身后,如瀑发丝垂在一侧,绸缎般光滑。 男子垂下纤长的眼睫,右手执起少年纤细素手,放在殷红的薄唇下轻轻一吻,随后抬眸,赤色狐狸眼微微眯起,“小东西,与爷比一场。”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感谢一山一水一明月乖宝宝送的100朵发发,感谢吾是西梧大宝贝送的10颗钻钻,感谢阿绾姑娘小仙女和苏风意暖小可爱送的9朵发发,感谢各位宝宝送的月票和评价票,奖励已经发放,爱你们么么哒~(* ̄3)(e ̄*)~ 132 美好如画 低哑带着磁性的嗓音在众女耳畔响起,所有女子都惊呆了。 他……他……他竟然在吻一名少年的手! 一瞬间,数名女子俏脸涨得通红,勉强算是认识少年的安初岚脸颊更是红得滴血。 这个妖孽般的男人,竟然在吻十公子的手!这……这也太震撼人心了! 可为什么……分明是两个男子做着如此亲密的举动,却丝毫不觉得刺眼。 或许是男子低垂着眸轻吻的表情太过诱人,仿佛有灿烂的阳光从男子唇下,少年手上照射进来,光芒耀眼无比。 不……这样是不对的……她怎么能觉得两个男子在一起的画面如此美好…… 陈媛却是眼底露出厌恶,两个大男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真是恶心。 苏千澈微眯着眼看着血衣男子,想要收回手,握着女子素手的力道却骤然加大,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怎么,不愿?难道小东西怕了爷?”皇甫溟赤色双眸看进少年乌黑的眸子里,嘴角的笑邪恶而危险。 苏千澈嘴角轻勾,眸光扫过男子白皙精韧的胸膛,红唇轻启:“皇甫殿主身上的纹饰,很是别致,要不要在另一边,也纹上一个?” “小东西留给爷的纪念,自然是别致。”皇甫溟眸底闪过一道赤红暗光,嘴角笑意却越发邪肆惑人:“只是,这样的纪念一朵就够,多了,便失了味道。” “一朵怎够,当然越多越好。”苏千澈微眯起眼,正要再次把右手挣脱出来,皇甫溟却突然放开她的手,身体瞬间化为一道残影,极速向后退去。 一道强横无匹的无形气流从少年面前刮过,携带着强大威压,紧随皇甫溟而去。 血衣男子赤眸微眯,满头青丝被吹得在身后飘荡开来,仿佛海里飘散的水藻。 男子右臂往身前一挥,宽大袖袍在空气中荡出猎猎风声,无形气流很快被打散,没有伤到他分毫。 微凉的手指从一侧伸出,握住少年的手,简璃眼眸微垂,暗金色瞳眸如冬日里的阳光,无一丝暖意。 从怀中摸出一块雪白手帕,男子低下头,用手帕轻轻擦拭被血衣男子触碰过的地方,眸光专注,声音轻柔,“阿十,以后别碰脏东西。” 男子的动作异常温柔,似乎生怕重一点便会碰碎了她。 微风吹过,吹皱了一池春水,吹走了比赛场地上众人的神智。 一群女子盯着男子温柔至极的动作,感觉比见了鬼还恐怖。 璃王殿下如此温柔,是不是有人要遭殃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璃王殿下握着十公子的动作,为何看上去如此和谐,那轻柔擦拭的动作,就像在呵护捧在掌心的珍宝,仿佛有无数粉红泡泡在两人之间升起,让无数人脸红心跳,血脉喷张。 哎呀呀,怎么那么有爱……几个少女捧着心口,激动得差点晕厥过去。 安初岚羞红着脸的同时,心里却有些小疑惑,十公子喜欢的究竟是血衣男子,还是璃王叔? 苏凝雪暗自咬牙,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勾引了那血衣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勾引璃王殿下! 有苏千澈那个小傻子与她抢璃王殿下也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个男人! 苏千澈挑眉,脏东西?是指皇甫溟?简璃竟然如此形容他,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男子的动作虽轻,可少年皮肤娇嫩,加之擦拭时间较久,少年白皙的手背已经有些微红。 苏千澈再次挑眉,她不过是被碰了一下而已,他有必要擦如此久?况且,现在碰她的人是他…… “多谢璃王殿下。”苏千澈抽回手,再这样让他擦下去,都要破皮了。 手中柔荑离去,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指尖的温度,简璃轻笑,眼底却似有暗芒闪过。 皇甫溟赤色双眸眸底仿佛有血海升腾,十字耳钉在阳光下闪出耀眼光芒,胸前的血色罂粟更似开得繁盛。 血色衣袍如红云般飘荡,男子缓缓走过来,微微弯身,对简璃行了一礼。 “皇甫溟参见王爷。” 简璃微抬起头,看向血衣男子,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皇甫溟,京都不是魔魂殿,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王爷哪里话,本座不过是来寻一个小东西罢了。”皇甫溟眼角微挑,眸底似有一池血海荡漾。 听言,简璃嘴角笑意更浓,暗金色眸底映照着漫天的金芒,“本王的人,你还是不要碰的好。” “王爷此话欠妥,小东西属于谁,还未可知。”血衣男子双眸微眯,发丝在风中轻轻晃动。 苏千澈手指轻抚下颚,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男子。 皇甫溟竟然在简璃面前自称本座,看来他是丝毫不惧皇权,而且那二皇子,似乎对他还颇为敬畏,在皇甫溟面前丝毫没有身为皇子该有的威严。 魔魂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皇甫溟,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至于他们所说的话……少年嘴角轻勾了勾,缓缓开口:“你们是在讨论我?”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她,似是在问:怎么,你有意见? 苏千澈摊手,“你们在决定我的归属权之前,难道不该先问问我?” “哦?小东西觉得,你属于谁?”皇甫溟嘴角勾起玩味的笑,仿佛在看自己精心挑选的玩具如何决定自己的前路。 简璃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千澈微侧着头,两指撑在脸颊,眉眼微微弯起:“皇甫殿主,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皇甫溟微眯起眼,赤色眸底映着少年慵懒的模样,忽然上前一步,对少年左侧的女子道:“美丽的小姐,可否把你的位置让出来?” 血衣男子笑意魅惑勾人,女子眼底满是男子勾魂摄魄的笑,她怔愣地站起身走到一旁,“哦……哦……好……” 皇甫溟侧身坐下,右臂搭在少年身后的椅背上,左手执起少年一缕发丝,放在鼻端轻嗅了嗅,才道:“小东西,你想怎么赌?” 苏千澈并未理会他的举动,浅浅笑道:“男子骑射比赛,若是我胜,皇甫殿主便不可再纠缠与我,最好不要在我身边方圆十丈处出现。” “若是爷胜,小东西就任由爷处置?”皇甫溟道,声音低哑带着淡淡磁性,听得众女浑身一阵酥麻。 “不,若是皇甫殿主胜,我便离皇甫殿主十丈开外,绝不近身半步。”少年笑意盈盈地说道。 咔。 仿佛有石化的声音响起,少年嘴角笑意更深。 简璃微垂着眼睫看着二人,神色莫名。 “小东西,你糊弄爷?”血衣男子双眸危险地眯起,殷红薄唇紧贴在少年耳畔,缓缓道。 “皇甫殿主,难道你听不出来,本公子很不喜欢你么?”苏千澈猛然转头,伸手,两指瞬间捏住男子下颚,眯起眼看着男子赤瞳,微阖的眸底邪气凛然:“不要随意招惹本公子,本公子耐心有限。” 血衣男子愕然片刻,随后眸底很快便被赤红暗芒覆盖,嘴角笑意越发邪肆惑人。 此时的皇甫溟危险至极,少年却似毫无察觉,纤指放开男子光洁下颚,缓缓滑到男子胸口,指尖停在胸前血色妖娆的罂粟花上,狠狠地戳了戳,红唇半勾,眸底染上笑,“或者,皇甫殿主是想,在心口再开出一朵罂粟。” “小东西,你真是让爷越来越喜欢了。”皇甫溟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血色薄唇缓缓开合:“爷和你赌。” 苏千澈愣了愣,又听他接着道:“若是平局,小东西便不得离开爷身边一丈开外。” 平局?骑射比赛,怎么控制平局? 可若他没有把握,又怎会答应和她赌? 正在少年疑惑之时,一直未说话的简璃开了口:“不要和他赌。” 东刖重信,两人设置的赌局一旦成立,即便是皇上,也插不得手。 苏千澈转头看向他,为何他要插手?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规则? “这是本座与小东西的事,璃王殿下,你出口阻止,怕是有违道义。”皇甫溟双眸眯起。 “呵,皇甫殿主利用阿十不懂规则,才是胜之不武。”简璃道,不管皇甫溟神色如何,转头看向少年,“骑射比赛过程中,可以以身体力量阻挠对方,只要皇甫溟有办法不让你出手,结果便只能是平局。” “哦……”苏千澈点头,“原来如此。皇甫殿主好算计。” “小东西,没有赌约,没有阻挠,你敢不敢与爷比上一比?”打算被拆穿,皇甫溟丝毫不恼,反而笑着问。 “皇甫殿主,激将法对本公子不管用。”苏千澈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仿佛刚才的邪气凛然完全是错觉,“若是你能做到不管胜负,都离本公子十丈开外,本公子可以和你赌。” 简璃双瞳里闪过一道暗光。 他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为何她还要赌? 皇甫溟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答应,片刻才答道:“本座向来守信。” “阿十,不准上场。”简璃轻声道。 苏千澈看一眼白衣男子:“璃王殿下,我不是你的侍卫。”顿了片刻,她又道:“或者,璃王殿下想与我赌一场?” 看着少年微阖的眸子如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简璃眸光微暗。 她做事,一向如此随心所欲,丝毫不顾忌后果? “呵,小东西,爷还是低估你了。”皇甫溟嘴角笑意邪肆,赤色双眸里毫不掩饰的兴味。 敢如此当面搏简璃面子的,整个东刖,怕是找不出几个。 苏千澈斜睨他一眼,径直往场中走去。 血衣男子看着少年纤细的身影,转头,看向简璃,轻道:“司尊主,你给本座带来的小东西,本座很喜欢,为了交易维持下去,司尊主最好不要与本座抢。” “你在威胁本王?”简璃抬手,手指轻轻摩挲着面具上的泪状纹饰,嘴角一抹笑,如风吹杨柳地轻柔,“皇甫溟,你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本王手里。” “啧,璃王殿下,一个女人而已,不要那么当真。”皇甫溟笑意盈盈地说道,“本座现在与小东西交流感情,便不陪王爷了。” 说罢,便飘飘然行去,血色长袍在风中漾出妖冶的弧度。 暗金色瞳孔里映出血衣男子如妖般惑人的身影缓缓走向少年,简璃如玉手指缓缓握起,瞳眸里闪过浓郁暗光。 直到简璃也离开,身后,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众千金才低低议论起来。 “那个血衣男子是谁,如此出色,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我知道,刚才他是与二皇子一起来的,应该是二皇子府上的贵客。” “我也看到了,他就是与二皇子一起的!天啊,他到底是谁,竟然敢对璃王殿下如此不敬……” “那个……你们不好奇那个少年是谁吗?” “怎么可能不好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快说!” “我自然不知道,可是岚郡主不是知道吗?”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安初岚。 安初岚正看向场上少年,感受到众人如狼似虎的目光,顿时转过头,问:“怎么了?” “岚郡主,您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位少年?”问话的小姐平日里便与安初岚关系较好,此刻也是毫无顾忌。 那位少年能引起两位如此出众的男子注意,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若是一位女子吸引了两位人中之龙的目光,千金们肯定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可对方是一位少年,那感觉就很奇妙了。 两个男子同时心仪一个少年?怎么可能!肯定是因为少年有出众之处,让两人刮目相看,所以她们并不认为,少年的存在会对她们产生威胁。 见到众千金渴望的目光,安初岚也不隐瞒,清了清嗓子道:“诛神竞技场知道吧?” 众千金面面相觑,她们都是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么会知道关于竞技场的事? 片刻有一人试探性地说道:“就是那个集齐了咱们东刖绝大部分精英的全国性竞技场?” “那是。”安初岚一脸骄傲,仿佛诛神是她开的一般,“特别是墨玦下,酷帅无比,本郡主对他一见钟情……” 见安初岚一脸娇羞的小女子模样,众千金再次面面相觑。 “打住打住,先说那个少年……” 安初岚又陶醉了一阵,才开口道:“诛神竞技场,集齐了无数实力强悍的江湖人士和民间的隐世高手,特别是高级竞技场,里面的选手每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而刚才那位少年,十公子,年仅十四,便已经进入了高级竞技场!” “哇……”一阵轻呼声,虽然许多千金都不知道实力强悍的真正定义,可是以一敌百却是非常理解,那个看上去如此纤瘦的少年,竟然能打得过一百个人? 若真是如此,那少年如此俊秀,实力又强,一些在家里不受宠的小姐便打起了小算盘。 她们配不上璃王殿下,但是配那位身为璃王侍卫的小公子,却是绰绰有余的。 安初岚虽然顽皮,却也是人精一个,见几个眼睛放光的女子便知她们心中所想,便道:“本郡主劝你们还是别想了,那十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听说她进入高级竞技场之前,可是连续杀了整整九个人。” 她的话说得很低沉,众人仿佛看到那少年与人浴血厮杀,浑身鲜血淋漓,嘴角带着邪气而嗜血的笑容的模样。 不少人都抖了抖,天,虽然各府后院争斗厉害,可真正杀人这种事情,还是连杀九人,却让养在深闺的她们无法接受。 安初岚很满意地看着她们害怕的模样,知道迷途知返就好。 “岚郡主,你还知道更多的吗?”一个小小而颤抖的声音响起,安初岚看过去,却见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如浸在水里的黑珍珠,袖珍却略带挺翘的琼鼻,一张有些苍白的樱桃小嘴,若非脸色有些发黄,倒也是小家碧玉。 见众人都看向她,少女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刚要开口说话,却又似怕什么一般,立马闭了嘴。 安初岚看向少女前面的女子,刚才正是她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才吓得她住了嘴。 那女子是户部侍郎三房的女儿,俞家四小姐,看来那位少女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了。 “你还想问什么?”安初岚又转头看向少女。 “没……没什么……”少女连连摇头,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那样嗜杀的人,竟然也有人喜欢,莫不是傻的吧?”有千金立马道。 俞四小姐又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才道:“不必理会她,没见过世面的小……没见过世面的人而已。” 如此胆小又从未见过的少女,在府里必然不受宠,其他千金心知肚明,对俞四小姐的话也是极为赞同。 “唉,我们府上也是,那位妹妹又胆小,脑袋也有些不灵光,我爹娘都不敢让她出来,就怕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陈媛不屑地看一眼少女,扬声道:“这样的人放出来干什么,丢人现眼。” “陈二小姐说得对。”俞四小姐连连道,随后又瞪了少女一眼,沉声道:“没听到陈二小姐的话吗,还不快站远点,别碍了陈二小姐的脸。” 少女脑袋埋下去,几乎贴在了胸口,她声音小小又慌乱地连声道:“对……对不起……”然后扭头,直接跑了出去。 俞四小姐眉头微皱,似乎少女的做法让她极为不满意,“不用管她,小妾生出来的孩子,就是这么娇气。”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安初岚似乎有事,也临时离开,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众千金的目光都被比赛场上的男子吸引了过去。 每一组比赛两人,两人分别背着装着十只箭枝的箭囊,箭枝分红色尾羽与蓝色尾羽,比赛结束,射中箭靶环数更多者获胜。 此刻,马背上已经有二人跃跃欲试,只待太子一声令下,便会开始刺激的骑射比赛。 与女子们的比试不同,男子们若是在骑射场上表现突出,极有可能被皇上看上,若是表现出色,即便成为御前侍卫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男子们对于比赛激情更甚,他们急切地想要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一番。 随着简沐欢一声‘开始’的声音落下,两匹骏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箭靶离出发地有一段距离,参赛者适应了马儿的速度之后,便会准备拉弓射箭。 因为在高速运动中,想要射中箭靶极为不易,参赛的两位公子虽已竭尽全力,成绩却也不尽理想,甚至还有几次脱靶,比赛很快结束,两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比赛一轮一轮地继续,前面几轮都没有表现出色的人,连站在远处观看的侍卫都不由一阵唏嘘。 这些公子哥虽然不少在府里培养过,却没有经过实战,很难掌握到射箭的精髓,一上了马背,更是拿捏不准力道和准确度,最后只能以惨败告终。 再下一场,便是安国公府的小公子安初年和礼部侍郎三少爷唐嘉,安初年上场,便有几位小姐眼睛一亮。 安初年也是个风流人物,面容俊秀,唇红齿白,又被安国公和家里的老太君捧在手心里宠着,自然而然便吸引了一些千金的目光,不过想到安小公子喜欢的是礼部尚书陈府上的陈二小姐,还对她痴心不悔,她们的目光又暗了下去。 “哎,那不是安小公子吗?”俞四小姐看到安初年上场,连忙笑着对陈媛道,“安小公子长得俊俏,身世也好,喜欢他的千金小姐不知多少,可他却对陈二小姐痴心不悔,陈二小姐真是魅力无穷。” 身为女子,这样的夸赞谁不喜欢?被无数人喜欢着的人喜欢,更是一种荣耀。 陈媛不屑地看了安初年一眼,嗤笑道:“那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本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 “那是当然,陈二小姐天生丽质,京都能配上陈二小姐的公子可没有几个。”俞四小姐恭维道。 安初岚不在,她们说话也没有了顾忌。 “以后别在本小姐面前提他。”虽这般说着,陈媛却丝毫没有责怪俞四小姐的意思,显然对这样的恭维极为受用。 苏凝雪紧咬着牙,若是在以前,这些人恭维的都是四姐姐,因为她们三姐妹关系好,连带着她也能受到不少赞赏,可是四姐姐和三姐姐出事,她们就完全无视了她,仿佛她不存在一般。等四姐姐当了太子妃,她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说话间,安初年与唐嘉已经骑着骏马跑到了第一个箭靶面前,俊秀的小公子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反手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弯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长箭穿透空气,急速向箭靶射去。 安初年没有看射中了几环,骏马继续往前奔去,很快他便再次取箭,射箭,十支箭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经完全射出,每一支都稳稳地插在箭靶上,没有一支脱靶。 检查箭靶的人快速上前查看,又把每一个箭靶上的箭都取下来,再回到场中,高声宣布道:“安国公府的小公子安初年,共七十七环!” “哦哦~”侍卫们发出一阵欢呼声,骑射能射出七十环,便已经是极好的成绩,对于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更是难如登天,安初年能射出七十七环,在一群公子少爷里绝对属于佼佼者。 而在远处观看的大臣们也都纷纷向安国公道夸赞安初年,什么英雄出少年,什么人中龙凤将来必然大有作为,安国公虽知道他们没有几个真心,却也极为高兴,不断摸着胡须,一张脸上满是笑意。 而女子席上,不少女子纷纷道:“那安小公子可真厉害,此次秋猎之后,他的名声必然会更加显赫。” “再显赫又如何,陈二小姐还不是看不上他。”俞四小姐轻笑道。 “那是,安小公子哪里配得上陈二小姐?”几个小姐附和道。 陈媛轻哼一声,满脸高傲之色。 “快看,安小公子在看陈二小姐!” 众千金随之看过去,却见安初年正一脸兴奋地朝这边挥手,似是想要告诉陈媛他成绩出色的好消息。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陈媛高昂着头,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 虽然她不喜欢安初年,可别人艳羡的目光,却对她极为受用。 “蠢货。”不知何时回来的安初岚双手叉腰,怒瞪着远处傻子一样的安初年。 安初年似接收到了妹妹充满怨念的目光,连忙转过身去,和唐嘉勾肩搭背地离开赛场。 “哼,真是个傻子。”安初岚骂骂咧咧地坐下,极为不满。 “岚郡主,刚才安小公子比赛得了七十七环呢,好厉害!”一个女子星星眼,一脸娇羞。 安初岚立马变了脸,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怎么样,本郡主的哥哥很帅吧?秋日宴结束,本郡主便把你介绍给他认识,你一定要吸引住他的目光,别让他被高傲的孔雀勾走了。” “你说什么?”陈媛皱起眉。 高傲的孔雀,是指她? “额……”刚才说话的女子一脸懵,完全没想到不过是汇报了一下成绩,便被生生扯入了漩涡之中。 “哎,本郡主的哥哥虽然眼瞎了点,但其他地方还是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的幸福。”安初岚无视陈媛,继续忽悠。 反正不能让她那个瞎了眼的哥哥继续喜欢陈媛那只骄傲的花孔雀。 “额……”女子继续懵。 好在这时,又有高呼声传出,解救了女子,女子擦了一把汗,连忙往场地上看去,这一看,顿时眼睛都瞪圆了。 此次下场的,竟然是太子殿下和苏府大少爷! 苏府大少爷苏煊铭,武力高强,内功深厚,江湖上少有敌手。年仅二十二,却在十年之前因杀了一位杀人如麻的魔道高手,便名震江湖。为人冷酷无情,只对练武兴趣十足,绝对的武痴一个。 可是这样武痴的苏大少爷,却是长得俊美无铸,轮廓深邃如斧刻刀凿,双眸幽深如极夜,不时闪过摄人的深蓝色幽芒,显得极为神秘又迷人。 太子殿下简沐欢,更是不用说,阳光明媚,如初升朝阳般的温暖人心,两人同样俊美高贵,却是一热一冷,仿佛烈火寒冰,两人一出现,变形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场外,苏千澈双手环胸,眸光凝视着场中身姿挺拔的苏大少爷。 传说中冰冷无情,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都不管不问的苏大少爷,为何会对原主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不远处传出各种少女的低呼声,便能看出来这位苏大少爷在众千金中有多受欢迎。 简沐欢依旧笑意盈盈,仿佛他自身便是一个巨大的发光体,脸上的笑容比之天空的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在他身侧,苏煊铭依旧一脸冰冷,薄唇微抿,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骏马在他们身边打着响鼻,两人同时上了马,又在一声令下之后同时飞奔出去。 “煊铭,对本宫,你不必手下留情。”马背上,简沐欢转头看向与他并驾齐驱的玄衣男子。 苏煊铭薄唇微抿,冷声道:“殿下多虑了。” 说罢,男子一夹马腹,骏马化作一道闪电疾驰而去,苏煊铭一脸冷色,取箭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众人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只见到男子手中弯弓拉满,只听‘唰’‘唰’‘唰’连续数道破空声,男子再次停下之时,便已是终点。 简沐欢见他认真起来,便会心一笑,煊铭是如此出色,他又怎么能落后? 同样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充满力量与美感,简沐欢在阳光下弯弓射箭的动作,竟似比天上的秋阳还要耀眼几分。 十支箭不过片刻便已全数射出,简沐欢带着灿若昭阳的笑,来到苏煊铭身边。 两人速度极快,众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两人的比赛便已完成。 过了片刻,数环之人才反应过来,顿时跑到箭靶前查看。 跑到第一个箭靶前,看到上面两只箭头几乎贴在一起,全都正中红心,那人顿时激动起来,高声道:“都是十环!” 随后他又跑到第二个箭靶前,顿时更加激动:“两个十环!” 场地上只剩下数环之人激动高昂的声音:“十环!”“十环!” 最后,十个箭靶全部数完,两人竟都是满环,整整一百环,无一失手! 听到宣布成绩,场上有片刻静默,随后便是如潮般汹涌的欢呼声,无数公子少爷以及被允许观看的侍卫跑到箭靶前,去观看这一奇迹。 两人比赛过程中速度飞快,快到甚至连箭靶都看不清,在这样风驰电掣的速度下,他们是如何做到十箭全中的? 往年太子虽然主持秋日宴,却从未下过场,更不用说几乎从未在秋日宴上露面的相府大少爷,此刻两人一出手便说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 简沐欢转头,看向造成了轰动却依旧一脸沉冷地从马背上跳下的苏煊铭,笑道:“煊铭,本宫现在可有资格与你并肩了?” 苏煊铭眸光闪了闪,似是回忆起什么,片刻,冷凌的薄唇抿了抿,道:“殿下,臣当时年幼无知,说出的话殿下不必介怀。” “这么说,煊铭是同意了?”简沐欢的语气极为欢快,他笑得明朗,一双眼睛更是像揉入了六月里最灿烂的阳光。 苏煊铭垂下眸,道:“殿下,比赛已经结束,臣先行告退。” 看着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简沐欢明媚的眸底一片黯然。 他总是这般,一直向前,留给自己的,永远是一道不可触摸的背影。 即便身为太子,有着所有人艳羡的地位又如何,他想要的,不过只是那人身边的一个位置而已。 ------题外话------ 感谢淡漠芽芽呀宝宝送的5颗钻钻~感谢可爱丶小仙女的钻钻和月票评价票~ 133 一言难尽 眼底阴霾不过片刻便散去,淡褐色瞳眸恢复明光,简沐欢朗声道:“她和皇甫溟的比赛,你不看?” 玄衣男子果然顿住脚,等了片刻转过身,目光沉凝如刚结冰的湖面。 璃王和怀王便已是极为难缠,怎么又多了一个同样难缠的皇甫溟? 简沐欢走到苏煊铭身侧,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道:“本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妹妹竟有如此吸引力,要不是本宫……”眸光暗了暗,他又笑道,“……说不定也被她迷上了。” 苏煊铭沉默,这个‘妹妹’连内里都换了,太子以前怎么发现? 什么吸引力,吸引麻烦的能力还差不多。 有太子和苏大少爷珠玉在前,接下来的比赛并无出众之处,便显得索然无味,一些人甚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刚才两人神乎其技的箭术,比赛场上的公子们似乎都被人遗忘了。 “下一组,皇甫溟对十公子!” 话音落下,便有数道疑惑而惊讶的声音传出。 “皇甫溟?!” “是那个皇甫溟?!” “除了那个皇甫溟,还有哪个皇甫溟?” 传言,魔魂殿殿主皇甫溟杀人不眨眼,且杀人手段残忍,喜食人肉,是一个真正的大魔头。 这样的大魔头,怎么会出现在秋日宴上? 看到那一袭血衣随着话音翩然而至,妖冶如忘川彼岸粲然盛放的曼珠沙华,众人才恍然醒悟,原来他就是皇甫溟…… 一瞬间,离血衣男子稍近的,刹那间便飞奔出数米远,远远看着传说中吃人的大魔头,不敢靠近半分。 看到众人飞速逃跑的动作,皇甫溟眸带笑意,邪佞薄唇微勾,绽放妖娆肆意的弧度。 苏千澈缓缓走上前,睨他一眼,问:“皇甫殿主,魔道之人也重诺?” “小东西,你若不信,为何又要与爷比?”皇甫溟笑问。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这个世界与她曾经的世界不同,没有热兵器,可人类自身的实力却是强悍无比,皇甫溟随意一招便能造成小型炸弹的效果,若是他认真起来,破坏力会有多强? 若有朝一日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早一些了解他的实力,以后也少一些麻烦。 “本公子自然是相信皇甫殿主。”苏千澈轻笑一声,便翻身上了马。 少年刚要纵马而去,便听身旁同样上了马背的皇甫溟道:“小东西,咱们不比速度,比一些精彩的如何?” “哦?皇甫殿主想要如何比?”苏千澈勒住缰绳,看向血衣妖娆的男子。 “就比……”皇甫溟微眯起眼,缓缓开口。 远处,简璃坐在轮椅上,双眸看向马背上纤瘦的白衣少年,少年脸庞白皙红润,睫毛纤长而浓密,像是一把小小的刷子,侧脸轮廓精致如画,阳光投射在她身上,更添了些懒洋洋的味道。 她静静听着血衣男子的话,不知道血衣男子说了什么,少年丰润的红唇轻轻勾起,弧度虽小,却比身后的阳光还明丽。 两人骑在马背上,其乐融融交谈的画面,让白衣男子双眸眯了眯,暗金色双瞳里闪过微暗的光。 “他们在说什么?”一位公子问道。 “不知道,那个十公子究竟是谁,那可是大魔头,十公子似乎和他相谈甚欢。” “十公子不是璃王殿下的侍卫吗,怎么又和大魔头搅在一起?” “谁知道,璃王殿下的事,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也是……哎,快看,他们怎么骑得那么慢,是不想比试吗?” 马背上,两人的速度虽然并不慢,可有之前大多都是风驰电掣的速度相比,两人的速度简直可以算是龟速。 皇甫溟在前,少年稍微靠后,骑到第一个箭靶前,皇甫溟反手取出身后绿色尾羽的箭枝,拉弓上箭,箭枝离弦之前,男子转头看向少年,嘴角一抹邪肆的笑:“小东西,这可是你的选择。” 语落,箭枝便携着万钧之力,带着呼啸的风声,急速向箭靶激射而去! 不过一念之间,斜地里便有一红色尾羽的箭枝穿透空间,撕裂空气,风声凛冽,箭头猛然撞在羽箭箭身上,发出清脆的鸣击声,两者相接之处,甚至带起了一串串细小的火花。 绿色羽箭被撞得脱离目标,红色羽箭却依然势头不减,向第二个箭靶急速射去。 “皇甫殿主,胜负未分,不要高兴得太早。”苏千澈轻笑着收回手,懒懒掀了掀羽睫。 呲。 箭枝撞击箭靶而传出细微低沉的声音,第二个箭靶上,一只箭稳稳钉在靶中红心上,箭尾后的红色尾羽还在轻轻晃动。 远处的一群人本来还在嗤笑两人不紧不慢的速度,根本无法体现骑射的精髓,此刻却看到两人……不,是那位看似纤瘦的十公子,竟有如此臂力和准确度,顿时有些惊了。 半途截下箭枝,还能命中箭靶,这是怎么做到的? 皇甫溟目光落在红色羽箭上,又看一眼中途掉落的绿色羽箭,嘴角笑意更深:“小东西,爷发现你越来越有趣了。” “本公子倒是觉得,皇甫殿主越来越无趣。”苏千澈骑着马,慢悠悠向前行去。 皇甫溟打马跟上,磁性微哑的嗓音吐在少年耳畔:“嗯?小东西觉得,爷要如何才有趣?” 苏千澈睨他一眼:“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小东西想看爷的真本事?”血衣男子身体向少年一侧微倾,缓缓出口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沙哑,莫名撩人。 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里赤色一片,眸光流转间,勾魂摄魄。 男子暗示的意味太过明显,苏千澈嘴角勾了勾,扫一眼男子某处,声音里带着邪气:“皇甫殿主,你有病,本公子知道,就不要拿出来炫耀了。” “爷有没有病,小东西一试便知。”皇甫溟笑得魅惑,似欲海里引人沉沦的妖。 少年扫一眼男子雪白胸口处妖艳的血色罂粟,缓缓道:“皇甫殿主,胸口可以纹花,某处若是出了事,可就没有机会……” 话还没说完,少年突闻面前男子喘在耳边的呼吸似沉重了些,抬眸,才见男子眸中赤红暗光更甚,眸光紧锁她的模样,仿佛要把她整个拆吃入腹。 苏千澈顿时黑了脸,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完全是个变态,绝对不能与他讨论任何关于那方面的事情,即便是威胁都不行! 两人聊得起劲,围观的人却是一脸懵逼,说好的比赛呢,咱们都在等着你们继续刚才的精彩呢,怎么就不比了,怎么还聊上了? 皇甫溟轻喘一口气,平复呼吸之后,才开口,声音暗哑无比,“小东西,你只能是爷的。” 苏千澈不理会他,骑马走过男子身边。 不过片刻,男子便追上来,表情恢复正常,笑容却依旧邪肆而危险:“小东西,爷的真本事,你怕是接不住。” “呵。”苏千澈轻呵一声,没有接话。 皇甫溟看她一眼,抬手从箭囊里取出两只箭,弯弓,持平,两只箭同时搭在弦上。 “小东西,两只箭,你要如何拦?” 男子手指松开,两只箭一左一右,同时向二号和三号箭靶射去! 苏千澈微眯起眼,手指翻飞,快得只剩下残影,两只红色羽箭便一前一后,分别拦截两只绿色羽箭。 似是已经知道结果,皇甫溟并没有惊讶,反而再次伸手,从身后取出三支箭,看着少年道:“小东西,爷的三支箭,你可能拦下?” 苏千澈脸上笑意不减,三支箭,就凭她自身本事,虽然有难度,却也不是做不到。 可下一刻,少年慵懒的目光却瞬间愕然,连射箭阻拦都已经忘记。 刺啦。 似有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皇甫溟手中箭枝离弦,看到眼前的一幕,苏千澈只想说一句:卧槽。有内力了不起么,这分明是作弊。 三支箭飞速向前,却在飞到半途时,三支箭分别从尾羽处齐齐破开,分裂成整整六支箭,两两飞向箭靶。 即便苏千澈能拦下其中三支,依然有另外三个半支箭射向目的地。 因为没有外界阻拦,六枝箭齐齐射中三个箭靶,竟还全中红心。 这样神乎其技的表演,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小东西,是不是很佩服爷?”皇甫溟微侧着头看向少年。 少年默默扫他一眼,道:“本公子输了。” 从马背上跳下,苏千澈把弓箭和箭囊扔给一旁候着的侍卫,慢悠悠地向女子席走去。 而此时的比赛场上,早已是鸦雀无声。 在皇甫溟射出的箭分裂开来之时,众人便已经目瞪口呆。 这得要多大的臂力,多精准的计算,才能把一支完整的箭分裂成几乎一致的两半?又要有多高超的技术,才能让分裂成两半的箭都正中红心? 震惊的同时,不少人反应过来,魔道与正道和朝廷势不两立,皇甫溟应该是他们的对手啊!对手如此厉害,他们为何会在高兴? 皇甫溟再次追上来,倾身在少年耳畔低声道:“小东西,别忘了你答应爷的事。” 苏千澈挑眉,半阖的眸底映出男子妖般惑人的容颜,“看心情。” 说罢,少年继续往前走,这一次男子没有再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纤瘦的背影,嘴角缓缓勾出摄人的妖冶。 小东西,爷说过,你逃不掉。 懒洋洋地坐在椅子里,苏千澈闭着眸,脑海里不时闪过刚才皇甫溟射箭时的情景,以及前世一些难以忘怀的片段。 刚才的情况,若她不使用能力,根本无法获胜。果然,这个世界的人不容小觑,她与他们还差得很远。 她不知道她的能力是如何得来,甚至直到身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组织是因何找上她。 为了控制能力,让这逆天的能力用起来得心应手,九岁时,她被关在一个小岛上,进行了无数残酷无比的地狱式训练,也杀了无数人和兽。 六年后,她十五岁,组织派人来接她之时,她正坐在一片血海中,慢条斯理地吃着狼肉,身上脸上全是血,她的动作却是优雅无比。 在那之后,她便成为组织的秘密武器,不管多棘手的事,只要她出手,必然手到擒来。 而拥有这样的能力,代价却让她无法忍受…… 苏千澈揉了揉额头,上一次是两个月前,不知来到这具身体,会不会有变化。 “十公子……”耳边传来女子试探性的声音,苏千澈转头,便见安初岚正看着他,眼底似带着关切。 “怎么了,小美人儿?”少年眸子转了转,轻笑道。 “没什么……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安初岚微红着脸,却还是歪头看着少年,问:“你没事吧?” “自然没事。”苏千澈摊了摊手:“可能是被皇甫殿主神乎其技的箭技吓着了。” “真的吗?我也是哎。”安初岚听到少年的回答,立马高兴起来,“我现在才知道,皇甫殿主竟然这么厉害!竟然能硬生生把箭分成两半,真是太厉害了!不过你也很厉害,你竟然能拦住皇甫殿主的箭,若是我,想都不敢想!” 苏千澈嘴角微抽,为何这个岚郡主如此自来熟,你身为郡主的高傲矜持呢? “咳,我是男子,你是女子,这如何比……”苏千澈眨了眨眼道。 “嗯……我在府上让哥哥教我,他也不教,说我太笨了学不会,他才是呢,瞎了眼,竟然看上陈媛那只花孔雀!”安初岚说着说着,便嘟起嘴,一脸郁闷的样子。 苏千澈挑眉,安国公府的小公子,她也有所耳闻,看起来虽然有些纨绔,倒不像是个傻子,怎么会喜欢陈媛…… 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她也不予置评。 “十公子,你与我哥哥同是男子,你知不知道,他为何会喜欢陈媛那样的?”安初岚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少年 看着女子闪亮亮的眼珠子,苏千澈沉默了片刻,道:“不知。” 女子果然叹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低声喃喃:“哎,我哥哥那个蠢货,我都把女人送到他床上了,他竟然碰也不碰,哎……” 苏千澈嘴角再抽抽,这真的是亲妹妹吗? 时间在众千金狂热的目光和安初岚不时低声喃喃中逝去,很快便到了黄昏时分,骑射比赛也落下帷幕。 所有参赛者中,最耀眼的莫过于皇甫溟,只是皇甫溟身为魔道头领,却是没有哪位千金敢表现出什么想法,即便是爱慕,也只敢把心思偷偷压在心底,不敢说出半分。 其次便是苏府大少爷苏煊铭,太子虽然同样出色,可太子地位高贵,却不是寻常小姐可以攀上,所以比赛之后,苏煊铭成了京都最为炙手可热的公子,无数小姐目光娇羞地看向他,甚至有一些胆大的,频频看着苏煊铭,只希望他能回以眼神。 至于两次阻拦了皇甫溟的十苏千澈,自然也得到了不少人的的关注以及炙热的目光,十公子的名声,也在众千金口中宣扬开去。 至于他身为璃王侍卫的事,让一些千金更是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晚上,热闹了一天的皇家围猎场也安静下来,半钩上弦月格外明亮,银辉铺在地面和森林中的树木上,仿佛笼罩一层轻纱。 今夜的森林安静异常,没有听到丝毫兽吼鸟鸣,森林外围,一颗一人环抱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一个浅绿色衣服的少女双手抱膝,蹲坐在树下,少女脑袋埋在膝盖中,双肩不时抽动一下,有极细小的啜泣声传出,在安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凉。 月光从郁郁葱葱的树叶中投下浅浅的微光,婆娑的树影中,少女小小的身影显得极为单薄。 忽然,身后似乎有轻微的声音传来,少女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转头,微倾着身体向后看去。 一双冰蓝色眼眸,泛着幽幽冷光,在黑夜中,与少女四目相对。 少女瞳孔猛缩,心脏一瞬间停止跳动,眼泪刹那便涌出眼眶,下意识想要尖叫,却在下一刻捂住了嘴,连滚带爬地向外逃去。 “你……” 听到声音,少女吓得跑得更快,小脸上满是慌乱。 可越急越出错,少女突然被绊倒,倒在地上,刚要爬起来,却又摔了一跤,再次倒在地上。 少女趴在地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落下来,捂着嘴低声哭泣:“呜,不要吃我,我不好吃,不要吃我……” 半晌,没有感觉到疼痛,少女转过头,朦胧的泪光中,一个小小的男孩站在她脚边,一头红发在半月清冷的光辉中耀眼异常,头顶一小戳红色头发立起,顶端微微弯曲,在夜风中轻轻荡漾。 男孩一双浅色眼眸漂亮至极,映着月辉的冷光,小小的鼻梁细致挺翘,唇瓣偏粉,有些软软的。虽然男孩看上去有些呆呆愣愣,却让少女瞬间便失去了言语。 好精致的男孩!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快跑,有狼,有狼来了……”少女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跳起来,抓着男孩的手便往前跑,“快,快去找人……” 少女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跑,身后的男孩却纹丝不动。 见男孩呆呆傻傻,像是什么都不懂,少女更急了,干脆两只手一起,握着男孩的手便把他往前拖:“快走啊!一会儿狼追来……来……” 忽然少女看到男孩身后缓缓走过来的银狼,顿时吓得话都说不清了,黑珍珠般的双眼完全被惊恐占据,抓着男孩的手更加用力,声音也更加着急,“快……快跑……” 见男孩被吓得一动不动,少女狠狠一咬唇,放开男孩的手,吓得打颤的双腿艰难地迈出去,小小的身体坚定地站在男孩身后,即便已经泪流满面,少女还是断断续续,声音哽咽地说道:“你……你来吃我……我好吃……他还是孩子,不要吃他……” 银狼迈着高贵优雅的步伐,缓缓靠近少女,冰蓝兽瞳盯着她,见她身体狠狠地抖了抖,银狼不屑地龇了龇牙,尖利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少女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却依旧张开双手,把男孩护在身后,她双眼紧闭,声音带着凄凉却又似解脱:“娘,哥哥,晚儿不能再陪你们了,娘,下辈子,晚儿还做您的女儿……” 说罢,少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直接跑到银狼身前,弯腰抱住银狼健硕的前腿,凄厉又痛苦地喊道:“快跑啊!” 红发男孩似是才反应过来,身体动了动,少女痛苦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只要她抓住银狼,就能拖住它一会儿,男孩说不定就能逃出去。 可是,男孩只是动了动,却没有逃跑,竟然转过身来,淡色双眼里似带着浅浅荧光。 少女顿时绝望无比,他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跑? “你快跑啊……快跑……”少女低声哭泣道。 在少女绝望的哭泣中,男孩开了口,“小狼。” 银狼王不屑地睨一眼腿上瘦得只剩骨头的少女,刚要抬腿把少女扔出去,便又听到男孩的声音,“小狼。” “吼~” 银狼王低吼一声,抬脚,如以往一般优雅地走到男孩面前,仿佛腿上的挂件不存在。 男孩看着挂在银狼王腿上的少女,漂亮的眼底带着一丝疑惑。 少女哭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银狼吃她,不由擦了擦眼睛,怔愣地转头四处看,却不期然地又撞进男孩漂亮的色眼瞳里。 “你……你……” “它是。”男孩头上的呆毛动了动,片刻道:“公子的。” “啊?”少女更愣,半晌回不过神来。 男孩却不说话,又恢复了呆呆愣愣的模样。 “它……它是……你家公子的?”少女双眼无神,无意识重复道。 “嗯。”男孩答道。 “它……它不吃人?” “……嗯。” “那……我们没有危险?” “……”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少女还是像得到保证一样,刚才的勇气消失,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少女软软瘫倒在地,趴在地上低声抽泣:“呜呜……娘,晚儿不会死,晚儿一定会好好伺候娘……” 银狼王嫌弃地走到一边,抖了抖腿上的毛,似是在责怪少女弄脏了它的毛发。 红发男孩看着少女哭得伤心的模样,再次疑惑起来。 月光下,漂亮精致的男孩站在少女身后,一头短短的柔软红发在夜风中轻轻晃动,男孩身侧,站着一头全身皮毛银色发亮,无一丝杂色的银狼,银狼不时看一眼哭泣的少女,冰蓝色兽瞳写满人性化的嫌弃。 夜风静静吹过,带走了少女轻微的抽泣声。 过了一会儿,少女哭累了,站起身来,因为双腿发软,差点倒了下去,她连忙站好,走到男孩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因为哭过,双眸有些红红的,却又格外地亮,“没事就好,你快回去吧,你家公子应该着急了。” “嗯。”男孩答道,却没有离开,依旧呆愣愣,色大眼里有一丝凝重,似在思考什么极为严肃的问题。 少女见他如此模样,顿时担心起来,男孩还是个孩子,又有些呆,现在在森林里出现,是不是和他家公子走散了? 思索片刻,少女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道:“我带你去找你家公子吧。” 男孩沉默了片刻,道:“哦。” …… 夜空沉寂,帐篷群在夜色中映出迷蒙的轮廓,几盏灯笼挂在外面,浅浅的橘黄色微光显得朦胧柔和。 一道白色身影隐在帐篷映照出的黑暗中,夜风吹过,发丝飘荡,男子暗金色眼眸在背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帐篷里,苏千澈正躺在软榻上歇息,忽听帐篷外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轮椅滚动的声音。 片刻,便听到男子清越如薄冰撞击的声音:“阿十,本王来看看你。” 少年懒懒地拉了拉丝被,慵懒的鼻音里里带着些许朦胧,“王爷,我已经睡下了。” “苏……十公子……”云烨刚开了个头,声音却又很快消了下去,想来是被简璃阻止了。 苏千澈缓缓睁开双眸,帐篷里有些暗,外面更亮一些,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映在帐篷上,能看到男子翩跹飞舞的衣角和发丝,甚至还有那隐藏在面具之下,纤长的睫羽。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男子略低的声音:“阿十,离他远一些。” 听到他的话,少年忽然轻轻笑了,慵懒的话里也带着笑意:“璃王殿下,你是在担心我?” 男子的双眸似轻垂了一下,双睫在帐篷上轻颤,又过了片刻,男子似笑了一下,道:“至少在你答应本王的这半个月里,安分一些。”顿了顿,男子又道:“皇甫溟做事不择手段,若是出了事,本王也救不了你。” “那是真是多谢璃王殿下关心了。”苏千澈轻呵一声,“我累了,就不陪王爷聊天了。” 看到女子再次睡下,简璃双眸更暗,眸底阴冷无丝毫感情。 “主子,你……”云烨极为无奈,主子分明是想关心苏小姐,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换做别的女子,或许会觉得主子是在关心她,可苏小姐不是常人,主子这样说,明显是把苏小姐往外推啊! “嗯?”简璃抬眸看向云烨。 云烨顿时不说话了,主子只有在苏小姐面前才会变得不正常,平时还是如此春风和沐,嗯……温柔如春…… 简璃转头,再次往里看了一眼,才让云烨推着他离去。 两人刚离去不久,便又有三道影子从远处悄悄地走了过来。 “你确定是这里?”浅绿色衣服的少女看着不远处的帐篷,低声问道。 红发男孩不说话。 男孩果然不知道他家公子在哪里,还是银狼带着他们来到此处,男孩家公子的帐篷就在不远处,马上就要到地方了,刚才还鼓起勇气的少女看到不远处的灯火却打起了退堂鼓。 “那……你去找你家公子,我……”少女随意指了个帐篷,低声道:“我要回去了。” “哦。”红发男孩愣愣答道。 看他这副呆愣的模样,即便是已经快要送到门外,少女还是忍不住担心。 “还是你先去找你家公子,我……我等会儿再回去。”一阵夜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少女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哦。”男孩说完,便与银狼王一起,往那一座帐篷走去。 直到看到男孩走进帐篷里,帐篷再次关上,少女才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脚一崴,差一点便跌倒在地。 “哟,出来一趟,连路都不会走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少女猛地吓了一跳,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四……四姐姐……”少女抬起头,便看到几步开外的女子,顿时又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喊道。 “俞恋晚,你大半夜在外面鬼混,是想把爹爹的脸都丢尽吗?”俞四小姐沉声道。 “我……我没有……”少女头垂得更低,手足无措。 “那你在干什么?本小姐刚才可是看到一个男孩子的身影,俞恋晚,你竟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啧啧,真是和你娘那个狐狸精一个德性。”俞四小姐走过来,在少女耳边低声道。 “不……我没有……”少女连连摇头,双眼里闪出了泪花。 “行了,还不回去,你是想让别人觉得四姐姐虐待你?” 少女听到这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仿佛风中飘零的落叶。 “没有……我回去……我回去……”说罢,少女颤抖着往前跑去。 …… 第二日,天还不见亮之时,侍卫们便从外围包抄进了森林,把猎物赶至外围,以方便皇上等人打猎。 天气依旧晴朗,森林外空气异常清新,不时能听到兽类的咆哮和鸟类的鸣叫声。 用过饭后,简麟天便兴致高昂地率领众人大臣进入了森林,秋猎第一天几乎都是皇上等人去打猎,等到皇上兴致过去,秋猎第二天时,才会是王公贵族和公子少爷们发挥的时候。 秋猎时一样有设置比赛,谁猎到的野兽最多,谁便获胜,获胜者会得到皇上亲自嘉奖,甚至还有可能加官进爵,所以每一次的秋猎,都是朝廷各派明面上争夺最激烈的时候。 打猎采取计分制,小型兽类如兔子狐狸得一分,中型兽类,如梅花鹿等计两分,若是猎到狮子老虎,那就是四分,虽然围猎场的森林里极少有虎狮一类出现,可偶尔也会遇到,若是不小心碰到,自然是不会放过。 因为这一日没有她的活动,苏千澈便在帐篷里躺了一天,名曰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秋猎做准备。 简璃似是知道少年不想见到他,便也没有来打扰,平平静静过了一整个白天。 晚上,十六和银狼王又在外面溜达没有回来,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摸进帐篷,在床上的少年身边轻声喊道:“十公子……” 床上的少年身体似动了动,半晌却没有出声。 “十公子,快醒醒。”女子的声音再次低喊道。 “嗯?”少年轻嗯一声,似是刚睡醒,睡眼朦胧地看向来人。 “十公子,你醒了?”女子高兴地说道,不过片刻她又捂着嘴,轻声道:“十公子,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来找你的……不对,我就是来找你……” 少年似睡得有些迷糊,双眸还有些不清醒,她抬手往后拔了拔头发,声音沙哑地问:“找本公子什么事?” “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女子微低下头,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你知不知道,璃王殿下他……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我是帮别人问一下,我没有别的想法……”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摆手。 少年看着眼前的女子片刻,忽地笑了,在暗夜的微光里,笑容邪恶,“璃王殿下,他么……喜欢主动的女子,越主动越好。” “真……真的吗?”女子似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是真的,而且,因为璃王殿下身有残疾,那方面嘛,有些……一言难尽。”少年轻轻一笑,“你懂的。” 女子:我懂什么,我不懂啊! “所以啊,用药啊,主动送上床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虽然璃王殿下极为喜欢……”嗯……“可若是事情败露,那就不好收拾了。” 女子怔住了,这……这十公子的意思是,让她给璃王殿下用药?还……还……天啊,这么害羞的事情,怎么做得出来? “本公子只知道这些,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身为女孩子,随意进男人的帐篷,不太妥当。”少年关切地说道。 “嗯……好,我知道了……多谢十公子关心。”女子说罢,便又偷偷地离开了。 身后,少年看了女子身影片刻,便闭上眼,嘴角的笑意邪气凛然。 134 看够没有 才来了皇家围猎场仅仅两日,原本春风得意的苏丞相却是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本以为以苏清怡的琴技,必能在秋日宴上一鸣惊人,成为太子妃人选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原本她的状态如此之好,甚至还超常发挥,引得鸟雀和鸣,如此壮观的景象,在整个东刖可是百年难遇! 可不知为何竟然出了错,让温和的鸟雀都变得如此狂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当时苏风言看到便觉得苏清怡的前途怕是要被毁了。 原本有意让苏清怡当太子妃的皇上更是龙颜大怒,拍着桌子让他好好管教苏清怡,甚至还让她好好待在相府闭门思过。 哎。还有那不知分寸的苏柳烟,竟然敢做出如此大胆之事,怀王现在肯定对她怀恨在心,甚至还连累了整个相府。苏风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相府这回是脸面尽失了。苏煊铭的表现倒是给丞相府挣回了几分面子,可他醉心武道,从不管相府之事,即便两位小姐出了如此大的丑,他都毫不理会。 昨日去看苏清怡的时候,她整个人双眼无神,跟失了魂似的。 问她为何会出岔子,她也是毫不知情,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 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苏风言也只能暗地里去查,不敢大张旗鼓。只希望秋猎之时,苏煊铭可以拔得头筹,帮助相府度过这个难关,或许皇上一高兴,就解除了苏清怡的禁闭,再让她当太子妃也不是不可能。 …… 秋猎第三日,捕猎开始前,云烨来到苏千澈的帐篷外。 帐篷内没有一丝动静,云烨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天色,暗道苏小姐不会还在睡觉吧? “十公子,主子请您过去一趟。”云烨在帐篷外道。 半晌,也不见有回应,云烨又叫了一次,才听到女子懒洋洋的回答,嗯。 云烨身体挺直地立在外面,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主子有请,竟然还如此不当一回事的,整个东刖,怕是只有这位奇怪的苏七小姐了吧? 不过更让他奇怪的是,苏七小姐分明一直养在深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好的箭术?昨日看到苏千澈拦下皇甫溟的箭,云烨的表情只能用错愕来形容。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精通箭术的人都知道,离弦的羽箭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特别对手还是强大无比的皇甫溟,难度又无形中增加了许多倍,可苏小姐不仅拦截了下来,甚至还能射中箭靶甚至正中红心,云烨自问,他自己必然无法做到。 而且显然苏七小姐并没有把她的本事全拿出来,毕竟之后皇甫溟射出三支箭时,她并没有出手。 所以,苏七小姐究竟是如何在相府如此不受宠的情况下,练出了出神入化的箭术和诡秘莫测的身法的? 难道,是天生的?因为她有个天才的爹和娘? 帐篷里,苏千澈缓缓从床上爬起来,慢条斯理地穿上外衫,满头青丝用玉冠束好,又补了妆之后,才走出帐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随云烨来到简璃的帐篷外。 看到少年毫不在意的模样,云烨忍不住提醒道:“苏小姐,主子好像心情有些不好,你……你就顺着主子一些,别与主子起了冲突……” 少年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模样,眼底似还有些未睡醒的水光,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嗯?”帐篷内,传出清冷的鼻音。 云烨连忙住了嘴,撩开帘子让苏千澈进去。 少年缓缓走进去,便看到男子坐在桌案后,一身雪白锦袍,如雪山上优雅高贵的雪莲,气质清贵,面具上的暗红花纹妖邪诡谲,仿若有殷红的血在其上缓缓流淌。 男子正伏案写着什么,握着毛笔的手指如玉般晶莹通透,指节根根分明,如最上等的暖玉精心雕刻而出,手型亦是极度完美。 “看够了没?”男子并未抬头看她,依旧在一笔一划缓缓写着,只是空气中的沉凝,似是减轻了几分。 “没有。”苏千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慵懒的眸光依旧凝在男子手上,诚实地答道。 作为症状严重的手控党,面对眼前如艺术品般的两只手,若非她性格使然,或许现在她早就已经扑了上去,抓住那两只完美的手,然后把它们收藏起来,每天都看上数遍。 听到她的话,男子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随后才又继续写:“以后,每天都让你看个够。” 苏千澈想了想,问:“你要把手给我收藏?” 简璃嘴角似抽了抽:…… 一阵沉默,简璃放下毛笔,用手在上面扇了扇,等字迹干了以后,把纸条卷起来,唤了云烨进来,把纸条递给他。 “现在送出去。”男子道。 “是。”云烨应了,又快速走出去。 简璃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缓缓开口道:“阿十,不要与皇甫溟走得过近,特别是接下来三日的围猎。” 苏千澈三指撑头,侧着眸看向他:“这话,王爷已经说过了。”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昨日,你与他的赌约,不必履行。” 苏千澈眯了眯眼,“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简璃勾唇轻笑:“本王只是懂一些唇语罢了。” 苏千澈默了默,昨日她与皇甫溟临时改的赌局,若皇甫胜,她便答应他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本来是想通过皇甫溟知道司影的身份,却没想到皇甫溟竟有如此神技,她输得并不冤。 “不过举手之劳,言而无信,可不是君子所为。”少年懒懒道。 简璃看她一眼,那一眼虽然如平时一般,柔和如风,苏千澈却读懂了他的意思:你是君子? 苏千澈指尖轻点下颚,很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前世的她,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不管是不是违背道义,不管对方是不是无辜,只要是组织里的命令,她都会完美地完成,不会有一丝纰漏。 她习惯了在暗夜里行走,所以,第一次感受到皇甫溟的气息时,她便被吸引,或许,因为他们都有着相同的黑暗气息。 但是,同类的气息既能引起她的好奇,却又本能排斥,所以,对待皇甫溟,她可以毫不留情,却又会本能地降低警惕。 那么,与皇甫溟是同类,早已经黑透的她,是不是君子? 简璃的一句话,解答了她的困扰:“你是女子,不是君子。” “很对。”少年一本正经地点头,“所以我说,帮不帮他,看心情。” 男子似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逗笑了,暗金色瞳眸看向她,似带着夏日里明媚的微光。 “围猎之时,不要去森林内部。”男子道,语气里似带着些许凝重。 苏千澈却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道:“若围猎之时得了第一名,可不可以请皇上下旨,解除婚约?” 简泽轩如此倔怎么也不肯退婚,容妃必然有一定的功劳,所以即便她找上容妃,多半也是无功而返。现在她是男子身份,不能去找容妃商议退婚之事,若回了京都,要进宫更难,想来想去,还是只有皇上这条路最好走。 皇上会嘉赏冠军,那么,她提一个如此简单的要求,皇上必然会答应了。 “若是普通情况下,或许会。”简璃道。 意思就是,她和简泽轩的婚约,是特殊情况了?苏千澈揉了揉额头,这桩婚约对她来说真是一件麻烦事,想想就头疼。 “要不,直接把简泽轩解决了?”少年喃喃自语道。 简璃轻笑着看她,会在叔叔面前,说要杀了侄儿的,她怕是东刖数年来第一人了。 “王爷,既然你想让我退婚,为何不自己亲自去找简泽轩谈谈?”苏千澈抬起眼睑看向男子。 “与本王何干?”男子轻笑,如揉碎了一地的阳光。 苏千澈噎了噎,似乎确实与他无关。 不过…… “那王爷为何要出二十万两,让我解除婚约?” “本王喜欢。” 苏千澈:…… 你是土豪你任性。 想不到解决办法,苏千澈便不想了,又问道:“为何不能去森林内部?” 简璃淡金色瞳眸闪了闪,道:“里面有危险。” 危险?能让简璃专门提醒的危险,是来自于动物,还是,人? “哦……”少年拉长了声音,“我尽量。” 苏千澈话音落下,外面便传来擂鼓声,今日的围猎开始了。 “既然王爷没有其他吩咐,便告辞了。”说罢,少年站起身来,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才转身走出去。 看到少年离开,简璃一句话藏在嘴里,嘴唇动了几动,却是怎么也没有说出来。 过了片刻,男子取下面具,放在桌案上,他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睁开,原本暗金色双眸,缓缓变得净透无比,直到最后,变得如琥珀般澄澈透亮。 男子缓缓站起身走到床边,脱了外袍,把床头叠好的一件月白色锦袍披在身上,锦袍领口袖口都用金色绣着滚边纹路,锦袍下摆处,一株青翠欲滴的翠竹栩栩如生,竹节苍劲有力,仿佛能看出翠竹的风骨。 …… 森林外,数十匹骏马早已准备就绪,数十位公子少爷也做好准备,进入森林里一展骑术和箭术。 人群分为三队,从三个方向出发,进入森林捕猎,三队人马为首之人分别是太子,怀王和二皇子。 简沐欢一身浅黄色长袍,衬得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朗。 简泽轩一袭衣,一脸沉稳,少了些阴沉,阳光下,倒是显得颇为俊朗。 简泽彦则是一身浅绿长袍,细长的眸底带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苏煊铭等人分列三队在三人身后,随时准备出发。 一群人已经在此处候了一段时间,不少人都显得有些焦躁。 “怎么还不走,猎物都跑完了。”有人小声嘀咕道。 “听说是要等那位十公子……” “十公子?璃王殿下身边的那个侍卫?” “他是璃王的侍卫,不是应该保护璃王,怎么会去捕猎?” “就是那个看上去没有二两肉的小白脸?他那小身体,进去不会被猎物给吃了吧?还让咱们这么多人等他,真是……” “别乱说话,太子殿下吩咐等人,殿下都没有不耐烦,咱们还是慢慢等着吧……” 正在众人轻声嘀咕之时,简沐欢转过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大部队,问:“十公子可来了?” “没有,十公子还没来。”有人回道。 “哦。”简沐欢笑道,看到众人期盼的目光,他又道:“那就再等等。” 一群人顿时焉了,本以为等了那么久没有等到人,太子会吩咐出发,却没想到竟然还要等? 这个十公子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还是说太子只是为了卖璃王一个面子?可一个侍卫而已,太子有必要如此礼待吗? 似是察觉到主人的焦躁,马儿们也都不耐地用蹄子刨着地面。 倒是皇甫溟勒着缰绳,赤色眸底闪过兴味。 这个小东西,总是如此大胆? 正在众人等得不耐烦之时,一头足足成人高的银狼王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一众骑着骏马的公子少爷们身旁, “啊!狼!有狼!快射!”站在最后面的一位公子发现了银狼王,顿时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拉开弓箭,想要射击。 可他胯下的马儿感受到狼王的气息,却吓得撒开蹄子到处乱跑,若不是上面的人反应快,一把抓住缰绳,必然会被直接掀翻在地。 其他的马儿也都慌乱起来,刚才整齐的队形很快便被完全打乱,甚至不少马儿直接逃窜进了森林里,拉都拉不回来。 “嗷吼~” 银狼王似是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引颈长啸一声,顿时,马儿们逃得更快了。 片刻的惊慌逃窜之后,还能控制着马儿站在原地的,只剩下十数人。 十数人的目光都看向银狼王,更有几人拉弓上箭,箭头闪着寒光,直指狼王。 “哈哈,竟然有一头狼逃到了这里,晚上咱们有狼肉吃了。”一位青衣公子一脸兴奋之色,手执弓箭,弯弓拉满,羽箭便快速射向被无形中包围起来的银狼。 “吼~”银狼不屑地吼了一声,猛然向前跃过去,一张嘴,直接咬住青衣男子射过来的箭,牙齿轻轻一咬,咔擦,箭断成了两半,从银狼嘴里掉了下来。 银狼看向青衣男子,冰蓝色瞳孔里满是对眼前愚蠢人类的嫌弃。 “这头畜生还挺厉害,大家一起围攻它,把它射成刺猬!”青衣男子见银狼没有被一箭射死,更加兴奋,又取了箭,便要再次射出去。 另外几人也是极为兴奋,都弯弓搭箭,想要把银狼王猎杀。 这还没出发,就已经遇到一头大型猛兽,看来今日一定会收获丰厚。 “住手。”简沐欢低喊道。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住手,这可是一头狼啊!”青衣男子皱眉问道。 简沐欢笑起来,“既然人已经等到,那么现在便准备出发。” 啥?什么人已经等到?他们的队形早就已经打散,不少人都已经独自跑去了森林啊! “十公子,你想与谁一队?”没有理会他们的困惑,简沐欢继续问道。 十公子?什么十公子? 众人定睛一看,才看到银狼背上,一个纤瘦的少年正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慵懒惬意地躺着,少年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草,丰润的红唇不时动一动,狗尾草也随着一动一动。 而在少年身侧,银狼王身边,站着一个满头红发的男孩,男孩一头红发极为耀眼,漂亮的浅色双眸却呆呆的,似看着眼前的人,却又似什么都没看。 嘎?真的有十公子? 他们刚才看到银狼太过震惊兴奋,竟然忽略了狼背上的少年! 不,不对……这头看上去便知不是普通银狼的狼,怎么会是十公子的座驾?!十公子还没有银狼壮硕! 还有,太子殿下竟然让十公子自己挑选队伍?这也太过放纵他了吧! 听到简沐欢的问话,少年掀了掀眼睫,抬手挡住朝阳射进眼里的光,便看到十几双眼睛或震惊或好奇或玩味地都看向她。 少年坐起身,把嘴里的狗尾草轻轻吐出来,扫了扫三人,缓缓开口:“怀王殿下。” 若是与简泽轩一队,取得冠军,然后请皇上解除婚约,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 简泽轩有瞬间怔愣,显然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如此选择,虽然他曾经邀请过他一起观战,却也是因为安初岚的原因,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其他接触。 不……当时十公子好像问过,他对婚约之事有何看法,当时的十公子,为何要这么问? 现在的十公子,为何又要选择他的队伍? 听到她的话,一群人表情各异,皇甫溟开口问:“小东西,你不与爷一起?” “不。”苏千澈毫不留情地说道。 皇甫溟眸中闪过赤红暗光,血色薄唇勾起:“呵,爷会让你与爷一起。” 苏千澈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现在便出发,晚上回营清点猎物。”简沐欢一声令下,三队人马便分三个方向向森林里行去。 森林里,众人都离远了一些,简沐欢看一眼身旁面色沉冷的玄衣男子,低声问:“煊铭,你为何不让她与你一起?” 苏煊铭深邃的眸中闪过幽光,“她会与简泽轩接触,是为婚约之事。” 简沐欢只是默然了片刻,便笑着道:“果然还是煊铭最了解小七,难怪你没有阻止。” 苏煊铭没有说话,简沐欢便继续道:“不过,五弟以前似乎很不喜欢苏小七,为何现在却迟迟不愿退婚?” 这是让他极为困惑的,若说苏小七有利用价值,简泽轩不放手很正常,可苏小七分明极不受宠,简泽轩又不是愚蠢的人,怎么会不退婚? 苏煊铭沉默。现在的她,不管是自身气质,还是洒脱不羁的行为,抑或神秘莫测的实力,都让她有一股难言的吸引力,而这样的吸引力,很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究竟是什么在吸引着他们。 而这些人,大多是能感受到她与众不同的杰出男子,如此,也导致她身边会麻烦不断。 另一边,银狼王慢悠悠走着,苏千澈盘腿坐在银狼王背上,右手支着脸颊,双眸似阖未阖,昏昏欲睡。 红发男孩跟在少年身侧,一步不落。 其他人嫌弃少年走得太慢,早就跑远了,只有简泽轩和一个黑衣侍卫跟在身旁。 简泽轩看一眼少年,少年微垂着头,发丝从背后散落些许披在肩上,纤长的睫毛盖住下眼睑,在阳光下,投下浅浅的剪影。 少年脑袋小幅度地点一下,又点一下,双眸微阖,似是已经睡着了。 忽然,少年身体往右侧一倾,眼看便要摔倒,简泽轩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快要摔下来的少年。 却见少年半倾的身体又缓缓坐了回去,眼眸依旧闭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惊险。 简泽轩看一眼自己伸出去的手,微皱着眉,缓缓收回去。 一路上,四人都没有说话,偶然遇到一些兽类,简泽轩便悄无声息地拉弓,精准而快速地把猎物解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见他似是不想打扰少年睡觉的举动,侍卫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简泽轩一眼,同样悄无声息地下马,割了猎物耳朵用以计分,之后又快速回到马上。 即便少年在睡觉,一句话也没说,简泽轩却觉得,这样一路行来,有少年陪着的感觉,比以往好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总算睁开了眼,看到身侧的简泽轩,似有些惊讶,不过双眸很快便恢复了慵懒。 “你醒了。”简泽轩一瞬间便被身边的动静吸引,转过头,便看到少年微阖星眸里浅浅流过的荧光。 “嗯。”苏千澈懒懒答道。 “以后别这样睡觉,很危险。”简泽轩又道。 这次,少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懒懒看了衣男子一眼,眸底却不知是何情绪,片刻,她才道:“嗯。” 怀王身后的侍卫微微皱起眉,王爷和他说话,是他的福气,他竟然如此爱搭不理? 简泽轩咬了咬牙关,看起来十公子不想说话,可是他却忍不住…… “刚才,你差点掉了下去。”如此明显的没话找话,简泽轩俊脸上有些许尴尬,忍不住紧紧抿住嘴,眸光丝毫不看身边的少年。 苏千澈挑了挑眉,深觉眼前的简泽轩有些不正常。 “怀王殿下,你在关心我?”少年慵懒懒地说道,声音里似带着些玩味的笑意。 简泽轩眸光闪了闪,声音有些低沉:“你小小年纪便在箭术上造诣不凡,本王是不想你因为在狼背上睡觉,不小心掉到地上,令东刖损失一位人才。” 听到他的话,少年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轻笑了起来。 少年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上勾,眉眼微微弯起,乌黑的眸底似揉进了一整片的星河,亮眼无比。 简泽轩双眸凝视着少年,眼底带着些许疑惑。 为何越看他,便越觉得熟悉?特别是他慵懒的眸光,和嘴角似有若无的笑。 “你……”顿了顿,简泽轩才道:“上一次,为何要问本王与苏七小姐的婚约?” 都已经那么久的事情,他怎么还记着? “好奇而已,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王爷会退婚,毕竟,苏七小姐名声不太好。”苏千澈懒懒说道。 “仅仅是好奇?”简泽轩淡棕褐色双眸凝视着少年,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当时少年的表情,可不像只是好奇的样子。 苏千澈轻笑一声:“那么,王爷觉得,还有什么?” 沉默了片刻,简泽轩看着少年道:“你认识苏七小姐。” 少年眸子微眯了眯,轻笑,“王爷真是聪慧,我不仅认识小千,还喜欢了她许久,所以才会有此一问,王爷不要介意。” 简泽轩面色奇异,有哪个男子,会在未婚夫面前,说喜欢他的未婚妻?这不是找揍吗? 可更奇异的是,简泽轩竟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揍少年的意思,甚至心里平静得如同镜面。 “小千?”衣男子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 “嗯。”少年眉眼弯弯,眸底柔得如盛满三月最温和的春风,“小千。” 这是专属于他的名字。 他总是喜欢叠声叫她,小千,小千。 每次叫的时候,总是眉眼弯弯,眼底藏着细碎的钻石,闪亮闪亮。即便是在睡梦中,都偶尔能听到他低低的唤,小千,小千。 那一次,她被一只凶猛的流浪狗吓得睡不着觉,半夜惊醒,他似没有睡觉一般,在她惊醒的刹那便用力揽着她,仿佛要把他的勇气传给她。 小千小千不要怕,不哭不哭。 小千小千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小小的少年怀里很温暖,她半梦半醒间,听到他变声期略带着低哑的声音,很快又沉沉睡去。 白天时,他们又遇到了那只流浪狗,他看到它,便突然冲上去,恶狠狠地咬住狗脖子,一边咬还一边说,让你吓我的小千! 那只狗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到,低声鸣叫着,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见流浪狗逃跑,他很快又回到呆愣的她身边,嘿嘿地笑,小千小千,不要害怕,它要咬你,我就咬回去。 她噗嗤笑出了声,眼角都流出了泪花,笨蛋,那么脏,还不快去洗。 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怕那些凶猛的动物。 苏千澈抬起头,有细碎的阳光从枝繁叶茂的树荫下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小小的少年一声声轻柔而欢快的低唤,苏千澈嘴角微微勾起,他现在在哪里,还是在那个世界吗? “看起来,她对你很重要。”男子声音低沉地说道。少年的神情温柔至极,仿佛她是他的珍宝。 “他于我,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苏千澈轻声答道。 空气再次静默下来,苏千澈的衣袖被扯了扯,转过头,便看到男孩浅色有些呆愣的眼眸, 苏千澈抬手揉了揉男孩脑袋,轻唤:“十六……”小六…… 她从不唤他的小名,因为她不喜欢。她也不叫他哥哥,因为他不是她的哥哥。可现在,她却连叫他的机会都不再有。 红发男孩看着她,呆呆道:“公子……不伤心。” 苏千澈轻笑,“本公子没有伤心。”又转头,看向衣男子,“让王爷见笑了,若王爷不喜欢她,便……” 简泽轩紧抿着唇,沉声打断她:“苏七小姐,本王一定会娶,十公子还是早日死了这条心。” “呵,王爷这般说,未免言之过早,璃王殿下可不会轻易罢手。”少年说道,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把一个弱女子牵扯进来,是不是有失风度?” “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子。”简泽轩沉声道。 苏千澈额头一突一突,这位王爷究竟是哪一根筋搭错了,怎么就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王爷……” 苏千澈刚开了口,黑衣侍卫却突然低声喊道:“王爷,前面有一头鹿!” 拜托,现在可是在比赛,别的队可能早就已经猎杀了许多猎物了,可他们却还在这里慢悠悠地森林一日游,猎物都跑完了好嘛! 简泽轩这才想起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快速弯弓射箭,远处某棵树后的梅花鹿还未来得及逃跑,便直接抽搐着倒在地上。 侍卫屁颠屁颠地跑下去,割了鹿耳朵,便又跑回来。 之后,两人不再交谈,简泽轩策马刚要跑出去,便听到少年的声音:“王爷,我这里还有个孩子,没有马可以骑。” 简泽轩皱着眉,“这里没有多余马匹。” “怎么没有。”苏千澈转头,半阖的双眸看向吊在身后不远处的侍卫,以及他胯下骏马。 接触到少年的目光,侍卫心里直突突。 他……他想要干什么? 只见少年红唇轻启,笑意盈盈地说道,“那里不是有一匹?” 侍卫身体立马坐得笔直,一脸紧张。 欧漏,王爷你千万不要被这个少年迷惑,不要抛下你忠心的侍卫啊啊! 似是知道他的想法,少年笑得更加邪恶:“不会抛下你,你跟在后面就行,不然,难道你要让一个孩子跟在后面?” 被主子无情赶下马的侍卫哭丧着脸跟在马屁股后面吃灰,心里上上下下把少年问候了无数遍,不就是打断了她说话吗,怎么能这样凶残地报复他? “天色不早了,我与十六先走一步,王爷和侍卫小哥,晚上见。”苏千澈招呼红发男孩一声,银狼王便快速化为一道银光,消失在简泽轩和侍卫眼中。 侍卫吃了一嘴的灰,双眼瞪得老大。 卧槽,你还知道天色不早了,他们是因为等谁才那么晚出发?又是因为与谁同行才走得这么慢?还有还有,为何要把他的马匹抢去之后,就直接跑路了? 简泽轩淡色眼眸看向少年消失的方向,过了片刻,道:“去查十公子的身份。” “是,王爷。”刚才还一脸不忿的侍卫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再去查一查,苏七小姐是否还在璃王府。” 侍卫皱了皱眉,一脸难色,“王爷,璃王府守卫如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必须要经过侍卫的放行才能进去,咱们的人无法进去府里。” 简泽轩眸光沉了沉,道:“苏七小姐的贴身丫环没有带去璃王府,分开如此之久,丫环必然想念小姐,带她去找苏七小姐。” “是。”侍卫答道,这个任务很简单,可是,“若侍卫不放她进去?” 简泽轩冷哼一声道:“丫环想见小姐,为何不让她见,除非里面有猫腻,本王倒是希望里面真有猫腻。”说罢,男子冷冷地看一眼侍卫,“本王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只长身体,不长脑子。” “是……”侍卫低垂着头应道,额头冷汗涔涔。 侍卫走后,简泽轩扬鞭,策马向少年消失的方向而去。 ------题外话------ 推文《邪妃撩人:王爷休想逃》作者:凡云玲 ◆◆◆夜宿荒野◆◆◆ 篝火旁,南屏笑问:“威王可知,我此来的目的?” 北冥倾绝冷然道:“北国江山,为你所想谋。” “错了错了,我此来的目的……只为你。”她嫣然笑叹,眸含深情,让辨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北冥倾绝被她抵在树上时,还在想要不要杀了这个惑人心的妖女…… ps:本文为撩火文,不羁公主pk禁欲王爷,喜欢的请收个哦,么么哒。 135 啪啪打脸 天色渐渐暗下来,捕猎的众人也纷纷从森林回到营地,以简泽彦为首的小队率先回来,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身后的侍卫或拿或扛搬回了许多猎物。 营地里燃起了篝火,除了简泽彦和皇甫溟,剩下的众人围着篝火坐下来,开始清点猎物。 “志烽,快把东西拿出来好好清算一番,咱们今日收获可是不少。”一个一脸猴急地看向对面的俞家三公子。 户部侍郎俞三公子俞志烽手中提着一个羊绒口袋,拿起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得意道:“瞧瞧,这里整整一口袋,都是咱们今日的收获。” “别墨迹了,快倒出来瞧一瞧。”众公子纷纷催促道。 俞志烽缓缓扫了众人一眼,才抬手把袋子解开,把里面的动物耳朵倒在地上。 还带着血丝的兽类耳朵纷纷掉在地上,很快便堆了一小堆,大型兽类小型动物的都有。 一丝丝血腥气随着微风飘散在空气中,却丝毫没有影响众人的激情。 “这么多,比往年多了不少,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咱们说不定能获得冠军。” “那是当然,咱们今日肯定是收获最多的。”俞志烽一边清点着战果,一边道,“今日运气不错,遇到一窝熊崽子,那熊瞎子竟然还不在,让咱们白捡了便宜。” “哈哈,那窝熊崽子才刚睁眼,竟然也凶得要咬人,被俞兄一剑连头都斩断了,临死前还直叫唤……” 提到自己的英雄事迹,俞志烽也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崽子竟然想咬本公子,本公子一剑送它归西。” 在他清点的猎物中,几只小小的黑熊耳朵非常显眼。 众人纷纷附和,仿佛俞志烽杀了一头刚睁眼的小熊崽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就在篝火旁众人得意洋洋之时,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分明不怕冷的众人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仿佛大冷的天掉进了冰窟一般,从头凉到了脚。 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转过头,却见简沐欢等人骑着马回到营地,俞志烽等人见状连忙上前见礼。 简沐欢从马背上跳下来,把缰绳交给随从,看一眼眼前众人,道:“杀了几只毫无反抗能力的熊崽子,就能让你们如此膨胀了。” “太子殿下,是那小崽子先要咬人……”一群人急急地想要解释。 苏煊铭神色冷凝,薄唇微抿,眼底不时闪过一道幽幽蓝芒,浑身气势冷冽无比。 “不必说了,阿元,把猎物清点一下。”简沐欢说罢,便与苏煊铭一起回了帐篷。 直到苏煊铭走远,空气中的冷气似乎才渐渐消散,慢慢恢复了正常。 被唤做阿元的侍卫拿着羊绒袋,笑意盈盈地在俞志烽等人面前晃了晃,才招呼着身后的公子少爷们去到了另一个篝火旁。 俞志烽等人面色难看,刚才阿元手中袋子,明显比他们的大不少,若是不出意外,他们的猎物肯定比不上太子一队。 “不必担心,或许他们猎杀的都是低等动物,而咱们杀得大多是中型兽类,分数会高一些。” “对啊,还有怀王一队没有回来,他们有那个十公子拖后腿,收获肯定不会多。” 众人正低声讨论着,便见怀王简泽轩等人也回来了,除了简泽轩,所有人都垂头丧气,一看便知他们肯定没有捕杀到多少猎物。 哼,怀王这一队,此次必定只能垫底了。 安初年揽着唐嘉的肩膀,一脸生无可恋,“小唐子啊,你说咱们怎么就这么惨啊,今日一整天,才猎到寥寥几头猎物,这让小爷我怎么有脸去见小爷的阿媛啊!” “没脸见就别见了。”唐嘉毫不留情地说道。 “喂,你怎么能这样,不安慰一下小爷我受伤的心灵吗?”安初年左手捂胸,痛不欲生。 唐嘉:滚! 其他人看着面色沉稳的简泽轩,欲言又止。 简泽轩却是一言不发,把缰绳交给侍卫之后便沉默地回到帐篷里。 众人面面相觑,今日的怀王殿下,好像有些不正常啊? 作为战斗主力,他们一整日几乎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头领简泽轩,不少人心里疑惑,怀王殿下去了哪里,怎么就那么刚好地避开了他们寻找的各个地方? 因为没有人带领,简泽轩一队几乎是一盘散沙,没有凝聚力,遇到大型兽类也不敢轻易去猎杀,导致他们今日的收获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偏偏这时,还有人上前来问,“安小公子,你们今日应该收获颇丰吧?啧啧,有让太子殿下都纵容的十公子在,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见问话之人是二皇子一队的俞志烽,安初年等人面色更加难看,什么十公子?他们根本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你是谁啊,小爷认识你吗?”安初年挑起眉,不屑地看着俞志烽,“别来跟小爷攀交情,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俞志烽一脸懵,嘎?攀交情?他分明就是来讽刺他们的,怎么就成了攀交情了? “十公子你也别惦记了,就你这样的……”安初年上上下下扫了俞志烽一眼,更加不屑地说道,“给十公子提鞋都不配!” 俞志烽眉头紧皱,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就跟调了五色盘一样。 “小唐子,咱们走,别和这种人说话,浪费口舌。”安初年说罢,便揽着唐嘉径直走远了。 俞志烽牙关紧咬,狠狠地盯着安初年远去的背影,一双倒三角眼里阴冷至极,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简泽轩一队其他人见状,也都快速离开,今日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战果,还是不要留在这里让人嘲笑了。 “哈哈,瞧瞧,他们都不敢这里呆着,肯定是没有收获不好意思。” “你没看刚才他们的那个脸色,哎呀真是精彩,哈哈。” “哎,快看,那个十公子回来了!” 远处,一头毛发油光水亮的银狼慢悠悠地从森林中踱步而出,宽大的狼背上,一个少年懒懒坐着,双眸半阖,映着些许晚霞的微光。 少年身侧,红发男孩坐在马背上,表情呆愣。 见少年回来,一群人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一人屁颠屁颠地跑上前,问,“十公子,今天收获如何啊?” “什么收获?”少年掀了掀眼睫,懒懒地问。 “当然是猎杀了多少猎物啊!”那人笑意盈盈地说道。 “哦。”少年眼睫动了动,似在回忆,“猎物?你说的是动物,还是人?” 啊?问话之人懵了,捕猎当然是猎动物,与人有什么关系? 少年眨了眨眼,笑得慵懒:“哦,看来你也不知道,若是动物的话,本公子一只没有杀,不过,银狼倒是猎到不少人,吃得挺饱。” 啥?吃……吃得挺饱?! 直到少年和红发男孩晃晃悠悠地走远,那人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脸菜色。刚才……刚才银狼嘴里似乎确实有血迹,难道那头银狼真的吃人了? 等那人把少年的话转达到众人耳中,他们的脸霎时变得五颜六色,表情精彩纷呈。 帐篷里,苏千澈刚走进帐篷,便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男子站在帐篷中央,一身浅蓝色丝质锦袍,长身玉立,一头青丝一半用同色发带系在脑后,另一半在脑后随意披散,垂落在宽阔的背上。 或许是因为赶路有些急,男子身后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许是听到声音,男子转过头,一双乌黑凤眸如黑曜石般温润通透,淡色薄唇带着浅浅的笑,温润如玉。 看到少年进来,男子率先开了口,声音清润如山涧潺潺而过的溪流:“苏七小姐。” “晏大夫。”苏千澈亦打了招呼,便懒懒走到床边坐下,“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是云侍卫送晏某过来的。”晏景修温声道,“今日是苏小姐调理身体的日子,晏某便不请自来,还请苏小姐见谅。” “晏大夫哪里话,如此小事,还要劳烦晏大夫亲自跑一趟,我才是过意不去。”少年伸出手臂,任由男子为她切脉。 即便已经为她切过几次脉,晏景修的手指搭上少年皓腕的那一刻,男子如玉脸颊上依旧升起了浅浅红云。 少年手腕微凉,丝丝凉意透过皮肤,传到男子微暖的指腹,似乎让男子的手指都带上了些许凉意。 手指下,脉搏跳动平稳而有力,速度极慢,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脉搏,却也没有任何问题。 晏景修黑曜石般通透的双眸闪过一丝异色,才过去半月有余,可她身体里断魂散的毒素以及璇玑丹残留的药性,已经丝毫感觉不到。 分明几天前检查之时,还有近半的毒素残留。 “晏大夫,怎么样?”少年微懒的声音打断了晏景修的思绪,男子抬头,便见少年微阖的眸子懒懒看着他。 晏景修心里微惊,刚才少年眼底一闪而逝的,可是一道血色红芒? 暗自摇了摇头,晏景修收回手,略有些疑惑道:“苏小姐的身体很正常,已经没有再调理的必要。” 苏千澈手指抚了抚被男子碰过的手腕,长睫微垂。 还是要来了啊。 “像这种自动痊愈的情况,晏某从未见过,三日后,晏某再为苏小姐切一次脉,以免会有隐患。”晏景修神色有些凝重,这种不合常理的自愈,太超出认知。 “我的身体已经无碍,这段时间麻烦晏大夫了。”苏千澈抬眸,问:“十一身体如何了?” “十一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肩上的伤已经快要痊愈,只是左手暂时还不能用。”晏景修答道。 苏千澈点点头。 “既然苏小姐已无大碍,晏某便先告辞。”晏景修说罢,便要提着桌案上的药箱离去。 男子风尘仆仆赶来,特意为她调理身体,才歇息片刻,就要离去…… 苏千澈轻笑道,“晏大夫何必如此着急,这几日众人都在捕猎,或许会有人受伤,有晏大夫在,也可减轻损失。” 话音刚落,苏千澈便又自嘲地笑了笑,每到这种时刻,她总是格外好心呢。 晏景修眸底闪过一道不知名情绪,沉默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晏某便留在此处,也可随时观察苏小姐的情况。” 苏千澈笑笑,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好了,没有观察的必要。 又寒暄了几句,晏景修离开,苏千澈躺在床上,左手枕在脑后,右手放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看着掌心的纹路。 分明再平凡不过的一只手,却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夜里,向来浅眠的苏千澈连续做了数个梦,梦里全是前世的经历。 眼前是泼墨一般的浓黑,小小的少年身上发着光,领着更小的她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少年身上的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直到最后,与黑暗融为一体。 小小的她惊慌得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围一片漆黑,阴冷无比。恐惧,慌乱,占据了她所有的神经。 醒来之时,苏千澈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怨气。 直到猎杀小队再次出发,少年浑身的怨气才消散了些许。 森林里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再次暗下来,地面突然颤动,轻微的震动声从远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兽类的咆哮低吼声。 一颗一人环抱的大树上,一截枝丫呈‘y’字形横伸出去,枝丫上,一少年平躺着,双手枕在脑袋下,躺在枝丫分叉口,左腿平伸,右腿曲起,月白色长袍垂在枝丫下,满头青丝也如瀑布垂落,在风中轻轻晃荡。 少年双眼上,分别盖着一片碧绿的叶子,嘴里叼着根毛草,懒洋洋晒着从树叶缝中遗落下来的阳光,极为惬意的模样。 忽然,少年抬起手,把眼睛上的两片叶子揭下来,捏着小小的叶梗在手中转动了几下,又随意扔下去,随后坐起身,把嘴里的毛草吐出来,右手撑在树枝上,凌空一翻,动作潇洒帅气地落到地面。 感受到地面震动越来越强烈,少年手握匕首,微阖的双眸隐隐闪烁着妖冶的红芒。 第一头疯狂逃窜的黑豹出现在眼前时,少年身形一晃,便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黑豹身侧。 豹,狼,野猪,数种动物低吼着,如潮水般从森林里涌来,一眨眼便是黑压压一片,快速奔跑之时带起地面一阵阵颤动,不时有疯狂乱窜的野兽撞到大树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大树晃动,树叶唰唰掉落下来。 ‘嘭’‘嘭’ 接二连三的声音传来,最前面的数头野兽类齐齐倒在地上,双眼大睁,脖子上一条血线,血水濡湿了颈下皮毛,缓缓渗进地面。 一道白色身影如光般在兽群中穿梭,很快,便有无数头野兽被带走性命,鲜血染红地面,汇成一条条小溪缓缓向外流淌。 俞志烽等人再次回到营地时,更加兴高采烈,看到比他们先回来的简泽轩一队人,更是高昂着头,仿佛一只战胜的公鸡。 “艹,真想戳爆他们的眼珠子!”安初年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们眼里的轻视不屑太过明显,让一群人怒气冲天,却也无法反驳,若是反驳,只会招来更不屑的嘲笑而已。 谁让他们的怀王殿下打猎时心不在焉呢。 忽然,两队人马的脸色都变了变,森林里动静太大,想要忽视都难。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地面在动?” “难道是有兽潮?” “兽潮?” 一群人正在低声议论着,却见一队数百龙虎卫骑着马,齐齐进入森林之中。 “龙虎卫竟然出动了……” “对了,太子殿下还在森林里,若是遇到兽潮,他们人少,怕是难以解决……” “有苏家大少爷在,应该不会有事吧?” “苏大少爷再厉害,那也只是一个人,面对那么多野兽,怎么能顾得过来?更不用说,还要保护那么多战斗力不强的公子少爷们。” 唐嘉看着远处的森林,低声对安初年道:“阿年,你欣赏的那位十公子,好像还在森林里。” “啊?那怎么办?”安初年轻皱着眉,低声问。 “要不,咱们去找怀王?”唐嘉提议道。 “十公子是璃王的侍卫,应该去找璃王……” “那你去找璃王吧。”想找死就赶紧的。 “额……还是找怀王吧……” 营帐里,简泽彦感受到远处的动静,细长的双眼里闪过幸灾乐祸的光芒。 若是简沐欢就此折损在兽潮里,那,身为二皇子的他,就极有可能当上太子。 龙虎卫在侍卫长的带领下,面色沉凝地往森林里兽潮出现的地方跑去。 “保持队型,不要散开!”侍卫长高喊道。 若是落单的侍卫不小心遇到兽潮,必然是有来无回,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落单。 “留意森林里的动静,一定要早些找到太子殿下!” 野兽低吼的声音越来越近,地面震动也越来越强,数百侍卫的心都提了起来,这是数量多么庞大的兽群,才会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高度警戒,随时准备战斗!”侍卫长沉声道,越来越近的兽吼声,他似乎已经能闻到兽群身上独有的腥气。 不对!低沉的兽吼声中,还夹杂着一两声凄厉的惨叫,而且随着龙虎卫的靠近,兽吼声竟越来越弱,甚至连地面的震动都变得微弱无比,一阵浓烈的血腥气随着秋风吹到鼻端,让众人胯下的马匹都显得有些焦躁起来。 侍卫长抬手阻止了队伍继续前进,唤了一个比较灵活的护卫到身前,沉声吩咐道:“去前面查看一下,不管看到什么,不可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护卫应了,便弃了马,瘦小的身体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队长,不会是殿下等人在与兽群厮杀吧?” 侍卫长一脸凝重地摇头,“不会,若是太子等人,必然会有声音传出,可那里除了兽吼,根本就没有人类的声音。” 可若不是人类在与兽群交战,难道是兽群在互相厮杀? 不待众人再次猜测,刚才派出去的护卫便又快速跑了回来,他的脸色有些白,双目无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怎么回事?”侍卫长问道。 “队……队长……您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看吧……”护卫断断续续的说道,刚才所见过于震惊,让他连话都说不清了。 见护卫如此模样,侍卫长眉头皱得更深,不过,护卫能如此快速回来,想来前面并没有特别大的危险。 “那便去看看!”侍卫长低喝一声,便率领众人往前行去。 “喂,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怎么就跟丢了魂似的。”一个与护卫关系较好的侍卫低声问道。 护卫想到刚才所见,瞳孔猛地缩了缩,才声音更低地说道:“一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你还保持神秘啊。” 距离刚才出现的兽潮越近,血腥味便越浓,最后,整个空间里全是浓郁粘稠的血腥气,即便是风都吹不散。 数条血色小溪缓缓淌过,流到众人脚下,浸染了马儿的四蹄,马儿闻到浓郁的血腥气,更加狂躁不安,全都抬起前蹄嘶鸣一声,不愿再往前行走。 马儿不走,侍卫们只得下了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很快,众人便来到目的地。 眼前一幕,如同炼狱般的惨状,让一众侍卫都惊得睁大了眼。 无数头各种兽类尸体,全部头朝前方,躺在血泊中,仿佛是还在快速奔跑中,便被人一刀毙命,脖子处一道致命血线,昭示着兽群的死因。 地面已经被完全染成红色,目光所及,一片血海。 “这……这是什么情况?”有护卫惊疑道。 侍卫长面色凝重地走上前,检查了黑豹的尸体之后,又看了看远处堆积的尸体,沉声道:“这些人武艺高强,用的是杀人手法,一招毙命,绝不浪费一丝一毫力气。” “队长,这一群得有多少人,才能把如此多的兽类全数解决?” “这里有近两百头野兽,至少要十人以上,才能做到一只不落全部杀死。”侍卫长说着,面色更为沉重,“这些人极有可能是专业杀手,什么时候围猎场里竟然混进了如此多的杀手!” “这件事情一定要禀告皇上,找出隐藏的杀手!回去以后,全面戒备,决不能让围猎出现任何差错,一定要保证皇上和太子……”侍卫长沉声喝道。 “队……队长……” “什么?!”话被打断,侍卫长眉头紧皱,极为不耐。 “您看,那些尸体……好像……好像耳朵都被割掉了……” “耳朵被割掉又怎么……”话到一半,侍卫长骤然住了嘴,连忙转过身一一查看,果然见每一头野兽尸体上都缺了一只耳朵,其他部位却是完好无损,看到这不合常理的一幕,侍卫长和龙虎卫全都懵了。 “这……这……难道是有人在此处捕猎?” 众人面面相觑,是谁捕猎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来? 难道真的是太子等人?可尸体伤口一致,分明就像是一个人所为。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惊悚。 一个人杀了近两百头狂奔中的野兽?而且还全是一击毙命!怎么想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众人正惊疑间,又有几道马蹄声传来,却是得了消息的简泽轩等人快速赶了过来。 来人自然而然看到了眼前血腥的一幕,安初年惊呼一声,直接跳到唐嘉身后,趴在他的肩上,伸个脑袋出来,看一眼,又缩回去,又看一眼,又缩回去。 “怎么回事?”简泽轩声音低沉地问。 “王爷,属下们来此之时,便已是如此模样,属下亦不知此处发生过何事。”侍卫长神色肃穆地答道,“只是,这些猎物都被割了耳朵,属下猜测,是此次参与围猎之人所谓。” “是不是他们所为,回去一看便知。”简泽轩转身回到马儿身边,上了马背,便策马离去。 “哎,不找十公子了?”安初年看到简泽轩快速离去,转眼便没了影,才后知后觉地问道。 唐嘉翻了个白眼,“既然兽潮已经被解决,那么十公子便不会有危险,咱们也赶紧回去,看看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杀了这么多野兽。” 安初年等人和龙虎卫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思回到营地时,却看到篝火旁三队人马都跟石化了一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直直看向某处,一动不动。 “喂,兄弟,你们怎么了?”安初年戳了戳其中一个人道。 “别问了,你看那里。”唐嘉指了指众人目光一致所在处。 安初年转过头去,入目所见,让他与其他人一样,直接石化。 不远处空地上,各种兽类的耳朵,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半晌,一阵高声叫喊响彻整个夜空,“卧槽槽!” 竟然真的是被人猎杀的! 这一声惊呼,让石化的众人也反应过来,再次看到眼前的小山,俞志烽一群人脸色难看得要死,刚才他们还在嘲笑简泽轩一群人和那个只会拖后腿的十公子,可现在,十公子却直接拿出如此多的兽类耳朵,完全碾压他们这两日的战果! 简泽轩小队的人却是一脸狂喜之色,他们总算不是垫底了! 虽然猎物不是由他们猎杀的,可十公子与他们是一组,他们也可以跟着他沾光。 没想到看起来慵懒无比,仿佛一根手指头就能被解决的十公子,竟然有如此本事! 从此以后,十公子就是他们的偶像! “是谁!是谁这么帅!小爷我一定要拜他为师,他是小爷的偶像!”安初年的惊叫声再次响起,唐嘉一把捂住他的嘴,免得他丢人现眼。 “安小公子,是十公子!是十公子!”一人兴奋地大叫起来。 此人的话一出口,还未离开的龙虎卫便集体变成雕塑。 刚才所见一幕有多震撼,让他们玩去无法想象,这么震撼人心的场面,竟然真的是一个人造成的!仅仅一个人,杀了近两百头野兽! “怎么回事,你快说说!”安初年连忙抓住那人,让他把刚才的事情完全说一遍。 那人如此这般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末了还冷眼睨着俞志烽等人,高声道:“有些人看不起十公子,一直在说十公子的坏话,说什么十公子什么都不会,只会给野兽加餐,可现在,十公子一出手,便把那些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听到他的话,俞志烽等人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啊,十公子太帅了,小爷决定,十公子就是小爷唯一的偶像!”安初年说罢,转头看向身后几个跟班,“你们也一样,要把十公子奉为偶像,十公子的话,就是爷的话,懂了没?” “懂了!”跟班们齐声道。 “好样的,咱们现在便去找十公子,让他知道咱们的存在!”安初年说罢,便雄赳赳气扬扬地往前走去。 唐嘉一把拽住他,问:“你知道十公子的帐篷在哪里吗?” “额……”安初年摸了摸鼻子。 “蠢货。”唐嘉翻了个白眼,率先往前走去。 安初年嘿嘿一笑,手一挥,招呼小弟们跟上。 三个小跟班连忙跟上。 十公子一人猎杀兽群的壮举,不止让还滞留在围猎场的千金们惊讶无比,更甚者连皇上都惊动了,当晚简麟天便招了前去探查的侍卫长,让侍卫长仔细地把之前所见描述了一番,随后沉吟了片刻,便吩咐侍卫长在第三日围猎结束之时,带十公子去见他。 至于安初年等人,还未走近苏千澈的帐篷,便被帐篷外一头眸光森冷的银狼给瞪了回去。 银狼王今日驱赶野兽立了大功,它像常胜将军一样,在帐篷外悠然地踱来踱去,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不时有探究的目光看过来,却无一例外在银狼王幽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灰溜溜地离开了。 月朗星稀,森林里经过一场激战之后,显得难以言喻的阴森,浓郁的血腥气迟迟不散,一些以尸体为食的鸟类在森林上空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声,连月光都被黑压压的鸟群遮挡,地面显得有些暗。 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在林间快速穿梭,黑影踩在树枝上,纵身一跃,便跳到数米外另一颗大树的树枝上,很快,黑影便来到了傍晚兽群全军覆没的地方。 黑影蹲下身,修长的手指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仔细查看了尸体的伤口,连续查看了几具尸体之后,黑影站起身来,阴暗的月光里,斗篷下的下半边脸皮肤白皙,水色薄唇微勾起浅浅的弧度,声音轻浅如薄雾,“果然是你。” 语罢,黑影便再次快速消失。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十公子的壮举让众人或兴奋或震惊或气怒得睡不着觉,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人感叹无比。 夜阑人静之时,一声低沉的怒喝在某座帐篷里响起:“滚!” 声音虽低,可在寂静的夜晚却传出去很远,让无数本来心里就不平静的人瞬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纷纷拉开帐篷,把头往外探去。 却见距离最中央皇上所在的帐篷最近的一座帐篷里,亮起了灯笼,一人披头散发,一手掩嘴,一手抱着衣服跌跌撞撞地从帐篷里跑出来,那人两条雪白藕臂露在外面,身上也穿得清凉,甚至能看到肩膀上若隐若现的肌肤。 女子似是在哭泣,压抑的低泣声在夜色中显得极为凄楚。 可是,却没有人为那个女人感到同情,反而全都把心提了起来。 那是璃王殿下的帐篷!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给璃王殿下送女人,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那……那个……好像是相府六小姐?!” 136 怎么补偿 夜很静,那人仿若低语的声音,却轻飘飘地送进了偷看的众人耳朵里。 什么?苏六小姐?! 竟然是苏六小姐?! 众人不敢相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一看,果真有些像是苏六小姐啊! 这……这苏六小姐难道是吃错了药,不然怎么会到璃王殿下帐篷里去?! 曾经有人不信邪,送了女人到璃王府邸,可那女人很快便被扔出来,而扔出来之时,已经是一具尸体!女人死状极惨,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让不少看到的人晚上集体做噩梦。自那以后,再没有人往璃王床上送女人,可现在,苏六小姐竟然如此大胆,简直就是在挑战璃王的底线。 苏六小姐不是寻常女子,身为相府千金,璃王殿下不会直接杀了她,可若是寻常情况下,为了相府和苏六小姐的颜面,璃王殿下必然不会声张。可刚才璃王殿下竟然直接低喝出声,让苏六小姐当众出丑,必是因为璃王殿下对此事恼怒无比,简直一点情面也不给相府留。 见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远,消失在夜色中,众人一阵唏嘘。 这相府三位千金,前有苏三小姐投怀送抱,后有苏四小姐魔音灌耳,现在苏六小姐竟然还直接半夜进了璃王的帐篷,这相府,难道是魔障了,怎么平日里风评极好的三位小姐,现在却都在秋猎上出了事? 仅仅几日时间,相府三位小姐的名声算是毁了个彻底。 “嘿嘿嘿嘿。”安初年发出渗人的笑,在唐嘉耳边低声说道:“小唐子,你说的相府三位千金,好像都很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唐嘉身体抖了抖,摸着鼻尖尴尬无比。 他向好友极力推销的三位女子,竟然都出了事,难道他是乌鸦嘴? “哼哼,还是小爷的阿媛好,她是多么的率真,多么的热辣~”安初年闭着眼,一脸享受的表情。 “呕……” “哇,小唐子,你怀孕了?告诉我是哪个天杀的干的,小爷我一定替你报仇!” 唐嘉: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蠢货? 帐篷里,简璃一身整齐的雪白长袍,微侧着头,手臂撑在轮椅扶手上,手指缓缓摩挲着面具上的殷红泪饰,桃花般粉嫩的薄唇边,勾出一抹惊艳尘世的笑。 暗金色瞳孔里缓缓闪过一道淡金光芒,男子薄唇轻启,薄冰碎雪的清雅嗓音从齿间传出:“叫人把床单烧了,去唤阿十过来。” 云烨低声应了,走出帐篷时,才反应过来,主子为何要唤苏小姐?难道,主子被勾动了凡心,想要让苏小姐近身伺候? 主子终于开窍了?!想到此处,云烨便觉得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傍晚时轰动了整个营地,让无数人睡不着觉的苏小姐此刻正睡得昏天黑地,云烨等了近一刻钟,却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主子终于开窍了!只是想起来他都想要偷笑。 “云烨,你家主子找我什么事,不知道打扰人睡觉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吗?”苏千澈睡觉之时亦没有卸妆,此刻依旧是俊秀少年模样,外衫不整,披散着头发,或许是睡觉是没有注意,额前一小撮头发有些调皮地翘了起来,少年随意压了压,放开手便又翘了起来,她便不管了。 云烨的脸在黑暗中红了红,小小声说道:“苏小姐,那个,主子……嗯……”因为是第一次嘛,可能会有些猴急,也可能会找不到门路,可是,“主子年轻气盛,若是不小心……”弄疼了你,“你一定要多多担待……” 咳咳,云烨的脸更红了,这样说,苏小姐应该会懂吧? 不对,苏小姐还是未出的少女,怎么会懂? 苏千澈斜睨他一眼,见他一脸娇羞的模样,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才道:“嗯……本公子也年轻气盛,若是不小心……”误伤了人,“你也不要难过。” 说罢,懒洋洋地进了简璃的帐篷。 听到她的话,云烨顿时全身僵直,跟被雷劈了一般。 苏小姐什么意思?不小心什么……不小心弄伤了主子?!难道……难道她想……强了主子?! 这样的猜测,让云烨如同五雷灌顶,站在帐篷外吹着冷风,许久都反应不过来。 “璃王殿下,大半夜地叫我过来有何事?”苏千澈打了个哈欠,直接在桌案一侧的座位上坐下来,双眸半阖,一副将醒未醒的懒散模样。 简璃坐在桌案后,看着少年朦胧的睡眼,以及额前那一小撮头发,轻笑,笑容融化了冬日里的雪花,“阿十,刚才发生的事,你可知晓了?” “嗯?何事?”少年长长的睫翼轻颤,懒声问道。 男子目光探究地望向她,似是在判断她话的真假,片刻,男子推着轮椅过来,停在少年身前。 轮椅比之少年身后的椅子高一些,简璃微微倾身,修长的身体在烛火下打出浅浅的影子,投射在少年身上。 男子暗金色双眸带着浅浅微芒,看进少年慵懒微阖的眼眸,“刚才,有一位女子,进了本王的帐篷。” “哦。”苏千澈眸底依旧朦胧,没有丝毫波澜,“璃王殿下风姿绝世,有女子前来观瞻殿下的风姿,再正常不过。” “那么……那位女子上了本王的床呢?”男子性感悦耳的嗓音里似带着笑意,声音轻柔如风,“阿十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少年听到这话,总算掀了掀眼睫,半朦胧的水眸里映着简璃橘黄色烛火下的剪影,男子因为背光,脸部轮廓有些暗,一双淡金色双眸却依旧美得令人窒息。 “璃王殿下清逸绝尘,有女子想爬殿下的床,再正常不过。”少年再次道。 简璃闻言,靠得她更近了些,少年甚至能看到男子隐藏在面具下长而卷的睫毛。 男子眼底似划过浅浅笑意,突然伸手,手臂揽住窝在椅子里的少年,下一刻,少年身体一转,直接坐进了男子怀里。 少年并没有坐在男子腿上,身体虚虚悬在男子上方,身下是男子坚韧有力的臂弯,鼻端是男子淡淡清雅的冷香,少年微眯了眯眸,手指抬起男子近在咫尺的完美下颚,脑袋前倾,双眸看进男子眸底,声音低哑地问,“璃王殿下,这是要干什么呢?” 简璃笑了笑,落花般的轻柔,“本王这里有床,阿澈可以躺着,为何要坐着?” 温香软玉入怀,少年身上带着独特的气息,说不出什么味道,却格外好闻,让男子心底没来由地一阵躁动。 “也对。”苏千澈点点头,任由男子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上。 女子的娇躯已经离开,怀里却似还残留着她身上微微的暖意。 简璃低下头,看着床上少年慵懒的模样,轻笑,“阿澈,刚才有一女子上了本王的床,本王气怒无比,把她叱了出去,现在,估计大半个营地都在议论此事。”男子右臂曲起放在床上,手背撑在脸侧,声音低雅带着细细磁性,“阿澈,你可知,那个女人,是谁让她来的?” 苏千澈歪了歪头,懒洋洋看他:“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她自己的意思。” “哦?是吗?”简璃薄唇一开一合,缓缓道,“那女子说,是一位名叫‘十公子’的人告诉她,本王喜欢主动的,越主动越好。” “阿澈,这件事情,你可知情?” 暗金色眼底似有冰冷的无机质冷芒划过,空气都似凝滞起来,男子嘴角的笑意却越发轻柔。 面前的男人压迫感太强,苏千澈眨眨眼,睡意醒了大半,笑眯眯地说道:“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她会当真。” “玩笑?”简璃凤眸危险地眯起,靠得女子更近了些,低声道:“你可知上一次送本王女人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 苏千澈再次眨眼,长长的睫翼颤了颤,眼前是男子银白色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面具,面具上的暗红花纹在橘黄色烛火下显得妖冶无比。 “大概,坟头草已经有一丈高了?”苏千澈一本正经地猜测道。 “呵……”男子似被她逗笑,轻笑出了声,眸底淡金色暗芒也消散些许。 “坟头草是没有,不过是成了枭鹰的饵料。”简璃笑道,“本王还听说,有人说本王……不行。” “是吗?”苏千澈勾唇,笑得毫无压力。 简璃眸底闪过暗光,声音磁性低哑:“阿澈,不如现在便来试试,本王行不行?” 男子声音低沉,不时散发出来的气压危险无比,目光极具侵略性,眸中暗光似要把她整个吞没。 苏千澈呼吸一滞,看起来,他不像是开玩笑,似乎真的惹恼他了。 暗自衡量一番,她可不想为这种小事与深不可测的简璃打一番。 半褪了懒散模样,少年坐起身来,很是严肃地问:“璃王殿下,你叫我来,所为何事?” 男子抬起头看她,轻笑,“你想借本王之手,给那苏六小姐一些教训,本王为了配合你,不惜与丞相府翻脸,甚至连本王的名声都不顾,如此大的牺牲,阿澈准备怎么补偿本王?” 苏千澈嘴角抽抽,璃王殿下,你有什么名声? 揉了揉额角,苏千澈道:“原本我只是想让她吃些苦头,却没想到殿下做得这么绝。” 她原本只是想稍微教训一下苏凝雪,若简璃暗中处理掉此事,即便苏凝雪会觉得羞愧,却也无人知晓此事,对她的名誉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却不曾想简璃如此绝情,仅仅一个字,便让苏凝雪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简璃的魔鬼称号,果然名不虚传。 “阿澈是在责怪本王?”简璃微眯起眼。 “没有,殿下处事果决,手段狠辣,我很是佩服。”苏千澈否认道。 “那么,阿澈便好好想想,准备怎么补偿本王。还有……”简璃看着她,嘴角笑意甚浓,“阿澈送女人给本王之事,本王必会报答。” “怎么报答?”少年黑眸似亮了亮,慵懒的神情也带上了一丝兴奋,“难道王爷要送男人给我?不过我很挑,没有司美人那样的美貌,王爷便不必送来了,晏大夫那样的,也可,若是天酆第一美人楼庭兮,那自然再好不过。” “呵,阿澈现在的身份可是男子,即便要送,也该送女人。”简璃似笑非笑,一双淡金色眸子几乎全被暗光覆盖。 “无妨,只要是美人就行。”少年笑眯眯地说道,看到男子嘴角笑意越发轻柔,少年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天色已晚,我先告辞,回头见。” 说罢,少年从床上跳下,一溜烟跑开了。 男子眸光跟随着少年背影,一朵昙花般的笑容在嘴角一闪即逝。 竟然敢往他的床上送女人,果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回到帐篷里,苏千澈又恢复了慵懒模样,瘫在床上,眸底漆黑一片。 简璃很危险,从第一眼看到他时,她便知晓,他的危险程度,不亚于皇甫溟,甚至,比之更甚。 “公子……”一个呆呆略带稚嫩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进来。” 帐篷被掀开,红发男孩抱着小枕头走到床边,头顶上的呆毛微微弯着,小小的嘴唇轻抿着,似有些苦恼的模样。 苏千澈抬手揉了揉男孩脑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怎么了?” 男孩浅色瞳眸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小十六有心事了?”少年轻笑,抬手刮了刮男孩挺秀的鼻梁。 男孩樱桃般的唇抿得更紧了些。 苏千澈把男孩的小枕头放到床上,轻声道:“不想说便不说,睡觉吧。” 男孩点点头,坐在床前,趴在小枕头上,便闭上了眼。 …… 苏府小姐帐篷内,苏凝雪全身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低声抽泣,女子双眼通红,显然已经哭了许久。 “小姐,您别哭了……”丫环红蝶不知该怎么劝她,只能跟着着急。 “呜呜……”苏凝雪哭得更凶,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忽然,帐篷被掀开,苏风言满脸怒色,大步走进帐篷,径直走到床边,怒喝道:“你这个逆女,给我起来!” 苏凝雪抽泣着坐起身,委屈道:“爹,女儿……” “啪。” 清脆的响声在帐篷内响起,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苏凝雪脑袋都被打得侧了过去,她捂着脸,转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苏风言:“爹……您竟然打女儿……” 看到眼前女儿双眼通红的模样,苏风言再大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他收回手,双手背在身后,怒声低喝道:“打的就是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璃王都敢去招惹!你是不是嫌你的两个姐姐丢的脸还不够大,嫌相府脸面还没有被你们丢尽!” 说着说着,苏风言刚消下去一些的怒火再次膨胀,看着苏凝雪一脸委屈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直接转过身去,不看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 苏凝雪的脸火辣辣地疼,她却不敢再哭诉,只低声抽泣道:“爹,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是听信了别人的话,才会如此,女儿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你可还是三岁小孩,别人说什么你都信!璃王殿下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曾经有女人想要爬璃王的床,直接被璃王剥了皮扔出府!你是嫌命太大,活得太长了!”苏风言暴怒,这种如此明显骗人的假话,她竟然也信,简直愚不可及! “爹,女儿……女儿只是想试一试,若他的话是真,女儿不仅能进入璃王府,还能挽回姐姐们的名誉,即便不是真的,想来璃王殿下也会顾忌相府名声,不会把此事宣扬出去,女儿没有想到,璃王竟然会……会……”苏凝雪说着,便又掉下泪来。 “愚蠢!以璃王的行事作风,岂会顾忌他人颜面!”苏风言依旧愤怒无比,却也恢复了一些理智,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璃王与相府无冤无仇,相府还送了一个女儿给璃王,应该有些交情,怎么会让苏凝雪如此难堪? 难道是苏小七搞得鬼? 苏风言摇摇头,绝对不可能,璃王殿下的想法可不是谁可以左右的,更别说是一个小傻子。 “是谁告诉你,让你做出如此丢脸的事情的?”苏风言眉头紧皱,沉声问道。 “爹……是……是璃王殿下的侍卫,那位十公子。”苏凝雪咬了咬唇道,也是因为璃王对那十公子特别,所以她以为十公子很了解璃王殿下,虽然质疑十公子的话,她却也信了半分,就是这半分,让她想要孤注一掷,若是能成功,她以后就是璃王妃,谁还敢瞧不起她? “十公子?”苏风言眉头皱得更紧,随后冷哼一声道:“这个叫十公子的人来历不明,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十公子怎么了?”冰冷的声音响起,帐篷内似刮起了一阵阵寒风。 苏凝雪见缓步走进来的玄衣男子,连忙开口道:“大哥,是那个十公子,是他乱说,害雪儿听信了他的话,才会……才会……” 苏煊铭眸光冰寒,声音沉冷,“她可让你去了?” 苏凝雪抬头,不敢相信地看向一身寒意的男子,她都如此模样了,大哥不仅没有安慰她两句,竟然还维护一个害她脸面丢尽的人? 苏风言也是皱眉看着苏煊铭,沉声道:“不管如何,此事是由十公子挑起,璃王奈何不得,一个小小的侍卫,却容不得他撒野!” “是十公子找到你,告诉你璃王的喜好?”苏煊铭却看着苏凝雪,眸中蓝光幽幽闪过。 苏风言转头,看向苏凝雪。 苏凝雪一噎,她怎么可能告诉他们,是她自己趁着没人之时悄悄进了十公子的帐篷? 不管是不是她找的他,这件事,本就是十公子的错,都是他的错!若他没有说谎,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大哥,雪儿受了如此委屈,你竟然还维护一个外人。”苏凝雪哭得梨花带雨,双眼通红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地控诉着。 “行了,不必再说,那十公子,爹自会处理,明日一早,你便随侍卫回去,与你两位姐姐,去看看你的七妹妹,与她好好相处,若是可以,让她在璃王面前美言几句。”苏风言皱眉说道,虽然他并不认为此事与苏千澈有关,可即便只有一点点可能,他也不会放过。 说道苏千澈,苏凝雪顿时尖叫出声,“什么?和那个小贱……” 冷风嗖嗖吹过,苏凝雪骤然住了嘴,咬牙低声道:“大哥,雪儿才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如此对雪儿?” “为何要让雪儿去讨好七妹妹,她一个傻子,有什么本事!在璃王面前美言?璃王会听她的?!” 她都把自己送给了璃王,璃王却不屑一顾,现在却说小贱人的话有用,这分明是把她的伤口狠狠撕开,再在上面泼上烈酒! 苏凝雪目光里满是恨意,却被她藏得很好。 “放肆,不许胡说!让你去你就去!”苏风言怒喝道,璃王都亲自来苏府接苏千澈了,难道她们还看不清苏千澈在璃王心中的地位? 若是换一个女子,璃王会亲自接人吗?! 苏凝雪不说话了,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 苏风言更觉烦躁,两个姐姐才出了事,她就不能安分一点,总是给他惹事!出了这种事,若没有解决好,她以后还如何嫁得出去! 现在却还在他面前耍小孩子脾气,以前对她们真是太过宠爱了! “行了,好好收拾收拾,明天离开,回去之后都安分点,若是再惹事,爹也保不了你!”苏风言沉声说罢,便看向身后的苏煊铭道,“煊铭,你随我一起,去拜见璃王。” 苏煊铭微微点头,随苏风言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苏凝雪目光里的怨恨仿若化为了实质,十公子,小贱人,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仅仅一夜,苏六小姐爬了璃王殿下的床被赶出来的消息,便随着风吹出围猎场,吹进了京都城内,甚至被苏丞相刻意压下的苏三小姐和苏四小姐在宴会上出丑的事情也如雨后春笋般,传遍了整个京都。 苏府,大夫人和梦姨娘丽姨娘正在凉亭里喝早茶,三人都装扮得极为精致,喝茶动作也是高贵优雅。 “秋日宴已经过去三日,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怡儿她们情况如何了。”丽姨娘喝了一口茶,轻声道。 “以怡儿的琴技,必然没有能超过她的人,秋日宴上肯定是大放异彩,只要得到皇上首肯,怡儿的太子妃之位,也是指日可待。”梦姨娘温柔笑道。 大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唇角,娴雅地开口道:“若是不出意外,怡儿的琴技确实无人可比。至于烟儿和雪儿,也各有出众之处,此次秋日宴,正是让她们施展才能的好机会。” 两位姨娘都赞同地点头,脸上噙着笑意,似是已经看到三人在秋日宴上一鸣惊人,吸引了无数人目光的一幕。 “对了,颜姐姐,听说那小傻子这段时间一直在璃王府,从未出来过,更是没有去参加秋日宴。”丽姨娘轻皱黔眉,若是那小傻子一直待在璃王府,她们的计划要如何实施? 大夫人把茶杯端到嘴边,轻吹一口气,才缓缓道:“璃王不可能一直让她住在府里,等这段时间风波过了,咱们便把她接回府,还未出的姑娘,住在男子府上,成何体统。” “前两日,我去问了阿哲,大致知道了刺杀小傻子的是什么组织。” 两位姨娘眼睛一亮,大夫人方忆颜的小弟方明哲是地煞门门主,对江湖上的组织自然是极为了解。只要小傻子从璃王府出来,想要解决她,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那些人出手,竟然还让小傻子逃脱,看来,这个小傻子隐藏得很深。”大夫人又道。 梦姨娘皱了皱眉,猜测道:“颜姐姐,会不会是他们夫妻在暗处留给小傻子的护卫?” 苏千澈的父亲苏风辞不喜朝堂,早年便离家,在江湖上结交了一大群狐朋狗友,若是他派了护卫在暗处守护小傻子,那些杀手想要刺杀她,确实有些难度。 “苏风辞的护卫?”大夫人轻哼一声,他倒是给小傻子留了不少护卫,却早在几年前便被某个神秘组织全部解决,现在小傻子身边,除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十一,没有任何其他暗卫。 三人正说话间,一个小丫环急匆匆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夫人……梦姨娘,丽姨娘……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丽姨娘轻叱,“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丽姨娘,真的不好了!”丫环惊魂未定,急声道。 “行了,喘口气,好好说话。”梦姨娘也道。 “出事了!四小姐,三小姐和六小姐,都出事了!”丫环连连道,又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丫环的话,三位夫人手中茶杯齐齐掉在石桌上,茶杯被摔碎,茶水流了一地。 梦姨娘两眼一翻,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梦姨娘!”在旁边候着的丫环嬷嬷连忙把梦姨娘扶起来,手忙脚乱地为她顺气。 大夫人和丽姨娘妆容精致的脸上也褪了血色,双手都忍不住颤抖。 “你……你刚才说什么?”梦姨娘幽幽转醒,喘着气问道。 丫环不敢隐瞒,连忙又说了一次。 梦姨娘一听,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再次晕过去。 “她怎么那么糊涂啊!”梦姨娘哑声说道,一句话说完,便再次瘫了下去,仿佛这句话便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把她扶进屋里去。”大夫人沉声吩咐。 下人们又七手八脚地把梦姨娘扶进屋,她脸色惨白,仿佛整个人瞬间便老了十几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丽姨娘低声喃喃,六神无主。 “此事一定要彻底查清楚,是谁敢对相府动手脚!若是查出来,必要让他万劫不复!”大夫人脸上端庄尽褪,眼底恶毒毫不掩饰。 “颜姐姐,谁会对相府动手?是针对老爷还是三个孩子?”丽姨娘茫然地问道。 “不管是针对谁,都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大夫人咬牙说道。 “对,咱们不能吃这个哑巴亏!”丽姨娘也咬牙道。 秋猎还未结束,整个京都却已经沸腾起来,相府三位小姐不仅在秋日宴上‘一鸣惊人’,更甚者连璃王殿下的床都敢爬,简直惊掉了京都几乎所有人的下巴。 前有相府七小姐在大街上与野男人同游,后有相府另外三位未出的小姐做出如此有损颜面之事,整个相府的脸面在一夜之间全部丢尽,无数人讨论相府子女的作风有问题,连身为大少爷的苏煊铭都受到了影响。 相府内波涛汹涌,对外却是一句辩解也没有,三位小姐在凌晨时分悄悄回到相府之后,便闭门不出,除了三位夫人,甚至连府里的丫环都难以见到三人。 却在这时,一位自称是怀王贴身侍卫的黑衣男子来到相府,声称要见老夫人。 老夫人在得知三人出事的消息之后,也是气得躺在床上,丫环青橘和另一个嬷嬷在旁伺候。 侍卫行礼之后,便说明了此次前来的目的:“我家王爷担心苏七小姐,想让属下去见一面,并为苏七小姐带一些东西,可璃王有吩咐,不准王爷的人去见苏七小姐,属下便想来寻青橘,想来青橘身为苏七小姐的贴身丫鬟,护卫们会让她进去。” 青橘眼睛一亮,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小姐,现在若是能去见一面,或许小姐还会把她留在身边呢!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道:“你家王爷真是如此想的?” 侍卫道:“老夫人,王爷对苏七小姐的心思,天地可鉴,否则王爷怎么会为了苏七小姐,在接风宴上当众顶撞皇上和璃王?” 老夫人招来青橘,让她扶着她坐起来,目光威严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侍卫,“若真是如此,璃王来接澈儿的时候,怀王为何没有现身?” 侍卫被老夫人威严的目光看得微低下头去,沉声解释道:“当时王爷本是要来苏府,是王爷的母妃,容妃娘娘极力阻拦,娘娘说,璃王殿下战胜归来,于国功不可没,王爷不可为了此事,与璃王殿下当面起冲突,只需让苏七小姐在璃王殿下府上做客几日,便把她接出来。” “可前些日子王爷去璃王府,却被侍卫拦在府外,璃王闭门不出,王爷也无可奈何,便让属下带青橘去见苏七小姐。” 老夫人看了侍卫片刻,叹一口气道:“柳侍卫,你带老身一句话给怀王,澈儿只是一个弱女子,还望王爷手下留情。青橘,你随他去吧。” “是,老夫人。”青橘高兴地应道。 两人出了相府,柳侍卫才暗自擦了擦汗,苏老夫人难道看出什么来了? “柳侍卫,你家王爷真的对小姐有意?”青橘一边走往璃王府走,一边轻声问道。 小姐与怀王殿下有婚约在身,若是怀王真的喜欢小姐,那小姐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许多。 柳侍卫没想到小丫头竟然问出如此大胆的话来,愣了片刻才道:“王爷说了,必定会娶七小姐。” “真的吗?”青橘抬头,大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柳侍卫。 柳侍卫被少女闪亮亮的眼睛看得有些招架不住,毕竟他也不了解王爷,不知道王爷对苏七小姐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实话,只是摸了摸鼻梁道:“自然……是真的。”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小丫头顿时高兴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一路上,青橘都极为高兴,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小姐身边。 两人来到璃王府外,青橘兴高采烈地对站在门口的侍卫道:“奴婢是苏七小姐的贴身丫鬟青橘,侍卫大哥,能不能让奴婢见一见小姐?” 侍卫抱剑冷眼看她:“苏七小姐已经离开。” 137 山有木兮木有枝 离开了?柳侍卫愣了愣,王爷所料并不是如此,璃王府的侍卫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那我家小姐去哪里了?”青橘急切地问道。 “无可奉告。”守卫高冷地说道。 青橘一听更急,“侍卫大哥,能不能告诉我我家小姐的下落,我很担心她。” 守卫扫一眼小丫头身后的柳侍卫,哼,想借此机会替怀王打听苏七小姐的下落?没门! 遂一脸骄傲地说道:“你家小姐有我家主子护着,你担心什么?” 这话可是烨哥说的,烨哥一直随身伺候主子,说的话肯定是对的,怀王想和主子抢人?做梦! “啊?”青橘小脸上一片茫然,他家主子?不就是璃王殿下么?璃王殿下也护着小姐? “赶紧离开这里,璃王府可不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可以进的。”璃王府除了苏七小姐,从未出现过任何女人,若是他把这个小丫头放进去,或许明天枭鹰的食物就是他了! “可是……”可是,小姐也是细皮嫩肉的啊! 柳侍卫知道无法从守卫口中得到任何消息,便对青橘道:“你先回苏府,你家小姐暂时不会有事。” “哦。”青橘咬了咬唇,眼底却是一片担忧。 围猎场,帐篷里,苏千澈正懒洋洋地睡着,昨日的猎物够她获得此次秋猎的冠军,所以她丝毫不着急。只等明日回京,便去隆林街驯服那一群逃兵。 浅眠的苏千澈是被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惊醒的。 营帐外,几个人满头大汗地扶着俞志烽,俞志烽脸色惨白,满脸的汗水,左臂齐肩断掉,断口处极不平整,像是被什么东西用蛮力硬生生扯去。 断臂处已经被白色绷带包扎起来,绷带却全被血水浸湿,一滴滴鲜红血液从绷带下方滴落。 “快,快叫大夫过来!”一人焦急地喊道。 不过片刻,晏大夫便提着药箱走出来,抬手便要解开俞志烽的绷带,查看伤口。 俞志烽已经痛得快要晕厥过去,看到眼前不认识的大夫,却依旧低喊道:“你……你是谁,走开,给我叫御医来!” 晏景修的手顿住,眸光却依旧温和。 “你是什么人,站远一点,别耽搁了御医治疗!”扶着俞志烽的一人附和道。 “快滚开,若是妨碍了三哥,唯你是问!”另一人低吼道。 晏景修温和一笑,站得更远了些,“那晏某便不打扰了。”说罢,便提着药箱往回走去。 “御医呢?御医在哪里?”那人急声问道。 一龙虎卫走过来,冷声道:“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御医正在为皇后娘娘医治。” 真以为自己多能耐了,竟然在此处如此大呼小叫。 “刚才那位可是京都有名的晏大夫,医术比之御医也不遑多让,你们却让他走了,现在就慢慢等着吧。”护卫说完,便不理会几人,径自走了。 “啊?这……” “这什么,快去请晏大夫啊!” 又过了一会儿,去请晏景修的人回来了,磕磕跘跘地说道:“晏大夫说,说他医术不精,让俞公子另请高明……” 俞志烽听言,气急攻心,白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嗷吼~”森林里,忽然响起一声高昂的狼嚎,苏千澈眉头微皱,听声音,像是阿璃的吼叫,难道阿璃出事了? 与阿璃一起的,还有,小十六。 苏千澈从床上翻身坐起,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掌心一个血色印记若隐若现。 少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没有片刻犹豫,速度极快地穿好衣服,便向森林里赶去。 森林内,银狼王躺在地上喘着气,浑身银白色毛发都沾上了暗红血色,左前腿上,一只长箭直接贯穿左腿,鲜血汩汩流出。狼王身侧,红发男孩右臂也被一只长箭射中,男孩小脸苍白,浅色双眸里光萦绕。 一人一狼周围,数十个黑衣人把他们团团围住,简泽彦与皇甫溟骑着马,看向包围圈内的猎物。 “哈哈,本以为把苏七小姐引过来还需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你们自动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简泽彦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女人,在京都掀起了那么大的风浪,甚至还有杀手特意去刺杀她,璃王和怀王也对她如此特别,她身上必然有什么大秘密,若是他能借此机会抓到璃王的把柄,即便是身为战神的璃王,他又有何惧? 即便苏千澈对璃王和怀王来说无甚用处,他也可以把苏千澈献给皇甫溟,皇甫溟对她,可是极为有兴趣的。 十六左手握着菱形小剑,眸光扫向周围的黑衣人。 “小子,你还想逃?一会儿你家小姐来了,若是找不到人,可要担心了。”简泽彦骑着马在男孩面前走来走去,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所以,你还是乖乖在这里等着,本皇子不过是请你家小姐到府上做客,不会伤害她的。” “现在,你便好好配合,不要再做无畏的反抗,否则,本皇子可不知道会对你家小姐做什么。” 红发男孩眼底光丝毫不减,甚至还有变浓的趋势。 简泽彦见状,皱了皱眉,道:“你若不听话,本皇子便杀了这头畜生!” 这个怪异的小子,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下,竟然还杀了他的几个暗卫,他不能掉以轻心。 十六握剑的手指收紧,眸中光缓缓散去。 皇甫溟抬手摩挲着左耳上的十字耳钉,眸中一丝不耐。小东西怎么还不来,好无聊啊。 森林中,苏千澈身形快如闪电,在林间穿梭,如一道光,身影一闪而逝。 很快,不远处的血腥味变得很浓郁,想来快到了。 少年沉黑的眸底闪过一道血色红芒,纵身从树梢跳跃而起。 忽地,右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又从手臂传到大脑和全身,仿佛有无数根针从身体上扎进去,苏千澈脸色骤变,猛然捂住嘴,身体一滞,便如断线的风筝,在半空垂直落下,狠狠地砸向地面。 少年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又艰难地扶着一棵树站起,脚步踉跄地往前走。 嘴里的鲜血从左手指缝中疯狂涌出,少年露在外面的皮肤变得通红,仿佛血管都要爆炸开来。 不,不要那么快,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小,十六,等我。 “噗……”忽然,苏千澈猛地吐出一口血,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少年脸上,颈上,手上,只要是能看到皮肤的地方,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利刃切割开,鲜血从伤口缓缓渗出,不过片刻,少年全身衣服被染红,瞬间便成了血人。 剧烈的痛让苏千澈全身痉挛,她甚至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颤抖着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不支,倒在地上。 鲜血不断从苏千澈身上各处流出,嘴里更是不断溢血,很快,少年身下便是一大滩血水。 不远处,皇甫溟鼻子忽然轻轻动了动,赤色眼眸划过一道暗色血芒,身体一动,便在马背上消失。 不过片刻,便来到浓郁的血腥气散发出来的地方,皇甫溟看到不远处血泊中的少年,瞳孔猛然缩了缩。 仅仅一念之间,皇甫溟便来到少年身边,少年蜷缩着的身体不停的抽搐,无数鲜血像是流不尽一样从她身上各处涌出,少年再没有了慵懒恣意的模样,剧痛让她连细微的表情做不到。 “啊……”苏千澈闭着眼,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从喉咙里发出,蜷缩的身体缓缓拉伸,脖颈微扬,全身细胞撕裂又重组的痛,刻入灵魂深处,仿佛连灵魂都要被一点点撕裂开来。 少年脸上全是血迹,皮肤裂开,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皇甫溟却一瞬间认出了她。 皇甫溟迅速点了少年身上各处止血的穴道,却没有丝毫用处,鲜血仍旧不停往外涌。 “小东西……”男子低声喊道,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揪住,没来由一阵慌乱,少年全身都在流血,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把她抱起来,放到别处。 怎么会这样?她是怎么了? “哈……”少年再次无意识地低吟,眼角却流出了透明液体,混合在鲜血里,缓缓浸透在泥土中。 少年浑身的血腥气已经引来不少野兽,它们缓缓围过来,想要瓜分猎物。 “小东西,忍一忍。”皇甫溟声音有些沙哑,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疼痛,弯身抱起少年,快速寻找隐蔽的地方。 怀里的少年娇小无比,如同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完全不像是十四岁女子该有的重量,皇甫溟低垂着眸,看着少年浑身浴血的模样,胸口某处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用刀一点点凌迟。 “小东西,告诉爷,你怎么了?”皇甫溟声音低哑地说道,眸底似凝聚着一池血海,“你会没事的,爷不许你死,没有爷的允许,你不准死。” 男子速度越来越快,风剧烈刮过,男子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少年,不让她被一丝风吹到。 鲜血流了一路,皇甫溟身上完全被血液浸染,雪般白皙的胸口染上鲜红血色,他却丝毫顾不上,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便把少年抱了进去。 怀中少年越来越轻,皮肤颜色也渐渐变浅,没有一丝血色,仿若透明,仿佛下一刻便会变成光点飘散而去, 少年的身体也渐渐变凉,皇甫溟眼底血海猛然翻滚起来,沉声吼道:“爷说过,你不准死,听到没有,你不准死!” 苏千澈却是没有丝毫回应,只有偶尔传出来的痛苦低吟,让皇甫溟知道,她还活着。 男子小心翼翼地把苏千澈放在地上,正要抬起手,把染满鲜血的右臂擦干净,忽地他的动作顿住,眯了眯眼,似是反应过来一般,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全身血迹,血色薄唇微勾出邪肆的弧度,低呵一声,“皇甫溟啊皇甫溟,你在做什么?” 赤色狐狸眸看一眼地上的少年,无尽的血色红芒从眼底涌出,男子撩起一缕少年的发丝,放在鼻端轻嗅,声音低哑邪气地说道:“小东西,你这般任人宰割的脆弱模样,真是让爷一点兴趣都没有呵。” “你是想以此博取爷的同情,嗯?” 没有任何回应,苏千澈身上的血似乎已经快要流尽,流动速度越来越慢。少年的呼吸缓慢而悠长,许久才呼吸一次,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变缓,若不仔细辨认,或许会以为她已经死去。 少年的身体也变得干瘪冰冷下来,全身都已经变得如死亡一般的苍白,唯有一处,在散发着极微弱的白色荧光。 皇甫溟赤眸眯起,抬起她的右手,掌心处,一朵血红色曼珠沙华正慢慢褪去血色,颜色越来越淡,渐渐由血红变成纯白颜色,雪白色曼陀罗华花瓣散发出点点荧光,渗透进少年掌心,仿佛在滋润少年干瘪的身体。 皇甫溟血色双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血色地狱之花,竟能变成白色天堂之花,小东西,果然是有趣的小东西啊。 这么有趣的小东西,爷还没玩够,怎么能让你就这般死去? 抬起苏千澈右手,薄唇在掌心处的花瓣上轻轻印上一吻,皇甫溟左手在已经擦干净的右手手腕上轻轻一划,一道血丝渗出,鲜血缓缓流了下来。 “喝了爷的血,便是爷的人,只要爷不死,你便死不了。”男子把手臂放在少年唇畔,殷红的血缓缓流进少年惨白无一丝血色的唇瓣里,“不过,若爷死了,你也必死无疑。” “小东西,与爷同生共死,高不高兴?”皇甫溟侧坐在苏千澈身侧,左手把玩着少年已经变得有些枯黄的发丝,薄唇边勾出魅惑的弧度,“小东西啊,爷此次可是亏大了,等你活过来,记得好好补偿爷。” “瞧瞧,你这副模样,真是丑。”男子嫌弃地看了苏千澈一眼,随后闭了闭眸,再睁开,眸底血色变得浅了许多。 而少年眉心,却渐渐浮出三片如同燃烧的小火苗,又如花朵般将绽未绽的浅粉色印记,随着血液流进身体越多,眉心的印记颜色也越发变深。 像是干涸的土地被滋润,苏千澈的脸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皮肤上的细小伤口也在缓缓修复。 只是,少年一直未睁开眼,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 “呵,小东西,还不醒过来,想要装作不知道爷的救命之恩?爷可不是那么好心之人。” 皇甫溟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在空旷的山洞里低低传出,躺在地上的少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洞口忽然暗下来,皇甫溟抬眸,便见白衣男子站在洞口,衣袂飞舞,显然是刚赶过来。 “司尊主,真巧,又碰到了本座与小东西亲热。”皇甫溟说罢便转过头不再看司影,看着地上的少年,还在流血的右手手腕缓缓贴在少年唇上,“真乖,多喝一些,给爷好好记住,是谁救了你。” 唇上被贴上微凉的物体,苏千澈的唇瓣无意识地动了动。 “哈,小东西,竟然敢舔爷……”皇甫溟修长的脖颈微微仰起,似是受不了一般发出难耐的低吟。 司影站在洞口,双眸净透如一波汪洋,眸底却无丝毫情绪,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 “小东西,你便是勾引爷也无用,爷可不想你刚被救回来,便又被爷做死。”皇甫溟低哑的嗓音带着难言的情动,又过了片刻,他缓缓抬起手,少年惨白的唇上已经沾满了他的血迹。 血衣男子眸光微暗,他低下头,血色薄唇往少年的唇上贴过去。 “皇甫溟。”司影的声音清越缥缈仿若在雪山之巅,不过一念之间,便又在耳畔炸响,皇甫溟闷哼一声,薄唇再无法靠近半分,精血损失过多让他无法抵挡司影的威压,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以你对苏小姐的所作所为,足够你死一万次。”司影缓缓走过来,琥珀般盈透的双眸看着皇甫溟,如同看一具尸体一般,没有丝毫人类感情。 气机牵引,白衣男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皇甫溟的心口上,让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皇甫溟抬手,用指腹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转过头,微眯起眼看向眼前如神魔一般的男子。 “那还真是可惜,若本座死了,小东西定然痛不欲生,跟随本座而去。”皇甫溟勾唇一笑,满地鲜红不及他半分妖娆。 司影缓缓走到苏千澈身边,澄澈的眸底映出少年浑身浴血的模样,琉璃般的双眸渐渐染上一层层暗夜将至的冷光。 “若她有任何闪失,魔魂殿一干人等,一个不留。”司影眼睫微垂,眸光温和地看着少年缓缓开口,他弯下身,伸手抱起少年,便要往外走去。 “呵,司尊主,你与简泽轩合作,抢了小东西,做出你们二人不合的假象,既能让皇上放松警惕,又能引出对你不满之人。”皇甫溟轻嗤一声,随即笑得越发邪肆,“你以小东西为饵,想一举击垮你那愚蠢的侄儿,还想就此查出,一直在暗中与你作对的,是什么人。” “司尊主,你利用小东西的时候,可有想过,小东西会出事?” 血衣男子的声音低沉轻缓,如大提琴般优雅动听,却仿佛一把未开封的刀刃,狠狠地割在司影的心口,闷闷地痛,很快鲜血淋漓。 司影垂眸,看着怀中少年,她看上去睡得很平静,似乎并没有经历过全身都被撕裂,血液被流尽的痛苦。 见他沉默,皇甫溟嘴角笑意更深,“司尊主,璃王殿下,你为何不告诉小东西你的身份,难道是怕小东西知道你那肮脏的过去?” “皇甫溟,别以为本尊不取你性命,你就能在本尊面前放肆!”司影眸中瞬间被浓郁的暗金光芒覆盖,浑身衣袍无风自动,空间仿佛被撕裂,发出轻微却明显的刺啦声。 男子浑身气势凛冽如天神下凡,又如恶魔降临人间,让人望之生畏。 皇甫溟却似无所察觉,依旧笑道:“若是让小东西知道你利用了她,不知小东西会作何反应?” 司影看一眼怀中人儿,薄唇轻启,“从今以后,苏小姐由本尊守护,若本尊再让她受伤半分,愿承受业火焚烧之痛。” “司尊主,你是想以此誓言,来封住本座的嘴?”皇甫溟挑眉,轻微的动作,带着别样的诱惑。 司影只是看他一眼,不再说话,抱着人离开。 一滴血珠从嘴角滑落,皇甫溟再次抬手,擦去嘴角血迹,赤色眸底闪动着危险的血色光芒。 司影,你若认真,便输了。 洞外不远处,云烨正站在一棵树旁等候,见到司影抱着人前来,连忙迎上去,“主子,苏小姐……” 剩下的话,在看到男子怀中之人时,顿时卡在喉咙。 这是怎么回事?苏小姐受伤怎么会如此重?这样重的伤,真的是二皇子造成的吗? 司影再次看了把怀中少年一眼,便动作轻柔地把人交给云烨,“不准让晏大夫以外的任何人见她,若她有半分损失,拿命来抵。” 说罢,男子又转过身,身影瞬间在云烨面前消失。能让她如此在乎,不顾身体前来解救的,是谁? “是,主子……”云烨看着司影消失的地方,心里五味陈杂。 主子真的动情了。 这究竟是好是坏? 云烨摇摇头,只犹豫了一瞬,便抱着苏千澈往森林外赶去。 二皇子简泽彦有些烦躁,他已经在远处瞪了许久,却不见猎物上钩,难道这两个诱饵分量不够? 皇甫溟不久之前离开,也是一去不返,此刻他想找人商议一番也不行。 “小子,你家小姐怎么还不来,难道是不要你了?”简泽彦骑马来到红发男孩身前,用马鞭戳了戳男孩的身体。 十六被绑在一颗大树上,伤口没有处理,右臂还在缓缓淌血。 听到简泽彦的话,男孩却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啧,你家小姐的胃口还真不小,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简泽彦冷笑道,皇甫溟不在身边,他说话也没有了顾忌,“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不过,看起来你家小姐并不重视你啊。” 男孩一言不发。 “哼,既然你家小姐不心疼你,那么本皇子也不必手下留情了。”简泽彦说着,甩开手中马鞭,猛地抽向男孩瘦小的身体。 ‘啪。’ 马鞭重重落在男孩身上,强大的力道瞬间破开男孩的衣服,马鞭接触到皮肤,瞬间皮开肉绽,一道血红色鞭伤横贯男孩整个上身。 男孩闷哼一声,小脸煞白,额头冷汗如瀑般流了下来。 “叫吧,用力地叫吧,让你家小姐听到,不然她怎么来救你?”简泽彦说着,又一鞭狠狠抽向男孩。 男孩浑身都颤抖了几下,却是紧抿着唇,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骨头还挺硬的,本皇子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皇子的鞭子硬!”说罢,简泽彦扬鞭,一鞭接一鞭毫不留情地抽向男孩身上。 雨点般的啪啪声响在幽静的森林里,夹杂着男孩不时传出的闷哼声。 “嗷呜~”银狼王低嚎一声,想要去救男孩,却只是动了一下,便被周围守候的黑衣人再次一箭射在后腿上。 简泽彦打了十几鞭之后便停了下来,男孩身前已经鲜血淋漓,被打破的衣衫贴在伤口上,惨不忍睹。 见男孩还是一声不吭,简泽彦不仅没有怒气勃发,反而笑了:“这样的硬骨头,本皇子欣赏得紧,既然你的主子不要你,不如就跟了本皇子。”简泽彦用马鞭抵起男孩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看向男孩,“怎么样,跟了本皇子……” “呸!”男孩猛地吐了一口血沫在简泽彦脸上,眸底色光芒似要把整个眼眸吞没。 “好,很好!”简泽彦脸色阴沉无比,眼底如同火山爆发开来,怒火熊熊燃烧,“还没有人敢如此对待本皇子!” 简泽彦放开男孩下颚,握在手中的马鞭猛然甩在男孩脸上,马鞭顶端由坚硬的铁木制成,男孩被打得偏过头去,一道鲜红伤口留在脸上,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啊!”一声惨叫响彻森林,简泽彦阴沉地笑起来,“现在才知道服软,晚了!”说罢,便要再次举起马鞭往男孩脸上打过去。 继第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来,简泽彦才发现不对劲,眼前的男孩依旧紧抿着唇,惨叫并不是他发出来的,那么…… 简泽彦猛然转过头,却见他带来的数十个黑衣人悉数倒在地上,每一个都从腰部被劈成两段,还喘气的上半身在血泊中抽搐不已,下半身已经脱离身体,几十人惨叫不已,鲜血从断裂处流出,很快便汇成一条小溪。 简泽彦瞳孔猛缩,这样地狱般的场景,若是发生在对手身上,他会兴奋不已,可这些都是他的人,他们前一刻还是好端端的,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两截! “你……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简泽彦强制压抑着心底想要逃跑的恐惧感,惊恐地看着眼前如恶魔般的白衣男子,“本皇子可是皇族,你若敢对本皇子不利,本皇子便诛你九族!” 司影净透如琉璃的双眸中散发出金属般冰冷的无机质冷芒,手握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剑,剑身宛若透明,此刻剑刃已被鲜血浸染,血珠从剑尖缓缓滴下,滴落在地面,很快便凝聚出小小的一滩。 在简泽彦惊恐的眼神中,白衣男子缓缓走近,浑身气势毫不收敛,让简泽彦浑身发抖,双腿发软,差点忍不住就要跪下去。 不,他身为高贵的皇族,怎么能对别人下跪!简泽彦狠狠咬着牙关,抵抗着男子的威压。 “你……你敢对本皇子不敬,本皇子定饶不了你!” 白衣男子在简泽彦身前三尺处站定,如花般粉嫩的薄唇轻启,“她,不是你能动的。” 说罢,扬手,剑光闪过,简泽彦垂在身侧的左手四指从手掌处断开,断掌处切口平整,四根手指齐齐掉落在地上。 “啊……”简泽彦猛然握住左手低声惨叫,冷汗遍布全身。 “若有下次,断的,便是你项上人头。”白衣男子眸光净透,声音清冷,若北极之巅悠然而过的飘雪,“滚。” 简泽彦紧咬着牙关,眼底深藏着恐惧和怨毒,片刻不敢再停留,骑上马便快速逃离此地。 司影淡淡扫一眼红发男孩,又转头,缓缓走到银狼王身边,声音轻缓如雾:“不仅不能保护她,还连累她受伤,你们,都不必存在。” 男孩听言,刚才还一脸倔强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眸子里再次被茫然覆盖,小小的牙齿轻咬着嘴唇,眼睛有些红红的,像一只委屈的小兔子。 银狼王冰蓝色眼眸中闪过人性化的恐惧,低声哀嚎几下,似是在解释什么。 “你们本来藏在远处,想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计划,却不料一头熊追着几个蠢货,你们躲闪不及,以致暴露了你们的行踪?”司影的声音清冷,如飘散在风雨中的薄雾,“之后,便被……皇甫溟抓住?” “吼~”银狼王再次低吼一声,似是同意男子的话。 “呵,几个蠢货都避不开,留你何用。”司影缓缓道,眸中无半丝情绪,比之银狼的兽瞳还要无情。 “嗷吼~”是皇甫溟太过厉害…… 司影没有再听银狼王的解释,缓缓抬手,几乎透明的剑身在半朦胧的光影里发出锃亮的光芒。 “等……”身后,红发男孩轻喊一声,“是……是我……” 男孩身前已被鲜血浸满,若非因为被绑在树上,只怕早已倒在地上。 司影转过身,手指微动,长剑划出透亮的光芒,劈向树上的红发男孩。 “这一次,本尊放过你们,若有下次,自行了断。”男子说罢,转瞬消失在男孩眼中。 绳子骤然被断开,红发男孩即便有防备,身体依然从树上摔落下来,碰到身前的鞭伤,他再次闷哼一声。 “小狼。”男孩缓缓站起身,艰难地走到银狼王身侧,小手摸了摸银狼王沾着血丝的银白色皮毛,“回去。公子……受伤……” “嗷~”银狼王低吼一声,也慢慢站了起来,跟随着男孩,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地上,几十个半截身体还在哀嚎,见所有人都离开,其中一些还有气的,连忙惨呼道:“别……别扔下我们……带我们走……” “好痛……我受不了了,快杀了我……” “别这样,咱们再坚持一会儿,二皇子肯定会回来救我们……” …… 营地里,晏景修坐在床边,为床上的少年切脉。 少年依旧一身血污,显然还来不及为她换洗。 半晌,晏景修额头微微皱了皱,不信邪地又换了一只手腕,诊了片刻,他收回手,摇摇头,道:“苏小姐的脉搏没有任何异常,她的身体亦没有任何异常。” 温润如玉的眸看着床上少年,晏景修接着道:“至于她为何会如此,晏某丝毫不知情。” 说罢,晏景修眸光忽然凝了凝,眸光落在苏千澈侧放在一旁的右手手心上。 云烨显然也看到了,连忙问:“苏小姐的掌心是什么?” 晏景修拿出一方手帕,放在苏千澈手背上,才抬起少年的手,看到掌心的印记,晏景修温润的眸子闪过一道浅淡光芒。 “这是?”云烨奇怪道,看模样,洁白的花看上去似乎很圣洁,却又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一种不知名的妖冶。 晏景修看得极为认真,片刻道:“传言,彼岸花分为红白两色,红色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绽开在地狱之途,意为堕落,白色彼岸花又称曼陀罗华,盛放于天堂之路,象征新生。” “若晏某所料不错,苏小姐手心的,便是曼陀罗华。” 138 心悦君兮君不知 晏景修轻轻放下苏千澈的手,温声道:“苏小姐会保持现在这种状态,或许便是因为这朵曼陀罗华。” “这……一朵花而已,有这样的效果?”云烨震惊又疑惑道。 “晏某以前也从未听过,更未见过。”晏景修缓缓摇头,“晏某猜测,苏小姐会受如此重的伤,也是因为掌心的印记,不过,让苏小姐受伤的,应该是血色曼珠沙华。” 晏景修想到前日为苏千澈把脉之时,她身体里的毒素和药性毫无征兆地消失,或许也是因为掌心印记的缘故。 只是,血色彼岸花为何会变为白色? 以前从未听过苏七小姐受过如此重的伤,现在为何又会如此? 她手心的印记,又是如何出现的? 或者,这位苏七小姐,根本就已经换了一个人? 在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苏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两日,便会与常人无异。”晏景修道。 云烨点点头,虽心中惊疑,却也知道晏景修并不知晓苏小姐的具体情况,便又问:“苏小姐眉心的印记,又是怎么回事?”之前并未见过。 晏景修黑曜石般的双眸微凝,眸底映着少年眉心如火焰燃烧的血色印记,他轻声道:“这是魔教特有的血契,施者与受者因为施者的精血命运相承,施者生,受者生,施者亡,受者亡。” “三朵花瓣印记,是最高级血契,无解除之法。”晏景修说着,顿了顿,剩下的话便隐没在喉咙里。 “魔教血契?”云烨皱眉。看来应该是皇甫溟了,主子回去,难道是为了教训皇甫溟? “血契,是消失已久的秘法,即便受者处于濒死状态,亦可通过血契挽回性命。”皇甫溟接着道,“苏小姐能如此快恢复,血契功不可没。” “若施者身死,苏小姐也一定会死?”云烨眉头皱得更紧,皇甫溟和主子是死对头,皇甫溟有苏小姐这张王牌,主子即便双腿痊愈,也无法对他下手,而且,因为苏小姐,主子所受制约会更大。 “一定。”晏景修缓缓点头。 云烨面色凝重,主子知不知道血契的事? 帐篷外传来一阵轮椅滚动的声响,云烨连忙走出去,把简璃推了进去。 “参见王爷。”晏景修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简璃来到床前,看着面色恢复了一些的少年,问道:“她怎么样?” 晏景修微微抬眸,看一眼白衣男子,又垂下眸去。 男子双眸如一波映照着粼粼波光的汪洋,眸底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苏小姐并无大碍。”晏景修道。 “你且退下。”简璃道。 “是。”晏景修应了,便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简璃暗金双眸看着少年,眸底映着少年安然闭着的双眼。 少年长长的眼睫上染上了一丝血迹,几根浓而卷的睫毛黏在一起,更显得睫翼浓黑而卷曲。 “唤一个侍女来为她清洗。”简璃缓缓开口,声音如磁石,浅浅低哑,“侍女,杀了。” “……是。”云烨应道。 白衣男子抬起手,如玉指尖轻放在少年额头,把黏在额上的一缕沾血的发丝缕到一旁,手指轻触少年带着血迹的脸颊。 “阿澈……”简璃开口,轻声低唤,薄唇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些话,哽在喉咙,有些发堵。 初见,他以司影的身份被她救下,相处仅仅几日,便被女子慵懒似什么都不在意的独特气质吸引。 曾经无人敢碰他,碰过他的人,都被他虐杀,一个不剩,只有她,到现在还活着。 他甚至还主动碰了她。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不知何时开始,目光便不自觉地停留在她身上。 情不知何时而起,却一往而深。 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那一次丢下她,让她独自应付皇甫溟,之后每每想到,便觉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不懂情,不知一颗心早已遗落。 直到今日,看到她满身是血,毫无生气的模样,他浑身痛得麻木,才幡然醒悟,对她,已是情根深种。 否则,怎会一次次为她破例? 若她有任何闪失,他便倾了这天下,让所有人为她陪葬! “醒过来,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白衣男子轻声道,指腹停留在少年干涸的唇瓣上,“本王还欠你一夜,一夜不够,一辈子也可。” “阿澈……你因本王所受的痛,本王会加倍还你。”指尖摩挲着唇瓣,男子眸光微暗,“所以,快醒过来。” 她一刻不醒,他的心便一刻放不下。 “主子,人来了……”外面传来云烨的声音,随后,一个丫环走了进来。 简璃放开手,眼睫微垂。 “去外面。” 云烨低声应了,推着男子走到帐篷外。 “晏大夫如何说?”简璃淡淡问道。 云烨一一说了,见简璃神色却是丝毫不变,不由疑惑,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主子竟如此平静就接受了? 片刻,不见简璃发问,云烨低声道:“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出去一趟,主子便向变了个人一样,以前主子总是轻笑着,温柔中藏着一丝冷意,可现在,主子表情淡淡,好似被剥夺了人类情感一般,无任何喜怒哀乐。 简璃长长的睫翼颤了颤,相府七小姐,脑袋被撞之前,与脑袋被撞之后,行为大相径庭,无丝毫一致指出。 是因为她手心的印记,导致她像变了一个人,还是因为,变了一个人,才会有掌心的印记? 彼岸花,花开彼岸。 彼岸……莫非,她真不是这片大陆之人么。 那么,她又是什么人? 森林外,一阵响动,红发男孩和银狼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看到苏千澈帐篷外的简璃二人,男孩愣了愣,才又继续往前走。 银狼却低嚎一声,似是不愿上前。 “小狼,伤口。”男孩道。 银狼挣扎了一番,才慢慢地跟着男孩往前。 “啊,是你!”右上方,一个少女看到男孩,低声惊呼。 少女正是俞家小姐俞恋晚,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俞志烽受了伤,俞家几位少爷小姐都前去探望,此刻她正从俞志烽的帐篷里出来。 少女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才快速走过来,正准备与男孩打招呼,却骤然看到男孩身上横七竖八的鞭伤,顿时捂住嘴,眼泪刹那间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了?”俞恋晚声音哽咽地问,随后快速转头,“你,你别动……我去找晏大夫。” 说罢,少女便跑开了。 红发男孩浅色眸底再次闪过一抹疑惑,似在思考她为何会这么做。 不过很快,男孩便抛开了思绪,有人说,公子受了伤,是因为他。 他怎么那么笨,害姐姐每次都因为他被父亲打,现在公子还因为他受伤,他怎么那么笨? 红发男孩走到白衣男子身边,男孩个头矮小,站着只比男子坐着高一点点,或许这一点点,还是呆毛的功劳。 浅色眼眸闪了一下,男孩张了张嘴,问:“公子……” 简璃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红发男孩,缓缓开口:“你认识本王。” 男孩以前从未见过他,若男孩没有认出司影是他,便不会走到他面前,更不会开口问苏千澈的事情。 云烨心底一惊,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主子之前是以司尊主的身份出现,难道,主子是说,这个男孩认出了主子的另一个身份? 只一眼,便认出了主子,这,这是什么妖怪? 对于简璃的话,红发男孩眸底一丝茫然,刚才不是才见过? 浅金色瞳孔划过一道暗光,白衣男子的声音清雅如山涧细流潺潺而过,“为了你家公子,你不认识本王。” “哦。”男孩更加茫然。 “呜呜……”银狼低叫一声,它的原主人好凶残。 这时,俞恋晚也请了晏大夫过来,两人对简璃行礼之后,晏景修便给十六处理伤口。 十六没有自己的帐篷,苏千澈的帐篷不能进,晏景修便就地给十六上了药,又给银狼处理了箭伤,才温声道:“伤口有些严重,不可沾水,脸上的伤也一样,若无必要,不要过多地牵动伤口。” 言外之意,就是脸部表情不能太丰富。 而对于只有一种表情的十六来说,这样的注意完全不是问题。 俞恋晚看着晏景修处理男孩身上的伤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男孩身体小小的,瘦瘦的,皮肤还带着孩子的稚嫩,却有十几道深可见骨的鞭伤横亘在男孩身上,触目惊心。 不知少女在哭什么,男孩还是愣愣道,“不痛。” 俞恋晚听言,哭得更凶,却死死捂住嘴,眼泪顺着手指话落,少女使劲摇头,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真的。”男孩又道。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少女用力摇头,“是谁,是谁……” 少女一直喃喃重复着‘是谁’,却也知道,即便知道是谁打伤的男孩,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为男孩报仇,想到这里,少女哭得越发伤心。 “九妹妹……” 刻意压低的尖利声音传来,俞恋晚的身体下意识抖起来,泪水也硬生生收了回去,她胡乱擦了擦眼睛,低垂着头对来人道:“四姐姐。” 俞四小姐俞娇妍走过来,一脸娇羞地看一眼身侧的晏景修,微垂着头,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晏大夫,您也在啊,好巧。” 晏景修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温声道:“俞四小姐。” “晏大夫,小女子这几日身体不适,你能不能为小女子诊断一番?”说罢,俞娇妍抬眸,怯生生地看了晏景修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小女儿姿态十足。 俞恋晚眼眸微睁,看到这样的俞娇妍,一脸错愕。 晏景修笑了笑,轻声道:“秋季干燥,俞四小姐只要修身养性,多喝水降燥,身体便会好起来。” 少女眨了眨眼,为何她觉得,晏大夫的言外之意,是让四姐姐不要太过浮躁,脾气收敛一些,另外,不要随意发情,发情上火,上火,就更燥了。 偏偏俞娇妍却没有听出晏景修话外的意思,仍旧一脸娇羞地道:“多谢晏大夫,小女子一定谨遵晏大夫的嘱咐。” 说罢,才看着俞恋晚柔声道:“九妹妹,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没有,我……我没有被人欺负……”俞恋晚连连摇头又摆手,这样温柔的俞娇妍,更是让她感到惊恐。 “没被人欺负?”俞娇妍眼珠转了转,似才看到眼前的红发男孩,“呀,是你,那天晚上,九妹妹……” “四姐姐,不是的……”俞恋晚一侧身把男孩挡在身后,男孩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不能再被四姐姐误会了。 “不是什么,那天晚上不是这个男孩吗?”俞娇妍低呼一声,掩着嘴,轻道:“难道是另外一个男孩?九妹妹,不是姐姐说你,人家还只是孩子,你可不要误了人家。” 俞恋晚见她如此,知道辩驳无用,便低垂下头,双手绞着袖子,不安地低声道:“姐姐教训的是。” “这样才对嘛,虽然……” 红发男孩听着她们说了片刻,双眸动了动,问:“她,是谁?” 俞恋晚知道男孩极少说话,现在听到男孩开口,见到俞四小姐的不安和恐惧瞬间便被兴奋代替,她高兴地对男孩介绍道:“她是我姐姐,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我该怎么叫你呀。” 男孩没有答话,只微微眨了眨眼,道:“姐姐……不是这样……” “啊……”俞恋晚低呼一声,这个看上去呆呆的男孩,看出什么来了吗? “不是我这样,那是哪样?”俞娇妍有些不悦,却碍于晏景修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咬牙切齿地柔声问道。 男孩想了想,道:“姐姐,保护。”又顿了顿,道:“她,是姐姐。” 俞恋晚听言,差点感动得又要流泪,男孩的话虽少,却很容易理解。 他说俞娇妍没有资格当姐姐,还顺带解释了她与他的关系,并不是俞娇妍想的那样。 即便俞娇妍不会听,甚至还会更加厌恶她,她也再不会有怨言,因为这个男孩虽然看上去呆呆的,却如此理解她,还关心她,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哟,小弟弟,你是看着傻,一说话更傻啊,你是哪家的孩子?不是谁家的少爷吧,是谁家的侍童?难怪身上这么多伤,还有这脸上,是因为太傻,被主子打了吧。”俞娇妍一边说一边退后了些,似乎生怕与男孩挨得近了,都会被传染。 “吼~”银狼王冰蓝色眼眸盯着俞娇妍,低吼一声,龇了龇牙,尖利的牙齿闪着寒光。 “啊!”俞娇妍这才看到躺在红发男孩身侧的巨大银狼,顿时吓得尖叫起来,一下跳到晏景修身后,手指颤抖地指着银狼,声音也颤抖得变了音,“狼!狼!” 红发男孩头顶的呆毛在风中晃了晃,却没有开口阻止银狼的低吼。 银狼吼了一声之后,见那个诋毁男孩的人类没出息的逃跑,也没了兴致,便又躺了下去。 晏景修往旁边走了一步,避开俞娇妍,温声道:“俞四小姐不必害怕,这匹狼不会伤人。”说罢,便又转头,对一直未出声的简璃道,“王爷,晏某先行告辞。” “啊!”俞娇妍再次低叫一声,她,她竟然没看到璃王殿下! “参加璃王殿下!”俞娇妍连忙行礼,因为太过害怕,身体都在轻微颤抖。 半晌,简璃都没有说话,俞娇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刚才她无视璃王殿下的行为,必然触犯到璃王殿下了! 这时,帐篷里的侍女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身体亦小幅度地颤动着,“殿……殿下,清洗好了……” 那位昨日名声便传遍整个围猎场的十公子,竟然是女人,而且还是这段时间名声响遍整个京都的苏七小姐! 她,她知道了如此大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简璃眸光未动,看也不看侍女一眼,对身后的云烨道:“送她离开。”说罢,便自己推着轮椅,进了帐篷。 直到简璃离开,俞娇妍才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俞恋晚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为何不提醒本小姐,璃王殿下在这里!” 俞恋晚绞了绞袖子,极为委屈,她根本没有机会说啊。 可是,这样辩驳的话她根本不能说,越说,便越会引起俞四小姐的不满。 “哼,回府再收拾你!”俞娇妍又剜了她一眼,转过头,看向红发男孩,“还有你,和这头畜生!害本小姐提心吊胆,你们都给本小姐等着!” 说罢,便不再理会二人,袅袅婷婷地离去。 俞恋晚目送俞娇妍离去,才低声对红发男孩道,“四姐姐说话就是如此,你……你不要生气。” 十六转眸看向眼前的女孩,浅色眸底映着女孩巴掌大的小脸,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片刻,眼神又恢复了茫然。 见男孩并未说话,俞恋晚又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十六。”这次,男孩答得很快,眼底似有浅浅光芒。 俞恋晚见他如此模样,知道男孩高兴,便也高兴起来,“十六,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含义,但是能让你如此高兴,肯定是十六很在乎的人给你起的吧。” 男孩点点头,不过片刻,眼底染上迷茫。 公子对他很重要,但是公子却因为他受了伤……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进去帐篷养伤?”俞恋晚想到男孩身上的伤便觉得心痛无比,男孩还这么小,精致的小脸也被打肿,究竟是谁,竟然对一个孩子都能下得去如此狠手? “你家公子呢?”俞恋晚又问道。 是了,她还没见过十六的公子呢,会是哪一位? 不对……不对,刚才璃王殿下进去的,就在他们身边的,不就是十六家公子的帐篷? 能让璃王殿下亲自前来,还在外等候如此之久,十六的公子,是谁?! “公子,受伤……”红发男孩眼睫垂下来,仿佛洋娃娃般的长睫毛也如刷子一般刷下来,男孩有些沮丧,头顶的那一小撮红发也弯了下来。 俞恋晚见状,忍不住便要抬手摸上男孩头顶的呆毛,却在手指刚动的时候便停下动作,轻声安慰男孩道:“有璃王殿下在,你家公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男孩抿着唇,没有说话。 俞恋晚知道男孩心情低落,便也没有说话,只是拉着男孩袖子,在银狼王身侧坐下来。 帐篷里,光线有些暗,白衣男子坐在轮椅中,侧身坐在床头,侧脸轮廓藏在阴影中。 床上的女子已经被收拾妥当,易容也被洗去,露出了女子的真实容貌。 女子因为失血过多,面上红润褪去,皮肤却依然如珍珠般的光滑润泽,鼻梁秀挺,水唇丰润,虽未睁眼,却自有一股韵味,引人不自觉地沉迷。 简璃双眸静静看着女子,略暗的光线中,男子眸底温柔,如藏了一池春水。 许久,男子伸手,握住女子的手,手指一根根放进女子手指间,十指紧扣,缱绻情深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简璃松开苏千澈的手,暗金色眸光落在女子掌心的雪白色印记上。 就是因为它,所以她才有了独特的能力? 也是因为它,她才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 男子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雪白色花瓣,眸中光芒一闪即逝。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以后,都不能再离开。 夜已深,云烨推着简璃从帐篷里走出来,两人离开片刻,便有几个黑影把帐篷包围起来,只要里面的人有任何动静,都能第一时间报告。 “主子,该歇息了。”云烨看着坐在帐篷里,一言不发的简璃说道。 虽然以前主子也极少说话,只有与苏小姐在一起之时,话才会多一些,可那时候,云烨却完全感受不到主子现在的感受,落寞。 主子是在自责,为之前的安排,为把苏小姐牵扯进来。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主子,那个谈笑间便取敌军数万人性命的主子。 简璃双眸动了动,缓缓道:“出去。” 云烨沉默了片刻,才道:“是。” 侍卫走后,简璃取出放在袖间的暗金色剑柄。 表面看,简璃拿在手里的东西只有剑柄,没有剑身,却在剑柄末端,有一道细小的口子,剑刃便藏在里面。 手指按了剑柄上的黄色宝石,剑刃便露出一小片,剑身透明,薄如蝉翼,却有吹毛断发之能。 简璃把左臂袖子挽起来,露出玉般盈透,似散发着微光的手腕。 右手抬起,小剑轻碰雪白皮肤,一道伤口随之出现,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帐篷外,云烨挺身站立,夜风吹过,吹起侍卫的头发,也吹乱了侍卫的思绪。 云烨有些不安,帐篷里没有任何动静,主子并没有上床休息,他在干什么? 云烨竖起耳朵,想要听到帐篷内哪怕一丝动静,却无奈地失望了,除了偶尔吹拂而过的风声,他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天色渐亮,秋猎已经结束,众人便要班师回京。 秋猎比赛的三日时间,十公子猎杀的猎物最多,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之事,所以身为首领的简泽轩,也无法占据他的功劳,况且,简泽轩也并没有要把冠军头衔揽在自己身上。 这位十公子,可以说是横空出世,以前从未听过有这号人物,除了在诸神竞技场战斗过十几次,没有人能查出十公子的任何资料,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让无数人敬佩其能力的同时,又不断猜测,这位十公子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某个大门派长老或者是掌门的孩子? 回京的队伍同样壮阔无比,除了秋日宴结束之后,一些千金小姐提早回了京都,剩下的,几乎都是原班人马。 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简泽彦脸色阴沉如同锅底,他的手指被齐掌斩断,御医说了,他的手绝无恢复的可能,虽然早料到这样的结果,简泽彦却依旧把桌案上所有的茶杯茶具全部扫在地上。 那个敢断他手指的男人,他一定要查出来,诛他九族,把他十根手指根根剁成肉酱! 皇甫溟自离开之后,也一直没有回来,他本以为可以利用皇甫溟,进而控制魔魂殿,皇甫溟却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甚至还让自己听他的话!他可是二皇子,竟敢如此对他,简直罪不可恕! 他们敢如此对待他,就因为他不是太子,只要他当上太子,谁还敢对他不敬?! 俞志烽脸色也是愁云惨淡,他的整条左臂都被那头黑熊扯下来,他们一起的有接近十人,那熊瞎子却只追着他,最后虽然众人合力杀了熊瞎子,俞志烽却损失了一条左臂。 俞志烽痛不欲生,恨不得再把黑熊尸体狠狠地残虐几遍,直到他不经意看到那几只幼熊耳朵,才恍然想到,原来熊瞎子是回来报仇了! 俞家几位少爷小姐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俞志烽是他们之中最为出色的,现在却损失了一条手臂,回去不止会受到父亲的责骂,还会被人嘲笑,而且俞志烽的前途也算是毁了。 唯一有些高兴的,便是俞九小姐俞恋晚,因为她觉得自己交了一个朋友,虽然那个朋友还是个孩子,却也并不影响她兴奋的心情。 几个时辰之后,车队回到京都,简麟天的情绪明显没有出发之时好,身为皇族的二皇子被人断了手指,竟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简直是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虽这般斥责简泽彦,简麟天还是命人去查到底是谁做的,若是查出来,必然要让他付出成倍的代价。 围观百姓见皇上兴致不高,便也不敢放肆,连议论的声音都降低了许多。 “听说,此次在秋日宴和秋猎上,那位十公子可是名声大噪,听说他一人便杀了近两百头野兽,还拦下了皇甫殿主射出去的箭,可厉害了!” “听说十公子和璃王殿下关系很好,璃王殿下甚至握了十公子的手,还与十公子共用一双筷子!” “哎呀这个了不得了,这可是比十公子杀了两百头野兽还要震撼人心啊~” “那是那是,你们知道十公子长什么样么?不知道吧?听说啊,十公子长得是高大威猛,比熊还壮,那胳膊,比我的大腿还粗,一只手就把野兽撕成两半!” “切,秋日宴上最出名的,可不是那什么十公子!” “什么?不是十公子,那是谁?!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饶不了你!” “哎呀不要着急嘛,且听我慢慢道来~” “啪啪啪啪。” “好了好了别打了,你们知道相府三位千金吧,我说的可不就是她们,相府三位千金,可是在秋日宴上大放异彩啊,她们的名头,谁能比得过~” “哈哈,那是那是,你是不是知道很多,赶紧地把经过都说出来!让咱们也乐呵乐呵。” “咳咳……话说那一日秋日宴……” 虽然众人的议论声压得很低,可是在嘈杂的大街上还是偶尔能传出来,毕竟议论的人太多,即便是捂住耳朵,也能听得到。 马车里,苏丞相面容冷肃,那一声声不堪的议论入耳,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若只有苏柳烟和苏清怡出事,或许众人反应还不会那么大,可三位千金都出了事,苏凝雪甚至还爬了璃王殿下的床,如此大的事,更是让相府的名声被毁到了极点! 若不是那什么十公子,雪儿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 区区一个侍卫,竟敢惹丞相府,简直不知死活! 马背上,简沐欢看向身旁身体坐得笔直的玄衣男子,侧过头去,压低声音问:“煊铭,相府之事,你真的不管?” 苏煊铭神色平静,眸中亦平静,却依然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不管。”男子无情的声音,若冰洞里积攒了万年的寒泉之水,冰冷刺骨。 “既然煊铭不管,那本宫便也不管了。”简沐欢笑意盈盈地说道,说罢,又看一眼俊美无铸的男子,笑:“煊铭,你的另一个妹妹,本王对她可是很感兴趣,不如,让她做本宫的太子妃如何?” 苏煊铭转过头,眼刀嗖嗖插进简沐欢身体。 “怎么,本宫的太子妃之位,多少女子挤破脑袋都想要,难道还能委屈了苏小七不成?”简沐欢笑道。 苏煊铭继续眼刀杀他。 “哈哈,本宫说笑而已,若是换做苏府另一位,本宫或许会考虑。”简沐欢看一眼苏煊铭,目光别有深意。 苏煊铭转头,不语。 简沐欢微垂了眼睫,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暗光。 若说苏煊铭无情,他也可以为了苏小七父母当年的恩情而极力维护苏小七,若说他有情,他却可以放任苏府在风雨中飘摇而不管不顾。 不是煊铭无情,只是他不是煊铭倾心相护之人。 片刻,简沐欢抬眸,阳光灿烂地笑,“既然你顾念旧情,为何不去寻苏小七的父母?” 玄衣男子深邃的眸中闪过幽暗蓝芒,“寻了。” 几乎寻遍了整个东刖,甚至其他周边国家都找了大半,却是一丝音讯也无。 简沐欢笑了笑,“以苏大侠夫妇的本事,肯定不会有事。说不定等他们回来之时,你又要多一个弟弟或妹妹了。” 苏煊铭淡淡看他一眼,不说话。 璃王府马车里,苏千澈静静躺在软榻上,经过整整一夜时间,她依旧保持着沉睡的模样,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简璃坐在车窗旁,手中握着一卷书卷,正仔细看着。 偶尔有一阵风吹过,撩起车窗旁的浅蓝色帘子,阳光照进来,照在书卷和男子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浅浅的剪影,男子面具下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皮肤白皙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 男子粉嫩如桃花瓣的薄唇也褪了血色,浅浅的,淡如水。 半晌,简璃抬起手,翻了一页书卷,手指在偶尔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晶莹通透,泛着浅淡莹润的色泽。 马车里的空间宁静而美好,软榻上,女子纤细的指尖似动了动,弧度极小,仿佛只是错觉。 可在窗前看书的男子却似有所察觉,猛然转过头去,却见女子仍旧安静躺着,呼吸平缓,神态安然。 简璃放下书卷,推着轮椅来到软塌前。 第一次见她之时,她也这般安静地睡着,敛了慵懒中不时透出的痞气和锋芒,就像一只收了爪子无害的猫。 那时的她脸色不好,容貌并没有如此出色,却仍旧让人不自觉便被吸引,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上来为何,就像第一次见她之时,他脑海里想到的一个词,奇特。 她是一位奇特的女子。 奇特到,目光放在她身上,便不愿移开。 苏千澈的手指又动了动,随后,在简璃盛满金光的眸光中,缓缓掀开眼睑,红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艹,痛死本公子了。” 简璃一瞬间愣住了。 又听女子道:“哪个不要脸的,竟然在本公子睡觉的时候,偷袭本公子。” 女子完全没有平时的半分慵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蜷起身体,低声呻吟:“好痛好痛……” “怎么了,哪里痛?”简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快速伸出手去,想要揽住床上的娇小人儿。 苏千澈听到有人的声音,顿时不喊了,身体伸展开来,右手撑头,慵懒懒地抬眸看向男子:“璃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表情与以前一般,并没有像看怪物一样看她,所以,她发作之时的模样,简璃是没有看到了? 简璃的手停在半空,刚才女子蜷缩着身体的脆弱仿佛是幻觉,现在的她,又恢复了慵懒随意的模样,双眸半阖,眸底带着浅浅朦胧的微光。 仿佛,并未经历过一场血液几乎流尽的酷刑。 而她如此自然的表现,说明她对他的戒心很重。 简璃压下心中思绪,轻笑道:“这是本王的马车,本王不在这里,在哪里?” 苏千澈身体再次动了动,全身都被拆了又重组起来的后遗症,让她很难保持平静。 又把撑头的手放下来,苏千澈才眨了眨眼,道:“我为何在马车上?” 她昏迷几天了?是谁找到她的? “秋猎已经结束,现在正在回京途中。”简璃道。 “哦……”苏千澈答道。 她的后遗症是秋猎最后一日发作,这么说来,她只昏迷了一天? 以前每次昏迷至少两日,以这具身体的素质,至少要昏迷三天才对,怎么会只昏迷一天? 想不通便不想了,苏千澈揉了揉额头,问道,“小十六和阿璃怎么样了?” 简璃微微倾身看着床上的女子,眸中暗光浓郁,嘴角笑意却柔和如三月春风,“怎么,阿澈很担心他们?” ------题外话------ 《军门枭宠:溺爱纨绔妻》by路北北 阎墨深,临江城阎家三爷,某军区出了名的活阎王,端的一副禁欲、倨傲的气质,偏生的长了一张连女人都自愧不如的脸。 可偏生的就这么性子乖戾的一位爷,却栽在了一小丫头片子手上! 江妧,游走在枪林弹雨的最顶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为任务孤注一掷,结果却失手被擒,落得一个被人挖了双眼的下场! 重生而来,江妧变成了姜妧。 荧屏上的恶毒女配,出了名的无演技,被人指着大骂滚出娱乐圈?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究竟闪瞎了谁的钛合金狗眼? 小丫头片子一不小心成了当红巨星,问鼎国民影后的宝座! 只是,禁欲男神太难撩,肿么破? 139 吻上了? 白衣男子薄唇粉嫩,如三月里盛放的樱花瓣,一张一合间,格外诱人。 可他身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却似把三月里盛放的花瓣全部碾碎,零落成花泥。 为何一觉醒来,简璃看上去更加危险了? 苏千澈眨了眨眼,拉了拉身上的锦被。 有些冷,难道是因为身体还没全好? 看着男子微暗的眸,苏千澈懒懒道,“这好像与璃王殿下无关。” 见她无意识的动作和疏离的话,简璃如玉般的手指微微握起,片刻才松开,身上的气势也收了回去,轻笑道:“他们只是受了轻伤。” 顿了顿,简璃接着道:“可若再有下次,就不只是受伤这般简单。” “哦。”苏千澈双眸慵懒地动了动,懒懒开口:“没死就行。” 少年淡淡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简璃突然发现,他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苏千澈。 本以为她会露出利爪,质问他他们为何会受伤,却没想到,她的反应冷淡得近乎无情。 不过没关系,即便现在不了解她,他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了解。 苏千澈眼睫懒懒地动了动,问:“我的两万两银子,璃王殿下可准备好了?” “阿澈就那么确定,你一定是第一名?”简璃轻笑。 “自然。”苏千澈理所当然地回道,她都杀了那么多野兽了,难道冠军还能落在别人头上? “难道璃王殿下想反悔?” “两万两银子而已,本王还不至于赖账。”简璃轻笑道,“银子早已准备好,还有侍卫一百名,阿澈想要置办什么,都可以吩咐他们。” “侍卫?送我?”苏千澈微眯起眼。 “不,用过之后,要还回来。” 苏千澈睨他一眼,不说话。 简璃见她神色似有些疲惫,便道,“先休息一下,城东的逃兵,明日本王便带你去见他们。” “不,今日便去。”苏千澈道,“多日不见,我还挺想念他们的。” 简璃看她一眼,她并不是逞强的性子,会如此说,想来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便依阿澈。”简璃静静看着她,“皇上的嘉赏,你确定要提退婚之事?” “怎么?”苏千澈微挑起眉,“有何不妥?” 简璃默默看她一眼,道,“若提退婚之事,你的身份会暴露。” 苏千澈觉得简璃这一眼别有深意,是觉得她没有智商吗? “暴露便暴露,不过一个身份而已。”女子毫不在意地说道,她也没有打算用十公子的身份生活一辈子。 简璃默了默,道:“十公子是男子,苏七小姐是女子,若你现在告诉皇上十公子是苏七小姐,这便是欺君之罪。” “怎么欺君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是苏七小姐。”苏千澈耸耸肩,“十公子分明就是假名,他们自己认不出来怪我咯?况且,也没有谁规定,秋猎不准女子上场吧。” 简璃嘴角一抽,这样的逻辑,他竟无言以对…… “退婚之事,本王来解决,你的身份,暂时不要暴露。” 苏千澈眼睫微扬,他竟如此好说话? “那二十万两?” “订婚之事解决,本王会派人送来。” 车帘被风掀开,阳光照在男子侧脸上,男子双眸如映照着万千光芒的湖面,波光潋滟,面具下的皮肤白皙莹透,仿佛发着光一般,苏千澈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一刻的简璃如此耀眼。 “既然王爷这般说,那我便换个条件好了。”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反正送上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女子慵懒窃笑的模样,不时透出一点点小小的痞气,仿佛一只刚偷腥的猫。 简璃同样轻笑,如春日里拂过杨柳的轻风,“好。” 苏千澈再一次被闪到,总觉得昏迷了一天醒过来,简璃好像变了些? 回到璃王府,苏千澈换回了男装,正准备把头发挽起来,却骤然发现镜子里的人眉心多了三个小红点。 像是一团燃烧的小火苗,又像是将绽未绽的花朵,左中右各一小瓣,艳红色,看上去颇有几分妖娆。 苏千澈往镜子前凑了凑,皱了皱眉,镜子里的三片印记靠得近了些。 这是什么东西,以前发作之后,并没有出现过这个奇怪的印记啊。 抬手摸向眉心,光滑一片,并没有由外物刻上去的痕迹,所以,这个印记是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 苏千澈又看向右手掌心,曼陀罗华的光辉几乎已经消散,掌心也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几乎完全看不见。 再次摸了摸眉心,苏千澈放下手,她能这么快醒过来,难道是眉心印记的原因? 束好头发,易容之后,苏千澈找到简璃,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简璃并没有隐瞒,关于眉心印记的事,全盘托出。 毕竟这不是能隐瞒得了的,等到皇甫溟与她见面之时再说,还不如他一早便告诉她。 苏千澈轻皱着眉,眸中闪过不知名情绪。 后遗症发作之时,虽然痛苦,她却死不了。皇甫溟的做法,不过是多此一举。 这种命运被他人牵制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 不过,皇甫溟并不知晓她的情况,也不知道她在那种情况下还死不了,所以他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施展血契的? 揉了揉眉心,罢了,想不通便不想,伤脑筋。 再次来到隆林街,此处还是与初见之时一模一样,甚至那些乞丐呆的位置都一样,这是他们在某个岗位呆太久形成的习惯,一时半刻改不了。 乞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剔牙聊天打屁。 忽然,街道上安静下来,众乞丐看着突然出现的轮椅上的白衣男子,全都愣住。 剔牙的牙签掉在地上,拄着木棍的木棍掉在地上,端着碗的碗掉在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之后,所有乞丐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拔腿就跑。仅仅一瞬间,刚才还热闹的乞丐街,鸦雀无声,一个人影都没剩下。 风吹起几片落叶,枯叶打着旋,掉落在苏千澈等人面前。 随后,便听到一阵阵整齐的关门声,破旧的房屋在风中发出一阵阵嘎吱声。 苏千澈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丝,睨一眼身侧的简璃:“璃王殿下,你该不会是披着人皮的猛兽吧?” 瞧瞧把人给吓得,脚丫子都跑大了。 想想上一次来的时候,那些乞丐也是跑这么快,不过是围过来向她乞讨罢了,可这次,众人看到简璃,却像是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这做人,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云烨腹诽:猛兽有主子这样的气势吗? 银狼王:它才是猛兽!但是它怕原主人! 红发十六:……? 简璃轻笑,声音带着低低的磁性,“阿十对本王衣服下的本质,很感兴趣?” 云烨:……! 银狼王:……! 十六:……? 苏千澈挑眉,简璃是在,撩她? 苏千澈倾身,右臂搭在轮椅椅背上,左手曲肘撑在轮椅扶手上,眸底映着男子双眸,少年痞痞地笑,仿佛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本公子对璃王殿下,自然是感兴趣。不如,咱们找个时间,好好探讨一下?” 简璃嘴角笑意更浓,眸底似盛了一汪映照着骄阳的清泉,“本王随时恭候阿十大驾。” 苏千澈的双眸被男子眼底耀眼的光辉闪了闪,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前还是男子含着笑意的淡金色双眸,睫毛长长,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 简璃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了,阿十?”简璃眼睫弯了弯,轻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在想,璃王殿下摘下面具之后,是丑还是美。”苏千澈抚了抚下颚,痞气十足,“若璃王殿下不是个美人,那真是太可惜了。” “阿十想看?” 苏千澈摇头,说得一本正经,“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可以接受璃王殿下不美之时,再看。” 云烨:苏小姐,不要调戏主子了! 银狼王:原主人被现主人调戏了,好忧桑。 十六:……? 白衣男子听言,似笑了笑,云烨身体抖了抖,主子这是什么反应?难道苏小姐没有要看主子的容貌,主子生气了? 简璃沉默了片刻,转过头,薄唇轻启,出口的声音轻柔如一阵和风拂过:“出来。” 街道上安静了不到半秒,便又听到一阵阵整齐的开门声,众乞丐虽然看似害怕,却依旧整齐有素地走了出来,纷纷站在简璃面前,随后齐齐半跪在地,低垂下头,齐声道:“参见璃王殿下。” 为首的,正是那日的络腮胡大汉和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简璃缓缓扫一眼众人,淡淡开口:“从今日起,你们所有人,全部除籍,以后,本王身边这位十公子,便是你们的新主人。” 众人齐齐抬头看一眼苏千澈,又低下头去,不吭声。 “怎么?”轻柔的声音,却带着秋的凉意。 “是。”所有人低下头,齐声开口。 只是,里面的成分有几分真几分假,却是不得而知。 简璃知道他们话里没有几分真诚,却也并未插手,毕竟以后这些人会是阿澈手下的主力,只有靠她自己去收服他们。 云烨颇有些担心,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噬魂军里的刺头,苏小姐能收服他们吗? “多谢璃王殿下。”苏千澈笑意盈盈,“剩下的,便无需璃王殿下操心。” 说罢,又转头看向一众人,“对了,你们总共多少人来着?” 风声寂静,半晌没有人吭声。 苏千澈依然笑,懒懒道:“既然你们不想说,本公子便只能让你们从头开始。今日之后,隆林街五百二十名逃兵,以后便是本公子手下‘归零’的成员。” 依旧没人吭声。 “今日,所有人休息一日,从明日开始,卯时一刻,在此处集合,本公子希望,一个都不要少。”苏千澈笑得很无害,声音很慵懒。 依旧没人吭声,也没有人起身离开。 苏千澈转头看向简璃:“璃王殿下,事情已了,便不耽误你了。” 云烨:这哪里像是已了的样子?他们分明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你啊! 简璃只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便对云烨道:“回去。” 云烨带着疑惑和担忧推着简璃离开,简璃走后,众乞丐再次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谈天说地,完全无视了苏千澈和红发男孩以及一头巨大的狼。 苏千澈并未理会众乞丐,带着一人一狼慢悠悠地往红发男孩家里走去。 两人一狼离开之后,几个乞丐围到络腮胡壮汉身边,七嘴八舌地问:“老哥,璃王殿下不是让咱们一辈子呆在这里不能出去么,怎么现在竟然又让咱们认新主子?” “老哥,咱们怎么对付那小子?” “对,三哥,怎么把他赶出去?” 络腮胡大汉姓胡,家里行三,在军中被称为胡三,真实姓名倒是忘记了,手下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为三哥。自从红发男孩的父亲堕落之后,胡三便成了大多数乞丐的首领。 胡三剔了剔牙,然后往身边呸了一口,不屑道:“一个毛头小子,想让咱们认他为主,呸,老子在战场上杀蛮夷的时候,他还在他娘怀里吃奶!” “什么归零?老子让他知道什么是归零!” 众乞丐连连附和:“要不是璃王殿下,咱们直接把那小子扔出去了!” “那三哥,咱们怎么对付那小子?” 胡三扒了扒乱成一窝的头发,沉声道:“既是璃王殿下亲自送来,咱们就先冷他几天,让他自己知难而退,若是他不识趣,那就不必手下留情。” “嗯,就这样办,还想让咱们明天来集合,明天一个都不出现,看他怎么办!” “哈哈,你们看到了吗,刚才他说话咱们不应他之时,他那可怜样。哎,你说这样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不在府里绣花,干嘛非要来和咱们作对?” “当然看到了,他笑得那叫一个尴尬,哎哟憋得我,差点没笑出来,哈哈。” “像这样的小嫩鸡,能坚持一天,我便一顿不吃饭!” 众人的议论都留在了身后,苏千澈两人来到红发男孩家院子门口时,男孩的姐姐正弯着腰在院子里用木勺舀水浇菜,听到门口的声音,灰衣女子下意识抖了抖,才转过头来,看向门口。 灰衣女子的目光一瞬间便被银狼王吸引,不过她也只是惊了一下,便转过头,看到男孩的一刻,灰衣女子便高兴地笑起来,又看到男孩身边气质卓绝的少年,便问道:“小弟,这位公子是?” 苏千澈上一次来的时候,并未易容,所以女子并没有认出她来。 “十公子。”十六答道。 灰衣女子连忙把木勺放进桶里,走过来见礼:“小女子柳心柔,见过十公子。” 苏千澈懒懒道:“本公子上次来过。” 柳心柔想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呼道:“您……您是之前的那位公子?快,快请屋里坐。” 屋里采光不好,即便是大白天,依旧有些暗,也很狭窄,银狼王走进去之后,更显得空间逼仄。 苏千澈坐在桌边,问:“你父亲没有回来?” “家父出去了……”柳心柔低声道,“公子先坐一下,小女子去泡茶。” 虽然,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拜访,可柳心柔还是准备了茶具,以备不时之需。 很快,柳心柔便泡了茶出来,女子刚走到桌边,外面便传来一阵响动。 “女儿,快出来,见一见你未来的夫君。” 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很粗犷,柳心柔手一抖,刚泡好的茶掉在地上。 茶壶四分五裂,茶水滚烫,溅了一些在女子腿和脚背上,她却来不及收拾,只急急向苏千澈告了罪之后,便快速走出屋,看到与壮汉一起的面容油光水亮的胖男人时,柳心柔眼底一片绝望。 这个男人是户部侍郎俞老爷的远亲,今年四十有余,在京都做些生意,挣了不少银子,家里已经纳了十几房小妾,真正还活着的,也不知还有几个。 自上一次柳喻舟带他回来之后,他便不时到家里来,每次都用恶心的眼神看她。 本以为父亲虽然有些犯浑,却只是打她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把她卖给了这个胖男人。 见柳心柔一动不动,柳喻舟顿时怒了,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怒吼道:“下贱货,还不给未来夫君行礼!” 柳心柔低垂着头,紧咬着唇,双手在身前紧紧扣在一起,没有说话。 见柳喻舟又要动手,胖男人连忙阻止了他,“哎呀,柳兄,美人儿有点脾气是正常的,柳兄可不要打了,再打我可得心疼了。” 说罢,胖男人又转过头,对柳心柔嘿嘿笑道:“嘿嘿,心柔啊,几日不见,可想死老爷我了。” 柳心柔弯了弯身,低声道:“参见俞老爷。” “哼,看在俞兄的面子上,今天就放过你,还不快去沏茶,招待贵客!”柳喻舟放下手,怒喝道。 “是。”柳心柔低声应了,便转头往屋里走去。 “柳兄,别生气,晚上老俞再请你喝酒!”俞洪眯缝着一双老鼠眼色咪咪地看着柳心柔的背影,见女子行走间袅袅娜娜的模样,口水都快要流出来。 “咱哥俩不说这些,咱们去喝茶,我那女儿虽然不听话,沏的茶却是好喝,老俞你可得尝一下。”柳喻舟揽起俞洪的肩膀便往屋里走去。 俞洪连连应好,眯缝着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嫌恶,若不是为了得到那个娇滴滴的美人,谁会和一个脏乞丐称兄道弟? 想到马上就能得到柳心柔那个美人,俞洪又高兴起来。 没想到这乞丐一条街,竟然还藏着如此美人,真是他俞洪天大的艳福! “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为何会在老子家里!”一声暴喝响遍整条街,在街上乞讨的一群乞丐都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那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竟然直接挑了柳老大家,真是不知死活。 苏千澈抬了抬眼皮,眸光慵懒地扫向门口的人。 男人长得很粗壮,站在那里几乎把整个门口都堵住,让原本就不亮的房间显得更暗。 不待苏千澈说话,柳喻舟便看到了银狼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给老子送狼肉来的,老子收下了,至于人,赶快滚出老子家!” “吼~”银狼王低吼一声,呲着牙目光凶狠地看着壮汉。 “哈哈,竟然还是一只通灵性的畜牲,老子决定了,今天就吃了你!”说罢,柳喻舟便大步走进来,挥拳便向银狼脑袋打过去。 “爹,不能这样!”柳心柔连忙大声阻止,可她的话,柳喻舟哪里会听,拳头丝毫不慢,眼看便要把银狼一拳打飞,忽听耳边一个浅淡慵懒的声音:“柳校尉真是好威风。” 特殊的称谓,让柳喻舟拳头骤然顿住,下一刻,却仿佛夹杂着怨气恨意,铁拳更加快速地向银狼砸去! 银狼王大吼一声,眼底闪过凶狠蓝光,大嘴一张,闪着寒光的牙齿便直接咬向袭来的铁拳。 “哈哈,来得好!”柳喻舟看到银狼张开的血盆大口,竟是不闪不避,拳头在半空硬生生转了向,猛然从银狼下颚向上挥去。 银狼眼中凶光更甚,右爪伸出,尖利的爪子便狠狠地抓向柳喻舟手臂。 眼看一人一狼便要肉搏在一起,斜地里却忽然伸出一把羽扇,轻按在男人粗壮的手臂上。 羽扇看起来毫无重量,按在柳喻舟的手臂上,却让他半分也动弹不得,就在男人惊疑的瞬间,银狼的爪子便落在了男人右臂上。 柳喻舟手臂瞬间喷溅出几股血柱,血腥气快速笼罩了整个小屋。 “啊!” “啊!” 两声惊叫同时响起,柳心柔快速跑了出去,片刻拿了一把锄头进来,色厉内荏地盯着银狼王。 俞洪还在门口,刚看到银狼之时便吓得说不出话来,此刻银狼抓伤了人,他更是吓得叫出了声。 红发男孩眸光动了动,却无丝毫反应。 见柳喻舟被制住,银狼王一爪之后也停止了攻击,却依旧兽瞳竖起,凶狠地冲柳喻舟低吼。 柳喻舟似是没有看到左臂上的伤口,表情复杂地看一眼臂上羽扇,随后猛地伸出左手,五指微弯,利爪直接抓向坐在桌旁的苏千澈脖颈! “老子不相信,老子还干不过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男人的暴喝声响彻整个小屋。 五指如鹰的利爪,转瞬便出现在少年面前,少年身体微往后倾,左臂随意搭在桌子边缘,右手羽扇轻点柳喻舟左手,男人含怒一击便再次夭折。 柳喻舟再次一愣,空出来的右手握拳,再次打向桌边慵懒的少年。 右拳动作再次凝滞,柳喻舟像是不信邪一般,通红着双眼,再次换手出击。 如此数次过去之后,男人累得开始喘气,左手上的伤口也因为剧烈运动血流更快,少年嘴角却勾着懒懒的笑,仿佛在闲庭信步,悠然惬意。 然后,苏千澈像是玩累了,执起羽扇,在男人停歇的片刻,轻点在男人胸口,下一刻,男人就像是被炮弹轰击,健壮的身体猛然往后飞去。 噼里啪啦,柳喻舟撞烂了一张椅子,身体狠狠撞在墙上,本就不坚固的墙壁晃动了几下,连带整个小屋都动了动。 “别……别打了!”柳心柔连忙放下锄头跑到柳喻舟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却被柳喻舟猛然一挥臂,直接甩出去撞到墙头。 “你这个贱货,竟然带人回来打老子,老子打死你!”柳喻舟抬手擦掉嘴边的血迹,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便要往被扔在地上的柳心柔走去。 “看起来,柳校尉还没有打够。”苏千澈声音清越,仿佛山涧水珠从山石上缓缓滴入清泉中。 听到少年的话,柳心柔顾不上被甩出去受的伤,忍痛跑到少年面前,直接跪在地上,连连道:“请公子手下留情,不要再打了,小弟,快劝劝公子,不要再打了。” 柳喻舟却是丝毫不领情,大步走到柳心柔面前,直接拎起她怒喝道:“给老子起来,老子的事情要你管,给老子滚!” 苏千澈微侧着头,嘴角一丝邪气的笑:“他这么对你,甚至都把你卖了,你竟然还为他求情。” 柳喻舟正要把柳心柔扔出去,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后以更大的力道把人直接扔出屋外,才冷声道:“老子的家事,与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何干系!” 红发男孩咬了咬唇,快速走出去。 苏千澈轻笑一声,并未接话,只缓缓道:“柳喻舟,年四十,曾任噬魂军三营校尉,统领噬魂军两千人,骁勇善战,曾率部下迎战北夷一万人,损失五百人,歼灭敌军。” “四年前,柳校尉再次率领部众战胜北夷,却在战胜之后,率四百五十八名残兵逃离战场,回到京都城东隆林街的家,只因……” “别说了!”柳喻舟猛然喝道,似是想到以前的往事,眼底通红,隐有泪意,“你知道什么,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别以为很了解老子,给老子滚!” 柳喻舟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他一甩手,指向门口:“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苏千澈勾了勾唇,懒懒笑道:“柳校尉,这里已被本公子征用,要滚,也是你滚。” 柳喻舟狠狠咬牙,拳头握得嘎吱作响,他狠狠盯着慵懒坐着的少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老子滚,老子现在就滚!” 说罢,大步走出去,走到门口时,一拳猛地砸向门板,门板瞬间四分五裂一些碎屑扎进男人拳头上,他却似毫无察觉,带着满腔怒气走了出去。 院子里,柳心柔在十六的搀扶下已经站了起来,她捂着胸口,低声喃喃:“爹竟然已经是校尉,还是统领噬魂军的校尉……为何,为何爹说他只是一个小兵?” 说着说着,柳心柔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柳喻舟原本有如此大好的前途,却因为她,都是因为她,不止让他当了逃兵,还变得如此颓废。 “姐姐。”十六低声喊道,头顶的呆毛弯下来,连耀眼的红发都似黯淡下来。 俞洪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见柳喻舟都奈何不得那个纤瘦的少年,便也知道今日讨不了好处,便对柳心柔道:“心柔啊,过几日老爷我便来接你,进了俞府,你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担心会被你爹打了,你等着老爷我啊~” “滚……”十六看他一眼,眼底光萦绕。 俞洪眉头紧皱,在男孩耳边咬着牙轻声道:“哼,一个小屁孩,等老爷我抬了你姐姐进府,再收拾你!” 说罢便不再多呆,喊着‘柳兄等等我’便离开了。 屋里,苏千澈看一眼一片狼藉的房间,手指转动着羽扇走了出去。 “公子!”柳心柔见到她,猛然跪了下来,更拉着十六一起跪下,哽咽道:“小女子不知道公子来此处的目的,但是公子调查了家父,必然不是为了害家父,公子,求您救救家父,当年的事情,都是小女子的错,都是小女子的错,与家父无关……” 苏千澈微歪着头,以羽扇轻抵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公子为何要帮你?” 柳心柔轻咬了咬唇,低声道:“小女子可以卖身,做牛做马,伺候公子一辈子。” “本公子不需要侍女。”苏千澈懒懒道。 “那……那公子……公子需要什么?”柳心柔颤抖着问道。 “本公子……要他。”苏千澈以羽扇指着红发男孩,微眯了眯眼,“把他的卖身契给本公子,以后,他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把十六留在身边,她必须断绝所有后患。 柳心柔看向身边的男孩,男孩眼底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心柔咬了咬牙,低声道:“公子……” 苏千澈并不勉强她,只说道:“你还有半天时间考虑,明日上午,本公子要听到答案。” 说罢,便慢条斯理地走出去。 找了一家看起来整齐一些的房屋,苏千澈以武力把里面的乞丐赶出来之后,便大摇大摆地住进了里面。 房屋简陋,采光却是较好,屋里光线很足,苏千澈找了新的被子铺上,懒懒瘫在床上。 每次昏迷之后醒来的一两天,虽身体已经彻底好了,却依旧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痛,这也导致她的痛感神经极为敏感,所以她极怕痛。 银狼躺在床头,大脑袋蹭了蹭少年的手。 苏千澈摸了摸银狼脑袋,皮毛真顺滑。 嗯,某人的皮肤也是这般顺滑。 想到为司影上药之时,男子背后如丝般顺滑却又带着柔韧的肌肤,手感真不是一般的好。 这般想着,苏千澈搓了搓手指,嘴角微勾,缓缓合上眼。 再睁眼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一缕月光从破了两个洞的窗纸上照进来,照在银狼光滑的皮毛上,银狼的皮毛也似散发着莹莹光辉。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千澈转过头去,见到门口的人影,微微眯了眯眼。 门外,白衣男子长身玉立,背光下,男子的轮廓有些模糊,银白色月光洒在男子身上,在他背后镀上一层银白光辉,夜风吹过,男子的发丝和衣摆在风中轻轻晃动。 男子气质清贵,即便看不清五官,他却依旧像发着光一般,是众人视线的焦点。 男子抬步,迈进房间,不疾不徐地朝床上的女子走过来。 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跨越了天地山河,男子携漫天星辰而来,缓缓走到女子身前。 “苏小姐。”清透明澈的嗓音,如同天籁,从九天之上悠悠然传入凡尘。 男子左臂撑在床边,微俯下身,琉璃般盈透的双眸里,似盛满一地明光,眸底,清晰地映出少年慵懒微睁的双眸,似有璀璨星河在其间缓缓流淌。 “司美人儿?”苏千澈红唇轻启,眸底带着雾里看花的朦胧。 司影薄唇微勾,净透如湖的眼底弥漫出山花烂漫的笑,“在影眼中,唯苏小姐当得起美人二字。” 男子分明拥有颠倒众生的容颜,却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她,说唯她当得起美人二字,即便是对容貌不甚在意的苏千澈,此刻也不自禁地眯了眯眼,觉得司影此话甚合心意。 “司美人儿的容貌,也勉强能入本小姐的眼。”苏千澈轻笑道。 司影在床头坐下,清透如泉的眸看着床上少年,似带着点点委屈,“初见时,苏小姐可不是这般说的。” 银狼王极力往后缩着身体,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这个对着女人撒娇的男人,绝壁不是它曾经的主人! 男子清越的嗓音中似带着一丝雾蒙,琥珀色双眸就那般专注却委屈地看她,让苏千澈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 “本小姐说什么了?”苏千澈眨了眨眼,长睫微颤。 “苏小姐说,对影,很、感、兴、趣。”司影撩起少年颈侧发丝,在花般优美的指尖把玩,随后,男子倾身,看着少年的眸,缓缓补充道:“对影的技术,也是,兴、趣、十、足。” 男子一字一顿,声音里似带着能激起电流的低低磁性,而‘技术’二字,更是咬得很重。 男子低迷的声音响在耳畔,似有一根羽毛在耳廓里缓缓滑动,引人不自觉微微战栗。 苏千澈抬手挖了挖耳朵,那种撩人心弦的感觉才消散去一些。 “那时候,本小姐并没有被咬一口。”苏千澈缓缓开口。 司影突然笑了,浅浅的弧度留在唇畔,如昙花在暗夜里盛放,美得不可思议。 “原来苏小姐介意这个。”司影抬手,把外袍领子向下拉了拉,露出白天鹅般修长优雅的脖颈,“不如,苏小姐咬回来?” 男子双手撑在少年脑侧,如玉的容颜近在咫尺,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少年脸颊,苏千澈咽了咽口水,这样的美人,做出如此任君品尝的姿态,她怕是会控制不住。 “好啊。”苏千澈的声音极为欢快,伸手,直接勾住司影脖子,慵懒的眸底星光闪耀,“那本小姐就不客气了。” 说罢,苏千澈手臂一用力,男子似猝不及防,双臂微弯,顺着力道,身体虚压在女子纤细的娇躯上。 呼吸骤然被女子身上浅淡的幽香充斥,司影眸光微深,嘴角绽开完美的弧度,“如苏小姐所愿。” 鼻端全是男子清冽的冷香,耳边是男子悠长的呼吸,几缕黑绸般的发丝散落在脖颈,微微的痒。 苏千澈深吸一口气,平缓了无端紊乱的心跳之后,微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本小姐不稀罕。” “哦?是吗?”司影抬起头看她,笑靥如花,“苏小姐真不稀罕?” 眼前男子笑靥太过美好,令人窒息。 苏千澈心脏漏跳一拍,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子。 美色果然是最大的杀器,面对不遗余力出卖美色的司影,苏千澈默默地把刚才的话收回。 “嗯?苏小姐。”司影见她似呆愣似懊恼的模样,眸底似盛了一池星光。 或许是房间里气氛太过朦胧,或许是男子眼底星光太过耀眼,苏千澈缓缓开口:“呵,司公子如此美人,本小姐可以为司公子破例一次。” 说罢,女子嘴角带着痞痞的笑,殷红丰润的唇缓缓向男子樱花般粉嫩的薄唇凑过去。 140 Q弹Q弹 夜空很静,星辰稀稀朗朗,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天际薄雾般的云絮,露出新月半遮娇媚的容颜。 银狼把整个硕大的身体都塞进床底,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月光照进房间,微暗的光线中,男子和女子相拥在一起,似有浅浅荧光萦绕,美好得如同一幅至臻完美的风景画。 两唇相触的刹那,像是有一股细小的电流从两人唇瓣传遍全身,两人都怔了怔,瞳孔微微睁大。 唇上的触感太过美好,苏千澈不自禁地伸出小舌,轻舔一下男子柔韧的薄唇。 男子如玉脸庞转瞬染上桃花瓣粉嫩迷人的色泽,眸底暗色一片,正要循着感觉加深这个意外的吻,唇上却传来一阵刺痛,麻麻的,男子忍不住轻嘶一声,不知是痛得还是麻的。 “啧,味道不错,很好咬嘛。”女子明眸眯起,伸出粉红色小舌头,轻舔去唇上血迹。 就像qq糖一样,软软的,韧韧的,咬了一口,还想再咬一口…… “那么苏小姐,要不要再咬一次?”司影声音暗哑,抬手,指腹轻触女子红唇,眸底闪过危险的暗芒。 男子的目光极具侵略性,仿佛只要她说好,他便会让她咬个够。 看起来不能撩太过了。 苏千澈微扬头避开男子如玉指尖,缓缓眨了眨眼,道:“再好吃的肉,吃多了,也会腻。” 随后话锋一转,问:“司美人儿怎么认出本小姐的?” 司影指尖被避开,便顺势滑到女子下颚,两指摩挲女子柔滑如缎的肌肤。 男子微眯了眼,暗金色瞳眸里似有笑意闪过,“影必不会让苏小姐感到腻。” 随后又接话道:“苏小姐这样耀眼的人,不管在哪里,影都能一眼认出来。” 苏千澈微眯起眼,她似乎,又被撩了? 许久不见,司影功夫见长。 不再与他扯皮,苏千澈懒懒地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影无处可去,这段时间,还请苏小姐收留。”司影缓缓道。 “是吗?”他会没住处?苏千澈微微一笑,“收留是可以,不过,一晚一千两银子。” 司影眸光一滞,乍然想起初见时,便被眼前的女子敲诈三千两银子…… 不过这样的阿澈,也很可爱。 男子轻笑起来:“苏小姐现在应该还没有住处,影给苏小姐找一处府邸,包苏小姐满意,便把收留的银子抵了可好?” “哦?在哪里?”苏千澈问。 她离开相府独自在外生活,本就有意购置一座宅子,若真有好地方,她也不必再忧心住处的问题。 “隆林街尽头,竹林深处,有一座荒废许久的王府,清幽雅致,适合居住。”司影薄唇轻启,嘴角含笑,“只要有皇上旨意,便可以住进去。” 苏千澈嘴角抽了抽,得到皇上批准,被司影说得像是吃饭一样简单。 “为何要皇上首肯?”苏千澈疑惑问道。 司影轻笑,在床外侧侧躺下身,左手撑头侧眸看着身旁慵懒的女子,“那是被贬黜的前王爷府邸,自然要皇上点头,才可以住进去。” 苏千澈微微皱眉,被罢黜的王爷,肯定是犯了大事,而且宅子已荒废许久都没有人居住,所犯必然是触犯龙颜之事,皇上会轻易松口? 似是看出了女子的苦恼,司影用指尖挑起女子肩头一缕乌黑发丝,手指轻轻转动,一圈一圈绕在手指上。 “苏小姐不是刚在秋猎上拔得头筹,正好可以以此为条件,得到皇上首肯。”司影轻笑着说道。 苏千澈挑眉,把发丝解救出来,“这你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这家伙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吧? 司影淡淡地笑,话语里似带着笑意,“影怎会不知?十公子的名讳,如雷贯耳,十公子捕杀猎物的壮举,更是让影永生难忘。” 他还真的知道?! “在森林里跟着本小姐的人,是你?”苏千澈微眯起眼,看着眼前笑容勾人的男子。 在围猎场的森林里两日时间,她不时感到有人在跟着她,不过跟着她的人并无杀意,所以她便没有理会,没想到竟是司影。 “苏小姐果真聪慧。” 苏千澈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跟着本小姐做什么?” “影与皇甫殿主有些私事解决,无意间看到苏小姐,不想把苏小姐牵扯进来,便未现身,还请苏小姐见谅。” “哦……”苏千澈点点头,若是司影呵皇甫溟一起,那他是否看到了她后遗症发作时的模样? 不过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说,或许只有皇甫溟一人知道? “司美人儿,本小姐要休息了。”苏千澈眯起眸,眸底映着男子惊为天人的容颜。 美色当前,还躺在她身侧,她怎么控制得了自己? “影与苏小姐一起。”司影笑眯眯。 …… 第二日,天还未亮,外面一片雾蒙,晨星点缀天际,朦胧的微光照在隆林街安静的街道和房屋上,显出隐隐的轮廓。 卯时已到,街道中央的集合地点鸦雀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 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房间里,苏千澈懒懒抬了抬眸,对藏在床下的银狼王道:“二哈,该行动了。” 经过简璃的强烈反对,苏千澈把银狼王阿璃的名字改为了高大上的‘二哈’。 虽然银狼王不知道二哈是何意,但是它的反应,分明是嫌弃无比。 银狼王从床底下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发,银白无一丝杂色的毛发在暗夜的微光中如波浪般,一波波起伏。 “嗷吼~”银狼王引颈长啸一声,冰蓝色眸底散发出幽幽光辉。 可恶的人类,竟敢叫高贵优雅的银狼王做这种低俗的事情! 银狼王再次低吼一声,眼底似闪过不满,随后才迈开步伐,动作高贵优雅地往外走去。 苏千澈眸光无神地看着越走越远的二哈,多久,没有这么早起过了? “苏小姐,早。”窗台上,白衣男子曲起左腿坐在窗沿,右腿随意放在一侧,两条逆天大长腿格外吸睛。 晨曦的微光照在男子如玉侧脸,似笼上一层水雾,模糊了男子俊美的容貌,侧脸轮廓却是完美无瑕。 男子含笑看着床上的女子,声音清越动听,不疾不徐,仿佛一阵和风拂过,吹走少年慵懒的睡意。 在将醒未醒之时,便能看到容颜绝世的美人儿,美人儿还用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打招呼,如此待遇,苏千澈两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 苏千澈表示,对于这样的美色服务,她非常满意。 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苏千澈问:“你没睡?” 这家伙不会在窗口坐了一夜吧? 嗯……昨夜司美人儿想要与她同床共枕,被她笑眯眯地请了下去,身边有一匹恶狼,她哪里能睡好觉? 司影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舍不得。” 苏千澈愣了愣,片刻坐起身来,懒懒地穿衣服:“那你继续,本小姐有事先出去了。” 司影:…… 屋外,银狼王走到距离最近一间房屋的门前,抬起爪子,三两下便挠开了房门,悠然走进去,不过片刻,屋里便传来一阵响动,似是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后,银狼王便悠然踱步出来,嘴里叼着一床被子和几件衣服,走到街道上,松嘴,把衣服被子扔到地上,又踱步走进另一间房屋。 很快,银狼王刚洗劫过的那个屋子里,有人赤裸着上身,腰下只围了一条毛巾,脚上拖一双拖鞋,便嚷嚷着冲了出来。 “卧槽,这个畜牲,把老子的衣服被子还回来!”男人一手紧捏着腰间毛巾,一边大声怒喝。 没有人也没有动物回应他,街道上一阵寂静,只有男人的怒喝飘散在风中。 一阵风般跑到街道中央,赤膊男人快速捡起地上的衣服,三两下便穿在身上,刚要转头去收拾那可恶的狼,却突然发现下身一片凉爽,臀部凉飕飕的。 男人骤然愣住,颤抖着手反手摸向臀部,果然,破了两个洞! “你这个畜生!”男人咬牙切齿,又快速转身,把地上的衣服全部拿出来,一件一件查看,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每一件长袍上,臀部位置都有两个显眼的大洞! 那两个洞就像是两张大张的嘴,仿佛在嘲笑他是个傻子。 赤膊男人狠狠地把长袍甩在地上,片刻又捡起一件短衫,系在腰间,挡住了某处走光的地方,便气势汹汹地朝银狼王追过去。 只是还不待他抓到银狼王,便又有数个房间的人遭了秧,地面堆了一大堆衣服和被子,几十个人同时在里面翻找着自己的衣服。 “妈的,这头破狼,竟然偷咱们的衣服!” “特么的,偷了还不算,竟然把老子的衣服咬坏了,老子前年才置办的新袍子啊!” “太可恨了,走,咱们去把那头破狼炖了!” 二哈的效率非常高,很快,又陆陆续续有人跑出来找衣服,到后来,还未等他们去找银狼王报复,集合地点竟不知不觉聚集了近两百人。 “卧槽,你们的衣服怎么也被偷了?” “我去,那头畜生速度也太快了吧!” “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一头破狼不成?老子以前可是空手撕狼,咱们现在就去找到那头狼,一定要把它给炖了!” 一群人穿得奇形怪状,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呼啦啦地准备找银狼王一雪前耻。 旁边,一间房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身材纤瘦的少年从屋里缓缓走出。 少年剑眉星目,五官小巧精致,纤细的身形沐浴在星辉中,缓缓向着一群人走过来。 少年的身体虽然纤瘦,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随着少年的靠近,变得越发清晰。 众乞丐呼吸一滞,下意识顿住脚。 这样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分明并不强烈,却不容忽视。 “原来,还是有几个听话的。”苏千澈轻笑,慵懒的眸子在晨光中显得朦胧迷离。 少年的话一出,便把众乞丐惊醒,而慵懒的话语惹恼了无数人。 “我呸!老子才不是来集合的,黄毛小子,赶紧把那头破狼交出来!”赤膊男人陈默瞪着眼怒喝道。 “哦?本公子可有说你们是来集合的?”苏千澈慵懒地笑,“没想到你们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我呸!老子说了不是来集合的,黄毛小子,把那畜生交出来,老子……” “啧,本公子头发可是黑色的,难道你年纪轻轻,眼睛便不好使了?”苏千澈以羽扇轻抵下颚,微侧着眸看着陈默,眼底满是惋惜。 陈默:……卧槽,这是重点么! 众乞丐:…… 陈默冷声道:“王爷带来的人,竟然让畜生来偷衣服,简直丢了璃王殿下的脸。” 众乞丐附和:“哼,臭小子,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你也不嫌丢人!” 苏千澈双手负在身后,微眯起眸看着一群人,轻笑,“这么多人,连一头银狼都比不过,到底是谁比较丢人?” “而且,”苏千澈嘴角勾起,眼底满满的邪气,“在战场上当逃兵,到底是谁比较丢璃王殿下的脸?” 一群人都是脸色骤变,这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因为逃兵的称谓,他们心里永远都有一根刺,即便是午夜梦回,都会痛得再难以入睡。 “毛头小子,老子们如何,关你个还没断奶的小子什么事!”蓦然一声怒喝,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众人转头,便见一人大步走来,怒喝道:“还不滚回去睡觉,不睡好觉白天怎么讨饭,难道你们都想饿死?!” “是,三哥。”众乞丐顿时抱着被子想要溜回去。 “本公子可让你们走了?”苏千澈轻呵一声,“看来,你们很喜欢无视本公子。” 一阵冷风嗖嗖吹过,众乞丐下意识停下动作,无数人只看到眼前一道黑影一晃,便觉一股大力击打在胸口,随后,众人便感到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飞了起来。 下一秒他们便骇然发现,他们竟然真的已经飞了起来! 半空中,他们正在自由翱翔,仿佛是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鸟,可是很快,飞翔的感觉便消失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地上坠落下去。 “啊!” 被抛飞到上空的人,一边尖叫,一边手舞足蹈,想要阻止身体下落的趋势。 街道宁静,可今日,却有无数的尖叫声,打破了这种宁静。 只见,一个纤瘦的白衣少年在人群中穿梭,少年所过之处,必有一个人被抛飞到半空,然后又从半空掉落,狠狠砸在地上,引起地面一阵阵晃动。 砰砰! 尖叫声,夹杂着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彻底把清晨熟睡的隆林街惊醒了。 一些没有被二哈照顾到,还在睡觉的乞丐也纷纷走了出来,想要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当睡眼惺忪的乞丐们看到半空飞翔的人,快速坠落的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哀嚎的人时,顿时傻了眼。 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胡三已经在苏千澈刚出手之时,便已经目瞪口呆,心里隐隐的恐惧油然而生。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胡三额头直突突,开始咬牙切齿。 让街道上所有的乞丐都免费体验了一把飞翔的感觉之后,苏千澈停下动作,站在街道中央。 少年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半阖的眼眸中一片未睡醒的朦胧薄雾,少年身周,横七竖八地躺了二百余人,都在哎哟哎哟痛苦地哀嚎着。 晨曦中,少年似发着光一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远处,白衣男子立在门边,净透如琉璃般的双眸静静看着少年,片刻,男子抬起晶莹剔透的手指轻抚上薄唇,似想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男子嘴角勾出烟火般耀眼的笑,清澈如水的眸底,有一抹柔光闪过。 苏千澈抬脚,踢了踢身前一人,嘴角含笑:“还活着没?” “老子……要杀了你!”被踢的人正是陈默,听到少年含着笑意的声音,便知他必然在嘲笑他们不堪一击,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陈默双手撑起身体,正要起身,背上却猛然一股大力,直接把他给才趴下了。 “呵,乞丐还有尊严呐?”苏千澈左脚踩在陈默背上,微弯着身体,看着男人不服气的模样,轻呵一声,“不服?等你有资格时,再来与本公子谈论这个问题。” 说罢,少年抬手,手指放在唇边,轻吹一声口哨。 片刻,一道银光闪过,银狼王二哈便出现在苏千澈面前。 少年抬手,摸了摸银狼的大脑袋,懒懒地笑:“既然你们喜欢当逃兵,就让你们‘逃’个够。二哈,不要嘴下留情,还剩一口气就行。” 银狼王低吼一声,晃了晃脑袋,似是不想让少年碰。 躺在地上还在哀嚎的众乞丐眉头皱起,这小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们便知道,少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陪二哈好好玩玩,小心一点哦,二哈是要吃人的,要是有谁不小心缺胳膊少腿,本公子可不负责。”苏千澈说罢,便懒懒转身,淡淡的声音留在身后:“二哈,好好玩,本公子睡觉了。” “站住!”一声怒喝打断了苏千澈的脚步,还未等胡三开口,少年便顿住脚,微侧过头,缓缓开口:“对了,胡副尉,本公子的训练,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本公子可不敢保证,会对小乖做出什么事。” 地上众乞丐:……这是什么训练! 胡三怒:“无耻!” 对于他的评价,苏千澈丝毫不恼,反而轻笑道:“觉得本公子无耻,就好好看着你家小乖,不要让他落在本公子手上。” 随后又转头,看向街道旁的众乞丐,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也不要打扰本公子的训练哦,更不要打扰本公子休息,这是你们接下来的训练课程,可以先适应一下。” 说罢,便不理会众人的反应,悠悠然回到房间里。 身后,白衣男子亦随之跟上。 苏千澈转头看他一眼,男子笑,如粲然盛放的一地花海。 默默转过头去,苏千澈有些纠结,美色当前,她还能不能睡好觉? 苏千澈走后,银狼王兴奋地嚎叫一声,开始执行少年交代的任务。 只见二哈兴致高昂地叼起脚边一个乞丐,也学着苏千澈的手法,把人往半空抛去,仰头看着那人惊叫着在半空手舞足蹈,冰蓝色兽瞳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兴奋,快速低下头,又叼起一个,如法炮制。 随后,便看到银狼王似一道跳跃的银光,在街道上上蹿下跳,一个个乞丐再次被抛飞,降落,在晨曦的微光中形成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街道旁,完好无损的一群乞丐此刻总算反应过来,顿时表情复杂,身为堂堂隆林街乞丐,竟然被一头畜生给欺负了? “卧槽,你们都是死的吗,怎么就让这头畜生这么抛着玩?!”一个乞丐撸起袖子,指着地上躺着的一群人,义愤填膺地说道。 被抛飞的众人:我们也想起来,但是特么的,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完全动不了! “卧槽,那个小子也太嚣张了,竟敢欺负到咱们头上!”不少人都大声吼道,却奇怪地没有人去帮助被银狼残虐的众乞丐,甚至还有一些乞丐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忽而上升,忽而下落的各物体。 “哈哈哈哈,瞧你们这怂样,笑死老子了!”一人忽然弯下腰,指着街道上横七竖八或躺或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此人话音落下,众人的嘲笑声顿时代替了怒喝声,在整个街道上回想。 被抛飞的众人:说好的同生死共进退的革命情谊呢?! 看到地上一群挺着装尸体的人,又看看街道旁一群幸灾乐祸的人,胡三额头青筋直跳,这一群人,就没一个靠谱的! 只是,虽这般感叹,他也没有出手,就让银狼王那般抛上掉下地玩着。 不久之后,银狼王似乎玩累了,便仰头长啸一声,抖了抖毛发之后,一口咬住一个乞丐手臂,尖利的牙齿深深陷进乞丐臂膀之中,那乞丐顿时惨叫起来。 “卧槽,玩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人顿时瞪大了眼,眼底却依旧是一片幸灾乐祸之色。 被银狼咬住的乞丐惨呼一声,直接跳起来,挥起拳头就向银狼王砸过去。 下一刻,乞丐抱着血淋淋的拳头,哀嚎着开始了逃亡之路。 特么的,怎么完全用不上力啊!那个臭小子对他们做了什么! 下下一刻,趴在地上装死的众乞丐被一头漂亮的银狼王撵得嗷嗷直叫,呼啦啦地一大串,围着街道跑起来。 围观众人一开始还各种嘲笑,到后来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被追着跑的人曾经都是噬魂军的精英,整整二百余人,即便受了一些伤,必然也不会如此不堪,怎么他们就丝毫不反抗,就被一头狼追着跑?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旁边的一扇门再次悄无声息地打开,白衣男子不似凡人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 男子皮肤白皙盈透,五官精美,仿若最资深的雕刻大师精心雕刻而出最完美的作品,薄唇粉嫩,琥珀色瞳眸净透如一汪清泉。 男子淡淡勾唇,唇畔似有若无的弧度,让漫天晨星都失了颜色。 一瞬间,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来,所有的景物都在眼前消失,眸中,只剩下男子惊艳时光的容颜。 “阿十在休息,你们,不要吵到她。”男子浅浅笑着,缓缓出口的嗓音如山间温柔而过的风,似夹杂着漫山木香与花草香,缓慢而轻柔地送到众人耳畔。 男子的美,雌雄莫辩,一时间,众人捂嘴的捂嘴,捂鼻子的捂鼻子,生怕流出口水或者鼻血丢人。 语罢,男子便翩然走回房间,关门的动作极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被迷住的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反应过来,随后爆发出更大的声响。 “我去,这特么的也太过嚣张了,真当老子们好欺负?!” “一个小白脸,竟然也敢指使咱们?” “忍不了了,老子要狠狠收拾那毛头小子和小白脸一番!” “对,三哥,咱们都受不了了,把咱们吵醒,自己却回去睡觉,这样太过分了!” 有人说着便要撸起袖子上去干架。 声音嘈杂喧闹,胡三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刚才那小子露的一手极为诡异,若说之前是因为璃王的缘故,他暂时不想动那小子,可现在,真要动那小子,他还必须好好计划一番。 “刚才那小子的动作,你们可看清了?”胡三揪了揪络腮胡,皱着浓眉,“而且刚才那个男人,看上去也不简单……” “三哥,怕什么,咱们那么多人,还怕他们两个人不成!” “就是,咱们连逃兵了当了,还怕个啥!” 此话一出,说话之人便被身边数人用拳头亲切地招呼。 “哦?你们不怕?” “自然不怕,不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小白脸,怕个球!” 话音刚落,便有人意识到不对。 刚才说话的,是谁来着?他们之中,好像没有谁说话这么好听啊…… 众人转头,便见白衣男子站在门口,男子嘴角笑意温柔迷人,眸底更是如一汪净透的清泉,吸引人不由自主沉溺…… 等清醒过来之时,众人便发现,眼前的景物变成了街道上的青石板,而他们,竟都趴在了地上! 众人惊骇间下意识想要惊呼一声,却发现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天色渐亮,被封印了内力又被银狼追着跑了近两个时辰的众乞丐只剩下喘气的份,他们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只觉得做乞丐几年都没有今日两个时辰累。 银狼王二哈却高昂着头,不屑地睨着那些脆弱的人类。 街道尽头,一男孩缓缓走过来,男孩红发眼,在初升的朝阳下,格外显眼。 十六完全无视了趴了一地的众人,来到苏千澈暂住的屋子前,抬手敲了门,过了许久,里面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男孩便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去。 “哈哈,那小魔头还是那么傻!” “可不是,小魔头一直就那么呆呆的,也是他那个姐姐,竟然把他带到十二岁,啧啧,真是有耐心……” “卧槽,你们又在议论红发小魔头,不怕柳老大宰了你们!” “……” 十六似是没有听到众人低低的议论声,仍旧愣愣地站在门外,小小的身影似显得有些落寞。 二哈看着红发男孩的背影,低吼一声,刚要走到男孩身旁去帮忙,屋里却传来少年懒懒的声音,“进来。” 房间里,苏千澈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斜睨着坐在床头玩着她头发的司影。 “苏小姐,影为你束发可好?”司影以指做梳,四指轻柔地插进苏千澈发丝里,缓缓向下滑。 青丝如缎般顺滑,如玉手指轻易从发尾滑到发根。 “司美人儿,咱们没有那么熟。”苏千澈懒懒地挑了挑眉。 “不熟?”司影轻笑,低下头,带着盈盈水光的薄唇凑到女子耳边,轻道:“苏小姐,数日前影伺候了你一晚,昨日你又强吻了影,现在却说不熟,嗯?” 男子在女子耳边轻吹一口气,“要不要影帮苏小姐回忆一下?”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男子声音低迷,似带着丝丝电流,从耳畔传遍全身,一阵难言的酥麻从尾椎骨窜起,苏千澈的手指下意识握了起来。 “原来,司美人儿竟然如此会撩,本小姐真是小看你了。”苏千澈转过头,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侧脸。 近看,才知道司影的皮肤竟是如此之好,象牙般的白皙,如细瓷般,没有丝毫瑕疵,又如最上等的玉石,散发着莹莹微光。 “会聊?”司影好看的眉毛动了动,似是有些疑惑女子为何会这般说,只是,他很聪明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抬手托起女子光滑的下颚,低声问,“那么,苏小姐,咱们可熟?” 苏千澈微仰起头,慵懒半阖的眸子里映出男子蝶翼般长而卷的睫毛,她眯了眯眼,正要说话,却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声音只响了一下,苏千澈转过头,刚要开口,下颚处便传来一阵柔韧却不容置疑的力量,苏千澈随着力道转过头去,随后,她的后脑勺被用力扣住,从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瞬间笼罩了所有感官。 苏千澈骤然睁大眼眸,男子放大的俊美脸庞就在眼前,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甚至快要刷在她脸上。 他竟然在强吻她! 还一副享受的模样! 苏千澈伸手,握拳,拳头毫不迟疑地打向一脸陶醉的司影。 司影似早有预料,提前一刻放开了女子,身体快速向后退了几步,转瞬便出现在窗口。 “苏小姐与影,现在可熟了?”司影立在窗口,容颜如玉精美,眸底澄净干净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男子勾唇轻笑,似有朵朵绚烂的桃花在他脚底盛放,遍地桃花中,他就像是翩然立在花海的花之精灵,美得不可思议。 苏千澈眯起眼,眸底暗黑一片,手掌一翻,匕首出现在手中,随后往外一抛,匕首飞快地袭向窗边男子。 司影轻笑,抬手接住女子扔过来的匕首,身体轻轻一纵,便出了房间,很快,风中便传来男子轻如薄雾的声音:“如果苏小姐觉得还不熟,影会更加努力。” 苏千澈看着他离去,半晌抬手摸了摸唇瓣,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被人强吻,还是头一遭。 不过,味道似乎还不错。 随后,女子勾了勾唇,慵懒的眸底带着似有若无的邪气。 她缓缓躺回去,懒懒开口:“进来。” ------题外话------ 如果没有意外,以后就早上8点发文,群么么,(~ ̄▽ ̄)~ 141 竭尽全力 红发男孩推开门,走进屋里,走到床边,愣愣地喊:“公子。” “怎么?” 男孩伸手,把两张纸递到苏千澈面前。 苏千澈抬手接过,一看,前面一张正是男孩的卖身契,而后面一张,竟是柳心柔的卖身契。 苏千澈眉毛微挑,看起来,柳心柔还是不放心十六,竟然连卖身都要一起。 “你姐姐?”苏千澈转头问。 “家。”男孩答。 苏千澈懒懒笑一声,揉了揉男孩头顶呆毛,“卖身契,本公子收下了,至于你们父亲的事,等你姐姐前来,把事情经过告诉本公子,再做打算。” “嗯。”纤细的手在男孩头顶上揉啊揉,男孩精致如瓷娃娃的脸上带上了浅浅红晕。 见他如此模样,苏千澈突然来了兴致,一双懒眸看着他,痞痞地笑,“咦,小十六竟然知道害羞了?” 男孩脸色越发红了,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就像是一只熟透的红苹果,可爱极了。 “哈哈,小十六真可爱。”苏千澈抬手捏了捏男孩红润的脸颊,唔,就像棉花糖一样,好软。 红发男孩的脸已经快要红得滴血,可爱的耳垂也仿佛石榴仔,红得晶莹剔透。他躲闪了一下,似是不想让苏千澈碰他的脸,最后却忍住了,浅色大眼睛里再次写上了茫然。 “好了不逗你了。”苏千澈轻笑着再次揉了揉男孩脑袋,又恢复了慵懒,“出去吧。” 随后,便懒懒地躺回床上。 男孩走出去,细心地带上门。 中午云烨过来通知苏千澈皇上召见她时,她还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云烨不由再次感叹,苏七小姐不会真是睡神转世吧? 整个京都都因为她而沸腾,她竟然还能睡得这般悠然惬意。 经过秋日宴和秋猎,许多人都认识了十公子这个突然出现的黑马,又因他是璃王殿下身边的侍卫,在秋日宴上与璃王殿下关系亲密,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而璃王殿下把隆林街的逃兵送给十公子,如此大的的事情,更是在短短两日时间便已经传遍了整个朝野。 璃王的擅自决定,引起了朝中上下大臣的极度不满,连苏丞相和陈尚书都一改针锋相对的局面,联名上书,说璃王此举有违朝纲,那些逃兵本该在逃离战场的时候便被处死,可璃王不仅放过了他们,现在竟然还把那些违背军纪的逃兵擅自送人,真是太过目中无人! 噬魂军骁勇善战,每一个在战场上有以一当十的本事,那些人虽然是逃兵,却依旧引得无数人垂涎,想要收为私兵,可璃王殿下却令逃兵不得投靠任何一方势力,否则杀无赦。 自己得不到那些逃兵,别人也得不到,朝臣权贵们便渐渐歇了心思,可现在却传出璃王把那些逃兵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这让他们如何平静? 再有璃王刚回京之时,便做出了抢自己侄儿未婚妻的违背伦理之事,众大臣都不再忍耐,于是今日的早朝,几乎都是众大臣在以口水讨伐璃王以及那个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实力还如此诡异的十公子。 被群起而攻之,璃王殿下什么反应? 哦,璃王殿下没有上朝,所以没有看到群情激愤的场面,只是后来皇上召见璃王之时,问了他对此事的看法。 在皇上的御书房里,璃王只含笑说了一句:十公子是本王的人,别说是几百逃兵,就算本王把整个噬魂军一万人送给她,与朝臣们又有何干? 此话经由皇上授意,传给了众大臣,大概意思是,十公子是璃王殿下罩着的人,璃王做什么,有意见?憋着。 此话一出,无数人摔碎了手中茶杯,愤怒地斥责简璃太过嚣张,竟敢不把众大臣看在眼里! 可以想象,之后一段时间的早朝,肯定会热闹无比。 今日皇上召见十公子,不只是为她在秋猎上突出的表现,更是为试探,试探十公子对璃王的重要性。 所以云烨极为担忧,生怕极少出过相府的苏七小姐在皇上面前出了错。 可苏七小姐却丝毫不在意,让云烨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奈。 璃王府的马车亲自接苏千澈去皇宫,苏千澈在马车里又休息了一程之后,来到宫里,在一个太监的带领下,来到皇上的御书房外。 书房里,简麟天正在批阅奏折,苏千澈见了,便双手抱拳,身体微弯,淡淡道:“参加皇上。” 简麟天神色威严,一双龙目不怒自威,常年身居上位,自身气势更是寻常人难以抵挡,可面前的少年却是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连紧张都不曾有。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简麟天身后的万公公沉声喝道。 “在下乃江湖中人,不懂宫中礼数,皇上勿怪。”苏千澈缓缓说道。 “罢了,免礼。”简麟天放下奏折,目光温和了一些,看着面前的少年道,“既是九弟的人,又是秋猎魁首,这些虚礼,便免了。” 苏千澈依旧神情淡淡:“谢皇上。” 看着少年波澜不惊的模样,简麟天暗自点头,看起来不是焦躁的性子,为人很是沉稳,不卑不亢,若是没有别样的心思,倒是可以培养一番。 “朕召你前来,你可知所为何事?”简麟天捋了捋胡须问道。 “想必是为秋猎之事。”苏千澈答道。 简麟天似是笑了一下,整张脸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难道九弟没有告诉你,朕召你前来的目的?” 苏千澈懒懒勾唇,“不管是为什么,皇上都会告诉在下,何须璃王多说一次。” “哈哈,那倒是。”简麟天哈哈笑起来,“你这沉稳性子,朕倒是颇为欣赏。说吧,作为秋猎魁首,有什么想求朕赏赐的。” 苏千澈垂了垂眸,缓缓开口:“赏赐,在下不需要。” “那你想要什么?”简麟天问。 苏千澈眼睑动了动,不疾不徐地说道,“求皇上收回怀王和苏七小姐的婚约。” 虽然简璃说会帮她解除婚约之事,可她并不相信他,特别是小十六和二哈出事之后,她对简璃本就不多的信任更是变成了负值,所以,解除婚约这种大事,还是自己来的好。 “哦?为何求朕此事?这样的请求于你没有任何好处。”简麟天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皇上,怀王与苏七小姐的婚约,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苏七小姐的娘失踪,此婚约也没有存在的必要,请皇上解除这一桩婚约。”苏千澈道。 她的神色平静,简麟天无法从她的脸色看出任何异常。 “是九弟让你这般说的?”简麟天眉头微微皱了皱。 简璃竟然为了苏家小七做到如此地步? “不,在下是为了自己。”苏千澈勾唇轻笑,“因为,我就是苏七小姐苏千澈。” 少年略带慵懒的声音在安静的御书房里响起,简麟天微瞪着眼,指着她:“你……你是苏小七?” 一个身手敏捷,一举杀了近两百头野兽的少年,竟然是丞相府的痴傻小姐苏小七?! “正是。” “放肆!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来人……”万公公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便要唤侍卫进来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少年拖出去。 简麟天抬手阻止了万公公的话,神色肃穆地说道:“苏小七,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 男人身上上位者的威压毫不保留地散发出来,仿佛只要苏千澈有一个字不对,他便会判她一个欺君之罪。 对于皇上的威压,苏千澈却似丝毫未觉,眸中依旧如平静的湖面,“皇上,十公子是在下的另一个身份,在下初次面见皇上,便已经把身份告诉了皇上,何来欺君一说?” “若此次在下没有告诉皇上在下的真实身份,才算是欺君。” 简麟天皱了皱眉,话是这般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是因为天才绝艳的少年突然竟是曾经一无是处的傻子的缘故? “你为何要以十公子的身份出现?”简麟天沉声问,“你这一身功夫,又是怎么得来?” 苏千澈默了默,被暗杀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那就把那对便宜父母拿来当挡箭牌好了。 想罢,苏千澈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沉重:“家父家母失踪已有十余年,到如今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听说他们曾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在下便想以江湖中人的身份,去查一查父母究竟为何会失踪。” “这一身功夫,是一位自称是父亲的好友的老爷子教授于在下,说是让在下多一分自保的本事。” 说起苏风辞夫妇,连简麟天的神色都变了变。 这孩子从小便父母失踪,一个人寄人篱下,怕是受到不少刁难,装成傻子模样,怕也是为了躲避明枪暗箭。 简麟天似叹了一口气,道:“你父亲是一个武道天才,与朕也是有几分情意,他曾在江湖上颇有威名,江湖朋友也甚多,会教授你一些保命本事,也实属正常。你母亲当年救了容妃,容妃念恩,因此便定下你与轩儿的婚事。”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微垂下头,嘴角轻轻勾起:“皇上,家父家母失踪,在下现在一心只想寻到他们,并未有成亲打算,不能误了怀王殿下,解除婚约之事,还请皇上恩准。” 对于曾经简泽轩对待苏千澈的态度,简麟天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在苏小七伪装成痴傻模样之时,轩儿不屑一顾,现在苏小七如蒙尘的明珠一般,开始散发出光芒,怕是也对轩儿以前的态度颇为介怀。 罢了,既然苏小七不想要,便成全了她罢。 “你所求之事,朕准了。”简麟天捋了捋胡须道:“明日,万公公会带人去相府宣旨。退婚之事,会对你的名声有些影响,朕也会适当补偿你。” 苏千澈懒懒勾唇,为了皇家脸面,皇上的退婚旨意,必然是倾向于简泽轩,对她的名声自然会有影响。 不过她也不在乎,只要能把这桩婚事退了便好,以后收集美男什么的,才会毫无负担。 “谢皇上。”苏千澈道,“皇上,补偿便不必了,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 “在下现在暂居隆林街,听闻隆林街尽头有一处荒废的府邸,需得皇上批准,才可入住……” “你想让朕把那座王府赐予你?” “皇上,宅子空着也是浪费,不如合理利用,也可省去皇上的补偿。”苏千澈轻笑道。 简麟天半眯的龙目里闪过一道精光,“赐给你也可,不过,你要替朕办一件事。” 苏千澈:…… “二皇子在秋猎上受了伤,查出来,是谁伤了他,朕便把那座王府赐予你。” 苏千澈嘴角抽了抽,她怎么就成免费劳力了? 然而,她能说什么? “是,皇上。” 正事说完,简麟天神色也缓和下来,苏千澈甚至感觉到简麟天对她眨了眨眼,然后听到他问:“苏小七,你与朕的九弟,是什么关系?” 苏千澈嘴角再次抽了抽,八卦之心,真是不分国界,不分种类,不分地位,哪里有人的存在,哪里便有八卦的存在。 “严格来说,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苏千澈一本正经地说道,“就像皇上与朝臣的关系一样。” “没有其他关系?”简麟天有些不相信。九弟可是放出话来,苏小七是他罩着的人,就差没有直接明说,若是谁敢动苏小七,就要灭谁满门。 额……不对,九弟放话的对象是十公子,所以…… “九弟不会还不知道你是苏小七吧?”若是不知道,那可就太有趣了! 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我与璃王殿下没有其他关系,即便他知道,也没有其他关系……” 皇上,你眼底的八卦之火收一收吧,都快要燃出眼眶了! “哦,那你下去吧,明日退婚之后,你便着手调查凶手之事,查到凶手,便差人告诉二皇子。”简麟天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苏千澈额头黑线更重,“皇上,我的身份,还请保密……” “下去吧下去吧。”简麟天不耐烦地赶人了。 …… 隆林街街道上,一百名黑衣侍卫神色肃穆,严阵以待,他们已经在此处候了一个时辰,却没有丝毫不耐的表情。 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望向街口的方向,直到看到璃王府的马车从街口行来,缓缓来到他们身前,一少年从马车上下来,他们才齐声道:“十公子好!” 响声整齐,声音震天,让刚下马车的苏千澈都懵了懵。 这又是搞的哪一出?看这架势,颇有些黑帮老大出场,小弟们齐齐欢迎的既视感。 为首两人,正是一身白衣的云焕和一身黑衣的十一。 十一面色冷峻,衣服沉黑犹如极夜,没有一丝花纹,更衬得双眸漆黑如墨,薄唇微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却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幽深的眸底闪过一道亮光,随后光芒消失,又恢复了冷峻的模样,只是,目光却停顿在少年眉心,久久没有离开。 小姐眉心的印记,可是画出来的? 见少年走到他面前,十一低垂下头,道:“公子。” “伤好了?”苏千澈自然地抬起十一左手,手心依然用绷带包扎着,看不出来是否已经好彻底。 少年的手略显娇小,五指不小心碰到的掌心微微的软,微热的温度从少年指尖传到男子手上,熨烫了他全身的肌肤。 十一俊脸上迅速染上红云,他慌忙缩回手,手指在背后悄悄握成拳,声音低沉地说道:“回……回公子,已经没有大碍。” 苏千澈倒也没有为难他,转眸看向旁边的云焕:“云焕啊,你的伤好了?” 云焕正在暗自猜测身边这个侍卫对十公子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听到苏千澈的话,顿时一个激灵。 十公子问的分明是关心的话,为何他却觉得有一股阴风从身边吹过,冷得有些诡异。 “回十公子,属下的伤也好了。”话说,十公子一个男人,怎么在眉心画这么妖艳的印记来? “好了就好。”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现在便与本公子好好练练,本公子看看,这段时间你有没有长进。” 云焕:…… 片刻之后,云焕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哀嚎叹气。 这都过去多久了,他好不容易从黑狱里捡一条命回来,为何还要承受十公子的怒火?最关键的是,为何要在他的一众手下面前让他丢脸啊! 十一看着少年暴揍云焕一顿之后,慵懒地吹了吹拳头,心底一股暖流缓缓淌遍全身。 小姐是在为他出气吗? 十一低垂下眸,若是他能再厉害一些,就不用小姐为他担忧了。 “是璃王殿下让你们来的?”苏千澈看着一众排列整齐的黑衣侍卫问。 “是!”又是整齐的声音,直冲霄汉。 “你们去把荒废的晋王府收拾出来,弄得好一些,那可是本公子以后的住所。”苏千澈抬眸,看一眼街道。 这一条街很长,虽不是笔直,却也能看到街道尽头模糊的竹林轮廓,竹林长得很茂盛,因为长期没有人打理,已经有了些疯长的趋势,要收拾好,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苏千澈对住处的要求并不高,有高档的住处自然好,仅仅是一个落脚处她也不嫌弃,所以倒也不急。 “璃王殿下可把银票给你们了?” “给了……”躺在地上装死的云焕虚弱地说道。 “去置办一些家具。”苏千澈说罢,便领着十一回到暂居的房间里。 见两人离去,刚才还一脸严肃的侍卫们齐齐走到云焕身边,把他围了起来。 “哎,焕哥,你咋地还不起来啊,想让兄弟们拉你一把?” “滚!”云焕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翻身而起,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焕哥,你怎地惹到十公子了,主子可是说了,十公子的话就是主子的话,啧啧,主子这么护着的人,焕哥竟然敢得罪,焕哥,你胆子这么肥,绝对是我偶像!” 云焕狠狠咬着牙,眼冒凶光:“小子,是不是想尝尝哥的拳头了?!” 他明明是听主子的吩咐与那个侍卫比武,为何被十公子报复的人却是可怜的他?!十公子你有种去找主子报仇啊啊啊! “嘿嘿,咱们快去给十公子收拾房间去,焕哥您老人家受了重伤,慢点来也行,不要着急,不要牵动伤势……”说罢,一群人便嘿嘿笑着一溜烟跑远了。 云焕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些个兔子一样跑路的人,凶狠地对着他们比划拳头。 主子分明是如此光风霁月,温柔如春,虽然一个眼神便能杀死一群人,但手下侍卫为何却是如此欢脱?! 云焕绝不会承认,他也是这一群欢脱侍卫中的一员。 房间里,苏千澈坐在桌旁,以手支头,慵懒地半眯着眸。 阳光从房顶瓦片的缝隙间照射下来,照在少年头顶乌黑的发丝上,发丝仿佛发着浅浅的光,眉心似小火苗的印记,在金黄色的光线中,也显得越发妖艳。 身材挺拔的黑衣侍卫站在少年身侧,如松一般,默默守护的姿态。 “十一,这二皇子,你可认识?”少年懒懒启唇,星眸慵懒半眯,眸底似有淡淡星光萦绕。 她在昏迷之前,二皇子还没有受伤,所以并不了解二皇子的伤势是如何造成的。 前几日,二皇子都是与皇甫溟在一起,他的伤与皇甫溟有没有关系? 十一想了想,道:“二皇子名声不显,属下所知并不多。” 二皇子简泽彦是云妃所生,云妃娘家并不显赫,所以曾经的简泽彦一直很懂得韬光养晦,只是不知从何时起,简泽彦显得高调起来,几次在公开场合与简泽轩起冲突,两人的关系显得极为紧张。 苏千澈手指点了点眉角,简泽彦的改变,是因为皇甫溟,还是上一次她无意间碰到他时,他去的那个翔远茶楼? 不管如何,明日见过二皇子之后,便知道了。 “明天随我回一趟相府。” “是。”十一应道,随后,看着少年眉心,低声问:“公子,你眉心的印记……” 苏千澈抬手,指尖摸了摸眉心,缓缓开口:“是皇甫溟,那个变态。” 他的血有毒。 “公子……”十一俊眉微皱,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必然经历过许多事情,不知小姐有没有受伤…… 作为小姐的贴身侍卫,他竟没有在小姐身边…… 他一定要强大起来,小姐的每一天,他都要参与。 他一定要强大起来! 似是知道他的担心,苏千澈缓缓道:“只是多了个印记而已,无伤大雅。” 十一薄唇紧抿,沉默下来。 “公子……”屋外,传来女子低婉的声音。 “进来。” 房门打开,柳心柔和十六走进来,走到苏千澈面前,女子便要跪下,苏千澈以羽扇虚托了她一下,道:“以后在本公子面前,无需行如此大礼。” “谢公子。”柳心柔轻声应了,便站起身来,又对十一屈了屈膝,才道:“公子,卖身契已经给了公子,以后,小女子和小弟便一辈子跟随公子。” “嗯。”苏千澈半阖的眸懒懒地动了动,道:“你父亲为何要做逃兵,以及他回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告诉本公子。” 柳心柔咬了咬唇,想到以前的事,水眸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五年前,年仅十岁的柳心柔生了一场重病,治病花费了许多银子,让本来就生活拮据的家里,更是难以揭得开锅。可即便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柳心柔的病却丝毫没有起色,反而越发严重,整日只能在床上躺着,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更让这个家中没有男人支撑的家庭雪上加霜的是,红发男孩不知为何,竟在一夜之间,从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变成仿佛什么都不懂的懵懂模样,不管是睡觉吃饭,都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照顾。 母亲秦氏要全身心照料两个孩子,心力交瘁,短短几月时间,便像是老了好几岁。 家里没有银子,秦氏一家一家去求,几乎求遍了所有亲戚邻居,却只借到几两碎银子,仅够柳心柔十几日的费用。 每当夜深人静,两个孩子睡觉之时,秦氏都会来到屋外,借着微弱的光,缝制一些花样卖些碎银子。 有一次,柳心柔半夜醒来,没有看到秦氏,透过微开的门,便看到秦氏一边缝缝补补,一边偷偷流眼泪。 柳心柔的心一抽一抽地痛,她摸了摸身旁男孩熟睡的脸,也悄悄掉下了泪。 第二日,柳心柔便耍脾气不喝药,还把药碗打翻在一旁。 秦氏没有生气,只是捡起碗,说再去熬一次。 柳心柔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 她瞒着秦氏,给柳喻舟写了一封信,让他回来,回来救救这个家。 可是,当时正处于战事激烈之时,柳喻舟拿到信时,已经是四个月之后。 而在秦氏最困难之时,一位陈姓老爷却经常上门,不时送上一些慰问品,更对柳心柔的娘亲秦氏提出奇怪的要求,若是秦氏答应陪他,便出银子帮忙治柳心柔的病。 半年时间之后,柳喻舟回来之时,看到的,却是秦氏和那位陈老爷在他们的家里,在熟睡的孩子旁边,做着苟且之事。 暴怒的柳喻舟直接把陈老爷扔出了门外,一巴掌打肿了秦氏的脸。 秦氏却很平静地看他,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你回来了。 这两个孩子拖累了我,我不要他们了,以后,我是陈老爷的人,与你们柳家,没有任何关系。 秦氏说完,便穿好衣服,扶着陈老爷离开。 此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秦氏。 而柳喻舟的性情变得越发怪异,当了逃兵的心理折磨,被妻子背叛的精神折磨,让他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整日里只想着喝酒,动辄对两个孩子打骂,更是不承认男孩是他的亲生儿子。 柳心柔说着说着,便哭成了泪人。 柳喻舟骗他们说他只是一个小兵,当了逃兵也没关系,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是噬魂军将领。 男孩有些茫然,似是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大大的浅色眼眸怔愣地睁着,却有一滴滴眼泪从眼眶滑落,看得人心酸不已。 待他们的情绪稳定一些,苏千澈才问道:“那位姓陈的老爷,是什么人?” 柳心柔摇头,眼底泪光闪烁,“那时我病得很重,意识很模糊,若不是有一次偶然听到娘和他谈话,我都不知道他来过家里。” “亲戚邻居呢,可有见过他?” 柳心柔再次摇头,“那些人知道爹是逃兵之后,怕被牵连,早早就搬走了。” 久而久之,隆林街便只剩下五百余逃兵居住,最后变成了乞丐一条街。 “要让柳校尉恢复正常,必须先找到你们的娘。”苏千澈缓缓开口,“不过,你们也别抱希望,毕竟……” 她会觉得无颜面对孩子和丈夫。 那个女人,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委身于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是什么感受? 甚至,她极有可能是被强迫的。 而这样的事,还被自己的丈夫看到,怕是在秦氏看到柳喻舟的那一刻,秦氏便已经心如死灰。 而那一巴掌,也彻底打消了她心里的侥幸。 可悲的女人。 “不……不……只要能见她一面就行……”柳心柔连连摆手,她不敢奢望秦氏还会回来,她为他们受的苦太多了,只要……只要能看到秦氏过得好,她便心满意足了。 苏千澈淡淡地勾了勾唇,柳心柔怕是觉得秦氏跟着那位陈老爷会过上好日子,可,这种肉体交易,又能维持多久的新鲜感? “你识字?”苏千澈问。 柳心柔点点头道:“小时候,娘教过我和小弟。” “本公子刚得到一座宅子,你先当管家试试。”苏千澈揉了揉额头,微眯起眼,“与十六一起,去把王府好好布置一番。” “啊……”柳心柔愣了愣,十公子,竟然让她当管家? “公子,我……” “嗯?” 少年慵懒的眼神却颇有压迫力,柳心柔低垂下头,应道:“是,公子……” 两人走后,十一看着下巴搁在桌上的苏千澈,低声道:“公子,这个男人,不值得救。” “哦?”苏千澈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十一,问:“为何这么认为?” 出了这种事,不管女人是不是有苦衷,男人不是都会觉得背叛了他的女人十恶不赦么? 叫少年慵懒的眸底似带着浅浅的亮光,那般专注地看他,十一浅古铜色肌肤上再次染上浅浅红晕。 沉默了片刻,十一才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一条条列举着柳喻舟的罪状:“他身为噬魂军将领,即便奉银不多,必然也够一家人吃穿,可他显然很少往家里寄银子,家里的费用,大多是靠秦氏得来。” “秦氏一人支撑家里,即便有错,他也不该不问青红皂白,便对秦氏动手。” “出了事,他也并未想着如何解决,反而把所有的错都归结于秦氏,还因此常年打骂一对儿女。” “他甚至不承认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不仅是对秦氏的侮辱,更对十六的不公平。” 最后,十一道:“属下觉得,柳校尉回来之时,柳小姐的病大概也好得差不多了。” 苏千澈微歪着头看着一脸冷峻的男子。 他的声音很沉静,带着大提琴的浑厚安详,在房间里低低响起,让人莫名觉得舒适安心。 苏千澈笑了笑,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 即便是在现代,有这种想法的男人都不多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十一这样的好男人。 柳喻舟这样的男人,用现代的说法,大概就属于渣男。 这样的渣男,确实不值得救。 可是…… “本公子已经答应了小柔美人儿,不能食言啊。”苏千澈趴在桌子上,无奈地说道。 “不管公子想要做什么,属下都会竭尽全力。”十一声音低沉地说道。 苏千澈微眯着眼看他,浅浅地笑。 以后嫁给十一的人,必然有天大的福气。 142 一针见血 入夜,京都城里燃起万家灯火,御书房里亦是灯火通明,简麟天揉着额头,把书桌上的奏折扔到一边。 虽还未入深秋,天气却也渐凉,不时有一阵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 万公公把披风披在简麟天身上,低声道:“皇上,天凉了,早些歇息吧。” 简麟天沉沉地叹一口气,手指按压着太阳穴,“这九弟,就不能少给朕添些麻烦,瞧瞧这些,全是弹劾他的奏折!” 桌案上,摆放着高高几叠奏折,简麟天一一指过去,“这些,这些,没一个不是……” “皇上,璃王殿下可不就是这种脾气,您也别太操心了。”万公公安慰道。 简麟天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又叹一口气问:“小福子,九弟是不是在防着朕?” 万公公表示,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皇上是九五之尊,于君臣,于兄弟,璃王殿下对皇上保持敬畏之心,是理所应当的。”万公公避重就轻地答道。 “九弟还小的时候,与朕的关系可是极好。”简麟天道。 万公公不说话,心里却在默默想着,那时候您可还没当皇上,关系自然是不一样 “自从朕当上皇上之后,九弟便从不在朕面前表现出真实情绪。”简麟天捏了捏眉心,“小福子,你说这苏家小七,会不会改变九弟?” 九弟如此纵容她,应该不只是利用。 万公公轻咳一声道:“皇上,依老奴看,以璃王殿下的性子,苏小七要改变璃王,怕是极难。现在看上去璃王对苏小七有几分纵容,不过是觉得找到一个好玩的小玩意罢了。” “也是。”简麟天站起身来,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抬步往外走,“随朕出去走走。” 万公公应声是,便跟了上去。 两人刚来到御书房门口,便见远处一人步履匆匆而来。 来人一袭深色长袍,身姿笔挺,面容俊朗沉稳,一头青丝用玉冠挽得一丝不苟。 “父皇!”简泽轩大步走到简麟天面前,沉声喊道。 万公公亦随之行了礼。 简麟天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威严:“轩儿,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简泽轩并未拐弯抹角,沉声道:“儿臣不愿与苏七小姐解除婚约,求父皇收回成命!” 简麟天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往旁边的走廊走去,“轩儿,陪朕走走。” 简泽轩微抿着嘴,顿了顿,便跟了上去。 月光清凉如水,不时吹拂而过的风送来花草的淡淡清香。 三人在走廊上缓缓走着,过了片刻,简麟天问:“轩儿,你为何执意要与苏小七成亲?” 简泽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月光轻浅的光辉中,男子淡棕褐色眼眸里闪过一道不知名情绪。 他道:“这桩婚事,是母妃与苏七小姐的母亲定下,若非苏七小姐的母亲,不仅母妃有危险,儿臣更是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儿臣不愿做忘恩负义之人,求父皇收回成命。” 简麟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轩儿,你与苏家小七,可有过越矩的举动?” 简泽轩愣了愣,随即眉头微锁,父皇为什么这么问? “皇上,儿臣……” “你可是喜欢苏家小七?”简麟天打断他的话,淡淡问。 简泽轩咬了咬牙,声音低沉地说道:“父皇,儿臣非她不娶。” “轩儿啊,你可知,这桩婚事,是谁求父皇解除的?是苏小七亲口求朕,她说,现在不想成亲……” 简泽轩猛然顿住脚,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异常清晰。 苏小七在哪里,他并不知道,可在这段时间里,能见到皇上的,绝不会有苏小七。 那苏小七是怎么求皇上解除婚约的?皇上为何又要答应她? “她……只是说不想成亲?”并不是说不想和他成亲,不是吗? “她说要去寻她的父母。”简麟天道:“轩儿,你可知那十公子是什么人?” 简泽轩微皱起眉,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提到十公子? 忽然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简泽轩不敢置信地看向简麟天。 难道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简麟天见他错愕的模样,心里窃喜,这个儿子一向沉稳,极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情绪外露,除了在简璃的接风宴上,他出言顶撞之事,现在倒是再次看到他另外的模样。 虽心里窃喜,简麟天面容却依旧威严,“看来你也猜到了,没错,那个十公子的少年,就是苏小七。” 万公公悄悄抹了一把汗,皇上啊,苏家小七可是叮嘱您她的身份要保密啊,您这转头就把她给卖了,这…… 额……好像皇上并没有答应替苏小七保守秘密啊……所以可怜的苏小七,哎…… 简泽轩猛地垂下眼睫,虽然他曾经便怀疑十公子就是苏小七,可真正得到证实,心里却有些难言的感觉。 在十公子身边,他觉得安心,为何看到苏千澈,他却极为暴躁易怒? 似乎,十公子才是真实的她,而苏小七,不过是一个伪装而已。 “苏小七执意要退婚,朕也没有理由不答应。”简麟天悠悠道,一双威严凛冽的龙目里似闪过一道促狭的光,“不过,你们退了婚,从头开始,不是更好?” “什么意思?”正在想事情的简泽轩一愣。 “明日婚约解除之后,你们二人可都是自由身,男未婚女未嫁,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简麟天缕着胡须,觉得这个主意颇为不错。 万公公再次抹了一把汗,皇上啊,您刚才可是希望苏小七与璃王殿下在一起,现在怎么又鼓励怀王殿下掺和进去? 简泽轩心底升起一股喜意,既然苏千澈如此反对,不如便解除了罢,没有了婚事的束缚,只要他以后好好待她,必然可以让她回心转意。 想到此处,简泽轩按捺下心底喜意,对简麟天道:“谢父皇提点。儿臣先行告退。” 简麟天拍了拍简泽轩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可得加把劲,苏小七可不是普通女子,若不早日拿下,以后对手可是不少。” “好了,你回去吧。” “谢父皇。”简泽轩说罢,便大步往回走,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行走间都带着风。 “皇上……”万公公低声道,怀王心心念念不愿解除的婚事轻易解除了,却还能让他如此高兴,皇上不愧是皇上啊。 可是…… “小福子,有话就说。” “皇上,您刚才不是说,要让璃王殿下……” “哈哈,朕可什么都没说。”简麟天笑道,“若是没有危机,九弟怎么知道要把握苏小七,朕还挺喜欢那苏小七,让她当九弟的媳妇,九弟不亏。” “可是,皇上,怀王也是您的儿子……”还是亲的,不是捡的。 “嗯……”简麟天捋了捋胡子,“正因为轩儿是朕的儿子,所以朕才会有此计策,不管他们谁把苏小七追到手,都没有流到外人田嘛。” 万公公在心底叹一口气,若怀王殿下真有机会,苏小七也不可能会如此坚决地要解除婚约,只要苏小七有一丝犹豫,怀王也能有机会与她重新开始。可苏小七半分犹豫也无,怀王的这份执着,注定会无疾而终。 可怜的怀王殿下,被皇上耍了还不知道。 隆林街,街道上极为安静,没有一丝声响。 夜风透过窗口吹进房间,纱帐在风中荡出浅浅涟漪。 房间里很暗,看不清实物,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夜风送来一阵浅淡至极的冷香,一个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前。 正在床上睡觉的苏千澈忽然睁开眼,闪电般伸手拉住来人手腕,把他扯到床上,一翻身,便把人压在下面。 男子丝毫没有挣扎,任由她动作。 “苏小姐还没睡。”男子含笑的轻柔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双琥珀色净透的眸,似在暗夜里也散发着微微的光。 “司美人儿~”苏千澈左臂撑在司影脸侧,右手指尖滑过男子白瓷般的脸颊,声音有些慵懒:“司美人儿很喜欢半夜光顾女子闺房。” 司影轻笑,琉璃般盈透的眸底清晰地倒影出少年慵懒的容颜,“苏小姐误会了,影只喜欢,光顾苏小姐的闺房。” 刻意压低的男性嗓音带着低低蛊惑,一寸一寸,似撩在心尖。 苏千澈微眯起眼,手指微微曲起,用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轻刮过男子完美的轮廓,最后停顿在男子性感的喉结上。 司影微抬起头,修长的脖颈在苏千澈慵懒的眸中显露无疑。 “苏小姐如此热情,影受宠若惊。” 男子说话之时,喉结微微上下移动,传到苏千澈指尖,似带起一丝丝轻颤。 “司美人儿做出如此诱人模样,是想勾引本小姐?”苏千澈指尖再次向下,滑到男子颈窝处,手指轻压在男子衣领处。 “不。”司影轻笑,清透的眸底映照出漫天繁星,“今夜来此,一则赔罪,对于曾经吓到苏小姐,影表示歉意,二则……” 男子顿了顿,眸底似有暗光闪过,他抬手抓住女子乱动的手,身体微微一动,刚才还坐在他身上的苏千澈转瞬便被压到身下。 “二则……”司影低下头,磁性低哑的嗓音在女子耳边轻道:“是为,真正陪苏小姐一晚。” 如那一晚一样,司影把苏千澈双手压在脑侧,双手十指紧扣女子纤细十指,薄唇移到她白皙的脸侧,似有若无地轻碰,“影今晚便好好伺候苏小姐,保证让苏小姐满意。” 苏千澈转过头,看着男子半迷离的眸,一本正经地说道:“司美人儿,你顶到我了。” 司影:…… 屋子里暧昧的气氛,被苏千澈淡然的眼神,平淡的语气完全打破,司影脸色之复杂,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轻咳一声,松开苏千澈的双手,坐到苏千澈身旁,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递给她,“罪魁祸首是它。” 经过刚才的动作,男子半束的头发已经散开,如一匹丝缎披散在脑后,有几根散落在额角,衬着白瓷般皮肤上一丝浅浅的红霞,让水晶般干净纯粹的他多了一丝魅色。 苏千澈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坐起身来,接过男子递过来的东西。 是一把匕首。 入手微微的凉,刀鞘上刻着古朴精美的花纹,刀柄上,一颗菱形红宝石在暗夜里依然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苏小姐早上把匕首送给了影,想必没有武器可用,这把匕首送给苏小姐。”司影轻笑,那笑里,多了一抹难言的味道,“苏小姐的匕首,影会一直贴身带着。”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拔出匕首,便被一道亮眼的光芒晃花了眼。 嘴角噙着一丝笑,苏千澈随意在半空比划了一下,便见一道道光芒闪过,仿佛空气都被割裂开来。 不错,比她随意找人打造的强多了。 “这把匕首削铁如泥,苏小姐小心些。”司影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以免她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伤到自己。 “匕首不错,本小姐收下了。”苏千澈把匕首入鞘,抬眸对司影道:“东西送到,司美人儿可以离开了。” “苏小姐,影现在无处可去,你可是答应了收留影。”司影清透澄澈的琥珀色瞳眸里有丝丝委屈。 苏千澈额头黑线,半瞬,她眨了眨眼,“正好,本小姐的侍卫负伤在休息,麻烦司美人儿替本小姐守夜,本小姐要休息了。” “苏小姐,你真的忍心?” 回答他的,是一记拳头。 司影坐在窗边,转头看向床上女子模糊的轮廓,琉璃般的双眸里闪过一道金光。 阿澈,你是我的。 …… 相府门口,两株柳树在微风中枝条摆动,一辆马车在朱红色大门门口停下,十一从马车上跳下,转头撩开车帘,不过片刻,一身简单男装的苏千澈从马车里走出来。 相府守卫正在打盹,听到外面的声音,揉了揉眼睛看过来,这一看,顿时瞪大了眼:“七……七小姐?” “怎么?”苏千澈见他一副见鬼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有趣。 “你……你竟然……还活着……”守卫不敢置信地喃喃着,进了璃王府,竟还能活着出来?! 十一眉头微皱,这人怎么说话的? “本小姐活着,很奇怪?”苏千澈挑眉。 “不,不……只是属下太久没有见到七小姐,有些震惊罢了。”守卫很快便反应过来,尴尬地笑道。 苏千澈不再理会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转动着羽扇慢条斯理地走进相府。 虽然苏千澈并未易容,可高高束起的头发,和简单利落的男装,加之她从骨子里刻出来的慵懒恣意,让身为女子的她,多了一股翩翩贵公子的味道。 十一跟在苏千澈身后,微垂的眸看着她精致的侧脸。 曾经那位小姐胆小痴傻,虽有着精致的五官,却如明珠蒙尘一般,丝毫无法吸引人的目光,可现在的小姐,却是气质独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站住!”一声尖利的大喝响起,很快,一个一身粉红如化蝶般的人影便翩然飞了过来。 “小贱人,你还有脸回来!”苏凝雪看到苏千澈,便觉长久以来积攒的怒气值达到了顶点,直接抬手,一巴掌便甩了过来。 一只大手迅速抓住女子的手,如铁钳般的手掌,让苏凝雪手臂停在半空,再动不得半分。 “你,你这个贱奴才,竟敢碰本小姐!”苏凝雪打人的动作被阻止,顿时气急败坏。 “十一,放开她。”苏千澈懒懒说道。 十一闻言,丝毫没有犹豫地放开了苏凝雪的手。 “哼,算你识相,本小姐……” 苏千澈懒懒勾了勾唇,“以后不要碰这种女人,脏手。” 十一低声应:“是。” “你,你……”苏凝雪顿时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她恶狠狠地指着苏千澈,片刻又像是响起什么来快速缩了回去,俏丽的脸蛋上一片铁青。 “六小姐,我并没有爬璃王殿下的床,怎么会没脸回来?”苏千澈用羽扇挑起苏凝雪下颚,看着她气急败坏的眼睛,轻笑道。 苏凝雪一张脸霎时青白交加,后又变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你这个贱人,都已经自己送到璃王殿下府上了,你还能是清白的?!”苏凝雪一把扒开苏千澈的羽扇,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吼道。 看着眼前仅十四五岁,眼底便写满恨意的女子,苏千澈轻哼一声,缓缓道:“璃王殿下亲自前来接我进府,而六小姐,巴巴地爬上璃王的床,却被赶了出来。” “你,你闭嘴,闭嘴!”苏凝雪用力捂着耳朵,尖声喝道。 “拜托,下次把战斗力提高一些,再来找茬。”就这种战五渣,还老是来找茬,真不知她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苏千澈用羽扇敲了敲苏凝雪的头,才慢悠悠地走了。 “你……你……”苏凝雪狠狠地瞪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下人,看到两人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苏千澈并未理会他们,带着十一去到西头小院。 小院久未有人住,竟也打理得整整齐齐,花坛里的两株枣树光秃秃的,继树叶掉光之后,青枣一个也没了。 苏千澈转眸看向枣树旁的围墙。 第一眼看到司影的时候,便被他美出天际的容颜惊艳到,以致破例收留了他。若当时没有救他,现在是不是就会少很多麻烦? 才短短数月而已,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 “小姐……” 十一低沉的嗓音打断了苏千澈的思绪,她缓缓走进院子,十一动作迅速地从房间里拿出躺椅和小桌,放在院子里,除了少了一个青橘,一切都与之前一样。 苏千澈慵懒地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晒着太阳。 十一静静站在她身后,微垂的黑眸里,映着女子慵懒精致的容颜。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太子简沐欢为首,在他身侧,是怀王简泽轩,身后跟着大夫人,丽姨娘梦姨娘,还有相府三位小姐以及丫环下人们,还有远远在最后面跟着的苏煊铭。 一大群人来到小院外,简沐欢看到院中躺着的女子时,便笑得如骄阳般灿烂。 “苏小七,又见面了。”简沐欢朗声笑着,几步走到院子里。 众人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让本就不宽敞的小院更显得拥挤。 苏千澈半睁开眼,看到笑容明媚的简沐欢,目光落在他手中物事片刻,懒洋洋坐起身来,还不等她开口,便有人说话了。 “澈儿,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穿这种衣服?头发也不好好梳起来……”丽姨娘微皱着眉头说道。 “澈儿,面对太子,你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起来行礼!”梦姨娘轻声提醒道。 两人的声音虽低,可在安静的小院里却显得极为突兀。 “对啊,七妹妹,你平日里不懂规矩便算了,在太子面前,可一定不能失了礼数。”苏凝雪附和道。 苏千澈掸了掸衣摆,半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们,懒懒地问:“太子殿下,你怎么亲自来了。” 简沐欢似是没有看到她的无礼,反而笑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本宫怎会不来凑热闹。” 见简沐欢丝毫不介意苏千澈的粗鄙,甚至还一副好友见面的轻松口吻,苏府的夫人小姐们都暗自咬牙,暗恨这个小傻子究竟有什么能耐,怎地连太子殿下都对她如此纵容。 简泽轩看着苏千澈慵懒从容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要婚事解除,只要他好好待她,她就会回到他身边么? 简沐欢笑罢,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怀王简泽轩,苏丞相之女苏千澈接旨。” 苏千澈站起身来,简泽轩走到苏千澈身边,两人一同站在简沐欢面前,其他人也都呼啦啦站到两人身后。 “皇上有旨,今怀王简泽轩,与相府七小姐苏千澈因……八字不合,不宜同处一室,遂与今日解除婚约,从此以后,两人无任何瓜葛。” 几位夫人小姐听到这样的理由,都是一怔,继而暗自恼恨。 什么八字不合,分明是那小贱人不知检点,行为不端,品德不佳,所以皇上才会让怀王与她解除婚约! 苏千澈听言,眨了眨眼,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皇上的圣旨绝不是这样的,可简沐欢竟是如此任性,篡改皇上圣旨,竟然说什么八字不合……这绝对是古代分手离婚最佳理由,对谁的名声也不会有损。 当然,身为古代女子,解除婚约本就是有损名声之事,如此强大的解除婚约的理由,确实可以让苏千澈名声受损程度降到最低。 原来简沐欢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亲自来宣旨的吧。 苏千澈微垂了眸,掩下心中异样,抬手接过圣旨,“民女接旨。” 简泽轩看一眼身旁女子,见她低垂着眸,看不清眼底情绪,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就那么想要摆脱他么? 过了片刻,简泽轩沉声道:“儿臣接旨。” 宣完旨,简沐欢又恢复了阳光明媚的模样,“既然婚约已经解除,便把你们订婚之时所赠的信物归还对方吧。” 大夫人早已拿好了定亲信物,与简泽轩交换信物之后,苏千澈与简泽轩的婚事便彻底解除。 解决了一桩麻烦事,苏千澈心里并无什么特别感受,毕竟,不管是否有婚约在身,她不想嫁的人,谁也不能勉强她。 倒是简泽轩不时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几位夫人小姐更是围着她安慰起来。 “澈儿,不要伤心,娘过几日便挑几个好人家的公子让你瞧瞧。” “七妹妹,别难过,京都有许多公子少爷,虽然比不上怀王殿下,可与七妹妹相配的,倒也不少。” “小澈的亲事,无需你们操心。”一直未开口的苏煊铭冷声说道。 他沉默地站在一旁还好,一说话,便似有一阵阵冷风吹过,还不到秋末的天气,却似已经让人感受到冬的寒凉。 三位小姐顿时都闭了嘴,苏凝雪和苏柳烟咬了咬唇,颇有些不甘心,可是在太子面前,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满腔怨气再次加诸在苏千澈身上,觉得她让她们丢了面子,都是因为她,才让他们在太子面前丢了面子! 大夫人面色有些不虞,却很快压了下去,柔声说道:“铭儿,娘是澈儿的娘亲,她的亲事自然由娘来安排。” “不必。”苏煊铭再次冷声道。 苏千澈不由抬眸看他一眼,难道他已经接受她这个占据了他妹妹身体的孤魂野鬼? “苏夫人,本王虽与千澈解除了婚约,却也无需为她操心亲事。”简泽轩亦道。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便有些看不懂了。 怀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恨死了苏千澈,自己不想要,也不准别人得到? 那以后谁还敢娶那小贱人?! 想到此处,三位夫人和小姐不由在心底冷笑,若是把怀王的本意拆穿,那小贱人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一点面子里子可都要丢尽了! 大夫人温雅地笑着正要开口询问,便听简沐欢道:“苏小七既然没有要嫁人的打算,三位夫人便也不要为她寻夫婿了。” 连太子都开了口,三位夫人只得暗自咬牙,不让她们管?她们还不愿管!一个小傻子,名声都毁尽了,嫁不出去,也无需她们操心。 于是三人应道:“是,太子殿下。” “此间事已了,苏小七,咱们去玉春楼喝酒去。”简沐欢朗声邀请道,随后对苏千澈挤了挤眼,“煊铭也要随本宫一起哦~” 苏煊铭俊挺的眉峰皱了皱,却没有反对。 苏千澈轻笑了笑,“却之不恭。” “澈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喝酒?”两位姨娘再次提醒道。 “七妹妹,女子就要有女子的样,你如此粗鄙,难怪……”接下来的话苏凝雪没有说出来,可众人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苏煊铭深邃的眸中闪过幽光,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简泽轩却是眉头紧皱,沉声道:“本王与千澈之事,无需他人置喙。” 简沐欢并未理会几个女人,听到女子干脆的回答,他笑得越发灿烂,“小七喝酒怎么了,本宫就喜欢小七这直率性子。” 他的话音落下,几位夫人小姐顿感一阵惊悚,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喜欢这小贱人?! 不不不,怎么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简沐欢却没有理会面色不太好看的几人,转头看向简泽轩,“五弟,你可要来?” 简泽轩眼角余光扫一眼苏千澈嘴角微勾的弧度,声音低沉地说道:“既是皇兄邀请,臣弟岂有拒绝之理。” 苏千澈抬眸,懒懒睨他一眼,以他之前坚决不退婚的态度,本以为他会暴怒,现在怎会如此平静? 甚至还要与她一起喝酒。 “走走,现在便随本宫一起去。”简沐欢朗声招呼着几人向外走去。 苏千澈走到相府几个女人面前,微低下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夫人有那个心思,还是多操心一下这三位小姐,毕竟,她们的名声似乎不太好,要想找个好人家,怕是有些困难。更别说像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这样如此杰出的男子。” 六位夫人小姐甚至下人们都齐齐变了脸色,苏千澈却似丝毫未觉,说罢,便轻笑一声,站直身走到门口几人身边,末了,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一般,转过头,对已经面色铁青几人轻声道:“身为女子,还是要矜持一些,像什么脱了衣服爬床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女子笑得轻柔,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完美无瑕,慵懒半阖的眸底似有星河流淌,耀眼至极。 可在几个女人眼中,她却仿佛是一个恶魔,如此恶毒,专门挑人痛处踩,踩了一脚还要再踩一脚! 她们目送着苏千澈背影离开,眼底的恨意都快要溢出来。 几人走出小院,简沐欢笑出了声,“小七,本宫还以为你会无视她们,没想到,一针见血啊!” 虽然与简沐欢接触不多,可苏千澈却总觉得与他在一起时,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我本不想理会她们,可她们老喜欢跳出来蹦跶。”苏千澈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的模样。 “哈哈,不说这些糟心事,听说玉春楼来了两个小倌,那模样生得可是俊俏,小七,要不要……”简沐欢对苏千澈眨眨眼。 “噗……”苏千澈一口喷了出来,这才想起来,简沐欢所说的玉春楼,可不就是她曾经去的青楼么? 有小倌?简沐欢到底是从何处看出来,她会去找小倌的?! 而简沐欢的话刚落,他便感觉到周围三道杀人目光,嗖嗖向他袭去。 苏煊铭目光冰冷,简泽轩沉着脸,十一薄唇紧抿,总之没有一个有好脸色。 简沐欢可不想被他们的目光凌迟,连忙改口:“本宫是说,小七要不要陪本宫去看看……额……” 感觉到几人更为诡异的目光,简沐欢轻咳一声,摆出了当今太子的高贵姿态:“怎么,本宫想去看看小倌怎么了?” 苏千澈笑意盈盈:“没怎么,你是太子你做主。” 简泽轩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苏煊铭依旧冷着脸,看不出表情。 十一面容冷峻,只要不是小姐去看就行。 既是去青楼,自然要换一身衣服,简沐欢很大方地请苏千澈去织云挑了一身衣服,不过片刻,苏千澈再出来之时,便已经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翩翩俏公子。 苏千澈问了简沐欢为何非要去玉春楼喝酒,简沐欢的回答是,玉春楼有最好喝的酒,有最好吃的菜,有最俏的小倌,有最美的美人…… 苏千澈想到在玉春楼见到变态妖孽时的场景,皇甫溟连杀了两人,破坏房顶弄出那么大动静,玉春楼却没有找他算账,莫非,皇甫溟也是玉春楼的小倌? 143 又来一次 当风格迥异却同样杰出的五个人同时在玉春楼前时,整条街道都沸腾了。 不少女子眼冒星星,被眼前的美色盛宴迷了眼。 无数人驻足围观,不过片刻,几人身边不远处便已经围满了人。 众人都看着中间风姿出尘的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那……那是太子殿下?” “还有,怀王殿下……” “那个,高高俊俊的,是相府大少爷!” “这三人可都是咱们东刖最为杰出的人才,今日竟然聚到一起,难道是有大事发生?!” “玉春楼可是花楼,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等等,那个少年公子是谁,怎地从未见过?” “能与太子等人在一起,肯定不是无名小卒,还有那个黑衣男子,快去查,查到他们是谁,立刻汇报。” 如此大同小异的吩咐,在各家少爷小姐之中传开。 太子和怀王是什么人?那少年公子能与他们并肩而行,看上去还丝毫没有怯色,必然不是寻常人,若是未曾婚配,可得要早日下手。 听到众人的议论,简沐欢的双眸笑成了月牙,他眉眼含笑地看着身旁的苏千澈,低声道:“小七,你就算扮成男子,也是如此引人注目。” 苏千澈眉毛微挑,羽扇轻摇,半阖的眸底波光流转,红唇微勾起邪气的弧度:“难道太子不觉得,我扮成男子时,更为迷人?” 苏煊铭:…… 简泽轩:…… 十一:小姐,你扮男子上瘾了? 简沐欢骄阳般灿烂的笑凝滞了片刻,浅褐色瞳眸里映着少年嘴角痞气的笑,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小七,你若身为男子,天下间怕是没有几个男子比得上你。当然,比之本宫,还是要差一些。” 前面的话苏千澈很受用,可后面一句,却让她忍不住睨了简沐欢一眼。 没想到你是这样自恋的太子。 听到风声的老鸨快速迎了出来,一张风韵犹存的老脸笑成了菊花:“哎呀太子殿下,真是稀客稀客~快请进快请进,怀王殿下,苏大少爷,这位小公子,还有这位英俊的少侠,都请进……” “小七第一次来这里,一定要好好尝尝玉春楼的好酒好菜。”几人走进玉春楼,而后简沐欢笑意盈盈地对苏千澈说道:“小七,玉春楼的花魁霓裳,可是东刖第一才女,她弹的曲,你必须听一听。” 见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苏千澈在简沐欢耳边轻声问:“太子殿下经常来这里?我大哥知道吗?” 简沐欢眸光闪了闪,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他低下头,亦在苏千澈耳边轻道:“本宫每次来这里,都是与你大哥一起。” 苏千澈抬头看一眼简沐欢右侧冰山一般的苏煊铭,深觉以苏煊铭的性格,绝不可能会来这种场合,可现在,他似乎并不是很排斥这里,看来简沐欢没少拉他到这里来。 倒是简泽轩,一张俊脸竟微微红了,似乎很少出入这种场合。 十一更是不必说,整个身体绷得笔直,比之上一次来此处还要紧张。 苏千澈轻笑了笑,“看来我大哥没少被殿下荼毒。” “小七,话可不能这么说,身为男人,岂有不喝花酒之理?”简沐欢笑眯眯地说道。 “哦?真的?太子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喝花酒?”苏千澈促狭地说道。 简沐欢心里微微一跳,少年慵懒的眸不时闪过的光芒太过明亮,难道,她看出什么了? 这是他埋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那个人都丝毫不知情,她却这么轻易便看了出来。 “自然,来花楼,不喝花酒,还能做什么。”简沐欢笑道。 简沐欢语气片刻的凝滞,让苏千澈越发确定心底的猜测。 她并不反对这样的感情,可在并不开明的古代,这样的感情很难被接受,况且简沐欢身为太子,储君人选,这一段路走起来比常人艰难万倍,几乎是完全无望。最重要的是,以大哥现在的态度,他似乎根本不知情。 两人说完第一句话之后,便凑在一起咬耳朵,老鸨没有听到二人在说什么,可看见两人如此亲密的模样,越发觉得这个小公子的身份不一般,便连连附和道:“对啊小公子,咱们霓裳弹的曲可好听了,来了玉春楼,若不听她一曲,那可是一件憾事。” “遇到心仪之物,若不拼尽全力追逐一番,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苏千澈眼睫微抬,懒懒看向简沐欢,轻笑道。 “对对对,小公子说得太对了!”老鸨风情万种地笑道。 简沐欢眸光猛地一震,苏千澈真的看出来了!而且还鼓励他,拼尽全力追逐他的梦想! 在所有人都不了解他时,在他被这段无望的感情伤得千疮百孔之时,苏千澈的话,就像是一股清泉,修复了他心里的创伤。 简沐欢再一次感受到,苏千澈这个朋友, “哈哈,小七,还是你了解本宫。”简沐欢左臂搭上苏千澈肩膀,揽着她往二楼雅间走去。 苏千澈对简沐欢灌的鸡汤,听到其余三人耳里,却让他们神色各异。 十一抬手捂住胸口,那里在跳,在为她而跳。却有密密麻麻的疼痛,从胸口传遍全身,不强烈,却难受得让他快要窒息。 他只是小姐的侍卫,他的位置,永远都在小姐身后,他只是侍卫,没有追逐心仪之人的资格。 看着渐行渐远的苏千澈,片刻之后,十一才抬脚跟上。 简泽轩眸光微亮,他会努力对她好,不会放弃她,绝不会! 苏煊铭却是目光幽冷,眸中似有万年寒冰,亘古不化。 雅间里,四人分别坐下,十一站在苏千澈身后不远处,低垂着眸,长而直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深浓的阴影。 桌上摆满了酒菜,清香扑鼻,似是因为刚才苏千澈的话,简沐欢的心情越发明朗,他亲自给苏千澈斟上酒,朗声笑道:“小七,你这个朋友,本宫没有白交,来,与本宫喝一杯。” 苏千澈举杯与他相碰之后,一口饮尽。 “哈哈,小七如此爽快,本宫自然也不能落后。”简沐欢说罢,也仰头一口饮尽。 简泽轩眉头微皱,伸出去欲阻止的手慢慢收了回去,只低声道:“慢些喝……” 苏千澈颇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婚约解除了,简泽轩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多谢王爷关心,我并不是柔弱女子,所以王爷还是把你的关心,放在那些需要关心的人身上。”苏千澈懒懒说道,“比如,苏柳烟小姐。” 少年目光慵懒,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看上去耀眼无比,可简泽轩却觉得,她嘴角的笑意那么刺眼,连他的心,都微微刺痛起来。 “没有苏柳烟,没有任何人,本王说过,非你不娶!”简泽轩咬着牙说道。 苏千澈无奈扶额,婚约都已经解除,简泽轩怎么还是如此执着? “今日不谈这些,本宫请你们来,可是喝酒听曲的,你们不要扫了本宫的兴。”简沐欢笑着,又倒了一杯酒,随后一击掌,朗声道:“把霓裳叫进来。” 外面伺候的人应了,很快便有一女子声音,如黄莺出谷,在外响起:“太子殿下,小女子霓裳,应邀而来。” “进来。” 房门被打开,一白衣女子怀抱琵琶,以轻纱覆面,款款而来。 女子未施粉黛,一双明眸淡如远山,青丝在头顶松松挽了一个髻,不像是风尘女子,倒是有几分出尘之姿。 霓裳并不多话,对众人一一行礼之后,便走到里间坐下,卷垂而下的纱帘,遮挡了她的容貌和身姿,却有似有若无的风吹过,纱帘被风掀起,让她整个人显得越发飘渺起来。 ‘叮’ 如山泉的叮咚声,清脆悦耳,在几人耳畔响起,世间纷乱嘈杂全部消失,只剩下耳畔悠扬的琵琶声。 随后,便是一曲相思,琵琶声低婉悠扬,却带着淡淡轻愁,仿佛弹奏之人借着琵琶声,欲要诉说情思。 “霓裳的曲里,感情越发浓厚了。”简沐欢轻叹一声,眸光无意识扫过身旁冰山一般的玄衣男子。 苏煊铭面色沉冷,眸光如冰,看不出丝毫情绪。 苏千澈微低下头,以酒杯掩去唇角笑意,太子这追夫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咚咚……” 敲门声响起,琵琶声却丝毫没有凝滞,仿佛并未听到外面的噪音。 一人推门进来,在苏千澈身边轻声道:“小公子,老板请您去一趟。” 他的声音虽低,却也能让几人都听见,琵琶声突然停顿了一下,再次响起之时,便没了之前的流畅。 “老板说,您眉心的印记……”传话之人低声道。 苏千澈眼睫微垂,莫非,这玉春楼的老板,真是皇甫溟? “本宫还从未见过你家老板,要见小七,让他到这里来。”简沐欢笑意明媚,却自有一股威严从骨子里刻出,让人不容忽视。 传话之人有些为难:“请太子殿下见谅,老板身体不适,不宜走动……” “殿下不必担心,我去看看。”苏千澈说罢,便站起身来,对传话之人说道:“带我过去。” “不行,你不能去!”简泽轩猛地伸出手,拉住少年垂在一侧的左手手腕,急声道:“你不能去……不能自己去,本王与你一起。” 苏千澈垂眸,看一眼简泽轩的手,男子的手掌宽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往上,是简泽轩浅棕褐色的眸,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担忧。 担忧什么,怕她被皇甫溟吃了? “王爷,请自重。”苏千澈缓缓开口,慵懒的声音里带着秋末的寒凉。 简泽轩眸底闪过一丝黯然,手指缓缓松开,便感觉到女子的手臂毫不留恋地拿开,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有风吹过,瑟瑟地冷。 “我与小澈一起去。”一直未说话的苏煊铭站起身,走到苏千澈身侧,眸光丝毫不曾看她,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不容拒绝的气息。 “有煊铭陪着,本宫也放心。”简沐欢笑意盈盈地说道。 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她看上去真的有那么柔弱? “有十一保护我……” 苏煊铭一言不发,率先往外走去。 苏千澈闭了嘴,抬步跟上。 琵琶声还在继续,房间内的两人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简泽轩目光阴沉,倒了一杯酒,猛地灌进嘴里。 “五弟,你认真的?”简沐欢亦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灿若朝阳的眸底,带着一丝严肃。 “我不知道。”简泽轩再次闷了一杯酒,才沉声说道,“大哥,她为何变了?” 曾经的她一心追逐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他,可他眼底,却全是她。 简沐欢手指转动着酒杯,缓缓道:“当她对你百般追逐之时,你不屑一顾,她想转身离去之时,你却不愿放手。” “五弟,你对小七,并无感情,只是轻易得到之时,不懂珍惜,失去之后,便又想挽回。可被伤过的心,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痊愈的?” 简沐欢低迷的声音在雅间内悠悠响起,连琵琶声都似被感染,如怨似泣。 简泽轩紧闭上眼,片刻睁开,坚定地摇头:“不,不是。若曾经的她是现在这般模样,我绝对不会错过。” 第一眼看到她时,便被她身上慵懒独特的气息吸引,满脑子都是她,连夜里,她都会入梦,这样浓郁的情思,仿佛刻在骨子里,那般深刻,绝对不会是简沐欢所说那般,得不到时,便想要挽回。 若曾经的她便是现在这般模样,他绝对不会视她为无物。 简沐欢眸光闪了闪,苏小七的改变,他怎会感觉不到? “五弟,苏小七的心,并不在你身上,既然婚约已经解除,你不若就此放手,作为朋友,也比做仇人好。”简沐欢劝道。 “不,大哥,我只想要她。”简泽轩微垂着头,掩下眼底的黯然,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他,就是她,就是她。 “五弟,你怎地如此倔强!”简沐欢轻叹一口气,向来明媚的眼底,也染上一丝轻愁。 这个意气风发人人艳羡的弟弟,在小七面前,却变得如此小心翼翼,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陷得如此深了? 难道他们皇家,就注定要在苏家面前受到挫折? “你若执意如此,大哥不反对,但也不会支持,只愿你以后不要后悔。”简沐欢摇了摇头道。 “大哥,我不会后悔,我只后悔,没有早日遇到她。”简泽轩沉声说道。 两人不再说话,只一心饮酒。 苏千澈三人在传话之人的带领下,来到二楼最角落的房间外。 传话之人还未开口,便听到里面低哑迷蒙的声音,似带着淡淡魅香,从风中飘散出来。 “小东西,进来。” “另外两人,爷不欢迎你们。” 苏煊铭冷眉微皱,冷声道:“不用理会他,回去。” “小东西,你不想知道,那日发生了何事?” 苏千澈默了默,随后道:“大哥,十一,你们在外面等我。” 说罢,便推开门,抬步走进去。 她刚迈进屋,房门便在身后自动关上。 满室熏香,层层纱帘在床头如瀑般垂下,纱帘无风自动,漾出浅浅涟漪,床上男子的身体轮廓若隐若现。 男子以手撑头,慵懒地斜倚床头,身上只着一件血色宽松外袍,胸口至小腹处大片雪白肌肤裸露在外,心口偏上,一朵鲜红血色的罂粟花印记在雪白的皮肤上盛开,妖冶而魅惑。 一个女人跪在床头,埋首男子下方,正卖力地动作着。 男子半眯的赤色眼眸一片清明,左手握着翡翠酒杯轻晃,酒杯里,血红色液体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在看到少年进门的那一刻,男子赤眸里突然暗光一片,胸膛急速跳动了几下,呼吸都似喘得重了些,他猛然握紧手中酒杯,酒杯刹那间在男子手中变成碎片,血红色液体把男子白皙的手指染红,他却不管不顾,猛然抓住身下女子的头,狠狠地前后冲击。 “唔唔……”女人难耐地翻起白眼,男人却紧紧盯着门边的纤细身影,手上动作越发快速。 “小东西……”皇甫溟声音低哑,带着难言的情动,仿佛从喉咙里低吼出来。 苏千澈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一幕。 “皇甫殿主好雅兴,每次都能让本公子欣赏活春宫。”苏千澈三指支在脸颊,倒了一杯茶,抿一口,缓缓开口。 茶有些冷,没了原本的味道,苏千澈放下茶杯,眸底有些不耐。 皇甫溟薄唇微张,神色迷离,雪白的皮肤因为情动染上桃花般诱人的粉红色泽,“小东西,过来。” “在这里,正好欣赏皇甫殿主的英姿。”苏千澈勾唇,嘴角带着邪气的笑。 “过来……”男人的声音沙哑性感,浓郁的魅香散发出来,像一只引人沉沦,共登极乐的妖。 苏千澈微眯了眯眼,端起桌上的茶杯站起身,缓缓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皇甫殿主,有何贵干?” “爷要你……”皇甫溟突然伸出手,向苏千澈抓过来。 苏千澈身体微微一动,避开男子的手,手中茶杯缓缓倾斜,透明的茶水凝成一条银线,悉数倒在男子赤裸的胸膛。 “皇甫殿主竟用冷茶招待客人,这样的待客之道,本公子不是很喜欢。” 冰凉的液体从男子雪肤上滑下,刺激着男子火炉一样炽热的身体,皇甫溟呼吸越发沉重,眸底暗光似要把眼前的少年吞没。 身下的女人还在不知疲倦地动作,不时发出难受又难耐的声音。 “小东西,过来伺候爷。”皇甫溟再次伸手,却被少年再次躲开。 “皇甫殿主,想要本公子怎么伺候你?”苏千澈俯下身,匕首滑到掌心,以刀鞘托起男子下颚,眸光看进男子血色环绕的眸底,“是这样?” 冰凉的刀鞘抵住男子下颚,顶端紧贴在男子修长的脖颈上。 皇甫溟身体紧绷,沉重地喘息着。 “还是这样?”匕首缓缓下滑,从男子修长的脖颈,滑到坚韧的胸口,最后停顿在血色罂粟上。 伤口的突起很明显,即便透过刀鞘,苏千澈也能轻易感受到。 “嗯?”苏千澈微垂下眸,刀身转动了一下,似要直接扎进男子胸口,却一不小心,碰到某个粉色小点,苏千澈的手骤然停住,微微眨了眨眼。 皇甫溟身体一个激灵,额头上薄汗遍布,他低吼一声,猛地把片刻怔愣的苏千澈扯到他面前,血色薄唇急切地往少年红唇上吻过去。 “皇甫殿主,真想再来一刀?”苏千澈以手压在男子薄唇上,轻笑,眸底却带着淡淡冷光。 “小东西,给爷……”皇甫溟紧紧揽着苏千澈的腰,赤眸半眯,脑袋后仰,修长脖颈染上一层层绯红。 苏千澈正要挣脱离开,皇甫溟却把她抓得更紧,随后猛然往前一动,身体一阵轻颤之后,男子的呼吸总算平稳下来。 “咳咳……”女人被呛得低咳起来,皇甫溟赤眸眯起,抬手掐住女人脖子,女人艰难挣扎,却毫无用处,不过片刻,便在男人手中停止了呼吸。 皇甫溟像扔破布娃娃一般把女人扔到远处,声音低沉暗哑:“小东西,爷很满意。” 麝香浓郁,满室熏香都掩盖不了。 “呵呵。”苏千澈从他怀里退开,轻呵一声,他满不满意,关她什么事? 她怎么就忘了,这人是个变态,而且极端变态,越是刺激他,他就越兴奋…… 她应该把整壶冷茶浇到他头上,让他尝一尝半路萎缩的滋味。 “你都已经发泄完了,为何要杀了她?”苏千澈走到桌边,淡淡扫一眼远处的尸体,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波澜。 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苏千澈对待人命,几乎已经到了漠然的地步。 “除了小东西,伺候过爷的人,都死了。”皇甫溟坐起身来,拢了拢衣袍,下床,雪白赤足踩在地面毛毯上,及臀的青丝在背后披成一条锦缎。 “小东西,爷对你如此好,你该怎么报答爷?”男人走到苏千澈身边,身体微弯,低垂下头,赤色眸底映着少年慵懒精致的面容。 苏千澈抬眸,眸光顺着眼前雪白的胸膛往下,男人的衣袍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眼前美景一览无遗。 苏千澈摸了摸下巴,微眯起眼,抬头看着皇甫溟魅惑如同妖精的容颜:“皇甫殿主,那日本公子昏迷之后,发生了何事?” 皇甫溟没有回答,执起少年一缕发丝,放在鼻尖轻嗅,“爷要沐浴,你给爷搓背。” “皇甫殿主,本公子的时间很宝贵。”苏千澈懒懒看他一眼。 “小东西,别急。”皇甫溟修长的指尖轻触少年眉心,三片殷红的花瓣让少年精致的眉眼更添几分惊艳,“这是爷的东西,爷说过,你逃不掉。” “你可还有其他要说的?”苏千澈抬手拍掉男子的手,懒懒问。 皇甫溟在她身旁坐下,眉眼中全是云雨过后的慵懒风情。 “那日,爷看到你时,你已经奄奄一息,爷走过去,你便求爷救你……” “呵呵。”都奄奄一息了,还认得出你老人家? 苏千澈抬眸,半阖的眸底有一丝冷光,“皇甫殿主为何就那么巧,正好在那里出现?” “因为,爷在等你。”皇甫溟没有丝毫隐瞒,“简泽彦想抓住你,以你为饵,威胁简璃和简泽轩,不巧,爷正好与他一起。” “所以,你是简泽彦的帮凶。” “小东西,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皇甫溟邪肆地勾了勾唇角。 “十六和银狼的伤,是何人所为?”苏千澈微眯起眼,手指摆弄着桌上的空茶杯。 “小东西,你竟怀疑爷。”皇甫溟惩罚似地轻扯苏千澈头发,见她眸底微凉,才嗤笑一声道:“他们不值得爷出手。” 苏千澈微垂了垂眸,长长的眼睫在半空划出一道波澜。 皇甫溟这样的人,不屑撒谎,十六和银狼,必是被二皇子所伤。那又是谁救出了他们,二皇子又是被谁所伤? 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问十六就行,可十六呆呆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答案。 “司尊主是何时出现的?”苏千澈问,他究竟有没有看到她全身是伤的样子? “爷救了你之后,他便出现,打伤了爷把你带走。”皇甫溟哼笑,“小东西醒来之时,第一个看到的不是爷,真可惜。” 苏千澈嘴角抽抽,这个也计较?又不是刚孵出来的小鸡仔,第一眼看到难道还能把他当妈妈不成? “小东西,告诉爷,你为何会那般模样。” 苏千澈掀了掀眼睫,懒懒笑道:“此事就不劳皇甫殿主操心了。” “小东西,爷可是救了你,你竟然对爷如此不敬?”皇甫溟微侧着头,赤色狐狸眸里闪过一道猩红血光。 “可是有人逼着皇甫殿主救本公子的?”苏千澈轻笑,眸底却无丝毫笑意,“本公子本来死不了,皇甫殿主多管闲事,难道本公子还要谢你?” “无端多了一道血契,生死不受自己掌控,皇甫殿主,本公子是否应该谢你?” 少年漆黑的眸底似有暗光闪过,慵懒中却透着刺破人心的犀利。 皇甫溟眸底血色翻滚,垂在一侧的手指缓缓握起。 “爷多管闲事?”皇甫溟手指抓着少年头发猛然一扯,少年被他拉到面前,四目相对,男人眸光危险至极,赤色眸底仿佛深藏着一片无边血海。 “小东西,不要试图惹怒爷。”男人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似有浓郁的血腥气从他身上发出,却又带着惑人的魅香,诡异无比。 苏千澈微眯起眸,轻道:“皇甫殿主,我没有心情与你玩游戏,告诉我,血契要怎么才能解除。” “呵,小东西想解除血契?”皇甫溟薄唇微勾,唇角的弧度诱人至极,“只要你拿司影的人头来换,爷便解除血契。否则,你的生死便永远只能掌控在爷的手里。” …… 门外,十一薄唇微抿,目光不时看向门口。 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十一心里着急,却也没有轻举妄动。 小姐想要知道的,肯定是很重要的消息,他决不能闯进去,坏了小姐的事。 苏煊铭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道幽光,刚要抬手推开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熏香扑面而来。 苏千澈缓缓走出来,身后,皇甫溟斜躺在床上,满头青丝散在床头,妖娆魅惑如同一只诱人的海妖。 “小东西,若是考虑好了,记得来找爷,爷一直等着你。”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转身离开。 苏煊铭抬手,两道剑光闪过,房门直接被劈成四半,掉落在地。 回到雅间,弹琵琶的霓裳已经离开,只有简沐欢和简泽轩在对饮。 苏千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 “小七,玉春楼老板为难你了?”简沐欢问道。 苏千澈摇摇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今日先告辞,往后,有时间再聚。” 说罢,便带着十一离开。 简泽轩浓眉紧皱,那玉春楼老板找她,究竟所为何事? 简沐欢转头看向苏煊铭。 苏煊铭一言不发,在苏千澈走后,也随之走了出去。 简沐欢猛喝一口酒追出去,真是欠他们苏家的! 回到隆林街,苏千澈换回十公子装扮之后,便招来十六问了问那日的情况,果然他呆呆愣愣,问什么都是一脸茫然,苏千澈便也不打算再问,又招来云焕,让他派人去查一查秦氏的消息。 云焕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十公子,主子说,等你去拿了银子之后,再来调遣咱们。” “什么意思?”苏千澈眼睫微挑。 云焕清了清嗓子,眼珠子四处乱转,“主子说,你出尔反尔,不信任主子,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所以,让你回一趟璃王府……” 苏千澈呵呵,简璃的心灵幼小?他当年屠杀北夷之时,怎么没说心灵幼小? “罢了,你去回你家主子,若有空,我明日去一趟。”苏千澈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婚约解除,二十万两银子到手,也可以把旧王府好好布置一番,再置办一些武器,把乞丐们全副武装起来。 因为还要去二皇子府上,苏千澈并未做过多停留,便准备出发。 十一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薄唇紧抿,欲言又止。 “那人是皇甫溟,他伤不了我。”苏千澈淡淡说了一句,“你的伤还未好彻底,今日不必跟着我,把胡三他们好好训练一番,再让云焕派人去查一查秦氏的消息。” “属下想跟着公子。”十一低声道。 “回去。”苏千澈说罢,便径直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十一手指微微弯曲,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随之一起远去。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来到二皇子府外,苏千澈下了马车,正要往里走,便被守卫堵在门口。 左边的守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穿得普通,身上也没有任何值钱的配饰,不由抬起鼻孔,趾高气昂地问:“什么人!” 右边的守卫更是直接道:“这里可是二皇子府,不是你这样的平民可以来的,走开走开。” 苏千澈理了理袖袍,双手负在身后,懒懒道:“我是奉皇上之命……” “哈哈哈哈,听到没有,他竟然说奉皇上之命,真是笑死我了!”右边的守卫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苏千澈以羽扇支着下颚,半阖的眸底映着守卫大笑的模样,嘴角亦带起浅浅笑意。 仅仅一个守门的下人,便如此嚣张,由此可见,二皇子此人,怕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此时,一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苏千澈,连忙道:“十公子,稀客稀客,你怎么站在外面,快请进快请进。” 144 再遇截杀 咔吧。 正在狂笑的守卫下巴掉在地上,眼眸大睁着,笑容还僵在脸上,显得极为滑稽。 这这这,这个看上去如此年轻纤瘦的少年,竟然是短短几天就名满京都的秋猎魁首十公子? 这……他收回刚才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不急,这位壮士的笑颜,本公子还没欣赏够。”苏千澈微眯着眼,懒懒笑道。 壮士的脸涨红了。 “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拦着贵客,还不快给十公子赔礼道歉!”管家猛地拍了壮士一巴掌,愤怒地说道,然后又转头看向苏千澈:“十公子,守卫不长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一个小小的守卫计较了。” “十公子,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吧。” 两人一唱一和,苏千澈又看了片刻,对管家道:“前面带路。” 管家伸手做了请的动作,与苏千澈一起走进府内。 壮士看着少年渐渐远去,抹了一把汗,对另一个守卫道:“这么年轻,他是怎么夺得魁首的?” “谁知道,听说十公子和璃王殿下关系很好,璃王在秋日宴上,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十公子的手,这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什么?十公子可是男人!” “你不知道?传言璃王可不喜欢女人,现在又和这个十公子关系如此密切,只怕是……” “可那位苏府七小姐,不是被璃王接进府里了?” “呵,那傻小姐,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你以为璃王殿下真的会喜欢她?” “倒也是……” 管家殷勤地带着苏千澈来到偏厅,一边殷勤地倒茶水,一边搓着手,谄媚地笑:“十公子,请您稍等一下,晏大夫正在给二皇子换药,换好药便会过来。” “嗯。”苏千澈端起茶杯,杯盖轻碰杯身,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淡淡茶香氤氲,热气缭绕,氤氲的雾气后,少年微垂着眸,半阖的眸底映照着缓缓上升的白色雾气。 二皇子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现在她送上门来,二皇子会不会动手? 房间里很安静,管家已经离开,只有苏千澈一人在大厅中坐着。 苏千澈轻笑一声,她可是奉皇上之命前来,二皇子竟然还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只是,这样的下马威,对她来说,不过是多一些休息的时间。 轻嗅一段茶香,苏千澈放下茶杯,手臂撑在桌上,曲指懒懒撑头,闭眼小憩。 午后的阳光从大厅门口照射进去,空气中细小的微尘缓缓飘荡,少年下半身映照在光线中,上半身却隐藏在被房门遮挡住阳光而投下的浅浅阴影中。 淡淡的光影中,少年侧颜如玉,眉目如画,睫毛纤长,在眼底投下微浓的剪影。 丰润的红唇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在笑,又似乎并没有,神秘得让人移不开眼。 少年微侧着身体,以手支头慵懒小憩,半沐浴在阳光下的模样,就像一副静止的水墨画,美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晏景修站在门口,阳光照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影子铺在地面,被拉得很长,背光下,男子双眸如黑曜石一般,越发温润通透。 黑眸眸底映着少年如玉侧颜,晏景修眸光闪了闪,而后微垂下眸,抬手捂住后颈,片刻后放下来,眸底再次恢复温润如玉。 他没有说话,就这般静静站在门口,眼底似倒影着少年的容颜,却又似透过她,看到了极远处。 直到简泽彦带着管家阴沉着脸从走廊上走过来,才打破了这一副静止的画卷。 “晏大夫,站在这里干什么,为何不进去?” “十公子正在休息,晏某实在不忍心打扰。”晏景修低声道。 简泽彦转头,看向房间内的少年。 细长的眸子微眯,简泽彦眸底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可男可女的少年,这般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姿色,那慵懒闲适的模样,也是极为勾人,难怪能吸引璃王和怀王的注意。 “父皇让她来查伤了本皇子的凶手,她倒是在这里睡得香。”简泽彦冷哼一声,走进偏厅,走到苏千澈面前。 似是感受到有人进来,少年的眼睫动了动,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片刻掀开,半阖的眸底似有星芒闪动,眸底清亮一片。 眼帘前,是一袭青衣,腰间系同色腰带,一块流苏玉佩坠在腰间。 左手微抬起,放在腰间,整只手掌都被绷带包成一个白色的茧,看起来,受伤极重。 苏千澈微抬起眸,看到眼前男子细长的眸,缓缓站起身,行礼:“二皇子。” “你醒了,十公子。”简泽彦扫她一眼,眼底压抑着怒火道:“坐吧,不必多礼,本皇子还要仰仗十公子,为本皇子报仇。” 说罢,便走到主座上坐下。 苏千澈懒懒坐下,转头看向门外的蓝衣男子。 晏景修一袭浅蓝色长袍,沐浴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柔和的阳光似给他镀上一层浅浅金砂,让他的眉眼越发温润柔和。 察觉到少年的目光,晏景修轻笑了笑,抬步走进来,坐到苏千澈对面。 因为有外人在,晏景修没有叫她‘苏小姐’,而是道:“十公子,二皇子的伤,晏某很清楚,若十公子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晏某。” “嗯。”苏千澈点点头。 身后的管家为他斟了茶,简泽彦抬手把茶杯扫在地上,怒喝道:“你是在嘲笑本皇子手受伤,连茶都不能喝吗?” 管家闻言,慌忙跪到简泽彦身前,连连道:“二皇子恕罪!” “滚!”简泽彦沉声怒吼,深吸几口气之后才压下满腔怒火,转头对苏千澈道:“本皇子不知道父皇为何会让你来,不过,既然是父皇指定的人,你一定不会让本皇子失望。” 苏千澈轻笑,并未答话,“二皇子,当时的情况,可否给在下说一下。”随后又强调道:“事无巨细,特别是伤你之人的容貌。” 简泽彦想到当时的事情,便觉一股邪火凝滞在胸口挥之不去。 断他手的凶手没有带面具,可现在,他却死活想不起那人的容貌,甚至连身形都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他一身白衣,身上的气势威压让他忍不住想要跪地膜拜。 虽然他看到过凶手的容貌,可现在是一丝也记不起,否则他早就把人抓住,还需要别人去查凶手是谁? 他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低沉道:“本皇子没有看到凶手,只知他是个男人,一身白衣,杀人手段极为残忍,本皇子的手下都被他用剑劈成两半。” “果真是凶残。那么二皇子,你当日带去的手下可还有幸存者?” 简泽彦细长的眸底闪了闪,脸上带着一丝悲痛,沉声道:“没有,一个也没有,那个男人把他们全都杀了!” “真是可惜,没有看到凶手的容貌,也没有凶手的特征,在下也不好查。”苏千澈靠在椅背上,懒懒说道。 简泽彦眉头皱起,怒火再次在眼底燃烧:“十公子,父皇让你查凶手,可不是让你来看本皇子笑话的!” 苏千澈轻笑一声,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点:“凶手为何要杀了你的手下,又断了你的手指?那人可是二皇子的仇人?” “本皇子都说了,没有看到他的容貌,怎知他是不是本皇子的仇人!”简泽彦一拍桌子怒喝道,“若是本皇子知道,还用你来查!” 片刻,简泽彦像是想起什么来,冷哼道:“说起来,那个凶手,十公子应该认识。” “哦?”苏千澈嘴角笑意懒然,“既然二皇子都不知道凶手是谁,为何觉得在下认识?” “因为,凶手曾说,认识十公子。”简泽彦冷笑,“所以,要查凶手,还要先从十公子查起。” 苏千澈轻笑,笑容里满满的邪气:“在下倒是比较好奇,凶手为何会告诉二皇子,他认识在下?” 虽这般说着,苏千澈心里却是有了猜测。 实力高强的白衣男人,在森林里,又恰好认识她,想来应该是司影无疑。 只是,司影要断简泽彦的手就罢了,为何还要对简泽彦说认识她?难道,他知道二皇子要抓她的打算? “本皇子如何知晓!”简泽彦自然是清楚无比,只是他当然不会在苏千澈面前说出来,“总之凶手认识你,限你两日之内,把凶手带到本皇子面前来!” “二皇子,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苏千澈红唇微勾,眼角微挑,“在下的任务,只是查出是谁伤了你,皇上并没有吩咐在下,抓到凶手。” 简泽彦冷哼一声,“本皇子命令你,两日之内,抓到凶手!你想违抗本皇子的命令?” 苏千澈轻笑,眼睫轻眨了眨,“在下没有那个本事,还请二皇子另请高明。告辞。” 说罢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慢条斯理地往外走。 “站住!”简泽彦眉头紧皱,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十数个侍卫从各处涌出,把苏千澈团团围住。 晏景修转过头,眸光看向被侍卫围住,却波澜不惊的少年。 “呵。”苏千澈轻呵一声,拿出羽扇打开,缓缓轻摇,“二皇子,这是打算用强?” “十公子误会了,那凶手认识你,若是本皇子传出消息,你在本皇子手上,凶手会不会自投罗网?”简泽彦站起身,右手负在身后,细长的双眸里闪过阴冷,“本皇子如此做,只是希望早日抓到凶手,十公子若是好好配合本皇子,本皇子自然不会让你受苦。” “哦……是吗?”苏千澈转过身,半阖的星眸懒懒看向简泽彦:“二皇子好算计。” “你识趣就好,本皇子不会为难你。”简泽彦冷笑,“来人,把贵客带到客房,好好休息。” “若我不愿配合呢?”苏千澈左手一页一页地把羽扇折起来,随后放进袖子里,又不紧不慢地把匕首从袖子里拿出来。 阳光下,刀鞘上的血色宝石发出深浓的鲜红色流光。 “不配合?”简泽彦冷哼一声,沉声道:“那就休怪本皇子不客气!” 说罢,简泽彦手一挥,十几个侍卫便全部涌向中间的娇小少年。 苏千澈嘴角勾起邪肆的笑,缓缓拔出匕首,匕首刀身锋利无比,一道璀璨明光刺得众侍卫眼睛发疼。 “等一下!”温润的声音响起,晏景修站起身来,走到少年身边,对简泽彦拱了拱手道:“二皇子,十公子是由皇上钦点来此调查二皇子手受伤之事,若二皇子与十公子起了冲突,皇上问起,怕是不好交代。” 苏千澈正用手指缓缓轻抚刀身,闻言抬头看了身旁男子一眼。 恰好晏景修也转头看过来,黑曜石般温润的眸底似带着浅浅抚慰,告诉她,不要担心。 苏千澈眼尾微挑,他从哪里看出来,她在担心了? “本皇子只是想让她配合本皇子,以便早日抓到凶手。”简泽彦沉声强调。 “既然十公子不愿配合,二皇子何不放十公子离开,以十公子的能力,晏某相信,必定能早日查出凶手是谁。”晏景修又转回头,看向简泽彦道。 他的声音温和,似山间穿林而过的风,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缓缓拂过心田。 “哼,那本皇子就等着十公子的好消息!”简泽彦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退下,细长的眸看向苏千澈,“若十公子查出了凶手是谁,还是不要徇私舞弊地好。” …… 走出二皇子府邸,天色已经暗下来,晚霞映照苍穹,把整个京都都笼罩在一层暗红色霞光中。 身侧,与她一道走出来的晏景修道:“十公子,伤了二皇子的人实力深不可测,你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多谢晏大夫提醒,就此别过。”苏千澈应了,便走到马车前,准备上去。 “十公子。”晏景修喊道,见苏千澈转过头,他温声道:“这几日,十公子身体可有异样?” “没有。”苏千澈摇头,“若有事,我自会差人来寻晏大夫。”说罢,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别,随后转身上了马车。 晏景修温润的眸子里映着天边夕阳的余晖,眸底深处却是那一辆渐渐远去的马车。 晚风吹来,吹起男子发丝和衣角,许久,晏景修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马车摇摇晃晃,苏千澈斜躺在软榻上,闭眼小憩。 过了片刻,她抬起手,指尖摩挲着眉心血色的印记。 血契既然能用出来,必然也有解决办法,晏大夫似乎很了解,也不知道他是否知晓该如何解除。 随后,她又掀开眼睫,右手掌心放在眼前。 掌心没有任何异常,只有一条条平凡至极的纹路。 前世到今生,她一直困惑的一个问题,为何她会有这种诡异的能力。若不是因为这只手,或许现在,她正与小六在一个普通的小房子里,为最为平凡的吃喝问题忙碌着。 或许,他会有喜欢的女孩,她也会有喜欢的男孩,可不管最后会怎样,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谁也无法代替。 半晌,苏千澈垂下眼睑,手指缓缓握起。 小六,你在哪里? 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马儿痛苦的嘶鸣声响起,随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凛冽的风声划破空气,从四面八方向马车里涌来。 马车外,马儿庞大的身体倒在地上,鲜血从脖子处几乎斩断整个头的伤口处流出。车夫亦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 八个黑衣人各据一方,手中各执一根银白色绳索,绳索相连之处,是一张巨大的网,把马车紧紧罩住。 马车前,两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目光冷冽,见马车里并无动静,为首的黑衣人手一招,八个黑衣人便同时举剑,飞身刺向马车。 八柄长剑从八方刺进马车车身,车身顿时便多了几个窟窿,随后几人又撤回剑,再次从另外的方向刺进去。 如此往复几次之后,为首的黑衣人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车里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却也没有丝毫血迹流出,黑衣人面色有些凝重。 上面专门交代过,此人身法极为诡异,决不能让她从狭小的空间里出来,否则,今日死的,便是他们。 “头儿?”另一个黑衣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马车里的空间只有这么大,他们都已经把马车刺成了马蜂窝,为何里面却是没有丝毫动静? 偏僻的小巷里,只有不时吹过的呼呼风声,黑衣人皱了皱眉,他们不能在此处耽误太久,若是被人看到,少不得一些麻烦。 “过去看看。”为首的黑衣人低声道。 离得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正要上前查看,忽然马车车厢爆裂开来,车板四处飞出,砸在那猝不及防的黑衣人身上,他猛地弯下腰,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 罩在外面的大网也同时破碎,绳索一段一段四处飞溅。 整辆马车只剩下底板,少年迎风站在马车上,慵懒的眸底藏着浅浅冷芒,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轻浅弧度,微风吹过,吹起少年的发丝和衣角,少年嘴角的弧度缓缓绽开。 邪肆,魅惑,颠倒众生的笑。 为首的黑衣人瞳孔微缩,沉喝道:“上!” 声音刚落,八个黑衣人便如风一般杀向马车上的少年。 却在下一刻,少年诡异地消失了。 “呵。”一声轻呵在耳畔响起,为首黑衣人瞳孔猛缩,全身汗毛直竖,正要拔出匕首,脖子上却被一个冰凉的物体贴上,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谁,这么想要本公子的命?” 黑衣人额头薄汗密布,他猜测过少年的身法诡异,却从未想过竟是如此诡异,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少年是如何动作,似乎连影子都已经消失,没有一个眨眼的时间,她已经从马车上来到他身后,还以匕首贴着他的脖子。 另外几人见目标消失,先是一愣,随后快速反应过来,见首领都已经被抓住,更是惊愕无比。 “不要自杀哦,本公子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不了。你要不要告诉本公子,是谁想要本公子的性命?”苏千澈在黑衣人耳边轻道,“让我看看,你这张面具下的脸,本公子是否认识。” 说罢,纤细的手指轻抬,正要揭开黑衣人的面具,斜地里却刺来一柄长剑,直取苏千澈咽喉。 “唔,有人要杀本公子,你替本公子挡一下。”苏千澈轻笑一声,身体一转,从黑衣人身后转到右侧,避开来人长剑,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直接把黑衣人的面具掀开。 偷袭之人见眼前是自己人,连忙把剑收了回去。 面具被掀开,黑衣人下意识挡住脸,苏千澈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出所料,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只是,他脸上从额角到嘴角的一道疤痕,却似乎有些熟悉。 苏千澈微微皱起了眉。 “你是谁?” 记忆里,似乎在哪里见过这道疤痕。 “不必管我,杀了她!”黑衣人挡脸的动作只是条件反射,毕竟苏千澈根本不可能认识他,他放下挡脸的手,身体站得笔挺。 刚才把剑收回去的黑衣人闻言,再次向苏千澈刺过去。 他们的任务便是杀了她,若是不小心被俘,也只有一条路,死。 “活着有什么不好,为何要找死?”苏千澈轻笑,抬手敲晕了为首黑衣人,随后身影一闪,几道冷光闪过,一瞬之间,另外九个黑衣人便全部倒在血泊中。 微风阵阵吹过,把小巷里浓烈的血腥气吹散。 苏千澈掏出一块手帕,缓缓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 “本不愿杀人,奈何,你们非要逼本公子。”苏千澈自嘲地笑笑,似乎,不管在哪里,都逃不过,杀与被杀的命运。 沾血的雪白手帕飘飘零零地落下,恰好盖在脚边死不瞑目的黑衣人脸上。 俯下身,把黑衣人的面具带好,苏千澈抬手提起黑衣人的后领,拖着他缓缓走出小巷。 夜风微润,带着浅浅湿气拂过脸颊,苏千澈顿住脚,抬手,掌心向上,一滴极小的雨珠滴落在掌心,风吹过,微凉。 “下雨了,下雨了。”行人脚步匆匆,就连苏千澈手中提着一个人的特异举动,也没有让人停留半分。 苏千澈仰起头,细小的雨滴点点滴落在脸颊,脖颈,带起微微凉意,她缓缓闭上眼,轻吸一口气。 那是一个倾盆大雨的夜,闪电打在地面,不时有一道惊雷劈下,仿佛劈在脚边,吓得人神魂俱灭。 两人躲在桥墩下,小小的她蜷缩在少年怀里,少年很瘦,身上的骨头硌人,怀抱却很温暖。 外面电闪雷鸣,少年的怀里却像是一处温暖的港湾,她小小的脑袋从少年怀里探出来,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大眼睛忽闪忽闪。 桥墩很窄,雨水流下来,溅在少年身上,少年的身体冷得微微颤抖,却始终抱着她,让她一点雨水的湿气也感受不到。 两个中年乞丐也来到桥墩下,粗鲁地把少年挤到一旁,少年被挤出桥墩,身体被淋湿,湿冷的身体温暖不了她,雨停之后,她发起了高烧。 少年把她藏起来,去药店偷了药,哄着她吃完。 那之后的好几天,少年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却还是抱着她,眉眼弯弯,脸上的笑像是雨后初升的彩虹。 小千小千,以后我会挣好多好多钱,给你吃好多好多馒头,让你住好大好大的房子。 小千小千,不要淋雨,淋了雨会感冒。 耳边响起少年带笑的声音,苏千澈猛然转头。 雨幕朦胧了视线,一个男子撑着伞,从雨幕中走出,缓缓向她走来。 苏千澈睁大了眼,雨水从额角滑下,打在眼眸,她眸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轮廓模糊的男子。 男子渐行渐近,面容似陌生,又似熟悉。 片刻,有水珠从苏千澈眼角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是他,不是他。 苏千澈低垂下头,闭眼,轻呼出一口气,弯腰捡起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人,缓缓离去。 忽然,头顶的雨停下来。 耳边是男子沉稳的声音:“不要淋雨,小心着凉。” 苏千澈微抬起眸,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挡住了雨幕,雨水从纸伞边缘滑下,滴落到地面,溅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转头,看着男子,苏千澈淡淡道:“多谢怀王殿下关心。” 说罢,便缓缓走出伞下,走进雨中。 男子追了上来,油纸伞撑到她那一侧,“本王送你回去。” 苏千澈没有理会,水珠从发丝额角滑下,在脸颊上汇成一股股溪流。 “十公子,可否告诉本王,你和苏七小姐的事。比如,你为何叫她小千?”简泽轩声音沉稳,眸底却闪过淡淡暗光。 刚才她的表情,与在围猎场时说起有人叫她小千之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是在想那个叫她‘小千’的人么? 没有声音,身旁的少年浑身都被淋湿,沾着湿气的睫羽半垂,盖住眼底思绪,虽看不清她的情绪,却有一股难言的悲伤笼罩在少年身上。 那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不知为何,简泽轩心口微微一痛,他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 疼痛很轻,却异常清晰,仿佛被刻在骨子里,深入灵魂。 两人就这般在雨中无声地走着,油纸伞倾斜,飘进来的雨水打湿男子大半身体,他却似无所觉,与少年一起,沉默着走了一段似长,却又似极短的路。 “哎,怀王殿下,十公子?!”隆林街边,安初年和唐嘉躲在屋檐下,一边诅咒这该死的雨和那些敢不让他进屋的乞丐,一边四处观望,忽见两人撑着一柄油纸伞走近,直到看清两人的模样,安初年忍不住惊叫起来。 苏千澈掀了掀眼睫,便见那两人在屋檐下差点抱成一团的模样。 “你们是……”这二人她自然认识,只是,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哎呀,十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进屋里去说,小爷我都快被淋死了。”安初年抱着胳膊哭诉道。 “活该,谁让你一定要这个时候来?”唐嘉翻了个白眼。 “小唐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安初年狠狠地掐了唐嘉的肩膀一下,痛得唐嘉倒抽一口冷气。 苏千澈走到不远处一间房屋前停下,对简泽轩道:“多谢王爷相送。” 说罢,便推开门,走进去。 “哎,十公子自己进去了。”唐嘉戳了戳安初年的胳膊。 “那咱们要不要跟进去?”安初年看一眼被留在外面一言不发的简泽轩,小小声问道。 “十公子好像心情不太好。”唐嘉悄悄看一眼面色难测的简泽轩,同样小小声道:“要不,咱们先回去?”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少年似带着湿气的慵懒声音。 安初年差点直接蹦起来,他对简泽轩笑了笑:“嘿嘿,怀王殿下,我们先进去了。”说罢,一溜烟跑进房间里。 简泽轩在门外站了片刻,才缓缓转身,收了油纸伞,走进雨中。 雨幕下,男子挺拔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雨水打在他的头上,肩上,溅射出一点点细小的水珠。 房间里,安初年直接脱了外套,扔到凳子上。 “哎,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害小爷我被淋得这么惨。”安初年一边抱怨,一边抬手,正要把里衣一并解下来,“十公子,你这里有没有多的外袍,借我一件穿穿呗,身上都湿透了,穿着难受。” 苏千澈懒懒扫他一眼,直接抬脚,把他和唐嘉一并踹了出去。 “啊,十公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小爷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安初年使劲敲门。 唐嘉却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呵呵,十公子可认识你?初次见面就在人家面前脱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嗜好呢。” 安初年转过头,阴恻恻地看他,“小爷我就是有特殊嗜好,小唐子,晚上睡觉小心些,小心后庭花不保。” 唐嘉被他看得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捂住臀部,冷汗嗖嗖地就下来了。 卧槽,他一直把他当哥们,他却盯上了他的后庭花?! 安初年才不管唐嘉心里有什么想法,继续使劲拍门:“十公子,快开门,外面好冷啊,冷死了~再冷一会儿,你的门前就要多一具尸体了。” 唐嘉很不耻下问地求教:“为何是一具尸体?” 安初年继续阴恻恻地看他:“因为那具尸体是你。”说罢,便开始抢唐嘉的衣服。 片刻后。 “十公子,快开门,小爷的衣服穿好了,小唐子没穿衣服,不要让他这个变态进去。” 唐嘉:…… 房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打开,正在拍门的安初年差点直接跌进去,他快速整理好刚从唐嘉身上抢来的衣服,嘿嘿笑着。 唐嘉像是受到欺负的小媳妇一般,抱着胳膊走进去躲在一边。 苏千澈正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缓缓抿着。 她的衣服已经换过,头发擦得半干,随意披散在脑后,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慵懒闲适的味道。 “原来十公子是要换衣服。”安初年走到苏千澈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嘿嘿道:“十公子,今日小爷特意来此,就是为了收你当小弟!怎么样,小爷我可是安国公府的小公子,跟着小爷,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美人,小爷我都可以给你找来。” 唐嘉:呵呵。 “是吗?”苏千澈掀了掀眼睫,被雨淋过的睫毛还带着淡淡湿气,几根凝在一起,更显得睫羽长而浓。 “那是自然!”安初年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唐嘉:假的。 “正好,本公子对天酆第一美人挺感兴趣,不如,安小公子替本公子寻来?”苏千澈抿一口茶,慵懒地抬眸。 安初年再次拍胸脯:“没问题,包在小爷身上!” 唐嘉:蠢货,你知道天酆第一美人是谁吗? 果然,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某人,下一秒就发话了:“那个,天酆第一美人是谁?家住何处?” “听说是叫楼庭兮,家住南绥国,具体住处,应该是南绥国都城。”苏千澈轻笑,“安小公子,何时替本公子寻来?” “那个……”安初年摸了摸脑袋,“这个太有难度,不如换一个?” “既然第一美人有难度,那就勉为其难第二美人。” “第二美人又是谁?”安初年眨巴着眼睛求教。 “似乎是叫……”苏千澈红唇微勾,“……皇甫溟。” 安初年:! “咳,这个难度更高,再换一个……” 苏千澈睨他一眼,缓缓道:“先告诉本公子,你能做到什么难度的。” “咳咳……”安初年挠了挠头,“要不,还是我当你小弟吧,你带我吃香的喝辣的,找小美人怎么样?” 唐嘉:没骨气。 “你有什么资格当本公子的小弟?”苏千澈以手支头,斜睨着他。 “小爷我……”安初年拍胸脯,“我……”再拍,“我是安国公府的小公子!” “为何找上本公子?”苏千澈微垂着眸,缓缓晃动着茶杯。 “因为你够爽快,率直!”安初年一激动,便把初次见到苏千澈时的感受说了出来,“当时看你调戏小爷我妹妹时,小爷我就觉得你这个朋友,小爷交定了!” 苏千澈:呵呵,你妹妹都被调戏了,你还如此激动,这真的是亲哥? 唐嘉:这人蠢得一言难尽。 “后来又看到你射箭时的英姿,你一人猎杀数百头野兽的壮举,啊,简直就是小爷的偶像!”安初年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苏千澈拨弄茶杯的手,眼底全是星星,“老大,你一定要收了小弟,收一送四,你绝对不会吃亏。” 苏千澈垂眸,双眸看着抓着她左手的两只手。 安初年像触电一般,连忙松开,还好死不死地说道:“老大,你的手好小,又滑,像女人的手一样,好好摸,难怪当时璃王殿下抓着就……就……” 安初年眼里的苏千澈仿佛变成巨大野兽,这头野兽在他眼中越来越大,而他自己却一点点缩小,野兽眼底满是红光,血盆大口张开,仿佛一口便能吃掉他这株小幼苗。 “啊,老大我错了,不要吃我!”安初年猛然抱头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地说道。 唐嘉:我绝壁不认识这个怂货! 苏千澈挑了挑眉,问:“你一直都这么怂?” “怎么可能!”安初年再次跳起来拍胸脯,“我可是京都第一纨绔!” 唐嘉: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苏千澈:“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当你的京都第一纨绔。” “不,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大,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头,我让给老大你了!”安初年很是仗义地说道。 苏千澈: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只是,经过安初年这一插科打诨,苏千澈心里的愁思,似乎已经淡了不少。 145 春心萌动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夜色渐深,隆林街数家灯火都已灭了,唯有一家还亮着浅浅的光。 十一坐在桌边,身体笔挺,五官轮廓明朗,如斧刻刀凿,黑眸幽深,如一汪阳光无法照耀的深潭。 桌子是四方桌,两个身着青衣的男女分坐两侧,两人样貌都是不俗,只是此刻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三弟,你看看你现在住的是什么地方,和一群乞丐住一起,把咱们映月庄的脸都丢尽了!”凌亦寒眉头紧锁,实在是对这里的环境嫌弃得不得了。 “三少爷,您还是随大少爷回去吧,这里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若是让庄主知道你过得如此辛苦,肯定会很心疼的。”凌亦寒身边的女子韩霜娇声劝道。 十一薄唇微抿,面容冷峻,“不回去。” “怎么,难道你还要在这乞丐窝住一辈子!”凌亦寒猛然一拍桌子,对眼前的男子怒目而视。 十一神色丝毫不变,依旧道:“不回去。” “三少爷,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啊?”韩霜娇声问,“庄子里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呢,是因为那个什么十公子吗?” 十一眸底闪过暗光,沉声道:“我不会回去,你们回去告诉凌庄主,他死的那天,我会回去给他烧纸。” “放肆!爹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竟然如此诅咒爹!”凌亦寒见他如此模样,更是气怒无比。 “凌亦寒,我说过,不会回映月庄,以后映月庄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我叫十一,你们请回。”十一目光不善地赶人。 “你要怎样才肯回去?”凌亦寒紧咬着牙,沉声问道。 韩霜也娇笑道:“三少爷,您要是看上了谁,一并带回庄里不就行了,让庄主给您做主,以您的地位,纳几个小妾还是可以的。” 十一眸光微寒,沉声问:“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韩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虽然得宠,整日里与凌亦寒出双入对,却只是凌亦寒的侍女,说白了,就是个暖床丫头,根本没有资格与映月庄三少爷如此说话。 凌亦寒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再次问道:“三弟,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回去?要让爹亲自来请你?” “映月庄发生了什么事。”十一冷静地问。 凌亦寒眸光闪了闪,闪烁其词地说道:“能有什么事,就是爹想你了,你已经几年不曾回家,爹都念叨你好几次了。” 十一在心底轻哼一声,道:“既然无事,我就不留你了。” “不,三弟,其实,是有一些事。”凌亦寒笑了笑,道:“映月庄现在比较缺人手,大哥听说与你一起的这些乞丐,曾经都是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勇士,若是能把他们带去映月庄……” “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十一冷冷说道。 “三弟,你可是答应了?”凌亦寒眼底划过一道亮光,接着道,“爹听说了那位十公子,他在秋猎上表现很好,爹很是欣赏他,想要把他招揽到庄里,现在他应该也在这里住着吧,你带我去见他,不用你开口,我亲自跟他说。” 十一冷哼一声,缓缓说道:“那些乞丐不是我的下属,他们的去处我无法决定。十公子现在正在休息,我不便打扰,你们若没有其他事,便请离开这里。” 听他这般回答,凌亦寒顿时怒了,自己刚才低声下气好好与他说话,他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 “凌夜宸,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凌亦寒再次一拍桌,桌上茶杯晃动,倒在桌面上,他怒视着面前一脸冷峻的黑衣男子,眸底满是怒火。 “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现在,马上去收拾东西,跟我走!”凌亦寒伸手,便要揪住十一的衣领。 十一倏然站起,拔剑直指凌亦寒咽喉。 “只要你爹或你娘没死,别想让我回映月山庄!”十一眸光沉冷,乌黑幽深的眼底似腊月天里吹过的寒风。 凌亦寒眸中精光乍现,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剑,他冷笑道:“很好,很好!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霜儿,抓住他!” …… 夜色深浓,没有一丝光,安初年和唐嘉被找上门来的家丁下人们匆匆接了回去,临走之时,安初年还大叫着一定会再回来。 苏千澈抬眸看向屋外,透过窗纸,可以模糊地看到雨水凝成一条条银线,从房顶的瓦片上坠落下来。 被带回来的疤痕男人还没有醒过来,苏千澈卸了他的双手双脚和下巴,以防止他自寻短见,又低下头,仔细端详着男人的容貌,搜索着脑海里的相关信息。 记忆很模糊,原主胆小怕事,即便知道一些事情,也会下意识遗忘,所以苏千澈并未找到有用的东西,即便如此,她依然确定,这个男人,原主一定见过。 也就是说,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原主就曾经被追杀过,那么,原主被追杀,是她父母的原因,还是原主自身的问题? 疤痕男人也淋了雨,身上湿哒哒的,苏千澈抬脚,踩在男人手掌上,重重地捻了捻。 疤痕男人吃痛,从昏睡中惊醒,看到面前慵懒的少年,顿时瞳孔猛缩,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去。 因为被卸了手腕,手完全用不上力,疤痕男人往后一退,便直接摔倒在地上。 “告诉我,你是谁。” 少年的声音慵慵懒懒,带着一丝磁性的低哑,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好听。 疤痕男人已经感觉到自己行动不便,他用手肘撑着身体往后挪动了几下,背靠着屋中间的房屋坐下,低垂着头不看少年,对她的话也置若罔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又停了下来。 疤痕男人微抬了抬眼,便见少年月牙白的衣衫在面前轻晃,少年脚踩一双白色软靴,相对正常男人来说,少年的脚显得有些小。 想到这里,疤痕男人暗自嘲笑自己,眼前的少年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可他诡异的身法和诡异的实力,竟让他不自觉地便把她当成了男人,一个恶魔般的男人。 一只羽扇托起疤痕男人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眼前年轻得过分的少年。 “你这张脸,我曾经见过。”苏千澈弯着腰,眸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男人的模样。 男人依旧不答话,更是闭上眼,不看她。 “看着我。”少年低迷的声音里似带着蛊惑,伴随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天籁般悦耳。 疤痕男人睁开眼,便见眼前似有淡淡荧光萦绕,就像是萤火虫的微光,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少年整个人沐浴在荧光中,在狭窄的小屋里,少年的身体却显得异常高大。 疤痕男人眼底有一丝迷茫。 “你们想要杀我,是因为我父母的缘故?” 声音似远似近,在脑海边回荡,男人缓缓摇了摇头。 “为何要杀我?” 男人再次摇了摇头。 “谁派你们来的?” 还是摇头。 苏千澈眉头微皱,放开男人,站起身来。 看来这次来的人都只是一无所知的小虾米,若是抓到一个七星楼高层,或许能问出一些事情来。 提着男人后领把他扔到雨里之后,苏千澈正要关门,却见门外不远处,街边的梧桐树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黑影身材挺拔,雨水不时打在他的身上,他一动不动,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进来。”苏千澈没有关门,转身走回去,在床边坐下。 片刻,那人走进屋,轻轻关上房门,却站在门边,没有再往里走。 他的身上带着雨夜的湿气,一进屋,屋内便似凉了几分。 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湿润的空气中,男子以拳掩嘴轻咳一声,低沉的咳嗽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极为突兀。 男子轻咳之后,便低声道:“小姐。” “是谁。”少年淡淡的声音响起,分明波澜不惊,语气却似比外面的雨夜还要凉上几分。 “小姐,属下武艺不精……”十一低垂着头,轻声道。 “是谁。”少年的身影在暗夜里模糊不清,声音却似从地狱里吹出来的风,让人不寒而栗。 十一垂下眼眸,低声道:“是属下的大哥。映月庄大少爷,凌亦寒。” “找你做什么?”苏千澈动了动,调整了一个最为舒适的姿势。 “他让属下回去……”十一回道。 “他用什么伤的你?” “用剑。”顿了顿,十一又道:“他的伤比较重。” “嗯。” “小姐,属下已经拒绝了他。”十一低声强调道,生怕苏千澈会产生误会。 半晌,只听少年轻呵一声,缓缓道:“过几日,我随你去一趟映月山庄,本小姐的人,也想打主意,呵。” “小姐……”十一轻声喊道,虽然身上全被淋湿,心口某处却像是有一股股暖流涌入。 小姐是怕他被欺负吧…… 分明应该是他保护小姐,现在却每次都要小姐为他出头…… “回去休息,不必守夜。” 十一低声应了,便又推开门走出去。 “不准站在外面。” 十一关门的动作顿了顿,片刻才道:“是。” …… 天渐渐亮起来,雨点也渐渐变小,不时飘过一两滴雨珠,微微的凉,空气很好,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潮湿。 卯时一到,一头巨大的银狼便从某个房间里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来,银狼身侧,红发男孩呆呆站立,五官小巧精致,浅色眼眸有些木然,像是一个漂亮的人偶娃娃。 “嗷~”银狼看到街道上躺着的人,顿时低吼一声,一跃而起,身体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下一刻便出现在疤痕男人面前。 见男人一动不动,银狼鼻子嗅了嗅,片刻又不屑地走开,一间一间房屋钻进去,继续它的叫人大业。 很快,街道上便被怨声载道的乞丐们填满。 “这头畜生真是没完没了了!” “三哥,我受不了了,咱们把那臭小子赶出去吧。”陈默在胡三身边诉苦道。 他身上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显然是还在睡觉之时便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就跑了出来。 “对啊,三哥,咱们平时多么威风,现在却要看一个小白脸的脸色,老子不想再受这种窝囊气了!”另一个高大的乞丐也沉声道。 “对,把他赶出去!”众乞丐齐声附和。 若是他们不团结起来一起把那臭小子赶出去,被他暗地里各个击破,后果不堪设想。 胡三正思索着该如何对付苏千澈,便有人跑过来,低声道:“三哥,那臭小子屋外躺着个人……” “什么人?”胡三走过去,看到躺在一滩水里的疤痕男,眉头皱起。 一群人都围了过来,把疤痕男围在中间,“三哥,他是什么人?” 胡三蹲下身,上下看了看疤痕男,又扒开他断了一截的袖子,裸露在外的肩膀上,七颗小红点在还未亮开的白昼中也异常明显。 “七星楼的人?”胡三看了看男人的脸,不认识,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死。 “你们谁认识这个人?”胡三抬起头,问围观的一群乞丐。 乞丐们集体摇头。 “三哥,七星楼的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七星楼要杀那臭小子?”陈默低声问。 “七星楼拿钱办事,谁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胡三扯了扯脸上的络腮胡,“只是他为何会在这里,还晕了过去。” “昨日那小子不是出去了一趟,难道是回来的时候被人跟上的?”陈默摸着下巴,很严肃地思考着。 胡三摇了摇头,“不管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注意着些,不要让陌生人进隆林街。殿下送来的人,可不能死在咱们这里。” “那,咱们把他赶走不就行了?”陈默眼睛一亮,“他没有能耐留下来,赶他出去怪不得咱们,就算他死在外面,也与咱们无关。” 众乞丐:“对!” 见胡三还在犹豫,陈默在他耳边低声道:“三哥,我已经打探过了,那晚那个恐怖的男人不在,现在只有臭小子一人,正是好机会。” 胡三想了想,点点头,“走,现在就去把那臭小子赶出去!” 一群人本就围在苏千澈房门外,此刻想要闹事,更是异常方便。 见胡三已经做好决定,围在房门外的乞丐们顿时退到两侧,中间空出一条通道,请胡三进去。 胡三双手背在身后,微扬起头,一副高傲模样。 “嗷~”一道银光闪过,银狼王直接一个飞扑,把最靠近房门的一个乞丐扑倒在地,锋利的爪子按在乞丐胸口,龇着牙怒视着众乞丐。 红发男孩十六也走过来,站在银狼身侧。 “你们想干什么。”冷峻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十一一身黑色劲装,精健的身材在晨光下显露无疑。 “想干什么?当然是把你们赶出隆林街!”陈默双手叉腰,仰着头说道。 十一上前,站在门口,两人一狼把房门挡得严严实实。 “让开,别在这里挡路,我们要找的是那个臭小子。”陈默皱着眉,“红发,你可是隆林街的一份子,怎么能背叛我们?” 红发男孩眼睫动了动,片刻道:“十六。” “三哥,红发说的十六是什么意思?”陈默转头问旁边的胡三。 不待胡三答话,男孩便回答了陈默的问题,“我叫十六。” “哈哈哈哈,十六是什么名字?还不如红发,瞧瞧,红发多贴切,你这一头红发,可是显眼得很。”陈默大笑着说道。 男孩精致的唇抿了抿,没有说话。 “少废话,叫那臭小子出来,若是他自己滚出隆林街,咱们便不动武了,他长得细皮嫩肉,若是动手,伤到了他,怕是会受不住大哭一场。”胡三双手抱胸,大声说道。 “哈哈,他那样的小公子,若是不小心划破手指,怕是要哭上几天。” “哎,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就该在家里绣花,没事出来抛头露面干什么。” 众乞丐嘲笑的声音震天响。 “闭嘴!”十一沉声喝道,黑眸里闪过浓郁的烈焰,直接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站在中间的胡三。 “哟呵,这是要对咱们动手了?兄弟们,上,干死他!”陈默手一挥,众乞丐便一拥而上。 “嗯?你们要干死谁?”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刚醒之时特有的朦胧和低哑,传到众人耳畔,刚要涌上前的乞丐们竟诡异地都停了下来,目光看向房门处。 房门从里面拉开,少年一头青丝披散在脑后,半阖的眸底似有一层浅浅迷雾,似是刚睡醒,眸底还带着些许懒然,外袍系得松松垮垮,里衣领口偏低,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和一抹晶莹的锁骨。 十一看到少年如此迷糊的模样,连忙用身体挡住她,隔绝了众乞丐的目光,伸手把房门拉上,才转过头,一脸阴沉地说道:“公子需要休息,若有事,与我说。” 被关在门内的苏千澈懵了懵,半晌才抬起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又悠悠然走回去,脱了外袍躺回床上,裹上被子,只剩一个小脑袋留在外面。 “嗷吼~”银狼低吼一声,却被人敲了一下,苏千澈听到十一压抑的声音,不准叫,别打扰公子。 二哈委屈的低叫声再次传进耳朵,少年嘴角勾了勾,在外面的噼里啪啦声中,缓缓睡下。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苏千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凌乱的发丝扒到脑后,穿衣,起床。 装扮完毕,开门,便见乞丐们全都聚在一起,一个劲地喘粗气,以云焕为首的一百个侍卫站在外围,把他们团团围住。 “公子。”十一转身,见苏千澈穿戴整齐,心里松了一口气。 以后决不能让人看到小姐还未睡醒的懵懂模样。 二哈低吼一声,似乎极为委屈。 “十公子,你醒了。”云焕屁颠屁颠地走过来,站在苏千澈面前,指着一群乞丐问:“十公子想要怎么处置他们?” 胡三扯了扯鸡窝一样的头发,往地上呸了一口:“云侍卫,我老胡的事情,你还是少管。” “云侍卫,这是咱们和这小子的事,你别管。”陈默也道。 苏千澈看一眼十一十六和二哈,两人一狼都没有受伤,便避开了云焕的话,问:“你家主子让你来干什么?” “主子让我来接你过去。”云焕嘿嘿笑一声,天知道主子派他来之时他有多么抵触这件苦差事,可主子的话不可违逆,他只好磨磨蹭蹭地走过来,希望这个小恶魔消了气,别再抓着他不放。 “你来接本公子?”苏千澈勾唇。 云焕身体一抖,说话都不利索了:“是……是主子……主子吩咐……” “本公子自己去,你和我练练就好。”苏千澈笑。 云焕:!他招谁惹谁了! 片刻之后,云焕痛苦地趴在地上,侍卫和乞丐们都围着他,点评着他身上的伤要多久能恢复。 “把那七星楼的杀手放进马车里,一会儿本公子带走。”苏千澈对十一吩咐道。 十一应了,从乞丐堆里提起已经被众人遗忘的疤痕男人,把他扔到了外面候着的马车上。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十一转过头,便见安国公府的马车从街头行来,马车还未完全停下,安初年便从马车上蹦了下来,一边跳一边喊:“老大,我来看你了!” 苏千澈眼睫微掀,便见那一抹跳脱的身影蹦蹦跶跶地跑过来。 安初年看到门口的苏千澈,顿时更加兴奋,一阵风般跑进去,直接给她一个熊抱。 一把长剑横过来,安初年撞在长剑上,抱了个空。 十一目光冷漠,手上用力,长剑把安初年震得退后几步,正好撞到身后刚走过来的唐嘉身上。 “嘶……”唐嘉被踩了一脚,痛得他差点跳起来。 “安初年!”唐嘉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安初年的后脑勺。 “小唐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坏了小爷的好事!”安初年转过头,一拍唐嘉的脑袋,大声责怪道。 “有什么好事?”苏千澈双手环胸,靠在门口,轻声问。 “老大!”安初年连忙转回头,再次往前面蹦跶,却再次被挡住,他转头怒瞪十一,却被十一冷冽的脸冻得瑟瑟发抖。 “那个,老大,听说今日玉春楼拍卖花魁霓裳的c夜,这样的盛会,咱们一定不能错过啊!”安初年身体贴在长剑上,双手往前扒拉。 苏千澈挑了挑眉,霓裳不是卖艺不卖身么,为何突然要拍卖初夜了? 十一面色沉冷,怎么又是玉春楼? 苏千澈还没回答,一旁的唐嘉便像是终于把闺女嫁出去一样,咬着手帕眼泪汪汪:“阿年,你终于想通了,终于不再跳那个火坑了。” “胡说什么!霓裳是老大的!小爷我只是陪老大!阿媛永远是我的最……最……”安初年说着说着,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双眼发直,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唐嘉顺着看过去,便见一白衣女子翩翩然然地走过来,女子柳眉如黛,双瞳剪水,身子纤瘦,娇柔似如弱柳扶风,眉宇间却又有一丝坚韧,如在风雨中盛放的蔷薇。 “公子,府邸已经收拾好,奴婢刚做好了饭菜,公子是否要前往用膳?”柳心柔声音轻柔地说道。 “正好饿了。”苏千澈懒懒应了,便带着十一等人一起往街道尽头走去。 柳心柔连忙跟上。 唐嘉看一眼身旁的安初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醒醒,人已经走远了。” 安初年一把拍下他的手,左手捂住胸口,愣愣地转头看向唐嘉:“小唐子,小爷我生病了。” “你可是一头小牛犊,哪能生病?”唐嘉不屑地翻个白眼。 “真的,你看。”安初年扯住唐嘉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你看,小爷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还有,小爷全身发烫,不是病了是什么?肯定是因为昨晚淋了雨,小爷我发烧了。” 唐嘉呵呵一声,“我看啊,你是发骚还差不多。” “快走快走,跟上老大,小爷我正好还没吃早饭。” “你不是病了,还不回去就医。” “吃过饭再说,快点。” 街道尽头,竹林深处,一座古朴的大宅打扫得干干净净,进门便是一条回形走廊,中央四面小花坛,中间是由青石板铺就而成的道路,花坛里种着几株翠竹,倒是有几分雅致。 柳心柔带着众人来到客厅,又出去端饭菜,十六也随她一起去了。 安初年的眼珠子都快要落在白衣女子身上,看到她走出去,安初年拉了拉唐嘉的衣袖,轻声问:“小唐子,你觉得这位姑娘,是不是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唐嘉睨他一眼。 “小爷我就是觉得她挺特别的。”安初年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罢又转头看向苏千澈:“老大,刚才那位姑娘,是你的侍女?” 苏千澈靠坐在椅子里,闻言掀了掀眼睫,“怎么?” “没怎么,就是问问,嘿嘿。”安初年挠了挠脑袋,不知为何脸色有些红。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又闭上眼。 “哎,老大是不是不高兴?”安初年低声问唐嘉。 “你打扰老大休息,老大自然不高兴。”唐嘉低声回道。 “哦。”安初年立即捂住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 片刻。 “老大为什么这么喜欢睡觉?”安初年又低声问。 唐嘉:…… 很快,柳心柔和十六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把饭菜放在桌上,柳心柔轻声道:“几位公子请慢用。” 说罢便安静地退到一边,垂眸不语。 安初年拿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不时看向低垂着眸的女子。 分明并不是特别漂亮的女子,身为安国公府小公子,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眼前这位却像是怎么都看不够,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好好吃饭。”少年幽幽的声音响在耳畔,安初年猛然一惊,连忙收回目光,端起碗快速吃饭。 过了片刻,又悄悄从碗边探出一只眼睛,偷偷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饭后,柳心柔收拾了碗筷往厨房走去,安初年弯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想要悄悄跟出去。 “站住。” 安初年连忙站起身转过头,摸着脑袋嘿嘿笑:“老大,有什么事?” 苏千澈淡淡扫他一眼,缓缓道:“本公子府上的人,不要乱打主意。” “哦。”安初年应道,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 “我要去璃王府一趟,你和唐嘉先回去。” “好的,老大。”唐嘉应了,拖着安初年便走了出去。 十六和二哈留在了府上,苏千澈带着十一坐马车前往璃王府。 璃王府外,还是之前的那两个守卫,看到赶车的十一,连忙迎过来。 十一跳下马车,掀开车帘,苏千澈缓缓从里面走出来。 “十公子,您终于来了!” 两个守卫眼泪汪汪,跟看救星一样看着苏千澈。 十公子不在府上的日子,主子每日都笑得温柔无比,但府里却不是春暖花开,而是天寒地冻,他们每个人整天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成了枭鹰的食物。 “怎么?”苏千澈对璃王府的侍卫并无恶感,闻言便微挑了眉,轻笑着问。 两个守卫见她笑了,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十公子,您若是有空,一定要多来府上走走,咱们主子,那个心情不太好,府上的花都被冻死了……” 十一冷着脸,一言不发。 “你家主子在哪里?”苏千澈一边问,一边往府里走去。 不待守卫开口,云烨便迎面走了出来。 “十公子,主子在等你,请进。”云烨做了请了动作,知道苏千澈走进去,他才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侍卫。 十一同样转头看他,随后,两人同时撇开眼。 小花园里,香樟树下,一张小桌,桌上摆放着糕点和茶具。 白衣男子背对着门口,静静坐在轮椅里,一头及腰青丝随意披在脑后。 男子微低着头,似在看手上的什么东西,没有阳光,偶尔有一阵微风吹过,吹起男子发梢轻微摆动,吹起香樟树叶轻微地响。 男子脚边,一头硕大的白虎安静地躺着,似是听到声音,白虎快速站起身来,对着来人低吼一声。 “大白。”简璃轻柔的声音如酿了百年的酒,醉人香醇,随后,男子转过头,银白色面具散发出冰冷的金属质感,暗金色眼眸却如盛了满池璀璨的朝阳。 白虎听到男子的声音,再次低吼一声,走到树后去了。 大白?!简璃取名字真是比她还要简单粗暴。 “璃王殿下。”苏千澈随意行了礼,眸光看向男子双腿。 或许是因为雨后有一丝凉意,简璃的腿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毛毯。 “阿澈。”简璃瞳眸看向苏千澈,随后又扫过身后的十一,粉嫩的薄唇微微勾起,“你来了。” 苏千澈在小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撑头,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璃王殿下,我过来是拿你为我准备的二十万两银子。” 简璃放下书卷,看向她:“阿澈,你不该向我解释一下?” 苏千澈微侧着头看他,半阖的眸子里似有一丝微讶。 他竟然在她面前自称‘我’? 真有些不习惯。 惊讶只是一瞬间,苏千澈便又恢复慵懒的模样,“解释什么?” “阿澈曾答应我,婚约之事由我来处理。”简璃说着,也拿了一块糕点,似乎看少年吃得香,他也有了胃口。 “这种事,还是我亲自解决比较好。”苏千澈懒懒说道,“事情已经解决,璃王殿下,我的银子可备好了?” “银子可以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简璃轻笑,唇畔的弧度如百花盛放。 146 当众羞辱(一更) 熙攘的人流中,安初年靠在唐嘉肩上,一脸生无可恋。 “小唐子,小爷我心好痛。”安初年以手捂胸,表情痛不欲生。 唐嘉睨一眼身上的大型挂件,见他心如死灰的模样,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又怎么了?” “想小爷家阿媛了。”安初年抽了抽鼻子,咧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卧槽,你小子,别给我装,你是想老大家那个侍女了吧!”唐嘉忍不住再拍了安初年脑袋一巴掌,“什么阿媛,赶紧把她忘了。” “卧槽,你竟然敢打小爷,你是不想活了吧!”安初年直接跳起来,屈指一个爆栗重重敲在唐嘉脑袋上,正要再打之时,却倏地收回手,脸上痛苦尽去,换上明媚笑颜,在唐嘉耳边低声道:“卧槽,陈尚书家的马车,阿媛来了!” 此时两人正站在街边,迎面一辆马车哒哒行过来,从两人身边走过,安初年连忙跟上去,在马车旁笑嘻嘻地喊:“阿媛,是我阿年~” 马车里,俞娇妍听到外面的声音,掀开侧面的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见安初年正跟在外面小跑着,便笑着对陈媛说道:“二小姐,安国公府的小公子在外面呢。” “本小姐知道。”陈媛挑高了眉,看也没看外面一眼。 “安小公子对二小姐真是痴心。”俞娇妍由衷说道,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嫉妒,“一直跟在马车后面呢。” “这算什么。”陈媛不屑地哼一声,“本小姐就算让他当脚踏,他也愿意。” “真的?”俞娇妍虽震惊,但是眼底的质疑却极为明显,“脚踏都是奴才们才会做的,他可是安小公子啊。” 陈媛见她不信,不由仰头轻哼一声,“本小姐就让你看看,什么安国公小公子,在本小姐面前,连奴才都不如。” 说罢,也不看俞娇妍的反应,便掀开车帘,对外面一路小跑跟着的安初年道:“本小姐要去织云,你可别跟丢了。” 安初年面上一喜,连忙道:“阿媛,你愿意让我跟着了?” 回答他的,是马车忽然加速,很快便超过他跑远了。 安初年在马车屁股后吃了一嘴的灰,却依旧雀跃无比,拔腿就要追上去。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唐嘉一把抓住他,皱眉道,“她分明在玩弄你,你怎么就不长脑子?” “放开小爷,阿媛说,让小爷不要跟丢了。”安初年用力甩开唐嘉,快速追了上去。 “安初年你这个蠢货!”唐嘉恨铁不成钢地一跺脚,看着安初年的背影,大吼道:“这些事情你做了多少次了,她哪次给过你好脸色!” 见安初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唐嘉只得咬咬牙追上去。 “阿媛,我来了,哈哈。”安初年再次跑到马车旁边,拍了拍马车,对里面的人说道。 “安小公子真的跟上来了。”俞娇妍惊呼一声,透过被风撩起的车帘,可以看到安初年微喘着气,正跟在快速奔跑的马车旁。 陈媛没有回答安初年,只高声责问车夫:“跑这么慢,你会不会驾车,不会驾车本小姐回去便叫爹换人!” 车夫闻言,连忙再次加快了速度。 “这么快,安小公子会追上来吗?”俞娇妍问。 “本小姐发了话,他当然会追来。”陈媛理所当然地说道。 两人的丫环也凑在一起低声道:“安小公子对你家小姐真的如此痴情吗?” “那是当然,安小公子对我家小姐言听计从,有一次安小公子惹怒了我家小姐,小姐让他在雨中跪三个时辰,他可是一刻也没敢少跪。” “啊……真的吗?若是有人对我有安小公子对陈二小姐半分好,我也知足了……” 马车很快到达织云,安初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扶着马车车辕喘着气:“阿媛,我……我追到阿媛了……是不是很厉害……” 陈媛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出,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安初年,高傲道:“本小姐要下去,马车太高了,你给本小姐当脚踏。” 安初年抹了一把汗,看了看周围川流不息的人潮,脸上的笑意有些僵:“阿媛,这……” 见他犹豫,陈媛顿时脸色难看,身后俞娇妍还在看着,她的话都已经说出去,若是安初年不做脚踏,那不是打她的脸? “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本小姐了?”陈媛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初年,眼底满是怒意。 “阿媛,别生气别生气。”安初年见她生气,连忙哄她,“只是这,这里这么多人……” “做不做?”陈媛皱着眉,显然没了耐心。 “好好……我做,我做,你别生气。”说罢,安初年放下扶着车辕的手,弯身慢慢蹲了下去。 男子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腰间系着做工精细质地上佳的玉佩,分明是被捧在掌心的贵公子,此刻却蹲在马车前,低垂着头,坐着最下等的奴才才会做的事。 他的身形偏瘦,此刻身体微微颤抖着,看上去更是羸弱无比。 街上行走的人群驻足围观,让陈媛的虚荣心前所未有的膨胀。 安国公府的小公子心甘情愿地给她当脚踏,这种事情,除了她陈媛,还有谁能做到?! 陈媛向马车里看一眼,见俞娇妍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眼底满是羡慕嫉妒,顿时更为得意,一抬脚,便踩在安初年背上,从男子身上走下去。 背上承载着女子的重量,片刻又轻了下去,耳边是众人指指点点的声音,安国公府的小公子,竟然做这么低贱的事情,安国公若是知道,怕是会气死。 安初年双手撑地,额头的汗珠一滴滴掉落在地面,溅起一细小的水珠,溅落在他的手上。 本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他也乐得让人知道他对她的包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从他身上踩过去,在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从他的身上踩过去。 安初年心口像是被撕裂开来,本以为对陈媛的羞辱,他早已可以做到麻木,为了靠近她,他什么都可以做。 为何现在心口却这般痛? 疼痛唤醒了安初年的神智,他不禁想,对陈媛如此言听计从,是不是做错了? 一只手猛地把安初年从地上扯起来,把人扯到面前,唐嘉冲他怒喝道:“安初年,你特么是吃屎了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安初年被拉得一个踉跄,却笑了笑道,“阿媛,只要她高兴就好。” 见他如此没出息的模样,唐嘉猛地一拳打在安初年脸上:“别特么再给老子提这两个字!” 安初年被唐嘉毫无保留的一拳打得脑袋偏过去,罕见地没有反驳。 “唐公子,本小姐还在这里,你便这般说话,唐侍郎可知晓?”陈媛仰头看了安初年一眼,语带施舍地说道:“你刚才表现很好,本小姐允许你跟着本小姐。” 唐嘉被陈媛讽刺了一番,却又不能发作,正憋着一股气,听到陈媛的话,连忙转头看向安初年,生怕他如以往一样,陈媛随意一点施舍,他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在陈媛面前,骄傲洒脱的安初年,一点自尊也没有。 本该很高兴的安初年,却不知为何心底没有一丝喜意,他看了陈媛半瞬,没有说话。 “呵,在本小姐面前,还会摆谱了。”陈媛以为安初年在摆脸色给她看,顿时有些气怒,她羞辱他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他竟然敢给她摆脸色,真是不知好歹! 见安初年没有巴巴跟上去,唐嘉松了一口气,对陈媛道:“陈二小姐,我和阿年还有些事情要做,便不陪陈二小姐了。” 说罢,便扯着安初年快速离开。 街道旁一座茶楼里,二楼靠窗处,苏千澈左手支头,右手摇晃着茶杯,看着下面的闹剧。 阳光照进来,照在少年如玉侧颜,纤长深浓的眼睫在眼底投下浅浅的剪影。 少年五官精致,眉眼如画,微懒的双眸似深藏着一片星辰大海。 半阖的眸底映出蹲在马车前身材纤瘦的男子,苏千澈红唇勾了勾,缓缓抿一口茶。 对面,简璃暗金眸光看着少年侧脸,从眉眼缓缓向下,到挺秀的琼鼻,再到丰润的红唇。 男子眸光微暗,那里,味道很好,若非昨夜下雨,他定能再尝一尝。 少年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简璃转过头,眸光里,映出街道上拥挤的人群。 人群的议论声虽低,却清晰地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是安小公子,天,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这,让一个女人踩,也太窝囊了吧。” “安小公子多潇洒的一个人啊,风流倜傥,哎……” “安小公子怎么这样,人家本来好喜欢他的……” “陈二小姐如此做法,也太过了……” 苏千澈指尖点了点眉角,转回眸,嘴角的笑邪气慵懒:“真是一出好戏。” “安国公府小公子。”简璃轻声开口,美丽的暗金色眼眸里没有丝毫情绪。 苏千澈低笑一声,眸中亦无一丝波澜,“安国公怕是恨不得没生过他。” “他不是阿澈的小弟?”简璃轻笑,暗金色的眸看着她,似盛开遍地璀璨的金叶花。 “嗯。”苏千澈点点头,“作为他的老大,我觉得很丢脸。” “阿澈,你果真有趣。”简璃薄唇轻启,抿一口茶,眸含笑意,眸底映着少年似笑非笑的容颜。 “这就是璃王殿下让我留一间房的原因?”苏千澈微微挑眉,纤长的睫毛亦随之掀了掀。 “原晋王府宅邸很大,房间极多,空着也是空着。”简璃笑道,声音轻柔如三月春风,“我赋闲在家,无事可做,便喜欢四处走走。” 苏千澈想到刚才几人逛街之时,买了几马车的东西,便觉眼角直抽抽。 还有从他们离开璃王府之时,便有一辆辆马车拉着璃王府里简璃的东西去她的府邸,苏千澈便觉嘴角直抽抽。 她不过是答应给他留一间空房方便他不时落脚而已,为何他却像是要常住? “所以,你便把大半个璃王府,都搬进我的府邸?”苏千澈有些怀疑,身为王爷,即便已经从战场上退下来,也不可能无事可做吧? 皇室的争名夺利,尔虞我诈,他不用应对的? “阿澈太小瞧我璃王府了,那些东西,不过璃王府的十之一二。”简璃微笑,眸光异常柔和。 苏千澈正要继续问话,却见简璃忽然把如玉指尖放在薄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 男子薄唇粉嫩,如三月里开得正艳的桃花瓣,食指修长如玉般晶莹,轻压在形状完美的薄唇前,苏千澈的眸光一时无法移开。 “嗯?阿澈?”简璃放下手指,透亮的眸底似带着一丝笑意。 “怎么?”苏千澈并无丝毫偷看被抓到的窘迫,一边问,一边再次睨了外面一眼。 唐嘉一拳打在安初年脸上,安初年蜜色的皮肤瞬间便红了。 啧,打得真重。苏千澈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本以为唐嘉只是与安初年关系较好的跟班而已,没想到生气起来,也是很攻的。 “阿澈。”简璃的声音似有些无奈,“西南方最角落那一桌,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茶楼很大,二楼的空间也很宽阔,他们坐在靠窗处,与简璃所说之处有一段距离,苏千澈转头看过去,桌旁坐着三个江湖人士打扮的男人,他们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 “太远,听不到。”苏千澈懒懒掀了掀眼睫,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够累了,她可不想再掺和到江湖之中去。 她的愿望,每日睡十八个小时,怕是难以达到了。 “听不到?”简璃似笑非笑,“既然阿澈听不到,便由我来告诉阿澈。” 苏千澈挑眉。 “风云令。”简璃吐出三个字。 苏千澈波澜不惊。 简璃没有再说话,苏千澈虽不想听,耳边却传来那几人的低声议论。 “听说,风云令一个月之后出世,这段时间,江湖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风云令,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竟让整个江湖都趋之若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传闻咱们东刖国极东之外,是一片汪洋,汪洋深处,有一座孤岛,孤岛极深,飞鸟难至,船只难渡。可孤岛上,却有一个隐世门派,天玑!传言天玑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能知晓过去,后能推测未来,就堪比那活神仙!” “此门派每一代只有一位传人,而风云令,便能让天玑主出山,为持有者做任何一件事情!” “真的?称霸江湖也可以?” “那是当然!天玑主可是有通天彻地之能!” “那……那要是咱们拿到那风云令……” “切,你想多了吧,要称霸江湖,至少要有人手,咱们三个人,拿什么去称霸江湖?况且,风云令这种东西,肯定是几大门派必争之物,哪里能落到咱们手里。” “也是哦……” 苏千澈微垂下眸,抿一口茶。 耳边传来简璃清越的声音:“这风云令,阿澈可想要?” “要之何用?”苏千澈懒懒问。 “七星楼杀手。”简璃轻笑,“有了风云令,便可以查出是谁派人杀你。” 苏千澈挑眉,“不如我直接杀上七星楼总部,端了他们的老巢,就不必担心再被人追杀。” “阿澈知道七星楼总部在哪里?”简璃含笑看着她。 苏千澈晃了晃茶杯,“璃王殿下不知道?” “不知。”简璃微微摇头。 苏千澈抚了抚下颚,“既是江湖势力,想来司美人儿或者……”想到之前与皇甫溟闹的不愉快,苏千澈收回了要说的话,“或者大哥,应该知道。” 146 送见面礼(二更) “司美人儿?”简璃说到这个称呼时,似笑非笑。 “嗯呐。”苏千澈轻笑,“司公子长得如此美貌,自然是美人儿。” “说起来,司美人儿与璃王殿下还有几分相似,若不是璃王殿下双腿有恙,我都以为璃王殿下便是司影。”苏千澈接着道。 “苏小姐的意思,是想看看我面具下的脸?”简璃抬手,指尖放在面具上,轻笑着看她。 “不用。”苏千澈道,不管他是不是司影,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已经命人去找了药材,等下次司影再出现之时,便让他试试她新做出来的药。 简璃眸光微暗,放下手,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风云令之事,你打算从何处下手?”简璃问。 “不急,或许一个月时间,我已经能查出来谁是幕后主使。”苏千澈懒懒捏了一块糕点,缓缓嚼着。 “好,若阿澈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简璃薄唇微勾,笑容宠溺。 苏千澈刚吃下去的糕点卡在喉咙,连忙喝了一口茶。 这……简璃的笑容太过惊悚,吓得她直接噎着了。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简璃轻笑。 苏千澈突然想到秋日宴之时,某人和她抢糕点的画面,顿时勾唇,笑容里带着些许痞气,微阖的双眸看着风姿绝世的男子,眸中意味不明:“那可说不定。” 简璃似乎也想起了曾经的事,手指轻触鼻尖,白玉般的耳垂飞上一抹红霞,迟迟不散。 他轻咳一声,眸光闪烁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 苏千澈见他如桃花般微粉的耳垂,不由挑眉,璃王殿下脸皮竟如此薄?这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遂,没有顺着简璃的话说下去,而是促狭地问道:“璃王殿下,你的脸怎么红了?” 简璃再次轻咳一声,“今日有些热。” 似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一阵凉风吹进来,吹起茶杯里的茶水漾起浅浅波纹。 “哦?是吗,为何我觉得有些冷?”苏千澈微眯起眼,眉眼弯了弯。 简璃抬眸,见少年眼底的促狭之色,虽面色微红,却依然轻道:“既然阿澈冷,不如,我给阿澈暖一暖?” “怎么暖?”苏千澈笑问。 “自然,是用身体暖。”简璃轻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似穿越了空间,响在少年耳畔。 苏千澈眨了眨眼,为何她每次调戏美人,都会反被调戏,难道她的撩妹技术下降了? 她只喜欢撩,不喜欢被撩。 于是,苏千澈换了话题。 “璃王殿下刚才说还有一件事,是什么事?” 这次换简璃促狭地看她,苏千澈却老神在在,丝毫不觉有什么不自在。 “听说,昨日你与太子和怀王去了玉春楼。”简璃接话道。 “然后?” 苏千澈指尖轻点额头,这种小事,都有人向简璃汇报?难道她一天睡觉几个小时都有人向他汇报的? “听说,今日你还要去玉春楼。”简璃笑,眸底温和如春。 苏千澈却只看到银白色面具发出的冰冷金属光泽。 “怎么,璃王殿下也要去?”苏千澈浅浅勾唇,丝毫不觉得身为女人,去玉春楼那种地方有什么不妥。 简璃没有说不让苏千澈去玉春楼,反而顺势道:“既是阿澈邀请,岂有不去之理?” 苏千澈:……她何时邀请过他了? “你可是东刖战神,被百姓奉为神明的男人,真的要去花楼?”苏千澈有些质疑。 她去玉春楼,是因为对霓裳有些兴趣,昨日听了她的曲,便知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虽然对别人的故事不感兴趣,但是她却对为何霓裳会突然卖身感兴趣。 可简璃去玉春楼,又是为何? 难道他对霓裳也感兴趣,想要把她拍下来? 这般想着,苏千澈眸底便带上了兴味。 简璃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看她眼底的笑,便知她想的不是什么好事。 “那阿澈呢?”简璃问。 正在想事情的苏千澈:? “在阿澈眼里,我是什么?”是神,还是魔? 苏千澈答:“是一个戴着面具,不知是丑是美的男人。” 简璃轻笑,如漫山烂漫盛开的繁花。 阿澈既不敬他,也不畏他,真好。 夜,寂静,街道上家家关门闭户,却有一座小楼里灯火通明,比之寻常时候更加热闹。 因为,今夜有一档重头戏,玉春楼花魁,东刖第一才女霓裳拍卖初夜! 霓裳虽是玉春楼花魁,却是卖艺不卖身,许多客人都对她垂涎无比,可霓裳虽身在风尘,却是洁身自好,即便是摸一下小手,都是不情愿的。玉春楼背后势力强大,客人们也不敢硬来,所以虽然心里想了无数遍,却也只能把情思压抑,不敢对佳人有半分唐突。 可现在,玉春楼竟然要拍卖霓裳的第一夜,只要拍下她,就可以与佳人共度一夜,如此销魂的事情,怎能不引得客人们疯狂? 玉春楼里,人声鼎沸,一楼座无虚席,二楼雅间也早早就被订了出去。 一辆辆马车从玉春楼外排到了街尾,却仍旧还有许多客人没有到场。 老鸨笑靥如花地招待着非富即贵的客人们,客人们却都翘首期盼着拍卖快开始,霓裳赶快出来。 璃王府的马车和安国公府马车同时来到玉春楼外,安初年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前面的马车旁,对马车里喊道:“璃王殿下,老大,咱们到了。” 当安初年得知璃王殿下竟然也要与他们一起来玉春楼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连陈媛让他所受的屈辱都全部抛在脑后,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循环重复: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直到璃王府的马车与安国公府的马车走到一起,他都仍旧是一脸懵。 最后,只能归结于是因为老大才让这尊大佛光顾此地,心里对苏千澈的崇拜再次上升了一个档次。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撩开车帘,安初年见了,越发觉得,老大的手真是比好多女人的手都好看,一根根手指晶莹剔透,就像是玉做成的一般,指甲白里透红,修剪得整整齐齐,真是太美了! 下了马车,云烨微红着一张脸,推着简璃走进去。 主子为了苏小姐,没事便往隆林街跑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与苏小姐一起来花楼,这都是什么事啊! 苏小姐身为女人,怎么就如此喜欢来玉春楼?害主子也跟着一起胡闹。 白衣男子一身清风,如仙似魔,刚出现在玉春楼门口之时,原本喧哗的场面,顿时诡异地安静下来。 众客人看到坐在轮椅里,风姿卓绝,气质清贵的白衣男子时,无不瞪大了眼。 他们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出现幻觉了,否则,怎么会看到璃王殿下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传言璃王殿下从来不碰女人,甚至有人不小心碰到璃王殿下,都会被他以各种残忍手段虐杀,可现在,他竟然来了这京都最有名的花楼! “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嘶……卧槽,你掐这么狠!” “我觉得我们都在做梦,因为我也看到璃王殿下进来了。” “嘶……旁边还有那位十公子。” “听说这十公子因为在秋猎上表现杰出,颇得皇上宠爱,还把查伤害二皇子的凶手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 “难道,他们二位对咱们的花魁霓裳也感兴趣?” “不知道,自战事结束,璃王殿下从边疆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做的那么多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了。” 抢自己侄儿的未婚妻,又亲自把侄儿的未婚妻接到府上,秋日宴上又传出与身为男子的十公子共用一双玉箸的亲密举止,又把各大家族都垂涎的噬魂军逃兵送给十公子,现在又与十公子一起来花楼…… 如此种种,不禁让人怀疑,璃王殿下难道真的……喜欢男人? “老大,璃王殿下为何会来这里?”这个问题在安初年脑海里憋了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千澈睨他一眼,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哦……”安初年深以为然地点头,不然璃王殿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安初年早已定好了雅间,四人来到二楼雅间,老鸨连忙命人送了水果糕点过来,临走时还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苏千澈懒懒坐在椅子里,右手支头,闭眼小憩。 或许是因为简璃气场太强,或许是因为有心事,安初年反常地极为安静,没有好友兼死党唐嘉在身边,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云烨站在简璃身后,不时看一眼旁边闭眼休息的少年。 主子为了苏小姐,连花楼都能来,以后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简璃亦看着少年,眸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外面很热闹,雅间里却很安静,甚至能听到几人浅浅的呼吸。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对简璃行礼之后,便在苏千澈身边轻道:“十公子,老板请你去一趟。” 苏千澈动也不动,红唇轻掀:“不去。” 侍卫似是料到她会这般说,接着道:“老板说,若十公子去了,便告诉十公子一个秘密。” “不去。” 简璃暗金色眼眸看着侍卫,缓缓道:“你家老板若是有事,让他来这里,本王在此处候着他。” 侍卫面露难色:“璃王殿下,老板说,为了救人,老板的精血都快被吸干了,现在行动不便,还望璃王殿下见谅。” 苏千澈眉头微皱,皇甫溟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简璃听的? 若是说给她听,也不必特意在简璃面前说出来,可若是说给简璃听,又是为何?难道皇甫溟和简璃很熟? 皇甫溟曾说,那一日带走她的,是司影,为何她醒来之时,却在简璃的马车上? 简璃听了侍卫的话,暗金瞳眸里倏然划过一道暗芒。 简璃指尖摩挲着面具上的泪状纹饰,低声开口,“回去告诉他,要请人,就要拿出诚意。” 倏地,一道寒芒闪过,侍卫突然惨叫一声,猛地捂住右臂,有鲜血从他的手指间喷涌而出,侍卫的整个右臂,竟然齐肩而断! “这是本王送给他的见面礼。”简璃收回手,嘴角轻柔笑意丝毫不减。 听到惨叫,安初年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瞳孔睁大,双手下意识地扶住椅子扶手。 苏千澈懒懒掀了掀眼睫,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思绪。 “是……是……”侍卫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浑身颤抖着,捡起断臂快速走了出去。 “阿十,不必理会他。”简璃眸底映着少年波澜不惊的脸,心底一丝不明情绪闪过,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148 被强吻了(三更) 满室熏香,缭绕的白雾让房间里犹如仙境。 层层叠叠的纱帘下,血衣男子侧卧在床榻上,听到侍卫的回话,男子血色红唇勾出邪肆的弧度,左耳的血红色钻石耳钉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 “司尊主,你在向本座宣战?”皇甫溟低声呢喃,晃了晃手中翡翠酒杯,杯中鲜红色液体轻轻晃动,“告诉霓裳,把十公子单独带到……她的住处,爷便放过她。” 侍卫低声应了,再次惨白着脸抱着断臂走出去。 皇甫溟喝了一口杯中液体,血色红唇沾上一丝鲜红,他伸舌舔去,轻喃:“小东西,真想尝尝你的味道,是不是会特别美味。” 二楼上,老鸨大声喊道,“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知道,今日的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 “霓裳是咱们玉春楼的头牌,弹得一手好曲子,虽然在咱们这玉春楼,却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儿。今日霓裳便要择一良婿共度一宵,不过,霓裳是妈妈我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儿,也不想让她受一点点委屈,所以啊,今日的拍卖,由各位出价,最后,霓裳属于谁,便让她自己决定。”老鸨风情万种地笑着,“各位老爷公子,霓裳若是看上了哪位,说不定一两银子也不用花,便能与她把酒夜话呢。” “好!好!” 众客人连连应道。 老鸨话说完,二楼垂下的轻纱后,便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轮廓虽然模糊,可从身姿上看,便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霓裳,霓裳!”不少客人都开始大喊起来,他们虽然从未见过霓裳的真实容貌,可那弹曲时的销魂模样,却也让他们终身难忘。 老鸨高兴地看着反应激烈的客人们,亦高喊道:“现在拍卖开始,一百两起价!” 话音刚落,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加价声,虽然不一定是出价最高者得到美人,可若是他们慷慨的行为引起美人的注意,说不定只需要很少的银子,就能与美人同床共枕~ 安初年瞄一眼闭眼假寐的苏千澈,头侧过去,声音小小地问:“老大,你若是想要出价,我帮你出~” 说罢,又看一眼简璃,又快速转回头去。 苏千澈抬了抬眸,懒懒道:“这句话,你应该问璃王殿下。” 简璃躺枪,不由微愣,片刻问道:“阿十此话何意?” “璃王殿下来此,不是为了看美人么,你若不出价,怕是会被别人抢了去。”苏千澈勾了勾唇,轻笑。 简璃听言,忽然看着她,也勾唇轻笑,“我来此,确实是为了美人。” 苏千澈微微眨眼,他说话的时候,看着她笑得这么渗人干什么? 安初年下意识抱住胳膊,璃王殿下如此别有意味的目光,难道,他所说的美人,是指,他家老大?!十公子?! 他家老大可是纯纯正正的爷们,是爷们! 苏千澈转过头,不再理会二人,摸着下巴开始思考很严肃的问题。 本以为简沐欢此次也会出现,毕竟看起来他与霓裳的关系不错,想来简沐欢也不会轻易让霓裳就这般被人糟蹋,却没想到,他并没有来。 难道是因为怕苏大少爷不高兴,所以才没有来? 那她要不要帮忙把人买下来? 以苏大少爷的性子,必须要好好刺激一下才行。 看在简沐欢身为太子,却如此可怜的份上,她就帮他一把好了。 “两万两!”雄浑的声音在大厅响起,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出价的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得意地笑起来。 “是陈老爷。” “是陈尚书的一位远房表老爷。” 两万两只停留了一片刻,很快便又有人加价。 陈老爷脸色有些难看,两万两是他的底线,只是睡一夜而已,又不是把人包下来。 他暗地里呸了一口,暗道:一个下贱的婊子而已。 苏千澈目光扫了一眼那胖男人,便又收回来。 众人低声的议论响在她耳畔,这一声陈老爷,让她想起一件事。 虽然知道陈姓老爷很多,但是现在简璃正好在身边,正好可以问一问他。 “璃王殿下,那柳喻舟校尉家里的事情,你可知晓?”苏千澈问。 简璃虽疑惑她为何会这般问,却很快答了:“略知一二。” “那秦氏在哪里?” 简璃摇摇头,“不知。” “出现在柳家的陈老爷,可是那位?”苏千澈以下巴指了指那中年胖男人。 简璃转头看了一眼,道:“不知。” 苏千澈眨眼,“那你知道什么?” 安初年拉了拉苏千澈的衣袖,老大啊,你竟然以这种口吻和璃王殿下说话! 简璃却似并未所觉她语气的不敬,声音很轻柔亦很认真地答道:“柳喻舟家里出了事,他当了逃兵,现在很颓废。” 苏千澈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些事情,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阿十想要调查当年的事?”简璃眉眼柔和,瞳眸中似流淌着浅浅暗金色流光。 安初年一阵惊悚,这……璃王殿下这般温柔的模样,是真的还是假的? “答应了两个小麻烦。”苏千澈耸了耸肩道:“帮他们的父亲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会派人去查。”简璃道。 有这种好事,苏千澈自然不会拒绝,“那就多谢璃王殿下了。” “两日之内,便告诉你结果。”简璃声音轻柔,柔和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银白色面具映照着柔和的微光,在橘黄色灯火下,男子暗金眸色似变得浅了一些,如净透的琥珀,清澈的眸底跳跃着烛火的光芒。 “司影?”苏千澈眸底映着男子晶透的眼眸,低声喃喃。 简璃清泉般的眸底似有一缕微风吹过,漾起一丝波纹,极浅,几不可见。 他推着轮椅来到少年身侧,微俯下身,在少年耳边轻声道:“阿十,在我面前,还想着别的男人?” 苏千澈转头,指尖挑起男子下颚,拇指指腹轻抚男子花般粉嫩的唇瓣,双眸微眯,“谁叫璃王殿下,有着与他一样粉嫩的唇,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也一样,那么好吃。” 云烨绷直身体,双眼平视前方,目光不敢有一丝一毫倾斜。 啊啊啊!主子又被调戏了! 不对不对,重点是,苏小姐说,主子的味道不错?味道不错! 难道主子已经被苏小姐轻薄了?! 啊啊啊!云烨心里都快要抓狂,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憋得他差点内伤。 安初年更是不济,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瞪大着双眼一副见鬼的惊恐模样。 天啊,他看到了什么!老大,老大竟然在调戏璃王殿下?!还把他和另一个男人比! 天,老大,偶像啊!就算你现在死在璃王殿下的爪子下,也可以瞑目了! 简璃眼底闪过危险的暗光,如地狱深渊里不见光的黑暗,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十,不要在本王面前提别的男人。” 说罢,左手猛然拉开苏千澈的手,右臂伸出,揽住少年腰身,薄唇狠狠印上少年殷红丰润的唇。 苏千澈不曾想过他会有如此动作,眼眸瞬间睁大。 男子的唇微热,带着霸道凛冽的气息,在她嘴唇上辗转碾磨,从唇瓣传来的酥麻瞬间占据了苏千澈所有感官。 清冽的冷香侵袭着少年的神智,她的眸有一瞬间的迷蒙,却很快反应过来,对着男子的唇瓣用力一咬。 简璃吃痛,却并未放开她,反而伸出舌头,轻扫过少年被吻得鲜嫩欲滴的唇瓣。 苏千澈身体一抖,猛然挣脱简璃的手,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男子胸口。 简璃闷哼一声,放开她,灿金色双眸如凝聚了一片阳光的湖面。 苏千澈抬手,用指腹擦过唇瓣,轻哼一声,“原来璃王殿下喜欢用强。” 简璃抬头,眸底映着跳跃的烛火,仿佛有两团火焰在他眼底蔓延,“阿十,是本王的味道好,还是司影的味道好?” 男子声音低哑,带着沙哑的磁性,似有一根羽毛缓缓从耳畔滑过,让人莫名觉得身体微微一紧。 被雷劈了的云烨在心底哀嚎,主子啊,您和自己都要较劲吗?若是以后苏小姐知道了您的身份,您该怎么解释? 已经彻底石化的安初年: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苏千澈眯起眼,正要回答,外面却传来一阵惊呼:“十公子?为何是十公子?!” “十公子没有出价,霓裳怎么能选他?” “霓裳,重新选,选本老爷!” 这时,有丫环在雅间外低声道:“十公子,霓裳姑娘选择了您,您看……” 苏千澈挑眉,她做了什么,为何霓裳要选择她? “不许去!”简璃眸中闪过一丝暗光,低声道。 苏千澈懒懒睨他一眼,轻呵一声,“璃王殿下,我不是你的侍卫。” 说罢,便站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之时,少年转过头来,橘黄色的烛火打在她的侧脸,眼睫投下的阴影打在脸上,让她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 “对了,你们二人的味道,都不怎么样。” 简璃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握起,双眸似要被暗光色光芒吞没。 云烨眼泪汪汪地看着苏千澈离去的背影,偷偷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 苏小姐,你把我也带走吧! 安初年: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不过片刻,简璃眸中暗光退去,眸底澄净似波光粼粼的湖面,“她刚才说,很好吃。” 现在却说,都不怎么样。 云烨:刚才苏小姐说主子以司影的身份出现时,好吃,可是主子,你刚才可是强吻了苏小姐啊! 以苏小姐的性格,没有直接拿匕首捅一刀,已经是极好的了…… 简璃抬手,轻触被咬过的唇瓣,那一夜吻她时,她的反应并没有如此强烈,所以,她并不喜欢曾经利用过她的璃王。 “你去跟着她,本王去会一会皇甫溟。”简璃吩咐道。 “是。”云烨应了,快速走了出去。 雅间里,只剩下简璃和一脸懵逼的安初年。 简璃暗金色瞳眸看向安初年。 不知今夕何夕的安初年一哆嗦,整个人就像是大冬天里被淋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了。 一清醒,便看到眼前神魔一般的人,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璃……璃王殿下……”安初年抖着身体喊道,目光四处扫了一番,咦,老大竟然丢下他,自己走了? 简璃淡淡看他一眼,声音轻柔地说道:“不要再让她丢脸。” 说罢,也不管安初年听不听得懂,便推着轮椅离开。 安初年刚开始并未理解璃王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后来灵机一动,他猛然领悟了璃王话里的意思! 他白日里做的事,肯定让璃王殿下和老大看到了,老大觉得丢脸,所以璃王殿下才会警告他,不要让老大丢脸! 想到璃王的作风,安初年抖得更厉害了。 这这这……他要是再做出丢人的事,是不是会被璃王剥了皮抽了筋下油锅,各种酷刑都来一遍? 安初年抱着胳膊,想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出了雅间,一路跟随丫环来到三楼,三楼是女子们居住的房间,刚一上来,便是一阵浓郁的脂粉气,几个穿着大胆的姑娘看着苏千澈,低低议论着。 “这就是那位十公子?看上去好小……” “霓裳妹妹不会就是因为十公子这般小,所以才选择他的吧?” “哎呀,十公子,若是不喜欢霓裳妹妹那样的,姐姐随时等着你。”一个火红衣服的女子姿态妖娆地把手帕往苏千澈脸上甩过来。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苏千澈微勾了唇,姿态慵懒,“美人儿们不要着急,本公子现在要去赴约,可不能让美人等急了。” “哎哟,十公子这小嘴可真甜。” “难怪霓裳妹妹会选上十公子~” 苏千澈笑而不语。 带她上来的丫环脚步不停,走到最边上的房间之后,才抬手敲了敲门,道:“霓裳姑娘,十公子来了。” “请进。”屋内传出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宛转悠扬。 “十公子,霓裳姑娘在等着您,请进去吧。”丫环请苏千澈进去之后,便退下了。 苏千澈推开门走进屋,屋内很朴素,不像是青楼花魁该拥有的房间模样,倒是与寻常百姓家里的装扮相似。 桌上布了一整桌菜,菜香酒香扑鼻,霓裳坐在桌边,依旧是轻纱覆面,一身白衣包裹着玲珑娇躯,盈盈妙目波光流转。 “十公子,请坐。”见少年进来,霓裳站起身,请她到对面坐下。 苏千澈依言坐下了,左手慵懒支头,问:“霓裳姑娘,本公子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选择本公子?” 霓裳为她倒了一杯酒,之后坐下,片刻才道:“太子殿下经常来听霓裳弹曲,霓裳虽与太子殿下相交不深,却也知道,太子殿下的朋友,都是光风霁月之辈。” “霓裳姑娘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是在夸赞本公子么?”苏千澈手握酒杯,没有喝,只轻轻晃动着。 烛火照在酒水里,漾起清亮的波纹。 霓裳看着少年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 眼前的少年只有十四五岁,本该是心思最好猜测的阶段,可善于看人的她却丝毫看不出少年心中所想。 难道,殿主就是因为这个,才对他刮目相看? “十公子,霓裳只是实话实说。”霓裳道:“十公子虽看似风流,实则眸底清明,必是正人君子。之所以选择十公子,霓裳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清白,随意毁在一个不喜欢的人手中,还请十公子见谅。” “就这些?”苏千澈微挑起眉,似有些不信。 “为了给十公子赔罪,霓裳敬十公子一杯。”霓裳双手端起酒杯,举到面前。 苏千澈再次晃了晃酒杯,没有应。 “喝酒之前,霓裳姑娘可否告诉本公子,你为何会卖身?还卖得如此匆忙?” 149 她生气了 夜风从半开的纱窗中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曳,少年靠坐在椅子里,手肘撑在扶手上,神情慵懒,半阖的眸底掩映着明明灭灭的烛光。 纤细的指尖握着白瓷酒杯,烛光映照下,指尖晶莹通透,散发着健康的红润光泽,似比手中优雅白瓷还要美上几分。 少年语调慵懒,漫不经心地问出她刻意不愿提及的话题,霓裳执酒杯的手微僵,宽大的袖口在风中漾出浅浅涟漪。 美眸微微垂下,霓裳轻声道:“实不相瞒,霓裳是因为做错一些事,才会有今日场面。” 苏千澈勾了勾唇角,轻轻笑了,“昨日本公子第一次来玉春楼,见了玉春楼老板,今日便有幸得美人青睐,与美人把酒夜话。”少年眼睫动了动,指尖轻揉眉角,“让人不禁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抬眸,少年红唇缓缓开合:“霓裳美人,你说是吗?” 霓裳眸光闪了闪,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十公子,说出来你或许不信。” “霓裳心仪老板,昨日见老板约见十公子,便心生嫉妒,老板召见之时,霓裳无意间泄露半丝情绪,便被老板察觉,老板不喜霓裳的行为,一怒之下便……” 说罢,霓裳放下酒杯,站到一侧,跪伏下身,黔首垂下:“十公子,霓裳只想守在老板身边,对老板并无非分之想,求十公子出面,请老板网开一面,霓裳感激不尽。” 苏千澈微扬起头,半阖的眸中映出女子跪伏在地的模样。 如此大胆地说出心仪的话来,果真不是寻常女子。 皇甫溟这样的变态,竟还能得霓裳这样的美人喜欢。 唔,他那么变态,应该不会拒绝送上门去的霓裳美人才对,为何会拒绝她呢? “虽然拒绝美人的请求是很不绅士的行为。”苏千澈把酒杯放在鼻端,轻嗅一口酒香,红唇勾起轻浅的笑,“可是,霓裳美人儿,本公子为何要帮助你?” 霓裳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片刻,她开口,轻浅的话音吹散在风中。 “若十公子肯出面,霓裳可以告诉十公子老板的禁忌和喜好。” “噗……”苏千澈轻笑出声,“这样的条件听起来挺不错。不过,本公子对你家老板,并无兴趣呢。” “所以,本公子对你的条件不太喜欢。”苏千澈说着站起身,走到霓裳面前,微弯下身,以羽扇挑起美人下颚,“霓裳美人,要本公子帮忙,就拿出些实际的好处来。” 霓裳被迫仰起头来,眼前映出少年如玉的容颜。 少年背着光,轮廓被浅影映出些许朦胧,如雾里看花,美得有些不真实。 半阖的慵懒眸底似揉进了细碎的钻石,浅浅星光闪耀。 霓裳微红了脸,轻声问:“十公子想要什么?” 苏千澈低头,长长的睫毛如蝶翼在半空轻舞,红唇微张,“本公子想知道,血契该如何解除。” “血契?”霓裳有些茫然。 “你家老板应该很清楚。”苏千澈放开霓裳,缓缓道:“帮本公子打听血契的事,本公子便帮你求情。” 霓裳苦笑:“十公子,霓裳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在老板面前,连话都说不上,如何能打听到这些密辛?” 苏千澈收起羽扇,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在霓裳微缩的瞳孔中,把里面的药粉倒在杯中酒液里。 “霓裳美人,不要妄自菲薄,皇甫溟拒绝了你,便是饶你一命。所以,他不会轻易取你性命。”苏千澈再次俯下身,手指托起美人下颚,酒杯放在她的眼前,“酒里放了本公子特制的断魂散,你若接受这个交换条件,便把酒喝下去。” “不……不要……”霓裳用力摇头,从苏千澈手中挣脱出来,连连后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恐慌。 殿主,殿主在哪里,她已经把十公子带到了房里,为何殿主还不来? “霓裳美人,你不是想让本公子帮你?”苏千澈并没有逼迫她,站起身,走回桌边坐下,“酒在这里。”少年把酒杯放在桌面,“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 霓裳已经慌乱地退到窗边,背靠着窗沿,身体微微颤抖着。 本以为十公子看上去很温和,很好相处。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一炷香时间,殿主会来么? 苏千澈没有看她的表情,垂下眸,闭眼假寐。 烛光里,少年眉眼越发温和,带着刻进骨子里的慵懒闲适,就像一只温和无害的猫。 可只是短短的相处时间,霓裳却知道,眼前的少年不是无害的猫,而是一头把爪牙都藏起来的猛虎! 她,她竟然招惹到了这样的人! 烛泪缓缓流下,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间外依旧一丝动静也无,霓裳不由更加慌了。 殿主怎么还不来? “你可是在等你家老板?”少年慵懒的语调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动听,却让霓裳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难道他真的已经猜出什么来了? 少年却没有理会她惊愕的表情,继续道:“想来,你家老板暂时来不了了。” 秋日宴之时,简璃就不让她与皇甫溟接触,现在,简璃怕是去找皇甫溟谈心了。 顿了顿,少年又道:“你可考虑好了?” “我……”霓裳手指无意识地扯着衣衫。 “你若愿意,本公子可以给你三个月时间,在这三个月里,保证你死不了,清白也能保留。”少年轻笑了一下,“你若不愿,本公子也没兴趣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霓裳看一眼烛台上轻柔晃动的烛火,手指紧紧蜷起。 “时间已到,恕本公子不奉陪了。”苏千澈懒懒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缓缓向外走去。 霓裳眼底迅速被惊恐占据,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若十公子就此出去,她没有完成任务,老板不会放过她,外面那些虎视眈眈,久久不愿离去,还在外面争吵的人,定然也不会让她好过…… 眼看少年就要走到门口,若是他出了这扇门,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答应他,她也可以借机靠近殿主…… 霓裳转头看向桌上的酒杯,突然狠狠一咬牙,站起身冲过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千澈的脚步顿在门口,她微扬起头,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十公子,酒,霓裳喝了,希望十公子说到做到。”霓裳把酒杯顿在桌面上,不算大的声响,却昭示着她对命运的抗拒。 “霓裳美人是太子殿下的知己,本公子自然不会食言。”转头,苏千澈看着霓裳道:“霓裳美人,本公子相信你,三个月,希望你不会让本公子失望。” 霓裳咬了咬牙道:“老板性情多变,霓裳只能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少年轻笑,笑意慵懒,看在霓裳眼中,却似恶魔一般,“而是竭尽全力。” 说罢,少年转身,手指拉开房门。 “十公子,你……”霓裳微惊,她都已经答应了,为何他还要离开? 苏千澈微微一笑,“霓裳美人已经是本公子的人,这样的好事,怎能不让别人知晓?” 烛光跳跃,柔和了少年俊美的容颜,霓裳眸底映着少年微阖的星眸,脸微微红了。 苏千澈开门,走出去,一直关注着霓裳房间的客人们顿时群情激昂,吼声震天。 这些人在外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了这销魂窟,却是暴露了本性。 苏千澈眸光缓缓扫过一楼众人,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懒然轻柔的话,缓缓覆盖了整个大厅:“从现在起,霓裳美人是本公子的人,以后,诸位少打她的主意。若是谁有意见,欢迎去隆林街找本公子一叙。” “不过。”少年语调一转,唇畔似带了些许笑意,“本公子的手下,都是些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的人,怕是不懂得贵人间的,以礼相待。” 说罢,少年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缓缓从三楼下来。 因为她的话,大厅里更加沸腾起来。 这人也太嚣张了!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区区一个侍卫而已,竟敢在他们这些非富即贵的老爷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简直不知死活! “好了好了,各位老爷消消气,霓裳姑娘已经名花有主,可咱这里是玉春楼啊,什么都不多,就是姑娘多,各位老爷今晚可要玩得尽兴一些。”老鸨好不容易安抚了众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口气。 霓裳怎么就看上了这位没权没势还如此嚣张跋扈的十公子? 纱帘轻舞,烛火摇曳,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熏香,一白衣一血衣男子对坐,虽没有说话,却似有肃杀的气息蔓延,两人衣袍无风自动,空气仿佛被撕裂,连烛火的光都被搅碎,无法靠近两人半分。 两人虽无形对峙,桌面上的东西却是半丝损伤也无。 许久,皇甫溟光洁的额头渗出些许细汗,眸中血色缓缓退去,他突然轻呵一声,血色薄唇轻启:“璃王殿下,为何不杀了本座,是担心你的腿,还是担心小东西?” 简璃微抬眸看他一眼,缓缓道:“你还有些价值。” 皇甫溟斜靠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执翡翠酒杯,浅绿色荧光映照在指尖上,更显男子手指白皙晶莹。 “若璃王殿下现在不杀了本座,等本座恢复过来,再想动手,怕是有些困难。” 简璃微微笑了笑,银白色面具上,血色花纹在烛火映染下,似在缓缓跳动。 男子暗金瞳孔里,划过一道冰冷的无机质冷芒,粉嫩薄唇轻勾,“本王若要杀你,不必挑时间。” 皇甫溟微眯起眸,看一眼眼前男子微红的唇,眸底闪过血色红芒,“璃王断了本座手下的右臂,是不是该给本座解释一番。” “本王做事,还需向你解释?”简璃轻笑,似粉色玫瑰初绽。 皇甫溟握杯的手指缓缓握紧。 “阿澈是本王的人,若再让本王看到你打她的主意。”简璃暗金色的眸淡淡看向血衣男子,“现在不能杀了你,可魔魂殿众人,本王却不会手下留情。” …… 雅间里,安初年坐立不安,被璃王警告了一番,让他越发觉得,璃王殿下对老大果真是不一般。 本来今日只是来凑个热闹,却不知为何霓裳竟然真的选上了老大,这这这,老大的魅力果真大,让东刖第一才女都一见倾心。 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开门声,安初年下意识抬起头看过去,见是苏千澈,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见她完好无损,脸不红气不喘的,不由快速走过去,促狭地笑:“哎,老大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霓裳美人伺候得不周到?也是,霓裳卖艺不卖身,肯定不如其他姑娘会伺候……” 苏千澈扫他一眼,“你对玉春楼的姑娘很了解?” “嘿嘿,那是自然,身为男人,玉春楼的姑娘,小爷我可是清楚得很。”安初年朝她挤挤眼,“下次来的时候,我带老大好好体验一番。” “何必等下次,不如现在就去?”苏千澈勾唇,笑得邪气。 “啊?”安初年没想到苏千澈竟比他还豪放,让他伪装的身经百战差点就泄了底。 “云烨,你家主子在哪里?”苏千澈转头,对着空气说道。 “哈,老大,你傻了吧,这哪里有云烨?”安初年大笑道。 云烨的身影在房间里显现出来,安初年顿时瞪大了眼:“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云烨不理他,对苏千澈道:“主子正在与皇甫殿主议事。” “正好,本公子也要去见皇甫殿主。”苏千澈道:“带本公子去找他们。” 云烨低声应了,便转头往外走去。 苏千澈抬步跟上。 安初年连忙也跟上去,在苏千澈身边低声问:“老大,你认识那个大魔头?你找他干什么?” “你不是要找美人?”苏千澈眉毛微挑。 “啊,老大,我说的美人可不是他啊!”安初年跳脚,皇甫溟哪里是美人,分明就是蛇蝎,不,蛇蝎都不足以形容他! “可本公子说的美人是他。”苏千澈道。 安初年捂着小心脏,“老大,我心脏不好,你别刺激我。” 见苏千澈不理会他,而他们离大魔头却越来越近,安初年连忙抓住苏千澈的袖子,沉痛地说道:“老大,不要寻短见,想想你刚得到的霓裳美人,你忍心让她被别的男人……” 苏千澈看一眼安初年的手,安初年连忙悻悻地放下了。 在安初年的焦灼间,几人还是很快来到皇甫溟的房间外。 房间内没有想象的修罗场面,桌上摆满了酒菜,两人像是好友一般,在桌边对坐。 血衣男子眉眼精致,微侧着身体倚在桌边,胸口大片白皙皮肤裸露在外,满头青丝垂在一侧,看到门口的少年时,赤色狐狸眸中闪过一道暗红色光芒。 白衣男子背对着门口坐在轮椅里,一头乌黑发丝在脑后半束,剩下的在背后铺成一面锦缎,在橘黄色烛火下,熠熠生辉。 “小东西,过来坐。”皇甫溟赤眸半眯,微挑的眼尾勾出万种风情。 安初年还是第一次正面直视皇甫溟,只是看着他,便觉得男子眸底似有无边血海萦绕,他整个人就像是站在一片妖娆盛放的曼珠沙华花海中,四周繁花盛开,他一人独立,肆意而妖娆。 他下意识扯住苏千澈手臂,眼底带着些许恐慌。 这个男人,不能靠近,绝对不能靠近。 苏千澈拿开安初年的手,缓缓走过去,在两人身侧的位置坐下。 安初年似还要说什么,云烨便拉着他,直接站到门口。 “可是打扰二位叙旧了?”苏千澈微挑了眉,看着两人懒懒笑道。 二人虽然在坐着饮酒,气氛却有些微妙。 就像两军对垒前夕,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简璃没有说话,暗金色双眸里,似藏进一湾波光粼粼的汪洋。 “小东西不管何时来,爷都欢迎之至。”皇甫溟倾身,赤色眸底带着一片雾蒙,“小东西,可是考虑好了?” 苏千澈眼尾微挑,淡淡地笑:“今日我来,是为了告诉皇甫殿主,霓裳已经是本公子的人,皇甫殿主可不要再将她随意送人。” “小东西的人?”皇甫溟眸光扫一眼少年的某个部位,笑得魅惑“小东西能行?” 苏千澈轻呵一声,“皇甫殿主不也是不行?” 站在门口的安初年再次石化。 老大不行是什么意思?!皇甫殿主不行是什么意思?! “阿十,皇甫殿主身有隐疾,咱们不能嘲笑他。”简璃含笑看着眉眼弯弯的少年,眼底满是宠溺。 苏千澈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她和他,何时关系好到可以用‘咱们’了? 皇甫溟闻言,竟没有生气,反而微眯着眸笑道:“璃王殿下双腿残疾,只怕是不能人道。” 苏千澈神情慵懒,看不出丝毫异常,眼底却是笑意弥漫。 这二人半斤八两,这样的话题,对他们来说,都是暴击性伤害。 若是让外人知晓,两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大佬,却在讨论如此敏感的话题,不知道是会笑掉大牙,还是会吓得瑟瑟发抖? 站在门口的外人安初年,此刻感觉头上天雷滚滚而过。 这两个,真的是他印象中,嗜血残暴凶狠毒辣阴晴不定的璃王殿下和大魔头么? 简璃眸中暗芒一闪而逝,粉嫩的薄唇轻启,缓缓道:“本王能否人道,阿十很清楚。” 皇甫溟赤眸微眯,邪肆地笑:“本座行不行,小东西也很清楚。” 云烨:…… 安初年:他们如此隐秘的事,为何老大都知道? 苏千澈满头黑线,双手伸开放在两人面前:“停!”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他们二人可是朝廷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难道不该讨论朝廷如何收服江湖势力,江湖势力又如何反抗朝廷这样的大事? 现在谈论这些,不觉得掉价么? “霓裳,本公子保下了,本公子的人,在玉春楼,我不希望她有任何闪失。”苏千澈转头看向皇甫溟,“皇甫殿主,身为玉春楼老板,这点很简单吧?” “是很简单。”皇甫溟手指晃动酒杯,微眯的赤眸看进少年眸底,“只是,小东西准备拿什么东西,来与爷换霓裳的平安?” “皇甫殿主,身为魔道最高首领,不要如此斤斤计较。”苏千澈懒洋洋说道:“若你不愿,本公子把她带走便好。” “不过,若玉春楼没有了霓裳,怕是会少很多客人。” “爷会担心少几个客人?”皇甫溟冷笑。 “怎么,难道皇甫殿主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 皇甫溟赤眸微眯,眸底闪过危险红芒:“小东西,激将法对爷不管用。” 苏千澈默,皇甫溟真是一点亏也不愿吃,若霓裳无法留在玉春楼,她的计划还如何实施? 简璃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阿十,本王会把霓裳接到璃王府,她的安全,无需担忧。” 皇甫溟端起酒杯晃了晃,简璃把霓裳接到璃王府,小东西若是要见霓裳,可不就会经常去璃王府? 这种好事,他怎么会让简璃得逞? “小东西,霓裳在玉春楼安全得很,你无须操半分心。”皇甫溟说完,还挑衅似的看了简璃一眼。 苏千澈:说好的激将法不管用呢? 简璃轻笑,眸光宠溺地看向嘴角微抽的少年。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皇甫殿主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告辞。”苏千澈说罢,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皇甫溟:“小东西,你就这样走?” 简璃:“本王还有事,阿十,一起。” 云烨快速走过来,站在简璃身后。 苏千澈脚步不停,径直走出房间。 安初年连忙跟上。 见几人快速离去,皇甫溟手指缓缓摩挲着杯脚,赤眸危险地眯起。 他的小东西,竟然被别人先碰了。 …… 出了房门,苏千澈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走得很快,简璃二人很快被她甩在身后。 “阿十……”简璃轻喊一声,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无奈地抚了抚唇。 看起来,阿十很生气啊。 云烨低头看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轻咳一声道:“主子,苏小姐似乎生气了。” 简璃:很明显的事情! “不过主子,苏小姐生气是好事,你看,以苏小姐平日里总是慵懒恣意,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样子,她会生气,不是说明她其实是在乎主子的?”云烨轻声分析道。 咳,虽然这样的在乎,并不是喜欢,可也总比漠然以对的好吧? 简璃再次摸了摸唇瓣,上面还有一点点细微的牙印,嘴唇有些破了。 半晌,他问:“真的?” “是真的!”云烨连连点头,似乎这样就能说服自己,刚才的说法就是正确的。 简璃眸中阴影散去,眸底似映照了满池金芒,浅浅出口的声音如三月里最暖的风,“今晚,本王去看看她。” “可是主子,外面好像下雨了……”云烨小心翼翼地说道。 “啊,又下雨了!”安初年跟着苏千澈走出来,便见外面雨珠一串串从天上掉落下来,打在地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先回隆林街。”苏千澈懒懒说罢,便直接朝安国公府的马车走去。 “老大,雨下得这么大,你别走那么快啊。”安初年用手臂挡住脑袋,见苏千澈直接走进雨里,连忙跟上。 夜里能见度很低,下着雨,夜色更黑,安初年很快便看不到苏千澈的背影,只得朝放马车的地方快速走去。 安初年跑到马车前之时,马夫连忙拿着罗伞迎上来,焦急道:“小公子,您怎么能就这样跑出来啊!” “别管小爷,老大可来了?” “十公子刚上了马车,您也快进去吧,咱们赶紧回府……” “先去隆林街,把老大送回去。”说罢,便钻进马车里。 马车上,苏千澈身上微湿,连头发上都只有微微细小几不可见的雨珠。 对比下来,安初年浑身湿透,头发上一直往下滴水,连衣服都往下流着水,不过片刻,马车上安初年所站的地方,便凝积了一小滩水。 这蠢货见苏千澈身上没有打湿,还在笑着说道:“老大你没有被雨淋着就好。” 说罢,站在苏千澈面前,便开始解腰带。 “哎,我为何就被淋得这么湿?”一边脱衣服一边抱怨,“难道老天爷嫉妒小爷的俊美容颜,所以才对我如此不公。” 很快,外袍被他脱了下来,他直接扔在脚边,又开始解里衣。 苏千澈手肘撑在矮桌上,满脸兴味地看着他的动作。 “额……”安初年动作顿了顿,才想起来老大不喜人触碰,那他会不会介意别人在他面前脱衣? “老大,我的衣服都湿了,你不介意我脱下来吧?”安初年眨巴着眼睛问。 “不介意。”苏千澈道,嘴角一抹懒然的笑。 虽得到了想象中的回答,可安初年却觉得气氛好像变了些,动作也没有刚才熟练了。 不过,湿衣服穿在身上,黏黏的确实不舒服,安初年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里衣也解了下来,再次扔到脚边。 介于少年与男子之间,安初年的身体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羸弱,虽不是肌肉满满,却也能看出线条流畅,或许爆发力不强,却是极具美感。 “这样总算……唔……”安初年正说着,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却因为脚下是水渍,脚底一滑,便直接朝坐着的苏千澈扑过去。 “啊啊啊,老大快让开!”安初年惊叫着,双手在半空胡乱挥舞。 一柄羽扇抵在安初年胸膛,他的身体被定在半空,眼前是少年精致如画的容颜,少年半阖的眸底似有星光闪耀,琼鼻挺翘,红唇丰润,浅浅的呼吸撒在安初年脸上,混合着一阵淡淡的幽香,痒痒的,让青年瞬间涨红了脸。 卧槽,老大身上怎么这么香? “这么喜欢投怀送抱?”苏千澈促狭地笑,伸出左手在安初年身上摸了一把,很是中肯地点评道:“弹性有余,力量不足,还需要好好锻炼。” 谁也不想让别人质疑自己的身材,听到苏千澈的评论,安初年顿时恼羞成怒,他站起身来,双手叉腰,不服气地看着苏千澈:“老大,你可是比我还瘦,难道你的身材有我好?” “你想看?”苏千澈挑眉。 安初年连连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老大的身材肯定没有他的好,以后他就可以暗自嘲笑老大了,哈哈哈哈。 “遗书可写好了?”苏千澈轻笑。 “啊?”安初年愣了,不过是看一下而已,为何要写遗书? 片刻之后,安初年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呜呜,老大怎么这么凶残啊。 隆林街,马车来到竹林深处的府邸外,安初年从马车上跳下来,车夫连忙把罗伞递给他。 “老大,快下来。”安初年光着膀子撑着伞,等着苏千澈。 苏千澈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缓缓往府邸内走去。 安初年吩咐了车夫回去,再让他过几日再来接,便快速追上去。 府邸门口,屋檐下,十一,十六,柳心柔,二哈都在等着苏千澈,此刻见到站在苏千澈身侧赤裸着上身的安初年,三人一狼顿时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安初年本来正笑嘻嘻地想要和苏千澈说话,一眼看到柳心柔,顿时惊呼一声,以光速扔了罗伞,双手捂胸,弯着腰藏到苏千澈身后。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安初年脸色红得快要滴血,低垂着头绝望地低叫着。 他们为何要在门口等着! 柳心柔快速转过头去,脸颊上一抹红霞,虽然只是一眼,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男子蜜色的上半身,此刻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安初年。 唯一淡定的只有苏千澈,她淡淡地对几人道:“站在这里做什么,进去。” 说罢,也不管几人反应,直接走进府里。 安初年连忙跟上,当苏千澈走到几人身侧时,他又快速跑到少年右侧,身上凉飕飕的,可心里的凉意,哪里是身体可以比拟的? 更别说,身后还有一道杀人的目光,紧随其后,像是有一把刀子,狠狠地把他的皮肤割开,鲜血淋漓。 不用说,肯定是老大身边那个恐怖的侍卫了。 安初年泪流满面。 偏厅里,安初年已经换上一身苏千澈的衣服,此刻他低垂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衣服是柳心柔为他找的,柳心柔亦低垂着头站在苏千澈身后,面色羞红。 苏千澈坐在椅子里,抿了一口茶,懒懒道:“明日,去买几个聪明些的丫鬟小厮,负责打扫府邸,人不要太多,本公子不喜欢吵闹。” “是。”柳心柔轻声应了。 “今日之后,府邸改为‘千府’,十一,去找一位先生提一块牌匾。” “是。”十一应道。 “明日,本公子会把隆林街好好整顿一番,此后,隆林街便是本公子的地盘,若有人擅闯,杀无赦。” 少年的声音很是慵懒,却仿佛是由鲜血浸染而出,隐隐带着撕锦裂帛的肃杀之气,几人神色严肃,无人怀疑少年所说话的真实性。 语罢,苏千澈便离开偏厅,回了自己房间。 十一冷冷看了安初年一眼,安初年连忙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小唐子,小爷有难,你怎么不出现? …… 第二日,雨停了,依旧是卯时,苏千澈起了个大早,来到一群打着哈欠的乞丐面前,眸光缓缓一扫。 众人见到她,更是丝毫面子也不给,连眼神都不屑于给她一个。 苏千澈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缓缓道:“这几日的小打小闹,本公子已经厌倦。你们想要让本公子离开,现在便给你们一次机会。” 众人依旧懒散地或站或坐,没有给她丝毫反应。 “军营里,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江湖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本公子是江湖中人,便依照江湖规矩办事。” “给你们一次机会,不管用何种方式,只要打败本公子,本公子便离开隆林街,绝不踏进半步。” 以胡三为首的众乞丐看向她。 “若你们打不过本公子,便要无条件服从本公子的任何命令。” “若不服从,或是再当逃兵,本公子没有璃王那么好心,会放你们一马。” 她的话音落下,一直保持沉默的乞丐们开始窃窃私语。 “三哥,你觉得如何?”陈默低声问。 “三哥,答应他,咱们可是有五百多号人,就算是耗,也能把那小子耗死!”有人低声道。 “三哥,这几日咱们真是受够了,碍于他是璃王殿下送来的人,咱们不能动真格的,现在可是他自己提议,就算是打了下来缺胳膊少腿,也与咱们无关。” “对啊三哥,云侍卫他们都在这里,也可以为咱们作证,他自己实力不济被赶出隆林街,璃王殿下也不好说什么。” 胡三扒了扒乱糟糟的鸡窝头,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你们就没想过,咱们可能打不过那小子?” “不可能!”胡三的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乞丐都异口同声地反驳。 笑话,他们可是有五百二十号人!会连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都打不过?! “你们可想好了,若是输了,就只能乖乖听臭小子的话,不能食言。”胡三再次扒了一把头发,只觉得满心思绪,比头上的鸡窝还要乱。 “三哥,不用想了,你的担忧不可能发生。”陈默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啊,三哥,咱们赶紧把这臭小子赶出去,兄弟我还想回去睡个好觉呢。” 胡三低叹一声,随后抛开所有思绪,豪气万丈地说道:“兄弟们,为了以后的自由,咱们干死他!” 一群乞丐连忙附和:“干死他!” “干死他!” 苏千澈微微一笑,眸底却带着秋的寒凉。 “看来你们考虑好了。准备怎么打?” 乞丐们再次看向胡三。 “三哥,怎么打?是车轮,还是几人一起?” 胡三阴笑起来,“十人一组,轮了他!” “好勒!” 五百二十人,站满了整个街道,此刻全部自动组起队来。 苏千澈默然站立,在她身后,十一面露担忧,这些人可都是身经百战出类拔萃的战士,这么多人,小姐能应付吗? 十六呆呆站着,头上的呆毛在清风中微微晃动。二哈站在他身侧,一双冰蓝色兽瞳不屑地盯着眼前的乞丐们。 很快众乞丐便在中间自动空出一大块空地来,乞丐们围成一个圈,第一组十人站在圈里,挑衅地看着苏千澈。 苏千澈缓缓走过去,看一眼面前十人,道:“开始吧。” 十人身材都很壮,苏千澈纤瘦的身体在他们面前,显得极为瘦小,仿佛弱不禁风。 “哈哈,你们先别急,让哥哥先来,看看这小子到底是绣花枕头,还是有真材实料。”一个壮汉哈哈笑着,猛然挥拳,朝身材纤瘦的少年砸过去。 “啊呀,大壮你轻点,十公子这小身板,可禁不起你蹂躏。”周围的乞丐也哈哈大笑起来。 胡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白衣少年,生怕错过了他的任何动作。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少年动了。 仿佛有一道暗影闪过,在没有一个眨眼的功夫,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眼里,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壮汉身后,羽扇抵在壮汉宽阔的背上。 ‘嘭’仿佛被炮弹轰击的声音响起,壮汉的身体猛然向前飞去,狠狠地砸进人堆里。 “哎哟哎哟。”此起彼伏的叫声响起来,众乞丐一时不察,被砸个正着,那里顿时倒了一大片。 “哈哈哈哈,你们可真逊!”乞丐们虽笑着,眼底却带上了些许凝重。 大壮身体粗壮,本身的速度并不快,可出拳的速度却是不慢,竟然被那小子轻易躲开,还趁机绕到了他身后。 而且,他的羽扇如此诡异,竟然能把二百斤的壮汉给轰飞了?! 余下九人的怔愣只是一瞬间,便全部反应过来,互看一眼之后,竟从几个方向同时向少年攻去。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少年再次消失,一个个乞丐倒下,他们却连少年的衣角都捕捉不到。 苏千澈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之时,九人已经趴在了地上。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虽只有十人,可这一番试探之后,却让一开始觉得此战必胜的乞丐们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认真起来。 “喂,快醒醒,你们有没有事?”一个乞丐跑到场中,探了探几人的鼻息,见还有气,才松了一口气。 几个乞丐把昏迷的几人拖到外面,场中再次空出来。 “继续。”苏千澈转了转羽扇,懒懒说道。 胡三皱了皱眉,道:“二十人一组,两人靠背,注意身后,不要给他可趁之机。” 两组乞丐应了,合并为一组,再次来到场中。 “卧槽,老子刚才是怎么回事?”大壮眼冒金星,从人堆里爬起来,晃了晃大脑袋。 “这就要问你了,刚才那小子做了什么,你怎么直接就飞了?”旁边一人问他。 大壮揉了揉脑袋,一脸茫然:“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背后突然出现一股巨力,俺就飞起来了。” “先别说了,看他们打,老子就不信,看不出来那小子是怎么出手的。” 少年身如鬼魅,二十人背靠着背防御,却也没有丝毫用处,只觉得脖子一痛,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组一组的人倒下去,又被拖走,乞丐们的脸色变了又变,胡三面上也越发凝重,沉声道:“一百人一组,为圆阵。” 乞丐们心里一惊,只是一个少年而已,竟然还要结阵!虽然是最基础的阵法,可阵法都是在战场上,对付敌军之时才会用到,现在用来对付一个少年,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 不管众人心里是如何想的,一百人迅速组成一个圆形,外围都是身强体壮的乞丐,看上去坚不可摧。 “呵。”少年轻呵一声,眸底似有些朦胧,“你们所有人一起上,不要浪费本公子的时间。” 还剩下的近四百人顿时怒了,虽然苏千澈已经放倒了一百余人,可只要摸清他的路数,要解决他,还是很容易的! 胡三沉吟了半晌,道:“结阵,一起上!” 剩余的时间里,胡三等人被虐得怀疑人生。 不管他们如何变幻阵型,又如何捕捉苏千澈的身影,却终是一无所获,进了人群中的苏千澈仿佛消失了一般,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个人倒下,却对连影子都看不到的少年没有半分对策。 仅仅不到一刻钟时间,所有的乞丐,包括胡三,全都趴下了。 “三哥,他是人么?该不会是妖怪变的吧?”陈默趴在地上哀嚎一声。 众乞丐都在地上哀嚎着,刚才的豪情壮志早已不见,只感觉一阵阵凉意直窜心头。 以十公子的手段,若是刚才他手中拿的不是羽扇,而是一把匕首,现在他们还能活着吗? 想到这种可能,所有乞丐都不寒而栗。 难怪璃王殿下会亲自带十公子来见他们,却不管他们是否会听话,想来璃王殿下早就料到,十公子有的是方法收服他们,所以并不担心。 可他们却小瞧了十公子,傻乎乎地往套子里钻,结果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以后,谁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可知道了?”苏千澈慵懒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还活着能喘气的,全都有气无力地答道,“知道了。” “嗯?你们说什么,本公子没听见。”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十公子是主子!” 苏千澈轻笑一声,明眸在晨曦的微光中也显得格外耀眼,“那么,对你们的称号,‘归零’,可有意见?” 没有人吭声,半晌,忽然有人小小声地说道:“十公……主子,可不可以换一个?” “为何?”苏千澈眼睫微挑。 “那个,咱们以前名叫噬魂……如此狂霸的名号,现在怎么也该用弑神,屠神……” “那就弑神。” “嘎……” 众人一愣,他们的新主子竟然那么好说话? 苏千澈缓缓扫了一眼众人,“还活着的,都给本公子站起来!” 众人听言,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站起。 “从今日起,再没有噬魂军的五百二十名逃兵,你们,都是本公子的护卫,弑神卫!” 少年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少了些慵懒,多了些清冽,让众人都觉心里一震,隐藏在心底的热血也仿佛在开始沸腾。 “把你们的懒骨头都收起来,给你们五日时间,若是不能恢复到巅峰水平,你们就没有资格当本公子的护卫,到时候自行离开。” “弑神卫首领,十一,副首领,胡三,十六。守护兽,二哈。若有意见,可自行挑战,一日只能一人挑战。” 说罢,苏千澈便转头,走回屋,继续睡觉。 剩下一群人摩拳擦掌。 守护兽他们不用挑战,可是还有一个首领和副首领……哼哼。 片刻之后,两个被推荐出来挑战的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不久之后名满天酆大陆的弑神卫,在此刻有了雏形。 ……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阳光也显得更为暖和,灿金色光辉洒下,却并不刺眼,照在街道上的行人身上,留下一层浅浅的光晕。 苏千澈身着一袭月牙白长袍,剑眉星目,眉眼精致如画,皮肤白里透红,慵懒的眸底带着淡淡星芒,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乍一出现在街道上,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少年身旁,左侧一黑衣男子,面容俊朗,五官轮廓深邃,黑眸暗如极夜,身材精健,满满的荷尔蒙气息,更是引得少女们差一点尖叫。 少年右侧,是一个精致如瓷娃娃的男孩,男孩一头红发,在灿金色的阳光中显得极为耀眼,漂亮的浅色眼眸却没什么神采,让一众上至八十下至十岁的女人们看得心疼不已。 三人刚走到织云外,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年妇女便拉着红发男孩上上下下打量。 “孩子,你怎么了,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这样?”中年妇女担忧地说道。 十六神色有些懵懂,他看着眼前的妇女,目光茫然。 中年妇人只是一个普通农家妇女,见十六并没有推开她,苏千澈便对他道:“玩一会儿就进来。” 男孩点点头,又看向眼前的妇女。 苏千澈与十一走进织云,十一薄唇抿了抿,问:“公子,为何要让十六与陌生人相处?” 苏千澈知道十一的担忧,十六看似懵懵懂懂的,却并不傻,不会轻易被人拐走,况且,“那个中年妇女,看年纪,应该与十六的母亲差不多,十六太久没有见过母亲,便让他与她说说话。” 十一微垂下眸,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 一个侍女见到二人,快速走过来,微笑着对两人道:“两位公子,需要些什么?咱们这里什么样的服饰都有。” 苏千澈抬眸看向侍女,突然轻笑了一下。 这不就是她与司影第一次来织云时,看着司影目不转睛的那个侍女么? 侍女见眼前的少年笑了,不由脸色有些红,声音更加轻柔:“若是大厅里没有公子需要的衣服,可以去二楼看看,二楼上的衣服种类更多,也更贵重。” 苏千澈挑眉,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她抬起头,微眯起眼看过去。 男子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天然含笑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鼻梁挺直,唇瓣如玫瑰般的红色,身材挺拔修长,如一株傲然挺立的翠竹。 竟是曾见过一面的织云主,凌玥。 只是,凌玥的目光,看的却不是苏千澈,而是她身旁的十一。 十一的目光亦同时望向二楼,接触到凌玥的目光之后,很快便转回头,默然不语。 苏千澈红唇勾了勾,道:“换个地方。” 十一点头,两人便要向外走去。 “哎,两位公子……”侍女连忙唤道。 “等一下!”凌玥开口,快速从二楼下来。 十一脚步微顿,随即走得更快。 “三弟!”凌玥直接运起了轻功,快速来到二人面前。 见人已赶到,苏千澈便也不走了,抬眸,慵懒地扫一眼面前的男子。 十一薄唇紧抿,侧头不看凌玥。 “三弟,多年不见,不与二哥喝一杯?”凌玥笑问道。 “不。”十一声音冷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你是十一的二哥?”苏千澈微挑起眉,半阖的眸底映出男子修长的身形。 凌玥转头,看向少年,忽地轻笑:“原来是十公子。如果你说的十一是你身边这位的话,那么,我是。” 苏千澈红唇轻勾,似有若无的弧度,“这位公子,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怎会,在下的亲弟弟,怎么会认错?”凌玥笑了笑。 “唔……本公子一直以为,十一是孤儿呢,原来还有亲哥哥。”苏千澈轻咬着‘亲哥哥’三个字,似觉得颇为讽刺。 凌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对十一道:“三弟,这些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们母子,这么久过去,你也该放下了。” 十一薄唇紧抿,眼底暗光闪烁。 “这位公子,十一是本公子的侍卫,你在挖本公子的侍卫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报上家门?”苏千澈淡淡勾唇,半阖的眸底带着秋的凉意。 凌玥看一眼十一,似是不敢相信他身为映月山庄三公子,竟然会去给别人当侍卫。 片刻,他才道:“在下是织云主,凌玥。” 苏千澈却没有理会他,微眯起眼,看向门外。 第一次出门逛街的俞恋晚心里很是雀跃,虽然昨日被冤枉,被狠狠地打了一顿,可逛街的兴奋感冲淡了她的忧伤,而这种兴奋,在看到门口的红发男孩时,更上一层。 若不是昨日挨了一顿打,她今日怎么能来逛街?若不来逛街,又怎么能见到这个可爱的男孩? 与俞恋晚一起的,是俞家四小姐俞娇妍,她亦看到了织云门口的男孩,便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对男孩道:“哟,这不是那晚与九妹妹在一起的男孩么。” 俞恋晚脸色微红,织云处于街道正中心,人来人往,俞娇妍的声音并不低,很快便吸引了一群人围观。 而她话里的内容,更是让人对俞恋晚和红发男孩指指点点。 “你是他娘吧,啧,这么重的味儿,你多久没有沐浴过了?”俞娇妍嫌弃地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嘴角咧了咧,“管好你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学登徒子作为,真是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 中年妇女一张微黑的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 “不过,像你这种低贱的农妇,家里怕是也没脸。”俞娇妍哼笑一声,“不然,怎么能教出这种小色狼?” 中年妇女脸色更红,她低垂着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十六浅色双眸依旧有些茫然,眸底却似有浅浅光萦绕。 “四姐姐……”俞恋晚红着脸轻声喊道。 “哎,九妹妹,四姐姐知道你心思单纯,把他当成孩子,可这小色狼看着呆蠢,实则脑子里全是污秽,你可别被他骗了。”俞娇妍拉着俞恋晚的手轻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种缺乏教养的人啊,为了攀上高枝享受荣华富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150 以牙还牙(一更) 俞娇妍的话音落下,围观众人的目光顿时变了,原来这个男孩这副呆萌的模样,是装的啊! “刚才我家丫头还说这孩子可怜呢,原来竟是如此秉性!” “孩子,你可不能学他,咱们家里虽然穷,却也不能如此没骨气。” 周围的议论声更是让俞恋晚羞恼无比,她焦急地想要解释,却被俞娇妍拉着手道:“姐姐知道,知道你是被骗了,姐姐一定替你好好教训这小色狼。” 随后她转过头,轻蔑地对农妇道:“还不快把你这小色狼儿子带回去好好管教,以后别把他放出来丢人现眼。” 中年妇女焦急地搓着手,“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他娘?那这小色狼是谁带出来的?”俞娇妍轻哼,面上极为嫌弃,“一个低贱的农奴,竟然觊觎高门大户的千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十六头顶的一撮红发微微颤动着,眼底色光芒也越发浓郁。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中年妇女脸色红得滴血,低垂着头,拨开人群快速逃离了。 “哈哈,瞧瞧,小色狼,你是做了多丢人的事,连你娘都不要你了。”俞娇妍吃吃笑道。 仿佛镜面被打碎,红发男孩眼底的光瞬间四分五裂,精致的小脸煞白,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灵魂。 娘不要他了,娘不要他了…… 看到男孩睁着茫然的大眼睛,惨白着小脸,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从眼底滑落,俞恋晚心里像是被人紧紧揪着,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四姐姐,别说了,我们……我们进去吧……”俞恋晚用了最大的力气,想要把俞娇妍拉进织云。 俞娇妍却嗤笑道:“哎哟,怎么哭了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小姐欺负你呢~哎,织云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进的,要不要本小姐带你进去见识见识?” “九妹妹,以后可别再见这个小色狼了,你娘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俞娇妍一边走一边轻拍着俞恋晚的手,把姐妹情深表现得淋漓尽致。 俞恋晚咬着唇,悄悄往后看去,见男孩还是站在原处,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一样,眼里流着泪,便觉得鼻头发酸,喉咙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织云门前,看到迎面走来的三个男子,俞娇妍顿时双眼放光。 中间的少年一身月牙白织锦长袍,眉眼如画,气质清贵,左侧男子一袭雪白长衫,剑眉星目,一双天然含笑的桃花眼勾人魂魄,右侧男子一身黑衣包裹着精壮的身材,眉眼冷峻,让人忍不住想象,若是被他压在身下,会是如何销魂…… 三人中,俞娇妍唯一认识的,便是站在最中间,曾经在秋猎上大放异彩的十公子。 “十公子……”俞娇妍站在门边,微垂着头娇羞地行礼。 “十……十公子……”俞恋晚亦低垂着头行礼。 苏千澈微侧过头,淡淡看一眼俞娇妍,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俞娇妍见少年星眸注视着她,脸色微微红了,“十公子,好巧啊,小女子礼部侍郎俞家四小姐娇妍,曾在秋日宴和秋猎上,瞻仰过十公子的英姿。” “不巧。”苏千澈左臂压在门框上,嘴角微微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以羽扇抬起俞娇妍下颚,微垂着头看进她的眼眸,“本公子可是专为俞小姐而来。” 少年微阖的眸底如揉进细碎的钻石,星芒闪耀,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微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让俞娇妍瞬间涨红了脸。 “十……十公子……”俞娇妍眼神迷蒙,只觉身体发软,少年的呼吸洒在脸上,带起一阵阵酥麻。 “刚才那个男孩,你说他什么了?”苏千澈声音低哑,眸底似蒙着一层迷雾,让她显得越发性感而神秘。 “他……他是小色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娘不要他了……”俞娇妍像是受到蛊惑一般,轻声说道。 少年的脸离得更近了些,轻柔的声音仿佛在耳旁低喃:“那你呢,可喜欢本公子?” “喜……喜欢……”俞娇妍脸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俞恋晚心底一惊,四姐姐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话来? 她四处扫了一眼,果然见刚才还在讨论男孩的人全都开始议论起俞娇妍来。 哇,这俞四小姐真是大胆,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对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男子表达爱意,这也太过豪放了。 凌玥见少年站在门口,手臂撑在门框上,一副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少女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十一:小姐,你别忘了,你可是女子啊! 苏千澈嘴角笑意更深了一些,声音也越发磁性勾人,羽扇轻压在女子唇瓣,半阖的眸底一丝迷蒙:“小色女。” “十……十公子……别这样说人家……”俞娇妍身体开始发抖,全身都似烧了起来。 “小色女真的喜欢本公子?” 少年声音含笑,神色温柔,仿佛只要她说真的,他便会给她想要的。 “真的……很喜欢……”俞娇妍连连道。 “唔……可是本公子不喜欢你呢”苏千澈似有些无奈地说道,不待俞娇妍露出失望神色,便再次启唇,一字一字缓缓道:“癞蛤蟆。” 少年的声音依旧轻柔,像是一阵微风拂过,俞娇妍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瞬间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像是被惊雷劈中,浑身无力,差点软软倒在地上。 十公子……竟然说她是癞蛤蟆?! 围观众人都憋着笑,这,才是真正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十公子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与璃王殿下关系匪浅,还与太子怀王等人都交情深厚,自身实力更是不可小看,长相也是出类拔萃,即便是配郡主,那也可以算是门当户对,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家的小姐,竟当众对十公子表达爱意,这可不是自讨苦吃么。 俞恋晚看一眼苏千澈,有些疑惑,难道十公子是在为红发男孩出气? “过来。”苏千澈转头,看向红发男孩淡淡说道。 男孩眼角还残留着泪痕,闻言呆愣愣地走过去。 苏千澈抬手摸了摸男孩脑袋,看着俞娇妍低声问:“俞四小姐,十六是本公子的侍童,你对他有什么意见?” “啊?!”两声低呼同时响起,俞恋晚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 她知道十六是哪户人家贵公子的侍童,却不知他竟是十公子的侍童…… “没……没意见……”俞娇妍更是惊疑又后悔,那个男孩看上去就跟傻子一样,怎么可能会是十公子的侍童? 围观群众一脸恍然,哦,原来是这样啊,俞四小姐想要欺负那个男孩,却没想到男孩竟是十公子的侍童,这可是踢到铁板了,被当众羞辱,啧啧。 苏千澈转头,戳了戳男孩头顶的呆毛,“小十六,跟了本公子,以后可不要再受人欺负了。” “还有你。”少年又转过头,被点名的十一顿时绷直了身体,便听少年缓缓道:“本公子的人,若是有人敢欺负,就直接废了他。出了事,有本公子担着。” 一股暖流涌进身体,十一低沉却坚定地应道:“是!” 十六:哦。 围观群众:哇,十公子好霸气,十公子你还收人吗,家里小子丫头多得很,能不能去府上当个丫环小厮? 无形之中,十公子霸气护短的名声传了出去,虽只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可在众百姓口中,却把十公子神化了一般,许多人都慕名而来,把自家的丫头小子送到千府,倒是让苏千澈收到了一些资质不错的孩子。 此刻,站在织云门口,神色慵懒的少年却像是发着光一般,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凌玥看着苏千澈慵懒的眉眼,再看看十一黑眸中不时闪过的神采,这才知道,为何心高气傲的三弟,会如此衷心地跟着这位十公子。 十公子敢在大庭广众说出这样嚣张的话来,若非他是傻子,便是他是真心维护身边的人,而这样的主子,又有几个手下不真心感激? 凌玥在心里轻叹一口气,要让三弟回映月山庄,怕是有些困难了。 “十……十公子……”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苏千澈微抬了眸看过去。 俞恋晚揪着袖子,低垂着头,轻声道:“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会让十六……”说着说着便越发自责了。 苏千澈身体斜倚在门框上,眸光停在少女因垂着头而露出的一截后颈上。 白皙却略显干燥的皮肤上,一抹淤青很是清晰,看起来,这个少女与原主一样,也是一个在府里不受宠的小姐。 “小十六,你说呢?”苏千澈侧头看着红发男孩。 男孩仰起头,看着惶恐不安的少女,半晌道:“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男孩接着道:“一起。” 苏千澈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小十六竟然会邀女孩子一起逛服装店,难道…… “不……不了……”俞恋晚连连摆手,男孩不责怪她就已经很好了,若是她再与他一起,肯定又会被人说闲话。 “哦。”红发男孩眸里似有一抹失落。 俞恋晚见了,又觉得一阵揪心,但是四姐姐还在身边,她不能扔下她不管。因为今日四姐姐带了她出来,便没有带丫环,所以,她必须要跟着四姐姐。 苏千澈轻笑,“既然小十六发了话,俞九小姐便一起,有主付账,九小姐也不必担心银子的问题。” 一句话,决定了俞恋晚接下来的行程。 被结账的凌玥:…… 俞恋晚咬了咬唇,十公子的话,她不能拒绝,而能与男孩一起走走,更是她想要的,所以…… 俞娇妍看着几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织云,恨恨地瞪着男孩和俞恋晚的背影,都是他们,都是因为他们! 又转头看向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人群,众人见她气愤的模样,顿时做鸟兽散了。 俞恋晚第一次来织云,看到那么多款式漂亮的服饰,自然是欣喜无比,很快便把刚才的不快抛在了脑后,拉着男孩到处看。 苏千澈不喜挑选衣服,便直接找了地方坐下,十一自然是跟在身后,而凌玥亦跟了来。 三人在小桌边围坐下来,一壶茶,三个白玉茶杯,雾气袅袅,香气氤氲。 凌玥喝了茶,聊了一些家常,见苏千澈并不感兴趣,便直接进入了正题:“十公子,舍弟已经几年不曾归家,家父甚是想念,还希望十公子能劝一劝舍弟,让他回家一趟。” 十一分明就坐在凌玥身侧,凌玥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苏千澈觉得有些好笑,“凌公子,十一就在你身侧,你问他便好。” 凌玥笑了笑,迷蒙的桃花眼里似凝了一层水雾,“在下觉得,问你的意见,会比较有用。” 十一薄唇微抿,并未反驳。 苏千澈左手撑头,右手拨弄着杯盖,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轮廓,少年的声音都似变得缥缈起来:“等本公子空下来,便与十一一起,走一趟映月山庄。” “这……”凌玥有些迟疑。 “怎么?凌公子不欢迎?”苏千澈微侧着头,丰润的红唇勾起慵懒的笑意。 “映月山庄是江湖势力,十公子是朝廷之人,又与璃王关系匪浅,若是去映月山庄,怕是有些不妥。”凌玥道。 苏千澈微眨了眼,“有何不妥?” “若是皇上怀疑十公子与映月山庄有何牵扯,映月庄怕是会遭遇不幸。”凌玥并没有隐瞒,直言道。 苏千澈轻呵一声,“本公子本是江湖中人,与璃王并无瓜葛。况且,十一身为映月庄三公子,却在本公子身边,难道,凌公子会认为十一是奸细?” 凌玥似还有些犹豫,苏千澈却懒懒道:“本公子只是给凌公子知会一声,并不是在征求凌公子的意见。” 话都说到这般地步,凌玥也无法再反驳,现在朝廷与江湖的关系并不紧张,即便十公子高调去映月庄,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风云令即将出世,江湖中暗流涌动,战神璃王回了京都,不知朝廷此次会不会有大动作。 “那在下就回庄里向家父禀报这个好消息。”凌玥道。 “等一下,凌公子,这次置办衣物的银子,不用本公子出了吧?”苏千澈挑眉轻笑。 凌玥:……三弟在你手里,我还能说什么? …… 从织云出来,除了苏千澈一身轻松,连俞恋晚手中都提满了东西,但是俞恋晚却非常高兴,男孩十六眼底也似多了一抹神采。 之后,苏千澈又去了武器店,把一些图样给武器店老板,让他打造一批武器之后,才与几人一起回了千府。 刚进入府里,看到眼前的一幕,苏千澈便微眯了眯眼。 前院里有打斗痕迹,东北角的花坛里,几株翠竹被压弯了下去,点点血迹凌乱地洒在上面,殷红的血点在碧绿的翠竹上,异常显眼。 “老……老大……快去救柳姑娘……”安初年坐在回廊上,满身血迹,嘴角还在不停流血。 几人快速走过去,苏千澈低声问:“怎么回事?” “是……是柳姑娘的父亲……” 安初年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苏千澈与十一和十六出了府,府里还没有新的丫环小厮,只有柳心柔一人,昨日便在此处蹭住的安初年不知为何竟没有跟着苏千澈一起出去,两人不可避免地见面了。 虽然因为昨日的‘裸体事件’让两人有些尴尬,但安初年是客人,柳心柔身为府里唯一的下人,不可能不管他,于是两人开始了尬聊。 一向欢脱的安初年,不知为何在柳心柔面前却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一样,两人尴尬地沉默了好一阵,安初年才好不容易找到话题,终于在气氛好一些的时候,却有人闯了进来。 柳喻舟带着那位俞老爷进了千府,俞老爷竟直接说他是柳心柔的夫君,便要直接带走她,安初年自然不愿,阻拦间,柳喻舟出了手。 安初年虽也练过武艺,可怎么会是柳喻舟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得吐血,柳心柔也被俞老爷带走了。 “你……你说的那个俞老爷,是什么样子的?”俞恋晚焦急地问道。 安初年说了俞老爷的容貌,俞恋晚一惊手中的东西全部掉在地上。 “我知道他在哪里,十公子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那个老色狼非常急色,柳姑娘落在他手里,怕是少不了一番虐待。 苏千澈一言不发,半阖的眸子里似凝了一潭寒冰,吩咐十一带上安初年,便直接提起俞恋晚往外快速飞掠而去。 另一边,柳心柔坐在轿子里,双手被缚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团布,让她无法叫出声来。 她两手用力挣扎着,绳子却一点也没有变松。 轿子旁,马背上的俞洪掀开一侧的窗帘,眼里闪着色眯眯的光,语重心长地说道:“心柔啊,你别挣扎,别把娇嫩的手伤到了,只要你乖乖的,老爷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爹都把你许配给老爷我了,你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对了,刚才那个小子,是什么人,竟然敢拦着老爷我,哼,等你进了老爷府里,老爷我再把那小子大卸八块!” “唔唔……”柳心柔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俞洪,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哎哟,心柔啊,瞧瞧你这双眼,生得真好,勾得老爷我魂都快没了。”俞洪咽了一口唾沫,身体里一股邪火,若不是在大街上,他怕是要把人直接就地正法。 柳喻舟骑在另一匹马上,仰头喝酒。 “唔唔……”柳心柔看着旁边的高大男人,心里绝望无比。 柳喻舟却是看也没有看她,只一心喝酒。 俞洪见她如此,便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看你爹了,他可是为了一顿酒,就把你卖了,但是老爷我就不一样了,只要你心甘情愿地服侍老爷我,我一定会对你很好。” 柳心柔不敢相信地看着柳喻舟,他竟然真的,真的把她卖了…… 轿夫的速度不慢,再加上俞洪的催促,很快,俞府便出现在眼前。 “哈哈,马上就到老爷的府邸了,心柔,进了俞府,就是老爷的人了,你是老爷我第十八房小妾,以后你和你的姐姐们作伴,也不会感到寂寞。”俞洪搓了搓手,眼底带着色迷迷的笑,仿佛已经看到美人在床上婉转娇吟的模样。 “唔……”柳心柔绝望地闭上眼,眼角一滴滚烫的泪珠滑落。 柳喻舟浑浊的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府邸,什么也没说。 终于,轿子被从后门抬进俞府,柳心柔心如死灰,瘫坐在轿子里,不再挣扎。 “嘿嘿,美人儿,我来了……”俞洪直接下了马,把柳心柔从轿子里拖出来,便要直接往房间里去。 “俞兄且慢。”柳喻舟跟上来,沉声道。 柳心柔立马睁开眼,心里升起一丝希望,难道,难道他要救她走? “柳兄还有何事?”俞洪心里一紧,若是这个莽汉反悔,他府里的侍卫可打不过这莽汉。 柳喻舟道:“俞兄还没付银子。” “啊哈哈,对对对,还不快去取银子。”俞洪连忙吩咐侍从去取银子,“柳兄啊,你自便,春宵一刻值千金,嘿嘿……” 说罢,便再次拖着柳心柔往房里去。 眼看着就要被拖进房里,柳心柔再次闭上眼,心里再无一丝波动。 这,就是她的命。 “俞老爷好兴致。”清冷的声音响起,似带着山泉水般的清冽甘香,缓缓淌进耳畔,给死灰一样的心,再次点燃了希望的火苗。 柳心柔睁开眼便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俞洪不耐地皱眉转过身,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坏了他的好事。 围墙上,四人齐刷刷地飞身而下,不过片刻便来到院子里,来到俞洪的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我俞府!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俞洪此时是一刻也等不及要与美人翻云覆雨,见有人闹事,便想要直接把他们打出去。 家丁们顿时扑了上来,十一冷哼一声,长剑拔出,没有武器的家丁们迟疑起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苏千澈放下俞恋晚,走到俞洪面前,微勾了唇,眸底带着恶魔般邪气的笑:“俞老爷,听说俞府今日有喜事,怎能不邀请本公子?” “老爷我有喜事,关你一个毛头小子什么事?”俞洪皱眉看了几人一眼,看到低垂着头站在一旁的俞恋晚时,眉头皱得更紧,“小晚,你怎么能带这些人来闹事?” 俞恋晚咬了咬唇说道:“表舅,柳姑娘是十公子府上的人,你不能……” “什么十公子?老爷我还怕个什么十公子……十公子?!”俞洪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惊,连忙打量起面前的少年来。 够年轻,够英俊,够洒脱,看起来似乎是与十公子对得上号。 “您……您是十公子?”俞洪抖着身体不自在地笑了笑,“不知十公子大驾光临,失敬失敬,弊府确实有一桩喜事,既然十公子赶上了,请十公子先去正厅,俞某人这就过去。” “不必,你先去差人请个大夫来,本公子这里有病人。”苏千澈看一眼十一身侧的安初年,对俞洪说道。 俞洪连忙应了,立马吩咐人去请大夫。 苏千澈微微地笑,眸底似有寒芒闪动,“心柔还未正式出嫁,现在可不能与别的男人接触,十六,过去扶着你姐姐。” 十六应了,走到柳心柔身边,一把拍开俞洪的手,把人抢过来。 柳心柔口中布团被拿走,双手也被解开,有苏千澈等人在身边,她莫名觉得安心。当看到满身血迹的安初年时,连忙担忧地走了过去。 “十公子,你这是何意?”俞洪眉头再次皱起,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151 贴身保护(二更) 俞洪暗自疑惑间,却听少年再次道:“既是喜事,自然要一家人都参与,俞老爷,去把你的爹娘孩子夫人小妾全都叫过来。” 俞洪脸色有些难看,却依然腆着笑脸道:“十公子,这就不必了吧,不过是抬个小妾进府而已。” “这丫头是本公子府上的人,怎能这么不声不响地就进了俞府,你说是不是,柳校尉?”苏千澈转头,看向正欲离开的柳喻舟。 柳喻舟哼一声,“你们的事老子不管,老子拿了银子走人。” “柳校尉,女儿的终身大事,你都不想看一看?”少年微挑起眼睫,一双黑眸如万丈深渊里不见光的阴暗,“若是柳校尉着急走……十一,断他一条腿,如此,便不用急了。” “是。”十一低声应了,便要上前。 “公子,不要!”柳心柔连忙阻止道。 “哼,毛头小子,老子便要看看,你怎么断老子的腿!”柳喻舟说罢,便举起拳头向苏千澈挥过来。 十一迅速截住他,两人很快打在一起。 “既然心柔心善,十一,小小教训柳校尉一顿,别缺胳膊少腿。”苏千澈轻笑着,再次看向俞洪,“俞老爷,差人去叫人,一个都不能少哦。” 少年声音轻柔,却似有一股寒风吹过,俞洪哆嗦着连忙派人去把府里的人都叫出来。 此时,大夫也来了,安初年被抬进房里去医治,苏千澈让柳心柔和俞恋晚二人跟上去。 俞恋晚虽有些疑惑,却也听话地进去了。 几人进去之后,苏千澈叫十六关上了门。 俞洪眼神闪烁,他要不要命人把这个什么十公子赶出去? “俞老爷,去给本公子拿一张椅子来。” 俞洪亲自去拿了凳子,谄笑着让苏千澈坐下。 懒懒靠进椅子里,坐在屋檐下,阳光照在少年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纤长的睫毛在风中轻舞,灿金色阳光在少年睫羽上调皮地跳动,投下浅浅的光点。 眉心处,三片如火焰燃烧的印记嫣红如血。 身边不远处是两人打斗的声响,少年身边却似一方净土,不染半分世俗尘埃。 很快,俞府一群人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老爷,什么喜事,让我们都过来?”俞大夫人问道。 其余几个小妾姨娘也都七嘴八舌地问是何事。 俞家几位公子小姐也都来了,本来安静的后院,顿时热闹起来。 俞洪擦了一把汗,抬小妾进府这种事情,根本无需大肆张扬,况且,他抬的人还并不是心甘情愿,这,让他如何说,今日有什么喜事? 苏千澈手指撑头,懒懒掀了掀眼睫,缓缓启唇:“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有一件喜事,与你们的俞老爷有关。” “什么喜事啊?” “难道老爷抬了第十八房小妾进门?” “这算是什么喜事?” 一身形瘦弱,眼底发青的青衫公子道:“爹,到底是什么喜事,你快给咱们说一说。” 苏千澈淡淡道:“别急,你爹也不知道。” “我爹不知道,难道你知道?”那青衫公子皱眉道。 “本公子自然知道,你们可要好好看清楚,这桩喜事,是俞老爷的专属。”苏千澈抬眸看向眼前的一群人,红唇微微勾起,“十六,废了俞老爷的子孙根。” 十六愣了愣,才走到一脸错愕的俞洪面前,抬起脚,闪电般地踹在俞洪下身。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俞洪捂着下身痛得在满地打滚。 俞府夫人们也都惊叫不已,几位少爷小姐亦是脸色惨白。 “你……你……来人啊……杀人啦!”青衫公子大叫起来。 家丁们却是一个也不敢上前,刚才那小子那一脚,若是踹在他们身上…… 所有男人都忍不住捂着某个部位,想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房间里的柳心柔和俞恋晚听到外面的惨叫声,顿时变了脸色,难怪,十公子会叫她们进屋,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千澈挖了挖耳朵,接着道:“砍下俞老爷的双臂。” 十六毫不迟疑地拿出菱形小剑,速度极快地挥手斩下俞洪的左臂。 俞洪再次哀嚎一声,“你……你……” 俞洪断掉一臂之后,俞大夫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叫道:“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在十六断掉俞洪右臂之后,侍卫很快来了,俞大夫人指着苏千澈道:“快,快杀了他!还有那个小野种,杀了他们!” 侍卫们一拥而上,而在这时,十一也把柳喻舟打得瘫在地上,便与十六一起加入了战局。 苏千澈懒懒睨一眼躺在血泊中哀嚎不断的俞洪,又看一眼惊慌失措的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声调慵懒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这样的大喜事,可是很难遇到。” “你……你这个恶魔!”俞大夫人指着苏千澈大叫道。 “恶魔?”苏千澈缓缓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从他们的瞳孔里,看到了惊慌,憎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很贴切。”苏千澈轻笑,“所以,告诉他们,以后要动本公子的人,先把狗眼擦亮一些。” “记住,我是,十公子。” 眼前的少年分明俊美无比,笑容也如春天般温暖,声音更是柔和如一阵清风,可他说出的话,却像是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刮过众人的皮肤,火辣辣地疼,更是渗入骨子里的冷,而他眸子里如冰山极地的寒,更是让他们一丝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 恶魔,他真的是恶魔! 侍卫们很快被十一和十六解决,后院里血迹遍布,花草上,泥土里,都沾满血迹,浓郁的血腥气飘散,让俞府众人越发惊恐无比。 苏千澈以手掸了掸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推门走进房间里,“把柳校尉带过来。” 虽然关着房门,外面的动静却清晰地传进屋里,那为安初年诊脉的大夫听到门口的动静,顿时吓得差点跳起来。 见是苏千澈,大夫连忙走过来行礼:“十……十公子……” “他怎么样了?”苏千澈看一眼床上的安初年。 却见那小子笑嘻嘻地看着微垂着头站在床头的柳心柔,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安小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草民已经为他止了血,只要好好休息,便能很快痊愈。”大夫说道。 “嗯,你下去吧。”苏千澈挥了挥手,大夫连忙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看到外面一片血色之时,大夫走得更快,丝毫不敢停留。连几位夫人求他为俞老爷包扎都没有顿一下脚步。 直到走出俞府,那位大夫才松了口气。 那十公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啊!上头又有璃王殿下罩着,以后见了,一定要绕道走! “老大!”安初年欢快地叫道。 苏千澈走到床边,懒懒道:“没死就那么高兴?” “嘿嘿。”安初年摸了摸头,“没死当然高兴。” “刚才柳校尉是怎么打你的?”苏千澈问。 安初年用眼角余光瞄一眼柳心柔,揉着脑袋说道:“老大……” “嗯?”苏千澈微眯起眼。 “哼,老子就是打他了怎么了,老子后悔没有打死他!”被十一提进来的柳喻舟沉声哼道。 十一直接把他扔到地上。 苏千澈走过去,用脚尖拨了拨地上的人,微垂下头低声道:“本公子虽然答应柳管家帮你解开心结,可没有答应,不杀你。” 柳心柔顿时俏脸煞白,她知道十公子不是开玩笑,可不管柳喻舟怎么做,他都是她的父亲…… 她紧紧揪着衣裙,想要为柳喻舟求情,却像是有什么堵住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种你就杀了老子,不敢杀老子你特么就没种!”柳喻舟却丝毫不惧,反而一脸鄙夷。 苏千澈轻笑,在柳喻舟面前坐下,道:“面对陈老爷时,你怎么没有这种骨气?” 即便已经过去多年,说到这个令柳喻舟蒙羞又痛恨的词时,他依然瞬间便红了眼,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 “当时你若是有半分骨气,柳管家和十六就不会没有娘了。” “你闭嘴!”柳喻舟瞬间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挥拳向苏千澈砸去。 却有人比他更快,一个手刀,便把他劈晕在地。 苏千澈看一眼把手收回去的十一,淡淡道:“回去。” 一群人回到千府,看到府门口站着的人时,苏千澈再次皱了眉。 这真是不让她有片刻消停。 “十公子,二皇子让老奴来接您去府里。”二皇子府周管家笑着迎上来。 苏千澈懒懒道:“本公子今日太过劳累,你回去回禀二皇子,本公子这几日事务繁忙,二皇子的话模棱两可,没有有效信息,本公子调查需要时间。” 说罢,便不理会周管家,径直往府内走去。 “哎,十公子,二皇子说,一定要把你接到府上,你若不走,老奴不好交差啊。”周管家连忙追上去,却被十一拦住,见苏千澈渐渐走远,周管家焦急地喊:“十公子,十公子……” 十一冷声道:“公子累了,需要休息,管家请回。” 周管家眉头紧皱,暗自道:哼,一个连官衔都没有的江湖草莽而已,竟然对二皇子如此不敬,真是不知好歹。 见周管家离开,十一才跟了上去。 “去告诉弑神卫,今日之事,若有下次,放人离开的人,每人领一百鞭。”苏千澈懒懒吩咐了,便回到房间,直接瘫在了床上。 刚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听柳心柔来报:苏府大少爷来了。 苏千澈揉了揉额头,无奈地坐起身,对外面道:“带他进来。” 柳心柔却迟疑了,片刻她道:“十公子,苏大少爷在门口,您还是先去看看吧……” 苏千澈懒懒下了床,以龟速走到门口,一见府外的阵仗,顿时一脸黑线。 府外,两辆马车,装满了东西,看起来,苏煊铭把整个苏府的东西都搬了来。 “苏大少爷,你这是要干什么?”苏千澈靠在门框上,无奈扶额。 苏煊铭眸光冰冷,面上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今日后,我就住在……。”黑眸扫一眼牌匾,才接着道,“……千府。” “为何?”苏千澈看着玄衣男子深邃得过分的双眸,暗道莫非这大哥是混血儿,否则怎会有如此深邃的眉眼? 苏煊铭幽眸中闪过一道深蓝光芒,声音寒如极冰,“保护你。” “哦?”苏千澈眼底闪过兴味,站起身,正要动爪子,想到眼前之人已经打上了简沐欢的标签,便又懒懒靠回门框上,“大哥接受我了?” 苏煊铭薄唇微抿,微侧过头,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模样,苏千澈便知道,他是默认了。 不过…… “我不需要保护。”苏千澈揉眉心,劳累奔波了大半日,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需要。”苏煊铭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 “不需要!”苏千澈说着,便伸手向玄衣男子衣领抓过去,却被男子快速伸手抓住,眸光依旧冰冷如雪:“需要。” 苏千澈不言,再次伸出左手,拳头带风,化为残影,向男子腹部打过去。 苏煊铭面色丝毫不变,再次伸手截住少年的手。 不过几息时间,两人已经对了十几招,苏千澈的每一招都被苏煊铭轻易化解,半丝上风也没有占到。 虽然早在诛神竞技场便见识过苏煊铭快得离谱的速度,可现在真正过招,却让苏千澈更加心惊。 打不过他,她无奈地摆摆手,道:“算了,住就住吧。”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苏千澈都在后悔自己轻易做出的这个决定,因为自苏煊铭搬来之后,太子便隔三差五地到千府来,每次都提着酒,邀请苏煊铭喝酒。 邀请苏煊铭就算了,还每次都把她拉去当电灯泡,每次狗粮管饱…… 苏煊铭得到了允许,也不再需要她,再没有给她一个眼神,苏千澈也懒得理会,又悠哉悠哉地晃回去睡觉。 闭眼,睡个好觉,若是再有人打扰她…… “公子,太子殿下和怀王殿下来了。”柳心柔悠扬婉转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千澈双手抓着被子,额头直突突。 “叫他们等着。”苏千澈阴恻恻地说道。 柳心柔却不知主人的郁闷心情,担忧地说道:“可是公子,他们可是太子和怀王啊!” 敢让这两位等……公子也……胆子太大了些吧…… “去告诉他们,本公子会好好招待他们。”苏千澈咬着牙说道。 “是。”柳心柔有些疑惑,公子好像与平时有些不一样,怎么回事? 怀揣着疑惑回到正厅,柳心柔转达了苏千澈的话。 简沐欢明媚的笑意刹那在脸上凝结,为何他觉得小七在说这话之时,是咬牙切齿地呢。 他看一眼简泽轩,以眼神询问,难道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简泽轩以眼神回答:难道打扰到她休息了? 简沐欢一拍桌子:好像也是,只有打扰到那个懒得恨不得一直躺在床上的人睡觉,她才会生气。 柳心柔垂着头给两人斟茶,连迟钝的她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过了半盏茶时间,苏千澈才姗姗来迟。 少年身着一袭月牙白长袍,外衫松松系着,露出颈部大片雪白皮肤,眉眼慵懒,半阖的眸底满是半梦半醒的迷雾。 少年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似是已经有几日没有睡过。 简沐欢和简泽轩二人对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苏千澈在主位上坐下,背靠在椅背上,懒懒地撑着头,半眯的双眸一片朦胧,“太子殿下,怀王殿下,是哪一阵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 简沐欢朗声笑着,眸底似藏着一轮初升的朝阳:“十公子乔迁之喜,本宫与五弟前来庆祝。本宫还带来了一个厨子,做的菜味道极好,想来你会喜欢。” “厨子留下,你们可以走了。”苏千澈眯着眼,只留下一条缝,被长长的睫毛盖住,睫毛不时动一下,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蝶。 虽被这般不礼貌对待,简沐欢面上笑意却是丝毫不变,笑容里带着六月阳光的明媚。他揭开身边桌子上的酒壶盖,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传出。 “这瓶本宫珍藏二十年的千里醉,十公子不想尝一尝?”简沐欢笑着,灿若朝阳的双眸中映着大厅中跳动摇曳的烛火。 他眸中的光,似比那烛火还要亮上几分。 苏千澈鼻子动了动,懒眸微睁,眼睫随之轻颤,半阖的眸看向简沐欢手中白瓷酒壶,见他轻晃一下,更加浓郁的酒香传出,少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道:“你赢了。” 简沐欢眼底笑意更浓,淡棕色眼眸似闪着透亮的光。 简泽轩沉稳的淡褐色双眸里,也似有一道亮光闪过。 苏千澈再次按了按额角,正要站起身来,门口却走进来一个人。 “煊铭?”简沐欢看到门口的玄衣男子,似有一瞬间怔愣,却快速恢复正常,眸底的光比六月的朝阳还耀眼。 苏千澈挑眉,难道苏煊铭搬进千府,太子竟然不知道? 所以,他是特意来千府,并不是为了苏煊铭? 苏煊铭幽深的双眸看不出情绪,他冷声道对太子和怀王行了礼,又对苏千澈道:“今日之后,不许离开我身边一丈之外。若要出去,须得先告诉我,我与你一起。” “哈?”苏千澈面露惊疑,这个,真的是那个冷若冰川的苏大少爷?他在说什么,为何她听不懂? 苏煊铭见她一脸懵的模样,很好心地解释道:“从今以后,我贴身保护你。” 简泽轩:……以前怎么没发现,苏府大少爷这么黏七小姐? 简沐欢:!煊铭,考虑一下,换个贴身保护的对象…… 苏千澈扶额,她不会招惹到一个妹控的大哥了吧? 想到以后不管去哪里,身边都跟着一座冰山……六月的天气降温倒是挺好,可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她可不想每天吹冷气。 “苏大少爷,我还是觉得,你恢复正常比较好。”对她不闻不问不好么,为何又突然想不开要保护她了? 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妹妹! 苏煊铭又不说话了。 苏千澈额头黑线数条,给了简沐欢一个同情的眼神。 遇到这样半天不说一个字的冰块,个中酸爽,自行体会。 简沐欢却一脸哀怨,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额头直突突,苏千澈非常严肃地说道:“苏大少爷,我觉得太子殿下更需要你,他的身份尊贵,现在又正值多事之秋,急需像你这样的高手贴身保护。” 苏煊铭一言不发。 苏千澈对简沐欢耸耸肩:我已经尽力了。 简沐欢:煊铭好狠心…… 简泽轩:……? 府里有小桥流水,凉亭曲径,月光正好,几人自然不会在大厅里饮酒,来到凉亭里,四人分四方坐下,简沐欢为每人都斟了一杯酒,才端起酒杯,放在鼻端轻嗅一口气。 简泽轩淡褐色的眸看向对面的沐浴在月光下的少年,右手端起酒杯,左手托着杯底道:“托十公子的福,今日才能尝到大哥珍藏二十年的千里醉。十公子,我敬你一杯。” 若是撇开原主的情感,简泽轩其实并不讨厌,相反,他很吸引人的目光,虽然年轻,却是极为沉稳,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更因常年身居高位,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尊贵气息,让他更添几分吸引力。 婚约已经解除,况且现在作为十公子的苏千澈没有理由拒绝他的酒,遂举起杯道:“敬怀王殿下,祝怀王心想事成。” 本是随意的一句话,简泽轩却微微握紧了酒杯,看着对面姿态慵懒的少年,眸中意味不明。 而说过话之后的苏千澈,直接把酒一口闷了。 清冽的酒香顿时溢满舌尖,味蕾都似被炸裂开来,苏千澈舔了舔嘴角残留的一滴酒液,道:“好酒。” “阿十,你竟然直接喝了一杯?!”简沐欢伸手把苏千澈的酒杯拿到眼前一看,果真一滴不剩,不由无比心痛地说道:“你慢点喝,本宫只有这一壶……且这酒后劲大,你要少喝些。” 苏千澈懒懒抬眸看他一眼,“太子,喝一杯酒而已,别这么小气。” 简沐欢无奈地笑,他都把整壶带过来喝了,还说他小气? 又给她斟了一小杯,简沐欢道:“慢些喝……” “行了我知道了。”苏千澈不耐地把他的手拿走,端起酒杯放在鼻下轻嗅。 “阿十,本宫看你这千府还没有丫环小厮,要不本宫给你送几个聪明伶俐的?”简沐欢问道。 苏千澈眼睫微抬,半眯的双眸看向简沐欢:“太子想在我府上安眼线?” “哈哈,阿十,本宫可没这般想过。”简沐欢笑道,“你这府上,还没有什么是本宫想要的。” 苏千澈挑眉:“太子,你真的是太子,是一国储君么?”这么直率,真的不会被人拉下来? 简沐欢笑意更加明朗:“可没有几个人如阿十一样,如此信任本宫。” 苏千澈摸了摸下巴,也是,若是换个人,必然不会相信简沐欢的话。 抬手正要饮酒,酒杯却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苏千澈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再转头,看向身边的冰山。 “苏大少爷,我喝一杯酒,应该不会危及性命吧?”苏千澈眉角直跳,她能把这个苏大少爷扔出去么?! 苏煊铭声音冰冷:“不能喝。” 苏千澈:…… “我不喝,难道看着你们喝?” 苏煊铭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思索,片刻,他端起苏千澈的酒杯,把本来就不多的酒再次倒掉一大半在他的酒杯里,再把酒杯递回给苏千澈。 苏千澈眨了眨眼:“我刚才喝过的。” 苏煊铭:“知道。”神色冰冷,没有半分别样情绪。 简沐欢:煊铭,把我喝过的,也倒给你吧…… 简泽轩:苏大少爷对千澈好得过分了。 ------题外话------ 叮叮叮,你的妹控属性大哥已上线~ 152 醉酒的她 苏千澈垂眸,看了看杯里只勉强盖住杯底的酒液,不由在心里哀叹一声,连喝酒都要被限制,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阿十,昨日你在玉春楼,可是名声极响。”简沐欢笑着说道。 苏千澈生无可恋地趴在石桌上,下巴枕着手臂,懒懒道:“没办法,本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霓裳美人只见了本公子一面,便心神不属,一定要投入本公子怀抱。” “哈哈。阿十,你可真有趣。”简沐欢大笑起来,满亭都是他爽朗的笑声,“本宫猜测,霓裳会选择你,怕是因为皇甫溟的缘故吧。” 苏千澈抬眸看他一眼:“当然是因为本公子魅力无穷。” 简泽轩:难道男人装久了,就会把自己当成男人? 简沐欢笑着看她。 苏千澈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 “皇甫溟是玉春楼老板,昨日你才见了他,今日霓裳便突然卖身,还选择了只见过一面的你,必然与皇甫溟有些关联。”简沐欢笑说道。 苏千澈用手指戳了戳面前的白玉酒杯,缓缓道:“花楼是收集情报最方便的地方,你们竟然允许他在京都开花楼,还做得那么大。” 简沐欢眸底闪过一丝亮光,轻笑道,“皇甫溟身为魔魂殿首领,虽然行事有些出格,可有他约束魔魂殿,魔教众人也会收敛一些,所以父皇对皇甫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能够拉拢他,自然是更好。” 苏千澈眼睫垂下,难怪秋猎之时,二皇子会公然带着皇甫溟参加。 不过,以皇甫溟狡诈阴损的性格,谁被谁拉拢还不一定。 “你们就不怕二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苏千澈懒洋洋抬起头,手臂撑着脸颊,把酒杯里仅剩的几滴酒喝了,又把酒杯递到简沐欢面前。 简沐欢有些无奈地给她倒上一些。 简泽轩看着少年慵懒的模样,声音低沉地开口:“二皇兄现在并无实权,只是一个闲散皇子,他主动向父皇请缨,父皇想收服魔魂殿,便没有拒绝。” “哦。”苏千澈没有再问,这种皇室密辛,还是少知道为妙。 简沐欢亦换了话题笑道:“昨日你在玉春楼说的话,现在几乎整个京都都传遍了,不少人都说十公子因为有璃王叔撑腰,变得无比嚣张。” “哦,传得倒是挺快。”苏千澈没什么反应,过了片刻,她突然灵机一动:“苏大少爷,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要保护我的吧?”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过小题大做了。那些朱门权贵,她还不放在眼里。 苏煊铭冷着脸不说话。 简沐欢在苏千澈耳边轻声道:“煊铭是担心七星楼杀手……” 苏千澈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眼眸半眯:“你们都知道了?”所以,她在他们面前,还有什么秘密? 太子和苏煊铭知道也就罢了,简泽轩为何也知道?她和他一点都不熟好么! “那日本宫的侍卫在暗巷里无意间碰到刚被杀不久的七星楼杀手,侍卫把你留下的手帕带了回去,又详细描述了那些杀手的死法,与你在诛神竞技场战斗的手法一致,本宫便猜测对方的目标应该是你。” 随后,简沐欢看向简泽轩。 简泽轩接道:“我碰到你时,无意间看到你手上提着的那个杀手肩膀,正是七颗星标志,所以……” “所以你们二人便猜测,我被七星楼追杀,然后太子又无意间向苏大少爷透露了这件事,所以便有了今日这一幕?”苏千澈挑眉问。 “阿十真聪明。”简沐欢笑意盈盈地说道,“有煊铭保护你,我们都放心。” 不过,没想到煊铭竟然这么快,竟直接搬来了千府。 苏千澈额头跳了跳。 什么叫你们都放心! 你和简泽轩的关系很好?苏千澈的表情满是怀疑。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简沐欢笑道:“本宫和五弟从小便感情好,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苏千澈点头,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简沐欢又道:“只要一日没有查出幕后黑手是谁,煊铭便会一直保护你。” 苏煊铭点头。 “你们觉得,那些杀手能奈何得了我?”苏千澈无奈扶额。 简沐欢难得严肃起来:“阿十,不要小看七星楼,七星楼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里面的杀手有多少,有多强,除了七星楼楼主,谁也不知道。” 苏千澈懒懒道:“那么神秘,连太子你都不知道?” “不知。”简沐欢摇摇头,“对待七星楼,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七星楼,自本宫记事起,便已存在,它不参与江湖斗争,只接暗杀单,一旦认定目标,不死不休。”简沐欢说着便又笑起来,淡棕色如暖阳的双眸看向苏煊铭:“不过,有煊铭保护,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苏千澈:在这种严肃的时刻都不忘撒狗粮,太子你真是够了。 月光从凉亭洒下来,苏煊铭俊美无铸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 苏千澈默了片刻,很认真地问:“你们真的觉得,有必要?” 三人同时点头:很有必要。 苏千澈:她有那么脆弱么? 月色凉如水,映出凉亭里四人举杯浅酌的身影,气氛其乐融融,只是,如此平静美好的夜晚,不知还能存在多久? “来,喝!”苏千澈面色微红,脸颊染上桃花般粉嫩的色泽,半阖的星眸迷蒙上浅浅水雾,一边举杯,一边往嘴里倒酒。 一只冰凉的手从她手里抢过酒杯,放在桌上,苏煊铭薄唇微抿,眸色冷寒。 简沐欢微移开目光,千里醉好喝,但是后劲极强,阿十贪杯,连煊铭都阻止不了,她喝了不少,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酒。 “阿十,你醉了。”简沐欢笑看着面色微醺,瘫在桌上的苏千澈,抬手便要把她扶起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比他更快,直接打横抱起苏千澈,便往后院走去。 简沐欢看一眼空空的手,又转头,看向身材修长的玄衣男子背影。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身玄衣在银白色月辉下显出隐隐暗红,让他显得越发神秘。 一头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即便是背影,都透着冰冷的气息,让人难以接近。 简泽轩站起身,走到凉亭边上,眸光亦看向两人的背影。 月光照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两侧花草散发出淡淡清香,两人的身影被月辉笼罩,看上去,和谐得刺眼。 简泽轩转头,看向身边的简沐欢。 “合作?”沉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随风飘出去很远。 简沐欢明媚的淡棕色眸底,映照着月的清辉,片刻,他道:“好。” 两人相视一眼,便一起跟了上去。 “我,我没醉……放我下来,我还要喝!”苏千澈扯着苏煊铭衣领,迷蒙的眸看着男子线条硬朗的下颚。 苏煊铭面色冷然。 “咦,你不是墨玦下么,怎么在本公子府上?”苏千澈扯着男子衣领挺起身来,微侧着头,仔细打量了男子俊美的脸一番,用力揪衣领,“说,是谁派你来的?” 苏煊铭手指紧了紧,差点把人直接扔下去。 “墨玦下,不要总冷着一张脸啊,你不知道,你有多少迷妹,怕是能从京都排到京郊。你一出场,整个竞技场都快被掀翻了。”少年手指戳着男子冰冷的俊脸,“快说,你是不是觊觎本公子的美色,所以才来本公子府上?” 苏煊铭额角跳了跳,他低头看一眼少年,随即快速抬起头。 “哈,你竟然鄙视本公子?!今天不准走了,本公子要把你打成猪头!”说着便挥起拳头,直往男子的俊脸上招呼。 苏煊铭一边仰头躲避她毫无章法的拳头,一边忍着一把把她掐死的冲动,脚步更快了。 简沐欢二人跟在后面,眼含笑意地看着耍赖的少年。 没想到,醉酒之后的苏千澈,竟然变成了语无伦次的话痨,真是可爱。 好不容易把人放回床上,苏煊铭把衣领从少年手里解救出来,冷着脸看着躺在床上还不老实的人。 简沐欢走过来,在苏煊铭身边轻声道:“煊铭,本宫要回去,你随本宫一起。” 见他眸光还是停留在少年身上,简沐欢接着道:“阿十有五弟和侍女照顾,不必担心。” 简泽轩接道:“本王已经吩咐侍女去熬姜汤。” 苏煊铭俊眉似皱了皱。 “关于阿十的事,本宫有些话对你说。”简沐欢笑着道。 沉默了片刻,苏煊铭跟着简沐欢走了出去。 简泽轩在床头坐下,眸光凝视着少年微醺的面容。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 在相府第一眼看到她时,他的心便遗落在她身上,那么浓厚,仿佛刻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感情。 他想要她,想让她只属于他一人。 简泽轩伸出手,手指轻颤着,缓缓靠近少年脸颊。 他知道,她变了,她不是曾经的那个她…… “水……”微薄的字眼从少年红唇吐出,惊醒了简泽轩的思绪,他快速站起来,去倒了茶,递到少年唇边。 苏千澈喝了,懒懒抬眸看向床边的人。 简泽轩转身,正要把茶杯放回去,手却被人抓住。 他转过头,便看见少年水雾迷蒙的眸,眸中似有泪光点点,他看着她红唇微微颤抖着,“小……小六?” 小六是谁? 苏千澈起身,一把抱住男子,轻声哽咽着:“小六,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以后我去要饭,我去找吃的,我……我养你,不要离开我……” 脖颈微凉,少年的泪滴落在颈上,却仿佛落在了简泽轩心里。 简泽轩微垂下眸,看着她埋在脖子里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分明抱着他,整个身体都在他怀里,可为何,心里却空荡荡的,像是被撕裂开来,血一滴滴淌下,那么痛。 小六,是她一直想着的那个人么? 那个人是谁? “小六,小六,我是小千,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已经能控制自己,再也不会伤害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女子不安的低喃声在耳边响起,简泽轩闭上眼,伸出手,想要抱住怀中女子,想要对她说,好。 一阵刺骨寒风刮进来,房门瞬间被打开,凛冽剑光乍然在房内闪现,简泽轩抱起少年,飞速闪开。 剑芒劈在桌边,桌面顿时四分五裂。 “放开她,饶你一命。”门口,风华绝世的白衣男子持剑站立,满头青丝无风自动,净透的琥珀色双眸,似掩藏着暴风巨浪的海面。 看到苏千澈安安静静地躺在简泽轩怀里,司影眸光乍寒,仿佛北极终年不化的冰川。 “不可能。”简泽轩站在床边,冷然以对。 突然的剧烈动作,让苏千澈脑袋有些晕。 “小六,怎么了?”苏千澈揉了揉迷蒙的眸,转头看向门口男子,微皱了眉,“司影?” 司影怎么在这里?苏千澈敲了敲迷糊的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微眯起眸看向抱着自己的男子,“怀王?!怎么是你?” 她的小六呢? 揉了揉脑袋,苏千澈从男子怀里下来,再次瘫到床上。 她要去找小六。 司影握紧了手中薄剑,简泽轩亦是满腔怒意,两人像是约好一般,离开苏千澈的房间,不过片刻,外面便响起兵刃相碰的清脆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冷的风吹进,白衣男子携满面寒霜来到床边。 少年背对着门口躺着,睡得很不老实,双手抱着丝被,一条腿压在被子上,满头青丝在身后凌乱地铺着。 司影眸光清冷,收起长剑,脱了外袍,脱了长靴,上床。 感受到冰冷至极的视线,苏千澈转过身,便看到身上白衣男子,眸底净透,似清澈的湖面,映着浅浅光影。 “司美人儿?”苏千澈双眸微眯,突然伸手按住男子肩膀,身体一转,便把人压在身下,少年轻笑,红唇勾起邪气的弧度,“司美人儿,本公子没有找你,你竟然送上门来。” 说罢,苏千澈埋下头,张嘴,直接在男子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又痛又痒的感觉,司影轻嘶一声,清透的眸底瞬间被暗光笼罩。 “唔,真硬。”苏千澈伸出小舌头在雪白的皮肤上舔了舔,“竟然都没破,你明明把我都咬破了,我也要把你咬破!”说罢便又埋头开始啃。 司影身体紧绷,女子猫儿一样的牙齿在脖子处敏感的肌肤上啃咬,似痛似痒,一阵阵酥麻感传到全身。 淡淡的幽香混合清冽的酒香传入鼻端,让男子眸色越发深浓。 他闭了闭眼,半晌睁开,眸底恢复一丝神智,声音低哑道:“阿澈,别玩火……” “嗯?”少年抬起头,微阖的眸子有些懵懂,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有玩火,我在咬你。” 眼前是少年迷离的星眸,耳边是她因饮酒而变得有些低哑的嗓音,司影手指紧握,极力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她胡乱对别人投怀送抱,分明是该他惩罚她,为何现在却被她压着咬? 他应该狠狠惩罚她,把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让她知道,她是他的,绝不能和别的男人亲密接触。 “奇怪,怎么咬不动?”苏千澈极为苦恼的模样,垂头看了看男子修长优雅的脖颈,上面被咬的地方已经泛红,却没有破皮,抬起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脖子,又戳了戳男子脖子,“明明是一样的啊。” 司影额角一跳,少年那猫儿一样的力气,怎么咬得破? 她醉酒之后,竟是这般无赖又可爱的模样,以后,要不要…… “咬不动,不咬了。”苏千澈撇了撇嘴,从男子身上下来,在床上一滚,滚到里侧,抱着被子又要睡觉。 男子修长的身躯随之而来,双臂把女子圈在床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眸底划过危险的光:“阿澈,还没醒酒?” 回答他的,是女子浅浅的呼吸声。 男子眸光微眯,微垂下头,轻声问:“阿澈,小六是谁?” 刚才她抱着简泽轩时,呢喃出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简泽轩不可能是小六,让她在醉酒时都不忘念叨的人,是谁? 女子眉毛微动了动,似是觉得有些痒,抬手把落进脖子的发丝拨开,嘴角无意识地动了动,有低低的声音传出。 司影埋头,耳朵凑近女子唇边。 “唔……真好吃……” 司影抬手,手指放在女子唇边,轻轻摩挲,随后低垂下头,哑声问:“什么好吃?” 女子眉头微皱,拍开面前的手,眼睫轻颤了颤,呼吸变得缓慢而绵长。 司影看着她安静的模样,眸光微动,睡着了? 嘴角轻勾,司影眼底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情。 本来满腔的怒气,却因看到她少有的无赖可爱模样,无形中消失殆尽。 以后绝不能让这家伙在别人面前喝醉酒。 手指轻捋苏千澈铺在身后的发丝,司影躺下来,轻轻抱着少年的后背,薄唇微微勾起。 …… 月光下,两道修长的身影在街道上并肩而行。 简沐欢转头看向身侧身材挺拔的玄衣男子。 苏煊铭很高,比他高半个头,眉眼深邃,五官轮廓俊美无铸,冷如冰川的气质,不管在哪里,都能让人第一眼便看到他。 “煊铭,暗杀小七的人,可有眉目?”简沐欢眼里映着银白色月辉,眸底却是男子深邃的眉眼。 苏煊铭薄唇微抿,声音清冷如山巅积雪,“不是第一次。” 简沐欢转回头,看向眼前街道两旁的民房,“你是说,小七遭遇暗杀,不是第一次?” 苏煊铭微微点头。 “多久之前的事?” “六年前。”苏煊铭道,“她还小。” 那时候,还是真正的她,她怕他,畏他如魔。 却没想到,曾经的她没有被杀手取走性命,却在内宅里香消玉殒。 而现在的她,丝毫不怕他,甚至还敢调戏他…… 面对他的冰冷无情,除了太子,怕是只有她不会对他有丝毫惧怕。 “六年前?”简沐欢有些疑惑,“也是七星楼杀手?” “是。”苏煊铭道,只是那时候,他们对她的杀意并没有那么强烈,又因有二叔留下的暗卫保护,她的生命并没有受到威胁。 “为何七星楼杀手在六年前就要暗杀小七?难道幕后主使是苏大侠夫妇的仇人?”简沐欢轻声问。 “不知。”苏煊铭抬手抹了抹额角,显然此事也让他很困扰。 简沐欢神色有些许凝重,“本宫会好好调查此事,七星楼无所作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小七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煊铭,你可知晓,小七为何会有那般身手?”简沐欢转头,看向身侧男子。 苏煊铭眸底闪过一道幽光,他道:“或许是那些暗卫教的。” 简沐欢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若是不确定的事,煊铭不会说出来。就算煊铭确定,他也不会说。 所以,小七身手的问题,必然有蹊跷。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寂静的街道上,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 简泽轩捂着小腹,脚步踉跄地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赶车的柳侍卫连忙上前扶着他,焦急地说道:“王爷,你受伤了!” “扶本王上去。”简泽轩沉静地说道。 柳侍卫小心翼翼地把简泽轩扶到车上,又走到前面去赶车。 “王爷,要不要紧?”柳侍卫一边驾车一边问。 简泽轩坐在软塌上,以长剑拄地,左手指缝处,有鲜血丝丝渗出。 额头微微冒着细汗,简泽轩道:“去查苏府七小姐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人,每一个都不要放过,特别是,一个叫小六的人。” 柳侍卫驾车的手顿了顿,苏七小姐今年十四,接触过的所有人?这也太多了吧!叫小六的,名字也太过普通,这该怎么查? 简泽轩却没有体会到侍卫的难处,依旧沉声道:“五日之内,给本王答复。” 柳侍卫嘴角微僵,道:“是。” 马车内,简泽轩微扬起头,闭着眼,眉头紧皱。 那个白衣男人,是谁?为何会在晚上出现在千府?他会不会伤害千澈? 虽然那白衣男人对千澈并无杀意,更多的是看着自己抱着她时的愤怒。 倏地,简泽轩睁开眼,沉声道:“回去!” 柳侍卫极为不赞同,“王爷,您受了伤,要赶紧找大夫。” “回去!”简泽轩沉声喝道。 柳侍卫无奈,一咬牙,刚要掉头,却看到前面两道修长身影,凝神一看,他欣喜道:“王爷,是太子和苏大少爷!” 简泽轩咬了咬牙关,沉声道:“下马,去截住他们,让苏大少爷速速回千府。” 柳侍卫应了,便勒住马绳,待到马车停下,便直接下了马,用轻功快速飞了出去。 简沐欢二人在听到后面的车轮声时,便已经缓了下来,柳侍卫很快追上他们,语速极快地说道:“太子殿下,苏大少爷,我家王爷让苏大少爷赶紧回千府,” 柳侍卫的话音刚落,眼前的玄衣男子便顷刻间消失不见。 柳侍卫心里一震,这……这是什么样的速度? 简沐欢快速往马车旁走去:“你家王爷出了什么事?” 柳侍卫连忙跟上,在他身边恭敬地快速回道:“王爷受了伤,属下见他伤得很重,便想带王爷回府找大夫。可王爷却非要再回千府,还好遇到太子殿下和苏大少爷。” 快步走到马车边上,简沐欢上了车,便嗅到一股血腥气,微弱的光线下,一小摊血迹凝聚在简泽轩脚边,还有一丝丝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来。 …… 苏煊铭眸色沉冷如雪,他才承认了她,才想要一世宠着她,若她出了什么意外……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千府,府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草从里的偶尔传出的虫鸣。 苏煊铭来到苏千澈房间外,里面并无打斗的声音,也无血腥气传出,他正要推开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 白衣男子五官精致,仿佛由最杰出的雕刻大师雕镌而出,无一处不完美,双眸晶透,如最纯粹的水晶,不染半分尘埃,干净得让人不认亵渎。 可是,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却有一道粉红色印记,在月光下显得极为耀眼。 仿佛误坠凡尘的精灵,被染上了人世烟尘,不仅没有让他的吸引力降低半分,却更多了几许勾人魂魄的媚。 眼前的白衣男子看上去没有丝毫威压,似乎并无半分威胁,苏煊铭却瞬间握紧了腰间佩剑。 司影仿佛没有看到眼前压迫感十足的玄衣男子,转回身轻轻关上门,才转头看着他,眸光淡淡。 “司尊主。”苏煊铭冷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司影勾唇轻笑,垂眸扫一眼男子欲要拔剑的手,缓缓道:“你想对本尊动手?” 苏煊铭手指握得更紧,眸光冰寒,“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你没有任何用处。” 司影抬眸,晶莹剔透的眸中映出远处月的清辉,薄唇缓缓开合,声音含笑:“她的存在,对本尊来说,便是最大的用处。” 苏煊铭眸光骤然冷如寒冰积雪,深蓝色幽光快速覆盖整个眼眸。 司影却似无所觉,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她已经睡下,换一处地方,本尊有些话问你。” 说罢,男子下了台阶,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缓缓向外行去。 苏煊铭眸中蓝光消散些许,握了握佩剑,片刻松开,抬起手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到床上呼吸平缓的少年,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出了房间,关门,跟随着司影走了出去。 院门口,男子长身玉立,双手负在身后,一头青丝柔顺地在背后垂下,仿佛一匹顺滑的锦缎。 “墨玦,她是谁?”司影的声音清越,似清泉滴在山石上的轻灵。 苏煊铭在司影身后六尺开外站定,闻言道:“十公子。” 微微的声响从司影口中传出,男子似轻笑了一声,缓缓道:“你明白本尊的意思,她是相府七小姐,却又不是。你最是了解曾经的苏千澈,告诉本尊,现在的她,是谁。” 苏煊铭眼眸动了动,冷声道:“不知。” “是不知。”司影转过身,琥珀色瞳眸映着玄衣男子修长的身形,“还是不愿告诉本尊?” 苏煊铭神色不变,“她是我妹妹。” “呵。”司影淡淡勾唇,“你不在乎她是谁,本尊却很想知道,她的过去。”顿了顿,“她的一切。” “小澈不会想了解你。”苏煊铭冷声说道。 司影轻笑,如月下粲然盛放的优昙,“她想不想,没关系。”缓缓越过玄衣男子,“本尊会让她了解,本尊的一切。” “司尊主留步!”苏煊铭转头看着男子毫不停留地往前走,身影一闪,出现在司影面前,挡住男子去路,“司尊主的房间,不在此处。” “本尊住何处,本尊自己选择。”司影淡淡地笑,“想要拦本尊,就拿出些真本事来。” 苏煊铭闻言不再说话,身体却挡住司影面前,一动不动。 司影缓缓上前一步,出口的声音优雅动听,“墨玦,你若不出手,便再没有出手的机会。” “煊铭!”简沐欢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苏煊铭面前的白衣男子,双眸微微睁大:“你……你……” 犹豫了片刻,他又对苏煊铭道:“煊铭,五弟受了伤,你过去看看。” 苏煊铭薄唇微抿,不说话。 “五弟受伤很重,这里交给本宫。”简沐欢不容置疑地说道。 苏煊铭放在腰间的手放下来,沉默着走了出去。 待苏煊铭走后,简沐欢对司影行了一礼,道:“多谢……手下留情。” 司影淡淡看他一眼,并未说话,缓缓走了。 简沐欢看着他的背影,片刻才离开。 …… 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子,淡淡金辉洒在床上,床上的少年少年眼睫动了动,未睁眼,便先抬手揉了揉眉心。 “唔……”头好痛,仿佛要炸了一般。 怎么回事? 她昨天和太子几人喝酒,然后……她好像看到了小六…… 可是,小六怎么可能在呢…… “醒了?”男子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之时特有的磁性和朦胧。 苏千澈心里一跳,才感到身后竟然有一个温热的物体! 她不过是醉酒而已,竟然让人近身都不知道?! 耳畔是男子轻浅的呼吸,苏千澈缓缓坐起身来,慵懒的眸看向床上的司影。 男子左手撑着头,似是才睡醒,微挑的眼角带着些许媚意,外袍没穿,里衣松松垮垮系着,露出晶莹的锁骨和胸口一小片莹白的肌肤。 满头青丝随意披在脑后,有几根调皮地跑到额角,些许凌乱的模样,像是被蹂躏之后…… 苏千澈喉咙动了动,眸光凝在男子白皙的脖颈上。 左侧,一颗粉红色草莓,异常清晰。 这……是她干的? “苏小姐。”司影薄唇轻勾,眼底带着些许笑意。 苏千澈深吸一口气,一大早醒来,身边躺着一个美绝人寰的男人,男人衣衫凌乱,睡眼迷离,脖子上还被种上了草莓,这样的刺激,让苏千澈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司美人儿,你怎么在本公子床上?”苏千澈低垂下头,半阖的眸底映着男子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 司影抬手,如玉指尖挑起少年散在一侧的发丝,轻绕,“昨晚,苏小姐醉了酒,便压着影,轻薄……” 说着,男子抬眸看向她,眸底似有点点委屈。 如此纯净如水晶的一个美人,用这种勾魂的表情看她,还说出如此让人无限脑补的话,苏千澈心里紧了紧,犹豫着要不要再轻薄一次。 低下头,红唇凑到男子耳边,苏千澈轻笑着说道:“司美人儿,既然睡了你,本公子自然会负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公子的第一房夫人。” “嗯?第一房,夫人?”司影转头,薄唇在少年耳边轻触:“苏小姐,还想找几房夫君?” “夫君,不对,夫人这个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府里有各种各样的美人,看着就赏心悦目。”苏千澈眸光微眯,嘴角笑意邪气,似是已经看到后院里有各种各样数不清的美人,每天看美人都看得眼花缭乱。 司影清透的眸底似藏着惊涛骇浪,嘴角笑意却越发深浓,“看来,以后影要好好伺候夫人,让夫人再看不到别的男人。” 见男子眼底危险的光芒,苏千澈快速坐起身来,穿好衣服准备下床,“昨晚太累,本公子腰不好,夫人就不要缠着本公子了。” 司影抓住她的手,把人带到身前,双眸凝视着她,“叫我夫君。” “司美人儿,你可是本公子收的美人,你该叫本公子夫君。”苏千澈很认真地说道。 司影轻笑,如梨花落了满地,“那影便让苏小姐看看,谁是夫君。” 说罢,便突然伸手扣住女子后脑勺…… “叩叩……” 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柳心柔清脆的声音:“十公子,起床了吗,奴婢进来服侍了。” 苏千澈抬手压在男子粉嫩的薄唇上,随后用力把他推开,懒懒对外面说道:“下去吧,不用服侍。” “是。”柳心柔应了,随后浅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司影被推得脑袋微微后仰,却依旧浅浅笑着,看着在床下整理衣袍的少年,笑问,“不如由影,来服侍苏小姐?” “你会?”苏千澈睨他一眼,动作缓慢地系上腰带。 “没有试过,如何知晓?”司影坐起身,穿上外袍下了床,走到苏千澈身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梳妆台前。 “影为苏小姐束发。”说罢,修长的手指拿起镜前玉梳,动作轻柔地梳着女子柔顺的发丝。 梳妆镜里,女子撑着脸颊慵懒地坐着,她的五官精致,琼鼻挺翘,红唇丰润,半阖的星眸似一片平静的湖面。 女子眉心处,三朵花瓣似的印记将绽未绽,玫瑰红的色泽让她更添几分艳色。 女子身后,白衣男子五官绝艳,美得不似凡人,他微垂着眸,看着女子头顶,净透如琉璃的双眸仿佛盛了一池春水。 修长如玉的手指骨节分明,根根晶莹,似由最上等的白玉雕刻而成,晶莹的色泽,比手中玉梳还要通透几分。 男子动作轻柔,一遍遍缓慢而仔细地梳理着女子的发丝。 青丝从玉梳间滑下,男子唇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在做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苏千澈抬眸,从略显模糊的铜镜里,看着司影如玉石雕刻的完美五官。 琥珀色的眸,晶莹剔透,月牙白的皮肤,玉般盈透的色泽,他整个人看上去美得有些不真实。可现在,这个如遗落尘世的精灵,不沾红尘烟火的男子,却在做着许多男人都不会做的事,为女人束发。 153 他的温柔 淡金色阳光从半开的窗户照进来,洒在梳妆镜前二人身上,男子眉眼含笑,为女子轻柔挽发的画面显得宁静而美好。 因为苏千澈偏着头,司影轻笑着用双手把她脑袋摆正,随后从袖中拿出一顶白玉冠,把女子的发丝半束在脑后。 看着他缓慢却并不生疏的动作,苏千澈双手撑着下巴,问:“司影,你经常给人束发?” 男子嘴角笑意更深了些,他轻声反问道:“苏小姐觉得,影会为别人束发?”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看着镜子里精灵一般的人儿,道:“大概,不会。” 司影清透的眸底闪过一道微光,他双手按着苏千澈肩膀,微低下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轻笑:“苏小姐,今日之后,影便是你的人,而你,亦是影的人。” 苏千澈也笑,“你的我的,我也却是我的。” 司影:…… 忽地,苏千澈柳眉微微皱起,抬手揉了揉额角。 “头痛?”司影轻声问着,指尖便搭上少年额角,或轻或重地揉着。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勉强,温柔至极的模样,仿佛这样的事情已经做过无数次。 男子指腹带着微微的温热,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宿醉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苏千澈看着镜子里的男子,恍然有一种似乎可以一直这样,直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她低叹一声,道:“司影,你若是去当小倌,花楼肯定会被挤爆。” 美得惊心动魄,实力强悍无比的男人,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只要他想,只怕是个女人都会被他俘获。 听到她如此直白而露骨的话,司影却没有丝毫怒气,反而把下巴轻轻搁在少年额头,嘴角笑意温柔迷人:“即便是当小倌,影也只会接待苏小姐一人。” 苏千澈眨了眨眼,不对,刚才对他的形容还不够,眼前的男子不仅美得超凡脱俗,还温柔得一塌糊涂,又如此会说甜言蜜语,哪个女人能逃出他的掌心? “好些没?”男子轻柔的话响在耳畔,夹带着淡淡磁性,让苏千澈的耳朵一阵阵发痒。 苏千澈微直了眼,他还拥有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若不是她的志向是收集美男,怕是也会沦陷了。 “好多了。”苏千澈答道。 房间里的气氛温馨到暧昧,虽然她是因为懒得动才会同意司影为她束发,可他的表现太过自然,反而让她有些不自在。 苏千澈晃了晃脑袋,伸个懒腰,站起身,道:“多谢司公子,我要去用膳了,司公子慢走不送。” “影与苏小姐一起。”司影轻笑道,出口的声音如三月里最暖的风。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柳心柔的声音,“公子,太子殿下让奴婢来请公子去前厅用膳。” 苏千澈眨了眨眼,为何她觉得,她像是千府的客人? “走吧。”司影见她微愣的模样,便直接伸出手,手指轻挽着少年指尖,拉着她便要向外走去。 为何他可以做得如此自然?分明该是她撩拨他的才对。 似有些懊恼,苏千澈甩开手,眸底闪过一道暗光,“我自己会走。” 说罢,便越过司影往外走,走到屋外,她才似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男子:“我何时说过要与你一起去用膳了?” 白衣男子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乖,别闹。” 苏千澈微勾了唇,笑看着他,“把你的手拿开。” 司影眸底一抹流光,“好。” 说罢便拿开了手,再次欲要牵起少年手指。 苏千澈嘴角笑意更浓,“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你舍不得。”司影笑着,眼尾微弯。 男子话音未落,便有一只拳头狠狠打向他的胸口。 司影抬手抓住少年手腕,声音轻柔如醉过拂堤杨柳的风,“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苏千澈再打,司影再抓住…… 阳光透过轻如薄纱的浮云照在二人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一层浅浅的微光。 柳心柔看着两人的互动,微张开嘴,瞳孔放大。 这……这个男人是谁,为何……看上去对公子如此宠溺……难道是公子的哥哥? 膳房。 因为昨日的耽搁,府里还没有招到丫环小厮,所以整个膳房只有太子怀王以及苏大少爷三人,并没有人伺候。 简沐欢看一眼门口,笑着道:“阿十昨晚醉酒,今日怕是起不来。这个阿十,什么都不管,府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千府空荡荡的。” 说罢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简泽轩,“五弟,你的伤如何了?” 简泽轩手指动了动,微微握起来。 昨晚那个男人强得出乎意料,仿佛是一座大山,不可匹敌。 “不碍事。”简泽轩道,随后嘴唇动了动,本打算问那个男人是谁,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相比那个男人,他更在乎的,是苏千澈口中的‘小六’,到底是谁。 “没事就好,以后行事不要如此鲁莽。”简沐欢叮嘱道。 简泽轩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简沐欢又看向一脸冰冷的苏煊铭,昨晚让他先行离开,怕是让他心生芥蒂了。毕竟像煊铭这般高傲的人,绝不会临战脱逃。 感受到身边之人前周遭所未有的寒冷,简沐欢微垂着眸思索着该如何让他心情好一些。 好在这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远处便有一阵似慵懒似微怒的声音传来,“放开!” 简沐欢听到这两个字,便笑道:“阿十总算来了。” 随着脚步声渐近,很快两个白衣身影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简泽轩看到门口身长如玉的白衣男子,瞳孔微缩,浓眉紧皱。 他为何还在这里?竟然还与她一起过来! 苏煊铭眸底闪过一道深蓝幽光,薄唇微微抿着,片刻才转开眸光,看向男子身侧的少年。 少年一头青丝用玉冠半束,慵懒的眸底似有一些恼意。 她看上去精神很好,并没有受到伤害。 简沐欢眸光微微有些凝滞,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两人已经很熟,熟到,外人难以插足的地步。 他略带担忧地看了简泽轩一眼,有这个男人的存在,五弟的路,怕是难上加难。 刚走进屋的苏千澈看到太子二人,有些讶异,“太子殿下,怀王,你们怎么都在?” 说罢,苏千澈便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气,隐藏在饭菜的味道下,若不是对血腥味太过敏感,这一丝血腥气都要被她忽略。 “你们有谁受伤了?”苏千澈抬眸看向三人,不过片刻,她便确定了是谁受了伤。 “阿十,快坐下用膳,本宫都有些饿了。”简沐欢笑意盈盈地招呼道。 看来太子是不想让她知道了。 苏千澈并未追根究底,直接在空着的座位上坐下,司影轻笑着,极其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苏千澈睨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她没有为三人介绍司影,司影也似乎并不知道三人的身份,大家心照不宣,气氛倒是极为和谐。 用饭之时,五人都很安静,几人的动作都是高贵优雅,嗯……苏千澈除外,她左手撑着头,用勺子舀起粥懒洋洋地往嘴里送。 忽然嘴边出现一块糯白色糕点,苏千澈掀起眼睫,便见司影一脸温柔的笑,如玉指尖夹着一块芸豆糕,微倾着身子,递到她嘴前:“张嘴。” 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你丫伺候人伺候上瘾了是不是?连吃饭都要喂她?! 其余三人神色各异,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乖,早膳多吃一些。”司影轻笑着,锲而不舍地夹着糕点放在她面前,仿佛她不吃,他便一直这般拿着。 苏千澈呵呵一声,转过头不看他。 你喜欢拿着便拿着吧。 “苏小姐,你想让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吗?”耳边忽然传来男子宛若低喃的声音,苏千澈转头,便见司影还是微倾着身子举着一块糕点,动作丝毫未变,而另外三人表情也未变,看来他们没有听到刚才司影说的话。 苏千澈喝了一口粥,思索了片刻。 现在几人中,简沐欢和苏煊铭虽然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只有简泽轩还不知道,若是简泽轩知道了她是苏千澈…… 苏千澈半阖的眸看一眼简泽轩,婚约解除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也没有过激的行为,所以,他其实对婚约之事也并不在意的吧? 所以,即便他知道她是苏千澈,也没所谓。 想到这里,苏千澈笑眯眯地看向司影,“美人儿,这一招对我没用。” “那这一招呢?”司影微笑着抬起手,手指放在衣领上。 男子的外袍衣领有些高,恰好盖住昨夜苏千澈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印记,若是他此刻拉开衣领,某些痕迹就会显露出来。 苏千澈微眯起眼,拉起男子手腕,就着他的手,把糕点吃了,一边吃一边道:“既是美人的一片心意,本公子若是拒绝,岂不是伤了美人的心?” “所以,苏小姐以后都不可拒绝影。”司影轻笑着,修长的指尖轻抚过少年唇角,抹下残留的一小块糕点渍。 “呵呵。”苏千澈轻笑。 倏然一阵刺骨寒风吹过,苏千澈转头,便见苏煊铭俊脸上一片沉冷,眸底似有飞雪簌簌而下。 玄衣男子冷着脸站起身,走到苏千澈身边,把她连人带椅子往边上挪去,又把她的碗也挪过去,自己在两人之间坐下来。 苏千澈暗自好笑,原来这个大哥竟也如此可爱。 司影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能追得太紧,否则,真让她生了气,他还不知该如何哄她。 几人静静吃着饭,不时有一阵轻风穿堂而过,空气显得极为静谧。 …… 天空晴朗,偶有一丝丝轻薄如絮的白云飘过,太阳正暖,灿金色阳光笼罩着隆林街,平日里在街边上七歪八倒的乞丐们早已不见,只有弑神卫五百二十人,在十一和十六以及二哈的监督下,在挥汗如雨地锻炼着。 他们并不是自甘堕落的人,想想他们曾经也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英勇战士,不得已当了逃兵,被整个东刖人民鄙视唾弃,每个提到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东刖的耻辱,可现在,他们有机会重新做人,怎会不好好把握? 况且,他们的主人是由璃王殿下亲自挑选,自身实力亦是不俗的十公子,自上一次十公子以一己之力,揍得他们五百二十人毫无还手之力之后,他们便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若是在余下的时间里,能再次名震东刖,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荒废太久没有高强度的训练,让他们的身体都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可他们依旧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越发努力。只有努力再努力,才有资格待在主子身边。 此时,隆林街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有两队骑马的侍卫进入隆林街,侍卫身后,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不过片刻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以胡三为首,共三个弑神卫走出来,其他的人依旧在心无旁骛地锻炼。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胡三身侧,陈默高声问道。 “吁……”骑大马的衣男人勒住缰绳,马儿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堪堪在三人面前停了下来。 男人并没有下马,一双吊三角眼显得有些阴狠,“我是谁,你没有权利知道,把那个小白脸给我交出来!” “我呸,你当自己是谁?叫我们交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陈默直接往前面呸了一口,他们本就是在军中呆过数年之人,谁还没些脾气了? “我呸呸,以为自己骑着马就了不起?咱们隆林街不欢迎外人,趁我们还没有发怒,劝你们早点离开这里!”另一侧的大壮亦说道。 “哼,不过几个逃兵而已,竟然如此嚣张。”衣男人冷哼一声,“十公子蓄意伤害朝廷命官,其心歹毒,巡捕司奉命拿人,你们若违命不从,别怪我不客气!” “竟然是巡捕司?”陈默低声道,“三哥,主子做了什么,怎么会招惹到巡捕司的人了?” “不管主子做了什么,总之我们绝不会把人交出去。”胡三沉声道。 “你们还想拦?”衣男人冷笑起来,“巡捕司抓人,若有阻拦,与犯人同罪!” “来人,去把十公子抓起来,遇到阻拦,杀无赦!” 男人话音落下,身后一群侍卫竟不顾街道上的一群人,直接驾马往人群里冲去。 “嗷吼~”一声高昂的狼嚎声响起,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骏马全都慌乱起来,前腿抬起,高声嘶鸣,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想要掉回头去,马背上的人连忙勒住缰绳,却是怎么也拉不住。 一时间,几十匹马同时到处乱窜,衣男人俞浩然胯下马匹也没有幸免。 他阴沉着脸用内力稳住马匹,目光看向出现在面前不远处体型硕大的银狼。 银狼全身银白,没有一丝杂色,冰蓝色兽瞳闪着无情的冷光,它冲着衣男子龇着牙,尖利的牙齿在阳光下散发出冰冷的寒芒。 “这头畜生,敢阻拦巡捕司办事,弓箭手准备!”俞浩然右手一挥,身后的侍卫齐刷刷拿出弓箭,箭头对准了中间的银狼王。 若是这些箭枝全部射到银狼王身上,它必然会被射成刺猬。 “你们要干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胡三一步上前,站在银狼王身侧,大声道,“隆林街岂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俞浩然却是冷笑一声,手指一动,“放!” 几十个手执弓箭的侍卫手中箭枝齐齐离弦,在半空划出一道箭雨,长箭带着凛冽的风声,向银狼王和它旁边站立的几人呼啸而去。 “卧槽,竟然来真的!”大壮低喝一声,竟然直接用拳头向眼前的箭雨砸过去! “哎呀,好怕怕,大壮身体借我我躲一下。”陈默嗖一声窜到身强体壮的大壮身后。 “哈哈,爷爷我好久没动手,早就骨头痒痒了!”胡三大喝一声,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大砍刀,在面前舞得虎虎生风,所有被碰到的箭枝全部掉落在地。 众弑神卫:三哥,你前几日不是才被主子揍过一顿么,怎么能说很久没动手了? 银狼王二哈再次低吼一声,抬起爪子向前一挥,羽箭便直接被划拉成两半,啪啪掉在地上。它龇着牙,目光凶狠,只要眼前之人再有异动,它便会直接扑上去。 十一和十六站在街道边上,只沉默着看着这一幕,并未插手。 一波箭雨很快便被两人一狼解决,其他的弑神卫都不由停下手中训练,齐刷刷看向前面交战之处。 十一冷眼扫过去,他们连忙又开始哼哼哈嘿地训练对打起来。 他们新认的主子,不仅主子自己厉害,连身边的侍卫都如此厉害,原本他们对十一当首领还不认同,可挑战之后,却被虐得很惨,渐渐地,他们对这个侍卫也有了些许敬畏。 红发自然不用说,他们早就知道他的能力。 俞浩然脸色阴沉得厉害,他可是堂堂巡捕司卫队队长,专门捉拿罪犯,这些人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抗命不遵,公然反抗! 连一头畜生都敢拦着他! “一群早就该死的逃兵,竟然敢抗命!”俞浩然沉声喝道。 胡三掏了掏耳朵,问:“你是什么人,咱们都不认识你,莫不是冒充巡捕司胡乱抓人的吧?” “对啊对啊,别想糊弄我们,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陈默从大壮背后跳出来,双手叉腰仰着鼻孔看着俞浩然。 “本人奉上头命令抓人,你们若是再阻拦,休怪我不客气!”俞浩然眸光一扫众人,见不远处的逃兵们竟都在训练,更是怒极,他们竟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哟呵,你想对怎么对我们不客气?”陈默不屑道。 俞浩然突然冷笑一声,“你们原本就是逃兵,早就该死,苟活一条命,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却公然违抗刑部抓人命令,甚至还蓄意谋害卫队众人性命。” 胡三等人听他如此说,都是心里一紧,逃兵这个词,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心中被人三番五次拿出来说事,让他们愤怒的同时却又极端无奈。 这是他们一辈子的耻辱,不管曾经的他们有过如何辉煌的战绩,所有人看到他们,都只会记着他们曾经在战场上逃跑,却不会知道他们曾经也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俞浩然见他们一言不发,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便知是戳到了他们痛处,更是轻蔑地说道:“在战场上当逃兵,若是抓住,便是直接处死!你们仗着璃王作保,苟且活下来,竟还不知道收敛!我会把今日之事报告上面,看你们有几条命可以活!” 正当他得意之时,却有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远处,传到众人耳畔。 “谁没命可活?” 154 咫尺天涯 清清淡淡的声音,像是一道微风,刮过众人耳畔,似凛冽似轻柔,听在不同人耳中,竟有不同味道。 所有人都忍不住转头看去。 只见长街尽头,三道身影在金色朝阳沐浴下,翩然而至。 为首一人一身浅黄长袍,面上带笑,淡棕色眸子里的笑意比那朝阳还要温暖几分。 左侧稍靠后,玄衣男子面容俊美无铸,深邃得过分的黑眸里却似比那山巅积雪还要寒冷。 右侧,一白衣少年清隽雅致,不时掩嘴打个哈欠,半阖的星眸里满是慵懒睡意。 三人速度很慢,不过几丈的距离,却硬生生让他们走出了一千公里的感觉。 胡三等一众弑神卫见他们如此,都忍不住额头直抽抽。 大佬出场,不都是威风无比,身后自带bgm的么,为何他们几人却是懒洋洋,仿佛在林间漫步一般。 简沐欢表示,这都是为了照顾某个仿佛走着路都能睡着的女人,才会如此。 至于为何是他们三人前来解决此事…… 他们还在用膳之时,便有人来报外面有人闹事,原本苏千澈是打算自己解决,苏煊铭却一言不发地跟上,简沐欢觉得自己已经吃好,需要散一会儿步,于是也一起来了。 至于剩下的两人?他们发生了何事,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可是看到三人如此悠闲的模样,俞浩然等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那三人绝对是瞧不起他们,故意走得这么慢,给他们施压。 这几人如此装模作样,待会儿定要让他们好看! 待得几人走近,俞浩然正要冷声呵斥,却突然看到为首一人容颜,顿时瞪大了眼,似乎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巡捕司卫队队长俞浩然,参见太子殿下!”俞浩然慌忙下了马,连连走上去行礼。 谁能告诉他,为何太子殿下会出现在这如此破烂不堪的乞丐一条街?! 其他侍卫亦连忙下马,纷纷行礼。 简沐欢很随和地道:“免礼。” 他的面容俊朗,笑容明媚,一开口,便驱散了凝重的气氛,也消去了俞浩然心里的恐慌。 是了,太子殿下一直如此随和,会出现在如此肮脏的地方,并不奇怪。 俞浩然低垂着头,眼尾余光却扫向另外二人。 刚才那句看似冷淡,实则嚣张的话,是谁说出来的? “你们这是……”简沐欢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俞浩然和他身后的一群侍卫。 “回殿下,我等……” 俞浩然正准备慷慨激昂地陈词一番,却被一个慵懒懒的声音打断。 “刚才,是你说,他们没命可活?”苏千澈微眯着眸看着俞浩然。 浅金色光束打在她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如一把小刷子,在眼底投下浅浅的光影。 皮肤白皙,日光照耀下,显出淡淡的浅粉色,眉心却有三点印记,仿佛燃烧的火苗,为她增添了几分妖娆。 俞浩然正暗自猜测会与太子走在一起的少年是谁,此刻见少年开了口,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 能与太子走在一起,身份必然不凡,他会问也无可厚非,可听到他的话,胡三等弑神卫的表情却是一言难尽。 刚才还大声嚷嚷着要抓的人,就在眼前,他竟然不认识? 他到底是怎么办公的? 苏千澈没有直接回答,却忽地低笑了一声。 俞浩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少年红唇微张,缓缓道:“你不是奉命要抓本公子?在本公子的地界,倒是挺嚣张。” 俞浩然听他如此说,便觉一腔怒意直冲脑门,怒气之中,还有未认出他来的羞恼及不忿。 若是论嚣张,有谁比得过这个公然闯到府上,断了人双臂还让人断子绝孙的十公子?! “你就是断了俞洪双臂的十公子?”俞浩然问道,语气虽然没有刚才的嚣张,却也算不上恭敬。 苏千澈没有回答他,倒是看了一眼地上断裂的箭枝,问:“怎么回事?” 陈默连忙回:“主子,这个人说是什么巡捕司的,想要抓主子,咱们不答应,他便要直接动手。” “哦。”苏千澈微点了点头。 “十公子,你蓄意伤害朝廷命官,罪责重大,请你随在下走一趟巡捕司。”俞浩然沉声道,说罢,他又转头对简沐欢道:“太子殿下,微臣奉命行事,若十公子是被冤枉的,微臣绝不会为难十公子。” 简沐欢笑道:“无妨,这种小事,本宫不会管。” 简沐欢话音刚落,俞浩然便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仿佛腊月里吹过的凛冽寒风,刮得脸颊生疼。 一直未开口的苏煊铭往前迈了一步,幽深的眸底闪过冰冷的光,虽一言不发,却压迫十足,在秋末只是微凉的时节,俞浩然却仿佛感受到了凛冽深冬刺骨的寒。 俞浩然心底骤然紧抽,本以为这苏府大少爷只是一个沉迷练武的江湖草莽,却没有想到,他竟有如此气势?! 随着苏煊铭无声维护的动作,一众弑神卫快速动作,无形中把俞浩然和一群侍卫围在中间,十一和十六也都站到苏千澈身后。 虽然没有人说话,可他们的举动,却只彰显了一个意思:要想带走十公子,先过了他们这一关! 原本就不和谐的场面顿时更为紧张起来,俞浩然暗地里皱了眉,他今日带来的人不多,若是硬拼,肯定会吃亏,可若今日不抓走十公子,他却心有不甘。 俞洪虽只是远房亲戚,可竟被人当着整个俞府人的面凌虐,这件事情在京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若是不把罪犯抓起来,传了出去,他们俞家本家的脸还往哪搁? 这些人竟然连巡捕司的抓捕命令都敢违抗,简直不知死活!好在太子并不会阻拦他,他还有机会把人带走。 这般想着,俞浩然便沉声道:“十公子,你这是何意?” 苏千澈笑了笑,唇角微微勾起:“你还没有回答本公子的问题。” 俞浩然皱眉,十公子刚才的问题? 那句话分明是他说的,显而易见,眼前的少年为何还要问? 似是看出了俞浩然的疑惑,苏千澈轻笑,“本公子很是好奇,这位俞大人是如何让他们没命可活的?” 俞浩然眉头皱得更深,这是威胁,绝对是赤果果的威胁! 这个少年就料定了他不敢动手? 有太子在,他自然不会强行动手,可并不代表他会怕了这个嚣张无比的十公子。 “十公子,在下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在下。”俞浩然心里虽气愤无比,却依旧压抑着怒气说道。 “本公子倒是想配合你。”苏千澈懒懒掀了掀眼睫,抬手遮挡了半寸阳光,“不过,这样的天气正好,很适合睡觉。” 以太子为首众人:…… 以俞浩然为首众人:……? 他们现在说的是睡觉的问题吗? “呵呵,十公子说笑了,进了巡捕司,十公子想怎么睡都可以。”俞浩然道。 只是,想要再出来,可就有些困难了。 苏千澈放下手,慵懒的眸光看向他:“这里是隆林街,本公子的地盘,本公子不喜欢别人不请自来,以后,俞大人还是少来为妙。” 简沐欢摸了摸挺拔的鼻梁,他好像是属于不请自来中的一员…… 想着,简沐欢便很不合时宜地在苏千澈耳边低声问:“小七,本宫算是不请自来么?” 苏千澈:……是。 俞浩然紧咬着牙,眸中闪过阴狠的光,他下意识要去拔剑,却在刚动作之时,面前便闪过一道冷凝的光,似要把他撕裂。 苏煊铭眸色冰冷,刻意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周围的弑神卫也全都向中间靠近,仿佛只要他一有动作,便会一拥而上,把他们全部拿下。 俞浩然狠狠地紧了紧手指,随后松开,冷哼一声,“既然十公子不愿配合,我奈何不得你,那我只能把此事报上去,十公子好自为之。” 说罢,便向简沐欢告罪,骑上马带着一群侍卫离开。 胡三等人暗自松一口气,刚才那个俞队长行事如此跋扈,若是主子进了巡捕司,少不得受到刁难。 苏煊铭眸光冰冷地看了苏千澈一眼。 苏千澈眨眼,这种眼神……难道她闯祸了? 呵呵呵呵,他不是喜欢管么?她闯祸了不是正好。 苏千澈眸光淡淡扫过一群弑神卫,缓缓道:“以后,这种小事,不要麻烦本公子。” 众弑神卫都瞪一眼跑去通风报信的人。 那人很委屈,巡捕司的人,可不是常人,寻常人哪里敢得罪? 不过,他们的主子并非常人啊…… 又听少年慵慵懒懒的声音响起,“记住本公子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得他片甲不留。” 淡淡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一众弑神卫却听得热血沸腾。 他们本就是血气方刚的性格,受不得憋屈,而苏千澈给他们制定的规则,却是极对他们胃口。 “是!”众人都大声应了,心里是当了逃兵这几年来前所未有的畅快。 苏千澈懒洋洋转身欲走。 “阿十,刚才的人,你打算怎么对付?”简沐欢与她并肩而行,低声笑问道。 “怎么对付?”苏千澈轻笑一声,“若是这种小事我都要去想,肯定会被累死。” 弑神卫:主子,对你来说,到底什么才算大事? 简沐欢骄阳般耀眼的明眸里有一丝微讶,看来小七并不知道巡捕司的重要性。 东刖的治安管理一向极为严格,巡捕司由刑部直接管辖,对抓捕罪犯等有关事情的权限极大,整个京都,包括朱门权贵,都极少有敢违抗巡捕司者。所以俞浩然虽只是区区一个卫队队长,却也敢在大街之上公然动手。 且俞浩然与俞洪有些渊源,此次俞浩然吃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简沐欢却没有告诉苏千澈这些,毕竟以她的性格,即便告诉了她,她的反应怕是也不会有半分不同。 这个老是在有意无意招惹人的小麻烦,以后怕是要让他和煊铭操不少心。 …… 秋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不炽热,不耀眼,温暖得恰到好处。 司影不知去了哪里,简沐欢回了东宫,苏煊铭暂代十一成了苏千澈的贴身侍卫,简泽轩受伤颇重,便留在千府,自然而然地养起伤来。 千府很大,人又屈指可数,苏千澈自然不会去打理,整个府邸显得异常空旷,却又极为安静。 难得一个宁静的午后,苏千澈指使柳心柔搬了躺椅到院子里,悠然躺在躺椅上,看了一会儿书,便闭上眼,懒洋洋地睡觉。 苏煊铭看了她一会儿,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去隔壁练剑了。 柳心柔站在躺椅后方,眸光不时看一眼似乎正在熟睡的少年,眼底是无尽的感激。 少年用书盖着脸颊,双腿在躺椅上伸展开来,悠然恣意的模样,完全无法将他与昨日那个谈笑间便废了别人两条手臂的人联系起来。 若不是眼前这个看似比她还要小的少年,她这一生,定然是毁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柳心柔往门口看去,见到来人,便微微红了脸。 昨日若不是他,公子怕是也赶不及…… 安初年躲在门后,看了睡觉的少年一眼,便悄悄向柳心柔招手。 柳心柔看一眼少年,见他没醒,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声音极低地问:“安小公子,有何事?” 两人一人站在门外,一人站在门内,轻声交谈起来。 安初年左手扶着门,挠了挠脑袋,蜜色皮肤上有些浅粉色,他张了张嘴,片刻轻声道:“那个……小爷……我……我爹派人来催我回府,我……我来告诉你一声……” “啊……”柳心柔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安小公子在外面呆了几日,安国公怕是担心了吧,昨日让您受伤,奴婢……” “柳姑娘,不要这么说,这种事情,只要是个男人都会阻止的!”安初年轻拍着胸口,表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柳心柔见他的动作,连忙垂下头,想到那一日看到男子赤裸的上半身,脸上悄然闪过一抹红霞,两只手放在身前,有些不安地搅动着。 “柳姑娘,你有没有……嗯……什么话,对我说的?”安初年凑得近了些,在柳心柔面前悄声道。 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清爽如薄荷的气息,让柳心柔脸色更红,她微微往后退了退,半晌才道:“安小公子……你……快些走吧,别让接你的人等久了……” “哦。”安初年似有些失落,抿了抿嘴,低声道:“那……我走了。” 说罢,又看了女子低垂的脑袋一眼,才缓缓转过身去,似走非走的模样,似乎在等待什么。 “安小公子慢走。”柳心柔行了礼起身,便见安初年略显僵硬的瘦削背影,只是一顿,随即便快速离开。 安初年微微蹙了蹙眉,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柳心柔扶着门框,看了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片刻便收回来,突然看到身旁的男子,心里一惊:“怀王殿下?!” 简泽轩略点头,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柳心柔应了之后,便恭敬地站在门口,眼角余光看着衣男子缓缓走进去,走到少年身边。 简泽轩沉稳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在看到少年之时,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初见她时,她便是如此,慵懒躺在躺椅上,安静小憩的模样,仿佛世间只剩她一人,所有的浮华喧嚣都与她隔绝。 从那时起,他空荡的心里,便住进了一个人,把他整个世界都填满。 书本盖住了少年的脸颊,只剩下丰润的红唇和白皙的下巴露在外面,少年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看上去神秘异常,让人很想探究她是否在笑,又到底为何而笑。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白皙的指尖在阳光下似散发着盈透的光芒。 柔滑的发丝在躺椅一侧垂落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 简泽轩弯下身来,看着少年被盖住的脸,似是在思索是否要把那本书拿下来。 过了片刻,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刚要碰到少年脸颊上的书,一只手便快速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女的手指纤细柔韧,微微的热度,却瞬间从手腕灼烧到胸膛。 苏千澈左手揭开书本,双眸微微睁开,透过从眼睫处投下的光影看向衣男子,“怀王殿下?” 简泽轩深思有些恍惚,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被少女手指握着的手腕上。 苏千澈松开他的手,把书放在胸腹间,问:“有何贵干?” 简泽轩淡棕褐色的双眸里划过一丝波澜,眸光有意无意扫了自己的手腕一眼,沉默了片刻,他道:“我很欣赏十公子你的能力,希望你能来怀王府,与我共事。” 苏千澈闭上眼,懒懒道:“不好意思,不感兴趣。” 似是早已料到这样的回答,简泽轩并不惊讶,薄唇微抿了抿,问,“可否告诉我,你对什么感兴趣?” 苏千澈并未睁眼,缓缓道:“睡觉。”片刻,又勾了勾唇,“和美人儿。” 简泽轩浓眉皱起,美人么……想到那个白衣男人,美得不似凡人,果然是她喜欢的模样。 不过…… “那个小六……”简泽轩顿下来,看着眼前少年的反应。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依旧未睁眼,也未说话。 “你昨晚,抱着我时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简泽轩低声道。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女子身体的温度,可现在的她,却对他视而不见。 听到简泽轩的话,苏千澈额头直跳,忍不住揉眉心。 她昨晚不仅睡了司影,还抱了简泽轩?! 难道,简泽轩她也要负责? 苏千澈睁开眼,从微阖的眼缝中看向衣男子。 男子五官俊朗,虽不是像司影一般的精美绝艳,却自有一番尊贵味道,淡棕褐色的双眸不够深邃,却是极为沉稳,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看上去,沉稳冷静得不像是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男子身上淡淡的松香味,并不难闻,要收入后宫……若没有婚约之事的话,倒是可以勉强收了。 简泽轩却并不知道少年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她打量他的目光有种让人寒毛直竖的感觉。 “小六,是谁的小名吗?”简泽轩放低声音问。 苏千澈微侧着头,勾出微微地笑:“怀王殿下,你这么无聊?”竟然无聊到打听别人的私事,况且,她和他并不熟好么? 简泽轩微微皱眉,“不知为何,有些在意。能否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 苏千澈嘴角笑意更深,连眼底都带着笑,“怀王殿下,我和你并不熟,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我的私事?” 少年嘴角的轻嘲让简泽轩心里如针扎一般刺痛,他抿了抿唇,站直身体,低声开口:“抱歉,是我唐突了。” 苏千澈再次揉了揉额角,想起第一次见简泽轩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简泽轩高高在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看起来是一个极为令人讨厌的人。 抛开原主的感情不谈,后来的接触,简泽轩并没有初见时的高傲,面对她装扮的十公子之时,他很冷静沉稳,像是一位礼贤下士的贤君,身为地位尊崇的王爷,对她的不敬也没有半分计较。 甚至现在在她面前,如此小心翼翼,唯恐她生气的模样,让苏千澈恍然有一种错觉,难道简泽轩也换人了? 只是,不管他有没有换人,也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若王爷无事……我还要休息,便不陪王爷了。”说罢,再次把书盖在脸上。 简泽轩眸光微深,想要去触碰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分明只要一伸手便能碰到她,却又觉得她离得那么远,仿佛他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 院子里很静,只偶尔听到微风划过树梢,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男子站在阳光下凝视着女子,背影修长挺拔,却带着秋的萧瑟。 不知过了多久,简泽轩收回目光,缓缓走出去。 ------题外话------ 感谢苏风意暖小可爱和洛洛夕小可爱送的发发,感谢各位小仙女的五星评价票和月票,爱你们么么哒~(づ ̄3 ̄)づ~ 明天就是五一了,祝小仙女们五一快乐呀,(~ ̄▽ ̄)~ 155 能吻你吗 隆林街,地势极为偏僻,寻常极少有人会来此处,此时长街外,却有一蓝衫男子长身玉立。 男子眸光温润如水,黑曜石般的双眸在日光下折射出丝丝柔和微光,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用天蓝色发带在脑后半束,发丝衣角随风轻舞,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轻灵飘逸。 男子身上背着药箱,在长街外驻足片刻,便抬步往里走去。 “什么人,站住!”街头的陈默看到蓝衫男子走了进来,连忙大喝道。 主子早已告诫过,不能随意放人进去,他们现在可是在很认真地执行。 男子顿住脚,双手在身前抱拳,温和道:“晏某是一名大夫,前段时间十公子身体抱恙,便是晏某诊治,此次晏某前来,是为十公子复诊。” 陈默上下打量了晏景修一番,见他背着药箱确实有些像大夫的模样,但是他也没有随意放人进去,而是转头叫了人去找十一,而自己依旧站在街口守着。 “你等一下,若你真是大夫,首领必然认识你。”陈默道。 “无妨。”晏景修温和应道。 陈默见他如此,心里的怀疑也消了大半,暗自想着,主子结识的都是如此风华绝世的人,跟着这样的主子,肯定前途一片光明。 不过片刻,十一便走了过来,看到门口的晏景修,微点了点头道:“晏大夫,请。” 又对陈默道:“以后晏大夫前来,不必拦着。” 陈默点头应了。 晏景修回了礼,随着十一往长街里走去。 两个男子都是容貌气质出色,极为吸引人目光,众弑神卫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依旧专心致志地对练。 晏景修温润的眸光扫过街道边上挥汗如雨却有些束手束脚的众人,温声道:“这里并不适合训练……” 十一目不斜视,冷声道:“公子自有打算。” 晏景修知道他不想说,便也不再问,而是道:“你的伤如何了?” 十一下意识握了握左手,虽然没有好彻底,却并不妨碍训练,“好了。” 晏景修温和一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千府外,府门大开,没有守卫,十一径直领着晏景修来到后院苏千澈所住的院子外。 不出所料,少年正躺在躺椅上,侧着身体安静小憩。 浅浅的阳光照在少年身上,少年微蜷着身体,薄薄的丝被勾勒着少年的身体轮廓,她安静闭着眼,像是一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猫。 十一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他慢慢走进去,眸光一刻不离苏千澈安静的睡颜。 有多久,没有这般看过小姐休息的模样了? 自上次受伤以后,他呆在小姐身边的时间便少了许多,现在有了弑神卫,十一更是几乎没有机会与她在一起。 他想站在她身后,想与她片刻不离,可小姐把弑神卫交给他,他不能让小姐失望。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弑神卫成熟起来,他便可以与以前一样,守在小姐身边。 晏景修眸光停留在休憩的少年身上,又转眸看向少年身侧挺身站立的黑衣男子,温润的眸底似划过一道浅浅水纹,片刻垂下眸,并未出声。 微风轻轻吹来,院子里,冷峻的黑衣侍卫看着躺椅上的少年,眸光轻柔,向来微抿的薄唇边上,浅浅勾起一道几不可见的弧度。 院门外,蓝衫男子默然站立,微风吹起天蓝色衣衫,在空中漾起淡淡涟漪。 没有人说话,沉静的空气中,似乎能听到几人轻浅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躺椅上的少年动了动,片刻缓缓睁眼,半朦胧的睡眼看向身侧的黑衣侍卫。 “十一。”苏千澈浅浅唤了一声,随后又闭眼,转身平躺着,慢条斯理地问:“找我何事?” 十一看着少年在微风下轻轻颤动的睫羽,低声道:“晏大夫过来了。” “哦。”苏千澈懒懒答了,便又沉默,片刻才道,“带晏大夫去看看怀王的伤。” 晏景修在看到少年醒了之时,便已经走过来,听到苏千澈的话,便道:“晏某先为苏小姐查看一番,怀王的伤势,不会耽误。” 苏千澈微睁开眼,对十一道:“十一,给晏大夫拿一张椅子。”又看向面前神色温润的蓝衫男子:“晏大夫,是谁请你过来的?” 十一从房间里提了椅子出来,晏景修坐在少年身侧,温和地笑笑:“晏某不请自来,苏小姐身体特殊,晏某不敢掉以轻心。” 苏千澈默了默,半坐起身,微阖的眸底映着男子黑曜石般的双眸,“晏大夫对待伤患,都是如此上心?” 十一看一眼晏景修,幽深的眸底划过思绪,小姐是在怀疑晏大夫? 晏景修温润的眸光不变,温声开口:“晏某身为医者,既已出诊,便会对伤患负责。” “既然如此,便麻烦晏大夫。”苏千澈闭上眼,盖住眼底情绪,右手伸出,悬在一侧。 晏景修拿出一方雪白手帕,搭在少年手腕上,修长手指搭在手帕上。 片刻,他收回手,又收回手帕,细心地折叠起来,放在袖间,抬眸温声道:“苏小姐身体已经无恙,并且与常人无异,以后也无需再担忧。” 苏千澈嗯一声,道:“多谢晏大夫。”顿了顿,她问,“二皇子的伤,晏大夫应该很清楚,晏大夫有没有什么可疑人选?” 晏景修眸光温润,声音温和如水,“二皇子是被剑所伤,很薄的剑,削铁如泥,伤口极为平整,连被削断的骨头都平整无比。” “以对方的实力,若要下杀手,二皇子必然性命不保。” 苏千澈接道:“所以,对方并没有想要取他性命,只是为了震慑他,或只是单纯的惩罚。” 晏景修点头道:“对方实力高强,又与二皇子有旧,且在事发当时又提到了苏小姐,若是去事发地点看看,或许会有收获。” 苏千澈揉额头,那么远,耽误她养精蓄锐。 晏景修见她似有些烦躁的模样,温声道:“二皇子这几日请不到你,性子变得有些急躁,苏小姐去二皇子府上之时,务必小心一些。” “嗯,多谢晏大夫提醒。”苏千澈懒洋洋地说道。 “那晏某便先告辞了。”说罢,晏景修站起身来,对十一道:“劳烦带晏某去见怀王殿下。” 十一看向苏千澈。 苏千澈闭眼躺下,对他挥了挥手。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苏千澈才缓缓睁开眼,抬手看一眼自己的手腕,片刻又放下,自己搭了脉。 毫无疑问,以她那点浅薄的医术,是看不出身体有任何异常的。 垂下眸,苏千澈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虽然晏景修的举动看上去无比正常,苏千澈却总觉得有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在吃下璇玑丹之时,便已经隐隐种下,随着时间的增长,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强烈。 晏景修不时查看她的身体,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所说的医德?还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有他想要看到的某种结果? …… 两人出了院门,黑衣侍卫薄唇微抿,稍微放缓了脚步。 幽深的黑眸里闪过无数思绪,最后归于平静,他看着前方,冷声问:“晏大夫,小姐的身体,是否真的无恙?” 晏景修温润的双眸闪了闪,眼底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片刻,他微垂了眼睫,道:“苏小姐的身体,确实无恙。” “无恙便好。”十一道,“若小姐有任何损伤,药王谷怕是难保。” 晏景修转眸看向黑衣侍卫,他的双眸幽深,眸光漆黑犹如极夜,不见半分光明。 “凌侍卫说笑了,晏某虽医术不精,却也能诊出苏小姐身体是否欠安。”晏景修温声道。 “希望如此。”十一深深看了晏景修一眼,转过头,加快了脚步。 晏景修似笑了笑,随之跟上。 怀王暂居的小院里,简泽轩正在房间里练字,柳侍卫站在他身后,把身影融进房间的阴影里。 良久,简泽轩放下毛笔,低头看着刚写出来的字。 宁静以致远。 他的性子沉稳,不急不躁,不争不抢,因此极得皇上宠爱,封为怀王,并赐予封地。 可是,在看到她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看到她女装打扮时,心底无端烦躁,看到她作为十公子时,心里又平静无波。 可是,这种平静之下,却隐隐藏着波澜,连一幅字,都无法静下心来写。 “查得如何了?”沉静的空气中,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 柳侍卫低头答道:“回王爷,相府安排的探子回报,苏七小姐自亲生父母失踪之后,几乎足不出户,能接触到的人也是极少。大多都是相府的丫环小厮,只是,这些人里面,并没有一个叫小六的人。” 柳侍卫没有说,曾经苏七小姐每一次想尽办法出府,都是为了能看一看王爷,可现在,苏七小姐似乎对王爷已经死心,可王爷却对苏七小姐上了心,这完全反转的局面,让柳侍卫忍不住感叹,王爷这是何苦呢。 简泽轩闭上眼,捏了捏眉心,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若她不认识一个叫小六的人,那这个小六,又是谁? “她与谁比较亲近?” 柳侍卫了然,王爷这是怀疑那位小六是苏七小姐自己给别人取的小名吧。 “回王爷,苏七小姐身边,除了丫头青橘,并无其他人,连侍卫十一,都是近两年才出现在苏七小姐身边。” “罢了,不必查了。”简泽轩道,她的改变太多,太过不合常理,以前的生活又太单纯,即便他要查,也无处查起。 “是。”柳侍卫回道。 简泽轩再次捏了捏眉心,然后放下手,眼底恢复了平静,“去刑部,把十公子的事情压下来。” 柳侍卫心里一惊,忍不住抬头看向背对自己而坐的衣男子。 刑部都是一群软硬不吃的老家伙,若是强行把十公子的事压下来,肯定会得罪他们。 王爷喜欢的不是苏七小姐么?十公子也喜欢苏七小姐,他们应该是对手,王爷应该对十公子倒霉的事情喜闻乐见才对,可王爷他,为何要这么做? 不对不对,柳侍卫心里突然跳了一下,从来没有听说苏七小姐与一个叫十公子的人接触过,那十公子是如何认识苏七小姐的?他们又是如何在相府暗度陈仓的? 柳侍卫摇了摇头,太过复杂,他不想了,只要听王爷吩咐办事就行。 “是。”柳侍卫应道。 简泽轩闭了闭眼,轻呼一口气。 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快,晏景修出现在门口。 “参见怀王殿下。”晏景修进了屋,对简泽轩行礼。 “免礼。”简泽轩道,淡棕色的眸看向蓝衫男子,眸底平静无一丝波澜。 “十公子吩咐晏某前来,为怀王殿下治伤。”晏景修微垂着头,温声道。 平静的眸漾起丝丝波纹,简泽轩双唇动了动,半晌点点头,道:“有劳晏大夫。” 说罢,便站起身,走到床前,背对着门解衣服。 柳侍卫心底再次一惊,王爷应该不会让外面的大夫为他治伤才对,为何会这么爽快地就应了,难道是因为十公子? 可十公子不是王爷的情敌吗,为何他却觉得,王爷对十公子,比对苏七小姐好多了? 很快简泽轩便脱掉上衣,转过身,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因常年练武,男子上身肌肉紧致,没有一丝赘肉,小腹处,紧紧缠着一条绷带,简泽轩把绷带一层层解开,腹部的伤口便出现在晏景修面前。 那是一条从左侧肋骨下方贯穿整个小腹,直到右侧髋骨的剑伤,伤口极细,却很深,甚至能看到两侧隐隐露出莹白的骨头。 晏景修温润的眸底闪过一道浅浅暗光,这一道伤口,与二皇子手上的伤极为相似,都是被极薄的剑所伤,能让实力不低的简泽轩受伤至此,对方的实力必然极高,很有可能,造成两人受伤的,是同一个人。 “晏大夫,如何?”简泽轩低头看一眼身上的伤口,声音低沉地问。 虽然伤口已经上了药,却依然有点点血丝渗出,伤口恢复也极为缓慢。 晏景修为简泽轩切了脉,眸光温和地道,“晏某前几日才遇到过这样的剑伤,身上正好还有一瓶配好的药。”说着他翻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简泽轩,“这就是疗伤药,王爷可以先用一用。” 简泽轩接过药瓶,没有再缠上绷带,直接把外袍披在身上,道:“前几日,是二皇兄?” “正是。”晏景修温声道,“二皇子的手上的伤,与王爷的剑伤极为相似。这段时间十公子一直在调查伤害二皇子的人,王爷或许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调查吗?简泽轩想到整日里都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慵懒少年,眼底划过一抹难言的情绪。 “这种药一日抹三次,若是用完了,王爷可以差人去晏某的医馆取。”晏景修说着便关上药箱,“若是无事,晏某便先行告辞。” “等一等,晏大夫。”简泽轩把腰带系上,只露出胸前一小片蜜色皮肤。 晏景修转头看向他。 简泽轩眸光微微动了动,问道:“晏大夫为何来千府,是因为十公子的身体有恙?” “十公子的事情,晏某不宜多说,若王爷有心,问十公子便可。”晏景修说罢便行了礼,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简泽轩微垂下眸,手指握紧手中药瓶。 晏景修会这般说,必然是因为她身体抱恙,可他却丝毫不知情,她是受了伤还是生了病?若是受伤,是否是因为那一日遇到的七星楼杀手? “去烧水,本王要沐浴。”半晌,简泽轩沉声吩咐道。 柳侍卫低声应了,随后走了出去。 简泽轩垂下头,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那个白衣男人伤了二皇兄,是为何?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白衣男子在人群中显得极为显眼。 男子一身白衣,身材修长,一头乌黑发丝随意披在脑后,如丝滑的锦缎,只用一根雪白色发带松松系起,行走间,发丝和衣袍轻轻轻轻飞舞,飘飘欲仙。 男子脸上带着银白色面具,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双眸,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干净澄澈,桃花般粉嫩的薄唇边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那般美好,让人的目光忍不住在他唇角驻足,久久不愿离开。 白衣男子身侧,一唇红齿白的青衣男子,一张娃娃脸,眼睛乌黑发亮,嘴角边还有两个小梨涡,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可爱。 无数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他们,暗自猜测着这两人是谁,如此气质出众,以前怎地从未见过? “尊主,您来这里干什么?”萧潜手指拿起腰间挂着玉佩的系带,在手中转着圈圈,有些疑惑地说道,“您若有什么事,吩咐咱们去做就行,何必要您亲自跑一趟。” 司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琉璃般的双眸中带着浅浅微光,“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要本尊亲自去做。” “重要的事情?”萧潜放下腰间玉佩,右手摩挲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突然他惊呼道:“尊主,难道您已经知道风云令的下落,现在要亲自去找风云令么?” 司影淡淡看了他一眼。 萧潜觉得,虽然尊主这一眼似乎没有丝毫情绪,与平常一般地轻柔,可他为何总觉,尊主是在说,他是个白痴? 可若不是风云令之事,还有什么事情重要到需要尊主亲自出马的? “难道,尊主想要铲除魔魂殿?”萧潜想了想,要铲除魔魂殿,确实需要尊主亲自出马。 司影没有回答他,走到京都最大的一座珠宝格外停下。 “尊主,您来这里做什么?”萧潜看一眼珠宝三个大字,低声问。 没有听说这座珠宝是他们的产业啊,难道这里其实是一处从未暴露过的暗桩? 司影只是顿了顿,便抬步走了进去。 萧潜连忙跟上,心道这里肯定是一处暗桩,不然尊主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他果然是尊主的心腹,如此重要的暗桩尊主竟然带着他一起来,所以,他一定是尊主身边最为重要的人。 两人走进珠宝之时,立马便有一个侍女迎了过来:“两个公子,需要什么,可以随便看看。” 萧潜很认真地听着,或许尊主说的话便是暗号,他一定要好好记着。 司影薄唇微勾,“送女子……和男子,最好送什么?” 萧潜:主子问这个干什么,难道真的是什么暗号? 侍女答道:“送女子,发簪耳环等配饰都可,送男子,玉冠玉佩一类都好。” 司影想起少年那一头青丝,轻笑道:“把最好的发簪和玉冠拿出来。” 萧潜:发簪和玉冠……这是暗号的关键词吗? 侍女被男子唇畔的笑意迷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去拿了最好的几种发簪和玉冠,小心翼翼地放在司影面前。 司影一一看了,最后选择了两种让侍女包起来,动作轻柔地放进怀里。 “结账。”司影对身旁正揣测‘圣意’的萧潜道。 “哦哦。”萧潜下意识应道,直到白衣男子走出去,他才反应过来,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什么,结账?!” 竟然叫他结账……所以,尊主进来珠宝,根本就是来买配饰的?和暗桩暗号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高贵得无以伦比的尊主,竟然会纡尊降贵来买配饰,而且一买就是两件!男人的女人的都有! 真是见鬼了! 萧潜付了钱之后,连忙跟了出去,看到司影嘴角笑意时,心里惊悚更甚。 “尊主,您有喜事?” 难道尊主的好友成亲,所以尊主才买了两件礼物,给他们夫妻一人一件? 萧潜突然很好奇,让尊主改变的那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司影再次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后缓缓开口:“本尊的喜事,即便说了,你也不会懂,更体会不了。” 萧潜:……好气哦,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嘿嘿,尊主,能否透露一点点?”萧潜大拇指掐着食指尖放在眼前,表示就那么一点点。 司影轻笑,如樱花开了遍地。 萧潜被晃花了眼,分明经常跟在尊主身边,可他依然时常被尊主的笑容闪瞎了眼,即便是面具,都抵挡不住尊主的盛世美颜。 这样春意满满的笑……难道主子有了心仪之人?! 可主子买了两份礼物,还男女都有,难道主子同时心仪两个人?! 天,萧潜连忙捂住了嘴,生恐发出一点声响。 他知道了尊主如此重要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萧潜眼珠子转了转,前段时间主子受了伤,现在便一副春风拂面的模样,难道是有人救了主子,并悉心照料他,然后主子便动了凡心…… 可对方是男是女,萧潜摸着下巴,忽然眼睛一亮,难道是…… “尊主,碧落大师姐容菱前段时间来了京都,她……” 萧潜的话并未说完,可只要从尊主的态度,便能打探出是否与容菱有关。 司影沉默了片刻,面上表情未变。 萧潜不时看向他,尊主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不是碧落大师姐啊! 半晌,才听到男子轻浅的声音:“谁?” 萧潜愣了,尊主竟然连容菱是谁都不知道?! “尊主,碧落大师姐啊!就是那个如天仙下凡,仙气飘飘的江湖第一美人啊!”而且,那位大师姐心仪尊主,是离云宫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可尊主竟然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萧潜替容菱默哀一分钟…… “有本尊美吗?”司影唇角笑意不减,轻笑道。 萧潜顿时石化,一道雷劈下来,把他劈成了渣。 这这这,这绝逼不是他家尊主,快还他一个正常的尊主! 从来不准别人议论他那雌雄莫辨的容貌的尊主,现在竟然说,江湖第一美人有他美吗?! 美吗?美吗?美吗?两个字一直在萧潜脑海里回荡,萧潜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在这时,不远处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一面纱轻覆的白衣女子翩翩而来。 女子身材婀娜,白裙包裹着玲珑的身段,面纱遮住下半边脸,只能看到一双水眸如雾,柳眉微弯,一阵微风抚来,白裙飘飘,仙气十足,端地是个天仙下凡的人儿。 有人一边走一边回眸,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撞了人都不自知。 那女子一眼便看到白衣男子和青衣男子,水雾朦胧的眸底闪过一道亮光,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她快走两步,来到两人面前,身体微弯,轻声道:“司尊主,好久不见。” …… 皇上没有规定调查二皇子事件的时间,苏千澈便一点也不着急,难得清闲下来,几日来,她不出千府半步,每日都在院里懒洋洋地晒太阳。 这一日,苏千澈拿了本简璃带来的江湖轶事,坐在躺椅上,面前是一张小桌,少年左手撑着脸颊,右手翻着书,不时拿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好不惬意。 曾经听十一提起过,东刖国并不止四大门派,还有许许多多小门派,这些门派实力虽然没有四大门派强,却也不容小觑。 至于七星楼,竟然也有一些介绍。 明面上,七星楼共有四大堂会,分别是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玄武堂。其中青龙堂里的杀手段位最高,白虎堂其次,朱雀堂再次,玄武堂最低。 至于七星楼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杀手的数量有多少,哪些人是七星楼的杀手,却是不得而知。甚至就存在于身边,或许看上去只是平凡的挑夫,摆摊的小贩,都有可能是七星楼杀手。 苏千澈拿起一块水晶糕放进嘴里。 前两次来刺杀她的杀手,会是哪个堂口的? 又翻了一页,苏千澈手指顿了顿,书页上,竟然画着一块令牌,上书风云二字,不就是前几日听到那几个人议论的风云令么? 她关上书,看了看扉页,确实是一本看上去很普通的书,可里面的内容,却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接触的。 难道是简璃特意让给她看的? 苏千澈抛开思绪,眸光放在书上。 风云令,是海外仙岛上的天玑发出,据传天玑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风云令,是上一任的主为了答谢某个救过他的江湖侠士,便送了一块令牌给他,并告诉他,不管是谁,只要持有这块令牌,便可以让历届的天玑主无条件答应任何一件事。 只是那江湖侠士还未来得及去找神出鬼没的主,便已经被人杀害,令牌也流落出去。 不知是什么原因,风云令可以请到天玑主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一段时间,为了抢到风云令,无数小门派在一夜之间被灭门,江湖上腥风血雨,无数人提心吊胆,生怕第二日便醒不来。 天玑为了维护江湖平衡,便立下每三年让风云令出世一次的规矩,得到风云令者,便可以让主做一件事,事情完成之后,风云令收回,三年之后再传出。 天玑的存在,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所以每一年风云令出世的那一天,便是厮杀最为惨烈的一天。 苏千澈指尖轻点额角,眼睫微垂。 无所不知么。 忽地她轻嗤一声,那她想要知道小六在哪里,是否也能得到解答? “苏小姐,在笑什么?”一阵清风吹来,男子磁性清雅的声音随风而至,空气中淡淡的冷香也随之飘来。 苏千澈并未抬头,眸光依旧停留在书上,手指再次捻起一块糕点,正要往嘴里放,却突然发现,糕点不动了。 抬眸,便见两只如玉手指正捏着糕点另一侧,那指尖莹润的色泽,看上去似乎比手中水晶糕还要美味几分。 再抬眸,便见男子琉璃般净透的眸底漾着浅浅笑意,仿佛微风吹过湖面荡起的粼粼水波。 司影手指用力,少年手中糕点便被他抢过去,他桃花般粉嫩的薄唇微微勾起,把糕点递到少年水润的红唇前,轻笑道:“张嘴。” 苏千澈微眯了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糕点,和拿着糕点的白皙手指。 男子两指捏着晶透的水晶糕,剩下三指微微曲起,每一根手指都如最上等的玉石雕刻而出,指甲圆润透明,带着微微粉红,连指甲盖上的半月牙都完美到了极致。 苏千澈张嘴,司影便轻笑着把糕点放进她的嘴里,随后手指离开。 少年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两只手一寸一寸摸着男子柔韧有力的手,苏千澈轻叹一声:“你的手怎么这么美?好想藏起来。” “藏起来?”司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任由少年摸着他的手,眸底带着浅浅笑意,“苏小姐,不想让影被别人看到?” 苏千澈没有答话,两只眼黏在男子手上不愿离开。 司影嘴角含笑,又用左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少年面前,“张嘴。” 苏千澈依言张了嘴,两手摆弄着男子的手,又把两掌贴在一起比了比大小,又嫌弃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最后恋恋不舍地把男子手放下,双手撑着下巴,有些不忿的模样,“为什么能长得这么美?” 司影眉眼微弯,抬手刮了刮少年挺翘的鼻尖,眼底似浸了一世的温柔,“苏小姐喜欢就好。” 苏千澈又沉迷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来干什么?” “想苏小姐,便来了。”司影轻笑,似漫天樱花纷飞。 苏千澈眼尾微挑,司影脸皮何时变得这么厚了? “风云令,你可知晓?”苏千澈问。 司影垂眸看一眼少年眼前的书,又抬眸看她,“苏小姐想要?” 苏千澈左手撑头,翻了一页书,道:“这么抢手的东西,我自然也想凑凑热闹。” 虽然知道天玑不可能知道小六的事,可当她的念头升起之后,却再也无法消散下去,即便无法打听出小六的消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寄托。 司影眸底划过一道暗光,前些日子她并未想要掺和进去,为何现在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而且,还很坚定,并不是突发奇想。 “既是苏小姐想要的东西,一月之后,影会双手奉上。”司影薄唇微勾,看着少年半阖的星眸道,“作为聘礼之一。” 苏千澈呵呵,“应该是作为嫁妆。” “那苏小姐可准备了聘礼?”司影轻笑,眸中洋溢着莹莹光辉。 “司美人儿想要什么?”苏千澈站起身,弯腰,抬手挑起男子光滑下颚,嘴角带着坏坏的痞笑。 司影微扬起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轻拉下少年的手,把她拉到面前,声音极轻,带着浅浅笑意,“影想要的,自然是苏小姐。” 男子粉嫩如花瓣的薄唇近在咫尺,苏千澈忽然想起那一晚尝到的味道,很不错。 “司美人儿,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诱人?”苏千澈红唇虚贴在男子白皙脸颊上,轻声问。 “有。”司影笑。 苏千澈挑眉。 司影抬手,扣住少年后脑勺,微眯起眼,薄唇轻启,“苏小姐刚说了。” 说罢,司影把少年脑袋向下微压,薄唇堪堪停在少年红唇前,半眯的眼有些许迷离,低哑的嗓音从唇畔滑出:“苏小姐,影可以吻你吗?” ------题外话------ 这个美人,前面出现过一次,啦啦啦(≧▽≦)~ 嘿嘿,澈宝宝会不会答应呢~ 156 吻上瘾了 他这般问着,苏千澈轻笑一声,正要说话,唇上却骤然被印上一个温热的物体,柔韧的触感,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占据了苏千澈所有感官。 脑海里一片空白,鼻端是男子身上淡淡的冷香,脸颊上是他浅浅的呼吸,他闭着眼,长长的睫羽在风中轻颤。 秋日微凉的风轻轻吹过,吹起两人乌黑的发丝和雪白的衣角,浅浅金芒照在二人身上,似洒上一层淡金色耀眼光辉。 两人轻吻的画面太过美好,似乎连风都为之驻足。 如此充满梦幻美感的一幕,却有一个冷淡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喂,你够了!” 杀气弥漫整个院子,白衣男子急速飞身后退,身姿飘逸,薄唇间浅浅的笑意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苏小姐,影以为,你没有拒绝,便是同意了。” 苏千澈额头直跳,她还没有说话,便已经被他堵住了! 唰地抽出匕首,苏千澈直接追了上去,“你特么强吻上瘾了是不是!” 司影从容优雅地绕着院子飞掠,眼底似带着三月暖阳的柔美,“苏小姐,这不是强吻,这是亲吻。” 苏千澈紧了紧匕首,一边飞速追着他,一边想为何对他的警惕性降低了这么多。 她分明想要报复他,却两次被强吻,就算是吻,也该是她强吻他才对。 “你站住。”过了许久也没有追上,苏千澈顿住脚,看向始终保持在一丈开外的白衣男子道。 少年站定的那一刻,司影也同时停下脚步,此刻他站在院子里的一株枫树下,净透的琥珀色双眸映照着潋滟波光,粉色唇瓣如三月盛开的桃花。 火红的枫叶在白衣男子头顶闪烁着耀眼红光,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树影。火红的树叶,灿金的阳光,干净得如同水晶笑容温柔了全世界的男子,在少年乌黑的瞳孔里形成了一副至臻完美的风景画。 似是看出少年眼底的惊艳,司影从树下走出,轻风拂过他的发丝和衣角,净透的眸底似携着一世情深,向她缓缓而来。 司影走到少年面前,抬手,把她额角的发丝轻柔地缕到耳后,随后,刻意压低的声音似带着丝丝电流,随风吹到少年耳畔,“苏小姐,有何吩咐?” “你不准跑。”苏千澈拍开他的手,暗自恼怒自己又被他的美色迷惑,以前的戒心都喂狗了。 司影站在她身前,微垂着头,眸子里映出少年微恼的神情,缓缓开口,声音里似带着笑意,“好。” 苏千澈慵懒的双眸微微眯起,匕首在手中转动,红唇轻启,“我现在对你很不满,你……” 话音未落,司影便抬手,抓住少年握匕的右手,毫不迟疑地往自己身上刺过去。 苏千澈睁大了眸,低头,司影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她手中匕首插进男子小腹,手指上仿佛还能感受到男子肌体的温热。 “你干什么?”苏千澈眉头微皱,他莫名的自残,让她莫名觉得烦躁。 司影却似毫无所觉,声音依旧轻柔如风,“苏小姐,这是影欠你的。” “你欠我什么了?”苏千澈眉头皱得更深。 司影抬手,轻抚她紧皱的眉心,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双眸温柔地看她,“苏小姐,与影在一起。你想要什么,影都给你。” 苏千澈唇角轻勾,轻呵一声,“我想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司影沉默了片刻,道:“除了这条命。” “命都不舍得给我,还说什么想要什么就给什么。”苏千澈轻笑,这种撩妹手段,也太过老套了。 司影似是没有看到她嘴角的嘲讽,薄唇微勾,净透的眸底如盛满一池春水,“若命给了你,你以后想要什么,影如何给?” 或许是男子的笑容太过温柔,或许是照在他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苏千澈眸光晃了晃,一种难言的感觉在心头悄然滋生。 手指下意识动了动,苏千澈才意识到,自己的匕首还插在他身上…… 鲜红的血顺着刀身一滴滴滴落,已经在地面积起了一小滩。 苏千澈放开匕首,抬眸问,“你不痛?” 司影微微勾唇,轻道:“不痛。” 比起你曾经所承受的,这点痛,又算什么? “为何要这么做。”苏千澈耸了耸肩,轻笑,“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半分同情。” 司影垂眸看她,随后抬手拔下小腹上的匕首,一丝血线被带了出来,男子白皙的脸颊变得有些透明。 “苏小姐,你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句话么?” 苏千澈微垂下眸,陌生人的话,她如何会管他们的死活? “所以,在苏小姐心里,影并不是与苏小姐毫无瓜葛的陌生人。”男子缓缓说着,动作优雅地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把匕首擦干净,然后递还给她。 苏千澈没有接匕首,看一眼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垂在一侧的手指微微握紧,片刻,她冷笑一声,走回躺椅上坐下,“你要如何做,是你的事,与本公子无关。” “苏小姐,你曾说过,若成亲对象是影,你会考虑。”司影抬手捂着伤口,走到苏千澈面前,再次把匕首递给她,“影会一直等,直到你同意为止。” 男子微微笑着,眸底似有一整片璀璨星河。 他的眼神温柔且坚定,仿佛只要她一句话,他便可以用上一生去等待。 苏千澈心里微微一紧,一种难以控制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更觉烦躁不安。 她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 自从能很好地控制能力之后,她便从未感受到这种身心皆不受掌控的不安。她为人懒散,却能让所有与她有关的事情都尽在掌握,可眼前这个人,却让她的情绪脱离掌控。 苏千澈紧紧闭上眼,片刻睁开,眸底已是平静一片。 “司公子,大家都是成年人,就算是上个床也没什么,你我不过是接过两次吻而已,难道你还想赖着我不走了?”左手支着脸颊,微侧着头,苏千澈嘴角勾起邪气的弧度。 白衣男子皮肤有些发白,额角也似浸了微微细汗,他微低下头,双眸看着少年微阖的眸,嘴角的笑意却依旧温柔如春,“苏小姐,我们接过三次吻。” 苏千澈:……这是重点么! 深吸一口气,苏千澈道:“司公子还是去包扎一下,免得你死了,离云宫的人找本公子算账。” “苏小姐是在担心影?”司影轻笑道。 苏千澈额头直跳,他看不到伤口处的血流得欢快么,难道他真的想死?! “本公子不喜欢麻烦,所以要把麻烦扼杀在摇篮里。”苏千澈再次深吸一口气。 “可是,影没有伤药。”司影轻道,净透的眸底似有点点委屈。 苏千澈双拳紧握,卧槽,你都被捅了一刀,血流了那么多,都没委屈,现在委屈个鬼啊! 见少年额头青筋直跳的模样,司影心情似好了一些,“若没有伤药,影可能会流血而亡,如此的话,麻烦可能就会找上门来。” 苏千澈深吸一口气,笑眯眯地对他说道:“我的房间里有,自己去找。” 司影很听话地去了房间,很快便拿着一个小瓷瓶出来,坐在小桌另一侧,把瓷瓶递到苏千澈面前,轻声道:“麻烦苏小姐帮忙上一下药。” 苏千澈睨他一眼,“你没手?” 司影轻笑,如梨花开了满枝,“影受伤太重,已经无法自己上药,若流血过多,怕是会有麻烦……” 卧槽,你特么就是个最大的麻烦! 苏千澈‘噌’地站起来,从男子手里夺过药瓶,走到司影面前,直接扒开他的衣服,露出男子精韧的上半身,白瓷般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一般。 伤口还在向外淌血,苏千澈黑着脸放下瓷瓶,去打了水,把伤口清洗了一遍,才拿起药瓶,挖了一块伤药,狠狠地抹在受伤部位。 特么的,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伺候人,真让人不爽。 手指按在皮肤上时,苏千澈明显感受到手下的肌肤绷紧了,男子低沉的闷哼从上方传来,让她不由自主放轻了动作。 伤口很深,司影竟是一点也未留情,小腹左侧已经被刺上一个血淋淋的洞,苏千澈的动作不自觉地变得轻柔,她微垂下眸,眸底划过一道思绪。 司影说,这是欠她的,除了被咬的那一口,他还欠她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曾经想要杀她? 管他呢,他就算死了,也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伤口涂好之后,司影很自觉地自己拿了绷带缠上,衣服还未系,见苏千澈要走,他快速伸出手,抓住她的双臂,脑袋枕在少年左臂上。 “苏小姐,影有些累,就靠一会儿。”略带疲惫的声音从男子嘴里传出,因为低垂着头,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苏千澈不知为何心里似乎有些堵,轻吸了一口气,没有推开他。 额头贴在少年胸腹之间,司影半褪了血色的薄唇勾起浅浅的笑。 阿澈,你只能是我的。 风吹起树叶,哗哗作响,少年的青丝被吹到身前,与男子的发丝混在一起,仿佛心底某些缠绕的思绪,纠缠不清。 云烨走到院门外之时,一眼便看到在院中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少年站在白衣男子面前,脑袋微垂,不知在看什么,白衣男子静静坐着,衣衫似有些不整…… 艾玛,他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画面吧? 云烨连忙转过头,悄悄躲到门后。 这还是大白天啊,主子你要节制啊! 过了片刻,云烨又悄悄探出头,往里看一眼,又快速缩回来。 难怪主子这几日都没有来找苏小姐,原来是换一个身份来苏小姐面前刷好感啊。 所以,身为战神璃王的主子被苏小姐嫌弃了,可司尊主的身份却又被苏小姐接受了,这……以后若是苏小姐知道了主子的身份,到时候会不会是一片修罗场? 嘿嘿嘿嘿,突然很想看到这样的画面…… “进来。”慵慵懒懒的声音响起,让正暗自奸笑的云烨瞬间站直了身体,僵硬着走了进去。 苏千澈半靠在躺椅上,半阖的眸底映着丝丝暖阳,白衣男子坐在另一侧,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锦袍。 云烨目不斜视,眼角余光扫过司影的动作,连忙又快速收回,更是不敢多看一眼。 苍天啊,主子竟然真的白日宣……那啥! 他……他是不是打扰到主子的大事了?!会不会被主子用各种大刑伺候一遍? “何事?”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懒懒地问。 云烨站直身,大声回答道:“秦氏的事情,已经查清楚,现在,她在城西的陈家别院中。” “嗯。”苏千澈道。 “只是……”云烨顿了顿,道:“只是秦氏现在精神有些不稳定,若是要把她带回来,可能有些困难。” 苏千澈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道:“带本公子过去。” “影与苏小姐一起。”司影把衣袍整理好,也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苏千澈睨他一眼,“既然受了伤,就好好呆着,别瞎折腾了。” “伤得不重。”司影笑道。 苏千澈淡淡看他,“我不介意他们找上门来。” 言外之意,若他执意要跟,那就直接先把他这个大麻烦解决了。 司影知道已经没有条件可讲,顿觉无限委屈,无奈,只得暗地里狠狠地瞪了云烨一眼。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他与阿澈温存的时候来。 一股冷风嗖嗖吹过,云烨冷汗涔涔,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他也很无奈啊,是主子说的一有消息便来报告苏小姐啊! 本以为这件事情很轻易便能查清楚,没想到因为时间过去太久,找到那些目击者都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因为两人做得隐秘,极少有人注意到曾经发生的事,所以几日时间过去他们才查到秦氏住在哪里,便第一时间来汇报,却没想到主子竟然在…… 没有理会司影装出来的可怜模样,苏千澈与云烨一起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一身冷气的苏煊铭便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 云烨唰地抽出剑,正要把苏千澈护在身后,在看到对方是苏大少爷时,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此强大的威压,若是刺客的话,他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见苏煊铭一脸不容置疑地站在她身侧,苏千澈嘴角微抽,难道他还真的要一直跟着她? 苏千澈没有说话,反正她说了,苏煊铭也不会听,索性把他当成空气了。 三人出了府,上了马车,云烨驾车,苏煊铭坐在外面,看一眼身边的冰山,云烨心里直抽抽。 虽然主子的气势比之苏大少爷犹有过之,可主子寻常时候都是温柔如春(?),不像身边这个,全身冰冷,坐在他身旁都能感到一阵阵寒气直往身体里钻。 好不容易到了陈家别院,苏煊铭下了车,云烨抖了抖身体,抖掉一身的冰渣子。 若是可以,他以后绝对不与苏大少爷一起! 苏煊铭却完全无视了云烨的感受,撩开车帘,让苏千澈下了马车。 抬头,便见眼前一栋并不是特别大的房屋,门口一个小厮守门,苏千澈三人走过去,那人一见三人气势不凡,连忙问道:“请问三位找谁?” 云烨沉声问:“你家老爷在不在?” “在的,在的,请问你们是……” 这几日,陈老爷心情很不好,他看上玉春楼花魁霓裳已经很久,前不久为了得到她,更是一掷万金,却没想到,那个不要脸的婊子竟然选择了什么十公子! 真是个贱货,出银子买她不愿,竟然还倒贴一个小白脸! “老爷,什么人惹您不开心了?”陈老爷身边,三姨娘声音娇媚地问道。 陈老爷喝了一口酒,冷哼一声,他虽然喜欢在外面喝花酒,却也不会傻到在家里的妻妾面前说这些事,于是便道:“还不是那个臭娘们,疯子一个,还不能把她解决了,真是晦气。” “老爷,你当年是怎么看上那个疯婆子的?”三姨娘双臂挽着陈老爷的声,娇声问。 “那臭婆娘非要缠着老爷,老爷我看她可怜,便把她捡了回来,就当多养一条狗了,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疯子,真是气煞我也。”陈老爷紧皱着眉说道。 想到当年的秦氏也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那味道,也是很不错,生了两个孩子了竟然还跟小姑娘似的,想想便觉得兽血沸腾。他当时还宝贝了一段时间,可好景不长,离开柳家之后,秦氏便极少说话,就算是在床上,也跟条死鱼似的,整日郁郁寡欢的模样,让也很快便了兴致,就让她在后院自生自灭。 而那女人竟然还变本加厉,跟他玩失心疯,最后一次跟她做的时候,被她伤了,他差一点便掐死了她。 只是想到这女人好歹是那姓柳的女人,他也不敢轻易把她弄死了,想想后院里住着个疯婆子,陈老爷就觉得头疼。 “老爷,咱们直接把她……”三姨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来找那个疯婆子?” “不行。”陈老爷皱着眉头说道,“那女人是自愿跟着老爷走的,姓柳的找不到老爷我,若是她死在了府里,老爷我怕是有麻烦上身。” “呵。”一声轻呵在门外响起,陈老爷连忙转头看出去,“谁?!” 苏千澈双手背在身后,懒洋洋走进屋,慵懒的目光扫过桌边二人,红唇微张,缓缓道:“陈老爷挺有自知之明,竟然知道会有麻烦上身。” 看到进屋的三人,三姨娘眼睛一亮,这三人长相不凡,气质不俗,特别是前面两人,实属人中龙凤,在京都也是难得一见。 “是你!”陈老爷一眼便认出了苏千澈,眼底瞬间爆发出仇恨的光芒。 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花魁霓裳,却被眼前这个小子捷足先登,这简直比割了他一块肉还要痛。 苏千澈眼眸动了动,看到眼前膀大腰圆的男人,忽然轻笑出声,“竟然真是你。” 这不就是那日在玉春楼看到的那位陈老爷么,没想到竟真的是他。 “老爷,这是谁呀。”三姨娘趴在陈老爷身上娇滴滴地问道,一双眼妖魅地向苏千澈和苏煊铭看过去。 “老子告诉你他是谁,特么的骚娘们!”此刻陈老爷正在气头上,听到三姨娘酥入骨髓的声音,便知她又看上了这个小白脸,顿时更是气得怒火直冒,一巴掌扇过去,把那女人直接扇得倒在地上,女人下意识抓着能够得着的东西,于是桌布便被她扯住,桌面上的东西也随之全部掉落在地面。 噼里啪啦的声响,让陈老爷更是烦躁。 “老爷,奴家没有……”三姨娘坐在地上,捂着被打的半边脸,泪眼朦胧。 “滚出去!”陈老爷怒喝道。 三姨娘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捂着脸跑了出去。 苏千澈看着眼前的一幕闹剧,半阖的眸底波澜不惊,“陈老爷,本公子今日前来,是来向陈老爷要一个人。” 陈老爷冷哼一声,“你想要什么人,本老爷这里没有。” 前两日才有人来打听,没想到这么快便找上门来,若是换一个人来要人,陈老爷是巴不得把人送出去,可换成这个小白脸,那就不一样了。 在霓裳面前吃了瘪,他必须要找回场子。 苏千澈微侧了侧头,嘴角勾起浅浅笑意,“本公子还没有说要什么人,陈老爷怎么就说没有?” “不管你要什么人,本老爷这里都没有!”陈老爷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从鼻孔里喘气。 “唔,真的没有?”苏千澈微微一笑,笑容带着些许邪气,“那可真是难办了。” 云烨此时站了出来,“公子,您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属下打听得清清楚楚。” “放肆,本老爷和你家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陈老爷见一个侍卫竟然敢在他面前胡说,便直接把一腔怒火发在了侍卫身上。 第一次被吼的侍卫云烨:呵呵。 “还有你这小白脸,本老爷说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谁把他们带进来的,现在把他们送出去!” 陈老爷吼出来这一番话,便觉得心里爽快了许多,哼,小白脸,竟然敢抢霓裳,本老爷让你好看! 忽地,正暗自得意的陈老爷身体抖了抖,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脊背直蹿到全身,让他身体发寒,浑身发抖,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苏煊铭浑身气势冰冷,深邃的黑眸里划过幽蓝色寒芒。 看到陈老爷突然惊恐的模样,苏千澈半阖的眸底划过一丝兴味,没想到,苏大少爷的气势,还是很好用的嘛。 “陈老爷,现在有人了吗?”少年声音慵慵懒懒,却似一阵寒风,吹到本就已经被冻得发抖的陈老爷身上,让他极力保持的理智差点土崩瓦解。 “你……是你……”陈老爷抱着胳膊,抖抖索索地说道。 见他还是废话,少年有些不耐,慢条斯理地从袖间摸出匕首,更加慢条斯理地拔出匕首,刀刃散发着寒光,晃花了陈老爷的眼。 “陈老爷,本公子耐心有限,你好好想一想,究竟有没有本公子要找的人。”苏千澈把刀刃贴在陈老爷肥胖的脸上拍了拍,陈老爷一脸猪油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你……你要干什么!”陈老爷吓得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苏千澈撇了撇嘴,往怀里一摸,竟然已经没有手帕,不由嫌弃地看一眼被弄脏的匕首,缓缓道:“现在,麻烦陈老爷带本公子过去,看秦氏。” 陈老爷颤抖着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往外走去。 刚走出房间,陈老爷便像是兔子一样飞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把那三个刺客抓起来!” 此时房间里,苏千澈正在询问身后两人有没有带手帕,云烨连连摇头,他可不会带那种东西…… 正这般想着,便见苏煊铭动作僵硬地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递给苏千澈。 云烨顿时震惊了,苏家大少爷,竟然随身带手帕,这……这太不符合他冰山的性格…… 苏千澈接过手帕,正要擦匕首,门口便呼啦涌进一大群侍卫。 侍卫一进门,便齐刷刷抽出剑,把三人包围起来。 “不许动,把武器放下!”为首的侍卫大声道。 苏千澈微眯起眸,匕首在指尖转动,“你说的是这个?” “就是你,不许动!” “哼,小白脸,想威胁本老爷,简直不知死活。”陈老爷见三人被围起来,便再次背着手,走到门口,眸光阴狠地看着被围在刀尖里的少年,“把霓裳给本老爷,本老爷就放了你们。” “原来是为了霓裳美人啊。”苏千澈轻笑,手中转动的匕首突然停下,手指随意一用力,匕首便如飞刀一般被扔了出去,直直插到距离陈老爷不远处的门框上,少年嘴角笑意邪气满满,“就是不知道陈老爷有没有福气享受。” 沉闷的声响吓了陈老爷一跳,他双眼发直地盯着门框上的匕首,心砰砰直跳。 若是刚才这把匕首往他身上扎,他有没有机会躲得掉? “保护老爷!”侍卫连忙把陈老爷围起来,剩下的便齐齐朝三人扑过去。 苏千澈慢慢摸出羽扇,正要大展拳脚一番,却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叫他们放下武器。” 抬眸一看,冰块般的苏大少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陈老爷面前,长剑直指陈老爷咽喉,只要陈老爷一有异动,长剑便会划破他的喉咙。 陈老爷面皮子狠狠地抽了抽,连连道:“快放下剑,快把剑放下!” 侍卫们见老爷都被挟持,只得把剑扔在地上,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所有侍卫都把剑扔到了地上。 苏千澈以羽扇抵着下颚,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苏大少爷,你这也太快些了吧。” 云烨极为赞同地点头,他就站在苏煊铭身边,却根本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他便已经不见了。 苏大少爷?!陈老爷一听,更是心里直突突,苏大少爷的名号他早有耳闻,传言在江湖上是极为厉害的一号人物,只是很少在京都出现,便极少有人认识他,直到此刻,陈老爷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一尊煞神。 可是,苏大少爷怎么会和这个小白脸十公子在一起? “我……我带你们去找她……”陈老爷连忙说道。 苏千澈缓缓走过去,手执羽扇负在身后,“陈老爷早些配合,不就不会受这些罪了。”抬手把匕首从门框上取下来,苏千澈直接在陈老爷衣服上缓缓擦了擦,看到他越发颤抖的身体,轻笑道:“那就有劳陈老爷了。” 陈老爷战战兢兢地把三人带到一个小院里,院子里堆满了柴,显然是一处柴房,房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蹲在柴堆里,她的衣服和头发都有些凌乱,听到开门声,妇女下意识往边上躲了躲,才抬起头往外看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苏千澈看她一眼,问云烨:“是她?” 云烨道:“是。” 苏千澈点点头,“带她出去。” 云烨低声应了,便走进去,不由分说地把人敲晕了,直接扛了出来。 苏千澈:真是简单粗暴。 人已经找到,苏千澈三人也不再停留,临走之前,苏千澈很是温和地对陈老爷道:“陈老爷,不要随意用剑指着人,刀剑无眼,小心伤着自己。” 说罢,便扬长而去。 陈老爷目光阴狠地盯着远去的马车,忽地冷笑一声。 苏大少爷又如何,整日只知结交江湖草莽,在相府没有任何地位,尚书老爷早就看不惯相府还有那小白脸,不如借此机会…… 悠哉悠哉地回了千府,苏千澈直接把人丢给了柳心柔,并嘱咐她绝对不能让她那混账爹看到秦氏,才又慢悠悠地晃回院子。 出去一趟,天色已经暗下来,苏千澈进了屋,竟没有看到司影,也只是微讶了片刻,便又恢复了懒散模样。 房间里有些暗,苏千澈坐在桌子边上,手指摩挲着下巴。 柳管家刚见到母亲,想来是不会来给她点蜡烛了。 罢了,反正都要睡觉了,蜡烛便不用点了。 这般想着,苏千澈便拖着身体瘫到床上。 轻浅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来,苏千澈眼眸未睁,身体一动不动。 不过片刻,一个黑影便从外面走进来,微暗的光线下,男子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无法掩盖他斧刻刀凿般的深邃线条。 冷峻的眉眼看向床上女子,十一轻声问:“公子,您是否怀疑晏大夫?” 苏千澈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上,眼眸半眯,“无事献殷勤。” 秋猎之时,晏景修也特意赶过去,真的只是为她调理身体? 十一薄唇微抿,自晏景修来到京都之后,他的名声一直很好,所有接受过他治疗的人都夸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大夫,这样的人,若真的对小姐有什么企图,那就太过恐怖了。 可小姐这般认为,必然有她的道理,十一无条件相信苏千澈,即便晏景修没问题,只要小姐说有问题,他就有问题。 “去找人查一查……”苏千澈说着便顿住了,揉了揉额头,她现在手下好像没有人可以用…… “公子?”十一有些疑惑,小姐是想查晏大夫么? “罢了。”苏千澈道,她手下无人可用,可苏大少爷常年混迹江湖,见识肯定不少。 只是,这位苏大少爷,不知道能否靠得住。 “弑神卫的训练如何了?”苏千澈又问道。 “回公子,弑神卫的训练效果极好,他们本身便没有落下多少,所以几日来,很快便恢复到巅峰状态。”十一道。 “如此,派几个机灵些的,去皇家围猎场内的森林里走一趟,看看里面是否还留下了什么线索。” “再去打探一番,与七星楼有关的,任何消息。” 十一垂头应了。 “剩下的,继续训练,等武器下来,再做安排。”苏千澈半眯着眼,懒懒说道。 “是。”十一道。 空气安静了片刻,便又响起少年慵懒中带着略微低哑的嗓音,“回映月庄的事,你可做好准备了?” 十一薄唇紧抿,低垂着眸,深邃的轮廓隐藏在暗影中。 “回公子,属下准备好了。”黑衣侍卫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是不愿回那个地方。 苏千澈转过身,微扬起头,手指曲起撑在脸颊,“你若不愿回去,不回去便是。不过……”少年忽然轻笑一声,“本公子可见不得自己的人受欺负。” “公子,我……”十一双手在身侧紧紧握起,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根根发白。 他幽深的黑眸里划过一道刻骨的伤,薄唇紧紧抿起,水色薄唇苍白无比。 “下去吧,无事不要来打扰本公子。”苏千澈倒在床上,懒懒说道。 十一眼睫垂下,盖住眸底浓重的思绪,低声道:“公子,属下想守夜。” 像以前一样,守在她身边。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道:“有大哥在,我不会有危险。” 十一垂下头,声音低沉道:“请公子准许。” 半晌,少年似是轻叹了一口气,道:“去吧。” “是。”十一右拳抵在胸口,眸底划过一道流光,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157 叫醒服务(一更) 夜空寂静,繁星闪耀,一轮圆月当空高挂,月辉洒下,照在院中身形挺拔的人身上。 十一站在屋檐下,抬头,看向头顶星河璀璨的夜空,眸底闪过无数复杂思绪。 那个地方,那个葬送了母亲一生的地方,真的要回去? 忽地,十一拧了拧眉,转头看向从院门口缓缓走进来的白衣男人。 这个曾经被小姐救过的,自称是司影的男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看着他缓缓走近,那悠闲惬意的模样,仿佛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十一瞳孔里划过一道暗光,低沉道:“站住!” 司影在台阶前站定,抬头,看向黑衣侍卫,薄唇轻轻勾起,“十一,数月不见,你还是如此冷淡。” 十一薄唇紧抿,今日是这段时间来他第一次守夜,便遇到了这个男人,今夜之前,司影有没有来找过小姐? “在下和你不熟。”十一冷声道,他可是没有忘记,这个男人曾经想把他从小姐身边赶走。 司影轻呵一声,缓缓走上台阶,站在十一面前,轻道:“你是苏小姐身边的侍卫,便不要对她抱有非分之想。” 说着,男子伸出手,在十一反应过来之前,闪电般扼住他的脖颈,眸中闪过毫无感情的无机质冷芒,“否则,本尊不介意,给她换一个侍卫。” 脖子上的力道很重,十一的脸涨成青色,他紧紧咬着牙关,黑眸里是深不见底的暗芒。 在窒息之前,司影放开他,轻声道:“聪明的十一,不会告诉苏小姐你我之间的事。” 说罢,便越过他,缓缓往屋内走去。 十一捂着嘴,闷咳几声,身体快过思绪,挡在白衣男子面前。 即便这个男人要杀了他,即便他没有反抗之力,他也要阻止他伤害小姐。 司影看着挡在面前的黑衣侍卫,轻笑一声,手指微动,正要动手,却听到屋内传来慵懒懒的声音,“十一,让他进来。” 十一紧抿着薄唇,双拳紧握,片刻,才往边上跨了一步,给白衣男子让出路来。 司影淡淡看了他一眼,晶透的眸底,藏着似有若无的威胁。 十一右手按住长剑,眼底暗芒涌动。 刚才他们在台阶边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声响,小姐必然没有感觉到,司影如此威胁他,此刻让他进去,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似是感受到他的担忧,慵懒的声音再次想起:“不会有危险。” 十一低垂下眸,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痛。 司影似乎已经与小姐很熟,熟悉到,小姐信任他,熟悉到,晚上他都能进入小姐闺房。 白衣男子进入房间,房间里没有点灯,光线有些黯淡,却依旧无法掩盖男子惊为天人的容颜。 床上,一个人影静静躺着,呼吸轻浅,似乎已经睡着了。 司影坐在床头,双眸看着被薄被掩盖的轮廓,奇怪地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身上有伤,他的呼吸比寻常时候要重一些,若非夜里寂静,怕是也无法察觉到。 他没有说话,苏千澈自然也不会开口,背对着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睡得很香。 司影瞳孔里映着少年的倒影,眸底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溺。 夜色越发暗下来,在男子似有若无的轻柔目光下,苏千澈竟真的睡着了,轻浅有序的呼吸在寂静的房间里几不可闻。 白衣男子自然感觉到了,嘴角勾起一抹令时光惊艳的弧度。 夜色渐渐转浓,又缓缓变浅,白昼,天光大亮。 倚在床沿的白衣男子睁开眼,眼底泛着浅浅流光,琥珀色瞳眸中极为清明,半丝睡意也无。 他看着身边的少年,少年晚上睡觉极为老实,一动不动,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个姿势,背对着他的姿势。 “苏小姐。”轻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片刻没有回应,男子又轻唤一声。 床上的少年动了动,抬手,用被子盖住耳朵,仿佛这样就听不到他的话。 司影勾唇轻笑,手指温柔地拨开盖住脑袋的被子,低下头,在少年耳边轻声道:“苏小姐,该起床了。” “别吵,我还要睡。”苏千澈随手把让耳朵发痒的东西挥走,抢过被子,再次盖住脑袋。 “都快晌午了,起床吃饭。”司影轻轻撩起少年一缕乌黑发丝,缠在指尖轻绕。 如此警惕的她,在他身边,却能安然入睡,这是否说明,她在渐渐信任他? 苏千澈转过头,半睁了惺忪的睡眼,懒懒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难道他昨晚就在床头坐了一晚上? “自然是伺候苏小姐。”司影弯眉轻笑,如夜里粲然盛放的优昙。 仿佛有刺眼的阳光照进,苏千澈忍不住眯了眯眼。 眼前的男人颜值太高,苏千澈再次感觉被他的绝世容颜晃花了眼。 “作为离云宫尊主,你就这么闲?”苏千澈抬手捂住双眼,以免被他太过耀眼的容颜闪瞎。 “离云宫里能人无数,影不过是个闲人。”司影轻笑。 在离云宫里忙得脚不沾地的众人:尊主别玩失踪了,快回来主持大局,离云宫被人盯上了! 司影拨开少年手指,指尖轻触少年眼角,“乖,起床了。” 男人的声音如浸了蜜,柔得能化了一池春水,指尖轻柔的触碰像是一片羽毛轻抚过湖面,漾起一波波涟漪,在心湖里缓缓荡漾开来。 “司影!”苏千澈咬着牙,恶狠狠地揪住白衣男子衣领,“离本公子远点!” 美男叫醒服务什么的,她可不想上了瘾,以后如何戒得掉?! 因为她突然的动作,白衣男子重心有些不稳,右手撑在少年脑侧稳住身形,净透如琉璃般的眸底映着少年半朦胧的眸,“苏小姐答应了影,影便离远一些。” 答应什么?与他成亲的事?! 她还没有答应呢,便已经缠得那么紧,若是她答应了,他不得整日黏着她? 虽然她喜欢美人,但是这个美人把她看得如此紧,若是收了他,以后还怎么收其他的美男? 为了以后可以参观无数美人的幸福生活,苏千澈语重心长地对司影说道:“司美人儿,你我相见不过数次,接个吻什么的,也是……唔……” 司影用手托起她的下巴,蜻蜓点水般在她唇瓣上轻吻了一下,很快便又放开,手指轻按在她的唇上,眸子里仍旧荡漾着笑意,“苏小姐,你可是答应过影,不准碰其他男人。” “所以,即便是苏小姐不在乎的亲吻,也只能与影做。”司影说着,微眯起眼,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眸底似闪过一道浓郁至极的暗光。 她这般不在意的模样,让他很想把她的冷漠一点点撕碎。 苏千澈眨了眨眼,眼前男子双眸不过转念间便恢复净透如水,可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气,她却真真实实地捕捉到。 少年微眯起眼看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司美人是在威胁我?” 司影眸底划过一丝无奈,轻道:“影是在恳求苏小姐。影不会伤害苏小姐,可若有其他男人碰了你。”男子如玉指尖轻轻摩挲着少年水润的唇瓣,薄唇轻启,轻柔似风的声音从粉嫩的唇畔溢出:“影会让他,生不如死。” 房间里突然刮起一阵寒风,帘帐被吹得蹁跹飞舞,男子如水晶般清透的眸底似飘过万丈积雪,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里,却不带丝毫人类感情。 这段时间的司影太过温柔,苏千澈差点忘记,他是一个比皇甫溟还要危险的人。 抬手,苏千澈拉开他如玉手指,一边放在眼前把玩,一边轻笑,“司美人儿,本公子可不是你的所有物。” 司影微微勾了勾唇角,身后漫天雪花便顷刻间消失不见,房间里再次恢复温暖如春,男子轻柔的声音,像三月里最温柔的风,仿佛刚才那一刻的肃杀只是幻觉。 “苏小姐,再不起床,饭就凉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苏千澈的瞌睡虫也被赶跑了,她一把推开白衣男子,懒洋洋坐起身来,穿上外袍下床。 司影自然而然地再次随她走到梳妆镜前,拿起玉梳为她梳头。 镜子里,白衣男子梳发的动作比之前娴熟了许多,却同样温柔入骨。 苏千澈看着镜子里低垂着眸的男人,眸光有片刻凝滞。 “好了。”司影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千澈抬眸,便见镜子里的人已经束好了发,束发的玉冠,似变了模样。 她微低下头,果然见脑后的玉冠又换了一顶。 晶莹的白玉质地净透,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玉冠中央,一颗椭圆形红翡,色泽亮丽鲜艳,玉质细腻通透,似有浅浅流光在其上萦绕。 玉冠有些小巧,却极衬她精致而略显秀气的轮廓,红翡衬着她眉间三点血色花瓣,多了一分勾魂的艳丽,让本就清隽秀雅的少年,颜值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司美人,你眼光真不错。”苏千澈看着镜子里唇红齿白容颜倾城的少年感叹道。 司影轻笑,“影的眼光,向来很好。” 男子双眸看着她,意有所指。 苏千澈眨了眨眼,没有再说话,站起身正要往外走,手腕却被男子微热的手拉住。 透过两层衣服,男子微热的指尖温度传到少年皮肤上,又从皮肤缓缓传到心底。 苏千澈转头看他。 “苏小姐,影会离开几日,影离开的时间里,苏小姐不要离墨玦太远。”司影双眸凝视着她,美丽无双的瞳孔里,只有她小小的身影,再无其他。 苏千澈在心里呵呵,这段时间,虽然苏煊铭不经常出现,可她却能感觉到他始终在不远的某处看着她,别说离太远,就算是想要摆脱他,都极为困难。 “闲人司美人,终于有事做了?”苏千澈眼睫微挑,不知为何没有甩开他的手。 司影唇角笑意略浅,缓缓出口的声音带着些许低哑,“若苏小姐不愿让影离开,影便留下。” …… 苏千澈出了房间,房间外已经没有了十一的身影,懒洋洋地走到膳房,用过膳后,苏千澈看向身侧的苏煊铭。 简泽轩的目光放在少年头顶的玉冠上,目光晦涩难明。 片刻,他站起身,告辞之后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个要谈话的人。 没有了其他人在,苏千澈也没了顾忌,右手撑头,侧眸看着玄衣男子冰冷的侧脸,“大哥,你可知道璇玑丹?” 苏煊铭看她一眼,道:“略知一二。” “那你可知道,璇玑丹与断魂散一起用,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隐患?”苏千澈缓缓道。 苏煊铭深邃的眸底带着探究,半晌没有说话。 苏千澈嘴角微抽,面前这人,传言可是一个武痴,还是个不爱说话的武痴,她怎么会奢望他知道这些与医理有关的事? 于是,她换了一个问法,“晏景修,晏大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煊铭再次看了她半晌,回了一个词:“深藏不露。”不待苏千澈露出表情,他又加了一句,“深不可测。” 苏千澈心里一震,微垂着眸,眸底划过淡淡暗芒。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能得到苏煊铭这般评价,晏景修果真不是寻常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大哥为何这般觉得?” 苏煊铭道:“直觉。” 苏千澈:很好很强大的理由。 苏煊铭是武痴,一心用在武道上,感知能力必然比寻常人强很多,再加上,苏千澈本就觉得晏景修不同常人,所以她无比相信他的判断。 只是,司影等人似乎并没有怀疑过晏景修,难道,他们都知道晏景修的底细,或者说,晏景修确实只是一个安分的大夫? “那他是否危险?”苏千澈问。 苏煊铭沉默了片刻,道:“暂时没有。”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想在苏煊铭这里打听消息,简直太难了,半天不说一句话,罢了,等司影前来之时,再问他好了。 此时的苏千澈,完全没有察觉,她已经渐渐适应了司影不时会来千府骚扰她的举动。 苏千澈站起身,正打算去看一看柳心柔和秦氏,外面却有一个侍卫带着二皇子府上的周管家走了进来。 周管家看到门口的少年,满脸愁容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十公子啊,老奴可算见着你了,二皇子整日在府上念叨您,对您是极为想念啊。” 苏千澈微眯起眸,声音慵懒地说道:“这种小事,何须周管家亲自跑一趟。” “二皇子说了,请十公子去府上,要有诚意,便让老奴上门,十公子,您今日有空吧,可否跟老奴走一趟?”周管家满脸笑容。 苏千澈想了想,今日确实无事,二皇子的事情也拖了几天,虽然她并没有去调查,可好歹也要给他一个交代。 于是道:“有劳周管家。” 周管家见他应了,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苏千澈从房间内走出来,苏煊铭自然跟在她身后。 周管家这才看到这位气质冰冷如雪的男人,心里一惊,声音有些不顺:“这……苏大少爷……” “怎么,苏大少爷不能去?”苏千澈睨他一眼,慵懒懒地问。 苏煊铭眸光不变,站在那里,身边空气自动结为冰凌。 周管家擦一把冷汗,暗道这尊煞神怎么也在,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连忙摇头道:“苏大少爷自然可以去,只是……” “只是什么?”苏千澈微眯起眼,脚步顿了下来。 周管家心底越发急了,看少年这架势,分明是苏煊铭不跟随的话,他也不去了,可二皇子下了死命令,今日必须请到十公子,否则回府必会受到惩罚。 可若是带上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苏大少爷,主子的计划,会不会被打破? 算了,先把人带去府上再说。 “呵呵,没什么,既然苏大少爷要去,那便随老奴一起来吧。” 158 什么目的(二更) 马车是二皇子府上的马车,两人从府里走后的那一刻,便有人把两人的行踪报告了简泽轩。 简泽轩沉吟片刻,便对来人吩咐道:“跟着他们。” 那人应了,随即便很快走了出去。 简泽轩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渐凉的天气,淡棕褐色的眸子里,是一片沉凝的黑。 若伤了二皇兄的真是那个白衣男人,她会怎么做?是否会包庇他? 想到那一日早膳时,那个男人对她的亲密举动,以及不时略过他们的眸光,同样身为男人,对他的意图再明白不过。 他是在宣布所有权,当着几个人的面宣告,那个少年是他的,不允许他们觊觎。 可他堂堂王爷,岂会受他所制? 若非小腹上的伤让他容忍下来,他早已当场掀翻了桌子。 至于之后苏千澈三人离开,两人又说了些什么。 简泽轩冷哼一声,缓缓开口:“备车。” 淡而沉稳的声音响起,柳侍卫有些疑惑,“王爷,要去哪里?” “本王许久未见二皇兄,对他甚为想念。”简泽轩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柳侍卫很快便备好了车,简泽轩上了马车,静默了片刻道:“慢一些,不必走得太快。” 柳侍卫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爷这是想要干什么?是为了十公子吗? 周管家虽是管家,驾车的技术竟然不错,马车一路走得极为平稳,偶尔摇摇晃晃的,晃得苏千澈昏昏欲睡。 反正二皇子府上离隆林街有一段距离,苏千澈索性闭了眼,直到马车停下,才再次睁开。 外面是周管家殷勤的声音:“十公子,到了,快下来吧。” 同一时刻,一只修长的手撩开车帘,因为常年练武,苏煊铭的手指节显得非常有力,掌心有淡淡的薄茧,不似司影的如艺术品般的美。 苏千澈微低着头下了车,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府里。 刚踏入府邸的那一刻,敏锐的感官便察觉到府内气氛有些不一样,苏千澈神色不变的慵懒,眸光却不时扫向四周。 三人经过的青石板路上,不时遇到一两个丫环小厮,他们时而说笑,看到三人之时,便恭敬地弯腰行礼,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苏千澈不由看向身侧的大冰块。 同一时刻,苏煊铭亦看了过来,玄衣男子双眸深邃,眸光黝黑似墨,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千澈默默转过头,也不知道她无端而来的异常感觉,苏煊铭感受到了没有。 “十公子,苏大少爷,马上就到了。”周管家一边带路一边殷勤地说道,“二皇子这几日因为受伤,脾气不太好,还请两位多多包涵。” 苏千澈勾了勾唇,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苏煊铭更是一座冰山,自然是不会配合他的话。 周管家有些尴尬,接下来倒也不再说什么,安分地把两人带到偏厅里。 果然如他所说,偏厅里气氛很是阴沉,简泽彦腮帮紧绷,额头青筋一跳一跳,右手紧紧握拳放在身旁的桌子上,面上满是山雨欲来的阴沉之感。 这么久了,那个臭小子竟然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答复!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简泽彦转过头,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阴狠的光,眸底深处浓郁的思绪,却是有些看不清。 “十公子,真是贵客,本皇子请你这么多次,你才肯赏脸前来。”简泽彦看着门口的人,冷哼一声。 少年穿一身月牙白锦缎长袍,精致的眉宇间带着些许慵懒,半阖的眸底不时淌过的一片星河,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而少年身边站着的玄衣男子,却叫简泽彦瞳孔微缩,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更是紧了紧。 听到他的话,苏千澈慵懒的神色丝毫不变,抬步进了屋,对简泽彦行了礼,“在下这几日身体不适,在府里静养,望二皇子海涵。” “静养?”简泽彦面色更沉了一分,静养到花楼里去了? 前几日玉春楼霓裳卖身的事件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却用静养来糊弄他,这小子当他是傻的? 苏千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回答,转身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二皇子,在下派了人去当时事发的地点查看,却没有任何线索,只凭二皇子给的模糊信息,在下即便有通天的本事,却也是查不出那人是谁。” 苏千澈懒洋洋地躺在椅子里,这件事一开始她便猜到是谁做的,只是要把司影直接供出去,自然是不可能,她暂时又没有找到合适的替死鬼,便先拖着,等哪一日心血来潮,便问一问司影当时的事情。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睡大觉,不想牵扯进任何纷争之中,虽迫不得己卷进来,她却也依旧懒散,不愿过早知道事情真相,导致不得安宁。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去询问司影那日发生的事,因为她隐隐觉得,若是她知道了那一日的具体情况,或许许多表面上的安静,都会被打破。 听到少年明显敷衍的话语,简泽彦猛地一拍桌子,沉声喝道:“父皇派你来查此事,不是让你给本皇子这种结果的!”狭长的眸子射出冰冷的光,片刻简泽彦突然笑了,眼神里有些许阴沉的笑意,“还是说,十公子已经查到是谁,只是在包庇凶手罢了。” 苏千澈轻笑一声,越发慵懒地倚进椅子里。 “二皇子,凡事要讲究证据,若没有证据,便是污蔑。” 少年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别样情绪,让简泽彦完全看不清,她究竟是不是有查出凶手。 “要证据?”简泽彦站起身来,细长的眸子看着少年,再看看坐在她身侧的玄衣男子,突然冷声道:“本皇子便让你看一看证据,来人!” 简泽彦低喝一声,立即便有一人双手托着碟子从门口走进,碟子上,放着一幅画卷模样的东西。 苏千澈微侧着头看向那被卷起来的白色画卷,嘴角笑意略冷。 “呈给十公子看看,她所要的证据!”简泽彦冷笑道。 那人走到苏千澈面前,抬手把东西呈给她。 苏千澈微眯起眸,看着面前弯着腰托着东西的侍卫,忽而轻笑一声,抬手起,正要把东西拿过来,却听苏煊铭一声冷喝,“别动!” 说罢,苏煊铭猛然站起身,唰地拔出长剑,剑尖直指侍卫咽喉。 同一时刻,侍卫弃了托盘,瞬间从下方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朝苏千澈扑过来。 苏千澈微挑了眉,正要动作,却发现全身微微一僵,这一刻的凝滞时间极短,短得几乎无法察觉,可就是这片刻的耽搁,侍卫手中匕首便速度极快地抵在少年脆弱的脖颈上。 一切都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一眨眼功夫,苏千澈便落在了二皇子手上。 简泽彦见如此顺利,不由冷哼一声,还以为这个少年有多厉害,他可是给她准备了许多大礼,如今看来,却不过如此,仅仅第一道菜,便已经让她吃不消。 他不过是在画卷上洒了一些特质的软筋散粉末,粉末白色,在画卷表面涂抹一层,便什么也看不出来,而这种特效软筋散,不需要触碰,只要距离近一些,便能让人僵住片刻,只要这短短片刻时间,便能轻易把她拿下。 苏煊铭眸光沉冷如雪,冻得那胁迫着少年的侍卫心里直发抖,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甚至连握匕的手抖不曾有丝毫颤抖。 “放开她。”冰冷的声音,如从地狱里传出,带着蚀入骨髓的寒意。 那侍卫只觉得一股阴寒从脚底窜起,一直传到脊背,再到头顶,身体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冷汗涔涔。 “苏大少爷,本皇子劝你最好不要掺和,十公子细皮嫩肉的,这细嫩的脖子,怕是经不起侍卫的一刀。”简泽彦倏然哼笑,实力强又如何,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苏煊铭目光更冷了一分,却是没有半分动作,眸中划过一道幽蓝光芒,不知在想什么。 “二皇子,你这是何意?”被用匕首比着脖子的少年却是丝毫也不惊慌,半阖的眸中始终平静无波,她甚至还微歪着脑袋,手肘撑在桌子上,以手支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简泽彦。 简泽彦见她如此平静的模样,虽有些疑惑她为何如此镇定,却也并未深究,想来这人是装惯了,现在只怕是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十公子,你是父皇钦点调查伤害本皇子凶手的人,可你玩忽职守,甚至包庇凶手,与凶手勾结,迟迟不肯把凶手带到本皇子面前,本皇子只好出此下策,以把凶手引出来,希望十公子好好配合。” 苏千澈微勾了勾唇,说白了,他还是没有放弃绑架她,以达到某种目的的打算。 不过…… “二皇子就如此确定,抓了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简泽彦却似没有看到她嘴边的嘲意,“能否把人引过来,一试便知。” “我倒是很想配合二皇子。”苏千澈揉了揉额角,坐直身体,“不过,这样的天气,适合睡觉,我也不想二皇子府上浪费时间。” 简泽彦正要嘲讽她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下一秒却猛然缩紧了瞳孔,他完全没有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动作的,那侍卫胁迫着少年的匕首,便已经落入少年手里,转念间被胁迫的对象便已经换了人。 苏千澈握着匕首,匕首尖端轻戳在侍卫微突的喉结,轻笑道:“二皇子,你的侍卫,太弱。” 简泽彦气怒,身体直颤,猛然怒喝道:“来人!” 他的话音落下,外面便黑压压跑进来一大群侍卫,各个面容冷肃,气势不凡,看上去便知不是寻常侍卫。 在房间外,也有许多带刀侍卫待命,显然是要把二人瓮中捉鳖。 眼见转瞬间两人便已经被侍卫包围,简泽彦沉声对苏煊铭道:“苏家大少爷,本皇子劝你不要最好把剑放下,敢对皇家子孙拔剑,你难道想要造反?!” 简泽彦目光极为阴沉,有苏煊铭在,他要硬拿下那小子还有点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不要趟这一趟浑水,等解决了这个小子,他再去相府,与苏丞相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苏煊铭薄唇微抿,默然不语,眼底幽深不可测。 简泽彦摸不准他的态度,却也不想再去揣测,今日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错失这次机会,下次苏千澈有了防备,再要抓她就难了。 “把这个小子拿下!”简泽彦怒喝一声,周围的侍卫便井然有序地快速拥了上去。 苏千澈一脚把面前的侍卫踹开,看着飞扑而来的侍卫们,对苏煊铭道:“苏大少爷,别动手,你坐着看就行。” 说罢,纤瘦的身体便冲进了侍卫群中。 苏煊铭收回剑,身体笔直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苏千澈有些惊讶他竟如此听话,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娇小的身形在手持武器的侍卫群里穿梭。 这些侍卫与寻常侍卫不同,每一个都有或强或弱的内力,可是,这些人在那白衣少年面前,却像是一张脆弱的薄纸,顷刻间,便在房间里倒了一地。 等简泽彦反应过来,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两个站着,所有的侍卫都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一群废物,都给本皇子起来!”简泽彦大怒,这群饭桶竟然连一个臭小子都解决不了,那还养着他们做什么! 侍卫们有苦难言,少年的拳头看似轻飘飘的,却每每打中要害,被打过一拳之后,全身便使不上力,想要站起来都做不到,这么诡异的场景,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房间外的侍卫也是极为震惊,这……这是什么诡异手段? 苏煊铭眸光幽深,看一眼若无其事的少年,不知在想什么。 “二皇子,我说过了,你的侍卫太弱,想要抓我,这些,远远不够。”少年竖起一根葱白手指,在面前轻轻晃悠,嘴角满是邪气的笑。 简泽彦眼底怒火炽烈,少年眼底的嘲讽太过明显,这分明是在看不起他! 可是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哼笑道:“来人,把这个刺客给本皇子抓起来!” 苏千澈微睁了眼,这二皇子可真是厚颜无耻,刚才污蔑她是帮凶,现在又说她是刺客,再过一会儿,是不是得说她是卖国贼了? “看来,二皇子今日是非留我不可了。”苏千澈说着,便慢条斯理地从袖间拿出匕首,刚才她没有下杀手,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这里是二皇子府,若是侍卫被杀,少不得一些麻烦,可简泽彦明显不打算放过她,她再多顾忌也是无用,便放开手脚大杀一番了。 这时,门口一阵骚动,侍卫们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粗犷男人和一个跟竹竿似的细瘦男人走了进来。 粗犷男人极为高大,目测近两米,一身肌肉虬结,行走间都带着呼呼风声。 而瘦男人在他面前便显得越发瘦弱,走路也是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他带着兜帽,脸藏在兜帽里,看不清容貌,浑身散发出一种阴森的气息,让人感觉呼吸都似乎困难了许多。 在这二人出现时,侍卫们都下意识退后一步。 “闫戈。” “阴绝。” “参见二皇子。” 两人走到简泽彦面前,同时说道。 这二人并不是府里的侍卫,看上去像是江湖中人,而且,实力极为不俗。 苏千澈老神在在地坐了回去,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苏煊铭看她一眼,那眼底的情绪,无法形容。 简泽彦在看到二人时,显然极为高兴,他看向丝毫不惊慌甚至还悠然坐着的苏千澈,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很快便被蔑视嘲讽替代:“麻烦二位抓住这个刺客,事成之后,本皇子重重有赏!”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有她这么从容优雅的刺客么? 159 谁叫小六 两人领了命,目光扫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侍卫,并没有立即出手,反而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苏煊铭气场强大,一瞬间便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看到玄衣男子的那一刻,粗犷大汉闫戈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嘹亮的声音在偏厅里响起:“你……你是……墨玦下?” 兜帽男阴铯干瘦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他亦看着苏煊铭,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粗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嘎嘎,竟然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墨玦下。” 墨玦之名,在江湖上,几乎无人不晓,不仅仅因为他在诛神竞技场的名声响亮,更因为他本人实力强大无比,为人虽冷酷无情,却从不滥杀无辜,是整个江湖正道人士的标杆,更是无数名门正派争相结交的对象。 苏煊铭冷冷看了二人一眼,没说话。 他的冷漠却丝毫没有打消壮汉的积极性,闫戈哈哈笑着,响声震天,“墨玦下,真是幸会幸会。您怎么会在这里?是和他……”闫戈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慵懒坐着椅子里的少年,问简泽彦:“这就是二皇子所说的,那个什么……十公子?” 不待简泽彦答话,闫戈便又转了回去,对苏煊铭道:“墨玦下,您与他是一起的?” 简泽彦被这般无视,顿时气怒,沉声道:“什么墨玦下?!你们可是由本皇子花重金请来,不要忘了你们的任务!” “啊哈哈,二皇子的任务,在下自然不会忘。”闫戈双眼放光,开始摩拳擦掌,“墨玦下,今日……” 闫戈的话还未说完,阴铯便打断了他:“二皇子给我们的报酬里,可不包括对付墨玦下。墨玦下实力强大,若此事有他参与,我兄弟二人怕是……” 简泽彦是何等人?瞬间便领悟了阴铯话里的意思,这分明是坐地起价! 可苏千澈对他太过重要,此次安排绝不容有半分闪失。 “只要你们拿下她,本皇子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阴铯声音低沉地粗声笑起来,“希望二皇子不要食言。” 三人谈得正欢之时,苏千澈用手指搓了搓苏煊铭的手臂,低声问:“这一胖一瘦组合是什么人?” 苏煊铭低头看了看少年青葱的手指,又抬眸看着少年半阖的眸,“离云宫之人。” 苏千澈眨了眨眼,离云宫?是那个家伙的手下? “这二人,我来对付,你趁乱先行离开。”苏煊铭叮嘱道。 “怎么,他们很厉害?”苏千澈手指摩挲着下巴,眸光看向对面的胖瘦二人组。 若是他们实力不够,苏煊铭应该不会让她先行离开,怕是他对他们也有所顾忌。 苏煊铭沉默了片刻,冷声道:“阴铯善毒,且手段层出不穷,若是被他缠上,我亦无法护你周全。” 苏千澈了然地点头,使毒什么的,最难防范,苏煊铭必然是担心那瘦子会对她用毒,才会让她先走。 不过,毒嘛,她却是不怕。 苏千澈对苏煊铭勾了勾手指,苏煊铭疑惑地看她一眼,才低下头,少年殷红的唇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大哥教训人的英姿,妹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现在有这大好的机会,怎么能就这么错过?” 少年微热的呼吸洒在耳畔,淡淡的幽香溢散在鼻尖,苏煊铭玉白的耳垂上,飘出一抹浅浅红云。 苏千澈眼睫微弯,忍不住逗他:“大哥,你害羞了?” 苏煊铭冷着脸站直身,不看她,声音沉冷:“不可胡闹。” “哈哈,苏大少爷,你这可爱的模样,真该让……唔……”苏千澈捂着嘴,眼珠转了转,现在是在二皇子府上,可不能让别人知道简沐欢的心思。 苏煊铭的俊脸黑了一半。 可爱?! 简泽彦等人一阵惊悚,竟然说苏煊铭(墨玦下)可爱…… 闫戈和阴铯对视一眼,这个就是他们的任务目标么,这么没心没肺的少年,到底是为何让二皇子花重金请他们出马的? “你就是十公子?”阴铯询问道,声音粗哑难听。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这不是废话么。” “既然是你,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阴铯说罢便抬起手,斗篷里,那一截干枯如树枝一般的手似散发着绿惨惨的光,看上去格外渗人。 阴铯出招的那一刻,简泽彦便往后退了几步,外面的侍卫更是面带惊慌地齐刷刷退后,若非有二皇子在场,他们怕是要直接逃跑了。 “哈哈,阴老哥,这小子留给你,我来会会天下闻名的墨玦下。”闫戈亦在同一时刻出了手,硕大的拳头猛地向苏煊铭砸过去。 两人不愧是搭档,仅仅一个眼神,便已知对方心底想法,想趁二人不备之时,直接把他们拿下。 这一招他们屡试不爽,闫戈力量刚猛,即便不是苏煊铭的对手,也能挡住他一时半刻,而这一段时间里,阴铯很轻易便能把那瘦弱的小子抓住。 “好丑的手。”少年慵懒轻扬的声音响起,阴铯马上就要掐到少年细嫩脖颈的手微顿,被兜帽盖住的脸上,顿时青筋暴起。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说他丑! 眼看手便要碰到少年的脖子,阴铯眼底露出阴狠的光,真想直接把这脆弱的脖子直接捏碎! “啧啧,这么丑的手,还是不要在本公子面前晃,本公子怕吃不下饭。”苏千澈抬手,一把羽扇挡住阴铯惨绿的手, 这人的招式看似软绵绵的,却是力道极大,两者相触的刹那,便有一股极强的力量从羽扇传到苏千澈手上,让她的身体连同身后的椅子,一并硬生生往后滑去。 而与阴铯的手直接接触的羽扇,转眼间便被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洞。 “你给我闭嘴!”阴铯粗嘎的声音里蕴含着怒气,手中力道加大,羽扇顷刻间便被捏碎,爪子再次毫不留情地向她抓过去。 “啧,这么狠,上来就是杀招。”苏千澈瞬间弃了羽扇,拔出匕首正要再次迎向阴铯的爪子,斜地里却刺来一柄剑,剑光闪耀,凌厉无比。 阴铯连忙快速收回手,那剑紧随其后,阴铯不得已只能后退。 “阴老哥,这墨玦下,我拦不住啊!”闫戈大声道。 “你去对付那小子,墨玦交给我。”阴铯说罢,便主动向苏煊铭的长剑迎过去。 若再和那小子对几招,他怕忍不住真的杀了他! “好勒!”闫戈应了,快步走到少年面前,不由分说一拳便狠狠地往少年胸口砸过去。 苏千澈唇角微勾,脚尖点地,用力一蹬,身体快速向后滑去。 “小子,别跑!”闫戈快速追了上去。 几人正打得热闹之时,一个侍卫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说道:“二皇子,二皇子,怀王……怀王殿下来了!” 简泽彦心里一突,狭长的眸子里闪过阴毒的光,声音低沉地问道:“他来干什么?” 难道他是想来把人带走? 侍卫道:“怀王说,说是几日不见甚是想念二皇子,让属下前来通报。” 他正说着,身后便出现一个浅色衣服的人影。 简泽轩身材挺拔,一身浅色锦绣长袍,整个人都显得高贵优雅,领口袖口精致勾勒的祥云图案,更是让他看上去雍容华贵无比。 简泽彦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分明他和简泽轩容貌相似,才能谋略也是不相上下,为何他简泽轩就能如此受宠,而自己却半点不得父皇宠爱? 若非太子是皇后娘娘所生,还是长子,皇上怕是要把太子之外都给简泽轩! 虽这般想着,简泽彦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看到来人,他很高兴地迎了上去,“五弟,你来得正好,二皇兄府上遭遇了刺客,二皇兄受伤颇重,拿他们没办法,五弟你实力高强,一定要帮皇兄抓住刺客。” 简泽轩没理他,大步走上台阶,一眼看到屋内的情景,顿时沉声喝道:“都给本王住手!” 没有人理会他,四人在屋子里打得欢快。 “五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简泽彦垂在身侧的手指互相搓了搓,沉声问道。 简泽轩淡棕褐色的眸子里一片沉凝的幽冷,“十公子奉父皇之命前来追查凶手,为何到了二皇兄这里,却成了刺客?” “哼,她与刺客勾结,与对本皇子图谋不轨,证据确凿!”简泽彦指着屋内好不容易爬起来聚在一起痛苦呻吟的侍卫们冷哼道,“你看看,她把本皇子府上的人打成了什么样!” “若五弟是来帮助皇兄捉拿刺客,二皇兄非常欢迎,可若抱有其他目的,二皇兄恕不奉陪!” “二皇兄,十公子是由皇上钦点来查清此事,难道二皇兄认为,父皇做错了?”简泽轩沉声道。 “父皇自然没错,可十公子被凶手所迷惑,做出行刺本皇子之事,本皇子一定不会放过她!”简泽彦冷笑。 简泽轩神色丝毫不变,眸中却划过一道冷光,“既然如此,本王便只有把今日之事上报父皇,请父皇定夺。” 简泽彦紧咬着牙,若是此事捅到皇上那里,对他没有半分好处,说不得还会被训一顿,苦心经营的形象也会有所损失。 可是,就这般放了那小子,他又极为不甘。 简泽彦狭长的眸子里闪过阴狠的光芒,他微侧过头,在简泽轩耳边轻声道:“五弟,你巴巴地上赶着来救这苏家小姐,可她似乎对你不感兴趣啊。” 简泽轩面无表情地看他:“本王的事,无需你操心。现在下令,让他们停下!” 简泽彦转过头,把目光里的怨毒藏进眼底,沉声喝道:“都停下!” 闫戈铜锤般舞得虎虎生风的拳头停了下来,阴铯绿色的爪子也收了回去,两人都皱眉看着简泽彦。 苏千澈抬眸,看向随之进来的衣男子。 他来这里干什么? “二皇子,你这是何意?”阴铯声音本就粗哑,此刻带着怒气说出来,更是像有尖锐的东西划过玻璃发出的声音,难听至极。 苏千澈差点忍不住捂耳朵。 简泽彦面色也是阴沉无比,今日要把这小子留下来怕是不可能了,不过,反正她难逃一死,也能消去他心底一丝怨恨。 “今日之事是个误会,既有五弟作保,想来十公子也不会与凶手勾结。”简泽彦咽下心底恨意,扯着嘴角笑道,“今日劳烦二位,以后若是二位有需要,可以来找本皇子。” “哼!”阴铯冷哼,虽然被耍了极为不爽,可对方是尊贵的二皇子,他们也并无任何损失,还能让二皇子欠一个人情,虽然有气,他们还是忍下了。 “你们先下去吧。”简泽彦摆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 “谁让你们走了?”少年右手撑头,眸光慵懒地看向准备离开的胖瘦二人组。 苏煊铭收回长剑,眸光冰冷,经过刚才一番打斗,他的气息却丝毫不变,显然还有所保留。反观另外二人,却是气息沉重了不少,额头上甚至都浸出了薄汗。 “怎么,十公子还想与我兄弟二人过招?”阴铯目光阴冷,若非有所顾忌,不能要了这个小子的小命,他早已把这小子毒死了! 苏千澈轻笑,笑容似邪似嘲,“你们不由分说便要抓本公子,本公子自然要讨个公道。” 简泽轩眸光看向她,眼底一片沉静,看不出情绪。 “臭小子,不要欺人太甚!”阴铯咬牙切齿,刚才打斗之时,这臭小子满口胡言便让人忍不住想要杀了他,现在他还要跟他们讨公道?!真是不知死活! 苏千澈手指轻点额角,忽然想到某个水晶般的人儿,嘴角勾了勾,道:“没事了,你们走吧。” 唔……到时候,从司影那里把他们要过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真是好奇。 两人眉头紧皱,狠狠地瞪了苏千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走着瞧,下次再狠狠修理你。 苏千澈无所谓地笑笑,抬眸,看向面色不虞的简泽彦,红唇微勾,眸底闪过初冬的寒,“凶手一事,我能力有限,还请二皇子另寻高明。另外……”少年顿了顿,眼睫微掀,眸底骤然有冷芒划过,“今日二皇子给我的大礼,我会牢记于心,二皇子也不要忘了地好。” “只要你能活下来,本皇子一定奉陪到底。”简泽彦右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呵,借二皇子吉言,我一定会比二皇子你活得久。告辞,不送。”少年说罢,便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往外走。 一众侍卫纷纷让开道,让她走过去。 苏煊铭一言不发地跟上。 简泽轩看了少年背影一眼,寻思了片刻,也准备跟上去。 “五弟,好不容易来一趟皇兄府上,怎么就如此急着走?”简泽彦道。 简泽轩顿住脚,见少年已经走远,便转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她,不是你能动的,不要试图触碰本王的底线。” “哈,五弟,你既然如此宝贝她,为何以前她追着你时,你却视如敝履?”简泽彦走到简泽轩身边,声音阴冷地开口,“现在,为何又要死皮赖脸地缠着?对了,你这句话,凶手也曾经说过,啧啧,你看上的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男人?” “本王说过,本王的事情,无需你操心!而她,更不是你能非议的!”简泽轩猛地揪住简泽彦的衣领,眸光紧紧锁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若再敢动她一根汗毛,本王定要踏平你这皇子府!” “你敢!”简泽彦抬手便是一拳往简泽轩脸上打过去。 简泽轩伸出手,轻易截住他的手,微眯起眸,眸底划过危险的暗芒,“你看本王敢不敢!” 说罢,把人猛地往后一推,直接转身走人。 简泽彦踉跄着倒退几步,显得极为狼狈,淘宝联盟狠狠地咬着牙,看着男子离去的目光如同阴冷的毒蛇,恨不得把他一点点撕碎! 简泽轩感受到背后阴冷的目光,却是丝毫不在意,他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慢悠悠的二人,低声对少年说道:“以后,不要再来这二皇子府。” 苏千澈耸了耸肩膀,“不是我想来的,是你父皇的命令,我敢不从?” 衣男子沉稳的眸光中似闪过一丝笑,他道:“原来十公子也有怕的时候。” 苏千澈看他一眼,他如此自来熟的表现,竟丝毫没有违和感,难道,皇家人的脸皮,都是这么厚? 简泽轩面色丝毫不变,却暗自运起内力,驱散身上乍然而来的冷意。 “皇权最大,我还没活够,暂时还不想死。”苏千澈懒懒说道。 随意的一句话,却让两个男人都把目光投向她。 “怎么了?”苏千澈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暂时?”简泽轩眉头紧皱,难道她还真的想过死? “不许胡说!”苏煊铭声音冰冷,恍然如安第斯山终年不化的积雪。 苏千澈微垂下眸,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心里似有一股浅浅的暖流涌进,这……算是被人关心的感觉么? 前世,除了小六,她从未感受过任何关怀,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所以,即便她离开了那个世界,应该也无人会想她吧。 “我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苏千澈笑意盈盈地说道,只是,她慵懒的眸底却无丝毫笑意,即便是两个感知极强的男人也不知她话里的真假。 “怀王,你来这里干什么?”苏千澈眨了眨眼,转移了话题。 简泽轩看她一眼,他是怕二皇子对她不利。而且,他还想知道,她会不会把那个白衣男人说出来,可是很显然,她并没有。 她在维护那个男人。 “二皇兄近日脾气不太好,我来看看。”简泽轩道,顿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有没有受伤?” 话音刚落,简泽轩便又感觉一股冷气袭来,顿时眉头紧锁,看向少年另一侧的玄衣男子。 苏煊铭亦转过头,冷冷看他一眼。 “没有受伤。”苏千澈转头分别看了二人一眼,“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刚才二皇兄所说的话……”顿了顿,简泽轩沉声道,“他可能又在筹谋什么,你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出府。” “唔……他的筹划么……”苏千澈想说,她并不在意,让她在意的,是七星楼。 七星楼到底为何想要杀她,是否和她失踪的父母有关?这个问题一日得不到解答,她便一日不得安生。 不过,她向来懒散惯了,现在也不想主动去查七星楼的事,更不会去寻找那一对从未见过的父母。 偏厅距离正门并不远,三人速度虽慢,却也很快便到了正门口。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府门口传来,苏千澈眼睫动了动,顿住脚步,从大开的门看向府外。 什么也没有。 简泽轩和苏煊铭自然也闻到了血腥味,两人对视一眼,苏煊铭便化为一道残影飞了出去,简泽轩却向少年靠了靠,有意无意地护着她。 苏千澈嘴角微抽,她看起来就真的这么需要保护? 不过这种感觉挺好,凡事不用操心,她只需要睡觉就行~ “我的侍卫在外面,若有事,他会来汇报。”简泽轩道,“我们也去看看。” 苏千澈点点头,两人走到门口,躲在门边,简泽轩做了个停的手势,自己探出头去往外看。 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这……保护过度了吧……况且,她与简泽轩好像不是很熟? 二皇子府外,是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此时,苏煊铭站在大道中央,在他面前,三个男女或站或倚在墙边,看似随意,却是压迫十足,气氛沉重,战斗一触即发。 千府的车夫和柳侍卫二人都被绑起来扔在一边,两人嘴角边都流着血,血腥味正是从他们身上传来。 看到简泽轩再次探出头去,又很快收回来,苏千澈眼眸微。 她向来是有情况直接上,要么把对方干死,要么把对方打残,这样小心翼翼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新鲜,于是她悄悄走到衣男子身后,虚趴在男子肩上,小小声地问:“什么情况?” 说着便要把头探出去,也看一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男子的大手却一把按住她的头,动作轻柔地把她按了回去,低声道:“有三个敌人,很强。” 暖暖的温度从少年的脑袋传到掌心,简泽轩才反应过来,触电一般快速把手拿开,手掌紧紧地握拳,似乎这样,便能把掌心的温度永远留住。 苏千澈有些怔,她下意识把手放在脑袋上,眸光无法聚焦。 “我……”简泽轩转过头不敢看她,蜜色皮肤上飘出浅浅红云,他咬了咬牙关,声音极低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半晌没有回应,简泽轩缓缓转过头,见少年微睁着眸看着他,男子脸上红云更深了些,眼睫动了动,正要说话,却发现她乌黑的眸底一片空洞,没有他的半分身影。 这样的发现,让简泽轩脸上红云尽褪,心里一痛,尖锐的,极其突然的。 她在想什么?又在透过他看什么? 简泽轩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他的眼前,少年的眼眸缓缓聚焦,眼神恢复了明亮,瞳孔里,缓缓映出了他放大的脸。 苏千澈微微一惊,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虽然很俊,但是也有些吓人啊。 “怎么?”少年脑袋往后仰了仰,轻声问,她还没有忘记,现在外面有情况。 “你……”简泽轩薄唇微微张开,淡棕褐色双眸里映着少年精致的五官,“小心些,外面的人不简单。” “他们可不一定是来找我的,或许是你的仇家呢?”苏千澈轻声道。 两人站得很近,少年说话时,微热的呼吸便喷洒在衣男子的后颈,微微的痒。 简泽轩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不是找我的。”他道,“这里面有个人我曾见过,是七星楼杀手。” “又是七星楼?”苏千澈眼睫微挑,七星楼杀手为何会在二皇子府外,难道他们与二皇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如果他们是一伙的,二皇子现在完全可以派人来给他们前后夹击,他却没有出手,说明要么七星楼杀手只是碰巧聚在了这里,要么他们有合作,可合作带来的利益,却不及简泽彦抓她所要承受的后果。 简泽彦眸中闪过沉冷的暗光,“此事若牵扯上了二皇兄,我定然不会饶他。” 苏千澈眨了眨眼,简泽轩的话是什么意思? “听动静,没有打起来?”苏千澈道。 “没有。”简泽轩摇摇头,正要再说话,外面却传来一阵高喊:“既然已经出来,就别再躲了,墨玦一个人,可拦不住我们三个。” 苏千澈微微侧头,便看到外面三人与苏煊铭对峙的场面。 “你留在这里,我去。”简泽轩刚抬脚要出去,身边少年却已经慢悠悠地走出了府门。 摸了摸袖口,没有羽扇,才想起来她的装逼利器已经被‘毒死了’,苏千澈撇了撇嘴,背着双手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苏煊铭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眸底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泽轩很快便走了过来,直接走到她前面,目光不善地看着对面的两男一女。 “哟,这不是怀王殿下么,怎么会与苏府七小姐在一起,曾经你可是从来不屑看她一眼的,现在怎么还护上了?”对面的女人双手环胸倚在墙上,身穿黑色紧身衣,把身材勾勒得前凸后翘,看了便让人血脉喷张。 一张脸也是极尽妩媚,怕只是脸颊便能让男人把持不住。 简泽轩脸色有些难看,他下意识去看身后的少年,却发现她已经走到自己身边,同样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苏千澈问,这个女人说她是苏七小姐,简泽轩却一点也不惊讶,怕是他早已经知道了。 简泽轩点头,便发现她转过头去,脸上并无其他表情。 她并不在意别人提到过去他是如何对她的么? 苏千澈缓缓走上前,在苏煊铭身边站定,慵懒半阖的眸扫向三人,“你们是七星楼杀手?” 妩媚女人以手指掩唇咯咯笑起来,“哎哟小妹妹真聪明,可不是以前那傻子模样了,难怪怀王殿下会护着你,以姐姐看呐,怀王殿下怕是要栽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了。” 简泽轩脸色铁青,她是在暗示小澈会耍手段? 苏千澈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轻笑道,“怎么,没有人护着阿姨,阿姨嫉妒了?” “阿……阿姨?!”妩媚女人顿时站直身体,柳眉倒竖,是个女人都不想被别人说老,况且她现在也就刚好二十,竟然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人称阿姨?! “阿姨应该有三十了吧,这么大把年纪不在家里养老,还出来打打杀杀,真是不容易,难怪脸上写满了风霜。”苏千澈摇头,极其遗憾的模样。 苏煊铭和简泽轩二人均是额头黑线,小澈这张嘴,损人也太厉害了吧,才两句话而已,瞧瞧对面那个女人,都已经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妩媚女人不依地跺了跺脚,扭着臀走到旁边同样一身黑衣的男人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咬着红唇委屈地说道,“小六,你看她,欺负人家!” 男人一头短发朝天竖起,面容坚毅,眸光如兽锐利。 他拍了拍女人的手,正要安慰,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男人瞳孔猛缩,拉着女人身体反射般地退后,黑影却紧追不舍,转眼间便有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黑衣男人胸口。 男人惊骇地看着面前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年,少年沉黑的眸子里浩瀚无边,如深藏着一片风暴海,海浪滚滚翻涌,昭示着少年极力压制着却似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的强烈情绪。 “谁叫小六。”少年红唇微张,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从无尽的地狱深渊里传出,化为刀锋,一刀一刀割裂人的皮肤。 妩媚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见鬼一样盯着浑身似散发着黑色雾气的少年,她的表情,她的眼神,仿佛地狱深处的魔鬼,饶是自己这个杀人如麻的杀手,此刻见了都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谁叫小六。”少年的表情依旧,声音却压得更低了,仿若有一阵阵阴风从身边刮过,阴冷的气息深深渗入了骨髓里。 “都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另外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沉喝一声,直接欺身上前,手中一把弯刃匕首朝少年划过来。 他刚一动作,苏煊铭便瞬间截住他,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短发男人紧绷着身体,不敢动弹,杀手强大的直觉让他感受到,只要他一动,身上的匕首肯定会给他刺一个大洞! 妩媚女人嘴角勾起笑,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这个傻子不是送死么? 她快速伸手,长而锋利的指甲直朝少年胸口插过去。 “小心!”简泽轩焦急地大喊,他与几人本就有些距离,事发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希望能够来得及。 “滚!”苏千澈声音低沉而平静,眼底是滔天巨浪,神色却是平静无比,她右手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甚至短发男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威胁着他的匕首离开过,耳边却传来女人的惨叫声。 微热的液体溅在短发男人脸颊,男人心里一突,她究竟是怎么出手的? “啊!”女人惊恐地盯着断掉半截的手,这样的情形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让她很难冷静下来。 “你叫小六。”似乎是因为见了血,少年眼底的沉黑褪去一半,声音亦恢复了正常。 “我……我叫小六……”短发男人一边回答,一边给身边的女人使眼色,几人都是身经百战见识不凡的人,短暂的惊慌过后,便是杀手的沉稳占据了上风。 “小六。”少年微垂着眼睫,轻声低喃,又抬眸,缓缓道:“改名,或者死。” 一个杀手,怎配拥有给予她一世温暖的人的名字。 短发男人心里直抽抽,一个最普通最常见的名字,怎么就惹到这个杀神了? 不对,分明她是他们的刺杀对象,怎么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简泽轩紧握着手中长剑,深深看一眼少年,挑剑把妩媚女人引走。 那个小六,在她心里,究竟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便能让她如此在意。 “好好好,我改名,改名……”短发男人抬起双手在身前摇晃,身体却是一刻也没有放松,只要她松懈下去,他便会给她一击必杀。 如此近的距离,对于经验丰富的杀手来说,再简单不过。 “以后不要让我在你们的嘴里听到小六这个名字。”胸前的匕首却并没有离开,反而更深了一分,少年勾起唇,唇角笑意却无丝毫温度,“你们想要杀我,原因,告诉我,便放过你。” 短发男人眸光闪了闪,道:“你很强,输给你,我不冤。只要你答应放过我们三人,我便告诉你原因。” 160 她是谁? 阳光正好,秋末初冬的天气一点也不热,甚至还有了丝丝寒意,可短发的黑衣男人却觉得一丝丝汗液从脊背升起,很快浸染了整个背部,额头上亦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作为杀手,从来都是让别人害怕,可现在,他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惊恐是什么感觉。 眼前的少年很纤瘦,五官精致,皮肤如细瓷,在阳光下如发着浅浅莹润的光,分明是个美好如斯的人儿,可她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幽暗,如万丈深崖下从不见光的沉黑,却让人无端感到毛骨悚然。 苏千澈微勾了唇角,眼睫微掀,阳光透过纤长的睫羽照到她黝黑的瞳孔,都似被那极夜的黑吞没。 “若你所说不假,放了你们又何妨。”少年浅浅慵懒的声音响起,介于男女之间的细腻低哑,听上去格外悦耳。 经过这片刻的对峙,另外两个杀手已经被放倒在地,分别被一柄长剑指着,不得动弹。 短发男人看了看二人,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远处房顶上,一个黑衣身影看到几人离开,快速纵身下去,走到某个房间里,关上门。 不过片刻,屋内便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说什么?那些杀手竟奈何他们不得?” “……”低低的声音,听不真切。 “哼,算他们走运,你去禀报……把今日的情况告诉他……亲自出马……”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飘散在空气里,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茶楼。 茶香缭缭,雾气氤氲,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喧嚣嘈杂,二楼雅间里,却是极为安静。 三人围坐在桌边,靠窗的位置空着,苏千澈斜靠在窗沿,右臂撑在左手手心,葱白的手指上,端着陶瓷蓝纹茶杯,少年低着头,微闭着眼,轻嗅茶香。 秋日的阳光从大开的木窗照进来,照在少年身上,暖阳浅金色,仿佛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微光,静谧美好的画面,在衣男子浅棕褐色的双眸里定格。 “现在可以说了?”苏千澈抬眸,看向对面盘腿坐着的短发男人。 三个杀手都被点了穴道,另两个在靠里的软榻上养伤,唯短发的黑衣男人坐在简泽轩与苏煊铭身边,如兽一般的双眸看着背光而立的少年。 她的身上没有丝毫内力波动,可不久前面对她时,那种来自灵魂的压迫感,却是如此记忆深刻,那种威压,甚至比面前两个内力强大的男人还要恐怖。 “你或许不知道,身为杀手,只接上头给的命令,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能说。”短发男人道。 苏千澈微微眨眼,茶水里的倒影也动了动。 她不知道? 前世的她,虽不是杀手,却与杀手无异,只需接上头给的任务,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无辜受牵连的普通人,她都不在乎,只需完成任务就行。 组织给的任务,她从未失手,即便是在整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组织里,她都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曾经有人说,她是一个杀人机器。 呵,杀人机器又如何,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别人的生死,又与她何干?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我也没有留你的必要。”苏千澈缓缓开口,手中茶杯晃动了一下,清茶在杯中漾出浅浅波纹。 “别急,虽然别人不知道,可对于你的事,我还知道一些。”短发男人身不能动,却是极为平静,或许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小……别告诉她!”妩媚女人艰难地说道,她手上的伤虽然已经包扎过,却依然不时向外流血,手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浸染出了一层红红的印记。 苏煊铭看了妩媚女人一眼,站起身,点了她的哑穴,她张了几次嘴,却无丝毫声音发出,顿时变得极为焦急。为了避免麻烦,苏煊铭又顺手把另一个杀手的哑穴也点了。 苏千澈双臂撑在窗沿上,微扬起头,半阖的眸看着木质天花板,眸光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短发男人看着她,道:“关于你的任务,在七星楼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六年前,便有人花重金想要刺杀你,那时候,你应该是八岁,身边还有你父母留下来的暗卫,不过,那时候的你,却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短发男人说着,便感受到一股充满敌意的目光,他转头看了简泽轩一眼,问:“怀王殿下,难道我说得不对?” “说你该说的,其他的废话,一句也无需多讲!”简泽轩沉声道,他微侧过头看向窗边的少年,少年微仰着头,白皙的脖颈优雅如天鹅般,长长的眼睫在阳光下轻颤,仿佛精灵的舞蹈。 听到短发男人对她曾经的评价,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半阖的眸中一片慵懒沉静,没有其他任何情绪。 苏煊铭走到窗边,站在少年身侧,面朝外站立,深邃的眸底划过一道不知名情绪。 短发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唔,那时候的苏七小姐,本就是傻子,难道还不能让人说了?” “是不是,我给你的时间太多了?”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 “好吧,言归正传。你父母留下的暗卫很厉害,当时虽然出动了不少杀手,最后却是无功而返,而在把那些暗卫都解决之后,那个想要你命的人,竟奇怪地撤回了任务,所以,你很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苏千澈侧头看了身边的玄衣男子一眼,这件事情,他应该也知晓吧? “就在前不久,又有人来楼里发布暗杀你的任务,上面的人接了,至于是不是与六年前同一个人,却是不得而知。”短发男人道。 “任务内容,除了杀我,还有什么?”苏千澈问。 “只有杀你。”短发男人道,“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你竟是如此棘手,前两次派出的杀手,竟是一个也没有逃脱。” 苏千澈默了默。 虽然他说了不少,可真正有用的东西,却是几乎没有。 六年前要杀她的人,是谁,六年后,要杀她的人,又是谁? “你可知道,那个发布任务的人,是什么样的?”苏千澈走到短发男人对面的位置坐下,手撑着头,慵懒至极的模样。 “不知道。”短发男人道。 “六年前,要杀我的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七星楼,有多少杀手?” “不知道。” “你们三人,属于哪个堂?” “……无可奉告。” “那你知道什么?”苏千澈抬眸扫他一眼,问。 “我知道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其他不能说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说。”短发男人道。 苏千澈抿一口茶,看上去似乎口风很严。 轻笑一声,苏千澈放下茶杯,伸手,揪住男人衣领,把他扯过来一些,慵懒的眸看着他,半阖的眸底涌动着一整片银河。 简泽轩奇怪地看着少年,她还从未主动这般对待他。她,要干什么? “看着我。”苏千澈低声开口,声音低哑,仿若云天之外传出的低迷梵音,在耳畔回响,似近似远。 短发男人的眼睫无意识地动了动,眸底有一瞬间迷蒙。 “你叫什么名字?”低哑的声音继续响起,短发男人张嘴,极缓慢地说道:“秦六……” “年龄。” “……二十六。” “性别。” 简泽轩:…… “……男。” “家住何处。” “……家住洨义镇。” “什么时候进的组织?” “……天启一年。” 见少年问的话,短发男人都一一答了,另两个杀手大为焦急,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拿眼睛瞪着苏千澈,却是一丝办法也没有。 简泽轩眸底闪过一道幽光,她这是,摄魂术? 男子暗地里摇了摇头,不……不是…… 听到房间里的一问一答,苏煊铭也转过身看着少年,眸底情绪难言。 苏千澈眸底流光更甚,仿佛五彩织就的璀璨星河,少年红唇轻启,缓缓问:“组织的总部,在什么地方?” “总部……组织……在……”短发男人说着说着,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身体突然剧烈地抖起来,茫然的眼也瞬间恢复了清明,嘴角一丝血迹流出。 他看着少年,眼底真真切切地映着她的容貌,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刚毅的脸上竟似有了一丝笑意:“不该说的,即便我想说,也说不出来。” 两个杀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清醒得挺快。”苏千澈把男人扔回去,自己也坐了回去,“在七星楼里,你的地位应该不普通。” 秦六如兽般的眼眸闪过一道微光,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 “苏小姐何出此言?” “若你只是普通杀手,试图泄密,现在,应该已经死了。”苏千澈微勾起唇角,“你们杀手组织,不都是这般对付杀手的?” “不管什么地位,在七星楼里,一视同仁。”秦六道,瞳眸里闪过一道兴奋的光,“可惜,以苏小姐的身手,若是进入七星楼,必然会是最顶级的杀手。” “你不怕我进去,把整个七星楼端了。”苏千澈轻笑。 “你端不了。”秦六道。 “为何?”苏千澈抬眸。 “这是一个秘密。” 苏千澈:…… 简泽轩眉头微皱,两人分明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为何现在看上去却像是老朋友相聚,闲聊一般的氛围? “他们已经无用,却又不能放他们离开,该如何处置?”简泽轩看向少年。 “不急,等回去之时,把他们带回府里。”苏千澈道。 短发男人眉头动了动,“你说过要放我们离开。” 苏千澈抬眸看他,缓缓勾唇,“可是,你的消息,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说罢便不理会他,端起茶杯站起身,悠悠走到窗前。 街道上人潮拥挤,普通人,江湖人士,都在各自忙碌,他们都有各自的归属,而她,她的归属在哪里? 少年伸出手,阳光照在掌心上,手指白皙,在浅金色阳光下,能看到浅浅的血管,似散发出微微盈透的光芒。 鞠一捧阳光,微握,手心里,却是什么也没有。 忽然,少年微眯起眸,嘴角一抹玩味的笑。 远处的长街上,人头攒动,却有一白衣男子长身玉立,身姿修长挺拔,气质清贵绝伦,即便是带着面具,也能一眼便认出他来。 男子在一群人中缓缓漫步,仿佛置身十里桃林,优雅而闲适。 白衣男子左侧,是一个娃娃脸的高挑青衣男子,笑得很灿烂,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配上他的娃娃脸,看上去极为可爱。 至于右侧嘛,却是一白衣女子,女子带着雪白面纱,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双水眸里春光盈盈,眸光含情,不时看向身侧的白衣男子,面纱在走动中轻晃,大概是女子在说话。 而那青衣男子也在说着话,两只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白衣男子也似在笑,粉嫩的薄唇似勾非勾,眸底的情绪却是看不真切。 三人缓缓朝这边行来,不时有人驻足看向他们,他们却似无所觉,依旧言笑晏晏。 苏千澈右手摩挲着下颚,半阖的眸底漾起兴味的笑意。 “是他。”苏煊铭冷声道。 “是他。”苏千澈轻笑,手指轻轻晃动着茶杯。 阳光照在茶水上,折射出灿金色的波光。 简泽轩听到二人对话,感到有些奇怪,便也走过来,站在少年身侧往窗外一看,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白衣男人。 那男人丝毫没有避讳,与身边的女人有说有笑地进了一家酒楼。 “是他?”简泽轩眉头微皱,那不是那夜夜闯千澈香闺的男人?现在怎么又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 “小澈。”苏煊铭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苏千澈。 “嗯?”苏千澈有些奇怪,虽然平时苏煊铭便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可现在的他,似乎格外认真。 “以后,离他远些。”苏煊铭很郑重地说道。 “额……”苏千澈眨眨眼。 “嗯,苏大少爷说得对,这种男人,一定要离得远一些。”简泽轩很赞同地点头。 苏千澈有些懵,左看看右看看。 “为何?” 苏煊铭冷声道:“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这样的男人,不配做我的妹夫。” 简泽轩沉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与别的女人谈笑风生,这样的男人要不得。” 苏千澈看看玄衣男子,又看看衣男子,‘噗’地笑出声。 刚才司影并没有与那个白衣女人谈笑风生吧,在她看到的过程中,他似乎一句话也没说,表情也是一直未变。 而且,好像,大概,她每日都是与男子在一起进进出出啊,虽然她是男装打扮,虽然她发育得不是很明显,可她却实实在在的是女人一枚,为何大哥却从来没说她与男子走在一起不成体统? 这般想来,这个大哥似乎对她格外宽容,从不阻止她与其他男子走在一起,甚至也从不问她她的身份,他连她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却这般护着她。 “大哥,谁说他是你妹夫了?”苏千澈笑问道。 “不是就好。”苏煊铭转过头不看她,冷脸有些红。 这般在她面前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怀王殿下,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好像……”当时简泽轩为了气‘她’,可是直接搂着苏柳烟的腰肢的。而刚才司影嘛,看上去还挺正常,并没有什么越矩的动作。 苏千澈笑眯眯地看着简泽轩。 想到当时的情景,简泽轩的俊脸瞬间涨红,不知是臊的还是恼的。 “我……我当时……”简泽轩眼神有些闪躲,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他灵机一闪,想到她在接风宴上说的一句话,“我当时脑子进水了,对,就是脑子进水,所以才会做那种傻事。” “哈哈。”苏千澈笑起来,一汪眼眸弯成了月牙,笑声轻灵婉转,连远在酒楼里的某人,都似听到了这毫不掩饰的动听笑声。 或许是因为个性使然,她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并无愧疚感,所以对原主的情感也是丝毫不在意,对待简泽轩,也如陌生人一般,并没有把他当成潜在的仇人,自然也无厌恶之感。 虽然初见时对他并无好感,可这段时间的相处,却发现简泽轩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讨厌,他的性格成熟稳重,如同兄长一般,身上自带的淡淡松香,也能让人无意识中感到安心。 所以,此刻见他窘迫到说出脑子进水的话的模样,苏千澈不知为何,便觉得极为开心,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只有在前世才能听到的话吧。 简泽轩摸了摸鼻梁,见她如此欢欣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 所以,她其实是不介意他当时做的傻事吧? 笑过之后,苏千澈便又恢复了慵懒,嘴角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笑,不甚在意地说道,“男人嘛,不都是三妻四妾,特别是身份尊贵的,没有几个妻妾,哪里能体现出他们的能力和魅力?” “不行!”苏煊铭声音很冷,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她的话,“你的相公,只能有你一个妻子。” 简泽轩亦低声道:“有你一人,足矣。” 苏千澈抬手扶额,她这具身体现在才十四,谈论这样的话题,合适吗? 不过,由此可以看出,苏煊铭对她,应该是真心的。 轻咳了一声,苏千澈不再理他们,转身走回去,三个杀手都望着她,苏千澈摆了摆手,让简泽轩命侍卫把他们带走,便出了茶楼。 回到千府,刚走进府里,便遇到匆匆跑出来的柳心柔。 柳心柔俏丽的脸蛋上一脸焦急,低垂着头跑着差点撞进苏千澈怀里。 少年伸手拉住她,她才抬起头来,焦急地道:“公子,我爹……爹他不知道为何知道了娘在府里,现在正闹着要去见娘,府里的侍卫拦不住,求您帮帮忙……” “嗯。”苏千澈点了头,柳心柔便又道:“奴婢现在去找小弟,麻烦公子……” 说罢行了礼之后便又匆匆跑了。 “你们先带他们去西厢房,我去看看。”苏千澈对简泽轩说了,便抬步往后院走。 柳喻舟的位置,很轻易便能知道,他的声音很大,连整栋府邸都能听到。 “你们是不是想造反了,都给老子滚!”随后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因为弑神卫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她便让十一选出二十个弑神卫在千府充当临时侍卫,或许那些弑神卫都没有想到,重新开始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和曾经的顶头上司打架。 苏千澈走到南边小院,便见柳喻舟怒气勃发地站在院门口想要闯进去,在他面前,两个侍卫正竭力阻拦着他。 侍卫脸上身上都挂了彩,显然已经经过了一番争斗。 “柳老大,你别闯了,主子吩咐过,不能让你进去。”左边的侍卫嘴角被打肿了,却依旧苦口婆心地劝。 “什么主子,你们哪里来的主子?!老子才离开多久,你们就叛变了?!”柳喻舟一拳打在说话的侍卫肚子上,侍卫痛苦地捂着肚子,脚步却是丝毫没有离开岗位。 “怎么回事?”苏千澈走过去,语调慵懒地问。 右边的侍卫看到他,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语速极快地说道:“主子,柳老大想要进去找夫人……额……”看到少年淡淡的眸光,他连忙改了口,“柳……柳校尉想要强行闯进去,我们拦不住啊。” “哈,你们竟然认这个黄毛小子当主子?简直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柳喻舟怒喝一声,又要开始揍人。 两个侍卫躲了一番,苏千澈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两人连忙跑远了。 “连女儿都卖的柳校尉,竟然还有脸?”苏千澈走到柳喻舟面前,纤瘦的身体站在这粗壮大汉前面,却像是一堵墙一般,拦住了他的去路。 “黄毛小子,给老子滚远点,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柳喻舟说着,便毫不留情地向少年一拳挥去。 苏千澈轻哼一声,抬脚,一脚踹在柳喻舟腹部,看似没有用力的一脚,却让柳喻舟猛地退后几步,腹部剧烈抽痛,挥出去的拳头也忍不住收了回来。 “你这个……臭小子……”柳喻舟抱着肚子,艰难地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柳校尉,看在你儿子女儿的面子上,本公子礼让你三分,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本公子绝不留情。”苏千澈淡淡说道。 “老子要去看老子的媳妇,你管得着?!”柳喻舟咬着牙说道。 “谁是你媳妇?”苏千澈勾唇,笑意带着淡淡的嘲,“她独自一人养大一双儿女之时,你怎么不记得她是你媳妇?” “老子的家务事,要你管!”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声音慵懒,“本公子不会管,你只需安分一些,不然,本公子怕是控制不住,把你扔出去。” “哼!”柳喻舟怒哼一声,或许知道不是面前少年的对手,便不再硬闯,脸色却是一片铁青。 外面的吵闹声很大,里面的秦氏肯定听见了,摊上这么个男人,也是不幸。 就这么站了半晌,柳喻舟突然呸一声,转身大步往外走。 他离开后不久,柳心柔便带着十六快速走了进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苏千澈,她连忙行礼,“公子。” “进去看看她吧。”苏千澈点了点头,率先往前走去。 门窗紧闭,房间里显得有些暗,一个人影躲在床脚边上,抱着身体蹲在那里,眼神有些空洞,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 见有人进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拼命往角落里躲。 柳心柔走进屋,看到秦氏的举动,连忙跑过去抱着她,心疼地说道:“娘,您怎么又坐到这里来了,柔儿不是让您坐在桌边吗?” 秦氏在她怀里渐渐停止了颤抖,脸上的惊恐也去了大半。 十六呆愣愣地走到她们身边,浅色眼眸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来,娘,这是公子,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您不要怕。”柳心柔拉着秦氏站起身,走到苏千澈面前,与她一同对少年行了一礼,“公子的恩情,奴婢与家母舍弟没齿难忘。” 苏千澈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母亲的情况,看上去比之前好些了。”苏千澈道。 柳心柔扶着秦氏坐在桌边,又给苏千澈倒了一杯茶,才道:“托公子的福,家母现在好了许多,想来很快便能恢复正常。”女子虽这般说着,眼底的担忧却是丝毫不减。 十六站在两人身侧,一言不发。 “等你母亲恢复之时,我会安排她与柳校尉见面。”苏千澈抿了一口茶道,“这段时间,你和十六好好照顾她,十六,你的母亲由你守着,不要让你父亲靠近她。” 红发男孩眼珠动了动,点了点头。 “我先走了,晚上柳管家也不用伺候了。”苏千澈说罢,便直接走了出去。 一直低垂着头的秦氏,在她离开之时,抬起头来看了少年的背影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 …… 凤翔酒楼,二楼最右侧的雅间,桌上布了酒菜,香气扑鼻,西侧角落里,一盆色蝴蝶兰开得正艳。 主位上,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半靠在椅子里,左臂搭在椅子扶手上,三指轻贴在脸颊,琉璃般净透的眸看向对面的女子。 “司尊主,今日能请到你,老身颇感意外。”碧落主林燕菲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宫菱道,“看来老身还得感谢我这徒儿。” 仙一般的白衣女子正在贴心地为司影倒酒,倒好之后,她动作轻柔地把酒杯放在白衣男子面前,听到林燕菲的话,女子微微红了脸,眸光微垂,她端正地坐好,柔声道:“师傅,您别打趣徒儿了。” “哈哈,菱儿还害羞呢。”林燕菲伸出手轻点了容菱脑袋一下,道:“司尊主肯赏脸,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师傅……”容菱面带羞涩,眼角余光偷偷觑了白衣男子一眼,见他表情依旧淡淡,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看不出他眼底情绪。 萧潜站在司影身后,看一眼林燕菲,又看一眼容菱,最后目光落在自家尊主身上。 他能告诉容菱,尊主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吗? 虽然他是挺喜欢这个美女的啦,而且美女和他们关系也好,但是如果尊主不喜欢,他自然也不会多插一句嘴。 “林主请本尊前来,所为何事?”司影指尖点了点脸颊,脸上的半块银色面具散发出清冷的光。 林燕菲见他不愿在这个暧昧的问题上多说,便没有再继续,而是接道:“司尊主是明白人,老身便直说了。” “老身对数日后出世的风云令有些兴趣,希望能与司尊主合作,得到风云令,司尊主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向老身提。” 司影粉嫩的薄唇勾了勾,净透的眸底漾起浅浅波纹,“不巧,本尊对风云令,也有些兴趣。” 萧潜奇怪地看了司影一眼,尊主不是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么? 林燕菲心里微惊,三年前风云令出世之时,离云宫并未参与抢夺,这次怎么会想要了? 若是离云宫参加,两方便是对手,面对这个实力强大的对手,她们碧落还有几分把握? 容菱见林燕菲面色有些僵硬,连忙打圆场,“师傅,司尊主,先喝点酒吃些菜再说吧。” “酒菜就不吃了,林主可还有事?”司影浅浅地笑。 “不知司尊主为何想要风云令,若是老身能办到,不知可否与司尊主合作?”林燕菲问。 司影眼睫动了动,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道浅浅流光,“本尊也不知道她拿来干什么。”说到‘她’时,白衣男子眸底的柔情似要溢出来。 他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可身为女人的容菱,对于这种事情是何等敏感,几乎在司影提到‘她’时,容菱便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那个‘她’是谁?! 林燕菲额头青筋跳出,司影的话是什么意思,帮别人得到风云令? “司尊主,菱冒昧,可否问一句,‘她’是谁?菱可否见一见?”容菱眼眸弯了弯,似是在笑,声音亦是轻柔无比,“能与司尊主相识的人,必然不是寻常人儿,菱也想见识见识。” 司影轻笑,“你的请求,本尊会转告她,至于她见不见,却不是本尊能决定的。” 这样的话从司影口中说出,身后的侍卫萧潜只觉得五雷轰顶。 究竟是谁,能让尊主如此柔情似水?而且,连外人想要见她一面,尊主都做不了主,听尊主的意思,他这是听那人的话了?这这这……那人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容菱面纱下的脸更是青白一片,她微垂着眸,盖住眼底情绪,低声道:“菱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菱并无恶意。” 女子的声音有些委屈,在空旷的房间里低低响起,让人觉得拒绝了她的请求仿佛都是罪过一般。 萧潜不忍地看了容菱一眼,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却在这时,一串轻灵的笑声不知从何处隐隐传了过来,是女子的声音,声音清朗,能听出来女子笑得开怀,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驱散所有阴霾,连空气里些许不和谐的气氛都似被吹散,只留一室明朗。 容菱柳眉微皱,哪个女子如此没教养,竟笑得这般大声。 白衣男子却在听到这笑声的刹那,如水般清澈透明的眸光有一丝凝滞,刹那间便又恢复正常,眼睫往下盖了盖,樱花般粉嫩的薄唇轻轻勾起柔和的弧度。 她竟也在不远处,不知她可否看到了他? 这般的笑,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她是与谁在一起,为何笑得如此欢乐? 直到笑声消失,司影才收回思绪,转眸看向对面女子,“林主有什么需求,可以给本尊说一说,若本尊能满足林主,那风云令,便由本尊保管。” 林燕菲思索了片刻,司影的意思是,答应合作,可得到风云令的话,便交给离云宫,这与她之前的设想完全相反。 “此事,容老身再想一想。”林燕菲轻叹一口气,离云宫对风云令感兴趣,是她始料未及的,看来还得重新谋划一番。 “既然如此,本尊先行告辞。”司影微点了头,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容菱替他斟的那杯酒,自始至终没有动过。 萧潜见自己尊主走了,连忙也要跟上去,袖子却被人拉住了。 白衣女子站起身,在娃娃脸的侍卫面前轻声问:“萧侍卫,你可知道司尊主口中的‘她’是谁?” 萧潜看一眼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容师姐,主子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这些侍卫可以过问的?不过,前段时间还未听尊主提起过,现在才提起来,可能是尊主才认识不久的人,或许那人是尊主的知交好友,容师姐不必担心。” 容菱咬了咬唇,眼睫垂下,“你可知晓,司尊主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啊哈哈。”萧潜摸了摸后脑勺,这种事情,哪里是他一个侍卫可以揣测的?不过他还是道:“容师姐,你已经获得了咱们离云宫大伙的认可,许多兄弟都认你这个未来的尊主夫人……” 161 交换条件 “真的吗?”容菱的水眸亮了起来,“太好了,那菱还可以叫你潜哥哥吗?” 萧潜想到她曾经在离云宫呆的那一段时间里,一直这般亲热的叫,大家也都不生分,虽然现在关系改变,可情谊一直都在,于是他瞄了一眼外面的白衣身影,低声道:“私底下当然可以,不过,在尊主面前,就别那么叫了。” “嗯,那潜哥哥以后也与以前一样叫我菱吧。”容菱水眸微弯,与记忆里曾经的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咳……好,那我先走了啊。”说罢,萧潜连忙往外走,尊主的脾气可不太好,他这一会儿耽误已经是极限了。 “潜哥哥,菱送你们一程吧?”容菱跟着走了几步,似要追出去。 “不必送了,下次再会。”萧潜笑眯眯地对她挥挥手,很快便走出雅间,来到白衣男子身边。 “潜哥哥慢些。”容菱轻声告别,盈盈水眸里,却倒映着雅间外白衣男子芝兰玉树的身影。 不过片刻,两人便消失在眼前,容菱依旧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微握着手指,神色微痴。 “菱儿,刚才你与萧侍卫的话,师傅可都听见了。”林燕菲温和的声音响起,她看着容菱,满脸慈爱。 容菱连忙转过头,走到林燕菲身侧坐下,雪白的面纱遮挡了脸上的一丝红霞,“师傅,徒儿进碧落之前,与萧侍卫就很亲。” “师傅知道。”林燕菲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很慈和,“离云宫势大,碧落与离云宫交好,也是师傅喜闻乐见的事。若是能与离云宫关系更亲一些,师傅更是高兴。” “师傅……”容菱垂下头,眼底是掩盖不住的羞意。 “菱儿,你看着师傅,告诉我,你是不是心仪司尊主?”林燕菲轻声问。 容菱羞赧地抬起头,双眸水光盈盈,她轻咬了咬唇,低声道:“师傅,徒儿确实心仪司尊主已久……” “菱儿有了心仪之人,师傅也高兴,只是,那司尊主,虽看似温和,实则却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菱儿你若真是喜欢他,怕是……”林燕菲轻叹一声,看刚才司尊主的模样,对菱儿似乎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若菱儿只是一头热,这可如何是好? “师傅,司尊主很温柔,对徒儿也很好,徒儿其他的不强求,只要能伴在司尊主身侧便好。”容菱低垂着头轻声道。 林燕菲再次叹了一口气,这个徒儿平日里清婉如仙子下凡,提到司影之时,却是一副小女儿家姿态,她如此心仪司尊主,也不知是好是坏。 “风云令出,江湖必然大乱,趁这段时间平静,你若想去哪里玩,便去吧。”林燕菲慈祥地说道。 “谢师傅!”容菱说罢,便站起身来,水眸弯弯地看着林燕菲道:“师傅,徒儿便先行离开,师傅慢慢用膳。” “好,你这孩子,慢些。”林燕菲看着白衣女子匆匆走出去的身影,半晌无奈地笑了笑。 这孩子,怕是去追司尊主去了吧。 长街上,娃娃脸侍卫摸了摸脑袋,问身边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极快的白衣男子,“尊主,咱们这是去哪里?” 司影速度丝毫不减,两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化为一阵清风,在人群中轻松穿梭。 “去把你送人。”司影轻柔的声音响起,对萧潜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 “什么?送人?!”萧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难道刚才他和容菱的话被尊主听到,尊主责怪他擅作主张,所以才要把他送人? “尊主,属下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尊主,属下想要永远跟着尊主,尊主,别把属下送人啊!”娃娃脸侍卫一边跟着司影用轻功飞奔,一边抬手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司影没有理会他,前行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转瞬间,白衣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侍卫眼中。 “尊主,等等属下啊!”萧潜连忙使出吃奶的劲追上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某条残破不堪的街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萧潜一边喘气,一边嫌弃地看着眼前破败的街道。 繁华的京都城里,竟然有这种又老又旧的街道,里面竟然还有人在……练武? “这是你以后居住的地方。”司影理了理因为快速赶路而变得有些不整齐的衣袍,才缓缓走了进去。 什么?这是他以后住的地方?!萧潜感到又是一道惊雷劈在他的头顶,让他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站住!”见有人进来,在远处训练的弑神卫便神色肃穆地走了过来,只是看到来人模样,便放松了戒备,“司公子,您来了。” 对于这个看似温和,实则气势强大又与主子交好的男子,弑神卫们都是极为熟悉的,所以司影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从街道上走了过去,一路走去,还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点头应了。 这让萧潜又一副见鬼模样,这个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真的是他家杀人不眨眼的尊主吗?! 萧潜左看看右看看,街道两旁都有人在练武,而且看他们出招的样子,不像是寻常侍卫,可若是谁的秘密卫队,怎么会让他们就在大街上训练? 带着各种疑惑,萧潜随着司影来到了一座宽阔的府邸外,外面是碧翠的竹林,竹林掩映着红瓦白墙的府邸,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尊主,就是这里?”萧潜看一眼朱红色大门,低声问。 司影嘴角轻勾,净透的眸底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 他没有走正门,反而纵身飞上墙,几个起落间,便飞到屋顶上,动作轻快地往后院里走去。 萧潜额头黑线无数条,尊主这是要干什么,正门不走,为何飞要跑屋顶? 虽心里感叹,他还是快速追了上去。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诡异,他可不能让尊主只身犯险。 院子里,火红的枫树下,苏千澈躺在躺椅上,悠然地睡觉。 阳光透过枫叶投射下来,在少年身上投下浅浅光斑。 秋风簌簌吹来,一片枫叶飘飘零零地落下,眼看便要落在少年恬静的睡颜上,却有一只如玉的手瞬间抓住了那片枫叶握在手心。 来人微弯着身子低下头,琥珀色双眸里映着少年精致如画的容颜,只是那眉心处燃烧的三道小火苗,再次刺痛了白衣男子的眼。 这是别的男人的标记,他一定会把它彻彻底底抹去! 目光向下,经过紧闭的眸,挺秀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少年水润的红唇上。 司影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不管试多少次,那里的味道,都是一如既往的好。 在白衣男子的目光中,少年的红唇动了。 “司美人儿,你何时又多了一个偷窥的爱好?” “苏小姐,影是光明正大地看。”司影右手撑在扶手上,左手抬起,轻柔地为她把吹到额角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 苏千澈眼睫掀了掀,慵懒地看着阳光下的男子,“你不是要走?” 司影点头,“马上就走。” 苏千澈闭上眼,不耐地摆手,“走好,不送。” 不远处的萧潜看到这一幕,彻底石化。 这……这不是一个男子么,为何尊主叫他‘苏小姐?’ 而且尊主竟在这个少年面前自称‘影’?! 而且这位看到尊主,竟然如此不耐烦? 不对不对,他头上戴的,不是尊主亲自挑选的玉冠吗?!尊主竟然把玉冠送给了这个少年?! 萧潜觉得脑子好乱。 听到少年赶人的话,司影不但没走,反而低下头,在少年额头轻轻一吻,在她反击之前,又快速离开,嘴角洋溢起比三月春风更柔和的笑,“影不在的这段时间,便让萧潜保护苏小姐。” 萧潜:尊主,你真就把你衷心的侍卫这般送人了? 苏千澈睨他一眼,又闭上眼,“我有侍卫,不需要。” 各个都在她身边放人,当她是收容所啊? “萧潜是影的贴身侍卫,实力只比影略逊一筹,这段时间不太安稳,有他呆在苏小姐身边,影也会比较放心。”司影轻笑。 萧潜心里傻笑,虽然他是实力不俗啦,但是被尊主说只比尊主略逊一筹,怎么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苏千澈没有睁眼,身体懒洋洋地动了动:“不需要。” “就这么说定了。”司影站直身,对萧潜吩咐道:“以后你就跟着苏小姐,她的话,就是本尊的话,除了让你离开。” 萧潜:尊主,不带这么坑侍卫的啊,这个什么苏小姐分明不想要侍卫,我也不想离开尊主啊! 苏千澈额头黑线,她有答应他吗? “苏小姐,影还有事,先告辞,回见。”司影说着,便翩然飞了出去。 苏千澈看着呆立在一旁的娃娃脸侍卫,“你不跟上去?” 侍卫还未说话,白衣男子便又飞了回去,因超快的速度带起的风,吹乱了院中两人的头发。 司影低下头,双眸很认真地看她,“苏小姐,刚才影去凤翔酒楼见了碧落主商议要事。” 苏千澈双眼问号。 他特意跑回来告诉她这个干什么? 见她有些茫然的小模样,司影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她不在意他与别的女子走在一起? 白衣男子又看了少年一眼,眸中情绪难言,他没有再说话,又如来时一样,风一般地飘走了。 苏千澈眼底问号更多,看着司影消失的身影,问一脸凝重的青衣侍卫,“你家尊主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是想让侍卫告诉她,他们在酒楼里商议了什么事?可是,她并不感兴趣啊。 萧潜瞪她一眼,这么明显的事情,她都看不出来吗?尊主明显是不想让她误会,特意来告诉她一番,可她却一脸懵,这般蠢笨,又对尊主毫不在意的模样,哪里比得上菱? 苏千澈眨眼,这侍卫瞪她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离开这里,本公子身边不需要人。”少年懒洋洋开口,明显没有把萧潜放在眼里。 “你以为我想呆在这里,要不是尊主吩咐,我才不会留下来!”萧潜双手抱胸,从鼻孔里哼道。 苏千澈双眸微睁,从眼缝里看着面前的侍卫:“本公子不需要鼻孔看天的侍卫,趁本公子现在心情好,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你!”萧潜气得鼻孔冒烟,司影身份尊贵,身为司影的贴身侍卫,他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那些想要巴结尊主的人,哪一个不是对他礼遇有加,各种讨好赔笑脸,这样嚣张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哼,以你这种性格,尊主才不会看上你,菱那样的仙女一般的人,才适合当尊主夫人,再瞧瞧你,不男不女的样,与你走在一起,都是丢了尊主的脸。”萧潜不屑地哼道。 “呵。”苏千澈轻呵一声,手指撑在脸颊,揉了揉太阳穴,“司影可知道,他的侍卫是个傻逼?” “你竟然直呼尊主名讳!”萧潜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少年,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对他的评价。 虽然不知道傻逼是什么意思,可带了个傻字,绝对不会是好话! “你为何骂我?难道我说得不对?”萧潜更加不敢相信了。 苏千澈懒懒掀了掀眼睫,斜睨着他,“首先,司影能否看上我,与我无关,其次,本公子也没有想过当尊主夫人,再则,你说的什么菱,与本公子有半毛钱关系?最后,本公子是男是女,与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眸光慵懒中透着清冷,缓缓出口的声音也似带着秋的凉意。 萧潜噎了一下,他刚才一气之下说的话其实很重,虽然是为尊主打抱不平,可她是女子,他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话刚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毕竟,说一个女子不男不女,是非常伤人的,可是眼前的少年,对他的话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就一笔带过,这……也太不符合千金小姐的性子了。 难道,‘她’其实就是一个男人,只是尊主搞错了? 这模样,这身材,这神情,哪里有半分女人的样子,妥妥地一个美少年啊! “那个……你真的是女人?”萧潜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本公子是男是女,与你有什么关系?”苏千澈懒懒地重复道。 萧潜再一次怀疑,莫不是尊主真的搞错了,其实尊主喜欢的是男人,但是又不愿接受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所以才欺骗自己,眼前这个少年是女人? “不管你是男是女,尊主的命令,我一定会遵守。”萧潜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还是很气愤眼前之人对尊主爱搭不理的冷淡样,但是他已经把这些情绪压在了心底。 “是吗?”苏千澈唇角微勾,轻声道:“趁本公子现在心情好,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不可能!”萧潜大声答道。 “大哥。”苏千澈缓缓开口。 “啊?”萧潜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在叫他大哥吗? 这一声大哥是什么意思,很快,萧潜便知道了。 一块移动冰山从院外走进来,俊美无铸的脸上,全是冬日的寒霜。 “墨……墨玦下?”萧潜愣了。 看到玄衣男子走进来,苏千澈用眸光指了指娃娃脸侍卫,“麻烦大哥把他扔出去,扔出隆林街。” 隆林街?! “等等,你是十公子?!”看到玄衣男子走近,萧潜连忙跳到一边,只是,还未等他得到答案,便已经被苏煊铭提走了。 苏千澈闭上眼,耳边终于清静了。 隆林街外,一名白衣女子在街外徘徊,不时看一眼里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时,却有一个人形物体被人以大力扔了出来。 白衣女子身形飘逸地往旁边一躲,那被扔出来的人又快速扑回去,“让我进去,我要去十公子身边保护她!” 毫无疑问地,又被苏煊铭一脚踹了出来。 “潜哥哥?”看清了侍卫的模样,容菱低呼一声。 “啊?”萧潜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顿时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喊道:“容师……菱啊,嘿嘿。” “你……” “走走走,我们去别处说。”萧潜连忙拉着容菱离开。 有那座冰山挡路,他肯定进不去府里,可是尊主的命令一定要遵守,他可不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快速离开,容菱回头看了街口一眼,眸中神色难辨。 ……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隆林街也燃起了灯火,一片片橙黄色的光,在秋夜里显出难言的温馨。 街道上,一盏灯笼散发出的微光由远及近,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轮压过石板的滚动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竟莫名觉得有些悦耳。 马车渐渐行得近了,便能看到驾车的黑衣侍卫面容冷峻,五官轮廓干净利落,乌黑的双眸幽深,比身后的暗夜还要黑上几分。 待马车行出街道,突然一个人影窜出来,双臂伸开拦在马车前。 十一勒住马绳,右手放在腰间佩剑上,看着面前的青衣男人,冷声道:“让开” “我要见十公子!”萧潜大声道,侧着身体看向黑衣侍卫身后的马车。 “让开!”十一再次道。 “十公子就在马车上对不对,你们要去哪里,让我也一起。”萧潜说着,便转到马车边,动作极快地想要爬上去。 ‘噌’ 一柄长剑指着他,月光下,剑身闪烁着刺眼的寒芒。 “喂,你干什么?!”萧潜往后跳了一步,皱眉看着黑衣侍卫。 “离马车远点。”十一清冷的声音显得极为不近人情。 “我可是十公子的侍卫,自然要离得近一些。” “十一,走。”马车内,淡淡的声音响起。 萧潜轻易听出了那是苏千澈的声音,朝马车里喊道:“十公子,我是尊主派来的侍卫萧潜啊!尊主把我留给你,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无路可走了!” 马车里,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懒懒说道:“你去千府。十一,走。” “是,公子。”十一说罢,便再次驾车离开。 “哎……”萧潜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心里再次感叹,尊主怎么会看上这个女人呢?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玉春楼里却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脂粉香气弥漫,欢声笑语连天,老鸨扭着腰肢招待客人,各色美人也早已装扮好,等着客人们临幸。 一辆马车在外面停下,苏千澈从马车上下来,与十一一起走了进去。 老鸨见了两人,连忙迎了过来,“哎呀十公子,您可来了,走走,妈妈亲自带你去找霓裳姑娘。” 苏千澈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这老鸨怎么如此热情? “哎哟,十公子您可别这么看我,快走吧,霓裳都等急了。”老鸨一边说,一边拉着苏千澈往二楼走去。 “放开公子!”十一手中握着长剑,以剑鞘把老鸨的手臂拨开。 “妈妈桑,不必如此热情,本公子自己走便好。”白衣少年勾了勾唇,缓缓迈上台阶。 “那十公子你自己去啊。”老鸨对她挥了挥手绢,看到少年走上了二楼,才低呼一声道:“啊,十公子,霓裳在老板的房间里,你现在要去找她的话,直接去老板房间就行。” 苏千澈顿住脚,转过头,懒懒扫她一眼。 “您快去吧,霓裳这几日可想你了,妈妈去招待客人,就不陪十公子了。”老鸨说罢,便一阵风般卷到了门口。 “公子……”十一眉头微皱,看老鸨的模样,仿佛皇甫溟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故意叫了霓裳去房间,就等着小姐去找她。 苏千澈轻笑一声,抬步往皇甫溟所在的房间走去。 离得近了一些,便能听到隐隐的琴声,从房间里传出,在略显喧哗的大厅里,琴声显得悠扬静雅,极为动听。 “一介风尘女子,能被誉为第一才女,果然是名不虚传。”苏千澈听了琴声,不由开口称赞道。 十一闭口不言。 走到房间外,推开门,满室熏香和悠扬的琴音同时扑面而来,只一眼,苏千澈便看到半倚在床上垂眸喝酒的血衣男人。 男人依旧是一副妖娆邪魅的模样,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只是往门口看了一眼,便有万种风情,一身血衣铺在床上,妖娆的红,似无边血海里开出的炼狱红莲,勾人心魄的妖冶。 “小东西,你来了。”男人血色薄唇微勾起邪肆的弧度,左耳上血色的钻石耳钉在灯火下发出耀眼的光。 苏千澈没理他,转过头,看向右侧垂坠而下的纱帘。 纱帘随风轻舞,女子曼妙的身姿在纱帘后若隐若现。 突然进来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影响到霓裳的发挥,琴声如潺潺溪水在房间内缓缓流淌,仿佛白日里所受的污浊都被洗净,灵台一片空明。 “我是来找霓裳的。”苏千澈站在门口,并未走进去。 “既然来了,便与爷一起听听霓裳这琴音,霓裳可不经常抚琴,今日能听到,是你我的福气。”皇甫溟坐起身,理了理衣服站起来,雪白的赤足踩在白色地毯上,肌肤莹润的色泽,竟似比那地毯还要白上一分。 走出地毯外,男人穿上木屐,缓缓走过来,木屐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小东西,要爷亲自请你?”皇甫溟走到少年面前,伸出手,正要撩一缕少年的发丝,斜地里却刺来一把未出鞘的剑,拦住了他的动作。 “把你的手收回去。”十一冷声说道。 “啊,小东西,这是你的侍卫吗?”皇甫溟仿佛这才看到少年身旁的侍卫,收回手去,发出一声低呼,赤红色的眸底却没有丝毫惊奇,“爷要与小东西叙旧,小东西,叫你的侍卫去外面候着吧。”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苏千澈双手环胸,懒懒倚在门框上。 “小东西是想让你的侍卫看爷与小东西亲热?”血衣男人笑得邪魅,血色眸底映着少年娇小的身影,“爷是不介意,就是不知小东西介不介意。” 苏千澈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在这里等着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皇甫溟扬起宽大的袖袍,手臂往少年肩上搭过去,“爷有些消息告诉你,想来你应该很感兴趣,咱们边喝酒边说话。” 手臂的动作毫无疑问再次被拦住,皇甫溟赤色双眸看向黑衣侍卫,狭长的眸微微眯起。 “小东西,你这个侍卫,很不懂见机行事。”男人的声音并不重,苏千澈却听出来,他似有些生气了。 苏千澈抬手让十一把剑收回去,依旧神色慵懒地问:“有什么事快说,说完我还要与霓裳美人共进晚餐。” “既然如此,那就让霓裳一起。”皇甫溟说着,便要去牵少年的手,“不过,你这个侍卫,爷可不太喜欢。” 苏千澈一把挥开他的手,对十一道:“你去外面候着。” 十一微微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去了。 小姐此次来玉春楼的目的,是给霓裳送解药,刚才小姐便说过,她进了玉春楼,肯定会被皇甫溟发现,再想把解药给霓裳,多有不便,只要他在外面等着,霓裳出去之时,再把解药交给她便好。 十一走后,皇甫溟挥手把房门关上,随后手臂搭在少年肩膀,揽着她往桌边走去。 “小东西,你找霓裳做什么?”皇甫溟在少年耳边轻吹一口气,低声问道。 苏千澈推开他,走到桌边,坐下,双手撑头,懒懒道:“想她了,便来了,毕竟是我的人。” “那小东西有没有想爷?”皇甫溟把凳子拉到少年身侧,坐下,两人离得极近,近到手指一动,便能碰到对方的脸。 “有。”苏千澈右手撑着脸颊,侧头看着血衣男子,左手伸出,捞起男子披散在一侧的青丝。 发丝柔滑如缎,很长,苏千澈把玩了一下,接着道:“想你用什么样的死法,可以不牵连我。” “小东西,你舍得爷死?”皇甫溟血色薄唇贴近少年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 苏千澈指尖动了动,匕首落进手里,嘴角勾起一抹笑,“皇甫殿主,你这一头头发,应该很宝贝吧?” 皇甫溟身体微微一震,坐起身,便见少年左手捏着他的一束头发,右手上的匕首在那一缕发丝面前比划。 “虽然有血契牵制,我不能动你,不过,动一动头发,应该没有关系吧?”苏千澈轻笑,眉眼弯弯,像一个小天使。 “小东西,别玩火。”皇甫溟赤眸里闪过一道血色红芒,眸光紧紧锁着她,像是一头要把她拆吃入腹的野兽。 “看来,皇甫殿主对头发的宝贝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啊。”苏千澈毫不在意地笑。 皇甫溟眸底血色更甚,这个女人,竟敢威胁他。 “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后是老鸨的声音:“老板,菜来了。” 皇甫溟看了苏千澈一眼,道:“拿进来。” 苏千澈依旧饶有兴致地玩着他乌黑的发丝。 这男人的头发真不是一般的顺滑,比之丝绸手感还好,不知做了多少保养。 于是,送菜的人进来之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血衣男子坐在桌边,眼眸微垂,眸光专注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少年,而少年低头着头,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极认真地摆弄着血衣男子的发丝,仿佛那是什么宝贝。 天,他们看到了什么? 老板那从不让人触碰的头发,竟然被人放在手里玩!而老板竟然没有直接挖了那人的心! 好惊悚的场面! 送菜的人以光速把菜放到桌子上,又以光速跑了出去,随后轻轻关上门。 纱帘后,霓裳看到外面模糊的两个人影,他们挨得极近,影子重叠,仿佛两人已经抱在一起。 没有谁能离殿主如此近,除了那些被殿主亲手杀了的人。 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下,霓裳低垂下头,眼底划过黯然。 原来,殿主真的喜欢男人…… “皇甫殿主,你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苏千澈玩了一会儿头发便觉得无聊,便又松开手,把匕首放回去,坐得离皇甫溟远了一些,撑着头慵懒地问。 “小东西,你想听什么?”皇甫溟挪了一下凳子,依旧坐在少年身边,又把酒杯递到少年面前,道:“先给给爷倒酒。” 苏千澈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我这人懒惯了,不会给人倒酒。” “那爷就更要小东西倒酒了。”皇甫溟嘴角勾笑,笑意邪魅惑人。 “我为何要给你倒?” “因为,接下来爷的消息,你会想要知道。”皇甫溟端着空杯在少年面前晃了晃,轻声道:“小东西想知道什么,关于风云令,还是七星楼,亦或是七星楼刺杀你的人?” 苏千澈眼睫微颤,半阖的眸底闪出浅浅星芒。 她一直在查的七星楼的消息,皇甫溟竟然知道? 是了,他这玉春楼,可不是打听消息的最佳场所? 可他为何要告诉她? “小东西,不给爷斟酒?”皇甫溟低魅的声音响在耳畔,苏千澈抬眸,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 “你的条件。”她问。 酒香缓缓溢出,皇甫溟端起酒杯轻晃,赤色的眸底仿佛盛开了一池血色莲华,“小东西,这是百年佳酿,酒香浓郁,喝过之后通体舒泰,寻常人求一杯而不可得,今日,你与爷便好好喝一场。” “就这样?”苏千澈眼睫微挑。 “当然不是,这只是前提。”皇甫溟低垂下头,指尖挑起少年下颚,狭长的眸看进少年眸底,“随爷去魔魂殿住上几日,或者,帮爷得到风云令,爷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苏千澈侧过头,下巴脱离他的手指,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透明的酒液流入水晶杯里,少年缓缓勾唇,轻笑:“看来,这风云令还是香饽饽,这么多人争破了头都想要。” “比起风云令,爷更希望小东西答应随爷回魔魂殿。”皇甫溟挑起少年一缕发丝,放在鼻下轻嗅。 “可是,我并不是很想知道你的那些消息,所以,这样的交换条件,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苏千澈懒懒看他一眼,轻抿一口酒。 这些东西,她都可以自己去查,七星楼的杀手,暂时对她威胁不大,她并不着急。 皇甫溟双眸微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霓裳,出去。” 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 “是……”纱帘后的人应了,随后抱着琴向两人行礼之后,便走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橘黄色灯光洒在两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柔和的微光。 皇甫溟瞳孔里映着烛火跳跃的光,眸底,是少年眉心处燃烧的小火焰。 “小东西,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眉心仿佛真的燃烧起来一般,苏千澈下意识摸了摸眉心的印记,道:“自然是血契该如何解除。” “这可是一个贵重的消息。”皇甫溟笑得邪佞,“爷可以给你一个选择,陪爷一段时间,直到爷腻了。或者,把司影的头送过来。” “这段时间,爷一直在等你,你却没有任何回应,爷很伤心。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皇甫溟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爷的血契,可以控制小东西。” 162 这才有趣 静谧的空间里,烛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嗞嗞’声,男人刻意压低的低哑声音就像带了细细的钩子,撩拨着人的神经,“爷对你一再仁慈,而你,却如此残忍。若非觉得你有些有趣,不想使手段,你觉得,你可以过得如此逍遥?” “控制?”苏千澈双眸微眯,缓缓出口的话极平静,无丝毫波澜。 她查了许多书,却没有找到关于血契的丝毫信息,只听过简璃转述晏景修的话,血契只是连接生死,并无其他用处,所以她虽在意,却并不着急。 可现在,皇甫溟竟然说,血契可以控制她? “对,控制,绝对控制,小东西,要不要试一试?”皇甫溟捏着少年白嫩的下颚,手指用力,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出现一条红痕,“爷不知道你有什么能力,可以从爷手中逃出,只是,你太小看爷,也太过高看你的能力。” 苏千澈侧头甩开他的手,微垂下眸,默然不语,纤长的眼睫盖住眼底明明灭灭的光。 眼前的男人仿佛一束妖娆盛放的罂粟,狭长眸底一闪而过的红芒,危险至极。 浓郁的暗香填满呼吸,男人身上有意无意散发出的强大气势,让整个空间都仿佛凝滞。 “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逃脱爷的眼睛?想让霓裳打听血契的事?是不是觉得很奇怪,霓裳并没有告诉爷,爷是如何知晓的?”皇甫溟轻呵一声,笑得如同邪魅的妖,“霓裳背叛了爷,爷会留着她,不过是特意等你上门,免得爷亲自跑一趟。” 苏千澈握杯的手轻晃,当日与霓裳做交易之时,她很确定没有被任何人监视,若不是霓裳告诉他,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知道我今晚要来?” “你要控制霓裳,给她下了毒,怎会不给她送解药?你倒是有些小聪明,知道爷在霓裳眼皮子底下,也不敢让别的人来给她送解药,只能亲自上门,用自己吸引爷的注意,让侍卫把解药给霓裳。”皇甫溟在少年耳边低喃,“小东西如此煞费苦心,爷怎能不成全你?” “原来皇甫殿主心思如此通透,倒是我小看了你。”苏千澈轻笑,即便她早已觉得皇甫溟不简单,却还是低估了他。 “小东西,现在重新认识爷也不迟。”皇甫溟侧身看着少年的侧脸,“至于血契的事,爷明日离开,你还有一整夜的时间考虑。” “皇甫殿主,换个靠谱一些的条件。”苏千澈靠在椅子里,神色慵懒,“司影的命,我取不了,至于陪你。”她懒懒扫了血衣男人一眼,“若你还是个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如此明显嫌弃的话,皇甫溟竟没有生气,他愣了一瞬,片刻便笑起来,邪肆而张狂,“哈哈,小东西,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如此,爷便更想得到你。” “皇甫殿主,你所谓的控制,应该不是轻易便能做到吧?”少年轻笑,眼底却是一丝笑意也无,“皇甫殿主想要怎么对付我,尽管放马过来,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说罢,苏千澈放下酒杯站起身,拉开椅子走出去,少年的动作不疾不徐,衣摆在空气里飘出浅浅的涟漪。 “小东西,你不想知道谁想杀你,不想知道血契如何解除?”皇甫溟抬头看着少年毫不犹豫的背影,缓缓开口。 苏千澈并未回头,脚步不停,“比起那些,我更不想与你在一起。” “呵,小东西,是你逼爷的。”皇甫溟似有些无奈地低叹,嘴角的笑却越发邪佞,他抬起手,指甲在胸口轻划,一道血痕在雪白的皮肤上显露出来,血珠滴落,在男子白皙的指尖凝聚。 男子手指凌空在面前轻点,一瞬间三道细小的血色花瓣在眼前盛开,与苏千澈眉心处的印记一模一样。 最后一笔画完,半空的血色光点突然光芒大盛,瞬间让房间里如白昼般亮眼。 苏千澈眉头皱起,眉心处炽热无比,仿佛有火在熊熊燃烧。 “小东西,回来。”男人低沉魅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刚走到门边正要开门的少年猛然顿住脚,转过身,仿佛受到牵引一般,脚步不受控制地向皇甫溟走过去。 苏千澈眼眸微眯,半阖的眸底划过沉黑如极夜的暗光,眼看自己离男人越来越近,少年右手猛地握拳,正要动手,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她的手顿时动弹不得。 “爷怎么会忘记,你有奇怪的能力?”皇甫溟抬起少年的手,低头在白皙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抬眸,看着走到面前的少年,眼底隐隐有火光跳跃,“小东西,爷可以控制你,现在可信了?” 苏千澈眸底平静,无一丝波澜。 “被爷控制,还能如此平静,小东西,爷是不是应该夸你?”皇甫溟伸出手,揽着少年腰肢,把她揽到面前,双颊几乎贴在一起,“接下来,该让你做什么呢?” “皇甫殿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举动,你觉得很有意思?”苏千澈垂眸扫一眼他的胸口,“你这般做,需要多久才能养回来?” “一滴心头血而已,能让小东西乖乖听话,爷可是极为乐意。”皇甫溟放开她,左手撑头,狭长的眸子睨着她,极尽妖娆的模样,“现在,就由小东西伺候爷用饭。嗯……先吃什么呢……”男人别有意味地看了少年一眼,道:“爷要吃豆腐。” “你自己没手?”苏千澈刚吐槽了一句,便发现右手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拿起桌上玉箸,在盘子里夹了一小块豆腐,送到皇甫溟嘴边。 男人血色薄唇微张,一边看她,一边把卖相很好的明珠豆腐吃进嘴里。 “味道不错,青菜。”苏千澈再次看着自己的手夹了青菜送到他嘴边。 “嗯……小东西夹的菜,味道果然不一样。”皇甫溟抬手把少年揽进怀里,坐在他的腿上,臀下炽热的肌理刺得苏千澈差点跳起来,身体却是一动也不动,乖得像一只收了爪子的猫。 “皇甫殿主,以你的颜值和武力势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为何非要为难我一个弱女子?”苏千澈说着,又夹了一颗肉丸。 身体不受思维控制,仿佛灵魂被抽出来,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身体的动作,这是很奇妙的体验,只是,这种体验,并不美妙。 “爷原本不想为难你,可你消耗了爷所有的耐心。”皇甫溟动作优雅的嚼着菜,直到咽下去之后,才接着道:“像这样乖乖听话,不是很好?” 苏千澈:呵呵。 接下来便是一个喂一个吃,终于皇甫溟吃饱之后,拉着苏千澈走到床前,双手平举,道:“现在,小东西,给爷宽衣。” “吃了就睡?”苏千澈挑眉。 “有小东西暖床,爷自然心急。”皇甫溟笑道。 苏千澈看他一眼,指尖动了动,随后两只手抬起来,手指解开血衣男人系在一边松松垮垮的腰带,外袍敞开,露出男人颈瘦精健的上半身。 “该你了,小东西。”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一点点诱哄和魅惑,“脱衣服。” 淡淡的三个字在耳边徘徊,苏千澈黑眸里闪过一道暗光,随后微闭上眼,片刻睁开,眸底一片沉凝的黑。 她不动,抬眸淡淡看他一眼。 “呵,都这样了,你还在抵抗?”皇甫溟抬手捏住少年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一股血腥气从嘴里传来,粉嫩的舌头上,渗着点点血迹。 “反抗爷,可是很危险的事。”男人说罢,便低下头,发狠似的,血色薄唇猛地朝少年微张的红唇上吻过去。 苏千澈唇角微微勾起,邪气凛然的弧度。 “皇甫殿主,你的关注点错了。” 少年微懒的声音响起,皇甫溟瞳眸微缩,快速握住她垂在一侧的手,却仿佛有一股无边巨力从少年手上传出,从两者接触的地方传到全身,连五脏六腑都仿佛在微微震荡起来。 皇甫溟猛然甩开她的手,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倒退几步,直退到床边才停了下来。 血衣男字赤色的狐狸眸看着她,眸底红光闪过,似有无边血海翻滚。 “皇甫殿主,你说我低估了你,看来,你也低估了我,高估了自己。”苏千澈揉了揉手腕,缓缓走到皇甫溟面前,红唇微勾,轻道:“血契虽然能控制我,却有时间限制,时间越久控制能力便越薄弱,我要挣脱,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甫溟眸光深深地锁着她,片刻,突然大声笑起来,整个房间里都是他张扬邪肆的笑声。 “小东西,这样才有趣不是吗?”肆意的笑声停下,皇甫溟微眯着眸看着面容精致的少年,眸底一片血色红芒,“你若真是一个只会听话没有思想的木偶,爷还会觉得无趣。” 苏千澈:皇甫溟果然是一个邪魅狂狷的变态神经病。 “刚才只是一滴心头血的效果,若是,一杯呢?”皇甫溟低下眸,微弯着腰,血色薄唇在少年雪白的耳垂旁轻道:“小东西,那样你还能脱离爷的控制吗?” “你疯了?”苏千澈双眸微凝,若真的取出那么多心头血,皇甫溟还能活得了几日? “若不想爷疯,就尽快给爷答案。”皇甫溟在床头坐下,斜支着头靠在床边。 “你为何要这么做?”苏千澈问。她与他无冤无仇,为何非要抓着她不放? “小东西莫不是忘了。”皇甫溟手指点在胸口,那一朵花瓣层层绽放的罂粟花上,“这可是小东西留下的,还没有人让爷吃那么大的亏。” “我皇甫溟从不是吃亏之人,礼尚往来,小东西,爷的大礼,你可要接住。”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走到桌边坐下,现在天色已晚,她还没吃东西,有些饿了。 “皇甫殿主,当时你想杀我,我只是反击而已。”苏千澈嫌弃地看一眼被皇甫溟用过的自己的筷子,拿起原本属于他的筷子,夹起菜优哉游哉地吃起来。 “会被我刺一刀,也只能怪你自己轻敌。”苏千澈抿了一杯酒,酒香入喉,唇齿留香。 皇甫溟看着少年享受着美食美酒的动作神情,心里滋味难言。 若是换一个人,被这般控制,不仅是生死,连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控,怕是早就慌得六神无主,可她,却仿佛丝毫不在意,或许在意,却依旧能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这样的举动,完全超出了常理。 莫非,这就是她的性子,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 “爷只知道,爷受了伤,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而你,却毫发无损。” 苏千澈埋头吃东西,不说话,这人完全不讲理,她能说什么? “在皇家围猎场,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救’的我?”莫非,那时候,他便已经计划了现在的一切?还是,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救她? 皇甫溟想起当时在森林里看到少年躺在血泊里的情景。 那时候,唯一的想法,救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她,而当时的情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缔结血契。 血契消耗了他大半精血,精血里的功力,也随之进入了她的身体,那些功力,不知她能吸收多少,对于他,却是永远的损失,永远也找不回来。 现在的他,即便已经好了大半,功力却也只有巅峰状态时的七层。 而且…… “爷看你可怜,随手便救了。”皇甫溟低笑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当时的决定还真是很对,为爷捡回来这么大一个便宜。” 苏千澈又不说话了。这么说来,他当时应该是没有想到要控制她达到什么目的。那就是想救她了?可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之时,她对他可是毫不留情。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皇甫溟道:“你说,如果我现在把你扒光了,扔到大厅里,会是什么效果?” 皇甫溟赤眸微眯,眼底是嗜血的笑,“你可以试试。” 苏千澈摇了摇头,“算了,你天天赤身果体,早就没看头了。” 皇甫溟笑眯眯,“小东西想看?” 苏千澈抿一口酒,看着他妖冶的笑颜。 其实,皇甫溟不犯病的时候,还是蛮好相处的,只是,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处于犯病状态。 可惜了一个绝世美男。 吃饱饭,放下筷子,苏千澈站起身道:“多谢皇甫殿主款待。” 忽然一道流光在眼前划过,苏千澈抬手接住,摊开手掌一看,确是一块翠绿色玉佩,玉佩通体温润,还带着淡淡体温,显然是被人经常贴身带着。 苏千澈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得出一个结论,质地不错,很值钱。 只是,刚才还一副要好好羞辱她一番的模样,现在怎么就送贴身饰品了?果然变态的思维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是爷的随身玉佩,你拿着,对你有用。” 苏千澈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了,确实很有用,能换不少银子。 “遇到魔魂殿的人,若是他们为难你,便……”皇甫溟顿了顿,接下来的声音似有些咬牙切齿,“别想着去换银子!” 苏千澈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的眼里都出现银子的模样了,爷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皇甫溟眼底的火光跳跃得很欢快。 苏千澈再次眨眼,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行了,滚,看到你就碍眼。”皇甫溟抬手揉了揉眉心,似真的很厌烦她的样子。 苏千澈嘴角微抽,难道皇甫溟更年期来了,怎么前后差距那么大? 摆了摆手,苏千澈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叫霓裳进来。”皇甫溟的声音有些低哑,苏千澈往里看了一眼,男人白皙的脸庞似有浅浅红霞。 他受伤了? “公子,你没事吧?”十一看到她便问,黑眸里隐藏着担忧。 “没事。”苏千澈摇摇头,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竟是霓裳,她还没走。 苏千澈转达了皇甫溟的话,霓裳愣了一瞬,随即快速走进屋里。 屋里有淡淡的血腥气,即便是满室的熏香,也掩盖不了。 床前,雪白的地毯上,一滩鲜红的血渍,仿佛冬日里开在雪地的红梅。 “殿主,您受伤了!”霓裳连忙走过去,满脸焦急。 皇甫溟捂着胸口趴在床边,刚吐了一口血的他脸色白了下去,嘴角鲜红的血迹在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格外妖冶。 霓裳走到床边,想要把他扶起来坐好。 “滚,别碰爷。”皇甫溟挥手把霓裳甩开,自己坐起来,大拇指指腹擦去嘴角血迹,深深吸了一口气。 霓裳垂着头站在一边,双手微微握起。 又是因为那个十公子。 “殿主,您为何会受伤?是因为十公子吗?”霓裳担忧地问。 “爷的事,还要向你汇报?”皇甫溟赤眸里闪过一道血光,冷酷至极。 “不……不是……霓裳只是担心您……”霓裳慌忙解释。 “那你是想为她求情?毕竟,你现在可是,她的人。”皇甫溟嗤笑一声,眸底不知是何情绪。 霓裳心里一喜,殿主难道是在气这个,难道殿主其实是在意自己的? “殿主,霓裳只是不想看到殿主受制于人,所以才会答应十公子为他打听怎么解除血契。”霓裳解释道,“殿主您不要误会,霓裳永远不会背叛殿主。” “爷会受制于人?”皇甫溟眼眸微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怒喝道:“滚出去!若你敢在她面前多说半句,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霓裳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后退了一步,听到他的话,她连忙掩着嘴跑了出去。 皇甫溟眼底红光如血,猛地抬手一拳砸在床后的墙上,坚硬的墙体瞬间出现了一个洞。 过了片刻,男人冷静下来,才想起来他叫霓裳进来干什么。 对了,他要沐浴。 …… 马车里,苏千澈躺在软榻上,抬手揉了揉额角,总觉得今日的皇甫溟有些反常。 突然要告诉她想要杀她的幕后主使,突然控制她却又没做实质性伤害她的事,又突然什么都不提就把她赶出来,莫不是真的更年期到了? “十一,回去。”血契的事,便先放一放,那个幕后黑手,她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取她性命。 过两日便要与十一去映月山庄,沿途必然会有杀手,知道了是谁想要杀她,也可以早做准备。 十一虽然疑惑,却还是应了,又调转马头回到玉春楼。 苏千澈上了楼,来到皇甫溟的房间外,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房间里水汽缭绕,熏香缭缭,恍然有白雾飘过,犹如瑶池仙境。 “谁,滚出去!”男人的声音从内室传出,随后便是女子清灵的声音,“霓裳出去看看。” 缭缭白雾正是从内室传出,苏千澈眼睛一亮,这货是在沐浴吧? 这般想着,苏千澈不仅没有滚出去,反而慢悠悠地往里走去。 从内室出来的霓裳看到苏千澈,微微一愣,下意识喊道:“十公子?” 女子摘了面纱,眼眸水润,鼻梁小巧精致,樱唇粉润,皮肤亦是白皙细腻,端地是一个俏生生的美人。 “你是,霓裳美人?”苏千澈走到霓裳面前,手指挑起她的下颚,见她脸上一丝红晕,调笑道:“你可是本公子的人,怎能对别的男人发花痴?” 霓裳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她垂着眸正要说话,便听到内室男人醇厚低迷如百年陈酿的嗓音,“小东西,进来。霓裳出去。” “有好东西要大家分享,皇甫殿主,你怎忍心让霓裳美人伤心?”苏千澈放开霓裳美人,扫了一眼室内。 有屏风挡着,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雾气氤氲的内室,男人的身形看不真切。 霓裳连连摆手,“霓裳就不进去了……” 说罢便快速走了出去。 苏千澈没有拦她,径直走了进去。 邪魅如妖的男人坐在浴桶里,上半身露在外面,腾腾热气蒸上来,给他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桃花般粉嫩的色泽,左胸上,几滴水珠停留在开得正艳的罂粟花上,花瓣层层叠叠,如清晨刚苏醒的花朵上带着的几滴露珠,美得格外诱人。 苏千澈趴在浴桶边上,眼神毫不闪躲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浴桶里的男人。 浴桶并不大,男人双手搭在浴桶边缘,修长的腿曲起,下半身浸在水里,因为雾气遮挡着,看不真切。 皇甫溟亦是很大方地让她看,苏千澈正饶有兴致地要点评一番,男人却猛地从水里站起身来。 浅浅的几滴水花溅在桶边的苏千澈身上。 苏千澈:卧槽…… 雄伟壮观的一幕尽收眼底,苏千澈微眯起眼,看着某个向她致敬的小兄弟。 突如其来的福利,让她的鼻梁有些痒。 看到她微讶的表情,皇甫溟很满意,又慢悠悠地坐下去,声音低哑地开口:“现在可知道爷行不行了?” 苏千澈点头,表示知道了。 话说这男人泡个澡都能这样,他到底是有多饥渴? 似是看出了少年内心的吐槽,皇甫溟悠悠看了她一眼道,“因为你的目光太过灼热。” 苏千澈摸了摸鼻梁,轻咳一声,看着男人赤色的眸,“告诉我,是谁想杀我。” “你的条件。”皇甫溟看她一眼。 “不就是去魔魂殿做客么,我答应了。”知道了皇甫溟的目的,她反而不担心了,换个地方睡几天觉而已,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做客?”皇甫溟眼角微挑,刹那绽放万种风情,“小东西,你是去伺候爷,不是去做客。” 苏千澈:“呵呵。”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明日,随爷回去。” “明天么。”苏千澈摩挲着下颚,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明天不行,这段时间都不行,等我解决了幕后主使……” “小东西,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皇甫溟薄唇微勾,笑容诱人。 “好吧。”苏千澈耸了耸肩膀,“七天,七天之后,我便去魔魂殿住十天。” 之后,便差不多是风云令出世的时候。 “可以。”皇甫溟靠在浴桶上,满头青丝披在身后,垂落在浴桶外,发端差一点便要触到地面。 “数月之前,一个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看不清脸的男人去七星楼发布了任务,那人正是要杀你的人,不过,他的身份,就连七星楼也不清楚,所以,爷也不知晓。”皇甫溟闭着眼,缓缓说着,“不过,你可以找人查一查无音的首领,爷怀疑那人与他有些瓜葛,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 身穿黑袍?头戴兜帽?就这点特征? 苏千澈忍不住扶额,“没有其他特征?比如身高身形声音。” “身高比普通人偏高,与爷差不多,至于身形,黑袍宽松,看不出来,只是不胖。” “无音是个什么组织?”苏千澈继续问。 皇甫溟睁眼,抓起少年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小东西,爷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需要你自己去查。” “那你可知道六年前要杀我的是谁?” “不知。”皇甫溟很干脆地说道。 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只要不是特意去查,他怎么会知道? 苏千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男人身侧,在他耳边轻道:“多谢皇甫殿主款待。” 皇甫溟还未反应过来少年话里的意思,便感觉胸口被摸了一把,抬眸,便见少年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随后转瞬间便没了踪影,只剩空气里传来少年含着笑意的声音,“皇甫殿主不必送了。” 皇甫溟手指放在被少年摸过的地方,半晌,血色薄唇勾起邪肆的弧度。 回去的路上,苏千澈问十一:“你可知道无音是个什么地方?” 十一皱了皱眉,道:“属下也不知道,应该不是什么有名的江湖势力。”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懒懒地卧在软榻上。 难道这具身体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才会惹来杀身之祸? 若说六年之前的刺杀是因为她失踪的父母,那么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伤脑筋。 “公子,那些杀手与无音有关?”车帘外传出十一冷峻的声音。 马儿奔跑中,车帘被风掀开一角,月光与星光一起洒进马车里,在马车上铺出一层银辉。 “皇甫溟说,有可能是无音主。”苏千澈懒懒说道,“所以,现在要先去查查这个无音主是何方神圣。” 不过,她现在人手严重不足,这是一个致命缺陷。 似是感受到苏千澈的苦恼,十一道:“这几日每日都有一些人带着孩子来隆林街,说是想把他们送进府里。都是些寻常百姓,因为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属下也不敢贸然接手,便让他们都回去了。” “嗯,若是有资质好的,把他们的底细品性全部查清楚,可以吸收到弑神卫里,小孩子好培养,打听消息也比较方便。”苏千澈躺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再挑些机灵的送到府里,府里没几个丫环小厮也不行。” “是。”十一应道。 “明日去把武器拿回来,挑四百个实力强的,让他们从津京外的双野森林去虞樊城,不用着急赶路,在森林里好好磨砺一番。” 京都的临城是津京,津京北部有一座广袤无垠的森林,森林里野兽遍布,比人高大数倍的兽类不知凡几,一些兽类攻击防御极为强悍,即便是有内力护身,也很可能命丧兽口。 不过弑神卫并不是普通侍卫,实力恢复巅峰,又装备了武器,正好可以去森林里历练一番。 映月山庄在虞樊城,听到苏千澈的话,十一感到一阵阵暖流从胸口涌进心底,公子这样做,分明是要带四百名弑神卫去映月山庄给他撑场面。 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公子,属下的大哥前段时间来之时,便在打弑神卫的主意,若是他们此去,会不会送羊入虎口?” “呵,十一,你怎知谁是羊,谁是虎?”苏千澈轻笑,“他们想吃,也要吃得下。” 十一还是有些担忧,抿了抿唇道:“映月庄里弟子上千,实力高强者不在少数,像属下这样的,也有数人,庄主和一些长老更是实力莫测,属下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有大哥在,什么都不用担心。”苏千澈懒懒道,苏煊铭在江湖上混迹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建立什么隐秘的江湖组织? 这般想着,苏千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大哥身后肯定有隐藏的势力。 想到苏煊铭的实力,十一心里的担忧消散了一些,只是苏煊铭毕竟只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况且映月庄里的人那么多,也不知道他能否应付得来。 回到千府,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月光投下,白日里枫叶耀眼的红也退了色,铺上一层浅浅银色光辉。 萧潜靠在树身上,望眼欲穿地盯着院门口。 这个女人,尊主刚离去,她竟然就晚上跑出去,半夜都不回来,也不知去哪里逍遥了,等见到尊主,他一定要去打小报告,菱那样的才是好夫人的典范,这个半夜不着家的家伙,尊主还是离远一些地好。 正暗自想得出神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萧潜抬头看过去,便见少年一身白衣,身上披着一件薄披风,行走间披风在夜风里荡起优雅的弧度,那步伐那英姿,比之男人还要飒爽几分。 少年眉眼精致如画,沐浴在月光下,恍若月之精灵,美好得让人不敢直视。 唔,这容貌,配尊主倒是勉勉强强。 不对不对,她现在可是男人模样,谁知道她真实的容貌是什么样的,可能是一个丑八怪呢? 而且,她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男人?! 竟然是男人! 这大半夜的,跟男人出去,她真的有把自己当成是女人吗? 瞧瞧那男人,长得不咋滴,身材不咋滴,气质不咋滴,怎么能与他家尊主相提并论? 苏千澈一抬眸,便看到枫树下使劲摇着头的娃娃脸侍卫,很快又转回眸,没有理会他,打算回屋沐浴睡觉。 “十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这一声喊出来,萧潜便觉得浑身别扭,一个女人,干嘛要取个男人的称号? 十一转过头,微抿着唇看着跟上来的人。 苏千澈懒懒看一眼青衣侍卫,脚步不停,“司尊主派你来,是监视本公子的?” “自然不是。”萧潜追上去,跟在苏千澈身边道:“尊主是让我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本公子已经说过,不需要。”苏千澈的声音有些冷。 “可这是尊主的意思,如果我没有办到,会被尊主大卸八块!”见苏千澈不为所动,萧潜开始装可怜。 “正好,免得碍眼。”苏千澈抬步走进房间,两个侍卫顿时停下脚步,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不过片刻,屋内便传出少年的声音,“十一,去打些水来,我要沐浴。” “我去,我去!”萧潜跳出来喊道,为了能留下来,他一定要积极表现。 话音落下,萧潜便溜了出去,他刚才进府之时便已经探查过府内的布局,这点小事还难不到他。 十一:“……公子,他去了。” 苏千澈:“……你回去准备一番,明日下午出发去映月山庄。” ------题外话------ 娇妻难训:纨绔世子要翻天(pk中求点击,求追文,精彩评论奖励潇湘币18、28、38、88、188不等)珠潇咪/文 —— 她是阴差阳错过继到总督府当小姐的乡下小丫头。 她是尚书府二少爷继室夫人带过来的拖油瓶儿。 当忠顺王府的纨绔世子,从马背上摔下来,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又变成了尚书府被迫冲喜的三小姐。 她说:嫁就嫁,大不了等纨绔世子嗝屁了,卷上钱财直接跑路! 他说:娘子,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认定了你是我的人。 她说:娶了我就只能有我一个!不可以纳姨娘,娶小妾…… 他说: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除了娘子,其它姨娘小妾全是浮云 163 割袍断义 映月山庄座落在虞樊城外的一片矮小群山上,占地数百公顷,庭院繁多,虽名为‘庄’,却是江湖上四大门派之一,庄内弟子上千人,多为武艺高超之辈。只是近年来,不知是何原因,映月山庄日渐没落,实力也隐隐退出了一等门派的范畴,若是再没有新鲜血液或者是天资极为出众的弟子出现,怕是会逐渐沦为二流门派。 一大早,山庄内宽敞的练武场上,众弟子练武的‘喝哈’声打破了庄内的寂静。 院外,一块突出的山石上,一灰衣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迎风而立,男人看上去四十上下,眉目刚毅,下颚留着一串胡须,即便脸上有了一些风霜,却也能看出来年轻之时必然是一个英俊的男子。 此人正是映月山庄庄主凌从霄,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身白衣的凌玥,天生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也带着浅浅笑意,有意无意间,已是勾人心弦。 远处的群山在淡淡的雾气中若隐若现,一轮血红色朝阳从山间冒出头来,悄悄往外探。朝阳初升,光线并不刺眼,照在二人身上,也无丝毫温度。 “你的三弟,这几日便要回来?”凌从霄开口问道,双眸里淡去了凌厉,眸底映着朝阳的鲜红。 “嗯,他们今日出发,快一些的话,明日晚上便能到。”凌玥摇了摇玉扇道。 “他和谁?”凌从霄问,神色不变。 “自然是与十公子。”凌玥答道。 凌从霄皱了皱眉,片刻又舒展开来,“他真的去给别人当了侍卫?” 凌玥收起玉扇,在下颚轻点,目光看向对面的远山,“两年之前,三弟就去了相府给那苏七小姐当侍卫,现在不知是何原因,又去了十公子身边。” “那位十公子,身份来历完全查不出来,只知他是在诸神竞技场里成名,不知是何原因与璃王相识,跟随璃王去了秋猎,短短数十日,便在整个京都名声大噪。” 十公子长相出众,气质超绝,性格脾气又好,虽不知出身如何,却丝毫没有大家子弟的脾气,京都许多千金小姐和平民女子都把他列为最想嫁的对象,江湖上有不少女子因为目睹过十公子在诸神竞技场的英姿,更是为他俊美的相貌和强大的实力所折服。 虽然十公子整日待在府里几乎足不出户,可关于十公子的热度,却从来没有消散下去。 凌从霄面色神色未变,看不出是什么反应,过了片刻他才道:“堂堂映月庄三公子,却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侍卫,成何体统。” 虽这般说着,他的声音却也没有明显的怒气,凌玥无法推测凌从霄是否对三弟的举动不满,所以他并未开口。 虽然两人是亲父子,凌玥与凌从霄的关系却也不是很亲,凌玥在他面前,也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玥不言,凌从霄也没有多问,他对这个心思极深在他面前都藏着掖着的儿子也不是很喜。 晨风吹起两人的衣袍,朝阳缓缓升起来,凌从霄又问道,“就他们二人?” “听说还有一位,具体是谁也不清楚。”凌玥回道,水色薄唇微勾,勾人的桃花眼里却闪过一丝嘲意。 “风云令即将出世,江湖必然大乱,这段时间路上肯定不太平,他们就二人回来,怕是会有些危险。”凌从霄叹了一声,为两人的安危担忧。 凌玥嘴角笑意越深,眼底的嘲意也越深,语气却是丝毫不变:“两人功夫都不差,即便遇到一些亡命之徒,也能轻易解决。” “嗯,你三弟的天赋极高,实力还是不错,就是当年……”凌从霄顿了一下,想到当年的往事,眼神暗了暗,很快又道:“明日你带人去清风镇接他们。” 清风镇是最接近映月山庄的一个小镇,出了清风镇便是映月山庄的地盘,只是清风镇到山庄还有一段距离,凌从霄这样的安排,也是诚意满满。 凌玥应了便离开,凌从霄一人站在山石上,吹着晨间的清风。 …… 果然如苏千澈所料,她命匠人制作的武器全部都已经打造好,十一领着几个侍卫抬了几大箱子回来,放在街道上,箱子一打开,众弑神卫的眼睛全都亮了。 武器全是由硬度极高的黑铁打造,制作精良,表面散发着幽幽寒光。 藏在袖间的袖箭短弩,别在腰间腿上的匕首,背在身后的长剑,甚至弓弩弓箭都应有尽有,弑神卫们惊喜地拿了自己趁手的武器,虽然许久已经没有碰过这种装备精良的武器,可武器被拿在手里的瞬间,他们却很快找回了曾经的感觉,两两开始比划起来。 这还不算完,更让他们惊喜的事情还在后面。 上午阳光明媚之时,七辆马车来到隆林街外,每一辆马车上面都盖着黑布,让人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 马车走得很慢,走过之时车轮都发出沉闷的吱嘎声,可想而知马车里装的东西,必然极为沉重。 胡三等人探出脑袋往外看,见领头的是多日不见的云焕,便开口问道:“云侍卫,你这是在干什么?” 云焕从马车上跳下来,心里有怨气却没有表现出来。 主子对那个可恶的十公子也太好了!偏偏可恶的十公子还不领情,甚至还甩脸子给主子看,真是想把他拖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想到揍一顿,云焕便感觉全身都酸痛起来。 “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十公子的。”云焕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马车便行了进去。 “哇,这么大的几马车,是什么东西?”陈默跑到马车边上,从马车侧面跳了上去,直接把上面的黑布掀开,又揭开马车盖, 车里的东西一见光,仿佛有黑色幽芒闪过,差点闪瞎了陈默的眼。 “我的个亲娘哎!”陈默扒在马车边缘,对着车里的东西狂流口水。 大壮也是急性子,快速爬到另外一辆马车上,打开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卧槽他奶奶个熊!” 其他人见他们如此失态的模样,连忙也跑了上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所有人眼睛都直了,口水直接流了一地。 马车里,整整一箱,竟然全是做工精良的战铠!铠甲表面散发着幽幽冷光,吸引着众人蠢蠢欲动的手和心。 众弑神卫瞬间狂热了,跑到另外几辆马车前,一看,都是铠甲,满满七大车的铠甲! “哎哟卧槽,老子几年没摸过铠甲了,老子的宝贝啊,可想死爹了……” “呜呜……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摸一摸战铠,老子死而无憾了……” 云焕和几个送铠甲前来的侍卫见一群人抹眼泪擦鼻涕哭得像是小孩子的模样,心里顿时平衡了。 他们刚开始见到这些战铠时,那也是狂热无比,眼睛都红了,这些战铠可是比噬魂军的铠甲还要好上一筹,除了羡慕嫉妒,他们更多的是眼红,听云烨说璃王殿下要把这些铠甲送给十公子之后,所有人都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也是十公子那弑神卫里的一员。 街道上的异样,很快便传到了府里的苏千澈耳中,正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少年闻言微睁了眸,看着来汇报的云焕,蕴满星光的眼底划过一道难言的情绪。 铠甲不比武器,每一件需要的材料极多,而且打造极为费时,更何况是如此高品质的全身铠,整整五百二十件,若只是一家铁匠铺,需要至少数月的功夫才能打造出来。 她手上银子有限,打造了武器之后便所剩不多,原本想着铠甲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却没想到简璃竟然直接送了来。 简璃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难道是为了赔罪? 听了这个消息,萧潜却是满脸戒备地看着躺椅上的少年,有些迟疑地问道:“十公子,你与璃王什么关系,他为何要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苏千澈懒懒瞟了他一眼,“这个问题,你该去问璃王。” 萧潜被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焕有些气不过,战铠可是严禁私人打造,即便是璃王弄来如此高品质的战铠,都要费一大番功夫,可主子他家主子送了十公子这么多铠甲,十公子竟然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除去战铠,还有五百匹膘肥身健的骏马在城外候着,主子不仅把人送给了十公子,甚至还把那些侍卫全副武装,真真是,把他宠上了天! 云焕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怒气,言辞间都是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萧潜一听,顿时就气了,这个女人,招惹了尊主也就算了,还招惹了璃王?这可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 “璃王怎么了,我家尊主连我都送给了十公子当侍卫,比你家璃王有诚意多了!”萧潜双手叉腰,怒瞪着云焕,大有开足马力大吵一架的架势。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云焕轻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娃娃脸侍卫,“你几岁啊,怕是毛都没长齐吧?” 萧潜气怒无比,生平最恨别人拿他的娃娃脸说事,现在这个可恶的男人竟然一上来就戳他痛处,是可忍孰不可忍,话也不说了,直接撸起袖子,便要拽住云焕开始揍。 云焕也是满腔怒气,哪里看得别人动手,很快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在耳边响起,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淡淡说道:“要打出去打。” 于是两人一边打一边往外走。 苏千澈抬眸看着头顶的枫叶,有浅浅的阳光从树缝间照射下来,苏千澈抬手挡了挡,透过指尖缝隙,看向远处蔚蓝的天。 已经多日未见简璃,本以为就此断绝了联系,他又为何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指缝里,一个浅黄衣袍的俊朗男子走过来,男子笑意明媚,眸中的光比背后的太阳还耀眼几分。 “阿十,又在晒太阳?”简沐欢在小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对啊,现在不晒,到了冬天,可就没有机会晒太阳了。”苏千澈坐起身来,端起茶杯,与简沐欢很有默契地以茶代酒碰了一杯。 “哈哈,马上就要入冬,没有太阳晒,你可怎么办?”简沐欢朗声笑道,如同饮酒一般,一口把茶喝了。 苏千澈懒懒撑着头,红唇微张,“睡觉呗,冬天天冷,适合睡觉。” “本宫记得有人说过,太阳正好,适合睡觉。”简沐欢笑道,淡棕色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笑。 “自然,春天风和日丽,适合睡觉,夏天阳光明媚,适合睡觉,秋天凉风习习,适合睡觉,冬天寒风萧瑟,适合在家里睡觉。”苏千澈抿一口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哈哈哈哈。”简沐欢笑得更为欢快,怕是只有眼前的人能把偷懒说得如此诗情画意。 “如此喜欢睡觉的你,要连续赶两天路,怎么吃得消?”简沐欢笑罢便又担忧地问,只是他眼底却依然残留着笑意,丝毫没有话语里该有的担忧。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一本正经地说道:“在马背上睡觉。” “哈哈,阿十,你可真是个开心果。”简沐欢又倒了一杯茶,把茶壶放下,从袖间拿出一块小小的令牌,放在桌上推到少年面前,“听言这段时间江湖不太平,本宫不能与你们一起去,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这块令牌可以调动城里的守卫,也可以护一护你们。” 苏千澈看一眼桌子上金色的牌子,犹豫了片刻,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眼神有些促狭地看着简沐欢道:“太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哥,不会让他受伤的。” 简沐欢眼底笑意更深,抬手轻弹了少年额头一下,语气很没有说服力地说道:“别胡说。” “哈哈,你害什么羞啊,是男人就去追啊。”苏千澈摸了摸被弹的地方,轻笑道。 简沐欢明媚的笑容暗了暗,眼底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苏千澈心里微微一紧,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发生? 不过很快,简沐欢便又恢复了阳光明媚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刻只是幻觉。 “阿十说得对,本宫现在便去找你大哥。”简沐欢说罢便站起身来,摸了摸苏千澈的头,笑意盈盈地出去了。 苏千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握紧,心里突如其来的阴霾挥之不去。 苏煊铭的院子里,一身玄衣的挺拔男子正在练剑,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剑气四溢,院子里的竹叶被剑气划下,一片片飘落下来,又被剑风卷起,在半空中与剑招一起飞舞。 简沐欢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男子面容俊美无铸,轮廓如斧刻刀凿般的凌厉,眼底不时闪过冰冷的幽光,连阳光都照不暖他身侧半分。 这个男人,从小时候开始,他便一直凝望他的背影,即便贵为太子,却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他从不曾为他停留,即便偶尔的相聚,也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得不从。 煊铭煊铭,铭记太阳的温暖,明明是与他如此有缘的名字,为何却从不正眼看他? 在简沐欢失神的片刻,苏煊铭已经停止了练剑,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礼:“太子殿下。” 简沐欢收起心底思绪,笑道:“不是让你私底下叫我沐欢吗?” 苏煊铭神色不变,语气冰冷:“太子殿下,礼不可废。” “罢了,知道你脾气倔,本宫今日前来,是为你们送行。”简沐欢走进去,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他问:“煊铭,你可有酒?”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抱任何希望,苏煊铭不喜喝酒,每次喝酒都是简沐欢硬拉着,喝得也是极少,在他的房间里,怎么可能有酒? 苏煊铭抿了抿唇,看一眼简沐欢,冷声道:“有。”随后便转身进了屋。 简沐欢双眸瞬间亮了起来,煊铭不喜喝酒,他的房间里为何会有酒?是因为……想到某个可能,简沐欢握拳抵在唇上,面上的笑容不知是喜是悲。 喜的是,苏煊铭知道他的喜好,可能为了他放了酒。 悲的是,就这么一点小小的举动,他竟然像是枯木逢春一样,死灰一样的心瞬间便被感动填满。 真是没出息啊。简沐欢轻笑一声,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苏煊铭很快拿了酒出来,还拿了两个白玉酒杯,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倒上了酒。 简沐欢端起来放在鼻下嗅了嗅,感觉这杯酒格外地香。 “煊铭,碰一个。”简沐欢举起酒杯,笑容灿烂地邀请。 苏煊铭抬手,与他的酒杯相碰,白玉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简沐欢垂下眸,酒杯放在唇边,只是浅浅抿了一口,嘴角笑意深深。 “煊铭,为何你的房间里会有酒?”简沐欢笑意盈盈地问。 苏煊铭握杯的手指微顿,深邃的眸光闪了闪,冷声道:“小澈喜欢饮酒。” “真的?”简沐欢身子往前倾了倾,石桌不大,两人本就离得不远,男子一倾身,距离便又近了一些。 眼前是简沐欢浅棕色如太阳般耀眼的眸,苏煊铭的身体下意识绷了绷,身体微微后倾。 薄唇微抿,苏煊铭没有说话,深邃的眸底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简沐欢轻哼了一声,也不再问,又坐了回去。 只是他那由鼻端发出的轻微哼声,却有浅浅鼻息洒在玄衣男子下颚和脖颈,似有若无的气息,有些微微的痒。 苏煊铭放在腿上的左手手指紧了紧。 “小七第一次出远门,本宫真担心她,你又不会照顾人,哎。”简沐欢似是而非地叹息一声,面上却丝毫不见担忧。 苏煊铭一言不发。 “煊铭,你这么冷,以后怎么给小七找嫂子。”简沐欢把假忧伤抛掉,笑眯眯地问。 苏煊铭薄唇微抿,幽深的眸底似闪过一道别样情绪,却因为黑眸太过深邃,看上去与平时并无区别,他微微别开头,避开了男子过于耀眼的双眸,冷声道:“臣的事,无需殿下操心。” “身为朋友,难道不能关心一下?”简沐欢依旧笑得灿烂,如同六月里明媚的阳光。 “殿下贵为太子,臣不敢……”苏煊铭开口,声音如腊月天里飘过的寒霜。 简沐欢握杯的手指紧紧收起,这么多年了,他连朋友都不愿与自己做么? “煊铭,小七都能与本宫做朋友,你又有何不敢?”简沐欢把杯里的酒喝完,又拿起酒壶自己倒了一杯,再把苏煊铭的也满上。 秋风吹过,吹起竹叶发出细微的声音,有一两片掉落下来,落在二人脚边,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两人执杯喝酒,岁月静好。 “小澈顽劣,不懂规矩。”苏煊铭抿了抿唇道。 “本宫就喜欢顽劣不懂规矩的。”简沐欢笑起来,又与苏煊铭碰了一杯,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玄衣男子,缓缓道:“煊铭,父皇要退位,着本宫准备继位事宜。” 简沐欢双眸紧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即便他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都不会错过。 然而,苏煊铭没有,他的表情,他的情绪,甚至他的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简沐欢垂下眸,杯中酒里映着他狼狈的倒影。 煊铭一直都是这样的,他还能期盼什么? 若是他继了位,与苏煊铭便永远是君臣关系。 煊铭并不在乎,他完全不在乎,或许,他一直盼着自己继位,便不会再纠缠于他。 苏煊铭搁在腿上的指尖颤了颤,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开口之时,声音没有一丝异常,“皇上尚值壮年,为何……” 简沐欢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没有再倒,如此他便看不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父皇身体每况愈下,现在东刖百姓安居乐业,也没有战事再起,父皇便不想再过操劳,想要颐养天年。” 苏煊铭薄唇微抿,冰冷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恭喜太子。” “恭喜?”简沐欢喃喃地说着这两个字,嘴角溢出苦笑,“煊铭,你就没有其他想与我说的?” 苏煊铭沉默了片刻道:“二皇子野心勃勃,太子的即位大典可能不会如此顺利。” “还有?” “璃王与怀王有大才,可以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还有呢?”简沐欢看着他,心底深处依然有着一丝期待。 苏煊铭手指微微捏紧石桌下的腿,冷声道:“太子东宫里还没有妃嫔侍妾,太子继位之后,要……” “要什么?要广挑秀女,扩充后宫?!”简沐欢突然打断了苏煊铭,大声喝道,手中握着的酒杯瞬间碎裂,破碎的玉石碎片扎进肉里,鲜血从手心流下,他却恍若未觉。 他猛地站起身来,双眸里是炽热的火焰,出口的声音再没了往日的清朗,只余滔天怒气,“苏煊铭,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对你太过仁慈,连本宫后院的事情都要管?你这么想管,等本宫继位,娶你当皇后,你想怎么管便怎么管!” 苏煊铭薄唇紧抿,幽深的眸底被浓郁的暗光吞没,一言不发。 “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想要的!”简沐欢抓起桌上的酒壶,猛地砸在地上,酒壶瞬间四分五裂,壶里的酒撒了一地。 苏煊铭的薄唇抿得更紧,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苏煊铭,本宫最后问你一次,你有什么要对本宫说的。”简沐欢走到苏煊铭面前,狠狠地拽住他的领子,愤怒的目光犹如一头发狂的凶兽,曾经的明媚笑颜丝毫看不见。 苏煊铭第一次正视着面前的男子,简沐欢发怒的样子,他第一次见到,十几年来,他永远都是笑着的,仿佛太阳一般温暖着他身边所有的人。他就与他的名字一样,沐欢,永远沐浴在欢声笑语中。 而现在,他眼底却是燃烧的熊熊怒火,仿佛要把那个永远笑意明媚的男人燃烧殆尽。 苏煊铭薄唇动了动,幽深的眸子里似闪过了什么,却又似没有,半晌,他道:“太子宅心仁厚,继位之事,是众望所归。” 玄衣男子的声音没有往日的冰冷镇定,似带着一丝丝哑然,暴怒中的男子却没有察觉,听到他的话,简沐欢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一般,松开他的衣领,踉跄着退后了一步,手撑在身后的石桌上,呵呵地笑。 “这就是你想要的,本宫成全你。”简沐欢抓起石桌上的酒杯碎片,左手撩起衣摆下端,碎片在衣摆处一划,丝绸的袍子被划下一段。 “从此以后,你我只是君臣,再无其他。”简沐欢扔了手中断开的丝袍,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从袍子上割下来的浅黄色丝绸在半空飘飘荡荡,晃晃悠悠地眼看便要落在地上,一只有力的手把丝绸抓了起来,男人黝黑的眼眸看向简沐欢离去的背影。 破碎的的酒壶碎片扎穿了软靴,扎在脚底肉里,每走一步,都带起细腻而尖锐的疼痛,简沐欢脸上却带着明媚的笑,那笑,连阳光都失了颜色,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只是,他心里的阴霾,却无人可以为他驱散。 浅浅的血迹留在脚底,在院子里形成一串带血的脚印。 苏煊铭手指紧紧握起,指节根根发白,手背上青筋暴露,他的腿动了动,似乎想要做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那一直延伸到门口的脚印,长久地沉默。 太阳渐渐升到高空,灿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来,只带着些微暖意的日光,却让苏煊铭觉得格外地冷。 看着手中被割下的袍子,苏煊铭垂下眸,放在腿上仔仔细细地折叠起来,随后放进怀里贴身放好。 …… 隔壁的动静,苏千澈自然听到了,她深吸一口气,从躺椅上坐起身来。 皇上退位,太子继位,即便是由皇上亲自指定,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简泽彦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必然不会让简沐欢顺利继位。 江湖上风云刚起,难道朝堂也要掀起惊涛骇浪了? 再说,以简沐欢的性格,从第一次接触时,她便知道,简沐欢并不想当皇上,此次前来,应该也是想要探探苏煊铭的态度,只是苏煊铭却…… 那般笑声爽朗的一个人,却发了那么大的火,这一次,简沐欢怕是被伤得彻底。 两人毕竟君臣有别,早早断了,对他们也好。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虽然两人相交时间并不久,她却对这个笑容明媚的太子颇有些好感,此刻见他失恋,心里也有些闷闷的。 简沐欢没有来向苏千澈告辞,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正当苏千澈暗自感叹之时,十一从外面走了进来。 十一告诉她,饭已经做好,苏千澈去了膳房,几人用过饭之后,便出了府。 府外,三匹骏马正无聊地在地面刨着蹄子,苏千澈虽然想偷懒坐马车,但是为了赶路,也只能骑马。 三人上了马,苏煊铭就在苏千澈身侧,本就浑身散发着冷意的他似乎越发冰冷,周遭的气息都似被一寸寸冻裂开来,令人蚀骨的寒。 “大哥,你喝酒了?”苏千澈闻到身边浓烈的酒香,不由微微挑眉。 简沐欢今日没有带酒来,所以酒肯定是苏煊铭的,大哥不喜喝酒,会在房间里放酒,其意不言而喻。 看起来,大哥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在乎简沐欢啊。 苏煊铭眸光再次闪了闪,冷声道:“本是为你准备的酒,太子来了,便喝了一些。” 苏千澈轻咳一声,若是平时的话,苏煊铭应该只会说一个‘嗯’字,现在说这么多,是不是说明他心虚? 既然两人都有那方面的心思,她要不要撮合一下? “以后太子之事,不要再提,他是储君,你我是臣,不该逾越。”苏煊铭冷声道。 苏千澈‘哦’一声,也不知道答应了没。 三人一路骑着马来到街道上,弑神卫们还在显摆自己新得到铠甲和武器,一个个爱不释手的模样,恨不得吃饭睡觉都能抱着。 苏千澈也没有嘲笑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淡淡道:“十六带队,五日之后,在映月山庄会和。” “是!”被挑选出来的弑神卫全部高声应道。 “走吧。”苏千澈挥挥手,三人便骑着马出了隆林街。 隆林街外不远,便是拥挤的人潮,苏千澈三人只能慢慢往外走,因为几乎没有在街上露过面,民众们看到他们三人时,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顿时不少人都低声尖叫起来。 三人不仅外表出类拔萃,气质更是超绝脱俗,片刻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十公子,十公子!” “苏大少爷!” 一片片热情的浪潮差点把他们掩盖,苏千澈闭着眼骑在马上,只当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喊。 一路在众人热情的目光中走过来,直到几人出了城,还有人目光痴痴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 “那就是苏大少爷和十公子,真是名不虚传,如此俊朗又高贵,简直是完美相公的典范!” “旁边那个侍卫也不差啊,连侍卫都有如此气质,十公子必然不是常人。” 讨论的声音留在了身后,苏千澈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受欢迎。 出了城,三人的速度便快了起来,苏千澈对身边二人道:“咱们来比试一番如何,输的人给赢的人搓背。” 少年话音落下,黑衣侍卫十一俊脸便红了,这样的比赛,不管是输还是赢,好像都不太妥当? 苏煊铭冷冷看了苏千澈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苏千澈怒,她不是为了调节一下气氛么,身边这块冰山都快要把她冻成冰了! “咳,那就赢的人给输的人搓背。” 苏煊铭:…… 十一:…… 苏千澈正要再开口,苏煊铭便一夹马腹,骏马一声嘶鸣,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苏千澈看着玄衣男子片刻间便已经消失的背影,摇头道:“失恋的人,桑不起。” 十一:? “我们也走吧,别让大哥一个人掉了队。”苏千澈说完,便也驾马快速前行。 十一一言不发地跟上。 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许久没有体验过了,前世虽然学过骑马,却因为不常用,骑术也生疏了许多,于是乎,刚才还大言不惭要比试一番的人,很快便落了后。 好在十一是个很体贴的人,一直保持着与苏千澈同步,才让她不至于太过丢脸。 苏煊铭也放慢了速度,背影一直在身后两人能看到的范围。 苏千澈轻笑一声,她身边的人,总是在有意无意包容她,却从不索求什么,这样轻松的相处,是她前世从未体验过的。 在马背上颠簸的感觉很不好受,特别是对她这种连骨头都懒散惯了的人,虽然沿途有不一样的风景,她却无心欣赏。 不过两个多时辰,苏千澈便有些撑不住了。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距离下一个城镇也还有些距离,又骑了一段路,苏千澈实在受不了臀部的痛,嚷嚷着不骑马了。 十一眸光有些不忍,小姐最大的爱好便是睡觉,现在却为了他,在马背上颠簸,而且这样的颠簸还有一日之久。 “休息一下吧?”十一询问到。 苏千澈趴在马背上,表示自己已经不行了。 苏煊铭骑着马回来,冷声道:“不必休息,小澈过来。”说着便伸手,把瘫着的苏千澈拎了过去。 164 寂寞如雪 苏千澈只感觉到身体凌空一晃,便落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身后坚实的肌肉咯得她有些疼,不过她并没有抱怨,苏煊铭两条精健的手臂揽着她,她绝对掉不下去。 所以,她可以在马背上睡觉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苏千澈很自然地在玄衣男子怀里拱了拱,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十一垂眸看看自己怀里,空荡荡的,心里失落难言。若是他快一步,是不是,小姐现在就在他怀里安稳地休息了? 苏煊铭身体有些僵硬,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虽一时想到让苏千澈减轻一些负担,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双手都有些发僵,连缰绳都快要握不住。 许久之后,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已经睡下,苏煊铭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用披风为她挡住因骑马带起的风。 因为有个睡觉的人,两人的速度慢了一些,另一匹马跟在两人身后,慢悠悠地跑着。 直到天快黑下来,三人才来到下一个大城,津京城。 津京也是极大的城市,虽然没有京都繁华,却因为离开了朝堂,江湖中人便显得多了起来,还未完全黑的城市里,能看到不少带着武器的江湖人士,许多店铺也还没关门,卖武器卖装备的,开着门亮着灯,等着客人去光顾。 三人进了城,找了一家客栈,三人下了马,苏千澈与苏煊铭走进客栈里,十一拉着马站在外面。 见有人进屋,小二连忙迎了过来,“二位客观,可是要住店?” “住店,三间上房……” 苏千澈的话音还未落下,便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横冲直撞完全不看前面的人。 苏煊铭一把拉住苏千澈,把她拉到怀里护着,冰冷的眸光如冬日的寒风般刮得人生疼。 那冲进来的人下意识抖了抖,看了两人一眼,见只是两个寻常江湖人士,便又不屑地转回头,理了理衣服,趾高气昂地说道:“小二,五间上房,映月山庄的三师兄来了,你们给我好好伺候着。” 小二有些为难地看了来人一眼,又看看苏千澈二人,“弊店只剩四间上房,这……这两位客官要三间……” 来人又不屑地看向苏千澈二人,鼻孔朝天地说道:“不过是两个落魄的人,怎么能与映月庄三师兄相提并论。”又转头看向小二,“你做不了主,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上房不够,就腾一间出来!” 小二无奈,只能去叫了掌柜。 苏千澈淡淡看了眼前灰色衣服的男人一眼,那人感受到她的目光,忽觉全身发凉,他下意识抱住了胳膊,高声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苏千澈轻笑一声,缓缓开口:“你会挖吗?要不要本公子给你示范一下?” “你什么意思?”灰衣男子紧皱着眉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灰衣男子正要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啊哈,是孟少爷啊,快请进,快请进。”掌柜的很快便走了出来,看到灰衣男子之后,连忙笑脸相迎。 这灰衣男子是津京城里一位大官之子,姓孟名然,本人很喜欢练武,对映月庄的师兄弟们极为崇拜,今日遇到出门在外历练的映月庄三师兄和几个师弟,便自告奋勇为他们准备客房。 “掌柜的,五间上房,赶紧腾出来,三师兄马上就来,做不好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孟然睨了一眼苏千澈二人,便转头对掌柜说道。 “是是是。”掌柜连连应道,转头便要吩咐小二去腾上房。 “等一下。” 淡淡的声音阻止了掌柜的话,掌柜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两个人,目光随意扫了一番,一眼便看出来二人并不是津京城有名的公子少爷,便不理会,直接让小二去腾出一间上房来。 映月庄是这一片最为有名的门派,映月庄三师兄,他们哪里敢得罪? “这两位客官,小店已经没有客房,你们去别家吧,现在客房很多,不愁找不到房间。”掌柜好言好语对两人说道,毕竟这二人看上去也是不凡,能不得罪便不要得罪。 苏千澈轻笑一声,懒懒道:“本公子还就看上你们家的客房了,怎么,掌柜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 “这……”掌柜有些迟疑,面前的少年虽看似懒散,可以他多年开店识人的经验来看,这少年并不普通,况且,少年身后那人,浑身气势十足,周围空气都仿佛结了冰,这也是不能惹的啊。 正在掌柜迟疑纠结间,外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孟然听到声音,连忙转头,看到客栈外的人时,立马换了一副表情,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三师兄,您来了,我已经让掌柜的准备了五间上房,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现在就进去休息吧,” 客栈外,映月山庄三师兄宁傲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傲的目光扫了一眼站在客栈前牵着三匹马,身着侍卫服的黑衣男子,黑衣侍卫气质不凡,宁傲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便觉得这侍卫似乎有两分熟悉。 不过,即便气质不俗,却也只是区区侍卫而已,他怎么可能认识什么侍卫? 宁傲很快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笑得五官都揉在一起的孟然,随后下了马,把缰绳扔给孟然,冷然说了一声:“做得不错。”便走进客栈里。 在他身后,八个映月山庄弟子也都下了马,把缰绳扔给小二之后,便随之进了客栈。 “三师兄,咱们这才出来历练没多久,师傅怎么就让咱们回去了?”一个弟子走到宁傲身边轻语道。 宁傲还没说话,旁边便有人接道:“听说是离开多年的三公子要回来了,师傅让咱们能回去的都回去。” “什么三公子啊,咱们庄里不是只有两位公子吗?”另一个弟子疑惑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来庄里晚,有些事情自然不知情,我跟你说啊,这三公子,是那位夫人唯一的孩子,听说小时候差一点被人……” “闭嘴。”冷傲的声音响起,那几人连忙停止了议论。 宁傲走进客栈,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客栈里地两个男子。 确切地说,是一个男子一个少年,男子一身玄衣,黑色的衣服透着若隐若现的红,看上去神秘异常,男子的眼神冰冷,似平静的湖面结出来的冰晶,冷得刺骨。 少年一身白衣,眼眸半阖,姿态慵懒,面容却是极为精致,懒散恣意的模样,不仅没有让他清减半分姿容,反而更多了一分让人探究的欲望。 掌柜见正主都来了,也不再纠结该不该把房间给另两人的问题,热情地对宁傲说道:“几位贵客,客房已经准备好,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宁傲冷淡地点了点头,便与身后几人准备跟着掌柜上去二楼。 “站住。”苏千澈眸光淡淡地扫一眼几人,她和苏煊铭就那么容易被人无视? 宁傲脚步不停,问掌柜的:“怎么回事?” 掌柜连忙道:“是这样的,这两位公子想要住店,可是弊店客房已满,只能让他们去别的客栈看看。” 苏千澈捋了捋额角的发丝,嘴角勾起邪气的笑,被无视得这么彻底,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原本她也不是非这家客栈不可,若非那趾高气昂的男人,和眼前这个势利眼的掌柜,她或许会直接换了别家客栈。 “掌柜的,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对了。”苏千澈轻呵一声,慵懒的话语里带着笑意,“本公子已经说了要三间上房,刚才的男人却突然冲出来与本公子抢……” “你是什么人,敢抢咱们映月庄的客房?!”一个映月庄弟子不待苏千澈说完,便厉声喝道。 “本公子是什么人?”苏千澈菱唇微勾,缓缓道:“现在便告诉你,本公子是什么人。十一。” 从看到宁傲之时,便有些失神的黑衣侍卫片刻惊醒,动作快速地从客栈外走进去。 “这里有几个碍眼的东西,把他们全部扔出去。”苏千澈眸光懒懒地看了以宁傲为首的几人一眼。 几个弟子一怔之后,顿时大笑起来。 “哈哈,两个不开眼的东西,映月山庄也是你们敢惹的?” “是,公子。”十一垂眸应了,便直接抓住距离最近的两个映月庄弟子的后领,直接把人扔出了客栈。 两个被扔出去的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客栈外,脸色难看得吓人。 “你,你们敢!”另几个弟子还在大笑,丝毫没有防备对方竟然招呼不打就出手,一时没有防备,竟然让侍卫得逞。 其余几人连忙拔剑,只有宁傲眸光沉冷地看着十一。 十一的动作极快,快到连宁傲都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动手了。”苏千澈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在马背上虽然有苏煊铭护着,她却也没有睡好,马背上颠簸劳累,现在竟有些困了。 几人恼羞成怒,师兄弟竟然在他们面前被人扔了出去,若是他们不好好收拾一番这几个人,传了出去,他们还怎么在映月庄立足? “臭小子,拿命来!”几个映月庄弟子提剑便向十一和苏千澈杀过去。 “哎哎,你们别打啊~”掌柜连忙喊道,他们在这店里打,若是殿里的桌椅有什么损失,他找谁赔去? 十一面容冷峻地挡在苏千澈前面,面对迎面而来的六柄长剑,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去。 “十一,快点解决,我困了。”苏千澈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苏煊铭如同一线的薄唇微抽,她都快睡了一个下午,现在便又困了…… “是,公子。”十一应道,手上动作更快,很快几个师兄弟便被未出鞘的剑敲得头昏眼花,在客栈里踉踉跄跄找不到北。 见几人被解决,苏千澈懒懒道:“把他们都扔出去,我们走,去找客房休息。” 说罢,便转身扑进苏煊铭怀里,闭着眼道:“好累,不想走路,大哥抱我出去。” 之前怎么没想到,有了人形座椅,她可以节约多少走路的体力啊! 被突然袭击,苏煊铭差点便要条件反射把人扔出去,意识到怀里的人是谁时,才生生压下扔人的冲动,额头青筋却是跳了出来。 这家伙,之前也没觉得这么懒,现在竟然懒到连路都不想自己走了? “成何体统,身体站直!”苏煊铭僵着身体冷声道。 “大哥,我这是给你锻炼的机会,不然你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抱‘嫂子’。”苏千澈吊在苏煊铭脖子上,笑眯眯地说道。 嗯,虽然那个嫂子,很可能会是某个太子,想想大哥抱着太子的模样,唔,那画面,不要太美。 听到少年的话,苏煊铭不由自主地脑补了某个画面,瞬间脸色更寒了,“不准胡闹!” “啊……困死我了,干脆就在这里睡觉了,哎,掌柜瞧不起人,大哥也那么绝情,我的命怎么那么苦。”苏千澈喃喃说着便闭上了眼,挂在苏煊铭脖子上似乎真的要睡觉一般。 这般的神转折,让宁傲和掌柜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还是刚才那个一言不合便要把人往外扔的少年吗,现在怎么就像一头无尾熊一样挂在那座冰山上。 十一面色微冷,这样的小姐,他从未见过,所以,苏大少爷是得到小姐全部的信任了吗? 苏煊铭额头青筋直跳,又不能把人给扔出去,只得把她抱起来,冷声说道:“别睡,还没用饭。” “嗯……”苏千澈双眸紧闭,应了一声,也不知听到没有。 怀里的家伙很轻,对苏煊铭来说就像是一片羽毛一样,他抱着少年出了客栈,十一沉默着跟上。 宁傲看着黑衣侍卫的背影,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三……三师兄,咱们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刚被扔出客栈的几个弟子又走了进来,看到三人旁若无人地离开,顿时气不过,想要追出去在三人身上找回场子。 宁傲挥手阻止了他们,看着那挺拔的背影道:“此事无须再提,今日不住这里,去另外一家客栈找几间上房。” 几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反抗宁傲的吩咐,只得恨恨地瞪一眼几人的背影,又拖着受伤的身体去别处找客房。 “哎,几位贵客,你们怎么走了?”掌柜见两拨人一前一后都走了,顿时傻了眼。 他刚才可是得罪了住上房的一个人,专门为这一波贵客腾出了一个房间,他们现在怎么说走就走了? 夜风寂寂,街道上也已经安静了下来,两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行走在街上,两旁店铺外挂着的灯笼照在二人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其中一个较高的人影怀里抱着一个纤瘦的人儿,那人脑袋埋进男子怀里,看不清容貌,只能从橘黄色的灯光下看到少年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十一转头看着少年安静的睡颜,长睫微垂,掩盖住眼底的思绪。 恨不得整日睡觉,从未出过远门的她,今日怕是累坏了。 如此怕累的小姐,为何要与他一起回映月山庄? 小姐对他这么好,让他怎么能放得下? 很快两人便又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三间上房,巧的是,映月山庄的九人也住进了同一家客栈,只是他们并未找茬,苏煊铭和十一便没有管。 用过饭后,苏千澈洗浴一番,便懒懒地瘫在了床上,原本是要问苏煊铭一些关于无音的问题,现在也没有多少力气了。 这具身体底子还是差了许多,就骑了一下午的马而已,竟然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其他的完全不想。 夜色渐浓,很快便伸手不见五指,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刮起一丝风,半开的窗户忽然被轻轻打开,一道人影轻手轻脚地飘了进来。 暮色中,床上的少年耳朵动了动,却没有睁眼。 那人影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像是匕首出鞘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极细微的风声。 “啊!”一声惨呼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黑影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如铁钳一般的手紧紧箍住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门突然被推开,月光照进房间,一道挺拔的身影在门边闪过,来到床边,沉声问:“公子,你没事吧?” ‘啪’手腕骨头被捏断的清晰声音再次响起,那人再次惨叫一声,剧痛让他冷汗淋漓。 “带出去处理了,别打扰本公子休息。”少年懒懒的声音响起,偷袭之人被一股大力扔在一边,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不可能,你们分明已经吃了那些菜!”偷袭的人不敢相信地沉声喝道。 十一面色冷凝,拽着人便快速走了出去,随后又轻轻关上门。 晚上吃饭之时,他们便已经察觉到饭菜有问题,并且第一时间告诉了小姐,只是小姐好像并不在意,还吃了不少。想到小姐曾经也服过毒性极强的断魂散也没事,十一的心也放了下去。 十一把人拖到隔壁房间里,房间里燃着蜡烛,苏煊铭站在在床边,在他面前,另外七个映月庄弟子全都躺在地上呻吟,宁傲左手撑在桌子上,右手捂着胸口,嘴角一丝血迹,目光阴沉地看着床边的玄衣男子。 十一把人扔到地上,沉声说道:“公子睡觉了。” “你们早就已经知道菜里有药。”宁傲看着二人,咬着牙说道。 十一冷然,他与苏煊铭将计就计,吃了一些菜,随后便用内力把毒逼了出来,就等着晚上那些人露出马脚来。 没想到,要致他们于死地的,竟然就是刚才那几个映月庄弟子。 十一没有回答,而是道:“谁派你们来的。” 映月庄里并不是铁板一块,除了庄主,还有几个副庄主,以及手握重权的长老,难道是有人不想让他回去,所以才会在此下药刺杀他? “我身为映月庄三师兄,走到哪里谁都要礼让三分,你们却如此无礼,我自然要好好惩罚你们一番!”宁傲嗓音低沉,理所当然地说道。 十一眉头微皱,看宁傲的样子,怕是根本就没有认出他来,那么他们便不是专门冲着他来。 可若只是因为今天没有直接把客房让给他这样的原因便要置人于死地,那就太过离谱,难怪映月山庄会逐渐没落,有这样仗势欺人的弟子存在,映月庄怎么可能繁盛。 “仅仅是这样?”十一冷声问。 “什么叫仅仅是这样?!映月庄的的地位不容侮辱,你们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映月庄,我岂能容你们于世!”宁傲高傲地哼一声。 十一薄唇微抿,正要说话,旁边的苏煊铭却眸光一凝,身影瞬间便在房内消失。 十一心里一跳,顾不上宁傲等人,快速转身,从房间里飞了出去。 刚才被人造访过的房间,房门再一次被打开,黑暗中,是兵器相交的清脆碰撞声。 苏千澈很郁闷,非常郁闷,她不过就是想好好睡个觉,为何这些人就是不消停? 而且这次闯进来的这个内力极高,她竟一时奈何不得他。 床边,黑衣人的招式招招致命,苏千澈躺在床上,用匕首一一化解,黑暗影响了视线,每一次与对方带着强大内力的武器相撞,苏千澈便感觉到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趁对方出招间隙,苏千澈左手一撑,从床上翻身而起,右手泛起微微荧光,正要给对手致命一击,却突然一道凌厉杀机从左侧飞速而至,转眼间便来到近前,苏千澈不得不放弃机会,身体后倾,躲过那道暗器,而在此时,床边的人杀招再次袭来。 苏千澈面色不变,身体一拧,以极诡异的姿势避开对手杀招,瞬间下了床。 又是一道暗器从窗口飞进,却比少年晚了一步,暗器扎进床头的木头上,木床晃动了几下,差点便要散架。 黑暗里,少年勾唇轻笑,没有了床上狭小空间的限制,即便是在暗夜中,也是她的天下。 床边的黑衣人在苏千澈逃下床的那一刻便心里一紧,他们知道少年诡异的身法和速度,所以才会想要把她困在床上解决,没想到即便是如此默契的配合,却依然让她逃了出去。 眼不能视物,其他的感官便格外灵敏,黑衣人闭上眼,努力感知着房间里一丝一毫的动静,全身内力都调动起来,随时准备应付对方的攻击。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守在窗边偷袭的人也感受到了里面的情况,也不再隐藏身形,直接从窗口跃了进来。 可还未等他站定,脖子边便被抵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事,尖利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划破了他的颈部皮肤,血腥味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让本公子猜一猜,你们该不会又是什么七星楼的杀手吧?”少年的话音还未落下,被匕首挟持着的人猛地一个肘击,同时身体往边上一侧,便脱离了少年的匕首攻击范围,同一时间,早就蓄势待发的黑衣人攻击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房间里除了兵器碰撞的清脆声音,再无其他声响,可不时闪过的一道寒光,却昭示着里面到底有多凶险。 对方的攻击步步紧逼,苏千澈轻叹一声,若是不使用能力,想要几百这两人,怕是有些困难。 大哥和十一也还没有来,想来应该是被他们的同伙拖住了。 苏千澈一边应付着两人攻击,一边往外退。现在还没有查出幕后指使是谁,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 只要能坚持到两人中其中一个前来,这两人,便不足为惧。 另一边,苏煊铭刚从房间里出来,迎面便有一道似铁非铁的链子朝他的面门激射而来,这链子看上去脆弱,周遭却带着凛冽风声,绝对不可小觑。 苏煊铭的脑袋微微一侧,刚躲过这道链子,左右便各有一道链子往他的脚上缠过去。 “滚开!”苏煊铭冷喝一声,拔剑便向链子斩过去。 “铿。” 长剑斩在链子上,激起一串串火花,清脆又沉闷的声响传出,那削铁如泥的长剑,竟然没有斩断看起来脆弱无比的铁链。 “墨玦下,我们也不想与你为敌,只要你留在这里,不要插手这件事便好。”走廊里的栏杆上,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坐在上面,男人一头夺目的银发披在脑后,在半空荡漾犹如一条银纱。 “天枢!”苏煊铭声音沉冷,眸中如藏着万年不化的冰川。 七星楼,之所以名为七星楼,是因为楼里有七名最顶级杀手,分别以北斗七星命名,其中又以天枢实力为几人之最,若是有七星之一出手,便说明七星楼已经打算结束这次任务。 “墨玦下,我等都很是佩服你,为了困住你,我和天枢都来了,七星中,两星同时执行任务的,可还是第一次。”右侧,名为摇光的女子倚在客房外的墙上,手上一条银色铁链轻轻挥舞。 “喂,别废话了,里面还有个侍卫,那个侍卫也不简单,他可是映月庄三公子,别小瞧了他。”左侧一黑衣络腮胡的男人说着目光便扫了屋内一眼。 “嗯?那侍卫不见了?”络腮胡心里微微一惊,那侍卫刚才还在,难道是从后面窗户跳出去了? “怕什么,自然有人拦着他。”摇光不甚在意的说道。 “好不容易等到目标人物出一趟远门,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天枢补充道。 苏煊铭抬手,长剑直指对面的白发男人,“伤她一根头发,天上地下,不死不休!” 冷冽的声音传出,面前的空气都似被一寸寸冻结,下一刻,玄衣男子身上强横无匹的气势发出,天枢等三人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她并不是你的亲妹妹,你何必如此。”天枢一边躲避苏煊铭的攻击,一边用无坚不摧的铁链缠住他的动作。 “六年前你就一心护着她,若不然,咱们也不必再接一次这个任务。”摇光道,试图用话语分散苏煊铭的注意。 苏煊铭的速度极快,攻击凌厉没有丝毫破绽,内力也是强大无比,若真要分个胜负,他们三人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好在此次任务对象并不是他,他们只要缠住他,等待那边得手便好。 苏煊铭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一边攻击一边找破绽试图突围。 小澈的房间里并没有传出呼救声,所以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放弃吧,我们不会让你去救人的。”天枢道,“这次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若是小澈的父母在,七星楼可还敢接这个任务?!”苏煊铭冷喝一声,“七星楼楼主嫉妒苏氏夫妇,竟不顾廉耻对他们的女儿出手。” “哈,这次你还真是猜错了,并不是楼主要取她性命,谁知她得罪了何方神圣,对方对她的性命可是势在必得。”摇光被剑光逼得退后一步,与墨玦交手,绝对不能离他太近,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连相府都极少出去,谁会对她有深仇大恨?”苏煊铭黑眸里闪过深蓝色幽光,忽然他眸光一震,意识到一个他们都忽略了的问题! 房间里,苏千澈站在一人身后,匕首比在黑衣人脖子上。 在黑暗中呆久了,三人都已经适应了这种暗度,他们分别能看到对方模糊的影子,见伙伴被挟持,另一个黑衣人便暂时停止了动作,手中匕首却是紧紧握起,时刻准备反击。 本以为这个久居相府的女子只是身法有些诡异,所以楼主便派同样身手敏捷而且内力高深的他们前来刺杀她,再加上黑暗对杀手极为有利,刚开始之时,他们也占了一定的上风,可没想到她在黑暗里也能如鱼得水,简直比他们这些杀手还像杀手。 “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苏千澈问出了苏煊铭同样意识到,却不由自主忽略了的问题。 因为他们都知道苏千澈的身份,下意识便觉得别人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之前他们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大的突破口。 真正知道苏千澈身份的,只有她身边几个经常接触的人,即便是有人能一眼看出来,却也必须要与她接触,才能确定她的身份。 第一次遇刺之时,她并没有伪装,第二次是去了二皇子那里,回隆林街的路上遇到的刺杀,也就是说,幕后黑手那时候便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 那么,那时候知道她身份的,有哪些?那个幕后黑手,会是她身边的人吗? 黑暗中没有回应,苏千澈也并不觉得如此简单便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安分守己,能在院子里晒太阳就绝对不出去,即便是这样,却也能引来无端的杀身之祸,她与那个要杀她的人,到底有多大的仇恨? “你们两个都打不过我,若是被我解决一个,另一个还能活么?”苏千澈慵懒轻浅的声音响起,少年嘴角一朵笑意隐藏在沉凝的暗夜里,“你们都是杀手,却也不会无故送死,所以,要想活命,便告诉我一些你们知道的,比如,那个黑袍人,在哪里能够找到他。” 依然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能听到三人轻浅的呼吸。 “既然你们不惜命,那我也就不替你们留了。”苏千澈说着,轻笑一声,手指微动,匕首还未来得及划破杀手喉咙,一柄长剑便从前面的人小腹处透体而过。 苏千澈连忙放了人飞速后退,被同伴刺了一剑的杀手弯腰跪在地上,另一个杀手却依然不屈不挠地追了上去。 “真狠,连自己的同伴都杀。”苏千澈一边在屋内悠闲地转圈,一边轻笑着说道,“你是想借机伤我,可惜,速度不够,你的伙伴也白白牺牲了。” 那人沉默不语,凝神寻找着苏千澈的踪迹。 忽而左侧耳边一阵清风,黑衣人快速挥出长剑,携带着强大内力的招式在空气里发出轻微的爆破声,却没有丝毫收获。 风很快又来到右侧,冰凉的匕首毫无预兆地贴在脖颈上,耳畔,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想要杀我,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噗……’ 一道长长的血迹划过夜空,黑衣人的颈动脉被割破,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黑衣人捂着脖子,不甘地倒了下去。 “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苏千澈摇头叹息一声,摸出手帕,把匕首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司影送的这把匕首还真是好用,比她曾经的那一把锋利多了,造型也更为好看,用起来相当顺手。 后面的窗户被打开,一阵夜风吹进来,吹散了屋里浓重的血腥气。 一道黑影从外面跳进来,接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出男子身材精壮挺拔,俊脸轮廓如同斧刻刀凿。 “小姐,你没事吧?”十一闻到屋里的味道,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165 客栈大厅里,剑气四溢,兵刃相撞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嘭’一声响,二楼一间客房房门被打开,两团黑色物体被从房间里扔出来,掉落在走廊的过道上。 白衣少年和黑衣侍卫一前一后从房间走出来,在走廊扶手前站定,看着楼下的打斗,苏千澈懒懒道:“打得真精彩。” 白发男人天枢闻言,手上的动作滞了滞,抬头,看向楼上。 走廊上距离少年不远处挂着一顶灯笼,橘黄色的柔和光线照在少年微懒的面容上,少年白衣黑发,半阖的眸似夜空缓缓流淌的璀璨银河,光彩夺目。 “他们竟失败了。”摇光不无遗憾地说道。 “撤。”任务失败,天枢毫不迟疑地准备撤离。 络腮胡闻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往中间一扔,大厅内瞬间浓雾弥漫,待浓雾散开时,天枢等人便已消失,只剩苏煊铭一人。 苏煊铭冷眼看了敞开的大门一眼,并没有去追。 “啧,跑得真快。”苏千澈撇撇嘴,转过身踢了踢脚下的黑衣人,“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关心你们。” 苏煊铭纵身一跃,直接上了楼,站在苏千澈面前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无碍,便什么也没说。 “大哥,刚才那几个,可都是七星楼杀手?”苏千澈看着苏煊铭问道。 苏煊铭浅色薄唇抿成一线,冷声道:“进去说。” “这两个人怎么处理?”苏千澈又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 苏煊铭没说话,只拔出剑来,两道剑光闪过,地上的二人便没了呼吸。 苏千澈有些讶异,却没有说什么,三人一起走进屋。 十一点燃了蜡烛,烛光照亮房间,房间里的打斗痕迹一览无遗,床上的被子被划破,床头两道暗器深深嵌进木头里,地面两摊血迹,桌子缺了一角,可想而知,刚才的打斗有多激烈。 “大哥,刚才那几个,不像是普通杀手。”苏千澈坐在桌子边上,双手支着脸颊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 苏煊铭把剑放在桌子上,深邃得过分的眸底闪过一道幽光:“白发名天枢,北斗七星之一。” 从苏煊铭少得可怜的话里,苏千澈对七星楼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只是都是七星楼对外公布的消息,并不属于特别隐秘。 而为了阻拦苏煊铭,七星楼甚至出动了两个最顶级杀手,苏千澈对他的实力又多了一些认知。 “大哥,无音,你可曾听过?”苏千澈问道。 “只是一个小门派,无甚特殊。”苏煊铭看她一眼道。 苏千澈懒懒地坐进椅子里,手指绕着一缕青丝:“皇甫溟说,那个要杀我的幕后主使,或许与无音首领有关。” 苏煊铭眉头紧皱,他纵横江湖多年,自然也与皇甫溟打过交道,知晓他并不是什么善茬,如此重要的消息,皇甫溟绝不会轻易告诉苏千澈。 “你答应了他什么?”苏煊铭声音幽冷如雪。 苏千澈右臂枕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支头,侧着脑袋微挑起眼尾看向旁边的苏煊铭:“不过是去魔魂殿做客几日而已。” 听到少年不甚在意的话,苏煊铭的眸光瞬间冷了几度,身体周围更是出奇的寒,“你不能去。” 苏千澈修长的指尖按了按太阳穴,微阖的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烛火,“为何?” “魔魂殿好进,想要出来,却难如登天。”苏煊铭冷声道:“你绝对不能进去。” 苏千澈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我已经答应了,不能再次失言。” 她已经糊弄过皇甫溟一次,若是再食言一次,以皇甫溟的疯狂变态程度,怕是真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十一薄唇紧抿,是上一次小姐去玉春楼之时,与皇甫溟做的交易? “什么时候?”苏煊铭声音越发冰冷,仿佛空气中都结上了薄薄的冰凌。 苏千澈抖了抖身上的冰渣子,看来她的举动,让苏煊铭有些生气了。 她确实是有些考虑不周,毕竟皇甫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去了他的老巢,那就更是他的天下,对她来说便更危险。 少年摸了摸鼻尖,声音压得有些低:“七日之后。” 苏煊铭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关于无音的消息不多,首领是谁,更是从未听谁提起过。” 这么低调么,苏千澈指尖轻点脸颊,过了片刻又问:“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穿黑袍带着兜帽的人?” 话一问出来,苏千澈便觉得自己有些傻,这么笼统的特征,能问出什么来? 说起来黑袍兜帽,前段时间才在二皇子府上见过,不过那一个,肯定不会是幕后主使。 苏煊铭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派人去查。” 又接着问了一个问题:“有哪些人知道你的身份?” 苏千澈把那些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答道:“都是与我走得较近的几个人,司影,璃王,怀王,晏大夫,你们二人……”苏千澈把人一一说了,末了又加一句:“二皇子应该也知道。” 简泽彦一直对她不安好心,暗杀之事必然与他有关联。 “不是他。”苏煊铭抿了抿唇,片刻道:“他想抓你,不想杀你。” 苏千澈叹一口气,双手枕在桌上,下巴搁上去,懒懒道:“我到底与谁有深仇大恨,杀手都来四波了,还不放弃。” “四波?”苏煊铭皱眉,冷声问:“什么时候还有一波?” 十一更是震惊,小姐竟然已经遇到这么多次刺杀了? 苏千澈半眯着眼,懒洋洋开口:“璃王的接风宴之后,回相府的路上,第一次遇到那些杀手。” 苏煊铭浓眉紧皱,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串联在一起,却又好像没有,他看一眼少年昏昏欲睡的模样,冰冷的声音也变得轻了一些:“你先睡觉,不必多想。” 苏千澈毫不客气地点头,直接一阵风刮到床上去了。 苏煊铭站起身,以眼光示意十一随他一同出去,十一点头,两人无声地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隔壁,以宁傲为首的九个映月庄弟子已经没了影,苏煊铭也没有理会,冷声道:“把那一日你们遇刺的情况告诉我。” 十一想了想,把当时的情景一一说了。 苏煊铭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浓眉始终没有舒展开。 …… 黑暗渐渐散去,津京城又迎来新的一天。 一大早,十一便敲响了苏千澈的房门。 “公子,用饭了。” 男子声音低沉,如大提琴般的醇厚悠扬,床上的少年身体动了动,许久没有反应。 十一幽深的眼底带着浅浅柔和的光,没有再敲门,也没有离开,就那般静静站在门口。 又过了一阵子,床再次动了一下,苏千澈掀开被子,懒懒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里映出少年略显模糊的容颜,惺忪的睡眼,些许凌乱的发丝,眉心处燃烧的小火苗,以及日渐精美的轮廓。 苏千澈眨了眨眼,镜子里,少年身后,忽然多出一个精灵般晶莹剔透的美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琥珀色净透的眸底泛着浅浅流光,面庞白皙,晶莹如玉,如花瓣粉嫩的薄唇微微开合,轻柔如水的声音在耳边缓缓荡漾开来。 “苏小姐,影为你束发。” 随后,男子轻柔地拿起木梳,极为专注地梳理着她的满头青丝,细致的动作,仿佛隐藏着上万年的温柔缱绻。 苏千澈颇为烦恼地一挥手,镜子里男子的身影消失,却仿佛有浅浅的幽香停留在鼻端。 哎,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好啊,都不用她亲自梳头。 收拾好之后,苏千澈对外面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十一端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走进来,他把托盘放在桌上,低声道:“我与大少爷都已经用过饭,小姐吃完之后便出发。” “嗯。”苏千澈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昨晚你们说了什么?” “大少爷问了接风宴以及接风宴之后,小姐遇刺的事,其他的没有多说。”十一薄唇微抿,声音有些低沉:“大少爷或许猜到些什么。” 苏千澈夹了菜,嚼嚼,咽了之后道:“既然大哥不说,我也不问了,等他确定了谁是幕后主使再说。” 这种伤脑筋的问题,她还是不想了。 十一‘嗯’一声,过了片刻又道:“昨日那几个映月庄的人,趁乱逃走了。” “不必管他们。”苏千澈道,嘴角轻轻勾起,“反正我们去到映月庄里,也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十一薄唇微抿,有这种仗势欺人的弟子,真是给映月山庄丢脸。 用过饭后,三人再次上路,经过一日休息,苏千澈又有了些兴致,兴趣勃勃地要骑马,然而这一次才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要换马。 苏煊铭一言不发地把她提过去,苏千澈舒服地倚在男子怀里,把他坚硬的胸膛当靠背。 感受着炽热的温度从背后传来,苏千澈暗搓搓地想,若是让简沐欢知道她老是占苏煊铭的便宜,会不会气得掀桌。 苏千澈摸了摸下颚,眼底闪过一抹思绪。 前些日子皇上身体都还很健康,为何会突然要退位?若是简沐欢真当了皇上,他与苏煊铭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哥,你觉得太子怎么样?”苏千澈盘腿坐在马背上,整个身体都窝在玄衣男子怀里。 苏煊铭眼底划过一道暗光,避开了这个问题,冷声道:“好好坐着。” 虽这般说着,男子却还是小心地虚环着她的身体,以免她不小心掉下去。 “大哥,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回答?难道是不好意思开口?”苏千澈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他。 玄衣男子目光深邃,俊美无铸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他浅色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太子待人宽厚,礼贤下士。” 等了半天也没有再等到另外的话,苏千澈眨眨眼,“就这样?” 苏煊铭不说话。 “那你觉得,太子是不是良人?”苏千澈依旧笑眯眯地看他。 十一心里猛然一震,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煊铭凌厉的眉峰皱了皱,低头看着少年精致如画的容颜,以及半阖的黑眸里浅浅的流光,抿了抿唇道:“不适合你。” “为何?” “大哥不会让你进宫。”苏煊铭没有解释,只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 “那如果太子放弃皇位,要与我私奔呢?”苏千澈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可能。”苏煊铭沉声道。 “为何?” 苏煊铭抿着唇不说话。 苏千澈抬手扶额,简沐欢究竟是看上这块冰山哪一点? 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苏煊铭很快便驾马飞奔起来。 津京城外,与虞樊城相连之处,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属于双野森林外围,官道硬生生从森林中穿过去,两边地势较高,都是郁郁葱葱的树,空气极好。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穿行,马车车身并不华贵,拉车的马匹看上去也较为普通,驾车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出头的老伯,马车两侧分别有两匹马并驾齐驱,呈护卫姿态。 老伯一边驾车,一边左右看了看两片茂密的森林,对身边的侍卫道:“听说这里有山贼出没,你们小心些,保护好夫人。” “是。”四名侍卫都恭敬应了。 “管伯,可是有事?”马车里传出女子温婉的声音,被称为管伯的老人连忙道:“没事,夫人,老奴只是担心有些不长眼的小贼,惊到了夫人。” “若是遇到小贼,便给他们些银子打发了便是。”里面的女子温声道。 “是,夫人。”管伯应道。 马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彻底进入小山坳之中,右侧的森林里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仿佛有人在里面奔跑。 “大家小心一些!”管伯沉着脸,马鞭一扬,抽在马屁股上,马儿跑得更快了。 “呔!”一个粗短身材,左眼上蒙着一块黑布的男人从旁边的树林中跳出来,平举着大砍刀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美人来!” 男人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圆球从旁边滚下来,滚到地上之后,两圆球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对马车高喊道:“对……对……留下美人来!” “你们下来干什么,给老子滚回去,别毁了老子的威猛形象。”蒙眼男人分别在两个圆球屁股上踹了一脚。 两圆球捂着屁股大声喊痛,迅速抛开,离蒙眼男人远了些。 管伯老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猛地勒紧了缰绳,让马车停下来,好言好语地说道:“三位壮士,我家夫人回家省亲,还请通融通融。” “把美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蒙眼男人大手一挥,很是爽快的模样。 管伯眉头微皱,虽然面前拦路的只有三个人,可森林里不时传来轻微的声音,也不知道藏着多少人。 听说这一伙山贼经常作乱,打劫过路的车队商贩,朝堂上虽派人围剿过几次,却因为山贼狡猾多端,又凭借广袤森林的优势,朝廷几次剿匪都不成功,好在这一群山贼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只劫财不害命,朝廷几次剿匪未果,便也不再来此浪费精力。 管伯下了马车,走到蒙眼男人面前,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道:“我家夫人心善,不想与各位起冲突,小小薄礼,给各位壮士添些薄酒。” 蒙眼男人皱着眉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看着老伯手里的银子,抬手‘啪’地银子打落在地,怒声道:“你当老子是要饭的?就这点银子就想把你爷爷打发了?” 管伯看一眼滚落在地的银子,脸庞抽动了一下,声音也冷了一些:“这位壮士,你要多少银子才会放我们走?” 蒙眼男人左手叉腰,把大砍刀扛在肩上,上下打量着老伯,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车以及马背上的几个侍卫,道:“你们虽然低调,骨子里却透露着我是大肥羊的气息,你们六个人,至少要一千两才能过去。” 管伯听言,心里微惊,他们都已经极尽朴素,甚至连身上的气势都收了起来,就是不想让人认出身份,以免节外生枝,却没想到区区一个强盗,竟然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的不同。 管伯正要说话,森林里便又窜出来一个人,在蒙眼男人耳边说道:“老大,又来了三只肥羊!” 蒙眼男人掏了掏耳朵,问:“有多肥?” “很肥!他们胯下的马神俊无比,极为少见,三人装扮也是极为奢华,仅仅是那少年头顶上的玉冠,都价值不菲!”来人两只眼睛里都写着金子的形状,一边说一边流口水。 “有没有美人儿?”蒙眼男人拍了那人脑袋一巴掌,就瞧不起他这副没出息的样。 那人摸了摸脑袋,有些委屈,听到蒙眼男人的话,顿时换上一副色眯眯的表情,轻声道:“老大,虽然没有美人儿,但是那三人都是英俊至极,比起许多美人儿都好上数倍。” “出息!”蒙眼男人再次狠狠地拍了那人脑袋一巴掌,再次对管伯道:“把一千两拿出来,就放你们过去!” 管伯呵呵笑一声道:“如此多的银子,老夫做不了主,需请示夫人一番,请壮士稍等片刻。” “快去快去,别耽误老子时间。”蒙眼男人不耐地挥手催促。 管伯回去转告了蒙眼男人的话,马车里的夫人还未开口,倒是侍卫说话了:“这些山贼真是贪得无厌,竟然想要一千两,简直做梦!” “咱们直接杀过去,区区几个山贼而已,怕什么?” 管伯轻声道:“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不得冲动,听说马上便有另外三人来到此处,咱们先静观其变。” 这群山贼一张口就是一千两,分明是把他们当成肥羊宰,即便他们真拿出一千两来,怕也是不好过去。 就这耽误的时间,便有三人从地平线中纵马而出,三人背着光,如披着浅金色光辉般,来到两方人面前。 为首的玄衣男子面容冰冷,浑身气势不容小觑,他怀里坐着个容貌精致的少年,少年懒洋洋的闭着眼似乎正在睡觉,两人身后,是同样面容英俊的黑衣侍卫。 三人气度不凡,必定是富家子弟。 蒙眼男人仿佛看到一堆堆金灿灿的元宝朝他迎面扑来。 那马渐渐近了,才看到马儿也是膘肥身健,四蹄健壮有力,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弄到的。、 管伯见三人一路横冲直撞,直接越过他们,到了那蒙眼男人面前,心里直感叹,真是莽撞的年轻人啊。 蒙眼男人立马跳出来:“呔!此山是我开,此路……” 一阵狂风卷过,淹没了蒙眼男人的话,三人三马仿佛没有看到前面的人一般,直接从他身边绕过去,马儿急奔时带起的风,吹乱了蒙眼男人的头发。 蒙眼男人额头青筋直跳,猛地转过头,怒声喝道:“给老子站住!兄弟们,拦住他们!” “呼啦啦。” 一阵响声从四周传来,无数道影子从两边的林子里跳出来,黑压压的一群人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突然窜出来的人让马儿受了惊吓,马儿仰头嘶鸣,前蹄抬起,似要把马背上的人掀翻下来。 “吁~”苏煊铭和十一勒住马绳,让马儿停下来,苏千澈抬了抬眼睫,便看到眼前一堆黑乎乎的脑袋。 蒙眼男人跑过来,用砍刀指着三人道:“打劫,都给老子下来!老子刚才说的话你们没听到?竟然不买老子的帐,真是太过分了!” 苏千澈嘴角微抽,这人真是打劫的吗?身上穿着一条一条就像由破布连起来的衣服,跑的时候带起来的风吹起布条,那场面,真是辣眼睛。 苏煊铭冷眼看了蒙眼男人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上百号人。 “公子,直接闯过去?”十一低声问。 苏千澈抬眸看了看两旁的树林,淡淡道:“不着急。” “那小子,把你头上的玉冠拿下来,老子看上那颗宝石了!”蒙眼男人指着苏千澈头顶的玉冠道。 苏千澈抬手摸了摸玉冠上的红宝石,嘴角轻勾,笑意盈盈地说道:“想要?自己过来拿啊。” “哼,别想耍花招,把玉冠解下来扔过来!”蒙眼男人大马金刀地站在路中央,砍刀插在地上,右手按在刀柄上。 风吹起他身上白色的布条,在眼前一晃一晃,苏千澈噗嗤笑出声,“既然你这么怕我们,为何还要打劫?” “一群亡命之徒,无需多说。”苏煊铭冷声说道。 “大哥,你不怕被射成刺猬?”苏千澈轻笑道。 十一目光冷然,转头看向树林里,果然看到树干之间不时闪过一道道凛冽的寒光。 这一群强盗,竟然拥有如此多的弓箭手! “你们别废话,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扔过来,老子耐心不多!”那蒙眼男人又开始大声喝道。 远处,管伯低声问马车里:“夫人,是三位少侠,为首的那一位,似乎有些熟悉。” 马车里,一只素手掀开车帘,一妇人探出头来,看向外面,在她身后,一素衣女子坐得端庄,女子三十上下,未施粉黛,只头上别了一根玉簪,却无法掩盖她清丽华贵的气质。 女子透过车帘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两个男子,缓缓开口道:“管伯,你去问问,若是他们顺路,便与他们一道。” 管伯有些疑惑地问:“夫人,您……” 夫人不能暴露身份,为何要与别人走在一起? “那两位少侠都不是常人。”清丽女子点到即止。 管伯思索了一番,莫非夫人想要拉拢那几位少侠? 这般想着,管伯便朝三人走了过去。 此时苏千澈三人因为不交出值钱的东西,面前的上百号强盗纷纷拿出了武器,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 蒙眼男人紧皱着眉,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区区三个人,难道还能和他几百号人作对? “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这两边都埋伏着老子的人,只要老子一声令下,你们马上就会变成三只刺猬!” 苏煊铭抿着嘴,从身后拔出长剑,剑尖指着面前的人,冷声道:“让开。” “哈,你竟敢拿剑指老子!”蒙眼男人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尖,心里一凛,很快便又跳脚,“老子还从没被人指过!” 苏千澈嘴角一抽,这人肯定是投错胎了。 “这位少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旁边传来一个慈和的声音,苏千澈和苏煊铭同时转过头去,便看到那笑眯眯的老头,老头接着道:“我家夫人差我来问问二位,你们是要去哪里?” 苏千澈淡淡睨他一眼,道:“在问去哪里之前,不是应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管伯笑道:“我们交一千两银子便能过去。” 苏千澈:真是一头肥羊。 多次被无视的强盗头子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他把砍刀猛然向前一挥,大声道:“兄弟们上,把他们全部带回寨子里!”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上百号人便疯狂地涌了上来。 苏煊铭眸中闪过冷光,执剑的手看似随意地从上到下一划拉,便仿佛有一道白练划破空气,白光湛湛,半弧形的光芒冲进人群之中,接触到白光的人都大声惨叫起来。 蒙眼男人转头一看,便见白光过处的那一片的强盗都倒在血泊里,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躺在地上各种呻吟。 “你……你是什么人!”强盗头子何曾见过这样的手段?仅仅只是剑气,便能伤了近二十个强盗,眼前的人真的是人吗? 管伯亦是一阵心惊,难怪夫人会想要与他们同行,必然是看出了此人的不凡,看来他的眼界还远远不够。 其余的强盗都止住脚步,不敢再上前,这样随意一挥,便能重创近二十人,他们这里上百人可不够他几下的。 “现在可能让我们过去了?”苏千澈微挑起眉看向强盗头子,懒懒问道。 “你们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还想走?兄弟们,给我……”蒙眼男人的话戛然而止,他瞪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年,一双眼珠都快要跳出眼眶。 这这这,这个诡异的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还用匕首比着他的脖子! “不想死的话,叫你的兄弟们都退下。”苏千澈轻声道。她倒是不怕弓箭,就怕马匹被射死,他们可就只能用两条腿赶路了。 “你……你是人还是鬼?”蒙眼男人身体发抖,声音发抖。 苏千澈轻笑一声,声音越发缥缈:“我的话,你听不懂?” 少年带着寒气的声音喷在脖颈上,强盗头子仿佛感到一阵蚀骨的寒意钻进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了:“都……都退下!” 强盗们仿佛都在等这句话一般,非常迅速地退到了两侧,中间让开一条大道,等着他们走过去。 “真听话。”苏千澈懒懒掀了掀眼睫,轻声道:“帮本公子做一件事可好?” “什……什么事?” “大概明日,会有一行四百人到这里来,他们身上有最精良的铠甲和武器,胯下有日行千里的骏马,你们可以去抢他们的武器铠甲和骏马,可以用任何近战武器,但是不能用弓箭等远程武器,亦不能取人性命,明白吗?”苏千澈轻笑道。 听到有铠甲武器和骏马,包括强盗头子在内的所有强盗眼睛都亮了。 “若是他们要取我们性命,我们又不能杀他们,那多亏。”强盗头子还保持着一丝理智。 苏千澈收了匕首放进袖子,懒懒道:“告诉他们,这是历练,就说,是十公子对他们的考验。” 十一眼角一跳,小姐可真是会利用各种资源训练弑神卫,先替他们默哀三秒。 “十公子?!谁是十公子?!”强盗头子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沸腾了,“快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十公子,老子对那十公子可佩服了,啧啧,听说他在竞技场上连杀数人,全部是一击必杀!秋猎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斩杀了数百头野兽,那家伙,可厉害了。” “对,咱们都可佩服十公子了!”其他的强盗齐声附和,上百人的声音在道路上回想,颇有些气势。 苏千澈嘴角抽抽,额头黑线数条。 她的大名,竟然连强盗都知道了?被一群强盗崇拜,心里的感受,怎么说,有点诡异。 苏千澈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强盗头子便又开始说了:“我叫袁宝,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对了,还有另外两位少侠叫什么?” “走了。”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千澈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苏煊铭和老伯等人,轻咳一声,道:“明日就麻烦各位了。” 话音刚落,苏千澈便感觉身体一轻,很快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嘿嘿,不麻烦不麻烦。”强盗头子袁宝挠着脑袋,目送着一群人走过去,心里却想的是明日那近四百件铠甲和武器。 有了那些东西,他们的抢劫能力又能上升数个档次。 只是这样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袁宝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被某个言笑晏晏的少年给坑了,当他的强盗窝被洗劫一空,他连哭都没处哭去。 马背上,苏煊铭微抿着唇,沉声对面前的少年道:“以后不可鲁莽。” “那些小喽啰,不是我的对手。”苏千澈不甚在意地说道。 苏煊铭还要说什么,与他们并排而行的管伯便开口了:“公子,您是不习惯骑马吧,夫人说,马车里很宽,可以捎带公子一程。” “不必。”苏煊铭冷声拒绝。 苏千澈撇撇嘴,若是可以坐一段路的马车,她是不介意的…… 管伯见这招不管用,便又问道:“不知三位是去哪里?若是顺路的话,不知可否请三位同行?刚才的事,我家夫人想要感谢三位一番。” “你家夫人是谁?”苏千澈看一眼身侧不远处的马车,问。 有风吹过,吹起车帘的一角,苏千澈看到里面的女子端庄华贵,虽装扮朴素,却掩盖不住一身贵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隐隐带着迫人的威压,仿佛能一眼便把人整个看透。 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这样的女人,为何要邀他们同行?难道认识他们其中的谁? “夫人是虞樊城一家官员之女,此次是回虞樊城省亲。”管伯道,“三位可是要去虞樊城?” 原本苏千澈对那位夫人的举动并不感兴趣,可偶然看到她的尊荣之后,她却突然有了一丝兴趣。 “正好,我们三兄弟要去虞樊城,路上有伴,也不会寂寞。”苏千澈笑着对管伯说道。 苏煊铭微皱着眉低垂着头看向少年。 十一亦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底有些不知名情绪。 “哈哈,没想到三位竟真是去虞樊城,如此的话,即便再遇到强盗,我们也不怕了。”管伯笑起来。 “管伯,请那位公子进马车来坐坐。”女子温雅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苏煊铭便皱了皱眉。 166 苏千澈懒洋洋靠在苏煊铭怀里,他握着缰绳的手臂微微一紧,她很轻易便感受到了,所以这位夫人,难道是大哥认识的人? 苏煊铭显然不想让她去马车里,却没有直接开口拒绝,是因为有所顾忌? 苏千澈正思索着要不要去马车里呆一会儿,便听到身旁低沉的声音传来。 “公子昨夜没有睡好,现在需要休息,夫人一介女流,与公子同乘一车,多有不便。”十一声音硬邦邦地说道。 苏千澈听得有些想笑,十一与大哥一样,都属于极为冷淡的人,让他说这种客套话,真是为难他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那位夫人也不便再邀请,于是苏千澈便再次心安理得地睡觉了。 为了照顾她,苏煊铭和十一二人再次放慢了速度,倒是与马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津京和虞樊虽是两个大城,相隔距离却不远,一行人赶在正午时分进了城,因为是在白天,街道上行人很多,江湖气息也比夜晚的津京城浓郁了不少。 进城之后,两方人马便要分道扬镳。 “三位少侠,我家夫人住在城东齐府,三位若是有时间,可以去做客。”管伯的笑依旧慈和,另外几个骑马的侍卫却没有那么友善了,虽然不至于甩脸色,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那位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苏千澈说了几句客套话,管伯便驾着马车汇入人流中。 三人骑的马极为神骏,加之三人相貌不俗,很快便吸引了街道上众多人的注意,特别是少年窝在玄衣男子怀里的模样,更是引起人指指点点。 苏千澈却毫不在意,直到马车走远了,她才轻声问:“大哥,刚才那马车里的,是什么人?” 苏煊铭沉凝的眸光微动,冷声道:“容妃。” “哈?”苏千澈眨了眨眼,容妃,不就是怀王的母妃? 本来因为婚约之事,她还想要去会一会这个容妃,却没想到直到退了婚,到现在如此久的时间,竟也没有见过她一次。 “为何不让我与她接触?”苏千澈疑惑地问。 苏煊铭薄唇抿了抿道:“无需。” 苏千澈摩挲着下颚,大哥的意思是,她没有必要与容妃接触么? 也是,现在婚约都已经解除,她与容妃也不会再有交集,后宫的妃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可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苏千澈眼睫微微上挑,一副思索模样,“容妃为何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回乡省亲,她难道不该在宫里……” 或许过一段时间,不,可能现在,宫里就已经不太平,容妃为何会选在这时候回来,还隐瞒着身份,如此低调。 “无需多想。”苏煊铭冷声道。 苏千澈耸了耸肩,她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才不会操心这些事。 人潮拥挤,骑着马已是不方便,三人便下了马,一路牵着找了家酒楼。 进了酒楼,三人在大厅里坐下,又点了菜,等上菜时,苏煊铭道:“今日在城中休息一日,明日再赶路。” 苏千澈看一眼十一,见他并未反对,便也应了。 三人坐的是靠窗的位置,苏千澈转过头,便能从敞开的窗口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或许是与映月庄距离较近,也或许是因为有双野森林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虞樊城里的江湖人士格外多,相对来说,治安便差了许多。 仅仅片刻,苏千澈便看到了几起打架斗殴事件,众人见了不但不阻止,反而围在外面起哄,也没有卫兵维持秩序,直到打架的人离去,那些护卫队才象征性地跑来,让围观人群都散了。 忽而,苏千澈微微眯了眯眸,嘴角一抹兴味的笑意。 一直注视着她的十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昨日才见过的那几个映月庄弟子骑着高头大马进入了城里。 一路上,许多人都跟他们打招呼,宁傲等人却是爱搭不理,一脸冷傲之色。 不少江湖人士虽表面恭敬,暗地里却呸了一口,映月庄现在看似光鲜,实则已经许久没有寻到天赋资质高的弟子,如此下去,很快便会败落,这个宁傲虽有些天赋,却是远远不够,可他仗势欺人的本事却是厉害得很。 “三师兄,昨天那几个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对待咱们,咱们一定要报仇!”宁傲身后一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昨日他们趁乱从客栈里逃出来,虽并未受多重的伤,可对他们来说却是绝对的耻辱。 他们还从未遇到过对映月庄不买账的人。 宁傲眼底亦闪过一丝怒气,不过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那几人暂且不提,那什么三公子也没找到,回去怎么给我爹交差。” “三师兄,副庄主交给您的任务,让您去探探三公子的虚实,可咱们都没见过三公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咱们怎么去打探?”一人疑惑道。 宁傲环顾四周,目光在街道上众人身上扫过。 “我爹说,应该是两个或者三个年轻男人,却是一点特征也没有,叫我怎么去找?”宁傲压抑着怒气说道。 “年轻男人?咱们昨日遇到的,不就是三个年轻男人?” “对啊,难道他们其中一人是三公子?”其他几人附和道。 “绝不可能!”宁傲下意识反对,过了片刻却又皱起眉,想到初见那个黑衣侍卫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难道那侍卫真是凌家老三? 呵,若他真是凌夜宸,身为堂堂映月庄三公子,却给人当侍卫,到时候看庄主的脸面往哪搁。 “你见了吗,刚才那三个男人,那少年竟坐在男人怀里,哈哈,可笑死我了。” “可不是,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大的人还坐在别人怀里的,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两个男人,也是有失体统。” 两个人低声议论着从马匹旁边走过,宁傲一听,他们说的不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三个人么?顿时喝住他们道:“那三个人,你们在哪里看到的?” “他们啊,不就是在那里。”一人指着一家酒楼,宁傲顺着看过去。 大开的窗口旁,三人坐在窗边座位上,那稍小一些的少年也正好在看着他们,目光接触之时,少年朝他们勾了勾唇,似有若无地笑。 宁傲咬了咬牙,眼底怒气翻滚,那笑就像是在嘲笑他昨晚的不自量力,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三师兄,咱们……” “走!回庄里,让庄主看一看,他那个许久不曾回庄的三公子,是怎么对待映月庄弟子的!”宁傲沉声说着,便转回了头去。 “对,咱们身上还有伤,那三公子如此心狠手辣,对待同庄弟子竟也毫不留情。”其他人纷纷附和。 酒楼里,苏千澈以手支头,勾唇轻笑道:“看来,此次去映月庄,不会很顺利。” 距离过远,街道上又嘈杂,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可她恰好学过唇语,自然便看出了他们是什么打算。 两个男人两双深邃的黑眸同时看向她。 苏千澈嘴角一抽,一个闷葫芦不爱说话的人都招架不住,现在她遇到的可是两个。 用下巴指了指行走在人群中的宁傲等人,苏千澈道:“他们似乎是认出了你的身份,准备就昨晚咱们打了他们的事情回去告状。” 十一眉头微皱,他离开映月庄已有近八年时间,对庄内的情况也不甚了解,庄内弟子上千,他们只有三人,若是真被有心人设计,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都会有困难。 苏煊铭神色丝毫不变,看不出来是否担心。 苏千澈手指轻点着桌面,一声一声,不疾不徐,她微眯着眸,浓而密的睫毛盖住眼底星辰般耀眼的光:“既然他们在等着我们回去,便让他们好好等一等。” 两人再次看向她。 “我忽然对虞樊城挺感兴趣,便在这里多住两天。”苏千澈轻笑,笑容慵懒邪肆。 正在这时,旁边的座位上传出两人兴奋讨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天音寺住持普惠大师明日便要公开讲授佛法,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哈哈,自然是听说了,咱们明早一定要早些去,占个好位置,能沐浴普惠大师的圣光,以后运势都会好学多!” “若是被普惠大师选中亲自传授,那就更美妙了!” 苏千澈转眸看过去,却见是两个江湖人士正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佛法之事,不禁嘴角微抽,这里的江湖中人竟然对佛法那么感兴趣? 至于天音寺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正好,我们明日也去天音寺瞧瞧。”苏千澈笑着说道。 苏煊铭和十一互看一眼,没有反对。 …… 天音寺是东刖极为著名的一座寺庙,每一年寺里公开讲授佛法之时,都有许多人蜂拥而至,更别说由住持普惠大师亲自讲授,那更是一大盛景。 传言普惠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对佛学有极深的研究,只言片语便能拨开迷雾,给人指出一条明路。 一大清早,便有数量马车来到寺里,等着一睹普惠大师真容。 苏千澈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等三人来到天音寺外之时,寺庙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天音寺,真是香火鼎盛。”苏千澈看了看眼前一大堆人,很是干脆地选择了暂离,绕着寺庙走了一圈,选择了一处较好翻越的墙,直接跳了进去。 至于苏煊铭和十一,还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等着进去。 苏千澈翻进来的地方,属于寺庙后院,这里人倒是不多,只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行走匆匆的僧人,相对前门的喧嚣嘈杂,此处显得清幽许多。 后院里树很多,不时有一两片树叶掉落下来,风吹过,落叶在半空打着转飞舞,像是一只只迎风而动的蝶。 苏千澈抬手,接住眼前一片落叶,手心里,叶片有些微发黄,脉络却依旧清晰可见。 手指捻着叶梗,苏千澈抬起头,透过阳光看着被照得晶莹剔透的叶片。 小千小千你看,这片叶子是不是特别漂亮?少年不知从哪里找到一片小小的树叶,嫩绿嫩绿的,晶莹剔透的光泽,像极了他们偶尔看到别人佩戴着的叶片一样的项链吊坠。 你看,把叶子放在阳光下看,就更漂亮了。少年抬起手,把嫩绿的树叶放在小小的她面前。 阳光照射下来,树叶越发晶莹,就像玉石一样,闪动着盈透的光。 小千小千,我把这个也做成项链给你戴。少年兴致勃勃地找了针线,拿出了平日里捡到的小小亮亮的圆珠,洗得干干净净,又拿起小树叶,专心致志地给她串了一串漂亮的项链。 被少年一直呵护着的她是个很爱漂亮的女孩,项链做好的时候她当时就带上了,一整夜握着那片小树叶,兴奋得睡不着觉。 那时候的他们,不知道那种绿叶项链是由翡翠打造,永远不会凋落。 仅仅两天,那一片漂亮的树叶便枯黄了,她看着不再嫩绿的树叶哭了好久,却怎么也舍不得丢掉那串不再漂亮的项链。 她还是每日带着,直到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小树叶彻底枯黄掉落。 她又哭了好久,少年抱着她,轻声安慰,小千小千,不要哭,以后给你做更漂亮的永远都不会坏的项链。 只是最终,少年也没有履行他的承诺。 苏千澈放下手,垂下眸,曾经以为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到现在,却再也体会不到那份小事中隐藏着的温暖。 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入耳畔,像是山涧清冽流动的泉。 苏千澈循声走过去,很快在一座小院里看到坐在菩提树下抚琴的男子,少年黑眸瞬间眯起来,眸底忽而闪过的光,耀眼夺目。 树下的男子一身白衣,如云絮般的飘逸,一头青丝未束未系,全部披散在脑后,皮肤莹白如玉,仿若透明,五官每一寸每一点都昭示着绝对的完美。 男子凤眸黑而深,仿佛隐藏着万里乾坤,却又似什么都没有,他低垂着头抚琴,长长的睫毛微卷,在眼底洒下浅浅的暗影。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不可触碰,不可捉摸,仿佛只是多看一眼,对他都是一种亵渎。 苏千澈眸光微深,眼前的男子不染纤尘,完美的容貌亦无丝毫情绪,仿佛真是不问世事的仙。 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能与司影媲美的美男子。 他,是谁? 苏千澈很快便抛开了这个问题,背靠在树上闭着眼听着悠扬的琴音。 两人仅隔了几米远,却谁都没有说话,男子也似未曾察觉有人闯入,依旧专心抚琴。 琴声若水,缓缓抚平内心的躁动,苏千澈微扬起头,思绪放空,耳畔只剩下动听的音符。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渐渐停止,背倚大树的少年却仍旧未睁眼,阳光透过树叶落下细小的光斑,照在少年身上,柔和了少年的五官。 缓缓地,苏千澈菱唇轻轻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却彰显着她难得的好心情。 再睁眼时,抚琴的男子已经不见,苏千澈垂了垂眸,能遇到便是缘,她要不要去与美男交流交流? 轻轻摩挲着下颚,苏千澈想了想,还是罢了,那个男人,比司影还仙,司影至少还有一丝人气,而他却似乎只剩仙气。 刚从小院里走出来,苏千澈便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蓝衣男子长身玉立,黑曜石般的双眸温润如玉,微风拂过男子发丝,衣袍微微荡起,让他显得越发飘逸。 “苏小姐,果真是你。”晏景修温声与她打招呼,并邀请她到身边的石桌边坐下。 苏千澈走过去,依言坐下,看着男子温润的眸,问:“晏大夫何出此言?” “刚才晏某看到一道身影站在树下,那身影酷似苏小姐,只是晏某与寺中僧人打招呼的片刻,苏小姐便不见了踪影。”晏景修声音温和地说道。 他身上有种淡淡清雅的味道,与寺庙里的梵香极其相似,似乎与佛家有极深的渊源。 苏千澈眼睫微垂,刚才,是在她出神的时候? “我一时兴起来到此处,没想到竟能遇到晏大夫,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苏千澈懒懒笑道。 “能在此处遇到苏小姐,晏某也是颇感惊讶。”晏景修温声道。 这时,一个僧人从两人身旁走过,晏景修叫住那人,让他端一壶茶,再拿三个茶杯来,僧人看了苏千澈一眼,很快便应了。 苏千澈微微挑眉,像现在这种忙碌的时候,僧人一般是不会为客人奉茶的,可晏景修一句话,僧人便二话不说去备茶,莫非他与这寺里的僧人很熟?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晏景修轻道:“苏小姐可还记得,晏某曾说过,我与天音寺住持有些交情,每年采茶讲学之时,晏某都会来天音寺一趟。” 经他一提醒,苏千澈便想起来,曾经在晏景修房间里喝过一种与众不同的茶,他说是天音寺佛茶,此刻看来,他确实与普惠大师交情匪浅。 只是,晏景修一介大夫,怎会和天音寺主持有深厚交情? “传言普惠大师是世外高僧,晏大夫是如何与他认识的?”苏千澈眨了眨眼,一副好奇的模样。 晏景修微垂下眸,温润的眸光闪了闪,眸底划过不知名情绪,不过片刻,他便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温声道:“师父退隐江湖那一年,晏某曾四处游历,偶遇同样在外游历的普惠大师,一番闲谈之后,竟觉志趣颇为相投,便成了忘年之交。” “不久之后普惠大师便回了天音寺,晏某也随之来到此处,在寺里静心。半年之后,晏某离开天音寺,从那以后,晏某便每年来此两次。” “没想到晏大夫对佛法有如此深刻的理解,难怪晏大夫如此菩萨心肠。”苏千澈轻笑道。 晏景修亦弯了弯唇角道:“苏小姐过奖。” 两人闲谈的片刻,僧人很快便奉了茶来,让两人慢用之后,便又匆匆走了。 晏景修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苏千澈面前,茶香氤氲,茶色清透,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苏千澈端起茶杯,轻嗅一口气,随后放在唇边缓缓抿了一口。 入口甘甜,唇齿留香。 “托晏大夫的福,否则我这一辈子可能都喝不到如此好的茶。”苏千澈说着又喝了一口。 “借花献佛而已。”晏景修亦喝了一口。 “这是,为柳师妹准备的茶杯吧。”苏千澈看着桌上另一个空杯道。 晏景修温润的眸光变了变,眸底有些无奈,“师妹与晏某一起前来,说是要沐浴普惠大师的佛光,好收收顽劣的性子。” “哈哈。”苏千澈笑起来,“柳师妹性子直率,倒是个可爱的人儿。” 晏景修微微摇头,“师妹行事冲动,凡事不考虑后果,若不能手心,很容易酿成大错。” “师兄,你又在说我坏话!”娇俏的声音传来,一身白衣的柳意从院门口走进来,走到晏景修身边坐下,眸光看着与晏景修坐在一起的陌生少年,问:“师兄……他是谁啊?” 晏景修眸光看向苏千澈,似是在问要不要告诉柳意她的身份。 苏千澈掀了掀眼睫,半阖的眸慵懒地看着柳意,清了清嗓子,用原本的女声缓缓道:“师妹,你连澈哥哥都不认识了?” 柳意瞬间瞪大了眼,指着苏千澈道:“你……你是苏小七?!” “都说了,别叫我苏小七,要叫澈哥哥。”苏千澈轻笑道。 柳意翻个白眼,“你分明是女人,为何喜欢扮成男人,还要让人叫你澈哥哥。” “用男人的身份,自然是行事方便,至于澈哥哥嘛,纯属个人爱好。”苏千澈嘴角微勾,似有若无的笑。 “不对啊,苏小七你怎么会在这里?!”柳意似是才反应过来,顿时站起身把晏景修拦在身后,挡住少年的目光,“难道你知道师兄在这里,所以才特意跑来的?” 苏千澈眼睫微挑,看着女子护食一样的动作,眼底带着些许促狭,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我说,是呢?” “啊,苏小七你竟然真的觊觎师兄,不行,师兄是我的,你不准抢!”柳意顿时急了,睁大眼瞪着神色慵懒的少年。 晏景修眸光微闪,温声道:“师妹,不要无理,苏小姐是逗你的。” “不,我是很认真的。”苏千澈很认真地说道,“师妹,你说晏大夫是你的,晏大夫可有承认过?没有吧,所以在那之前,我们都有公平追求的权利。” “咳咳。”刚喝了一口水的晏景修似是被呛到,轻声咳嗽起来,他玉般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薄薄红晕,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什么。 “你……你……”柳意说不过苏千澈,顿时更加着急,忽地她似是想起什么,对苏千澈质问道:“你都有璃王殿下了,为何还要和我抢师兄!” 苏千澈晃了晃茶杯,轻笑道:“莫说我与璃王殿下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有,也不影响我喜欢晏大夫啊,美男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晏景修咳嗽得更凶了。 “你……你不知羞!”柳意气得脸色通红,一边骂苏千澈一边不忘给晏景修顺气,“师兄你没事吧,来喝口茶。” “我……没事。”晏景修喝了一口茶,颊上飘红,眸光有些游移,不去看面前笑得痞气十足的少年。 苏千澈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却被柳意狠狠瞪了一眼,瞪过之后,柳意便又给晏景修顺气。 指尖摩挲着茶杯杯身,苏千澈红唇微勾,笑道:“晏大夫莫不是害羞了?” “你还好意思说!”柳意再次瞪她一眼,柳眉倒竖,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气。 “苏小姐,不要打趣晏某了。”晏景修白玉般的脸颊上一丝微薄的红云,久久不散。 “哎,这年头,说个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苏千澈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还说!”柳意气呼呼地瞪她。 “好,不说了。”苏千澈淡淡勾唇,轻晃茶杯:“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苏风言夫妇?” 柳意看一眼晏景修,又转头看向苏千澈:“苏风言夫妇,你的父母?” 苏千澈点头,缓缓道:“听说他们在我三岁时,也就是十一年前,去药王谷寻神医治病,却是一去不回,十一年来,没有丝毫音讯,甚至连是否有寻到柳神医都不知晓。” 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苏千澈了解到这具身体的父母并不是寻常人,为何会一失踪便是十一年,毫无音讯? 晏景修轻轻摇头:“晏某六年前才来到师傅身边,之前的事,晏某并不清楚。” 柳意也道:“那时候我也才四岁而已,不知道他们是否去过药王谷。” 说罢她又撇了撇嘴有些别扭地安慰苏千澈道:“虽然他们失踪了许久,可是也没有找到尸体,所以,他们极有可能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你也别太伤心了。” “伤心?”苏千澈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们抛弃我的那一刻,我便当他们不存在。” 晏景修黑曜石般的眸底闪过一道暗光,他看了苏千澈片刻,很快收回目光,默然不语。 “他们肯定不是故意抛弃你的,他们肯定也有苦衷!”柳意见少年笑得落寞的模样,便不由自主地说道。 苏千澈手撑着下巴,笑看着柳意:“柳师妹,我可是你的情敌,你不是应该趁机打击我,为何还安慰我?” “情敌?哼,师兄是我的!”柳意仰头轻哼一声,刚才的怒气不知为何早已烟消云散。 “若是晏某见到师父,便帮你问问令尊令堂的消息。”晏景修摸了摸鼻尖,轻声道。 “那就多谢晏大夫了。”苏千澈没甚诚意地说道。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苏煊铭和十一便找来了。 柳意看到二人,走到苏千澈身边咬牙说道:“苏小七,你身边都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了,为何还要觊觎我的师兄?” 她的声音虽低,可苏煊铭和十一是什么人,轻易便听到了她的话。 苏煊铭面色微僵,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眸中也无丝毫异常。 十一却是眸光微暗,心里空荡荡的。 若他是小姐的男人,该有多好。 两人走到苏千澈身侧不远处,便听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不是说过了,美男子嘛,自然越多越好,整日瞧着,多养眼。” 柳意脸红了,轻嗤一声,“不知羞!” “师妹啊,你整日里把晏大夫挂在嘴边,不是与我一样不知羞?”苏千澈调笑道。 “你……”柳意脸更红了。 苏千澈见小姑娘的脸都涨成了红苹果,便不再逗她,站起身来向两人告辞。 三人离开之后,柳意问晏景修:“师兄,苏小七真的是知道你要来,才来的这里?” 晏景修收回看着三人背影的目光,看一眼天色,温声道:“讲学快要开始,现在过去正好。” 说罢便不理会柳意,径直往外走。 柳意跺了跺脚,咬着唇跟上去。 三人走出院子,苏千澈问:“可是有什么异常?” 刚才他们二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虽然并不明显,可经常与他们相处的苏千澈却一眼便看了出来。 十一看她一眼,沉声道:“容妃来了天音寺。” 苏千澈手指摩挲着下颚,问:“怎么了?” 后宫妃子以及夫人千金们去寺院祈福上香,应该是很寻常的事,他们特意说出来,必然是容妃的举动不寻常。 “回去说。”苏煊铭冷声道。 苏千澈点了点头,三人便从侧门离开了天音寺,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回到客栈,十一声音低沉地叙述了当时的一幕。 …… 容妃带着管伯乘坐马车来到天音寺,寺里人满为患,容妃到了寺里之时,便有僧人领着她来到住持普惠大师的住处。 容妃一人进了屋,屋里极为简陋,空气里弥漫着浅浅佛香,一发须皆白的僧人正在床上的蒲团上打坐。 “大师。”容妃双手合十行礼。 普惠大师道:“女施主请坐。” 容妃在右侧床上的蒲团上蹲坐下来,轻声道:“民妇有些疑问,望大师解惑。” “施主请讲。” “那个孩子……”容妃只说了几个字,便欲言又止。 “该来的,总会来。”普惠大师说道。 “那我儿……” “令郎命格已变,前路凶险,老衲亦看不清。” “我儿可有生命危险?” “前路如何,端看令郎作何选择。” “‘他’是否会影响到我儿?” “施主,有因才有果,因果相承,早已注定。” …… 叙述了当时听到的话,十一接着道:“普惠大师感知极强,属下只听到这些,后面的便听不到了。” 苏千澈听得一愣一愣地,这老和尚说话就不能简单一点么,非要装逼让人去猜。 容妃的儿子,自然是怀王。 “那个孩子,指的是谁?怀王命格已变,是什么意思?”苏千澈问面前二人。 十一眉头微皱,低声问:“公子信他的话?” 苏千澈摊了摊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像她灵魂穿越到另一个人身上的事情都能发生,她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况且那老和尚声名在外,怕是也有几分真本事。 苏煊铭沉默了半晌,点头赞同她的话。 “命格已变,前路凶险。”苏千澈摩挲着下颚,分析问:“怀王本是王爷,命格改变,若是变差,会变成什么样?变好,又是什么样?” 联想到宫里的局势,以及容妃特意回来的举动,忽地,苏千澈猛然抬头看向二人,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难道,简泽轩想夺位?” 苏煊铭摇摇头,道:“并不确定,这些话不能乱说。” 苏千澈点头,谋权篡位,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确实不能胡乱猜测。 “大哥觉得,那老和尚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苏煊铭看她一眼,道:“怀王命格改变,是因为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与怀王注定有一段因果,会影响到怀王以后的选择。” 苏千澈嘴角微抽,十一听到的这几句话里,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那个孩子,是谁?难道是怀王的儿子?”苏千澈低声道,又抬头问二人:“简泽轩有孩子吗?” 苏煊铭额头青筋跳了跳,怀王不仅没有妻妾,连侍妾都没有,哪里来的孩子? 十一嘴角微抽,抿了抿唇,冷声道:“没有。” 苏千澈撇撇嘴,那就不可能是简泽轩的孩子了。 “不管如何,宫里可能有变,必须提醒太子做好准备。”苏千澈说道,又看向苏煊铭:“大哥,还是你亲自回去一趟,这么重要的消息,不能交给别人。” 苏煊铭想也不想地冷声回道:“不行。” “为何?”苏千澈问,太子可能会有危险,大哥不着急吗? “继位时间未定,太子暂时不会有事。”苏煊铭薄唇微抿,眸底闪过沉冷的暗光。 “太子没有说皇上什么时候宣布退位?”苏千澈眉头微皱,他不会要搞什么幺蛾子吧? “没有。”苏煊铭冷声说道,“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167 狂妄嚣张 还未到夜晚,天色却已经完全黑下来,厚重的乌云挡住了所有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湿气,狂风大作,吹起地面的石子四处翻滚,树叶哗哗作响。 一阵惊雷劈开了天地,豆大的雨珠从天空掉落,砸在地上的水花甚至激起了浅浅的声音。 这场雨来得毫无征兆,行人还未来得及躲避,便已经被一粒粒雨珠砸中,雨珠落在身上,浸着微微凉意。 清风镇,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一身白衣的凌玥坐在大厅里,透过微敞的窗户看向街道上匆忙奔走的人群。 不时有细小的雨粒从窗口溅射进来,铺面而来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 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这场秋雨和不久之后便会出世的风云令。 声音有些嘈杂,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靠窗而坐的凌玥。 他专注地看着窗外,似乎有些走神。 男子身后,侍卫凌一看了看天色,疑惑问道:“二少爷,不是说三少爷很快便能到清风镇么,怎么都三日过去了还未见人影?” 凌玥喝了一口并不算好喝的茶,天然含笑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似迷蒙着空气里的湿意。 “许是被什么新鲜玩意儿绊住了脚。”凌玥不甚在意地淡淡说道。 从苏千澈三人出了京都开始,凌玥便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那几个映月庄弟子想要陷害他们的事。 宁傲等人已经回去三日,想来整个映月庄都已经知道,多年不曾回庄的三少爷,竟然在回庄的途中,伤了同门弟子。 而那些不想让凌夜宸回去的人,早已在庄里等着裁决他。 凌玥晃了晃茶杯,茶水在杯中荡出浅浅涟漪。 虽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凌玥却不会帮他们,便让他看一看,那个十公子,对三弟的维护能到什么样的地步。 凌一皱了皱眉道:“二少爷,庄主他们可都在等着三少爷,三少爷却迟迟不回,如此做法,庄主和副庄主他们必然会不高兴。” “即便三弟准时到了,也会有人不高兴。”凌玥道。 映月山庄早已不是曾经的映月山庄,即便只是一副空壳,依然有人不择手段地想要抢过去。 呼啸的风吹过,吹起一阵阵寒意,有些萧瑟的冷。 真是,要变天了。 “三弟的事情,现在不必在意,等他回来,再做打算。”凌玥喝了一口茶,随后放下茶杯,站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凌一虽然不知道凌玥的打算,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二少爷这是不打算管三少爷的事情了,没有二少爷的帮助,也不知道离家多年的三少爷能否在庄里立足。 这场雨下了一天两夜,等雨停之时,苏千澈三人才骑着马上路,来到清风镇时,已经比计划推迟了四天。 虽然与皇甫溟约定的时间只剩三天,苏千澈却是老神在在,丝毫不在意,倒是苏煊铭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冰冷。 镇上,听到属下来报苏千澈三人终于进入清风镇,凌玥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清风镇太小,环境太差,住宿条件更是极差,若是他们再不来,凌玥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坚持下去。 凌玥带着凌一等几个侍卫来到镇口,远远便看到三匹骏马从地平线上奔跑而来,骏马飞驰,马蹄踏在地面,甚至能感受到地面上轻微的颤动。 三人骑在马上,背着光,马儿奔跑间带起的风扬起他们的发丝和衣角,虽是不同的样貌气质,却同样的英姿飒爽。 雨后温和的阳光照在三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淡淡金华。 马儿渐渐近了,便能看到三人皆是相貌不凡,特别是中间的白衣少年,红唇水润,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半阖的眸底藏着的慵懒肆意,分明气势不显,却不知为何格外引人注意,目光落在他身上,便再难以移开。 凌一目光有些呆滞,低声喃喃着:“二少爷,他们便是三少爷和他的朋友?” 凌玥轻轻点头,当他听说墨玦也要随三弟一起之时,心里惊讶至极,毕竟以墨玦之名,在江湖上,地位比之映月庄庄主也不遑多让,三弟虽然在相府当了两年的侍卫,却与墨玦并无什么交集,为何墨玦此次会随行,与那位神秘的十公子有关么? 马儿跑到镇外,苏千澈勒住马绳,让马儿停下,随后左右看了落后她一步的两人一眼,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大哥,十一,现在知道我的骑术很厉害了吧。” 苏煊铭神色冰冷,没有说话。 十一冷峻的黑眸里闪过淡淡柔和的光,道:“公子很厉害。” 就因为了解苏千澈会偶尔有骑马的兴致,所以他们一路走来,都没有把那一匹马抛下,果然,在快到清风镇时,她又来了兴致,要与他们比赛骑术。 他们自然奉陪了,咳,至于她为何会赢,他与苏煊铭心照不宣就好。 苏千澈眼角微微弯起,显然心情不错。 三人骑着马慢慢走进镇子里,便看到凌玥等人正在等着他们。 “三弟,你们总算来了。”凌玥微笑着说道:“若是再耽搁几日,怕是爹会亲自去找你了。” 十一冷冷看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咦,凌公子竟然亲自来接我家十一,真是让人受宠若惊。”苏千澈看到凌玥,似有些惊讶。 凌玥有些无奈地笑笑,不知这位十公子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身为三弟的兄长,来接三弟,理所当然。”凌玥道,随后不等苏千澈说话,便又极快地说道:“出了清风镇,便是映月庄范围,是休息一下继续赶路还是现在便出发?” 十一转头看向苏千澈。 苏千澈微微一笑,“这几日,已经休息得够久,有些人怕是已经等不及,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失望?” 凌玥心里腹诽,以他对十公子的调查,十公子并不是喜欢玩乐之人,所以,他们会在虞樊城停留整整四日,绝对是故意的。 而看三弟和墨玦对十公子的态度,这个主意,必定是十公子出的,四日都耽搁了,现在却在乎这一时半会儿? 虽然心里说着十公子不是省油的灯,凌玥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眼眸里依旧带着浅浅笑意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走吧。” “嗯。”苏千澈应道,随后,很是熟练地从马上下来。 凌玥等人疑惑地看她,不是要走么,下马干什么? 然后,他们看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刚才还低调嚣张的少年,此刻竟被玄衣男子抱着坐进怀里,而看少年老神在在的模样,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做了。 凌玥额头冷汗一滴,暗自扶额。 之前打听到关于十公子的消息,说他若非必要,绝不会出院子半步,整日里在府里睡觉,曾经他还不相信,现在倒是信了大半。 这么懒这么怕累的人,究竟是怎么让三弟死心塌地跟着他的? 不管凌玥等人是什么心理,苏煊铭和十一骑着马越过他们,径直向镇子里走去。 凌玥等人暗自抹了一把汗,牵了马出来跟在三人身后。 清风镇距离山庄不远,凌玥看一眼身形挺拔的黑衣侍卫,驾着马来到十一身侧,轻声对他道:“三弟,你许久不回家,对庄里的了解不多,二哥提醒你,小心些二叔。” 十一转头看他一眼,深邃的眸光如古井深潭,波澜不惊。 “三弟,二哥不是敌人,你不必对我如此有敌意。”凌玥轻叹一声,迷蒙的桃花眼里有些暗淡,“当年,若二哥早些到,也不会有那桩惨剧。” 十一眸底划过一道暗光,冷声说道:“你到与不到,结果都不会改变。” 随后转头不再看凌玥,显然不想再与之交谈。 “三弟,既然你已经选择回家,就应该放下曾经的过往。”凌玥低声劝道,“既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何必还如此折磨自己?” “够了,我的事无需你管!”十一眉头皱起,沉声喝道。 凌玥看一眼十一冷峻的脸,感受着他浑身都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又看一眼正眯着眼小憩的白衣少年,凌玥在心里轻叹一声,看来要解开三弟的心结,还要从十公子那里下手。 一行人走到山庄脚下时,守庄之人看到他们,便跑上去通报。 一群人下了马,步行着往山上走去。 庄子里树木繁多,因为刚下过雨,山道两旁的树苗和草叶上都还带着小小的水珠,空气里充满着清新气息和雨后特有的湿气,仿佛能荡涤心灵的污垢一般,让人神清气爽,苏千澈深吸一口气,原本就不快的速度放得更慢了。 苏煊铭和十一自然是配合她的步伐,也慢悠悠地往上走。 凌玥等人在他们身后,见他们的步伐前所未有的慢,忍不住嘴角抽了又抽。 十公子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吗? 许久,久到凌玥觉得他们可以从山脚到庄口几趟的时间,一群人终于来到庄口。 汉白玉石打造的山门,显得极为大气,牌坊上,‘映月山庄’四个大字亦是龙飞凤舞,是由人直接用毛笔写上去,可见那人功力之高。 除了雄伟的山门,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庄口的院子里,站着的上百个人。 为首的是宁傲和他的父亲宁阙宁副庄主,一群人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地看着庄口外的人。 苏千澈眼睫微挑,这还真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凌玥走上前,对着宁阙礼貌却疏离地说道:“宁长老,莫非你们知道了三弟要回来的消息,特意在这里等着欢迎他们?三叔真是有心了。” 宁阙整了整衣袍,双手拢在袖子里,对凌玥说道:“玥侄子,三叔确实是专门在此处等着,等着久未归家的三少爷,给宁某一个交代。” 说罢,他看一眼身旁的宁傲,目光又落在庄口还未进来的一群人身上,问:“傲儿,让你们深受重伤的,是不是他们?” 宁傲指着苏千澈等人,怒声道:“爹,就是他们,他们知道孩儿是映月庄的人,却下手毫不留情,把我和师弟们打成重伤,若不是我们趁乱逃走,现在爹可能都见不到孩儿了!” “对,就是他们!他们不仅到了我们,还侮辱了映月庄,掌柜的可以为我们作证!”另几个脸上还挂着彩的映月庄弟子高声道:“宁长老,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在他们身后,其他映月庄弟子都目光不善地看着门口的苏千澈等人。 若是寻常人,怕是会被他们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 这是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啊,苏千澈唇角轻勾,懒懒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 宁阙目光冷了一分,声音低沉地说道:“玥侄子,你也听见了,三少爷让傲儿等人深受重伤,傲儿虽不成大器,却也只有本长老可以教训他,若是在别人那里受了委屈,老夫必然要讨回来。” 凌玥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划过一道冷光,“此事还未理清来龙去脉,宁长老便如此认定是三弟的错,未免太过武断。” “哼,我儿从未被人欺负过,现在却被伤重至此,几日都不见好,玥侄儿难道是想要包庇罪犯?” “是谁的错误,便该由谁承担,侄儿不会包庇任何人,也不会放过真正挑事的人。”凌玥看一眼宁傲,声音清冷地说道,“三弟许久未回家,此次回来,不管有什么事,都该先让他见父母,其他的事,容后再说。” “玥侄儿,你这是存了心想要包庇他们了?”宁阙眸底闪过一道阴冷的光,沉声道:“三少爷年少便离家出走,时隔多年,模样早已大变,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冒充他?身为映月庄三少爷,怎么会让庄里的弟子受伤?怎会让庄里的名声受损?” “所以,此次玥侄儿带回来的人,怕不是真正的三少爷!” “对,他肯定不是三少爷,不然怎么会对我们下狠手?”其他映月庄弟子附和道。 “就算是三少爷,打伤同门,也不能轻易放过。” 一时间,庄口显得极为热闹。 苏千澈唇角的弧度深了一些,颇有些好笑地看着宁阙。 扯了半天,说了十一的‘罪行’,现在又怀疑十一的身份,不让十一回庄里,怕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 凌玥眼角余光扫到苏千澈嘴角神秘莫测的笑,默默咽了一口血,这家伙,挤兑他的时候不是很厉害么,现在面对这个老家伙,怎么不上了? “宁长老,秀儿,可还活着?”冷漠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激烈讨伐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说话的人。 身材挺拔的男子一身黑衣,衣服上没有任何花纹,仿佛最深的黑夜,极致的暗凝。男子眸光深邃,仿佛千年寒潭,深不见底。 他面容俊朗,气质不俗,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刚才那句话,便是从他口中说出。 苏千澈微挑起眉,十一这是要反击了? 看了十一之后,众人又转头向宁阙看过去,眼底写着疑惑。 秀儿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名字,为何这黑衣男子会特意提出来? 宁阙面色微微一变,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冷声说道:“什么秀儿,黄口小儿,休要胡言!” 说话的同时,宁阙身上的威压散发出来,直扑十一而去,分明是想要威胁他,让他不敢说出真相。 宁阙是老一辈的人,内力深厚无比,此刻特意针对十一的威压,让十一面色更冷了几分。 苏千澈看一眼十一,见他并无痛苦之色,便没有插手,毕竟,这是十一必须要自己解决的事。 宁阙的气势压迫只针对十一一人,除了少数几人察觉,其他人都未曾发现。 十一眸中闪过沉凝的暗光,一边抵御着宁阙的威压,一边看着他冷声说道:“十一年前,宁长老外出游历,途经永宁镇……” 宁阙面色阴晴不定,难道这小崽子真的还记得那件事? “这是在干什么?”威严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打断了十一的话,“你们不去练武,都围在这里,成何体统!” 映月庄众人都转头看去,便见庄主凌从霄从外院门口走出来,他的目光看向聚在庄口的宁阙等人,面色有些不悦。 众人连忙分开道,让他过去。 宁阙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凌从霄说道:“庄主,这三人重伤傲儿等数位弟子,按照庄里规矩,必要严惩不贷!” “宁长老,宸儿刚回来,此事容后再议。”凌从霄不容置疑地说道,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十一面前,看了他片刻才道,“宸儿,回来就好。” 十一微垂着眼睫不看他,抿唇不语。 苏千澈抬眸看着这个目光慈和的中年男人,他眼里隐隐的激动不似作假。 “你们是宸儿的朋友,鄙人在此谢过你们对宸儿的照顾。”凌从霄又转头看向苏千澈二人道:“你们不必急着走,在庄里住上几日,宸儿对庄里不熟,有你们陪着,他也能高兴一些。” 苏千澈呵呵,她与十一一起来映月庄,可不是要把十一交给他们的。 “还站着干什么,去给贵客准备两间客房,再吩咐厨房多备些好酒好菜。”凌从霄吩咐身后的侍卫道,“宸儿,随爹去书房。” 十一看向苏千澈。 凌从霄对他的动作有些不喜,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苏千澈回看十一,嘴角勾起慵懒的笑,微微点头。 凌从霄再次看了苏千澈一眼,才转身往回走。 宁阙见他丝毫没有追究三个‘罪犯’的意思,不由沉声说道,“庄主,傲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伤人的三人就在眼前,难道就这么算了?!” 凌从霄眉头微微皱起,长老团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话语权却极高,他不能轻易得罪,遂冷声道:“此事本庄主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明日正好有长老会议,希望庄主能给宁某一个满意的交代!”宁阙冷哼一声,一拂袖带着宁傲等人离开。 苏千澈微眯起眼,宁阙的意思,是要在明日审判他们? 这庄主也是个怂货啊,身为庄主,竟然要给手下人交代,活得真是窝囊。 凌从霄和宁阙等人离开之后,便有人过来,准备领着苏千澈二人去客房。 凌玥把他们都支走,自己亲自带着二人往客房走去。 途中,凌玥给苏千澈二人说了一些关于映月庄的常识。 “映月山庄由一位庄主,三位副庄主和五位长老共同管理,为了更好地管理内部,庄里有规定,庄内弟子不得自相残杀,对于伤害庄内弟子者,惩罚会比较严。” “明日庄主和副庄主以及长老们会商议风云令之事,宁长老便是想借助长老会的力量,让你们三人吃些苦头。” 苏千澈轻呵一声,“吃些苦头?比如?” 凌玥看了白衣少年一眼,分明少年眼底平静无波,为何他会感到一阵阵寒意? 压下心底异样,凌玥道:“道歉自是少不了,至于其他,要看明日庄内会议怎么说。” “是么?”苏千澈轻笑,笑意带着些许邪气,“本公子让十一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人道歉的。” 凌玥嘴角抽抽,为何他总觉得,这个身上似乎没有丝毫内力波动,看上去与寻常人无异的少年,总有一种让人莫名觉得此人杀气甚重的感觉? “三弟刚回来,长老会顾忌着家父,倒也不会乱来,不过小惩肯定免不了。”凌玥道,“若不是你们先动的手,或许惩罚也可以免去。” “呵,家门还未进,便想着该如何惩罚他。”苏千澈微抬起眸看着凌玥,轻笑一声,“凌公子,明日本公子便让你看一出好戏。” “十公子,不可乱来!”凌玥低声喝道,“若你是为了三弟好,一定不能闹事。” “不闹事,是为了十一好?”苏千澈哼笑,“本公子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少年的声音比秋雨刚过的天气更凉,“对了,奉劝凌公子一句,若不愿与本公子为敌,你最好不要插手。” 看着凌玥骤变的脸色,以及桃花眼里毫不掩饰的怒火,少年抬手,拍了拍凌玥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星眸微眯,看着他轻声道:“我现在很是怀疑,让十一回来,究竟是错是对。若是早知道他所谓的亲人是如此孬种,不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再回到这个肮脏的地方。” 说罢,不管凌玥是何反应,苏千澈挥了挥手,告别了他:“本公子与大哥自己去客房,就不劳凌公子大驾了。” 凌玥面色有些发白,因为被冒犯而升起的怒火,被苏千澈一句话浇得干干净净。 映月庄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光鲜,权利的分散造成了对映月山庄管理的松散,多年来各派的明争暗斗让映月庄岌岌可危,随时会有分裂的危险。 十一无权无势,即便有庄主第三子的身份,却因为失踪数年才回来,想要在庄内立足,必须要得到其他掌权者的认同才行。又正直风云令快要出世的节骨眼上,凌玥的想法与凌从霄的想法一致,息事宁人,等抢到风云令,再从长计议。 凌玥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利益放在了第一位?十公子却不一样,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三弟受委屈。 晚上映月山庄内设置了接风宴,苏千澈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去参加,躺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苏千澈是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的,映月庄弟子们都在商议着今日的长老会,声音嘈嘈杂杂,苏千澈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坐起身来。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并不客气的声音:“十公子,庄主请你去议事大厅。” 门口站着两个人,左边的用力敲了门,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左边的弟子越发不耐,便又重重敲了一次,片刻才听到里面少年慵懒的声音:“知道了。” 右边的弟子轻声道:“里面的真的是那什么十公子?怎么看上去那么弱?” 左边的冷哼一声开口,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不管里面的人能不能听得到,“切,什么十公子,在咱们庄子里还不是与寻常人一样,看他那小身板,只怕是连你我都打不过,谁知道他在竞技场耍了什么花样,才在江湖上有了些名声。” “嘘,你小点声,人还在里面呢。” “怕什么,他本来就弱,难道还怕被人说?他们三人敢欺负咱们映月庄弟子,就要付出代价!” “好了别说了,既然叫到了人,咱们便回去吧。” “一个小白脸而已,你怕他做什么,真是丢脸。”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内的苏千澈一边梳头一边微微勾起唇角。 原来这映月山庄,已经腐烂到了骨子里,就让她来把这个地方洗干净。 每一次发生大事时,映月庄九位掌权人与两位嫡出少爷便聚在一起,在议事厅里召开会议,而此次的会议,却多了三个人。 苏千澈与苏煊铭来到议事厅时,长桌周围已经坐满了人,一个多余的空位也没有。 十几双眼睛同时汇聚在二人身上,他们眸光各异,不少人都面色不虞,苏千澈微微一笑,看来他们还真是不受待见啊。 苏煊铭眸光一扫,站在苏千澈身侧,神色丝毫不变,并没有即将面临‘审判’的窘迫。 见到苏千澈二人前来,坐在末位的十一很自然地站起身来,要给她让座。 凌从霄见状,连忙阻止:“来人,给他们看座。” “庄主,他们是戴罪之身,怎能坐着?”宁阙双手拢在袖子里,背靠着椅背,极不客气地说道。 “事情还未弄清楚,现在他们是我的客人。”凌从霄沉声道:“咱们堂堂映月庄,怎能对客人如此无礼?” “哼。”宁阙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身后的侍卫领命出去了,很快便拿了两张椅子进来,苏千澈把执意要把位置让出来的十一按下去让他好好坐着,自己和苏煊铭作为旁听,远远坐在一旁。 凌玥坐在十一身侧,见他总是把白衣少年放在第一位的举动,眸中神色难言。 凌从霄扫了一眼在座众人,缓缓开口:“既然人已经到齐,今日的会议正式开始。” 他的话音刚落,宁阙便接话道:“本来今日是要商议风云令之事,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另外几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前几日的事,他们或担忧或冷嘲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从他们的态度,倒是可以大致看出,究竟有谁对十一回映月庄有所不满。 “想来你们都已经听说了,犬子宁傲在津京城里被人打成重伤,与他有同样遭遇的,还有另外八名映月庄弟子,打他们的人下手极重,他们的伤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宁阙痛心地说道,随后猛地伸出手,指着苏千澈等人的方向道:“凶手,便是他们三人!”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落在苏千澈三人身上,他们都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目光极具压迫力,若是寻常之人,只是在他们的目光之下,便可能会被吓破了胆。 苏煊铭和十一一言不发,苏千澈窝在椅子里,神色慵懒,低垂着眸,眼睫一动不动,似是已经睡着了。 宁阙见三人的态度,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们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本长老原本想要息事宁人,让他们道个歉便算了,可他们,却如此不把本长老放在眼里!” “宁长老稍安勿躁,此事的经过,还要请三少爷叙述一番,是谁先动的手,因何原因动手。”一个发须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说道。 “宸儿,那日之事,是谁先动手的?”凌从霄亦问道。 “庄主,闫长老,此事性质恶劣,不管是谁动的手,都不该对同门下手如此狠毒。”慈善老者右侧的中年男人凌从波说道。 正在几人为谁先动手的事情争吵时,一个慵懒清冷的声音响起:“就是本公子先动的手,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打算怎么处置我?” 十几双眼睛全部看向半阴影中的少年。 少年窝在椅子里,右手三指支着脸颊,侧颜如玉,另外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微阖的眸底似闪耀着浅浅星芒。 凌玥半朦胧的桃花眸里带着些许疑惑,他得到的消息,分明是宁傲的人先动的手,为何少年要如此说?这般不屑的口吻,分明是激怒他们。 “真是放肆!”凌从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底满是怒气,“映月山庄岂是你嚣张的地方!” “既然他自己都已经承认先动手,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宁阙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凌从霄:“庄主,现在便下令吧。” 凌从霄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一眼慵懒的白衣少年,似带着叹息般再次问道:“真是你们先动的手?是何原因动的手?”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懒懒说道:“想要知道具体经过,去问宁傲和那几个人,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我都会……”少年勾了勾唇,阴影中的笑意邪气逼人,“让他们的话成真。” “太狂妄了,分明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原本就与庄主不对付的几人立即喝道。 凌从波冷笑一声,这人还当自己有多厉害,竟然在映月山庄内撒野! 有些想要拉拢苏千澈二人的,见她如此狂妄嚣张,便觉此人成不了大器,便也打消了念头,不管庄主怎么处置二人,他们都不会反对。 凌从霄揉了揉眉心,本以为能让凌夜宸听话的少年,会是一个聪明人,只要他们态度软一些,此事只需三人道歉一番便能过去,可现在那几个原本就想把事情闹大的副庄主长老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苏煊铭和十一依旧一言不发,仿佛此事与他们无关。 “庄主,宸儿刚回庄子里,并不懂规矩,所谓不知者不怪,此事便就此作罢吧,多送些好药给傲儿,让他养养身体。”一直没有开口的凌从海说道。 “哼,三少爷虽不知庄内规矩,可傲儿等人早已告知了身份,他们却依旧下如此毒手,身为庄内之人,欺负同门,若是不惩戒一番,以后还有什么规矩可言,映月庄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宁阙沉声说道。 “你哪知眼睛看到,十一是映月山庄的人?”少年的声音慵慵懒懒,如雨水洗刷过的天空般清明,夹杂着雨后特有的凉意,极悦耳,却无端让人身体发冷。 “你什么意思?!” 少年微懒的眸光缓缓扫过神色各异却同样夹杂着怒火的众人,手指轻点着额角,菱唇轻启,淡淡的声音缓缓飘散在空气里:“此次来映月山庄,只是为了了结当年旧事。”慵懒的眸微阖,眸底似溢出暗色流光,“不过,你们若是太闲,我不介意给你们找些事做。” 168 她的打算 苏千澈的话音落下,顿时群情激愤,议事厅里显得嘈杂起来。 “放肆!” “狂妄!” “无知小儿!” “不知死活!”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轻笑,“这就是你们身为映月庄首领的素质?不听从你们的安排,便像疯狗一样乱吠?” “你简直放肆,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对我映月山庄指手画脚!”凌从波怒声呵斥,面上的狰狞毫不掩饰。 “闭嘴!”突如起来的冷喝声打断了众人的话,十一面容冷肃,幽深的眼眸彷若从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只会以欺压客人来彰显你们虚伪的强势,多年不见,映月山庄竟已落到如此境地!” 凌玥微挑的桃花眼看向十一,这个三弟看上去极为冷漠,却见不得别人说十公子坏话,这真的只是侍卫对主子的维护么? 十一的身体坐得笔直,仿佛一柄出窍的利剑,锋刃的光芒不容直视,幽深的眸扫过众人之时,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觉得一阵心惊,片刻怔愣之后,却是更为燎原的怒火。 本以为这个多年不见沉默寡言的三少爷是个软柿子可任人揉捏,却没想到他的无害只是装出来的,如此强势的模样,才是他的真面目! 宁阙暗暗咬牙,凌从霄只有三个孩子,老大凌亦寒不学无术,天赋资质也不高,想要继承庄主的位置可能性不大,老二凌玥虽聪明,却极少打理庄内事物,对庄子里的一切也不感兴趣,也无甚威胁。如今这个老三,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映月山庄处于风雨摇摆之时回来,必然狼子野心,一定不能让他在庄子里待下去! 想到此处,宁阙冷下脸沉声问:“三少爷,你身为映月山庄弟子,却维护一个外人,你这是何意?” 与宁阙关系极近的凌从波也道:“这个小子已亲口承认你们伤了映月庄弟子,而且态度嚣张不知悔改,若是不严惩,咱们映月山庄的脸还往哪搁?来人啊,把这二人押下去,听候发落!” “谁敢!”十一噌地站起身,大步走到苏千澈二人面前,挺拔的身体挡住二人,长剑拔出,冷眼看向蠢蠢欲动的侍卫,“我的剑不长眼,谁敢动他们,过来便是。” “你……你想造反?”宁阙极其失望地看着十一,叹着气对凌从霄说道:“庄主,这三少爷为了外人,竟然对咱们拔剑相向,这二人,留不得啊!” 凌从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目光放在慵懒支头的白衣少年身上。 不管是宁阙,凌从波还是其他人,都知道苏千澈和墨玦的身份,可他们故意不提,仿佛不知道一般,分明是对二人有所顾忌,害怕宸儿有这种强力的助手,会对他们的地位造成威胁,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把这二人赶出去。 若是见除了宸儿的助力,宸儿虽武功不弱,可背后没有人撑腰,又没有强大的势力,即便回了映月山庄,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威胁。 凌从霄眸光动了动,映月山庄不管内部如何乱,却也是外人不能插手的,这十公子太过狂妄,妄想插手庄内事务,他当然不会放任不管,如此只能委屈宸儿了,怪只能怪十公子的手伸得太长。 “宸儿,把剑收起来,好好坐下。”凌从霄声音威严地说道。 十一薄唇微抿,身体一动不动,幽眸看着凌从霄,声音极冷,“英明睿智的庄主,你准备怎么处置公子和苏大少爷?” “你先坐下!”凌从霄眉头微皱,身为庄主,最是忌讳别人不听话,更何况现在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十一的做法,让凌从霄觉得很没面子。 十一轻嗤一声,声音极小,小得几乎听不见,唯有他身后的苏千澈和苏煊铭因为离得近,才听到了。 苏千澈抬起眼睫看向挡在前面宽厚的肩膀,他很失望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数年未见的父亲,却如此对他,丝毫不见真心。 “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也不想看你们这一副丑陋的嘴脸。”十一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冷得如同冬日里刚结冰的湖面,“我们现在就走,以后,也不会踏入映月山庄半步!” “逆子,你胡说什么!”凌从霄猛然睁大了眼怒视着十一。 凌玥低声劝道:“三弟,不要冲动。” 凌亦寒却是无所谓,他打了个哈欠,觉得这样的会议真是无聊。 宁阙等人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竟然如此简单就把人赶了出去,简直是意外之喜。哼,庄主的位置没有了人继承,那凌从霄就只能老老实实地交出来了。 “宸侄子啊,你可别冲动,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宁阙语重心长地说道。 “对对,宸侄子不要冲动,映月山庄可比外头好多了,没有那些心思不正,乱七八糟的人。”另几人随之附和道。 “对啊,十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能轻易离开?”少年的声音清润,如山涧细流潺潺而过,悠扬动听。 十一转头看着她,乌黑的眸子里映着少年微懒的神情。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把他们带出去!”凌从波猛然一拍桌子,手边的茶杯都颤了颤,茶水洒出一些溅在桌面上。 苏千澈对面前想要抓她的侍卫视若无睹,她缓缓站起身,从十一身后走出来,走到原本十一的位置上坐下,左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慵懒撑头,右手食指曲起,在桌面轻点。 一下,又一下,轻微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是敲在众人心上,仿佛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受到影响。 侍卫们见她如此慵懒肆意的模样,竟不知为何停下了想要请她出去的举动。白衣少年缓缓扫视一圈众人,目光微懒,眸底如泼了墨的浓黑,她缓缓启唇,吐出优雅的字眼,“本来对这映月山庄并无丝毫兴趣,可是你们想尽办法阻止十一回来,我怎么能让你们如愿?” “你们担心十一会坏了你们的大事,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本公子现在,就还真得搅一搅这趟浑水了。” “口出狂言!”凌从波面色狰狞,双目大睁怒瞪着优雅从容的少年,似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抓起来!” “是!”侍卫们连声应了,伸手便往苏千澈身上抓过去。 宁阙嘴角扬起冷笑,本以为能得到璃王赏识的,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天之骄子,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黄毛小子罢了。 区区两个人,竟然真的想要把手伸到映月山庄来,简直是不知死活。 眼看纤瘦的少年就要被侍卫捉住,凌从霄等人并未阻止,苏千澈的嚣张狂妄,已经彻底惹恼了他们。 苏煊铭和十一想要上前阻拦,却被苏千澈阻止。 少年没有丝毫紧张,甚至嘴角勾起了轻微的笑意。 “哼,我倒是要看看,你还如何嚣张!”凌从波冷声哼道。 就在侍卫的手马上就要触到少年的衣服时,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地面传来,这种震动极其细微,几乎不可察觉,可凌从霄等人是什么人?几乎在震动开始的瞬间便已经察觉到。 “这是怎么回事?!”凌从霄站起身,厉声喝问道。 宁阙等人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惊疑。 这样大的动静,至少是数百骑同时飞奔才能造成,而且那些马必然都是好马,才会保持如此一致的步伐。 听动静,应该是往山庄里来的,难道是某个大人物来映月山庄拜访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侍卫们也暂时忘了要抓人的时候,一个侍卫闯进议事厅,很是急切地报告道:“庄主,庄外来了一队骑兵,大致近五百骑,正急速朝庄子赶来!” 凌从霄从座位旁走出来,大步走出议事厅,那侍卫连忙跟上。 宁阙等人互看一眼,也站起身往外走,临走之前,还吩咐侍卫好好把人看好。 很快以宁阙为首的几个掌权人走了出去,凌亦寒也去凑热闹,房间里只剩苏千澈三人和凌玥以及与凌从霄面容有几分相似的某个副庄主。 苏千澈嘴角微勾,弑神卫来得可真及时,不过,她分明只叫了四百人,怎么会有近五百骑? 凌玥看着少年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水润的桃花眸里漾出浅浅涟漪。 那些骑兵,怕是十公子的手下,所以他其实早就已经算计好了,或许一开始,让那些骑兵前来,只是为了给三弟撑腰,可现在,他似乎已经不满足于此。 也罢,这映月庄本就该是三弟的,这些年庄子里搞得乌烟瘴气,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凌从海亦看向苏千澈,他微微笑着,儒雅的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 “二叔,我们也出去看看。”凌玥站起身,对凌从海说道。 凌从海笑了笑,道:“好。”随之两人便一同走了出去。 “公子,弑神卫来了。”十一走到苏千澈身侧,低声道。 苏千澈微侧着眸,斜睨着十一冷峻的脸,手指微勾,示意他低头。 十一挺直的脊梁弯了弯,脑袋低下去,便见少年微微一动,脸颊几乎贴在他的颊上。 “记住,别人想要欺负你,你就百倍千倍欺负回去。我的人,不可受任何委屈,明白吗?” 少年温热的呼吸洒在黑衣侍卫的耳畔,耳边是她轻柔如呢喃的话语,鼻端是她身上浅浅的幽香,十一轮廓深邃的俊脸瞬间飘起红云,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 咚咚咚,一声一声,那么激烈,在安静的空间里,声音清晰可闻。 十一连忙站直身体,俊脸侧过去,不敢看少年那一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慵懒黑眸。 “是。”他道,冷然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低哑。 苏千澈微微眨眼,一抬眸便看到男子浅古铜色的脖颈上飘飞的红霞,不由轻笑一声,仅仅只是在耳边说一句话,便有如此可爱的反应,她是不是应该多调戏一下? 正当苏千澈要伸出爪子之时,旁边却传来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气,转头,便看到苏煊铭泛着幽光的冷眸正盯着她——将要伸出去的罪恶之手。 苏千澈悻悻地收回手,心里再次哀叹一声,哎,如此极品的男人,能看不能吃,作孽啊! 议事厅外,凌从霄一边走一边问身后报信的侍卫:“有没有问清楚,他们是干什么的?” 若来的是客人,他必然要亲自招待,若不是客人,而是居心叵测之人……凌从霄微皱起眉,那就有些难办了。 侍卫连忙道:“来人没有说,只知是冲庄里来的,他们身上煞气很重,不像是寻常人。” 宁阙等人走过来,问:“庄主,不会是仇家寻上门了吧?这么大动静,不像是客人。” 还未到映月庄,便已经如此高调,分明是在示威。 凌从霄面色冷下来,冷声吩咐侍卫道:“去把所有弟子都集结起来,本庄主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想要在我映月庄闹事。” 侍卫连忙应了,随即快速跑了出去,很快映月山庄便拉响了警报,除了正在闭关的人,所有弟子都来到前院,他们迅速站好了队形,严阵以待。 凌从霄等人也来到前院,面色凝重地看向山门外。 骑兵越来越近,震动的地面昭示着他们已经来到山脚下。 “报!”又一个侍卫从山脚跑上来,喘着气道:“庄主,他们,他们是来见三少爷的……” “什么?见宸儿?!”凌从霄心里猛地一震,恍然间觉得似乎做错了什么,片刻,他挥了挥手道:“让他们进来。” 若是他们强闯,那就真的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哼,他们果然是狼子野心,说什么只是回来看看,其实早就已经准备好想要把手伸进映月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都是借口而已!”凌从波咬牙切齿地说道。 “都愣着干什么,去把他们抓过来!他们在我们手中,看那些骑兵敢不敢轻举妄动!” “不必你们兴师动众,我们自己过来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宁阙等人转过头去,便见以苏千澈为首的三人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即便周围都是敌人,他们依旧镇定从容。 “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宁阙目光阴冷地说道。 与三人距离较近的几个映月庄弟子顿时拔剑指着他们。 十一本欲拔剑反击,却在看到苏千澈并未动手时,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苏千澈浅浅一笑,匕首落在手里,用匕首拨开眼前近在咫尺的剑,缓声道:“不要指得那么近,否则我会以为你们是在害怕。” “不准动!”被拨开的长剑再次指了回去,甚至靠得更近,只要她稍稍一动,便会碰到锋利的剑刃。 “哎,你要指就好好指着,手别抖啊,要是不小心划破了本公子的脸,你赔得起吗?” 少年悦耳的声音里带着淡淡嘲意,那以剑指着她的映月庄弟子更是气得厉害,手一动,便要真正把她的脸划上一道痕迹。 “住手!”凌从霄冷声制止了那人的动作,转眸看向吊儿郎当的少年,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他真的是要搞事了。 “踢踏踢踏”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很沉重,闻之便知是由训练有素的队伍发出。 很快,以凌从霄为首的映月庄众人便看到一群身穿黑铁盔甲,头戴盔帽的侍卫小跑着从山道上走上来。 他们脚步整齐有序,四百余人却仅有一阵脚步声,不掺杂其他任何凌乱的声音,还离着较远的距离,便有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人一阵心惊。 而这一群侍卫中,为首的竟是一匹全身毛发银光发亮的银狼,银狼幽蓝色的兽瞳盯着他们,那眼里隐隐散发的冰冷无情,看得人一阵头皮发麻。 银狼背上,坐着一个红发男孩,男孩看上去十二三岁,一张小脸极为精致,眼眸也是漂亮的浅色,只是大眼睛里有些许茫然,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待得众弑神卫走到牌坊前,前面的弑神卫才看到,在宽阔的前院里,苏千澈等人被围在中间,四周围都是剑指着他们。 见状,二哈顿时引颈低嚎一声,震慑人心的狼嚎让一些实力较为低下的弟子瑟瑟发抖。 众弑神卫都带着头盔,头盔下,是一张张神色冷肃的脸,他们拧着眉,蠢蠢欲动。 胡三一扬手,制止了众人的躁动,大步走出来,站到凌从霄面前,双手抱胸,沉闷的大嗓门高声问道:“你是映月庄庄主?” 凌从霄看一眼胡三,又扫一眼他身后气势凛冽的弑神卫,含义不言而喻,“你们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映月山庄,莫非是来做客?” 胡三不与他打哑谜,他伸手指着被围在中间的苏千澈三人,大嗓门地喝道:“我家主子倒是前来映月庄做客,却被你们如此对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凌从霄面色不变,心底却快速闪过众多思绪。 璃王赏给十公子的,不是一群早已废了的逃兵么,怎么现在这些人却是如此气势十足,比之庄内杰出弟子都不遑多让。 “哼,我们对客人以礼相待,可这三人不仅伤了我映月庄弟子,更口出狂言,想要插手映月山庄内部之事!我映月庄之人岂是那么好欺负的?被如此对待,自然不会再对他们客气!”凌从波沉喝一声,浑身气势散发出来,想要给胡三等人一个下马威。 胡三等人却是丝毫不惧,虽然他们的内力不够强大,可多年来在战场上的杀伐,练就了一身血腥肃杀之气,倒是硬生生抗住了他的威压。 凌从霄思索了片刻,便接话道:“你们若是上门做客,我映月庄自是欢迎,若不是做客,我们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呵,凌庄主,他们是否是来做客,由我说了算。”苏千澈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说道,“你们不喜欢客人,我们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贴上去。” 她一向不喜欢废话,既然说不到一起,便直接动手解决。 凌从霄眼里的沉静有破碎之势,十公子这话的意思,不是做客,就是要直接动手了? “真是不知好歹!”凌从波呵斥着,转头便向苏千澈飞奔过去,想要抓住她以此要挟胡三等人。 其他几位首领也同时站到山道前,挡住众弑神卫的道路,气氛剑拔弩张。 苏千澈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凌从波的杀气,她拿起匕首抛到半空,又伸手接住,“既然大家都在,倒是让我省了不少事。大哥,我们便来比试一下,谁擒到的‘王’比较多?” “你们不准动!”几个拿剑指着苏千澈三人的人高声喝道。 苏煊铭一言不发,不管不顾周围几人指着他面门的长剑,‘唰’地抽出剑,直接向迎面而来的凌从波杀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都别冲动!”凌玥眼见着战斗就要爆发,连忙出声阻止。 若是真的一言不合就开打,如此多的人,这么大规模的战斗,不管是谁胜谁负,双方都讨不到好处。 没有人理会他,苏千澈不可能收回她的想法,而想要掌控映月山庄,必然要肃清反对势力。 苏千澈想要强攻,映月山庄自然不会做缩头乌龟,于是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凌玥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正要继续说话,脖子上却一凉,少年特有的清润声音响在耳畔,“凌公子,配合一下,让我的弑神卫全部上来。只要他们不出事,我便保证你们映月庄弟子不会出问题。” 凌玥水润的桃花眼里似有一丝迷雾,掩住他的情绪,他不知道苏千澈是如何突破层层重围来到他身后,或许这就是他奇特的地方。 凌玥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任由少年用匕首比着脖子。 “你们的大少爷在我手里,麻烦你们退后一些,让我的护卫们上来,否则,我怕不小心手滑,就要把你们的大少爷划伤了。”苏千澈说着,手指微微一动,锋利的匕首只是轻触到皮肤上,便有一条血线出现在凌玥雪白的脖颈上。 伤口极细,甚至没有渗出血珠。 “卑鄙!”凌从霄转过头便看到白衣少年站在凌玥身后,少年左手搭在凌玥肩头,两人脑袋靠得极近,仿佛很亲密的样子,右手却拿着一把造型精致的匕首比划着身前男子的脖子。 “大少爷实力极强,怎么会被这么个羸弱的小子抓住?莫不是故意的?”宁阙嘲笑道。 “我的耐心有限,你们若是不退后,那我便只能告知天下,身为映月庄之人,却对映月庄二少爷见死不救,这样的大礼,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得起?”苏千澈轻声笑着,淡淡的邪气。 “退!”凌从霄双拳紧握,从他当庄主之后,还从未如此憋屈过。 宁阙等人虽然气怒无比,却担不起这忘恩负义之名,若是传出去他们不管二少爷,整个映月庄的名誉都会毁了。 除开正在与苏煊铭厮杀的凌从波,共九人,都退到了牌坊后,众弑神卫也都纷纷走了上来。 “你们别耍花招,别不顾身份对我的手下出手。”苏千澈拿开匕首,在手指间灵活转动,“否则,我也让你们尝一尝,失去所有弟子的滋味。” “欺人太甚!”宁阙咬着牙说道。 其余几人也是目光阴冷地盯着苏千澈,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苏千澈却似没有感受到他们杀人的目光,悠闲地转动着匕首,对胡三等人吩咐道:“动手吧,不过小心些,最好不要伤人性命,毕竟,这里以后可是你们统领的地盘。” 凌从波等人听言更是怒火大盛,这人竟然直接把映月庄画为他的地盘,简直不知廉耻。 早已摩拳擦掌的众弑神卫闻言嗷嗷叫着向庭院里的映月庄弟子冲过去,银狼王二哈更是直接往看起来最可恶的人类身上扑过去。 红发男孩十六从狼背上跳了下来,菱形小剑握在手中,迷茫的眸中闪过浅浅光,他看准一人,瘦小的身体便冲了过去。 “凌公子,多谢配合。”苏千澈放开凌玥,手指拂过他白皙的脸颊,眸底带着促狭的笑意,“手感不错。” 凌玥:……现在是很严肃的时刻! “十一,你就在此处照顾这些映月庄弟子。”苏千澈拍了拍十一的肩膀,拔出匕首,便化为一道残影,冲出重围,向最前方的凌从霄等人杀过去。 十一低声应了,身体一动,未出鞘的剑很轻易便扫倒了一圈。 “真是不知死活!”宁阙看着迎面扑来的银狼,长剑一扫,便向狼腹斩过去。 战斗全面爆发,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且激烈。 前院里到处都是在打斗的人,兵戈交击的清脆声响,怒喝声狼嚎声,在映月山庄交织成一曲战争协奏曲。 不时有人受伤,鲜血洒了一地。 苏千澈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打得不亦乐乎。 凌从霄等几个没有对手的人并未动手,毕竟不在同一个层次,若是传出去他们欺负小辈,面子也没处搁了。 倒是凌从波只在苏煊铭手底下坚持了不到三十招便败下阵来,苏煊铭不再理会他,又重新去找了一位掌权人开打。 苏千澈自然不甘落后,与那发须皆白的老者缠斗在一起。 从山底下跑上来汇报情况的人见到前院里大规模的战斗,直接懵逼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有敌人来袭吗? 半晌,他才找到站在人群中并未动手的凌从霄,声音颤抖地禀报道:“庄……庄主……怀王……怀王殿下来了!”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奇异地让大多数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苏千澈微眯起眼,简泽轩来干什么? “愣着干什么,接着打。”少年目光懒懒扫过懈怠的众弑神卫,接触到她目光的弑神卫连忙又加快了手上动作。 怀王来访,守庄之人自然不敢拦,几乎在报信之人刚说完话之时,简泽轩便大步从山道上走了上来,而在他上来的那一刻,所有的战斗全部停止。 衣男子气质华贵,淡棕褐色的眼眸一扫全场,沉静的眉宇间有淡淡折痕,随后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场中纤瘦的白衣少年,见她并没有受伤,才暗自松一口气。 “怀王殿下,您怎么有空,来到弊庄?”宁阙整了整衣袍,走到简泽轩面前道。朝廷与江湖数年来几乎没有交集,他突然来这里干什么? “弊庄正在处理家务事,倒是让怀王见笑了。”凌从霄亦走到简泽轩面前,恭敬道。 虽然映月庄在江湖上地位高,可怎么也高不过朝廷,简泽轩身为王爷,庄主凌从霄对他恭敬是理所应当。 “处理家务事?”简泽轩眸光再次扫过硕大的战场,声音沉稳地开口:“初次来映月山庄,便能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映月山庄显赫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男子声音沉稳没有任何别样情绪,凌从霄拿捏不准简泽轩的态度,便岔开话题道:“不知王爷前来,有何贵干?” 简泽轩眸光放在神色慵懒的少年身上,薄唇微启,缓缓道:“本王有急事找十公子商议,听闻她来了映月山庄,便亲自寻来。” 宁阙等人心里极度震惊,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怀王竟是为了那小子而来!什么有急事商议,分明就是找借口!难道他是怕那小子在庄里受委屈,所以才会亲自前来? 这个看上去如此羸弱不堪的小白脸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璃王殿下护着他,怀王也护着他,身边还有墨玦这样的人保护,他是拥有多逆天的好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简泽轩看着凌从霄,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莫非,是阿十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凌从霄心里一凛,眼前的男子身为皇族,常年身居高位,身上的气势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即便只是普通的气势压迫,也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更为让人在意的是,怀王对十公子的称呼,如此亲切的称谓,难道他们关系真的很好? 一个十公子就已经极难对付,凌从霄可不想再惹上一个怀王。 “哈哈,都是误会,十公子得了神勇的护卫,便来与我们切磋一番,我们正要收场,没想到王爷你便来了。”凌从霄道。 宁阙等人附和道:“对,都是误会,我们怎么会对三少爷的朋友出手?” 简泽轩身后的柳侍卫看了看满地的鲜血,暗地里惊叹,这样还只是切磋?这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高。 苏千澈手指转动着匕首,不紧不慢地走到凌从霄等人跟前,缓缓开口道:“或许你们觉得这是误会,可对我来说,映月山庄,早该易主,而本公子对映月山庄,势在必得。” 简泽轩眸光微闪,她怎么突然对映月山庄感兴趣了? 既然璃王叔送了弑神卫给她,那他也该送些礼物给她。 “你……”凌从霄紧皱着眉,原本十公子就胆大包天要插手庄内事务,现在有了怀王撑腰,只怕更是大胆。 “王爷,这是映月山庄分内之事,在下要先处理一番,请王爷移驾偏厅,玥儿,去招待好王爷。”凌从霄沉声道。 既然战斗已经无可避免,那么他也不会手软。 “你们要对阿十做什么?”简泽轩微眯起眸,眼底闪过危险的暗光。 “王爷,十公子咄咄逼人,在下自然要反击。”凌从霄似是没有感受到简泽轩气势的变化,依旧恭敬,“这是江湖恩怨,希望王爷不要插手。” “阿十是本王的好友,此事既然让本王遇到,自然不会不管不顾。”简泽轩一挥手,身后山道两旁安静的树丛里,竟有数十道黑衣身影钻出来,每道身影身上都没有明显的内力波动,却让人不敢小觑。 他们出来之后,一声不响,恭敬地站在他身后待命。 “去把映月山庄全部围起来,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去。”简泽轩声音沉稳地说道。 黑衣人们点头,无声应了,随后便像是幽灵一般再次消失在众人面前。 “怀王殿下,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映月山庄一向与朝廷无冤无仇,你这是想挑起江湖与朝廷的战斗吗?!”宁阙忍不住怒声道,这种仿佛把映月山庄当成他们囊中之物的感觉,让宁阙等人怒气冲天。 “呵,你也太过高看自己了,映月山庄早已是一具空壳,本公子大发慈悲收下这个破壳子,你们应该感恩戴德。”苏千澈懒懒抬眸,半阖的眸中闪过清冷的微光。 数百映月庄弟子被这句话气得差点吐血,这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真是无耻至极!”那白发老者气得直吹胡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彼此彼此。”苏千澈轻笑。 “黄口小儿,不知好歹!”一道强大的声波从远处滚滚而来,犹如惊雷一般由远及近,瞬间便像是在苏千澈耳边炸开,没有多少内力的她猛然捂住嘴,一道鲜红血迹从指缝中流出。 169 前世今生 说话之人内力极强,且又是针对苏千澈一人而发的气势压迫,苏千澈只觉体内气血翻滚,片刻间便又吐出一口血来。 偌大的场地上鸦雀无声,一阵极轻微的闷哼声传出,距离苏千澈较近的三个男人瞬间便察觉到她的异常。 苏煊铭深邃得过分的黑眸里闪过深蓝色幽光,衣袍无风自动,身周空气被一寸寸冻结,似结出一粒粒透明的冰凌。 十一眸底黝黑如墨,幽深的眸中闪过暗光,握剑的手指紧紧蜷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白衣少年护在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影仿佛一堵墙,把所有风雨都隔绝起来。 “你受伤了!”简泽轩转头看着身侧面色有些发白的少年,俊朗的面容依旧沉稳,微颤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紧张,倏然变深的深棕眸色如一片深不可见底的汪洋。 “不碍事。”苏千澈随意用手背擦了嘴角的血迹,不甚在意地说道,只是,她眼底幽然闪过的暗红色血芒,却昭示着她并不是说得那般不在意。 前世在地狱岛的训练数次面临生死,这样的伤对她来说,就像是寻常人被隔了一条小伤口,连创可贴都不用贴的那种。 “这是专治内伤的药,你先服下。”简泽轩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棕黄色药丸,递给白衣少年。 苏千澈两指从他手心中捻起药丸,放在鼻下嗅了嗅,并未察觉异常,才放进嘴里。 药丸从喉咙滑进身体,几不可查的暖流从药丸中流出,熨帖了整个身体。 苏千澈感受了一下身体,那股堵在胸口的难受感觉消了下去。 “多谢了。”苏千澈说道。 “不必谢,阿十……”简泽轩手指微微动了动,眸光微暗。 他想告诉她,不要强撑,有他在,他会帮她解决所有事情。 只是,现在的他,该以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 看着少年嘴角一丝刺眼的红,简泽轩微眯起眸,目光凌厉地看向远处半空中的人。 让她受伤的,他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汉白玉制的牌坊后,是一大片空场地,原本分散的弑神卫迅速集结,把苏千澈护在后方,映月庄弟子也都各自退到一侧,两方人马各据一方相互对峙,气氛与刚才打斗之时同样凝重。 随着那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道白色身影从半空飞速而至,远远的只是一个小点,却眨眼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发老者一派仙风道骨模样,苍老的眼里却是对天下苍生的漠视。 他并没有刻意发出气势压迫,却让人感觉眼前之人就是一座无法超越的大山。 苏千澈微眯起眸,来到这个世界如此之久,她还从未受过伤,现在却一个照面就被人伤了,该怎么扳回一城? “老祖宗!”看到来人,映月庄许多弟子都是一阵躁动,这位映月山庄传说中最为神奇的存在,他们竟然能一睹真容。 “老祖宗,您怎么出关了?”凌从霄连忙迎过去,脸上震惊不可置信。 这位映月山庄的老祖宗唐天昊,原本只是映月山庄的一位客卿长老,后因为种种原因,守护在映月庄,不理会庄内之事,只在山庄生死存亡之际,才会插手。 唐天昊现年已经一百多岁,身体却依旧极为硬朗,实力亦是强大至极,是映月山庄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三年前,唐天昊便不理世事,闭关修炼,没想到今日之事竟然惊动了他。 宁阙凌从波等人也连忙见礼。 “老夫不出现,就看着你们把映月山庄拱手让人?!”唐天昊面上没有丝毫情绪。 凌从霄被当众训斥,面上有些过不去,毕竟他从未遇到过像苏千澈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说动手便动手的人,所以准备不充分也是情有可原。 况且,即便唐天昊不出现,映月山庄还有别的人镇守,苏千澈在这里也讨不到丝毫好处。 “老祖宗,您多虑了,我们怎么会把映月庄让给别人?”宁阙连连道,“这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宸侄子的朋友,所以我们才没有下狠手。” “那我还要感谢你们手下留情了。”苏千澈懒懒开口,慵懒平和的声音虽低,却随风传到所有人耳中。 她的话音刚落,便引起一阵低声讨论。 “连老祖宗的威压都承受不住,竟然还如此嚣张。” “呵,有老祖宗在,即便他有怀王撑腰,也于事无补。” 苏千澈没有理会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反而看向唐天昊,懒懒道:“老人家,我是在帮映月山庄清理门户,十一,也就是凌夜宸,才是真正的映月庄少主,现在夺回属于他的东西,实属应当。” “一些外姓之人竟然也觊觎庄主之位,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苏千澈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意和讥讽。 前几日十一告诉过她,他是映月山庄唯一的嫡子,若是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庄主,只是,宁阙等人似乎早已把映月山庄画为他们的囊中之物,甚至要把十一这个正牌的继承人赶出去。 “一派胡言!”宁阙怒指着苏千澈,随后极为恭敬地对白发老者道:“老祖宗,他们三人伤了傲儿和另外几个映月庄弟子,不仅不道歉,态度还极为嚣张,晚辈等人仅仅是请他们离开庄子,这个少年却叫了如此多的护卫来,想要对庄子不利。” 唐天昊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管是谁,对映月山庄不利,便是与老夫为敌。” “行了别废话了。”苏千澈掏了掏耳朵,问苏煊铭:“大哥,这个老头,你打得过么?”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那就玩票大的。 苏煊铭冷眼看着唐天昊,握剑的手转了转,冷声问:“确定?” 苏千澈眨眨眼,苏煊铭这话,是确定要动手的意思? 若真对唐天昊动了手,事情便完全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呵,为何需要转圜的余地?若是她退一步,他们就会向前逼一步,所以,她一向奉行的,不做便罢,既然做了,便永不后退。 映月山庄是属于十一的东西,她不会让其他任何人染指! “这老头刚伤了我,还是由我来亲自解决他。”苏千澈把玩着匕首,眸底闪过兴味的笑,话音落下,她的脚步一动,正要闪身而出,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男子的大手结实有力,因为常年练剑,掌心有浅浅的茧。 “待在这里。”苏煊铭冷声说完,便直接朝唐天昊飞奔而去,玄衣男子所过之处,冷气袭人,让人忍不住抱住胳膊。 唐天昊手一挥,巨大的透明光罩把映月庄弟子悉数罩在其中,随后才挥手抵挡迎面而来的攻击。 苏煊铭的举动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湖面,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凌从霄等人不再顾忌,纷纷朝众弑神卫出手。 若说刚才是小打小闹,现在就是真正的厮杀,一个两个弑神卫不是凌从霄等人的对手,可一群弑神卫,却能勉强抵挡他们的攻击。 因为没有了映月庄弟子参战,映月山庄动手的只有十人,虽然他们实力不俗,可众弑神卫也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团队间的合作,配合得极为默契。 本以为几年时间过去,弑神卫的各种应变反应都会下降,没想到他们似乎并没有落下多少,与强大的对手缠斗了数十个回合之后,竟只有极少的人受了些皮外伤。 苏千澈并没有出手,现在这些映月庄的人是锻炼弑神卫的最佳对手,她怎会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眸中映着场中激烈的战斗场面,苏千澈忽然开口,问身边的简泽轩:“你来这里干什么?” 简泽轩微垂了垂眼睫,声音冷静地开口:“有探子查出映月山庄内并不稳定,我便顺道来看看。” “顺道?”苏千澈挑眉,早不顺晚不顺,偏偏她与苏煊铭和十一前来的时候顺道了? 简泽轩微抿着薄唇,避开少年慵懒却似闪着星芒的眸。 清了清嗓子,简泽轩岔开了话题:“把他们当成磨刀石,倒是不错。” “是挺不错。”苏千澈轻笑,微眯起眸,“既能磨炼他们的团队意识,又能激他们处于发生死关头的潜能,弑神卫的成长,有映月山庄一份功劳。” 简泽轩默然,原本还觉得她有些冲动,毕竟映月山庄身为江湖的一级势力,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即便映月山庄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际,也不是区区几百弑神卫可以拿下的。 却没想到,她的目的竟是拿庄主等人磨炼弑神卫,若是让凌从霄等人知道她的想法,怕是要吐血三升。 场内厮杀激烈,白衣少年却与衣男子站在场外,优哉游哉像是与战斗完全无关的局外人。 “你真的想拿下映月山庄?”简泽轩思索了片刻问道。 “这是属于他的。”苏千澈用下巴指了指场内正在与宁阙交战的十一,淡淡道:“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自然要找回一些补偿。” 简泽轩浓眉微皱,十一仅仅是她身边的侍卫而已,她竟然要为了他,与大半个江湖为敌? 映月山庄身为一级势力多年,自然也有至交派系,还有许多利益牵扯的帮派,即便苏千澈突破层层重围侥幸拿下了映月庄,也会遭人诟病,毕竟他们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映月山庄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要真正拿下,困难无比。若是此次失败,庄内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她可以为了一个侍卫做到这种地步,却一心要与他退婚,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心里有些酸酸涩涩,很难受。 “你有什么准备,若是需要配合,我可以派一些人过来。”简泽轩压下心底异样沉声说道。 现在她并没有喜欢的人,他还有机会。 “准备?”苏千澈扬了扬眉,“没有。” “没有准备?!”简泽轩低呼一声,瞳孔微微睁大,显得极为震惊,“你就想用这些人,拿下映月山庄?” “不然?”苏千澈耸耸肩,“我手下只有这么些人。” 简泽轩默默咽一口血,果然还是他想得太多了,本以为她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后续的事情早就已经安排好,却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没准备……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只是这是江湖之事,他若是贸然插手,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想了想,简泽轩唤来身后的柳侍卫,低声吩咐道:“把这里的事告诉墨玦的手下,让他们派人前来接应。” “是。”柳侍卫应了,正要走,便又听到简泽轩的话:“从那里抽调一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记得不要暴露身份。” 柳侍卫心里一惊,眸光有片刻的怔愣,王爷竟然为了十公子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把那里的人都调出来了? “是……”柳侍卫应了,速度极快地离开了此处。 两人闲聊间,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苏千澈左手抱着右臂,右手指尖在下颚摩挲,“弑神卫对于生死战斗还是有些生疏了,这才多久,就要败下阵来。” 若是让凌从霄等人听到她的话,怕是直接呕血。 与弑神卫越是打到后面,他们便越是心惊,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寻常人早已奈何他们不得,数量的多少也无法决定胜负,可这些护卫,分明并没有多强大的内力,配合却是极好,仅仅是十来个弑神卫,便能拖住他们的脚步,让他们无计可施。 更可气的是,弑神卫不时会换一批人与他们战斗,仿佛是为了拿他们练手一样! 另一边,苏煊铭与唐天昊的战斗可谓是惊险至极,两人很有默契地找了偏僻的地方战斗,长剑与长剑相击,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强大的内力,空间仿佛被撕裂,带起衣袍猎猎作响。 就在弑神卫众人打得兴起时,又有数道强横的气息由远及近,六人如炮弹般砸落在交战的人群中央。 这六人中,四个中年人是上一任长老,两个年轻人分别是映月庄大师兄和二师兄,两个年轻人见了苏千澈二人,便不由分说直接拔剑向他们杀来。 “喂,那里那么多人,你们不去杀,干嘛非要招惹我?”苏千澈撇撇嘴,虽这般说着,身体却主动迎了上去,手中匕首在半空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 简泽轩一言不发地迎上另一人,刚来的另外四人也加入战局,一时间,战斗场面更加激烈。 众映月庄弟子在透明的保护罩里看外面的打斗看得心惊肉跳,情绪也是激动无比。 “哇,快看,大师兄在和那个狂妄的小子打!” “大师兄天赋那么高,那小子肯定很快就败下阵来。” “可不是……哎,你们看老祖宗那里,那个坏人内力耗尽,要输了。” “竟然能在老祖宗手下坚持这么久,那人是谁啊?” 唐天昊看着面前的玄衣男子,没什么表情的眼底闪过一道赞赏之色,“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实力,可惜了。” 说罢,唐天昊声音陡然一转,全身内力汹涌而出,全部集中在长剑上,长剑猛然向前一划,空气被割裂,发出轻微的刺啦声。 “若是你再练几年,只怕老夫也不是你的对手。”话音落下,长剑锋锐的剑气便斩在速度慢了一筹的苏煊铭身上。 剑气划破长袍,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前胸蔓延到小腹,鲜血瞬间浸透衣袍,苏煊铭微皱起眉,面上褪了血色,额头上渗出微微细汗。 剧烈的痛让身体一阵细微的颤抖,苏煊铭全身的力气被抽掉大半,连剑都变得沉重无比。 “可惜,可惜。”唐天昊神情漠然地看着用剑支撑着身体,半跪在地的玄衣男子,直接举剑,刺向男子心脏。 长剑带着无可比拟的气势,剑尖闪动着寒芒,在苏煊铭瞳孔里慢慢放大,他神色一凛,抬手用剑阻挡,却因内力损耗过多,仅仅是让刺来的长剑偏移了一点位置,刺到心口上方。 唐天昊毫不犹豫地拔剑,鲜血被带出,四处溅射。 苏煊铭闷哼一声,面容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唐天昊漠然抬手,正要再刺一剑时,耳边却骤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仿佛一道绳索扼住喉咙:“住手!” 唐天昊手指顿,动作只停了一刹那,便以更快的速度刺向苏煊铭。 一道阴影瞬间出现在唐天昊面前,刺出去的长剑被另一把剑挑起,两剑相击,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过了片刻,残影才在眼前凝实,白衣少年半阖的眸如墨般浓黑的极夜,声音阴冷如地狱里吹出来的风:“伤我大哥,血债血偿!” “小心!”身后突然传来焦急的声音,苏千澈猛然回头,瞳孔骤然猛缩。 近在咫尺的距离,入目是两只带血的铁箭头,鲜血从箭尖上滴落,滴在地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衣男子挺拔的背影有些弯曲,却如一道高大的墙挡在她面前,为她遮挡所有伤害。 苏千澈心里骤然一痛,脑海里仿佛有什么裂开,疯狂撕扯着她的神智。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异样,苏千澈勾了勾唇,轻嘲道:“你傻了?不用剑把它们挑开,反而用身体去挡,你脑子真的进水了吧?” 简泽轩身体晃动了一下,艰难地转过头看她,薄唇张了张,勾出一丝笑,声音极轻地说道:“或许是吧。” 苏千澈眼眸微眯,似乎是第一次看到简泽轩的笑,极浅的弧度,却与记忆深处那干净温暖的笑容渐渐重叠,她仿佛又看到黑暗里,那个阴冷的桥墩下,少年满身是血,却依旧对她笑得温暖的画面。 眼前的男子在她眸底缓缓跌落,那般脆弱,就像唯一给她温暖的少年,在她怀里渐渐没了呼吸。 黝黑的双眸瞬间被染成一片血红,苏千澈缓缓抬起右手,掌心瞬间迸发出妖艳至极的红芒,红光阴冷诡异,笼罩整个庭院。 正要再次动手的唐天昊心里微惊,下意识收住了手。 苏千澈缓缓启唇,一字一顿,语调极轻地说道:“你们,都要,死!” 声音阴冷至极,仿佛渗入骨髓的寒意,让人一阵阵发冷。 一朵朵血色曼珠沙华以白衣少年为中心,在她身旁粲然盛放,又快速向周围蔓延开去,盛放出血红色妖娆的花蕊。 很快,众人眼底只剩妖冶的红芒,妖艳的繁花开遍整个庭院,仿若一片血色地狱。 “这……这是什么妖怪?”映月庄弟子惊恐地抱成一团,曼珠沙华所过之处,唐天昊的内力保护罩直接被破坏,一朵朵妖冶盛放的花向他们侵袭而去。 “啊,快跑啊!”众映月庄弟子吓得全部分散四处逃离,如此诡异的场景,他们闻所未闻,哪里还有胆量再去抵抗? 众弑神卫以光速扛起苏煊铭和简泽轩迅速逃离了中心地带。 苏千澈双眸全部被鲜血染红,她看着白衣白发的唐天昊,嘴角勾起邪肆的笑,右手微微一动,实力强大的唐天昊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抓掐住脖子。 “就,从你开始。”白衣少年的衣服都似被染成血色,眸底如一汪深不见底的血海。 唐天昊眼底映出一片血红,他神情冷漠地说道:“妖孽。”随后不管不顾被掐住的脖颈,蓄满内力的一掌狠狠地朝苏千澈胸口劈过来。 苏千澈冷笑,轻易抓住唐天昊的手,轻轻一拧,‘咔嚓’,手腕诡异地垂下。 “不,我是恶魔。”苏千澈轻笑,笑容绝美如同天使,在一片血色花海的衬托下,却显得格外渗人。 苏千澈右手一紧,唐天昊的脖颈便如脆弱的豆腐一般,被捏了个粉碎。 唐天昊双眸大睁,脑袋偏向一边,眼里渐渐没了神采。 躲在远处的众映月庄弟子吓得差点尖叫出声,那,那可是他们的老祖宗,实力强大,在整个天酆大陆,都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如此轻易就被杀了?真的被杀了? 如果这是一个梦,让他们早些醒来吧! 众弑神卫也是看得头皮发麻,这个恐怖的白衣少年,真的还是他们那个慵懒随性,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主子吗? 凌从霄等人见老祖宗竟被一招杀死,都是瞳孔猛缩,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便齐齐出招,各种兵器全部往白衣少年身上招呼。 “呵。”苏千澈扔下唐天昊的尸体,身影瞬间在凌从霄等人眼前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距离最远的一人身后,抬手,一道血迹飘过,那人被抹了脖子,死不瞑目,只剩下一声卡在喉咙,还来不及叫出声的惨叫。 待得众人意识到又有人死了之时,白衣少年的身影再次消失,不管众人怎么找,都没有丝毫踪迹。 少年再次出现时,又带走一人性命,仿佛对他来说,他们强大的内力只是一种摆设而已。 又毫无征兆地失去一人之后,凌从霄等人终于恐慌起来。 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法,他们完全无法察觉,这一片花海就像是苏千澈的领域,在她的领域里,所有人都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她宰杀。 “有本事出来和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何必藏头露尾!”宁阙压下心底恐慌,色厉内荏地说道。、 自从他当上映月山庄的长老之后,一直都是一帆风顺,这种惊恐无力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久到他差一点要忘记惊恐是什么感觉。 “呵呵,你们十几个长辈,竟然让我一个晚辈和你们堂堂正正地打,不觉得脸皮太厚了?”少年隐含笑意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他们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人,心口不由越发紧了。 花海里,唯一还算镇定的便是凌玥,他的目光看向站在不远处始终看着白衣少年的十一,轻声道:“三弟,你就任由他这么杀人吗?” 十一薄唇紧抿,眼底映着那一片诡异妖冶的红,沉声道:“公子做事,自有分寸。” “还是十一懂事。”苏千澈轻笑着夸了一句。 十一紧抿的薄唇松开了些,眸底的暗光也淡了些许。 凌玥正要说话,苏千澈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匕首挑起他线条优美的下颚,轻笑道:“凌公子这是,心疼了?” 说罢,白衣少年一扬手,站在凌玥身侧的一名长老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抹了脖子。 温热的血溅在凌玥白皙的侧脸,如红梅在白雪上绽放。 凌玥半迷蒙的桃花眼里闪过清冷的光。 “哎,怎么弄脏了。”苏千澈左手握匕,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手帕,轻擦男子脸上血迹。 凌从霄等人趁此机会,全部发出自己最强一招,毫无保留地向苏千澈杀过去。 白衣少年的身影,连同凌玥一起,再次在众人眼前消失。 被他们击中的地方,一阵激烈的爆炸声响起,连地面都晃动起来,那一片的曼珠沙华全部被毁去。若是人碰到,必然是尸骨无存。 “啧,他们下手可真狠,难道是想把你也一并除去?”苏千澈在凌玥耳边轻声道,她看一眼被炸裂的地方,随手一拂,花海便再次被填满。 凌玥微勾了勾唇,若是他还在原地,可不是会被炸得粉碎? 只是,她为何要救他?他们分明一直站在对立面。“你胡说!”凌从霄怒喝道,他怎么会想杀死玥儿,他只不过想杀了这个妖怪! 至于其他人的心思,却是不得而知。 “唔,没时间与你们玩捉迷藏了。”苏千澈说罢,身影再次消失,再出现时,凌姓以外的副庄主长老一个不剩,全部倒在血色花海里。 凌从霄三兄弟看着周围倒了一片的人,前一刻这些人还活生生的,现在却全部似在他们面前,而那个杀人凶手,若是想要他们的命,他们甚至毫无反抗之力。 几人全身发冷,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红芒渐渐散去,血色曼珠沙华也慢慢化为红光飘散在空气中,再看不到任何痕迹,除了地上多出来的几句尸体外,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白衣少年看着凌从霄,勾唇笑道:“去把最好的大夫请来,若是怀王和我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整个映月山庄陪葬。” 若是在一刻钟之前,凌从霄等人还会嘲笑他的嚣张狂妄,可刚才亲自见识过之后,他们却深刻地体会到,眼前看似孱弱的少年,有绝对的能力做到他说出来的话。 从不轻易低头的映月庄庄主凌从霄,在见识过少年诡异恐怖的能力之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我现在就去。” 凌玥让众弑神卫把两个伤者安置在房间里,映月庄弟子暂时被震慑住,倒是没有人来闹事。 苏千澈在两个伤员隔壁房间住下,十一随她一同进入房间里。 刚进入房间,白衣少年红润的脸颊便褪了血色,脸色苍白如纸,右手掌心一朵血色的花却妖艳至极。 “让弑神卫守好大哥和怀王,不得有任何差池。我需要休息,不要让任何人打扰。”苏千澈躺在床上,便不再说话,直接闭上了眼。 是。十一无声应道。挺拔的身影站在床头,他微垂着眸看着床上的少年,少年呼吸均匀平缓,似是已经睡着了。 这般高强度的使用能力,肯定很累吧。 十一抬手为苏千澈盖了盖被子,长而浓密的睫毛掩住眼底思绪。 片刻,他抬起手,按了按胸口。 那道她刻的印记,一直在滴着血,每当快要愈合之时,他便会用刀划开,那样的痛,时刻提醒着他,他只是小姐的侍卫,只是侍卫而已。 十一盖住眼睑,许久才睁开,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隔壁房间里,苏煊铭坐在床上,神情冰冷地给自己上药,脑海里却始终是刚才那一片血色花海。 那片花海是怎么出现的?好像是因为小澈的右手…… 小澈在那一片花海里,是真正的消失,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任何气息。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剑伤的痛唤回了苏煊铭的神智,他再次快速而熟练地擦药。 不管是谁,她都是他的妹妹。 另一个房间,简泽轩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起,额头渗出些汗珠,显然极为痛苦。 两只箭都已经拔掉,箭头上涂了毒,好在有解药,很快便给他用上了。 只是两只箭的位置都极为凶险,差一点便射中心口和小腹处的要害,箭上的毒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破坏,所以简泽轩一时半刻还醒不了。 给他上了药之后,简泽轩便昏昏睡去,只是他睡得极不安稳,脑袋不时动一下,仿佛被梦魇缠身。 那是一个一片漆黑的地方,没有任何光线,周围一片阴冷,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摸索着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亮了起来,却不是大亮,一片灰雾蒙蒙,路边却有大片大片血红的花盛开,仿佛由血织就的地毯。 一个个神情呆滞的人排着队站在路上往前走去。 他下意识抬脚跟着他们走过去,走到一座桥边,一个老婆婆盛着汤,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喝一碗,然后队伍继续往前走。 不久之后,就到了他,老婆婆舀了一碗汤递给他,他低下头,正要喝,却看到汤里一个女孩的笑脸。 女孩的面容看不清,他却知道她在笑,笑意明媚,牵动他的心弦,想要一辈子守护她的笑。 是谁,她是谁? 他的动作顿住,不能喝,不能喝,喝了就会忘记她。 他放下碗,转头又走了回去。 其他人没有受到影响,还是一样喝了汤往桥上走。 他看着一个个面容呆滞的人,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黄泉路。有人在他耳边说道。 黄泉路?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双手。是了,他死了,怎么死的,他记不起来。 你的阳寿未尽,还有心愿未了,若是投胎,你还能见到她。 真的吗?他惊喜,可是很快,眼神又黯淡下来。 他已经记不起来她是谁,只记得有一个她,他要守护一生的她。 你若不投胎,便永远见不到她。 投胎,投胎要喝汤,会把她彻底忘记。他抗拒,他已经记不起她是谁,不想再把那个她都忘记。 这是再见到她的唯一办法,你若考虑好了,便自行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声音消失了。 他茫然地在雾蒙蒙的旷野上徘徊,眼前不时会出现一张张笑脸,还是看不清容貌,笑容却很清晰。 他张了张嘴,似有一个名字挂在嘴边,却不知道是什么。 他要找到她。 即便已经忘了,他也要找到她。 他喝了孟婆汤,投了胎,他忘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个想要守护一生的女孩。 床上,简泽轩猛然睁开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里仿佛有万斤大石压着,堵得他心口发慌。 她是谁?那个女孩是谁? 他用力捂着胸口,努力张着嘴试图叫出她的名字,有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却始终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来。 170 岌岌可危 因为在山上,映月山庄的夜晚比别处更冷一些,山林间凝结了细小的露水,不时吹过的风吹散了白日里浓重的血腥气,这个夜晚,表面上,与平时并无不同,暗地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师兄祈炼和二师兄冷炎因天资极高,被分配了单独的院落,平日里他们居住的小院极为清静,今日却是热闹无比,许多映月庄弟子聚在一起,讨论着白日之事以及以后的去路。 庄里弟子大多形成了几个小团体,分别以某位长老或是某位副庄主的公子小姐马首是瞻,而来到院子里的,都是没有加入任何团体的弟子,与祈练和冷炎一般,且大多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所以他们与两人的关系也较亲一些。 院子里,种着些花草,在微弱的月光下看得不甚清晰,右侧的石桌旁,坐着四个人,四人分别是祈练,秦遇和冷炎冷语两兄妹,其他三三两两地或站或坐在几人周围。 “大师兄,你见识多,可知道那个白衣少年是什么人?”有人开口问道。 提到那个少年,所有人眼前都出现了白日里那一幅诡异画面。 漫天红芒,遍地花海,妖冶至极,让人永生难忘。 宁阙等人在他们眼中是不可企及的大山,在少年面前却像是脆弱的纸片,不堪一击。 实力如此逆天的人,肯定在江湖上极为有名,可以前为何从未听说过? 祁练手指曲起,轻轻敲击着石桌,似是在思索什么,片刻,他道:“那个少年,是近段时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十公子。” “十公子?”许多人都很疑惑,十公子的名声只在京都为人知晓,其他地方,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祁练没有为他们解惑,接着道:“另一个,白日里与老祖宗打斗,只是略逊一筹的玄衣男子,是墨玦下。” 听到他的话,许多人都是一脸意外加震惊。 竟然是墨玦下?! 听说墨玦下是相府嫡长子,可却醉心武艺,在江湖上,一直使用‘墨玦’这个名字,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比之老一辈的前辈们也不遑多让,甚至比他们之中许多都要强大。 墨玦是同龄人中的标杆,更是无数人崇拜的对象。 冷炎冷语两兄妹原本冷漠的脸,在听到墨玦之名时,双眼都亮了起来。 “竟然是墨玦下,难怪那么帅气!”冷语双手抱着脸颊,满眼星星,片刻又担心地问:“墨玦下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会有事吧?” 祁练摇摇头,“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具体情况却是不清楚。他们被送进房间养伤之后,房间周围便被十公子的侍卫包围,连大夫都无法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冷语柳眉微皱,片刻眼睛一亮,“我们去问问三少爷啊,他肯定知道。” 祁练睨她一眼,“以我们现在的身份,三少爷肯定不信任我们。” “那怎么办,我们要去表忠心吗?”冷语皱着小脸问。 “秦遇,你觉得如何?”祁练问对面面容俊秀的青衣男子。 男子清隽秀雅,容貌并不是特别突出,一双狭长的凤眸却极为漂亮,浅浅的绿色,像是晶莹剔透的翡翠。 秦遇在映月山庄的弟子中,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他在庄子里算是老人了,实力如何并不知晓,因为从未有人见他动过手。他气质不俗,智力超群,待人温和有礼,在庄子里极为受人尊崇,许多低级弟子都亲切地称他为‘秦师兄’。 秦遇眼角带着浅浅笑意,轻浅的声音在夜风里响起:“除了凌姓之人,其他外姓长老都已被杀,剩下的是一盘散沙,成不了气候。” “三少爷凌夜宸是嫡子,由他当下一任庄主,理所应当。” 意思就是,他们就算现在投靠了三少爷,也不算背叛映月山庄。 况且,以现在的形势,由凌夜宸执掌映月山庄,也是大势所趋。 冷炎冷语连连点头。祁练思索了片刻,也点点头。 却有人担忧道:“可与三少爷一起的那个十公子,杀了我们这么多长老,如此残杀同门的行为只怕是难以服众,江湖上其他势力也不会承认。” “怕什么,咱们映月山庄分内之事,还需要其他势力来承认?”冷语道。 祁练也有些担忧:“副庄主等人对庄主之位觊觎已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那位长老回来,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秦遇右指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缓缓道:“庄里刚遭遇一场屠杀,实力强大的长老被杀掉近半,其他势力必然会趁此机会对映月山庄趁火打劫,要保住映月山庄,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墨玦下和十公子。” “可十公子经过白天的事,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恢复吧?墨玦下也受了重伤,只有几百侍卫,怕是连庄内之人的报复都难以抵挡,更别说外来势力的觊觎。”有人忧心忡忡地说道,“况且,怀王还在庄子里受了伤,朝廷那边,会不会趁此机会拿我们开刀?” 其他人都感受到了形势的危急,内忧外患,映月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岌岌可危,甚至一个不好,便有覆灭的危险。 “你们是否觉得,三少爷,墨玦下和那位十公子,是冲动之人?”秦遇淡淡看了神情紧张的众人一眼,见他们大多都摇摇头,才道:“他们会如此做,必然不是一时兴起,后续肯定已经安排好,否则,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 让秦遇没有想到的是,苏千澈是一个奇葩,直接端了映月山庄这么大的事,确实是她一时兴起,没有任何计划,完全是随心所欲。 至于苏煊铭和十一,两人在苏千澈面前都是盲目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祁练等人思索片刻,觉得是这个道理,秦遇又道:“副庄主虽有后援,可与墨玦下等人相比,却依旧逊色许多。至于怀王……”秦遇停顿了片刻,才缓缓道:“怀王是为十公子挡箭而受的伤,以他们两人的关系,只要怀王能醒过来,不出意外,映月山庄不会有事。” “所以,把庄主之位让给三少爷,借助十公子和墨玦下的势力,保住映月山庄,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想来,庄主也已经料到这一点,所以今日才会对十公子如此客气。” 祁练闻言点点头道:“那我们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听从庄主的话就好,如此也不会遭人诟病,说我们势力。” “等庄主宣布,不知道要多久,而且肯定会遭到副庄主反对,真正决定下来,肯定在很久以后,可我现在就想去看看墨玦下。”冷语对手指,委屈地说道。 “不会等多久。”秦遇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声音清和,“只要十公子恢复过来,这件事就会定下来。” 祁练等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他。 秦遇看着他们一脸疑惑的模样,浅绿色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十公子今日这番作为,不就是为了让三少爷接手映月山庄?未免夜长梦多,自然是要尽早解决。” “那好吧。咱们就等十公子醒过来。”冷语双手托着下巴,无力地说道。 “这几日,多多留意一下副庄主那边的动静,还有东院里,若是有可疑人物接近,便去告诉三少爷。”秦遇对身旁的映月庄弟子们说道。 东院,就是十公子等人落脚的地方。 “秦师兄,我们知道了。”众弟子连连应道。 又闲聊了一阵,天色越发黑了,更深露重,一些没有穿披风的弟子已经感受到了凉意,众人才散了。 西院某个房间,满脸怒气的凌从波回到房间里,把门猛地关上,大步走到桌边,随手抓起一个杯子猛地摔在地上,随后,他像是没有解气一样,挥臂把桌面上的茶具全部扫在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茶杯茶壶全部摔碎。 凌从波面色狰狞,眼底满是阴冷的光,想到刚才与凌从霄的谈话,他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飞起一脚,把桌边的凳子踹起来,砸到雕着祥云图案的圆柱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床前桌案上的烛火在风中剧烈摆动,远远地,都能听到房间里的动静。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轻微的声音:“凌叔叔,是我,宁傲。” 凌从波正要掀桌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整了整衣袍,阴沉着脸说道:“进来。” 宁傲推开门,便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他快速闪身进去,随后轻轻关上门,才抬脚走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凌从波脸色很不好看,目光阴沉地扫过宁傲。 宁傲咬了咬牙关,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戚喊道:“凌叔叔,您一定要为我爹和其他叔叔报仇啊!” 凌从波眸光一闪,亲自走过去把宁傲扶起来,低叹一声道:“贤侄,不是叔叔不想给你报仇,只是庄主他糊涂了,非要把庄主之位让给那个来历不明的三少爷,那凶手有他包庇,叔叔也拿他没有办法。”说着还惋惜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那小白脸杀了咱们那么多长老,难道就这么算了?!”宁傲怒声道,“我们不服,不能让他当庄主,一定要处置小白脸,把他处以极刑!” 凌从波拍了拍宁傲的肩膀,摇头叹息道:“贤侄啊,你别太气了,都语无伦次了。让三少爷当庄主的事是刚才庄主亲口告诉我的,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凌叔叔,我们不要杀人凶手的朋友当庄主,若是庄主执意如此,我们也不会愿意。其他长老门下的弟子也都不会同意!”宁傲紧握着拳,看着凌从波怒声道。 “来,不要激动,先坐下好好说。”凌从波把宁傲安置在座位上,阴笑着说道:“要为你们报仇,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宁傲问道。 凌从波勾了勾手指,宁傲把头凑过去,两人便小小声地说着话。 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两人轻微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 …… 仅仅一夜时间,映月山庄白日里发生的异象便已经被许多势力注意到,而庄内近十个长老,甚至连让人闻风丧胆的映月庄老祖宗都被杀害的消息,更是随着风传到许多有心人耳中。 映月山庄一直是一块他们想咬却咬不动的肥肉,仅仅一个老祖宗坐镇,便让无数大小势力望而却步,而现在,老祖宗身死,长老也死去数个,被拔了牙和爪子的老虎,只能成为猎物。 又正值风云令快要出世之时,若是能收服映月山庄,便是极大的助力,各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派出探子去打听映月山庄的现状,若是能够分一杯羹,自然是再好不过。 第二日,天大亮,太阳照在院落楼上,给木制的楼洒上一层淡淡金芒。 二楼走廊上,十一端着吃食走进苏千澈休息的房间里。 苏千澈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十一动作极轻地关上门,把放着饭菜的盘子放在桌上,轻声走到床头,低垂着眸看着熟睡的少年。 她看上去很疲惫,即便已经睡了八九个时辰,依旧很累的样子,脸色还有些发白,红唇也褪了些血色,变成浅浅的粉。 少年的侧脸轮廓精秀雅致,透着岁月静好的味道,长长的睫毛卷曲而浓密,在眼下打出浅浅阴影。 一缕发丝调皮地跑到了少年白皙的脸颊上,雪白的底色,衬得发丝越发乌黑发亮。 十一弯下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苏千澈脸颊上方,却又停下,指尖一根根握起,薄唇微微抿起,黝黑的双眸里闪过一道不知名情绪。 过了片刻,他掀开眸,手指微微伸开,指尖微微轻颤着,撩起那一缕发丝,动作极缓慢地把发丝缕到耳后。 略显粗粝的指腹不小心碰到少年如瓷般光滑的脸,微热的温度从指尖传上去,熨烫了整个身体。 少年没有任何动静,连眼睫都不曾颤动一下。 若是在平时,即便是有人站在门外,她都能发现。 十一胸口砰砰直跳,脸庞一片灼热,黝黑的眸光深锁着少年白皙的肌肤,忽地,他弯下身,双手撑在少年身侧,漆黑的眸底一片浓郁的暗光。 一下,就一下。 心脏仿佛快要跳出胸腔,黑衣男子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让它变得平稳,眼睫微垂,脑袋缓缓向少年脸颊靠过去。 她的美好近在咫尺,他能嗅到她身上浅浅的幽香,鼻尖似乎已经触到她的雪肤,软糯如凝脂般。 “小姐……”十一轻声呢喃,冷峻的嗓音里带着淡淡暗哑。 他闭上眼,薄唇只差一毫,便能触到她柔软的脸颊。 “十一统领,有人找。”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却像是在耳边炸响,十一猛然抬起头,俊脸上一片绯红。 他快速站直身体,甚至不敢去看床上的少年有没有醒,便身体僵硬地往外走去。 身后没有任何响动,十一舒了一口气,无意识地抬手压了压嘴唇,片刻又放下,垂下眸,盖住眼底黯然。 出了房间,十一又轻轻关上门,转回身,便看到陈默就站在门口。 走廊上,还站着十几个身穿盔甲的弑神卫,守护着楼层里的三间房屋。 “统领,你怎么了,怎么脸色有些红?”陈默侧头看着十一脸上浅浅的红霞,疑惑问道:“难道是因为昨晚一直守在主子屋外着凉了?” 十一抿着唇,声音低沉地说道:“谁找我?” “你爹。”陈默回道,伸手指了指旁边,“说是要找你商议重要的事。” 十一转过头,看向过来报信的人。 这个人昨日便已见过,是后来与几位长老一起加入战局,与小姐交战的那个,实力还不错。 祁练也在打量着十一,昨日苏千澈和苏煊铭光芒太盛,他并未过多注意到这个气质相对较为内敛的三少爷,此刻一见,才知他也是气质卓然,即便比之光芒四射的二少爷,也不遑多让。 可这样出色的三少爷,却愿意跟在十公子身后,这是为什么? 祁练虽然疑惑,却是没有表现出来,他轻咳一声,对十一说道:“三少爷,我是映月庄大弟子祁练,奉庄主之命,请你过去议事。” 却在这时,楼下院子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苏千澈等人的房间在二楼,听到动静,十一便走到木制扶栏旁,探头向下看去。 宁傲带着一群与众被杀长老的子女,以及与他们关系亲近的弟子们,呼啦啦如潮水般涌进小院,苏千澈挑的是楼,院子并不大,宁傲一群人一进来,便几乎占据了院里所有的空位。 原本清幽的小院,顿时变得极为嘈杂。 “把杀人凶手交出来!”宁傲走进院子里便大声喝道。 “对,交出杀人凶手!”其他随着进来的人全都附和道。 几十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声浪一波一波,吵得人心里极其烦躁。 十一冷眸扫过下面一群人,沉声问:“守在院外的弑神卫在哪里?” 陈默心里一跳,要知道统领眼里可是只有主子一人,若是谁吵到主子休息,他们肯定会被统领狠狠操练一番。 “统领,那个,我去看看,嘿嘿。”陈默挠了挠脑袋,一溜烟跑了。 祁练看着陈默消失的身影,又转头看向黑衣男子斧刻刀凿般的侧脸轮廓,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不过片刻,陈默便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弑神卫来到楼下,看到他们下楼,宁傲等人喊得更凶。 陈默是个急性子,实力在众弑神卫里也很不错,只比胡三略逊一筹,他突然出手,二话不说直接揪住宁傲衣领。 宁傲虽然实力不俗,却缺少实战经验,更没有料到眼前的人竟直接动手,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被提到陈默面前。 “杀人凶手就在你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陈默拍了拍宁傲的脸,啧啧道:“啧,这小白脸,皮肤还挺好,真弹。” “哈哈哈哈。”众弑神卫朗声笑起来。 在军营里待得久了,大多都有一些痞气,弑神卫们在苏千澈面前会有所收敛,在宁傲等人面前却是丝毫没有顾虑。 宁傲脸色涨得通红,也不知是被打得还是气得。 那巴掌啪啪打在他的脸上,看似不重,实则用的力气却很大,不过片刻,宁傲便感觉被打的半边脸肿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三师兄!”其他人纷纷拿出武器想要攻击。 “你们不是要找凶手吗?我就是凶手,来打我啊。”陈默笑得很贱。 宁傲气得直喘气,抬手握拳,毫不留情地往陈默身上揍。 众弑神卫都不是安分的主,顿时摩拳擦掌,想要跟眼前的一群人好好打一架。 “出去。”冷然的声音如同腊月里吹过的寒风,冻得众人瑟瑟发抖。 陈默脖子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二楼上。 黑衣男子面容沉冷,轮廓深邃的脸上似铺了一层寒霜,眸中漆黑一片,比最深的极夜还要黑。 陈默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体,随手抓起另一个映月庄弟子,便从人群中飞奔了出去,临走时,他还不忘提醒众弑神卫:“把他们全部带出去!” 其他人纷纷效仿。 祁练不由再次看了面色冷峻的黑衣男子一眼,似乎,他还低估了这位三少爷。 ‘嘭’。 刚逃到门口的陈默迎面被一个黑色物体砸中,他下意识抬起手,把手中两人当成盾牌一样挡在前面。 ‘暗器’力道很大,陈默被砸得退后两步才稳住身体,而被他当做盾牌的宁傲和另一个人直接被砸得眼冒金星。 凌从波大步从门外走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已经昏过去的弑神卫,冷眼看着陈默道:“识相的,就别挡路!” 陈默这才注意到,那个被扔进来的‘暗器’,竟是身材壮硕的大壮! 陈默顿时怒极,却压抑着怒火,把大壮捡起来,嬉皮笑脸地说道:“老子对人识相,对畜生,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运转内力,手里有挡箭牌,说不定还能与这个老畜生过上几招。 凌从波心里的怒气噌地被点燃,区区一个侍卫,竟敢骂他是畜生?! “凌叔叔,您要给我们做主啊!”宁傲见凌从波来了,顿时痛声哀嚎,“我们的父亲身为映月庄长老,却无故被人杀害,现在凶手还在映月庄里逍遥自在,您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以震映月庄之名声!” “是啊,副庄主,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凶手杀了那么多长老,若是不严惩,映月庄以后还如何服众,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其他映月庄弟子纷纷附和。 凌从波心中怒气消散些许,他声音沉痛地说道:“你们放心,凌叔叔一定帮你们抓住凶手,把他绳之以法!” “行了,别演戏上瘾,看得我都恶心。”陈默翻个白眼,作势呕吐了一下。 凌从波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正处于爆发边缘之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凌从波眼珠一动,痛心疾首地对宁傲等人说道:“有三少爷护着,我也无法处置凶手,但是庄主最为公道,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可是,庄主从来没有提过此事……”一人委屈地说道。 凌从波拍着胸脯,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庄主只是还没来得及处理而已,凌叔叔相信,庄主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父亲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凌从波低下头,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抹冷笑。 凌从霄装作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他怎会让他如愿?经过今日这一闹,凌从霄若不把那个臭小子抓起来,无法让人信服,便失去了当庄主的资格,自然更不能决定下一任庄主是谁。若是抓人,便会与凌夜宸闹翻,不管怎样,最后的得益的人,还是他。 门外,被人以怀王苏醒为借口带过来的凌从霄听到凌从波的话,才知道自己被设计了。 现在映月山庄岌岌可危,外面的人虎视眈眈,凌从波竟然不顾兄弟情义设计他,丝毫不顾映月山庄的安危,简直让人心寒。 只是此刻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若是可以,他真想直接去痛骂凌从波一顿。 正在他有些犹豫的时候,凌从波却对宁傲等人道:“庄主来了,庄主一定会给你们主持公道!” “喂,你当我们是死的啊!”陈默一声低喝,直接把手上的宁傲当皮球一样往凌从波身上扔,随即又快速拔出匕首,迅速欺身而上。 “哼,你们这些帮凶,竟然在我映月庄嚣张,简直不知死活!”凌从波一把接过已经被点穴的宁傲,随手扔到一旁,蕴含着深厚内力的一掌直接向陈默胸口拍过去。 凌从波出手速度极快,虽然比陈默后出手,掌风却先一步到达,眼看陈默就要被一掌拍飞,却有两道凛冽的破空声一左一右呼啸而至,凌从波不得不收手,去抵挡两道暗箭。 院中之人很快便再次厮杀在一起,声音极为嘈杂。 楼上,十一面色沉冷,转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似是透过房门看到了里面沉睡的少年,很快,他转过身,大步往楼下走去。 祁练看一眼走廊边上面色冷肃,丝毫不受下面影响的众弑神卫,只思索了片刻,便打消了进去看一眼几人的打算,跟着十一下了楼。 凌从霄走进院子里之时,便看到数十个映月庄弟子和十来个弑神卫打在一起,双方没有任何留手,虽然映月庄弟子众多,可因为实战经验过少,很快便有不少人负了伤,倒是没有人身死。 “住手!”凌从霄面色不虞地沉声喝道。 “庄主,是庄主!” “庄主,这些杀人凶手又杀人了!” 凌从霄扫一眼打斗的众人,再次沉声道:“都住手!”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内力和威压,众人乖乖住手了。 “庄主,你一定要我们做主啊!”宁傲等人悲痛地喊道。 凌从波暗自冷笑一声,为长老们报仇本就是分内之事,凌从霄想徇私枉法,现在却被摊到明面上,受害者的亲人都这般求他了,看他要如何处理此事。 一道肃杀之气从身后传来,众人下意识转头看去,看到面色冷峻的十一和祁练,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让他们走过去。 十一一步一步走到凌从霄面前,黑眸无丝毫情绪地看着他,冷声道:“让他们出去。” “我们是受害者,我们要惩罚凶手,你凭什么让我们出去!”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女高声尖叫道。 其他人也连连附和,一时间院内更加嘈杂起来。 十一面色更冷,手指一动,正要拔剑,凌从霄似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道:“此事等怀王殿下醒来再议,怀王身为王爷,身份尊贵,若是打扰到他养伤,整个映月山庄,都会受到牵连。” 凌从波咬着牙关,心里暗恨,他怎么忘记了还有怀王这个挡箭牌?怀王一日不醒,凌从霄就一日有借口让那小子心安理得地养伤,昨日那小子使出如此诡异的招数,肯定受伤很重,若是等他恢复过来,再想要取他性命简直难上加难。 眼看这群胆小怕事的映月庄弟子有些动摇,凌从波呵呵笑道:“怀王养伤,我们不便打扰,大哥,你只要把杀害他们父母的凶手抓起来不就行了,不会打扰到怀王养伤。” “怀王昨日以身为十公子挡箭,才会受如此重伤,若是怀王醒来看不到十公子,怪罪起来,又当如何?”凌从霄冷静地说道。 凌从波咬牙切齿,凌从霄一直拿怀王当挡箭牌,他若执意要惩治那小子,便是陷庄子于不义,这样的锅,他怎么能背? “哼,看来大哥是不想为他们讨回公道了。”凌从波转头看向中映月庄弟子,沉重地叹息道:“凌叔叔已经尽力了,你们……哎……”凌从波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宁傲等人面面相觑,这么说来,他们真的没有办法报仇了? 凌从霄又安抚了众人一番,便对十一道:“宸儿,随爹出来一趟。” 十一冷冷看他一眼,又转眸,看向宁傲,眸中冷光遽然盛放,“下次再有擅闯者,杀无赦!” 仿佛有一阵阴风吹过,以宁傲为首的众人浑身发冷。 最终,十一与凌从霄一起走了出去,宁傲等人也不知是不是吓着了,很快便离开了院子,小院里很快便又安静下来。 陈默吩咐在外面站岗的弑神卫又多加了两倍,才重新回到二楼上,尽职尽责地守着三个房间。 最西侧的房间里,简泽轩躺在床上,抬眸看着头顶的纱帘,目光有些呆滞。 梦里看到的一切,是否是真的?那是,他前世的牵挂? 片刻,他抬起右手,放在左胸。 那里缺了一块,女孩的笑意充盈脑海,他却丝毫想不起她是谁。 又过了片刻,男子的眸动了动,脑海里出现某个女子的脸。 是她吗? …… 一片人迹罕至的山脉群,树木郁郁葱葱,山里雾气缭绕,犹如仙境。 一汪巨大的瀑布从天而下,水声震天,只听动静,便知冲击力极为惊人,却有一人站在瀑布下方的大石上,双腿微弯,承受着瀑布坠落下来的强大冲击力。 男子一身白衣,五官完美至极,他微垂着眸,长长的眼睫上挂着些许水珠,琥珀色双眸如水晶般晶莹剔透,鼻梁高挺,唇瓣如樱花般粉嫩,满头青丝披在脑后,被冲下来的水迹打湿。 朦胧的水雾让男子绝美的五官变得朦胧了些许,仿佛雾里看花一般,男子的脸孔美得有些不真实。 几滴细碎的水珠贴在男子象牙般白皙的皮肤上,绝美中,又无形中多了几分性感。 白衣男子身上湿透,紧贴在身上的丝绸勾勒出身体轮廓,线条优美呈流线型,肌肉并不是特别突出,却把力量和美感结合得极度完美。 绝美的面容,性感的身材,这是一个能让无数女人尖叫着晕倒的男人。 远处的云烨下意识抹了一把鼻子,暗自感叹,还好他不是女人。 过了片刻,他又感叹道,哎,主子这种折磨自己的锻炼方法,何时才是个头? 此时,一人急匆匆走来,向云烨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又快速离开。 云烨看一眼站在瀑布下的白衣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主子,苏小姐那边来消息了。” 不出所料,司影听言之后,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便柔了下来,唇角微微勾起,眸光柔和,如盛放着漫天星辰。 “说。”男子声音极轻柔,像是三月里吹开遍地落花的风。 云烨把前因大致说了一遍,又道:“墨玦下受了伤,怀王替苏小姐挡了两箭,同样深受重伤,苏小姐一怒之下,连杀映月庄十位长老,现在,墨玦下和怀王都在映月山庄养伤,苏小姐……昏睡不醒。” 云烨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阵蚀骨寒意乍然传遍全身,不待他细细感受,白衣男子瞬间不见了踪影。 171 给个交代 山间景色极美,瀑布垂落形成的小溪奔腾着向前流去,溪水清澈,甚至能看到水底被冲刷得干净的鹅卵石。 小溪两旁,几株银杏,银杏树叶浅黄,落在地面,扑了薄薄一层,偶尔有一两片落叶被风吹进溪水里,很快便被奔腾的溪流带离到远处。 山林间美景依旧,却似隐隐藏着一股肃杀之气,让山间景色显得萧条许多。 云烨摸了摸下巴,只是听到苏小姐昏睡,主子便那么急切地离开,这分明是已经深陷的节奏。 不过,苏小姐竟然能杀了十个长老,这完全是他意想不到之事。 映月山庄长老都是实力高强之辈,苏小姐是如何杀了整整十人的?又为何会陷入沉睡?她会不会有危险? 想不出个所以然,云烨摇摇头,现在主子的身份是离云宫尊主,他不能跟上去,只希望苏小姐一切安好,否则主子指不定会怎样。 …… 东宫,书房里,简沐欢坐在书桌后,闭着眼,两指撑在额角,揉按着太阳穴。 自从前几日从千府回来,简沐欢几乎没有出过东宫,甚至没有去关注那个人的消息。 他还没有明确地告诉简麟天,是否要继承皇位,皇上也没有说明退位时间,就这样拖下去吧,或许哪一天父皇想通了,便不会再说退位之事。 书桌上方,摆放着几本奏折,是简麟天差人送来的,让他帮忙批阅。 轻微的推门声响起,简沐欢微睁开眼,便看到一侍卫走进屋。 简沐欢心底泛出浅浅期盼,这是专门传递关于‘他’的消息的侍卫。 “何事?”虽然已经表现得够自然,可主动询问这样的举动,还是暴露了黄衣男子心里的期盼。 侍卫低垂着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回殿下,是关于苏大少爷……”侍卫顿了一下,得到消息之时,他便心里一突,太子对苏大少爷的关心他比谁都清楚,虽然太子一向阳光明媚,对下人也是极好,可毕竟身份是太子, 若是让太子知道苏大少爷受了伤,会不会把他们这些暗中保护的人直接撕了? 简沐欢何等敏锐,侍卫声音一顿,他便知道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按着额头的手指放下,在脸庞边握成拳,抵着脸颊,简沐欢笑着道:“说,饶你无罪。” “是……”侍卫这才敢接着说道:“苏大少爷与映月山庄老祖宗交战,深受重伤,好在并没有伤到要害,此刻正在休养。” 简沐欢心口猛地揪紧,倏地站起身,浅棕色眸子里笑意尽褪,只剩毫不掩饰的担忧。 “备……”他急切地说着,正要往外走,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眼色变了几变,轻轻呵笑一声,坐回椅子上,低下头,右臂撑在桌面,五指张开掩住脸。 每次都是这样,遇到苏煊铭的事,他便乱了阵脚。 简沐欢挥了挥手,对侍卫道:“下去吧。” 侍卫有些奇怪,若是放在以前,殿下肯定是第一时间让他备马,刚才殿下也确实是这般想的,为何后来又变了? 带着满腔疑惑,侍卫退了下去。 简沐欢仰起头,脑袋搁在椅背上,目光游移。 半晌,他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与他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 下午时分,一队人马近百余人来到映月山庄山脚下,来人均骑着高头大马,为首一人是一名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者,一身灰白衣袍,头发也是灰白色,面容却是精神矍铄,目光如鹰般锐利。 此人是映月山庄大长老,名为诸葛青,在映月山庄里,是除了庄主之外,最有权势和话语权的人。 他身后的上百人,是映月山庄的精英侍卫,皆是实力不俗之辈,他们本来在一处险地探索,因为得到庄里出事的消息,遂连夜赶回山庄。 山庄入口处有近百人守卫,并不是映月山庄的守卫,看上去不像是正经之人。 诸葛青眸光阴鸷,锐利的眸子射出一道冷光。 诸葛青身后一中年男人看出了他的意图,低声劝阻道:“大长老,咱们现在对庄子里的情况还不了解,不宜打草惊蛇,还是从另一条路回庄子里吧。” 从知道山庄出事之后,他们便一直没有得到过庄子里的具体消息,肯定是因为凶徒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若是贸然出手,让凶徒有所察觉,怕是得不偿失。 另一条通往山庄的路极为隐蔽,凶徒肯定不知晓,必然也不会派人守着。 诸葛青冷哼一声,握紧缰绳,调转马头。 他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打映月山庄的主意。 来到小道入口之时,众人弃了马,一一从小道进入映月山庄后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房间里,凌从波正焦躁地走来走去,他现在手上没人,不能硬闯小楼,只能等着大长老带人回来,他们再一举反攻,冲进楼里把那小子和其他人全部拿下。 正当他焦灼不安之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声,凌从波不耐地问道:“谁啊!” “是我。”苍老的声音响起,凌从波楞了一下,面色瞬间转为狂喜。 他快速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灰白人影以及他身后的人群,惊喜地说道:“舅舅,您终于回来了!” 诸葛青并未看他,抬步走进屋,凌从波连忙跟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诸葛青道:“舅舅喝茶。” 诸葛青在桌子边坐下,抬手接过白瓷茶杯,声音冷鸷地说道:“把这两日的事情,全部说一遍。” 凌从波垂手站着,也不敢坐下,便连声说道:“前日那小畜生回了映月山庄……”他把苏千澈等人来到映月山庄里所有的事情全部阐述了一遍,说到凌从霄坚决维护苏千澈等人之时,已是怒气勃发。 “舅舅,大哥不顾弟子们的生死,根本不配做庄主,现在庄内弟子们怨声载道,若是长此以往,只怕是会对庄内名声有损。” 诸葛青却没有理会他的话,反而问道:“你说那个诡异的小子,一举击杀了十个长老?” “对,那小子很诡异,弄出一片血红色花海,我们全都没有反抗之力。”凌从波想到当时的情况,便觉得心有余悸。 诸葛青喝了茶,放下茶杯,又问:“你处在那片血光中时,有没有中毒的症状?” 凌从波知道诸葛青的怀疑,他当时也是这般想的,可身体却很正常,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舅舅,应该不是毒,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手段,总之,不是正道手法。”凌从波摇着头说道,“莫非,他其实是魔修?!” 凌从波眼睛一亮,若那小子真是魔修,他杀了正道中人,他们便可以集结正道同类一起围捕他。 “是不是魔修,一探便知。”诸葛青说着便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玉牌,递给凌从波道:“拿着这个,去后山,请守山卫出山,映月庄庄主,也该换人了。” 凌从波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着掌心中仅两指大小的玉牌,他心里激动得无以复加。 守山卫仅一百二十人,却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平日里连庄主的话都不必听,只有这块小小的玉牌才能邀请得动他们。 有了守山卫,有了舅舅的一百精英侍卫,还有庄内数百弟子,何愁大事不成? 凌从波拿着玉牌快速出去了,诸葛青也不多呆,带着身后的人出了屋,往东院的楼走去。 自上午映月庄弟子前来闹事之后,楼外便由数百弑神卫守着,把整个小楼守得滴水不漏。 苏煊铭伤好了一些,出了房间来到隔壁,苏千澈依旧还未醒来,浅浅的呼吸轻缓而悠长,倒是并无大碍。 坐在桌边上,苏煊铭倒了一杯茶,清澈的茶水里,映着一张明媚的笑靥,他怔怔看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放得极远,幽深的双眸里闪过不知名情绪,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强大的气息从远处缓缓而来,来人丝毫没有隐藏气息的意思,苏煊铭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转头看一眼睡着正香的少年,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楼外,银狼王二哈正在外面宽阔的草地上踱着步,红发男孩愣愣看着它,浅色眼眸不时动一下。 忽然,二哈停下脚步,鼻子翕动了几下,随后朝着西方仰颈低吼一声。 能引起二哈注意力的,必然不是寻常之辈,胡三等人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戒备状态,此刻主子昏睡不醒,他们不能有丝毫松懈。 很快,众人眼中便出现一个灰白色身影,看到诸葛青的刹那,胡三等人便心里一凛,这个人,极度危险! 队伍快速调整起来,把整个楼围得水泄不通。 诸葛青走到小院门前,在门外一丈处站定,阴鸷的眸扫一眼全神戒备的弑神卫,冷声说道:“不想死,就滚。” 胡三扒了扒头发,大声笑起来:“哈哈,老头,这句话还给你。”说着,胡三浑身气势爆发,丝毫不惧地看着诸葛青,沉声道:“不想死,就滚!” 陈默等人一边心里赞叹着三哥的勇敢,一边暗自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二哈龇着牙,冲诸葛青低嚎一声,冰蓝色幽眸中闪动着野兽看到猎物的光。 诸葛青阴鸷的双眸微眯,眸光如刀锋般射出,割得人浑身发疼。 他冷笑一声,“不知死活。”话落,诸葛青一挥手,身后的人便如猛虎出笼一般扑向众弑神卫。 众弑神卫举起武器抵挡,诸葛青信步走出交战区,来到院门前。 “嗷吼~”银狼王硕大的身体挡在门前,兽瞳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类,在它身侧,红发男孩拿出菱形小剑,眸光溢出浅浅芒。 “嗷~”二哈再次低吼,身体猛地一跃,张着血盆大口,直扑向诸葛青而去。 诸葛青冷哼,随手一挥,银狼王硕大的身体便被挥了出去,砸在院外栽种的树上,树身晃动,无数叶子扑簌簌掉落下来。 二哈惨叫一声,身体掉落下去,重重砸在地面上。 十六紧抿着嘴,瘦小的身体扑向诸葛青,却同样被随手一挥,砸到树上,掉落在二哈身上。 他咬着牙把涌到喉咙的血咽下去,爬起来便朝诸葛青冲过去。 忽地,男孩的动作顿了下来,回头一看,二哈正咬着他的衣摆,硕大的脑袋左右摇晃着,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在与他交流。 这个人我们打不过,去找统领和庄主。二哈低声叫着。 十六点头,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诸葛青并未阻拦,不管是找谁来,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不再理会其他人,诸葛青推开门走进院内。 院子里同样有弑神卫守着,只是人数并不多,仅二十余人,外面的动静他们早已听到,知道此人来者不善,皆拿起武器想要攻击。 “住手。”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苏煊铭迈着稳健的步伐从二楼上走下来。 玄衣男子面容俊美无铸,五官轮廓极为深邃,身材挺拔修长,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来他受了几乎能要人命的重伤。 众弑神卫闻言住了手,却是一刻也没有松懈。 诸葛青鹰隼般的双眸看着冷若冰川的玄衣男子,忽然低哼一声,强大的气息爆发,如惊涛骇浪般席卷了院内所有人。 ‘噗’‘噗’。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大多数弑神卫都抵挡不住诸葛青的气势压迫,吐出一口血来。 他们擦了擦嘴,眸底虽然震惊,心里却是一股不服输的气势。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仅仅是用气势,便能碾压数十人,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处于风暴中心的苏煊铭更是受到极大的压迫,他硬生生把喉咙里的血腥气压下去,浑身内力调动起来,抵挡着诸葛青的威压。 本就还未好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渗透出来,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就这点本事,还试图阻拦老夫,不自量力。”诸葛青双手背在身后,无视了玄衣男子,直接往楼上走去。 众弑神卫气得咬牙,若不是大少爷受了重伤,一定把这眼睛长在脑袋上的老头揍得哭爹喊娘。 苏煊铭拔出长剑,正要阻拦诸葛青,门口便传来凌从霄焦急的喊声,“大长老,等一下!” 诸葛青顿住脚,转过头,看向急匆匆走过来的凌从霄,以及他身后面色冷峻的黑衣男子。 凌从霄走到诸葛青面前,笑着说道:“大长老,您回来了,怎么也不通知小侄一声,小侄好为你准备接风宴。” 诸葛青狭长阴冷的眸看着他,不说话。 凌从霄被他看得有些悚然,正要再说话,便听诸葛青冷声道:“今日起,映月庄庄主之位,由从波接手。” 凌从霄倏然抬头看向眼前之人,见他不似玩笑,声音也冷硬下来:“大长老,你虽然身为大长老,却也没有罢免庄主的能力,更不用说,你一句话便决定下一任庄主是谁。” 他的话音落下,院外便传来更为嘈杂的声音,诸葛青冷笑,凌从霄却是脸色骤变,快步走出院子,看到凌从波以及他身后的人时,面色瞬间惨白。 他们全身着青色衣袍,面上被面具覆盖,看不清容貌,气势沉稳而内敛,却无人敢忽视他们。 “你……你竟然把守山卫请了出来……”凌从霄不敢置信地说道。 守山卫,顾名思义,守护映月山庄,是映月山庄最后的力量,也是最为强大的力量,虽然只有区区一百二十人,却相当于数千人的军队,破坏力极为惊人。 而以十公子等人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抵御守山卫的攻击,况且,还有那么多映月庄弟子,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你优柔寡断,当不得庄主之职。”诸葛青眸光阴冷地看他一眼,对随后走进来的凌从波说道:“去把那位小客人请出来,老夫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敢杀我映月庄老祖宗和十位长老。” 凌从波连忙应了,心里兴奋无比,刚才诸葛青的话他都听到了,没想到当庄主竟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他还要感谢那个小子,把其他的长老都杀了,只有他一人可以继任庄主之位,再也没有人敢与他抢了! 凌从波怀着激动的心情往楼上走,面前却突然出现一柄剑挡住他的去路。 凌从波抬眸一看,便见十一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前,剑尖闪着寒芒,直直地指着他的喉咙。 “哈哈,你爹已经不是庄主,你一个丧家之犬,竟然还敢阻拦本庄主?!”凌从波 猖狂地笑起来,身体一闪便避过锋利的长剑,右手成爪狠厉地抓向十一肩头。 十一眸光冷然,正要反击,却骤然一股强大无可抗拒的气势压迫而来,他的身体一滞,就这一瞬间的停滞,整个肩膀便被大力生生卸下来。 疼痛瞬间侵袭全身神经,十一全身脱力,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凌从霄紧握着拳看向诸葛青,咬着牙说道:“无耻,竟然偷袭!” 若诸葛青没有趁十一不注意之时使用威压攻击,凌从波绝不是十一的对手。 诸葛青老眼里闪过冷光,没有理会他的话。 “啧,三少爷,你可真像是一条没人要的狗。”凌从波抓着十一肩膀的手再次用力,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凌从波在他耳边冷笑道:“怎么,你的主人呢?你都要死了,他为何还不来救你?” 十一幽深的黑眸里一片浓郁暗光,他紧咬着牙,全身力气都汇聚到左手,握拳,拳头带着凛冽风声向凌从波打过去。 凌从波面色一变,这一拳若是硬接,少不得会受一些伤,他可不会因为眼前之人的拼死一搏让自己受伤。 想到这里,凌从波放开十一,身体快速后退。 没有了支撑,十一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浑身剧痛无比,连头发上都似染上了痛感 凌从霄看着十一惨白的脸,眼底闪过心痛之色,他想要去救他,却被诸葛青的气势锁定,若是妄动,便会遭到他的致命一击。 正在这时,宁傲等人走了进来,看到院内的情况,都有些懵。 “从今以后,副庄主便是你们的庄主,那些伤害了你们亲人的人,新庄主都会一一惩治。”诸葛青扫一眼进来的映月庄弟子,低沉地说道。 众弟子面面相觑,怎么这么快就换庄主了? “恭喜新庄主!”宁傲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喝道。 “恭喜新庄主!”其他弟子纷纷高声贺喜。 凌从波面带得色,目光不屑地看向面色灰白的凌从霄。 只要今日把那小子抓住,他就是德高望重的映月庄庄主,以后众弟子心里,都不会不服他。 从此以后整个映月山庄,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哈哈,本庄主现在就去把那小子抓来,把他大卸八块,给长老们报仇!”凌从波得意地笑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人对着他顶礼膜拜的场景,不仅是映月山庄,以后他还要称霸整个江湖,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立威,凌从波纵身一跃,直接上了二楼,直奔苏千澈的房间而去。 苏煊铭和十一都深受重伤,看到凌从波的举动,二人皆变了脸色,忍着痛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然而凌从波直接以轻功上去的二楼,他们深受重伤又走楼梯,哪里追得上? 眼看那一扇房门近在咫尺,凌从波心里大笑,听说那小子还在沉睡,抓住他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打开这扇门,他就会受到映月山庄所有弟子的尊崇! “你要抓谁?”一个声音在凌从波耳边响起,声音轻柔如山间清泉缓缓流淌,异常悦耳,却仿佛冬日的寒风刮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凌从波心里一凛,无限的危机感让他心跳差点停止,推门的手骤然顿住,不过转念间他便又接着推门,只要走进这间屋子,只要把那小子抓住,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庄主!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感到惊悚。 已经被他推开一条缝的房门,竟然纹丝不动,不管他如何大力,甚至用内力拍向房门,房门依旧一动不动。 凌从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看来,映月庄不是很欢迎本尊。”男子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在映月山庄众人耳畔响起,悠扬动听的声音宛如天籁,让人闻之便不由沉醉其中。 这该是如何出色的人,才会拥有这般让人沉醉的嗓音? 几乎所有人都带着好奇,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半空中,入目所及,白衣男子长身如玉,做工精致的织锦长袍在风中微微荡起,满头青丝半束在脑后,在身后漾起浅浅涟漪。 他的双眸澄澈如琉璃,薄唇粉嫩,如桃花一般迷人的色泽,肌肤白皙胜雪,细瓷般的光滑细腻。 男子上半边脸带着银制面具,看不清容貌,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绝世风华,甚至因为半遮半掩,更引发人探究的欲望。 这样的男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目光汇聚的焦点,是无数女人竞相追逐的对象。 映月庄里,几乎所有的女弟子都看得痴了。 庄内某处,凌玥微眯起桃花眸看着半空的白衣身影,默默咽一口老血。 这家伙,还是那么风骚。 不对,这尊煞神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他也对映月山庄有兴趣?哎,可怜的三叔,若这家伙真有这般想法,他还没坐稳的庄主之位,怕是又要易主了。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之时,司影已经出现在凌从波面前。 众弑神卫看到白衣男子前来,仿佛都看到了希望,对手实力太强,人数众多,自己这方又损失惨重,有强力队友的加入,也能多几分胜算。 苏煊铭和十一暗自松一口气,虽然他们不喜欢这个男人,可现在,只要有人能保护小澈(小姐)就好。 凌从波却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他的瞳孔遽然猛缩,在男子美得令人窒息的琥珀色双眸注视下,心脏都似停止了跳动。 不,这不可能,连老祖宗都没有给他如此强大的压迫感,眼前的男人如此年轻,怎么可能有比老祖宗还强大的实力?! 司影微低下头,花瓣优美的唇角勾起微微笑意,眸底净透如湖面,泛着浅浅的波澜。 “刚才你说,要把谁大卸八块?”司影轻声道,嗓音温和如春。 凌从波身体往后仰,想要脱离眼前男子的气势范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在男子晶莹剔透的双眸上,无法移开。 凌从波心里惊恐至极,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一般,浑身冷得发颤,倏地他猛地一咬舌尖,想用大声说话掩盖自己心底的恐慌:“你……你滚开,离本庄主……啊……” 他的大喝声骤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鲜血飞溅,凌从波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矮了一截,无止境的疼痛让他恨不得直接去死。 凌从霄心里震惊无比,这位离云宫神秘强大的尊主,分明是护着那位十公子的,那十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得如此多出色的人相护? “住手!”诸葛青在察觉司影意图之时便猛然喝道,身体拔地而起,直接飞身上了二楼,却还是迟了一步,看到已经从腰部断成两截的凌从波,阴鸷的老眼里顿时被无边仇恨填满。 “司尊主,你真的要与映月山庄为敌?!”诸葛青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司影轻笑,低声问:“诸葛长老此话怎讲?” “舅舅,救我,救我……”凌从波爬到诸葛青脚边,悲戚地连声喊道。 诸葛青低头看着这个他一向疼爱的侄子,此刻却已经成为废人一个,心里便是恨急。 “小波,舅舅这就救你。”诸葛青连点了凌从波身上几处穴位,好歹止住了血,却不知该如何安置他,便让他暂时趴在地上,毕竟对待眼前之人,他不能有丝毫松懈。 诸葛青知道眼前之人实力深不可测,不敢贸然出手,只得压下恨意道:“你不问青红皂白便伤害映月庄庄主,究竟是何意?” “他,是庄主?”司影似有些惊讶,眸底却无丝毫惊讶情绪,“本尊还以为,他是叛徒,所以,便帮庄主清理了。” 说着,白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块雪白方巾,把手中薄如蝉翼的剑细细擦拭了一番,又道:“离云宫一向与映月山庄交好,何时换了庄主,本尊倒是不知。” 诸葛青心里恨急,钢牙都要咬碎,眼前之人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即便凌从波不是庄主,他又怎能二话不说就把他废了? “现在你知道了,是否应该给老夫一个交代?”诸葛青声音冷硬,司影再厉害也只有一人,他何须怕? 司影微微勾唇,笑意如樱花般绽开:“交代?”手指微动,一道剑光划过,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凌从波便没了呼吸。 “这就是本尊的交代。”司影轻笑,眸底净透如水,“诸葛长老可还满意?” 诸葛青完全没有料到司影会突然动手,竟然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自己护着的人,顿时气得身体都颤抖起来,阴冷的目光如毒蛇一般锁定着眼前男子。 “年轻人,有胆量是好事,若是太过猖狂,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司影轻笑道:“本尊的事,不劳诸葛长老操心,长老还是先操心自己,是否有葬身之地。” 院子里,一众映月山庄弟子一脸懵,这白衣男子是谁,竟然与大长老如此说话? 凌从霄心里惊喜,对手他们已经快要招架不住,只要司影不是敌人便好。 诸葛青深吸一口气,把多年来所有的耐心都拿了出来。 对待此人,不动手自然是最好,可若司影一味逼迫,他也不会惧缩。 司影不是要护着那个小子吗,他就在司影面前,把那小子生生折磨死! “众守山卫听令,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这屋里的小子给老夫揪出来!” 院门外,一直静候命令的守山卫齐声应道:“是!” 声音不高,却极具压迫性,仿佛出鞘的利剑,锋芒逼人。 院外的弑神卫被诸葛青带来的侍卫以及映月庄弟子拖住,抽不开身,一百二十名守山卫秩序井然地走进院子。 门口,守山卫遇到一狼一男孩的阻拦,几个守山卫从队伍中脱离而出,与二哈和十六交手,其他人依旧步伐不乱地往前走。 凌从霄也上前阻拦,却也没有多大成效,守山卫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即便是面对凌从霄这个段位的高手,也是从容不迫。 “司尊主,你只身前来,未免也太托大了!”诸葛青说着,便取出武器,向司影横扫而去。 诸葛青的武器是一把大环刀,刀身锃亮,挥舞间带起呼呼的风声。 司影举剑抵挡,仿若透明的剑刃劈在刀身上,诸葛青只感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到手上,震得他双手发麻,仅仅一招,武器就似要离手而去。 “谁说本尊只有一人前来?”司影右手一划,极为轻松地招架着诸葛青的攻击。 诸葛青心底冷笑,离云宫离映月山庄距离如此之远,难道司影还能让离云宫的人前来支援? 正这般想着,庄外便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像是有许多人赶来一般,虽步伐紊乱,却能感受到来的不少人都是内力高深之辈。 “下,你在哪里,我们找你找得好苦!”一个夸张的声音在前院响起,声音之大,只怕是整个映月山庄都能听到。 北院一个院子里,祁练等人全副武装,正准备出发,听到这声叫喊,无不在心里呐喊一声,啊,他们的功劳,要被抢去了! 原本是打算等双方彻底打起来之时,他们再去帮三少爷的忙,以便留下一个好印象,却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现在他们就算去,似乎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诸葛青面色青白一片,难道司影真的叫了后援? 仿佛是为了映证他的话,脚步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呼呼啦啦数百人,穿着各色衣服毫无秩序地涌到院门口。 有人一眼便看到站在二楼的苏煊铭,连忙朝他挥手:“下,我们在这里!” 苏煊铭面色冷然,默然不语。 “啊哈哈,下还是那么高冷。”打招呼的人没有丝毫尴尬,反而笑得很傻。 “下一直都是这般冷,不过此次下竟然开口向咱们求助,哎呀呀真是太难得了!”旁边另一个人捂着脸一脸害羞地说道。 众弑神卫和凌从霄等人:…… 这些人真的是墨玦下请来的帮手吗?莫不是都是些智障? 不过,来了如此多人,至少在人数上,他们的劣势拉小了一些…… 然而,这些人真的靠谱吗? 正这般想着,便有人从院外纵身一跃,身体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竟然……跳……跳到了二楼! 有了一人带头,随后便又有几人唰唰飞身上了二楼,站在苏煊铭身旁,嘿嘿笑着。 其他人从院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仿佛没有看到气势迫人的守山卫一般,脸上均带着傻子一样的笑,纷纷目的明确地朝玄衣男子走过去。 院中众人:这到底是一群什么奇葩?难怪墨玦下到了这种危急关头,才把他们召唤过来…… 正在众人震惊加吐槽之时,院外又有数道强横气息降临。 172 上还是下(有点甜) 一群百余人,不分男女老少,却无一不是精锐,身上散发的气势,似乎比守山卫还要强大几分。 不少人都心情紧张地盯着他们,这些人是敌是友,决定了此次战斗的成败。 有弑神卫认出了为首之人是怀王身边的柳侍卫,顿时整个心完全放松下来,有了这些人加入,他们怎么也不可能会输。 诸葛青等人却不那么乐观了,刚来的那些人他们就已经对付不了,现在又来品质更高的,这让他们怎么打? 短短的时间里,庄内围满了各种各样的江湖好手,映月山庄似乎成了群英荟萃的地方。 而这些人,无一不是对方的帮手。 之前还仗着人数众多,感觉胜券在握的诸葛青此刻心里一片灰暗,对方的帮手比他的人还多,比他的人更强,他还拿什么取胜? 诸葛青似乎已经料到战败的结局,可不战而降不是他的作风,即便是死,他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双方战斗全面爆发,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一番拼杀之下,众守山卫见大事不妙,由首领告知凌从霄之后,便全数撤退。而守山卫退去之后,诸葛青等人更是节节败退,很快,以诸葛青为首的众人悉数被擒。 众弑神卫一片欢呼,他们总算没有辜负主子的期望。 墨玦的手下同样欢呼,这可是他们第一次与下并肩作战呢!虽然下并没有出手…… 见局势已定,司影转身推开门,进入苏千澈休息的房间里。 缓缓走到床边,白衣男子在床头坐下,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却因为男子的闯入,似变得明亮了几分。 净透的眸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她侧身躺着,身体微微蜷起,眼睫紧闭,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有外人闯入房间。 司影微垂着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丝被,把苏千澈的右臂从被子里拿出来。 眼睫轻颤了颤,琉璃般盈透的双眸里,映出少年掌心已褪色许多的暗红印记。 如玉指尖轻轻摩挲掌心,勾勒着其上精细的纹路,司影目光专注,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个印记,是否与她的身份有关? 长长的眼睫盖住眸底思绪,他不会去查她的身份,他等着她亲口告诉他的那一天。 确定她只是因为太过疲累而睡着,身体并无异常,司影轻呼出一口气,把少年的手轻柔地放进被子里,净透的眸底却染上了些许暗色。 是谁,让她如此在意,不惜动用超越身体负荷的力量? 是苏煊铭,还是简泽轩,亦或者,是十一? 指腹轻划过少年白皙侧脸,司影眸中暗光又浓了一些。 阿澈,你身边出色的男人那么多,你可曾心动? 司影指尖停留在少年浅粉色唇角,不想隐藏她的光芒,不想折了她的翅膀,可她的光芒太盛,翅膀太硬,是否有一天,会飞出他的世界,永远不回来? 阿澈,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司影倾身,在少年额角轻轻印下一吻。 若是不能与她一起并肩,他会把她藏起来,让她的光芒,仅他一人能见。 希望,永远不要走到那一步。 …… 当晚,凌从霄把庄里所有的好酒全部拿出来,在前院里设了酒宴,燃起了篝火,所有人全部聚在一起,不管是弑神卫,还是墨玦的属下,亦或者是映月山庄内其他弟子,所有人都开怀畅饮,气氛极为热闹。 倒是几个领头人受了伤,无法享受这欢快和谐的一幕。 也是在当晚,在所有人面前,凌从霄当场宣布,把庄主之位传给十一——也就是映月庄三少爷凌夜宸,并昭告天下,凌夜宸的庄主之位是众望所归,希望众江湖势力及好友一月之后前来贺喜。 这一告示一出,原本蠢蠢欲动,打算借此机会分一杯羹的各江湖势力懵逼了,这才短短两日时间,他们还没来得及打探清楚映月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就完事了,庄主之位这么轻易就易主了? 这速度也太快些了吧,不管怎么说,映月山庄都是江湖上的一级势力啊! 这个三少爷凌夜宸,似乎是已经消失许久的凌从霄原配夫人的唯一嫡子,这才回庄里就得到庄主之位,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 不过,若是这凌夜宸没有点实力背景,庄主之位怕是坐不稳呐。 若不是现在正值风云令出世的关键时期,各大江湖势力不能随意派出大部队攻击,已经分崩离析的映月山庄,怕是会被其他势力直接吞没。 许多在外历练还未回庄的弟子同样一脸懵,换庄主这样的大事,他们竟然不在场? 当晚在场的众人却没什么大的反应,映月庄弟子早已料到此事,有权利反对的人皆没有开口的机会,之后请来的援军自然不会插手庄内之事,所以凌夜宸的庄主之位便在这一刻敲定,同时,映月山庄也重新步入正轨。 从此后,映月山庄的势力全数集中在庄主手里,长老之位全部撤销,只余一个副庄主,直接管辖其下众师傅和弟子。 不久之后,新上任的庄主凌夜宸亲手雕了一根玉簪,簪子上刻着一个‘宸’字,执玉簪之人的吩咐,庄内所有人都要听从,权势与庄主本人相当。 至于玉簪在谁手上,除了凌夜宸和执簪之人,怕是无人知晓。 夜越发深了,前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况且庄内也没有这么多住的地方,他们便在院子里将就一晚。 篝火一直燃烧着,火焰跳跃,像是一些人心里永远不灭的光。 房间里,司影躺在苏千澈身后,和衣而卧。 线条优美的下巴枕着少年脖颈,修长的右臂揽着她,把她纤瘦的身体整个揽进怀里。 鼻端是少年身上浅浅的幽香,司影长长的吸一口气,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鼻尖轻触少年颈后细腻如绸的肌肤,司影轻闭着眼,唇角勾起三月暖风般的笑意。 ‘叩叩’ 极轻微的敲窗声响起,床上的白衣男子双眸睁开,看一眼少年安静的睡颜,随后起身,整理了衣袍,把床头的帘帐放下来,才走到桌边,缓缓坐下。 窗户打开,一位青衣男子从窗口跳了进来,男子的容貌在银白色月光下显得越发清隽,狭长的浅绿色眼眸漂亮至极。 此人正是映月山庄秦师兄秦遇,他走到司影面前,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道:“尊主。” 司影挥手,在两人身边做出一个隔音结界,才轻声道:“把昨日之事,事无巨细,全部说一遍。” 秦遇低垂着头把昨日点点滴滴全数说了一遍,当说到十公子身边出现的异象时,他狭长的凤眸微动了动。 传闻人死之后,会入冥界,冥界之中,便开遍了血色的曼珠沙华,与十公子昨日的情形,倒是有些相似。 司影清透的眸底漾起浅浅水纹,他的眼睫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想要确定什么,却又不想知道真相。 “十公子,是因为怀王受伤,才有的异样?” 秦遇心里微惊,眼前年纪轻轻却实力强悍无比的尊主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嘴角总是带着完美却疏离的笑,此刻虽依然如此,他却明显感觉到尊主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这是在以前,从未见过的。 难道他说错话了?为何尊主会有这一问,难道不该是疑惑十公子为何会有这般能力吗? 秦遇不敢抬头去看白衣男子笑意凝结的脸庞,过了片刻才冒着生命危险答道:“属下不知,或许十公子只是需要一个爆发的契机,正好怀王为他挡了箭,让他免于受伤……” 所以,十公子其实不是因为怀王才会如此,只不过正好是怀王撞上罢了……这样的话,尊主会相信吗? 让秦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下,周遭的氛围便又变了,虽还是秋的萧瑟,却不再是冬的寒凉。 秦遇微眨了眨眼,难道尊主相信了? 司影嘴角笑意暖了几分,指尖轻点几下桌面,他道:“映月山庄里,可还有其他隐藏势力?” 秦遇见问题回到正轨,暗地里舒了一口气道:“还有一些弟子在外历练,一些人桀骜不驯,不过等他们回来之时,庄内应该已经重新整顿好,他们即便不服,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司影轻笑,声音轻柔如风,“本尊要的,便是他们翻起浪来,不管大小,要让新任庄主脱不开身。” 作为侍卫整日待在阿澈身边,让他都有些嫉妒了。 “是。”秦遇应道,看来又是一个惹到尊主的可怜人,就是不知这位新任庄主如何惹到尊主了。 “庄主的位置,让他坐稳。”司影又道。 既是阿澈的意思,他自然会支持。 “是。”秦遇轻声道,又要巩固地位,又要给他找麻烦,所以,新任庄主究竟有没有得罪尊主? “出去吧。” 秦遇点头应了,便又从窗口跳了出去。 司影走到窗边,看一眼窗外夜色。 月如钩,点点繁星拱卫着一弯新月,浅浅月辉洒下,照在庭院里的树木上,仿佛披上一层银白色纱衣。 司影抬手把窗户关好,偶尔吹过的夜风也被关在外面。 转身,他再次踱步来到床前。 脱鞋,脱衣,动作很是熟练地躺上床,司影伸手揽住苏千澈纤细的腰肢,却发现怀里娇小的人儿竟在无意识颤抖着。 司影瞬间有些慌了,连忙把她翻转过来。 黑暗里,苏千澈双眸紧闭,长睫轻颤,眉头微微皱着,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点点细汗。 “阿澈,阿澈……”司影紧紧抱着她,轻柔地在她耳边低唤。 好冷,好黑。苏千澈努力睁大眼,眼前却漆黑一片,泼墨一样的浓郁,让人窒息。 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点声响,寂静的空间里,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她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腿,脑袋埋在双腿间。好可怕,她不要呆在这里,谁来救救她? 仿佛听到她的呼喊,一个少年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少年身上散发着圣洁光芒,眼底带着能融化冰雪的温暖笑意,缓缓走近她,向她伸出手。 小千,快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猛地抬头,看到少年温暖的笑,心里所有的恐惧烟消云散。 好,我跟你走。 她笑,向着眼前的温暖伸出手去。 指尖碰到少年手指的刹那,刚才还笑得温暖的少年却嫌恶地拍开她的手,声音里满是厌恶和恨意。 我对你那么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你却杀了我!你亲手杀了我! 少年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为什么要救你,让你再杀我一次?! 她用力摇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你没有杀我?!那我是怎么死的?!少年脸上不再有温暖的笑容,只有无尽的恨意和痛苦。 她更加用力摇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少年转头,毫不犹豫地离开,带着光芒的身影渐渐消失。 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用力伸出手,去触摸那一团温暖,不……不要走,不要走! 床上,苏千澈紧紧蜷缩着,身体小幅度地颤抖着,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落,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对不起……不要走……不要离开……” 她的声音轻颤,那样的恐慌,仿佛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司影心底钝钝的痛,伸手轻拍着她的背,俯身轻柔地吻去眼角滑落的泪滴,轻声道:“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 所以,不要再想别人了好不好? 或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怀里的人儿渐渐安静下来,微皱的眉头也缓缓松开。 “阿澈,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男子轻柔却霸道地在她耳边宣布,随后,粉嫩的薄唇轻轻覆在她雪白小巧的耳垂上,轻轻舔弄了一番之后,薄唇缓缓移动,轻吻着她如玉脸颊,绯红的唇角,挺秀的鼻梁,长长的眼睫,最后停在光洁的额头上。 那里,有三朵燃烧的小火苗,如妖娆盛开的花。 指尖抬起,按在眉心印记上,司影眸底闪过暗金色冷芒。 他的人,决不允许别人染指。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映月山庄,山林间,浅浅的露水从草叶上滴落,折射出朝阳火红色的光芒。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身体动了动,却触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右手条件反射地便要挥出去,却有熟悉的清香传进鼻尖,抑制了她的举动。 双眸缓缓睁开,果然看到眼前一张惑乱天下的容颜。 男子如玉的肌肤仿佛打了一层柔光,泛着浅浅盈透的色泽,睫毛很长,微微上翘,带着浅浅凌厉的弧度,不若女子般的娇柔, 啧,竟然比女人的睫毛还长,不会是假的吧。苏千澈伸出手,扯了扯男子的眼睫。 竟然是真的,没意思。 司影眼睫动了动,并未睁开,反而微勾起唇,双臂收紧,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苏小姐,不要乱动。”男子声音很低,带着淡淡磁性和刚睡醒之时的低哑,吹在耳边,格外地动听。 苏千澈身体微微一僵,不知从何处窜起的一阵酥麻传遍全身,心中似有些异样。 微热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肌肤,两人都只着中衣,又是这般亲密的姿势,苏千澈甚至能感受到男子坚韧的身体轮廓,还能感受到,男子胸腔里,心脏平缓而沉稳的跳动。 苏千澈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司影抓住手,隔着中衣,按在他坚韧微隆的胸膛。 耳边响起男子微哑似带着丝丝电流的声音:“苏小姐不是喜欢摸吗,以后,影的身体,苏小姐可以随便摸。” 苏千澈眨眨眼,这是什么梗? 过了片刻,她才想起来,第一次遇到皇甫溟之时,她是摸过那货的胸的,当时司影也在场,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他竟然还记得。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送上门的福利,不摸白不摸。 苏千澈的恶魔爪子隔着中衣摸了摸男子胸膛,随后又嫌不过瘾,直接解开男子系在腰间的束带,上下其手。 唔,好好摸,肌肤又嫩又滑,比上等的丝绸还要细腻几分,却又不失韧性,小腹紧致,啧啧,好性感的人鱼线,不知道延伸到了哪里…… “苏小姐……”司影猛地按住她在下方作乱的手,嗓音暗哑,连呼吸都粗重了些,“别乱动……” 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掌心下紧致的肌肤传出,熨烫了苏千澈的手心,又从手心传到身上,灼烧着她的脸颊。 室内温度仿佛都在上升,苏千澈第一次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的躁动。 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便感到男子的身体骤然紧绷,沉重的呼吸喘在耳畔,男子磁性粗哑的声音在耳边道:“苏小姐,别玩火。” “咳咳,你倒是放手啊。”苏千澈动了动被按住的左手,示意他把手拿开。 司影深深地呼出两口气,分明是想要把她的手快速拿开,却又似有些不舍,于是,他还是这般按着她的手,放在小腹上,哑声问:“苏小姐,手感如何?” “很不错。”苏千澈很中肯地点头,这样手感的肌肉和皮肤,摸了还想摸肿么破? 司影很满意她的话,双眸微微睁开,眸底映着少年微粉的脸颊,轻笑:“以后,不要再摸别人。” 苏千澈眼眸眯起,忽然翻身把司影压在身下。 男子净透如湖水的眸因为讶异微微睁大,眸底只余少年小小的身影,以及她嘴角似邪似痞的笑。 “让我不要摸别人,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魅力。”苏千澈笑得邪气凛然,眼底如揉进了细碎的钻石。 身下的男子腰带早已松开,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皮肤,带着浅浅桃花瓣的粉嫩色泽,在少年眸底发着莹润的光,白皙如细瓷的绝美脸颊上飘起浅浅红云,发丝有些凌乱,扑散在枕边,仿佛被人狠狠欺负了一番。 微怔的表情却带着别样的蛊惑,让人很想把这个绝美的男人压在身下狠狠地蹂躏。 想到刚才手下的触感,苏千澈毫不客气地又在男子发着光一般的胸口狠狠摸了几下,果不其然,手下的肌肤在她的蹂躏下变得浅浅绯红,在满身雪白的衬托下,很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司影如玉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双眸半迷离,修长的脖颈微扬,轻轻喘着气,一副任君品尝的诱人模样。 苏千澈双手按着他的胸膛,俯下身,在他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嗯……”一声勾人的轻嗯从男子喉咙溢出,让坐在他身上的苏千澈猛地软了身体。 卧槽,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妖精! 苏千澈咽了咽口水,深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心底躁动,默默地把腿移动到一边,坐在床里侧。 这不科学。 见识过这么多美男的她,不应该会对这具身体没有抵抗力。 啊啊啊,好想扑上去怎么办! “苏小姐?”司影声音微哑,仿佛一片羽毛轻划过皮肤。 苏千澈默默咽一口血,该死的,她竟然在脸红! “咳……”苏千澈清了清嗓子,避开男子勾人魂魄的双眸,道:“该吃饭了。” 司影眸底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阿澈,这是在害羞? 不过,他并没有揭穿,坐起身来轻笑道,“苏小姐睡了两日,早该饿了。”说罢,他微低下头,在少年唇角轻轻印下一吻。 苏千澈伸手便要拍飞他,却被他先一步躲开,男子心情很好地下了床,动作优雅地穿衣服。 “你去打水。”苏千澈毫不客气地指使他。 本以为他会翻脸,再不济也会不高兴,却没想到他竟然笑得很轻柔,眼角眉梢都是宠溺。 “好。”他道,说着便把面具带上,拿着脸盆翩翩然出了房门。 苏千澈眨眨眼,难道这货今天吃错药了? 院子里,陈默和大壮带着几个弑神卫守着小楼里的人,因为刚刚换班,几人都是精神抖擞。刚用过饭,自然要好好消化一下,于是他们便开始聚在一起,聊天。 这几日八卦尤其多,他们已经快要聊不过来了。 比如墨玦下那些奇葩属下,比如怀王请来的神秘帮手,比如那个喜欢作死的诸葛长老,还有那想要当庄主,却还没当到一刻钟便见阎王的凌从波,等等等等。 然而,众人讨论最多的,还是那位神秘莫测的离云宫尊主。 大长老的实力,许多人都见识过,比之前任庄主凌从霄高了许多,然而离云宫尊主却在诸葛青面前杀了凌从波,这样的实力,这样的胆量,何人能及? 传说此人极为神秘,鲜少有人见识过他的真实面貌,据说此人杀人如麻,手段极为残忍。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位司尊主,和那位与主子常在一起的白衣公子,有些许相似?”陈默小小声地问道。 大壮摸了摸脑袋,一脸茫然:“哪个?” 陈默翻个白眼让他一边玩去,便又与另外几人悄悄讨论起来。 “我也觉得挺像,毕竟气质如此卓绝的男人,太难找了。”一个弑神卫轻声道。 “肯定是啊,你们是不是傻,这位司尊主特意赶来救主子,肯定与主子交情匪浅啊,你们想想,与主子交好的男子有几个?没有几个啊,所以司尊主自然是那位白衣公子无疑了!”另一人右手握拳敲击在左手掌心上,拍板定论道。 “主子怎么会与司尊主交好?”有人低声问道。 刚听说那白衣男子是离云宫尊主之时,他们是异常震惊,主子怎么又与离云宫尊主有如此好的交情? 想想主子身边的人,璃王,怀王,苏大少爷,映月庄现任庄主,嗯,也就是他们的统领十一,至于国公府安小公子就不说了,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现在又多一个离云宫尊主,朝廷江湖都不落,主子这人脉,分明是要逆天的节奏。 还有人暗搓搓地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开始主子到隆林街时,那位司尊主,晚上是与主子睡的同一个房间。” 说话之人挑了挑眉,表情极其猥琐。 陈默猛地拍了他的头一下,低声道:“别胡说!”说着便转头四处看了看,又转回头来,几人脑袋凑在一起,声音更低地说道:“这一说,还真是,咳咳,这个兄弟之情嘛,睡一张床都是很正常的。” 那人眨了眨眼,又笑道:“难道你们不觉得,主子和司尊主站在一起,画面不要太美好,两人不要太般配……” 众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个男人在同一个房间里,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美好和谐画面。 哎呀,可不嘛,怎么就觉得两个男人配一脸呢? 而且若只是寻常的交情的话,司尊主怎么会为了主子特意赶过来? 所以,他们二人,其实是有超越友情的感情?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主子和十一统领也很配啊!” 众人脑海里再次浮现主子和十一站在一起的画面。 十一统领总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主子身后,只要主子在的时候,他的目光便片刻不离主子,所以,其实十一统领对主子,也有不一样的情感? “啧,你们忘了,怀王殿下还替主子挡了箭啊!” 听说怀王向来成熟稳重,怎么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 “苏大少爷为了主子,可是和那老怪物生死厮杀,受了重伤都还要保护主子。” 几人的讨论越发热烈,到后来,他们都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陈默一拍大腿,低声叱道:“璃王殿下可是把我们都送给了主子,所以璃王殿下对主子才是真爱!” 众弑神卫:……表情难以形容。 大壮:……? 陈默面色一红,轻咳两声,道:“开个玩笑,嘿嘿,开个玩笑,主子可是纯爷们,喜欢的肯定是女人,你们可别胡说。” 众弑神卫齐齐翻白眼,谁不知道陈默的小心脏现在肯定是激动得哗哗地,他心里的八卦之火,燃得比所有人都旺。 “你们说,主子是在上面……还是下面……?”提出十公子和司尊主配一脸的人又奸笑地问道。 众人看他一眼,这货的心思,可真是不纯洁。 “我说!”有人举手道,“若是璃王的话,主子肯定是在下面。” “若是司尊主,主子极有可能在上面。” “怀王的话,主子在下面!” “若是十一统领,主子肯定在上面!” “苏大少爷?主子绝对是下面啊!” 此时大壮终于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于是附和道:“中间!” 陈默等众弑神卫懵逼了三秒,随后狂笑出声。 大壮挠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笑得狂捂肚子的几人,难道他说错了?一会儿上面一会儿下面多累,直接中间不就好了? 陈默笑得停不下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搭在大壮肩头,笑得差点飙泪:“大壮,这句话,你一定不要对主子说。”不然保证主子不打死他,会给他剩一口气。 大壮还是有些懵,不明白为何不能对主子说。 众人正要再次狂笑,忽地空气突然冷了三分,众人转过头去,却见楼梯口,白衣男子长身玉立,一身雪白织锦长袍飘逸如仙,嘴角噙着完美笑意,琉璃般净透的眸底似有浅浅波光闪过。 陈默等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猛地站直了身体,他们刚才还在讨论眼前的男人,现在人就已经站在他们面前,而且,他们还说,眼前如此风姿绝世,清贵绝伦,美绝人寰帅裂苍穹的人是下面那一个,呜呜,果然不能背地里讨论人,现在被捉个现行…… “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司影缓缓走过来,嘴角笑意完美勾人。 陈默等人身体无意识地一抖,眼珠子乱转,不敢看眼前谪仙般的男子。 大壮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在说主子在下面还是上面。” 陈默等人瞬间冷汗直冒,恨不得把这猪队友的嘴缝起来。 司影眸光动了动,嘴角笑意深了些许:“哦……那你们觉得,阿十是在上面还是下面?” “唔……”大壮正要报告,却直接被陈默捂住嘴,他用力挣扎,陈默却死死按住他,对司影说道:“大壮在乱说,司尊主您这是要干什么?” 司影轻笑,声音轻柔地说道:“给阿十打水。” 咔擦。 包括陈默在内,众人的下巴掉了一地。 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司尊主,竟然给主子打水?! 啥也不说了,司尊主绝对是下面那一个! 有人眼底亮晶晶,主子和司尊主,绝对有戏! “哦……哦……您慢走……”陈默觉得自己话都不会说了。 司影翩然而去,将要越过众人之时,又顿住脚,转过头。 刚松一口气的众人心再次提到嗓子眼,陈默笑容僵硬地问:“司尊主,还有何吩咐?” 白衣男子抬眸看一眼二楼某间房屋,又转回眸,看着面前几人,缓缓道:“以后议论的时候,除了本尊,我不想听到任何其他人的名字与阿十一起出现。” 陈默等人瞬间惊悚了,下意识抱着胳膊抖了抖。 这是……鼓励他们议论主子和司尊主的意思? “至于阿十是在上还是在下。”司影又抬眸扫一眼楼上,想到不久之前的温存,眼底笑意温柔而宠溺,“她喜欢就好。” 说罢,白衣男子拿着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脸盆往外走去,剩几个弑神卫石化在当场。 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们分明只是闲聊打发时间而已,没想到,司尊主竟然真的对主子有意思?! 而且,对于在上还是在下如此严肃,决定男人威风的问题,司尊主竟然说得如此随意?! 天啊,这绝对是爆炸性消息,能让整个东刖国沸腾的重磅炸弹! 众人下意识摸了摸心脏,还好,还在跳。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众人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以后还是不要讨论这些问题了(在无人的地方悄悄讨论就好),小命要紧啊! 不久之后,白衣男子又回来了,见他真的端着一盆水,众人刚捡起来的下巴又掉在地上,连眼珠子都一并掉了下去。 这这这……真的是离云宫尊主吗?肯定是假的吧! “司尊主,我帮您端上去吧。”有人为了弥补刚才的过失,自告奋勇地说道。 司影轻笑着拒绝,“不必,阿十让本尊做的事,本尊自然要亲自完成。” 说罢,又飘飘然上了楼。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的惊悚不知为何全部消失,突然有一种,被喂了某种粮食的感觉。 吃得好饱。 不对,主子竟然醒了?! 司影进了屋,伺候苏千澈洗漱之后,两人又一同出了房间,往膳堂走去。 路过陈默等人时,虽然他们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可目光却还是不时往两人身上瞟去。 苏千澈顿住脚,转头看着他们问:“你们眼睛抽筋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目光里的探究,都要飞出眼眶了。 “没有,没有……”陈默等人连连摆手,“主子,你们是去用膳吧,嘿嘿,快去吧,别饿着了。” 大壮摸着脑袋,刚才他们为何笑话他,他一直没有弄明白,大壮是一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于是他很老实地问苏千澈:“主子,他们说的你在上面还是下面,是……唔……” 173 他的承诺 大壮的嘴再次被捂住,陈默等人脸色煞白,这猪队友,是要害死他们啊! “主子,大壮还在做梦,不用管他,你们快去用膳吧,一会儿饭该凉了。”陈默拽着大壮高大的身体往后退。 苏千澈缓缓勾唇:“上还是下?这个问题,还需要讨论?” 少年抬手勾起其中一人下颚,半阖的眸底映着他惊慌的脸,低声问:“你们觉得,本公子是上,还是下?” “上上上,必须是上!”众人连连道。 天,他们要是说下,会不会被当场灭口? 苏千澈放开那人下巴,嘴角笑意邪气凛然:“所以,你们刚才确实,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嘎……陈默等人脸上谄媚的笑意凝结,所以,他们是被诈了?呜呜,主子好阴险…… “看起来你们很闲。”苏千澈轻笑道:“原地,单指一千个俯卧撑。” “主子,我们……”陈默试图喊冤。 “一千五百个。” 呜呜……陈默等人唰地趴在地上,不敢再反抗。 苏千澈不再理会他们,转回头,继续往外走去。 司影站在她身侧,嘴角笑意温柔如春。 苏千澈睨他一眼,笑:“你知道。” 这家伙,肯定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 司影眸底漾着浅浅笑意,微侧过头,在她耳边轻道:“今天早上,苏小姐确实在上。” 想到早上的一幕,苏千澈脑海里便闪现出眼前男子如发着光一般的胸膛,结实紧致的小腹,那让人流连忘返的手感,唔……还没摸够。 转过头,看着司影穿戴整齐一丝肉都没露的衣袍,连修长的脖颈都被衣领遮了一半,这般禁欲的模样,又想起他在床上时魅人的风情,如此强烈的冲突…… 苏千澈下意识捂住鼻子,脸颊微微红了。 司影轻笑着看她,见她面色微红,连耳根都有些发红,便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净透的眸底瞬间便被浓郁的暗光覆没。 男子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起,极力压抑着呼吸,若不是现在在外面,他一定好好吻她一顿。 苏千澈清了清嗓子,道:“几天没吃饭,真饿。” 司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便恢复了澄澈一片,他伸出手,牵起苏千澈的手指,嘴角带着三月桃花般迷人的笑。 苏千澈触电一般甩开他,快速往前走去。 司影笑着追上去。 某个二楼走廊边缘,十一左手撑着栏杆,右臂缠上了绷带,幽深的黑眸看向院外打闹的二人,眸底闪过一道暗光。 直到两人在视线中消失,他才垂下眸,长而直的睫毛盖住眼底暗光。 用过饭后,苏千澈便回到小楼,听说简泽轩一直在房间里养伤,她便决定去看看他。 轻推开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简陋,几样简单的摆设一目了然,床头的帘帐半放下来,遮挡了床上男子的面容。 苏千澈走到床边,低垂下头,便看到简泽轩微显苍白的脸,他微闭着眸,呼吸轻浅,显然还在休息。 司影站在她身侧,见她眸光放在床上男子身上,便伸手揽住她的肩,动作轻柔地扳过她的身体拥着她往外走:“既然他还在休息,我们就别打扰了。” 苏千澈转头看了一眼,见简泽轩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倒也没有反对,便等他醒了再来看他吧。 出了房间,苏千澈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简泽轩双眸睁开,看向刚被关上的房门。 浅棕褐色的眸底闪了闪,半晌,床上男子缓缓闭上眼。 刚走出房门,便看到柳侍卫,他端着早膳,正从木质楼梯上走上来。 上了楼,柳侍卫停下脚步,目光不善地看着面前站在一起风华绝世的两人。 简泽轩为何会受伤,只要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王爷千金之躯,竟然为别人挡箭!即便没有伤到要害,两只毒箭也差点要了王爷的命。 柳侍卫对十公子怨言极大,王爷为他善后,不惜暴露身份把那里的人派出来,可十公子呢,却让王爷受如此严重的伤! 十公子鲁莽,做事不考虑后果,说好听了是随心所欲,其实是做事不经过脑子,完全没有考虑过他做的事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困扰甚至伤害。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公子如此付出? 柳侍卫眼里的不善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苏千澈懒懒扫他一眼,道:“若你家王爷醒了,让人通知我一声。” 柳侍卫皱眉,他们看起来应该是刚从王爷房间里出来,王爷分明早已醒了,为何会说王爷没醒? 难道王爷受伤之后对十公子死了心,所以才不愿见他? 想到这里,柳侍卫冷声道:“不劳十公子大驾,王爷不会见你的。”说罢他也不理会二人,径直走到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千澈眨了眨眼,她几时惹到这个侍卫了? 司影琥珀色双眸微动了动,这个侍卫,似乎忘了自己的本分。 柳侍卫端着早膳走进房间,把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见简泽轩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了,便低声轻唤了一声:“王爷?” 床上,简泽轩缓缓睁开眼,淡淡道:“扶我起来。” 柳侍卫连忙把枕头放好,把简泽轩扶着坐起来,低声道:“王爷,饭已经好了,先吃饭吧。” 简泽轩点点头,眸中一片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侍卫端了粥回到床头,“王爷,您伤重,属下来喂您吧?” 简泽轩艰难地抬起手,把粥碗接过来,用勺子舀起稀粥,一勺一勺,缓缓地往嘴里送去。 柳侍卫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模样,心里对十公子的怨气又上升了一层。 若十公子没有突发奇想要拿下映月山庄,王爷也不可能会受伤,简泽轩在他心里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他从未见过王爷如此脆弱的模样。 随是这般想着,虽然很不想提到十公子的事,柳侍卫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爷,刚才十公子……” 十公子在王爷心里的重要性,他清楚得很,可王爷为何不见他? 简泽轩喝粥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放下粥碗,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地说道:“备车,准备回宫。” “啊?”柳侍卫刚接过粥碗,听到简泽轩的话,差点把碗给扔了出去,见他不似玩笑的模样,连忙劝阻道:“王爷,您的伤还没好,要好好休养,舟车劳顿,会让伤势加重。” 简泽轩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眸底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本王的话,不会说第二遍。” 柳侍卫低垂着头,躬身应道:“是。” 王爷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若是现在回去,伤势肯定会加重的啊! 王爷那么重的伤,毒素都没有完全清除,怎么能赶那么远的路? 退出去之前,柳侍卫又听到男子的声音:“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柳侍卫点头,出了房门。 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十公子。 究竟是为什么,王爷此次来映月山庄,不是特意来看十公子的么?为何在受伤之后,又要不告而别? 侍卫走了出去,房间里再次只剩简泽轩一人。 空气很安静,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进来,映出田字格的倒影。 半垂的纱帘遮挡了阳光,床上显得有些阴暗,男子俊朗却带着苍白的轮廓隐藏在纱帘投下的暗影里,长睫的倒影投在眸底,让他浅棕褐色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暗沉。 他微微抬起眸,目光落在对面的纱帐上,双眸却没有焦距,似透过纱帐,看到了极远处。 简泽轩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许久,他才缓缓伸出手,抓向面前女孩嘴角清晰的笑容。 摊开手,没有,什么都没有,掌心里一片虚无。 简泽轩缓缓握起手指,女孩依旧在笑,却越来越远,直到在他眼底彻底消失。 眸光暗下来,心口仿佛空了一块,简泽轩用尽全部力气紧攥着手,直到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要找到她,无论她在哪里。 …… 苏千澈去了苏煊铭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竟没有人在里面。 苏千澈有些疑惑,大哥身受重伤,不在房间里养伤,去了哪里? 走出房间,趴在扶栏上,苏千澈看着院中花坛里的一株小松,问身旁的司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司影垂眸看着她的侧脸,轻笑:“苏小姐需要影,影便来了。” 苏千澈眼角微挑,眸光落在院子里正在做俯卧撑的几个侍卫身上。 早在刚开始训练时,她便已经把前世的一些训练方法交给了十一,现在他们做俯卧撑时,做得非常标准。 “你不是回了离云宫,据我所知,离云宫离这里有些远。”苏千澈淡淡说道。 司影往她身旁走了一小步,两人靠得更近了些,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浅浅的香气。 “只要苏小姐需要,不管在哪里,影都会赶到。”司影微低下头,在少年耳边轻声说道。 男子身体微侧了侧,伸手按在苏千澈身侧的扶栏上,修长的身体虚覆在她身上,把她整个身体都圈在自己的世界里。 鼻端是男子清冷的淡香,颈后是他轻浅的呼吸,背后是他坚韧微暖的胸膛,苏千澈身体微微一紧,对于这样的亲密,她似有些期待,却又似有些排斥。 转过身,背部靠着扶栏,手肘搁在栏杆上,支撑着身体,抬眸,便看到男子美得令人窒息的眸,如泛着粼粼波光的深水湖面。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缠,空气缓缓升温。 她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根根清晰,净透的眼底映着她的小小倒影,那般专注,眸中只余她一人,再无其他。 苏千澈心漏跳了一拍,这样的美人,如此专注地看她,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司公子真会说话。”苏千澈轻笑,红唇微勾,“这样的甜言蜜语,真是信手拈来。” 司影琥珀色眸底漾出一池春水,他缓缓启唇,悠扬的声音如酿了蜜的酒,“这是影,对苏小姐的承诺。” 浅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浅金色阳光照在男子完美无一丝瑕疵的脸庞,光线在他身上跳跃,眼前的男子,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吸引人。 “承诺就不必了,昨日之事,谢了。”苏千澈推开他,心里暗自叹息,以后少来骚扰她便好。 有些东西在渐渐脱离她的掌控,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司影见她似有些排斥的模样,便不再进一步,顺势走到一边,看向远处的山峦:“萧潜怎么没有与你一起?” 苏千澈想了想,当时离开千府的时候,萧潜似乎正在和云焕打架,直到他们离开,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身边并不缺侍卫,便也没有在意。 此刻,远在某处的萧潜正蹲在墙角画圈圈,呜呜呜,他当时与云焕打完架之后回到千府,却发现苏千澈等人已经走了,出去追的时候,又被怀王拦下,看他练了半天的字后,才被放出来。 可怜的他出了隆林街,又看到等在外面的容菱,容菱又拉着他叙了半天旧,他一时急躁之下把十公子是女人的事告诉了容菱……不知道这算不算透露十公子的秘密,会不会被尊主打死? 然后,容菱又软磨硬泡,让他带她来离云宫,他见不得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便脑袋发热,把她带回了离云宫里。 作孽哦,没有经过尊主允许,他竟然带了个女人回来,会不会被打死之后再鞭尸? 好在尊主现在不在宫里,他还可以多活几日。 那边,萧潜在感叹自己的命运,这边,苏千澈淡淡开口:“他与云焕一见如故,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正在交流感情。” 司影浅浅地笑,云焕和萧潜并不认识对方,知道他身份的,只有云烨,所以,苏千澈所说,两人之间的感情交流,必然不是正常的交流,两人都是一根筋,怕是见面打起来了。 派人在她身边,会担心妨碍到她,不放人在身边,又不放心。司影微垂着眼睫,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珏,牵起她的手,把玉珏放进她的手心里。 “若是有需要之时,便捏碎这块玉珏,影会第一时间赶来。”司影如玉指尖包裹着她的手,让她把玉珏紧紧握起来。 苏千澈垂眸,摊开手心,看着掌心拇指大小的玉,玉珏质地通透,入手温润,是难得的好玉。 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苏千澈的思绪,几个人走进院子里,问陈默等人道:“哎,我们的下回来了吗?” 陈默等人刚做完俯卧撑,虽然他们体力极好,此刻也是累得直喘气,听到几人询问,便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有。” “啊?怎么还没回来?下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去了哪里?”几人一声惊呼,然后又快速跑了出去,“快走,继续去找下,一定要让他好好休息,不然,嘿嘿,咱们就把他押回去!” “对,把他押回去!” 几人又吵吵嚷嚷的离开,只留下陈默等人风中凌乱。 话说,苏大少爷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还如此幸灾乐祸地说要把他押回去,是想让他死在路上吗? 这些人果然是奇葩,苏大少爷为何会让他们当属下的? 苏千澈看着离去的几人,眉头微微皱起。 “司公子,你能否找到大哥在哪里?”像司影这样的高手,应该有能探查人的气息的手段。 司影微微一笑,并未说话,却闭上了眼。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看着苏千澈轻笑道:“我想,墨玦可能不想让人找到。” 映月山庄后山,树木郁郁葱葱,阳光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浅浅的光斑。 一株一人环抱的大树,枝干延伸出来,玄衣男子背靠着枝干坐在树枝上,衣袍竖直垂落,在风中轻轻飘荡。 男子右腿平伸,左腿曲起,左臂搭在左腿上,背倚着大树,脑袋微微扬起。 阳光透过树叶间密密的缝隙照在他俊美无铸的轮廓上,闭着眼的他少了些冰冷,浅淡的光影柔和了他的五官,虽并未皱眉,却似有浓郁化不开的忧伤,在他眼角眉梢蔓延。 山林间很寂静,只有偶尔吹过的风,扬起树叶的沙沙声,低低的虫鸣在草叶间奏响,和着风,似成了一曲山间悠扬的奏鸣。 许久,男子微睁开眸,深邃得过分的眸底似隐藏着万年冰川,亘古不化。 他伸出手,从怀里摸出一块折叠得极好的布料,布料浅黄色,上等丝绸,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拥有的。 男子幽深的眸看着手中丝绸,许久,眸光都不曾动分毫。 缓缓地,他把丝绸放在左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白色布包,一点一点打开,白布上,躺着一小束乌黑的发,用一根发丝浅浅地扎起来。 他把头发拿起来,动作极轻柔地放在浅黄色丝绸上,又把那一根发丝解开,分明常年练武,骨节有力的手指,做这样精细的动作时,却是极为熟练,仿佛已经做过上百遍。 男子抬手在颈边轻轻一划,便有一缕发丝落在手心,他把手心里的发丝放在丝绸上,就在另一束发丝旁边。 两束发丝极像,都是乌黑亮泽,却也有些许不同,之前那一束显得更为纤细柔和,连发丝都似染着浅浅柔和的微光,就像它的主人,永远阳光明媚的样子。 男子眸光在两束发丝上停顿了许久,才伸手,手指拨了拨两束头发,乌黑的头发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就像,它们永远不会分离。 缓缓地,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把丝绸握在掌心,仿佛,想要把什么东西紧紧握在手里。 …… 听到司影的话,苏千澈点点头,原本她是打算先看过苏煊铭之后,再去看十一,十一刚接手映月山庄,他的事情肯定很多。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十一受了伤,因为她刚醒,众人还没有告诉她,也因为十一的吩咐,不想让她担心。 既然苏煊铭没有回来,便先去瞧瞧十一罢。 与皇甫溟的约定马上就要到时间,她要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以便有时间去魔魂殿。 她现在还不想节外生枝,给皇甫溟发疯的理由。 随便找人问了十一的住处,苏千澈便抬步往十一的房间走去。 司影很自然地走在她身侧。 苏千澈抬眸看他一眼,“司公子,你很闲?” 身边全是他的味道,他走得越近,她似乎越发难以抗拒。 这是第一次,苏千澈产生了远离一个人的念头,这个人还是一个绝世美人,真是天大的损失啊! “与苏小姐在一起时,影便很闲。”司影轻笑,温柔如春。 苏千澈微挑起眉,这意思是,跟定她了? 白衣男子眸光专注地看她,眸底似隐藏着一世深情。 苏千澈眸光晃了晃,忽然有种眼前男人说什么她都会的错觉。 不行,她不能被美色所迷。 苏千澈站定脚步,很认真地对他说道:“司公子,我不喜欢这么粘人的男人。” 司影眸光微暗,琉璃般晶莹剔透的眸底似蒙上一层暗光,磁性清雅的声音里带着浅浅委屈:“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苏小姐。” 苏千澈抬手扶额,如此美貌的男人还带撒娇技能,简直是犯规,绝对的犯规! 而她这个人,最难抵抗的便是美色。 所以最后,苏千澈还是与司影一起去了十一的住处。 房门外站着两个守卫,并不是弑神卫,应该是山庄里的侍卫,见到二人之时,却依旧恭敬地行礼:“司尊主,十公子。” 经过昨日一役,庄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司影的身份,对他自然是恭敬有加。 “庄主说,十公子前来不必通报,二位请进。” 苏千澈点点头,与司影一同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都很古朴,靠床头的桌案上,点上了淡淡的熏香,浅浅的白烟萦绕,让室内的景物变得有些模糊。 苏千澈鼻尖动了动,平日里十一绝不会点熏香,现在却为何点上了? 因为刚接手庄内事物,要做的工作有许多,十一直接差人把桌案搬到了房间里,片刻不耽误地处理事务。 听到外面响起的声音,正埋首书案的十一抬起头,便看到房门口二人逆光而来。 两人都身穿白衣,男子虽带着面具,却不掩绝世风华,少年容貌精致,气质慵懒肆意,两人站在一起,便让人忍不住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放在他们身上。 “公子。”十一站起身,习惯性地走到苏千澈身后。 苏千澈轻笑:“十一,你现在可是庄主,我不过是一个客人而已。” 十一薄唇微抿,不说话,身体却也不动。 小姐永远都是他的小姐,不管他其他身份如何改变,他的这一身份,都不会变。 苏千澈并不勉强他,走到桌边坐下,司影很自然地坐在她身侧。 十一吩咐了人上茶,仍旧站在苏千澈身后。 与以前一样,不管她在哪里,他总是在她身后。 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坐下。” 十一微抿着薄唇,片刻低声应了:“是。” 很快便有侍卫端了茶来,把玉制茶碗一一放好,侍卫正要给三人斟茶,十一便挥了挥手道:“出去吧。” 侍卫有些疑惑,却也直接退下了。 十一伸手要去拿茶壶,却有人快了他一步,把茶壶拿走,他的动作僵在半空。 司影如玉指尖提起茶壶,他浅浅笑着,动作优雅地给苏千澈斟上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才把茶壶放回原位。 苏千澈看着十一横在面前的手臂,端起茶喝了一口,开口道:“十一,你受伤了。” 十一的动作再次僵住,他已经做得如此自然,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苏千澈双眸微眯,声音极为平静地说道:“你点上熏香,是为了掩盖血腥味,你极力想要表现得自然,却因为过犹不及,让手臂显得比寻常时候要僵硬。你的右肩受了伤,却还在处理庄内事物。” 十一低垂着眸,钢针般笔直的眼睫盖住眸底。 他不想辜负小姐的一番用意,想要早日把庄内事物处理好,以便用最快的速度让映月山庄回到最巅峰状态,成为小姐最坚实的后盾。 他不想让小姐更多担心,所以瞒着她受伤的事,没想到小姐一眼便看了出来。 苏千澈抬眸看着黑衣男子低垂的眼睫,以及他倔强紧抿的薄唇,缓缓开口,平静无波的声音里,带着初冬的凉意,“你的人,你的身体,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司影握茶杯的指尖微顿,净透的眸底闪过浓郁的暗光。 十一手指下意识握起,却因为牵动伤势,剧烈的痛传遍全身,让他的身体无意识地轻颤了一下。 “小姐,我……”他低声开口,长睫掩盖着眼底思绪。 他也想要帮上小姐的忙。 小姐身边的人,都是那么出色,唯有他,什么都没有,连实力都那么差,若是再过一段时间,他还是如此无用,小姐会不会渐渐忘了他? “伤好之前,不要再碰那些东西。”苏千澈揉了揉额角,轻叹一声,“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做任何伤害身体的事。” “是。”十一垂着头,低声应道。 “现在把手上的工作交给凌玥,你好好修养。”苏千澈又抿了一口茶道,“胡三等人先留在这里,你把他们训练好就行。” “是。”十一应道,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只要能帮上忙就好。 又随意聊了聊,苏千澈便让十一休息,自己站起身来往外走。 司影微微笑着跟上,快到门口之时,他转过头,看了坐在原处的黑衣男子一眼。 阿澈对他,似乎有些不同。 苏千澈出了房间,对门外的守卫道:“你们好好看着他,若是他没有好好养伤,便找人来汇报。” 随后才缓缓离开。 十一目送着苏千澈的背影走远,才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要变强,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 走出院子,司影走到苏千澈面前,正要说话,却见胡三领着个宫里太监装扮的人朝二人走了过来。 “主子,这位陈公公说有事找你。”胡三看到苏千澈,便大嗓门地喊起来。 苏千澈转过头,看向陈公公。 “陈公公有何事?”苏千澈掀了掀眼睫,懒懒地问。 陈公公甩了甩拂尘,声音尖细的说道:“皇上命老奴前来问一问十公子,伤害二皇子的凶手可查到了?” 苏千澈一愣,这件事情,她早就已经忘记了…… “这种小事,还劳烦陈公公亲自跑一趟。”苏千澈淡淡地笑了笑,道:“二皇子对我并不信任,所以我也没有办法下手去查。” 陈公公冷冷看她一眼,道:“既然没有查到,还请十公子亲自回去回禀皇上,老奴先行告辞。” 说罢便不理会二人,直接走了,胡三追上去跟着他。 苏千澈额头黑线,这陈公公从宫里跑到映月山庄,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皇上召她回去,又是为了什么? 眼看着陈公公如来时一样又快速离开,苏千澈手指轻点下颚,思索着皇上此举的用意。 这么久过去,皇上一直没有问她关于凶手之事的进展,她一度以为皇上并不关心此事,现在却又让她回去,还是在她出门在外的时候。 司影看着她一脸纠结的小模样,轻笑道:“我带你去后山转转?” 苏千澈摇摇头,继续往回走,“不去了,还是先回去回禀皇上吧。” 司影站在她身侧,与她保持相同的步伐。 “伤害二皇子的人,你真的没有查到?”他轻道,话语里似带着浅浅笑意。 苏千澈抬眸睨他一眼,道:“你觉得呢?” 司影眸底笑意更深了些,阳光照在他脸上,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宛如细瓷般无瑕。 “既然苏小姐知道,为何又说没查到?”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眸光专注而认真。 苏千澈读懂了他的意思,他想在她这里得到答案,不容拒绝的。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在猜到是司影伤害了二皇子之时,她便下意识不想去查这件事,也不想把他牵扯进去,毕竟她对简泽彦全无好感,更何况,司影还救了小十六和二哈。 “唔……我确实没有查。”苏千澈笑,眉眼弯了弯。 司影却不满意她避重就轻的回答,双手揽着她的肩膀,微垂着眸看着她,轻声问:“是因为,苏小姐不想把凶手交出去?” “司公子如此在意这件事,莫非,是想帮我把凶手绳之以法?”苏千澈说罢挣脱他的手,不再看他,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司影还保持着揽着她肩膀的动作,眸光微暗,承认她在意他,就那么困难么? 在原地站了片刻,司影转头,追了上去。 回到小楼,苏煊铭还没有回来,简泽轩的房门依旧紧闭,苏千澈敲了敲房门,里面并无回应,她轻推开门,却见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被子只剩下微微的热度,显然人已经走了不短的时间。 她微皱起眉,早上用过饭之后才看过,现在最多过去两个时辰,简泽轩怎么就不见了? “简泽轩走了?”苏千澈问随之进来的司影。 司影再次用内力查探了一番庄内,摇摇头道:“庄里没有人。” “会不会被人劫走了?”苏千澈扫视了一眼屋内,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应该是自行离开的。 只是,他还重伤在身,为何要不告而别? 司影浅浅笑道:“我们不是也要去宫里吗,现在就走,应该还追得上他。” “我们?”苏千澈重点强调了‘们’字。 “自然。”司影眸底溢出浅浅流光,“不然你怎么自己骑马回去?” 苏千澈一噎,这是她的死穴。 但是,与司影同乘一骑……应该与大哥没什么区别吧?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苏千澈拿了纸笔,留了一封书信给苏煊铭,便收拾了东西,与司影一起离开。 出了庄,来到山脚下,苏千澈奇异地发现,来时遇到的那个带着眼罩的山贼袁宝,带着他身后一群山贼,竟然站在山脚入口,仿佛正在守卫着映月山庄一般。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袁宝等人转过头,看到苏千澈二人,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十公子,你就是十公子!”袁宝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露在外面的左眼闪闪发光,“十公子你别不承认,胡三兄弟已经告诉我了!” “对,你别不承认!”其他人也跑上了山道,连连附和。 苏千澈挑眉,原来与胡三等人前来的,竟是他们,难怪那日守卫回报说有近五百骑来到山庄,却只有四百弑神卫上去,原来他们竟然在外面守着。 只是,这才多久时间,他们便与胡三称兄道弟了? 司影也觉得有些惊奇,这一群山贼仗着双野森林的优势,连朝廷的帐都不买,怎么会与胡三等人有了交情? 见他们不说话,袁宝有些急了,看十公子的样子,应该是要离开山庄,此去不知要多久才能见到,今天一定要达到他们的目的。 “十公子,让我们也当你的护卫吧,不需要太高的职位,与胡三兄弟一样就行!”袁宝抱着苏千澈的腿大声说道。 另外两个胖溜溜的圆球也想要去抱司影的腿,却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苏千澈嘴角抽抽,她现在手底下,除了十一和十六,就属胡三职位最高,袁宝可真会挑。 “你们为何想当我的护卫?”苏千澈一脚把袁宝踢开,懒懒地问。 袁宝又爬回来,再次抱住她的腿,“我们虽然身为山贼,可是却很崇拜十公子,知道十公子让胡三兄弟等人死灰复燃之后,我们就商量着想要投靠您来着,可山贼不能进城,咱们就只能,咳咳,继续谋生……但是我们的功夫一直没有落下,比胡三兄弟就差那么一丢丢……” 袁宝用手指掐了那么一点,表示就那么一丢丢。 他才不会说,寨子里有近八百号人,却依旧被胡三等人洗劫一空的事。 要不是为了遵从十公子的吩咐,抢胡三等人的装备和马匹,他们也不会引四百头狼入室,自然就不会被反抢了…… 苏千澈没有说话,这些人不知品性如何,她不能贸然把他们放进弑神卫。 “这些人资质不错,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可以先暂时收着,考验一番,再让他们做事也不迟。”司影轻声道。 “对对对,我们就从基层做起,一定不会让十公子失望!”袁宝等人大声保证道。 原本就有这样的念头,在看到胡三等人身上精良的装备和神骏的马匹之后,他们要跟着十公子混的念头就越发深了。 他们不是寻常的山贼,他们是有梦想有追求的山贼! 苏千澈看一眼司影,他会如此说,应该是对这一群山贼有些许了解,他们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毕竟,他们打劫自己三人时,本来可以使用弓箭射击,可弓箭手却始终没有动,也不算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 “你们上去找胡三,就说我让你们当……嗯,替补。”苏千澈再次一脚踹开袁宝,对他们说道。 袁宝得到回应,便不再抱苏千澈大腿,手一挥,让所有人让出道来:“兄弟们,恭送老大!” 众山贼齐齐站在山道边上,微弯着腰齐声高喝:“恭送老大!” 苏千澈嘴角又一抽,有一种黑帮大佬巡视小弟的既视感。 “对了,还不快去给老大备马!”袁宝啪一声打了身边一人脑袋一下,那人连忙应是,快速跑了。 很快马便牵了过来,还是最为神骏的两匹,两人骑在马上正准备走,袁宝等人又齐声道:“老大一路顺风!” 马儿被热情的大喊声惊得差点拔腿就跑。 向后摆了摆手,苏千澈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袁宝等人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二人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外,才收回目光。 有人轻声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老大身边那个男人,好像有些眼熟?” 袁宝一巴掌打在那人脑袋上,“什么熟不熟,人带着面具呢,你还知道眼熟?别磨蹭,赶紧上去,找到胡三兄弟,老子要赶快转正!” 被拍了一巴掌的人摸了摸脑袋,很是委屈,就是因为他戴着面具,所以觉得眼熟啊。 …… 宽大的车厢里,简泽轩躺在软榻上,虽然有厚厚的毛毯垫在下方,可马车不时的颠簸却依旧牵扯着他的伤势。 男子微微皱着眉,面色越发苍白。 两支箭都在胸口,靠左边的那支箭仅差一点便射到心脏,他是在最后时刻稍稍调整了一下,才避免了心口被射穿。 “王爷,没事吧?”马车外,传来柳侍卫担忧的声音。 随着马车的晃动,车帘不时被掀开,阳光投在马车边缘,却照不进车里。 “没事。”简泽轩冷淡地说道,此时马车再次颠簸了一下,还未愈合的伤口被撕扯开来,有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流出,慢慢地浸透了绷带。 柳侍卫听到他平静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放下心来,从山庄到清风镇,有一小段山路,只要走过这一段山路,马车就会平稳许多。 “王爷,马上就到清风镇了,后面就不会再这么颠簸。” 简泽轩淡淡嗯一声,闭着眼不再说话。 马车一路未做任何停留,过了清风镇,一直进入虞樊城。 穿过人潮拥挤的街道,马车停在齐府外。 “什么人?”门外一个守卫走过来问道。 柳侍卫撩开车帘,扶着简泽轩走出来。 许是因为一直在马车里,太久没见阳光,出了马车的那一刻,简泽轩的双眸眯了眯。 前来问话的守卫一见简泽轩,顿时一脸惊喜,“轩……轩少爷?”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第一夫人:你好,总统先生》/疏影斜月 国民没想到,总统先生在29岁这一年,没有迎娶a国第一名媛,反而娶了一个灰姑娘。 当某天,记者采访下的时候,问道:“请问下,您和夫人如此相爱的秘诀是什么?” 总统下眉眼荡漾着缱绻柔情,“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记者一头雾水。 下笑而不语。 在家看到采访的夫人下面色黧黑如墨,咬牙切齿,眉宇间隐含娇羞。 “这个流氓!” 记者一定想不到,尊贵优雅的总统下,说的是房中之术。 夫人如果闹脾气,在床上教训一下就好了。如果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之后,夫人下绝对如猫咪一样乖顺。 这篇是一篇治愈系宠文,真心希望每位读者都能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174 为何离开 简泽轩抬眸看着齐府的牌匾,已经许久没有回到这里,似乎,已经有七八年了。 他对守卫微点了头,在柳侍卫的搀扶下,缓缓向府内走去。 守卫心里很是高兴,还有些受宠若惊,轩少爷多年不回来,竟然还是如此有礼。 他连忙跟上去,却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简泽轩后背的衣服都快要被血浸染透,浅色的衣服被染出两团深沉的黑。 “轩少爷,您受伤了?”守卫连忙道:“属下这就去请大夫。” 说罢,也不等简泽轩说话,那守卫便快速跑了出去。 简泽轩回府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齐府,齐府上下,曾经与简泽轩有过交集的,几乎没有人不喜欢曾经那个谦和有礼,又成熟稳重的小少爷。 虽不知现在简泽轩的品性如何,可偶尔得到宫中传来的消息,便也知道他们的轩少爷还是曾经的轩少爷,即便他已经被封了王爷,还有了封地,他依旧是他们喜欢的那位少爷。 于是,刚回府不久的简泽轩,被安排住下的房间外,很快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听说轩少爷受了重伤,府内但凡曾见过他的人,都来探望他。 只是,除了轩少爷的母妃容妃娘娘和丫环,以及齐老爷齐浚,其他人全部都被堵在了门外,又因简泽轩受伤需要静养,那些人再次被赶了出去。 房间里,大夫给简泽轩开了药之后,极为郑重地嘱咐他:“因为赶路,伤口已经裂开,毒素也扩散开来,若是再晚一些,毒素扩散到心脏,即便是神医,也无力回天。以后定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劳累奔波。” 容妃看着地上那一圈被血染透的绷带,心疼得无以复加。 “轩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不好好休息?”容妃手指颤抖地摸着简泽轩的脸,男子原本健康的肤色此刻苍白一片,没有一丝血色,连薄唇都变得苍白。 齐老爷见简泽轩一脸疲惫,便对容妃说道:“容儿,咱们先出去,让轩儿好好休息。” 容妃点点头,正要出去,却被简泽轩叫住:“母妃,孩儿有一事相问。” “轩儿,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罢。”容妃转过头,给他掖了掖被角,柔声说道。 简泽轩不说话,眸光却传达出现在就要说的意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容妃轻叹一口气,身后的丫环给她搬了凳子,她在床头坐下,道:“什么事,问吧。” 简泽轩没有说,转头看向齐老爷。 齐浚沉默了片刻道:“外祖父去看看大夫开的药。” 说着便走了出去。 容妃把身后的丫环也挥退,并吩咐不要让人靠近之后,才对简泽轩道:“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吧。” 简泽轩浅色的眼眸看着她,很认真地问:“母妃,你坚持让孩儿娶相府七小姐,究竟是为何?”顿了顿,他强调道:“孩儿要听真正的原因。” 容妃心底微微一惊,难道轩儿发现什么了? 虽然心底惊讶,她却没有表现出来,与以往一样回答道:“母妃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因为苏家小七的母亲救了母妃的命,母妃为了报答苏小七的母亲,才定下的这桩亲事。” 简泽轩神色不变,依旧道:“母妃,孩儿要听,真正的原因。” 容妃眸光闪了闪,道:“轩儿,母妃说的,就是真正的原因。”忽地她拧了拧眉,低声问:“轩儿,是谁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简泽轩轻吸一口气,眸中沉静一片:“母妃,你该知道,孩儿想要知道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会知道。”他抬眸,双眸静静地看着容妃,“所以母妃,你是想让孩儿从别人那里知晓原因,还是现在便告诉孩儿?” 容妃眸光微动,轩儿这孩子向来成熟稳重,从小便比别人懂得更多,他非常懂事,从来不用人操心,曾经,容妃甚至怀疑他不是小孩子,因为,他太过懂事了,完全没有小孩该有的特质。 他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仿佛什么都无法放在他的眼里。 简泽轩哪一点都好,唯一让她头疼的,是他对女人毫无兴趣,京都里无数千金小姐中意他,他却看也不看一眼,整个怀王府后院,别说正妃侧妃,连个侍妾都没有。 他做过唯一一件强烈反对她的事,便是与相府七小姐的订婚。 只是不知何时起,他便不再反对这桩婚事,本以为他是想通了,不再违背她,却没想到,他竟在宴会上当场顶撞皇上,从坚决反对成亲到坚决反对退婚,轩儿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容妃的神色倏然一变,眸光不敢置信地看着简泽轩。 仔细想来,似乎,正是苏府小七命格改变之后,轩儿便不再反对这桩亲事,难道,他早就已经察觉了? 简泽轩的眸没有错过容妃的神色丝毫,连极细微的改变,都尽收眼底。 容妃轻叹一声,低声缓缓道:“曾经有高人算出,若苏小七能活过十四,便是凤临天下之命。” 既是凤临天下,与她成亲,不就能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简泽轩眸中神色不变,不知是不是早已猜测到答案。 半晌,他的眼睫盖了盖,片刻睁开,嗓音有些沉:“高人,是谁?” “天音寺,普惠大师。”容妃道。 简泽轩轻呼一口气,道:“母妃,孩儿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母妃知道。”容妃轻拍了拍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低叹道:“所以你父皇同意解除婚约之时,母妃也没有反对。轩儿,母妃只想你能安安稳稳过一生,不要搅进那些纷争中。” 简泽轩眸中没有丝毫情绪,不知是信了没有。 “孩儿明日要见普惠大师,母妃安排一下。”简泽轩平稳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波动。 “不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必须好好休息!”容妃不容置疑地低喝道,随后面色极为严肃地问:“轩儿,你还没有告诉母妃,是谁伤你至此?” “伤我的人,已经死了。”简泽轩淡淡说道,仿佛并不在意身上几乎要命的伤。 映月山庄中,他早已下了封口令,若是有人说出当日他是因为替苏千澈挡箭而受的伤,不仅自己身死,连全家都会受到牵连。 若是让容妃知道他是因为苏千澈受伤,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容妃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担忧他的伤势,“轩儿,这段时间你就好好静养,身体绝对不能再出任何问题。普惠大师的事,等你伤好了,再去也不迟。” 简泽轩嘴角动了动,似勾出一抹昙花般片刻即逝的笑:“母妃,孩儿一刻也等不了。” 自那夜的梦之后,他的脑海里不时会闪过一些片段,画面很模糊,看不清是些什么,唯一知道的是,所有的片段,都与他和那个女孩有关。 笑的她,哭的她,耍赖的她,脏兮兮的她,爱漂亮的她,一颗糖果便能高兴一整天的她。 一直以来空荡荡的心,被她全部填满。前所未有的充实,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早已等不及,他想要确定她的身份,若非身体实在撑不住,他想要现在便出发。 “轩儿。”容妃极为无奈又痛心,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倔得很,他决定的事情,便极难改变,“休息三日,若母妃请不来普惠大师,你再去天音寺可好?” “母妃,孩儿相信你。”简泽轩道。 “母妃尽量把他请来,你现在好好休息。”容妃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说道。 简泽轩应了,便闭上眼,似乎因为松了一口气,不过片刻,他便沉沉睡去。 容妃看了他许久,才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轩儿还是选择了那条路吗?苏家小七,就对他那么重要? 门外院子里,齐浚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门口站立。 听到身后的声音,齐浚转过头,便看到容妃略带愁容的脸。 “轩儿问了什么?”齐浚随着容妃一起往外走去。 容妃淡淡叹息一声,道:“问我为何要坚持让他与苏小七成亲。” “你告诉他了?”齐浚眉头皱起,“这件事已经过去,咱们只希望轩儿能平平安安地生活。” “以轩儿的能力,即便我不告诉他,他也能查到。”容妃捋了捋额角的发丝,两人走到一座凉亭坐下,“与其让他去查,不如当娘的亲口告诉他。” “既然婚约已经解除,我们也不希望轩儿与那个女子扯上关系,轩儿为何又有此一问?”齐浚眉头深锁,抬手扯着已经有些发白的胡子。 容妃看着不远处已经有些凋零的秋菊,缓缓摇头:“或许他对苏小七的身世有些好奇。” 轩儿命格的改变,与苏家小七有关,曾经她希望简泽轩的命运能与苏小七绑在一起,可听了普惠的话之后,她绝不希望苏小七与简泽轩有过多牵扯。 那个位置再好,也没有孩子的幸福重要。 “爹,你去查一查,这几日轩儿去了哪里,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容妃的声音有些沉,“凡是与此事有关的,全部都要好好审问。” 简泽轩避重就轻的回答,明显是隐瞒了一些事,若是让她找到罪魁祸首,必然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齐浚点点头,伤害轩儿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 在被苏千澈警告之后,十一便命人把办公的桌案抬了出去,随后他把众弑神卫集中起来,到映月山庄的练武场里训练。 他肩膀受伤,不能一起训练,便只能监督他们。 此时一个守卫从外面走进练武场,对十一道:“庄主,十公子和司尊主离开了。” 十一手指骤然握紧,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难以言喻的痛。 她才吩咐了守卫,若他没有好好休息,便报告她,为何她却这么急着走了,甚至连说都不说一声? 那守卫并未察觉出他的异常,只感觉周围温度似冷了一分,他搓了搓胳膊道:“听说是皇上召十公子进宫,所以十公子急匆匆走了。” 听到这句话,十一手指缓缓松开,心口的痛也渐渐消失。 一阵风吹过,身上微微的凉,他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并没有不告而别,只是因为皇命难违。 …… 山林间,苏煊铭从树上轻松跳下来,速度极快地在树林间穿梭。 他的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凝滞,仿佛没有受伤一般。 忽然,苏煊铭闷哼一声,左手撑在一株大树上,右手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气。 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汗,深邃的眸底似凝结一层冰霜。 不久之后,苏煊铭呼吸平缓了些,便又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一次,他的速度慢了许多。 回到楼里,苏煊铭一眼便看到放在桌上的信。 一排秀雅的字,隐藏着凌厉。 我与司影去宫里,大哥你在映月山庄养好伤再回来。 没有落款,是谁留的,却一目了然。 苏煊铭再次捂了捂胸口,既然小澈已经回去,他也该回去了。 …… 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驰,并驾齐驱。 骏马上,分别坐着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白衣少年,男子风华绝世,少年容貌出尘,都是不可多得的杰出人物。 天色渐暗,二人还是没有追到简泽轩的马车,直到到了虞樊城外,才看到一辆马车行入城里,看马车的奢华程度,定是简泽轩的座驾无疑。 想到之前在虞樊城遇到的容妃,看来简泽轩是来找容妃了。 只是他为何要不告而别,这是让她极为困惑的问题。 苏千澈没有直接追上去,既然简泽轩不想见到他们,便就这样吧,等他回了怀王府,再去看他。 找了一间客栈,苏千澈要了两间上房,旁边的司影却道:“一间便好,不要浪费。” 苏千澈深知这家伙的秉性,就算是要了两间房,说不得他半夜便会摸进房间,多要一间确实浪费。 于是,两个人要了一间房,掌柜的看着他们二人,一时间目光里的含义有些难以形容。 没办法,两人的气质都太过出众,站在一起的画面太过美好,让人不想想歪都难。 苏千澈直接无视了掌柜的一言难尽的目光。 进了屋,苏千澈便直接瘫在了床上,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坚持骑马奔波了几个时辰,现在全身都快要散架了。 小二打好了水,苏千澈却瘫在床上不想起来。 司影坐在床边,低垂下头,在她耳边轻道:“苏小姐,是否需要影帮忙?” 动听的嗓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和促狭。 苏千澈懒懒地笑:“出去。” 司影轻笑:“苏小姐如此劳累,要不,影把苏小姐抱过去?” 目测了从床到浴桶的距离,又动了动全身酸痛的身体,苏千澈点点头,“起驾。” 司影很轻松地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在他怀里,小小的人儿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全身瘫软了。 司影既心痛又无奈,不由微带着责备道:“影在,苏小姐无需逞强。” 苏千澈闭着眼,一动不动。 白日里赶路之时,司影曾提议让她与他同乘一骑,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了,于是现在,自己便遭了罪。 接下来的旅程,她再也不会问难自己了! 耳边传来男子柔和的声音:“真的可以吗?” 有浅浅的湿气萦绕,苏千澈睁开眼,便发现司影已经抱着她来到了浴桶边。 从他怀里下来,苏千澈双手伸开,挂在浴桶边缘,懒懒说道:“难道你想看我洗澡?” 司影面色微红,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又瘫了片刻,苏千澈才解开衣服,坐进浴桶里继续瘫着。 水温很合适,上面还浮着一些玫瑰花瓣,苏千澈背靠着浴桶,一边暗想店家服务周到,一边感叹若是有按摩服务那就更好了。 正这般想着,便仿佛有一双微热的手按在她白皙香肩,那手修长有力,玉般温润触感。 耳畔响起男子悠扬如清泉流过的声音:“影为苏小姐按摩。” 苏千澈心里一震,猛然回头,身后却哪里有人? 苏千澈抬手揉了揉额角,难道是因为太过劳累魔怔了? 不过若是有美男按摩服务,想想也挺不错的。 闭上眼泡了一会儿,直到水温渐渐凉了,苏千澈才从浴桶里出来,穿上换洗的中衣,走到床边,躺下。 眯了一会儿,苏千澈忽然睁开眼。 外面似有打斗声,凛冽肃杀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房门被推开又关上,轻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男子身上淡淡的冷香,一片阴影盖住了床上的少年。 苏千澈抬眸看他,跳跃的烛火下,白衣男子身上被镀上橘黄色温暖的光泽,让谪仙般的男子多了一丝烟火气息。 男子琥珀色双眸凝视着她,似带了一世的温柔。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打破了沉静的气氛:“外面怎么回事?” 司影眸底映着少年凝脂般的香肩,缓缓开口:“两个小门派,起了些争执。” “哦。”苏千澈说罢便不再问,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 见少年侧过身去,司影挥手在床边做出隔音结界,又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变浅,才起身,脚步轻缓地走出房间,走到扶栏边,垂眸往下看。 一楼大厅,两方人马正在对峙,靠门口的一方数十人,皆是凶神恶煞,厅里的另一方,却只有两人,男子一身蓝衣,温润如玉,女子白衣修身,娇俏清丽。 大厅里的人并不多,此刻见到有打斗,或是兴奋或是惊慌地看着两方人马。 较多一方的为首之人脸上一道刀疤,蓬勃的络腮胡子,眼睛大如铜铃,他瞪眼看着对面的蓝衣男子,粗声粗气地说道:“晏大夫,劝你识相一些,把丹药交出来,我大胡子饶你们不死。” 这络腮胡是江湖二级势力地煞门一位副门主手下,不知从何处得知晏景修身上有璇玑丹,此刻在客栈碰到,自然是不会放过。 璇玑丹是能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丹药,不仅能解毒,还能提升内力,怎能不引人争抢? 晏景修黑曜石般的双眸温润依旧,即便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人,他的神色亦不变,温声道:“恕晏某难以从命。” 柳意摆弄了一下蓬松的袖袍,撇了撇嘴道:“师兄,干嘛要和他们废话,直接放倒不就行了。”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络腮胡唰地从腰后拔出大刀,锃亮的刀身指向晏景修,“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老子的刀可是不长眼的!” 络腮胡身后,十余人也都齐齐拔出武器,肃杀气息在客栈内萦绕,气氛剑拔弩张。 晏景修声音温和依旧:“晏某不吃酒。” 大胡子等众人:…… 晏景修又道:“晏某还未见过长眼的刀。” 众人:…… 柳意掩着嘴轻笑,没想到师兄还有这么损的一面。 “好啊,你耍老子!”大胡子本就耐心不多,此刻更是恼羞成怒,直接挥着大刀便向蓝衣男子斩过去。 这个柔弱的大夫,虽说医术不错,可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想必功夫必然不好,他只要把人擒下,那丹药岂不是手到擒来? 晏景修身体一动不动,在他身侧的柳意却是个急性子,看到大刀带着寒光劈过来,娇小的身体不仅不避,反而迎了上去,身影一闪间,便从大刀旁边闪了过去,娇小的影子在大胡子身后众人间穿梭,很快,还未来得及出手的地煞门众人直接倒了一地。 柳意拍了拍手,睨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不屑地说道:“想要欺负师兄,先过了本小姐这关再说。” 一阵香风吹过,大胡子突然觉得全身发软,大刀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大胡子用刀支撑着身体,咬着牙说道:“软……软筋散……” 柳意背着手轻踮着脚尖一跳一跳地走到大胡子面前,乌黑的眼睛眨了眨,赞赏地说道:“咦,竟然还有一个竖着的。” 大胡子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柳意伸出手指,笑眯眯地戳了大胡子一下,道:“倒吧你。” ‘嘭’ 大胡子硕大的身体不甘地倒在地上,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观众们目瞪口呆,那一方仅两人,看上去还是如此柔弱,本以为会直接被另一方凶神恶煞的人擒住,却没想到,场面完全反了过来,看上去强悍无比的一方,竟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柳意跳着回到晏景修身边,眨巴着眼睛邀功:“师兄师兄,怎么样怎么样,我厉害吧?我没有杀他们哦,只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罢了。” 晏景修眸光温润,正要说话,忽地他转过头,抬眸看向二楼。 眸底映着风姿绝世的白衣身影,晏景修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不过一念之间,便又松开,神色丝毫未变。 “师兄,怎么了?”柳意一边奇怪地问,一边抬头,看到二楼的白衣男子,下意识问:“他是谁?” 晏景修没有回话,转身面对着司影,站在原地鞠了一躬。 “师兄,你干嘛给他行礼?”柳意微皱着柳眉,小小声问道。 司影并未说话,也未回礼,转身又踱步回了房间。 晏景修黑曜石般的双眸里似闪过一抹光辉,过了片刻,他道:“给他们解药,让他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师兄,他们想杀你!”柳意想也不想地反对道。 “师妹。”晏景修没有解释,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柳意咬唇,在晏景修温润的眸光中很快败下阵来,她跺了跺脚,摸出一个小瓶扔在大胡子身上,咬着牙道:“这次算你们走运,下次若再敢伤害师兄……”柳意原本想好好威胁他们一番,却在感到身后的目光后,不得已把后面的话噎下去,只冷哼一声,又回到晏景修身边。 晏景修走到大胡子面前,问声说道:“师妹不懂事,下手不知轻重,晏某身上的银子,便给众位赔罪。” 说着,他便从袖间掏出一锭银子和几张银票,放在大胡子身上。 柳意看到他的举动,瞬间瞪大了眼:“师兄,你……你……”那可是几千两银票啊! 大胡子哪里想到,他不过是想打个劫,劫一粒丹药而已,竟然在失败之后,还收获几千两银子? 晏景修又回到柳意身边,轻声道:“师妹,你身上可还有银子?” 柳意一脸懵:“没有……” “既然你我都没有银子,那师妹,便去问苏小姐借一些银子吧。”晏景修温润的眸底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柳意更懵,半晌才愣了愣神道:“苏小七在哪里?” 晏景修抬眸看一眼刚才白衣男子走进去的房间,修长手指指着房门,轻声道:“那一间。” “刚才那个男人进去的那间?!”柳意一声惊呼,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她连忙捂住嘴,眼珠滴溜溜地转。 之前见到的苏小七是男装打扮,所以即便别人知道她与男人住一间房也不会怀疑什么,可若她不小心揭穿了苏小七的身份,那可就是坏了她的名声了。 但是,师兄怎么知道苏小七在那个房间里? 柳意眼珠子看向晏景修,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晏景修笑而不语。 柳意眼底有些黯然,师兄把所有银子都给了别人,只是为了找借口与苏小七说话吗? 她轻轻咬着唇,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去。 待得柳意上了楼,晏景修亦跟了上去。 男子微垂着眸看着地面,眸中神色莫测。 走到指定的房间前,柳意轻叩房门。 苏小七真的在里面?柳意透过纸糊的门缝看进去,却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白衣身影坐在床边,其他的却看不清,也没有看到少年的身影。 正当她闭着左眼要再细看一番之时,刚才还在床头的白衣男子,却瞬间出现在门前,房门被打开,白衣男子嘴角带着完美的笑,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在男子晶透如水的双眸注视下,柳意有瞬间怔愣,想要说的话被卡在喉咙。 晏景修却在男子开门的瞬间,看到了床上微隆的薄被,长长的眼睫微垂,晏景修眸底闪过不知名情绪。 “有事?”司影开口,声音极轻,却轻易让人听出他并不是那么美好的心情。 柳意嘴角跳了跳,道:“那个,苏……苏小七在吗,我是她的朋友,找她有事。” 司影转眸看向立在一旁的蓝衣男子,他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似是察觉到司影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眸中温润如水,水色薄唇边漾起浅淡似有若无的笑意。 175 另一身份(2更) 四目相接,仿佛有丝丝电流在半空中流转。 气氛有些压抑,柳意看一眼白衣男子,又转头看向晏景修,心里暗道,难道这个人是师兄的敌人? 这般想着,柳意的手指便紧了紧,这么近的距离,要给这个面具男下毒非常简单…… 过了片刻,司影从房间走出来,关上门,浅浅勾唇,道:“晏大夫来此,又是为了何事?” 晏景修错开眸,眼睫垂下,温声道:“晏某与苏小姐也算相识,既然遇到,自然要前来打声招呼。” “仅此而已?”司影双眸微眯,眸中一片暗色。 “仅此而已。”晏景修道。 司影轻笑:“晏大夫如何知晓,苏小姐在此?” 柳意也转头看向晏景修,对啊,师兄是如何知道苏小姐在这里的? 晏景修温润的眸闪了闪,道:“之前,仅仅是猜测。” “那么现在,晏大夫确定了?” “是。”晏景修轻声道。 司影轻笑,笑容暖了初冬的雪,“那还真是不巧,苏小姐太过劳累,已经睡下,你们若只是打声招呼,我会替你们带到。” 柳意惊讶地捂住嘴,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即便带着面具,却依旧如谪仙般的男子。 苏小七太过劳累,是什么意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晏景修神色不变,温声道:“如此,晏某和师妹便不打扰了。” 说罢,便招呼着柳意离开。 柳意很是奇怪,师兄分明是特意来找苏小七的,为何连苏小七的面都没见着,就要离开? “哎,师兄等等我。”不过片刻,晏景修便已下了楼,柳意连忙追上去。 司影看了二人片刻,便转身开门,脚步轻缓地走进屋去。 床上,苏千澈还在睡,因为有隔音结界,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她。 司影在床外侧躺下,把面朝里的少年扳过来,面对着他。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感到有外人在,却因为是熟悉的味道,便又继续睡了。 司影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睡得那么香,把她卖了怕是都不知道。 这小家伙,真是有招蜂引蝶的潜质,敌人太多,他必须得好好看着她。 …… 天色很暗,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月光如水照在街道,映出一个缓缓从街口走出的身影。 男子长身如玉,一身蓝袍显得极为飘逸,黑曜石般的眸底却无往日温润情绪。 青石板的地面上,映出男子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街上并无其他人,却有一个略带嘲意的声音在晏景修耳边响起,“我早就说过,司影与简璃是同一人,你却不愿相信,现在可信了?” 晏景修垂眸缓缓走在月光笼罩的街道上,街道寂静,突然出现的声音,却没有让他感到半分惊奇,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那声音再次道:“若非同一人,简璃怎么会在从未见过那个女人的情况下,一眼便看中了她。” 晏景修淡淡开口,向来温和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凉意:“她是苏七小姐。” “这么在意?你不会又心软了吧?” 晏景修微垂着眸,片刻道:“没有。” “哼,没有?心慈手软如何能做大事?!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你背负的仇恨!”脑海里的声音带着疯狂的恨意,“你曾经对她并未上心,为何现在却极力反对我们的计划?!” 晏景修手指握了握,冷声道:“我的仇恨,与她无关。” “哈哈,无关?你不要自欺欺人!她的命运,关系着东刖命数,只要她身死,东刖便会土崩瓦解,到时候,想要报仇轻而易举!” 晏景修眼眸闪了闪,以她现在的地位,完全无法决定东刖格局,那些推测,也是子虚乌有。 他开口,声音低沉,话语里带着冬末的冷意:“我说无关便是无关,你若再敢动她,我便让你永远无法再出现。” “让我无法再出现?哈哈,除非你死!因为我与你是一体的!”那声音猖狂笑着,忽然他似意识到什么,又换了语气道:“不动她也可以,只要你把她抢过来,让我也尝一尝,能让你着迷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晏景修双眸骤然冷如寒玉冰石,右手微动,一根似玉非玉的长簪从袖中滑出。 说话之人感觉到他的动作,声音顿时变得惊恐起来:“你……你要干什么,你疯了!你……你别动,我不说了!” 晏景修却没有理会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把长簪插进胸口,长簪整根没入,诡异的是,胸口却没有丝毫血滴渗出。 蓝衣男子脸色诧然惨白,脑海中凄厉的尖叫更是震得他差点站立不稳。 “这是小小的惩戒,你若敢打她的主意,就随时做好消失的准备。”晏景修开口,清润的声音有些哑。 “你疯了,你疯了!不,你不会去死,你不敢死!你若死了,你全家几百口人都不会放过你!”那声音尖叫着,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晏景修捂着胸口,身体狠狠地抖了几下,片刻,他像是被抽尽全身力气一般倒在地上,沉重地喘着气,脸色惨白犹如将死之人。 男子修长的身体微微蜷缩着,修长的脖颈微微向前拉伸,后颈处雪白的皮肤露出来,一个深血红色,如同尖锐器物镌刻而出的‘璃’字,在月光下清晰地显现出来。 …… 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之时,看到面前放大的俊脸,苏千澈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收拾一番之后,两人便又继续赶路。 司影的心情不知为何,莫名的好,眸底一直洋溢着温柔的笑意,连初冬的天气,都感受到了他的春情。 苏千澈不由看了他数次,这家伙难道做春梦了?如此风情万种的魅人模样,莫名地勾人。 直到苏千澈骑马累了,打算换坐骑之时,才知道他为何会笑得那么荡漾。 “苏小姐,累不累?”司影笑得很优雅很完美。 “不累。”苏千澈声音硬邦邦地说道。 司影轻笑,骑马与她并肩走在一起,伸出手,长臂一捞,便把人捞了过来。 苏千澈连象征性的挣扎都没有,便直接坐了下来。 “影累了,想休息一下,苏小姐,不如你来骑马?”司影左臂环着女子纤细腰肢,右手拉着马绳,微垂着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男人精韧的胸膛就贴在身后,淡淡的香气在鼻端萦绕,苏千澈心底莫名有些发痒。 太近了。 为何与坐在大哥怀里时,感觉完全不一样? 苏千澈想了许久想不通,最后归结于司影的身材没有苏煊铭的身材好,所以她才会异样的感觉。 她没有理会司影调侃的话,直接把身后的男子当成人形靠枕,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闭眼睡觉了。 司影看着少年轻闭的眸,笑意温柔,眼底的宠溺柔情似要溢出来。 没心没肺的小家伙,这样都能睡着。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如此亲密的姿势,司影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往某处涌去。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极力压制着某些感受,享受着这种痛苦又快乐的折磨。 又过了一日,第二日下午,两人总算回到京都。 司影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日多的甜蜜折磨,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而多年来磨砺出来的忍耐力,在此刻全部告罄。 苏千澈却没有体会到司影心里的纠结,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街边众人。 虽才离开几日而已,可不知为何,苏千澈总觉得,京都街道上,人们看她的目光有些变化,那目光很微妙,质疑惊讶,不敢置信,不一而足。 苏千澈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两人骑着马,随着人流缓缓向城里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们,街道两旁的人群,一边看着马上的白衣少年,一边低声议论。 “就是他啊,他就是十公子……” “听说,这位十公子,是女人?” “这么俊俏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是女人?” “看起来不像啊,这话是谁说的?” “谁说的?你不知道么,一大早起来,十公子是女人的消息,都在京都传遍了。” 虽然众人的议论压得很低,可苏千澈二人听力何等敏锐,众人的话,一句也没落下地全部传进耳朵。 司影琥珀色双眸里闪过浅浅暗光,他转眸看着少年,见她脸上并无异样,便觉心里微微一紧。 她总是这般,看似懒散,却自己扛着所有事情,从来不会想要借助外力。 这样的她,让他更想好好捧在手心里呵护。 苏千澈眸中淡淡微光萦绕,是谁,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 正在这时,一片菜叶突然从人群中飞出来,往马上的少年脸上砸过去。 “你明明是女人,为何要扮成男人欺骗我们,我明明那么中意你!”街道边上,一个年轻女子一边尖声叫着,一边疯狂地往苏千澈身上扔菜叶,“你欺骗了我们,怎么不去死!” 司影右臂随意一挥,菜叶便被一阵劲风打落在地。 苏千澈微眯起眸,看向那年轻女子。 女子长相极为普通,从未见过,属于扔在人堆里便找不到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若非是有特别强烈的情感,不然不可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而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因爱生恨的模样。 所以她的举动,必然不单纯。 不过转念间,苏千澈便想通了一些事情。 那年轻女子被苏千澈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惊了一下,很快便又回过神来,掩饰似地再次从篮子里抓出菜叶往少年身上扔:“欺骗感情的混蛋,人渣!” 有人带了头,便有人像是早已经约定好了一般,纷纷拿起篮子里的东西,菜叶臭鸡蛋各种蔬菜全数往苏千澈身上砸过去。 司影眸光微凉,挥手在二人身边结出一道透明内力罩,被扔过来的东西全部砸在透明罩上,随后掉落在地。 “欺骗我们感情的骗子!” “你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那么喜欢你,你竟然骗我们!”有女子嘤嘤的哭泣声响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旁的人连忙安慰,“快别哭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街道上吵闹异常,各种烂菜叶烂蔬菜满天飞,漫天飞舞的蔬菜中,苏千澈安然坐在马背上,那些蔬菜却因为内力罩的阻拦,近不得苏千澈半分。 胯下的马儿因为群情激愤,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勒了勒马绳,让有些躁动的马儿安静下来,苏千澈转眸,缓缓扫过众人,便看到扔东西的人街道两边都有,大多都是年轻女子,还有一些中年妇女,甚至还有一些男人。 街道边众人见她不说话,还似是威胁一般看着他们,没有丝毫悔改之心,一时间,他们看着苏千澈二人的目光全都变了。 今日之前,他们在谈到十公子时,还是一脸憧憬崇拜,此刻,却全部变成谴责厌恶甚至怨恨。 “我家那闺女可喜欢这什么十公子了,知道他是女人之后,回家哭了好久……” “真是作孽,一个女人整日抛头露面,还与男人混在一起,真是不要脸。” “可不是,瞧瞧,这就与男人幽会上了,简直不知廉耻。” “啧啧,这种女人,整日混在男人窝里,只怕是被许多男人尝过味道了,瞧瞧那脸,那腰身,玩起来肯定带劲!” “那可不,瞧瞧那腿,啧啧,必定柔韧无比。”有几个男人聚在一起阴笑着。 司影净透的眸底瞬间被灿金色光芒吞没,右手抬起,正要把那几个嘴巴没洗干净的男人撕碎,肩膀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按住。 回过头,便看到少年微微笑着的脸。 这种人渣,不值得他脏了手。 苏千澈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目光缓缓扫过扔菜叶的众人,轻声笑问:“我骗你们什么了?” 人群中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便是狂风骤雨般的爆发:“你扮成男人欺骗我们,现在还有脸问骗了我们什么!” “不要脸,厚颜无耻!” “真是不知廉耻,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街道上爆发出的谴责声浪如潮水般汹涌,把街道两旁的小摊都快要掀翻。 很快,几乎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女扮男装的十公子回来了,而且,刚一回来,就被人堵着扔烂菜臭鸡蛋。 这消息一传出来,便有许多人不敢置信,十公子的名声,在京都可是极响,怎么可能一回来就被人扔菜叶? 众人为了搞清楚原因,更多的是为了看热闹,绝大部分人都开始往入城的街道挤,很快整条街道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两边的茶楼酒肆中,正在喝茶喝酒的人也都探出头来,看着靠近城门口被众人围起来的两人。 虽被众人围着,连动都动不了,两人却无丝毫惊惶之色,神色平静,似是根本没有看到周围黑压压群情激愤的人们。 苏千澈嘴角笑意不减,红唇轻启,缓缓道:“我扮成男人,欺骗了你们什么?欺骗了你们的身体,还是你们的感情?你们喜欢我,就因为在你们眼里,我是男人?这大街上,有那么多男人,你们为何不喜欢?” “这……这怎么能一样?”一众喊着欺骗了她们感情的女子有些懵。 “有什么不一样?”苏千澈神色慵懒地问,“因为他们是纯爷们,我不是纯爷们,所以你们喜欢我,不喜欢他们?” “当然不是!”众女齐齐否认,这怎么能承认,若说是,难道让人以为她们喜欢的是女人? 苏千澈嘴角勾起笑,邪气满满,“那你们倒是告诉我,为何会喜欢我?” 刚才还叫得很凶的女人们都懵了,怎么回事,这与想象中不一样啊! 这么重要的秘密,被当众揭穿,还被当众辱骂甚至羞辱,应该要爆发恨不得打人才对,为何她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慌乱,甚至比她们还要沉着冷静。 “既然你们不知道原因,那我便告诉你们。”苏千澈微扬起头,慵懒半阖的双眸带着蔑视天下的漠然,“你们所说的喜欢,是因为我有实力,有颜值,有气质,这种喜欢,不过是满足你们心中的幻想罢了。所以,不要说我欺骗了你们的感情,你们的感情,我要不起。”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喜欢你的人!”带头扔菜叶的女子大声谴责道。 苏千澈半眯起眸,淡淡勾唇,“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会在意她的性别。”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眸中似有星河流淌,“不管我是男人还是女人,真正喜欢我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性别。她们不会因为我是男人就崇拜,不是男人就厌恶。” 她的话音落下,街道上便陷入了一片沉静。 司影静静看着她,眸底金光散去一些。 她是女孩子,可在众人面前,却几乎都是以少年形象示人,而他,也从不要求她什么,因为不管她作何装扮,她都是她,永远是他的阿澈。 苏千澈微眯起慵懒的眸看了那年轻女子一眼,轻笑道:“大庭广众之下,口口声声说喜欢,你这个女人,可真是大胆,不知以后,有没有人敢娶你?” “你……你……”那女子脸颊涨得通红,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探究目光,她顿时羞得恨不得钻到地底去。 旁边一男人看不下去,便指着苏千澈大声质问道:“你怎么能欺负一个弱女子?!” 苏千澈看着在面前蹦跶的男人,这男人的容貌,别具一格。 忽然她轻笑出声,“这刚说没有人敢娶你,便有人跳出来了,看来这位女子魅力不小啊。” 年轻女子下意识看向身边说话的男人,这一看,差点就吐出来,其他人也看向男子的尊荣,一时都忍不住嫌弃的目光。 身为女子,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调侃,本就是极为羞耻的事,更何况那男人长相惊人,更是让她觉得又气又恼。那年轻女子在众人露骨的目光中,再也忍受不住,转过身就想要从人群中跑出去。 “这就想离开?”苏千澈轻呵一声,一直未有动作的司影此刻手指一点,正在逃跑的女子便被直接定在原地。 苏千澈跳下马,踩着地上烂菜叶子,朝那女子走过去。 看到少年虽微笑着,半阖的眸底却似有冷芒闪过,众人下意识让开一条路,随后反应过来,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个人明明是骗子,他们为何要让路? 苏千澈走到那女子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颚,微低下头,声音极轻地问:“说说看,是谁派你来闹事的?” 176 太子求娶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年身上。 她的姿态慵懒却优雅,即便满地的菜叶,也像是脚踏一路繁花,款款从天而来。 少年清雅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街道上低低响起,却奇异地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闹事?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女人是来闹事的? 可是看着不像啊,这样普通的女子,应该是很安守本分的,怎么会闹事? “你……你怎么知道?”女子惊异地问道,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紧紧闭上嘴。 这样明显不打自招的行为,让围观众人脸色都变了变。 另外一些扔烂菜叶的,都躲在人群中准备悄悄离开,却突然发现他们的身体根本动不了。 “我怎么知道?”苏千澈淡淡勾唇,唇角一抹似痞似邪的笑,“因为,你太过普通,普通到让人很难注意。这种普通,与大众接近,所以更容易博取同情。你长了一副安分守己的脸,便不会有人会怀疑你带头闹事。” 众人都在心里点头,可不是嘛,他们刚才便是这般想的。 “这是幕后主使的聪明之处,可也是他的愚蠢之处。”苏千澈手指紧紧捏着女子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嘴角笑意邪恶而危险,“因为你太过普通,不会对我有如此强烈憎恶的感情,即便有,你也不敢表现出来。所以,你不是拿了他的好处,便是受到他的威胁。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了?” 年轻女子面色惊恐,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因为,眼前的少年说的全是对的,那个人找到她时,便是这般说的。 众人看到年轻女子的表情,便知道少年大概是说出了真相,细细一想,便发现,他们原本对十公子并没有什么厌恶感,只是有一种崇拜之人突然变性的震惊和惊奇。 因为受到另外的人强烈情感的带动,他们的感觉才会变了味。 他们对十公子言辞羞辱,更甚者行为羞辱,若是十公子没有如此沉静,一开始就被激怒,甚至一怒之下伤了人,那么不仅她的名声真正毁了,众人还会真正讨厌她。 因为曾经有多崇拜,之后就会有多厌恶。 而现在,十公子从头到尾都未真正生气,甚至是笑得极为温柔,还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让被带动了情绪的人们愧疚羞愧的同时,对她的崇拜又更上一层。 毕竟,十公子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她们只能仰望,根本触摸不到,又不能当相公,她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如此出色的十公子,竟然是女人,与她们一样的性别,现在她们更加崇拜她了好吗! 群众们的感情很纯粹,刚才针对苏千澈的怒气,此刻全部集中到那带头闹事的年轻女子身上。 那女子哪里遭遇过如此对待,吓得差点便要哭出来。 她抖抖索索地把事情交代了一番。 一大早的时候,便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听到带面具的男人,不少人都下意识看了带面具的司影一眼……)找到她,说若是为他做一件事,便会出银子替她的弟弟治好病。 她家里穷,父母早逝,弟弟是她唯一的牵挂,可前些日子弟弟患了重病,没银子医治,眼看着弟弟便要撒手人寰,正好那男人出现,他说她不会伤害到人,只要带动众人的情绪便好。 那个男人说,她长得老实普通,说的话更容易让人相信,也更容易带动情绪。 听到这里的时候,许多人都是一脸羞愧,因为他们就是被带动情绪的一员。 好在他们在失去理智之前,事情就已经被十公子解决,并没有做出让他们后悔的事情。 “那个男人,有没有其他特征?”苏千澈问。 女子连忙摇头,“他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身材……”她四周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站在骏马旁边的白衣男子身上,“与这位公子差不多。” 这一说,众人看着司影的目光更奇怪了。 无故躺枪的司影:…… 苏千澈轻笑一声,问:“如果我找到那个人,你可能认得出来?” 女子有些茫然,那人带着面具呢,怎么认? 苏千澈见她如此模样,便知没戏,她放开女子下颚,缓缓扫视众人,问人群中的女子们:“现在,你们觉得,我是男是女,有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不少女子都小小声地说道。 “怎会没有区别?”苏千澈笑得邪气,“难道你们不觉得,我身为女人,你们对我的喜欢会更为纯粹?至少,小夫妻们不会因为我吵架。”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不少女子都捂着通红的脸,低低惊呼:“啊,十公子好帅啊!即便知道她是女子,还是觉得她好帅啊!” 苏千澈对她们微微一笑,她们便觉得眼冒星星,幸福得快要晕厥过去。 这种雀跃的心情,根本与十公子是男是女完全没有关系啊! 苏千澈对她们的反应很满意,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 而她是女子的身份揭穿,必然很快就会有人查到她是相府七小姐,于是又要面临应付相府那一群人,真是麻烦。 自苏千澈阻止了他的举动时,司影便一直没有开口,他静静地看着少年处理眼前的麻烦。 她女扮男装的事被爆出来,最大的问题便是面对民众的谴责,而她处理得很好,冷静得让他都刮目相看。 只是,这种兵不血刃的做法,不是他的风格。 司影转眸扫了藏在人群里的那几个说脏话的男人一眼,嘴角勾起浅浅笑意。 那几个男人此刻见风向已转,便打算偷偷摸摸离开,却突然身体一抖,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连迈步出去都困难。 司影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随后又一转眸,看向街边茶楼二楼某处房间。 瞳孔里映出两个男子的身影,司影双眸微动了动。 另一边,苏千澈指了指人群中闹事的人,懒懒道:“你,你们,随我到千府走一趟。” “散开,都散开!”一声高喝在人群后响起,几匹高大的马出现在众人眼中。 “是巡捕司的俞队长!”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分散开来,让出一条路让俞浩然等人骑着马走过。 俞浩然阴沉的目光扫了苏千澈一眼,随后伸手指着她沉声吩咐身后的人道:“十公子好威风,刚回京便聚众闹事,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跑得掉,给我全部带走!” 苏千澈挑眉,这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么? 她微低下头,轻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随后抬眸,缓缓道:“皇上召本公子回京,你确定要带我去巡捕司?” 俞浩然面色更加阴沉,前些日子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地抓她,却不知为何被上面压下,他简直怒极。俞洪在自己府上被人断了根,废了双臂,他们却不能报仇,俞家的脸面差点都被丢尽。 现在,终于让他逮到机会,她却说皇上召见! 皇上的圣意她定然不敢假传,俞浩然只得再次憋下一口气,面色阴沉地挥手让人把其他人都带走。 人证全部被带走,苏千澈也不恼,有意针对她的人,此次没有收获,必然还会有所动作,她也不必费心去查了。 两人上了马,向皇宫行去,徒留一群女人星星眼,一群男人摇头叹息。 马德,一个女人比他们还俊,还让不让他们这些男人活了? 街道边一座茶楼里,二楼某房间,淡淡的檀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窗边,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人面前一杯清茶,缭缭雾气氤氲,茶水清透,映出左侧一人的绝世容颜。 男子一身飘逸白衣,仿若由天边云霞织就而成,衣袍上没有任何花纹,仅领口袖口用银丝线勾出双边纹路,高贵又不失优雅。 男子皮肤白皙近乎透明,如最上等的瓷器,没有丝毫瑕疵。凤眸狭长,如盛入漫天星海,却又仿佛只是一片空蒙。 他微垂着眸,眼睫在风中轻晃,满头青丝未束未系,在脑后铺散成一匹黑色锦缎。 五官无一处不完美,却缥缈如水中之月,又如烟火之远,不可触及。 男子对面,是一个如同火焰般耀眼的男人,男人一头火红色短发,在头顶肆意张扬,后脑勺留了一小束,用红色发带扎起,荡漾到腰间。 衣袍亦是耀眼的火红,他整个人都像是炽烈燃烧的火焰,仅仅一眼,便能感受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强烈压迫感。 一双黑钻般明亮的双眸看向吵闹的街道,红发男人眸底带着兴味。 听到少年解释别人喜欢她的原因之时,红发男人突然笑出了声:“哈哈,有趣,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直白地夸赞自己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茶,又转头看向外面:“哈哈,没想到东刖除了那简璃,竟还有如此有趣之人。这女子短短几句话,不仅让闹事之人吃了瘪,还顺便收拢了一番人心。” 红发男人转过头,看向面前仙一般的白衣男子,“老楼,你有什么看法?” 楼庭兮纤细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指尖浅粉色,水色薄唇轻吹一口气,茶气缭缭。 他没有说话,似是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喧嚣,仿佛自成一隅,不沾半分俗世红尘。 红发男人秦修炎深知他的秉性,倒也不意外,他摩挲着下颚,喃喃道:“老楼,想不想看看她穿女装的样子?” 楼庭兮淡然抿一口茶,不语。 “哈哈,你对女人又没兴趣,自然不会想看……不对,你对男人也不感兴趣。”秦修炎笑着说道,这家伙长得好,可性子却如看透红尘的老僧一般,沉寂,无趣。 虽然南绥国的女人都说楼世子缥缈如那天边云霞,不能采撷,又如天界仙子,不可触碰,却只有他知道,这家伙无情无性,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看进他那一双浩如烟海的眸底。 从他认识楼庭兮开始,他便是如此模样,也不知道谁能成为那个意外。 “啧,她身边那个白衣男人,看上去很是厉害。”秦修炎摸着下巴啧啧称赞道,“应该能勉强成为你的对手。” 楼庭兮眼睫掀了掀,眸底映着马背上白衣男子的身影。 秦修炎见他如此,便以为他有了些许兴趣,正要再接再厉,却见眼前男子只看了一眼,眸光没有半分停留,便又垂下眸,眸底映出茶水浅浅的波纹。 “无趣。”淡淡的声音极缥缈,似天边仙音,从远处而来,在耳边萦绕,片刻才缓缓散去。 秦修炎抬手摸了摸耳朵,楼庭兮的话极少,可每次听到,他都会觉得耳朵发痒,仿佛有一只手拿着羽毛在耳朵里挠一样。 “老楼,难道你不觉得,那白衣男人的背影和简璃有些相像?”秦修炎左臂撑在桌上,手指压在唇边悄声说道:“若简璃能站起来,你会不会有些兴趣?” 楼庭兮长睫动了动,片刻掀开,眸底半丝情绪也无。 …… 马儿在人群中晃晃悠悠地走着,周围不时有目光投过来,带着探究好奇,却没有之前的厌恶。 夕阳西下,晚霞在天边静静燃烧,给马背上二人的背影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司影转眸,琉璃般的眸底映着少年在落日余晖下,略显柔和的眉眼。 “刚才那人,便是之前去千府找你麻烦的?”司影轻声问。 苏千澈点点头,懒懒说道:“我废了俞家一位外系老爷,这人便凶神恶煞地要来抓人。”她耸了耸肩膀,道:“那几日我都在我在府里等着呢,却又没见他。” 司影净透的眸微动了动,巡捕司权限极大,直属刑部管辖,要让刑部放弃抓人,那一日聚在一起的几人中,太子和怀王都能做到。 只是,阿澈似乎并不知晓是谁做的。 她也不必知道。 司影轻笑,“苏小姐,皇上问起二皇子之事,直说便好。” “说什么,我又不知道凶手是谁。”苏千澈懒洋洋地说道。 二皇子都联合人要她的命了,她还要乖乖交出伤了二皇子的人,怎么可能? 司影眸底漾起一丝涟漪,声音轻柔如风:“那苏小姐如何向皇上交差?” 苏千澈摊手,“二皇子怀疑我与凶手有旧,拒不交代事实经过,我查不了,只能让他另请高明。” 司影眸底一抹无奈的笑,她以为皇上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不过,她喜欢如何便如何,她这样的性子,他不希望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进了宫,便有太监领着苏千澈去御书房,皇上简麟天靠坐在龙椅里,两指按着额头,似有些烦恼。 苏千澈行了礼,便垂眸站着一言不发。 简麟天看着面前身材纤瘦的少年,威严的龙目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苏小七,你到底有何特殊?”简麟天开口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苏千澈心里微微一惊,简麟天不是要问二皇子之事么,为何不问,反而这么说。 难道,简麟天看出她这副躯壳已经换了灵魂? “皇上的话太过深奥,在下愚钝,听不懂。”苏千澈神色慵懒,声音平静地说道。 简麟天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朕的两个儿子,一个弟弟,都向朕求娶你,你有何感受?” 苏千澈眨了眨眼,什么情况,简璃竟然要娶她?他在抽什么风…… 而且,皇上的儿子不是只有怀王有执念么,怎么变成两个想娶了?难道二皇子抓不到她,便改变策略想要娶她,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呵呵,他想得也太过美好了。 “皇上,在下并不清楚,若是二皇子……” 简麟天揉了揉眉心,道:“不是彦儿,他已经纳妃。是太子,太子求娶。” “哈?”苏千澈猛然抬头看向简麟天,眸中慵懒仿佛被打碎的镜面,全数破裂。 177 太子撒糖(2更) “你不知情?”简麟天问,眸光似有一些质疑。 苏千澈僵硬地摇头,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外焦里嫩。 简沐欢这是在搞什么鬼? 简麟天握拳掩嘴轻咳一声,眸光不再咄咄逼人,“太子从未有过纳妃的念头,朕也不强求他,近段时间,朕常听人汇报,太子往你的府上走得很勤,原来是动了心。” 苏千澈暗自扶额,简沐欢走得勤确实是因为动了心,可动心的对象不是她啊! “以你相府小姐的身份,倒是可以胜任太子妃之位。”简麟天顿了顿,又接着道:“你意下如何?” 苏千澈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意下如何?很不如何好么! 太子喜欢的是她家大哥,现在却要说娶她,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况且,刚才皇上不是不高兴么,怎么现在就同意了? 苏千澈清了清嗓子,呵呵一声,“皇上,太子应该是开玩笑的,在下与太子是好友,太子怎么会……” 仿佛料到她会这么说,简麟天毫不意外地说道:“太子告诉朕,若是不能娶你为妃,便不继位。” 苏千澈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简沐欢这是在逼苏煊铭做出选择。 只是,为何要把她拉进去,苏清怡是嫡女,也是苏煊铭的亲妹妹,苏煊铭应该更在乎她才对,简沐欢不应该挑她吗? 而且,简沐欢竟然都不与她商量,害她差点破了功。 然而,简麟天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再次被雷劈了一次。 “朕能看出来,太子是真心想娶你。至于璃王,是因为与轩儿关系不太好,才会有那样的念头,朕虽然偏向九弟,却也不能把你交到他手中。” “三月之后,朕便下旨让太子迎娶你。你就不要再打扮成这副模样到处跑了,在府里好好呆着,准备出嫁之事。”简麟天似乎没看到对面少年的目瞪口呆,接着道:“二皇子的事,也不必再查,朕会派另外的人去查。” “等等……”苏千澈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睡得太多,到现在还在做梦,以致她根本就没有听清简麟天在说什么,“皇上,您刚才,说什么?” “朕的话,很难以理解?”简麟天语气轻松,似开了个玩笑。 苏千澈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皇上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让简沐欢继位,而且还是在短时间之内! 简沐欢应该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吧? “皇上,在下还未及笄,成亲之事,不必如此着急……”苏千澈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言。 “三月之后,你正好及笄。” 苏千澈默默咽一口血,可不是嘛,三月之后就是新的一年,她这具身体便是十五,正好及笄。 “皇上,可不可以打个商量,等在下寻到父母,再谈成亲之事?”苏千澈笑着,轻声问道。 “你父母十几年杳无音信,你想在几个月之内找到他们?”简麟天不为所动。 “皇上,在下醉心江湖,没有当太子妃的才能,更别谈母仪天下……”苏千澈心底暗叹一口气,简沐欢啊,真是被你玩死了。 简麟天似有些不耐,摆了摆手道:“此事无需再议,三日之后,圣旨便会到相府,你退下吧。” 苏千澈行礼告退,走出御书房,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没有回千府,直接问了东宫的位置,便快速赶过去。 若是让她逮到简沐欢,一定好好揍他一顿,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便做出如此惊人之事,吓得她的小心脏一抽一抽的。 东宫里灯火通明,苏千澈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简沐欢的寝宫外,刚翻了墙进入院内,冲天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闻到酒的醇香,苏千澈瞬间怒了,卧槽,她在担心简沐欢突然提出的婚事,他却在这里偷偷喝好酒! 苏千澈冲到石桌前,直接抓起还站着的一个酒壶就往嘴里灌。 简沐欢正趴在石桌上浅酌,桌面上已经躺了几个酒壶,唯二两个酒壶里面还有酒。 因为喝酒而显得有些迷蒙双眸眨了眨,简沐欢看到白衣少年,便半坐起身笑看着她:“小七,你来了。” 苏千澈睨了简沐欢一眼,在他右侧的石凳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老子说,三日之后,便会下圣旨到相府,确定我们的婚事。”末了,她强调道,“你和我的!” 简沐欢浅褐色的眸在月光下也显得极为明媚,他似也没有料到皇上会那么心急,有片刻怔愣,半晌才道:“你放心,有璃王叔在,我们的亲事成不了。” 苏千澈额头直突突,又灌了一口酒,才道:“我好不容易才把跟怀王的婚退了,你现在又给我整这一出,你就没有想一想,若是我大哥不管此事,以后该怎么办?” 简沐欢突然笑起来,似真似假地说道:“他若是不管,你便是皇后,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有何不好?” 苏千澈翻个白眼,“我对后宫之主不感兴趣。” “是啊,分明有人对高位不感兴趣,为何他却要强加于我?”简沐欢低声喃喃。 他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明媚,低喃声没有任何悲伤情绪,听上去却更觉空洞。 苏千澈默,不知道简沐欢说的‘他’是指皇上还是苏煊铭。 “简沐欢。”她喊他。 “嗯?”简沐欢抬头看她,蜜色的皮肤被酒晕染出了浅浅红晕,浅褐色的眸子里迷蒙着些许酒气。 “若你真不愿继位,不如与我大哥私奔罢,我帮你把大哥打晕。”苏千澈道,现在苏煊铭受了伤,实力大损,把他打晕还是可以做到的。 简沐欢双眸瞬间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他怨我一辈子。”说罢,他便又道:“不说这些,咱们喝酒。” 说着便要去拿酒壶,却发现酒壶已经不在原处。 苏千澈看着石桌上放着的两个白玉杯,眼眸微眯,“你早知我回来?” 简沐欢笑道:“你今日回京都,必然会进宫,进宫之后,父皇自然会告诉你本宫的打算,而你,会来质问本宫。” 苏千澈默,很好心地给简沐欢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把酒壶放回桌上,问:“你为何不挑苏清怡?” “苏清怡?”简沐欢微皱着眉,似乎在想苏清怡是谁,半晌他晃了晃酒杯,轻嘲一声道:“就算本宫把相府三位小姐都娶进东宫,他也不会在意。” 苏千澈觉得有些疑惑,她抿一口酒,问:“为何?” 简沐欢抬眸看她一眼,似有些奇怪她为何会这么问。 “小七,我以为你曾经的傻是装出来的,没想到,是真傻。”简沐欢笑起来,眸中似藏着璀璨星辉。 苏千澈额头黑线,曾经那个她傻与现在的她无关。 “煊铭对相府几位小姐的重视,没有对你的百之一二。”简沐欢左手撑头趴在桌上,眸底映着酒杯里荡起的浅浅水波,“煊铭重情,你的父母曾经帮过他,他便把你当亲妹妹一样。” 苏千澈微扬起眉,这么说来,身为亲妹妹的苏清怡,他应该更为重视才对,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不待苏千澈询问,简沐欢便抿一口酒问:“小七,你觉得,煊铭知不知道,我对他……”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苏千澈微愣,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没有告诉过他?” 简沐欢苦笑:“小七,本宫身为太子,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他顿了顿道:“十五年,我做的,那么多事,他应该能察觉到,却没有任何回应。小七,他对我,必然没有……” 他轻笑一声,说不出的苦涩。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她对这方面很迟钝,苏煊铭又是那么内敛的一个人,她哪里知道苏煊铭是不是对太子有意思?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用这种方法激他?”若是苏煊铭不管她的死活,难道她真要与简沐欢成亲? “我在赌,最后赌一次。”简沐欢笑道,眼角却似有隐隐水意,“若他还是如此,我便放手,彻底放手。” 他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幽幽响起:“听到他受伤,我才知道,放不下他。既然放不下,便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小七,他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上天觉得我的人生太过顺遂,便给我设下一个不可攻克的难关,小七,我真的希望,从来没有遇到他……” 苏千澈轻叹一口气,简沐欢是醉了吧,此刻他需要的是发泄,这么阳光的一个人,在心里藏了一个人十五年,而那个人,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寻常人,怕是早就已经坚持不下来。 简沐欢又喝了一口酒,向来明朗的声音此刻却轻和宛如叹息,“小时候,我体弱多病,隐瞒了身份养在别院,那里还有其他孩子,他们经常欺负我,有一次侍童不在身边,我被几个孩子打得鼻青脸肿。”简沐欢忽然轻笑一声,“他突然出现,站在我面前,分明与我一样瘦弱的身体,却几下便把那几个孩子打得屁滚尿流。” “那时候,觉得他就是侍女姐姐所说的从天而降的英雄。” 苏千澈默,没想到这种桥段不仅适用于英雄救美,连英雄救美男也适用。 之后,简沐欢便缠着苏煊铭与他一起玩,苏煊铭小时候便对武术极为痴迷,经常会在院子里练基本功,可每次只要简沐欢去缠他,他便会放下手中的小棍子,冷着脸陪简沐欢玩。 “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只是,仅仅三个月,煊铭便不再理我,我怎么缠他,他也不搭理,直到有一次,他烦了,对我说……”简沐欢微扬起头,迷蒙的眸底似闪过渗入骨髓的痛,“他说,我太弱小,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简沐欢抬手喝酒,连酒杯里已经滴酒不剩都没有发现。 苏千澈把他手中酒杯拿下来放在桌上,道:“该休息了。” 简沐欢笑着站起身,对苏千澈道:“小七,现在已经晚了,今夜你便留在东宫吧。” 说着,便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还不忘吩咐守在远处的侍卫:“来人,送十公子去休息。” 苏千澈看着简沐欢略显萧瑟的背影,轻叹一口气,情之一字,太过折磨人。 …… 第二日,苏煊铭回到千府,两日的奔波让他的伤势有些复发,他回了屋,找了绷带熟练地把伤口处理了一番,又倒了茶,正要喝,便有侍卫敲开了门,对他说道:“大少爷,小姐昨晚去了东宫,并在东宫留宿了一晚。” 苏煊铭神色微冷,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宫中传来消息,两日后,皇上便会下旨赐婚太子和小姐。” 苏煊铭薄唇紧抿,手指紧紧握着茶杯,指节根根发白,幽暗深邃的眸底似隐藏着狂风暴雨的海面。 “备车。”他开口,声音幽冷如雪。 侍卫应了,快速走了出去。 苏煊铭手指一紧,茶杯在掌心化为碎片,滴滴鲜红血珠从手掌滴落,掉在桌面上,形成一小滩血迹。 片刻,他的手指一根根松开,茶杯碎片掉落,掌心上,插着一些细小碎片,零散着血珠。 把碎片随意取出来,苏煊铭站起身往外走。 东宫,简沐欢倚坐在主寝隔间外的软榻上,修长的手指端着一杯酒浅酌,他不时看一眼门外,似在等着什么。 有侍卫从门口进来,恭敬地说道:“殿下,苏大少爷求见。” 简沐欢眸底漾起一丝笑意,手中酒杯晃了晃,道:“请他进来。” “是。” “让丫环小厮们全部出去,不得靠近半步。” 侍卫同样应了,转身走出去。 不多时,苏煊铭便一个人走进了卧室。 简沐欢抬眸看向眼前身材挺拔的玄衣男子。 不过几日不见,他便消瘦了一些,面色也带着些病态的白,那一双深邃的黑眸却显得越发幽深,眸中冰川亘古不化,即便是六月的暖阳,也照不进他周身冰冷。 “参见太子殿下。”苏煊铭低垂着眼睫,冷声说道。 简沐欢手中酒杯轻晃,他稍稍坐直了身体,看着男子挺得笔直的脊梁,灿烂地笑起来:“苏大少爷,本宫是国之储君,你在朝中尚未任职,见到本宫,难道不该行跪礼?” 苏煊铭脊背一僵,似是从未想过他竟会如此说,长睫掩盖的眸底划过一抹看不清的思绪,苏煊铭并未说什么,单膝跪地,声音依旧冰冷,无任何其他情绪:“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即便是跪着,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无法隐藏。 简沐欢浅褐色的眸中映着男子矮了半截的身影,眸中似有什么划过,却又似什么都没有,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一抽一抽地痛。 片刻,他轻笑一声,笑意明媚地说道:“没想到高傲的苏大少爷,竟然也会对本宫下跪。” 苏煊铭不语,低垂着眸,长睫盖着眸中情绪。 “苏大少爷来见本宫,所为何事?”简沐欢轻抿一口酒,薄厚适中的唇上沾上些许酒渍,映得嘴唇水润亮泽。 苏煊铭薄唇微抿,冷声道:“请殿下收回成命。” 简沐欢坐起身,笑声明朗,“本宫有什么成命需要收回?” 苏煊铭咬了咬牙关,垂在一侧的手指微微握起:“小澈不适合宫里。” “适合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简沐欢站起身,缓缓走到苏煊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声笑:“本宫娶了她,待本宫继位,她便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如此尊贵的地位,有何不适合?” 苏煊铭抿唇,依旧坚持:“小澈不适合。” 简沐欢轻笑,“苏大少爷,莫非你以为本宫还像以前一样,事事都顺着你?” 苏煊铭垂眸,抿唇不语。 “苏大少爷,本宫与你一没朋友之交,二没主仆之义,你说说,本宫为何要帮你?”简沐欢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半跪在地上的玄衣男子面前,眼底笑意明媚依旧。 苏煊铭手指骤然收紧,指甲陷进刚被茶杯碎片扎破的肉里,细微的,清晰的痛。 简沐欢倾身,手指勾起苏煊铭轮廓锋锐的下颚,浅褐色的眸底映着男子幽深的黑眸:“苏大少爷,既是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苏煊铭看着眼前笑意明媚的男子,他如以往一样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曾经的暖意。 “殿下有何吩咐。”他道,嗓音带着低沉的磁性。 简沐欢并未直接答话,他放开男子下颚,手指下移,停留在男子肌肉紧致的胸口。 手指用力按了按苏煊铭左胸处,简沐欢笑得灿烂:“痛不痛?” 苏煊铭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因为赶路裂开的伤口此刻被用力一戳,便有密密麻麻的疼痛从伤口处扩散开来,瞬间蔓延全身。 男子脸色再次白了一分,他微咬着牙,沉声道:“不痛。” “哈哈,苏大少爷,你还真是喜欢口是心非。”简沐欢朗声笑道,爽朗的笑声在房间里扩散,却莫名掺杂着些许悲凉。 “本宫告诉父皇,若是本宫继位,便娶苏小七。”简沐欢看着看他,眸底似带着初升朝阳的光,却无丝毫暖意,“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苏煊铭薄唇紧抿,声音很冷,“小澈值得被更好的对待。” “你的意思是,本宫会对她不好?”简沐欢轻嘲,“本宫许她后位,给她最尊贵的地位,她还需要什么更好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苏煊铭冷声道。 “你知道她想要什么?”简沐欢的声音放得有些轻,仿佛叹息。 眼前的男子知道小七要的是什么,却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苏煊铭不语。 简沐欢轻呼一口气,道:“既然你这么坚持……喝了这杯酒,本宫就放过她。” 苏煊铭锋锐的眉微微皱起,这个酒杯,太子刚用过,若是他再喝,那不就是…… “呵,这就是你的诚意?”简沐欢笑得嘲讽,站起身来,扬手便要把酒喝了。 苏煊铭却在同时猛地站起身,抬手去夺简沐欢手中酒杯,简沐欢一时不察,被他凛冽的气势激得退后一步,却被椅子绊住脚,身体顿时往后倾。 苏煊铭动作快过思绪地弯腰揽住简沐欢,简沐欢正下意识站直身体…… 下一刻,两人都仿佛被定住,突然不动了。 软软的,微热的,带着些许韧性,让人很想更进一步。 四目相对,气氛凝滞了片刻。 苏煊铭猛然推开简沐欢,低垂着眸夺过他手中酒杯,一口喝了,沉声说道:“酒已喝,希望殿下信守承诺。” 说罢,便转身大步离开此地。 ------题外话------ 520有木有小可爱给葡萄表白的啊~葡萄表白所有看文文的小可爱,爱你们么么哒(^3^)~ 178 乖乖等我(1更) 心绪不宁的苏煊铭直到走出东宫,走到马车前,才想起此次前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把苏千澈带回去。 可是,他却连苏千澈的面都没有见到。 偏偏这时,驾车的侍卫看了一眼他身后,没有人,便问道:“大少爷,小姐……?” 苏煊铭万年冰封的脸有些裂了,眸底有些异样,却又很快恢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微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往回走去。 侍卫挠了挠头,有些懵,大少爷不是特地来接小姐的么,怎么没接到小姐,自己出来了? 主卧里,简沐欢两指放在唇上,嘴角带着一丝笑,浅褐色双眸里似有朝阳暖暖升起,映照着蜜色皮肤上浅浅的红霞。 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略带冰凉的触感,男子极具侵略性的凛冽气息依旧占据着整个空间。 半晌,简沐欢放下手,心情极好地出了房间。 今日东宫里的丫环小厮全部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生怕惹到了他们的主子,因为这几日殿下心情很不好,特别是昨晚,殿下一个人便喝了几壶酒,更能看出来殿下的心情已经差到极致。 虽然殿下几乎不对他们发脾气,可就是这样的反差,让他们觉得,殿下生起气来,肯定是极为恐怖的。 远远的,有两个丫头看到简沐欢迎面而来,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但是他是她们的主子,不管如何提心吊胆,都要上前见礼。 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朝简沐欢走过去,正要低垂着头行礼,却见太子对她们摆了摆手,满脸热情洋溢的笑,随后越过她们,连行走时带起的风都带着愉悦。 两个小丫头震惊极了,连行礼都忘记了。 直到简沐欢走远,两个小丫头才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殿下恢复正常了?” “难道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听说昨晚东院住进了一位贵客,难道是与那位贵客有关?” “看殿下去的方向,就是东院……” “那贵客是男是女?若是女子的话,莫非是未来的太子妃?” “东宫后院也该有个主人了。” “真想看看未来的太子妃长什么样。” “早晚会看到的……” 两个丫环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简沐欢眼角眉梢都带着明媚的笑,脚步轻快地来到苏千澈暂住的院子,便见她正睡眼惺忪地坐在桌边,双手撑着脸颊,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 “小七~”简沐欢进了屋,坐在少年旁边,嘴角勾出大大的笑容道:“在想什么呢?” 苏千澈挑起眼角睨他一眼,又转回眸,懒懒说道:“在想成亲之事。” “哈哈,你就放心好了,这桩亲事怎么也不可能成的。”简沐欢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苏千澈再睨他一眼,颇为不信地说道:“还有两日,若是皇上下了圣旨,婚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会的。”简沐欢说得斩钉截铁,笑着说道:“若真成了,我会被璃王叔片成碎片,拿去喂枭鹰。” 见他丝毫不担心,苏千澈便也松了一口气,皇家人她还惹不起,若真是出了这样的乌龙,以后她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侧过头,见简沐欢一脸春风得意的笑,苏千澈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问:“有效果了?” 简沐欢闻言脸上笑意越发浓郁,他倒了一杯茶,很是优雅地喝起来:“自然。” 苏千澈挑眉,眼底写着询问。 简沐欢忽然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他来找了我,让我放过你。”说着便又笑出声来,眼底的笑都快要溢出来,“他答应了我的要求。” 苏千澈见他笑得荡漾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是不是把他吃了?” “咳咳……”简沐欢被茶水呛到,面上腾起可疑的红云。 “小七,你……”简沐欢满脸质疑,苏小七真的是女人吗?这么直白的话,怕是只有她能说出来。 而且要说吃什么的,他应该是被吃的那个……毕竟,煊铭…… 咳咳。简沐欢连忙轻咳两声打断脑海中的画面,面上红云更浓了些。 苏千澈把头凑过去,眼底燃烧着八卦之火,低声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简沐欢下意识就要抬手抚唇,却很快压制住了,他也侧过头,在苏千澈耳边轻声道:“我和他……” 房门口忽然暗了下来,一阵似夹杂着暴雪的寒风吹进来,简沐欢还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他快速转过头,便看到玄衣男子一脸冷漠地站在门口,眼里的寒冰比山巅的积雪还冷。 刚才他与苏千澈二人离得极近,从苏煊铭的角度看上去…… 想到苏煊铭肯定是误会了什么,简沐欢噌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下意识就要解释:“煊铭,我和……”刚开了口,便又意识到两人之间关系早已不同,便又压下心虚,理了理衣袍,明媚地笑起来:“苏大少爷,房间里有人的时候,记得敲门。” 空气似又冷了几分。 苏千澈眨了眨眼,简沐欢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他竟然叫苏煊铭苏大少爷,这是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苏煊铭携着满身的冰雪抬步走进屋,他身上锋锐冷冽的气息亦随之而来。 “刚才太子答应的话,还请信守承诺。”苏煊铭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 玄衣男子身上的怒气太过明显,简沐欢原本雀跃的心瞬间被冻结。 苏煊铭在乎的,永远只是苏小七,没有他。不过是被误会占了苏小七便宜而已,苏煊铭便似要拔剑杀了他一般。 简沐欢眸光晃了晃,笑容明媚依旧:“本宫只是说,考虑考虑,苏大少爷不会以为,就喝一杯酒,本宫便会答应你的请求吧?” 苏煊铭薄唇紧抿,深深地看了简沐欢一眼,声音如刀锋般冰冷:“太子答应的事,竟出尔反尔。” 说罢,他移开目光,看向苏千澈,冷声道:“回去。” 苏千澈懒洋洋站起身来,跟着苏煊铭走出去,走到门口之时,她转过头,便见简沐欢正站在檀木质的圆桌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他的笑容明媚,极具感染力,整个房间都被他散发出的光辉照得更明亮了几分。 这样灿如骄阳的男子,值得被最好的对待。 出了东宫,两人上了马车。 苏千澈懒懒靠在软榻上,苏煊铭坐在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一臂之距。 玄衣男子身上的冷气还未消散,马车里的空气都快要结冰。 “大哥,你怎么了?”苏千澈好心地问道。 快别制冷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她都要被冻成冰块了。 苏煊铭抿唇不语,刚才在门口看到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盘旋。 苏千澈侧过去一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幽冷的眸,轻声问道:“大哥,你不会,吃醋了吧?” 苏煊铭冷锐的眉峰紧皱,沉声道:“别胡说。” “切,敢吃不敢认。”苏千澈咕哝一声,眯着眼半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苏煊铭眸中闪过暗光,脑中再次浮现出薄唇上挥之不去的柔软触感。 …… 回到千府,苏煊铭便携着冷气回了自己的房间,苏千澈懒洋洋地踱回院子,便见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站在枫树下,琥珀色双眸凝望着门口。 头顶的枫叶已经褪色,变成浅浅的黄,显得有些萧瑟,男子一身白衣清雅如山巅雪莲,在满树浅黄枫叶的映照下,更显得高贵不可攀折。 看到白衣少年的那一刹那,司影眸底似闪过浅浅流光,他动作优雅地朝她迎过来,轻笑:“苏小姐,你回来了。” 苏千澈顿住脚步,静静地看他。 有风从两人耳畔吹过,朝阳浅金色光辉照在二人身上,男子浅浅笑着,似静美雅致的优昙,低调却肆意地张扬着他的美好。 苏千澈眨了眨眼,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男子清雅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磁性,净透的双眸里波光潋滟。 “等多久了?”苏千澈下意识问。 司影轻笑着看她,薄唇轻启,缓缓道:“一整晚。” 苏千澈沉默。 他的声音轻柔,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就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在等待夜不归宿的丈夫,让苏千澈莫名有些心虚。 他特意从映月山庄送她回来,而她突然被召进宫,想来他应该是担心的,他等了一整晚,却丝毫无怨言。 这个仙一般不可亵渎的男子,却总是做出一些微小却暖心的举动,一点一点缓慢却强势地渗进她的生活。 她默默地往前走去,对于他细致的好,有些无所适从。 “皇上说了什么,可有责怪你?”司影与她保持着相同步伐,声音轻柔地问。 苏千澈掀了掀眼睫,道:“没有,二皇子的事,皇上说交给别人。”随后她又揉了揉额头,抬步上了台阶。 “那皇上召你进宫……”司影问。 苏千澈走上最后一级阶梯,随后顿住脚,转眸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 本是与他无关的事,却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想要告诉他。 “嗯……皇上说,两日之后便会下旨,三个月后,与太子完婚。” 司影双眸危险地眯起,眸中映着少年乌黑如墨的眸珠,他嘴角笑意依旧,温和如风:“哦,是吗?苏小姐可答应了?”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道:“他可是皇上,我如何反驳得了。” “苏小姐没有答应便好。”周遭的冷风消散下去,司影轻笑道:“今天休息一日,明日,影便带苏小姐去离云宫。” 苏千澈扬了扬眉,“你这是要公然抗旨?” “抗旨?”司影转身,面对着少年,把她额角一缕被风吹开的发丝缕到耳后,微微勾唇,“圣旨还未下,便不算抗旨。此事你不必管,乖,去收拾东西,准备去离云宫。” 苏千澈默,片刻道:“我答应了皇甫溟,去魔魂殿。” 她的话音落下,周遭的氛围顿时变了。 前一刻还风和日丽,下一刻便像是阴云密布,有种山雨欲来的征兆。 司影完美犹如艺术品的手指抬起苏千澈下颚,指尖在唇下轻轻摩挲着,琉璃般净透的眸深深看进少年眼底,男子缓缓启唇,悦耳的嗓音中,带着清冷的磁性:“苏小姐要去魔魂殿?嗯?” 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难以言喻的危险之感。 苏千澈微扬起头,眸光微眯,轻笑道:“这是我的事,与司公子有何关系?” 司影静静看她,忽然伸出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紧紧揽进怀里。 “苏小姐,我们都一起睡了那么多个夜晚,难道还没有关系?” 男子带着笑意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轻浅的呼吸喷洒在脸庞,苏千澈长睫微颤,右手握拳,猛然一拳打过去。 司影轻松地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倾身,在苏千澈红唇上浅酌一口,含着笑意的声音轻问:“苏小姐,现在可有关系?” 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便会得到他更进一步的惩罚。 苏千澈星眸半阖,缓缓开口:“司公子是要限制我的自由?” “不,影只是希望苏小姐不要去见别的男人。”司影回得很快。 苏千澈默,他这样的表现,只是‘希望’吗?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虽然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分明就是不能。 “苏小姐,影明日便来接你。”司影双臂揽着她,在她耳边轻道:“答应皇甫的事,影来解决。乖乖的,在府里等我。” 说罢,男子松开她,在她头顶轻轻落下一吻。 苏千澈正要伸手推开他,男子却如一道白光在原地消失,前一刻还温暖的怀抱,此刻只残留淡淡余温。 苏千澈抬手轻抚着被触碰过的嘴角,半阖的眸底似有暗芒闪过。 这家伙,占便宜的动作越来越娴熟了。 …… 虞樊城齐府,微弱的光线透过木制的窗户照进房间,房间里侧,床上,简泽轩紧闭的眸忽然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浅棕褐色的眸底有一丝茫然,似不知身在何处。 男子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又过了片刻,他的眸光才聚焦在纱帘上某处,随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简泽轩面色有些阴沉,快速掀开棉被,穿上靴子,从床上下来,大步往门口走去。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也不知已经过去多久。 房门打开,门外有两个丫环守着,见他出来,一个丫环连忙道:“轩少爷,您醒了,奴婢去请娘娘。” 说着也不等简泽轩开口,便快速跑了。 另一个丫环见他只着中衣的模样,微微有些脸红,低垂着头道:“轩少爷,您的伤还没好,大夫叮嘱过,您最好卧床休息。” “过去几天了?”简泽轩沉声问。 “两……两天……”丫环有些被他低沉的嗓音吓到,战战兢兢地答道。 竟然已经过去两天了! 简泽轩猛地关上门,又转头走了回去。 站在桌边,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揉着额角。 头还有些晕,必然是他们趁他睡着之时,给他用了助眠的药,以致他睡到现在才醒。 去衣柜拿了衣服,刚穿上,容妃便带着丫环过来了。 刚进了屋,看到站在桌边的简泽轩,容妃便着急道:“轩儿,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好好躺着?” 简泽轩神色依旧,即便是面对容妃,脸色也未有半分柔和。 “母妃,孩儿要见普惠大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容妃挥手让丫环出去,柔声道:“轩儿,只要你养好伤,母妃便去安排。” 简泽轩薄唇微抿,不再与容妃说话,转身便大步往外走。 179 她是小千(2更) 简泽轩行走如风,丝毫看不出来受了伤,几步便走出房间,等容妃追出去之时,哪里还能看到他的身影? 容妃站在门口,看着简泽轩消失的方向,目光闪了闪。 京都传来消息,太子向皇上求娶苏家小七,皇上竟答应了,莫非他也知道苏小七命格特殊,为了稳定东刖局势,才会应下这桩婚事? 如此也好,苏家小七嫁了人,轩儿就不会再对她如此执着。 因得到简泽轩醒来的消息,齐浚也很快便赶了过来,却只见容妃一人站在房门口,有些愣神。 “容儿,轩儿去哪里了?”齐浚看一眼屋内,没见到人,便问容妃道。 容妃用手帕按了按眼角,轻叹道:“刚醒过来,便要去找普惠大师。” “去便去吧,若是无缘,轩儿也见不到普惠大师。”齐浚捋了捋胡须,神色稍显郑重,“容儿,爹去查轩儿受伤之事,有了些眉目。我们进屋里说。” 容妃点点头,二人进了屋,丫环给两人倒了些茶水,便垂眸站到一侧。 “爹,是什么人伤了轩儿?”容妃刚坐下来,便急声问道。 她虽沉着,在面对简泽轩的事情上,还是有了些急迫。 齐浚示意她不要着急,声音低沉地开口道:“前几日,轩儿去了映月山庄,而映月山庄也是在那几日发生动荡,两方势力大肆拼杀,十来位长老覆灭,轩儿也是在那场战斗中受了伤。” 容妃猛然一拍桌子,涂着丹蔻的指甲刮在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区区映月山庄,竟敢伤了堂堂王爷!爹,我现在便去为轩儿讨回公道!” “容儿,别急。”齐浚缕着胡须,虎目中带着些沉思,“你可知道,映月山庄里,带头闹事的,是谁?” “我哪里知道!”容妃没好气地说道。 齐浚见她着急,便也不卖关子,“此人正是前段时间与璃王走得极近的小子,名为十公子。” 容妃黔眉微皱,虽听说过十公子的名号,她却极少在意,只知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少年,实力不错,其他便不知晓。 前几日轩儿为何会出现在映月山庄,难道与那什么十公子有关? “昨日,有一件事,传遍了整个京都。”齐浚说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那位十公子,其实是一个女子。” “女子?”容妃有些惊疑地重复道,那十公子的名头,在京都颇有些响亮,本以为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女子?! “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齐浚目光严肃地看着容妃,沉声说道:“正是苏家小七,苏千澈。” “什么?不可能!”容妃猛然站起身,保养极好的脸上再维持不住镇定,“怎么可能是她?!” 齐浚也知道容妃为何会如此震惊,他刚得到消息之时,猜测到这样的答案,也是震惊异常。 苏家小七苏千澈的傻,早已在众人心里根深蒂固,而与苏千澈有婚约的怀王一家,更是体会深刻,所以相较来说,十公子身份揭穿,他们的感触便更为震撼。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八九不离十。”齐浚捋着胡子,目中闪过精光,“十公子突然出现,便与璃王殿下熟识,她身边的侍卫,也是苏家小七身边的那个,而苏大少爷,更是直接住进千府,若不是苏小七,她身边怎可能聚集这些人?” 只是齐浚还是有些疑惑,苏小七哪里又有能力与那些优秀的男子相交? 容妃面色变了数次,前段时间两王争一女的事热度一直不减,本以为苏家小七待在璃王府不敢出现,却没想到,她竟然换了个身份,在京都绞起另一股风暴。 “若真是她,那么轩儿必定是因为她受的伤!”容妃面色难看,“一定要让那个女人远离轩儿,轩儿绝不能再出事。” “爹,若是轩儿回来,你一定要拦住他,绝不能让他再与苏家小七接触!”容妃说着便站起身往外走,“女儿现在便回宫……”忽地她又似想起什么,顿住了脚。 “容儿,苏家小七已经被皇上许配给太子,难道我们还能让她远离京都不成?”齐浚沉声道,“那女子的命运已定,圣旨还有两日便到相府,难道她还能抗旨不遵?” 容妃按了按眉心,“虽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那苏家小七害得轩儿深受重伤,轩儿还帮她隐瞒,必然是因为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情感。不行,我还是得回去,绝不能让那女人和轩儿接触。”说罢容妃便匆匆走了。 齐浚暗自叹一口气,容妃自入宫起,便深得圣宠,多年来在深宫里,性子早已磨得沉稳不惊,可是在面对轩儿之事上,却依旧如寻常母亲一样,只希望轩儿能平安便好。 自得之轩儿若与苏千澈一起,前途便会极为坎坷凶险,甚至会有生命之险后,容妃便不再坚持让轩儿的命运与苏小七绑在一起,即便那条路能让整个齐府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 天音寺是建在天音山的一座寺庙,寺庙坐落在半山腰,常年香火鼎盛,即便是在山脚,都能看到半山上缭缭升起的烟火气息。 山道修得并不宽,仅容一辆马车通过,马车行过一段路之后,剩下还有一半路程都是台阶,行人只能从车上下来,步行上去。 今日正是上香的好日子,不少夫人小姐都相携着去寺里。 半途中有一大片宽敞的空地,专门放各府的马车。 空地上已经放了不少马车,夫人小姐们都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往寺里走。 此时,又有一辆马车行来,马车由深棕色沉香木打造而成,并未有过多修饰,却从低调中透出隐隐的奢华。 拉车的骏马膘肥身健,鬃毛浅棕色,没有一丝杂色。 眼尖的女子们一眼便看出了这辆马车的不同,不由停下欲要离开的脚步,想看看这辆马车里,载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马车停在空地上,驾车的侍卫从一侧跳下,撩开车帘,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 众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马车,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只手从马车内伸出,抓住车辕。 众人的视线瞬间便被那手吸引过去。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浅蜜色,带着浅浅柔和的光,指节根根精细,指甲透明,修剪得极为整齐。 随后,手的主人从马车里弯身走出,众人的目光又放到男子脸上,顿时,一些女子的目光凝在男子脸庞,便再无法移开。 男子一审华贵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尊贵之气,浅棕褐色双眸沉静如海,睫毛长而直,透出沉稳的高雅的力道。 鼻峰高挺,薄唇微抿出沉稳的弧度,整个人自上而下,都散发出成熟稳重的魅力。 他就像是一卷书卷,让人忍不住想要一页一页去探索。 能有如此气质的,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 在众女子略显呆滞的目光中,简泽轩从马车上跳下,带着柳侍卫快速却又不失风度地离开。 直到二人走远,才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向周围的人打听:“刚才那个男子是谁?怎么从未听过城里有如此气质的男子?” “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士,怕是从京都来的吧?” “也只有京都,才能培育出气质如此卓绝的男子。” 众人的议论全被留在身后,简泽轩速度极快地上了山,来到天音寺中。 浅金色阳光照在寺庙的建筑上,把寺庙镀上一层神秘的金芒。 简泽轩二人刚进入寺中,便看到有僧人在门边等候。 “这位施主,住持有请,请跟小僧前来。”僧人伸手做了请的动作,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简泽轩心里微惊,面上神色却丝毫不变,让柳侍卫在外面候着,便跟那僧人往前走去。 淡淡佛香萦绕,房间里,两人盘坐在小桌两侧,正在专心下棋。 左侧男子一身蓝衣,乌黑发丝用蓝色发带束在脑后,男子如玉手指执起一枚白子,过了片刻,却未放入棋盘。 “晏某输了。”晏景修声音温润,又把刚拿出来的棋子放回棋盒中。 “晏施主心不静,老衲胜之不武。”普惠大师手指拨动着佛珠,缓缓说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师。”晏景修温声道,他一颗颗捡起棋盘上的白子,动作轻缓地放进棋盒,“与大师下过棋之后,晏某已心如止水。” “晏施主,万事不可强求,征求本心,顺其自然。”普惠大师目光慈和地说道。 晏景修捡子的动作顿了顿,片刻他道:“大师,若我所求,违背本心,又该如何?” 普惠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老衲有贵客上门,晏施主,请到屏风后稍候片刻。” 晏景修站起身,对他行了一礼,便走到屏风后,屏风后摆放着一个蒲团,仿佛普惠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事。 不多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是僧人的声音:“住持,贵客已经带到。” “请贵客进来。”普惠大师坐在棋盘后,一动未动。 房门推开,衣男子走进来,眸光一扫,便把整个房间的布局看在眼底,连同矮桌上只剩下黑子的棋盘。 “施主请坐。”普惠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简泽轩坐下。 简泽轩从善如流地坐下,蒲团上还有微微热度,显然刚才坐在此处的人刚走不久。 “大师知道本王今日会来。”简泽轩端坐着身体,眸底看不出何种情绪。 “今日有气东来,老衲便知会有贵客到访。”普惠神色不变,声音慈和。 “那大师可否知道,本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普惠打了个佛语,“阿弥陀佛,施主所求,老衲略知一二。” 简泽轩抿唇不语。 普惠并未在意他的态度,手指缓缓拨动着佛珠,毫无征兆地说出一句话:“一身两魂,域外之人。” “什么意思?!”简泽轩目露惊异,这句话虽前言不搭后语,简泽轩却瞬间明白普惠是在解答他心中疑惑,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一身两魂,域外之人。难道,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难道,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 “施主聪慧,老衲的意思,正是施主心中所想。”普惠缓缓道。 “呵,一身两魂,域外之人。”简泽轩把脸埋进双掌,差点喜极而泣。 难怪,他对曾经的苏千澈只有厌恶,却在看到现在的她第一眼,便无意识被吸引。 难怪,他看到她的女装打扮时,便会没来由地烦躁,因为那不是她的脸,他会下意识地排斥。 难怪,他会不由自主想要保护她,想要给她所有。 原来,她就是那个女孩,他想要守护一生的女孩啊! 原来,她真的来到了他身边,他却没有认出她来,甚至硬生生把她推了出去。 脑海里模糊的画面前所未有的清晰,全是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个一直堵在喉咙的名字,此刻也出现在唇边,“小千,小千……” 原来,她口中声声念念的,是他,一直都是他。 他是她的小六,永远都是守护她的小六。 她是他的小千,她也没有忘记他,她还在想念他。 “哈……”简泽轩不知是笑还是哭了一声,双手紧紧捂着脸庞。 片刻,他抬起头,站起身,退到蒲团后,跪趴在地上,深深地行了一礼。 “多谢大师指点。”简泽轩脑袋枕在交叠放置在地面的双手上,极为诚恳地说道。 “施主,前路凶险,莫要强求。”普惠再次打了佛号,眸中似有怜悯。 简泽轩站起身,向来沉稳的眸中掩饰不住的笑意。 整整十八年来,他都在下意识寻觅着,却不知道他所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如今,他寻到了自己想要的,怎么可能再次放手? “大师,她是我一生唯一所求,不管前路如何凶险,即便赔上性命,即便负了天下人,我,只要她。”简泽轩又施了一礼,便大步走出去。 他一刻也等不及见到她,等不及告诉她,他就是她的小六,等不及看到她欢欣雀跃的表情。 直到简泽轩走远,晏景修从从屏风后走出来,他坐回小桌前的蒲团上,温润的眸光有些失焦。 简泽轩虽并未说出他的疑问,可从普惠的话,便能听出,他问的是什么。 从未想过,她竟不是这个世界的灵魂,原本以为她只是藏拙而已。 曾经的她,会是什么样的?肯定也如现在一样,虽慵懒,却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让人无意识便被她吸引。 简泽轩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追逐他想要的,他呢,他身上所背负的,能让他随心所欲么? 黑曜石般的眸底,映出那一片血流成河的城墙,无数的尸体,全家数百余口人,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晏景修双眸被浓郁的黑光淹没,后颈上刻出的字,仿佛在炽烈灼烧,把他眸底片刻的动摇燃烧殆尽。 他闭了闭眼,片刻睁开,眸光再次恢复温润平和。 “大师,可否再与晏某对弈一局?”晏景修温声道。 普惠大师一颗颗捡回棋子,开口道:“若所求违背本心,必不可违背良心。” “那我该如何?”晏景修轻声问。 普惠道:“静观其变。” 晏景修温润的眸光闪了闪。 简泽轩此次所做的决定,似乎前路颇为凶险,他以后的所为,是否会影响到东刖格局? “不强求,不插手,你真正想要的,终将得到。”普惠在空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 晏景修眼睫微垂。 似乎,东刖真正的风暴,将要来临。 180 心如刀割 不过短短一日时间,十公子是女子的消息便传遍整个京都,甚至有从京都传出去,蔓延到周边的趋势。 无数曾把十公子视为目标的男人捶胸顿足,他们崇拜的男神突然变成了女人,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更有不少把十公子当成梦中情人的女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完全懵逼,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少真的! 再后来,十公子在京都城门口解决闹事事件的消息传了出去,她并未否认自己是女子的事实,处理闹事者的手段却极为帅气,让无数女子眼冒星星,这样的十公子,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她们喜欢的对象! 只是,这件事的热度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被另一个重磅消息所替代。 听说,皇上亲自宣布,把相府七小姐许配给太子为妃,两日之后圣旨便会送到丞相府,更是让他们在三月之后完婚! 这个消息一出,就像是一块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溅起无数沸腾的水花。 前段时间怀王与苏七小姐解除婚约之事之后,苏七小姐便在大众眼里销声匿迹,甚至不少人猜测,她是不是因为没有了利用价值,已经被某个人暗地里解决了?反正因为她只是一个傻小姐,又没有任何背景,即便是在京都消失,也不会掀起什么浪花。 可现在,皇上突然又赐婚太子,竟让那个傻子苏七小姐当太子妃!那傻小姐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福气,竟然在与怀王解除婚约之后,还能与太子成亲! 不管是怀王,还是太子,都是京都众千金争破了头都想要嫁的对象,小傻子能轻易得到,简直就是轻轻松松步入人生巅峰。 相对其他人的震惊加感叹,最沸腾的莫过于丞相府,丞相府后院里,几位夫人小姐不知搅碎了多少手帕。 她们用了无数方法,想要让四小姐进东宫当太子妃,却从未成功,可那个让她们无比鄙夷的小傻子,竟然不声不响就让皇上开了金口,把她许配给太子! 小傻子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攀上堂堂太子! 每每想到小傻子会当上太子妃,甚至以后还会当上皇后,三位小姐夫人都暗地里咬碎了银牙。不管外界有多么的浪潮汹涌,千府却依旧安静异常,苏千澈躺在院子里,悠然晒着初冬微暖的太阳。 气氛静谧,不时有微弱的风吹过,吹起额角的发丝轻舞,少年闭目休憩的模样,美好得宛如一幅风景画。 柳心柔站在她身后,不时看一眼安静小憩的少年。 少年眉眼清隽精致,却丝毫没有女气,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比无数男人都要优秀的少年,竟然是一个女子。 她在千府伺候已经有一段时间,竟从未发现公子其实是一位女子,可想而知,公子的伪装有多厉害。 不知公子的女装打扮会是什么样的。 柳心柔再看一眼少年至臻完美的五官,暗自在心里想到,公子若是穿上女装,必然是风华绝代,让无数男子着迷。 阳光暖暖洒下,不知过了多久,院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老大,老大你在吗?”安初年夸张的叫喊透过风吹进了苏千澈耳畔。 随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安初年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唐嘉在他身后,似乎想要阻止他,却奈何他不得。 安初年走进来之后,便一眼看到躺椅上的少年,以及少年身后,亭亭玉立的女子。 仿佛身中魔法一样,安初年的脚步顿时放缓,偷偷瞄一眼柳心柔,见她面色并无异样,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样的矜持在想到今日来的目的之后,立马被安初年抛之脑后,他几步蹦到苏千澈身前, 大声叫道:“老大,别睡了,天塌下来了!” 苏千澈抬手挖了挖耳朵,微掀了眼睫,透过眼缝看着眼前男子。 “信不信,我在天塌下来之前,先弄死你。”少年懒懒的声音响起,仿佛清泉流过石面的悠扬。 安初年却抖了抖,嘿嘿笑道:“老大你舍不得。”随后,男子眸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极为惊异地说道:“老大,你竟然是女人,你真的是女人?” 苏千澈睨他一眼,眸底溢出浅浅光辉,“再吵,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安初年连忙捂住嘴,眼睫眨了眨,随后小小声地说道:“老大,你真的是女人吗?”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安初年的小心肝都快要被吓得停跳。 想当初,他在老大面前大大方方地秀过果体,甚至还想看老大的果体,现在才知道,老大竟然是女人! 他提出那样的请求,简直就是作死! 当时老大没有直接一刀解决了他,是不是算他好运? 唔,现在想起来,好害羞,嘤嘤。 唐嘉的表情虽然还算正常,可微微变大的瞳孔却昭示着他的惊异。 这个让他们崇拜,一个人便解决了数百头野兽的少年,竟然是女子,简直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你们不是知道了。”苏千澈说着便又闭上眼。 她是女人的消息已经在京都传遍,那么昨日有人闹事的消息必然也已经传出去,她虽然并未表明身份,可却也承认了自己不是男人的事实。 现在,怕是整个京都的人都已经知道,大名鼎鼎的十公子,其实是一位女子。 安初年和唐嘉对视一眼,竟然是真的,老大竟然真的是女人! 虽然已经在别处得到了消息,可从苏千澈口中听到她亲口承认,还是让他们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个帅气无比让无数女子憧憬的撩妹高手十公子,竟然是一位女子,这让他们这些当男人的面子往哪搁? 安初年好不容易压下了狂跳的小心脏,蹲在躺椅边上,很狗腿地问道:“那么老大,你真实的身份是什么?是哪家出走的小姐,还是某个大门派的千金?” “自己去查。”苏千澈眼眸动也没动一下,懒懒扔出几个字。 安初年高高扬起的耳朵垂了下去,他怎么去查啊,他不过是个闲散的公子而已。 “那老大,你的父母是谁?”安初年很聪明的换了问法。 唐嘉和柳心柔:……这货莫不是傻的吧? 谁知,安初年换了问法的话,苏千澈却答了,她的眼睫懒懒地掀了掀,声音无甚波动地说道:“他们失踪了。” “啊?”安初年愣了愣,拍着胸脯道:“老大,告诉我你的父母是谁,我来帮你找。” “哦?”苏千澈勾了勾唇角,慵懒的眸光看着安初年信誓旦旦的脸,“我的父母,是失踪十一年的苏风言夫妇,一直没有音讯。以后,他们的下落,就包在你身上。” “嘎?”安初年更愣了,都失踪了十一年,这还怎么找? 不对不对,老大说她的父母是谁?! 是苏风言夫妇?! 苏风言夫妇的女儿,那不就是…… 安初年突然跳起来,见鬼一样地指着苏千澈:“你……你是……你是小傻……唔……” 他猛地捂住嘴,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天啊,他们的老大竟然是相府七小姐!这简直比晴天霹雳还让人惊恐。 一直以为,那个曾经掀起风暴的苏七小姐已经被处理掉,毕竟,从怀王与她的婚事被解除之后,苏七小姐整个人都像是销声匿迹一样,不是被处理掉还会是什么? 却没想到,她竟然换了个身份,在京都过得风生水起,甚至把他们几乎所有人都骗了! 相府七小姐苏千澈不是傻子,而是有颜值,有实力,有气质的少女杀手! 而他,却一眼便被吸引,认了这个曾经他多次拿来调侃的对象当老大,呜呜,他的人生为何如此凄凉,老大会不会秋后算账? 唐嘉看傻子一样看着安初年,竟然说老大是傻子,呵呵。 苏千澈微扬起眉,眸底映着安初年窘迫的脸,“嗯?我是什么?” 安初年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是傻子,我竟然没有认出老大来,哈哈,老大,我太崇拜你啦!” 说罢他便又蹲了回去,双手抓着苏千澈的手,激动无比地说道:“老大,你真行啊,所有人都被你骗过去了,那些人还指不定以为你在璃王府受了多大的委屈呢,结果你竟然玩了一手金蝉脱壳,在外面过得如此潇洒。” 其实在今日之前,安初年口中的‘那些人’还包括他自己。 唐嘉侧过脸去,实在是不忍看这货的傻样。 苏千澈没说话,懒懒看一眼他握着她手的双手,安初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看自己双手正包裹着少年雪白的柔荑,顿时像被火烧一样快速放开她的手,双手藏在身后,脸色涨得有些红。 他怎么忘记老大是女子了,女子的手怎么能乱碰? “说完了没?”苏千澈神色慵懒地问道。 安初年下意识点头。 “若是无事,就自行离开,不要打扰我休息。”苏千澈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有事有事。”安初年连忙抛开思绪道,“老大,你竟然与太子订了婚,马上就要当太子妃,你知不知道,你简直把京都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承包了!” “什么?”苏千澈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知道?” “老大你难道不知道?今日在早朝上,皇上便已经宣布了你与太子的婚事,现在整个朝堂上下,谁不知道这件事?京都的茶楼酒肆,更是在疯狂议论着。 你不知道,苏丞相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那脸色,哈哈,简直比调色盘还好看。”安初年大笑起来,以前苏丞相一家不待见老大,现在老大就要当太子妃了,他们肯定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唐嘉点点头,显然已经知道了此事,只是他们没想到,与太子订婚的相府七小姐,竟然就是他们的老大。 “整个京都都传遍了?”苏千澈揉了揉眉心,皇上难道是察觉出了什么,这样的做法,分明是要逼她和简沐欢马上成亲,没有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对啊,所有人都知道,两日后圣旨便会下到达丞相府,即便丞相再不愿,也不能反驳。”安初年点头道。 苏千澈心里一凝,简麟天为何会这么急切地想要她与简沐欢成亲? 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维护天家颜面,皇上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改口,即便有璃王出马,也不可能。 况且,上次玉春楼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璃王,他们之间的塑料交情,怕是早破了。不能指望别人,她还是要再进宫一趟。 若是此事解决了,她一定把简沐欢狠狠地揍一顿。 “现在是什么时辰?”苏千澈坐起身来问道。 “老大,现在是未时,你想干什么?”安初年奇怪地问。 苏千澈手指点了点桌面,对柳心柔道:“柳管家,去吩咐人备马。” 柳心柔应了,施礼退了出去。 安初年愣愣地看着苏千澈,表示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唐嘉眼底却闪过一抹思索,似乎,老大对这桩婚事不是很满意,难道她想要进宫让皇上收回成命? 怎么可能,皇上既然已经在早朝上说了此事,断不会再有收回去的可能。 不过片刻,柳心柔便又快速走了回来,对苏千澈道:“公子,太子殿下来了!” 苏千澈挑挑眉,来得正好,省得她再跑东宫一趟。 随着柳心柔的话音落下,一身浅黄色常服的简沐欢便带着侍卫快步走进院子。 几人见状连忙施了礼,苏千澈倒是一动不动。 简沐欢摆摆手让他们起身,柳心柔与唐嘉去房间里拿了桌椅和茶具出来,安放在苏千澈身侧。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与十公子有要事相商。”简沐欢在椅子上坐下,挥挥手让侍卫和安初年等人都出去。 几人都应了,走之前,安初年还对苏千澈眨了眨眼。 这消息才传出来不久,太子就亲自来了老大府上,是不是说明太子对老大是很上心的? 苏千澈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 简沐欢提起茶壶,给两人分别倒上一杯茶,再放下茶壶,才开口道:“小七,今日之事,想来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苏千澈也没有与他打哑谜,直接道:“你说的,是整个京都都已经知道,皇上为我们指婚的事?” “对。”简沐欢端起茶杯,并没有喝,放在手中轻晃,脸上的神色是少见的凝重,“以父皇的性格,在圣旨下来之前,他不会把此事宣扬出去。” “所以,此次皇上的做法,有些不合常理。”苏千澈接道。 简沐欢勾了勾唇,笑得有些无奈:“何止,父皇的做法,根本就是违背常理。本宫曾听皇上身边的万公公提过,父皇本是有意把你许配给璃王叔,后来不知为何又没有再提。” 苏千澈嘴角微抽,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到底是为何会误认为简璃想要娶她的? “只是,即便父皇没有提,但是他的心还是向着璃王叔的。”简沐欢晃了晃茶杯,随后端起来喝了一口,又道:“正因如此,当父皇与我谈继位之事时,我才会以娶你为条件,希望父皇放弃让我继位。” 苏千澈抿一口茶,眸光慵懒。 简沐欢想得太多了吧,难道他觉得简璃非她不可,皇上也一定会把她许配给简璃么? 简沐欢却没有看出她心中所想,接着道:“可是事与愿违。” “以父皇的脾气,我这般不听他的话,甚至还拿他想要许配给璃王叔的你做要挟,他必然会恼怒无比,却没想到,父皇很平静,甚至很轻易便应了。”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你我即将成亲的消息,父皇也不可能再收回他的话。”简沐欢浅棕色双眸看着苏千澈,向来明媚的眸底隐藏着歉疚:“小七,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本来是想激一激你大哥,没想到让你陷入这种困境。” 苏千澈手臂撑在桌面,手指指着脸颊,左手摆弄着茶杯,勾唇轻笑,“一开始,我也觉得会有这桩婚事,是因为你提出来的原因,可知道皇上的态度之后,却发现,此事没有表面上的简单。” “若皇上不想让你娶我,即便你以继位之事要挟,他也不会让你娶。所以,皇上必然是早已有此打算,正好你提出来,皇上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苏千澈用手指甲轻轻敲击着茶杯杯面,眸底映着茶水漾开的浅浅波纹,“即便你没有提出来,皇上也会给你我赐婚,到时候圣旨直接下来,那才是叫措手不及。现在由你提出,皇上才会下旨,至少还有一些反应时间。” 她扮成男子混在男人堆中,本是没有当太子妃的资格,皇上为何会如此坚持让太子娶她,甚至还有种未免夜长梦多的急迫。 难道真是因为她有什么特殊之处? 简沐欢眉头微微锁起,思索了片刻,他问道:“父皇召你进宫之时,说了什么?” 小七说得有道理,此事太过蹊跷,他必须查明原因,才能找到解决问题之处。 苏千澈抬眸,淡淡看他一眼,声音平静无波地说道:“他问我有何特殊,让你们都争相娶我。” “哈哈,小七如此优秀,若非我早已……”简沐欢停顿了一下,又笑起来,道:“你是怎么回答父皇的?” 苏千澈手指转动着茶杯,想了想那日的情景,缓缓道:“我自然是装懵了。”她耸了耸肩,“皇上原本是有些气恼,不知后来为何又同意了。” 简沐欢微微皱眉,皇父皇的反应有些奇怪,他的气恼,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他在气恼什么?若是假的,他为何又要让小七觉得他有些生气? “父皇可还说了其他的?” 苏千澈摇摇头,“没有,只是让我在相府等着圣旨。” “哎,父皇这一手,真是让人措手不及。”简沐欢轻叹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苏千澈的脑袋:“小七,你不必担心,若是婚事不能解决,我便答应父皇即位,如此,即便婚事已经定下,我也可以拖到继位之后,到时候,就不会再受到父皇掣肘。” 苏千澈扬手一把拍掉他的手,道:“你真的想即位?” 简沐欢笑,极爽朗的模样:“即位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想要那个位置都得不到,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要?” 苏千澈默,他不继位的理由,不是一直在追逐么,难道他要放弃了? “当然,若是不继位就能解决,自然是最好,我最是喜欢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喜被束缚。”简沐欢笑着说道。 虽然他说得轻松,苏千澈却知道,继位与否,哪里是他能说了算,若是真豁出去不继位,必然会损失许多东西。况且,若是他不继位,东刖接下来的皇上只要不是一位明君,撂了挑子的简沐欢必然会被天下人唾弃。 “好了,不与你说了,我去找璃王叔商议一下,你就安心待着,我们必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简沐欢喝完了杯中茶水,便站起身来与苏千澈告辞。 苏千澈见男子一刻不停地往外走,苏煊铭就在隔壁,他却没有要去看一眼的打算。 曾经,简沐欢想尽各种办法都要与苏煊铭在一起多呆一会儿,现在,他似乎真的已经打算放弃了。 既然有人去解决让她烦恼的事,那就让别人去烦恼去,她还是继续睡觉了。 毕竟,若是太子都解决不了的事,她即便是亲自出马,也没有任何用处。 …… 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飞驰,马车由深棕色沉香木打造,低调中透着华贵的大气。 马车里,色锦袍的男子正襟危坐,面上一片沉稳,搁在双腿上的手指却轻轻颤抖着,泄露了他的紧张和激动。 还有一日半,便可以见到小千,他的小千,他心心念念的小千。 若是告诉她,他就是她的小六,她会是什么反应?会怨他没有早日认出她来?还是会激动地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曾经的她总是喜欢呆在他怀里,软软小小的身子还带着淡淡的奶香,那小丫头走几步路就嫌累,赖在他身上就不下来。 他当然也喜欢抱着她,抱着她走路,累了便背着。 那时候他们没有钱,无法离开那座城,为了不让她感到每日生活都是千篇一律,他带着她在城市走,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在塔顶看过落日,在公园逗过流浪猫,在湖畔钓过小鱼,曾经在那座城市里,到处都是她的欢声笑语。 他也是流浪儿,给不了她更多,便只能把所有他能给的,全部给她,用尽所有一切,给她所有的温暖。 然而,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她。 男子的神色有些黯然,他怎么那么弱,竟然让小千一掌就拍死了。 甩了甩头,抛开负面情绪,现在他已经找到她,他有的是时间,制造更多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嗯……记得那次醉酒之时,她还说过,让他不要离开她,她去要饭,她去找吃的,她养他。 男子嘴角压制不住地上扬,虽然现在已经不用再要饭,可是,让她养他,这个主意不错。 对了,他还答应过她,以后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要买好多好多馒头,还要买一座好大好大的房子,让她以后再也不会受到风吹雨打。 嗯……还要给她做一串项链,永远不会凋零的翡翠叶子挂坠。还要给她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那小丫头,以前可喜欢漂亮衣服了,明明就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却最是爱干净。 至于现在嘛,她喜欢做男子装扮,那就给她做男子的衣服,与他一样的款式,再悄悄让织云做一些情侣装,以后出去游玩也可以用到。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她,男子的心情便完全不受控制,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已经不是他的了。 也对,他的心早就不是他的,这颗心,早已落在那个小小软软的女孩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柳侍卫撩开车帘,对里面的男子说道:“王爷,到津京城了。” 简泽轩透过撩开的车帘看向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夕阳的余晖洒下,照在街道上,给街道笼上一层淡淡橘红色的光。 曾经,他和她一起,爬上了城边的高塔,也是一样的落日,层层叠叠的红霞仿佛燃烧的火焰,映着女孩白皙通红的脸颊。 女孩跳着叫着,要站在塔边上,自己张开小小的手臂,让他站在她身后,揽着她还不明显的腰,学他们曾经在商场里看到的画面。 男子眸底映着天边燃烧的红霞,声音极轻地开口,仿佛怕打碎了一个甜蜜编织的美梦:“买些干粮,连夜赶路。” “可是王爷,你的身体……”柳侍卫有些不赞同的说道,王爷受了伤,身体还没好,这样赶路已经有些勉强,若是再连夜赶路没有好好休息,伤口肯定会再次裂开。 简泽轩没有再说话,眸底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柳侍卫心底一惊,天,王爷竟然还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候,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得。 知道王爷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柳侍卫只得去买干粮。 简泽轩一人坐在马车里,捂了捂胸口,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在赶回京都之前,不会出太大问题。车帘已经放下来,落日也被遮挡在外,简泽轩微闭了眼,静静养神。 马车外,有浅浅的声音传进耳朵。 “……那相府七小姐,真不知是什么好命,与怀王的婚事解除之后,竟然又要被许给太子做太子妃。” “可不是,你说那相府七小姐的名声,那是臭名昭著,而且还是个小傻子,怎么能攀上太子这样的高枝?” “啧啧,谁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 声音渐渐远去,简泽轩猛然睁开眼,身影一闪,便出了马车,只余车帘在风中晃起悠扬的弧度。 街道上,两名年轻男子正在低声讨论,却有一阵风从他们身旁吹过,下一刻,便有一名男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男子面色阴鸷,浅棕褐色的眸底一片血腥的暴戾,吓得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你……你要干什么……” 简泽轩紧紧盯着他们,声音低沉地问:“你们刚才说什么?” “啊……”其中一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另一人看着衣男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说,今晚竞技场有几场势均力敌的比赛……” 简泽轩脸色越发阴沉,“前面。” “啊……那个,相府七小姐不知道怎么攀上了太子这样的高枝……不对不对,是皇上要把苏府七小姐许配给太子做太子妃……” 简泽轩高大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眸中所有的念想在一刹那全部碎裂。 那两人见眼前男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从他身边走过去,还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低声道:“这人莫不是个疯子吧?” 柳侍卫买了干粮回来,拉开车帘正要准备把东西递给简泽轩,却见车里哪里有人? 他连忙转身四处张望,却见长街不远处,衣男子静静站着,眸中没有丝毫神采,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灵魂一般。不时有人从他身边走过,他却似毫无察觉。 夕阳照在他身上,却无法照亮他身侧半分。 柳侍卫连忙走过去,站在男子身侧低声问:“王爷?” 简泽轩不知听到了没有,目光没有焦距,机械地往前走。 柳侍卫担忧地看着简泽轩,他不过是去买了个干粮,不到一炷香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泽轩上了马车,车帘盖住柳侍卫探究的目光。 许久,才听里面传来一阵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回京。” 柳侍卫无声应了,上了马车,驾着马便快速离开。 …… 又是一日时间过去,太子成亲事件持续发酵,曾经淡出众人视线的相府七小姐,再次成为众人口中谈论的对象。 那么问题来了,那位七小姐,现在究竟在哪里? 从昨日皇上透露了把苏七小姐许配给太子的意思开始,到今日,处在风口浪尖的苏七小姐却一直没有露面,甚至连相府都传来消息,苏七小姐并没有回府。 只剩一日时间,皇上便会下旨,难道苏七小姐想要抗旨不尊? 怎么可能,那可是太子妃之位!多少千金小姐做一辈子的梦都想不来的位置,苏七小姐怎么可能会拒绝? 除非,有人不想让她当太子妃。 这般想着,众人的目光便投向了丞相府。 因为听说苏七小姐在丞相府并不受宠,所以他们把苏七小姐藏起来,不让她接圣旨,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大夫人在后院里已经摔碎了无数个茶杯,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现在却被人怀疑是一个恶毒母亲,竟然觉得她会把那小傻子藏起来! 若是那小傻子真的敢回来,她就敢把人绑起来! 倒是千府里,一如既往地平静,苏千澈懒洋洋躺在院子里,微蜷着身体,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今日没有阳光,云层很厚,光线倒是不暗,苏千澈拿了一床薄棉被盖在身上,继续睡觉。 在她休息的时间里,却有无数道身影,把千府一层层围起来。 苏千澈懒懒抬眸看一眼在房顶上的黑色身影,又瞬间似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缓缓闭上眼。 璃王府,书房。 简璃坐在书桌后,他面上带着银制面具,面具上刻着诡异的暗红纹路,左下角一滴泪状纹饰,其内深色液体,似在缓缓流动。 男子瞳眸暗金色,仿佛夕阳余晖映照下的湖面,粼粼波光,美得令人窒息,却是一丝情绪也无,偶尔闪过的无机质冷芒,惊心动魄。 在他对面,简沐欢一身浅黄色常服,明媚的浅棕色双眸里带着些许凝重。 两杯热茶放在书桌后,缭缭升起的轻雾些许模糊了两人的容颜。 “璃王叔,父皇如此做,究竟是什么意思?”简沐欢轻声问。 简璃两指放在面具上,食指指尖轻点泪状纹饰,薄唇轻启,缓缓地,他道:“不管是何意思,此事由你引起,便由你解决。” 简沐欢愣了,“璃王叔,你不管小七了?” 简璃淡淡看他一眼,轻笑,“谁说本王不管了,今日晚上,我便带她离开,去离云宫。” 简沐欢咽一口血,璃王叔这撂挑子不干的做法,真是让他无言以对。 “若是让皇上查到小七在离云宫,怕是会对离云宫不利。”简沐欢吐槽之后,便面带担忧,实则幸灾乐祸地说道。 简璃手指缓缓点着面具,一下一下,极缓慢。 “无需他去查,本王会告诉他,阿澈去了离云宫。”简璃勾唇,暗金色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不仅是告诉皇上,还要告诉某个想与他抢人的殿主,阿澈,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简沐欢见白衣男子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底唯一的一丝担忧也消失了。 “是否需要人断后?”简沐欢问。 父皇对此事如此重视,必然会派人守着小七,以防她逃跑。 “不必。”简璃不甚在意地说道。 简沐欢面上恢复了笑意,眼眸中也多了一丝明媚。 只要璃王叔在,不管多棘手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181 去离云宫 入夜,千府。 月光下,府外的青竹投下挺秀的树影,门口两座铜狮子发出黑沉幽冷的光。 千府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探究的视线。 空气很幽静,无数个带刀侍卫把千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除了留下门口处一条进出的道路,整个府邸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一只蚊子飞出千府,也逃不过众侍卫的眼睛。 府邸很大,因为仅有少数丫环小厮,稍显冷清幽暗,长长的走廊上,响起一串略带慌乱的脚步声。 柳心柔敲开了房门,便见白衣少年坐在靠窗的桌子边上,就着橘黄色的烛光,看着手中书卷。少年左手撑着脸颊,脑袋微侧,右手半握,食指指尖放在书页上,略显单薄的背影透着娴静慵懒的味道。 柳心柔放轻了脚步走进去,便见苏千澈微闭着双眸,上睫盖着下睫,呼吸轻浅而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少年皮肤白皙通透,五官精致,眉宇间透出的慵懒恣意,似刻进骨子里一般,叫人一眼便被吸引,难以移开目光。 她的睫毛长而卷,烛火照耀下,在眼底洒下深浓的暗影,让她的五官轮廓更显清晰立体。 拥有这样相貌气质的公子,竟然是一位女子,真不知当她换回女装时,会是何等风采。 柳心柔正看得有些入神,便听到少年略低的悦耳嗓音响起:“何事?” 女子小小地吓了一跳,本以为公子已经睡着,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察觉到自己进来了。 “公子,现在入夜便有些冷了,去床上休息吧。”柳心柔体贴地说道。 有微风从窗口吹进,吹得烛火轻微摇曳。 苏千澈缓缓睁了睁眸,慵懒半阖的眸底映着跳跃的烛火,她看一眼手指下的书卷,缓缓翻了一页,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急,外面情况如何?” 柳心柔下意识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微垂着头轻声说道:“公子,府里四面都有人守着,共有近两百人,都是皇宫里的精英侍卫。” 苏千澈眼眸动了动,眸光随意停在书上某处,没有焦距。 “皇上怎么知道我不同意这桩婚事,按理说,他应该觉得我被许配给太子,应该会受宠若惊才对。”她轻声说着,声音很低,似在自言自语。 柳心柔不知是否该回答,便垂眸不语。 “行礼可收拾好了?”苏千澈懒懒问道。 “收拾好了。”柳心柔连忙回答,却并没有去拿行李的意思。 “在哪里?”苏千澈挑眉,慵懒的眸光似有若无地看着她。 柳心柔眼角跳了一下,正要说话,房门便再一次被推开,一股冷风携着凉夜吹了进来。 苏千澈转头,便见苏煊铭高大的身体立在门口,俊美的脸庞上似凝有寒霜。 他大步走进房间,随着他的靠近,房间里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 苏千澈侧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冰冷如刀锋的眉眼。 苏煊铭取下身后背着的行礼放在桌上,深邃的黑眸看一眼苏千澈,薄唇微抿着,没说话。 “大哥,怎么了?”苏千澈神色慵懒地问道。 玄衣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他的薄唇微抿,幽深略泛蓝色的双眸盯着她,半晌才道:“保重。” 苏千澈眼角微勾,轻笑:“你不与我一起?” 苏煊铭眸底闪过一道暗光,冷声道:“不。” “好吧。”苏千澈耸了耸肩,她此去离云宫,与苏煊铭一起也不方便。 苏煊铭抿着唇,又不说话,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烛火再次晃了晃,一道白光从窗口掠进,落在苏千澈身前的桌子上。 苏千澈抬头,便见男子一身白衣,身上携着夜里微凉的气息,嘴角却带着三月春风般的暖意。苏煊铭瞬间拔剑指向来人,在看清来人是谁时,眸光动了动,却未把剑撤回。 司影曲起手指把眼前锋利的剑尖弹开,轻声笑道:“你未受伤时,尚且不是本尊对手,现在深受重伤,竟还敢对本尊拔剑。” 柳心柔悄悄退到一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大哥,自己人。”苏千澈抬眸看一眼苏煊铭,示意他把剑收回去,随后又懒懒睨着男子银白色面具,问:“你怎么进来的?”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说明皇上派来的侍卫并没有发现他。 司影动作优雅地从桌面跳下来,轻笑,笑容比橘黄色烛光更柔,“飞进来的。” 苏千澈嘴角微抽,这避重就轻的回答,让她无言以对。 苏煊铭冷眼看着白衣男子,冷声道:“小澈暂时交给你。”顿了顿,他又道:“保护好她。” “小澈是本尊的人,本尊自然会用生命保护她,大哥就不必操心了。”司影笑意盈盈地说道。 苏煊铭周遭气息骤然变得越发冰冷,似寒冬腊月刮过的凛冽的风。 苏千澈嘴角微抽,她何时成了司影的人?司影这一声‘大哥’,真是欠揍。 司影却似无所察觉,依旧笑得轻柔:“你是阿澈的大哥,自然也是本尊的大哥,何须惊讶?”苏煊铭右手紧紧抓着佩剑,苏千澈甚至能听到他牙关咬得咔咔作响的声音。 越发低冷的气压,仿佛空气都似结冰了一般。 若不是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两人怕是要打起来了。 苏千澈额头跳了跳,这两人怎么回事,见面就想打架吗? “要不要你们先出去分个胜负再进来?”苏千澈分别看了二人一眼,幽幽说道。 苏煊铭咬牙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司影不理会他,看一眼桌上的包裹,轻声问:“准备好了” “嗯。”苏千澈懒懒点头。 司影拿起行礼,道:“既然如此,我们马上离开。” …… 府外,守着府邸的侍卫们不时左右张望,发现任何可疑人物都不会放过。 车轮压过青石板路的轻微声音响起,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眼中。 “什么人,站住!”一个侍卫横枪拦住这辆已经走到府门口的马车。 柳侍卫看着拦车的守卫,眉头微皱:“你们不是千府的侍卫吧?” 那侍卫正要训斥,却突然发现眼前驾车的侍卫有些眼熟,再一看马车,顿时一惊,这不是怀王府的马车么,难道是怀王殿下过来了? 正这般想着,便见车帘被撩开,面容俊朗的衣男子从马车上跳下。 两日未睡,又重伤未愈,简泽轩的面色显得有些憔悴,他看一眼守在府外的众侍卫,眸光有些发冷。 “王爷,您这是……”那守卫恭敬地问道。 他虽然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可在这位得宠的王爷面前,却还是不够看。 简泽轩眸底闪过一道明光,声音平静地说道:“本王进去看看。” “这……”守卫有些为难,虽然皇上下达的命令是不能让十公子出府,可若是怀王进去,要把十公子带出千府,他们该如何阻拦? “难道十公子是被你们囚禁了,本王连进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简泽轩冷声说道,他面色沉稳,自有一股无形的压迫从身上散发出来,让守卫不由自主地退却。 “看一看是可以,不过希望王爷不要带走十公子。”守卫说着,便命人把门打开,跟随着简泽轩与柳侍卫一起走进去。 刚踏进大门,简泽轩便迫不及待地往后院走去。 府里的走廊上并没有点灯,显得有些幽暗,简泽轩却轻车熟路地往苏千澈所在的小院快速走去。 略踩得有些重的脚步声,昭示着主人的急切。 随着距离那个院子越来越近,简泽轩的心跳便越发快速。 咚,咚。 如擂鼓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响起,甚至压过了他可以压制的呼吸声。 这一段路似近似远,仿佛只是一个呼吸间,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衣男子终于来到房门前。 房间里燃着烛火,橘黄色微暖的光。 简泽轩抬起手放在房门前,想要推开房门,却又突然握紧手指,眼眸微垂着。 她就在里面,马上就能见到她,可他却如此紧张,她并不喜欢现在的他,万一他坦诚了身份,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对她那么凶,她会不会生气? “王爷?”柳侍卫哪里见过自家王爷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样,不由出声提醒道。 简泽轩抿了抿唇,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缓缓推开房门。 烛火静静燃烧,烛泪缓缓滴下,不时有风吹过,吹得烛火摇曳不止。 简泽轩站在门口,眸光扫视着房内,挺拔的背影有些僵硬。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她,不在房间里。 男子缓缓走进去,走到书桌边,看到桌上的东西,眸光微凝。 桌面上,放着一张白纸,纸上,洋洋洒洒地写着一行大字:本尊的夫人已带走,勿念。 和一行小字:离云宫,司影。 纸上的字迹还未干透,显然并未走多久。 简泽轩猛地伸手抓起桌上的纸揉成一团,浅棕褐色眸底闪过阴暗的光。 他晚了一步,就晚了一步!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味道,浅浅的幽香。 若是马车再快一点,若是他能早一些醒过来,他就不会错过她! 手指紧紧抓着掌心的纸,男子指节根根泛白,手背青筋暴露,他紧咬着牙,眼底隐隐泛出红光。 即便知道她已经被人带走,他现在还不能去找她! 简泽轩抬手捂住胸口,心口抽痛不止,连带着伤口再次裂开,不过片刻,男子便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大颗汗珠,心口的疼痛蔓延到全身,仿佛要吞噬他所有的理智。 “王爷,您怎么了?”门口的柳侍卫许久不见房内动静,连忙走进去,却见简泽轩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左手撑在桌面上,挺拔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身后两个看守苏千澈的侍卫也走了进来,见房内无人,顿时心里一惊,想要问简泽轩怎么回事,却又在看到他的脸色之时,不敢开口。 简泽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睁眼,把已经被捏成一团,又被手心汗液浸湿的纸团扔在桌面,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外走去。 柳侍卫连忙追上去,心里前所未有的担心。 王爷这样的状态,以前从未遇到过,就像是……最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 王爷不会有事吧? 房间内,侍卫打开被揉成一团的纸,看到上面的字后,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十公子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带走,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 两人匆匆忙忙命人去追,又派人去上报皇上,千府里,所有人都被请了出来,配合他们调查。 幽静的府邸顿时变得喧哗起来。 追出去的侍卫们全都被一群蒙面黑衣人拦下,等他们与黑衣人厮杀一番,黑衣人退走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任何十公子的踪影。 …… 宫内,简麟天还未就寝,侍卫第一时间把十公子被人劫走的消息上报了他,简麟天威严的龙目里闪过暗光,连夜召璃王和太子进宫商议。 御书房,皇上,璃王和太子分三方而坐。 简沐欢用眼角余光扫一眼身旁的‘璃王’,见他一身白衣飘逸如仙,浅粉色薄唇边勾着一抹柔和的笑,暗金色瞳孔微冷,面上带着银制面具,与真正的璃王叔有八九分相似。 即便知道他是璃王叔的替身,简沐欢却依旧难以从他身上找到与璃王不一样的地方,更别说那些并不知道璃王身份的人。 不过一眼,简沐欢便把目光移开,看向坐在书桌后的简麟天,笑着问:“父皇召璃王叔和儿臣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简麟天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璃王,缓缓开口道:“朕召你们前来,自是有事。” “父皇请讲。”简沐欢道。 “皇兄何时喜欢卖关子了。”璃王三指撑在脸颊,暗金色双眸静静看着简麟天,波澜不惊。 见他们神色并无异常,简麟天轻咳一声,沉声道:“苏小七,在今晚,被人劫走了。” “什么?父皇,这是怎么回事?”简沐欢猛然站起身,一脸急切地问:“是多久之前的事,是被谁劫走的?可寻回来了?” 简麟天微微皱眉,低喝道:“坐下!遇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你还得多向你璃王叔学学,看看他……” 他的话被一阵轻微的响声打断,两人转过头去,便见‘简璃’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木头,那木头与他身下轮椅一个材质,竟是被硬生生从木制扶手抓下来一块。 见两人都看着他,璃王慢条斯理地把木头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嘴角勾起柔和的笑,清冷的声音响起:“皇兄,可有线索?” 简沐欢暗自抹了一把汗,这人演得也太到位了,刚才那一瞬间,他都以为是真正的璃王叔坐在身边。 简麟天威严的目光扫向二人,沉声道:“劫走她的人,是离云宫司影。” “离云宫尊主?他为何要劫走小七?”简沐欢微皱着眉问道。 身旁的白衣男子眼睫微微垂着,并未说话。 说到司影,似乎触发了简麟天的怒气,他一拍桌案,沉声怒喝:“司影区区一介江湖草莽,竟如此胆大放肆,分明就是在和朕作对!” “苏小七是朕指定的太子妃,却在朕的眼皮下被人劫走,朕的颜面何在!”简麟天沉声说道,“你们,必须在十日之内把她给朕找回来!” 司影对皇室没有该有的尊重,甚至还打了皇室的脸,竟把堂堂太子妃劫走,甚至还说太子妃是他的夫人,把简麟天气得够呛。 璃王手指轻点银制面具,暗金色瞳孔里闪过一道微光:“若是人在离云宫,想要把她带回来,只怕有些难度。” “有何难度?”简麟天眉头紧锁,没有人敢触犯天家威严,什么有名气的江湖势力,在皇上面前一样要臣服! 白衣男子轻笑,“离云宫具体在何处,无人知晓,又谈何把人找回来?不过,再过几日,便是风云令出世之日,江湖中大半势力都会聚集到海口城,想来那司影也会去。” 简麟天眉头微微松开,面色却依旧肃然:“不管如何,你们都要把苏小七带回来,三月之后,必须完婚!” 白衣男子手指颤了颤,并未回答,而是声音幽冷地说道:“臣弟告退。”说罢,便径自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简沐欢低声应了,也告了退,随之快速走了出去。 御书房外,云烨正在等候,见白衣男子出来,便上前去推着他。 简沐欢似是想要与男子说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低低叹一声,看着云烨推着轮椅快速离去。 身后,简麟天也从御书房走出,站到简沐欢身侧,双眸亦看向渐渐远离的二人。 简沐欢侧过头看一眼简麟天威严的侧脸,又转回头去,眸光看向远处黑暗中的某点,轻声问:“父皇,你为何非要儿臣娶小七?” 简麟天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叫你娶你便娶,其他的父皇都可以依你,唯有娶苏小七和继位之事,你必须听父皇的。” 简沐欢眼底闪过无奈,这两件事,他都不想。 “父皇,璃王叔驱逐北夷,镇守边关,劳苦功高,却丝毫不求赏赐。自儿臣记事以来,璃王叔唯有与苏小七相处之时,才露出过真正的笑意。”简沐欢转过身,极为诚恳地对简麟天施了一礼道:“儿臣求父皇开恩,把璃王叔所求之人赐给璃王叔。” “此事休要再提!”简麟天面色阴沉,拂袖转身离去。 身后的万公公低声对简沐欢道:“太子殿下,以后不要在皇上面前提璃王与那苏七小姐之事。”说罢便急匆匆地跟着简麟天走了。 简沐欢看着夜色,眸中闪过沉思。 …… 月朗星稀,没有云,浅浅月辉洒下,照着正快速赶路的二人。 从千府出来之后,司影便揽着苏千澈的腰,用轻功全速赶路。 他的速度极快,却又异常平稳,在平地屋顶穿梭间,甚至让苏千澈以为他真的是在飞。 赶路的间隙,司影低下头来,看着她被披风包裹的小脸,轻笑着问:“可冷?” 苏千澈摇头,现在刚入冬,夜里有些凉,但因为穿着披风,身侧又是他温暖的怀抱,即便因为快速赶路带起风吹过,她也丝毫不觉得冷。 只是…… 刚才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瞬间的刺痛,仿佛她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苏千澈微微皱眉,难道她忘了拿什么东西了? 似乎并没有,她的东西被就不多。 这种痛只是一瞬间,便很快消失,快得都让她以为是错觉。 苏千澈摇摇头,不再多想,看司影一眼,缓缓道:“我要睡觉。” 司影停了下来,灿若星辰的琥珀色双眸静静看着她。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月光下,男子的双眸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海面上泛着潋滟波光。 下一刻,苏千澈便感觉自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全身都染上他清淡的冷香。 男子结实有力的双臂环抱着她,把她整个人都紧紧揽在怀里,轻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睡吧。” 随后,他便继续赶路。 苏千澈把脸埋在男子胸膛,些许紧致韧性的触感,透过衣物传到脸颊,似微微熨烫了她的脸。没有一丝风吹来,即便是在用轻功高速赶路,苏千澈却仿佛睡在床上一样,感觉不到外界的丝毫动静。 耳畔是男子沉稳的心跳声,苏千澈闭着眼,很快便进入梦乡。 司影似是感觉到她已经睡着,脚步放得更轻了些,嘴角的笑意柔和,暖了千年的冰雪。 她能在他怀里安静沉睡,便说明,她已经在渐渐接受他。 真好。 苏千澈醒来之时,天已大亮,司影依旧在埋头赶路,少年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便见他们已经在一片森林之中,周围都是碗口粗的大树,司影不时踩着一根树枝轻轻一跃,下一刻,便在十数米远处出现。 这轻功,真是让人羡慕啊。 揽着她的双臂依旧有力,没有丝毫颤抖。 “你不累?”苏千澈微侧过头,略带着朦胧的睡眼看向男子完美的侧脸。 “不累。”司影轻笑,垂眸看她一眼,眸子里传达着一个意思:抱着你怎会累。 他还舍不得放开她,只希望这段路更长一些。 苏千澈默,体力太好的男人,她理解不了。 “还有多久?”苏千澈身体动了动,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身体有些累。 “还有半日。”司影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低下头,趁少年刚睡醒还有些懵懂的时候,在她头顶轻吻了一下,随后又接着道:“下午便能到离云宫。” 苏千澈下意识摸了摸头顶,似是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她才道:“你又偷袭我。” 少年的眸微微眯起,忽然伸手,勾住男子脖颈,把他的脑袋向下压,随后红唇狠狠地向男子薄唇压过去。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带着有些发狠的力道,司影的身体瞬间紧绷。 猝不及防被偷袭,他的瞳眸因讶异而微微睁大,正踩着一根树枝的脚站立不稳,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 司影连忙稳准身形,抱着苏千澈跳下树枝,正要循着感觉加深这个吻,少年却已经逃开,身体也像是鱼儿一样,从他怀里溜走,片刻便消失在他眼底。 眸底金光璀璨,司影手指摸了摸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年微热的温度,淡淡的暖,勾人的味道。 撩了就想跑,阿澈,你跑不掉的。 …… 群山巍峨,树木郁郁葱葱,半山腰云雾缭绕,一块巨大无比的巨石上,一座宫殿般的建筑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宫殿殿门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离云宫。 宫殿后,修建着一片小建筑群,隐藏在山林间,每一座都修得极为精致。 宫殿殿门口,两个黑衣侍卫持枪站立,双目炯炯有神,不时看一眼宫殿前的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看似与寻常树林没有不同,却是一个阵法,若是不知道走法,寻常人根本走不进来,也因为如此,除了宫内之人,极少有人知道离云宫的具体位置。 此刻天色还早,树林中又极少有人能闯进来,两人便松懈了一些,悄悄聊起天来。 左边的侍卫道:“我还以为有生之年,在咱们离云宫,见不到真正的女人了。” 右边的接道:“咱们离云宫里倒是有女人,可一个个的比男人还厉害,简直不给咱们留活路。” “可不是,那些个女人,哪里有点女人的样子?还是那位容小姐,温柔似水,飘飘若仙,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啊。” “对啊,这几日容小姐来到宫里,宫里都比之前活越多了。听那些老人说,那容小姐似乎极有可能当上尊主夫人?” “听说她可是唯一一个在离云宫住过的外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却没有被尊主赶出去。这一次又是由尊主的贴身侍卫带回来,看来有极大可能是未来的尊主夫人。”左边的侍卫点着头道。 “那么温柔的人,若是能当上尊主夫人,也是很不错的。”右边的侍卫也点点头。 “对啊,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像那个什么十公子,分明是个女子,却偏偏要装成男子的模样,真是……”左边的侍卫摇摇头,极为不屑的模样。 “你这话我就不赞同了,她扮成男子,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又有何不妥?” “什么没有妨碍到别人,一个女人家家,混迹在男人堆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右边的侍卫睨他一眼:“这句话,你敢对咱们宫里的女人们说么?” 左边的侍卫摸了摸鼻梁,低声咕哝:“本来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正争执间,两道白色身影出现在树林中间的空地上,两个侍卫立马换上严肃的表情,目光紧紧盯着来人。 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少年,男子身上并无气势散发出来,却给他们极大的压迫感。 两个侍卫连忙全神戒备,目光一刻不移地盯着来人。 待两人走得近了,两个侍卫才看清白衣男子,此人竟真的是他们的尊主! “参见尊主!”侍卫连忙行礼,随后,他们又不敢置信地瞟了一眼男子怀里,顿时觉得惊悚了。 天,他们看到了什么,尊主竟然抱着一个人! 他们从未想过尊主竟然会亲自抱着谁回来,以致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们的尊主。 听到声音,苏千澈转过头,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一眼便看到三个锋芒暗藏的大字。 “到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朦朦胧胧的睡意。 “嗯。”司影轻嗯一声,看着怀中少年,眸中无限宠溺。 两个侍卫更是惊悚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内外都焦了。 这……这绝壁不是他们外表温柔,实则高贵阴狠的尊主! 苏千澈从司影怀里下来,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袍,看着眼前两个侍卫。 “刚才,我似乎听到,你们在议论十公子?”苏千澈眸光微懒,眸底还带着些许刚睡醒的水汽。 两个侍卫下意识看向白衣男子。 尊主在这里,这个少年竟然如此与他们说话,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客人。 本是要让尊主做主,可他们却惊骇地发现,尊主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一个眼光也舍不得施舍给他们。 右边的侍卫见状连忙道:“我们刚才在说,十公子性情直率,不在乎世俗眼光,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左边的侍卫暗地里撇撇嘴,暗道这货真会拍马屁,只是眼前之人又不是十公子,他这好话是说给谁听呢。 只是他虽这般想着,却没有反驳,只是微低着头,不说话。 苏千澈虽然与司影在阵法中时,便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此刻却是不甚在意,也不管二人的反应如何,便抬步进了离云宫。 左边的侍卫微微皱眉,尊主都还在这里,这位客人竟然自己便走了进去,当自己是离云宫主人呢。 司影把侍卫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笑了笑,缓缓开口:“从今以后,她就是离云宫主人,她的话,就是本尊的话。” 两个侍卫顿时惊得直接石化。 尊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司影微勾了勾唇,眸底一片荡漾的星海:“去刑堂领三十鞭,以后记着些,刚才进去的,才是你们的尊主夫人,其他人,不要与本尊放在一起。” 石化的两人顿时身体颤抖起来。 刑堂领三十鞭,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对了,你。”司影看着右边的侍卫,那侍卫的小心肝顿时提了起来,片刻,司影才接着道,“你刚才说得很不错,可以免去二十鞭。” 说罢,男子便翩翩然走了。 剩下两个侍卫呆立当场。 左边的侍卫眸光呆滞,刚才进去的那个,尊主亲自抱进来的人,难道就是十公子?! 他们刚才好像,得罪了不得了的人。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只得认命地去刑堂领罚。 鞭子抽在身上的时候,两个人痛得倒抽冷气,因此也得出了深刻的结论,以后,绝对不能在背地里议论与尊主有关的事。以后,绝对要多多说十公子的好话。 进了离云宫,便是一个大广场,广场正中竖着一副巨石屏风,似乎把两边隔离开来。 屏风上,雕着苏千澈并未见过的图案,雕工却是极好,看上去便觉赏心悦目。 汉白玉的建筑,高贵而大气,其内各种建筑均是精致典雅,透着低调的奢华。 真是土豪。苏千澈感叹。 离云宫虽大,却并无多少人,苏千澈一路走来,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司影轻笑,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道:“这里是我居住的地方,寻常时候除了打扫的人,并无其他人来。” 苏千澈想起刚才看到的小建筑群,莫非其他人都在那些小建筑群里? “你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苏千澈环视四周,这里的面积,至少相当于前世一个中型庄园,他竟自己一个人住? 果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司影眉眼微弯,轻笑出声:“西侧通往后山,东侧才是我居住之地,以后,也是你的居所。” “哦。”苏千澈不甚在意地应道,反正只要有住的地方便好。 “现在去看看这两日要住的地方?”司影转头看她,眸光柔和。 “两日?”苏千澈眼睫微挑,虽有些疑惑,她还是随着司影往东侧的庭院走去。 “还有七日,风云令便会在海口城现世,两日后,从离云宫出发,正好可以赶过去。”司影轻声解释。 苏千澈点点头,可不是嘛,她似乎都忘记有风云令这件事了。 司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如春:“风云令现世,江湖大乱,原本是不想让你掺和进去,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也一起去看看罢。” 苏千澈再次点头,她还要用风云令去换小六的消息,虽然她觉得,那天玑主不可能知道,却也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两人正缓缓走着,却听背后传来一个悠扬婉转的女声,带着些许雀跃和惊喜:“司尊主,您回来了~” 182 想美人儿 容菱手上端着一个精美的细瓷碟子,碟子上摆放着两块散发着清香的糕点。 她原本是要把糕点拿给守卫吃,顺便也看一看司影是否已经回来,却没想到正好碰到刚回来的司影,顿时心里惊喜。 只是,她打了招呼之后,那两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慢条斯理地往前走。 容菱端着碟子的手指紧了紧,看着白衣少年背影的目光闪过一抹怨恨。 她就是萧潜所说的女扮男装的十公子?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竟然还一直缠着司尊主! 那边是司尊主的居所,平日里除了有要事商议,即便是离云宫中的重要人物都不能涉足,更别说她这个外来客。 可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女人,第一次来就进入了司尊主的领地,还与司尊主有说有笑! 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更是刺痛了她的眼。 容菱掩在面具下的红唇轻咬了咬,看一眼身旁的巨石屏风,这是一道界线,划分开离云宫尊主和其他人的界限,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打破司尊主的规矩。 眸光微动了动,那个女人都可以,她为何不可以? 只犹豫了片刻,容菱便脚步轻快地踏出去一步,越过屏风,走进司影的领地。 仅仅只是一步,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容菱感觉四周男子身上淡淡的冷香都似浓了许多。 “司尊主,可否等一下?”容菱快走几步追上去,声音温婉如水。 女子的声音就在身后,苏千澈不由顿住脚步。 只听声音,便知身后女子是一个美人。 苏千澈转过头去,便见身后站着一白衣女子,女子白纱覆面,一双水眸淡如远山,顾盼生姿。 她袅袅娜娜地站着,手中端着白瓷碟子,皓腕白皙胜雪,肤如凝脂,裙摆随风轻舞,额角垂下的两缕发丝在身前轻轻摆动,端地是一个飘飘欲仙的美人儿。 她的双眸盈盈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眸底是毫不掩饰的喜意和娇羞。 这个女子,好像是上一次看到的,与司影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啊。 苏千澈手指摩挲着下颚,饶有兴致地看一眼身旁的司影,见他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眸中看不出情绪,便微微勾了勾唇,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轻笑着道:“你们慢慢聊,我再去睡一会儿。” 司影转头看她,眸中盛满粼粼波光,柔和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宠溺:“还睡?” “自然要睡,赶了一天的路,太累了。”苏千澈说着便抬起一边胳膊伸了个懒腰,另一只被男子牵着的手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离开。 司影额头黑线一条,赶路一天的好像是他,她倒是在他怀里睡了一整天…… “别急,我与你一起过去。”司影手上稍稍用力,不容她离开的坚定力道。 苏千澈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美人,道:“有美人找你叙旧。” “影只与苏小姐有旧。”司影轻笑着,如落了满地的繁花。 两人旁若如人的说话,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让容菱无比尴尬,眼底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别样情绪,一双水眸就那般定定地看着司影。 这样的美人儿,这样专注的眼神,苏千澈心里暗道,若她是个男人,只怕是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你这般薄情,美人会伤心的。”苏千澈声色懒懒。 司影薄唇轻勾,微低下头,在苏千澈耳旁轻声说道:“在影眼中,唯有苏小姐是美人。” 柔柔的气息吹过,耳畔痒痒的,苏千澈一把推开白衣男子,正要说话,却听身边美人道:“司尊主,这位贵客是谁啊,以前在离云宫从未见过呢。” 美人水眸盈盈,仙一般的气质却又有我见犹怜的姿态,真正是是个男人都不忍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更何况她只是问一个问题而已。 司影转眸,看向面前的白衣女子。 男子眸光平和,看不出何种情绪,容菱却微微低下头,羞得红了脸。 司影神色不变,缓缓开口的声音似带上一丝凉意,“本尊的事,何时需要一个外人过问?” 容菱眸光一颤,身体像风中的柳絮一般,不由自主地轻轻抖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是离云宫里最为特殊的存在,虽不是离云宫之人,却与宫中众人关系极为要好,本以为,她在司影眼中也是特殊的,却没想到,他竟当着别人的面,说她是外人…… 容菱水眸里漾起一丝委屈,她咬了咬唇,把那一丝委屈咽下,又抬眸,把碟子端到身前,语气轻快地说道:“司尊主,这是菱亲手做的糕点,您与这位贵客尝一尝?” 司影淡淡看她一眼,轻笑:“本尊记得,离云宫的厨子并没有女人。” 苏千澈眼睫微眨,司影这话,是暗讽这女人是厨子? 这个女子分明对司影有意,而司影曾经会与她走在一起,显然关系应该也不差,怎么现在损起人来,却是毫不留情? 瞧瞧,这可怜的美人儿小身子一抖一抖,看上去都快要哭了。 容菱紧紧咬着唇,眼中似有泪意,她轻声道:“菱在离云宫做客,哥哥姐姐们都对菱很好,菱若是白吃白喝,不做点什么,心里会过意不去,便擅自做主,下厨做了一些拿手的糕点,想来司尊主应该不会嫌弃菱手艺不精。” “知道手艺不精,就别在离云宫丢人现眼。”司影缓缓丢出一句话,直接炸得容菱僵在原地。 苏千澈微抬起眸睨着司影,一脸大写的佩服,这一句暴击,直接把美人儿的血槽都击空了。 这哥们,竟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以后怎么找老婆? 司影似乎察觉到了白衣少年的想法,颇为无奈地看她一眼,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不顾美人儿僵硬的脸,接着问:“是谁带你来离云宫的。” 容菱从僵硬中回过神来,看到司影没有丝毫笑意的脸,连连摇头道:“司尊主,你不要怪萧潜哥哥,是菱逼萧潜哥哥带菱进来的。” 司影轻笑一声,“看来,本尊把他的胆子养得太大了。” “不是萧潜哥哥的错,真的是菱让萧潜哥哥带进来的,司尊主,您不要惩罚萧潜哥哥好不好?”容菱眨了眨水盈盈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千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了,于是,她再次用力想要挣开司影的手。 司影紧紧握着她手,不让她逃开,声音温柔似水地在她耳边道:“乖,别急,马上就好。” “既是萧潜带你来的,便让萧潜带你回去,本尊手下,没有擅作主张的人。”说罢,司影便不再理会她,直接弯腰打横抱起苏千澈,便脚步轻缓地往前走去。 “你干什么?”苏千澈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 有人抱着走路,可比自己走舒服多了。 “不是要睡觉?”司影轻柔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磁性,净透的眸底洋溢着温柔的笑意。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片刻问道:“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要把萧潜驱逐出离云宫?” 司影抱着怀中的人儿上了台阶,台阶之上又是一片宽阔的场地,青石板铺就的广场,大小与半个足球场差不多,广场之后才是一套庭院,大气而奢华。 “我派他去你身边,他不在你身边保护,已是失职,又带了不相干的外人回来,自是不能轻易饶他。”司影微低着头看她,嘴角笑意不减。 苏千澈撇撇嘴,既是他的人,他如何处置,都与她无关。 容菱看着两人离去,握着碟子的手差点把碟子捏碎,眼看着两人的身影就要在眼前消失,她再顾不得什么,连忙快速追上去,焦急道:“司尊主,还有七日便是风云令出世之日,菱现在已经无法赶回碧落,请尊主再收留两日,菱一定会安安静静呆着,不会再擅作主张了。” 司影不为所动,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苏千澈看一眼美人儿泫然欲泣的脸,心里怜香惜玉的因子隐隐作祟,“司公子,这大美人儿这么美,你忍心不收留她吗?” 司影低垂着眼眸,静静看她。 “你想让她留下来?”轻柔的声音里听不出何种情绪。 “你会把她留下?”苏千澈挑眉问。 司影净透的眸看着她,如水晶般的晶莹剔透。 “只要你想。”他道。 容菱听到二人再次旁若无人的谈话,心里的怨气瞬间便把她淹没。 她就像是一个小丑,等待着别的女人来决定她的命运。 她才是离云宫的女主人,未来的尊主夫人!怎么能让别的女人来决定她的去留! “那就留下吧。”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随后她转过头,看向容菱,“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吃到容小姐亲手做的糕点。” 容菱暗自咬碎了银牙,这个女人大白天还不要脸地待在司尊主怀里,又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让她留下来,现在还想吃她亲手做的糕点,简直厚颜无耻,真当自己是尊主夫人了?! “公子是司尊主的贵客,公子的要求,菱自然不会拒绝。”容菱声音温婉地说道,“这里还有两块糕点,若是公子不嫌弃,可以先尝一尝。” 苏千澈看一眼碟子上的两块糕点,缓缓摇头:“睡觉之前,还是不吃了。” 她的话一贯慵懒平静,容菱却似乎从话里听出了嫌弃。 容菱笑意微僵,轻声道:“现在还是白日,公子就不要睡觉了,我们一起去厨房,让公子尝尝菱的手艺。” 不待苏千澈说话,司影便淡淡扫了容菱一眼,随后抱着苏千澈离开。 容菱脸上的镇定再也保持不住,水眸里满是怨气和恶毒。 他是她的,未来的尊主夫人,只能是她! 她身上的怨气仿佛化为了实质,苏千澈似感到身上一阵冷意。 司影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与阿澈独处的时间,没想到那个女人还想和他抢阿澈,他怎能让她得逞? 这个小家伙,男人盯着她,女人也盯着她,他将来要防着多少人? 苏千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由问道:“怎么了?” 司影垂眸不语,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苏千澈抬眸看着男子轮廓完美的侧脸,阳光下,男子莹白的肌肤仿佛被打上一层柔光,莹莹透着玉般色泽,琥珀色双眸干净剔透,似深藏着一片斑斓星海。 看到眼前这张完美的脸,苏千澈不由想到在天音寺时,看到的那个同样完美的男子。 啧,那男子比司影还仙,不知道他们走在一起,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在想什么?”司影抱着她进了房间,亲自给她脱了鞋,把人放到床上,自己在床头坐下。 苏千澈侧过身,右手支头,左手手指自然地捞起一缕司影及腰的黑发,懒懒道:“在想美人儿。” 司影双眸微眯,嘴角笑意温和如春,眼底却闪过危险的光芒,“哦?在想哪个美人儿?” 苏千澈笑,带着些许邪气,指尖绕着男子绸缎般的发丝,眸光慵懒地说道:“能与你媲美的美人儿。” “是么。”司影脱了靴子上床,直接在苏千澈身边躺下,伸手把她的腰肢揽进怀里,两人身体紧贴着,男子埋首在少年颈侧,轻柔的声音压得有些低,“现在,在想谁?” 如大提琴优雅又沉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鼻端全部被男子淡淡的冷香霸道占领,苏千澈正要开口说话,却感觉到一个温热柔韧的物体紧贴在脖子上,男子薄唇只是动了动,便有一阵阵酥麻从脖子处传出,身上仿佛通入了细小的电流一般,引起少年细小的战栗。 苏千澈的话卡在喉咙,细细的酥麻感传遍全身,让她微僵了身体。 “不要想别人,乖。”男子的声音轻柔如同呢喃,仿佛在编织着一个美好易碎的梦。 苏千澈一动不动。 “睡觉。”司影嘴角勾起优昙般粲然的笑,紧紧揽着怀中人儿,轻闭上眼。 很快,耳畔便传来男子变得轻浅的呼吸,有浅浅的气息呼在颈侧,痒痒的。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他用轻功赶了近十个时辰的路,必然是累坏了。 为了她公然违抗圣旨,值得么? 低垂着眸看着男子头顶乌黑的发丝,苏千澈脑袋动了动,把头虚搁在男子头顶,缓缓闭上眼。 …… 映月山庄,继山庄庄主换人,庄内大换血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庄内上下,这两日都在讨论同一件事。 “卧槽,咱们的主子竟然是个女人?老子要瞎了!”陈默坐在一块大石上,一拍大腿,夸张地叫道。 在他身侧,坐着胡三大壮和几个弑神卫,以及山贼头子袁宝,属于弑神卫中实力最强的一批,几人或站或坐在大石上,表情都是极为精彩。 “特么的,咱们这么多人,败在一个女人手下,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吧?”另一个弑神卫脸色通红。 陈默一个爆栗敲在那人头上:“我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笑掉大牙,但是,如果你到主子面前去说这句话,肯定会被主子打掉大牙。” “嘿嘿。”那人嘿嘿笑起来。 胡三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很是苦恼的模样,“你们说,璃王殿下知不知道主子是女人?他是故意把咱们送给主子的吧?” “不知道,不过主子是女人这件事,真是让人接受不良。”陈默嘴里叼着根草,双手枕在脑后躺在石头上。 大壮挠了挠头,颇有些不解地说道:“主子就是主子,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咱们都打不过。” “对啊,老子崇拜的是十公子,管他是男是女,他都是在竞技场里大展雄风的十公子!”袁宝赞同地说道,随后很哥俩好地大力拍了拍大壮的肩。 大壮嘿嘿笑,然后回以他的热情,把袁宝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 袁宝的小身板差点被拍得陷进石头里去,他默默咽了一口血,暗道以后绝不能碰这个大力怪。 陈默咬着口中的草,双腿曲起枕在一起,吊儿郎当地晃啊晃,“话虽这么说,但是主子突然从男人变成女人,还是很奇怪啊。” 众人互看一眼,不敢怎么说,肯定是会觉得奇怪的。 “对了,你们见过主子穿女装的样子吗?”袁宝贼兮兮地问众弑神卫。 众人看傻子一样地看他,胡三闷声闷气地说道:“若是见过主子穿女装,我们会现在才知道主子是女人么?” “那可不一定,以你们的眼神,即便主子穿了女装,你们也不一定能认出来。”袁宝说得很是不屑。 当然,他这样欠揍的话,少不了一顿揍。 这些人中,唯有一个表情与他们不一样,就是之前暗搓搓猜测苏千澈是上还是下的那个男子,名为丁洋,江湖人称洋哥,此刻他已经震惊过了,剩下的却是哀叹。 好不容易找到有趣的事,结果却发现主子和司尊主之间的关系再正常不过,就是男欢女爱,而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简直是幻灭啊。 揍了一顿袁宝之后,众人收了手,陈默又小小声地问:“你们觉得,十一统领知不知道主子是女人?” 胡三手指撑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肯定知道,否则统领怎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主子。” “还有璃王。” “司尊主。” “怀王……” 说到这个,众人都噎了噎,也就是说,主子身边的人,都知道主子是女人,只有他们蒙在鼓里? “这也太不够义气了,十一统领竟然不告诉我们!走,找统领算账去!”胡三说着,便率领一群人出发了。 只是,众人找遍了整个山庄,都没有找到十一的人影。 映月山庄后山,这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里树木茂盛,地面还有一些杂草生长,显然并没有人经常前来。 偶尔有一两头野兽从树林中走过,极为悠闲。 一棵大树上,一头花豹正在树枝上小憩,这里是它的地盘,它不时会跳到地上,巡视自己的领地。 太阳懒洋洋地照在花豹身上,花豹眯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舒展了一番身体之后,动作轻盈地跳下树,开始巡视领地。 领地里很正常,并没有其他兽类闯入。 忽地,花豹的耳朵动了动,鼻子嗅了嗅,轻手轻脚地往前面走去。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花豹眼中,花豹金色的兽瞳顿时紧紧盯着猎物。 身穿黑衣的小个子少年一边拿树枝抽打着身边的杂草,一边对身边的人抱怨:“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找不到路了吧。” “郡主,奴婢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奴婢只是不想让郡主被认出来,又被抓回去……”身边装成侍童的侍女小小声地说道。 这个少年正是安国公府的郡主安初岚,她原本就是闲不住的性格,听说映月山庄换了庄主,还是那位她很有好感的十公子做的,便觉得找到了好玩的事,于是便女扮男装来到映月山庄,想要看一看新上任的庄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里应该不会有野兽吧?”安初岚四处望了望,虽然周围并无异样,她还是提着一口气。 “这里是映月山庄后山,应该不会有野兽的。”侍女不确定地说道。 二人话音刚落,便有一阵树叶的沙沙声响起,侍女连忙抱着安初岚的胳膊,抖抖索索地说道:“郡……郡主,有……有什么东西?” 安初岚定睛一看,便见不远处的草丛动了动,随后,一只近三尺高的花豹出现在两人眼中。 “啊啊啊!”侍女失声尖叫,抱着安初岚不敢撒手。 安初岚也非常紧张,她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面对一些小型野兽还好,可对面这一头花豹绝不是吃素的,一个不慎,可能她们二人都要折在这里了。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双手握着,刀锋对着花豹,紧张地说道:“你……你别过来,我……我可是会武的……” 花豹打量了一番二人,兽瞳里露出人性化的不屑,它低吼一声,身体优雅地抖了抖,化为一阵风,直接朝二人扑过去。 强大的气势压迫迎面扑来,大张的豹嘴里牙齿闪着寒光,一阵腥风吹得两人头发向后飞起。 安初岚吓得双眼大睁,身体抖了抖,双腿像是被定住一样,一动不能动。 “郡主快跑啊!”侍女拉起安初岚,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被拖着跑的安初岚很快便反应过来,随后爆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赶紧逃命。 然而两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哪里是森林中花豹的对手,不过一眨眼,花豹便再次追了上来,跑在后面的安初岚甚至能感觉到花豹爪子的破风声,只要稍稍一松懈,她很可能便要命丧豹口。 “啊啊,救命啊……”安初岚吓得大叫起来,发挥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却还是无法拉开两者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近。 两人在林间乱窜,花豹在后面追,寂静的林子变得热闹起来。 “呜,快来人救命啊,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爹爹,哥啊,快来救我啊!” 一阵悠扬的乐声从林间传出,似远似近,累得已经快要瘫倒的安初岚和侍女仿佛听到仙音一般,用出吃奶的劲往声音传出的方向跑。 很快,两人便看到远处树枝上坐着的黑衣人,顿时像看到救星一样,大声叫道:“救命啊,大侠,有豹子在追我们!” 花豹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原本还优哉游哉的脚步顿时加快,爪子一挥,凶狠地抓向安初岚后背。 安初岚浑身寒毛直竖,巨大的危机感吓得她心跳骤然停止。 ‘嗖’ 一阵轻微的破风声响起,一道绿影从安初岚脸庞旁划过,一缕发丝应声而断,飘飘扬扬地飞落在地。 安初岚瞳孔猛缩,逃跑的动作骤然僵住。 ‘嘭’ 身后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安初岚脖子僵硬地转回头去,却见身后的花豹竟然已经倒在血泊中,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花豹,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脖子上一片树叶深深嵌进颈部,地上的血都是从颈部的伤口流出来的。 花豹的双眼渐渐涣散,身体在地上抽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死……死了?”安初岚不敢相信地说道,死里逃生的惊险让她的脑袋还有些懵,“刚才是谁救了我们?”她转过头去看那颗大树,却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侍女也是惊魂未定,她拍着胸口道:“奴婢没有看清,只看到穿着一身黑衣。” 安初岚看着花豹颈上的那一片树叶,心口砰砰直跳,脸色微微涨红。 这种感觉,胸口跳得太厉害,仿佛喘不过气来,难道是因为被吓着了? “不管他是谁,他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映月山庄的人,彩云,我们走,去映月山庄,一定要找到我们的救命恩人!” 说罢,安初岚便率先向前走去。 侍女彩云连忙跟上。 刚才后山走出来,两人便被拦住。 “什么人?!”守卫沉声问道。 “我们是十公子的朋友,想见你们庄主。”彩云小小声地说道。 “你说是十公子的朋友就是了?”守卫见她们身上衣服有些乱,身上又没有强大的气息波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映月山庄刚遭遇了一场动乱,现在庄内实力大损,绝对不能混进心怀不轨的人。 “我们真的是十公子的朋友啊。”彩云有些急了,十公子回了京都,她们怎么让她出来证明郡主认识她? 守卫不为所动。 安初岚伸出双手,道:“你们可以把我们的手绑起来,这样我们就无法反抗了。” “郡……公子!”彩云焦急地喊道,郡主千金之躯,怎么能让别人绑起来? 安初岚却眼神坚定,她一定要见到救命恩人。 “算了,看你们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怕也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其中一个守卫说道,最终还是带着她们来到庄内。 他并没有直接带着二人去找十一,反而找到胡三等人,把二人交给他,由胡三领着二人前去。 “你们找庄主什么事?”胡三看一眼她们被树枝挂得稍显破烂的衣服,随后很快移开目光。 安初岚和彩云都有些窘,身上的衣服比乞丐服好不了多少,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如此落魄。 “刚才我们在后山之时,被一头花豹袭击,一个身着黑衣的大侠救了我们,我们想要找到他。”安初岚下意识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回答道。 “后山?穿黑衣?”胡三摸着下颚,显然是在思考,“你们没看到他长什么样?” 两人同时摇头,当时场面如此惊险,她们哪里有心情去看那人的长相啊。 三人一路说着话,很快胡三便带着她们来到十一的房间外。 “十一统领,你在不在?”胡三朝里面大吼了一声。 屋里没有回应,却有一人从走廊上走过来。 男子一身黑衣,衣袍上没有任何花纹,如最沉寂的夜,五官轮廓深邃,如同斧刻刀凿,面容冷峻,黑眸幽深,薄唇微微抿着,周身散发着不近人情的冷意。 黑衣包裹着精健的身躯,他就像是移动的荷尔蒙,冷峻的气质却拥有着让女人疯狂尖叫的身材,更是勾得人想要看看他动情征伐时,会是如何模样。 安初岚看到黑衣男子的一瞬间,心便剧烈狂跳起来。 是他,就是他! “统领,你回来啦,这两个丫头说要见你。”胡三看到十一,便直接把人扔下,给了他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然后一溜烟跑了。 十一冷冷看了二人一眼,直接越过她们,就要往屋里走去。 “等一下!”安初岚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却被十一猛地甩开。 安初岚一个踉跄,身体往后倒退了两步。 “你干什么啊!”彩云连忙拦在安初岚身前,故作凶狠地瞪着黑衣男子。 安初岚见他又要走,连忙喊道:“是你,刚才救了我!” 黑衣男子脚步不停。 眼看他就要走进屋内,安初岚突然大声喊道:“我认识十公子!” 十一顿住脚,转头看向她。 男子的眼神极具压迫力,安初岚小心肝抖了抖,只觉得在男子那一双幽深的黑眸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我说的是真的!”安初岚强调道,“十公子在诸神竞技场战斗时,我曾经见过她,还与她说过话!” 十一抿唇不语。 “真的真的,当时还有轩哥哥也在场,而且,十公子身边带了一个侍卫,我印象可是很深刻的……”之所以记得那个侍卫,是因为他虽然带着面具,却依旧难掩一身凛然气势,让人见之不忘。 安初岚说着便仔细看了看十一,仔细一打量,便发觉眼前的男子与记忆中男子的影像重叠。 “你……你就是那个侍卫!”安初岚手指微微颤抖着,脸上不知为何飘出一丝红霞。 没想到,他比她想象中更吸引人。 十一微垂着眼睫看着眼前男子装扮的少女,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次与苏千澈一起去竞技场时的场景。 那时候,小姐走到哪里都带着他,是从何时开始,他很少待在小姐身边? 似乎从一开始,小姐就不需要他,他能在小姐身边留下来,还是因为他的死缠烂打。 “你就是那个侍卫对不对?”安初岚微红着脸,很是高兴地说道:“本小姐肯定没有认错,你就是他!还有刚才,救了本小姐的,也是你!” 十一眸色沉冷地看她一眼,冷声问:“何事。” 男子双眸漆黑如夜,阳光照在屋檐,在男子脸上投下浅浅暗影,显得轮廓越发深邃。 安初岚微红了脸,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摆:“书上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虽然只是一个侍卫,但同时也是映月庄庄主,当本郡主的相公,还是可以的。” “啊?”彩云瞬间瞪大了眼,张大了嘴,“郡主,您不会脑子吓坏了吧?”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郡主,您可别开玩笑了!您可是郡主,怎么能随意以身相许?! “不必。”十一冷冷说了两个字,神色丝毫不变,转头进了房间,房门也在同一刻被关上。 安初岚正要追进去,却被突然关起来的房门吓了一跳,镇定下来后,她便吩咐彩云敲门:“你同意不同意,倒是说句话啊!若是同意,就早日去府上提亲,我爹娘正在给我物色人选,你救了我一命,他们肯定会答应的!” 房门被敲得咚咚响,房内却没有声音。 “你到底同不同意啊!” 房内依旧没有声音。 彩云暗地里抹了一把汗,小姐啊,刚才他已经说了不必啊。 “开门,你开门!”安初岚急得亲自敲门。 彩云连忙阻止她,“郡主,您这才见他一面而已,就这样决定下嫁,不妥吧。我们还是回去找老爷夫人商议一下,再做打算……” “谁说我只见过他一面?”安初岚不由自主地反驳,那一次见过十公子的侍卫之后,她便不时在心里猜测,他取下面具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再次遇到,他又救了她,难道不是他们的缘分? 183 被她扑了 华美的房间里,熏香缭绕,雪白的纱帐层层垂下,大床上,暗红色锦被仿佛一片诡异血海。 房间里欢声笑语,血衣男子侧卧在床,右手慵懒支头,长至臀部的青丝披散在脑后,在锦被上铺出一匹顺滑亮泽的黑色锦缎。 暗赤色狐狸眸微微上挑出魅惑的弧度,左耳上的血红色钻石耳钉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男子锦袍松松垮垮地系着,胸口大片雪白皮肤裸露在外,仿佛被镀上一层莹白光华,一朵血红色罂粟花在雪肤上灿然盛放,花瓣层层叠叠,肆意的妖娆。 两条逆天大长腿随意交叠,坚韧紧实的质感在血色衣袍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三个风格各异的女人围绕在他身侧,或按肩或捶腿,屈膝坐在男子身后的女子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脑袋搁在男子肩上,柔媚地笑:“殿主,您都好久没有唤我们姐妹侍寝了。” 捶腿的女子柔了力道,整个身体都贴在男子腿上,柔软的手探进锦袍,在男子大腿上轻抚着,“是啊殿主,奴家可想您了~” 一只雪白的手搭在男子胸口,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女子媚眼如丝地在他耳旁说道:“殿主,姐妹们都想念殿主的雄风,您不在,姐妹们都空虚得很呢。” 皇甫溟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晃着酒杯,赤眸微微眯起,血色薄唇勾出邪魅的弧度。 “哦?真的?”男子声音磁性低沉,似醉了万年香醇的酒。 三个女子都把柔软的身体紧贴着血衣男子,极尽柔媚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殿主的威风,我们永生难忘~” 男人邪魅十足,仅仅是他身上惑人的魅香,便能让她们软了身体。 虽然他从未真正碰过她们,但是只要她们能碰到他,就能让她们兴奋很久了。 “既然如此……”皇甫溟拉长了声音。 三个女人的眼睛都亮。 “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皇甫溟的话。 可三个女人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殿主的爱好她们再清楚不过,若是有外人在场…… 三人像是约定好一样,开始在男子身上上下其手。 “进来。”皇甫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里面的红色液体。 侍卫推开门,垂头走进来。 “殿主,已经查到十公子的行踪,昨日夜里十公子被离云宫尊主劫走,此刻两人已经回了离云宫。” 皇甫溟勾唇,邪肆而妖娆,“很好。” 公然在简麟天手里抢人,司影真是没有让他失望。若是简麟天因此记恨上司影,那可真是有趣了。 至于小东西,他会让她乖乖回到他身边。 想到前几日映月山庄出现的异象,皇甫溟眸底闪过赤红色光芒。 那小东西,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因十公子被劫,下旨一事也因此耽误,皇上已经颁发了悬赏令,带十公子回宫者,可获得十万两白银。” “呵。”皇甫溟轻呵一声,现在正值江湖风云变幻之时,谁会在现在节外生枝?更何况是面对强大的离云宫。 简麟天的悬赏,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效果,除非,风云令出世之后,或许会给司影带去一些困扰。 “时刻留意她的动向,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皇甫溟抿一口酒,些许红色液体滞留在唇瓣,妖娆的红。 “是。”侍卫应了,便转身退了出去。 三个女子有些奇怪,“殿主,您怎么让他走了。” “怎么,不想让他走?”男子修长的手指勾起一个女子柔滑的下颚,笑得邪肆。 那小东西,仅仅是看着他,他便觉得兴奋无比,为何别的女人就不行? 那女子笑意盈盈,“奴家自然是随殿主喜欢~”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男子胸口,忽地手指轻碰到胸口处的微微突起,似是一道伤口,愈合之后留下的细微疤痕。 女子手指顿住,正要发问,眼前却突然出现一片诡异翻腾的血海,血海中魔气翻滚,骇人心神。 下一刻,一阵钻心的痛从手指传到大脑,女子不由自主大声尖叫起来。 皇甫溟笑得邪佞,眸中血色红光升腾。 他抓起女子触摸着胸口的手,动作轻缓地,把女子的手指一根根掰断,空气里,响起清脆而渗人的骨头断裂声。 女子痛得眼泪都留了出来,精致的容颜上没有一丝血色。 另两个女子完全懵了,分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何会这样? “来人。”皇甫溟折断女子五根手指之后,便随手把她扔了出去。 女子痛得全身直抽,却忍着痛快速跪在地上,爬到床前,声音颤抖地连连求饶:“求殿主饶命,求殿主饶命!” 床上两个女子亦无声地下了床,战战兢兢地跪在床前,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房间里,气氛沉闷而凝重。 房门被推开,两个侍卫走了进来。 “拖出去,喂狗。”男子的声音,勾人的邪肆。 他抬起手,手指轻放在胸口妖娆的罂粟上,眸中红芒一闪而逝。 这是小东西留给他的,别人如何能碰。 “不……殿主饶命,殿主饶命啊……姐姐,你们求求殿主……”那女子吓得连连磕头。 另两个女子哪里敢说话,她们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子为何会触怒了皇甫溟。 女子被拖了出去,不甘而惶恐的声音很快在房间里消失。 血衣男子挥手,让另两个女子退下,缓缓抿一口酒液,薄唇微勾。 小东西,他们很快便会再次见面。 …… 天色渐暗,厚重的灰云压住天际,微弱的光线下,一道挺拔的身影笔直地跪在庭院里,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写着倔强不屈。 从容菱那里得到消息之后,萧潜便跪在院外,整整一下午,一动不动。 从小,他便呆在离云宫,在尊主身边做事,在他的记忆里,能站在尊主身边的女人,除了容菱,便再无他人。本以为容菱在尊主心里是特殊的,再加上她曾在离云宫生活过几年,他便擅作主张,把容菱带回离云宫。 虽然猜到会受到处罚,却没想到,尊主竟然要赶他走,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就算是尊主让他去黑狱待上一个月,他也不会离开离云宫。 夜色更暗了一些,房间里亮起了灯,两个人影映在窗纸上,莫名的温馨。 房间里,苏千澈睁开眼,侧着身,容色慵懒地看着司影亲自点燃了烛台上的五根红烛。 男子的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如玉般晶莹通透,烛火照耀,甚至能看到手指上浅浅晶莹的血管。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司影转过头,白皙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打上橘黄色温暖的光,“醒了?” 男子声音轻柔,如大提琴般的优雅。 苏千澈掀了掀眼帘,半阖的眸子里映着男子修长的身形,以及烛火下,男子惊为天人的容颜。 说起来,每次醒来之时,便能见到这种盛世美颜,真真是挺不错的。 好想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看,怎么办? 司影脚步轻缓地走过去,被火光拉长的影子笼罩在少年身上,仿佛她的整个身体都被他包围。 琥珀色净透的眸底映着少年微懒的容颜,男子轻笑,柔了初冬的凛夜。 “该起床用膳了。”他的声音动听,宛若山间潺潺流水,把少年温柔包裹。 苏千澈忽然便想赖床了。 “不想起。”她拉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剩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 司影垂下头看她,眼底带着笑,“不想起,嗯?” 微扬的尾音带着细细勾人的味道,让人心尖尖都在颤抖。 苏千澈眨了一下眼,从鼻孔嗯了一声。 少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之时的慵懒朦胧,和一丝丝耍赖的任性,司影身体微微一紧,眸色暗了一分。 男子在床头坐下,脑袋凑过去,在少年耳畔轻道:“影饿了,想吃……”他微抬起头,轻笑着看她。 男子双眸如一汪深海,海面荡漾着粼粼波光。 苏千澈被美色迷了眼,她微眯起双眸,半阖的眸底闪过亮泽的光,随后,她唇角一勾,伸手揽住男子脖颈,双臂用力,身体仿佛荡秋千一样,下一瞬,整个人便坐进了他怀里。 “想吃什么,嗯?”苏千澈笑得邪气,在男子微讶的目光中,如同饿虎扑食一样扑了过去。 唔,果然还是一样的感觉,比果冻还好吃,软软的,嫩嫩的,弹弹的,又带着难以忽视的柔韧,让人欲罢不能。 唇瓣厮磨间,房内温度缓缓升高。 司影双眸骤然被暗金光芒全数占据,双臂伸出,紧紧揽着女子纤细腰肢,仿佛要把她融进骨血里。 耳畔男子的呼吸逐渐加重,炽热的气息洒在脸颊,苏千澈不由自主闭上眼,伸出粉嫩的舌头,循着感觉轻舔着男子微热的唇瓣,却被男子微张的唇轻咬住,勾着她细嫩的舌尖缠绵。 男子左臂圈着身上女子,右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紧闭着眼,动作轻柔却霸道地掠夺着她的每一寸甜美。 “唔……” “哈……” 房间里响起暧昧的轻吟,男子沉重的呼吸和灼热的身体温度,仿佛最上等的药,勾人无限沉沦。 苏千澈身上的火苗被全数点燃,脸颊烧红,身体却像一滩水一样,软倒在男子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司影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眸底两团炽烈燃烧的火焰,仿佛要把她燃烧殆尽。 少年双颊通红,唇瓣如玫瑰般鲜艳欲滴,双眸带着些许迷离和懵懂的春意,更让司影全身绷到极致。 苏千澈大口大口喘着气,怎么接个吻,比她打一架还累。 “阿澈……”男子声音暗哑低迷,仅仅只是看着她,用这种性感的嗓音叫出她的名字,都让人心尖都轻颤起来。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似有电流通过,苏千澈全身发麻,眸中带着浅浅水雾,轻喘一口气:“哈?” 司影微眯起眸,看着她微张的丰润红唇,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水渍,莹亮的光泽,是属于他的记号。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心底的躁动,不再看她无意识的勾人模样,紧紧把她揽进怀里。 这小妖精动情的模样,只怕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不急,不要急,还有三个月,待她及笄。 男子的呼吸渐渐变得轻缓平稳,苏千澈的理智也渐渐回笼,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理智一回来,苏千澈便发觉,自己的坐姿好像有些不对。 嗯……她现在是跨坐在司影身上,臀下男子大腿紧实韧性的触感,以及某处的火热轮廓,清清楚楚地传进了苏千澈的大脑里。 好烫。 苏千澈的手,比大脑的反应更快,竟直接伸出恶魔爪子…… “嘶……”司影倒抽一口凉气,完美的脸庞如火云蒸腾。 苏千澈迅速缩回手,下一秒,便从男子身上跳下,向来慵懒的神色也被窘迫替代。 “咳,该吃饭了。”苏千澈轻咳一声,脸上一片潮红。 司影深深吸了数口气,总算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双眸亦恢复澄澈,只是,他漫不经心甚至是微笑着看她的模样,却让苏千澈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 就像是一头狼,看着一只兔子的眼神。 苏千澈眨了眨眼,她四不四玩得过头了? 整了整衣袍,司影站起身,身上所有的暧昧痕迹都被消除,又恢复了飘逸如仙不可亵渎的干净模样。 苏千澈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不小心碰到的东西。 好大。 卧槽,怎么会想起这个,苏千澈捂住通红的脸,感觉自己快没救了。 “还不走,想再吃些饭前点心?”司影走到她身前微垂着头看她,眸底带着一丝促狭。 苏千澈抬眸看他,轻笑:“手感不错。” 语毕,苏千澈很满意地看到男子差一点维持不住的笑脸。 呵,想言语调侃她,他还嫩了些。 不过片刻,司影便恢复过来,只是眸底的暗芒,却越发深重。 他轻笑着牵起苏千澈的手,两人出了屋,便看到跪在院子里的侍卫。 他上身笔直地跪着,脊背没有一丝弯曲。 苏千澈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 司影却是看也没看他,眸光柔和地看着身旁的小家伙。 萧潜看到两人牵着手从房间里走出来,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 难道尊主已经确定了这位就是尊主夫人? 那还有容菱的事吗? 眼看着司影就要从他身边走过,萧潜连忙道:“尊主,属下知道错了,不要赶我走,你要怎么惩罚属下都可以,属下生是离云宫的人,死是离云宫的鬼……” 司影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 苏千澈再次看了萧潜一眼,随后默默收回目光。 见两人当真要走,前一刻还如出鞘利剑的萧潜,突然往前一扑,抱住苏千澈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十公子,救救我啊,只要尊主不赶我出离云宫,任打任骂都可以,十公子救命啊啊啊。” 苏千澈顿住脚步,转回头,便见一个大型物体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她的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哪里还有丝毫一等侍卫的形象? “这个问题,你应该求他。”苏千澈用目光指了指身旁的白衣男子。 “呜……你的话也好使……”萧潜刚开了口,便有一道清冷的目光射来,双手仿佛都被利刃一刀刀切过,萧潜连忙松开手,却依旧抓着苏千澈的衣摆不放,“你是未来的尊主夫人,十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话取悦了某人,司影目光施舍似的看了萧潜一眼。 “我为何要救你?”苏千澈懒懒说着,脚步却是未动。 司影不知她心思,却也没有阻止。 “额……”萧潜愣了,对啊,她为何要救他啊? 不管了,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来。 “只要能留下来,你想怎样都可以!”萧潜大义凛然地说道。 “这样啊。”苏千澈摸了摸下颚,缓缓道:“让你娶那位容小姐,也可以?” “啊?”萧潜再次愣了,这是哪跟哪? 对了,十公子这是要铲除潜在敌人吗? 司影眼底洋溢起笑意,阿澈这是在帮他除去情敌么。 苏千澈却不知司影心中想法,若是知道,必然会一脸鄙视地看他。 “怎么,不愿?”苏千澈眼睫微挑,神色慵懒。司影是她看上的人,被别人觊觎,会有些不爽。 萧潜站起身来挠了挠脑袋,下意识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喃喃说道:“菱是碧落大师姐,不是说娶便能娶的。” 而且,菱也看不上他啊,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尊主。 “原来那位容小姐来头不小啊。”苏千澈轻笑,“既然不能娶,那你就没什么用了。” “不要啊!”萧潜下意识便要扑过去再次抱大腿。 苏千澈一脚踹开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走了,不要理他。”司影拉着苏千澈便走。 “尊主,不要那么绝情,呜呜……十公子,我还是有用的,比如端茶倒水,肯定伺候周到。”萧潜连忙追上去。 司影倒是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算是默许了。 萧潜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忙越发殷勤起来。 司影对苏千澈如此明显的偏袒,连萧潜这个榆木脑袋都感觉到了,所以,只要讨得十公子欢心,他留下来就有希望了! 什么菱妹妹,都见鬼去吧。 两人静静在前面走,后面一人左窜右跳地跟着,月光下,三人的影子被拉长,映在青石板路上,竟有种和谐的味道。 膳堂里,虽早已过了用饭的时间,离云宫的厨子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桌好菜,看得这两日都没有好好吃饭的苏千澈直流口水。 司影目光温柔,不时给苏千澈夹些菜,还温柔地嘱咐让她慢些吃,让身后的萧潜再次如遭雷击。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尊主竟然会如此温柔地给人夹菜,真是天下红雨了。 吃了个半饱之后,苏千澈的速度慢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 萧潜看一眼司影期待的目光,凑到苏千澈身后轻声道:“十公子,尊主碗里还没有菜,你给尊主夹一些?” 苏千澈没说话,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一个意思,我为何要给他夹菜? 萧潜瞄一眼自家尊主,见他虽不说话,却竖起耳朵在听,便低声道:“礼尚往来,尊主给你夹了菜,你也该回礼啊。” 苏千澈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笑容柔和的司影,又看一眼自己的筷子,“这是我用过的。” “尊主不会介意的。”萧潜瞄一眼司影,何止不会介意,简直是非常期待好么。 沉默了片刻,苏千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司影碗里。 司影垂眸看着碗里的鱼肉,眸底似盛了一池春水。 “这些菜做得挺好吃的。”苏千澈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懒洋洋说道。 “等等。”司影从她的筷子间抢过鱼肉,仔仔细细地把刺剔了,才放回少年碗里,对她轻柔地笑,“现在可以吃了。” 苏千澈默,如此贤惠又拥有盛世美颜的男人,若是不娶回去,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萧潜被狂塞了一顿狗粮,此刻已经生无可恋。 向来尊贵无比的尊主给一个女人夹菜也就算了,竟然还给她剔鱼刺,这……简直颠覆了他十几年来所有的认知。 苏千澈放下筷子,左手指尖挑起男子完美下颚,身体凑过去,声音带着些许邪气:“司美人儿,待我及笄,便到离云宫下聘,你可别被别的女人勾走了。” 萧潜觉得自己耳朵要瞎了,他肯定是出现了幻听,这位十公子,竟然说要到离云宫下聘,是要娶尊主吗?! 天,她可真敢想! 司影轻笑,“影……” “嘭”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司影的话,膳堂里的三人都转过头去,便见一身白衣的容菱站在门口,她手中端着的瓷盘因为震惊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你……你们……”容菱看着房内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怎么了?”苏千澈看着她,半阖的眸底溢出浅浅微光。 “你怎么能这么对司尊主?”容菱眼底闪过一抹嫉恨,却被她隐藏得很好。 “怎么对待?”苏千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他浅浅笑着,眼底亦映着少年的倒影。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在他诱人的薄唇上亲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僵在门口的白衣女子,道:“是这样?” 天啊,夭寿啦,尊主竟然被当着别人的面轻薄了!快跑啊,尊主一怒,伏尸百万啊! 萧潜脸色全变了,这个十公子,简直是你吃了雄心豹子胆还大胆! 他想拔腿就跑,却发现自己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 司影眸底映着少年慵懒的神情,这种感觉,似乎不错。 她既然要演,他自然要配合她。 于是,司影抓住少年放在他下颚的手,轻轻一带,便让她坐进怀里。 容菱脑袋一片空白,目光呆滞地停留在男子温柔的笑脸上。 从不让人触碰的司尊主,被人当众亲吻,竟然没有要杀了她,反而还把人揽进怀里?! 苏千澈很自然地坐在司影腿上,左臂放在桌子上,右手撑头,微阖的眸看着容菱呆滞的脸,缓缓开口:“对了,容小姐既是碧落之人,为何会到离云宫?”说着她微眯了眼,菱唇微勾,“究竟是碧落派来的奸细,还是想联姻?” 容菱水眸晃了晃,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声音温婉地说道:“我与离云宫有旧,大家都清楚我的为人,碧落与离云宫并不是敌对关系,不可能会有奸细……” “不是奸细,那就是联姻了。”苏千澈指尖轻点着桌面,缓缓道:“以你的地位,想要嫁给司尊主是不可能了,司尊主也不收暖床丫头。所以,你只能另择人选。” “对了,容小姐别站在门口了,若是传出去,怕是有人会说离云宫待客不周。” 容菱咬了咬唇,身体却是不动,“这位公子,你如此做法,也太过喧宾夺主了,你把司尊主放在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苏千澈轻笑,似痞似邪的味道,“自然是放在身下。” 话音刚落,男子放在少年腰间的手便瞬间收紧,双眸映着少年嘴角邪气的笑,眸底意味不明。 “公子,你这般说话,也太过不知羞耻。”容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笑得的猖狂的人生生撕了。 “羞耻是什么?容小姐可否告诉在下?”苏千澈慵懒的眸光上下打量着门口的人,轻笑道:“巴巴地跑到离云宫来求收留,还一副故作熟悉的模样,容小姐可有羞耻之心?” 萧潜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这……这二人怎么就怼上了? 容菱眸中闪过数种情绪,此刻她总算明白,这个女人为何会让她在离云宫留下,还以为她是好心,现在才知道,这个可恶的女人分明就是想要羞辱她! “这位公子怕是误会了,菱小时候便在离云宫住过几年,对菱来说,离云宫就是另一个家。”容菱抬步进了屋,恭敬地对司影行了一礼,“司尊主,菱无意打扰,还请尊主见谅。” 司影轻笑,“不打扰。” 阿澈玩得很开心,有何打扰的?而且,有她的打扰,阿澈还主动亲了他一次…… 容菱却不知司影话里的真正含义,心里涌出隐秘的惊喜,“谢尊主。” 司影不再说话,眸光柔和地看着白衣少年。 好不容易能看到阿澈战斗力十足的样子,他怎会打扰她? 苏千澈眼睫微挑,这个容美人比苏家三位小姐战斗力强多了,她刚才分明都要被激怒了,没想到却又快速冷静了下来,难怪能在离云宫混得风生水起。 “你口口声声称我为‘这位公子’,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苏千澈轻抚下颚,道:“我还以为,以你与萧潜的关系,他应该告诉了你。” 容菱心里微惊,下意识想要去看一眼萧潜,却很聪明地止住了。 以她在萧潜心里的地位,她若说没有,萧潜自然也不会揭穿她。 容菱微微笑着,水眸盈盈,“菱与萧潜哥哥相处之时,说的都是曾经的往事,并未过多谈论其他的事。” “哦,是吗?”苏千澈转眸,看向已经快要石化的萧潜。 萧潜这才意识到,他分明已经告诉容菱眼前之人的身份,甚至把十公子是女子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为何她却装作不认识十公子? 他低垂着头,一个劲地默念着:“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若是十公子问到他,他要怎么回答? “萧侍卫?”苏千澈唇角轻勾,声音轻和。 “啊,在!”萧潜猛地抬起头,在心底擦了一把汗,怎么还是问到他了啊! 萧潜看一眼苏千澈,又看一眼容菱,白衣女子水眸盈盈,长长的眼睫微眨了眨。 “萧侍卫,你与容小姐的关系,似乎很不错啊。”苏千澈笑得邪气,像是一个小恶魔。 萧潜嘴角抖了抖,若是他说了真话,那容菱分明就是在撒谎,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而已,在这种情况下被揭穿,会很丢脸吧。 容菱接话道:“菱与离云宫里的大家,关系都很好。” “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那么容小姐,你可忍心让萧侍卫因为你,被逐出离云宫?”苏千澈神色微懒,缓缓说道。 容菱眸光闪了闪,道:“既是菱的关系,自然不会让萧潜哥哥承担责任,尊主若是要罚,便罚菱好了,与萧潜哥哥并无半分关系。” 苏千澈并未理会她,反而转过头,看向愣在当场的萧潜。 “萧潜,你可有话要说?” 萧潜抿了抿唇,道:“无话可说。” 人是他带进来的,怎么能让容菱承担后果? “呵,看来司美人要把你驱逐出离云宫,还真是没错。既然你不甘心离开,我就好好给你说一下。”苏千澈两指支着头,神色慵懒地看着娃娃脸侍卫。 “你的错有四点,擅离职守,擅做主张带闲杂人等回来,擅自做主告诉外人我的身份,之后还包庇她,如此多的错误,还丝毫不知悔改,请问,我怎么劝司美人让你留下?” 萧潜低垂着眸,神色黯然。 “司影会让你留在我身边,想来以你的功夫,在离云宫必然是数一数二的,或许,这是你骄傲的资本。但是,你忘了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一点。”苏千澈微微勾唇,眼底却有一丝冷意,“你是离云宫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要以离云宫为首,但是你现在,心里却向着一个外人,这样的你,留在离云宫,还有何用?” 萧潜的头垂得更低,他把容菱当妹妹看,与他留在离云宫,并不冲突啊…… “司尊主,你别罚萧潜哥哥,所有的错误都由菱来承担。”容菱连忙说道。 “你承担?”苏千澈轻笑,“今天让你离开,你为何又不走?” “不是你让我留下的吗?”容菱奇怪道。 “我让你留下你就留下,那我现在让你走,你走么?”苏千澈轻嘲。 容菱黔眉微皱,温婉的声音也带上一丝质问:“离云宫的事,凭什么由你做主?!” “就凭……”苏千澈轻笑,转过头看着司影,随后,在他粉嫩的薄唇上再次轻点了一下,道:“就凭他是我的人。” 司影再次被偷袭,眸底笑意更浓。 阿澈终于在别人面前,宣布他的所有权了。 最后,容菱被气得跑了,萧潜也失魂落魄地离开,司影眸光轻柔地看着少年,嘴角笑意暖了冬的寒夜。 “阿澈,可吃饱了?” “差不多了。”苏千澈道,晚上吃太多,睡觉会睡不好。 司影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轻笑道:“刚才就顾着说话,也不多吃一些。” “怎么,怼了你的小情人,生气了?”苏千澈睨他一眼。 不知为何,看到那个女人出现在司影面前,她便觉得心里不舒服。 所以说,女人的醋,来得毫无道理。 司影也是一愣,随后很快把今日之事全部串联起来,脑海里闪过一道让他欣喜若狂的念头。 “阿澈,你,吃醋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水晶般剔透的眸底闪着潋滟波光。 男子双眸里似有期盼,又似欣喜,又似患得患失,总之,与他平日里看似温柔,实则睥睨天下的傲然完全不同。 苏千澈被他眸底亮光闪了眼,很快撇开目光,耳根微微有些发红。 “你是我的人,怎容他人觊觎。”苏千澈很是随意地说道,既然已经决定把他收入后宫,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男子嘴角勾起,丝丝甜蜜从心底涌起,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阿澈……”司影抱着她纤细的腰身,脑袋埋在少女雪白的脖颈,“阿澈,你只能是我的。” 苏千澈撇撇嘴,她可是要收集美男的,后院里怎能只有这一棵树? 虽然这棵树拥有惑乱天下的容颜,却还是不足以让她放弃一整片森林。 过了片刻,司影藏起嘴角笑意,又抬起头来问她:“阿澈,你为何要与萧潜说那么多?” 阿澈对萧潜的在意,让他心里有些酸酸的。 ------题外话------ 推荐友友书言廷文文—《名门隐婚:重生最强女王》—书言廷 她是陌念,向死而生,是冥界之王! 执掌生死令,看透人世繁华,手持生死簿,十指纤纤,勾魂引魄! 他是帝都的王,如天神般尊贵不可侵犯的王,带着神话色彩,神秘莫测! 身份尊贵,却对她一见倾心,二见倾情,再见便领证! …… 当尘封的记忆苏醒,她是妖界之王。 桃花树下,一袭红衣,衣诀翩飞,散发着魅惑人心,摄人心魄的美丽。 一双桃花眸,明眸如水,丝丝妖气,美如画卷。 他一袭白袍,一头白发,十里凉亭,朝她执手。 他是神,身份尊贵,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她是妖,身份尊贵,妖界之王,明知不可,偏生亵渎了他。 …… 184 尊主夫人 男子映着烛光的净透眸底泛着潋滟波光,那般定定地看着她,让苏千澈仿佛置身广袤的海滩,脚下是柔软的细沙,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风轻拂,发丝和裙琚荡出丝丝涟漪。 一轮朝阳缓缓升起,灿金色光芒映照着净透澄澈的水面,摄人心魄的美。 苏千澈眼睫无意识地动了动,所有的心神都被眼前令人窒息的双瞳吸引。 “阿澈?”男子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千澈眼眸晃了一下,从幻觉中醒过神来,看着眼前男子,眸光微凝。 为何她会觉得,司影的魅力,越来越大了? “不是你想把他派到我身边来的?”苏千澈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当时大哥还在身边保护我,你会把他派来,必然是因为他有特别之处。” 司影垂着眼睫想了想,道:“特别傻,算不算?” 苏千澈翻个白眼,站起身往外走。 司影笑着跟上。 月凉如水,照在庭院里,两人并肩缓缓走着,偶尔有风拂过鬓角发丝,气氛显得极为静谧。 司影牵着苏千澈柔滑的手,嘴旁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司影,你带我离开,可有想过后果?”苏千澈转头看向身侧男子。 若皇上执意要让太子娶她,必然不会放过公然违抗圣旨的司影,进而针对离云宫。 司影轻笑,月光下,他的笑容比银白的月辉还要皎洁几分。 “阿澈,你在担心我?”司影目光柔和地看她。 苏千澈不语。 司影轻声笑道:“不必担心,简麟天虽算不上明君,却也不算昏庸,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大张旗鼓。” 小事?苏千澈看他一眼,若说公然违抗圣旨是小事,那在皇上眼里,还有什么是大事? 罢了,既然他如此说,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比较好奇,简麟天为何会执意要让我嫁给太子。”苏千澈手指轻点下颚,陷入思索。 难道是因为在映月山庄她使用了能力的原因,让简麟天看出什么来了? “自然是因为阿澈贤良淑德。”司影笑道。 苏千澈嘴角抽抽,司影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真厉害。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苏千澈半阖的眸微睁,眸光幽深地看他。 司影笑,眼神坚定,语气轻柔:“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苏千澈额头黑线,你这公然和皇上抢人,胆子也太大些了吧,她现在可不想去惹皇上。 “明日,我会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你要不要,换回女装?”司影上下扫了苏千澈一眼,她的男子装扮非常成功,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女子。 少年眉宇间也没有丝毫柔弱女气,慵懒肆意的模样,就像是翩翩贵公子。 “为何要介绍?”苏千澈扬眉,她不过是在离云宫暂住几日而已,可不想与他们有深交,麻烦。 司影顿住脚,双手按住她的肩,双眸看进少年慵懒半阖的眸底,“因为,你是未来的,尊主夫人,自然要知道,离云宫的大致情况和重要人物。” “啥?尊主夫人?”苏千澈眨了眨眼,她何时多了一个身份? 司影双眸危险地眯起,轻声问:“阿澈,难道你想吃干抹净,就不认账?” 苏千澈想到不久前的画面,她似乎是压了他,可是,根本就没吃好么,嗯……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见她不说话,司影目光柔了下来,声音带着丝丝委屈,“阿澈,难道你真的想不认账?” 他这般可怜的模样,让苏千澈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吃过之后,便提上裤子不认账的渣男。 “咳……”苏千澈轻咳一声,若是司影来硬的,她完全可以不搭理,可这家伙却似乎知道自己吃软不吃硬,面对这样撩人的美色,她还能说什么? “难道,你想让我再被别的女人觊觎?”司影可怜兮兮地放了大招。 “呵,谁敢觊觎我的人?”苏千澈冷然看他一眼,手指捏着男子下巴,“以后,别让我在你嘴里听到别的女人的名字,明白?” “是,夫人。”司影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浓郁的笑,眸底更是荡出了浅浅涟漪。 男子的声音低低哑哑,带着撩人的磁性,苏千澈不知为何便微红了耳根。 “谁是你夫人。”苏千澈放开男子下颚,转过头去,看向远处的金桂。 “自然是你,我的夫人。”司影轻笑着看她,牵着她手指的手动了动,与她十指紧扣。 苏千澈默然不语,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称谓,似乎,感觉也还不错。 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走着,气氛很是温馨。 同样的月光下,却有人心里极不平静。 一辆深棕色马车快速往宫里行去,简泽轩坐在马车里,目光有些沉。 不久之后,马车到了宫门前,简泽轩下了马车,大步往宫里走。 月影下,衣男子神色平静,眉宇间却有着化不开的轻愁。 来到御书房,简泽轩便跪了下来,沉声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简麟天放下手中奏折,扔到书桌上,看向跪在地上不请自来的人,“怀王,你所求何事?” 简泽轩抬起头,沉稳的目光里透着坚定,“父皇,曾经儿臣答应退婚之时,你曾说过,若是儿臣待她好,她便可能重新选择儿臣。现在,儿臣有了得到她的把握,求父皇给儿臣一次机会。” 简麟天眉头微微皱起,简泽轩的话,进退有度,让他很难找到拒绝的理由。 “轩儿,你与苏小七错过一次,只能说明你们有缘无分,苏小七现在已经是太子妃,是你大哥的妃子,也是你的嫂子,你的心思,该断了。”简麟天道。 “父皇。”简泽轩薄唇微抿,低沉的嗓音从口中传出:“求父皇给儿臣一次机会,若是她不愿……儿臣便再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见他如此坚持,简麟天的目光冷了半分,“现在天下人都知道苏家小七是太子妃,难道你想让朕收回之前的话,让天下人看朕的笑话,看皇家的笑话?!” 简泽轩目光坚定,执拗地说着:“求父皇收回成命。” “胡闹!”简麟天把刚批阅的奏折猛地砸在地上,“朕金口玉言,岂能说收回就收回!你现在立刻回去,朕不想再听到任何反对苏小七成为太子妃的话!” 简泽轩沉默了片刻,浅棕褐色的双眸里,如沉凝的深潭。 他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宽大的袖摆铺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缓缓开口:“儿臣从未向父皇求过什么,只求这一次,求父皇成全儿臣。” 万公公低垂着眸看着大厅里跪得虔诚的简泽轩,心里叹了一口气。 怀王向来沉稳懂事,又淡泊名利,从不求什么,是所有孩子里,最让简麟天放心的一个,也因他不争不抢,却自有一身清傲,简麟天早早便把他封为了王爷。 接风宴时,怀王第一次顶撞皇上,他还以为已经是怀王能做到的极限,却没想到,怀王现在竟然会为了那苏家小七,折了一身傲骨。 简麟天目光也闪了闪,简泽轩极少在他面前下跪,即便是跪,身体也是挺得笔直,从不向任何人低头,即便是身为他的父皇,简泽轩也从未在他面前低过头,更别说,现在这种五体投地的姿态。 他沉沉地叹一口气,感叹之后,却是更大的怒火:“你们一个个都违抗朕,朕的话,都不打算听了是不是!” “此事不准再提,若是朕再听到有关苏小七的半个字,朕便让她去北夷和亲!” 冰冷的触感从额头传遍全身,简泽轩觉得身体都似被冻僵,连心口,都结上了冰凌。 他抬起头,低垂着眸,目光却未看上方的简麟天。 长而直的眼睫遮挡了眼底思绪,简泽轩的声音似比来时还要沉静几分,“儿臣告退。” 说罢,他站起身来,转头缓缓向门口走去,一步一步,脚步似有些沉重。 初时,他的背影似有些萧瑟,却在快要迈出门口之时,身影变得挺拔而凛冽,似已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万公公看着简泽轩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感觉有些异样。 虽然简泽轩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甚至比之以往更加平静,可这种平静下,却让万公公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危险之感。 “皇上,怀王只怕是对那苏小七上了心,可苏小七对怀王殿下并无感情,不怕她会答应,皇上何不给怀王殿下一次机会,如此他也能死了心。”直到简泽轩的身影彻底消失,万公公才低声说道。 简麟天揉了揉额头,“轩儿的性子,朕再清楚不过,他怎么会轻易放弃,不过是在试探朕的态度罢了。” “若是朕此次让步,他便会越发得寸进尺。” 万公公心里担忧更甚,以怀王殿下的性子,确实不会轻易放弃,皇上如此做,只怕会适得其反。 不过,皇上都已经下了死命令,想来怀王也不会再犯,除非,他要公然反对皇上。 只是想到怀王刚才的模样,万公公心里的担忧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忽然,万公公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一阵惊恐从心里传到四肢百骸,让他全身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不,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万公公用力摇了摇脑袋,把脑海里惊悚的想法压到最深处。 “皇上,太子与怀王,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有些直率冲动,实属正常。”万公公道。 “真是一个个不让朕省心,那苏家小七,若不是……”简麟天顿了顿,又道:“像她这般祸乱皇室,朕早已把她赐死!” “皇上,您身体不好,还是早些休息。”万公公叮嘱道。 “嗯。”简麟天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怀王府,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庭院中,皎洁的月辉洒在衣男子俊朗的脸庞,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微仰着头,眸底映着圆月清冷的光辉。 空气静谧,月光洒下,在男子身上镀上一层银辉。 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来到男子身后,恭声道:“主上。” 男子没有说话,身影一动不动。 暗影也未再开口,只静静立在他身后。 风吹过,吹散遮挡着明月的云团,吹起男子眸中异样情绪。 许久,男子沉稳的声音响起:“让他们,在三月之内,赶到京都。” 暗影心里一震,面上却无丝毫情绪显露,“是。” “派出封地上的人,全力寻找苏氏夫妇的下落。” “是。” 空气再次沉静下来,又过了片刻,男子才道:“她现在可安全?” 那个‘她’指的谁,不言而喻,暗影想也没想便答道:“十公子已经到了离云宫,离云宫尊主实力太高,我们不敢离得太近,并不知晓她在离云宫的具体情况。” 沉默了片刻,男子道:“下去吧。” 暗影再次悄无声息退下,衣男子微闭了眸,片刻睁开,眼底已是沉稳一片,再无别样情绪。 小千,一定要等着我。 …… 经过一夜时间,司影带着十公子回来的消息已经在离云宫内传遍,议事大厅里,离云宫众高层分左右而坐,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唯有上方两个座位还空着。 厅内共十一人,每个人手边都放着茶盏,茶香缭绕,雾气氤氲。 左侧,一年轻男子微倾身,对身旁一脸冷肃的男子说道:“木护法,那十公子,你可听过?” 木展看一眼男子,淡淡道:“乾门主何时对这些传言有了兴趣。” “木护法,这可不是传言,尊主把人都带回来了,难道你就不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入了尊主的眼?”乾门主一脸笑意。 “既然人已带回,早晚都会见到。”木展波澜不惊。 “你这人怎地这般无趣,你就不想知道那被称作十公子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她扮男子可是娴熟得很,莫不是长得也跟男子似的……”乾门主猜测道,他们都极少出离云宫,即便出去的人,也不会告诉他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长什么模样,所以至今,离云宫都没有几个人认识那位自称十公子的女子。 木展看他一眼:“尊主应该很乐意听到你这样的话。” 乾门主连连摆手,“别别别,可别让尊主知道,不然我不得脱一层皮。” 说着他又看一眼对面的白衣女子,叹息了一声:“可惜了容师妹,本来还以为她是未来的尊主夫人,这几日吃她做的糕点,老夫都快要沦陷了。” 木展面色冷了些,缓缓道:“尊主从未说过的事,你们还是少说为妙。” “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我也只是感叹而已。”乾门主耸了耸肩,“毕竟容师妹可是唯一一个在离云宫里呆过,还未被尊主赶出去的外人。况且容师妹为人处事也不差,她当尊主夫人,可是许多人的期待。你瞧瞧,就说咱们八大门主,有几个不是向着她的。” 今日来议事厅的,两位左右护法和八大门主都在,至于容菱…… 木展眉头皱了皱,问:“谁让她进来的?” 乾门主愣了愣,疑惑道:“上次我们议事时,她也在啊。” 木展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一次,尊主不在,而且,那次议事,已经是六年之前。” “人都来了,不能赶她走吧。”乾门主摊了摊手。 木展沉默,只希望尊主不要计较。 另一边,容菱正在与风门主说话,风门主是八大门主里唯一的女子,与容菱的感情也最好。 “菱,你也算是我们这些老人看着长大的,不管如何,那个什么十公子要让你走,我们都不会同意。”风门主轻声道。 容菱感激地看她一眼,轻道:“谢谢风姐姐,菱一直把你们当成家人,菱也不想离开离云宫。”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离开,我们会求尊主,一定会让你留下来。”风门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嗯。”容菱点点头,片刻又担忧道:“风姐姐,还是不用了,若是你们惹恼了十公子,她又像赶萧潜哥哥一样,要把你们赶出离云宫,那……” “什么?她竟然要把萧侍卫赶出离云宫?!”风门主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凭什么?!” 厅中其他人都看向她。 “嘘,风姐姐,小点声……”容菱拉了拉风门主的袖子,示意她坐下来。 “风门主,怎么了?”右护法林云问道。 “哼,那个女人,竟然把手伸到离云宫来了,简直不可饶恕!”风门主冷哼一声坐下,气却是丝毫没消。 “哪个女人?十公子?”林云来了些兴趣,笑着问道:“听说从未有人见过十公子的真实面貌,也不知长什么样,与我们菱相比,不知谁更胜一筹。” “别把什么人都拿来跟菱相比,那个女人整日男子装扮,肯定长得上不得台面。”风门主不屑道,“只怕是因为长相粗犷,与男人差不多,才会如此。” 其他几个门主听到她的话,虽没有附和,却也都忍不住笑起来。 毕竟,若真是相貌姣好的女子,怎么会甘愿一直扮男装呢?有几个女人是不爱美的? 就算是离云宫里的女子们,虽然性格直率,大大咧咧,却也是女子装扮,没有人会喜欢装扮成男子模样。 容菱看似有些娇羞地微垂着头,被面纱掩盖的嘴角却露出一丝笑。 哼,即便那女人会讨尊主欢心又如何,离云宫并不是司尊主一个人的,她在离云宫的人脉,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听起来,你们很开心。”淡淡的声音响起,门口暗了下来,两道影子站在门外,遮挡了所有光线。 男子一身白衣胜雪,气质清贵出尘如天山雪莲,一张容颜祸乱苍生。 而他身侧女子,却让众人骤然睁大了眼。 女子黛眉如画,双瞳剪水,半阖的眸底闪烁着细碎星芒,仿佛万千星辰揉碎在双眸中,璀璨耀眼。 一袭红裙似火,包裹着她的玲珑娇躯,火红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而晶莹,宛若上好的细瓷,泛着浅淡微光。 她婷婷站立,眉宇间虽写着慵懒肆意,却仿佛所有光芒都集中在她身上,只一眼,便无法移开目光。 司影已是姿容绝色,可他身旁的女子,却是丝毫不逊色,容颜倾城,风姿绝世。 这……这个女人是谁?东刖何时有了如此出众的女子? 大厅里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参见尊主。”木展晃了晃神,很快便反应过来,快速站起身来行礼。 其他人也连忙行礼。 司影把他们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眸中笑意越发浓了几分。 阿澈为了他,愿意换上女装,他怎能不高兴? 第一眼看到阿澈换上女装,卸了易容的模样,让他恨不得把她藏起来,只他一人看到。 司影微笑着牵起女子的手走进去,眸中盛了一世温柔。 苏千澈慵懒的眸光扫过大厅,在看到带着面纱的容菱时,水润的红唇轻勾起来。 两人牵着手,走上一阶阶黑曜石做的阶梯,走到上方的位置,缓缓坐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眸中意味不明。 容菱看一眼苏千澈,便低垂下头,长睫掩盖住眸底思绪。 司影居高临下地扫了十一人一眼,虽然他的眸光温柔似水,却让人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 “都坐下吧。” 十一人闻言,全部坐下了。 “刚才,本尊似乎听到,你们在讨论什么开心的事,众位在说什么,可否告诉本尊?”司影薄唇微勾,声音轻柔如风。 底下众人拿不准他的想法,即便是在他手下办事十几年,他们也从来看不透这位尊主的心思。 风门主身体动了动,站起身来,硬着头皮道:“刚才我们只是在说一些陈年趣事,尊主定然不会感兴趣。” 他们刚才还在鄙视那位十公子的长相,可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眼前这个让人惊艳的红衣女子便是那位十公子,若说这样出众的容貌都上不得台面,那天底下还有几个人能上得了台面? 这位十公子,分明是赤果果打他们的脸。 “风门主不说一说是什么事,怎知本尊是否感兴趣?”司影轻笑,眸中却有一丝暗芒闪过,“莫非,风门主是在背地里,议论本尊?” 一股无形的气势压迫迎面而来,风门主额头冷汗涔涔,汗水瞬间打湿了脊背。 风门主脸色微白,他们刚才讨论的话,尊主定然是听到了。 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从未想过,那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十公子,竟然会拥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容貌。 只有木展面色依旧,一片冷然。 “司尊主,刚才是菱给大家说了一个笑话,他们都捧场笑了,司尊主天人之姿,大家即便是议论,定然也是对尊主尊崇不已。”容菱站起身来,声音婉转地说道。 风门主暗地里看她一眼,给她一个感谢的眼神,若是没有容菱解围,他们嘲笑十公子的事,怕是过不去了。 “哦?什么笑话,说出来让本尊和夫人也开心开心。”司影端起茶盏,杯盖轻碰杯身,吹了一口气,缓缓抿一口茶。 容菱嘴角一僵,风门主也是心里一虚,尊主根本没有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夫人?”林云转头看向红衣女子,又转回头,“尊主,这位是……” 司影转头看向苏千澈,见她微阖着眸,似乎快要睡着了,顿时无奈笑起来,“她就是你们所说,长相粗犷,与男人相似,上不得台面的十公子,你们以后的夫人,唯一的夫人。” 听到司影强调十公子之前的三个前缀,众人都是老脸一红,背地里议论人也就算了,还让人听了个正着,听到也就算了,人家还用盛世美颜赤果果打了他们的脸,简直是活了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尽了。 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尊主刚才说什么?夫人?!这位真的是夫人?! 容菱面色惨白,双腿发软,咚一声坐了回去。 风门主见她双目无神,面无血色,顿时心疼起来,她抓起容菱的手,无声安慰。 “尊主,这……虽然这位小姐姿色出众,可要当尊主夫人,怕是不太妥当。”林云道。 “是吗。”司影放下茶盏,如玉指尖在脸颊轻点,“有何不妥?” 林云似感觉到白衣男子有些许不高兴,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尊主夫人不仅要容貌出众,实力也要强大,才能服众,可这位小姐似乎并没有内力,而且,她来历不明,万一对离云宫有敌意,岂不是引狼入室?” 苏千澈懒懒抬眸,看了说话的男子一眼。 长得不出众,没什么特点。 随后,她又懒懒合上眸,不发一言。 司影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宠溺地看她一眼,好在她心宽,并不会计较手下人说的话。 “你们对本尊的话,很有意见?”司影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声音依旧轻柔。 以林云为首的几个门主开口道:“尊主,若是夫人没有强大的实力,属下们不服。” 江湖中人,都是以实力为尊,要让众人心服,唯有在实力上压倒他们。 唯有木展和乾门主没有说话。 “尊主,萧侍卫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就因为这位小姐,便要把萧侍卫赶走,这样做,也太伤萧侍卫的心了。”风门主道。 “呵。”司影轻笑一声,“看来,本尊多日不回离云宫,你们都忘了,离云宫的主人是谁。” “属下不敢。”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说道,却是没有承认苏千澈的身份。 司影眸中闪过一道暗金色冷芒,浑身气势骤然爆发,大厅内似有狂风大作,阴冷如雪的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众人头皮发麻,正要暗自运起内力抵抗,却有一只柔软的手,搭在司影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上。 温软的触感,让司影的怒气瞬间消散,呼啸大作的狂风也停下来,他转过头,便看到苏千澈微阖的眸,眸底似有银河缓缓流淌。 众人暗自心惊,尊主寻常时候极少生气,但若是生气的话,他们便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本以为会遭遇一场灾难,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解决了? 只是看他一眼,苏千澈便转过头,声色慵懒地说道:“你们对我的实力,以及身份,似乎,都很有意见。” 苏千澈并没有怪他们,同样是江湖中人,她自然也知道江湖规矩。 若自身没有实力,即便是司影用实力压迫他们承认她的身份,众人也是口服心不服,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一直没有说话的木展道:“十……小姐,你是尊主认定的夫人,木展对十小姐没有任何意见。” 这还是第一个没有持反对意见的,苏千澈不由看他一眼,片刻,她勾了勾唇道:“原来是木护法。” 离云宫两位左右护法,以左为尊,左护法木展的地位,隐隐比之右护法林云要高一些,算是司影手下第一人。 木展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那么,这位就是林护法了。”苏千澈转头,看向右侧的林云。 林云也点了点头,虽然他们对苏千澈当尊主夫人有意见,可她毕竟是尊主承认的人,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 “剩下的八位,想必便是乾门,坤门,……风门,兑门八位门主了。”她一一说着,说一人,便在一人身上停顿片刻。 八位门主,她竟是一个也没认错,让众人不由一阵心惊。 难道尊主竟然把他们的长相,都告诉了这十小姐? 司影转头看向苏千澈,这小家伙,是怎么认出来的? “还有这位……”苏千澈看向微垂着头的容菱,嘴角一抹兴味的笑,“碧落大师姐,尊主夫人候选人。” 司影嘴角一僵,莫名觉得,阿澈身上有一丝冷意飘过? 容菱微咬着唇,低垂着眸,不说话。 风门主眉头微微一皱,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有尊主撑腰,不能让她伤害菱。 “菱是离云宫的客人,我们的做法,与她无关,十小姐,你不必针对她吧?” “我为何要针对她?哪有主人针对客人的道理,亲爱的,你说是不是?”苏千澈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司影。 司影被这一声‘亲爱的’叫得虎躯一震,连连点头如捣蒜,“阿澈说什么便是什么。” 木展默默咽一口血,亲爱的尊主大人,能不能有点出息?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妻管严了。 见自家尊主如此模样,分明是已经被那红衣女子吃定了,林云等人更是对苏千澈的成见又上升了一层。 苏千澈却似没有看到他们各异的神色,缓缓道:“两位护法,哦,林右护法,和八位门主,你们觉得,我要有何种实力,才配得上你们的尊主,才能得到你们的认同?” 司影轻按了按她的手,声音轻柔地说道:“阿澈,不必如此。” 他亲自指定的人,谁敢有意见?有意见,便让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虽然离云宫与映月庄一样,并称江湖一级势力,可映月山庄与离云宫相比,完全不够看,各位门主的实力,更不是映月山庄的众位长老可以比拟的。 苏千澈身上并无内力,若是与几位门主中其中一位比武,只怕是会吃亏。 “亲爱的,你不相信我?”苏千澈轻笑,抓起男子完美犹如艺术品的手指把玩着。 女子姿态虽然慵懒,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对她信服。 司影见她如此,心也放松一些。 底下众人都暗自呕了一口血,拜托你们不要再秀恩爱了,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几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风门主站起身,对苏千澈说道:“既然都是女子,那便让我来领教领教,十小姐的身手。我在八位门主中,实力排在第六,也不算是欺负十小姐。若是十小姐胜了,我们便不反对,若是十小姐输了,还请十小姐离开尊主。” 听到最后几个字,司影眸中再次闪过冷芒。 苏千澈垂着头爱不释手地玩着男子如玉手指,像是没有听到风门主的话一般,啧啧称赞道:“哎,这一双手,真想藏起来每天玩。” 司影眼神宠溺,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苏千澈的脑袋,轻笑道:“以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真的?可以藏起来吗?”苏千澈眼睛闪亮亮。 司影双眸微眯,眸中耀眼如海,他侧过头去,在女子耳旁轻道:“阿澈,你想把我藏起来?” 苏千澈摇头,“我只想把你的手藏起来。” 司影:…… 底下一群被无视的人额头青筋直跳,风门主更是气得差点拍桌,却被容菱拦了下来。 “听说十公子向来如此,为人较为散漫,她肯定不是故意无视我们的,风姐姐不要生气。”容菱轻声说道。 风门主咬牙,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都要把你的位置抢走了,你还在为她辩解,是不是傻!” 容菱水眸盈盈,微垂着眼睫,轻咬着唇道:“风姐姐,你别这么说,不是她的错,是……是菱没有这个福气……” 185 他很高兴 容菱的声音虽低,可大厅里很安静,苏千澈又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她的话。 “知道自己没有福气,就别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苏千澈抬头看着下方的容菱,眸光慵懒。 容菱气得牙痒痒,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被苏千澈打断,只见她转头看向其他人道:“不好意思,之前太专注,忘了你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容菱等人一口气被堵得不上不下,这女人,简直太嚣张了,真把离云宫当成她的后花园了?! 风门主牙齿咬得咔咔作响,眼睛紧紧盯着苏千澈:“十小姐,你……” “我姓苏,叫我苏小姐,或者十公子便好,十小姐什么的,太难听。”苏千澈懒洋洋挖了挖耳朵,似乎不忍再被荼毒。 众人再次默默咽一口血,看向苏千澈的目光带着难言的味道。 你这样任性,尊主究竟是怎么看上你的? 刚开口就被打断的风门主更是气得血槽飙升,恨不得狠狠咬一口慵懒坐在上位的女人。 苏千澈却勾了勾红唇,嘴角带着些许邪气,“好了,现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风门主深吸几口气,平复气息之后,才道:“我们来比试一场,只要你胜了,我们便承认你是尊主夫人,若是输了,就请你离开离云宫!” “呵,我胜了,你们便承认我是尊主夫人?这条件,也太不走心了。”苏千澈慢条斯理地鄙视道。 早已料到她会找借口不答应的风门主冷哼一声,“难道你怕输?” 苏千澈倚在椅背上,左手支头,懒懒道,“你们是谁,我为何要得到你们的认可?答应与你们比试,不过是想让你们看看,你们的眼光,与你们尊主,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底下众人脸色青红一片。 这……这也太过嚣张了!说尊主看上她是因为眼光好?这分明是在变相夸自己!真是无耻至极! 可是……他们发现,除了还不知道她的实力如何,她的气质和相貌,都与尊主极为相配,面对他们的压迫丝毫没有怯场,气场也是强大无比,寻常女子哪里能及她半分? 即便是容菱,在气场上,似乎也要略逊一筹,似乎,他们的眼光确实要差一些,得出这个结论的众人更是暗自呕了一口血。 “那,那你想怎么样?!”风门主紧攥着拳,差点暴走。 苏千澈睨着他们,慵懒半阖的双眸似泼墨般的夜,沉黑无比。 “若我胜……”她缓缓开口,漫不经心的模样,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对我的身份有质疑的议论,离云宫上上下下,即便是一只蚂蚁,对我有任何意见,都要埋在心里。” 嚣张,真是太嚣张了!林云等人皆是气怒异常,他们何时让一个外人爬到头上了? 似是感受到他们的怨气,苏千澈轻嗯一声,浅浅地笑,“莫非,你们所说的承认,都是表面的,其实并不会认可,而是想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呵,你们心高气傲,不接受外来者,我自然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有人阳奉阴违,不小心触犯到我,我可没有你们尊主那么好的脾气。” 她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对她不客气,她何须对他们客气? 司影摸了摸高挺的鼻梁,这算是躺枪么…… 苏千澈身后有尊主撑腰,林云等人也不敢太过造次,只得把怒气怨气全部噎回肚子里。 风门主咬牙,“胜的条件我们答应,若是你输了,便永远不要出现在离云宫!” 一直沉默的司影薄唇微微勾起,净透的眸底染上一层暗金。 时刻注意着他脸色的木展不由坐直了身体,暗道这次他们玩大发了,到时候看他们如何收场。 苏千澈懒懒道:“这是自然。”即便她不小心输了,把司影打包带走就行,为何非要回离云宫? 随后她转头看向容菱,“刚才的话,相信容小姐也听清楚了,既然容小姐也算是离云宫一员,那么以后,还请容小姐谨遵自己的本分,离云宫除了尊主和真正的尊主夫人,并没有另外的主人。” 她的声音懒懒,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 这话分明是说容菱喧宾夺主,想要以尊主夫人的位置自居。 容菱身体一颤,被面纱遮盖的俏脸霎时白了,她何时被人说过如此重的话?可现在却被苏千澈当众羞辱,没有给她留任何情面! “菱只是我们的客人,与我们的赌约没有任何关系。”风门主道,若是让菱叫另一个女人为夫人,也太过勉强她了。 虽然他们并不认为苏千澈能赢得比试,可万一她不小心赢了呢? “哦……既是客人,那便好办了。”苏千澈懒懒勾唇,“那么,比试何时开始?” “自然是现在,我们去外面好好比试一番!”风门主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苏千澈身体动了动,懒洋洋站起来,“不必出去,就在这里便可。” “就在这里?”风门主有些疑惑,议事厅虽大,可要真正比试,却完全施展不开。 “那么,现在开始。”苏千澈没有理会她的疑虑,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影便在原处消失。 见她无故消失,风门主顿时心里一凛,暗自感受了一番身边的气息,却无任何发现。 难道,她真的能凭空消失不成? 林云等人同样心惊,他们竟丝毫捕捉不到苏千澈的影子,那一抹红云,就仿佛是真正消失了一样,连那似有若无的气息,都再探查不到。 司影眸光看向某个方向,薄唇勾出完美的弧度。 惊异不过在一念之间,风门主轻哼一声,傲然道:“想以速度快偷袭,可惜,我却是以防御见长。” 说着,便有一股无形气流萦绕在她身周,把全身上下防御得滴水不漏。 速度快又如何,身法诡异又如何,只要她能保护好自身,哪里还怕苏千澈偷袭? “是吗。”女子优雅慵懒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却哪里看到有人? 林云等人再次用眼神寻觅,却仍旧没有看到人。 “在那里!”乾门主忽然低呼一声,只见一道红霞般的影子在风门主身后渐渐凝聚成型,同一时刻,风门主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瞬间转过身,右手电闪而出,手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拍向红衣身影! “雕虫小技,只需一招,便能定胜负。”风门主神色傲然,她早已料到苏千澈会偷袭,也早已做好准备,只等她现身,便给她致命一击。 这一掌,对方绝对接不下! “说得太对了。”女子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风门主瞳孔猛缩,她胸有成竹拍出去的一掌,竟然拍到了空气上! 前一瞬还在面前的红影,却渐渐在眼前消失,竟是因为苏千澈速度太快,而留下的残影! 而因为她的心情波动,内力形成的滴水不漏的防御也波动了刹那,寻常人或许感受不到,身后的女子却抓住了这不到一息之间的机会! 此刻,一把匕首抵在风门主脖颈上,匕首闪着寒光,似乎下一刻,便能把那脆弱的脖颈划破。 两人之间的交手,不过须臾之间,便已经定了胜负,林云等人下意识抓住了椅子扶手,眼中震惊质疑讶异不一而足。 “风门主真是神机妙算,果然只需一招,便能定胜负。”苏千澈的身影在风门主身后渐渐凝实,因为速度过快,飘逸的裙摆还荡了荡。 “你……你偷袭!”风门主咬牙说道,她的实力还没有发挥出一层,就这样输了,她非常不甘心! 苏千澈看傻子一样地看她,“你内力强大,我却没有内力,不靠偷袭取胜,难道和你硬碰硬?这么明显的问题都看不出来,你该不会是傻子吧?” 风门主一噎,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种还未出手便输的感觉,真的很憋屈啊! 其他人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完全没有想到,以防御著称的风门主,竟然会仅仅一招,便差点被人抹了脖子。 木展正襟危坐,眼底闪过沉思。 这位苏小姐……不,尊主夫人没有内力,便有如此快的速度,若是她有内力,只怕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吧? 只是,明明她有那么快的速度和身法,为何会没有内力? “现在,你们可服了?”苏千澈缓缓扫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匕首却没有离开风门主的脖子。 林云等人虽然刚开始对苏千澈有意见,却也只是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她,对于她的到来,也是下意识排斥,站在尊主身边的,绝不能是花瓶,也要有让他们信服的能力。 此刻,她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们答应的,自然也不会食言。 纵观全场的他们,对苏千澈的实力感受更深,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看到苏千澈的身影,试想一下,若是下场的是他们,他们也不一定能躲过对方诡异的速度和精准的算计。 木展等九人全部站起来,恭敬地对场中的红衣女子道:“夫人。” 风门主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上方,司影眼底溢出浅浅笑意。 苏千澈见他们的态度,便知几人已经认可了她,便放开风门主,匕首在指尖转动了几下,转头对容菱道:“容小姐既然是客人,便不要以主人自居,免得他们,分不清谁才是离云宫真正的主人。” “而且现在,离云宫不欢迎你这个客人,还请你离开。”苏千澈笑着道。 “啊?”容菱有些惊愣,水眸中含着泪光,轻咬着红唇,似在极力隐忍。 风门主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便觉心疼无比,刚才未战先输的憋屈此刻也一并涌出,冲破了她的理智,她想也不想地大声喝道,“你别太过分了!”。 “嗯?”苏千澈微眯起眼,长而卷的眼睫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暗芒。 空气突然间凝滞,似有让人心惊胆寒的气氛酝酿。 “看来,本尊确实对你们太过仁慈。”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威压,如狂风骤雨般席卷整个大厅。 首当其冲的风门主,连内力都还未来得及施展,便双腿一曲,猛地跪在地上,膝盖碰撞青石地板,发出清脆而沉闷的声响。 苏千澈微挑眉,这么大的声响,膝盖骨头只怕是碎了不少。 “尊主……噗……” 着急想要求饶的风门主突然喷出一口血,随后身体仿佛被一阵狂风卷起,猛地砸在议事厅大门上,大门被砸得晃了几晃,地面,一串血迹留在大厅中。 正暗自抵挡司影气势的林云等人听到这巨大的动静,心里无不惊恐不已,他们暗地里看一眼风门主,见她的身体仿佛破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地,面前一大滩血迹,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尊主息怒。”众人连忙从座位上走出,单膝半跪在地,低垂着头,不敢看上方白衣男子的表情。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尊主生气,他们似乎都忘了,他们的尊主,是在一念之间,便能取他们性命的存在! 司影眼底暗金光芒浓郁,周身都仿佛被黑气缭绕,凛冽暴戾的气势从他身上发出,身旁的空间仿佛被撕裂,凝成一个个细小的漩涡。 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魔,仅仅一个眼神,便能主宰人的生死! 重伤了风门主之后,强大的气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增强了一分,除了苏千澈和木展,其他离云宫之人全部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显然是受了内伤。 可他们却跪在原处,一动不敢动。 “本尊鲜少管离云宫之事,让你们甚至忘记,离云宫的主人究竟是谁。”司影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却让底下众人瑟瑟发抖,“苏小姐是本尊的夫人,也是离云宫唯一的女主人,若谁有意见,现在,立刻滚出离云宫,否则,本尊会亲自送你们上路。” “属下不敢!”木展等九人齐声说着,心里仍是惊惧无比。 容菱呆坐在座位上,脸色惨白,她从未见过司影发怒的样子,此刻仅仅是他的气势压迫,仿佛就能要了她的命一样。 可他越是如此,她越不会放弃! 若是这个男人的喜怒,能由自己掌控,那该有多好? “尊主……饶命……”风门主躺在地上低声呻吟着,鲜红的血从后脑勺流出,染了一地。 苏千澈右手轻抚下颚,以风门主的伤势,若是不及时就诊,只怕是小命不保,没想到司影下手如此重,这是在杀鸡儆猴么? “现在,谁还对夫人对容小姐的处理有意见。”司影缓缓扫过众人,被他的目光扫到的人都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冷汗瞬间打湿了脊背。 容菱猛地抬头看他,却只看到男子暗金色眸底渗入骨髓的冷,仿佛深入灵魂,让人忍不住的发颤。 他……他真的要在现在,赶她走? “没有……” “没……没有……”风门主开口,声音已是微弱至极。 “既然没有意见……” 司影剩下的话被打断,苏千澈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要那么当真。容小姐既是客人,我们又怎能这样赶客人走?” 众人压抑着伤势,忍不住看向苏千澈,敢在尊主说话时打断他的,怕是只有这位尊主夫人了。 只是,夫人刚才说什么?那句引起尊主发怒,差点要了风门主性命的话,竟然是开玩笑的? 此刻他们已经无力吐槽,好吧……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司影轻笑,“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一句话出,摄人心魄的寒意缓缓消散,大厅里很快便恢复初冬正常的凉意。 容菱却是气得身体一阵阵细小地颤抖,她的存在,就是让这个女人捉弄羞辱的吗?! 她想马上就离开,可现在离开,她又不甘心,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关系,此刻却毁于一旦,让她对苏千澈的恨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嗯……风门主还是要治疗一下,可别因为一句玩笑话,便不明不白地送了命。”苏千澈看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风门主,淡淡说道。 众人心尖发颤,这句看似关心的话,为何他们却觉得,夫人是在说,风门主对一句玩笑话太过认真,进而以下犯上,导致性命不保? 风门主都这样了,夫人竟然还不放过她。 木展等人都在心里泪流满面,这……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还好还好他们没有惹到她。 夫人发了话,很快便有聪明的侍卫把风门主抬走了。 事情告一段落,苏千澈便又懒懒坐了回去。 本来此次的议事,是针对第二日的海口城之行,却没想到出了些小小的风波,原本还早的时辰,竟然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容菱也没有再要留下来的意义,她站起身,对司影行礼之后开口道:“风姐姐受了伤,菱理应去照顾她。” 说罢,她又转身对各护法和门主屈身,“木护法,林护法,各位门主,菱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众人连连道。 经过刚才的事,此刻他们哪里还不知道,新上任的夫人,对容小姐敌意不小,而尊主,却是无条件向着夫人,为了小命着想,他们还是少与容小姐接触地好。 闲杂人等已经离开,司影便开始分配工作。 此次海口城之行事关重大,又因距离过远,不能带太多人过去,司影便只挑了几个人,分别是木展和乾坤水火四位门主,其余人留守离云宫。 几位门主又分别向司影汇报了离云宫的近况,大抵是各处都没什么大的变动,其他势力的行踪,也都在他们掌握之中。 苏千澈闭着眼,听得昏昏欲睡。 半醒半睡之间,苏千澈听到有人在问司影。 “尊主,夫人的身份……” 他们并不知晓苏千澈是相府七小姐,毕竟,一个江湖门派,谁会去关注一个傻小姐? 司影转头看一眼窝在椅子里的女子,她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夜风中轻轻颤动着。 一般人难以驾驭红色,一不小心便会显得艳俗,穿在她身上,却极大程度地衬出了她肤色的晶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肆意地张扬,眉宇间却又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慵懒,强烈的反差,让人只一眼,便再难以移开目光。 “她是相府七小姐。”司影声音极低,仿佛是怕吵到身侧娇小的女子。 “什么?!”其他人面面相觑,相府七小姐,不就是前几日吵得沸沸扬扬皇上御赐的太子妃吗?尊主竟然把太子妃给抢来了?不对不对,尊主竟然把太子妃给带来了?! 司影轻笑道:“若所料不差,这段时间过去,你们会比较忙。” 木展等人默默咽血,尊主把皇室御赐的太子妃都抢来了,皇上会善罢甘休吗?当然不会!悬赏令什么的绝对是会有的,所以,他们肯定会很忙,忙得不得了! “尊主,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夫人。”众人心里泪流满面,却还是要保持微笑,好气哦。 “尊主,萧侍卫真的被逐出离云宫了?”乾门主低声问道。 “嗯。”司影淡淡说着,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大厅里一阵沉默,萧侍卫已经跟了尊主十几年,现在却被逐出离云宫,想想便觉得有些心酸。 司影薄唇微勾,缓缓道:“若你们与他一样执迷不悟,也是同样下场。” 众人都正襟危坐,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得尊主不高兴。 木展却从司影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含义:“如果萧潜不再执迷不悟,是不是就能再回来?” 其余几人都满含期待地看着司影。 司影不语,站起身来走到苏千澈面前,正要弯腰把她抱起来,女子却缓缓睁开了眸。 似有一道光芒从眼底划过,苏千澈透过眼睫看着眼前笑得轻柔的男子。 “完了?”她问,眼底还有些朦胧。 “嗯。”司影轻嗯,净透的眸底带着些许宠溺。 “那就走吧。”苏千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来,便径直往外面走去。 司影自然地跟上。 林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小声问:“你们觉得,尊主和夫人,谁占主导?” 众人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这还用说?” 两人出了议事厅,并没有直接回房间,反而来到一间密室。 确切地说,是一间冰室,冰室里雾气缭绕,温度极低,没有内力护体的苏千澈瞬间便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只是这种寒意也在同一瞬间消失,快得让苏千澈以为是错觉。 一层无形的内力包裹着她的身体,竟有种暖暖的温度。 司影牵起她的手,走进冰室里。 冰室中央放置着一张冰床,与正常的床一般大小,其上冒着微微寒气,苏千澈只是看一眼,便觉冷得刺骨。 “坐上来。”司影率先坐了上去,双腿盘起,他指了指身前的位置,对苏千澈说道。 “要干什么?”苏千澈并没有直接坐上冰床,反而环顾四周,在满目的寒气萦绕中,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为你压制血契。”司影没有隐瞒。 苏千澈抬手摸了摸眉心,虽然并没有任何感觉,她却知道,那个暗红色印记,一直都在额头上。 “不必。”苏千澈道,皇甫溟的血契极为霸道,甚至可以操控她的行动,若是要强行压制,怕是会对司影的实力有所影响。 “我还要靠你得到风云令,你若出了事,谁去帮我夺风云令。”苏千澈摊了摊手,表示她并不在意血契的事。 司影抬头看她,眼角的笑意深了些,“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随后,他伸手抓住女子纤细的手,手指微微用力,欲要把她拉到冰床上,“血契凶险,我不能看着你受到威胁。” 苏千澈却挣脱他的手,毫无商量余地地说道:“等拿到风云令之后再解决也不迟。” 若是天玑主不知小六的消息,她还可以从他那里打探血契的事。 “若是能够彻底解除,也不必再压制。”苏千澈补充道。 司影轻笑一声,从冰床上坐起身,有些无奈地看她,“真拿你没办法。” 两人相携着走出冰室,大门缓缓关上,因为关门而引起的风,吹开了些许雾气,在某个雾气最深的角落里,一具冰棺若隐若现。 出了冰室,两人便往卧室走去。 路上,司影看了苏千澈片刻,开口道:“阿澈,我很高兴。” 他琉璃般的双眸晶莹剔透,在月色下,如闪着银辉笼罩的湖面,耀眼异常。 苏千澈眸光晃了晃,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用他的美色勾引她,让她很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 她转过头,清了清嗓子,道:“手下人话都不听,你还高兴?” 司影嘴角笑意更浓,美艳如冬日粲然盛放的红梅,“若他们听话,我又怎知,阿澈是如此向着我。” 苏千澈眨眼:“我何时向着你了?” 司影笑而不语,若阿澈不在意的话,为何还要与他们比试? 她今日的作为,说明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夫人。 这样的认知,让司影如何不高兴? 暗自高兴了一会儿,司影道:“阿澈,我有了一些关于你父母的消息,你可想知道?” 之所以没有直接告诉她,是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并不在意那两个已经失踪多年的父母。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声色慵懒地说道:“说吧。”就当听故事了。 司影轻笑一声,如三月柳絮的轻柔,“你若实在不想知道,我便不说了。” 苏千澈额头黑线,“你不想说便算了。” 司影不再逗她,缓缓开口,男子的声音在夜色中氤氲散开,仿佛林间吹过的丝竹声,优雅轻扬。 “听说,在东刖与南绥的交界处,有一处极为神秘的地方,那里寻常时候见不到,每隔十二年,那处地方的入口才会开启,有缘之人,会去到那里寻找机缘。”司影看一眼苏千澈道:“你的父母消失的时间,是十一年前,而十一年前,正好是那里入口开启的时间。” 苏千澈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先不说她根本不想去理会那些麻烦事,那两位连原主都没有丝毫记忆的父母,对她来说,与陌生人完全无异。 司影从她的表情便看出来,她没有丝毫兴趣,于是,便把剩下的话又吞了回去。 据猜测,那处地方,是通往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国度,也有可能,是通往另一片大陆。 “也就是说,明年,那里还会再开启?”苏千澈懒洋洋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嗯。”司影点头,“若是苏氏夫妇还活着,或许便会再回来。” 苏千澈轻笑一声,“说得那么玄乎,那个地方去的人应该不止他们二人吧?以前可曾听说有谁回来过?” “不止没有回来过,连知道那处存在的人都几乎没有。”司影道,去打探的离云宫探子也是阴差阳错之下,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不就结了,没有人回来过,说明那里通往的地方很凶险,也或许只是单向旅程,去了便不能再回来而已。”苏千澈不甚在意地说道。 司影见她如此,知晓她真的毫不在意,便也放下心来。 即便苏氏夫妇永远不能再回来,阿澈也不会因此伤心。 “嗯。既然阿澈没兴趣,我便不查了。”司影轻笑着,眸中盛了满池星光。 苏千澈再次被他晃花了眼,她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道微光,随后便饿虎扑食一样扑了过去。 司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娇小的人儿扑上去。 …… 后山的小建筑群,灯火通明,各个房间掩映在群山和树林之间,月色照耀下,烛火摇曳,别有一番风味。 靠中间的一间房内,红烛燃烧,风门主微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 离云宫的大夫给她诊治了伤,开了疗伤药,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剩容菱站在房内,目带愧疚地看着床上呈半昏迷状态的风门主,轻声对她道:“风姐姐,菱给你上药吧。” 风门主微微睁了睁眼,她的脸色惨白,双膝粉碎性骨折,五脏六腑受到强大的气势压迫,仿佛移了位,剧烈的痛让她连保持清醒都有些困难。 听到容菱的话,风门主艰难地张了张嘴,道:“菱……上药……让侍女来……” 本是寻常的一句话,容菱的脸色却白了白,她拿着伤药的手指顿了顿,轻声道:“风姐姐,菱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都是菱不好,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若是平常,风门主必然会安慰她,可现在,风门主却突然觉得,这样的容菱,让她觉得有些厌烦。 容菱见她皱眉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今日发生的事,让她很是着急,原本司影对她就没有别样的情感,若是在其他人心里失了地位,她还怎么在离云宫呆下去? “风姐姐,菱帮你上好药,你便好好休息。”容菱坐到床边,便要拉开被子给风门主上药。 风门主轻叹一声,道:“不必了。” 随后她半抬起眸,对容菱道:“菱,这段时间,因为尊主极少回离云宫,我们甚至差点忘了本分。因为你与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你也乖巧,我们下意识把你当成了亲人。” 她顿了顿,又艰难地补充道:“可是,你毕竟不是离云宫之人,而且……也不可能成为离云宫之人……你……以后,还是少来吧,尊主这一怒,把我打醒了……我们都跟了尊主十几年,却为了别人,惹了尊主生气。” “只要是尊主认定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不该反对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几乎只剩下叹息。 容菱面色变了数次,淡如远山的水眸静静地看了风门主一会儿,最后还是轻咬着唇道:“风姐姐,等你好一些,菱再来看你,菱把风姐姐当成亲姐姐,菱不想失去你们。” 说罢,她站起身来,把伤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转身走了出去。 暗夜中,挂在门口的灯笼发出橘黄色的光,白衣女子隐在暗影中的双眸划过恨意。 说什么把她当妹妹,最后还不是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全部抛弃了她! 她与他们几年的交情,竟在短短片刻,因为那个女人,全部葬送! 而做这一切的,却是那个她钦慕的男人,那个男人,亲手把她在离云宫的一切全部斩断! 房间里,风门主暗自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容菱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容菱毕竟曾在离云宫呆过四年,那时候的她心思单纯,也很是讨人喜欢,几乎所有老人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即便是现在,他们也依然把她当妹妹。 只是,当这样的关系,与尊主所求有了冲突之时,他们果断放弃了她,毕竟,尊主才是他们真正的如同家人一样的主子。 离云宫里的关系很单纯,有竞争,但是更多的却是一家人一样的和谐。 在会议结束之后,木展等人便全部来到风门主的房间里,半路上,遇到正准备回去的容菱,一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打招呼,容菱心底又燃起一丝希望,想来,风门主会对她如此绝情,是因为风门主受伤颇重的缘故。只要其他人对她一样,她便不必担心。 然而,事情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名门闺色:锦绣风华》南知薇 叶氏嫡女,温良柔婉,十五出嫁,与君恩爱相伴。 一朝为后,莫不荣光。 却不知,七年倾心付出,到最后,竟落得个被屠戮满门的下场! 再次睁眼,重活一世,叶槿发誓,定要洗清叶氏污名,报血海深仇! 这一世,慕青已无心情爱,却不想竟招惹上了南晋最年轻的上卿。 男子桀骜美艳,乖戾嚣张,笑盈盈道:“小狐狸,你又露出尾巴了。” ——慕青:曾经,我以为在经历了那样刻骨的仇恨之后,这一生也再不会爱人了;可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依然让你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去爱,就像是鱼儿和水,谁离了谁都无法存活。 186 想要什么 海口城,是东部最靠近外海的一座城市,这里原本只是一座萧条的小城,却因为每三年一度的‘风云大会’都在此处举办,使得此处渐渐繁荣起来。 距离风云令现世还有两日,海口城便已经人山人海,本来不宽的街道,被从各处赶来的江湖人士填满,更不要说各种茶楼酒肆,更是早已人满为患。就连城外,都搭上了各式帐篷,以供江湖侠士们居住。 街道上人声鼎沸,极为嘈杂,不时能看到打架斗殴的场面,却没守卫来维持秩序。 城外,两辆檀木打造的马车缓缓向城门驶来,马车外表看上去极为普通,惟有车沿上雕出的一个小小‘离’字,彰显着马车的不普通。 马车后方,三人三骑紧随其后。 前一辆马车里,软榻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白绒毯,一个白衣少年微蜷着身体躺在软榻上,闭着眼小憩。左侧靠窗处,安置着一张小桌,白衣男子坐在小桌后,如玉手指拿着一卷书,正在细细品读。 进入城里,街道便显得拥挤起来,人群川流不息,马车更是寸步难行。 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出,软榻上的少年眼睫动了动,随后双眸缓缓睁开。 视线里,一袭白衣的男子背对着她,发丝乌黑如墨,手边的清茶升腾着缭缭雾气,就连背影,都美得仿佛是一幅画。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司影放下书卷,转过头看她,嘴角微微勾起。 仅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仿佛让马车里的光线都亮了几分。 “醒了。”白衣男子微弯着身体走到软塌旁坐下,低垂着眸看她,琥珀色的澄净双眸里,映着少年略带惺忪的睡眼。 “嗯。”苏千澈抬手揉了揉额头,问:“这么快就到了?” “原本就不远。”司影轻笑,指尖探过来,带着微微热度的手指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是不是头晕了?” “没有。”苏千澈虽这般说着,却顺势抓住男子白皙指尖放在脸颊上蹭啊蹭。 男子手上的皮肤,竟然比她脸上的皮肤还嫩滑,真是没天理啊。 司影如玉脸庞微微掠过红霞,并没有抽出手指,反而往前靠了靠,更方便她的动作。 少年微闭着眼,明显还没睡醒的模样,抓着他手蹭脸颊的动作,就像是一只慵懒懒向主人撒娇的小猫,让男子不由自主柔了眼神。 “都已经来到城里,还坐什么马车,本来就已经这么挤了,再塞几辆马车,还能过人吗?!”外面响起不客气的指责声,“这是哪家的马车,里面的人还不赶快下来,把马车赶到一边去!” 随着说话声,马车停了下来,显然是被人拦住了。 苏千澈眨了眨眼,眼底似有浅浅迷雾。 “外面怎么了?”她懵懵懂懂的问道。 “没事,木展会处理。”司影微垂着头,嘴角挂着三月春风般柔和的笑意,“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睡了。”苏千澈把男子的手扔到一边,从软榻上坐起身,走到一侧坐下,撩起小窗处的车帘往外看。 入目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全是江湖人士打扮,身上都佩带着武器,一股粗犷狂野的气息迎面扑来。 在她拉开车帘的那一刻,正从马车旁经过的几个汉子女子转过头来,见她精致的容颜,一外表粗犷的男子顿时来了兴趣。 “哟,这是哪家娇滴滴的公子,怎地来到这个是非之地了,小公子,这里不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遭到飞来横祸啊。”那男子右手抚着下巴,一脸猥琐的笑意。 苏千澈右臂撑在小窗上,手掌撑着下颚,红唇微微勾起,半阖的眸底透着慵懒懒的光,“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不宜出门,怕是有血光之灾,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死于非命啊。”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咒老子!”那男人听言顿时怒了,撸起袖子就要把人从马车上拖下来干一架。 苏千澈笑,淡淡的邪气,“哪里,本公子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 粗犷男人看着少年嘴角的笑,便觉得刺眼无比,只想把人拖下来狠狠揍一顿。 “你小子是不是想死?”粗犷男人身边,几个明显是同伴的人都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我还没活够,怎么会想死?”苏千澈撑着脸,懒洋洋地说道。 “不想死就马上下来,给老子道歉!”粗犷男人双手叉腰,极为嚣张。 苏千澈懒懒地笑,没有说话。 “臭小子,你没听到吗,还不下来给老子道歉!”见她不说话,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粗犷男人顿时气急败坏。 街道上人本来就多,来到这里的又都是各大门派弟子,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见此处有架吵,甚至有可能会打起来,很快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本就拥挤的街道更加水泄不通。 “啧,这细皮嫩肉的,来这里干什么呐?” “哈哈,到时候不小心被碰到,可别哭鼻子啊。” 少年似乎没有感受到周围的人看好戏的眼神,以及他们毫不掩饰的大声议论,眼睫眨了眨,片刻懒懒睁开,“你若再继续说下去,只怕血光之灾很快就要应验了。”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粗犷男人手一挥,正要让身后的人动手,马车车帘再次被撩开,一白衣男子带着面具的脸出现在男人眼中。 男子气质超凡脱俗,普一出现,便吸引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粗犷男人微微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原来是个兔儿爷,这是有人罩着,怪不得如此嚣张。” 苏千澈眼睫微挑,兔儿爷?随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男子。 司影身上的气息明显冷了一分,只是因为他本身展示出来的气势极为柔和,以致除了苏千澈和几个极为了解他的离云宫之人,根本无人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 木展等四位门主都不自觉地抖了抖,暗想这个男人竟然敢惹到夫人,真是要应了夫人那句话,有血光之灾啊。 司影粉嫩的薄唇微勾,如梦似幻的悦耳声音从他嘴里滑出:“不知这位壮士,出自何门何派?” 他的话音落下,便又引起更为热烈的讨论声。 “啧啧,这男人真怂,看着气势倒是挺强,却没想到是个怂货。” “那俊俏小子真可怜,被人骂了,这男人不仅不帮忙,反而还向对手示弱,真正是白瞎了。” “哎,小子,要不你跟着哥哥,哥哥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远远的,便有人向苏千澈招手,苏千澈转过头去,便见黑压压一群人中,一个脑袋在后方晃啊晃,却是看不清容貌。 粗犷男人更是笑得猖狂至极,对方示弱的招呼让他心里极为爽快,想也不想地大声道:“爷爷我是地煞门门下四大副门主之一的喻副门主,你们两个,今日要是给爷爷我道歉,爷爷就放过放过你们!” 地煞门行事一向嚣张,除了几个一级势力外,地煞门算得上是江湖上最大的势力,这几年风头正盛,甚至隐隐有超过映月山庄,成为一级势力的架势。 木展等人眉头微皱,这人真是不知死活。 “地煞门。”司影轻声重复着。 苏千澈转过头,问他:“怎么,地煞门很厉害?” “还不错。”司影轻笑,“以我一人之力,要灭满门,有些困难。” 此言一出,场面有片刻的静默,随后便是一串疯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竟然说要以一己之力灭地煞门满门,这男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刚才还说他怂,现在不怂了,却疯了,哈哈。” 粗犷男人怔愣片刻之后,却是暴怒无比,这个大放厥词的男人,竟然说要灭地煞门满门?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你们两个小子,还不下来乖乖送死!”男人怒喝一声,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同时附和,一时间场面更是吵闹无比。 后面一辆马车里,容菱水眸里隐隐闪过恨意。 司影眸底闪过淡淡暗光,木展等人搓了搓胳膊,无端觉得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苏千澈默默看了司影一会儿,他说的话,不像是开玩笑。 随后微侧着头看着众人的神色,就像在看一出戏。 “灭满门,也太过血腥。”苏千澈淡淡说道,眸中却是半丝波动也无。 “那阿澈觉得,该如何?”司影轻笑着问。 苏千澈正要开口,却被一阵高喝声打断:“前面的,不走就靠边,别挡着路!” 一辆豪华马车停在离云宫两辆马车后,因为街道过窄,仅仅能容两辆马车并肩而行,然而街道上人太多,堵住了一半的道,所以苏千澈二人乘坐的马车停下来之后,后面的马车便无法再进去。 说话之人的声音极为嚣张,众人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过去。 众人只是看了那辆马车一眼,便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所有的声音便消失了。 那是一辆全黑的马车,不知是何种材质,却仿佛一个幽深的黑洞,连周围的光线投射上去,都被那极致的黑全部吸收。 车门上,一个摄人心魂的‘魔’字显得耀眼至极。 “那……那是魔魂殿的马车……” “魔魂殿,是那个皇甫魔头?” “快,快走,别站在这里了,若是一不小心惹到那大魔头,那可就枉死了。” 众人回过神来的一瞬间,便一呼啦全部散开,很快街道变得空旷起来,唯有那粗犷男人和几个地煞门门徒还站在街道上,怒瞪着苏千澈二人。 苏千澈微挑了眉,默默看向身旁的司影,似乎在说,分明是两个实力相当的人,为何皇甫溟一出现,众人便落荒而逃,而司影呢,人家都不认识他。 这个离云宫尊主,做得可真失败啊。 司影微微一笑,眼底带着无奈和宠溺,伸手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滚开,别挡道!”一阵凌厉的破风声传来,一条黑色带着细细倒钩的鞭子直直朝马车外的几人抽去。 “卧槽,老子惹到你了?!”粗犷男人伸手想要抓住鞭子,却不曾想那鞭子看似柔弱,力道却是极大,那男人虽然抓到了鞭子,却被刚猛的力道抽得猛地退后几步,倒在另外几人身上。 男人眼底露出惊恐,手上皮开肉绽的滋味痛得他全身打颤。 仅仅是一个驾车侍卫便有如此功力,那那位殿主,究竟到达了何种程度? “喻门主,你没事吧?”几个门徒连忙问道。 喻门主眼底闪过惊恐和恨意,狠狠地咬了咬牙,沉声道:“走!” 说罢,狠狠地瞪了苏千澈二人一眼,在几人的搀扶下迅速走远了。 “啧,真是欺软怕硬啊。”苏千澈轻声感叹了一句,眸中映着缓缓从旁行过来的暗黑一片的马车。 司影看了迅速逃离的几人一眼,眸中暗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魔魂殿的马车走到两人面前时,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一道耀眼的血红色钻石光芒闪烁,随后,皇甫溟精美绝伦的脸才出现在视线里。 血衣男子探出头来,微微上挑的赤色狐狸眸水波流转,他看着少年精致的容颜,嘴角勾起邪肆的笑:“小东西,又见面了。” 两辆马车离得极近,近到只要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对方的脸,甚至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鼻端嗅到男子身上令人沉迷的魅香,苏千澈微眯了眯眼。 “小东西,说好的到魔魂殿伺候爷,为何爷却不见你的踪影?”皇甫溟伸出手,似要触碰少年眉心鲜红的印记。 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伸出,闪电般打开了皇甫溟的手。 “皇甫殿主,阿澈是本尊的夫人,你,最好不要碰。”司影淡淡说着,嘴角笑意浅浅。 皇甫溟似乎这才看到司影,暗赤色双眸微眯,低魅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司尊主,司尊主近来可好?” 司影轻笑,如三月桃花般的柔美,“本尊与夫人一起,自是再好不过,倒是皇甫殿主,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本座日思夜想小东西,自然会精神不济。”皇甫溟笑得邪肆,“小东西,你再次违背了与爷之间的约定,爷该怎么惩罚你?” 苏千澈右手撑着头,半阖的眸底映着男子左耳上钻石耳钉的耀眼光芒,眼神闪了闪,缓缓道:“前几日我被皇上囚禁在千府,皇甫殿主不会觉得,我有能力避开千府层层的守卫逃出来吧?” “哈,小东西,你是在责怪爷没有亲自去接你?”皇甫溟笑道。 苏千澈摊了摊手,“我怎会责怪殿主,你我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既然约定的时间已过,我也没有办法,所以……” “所以,等处理完这里的事,爷便亲自带你回魔魂殿。”皇甫溟微眯着眸,眸底闪烁着暗红色光芒,“小东西,你知道爷的脾气,不要再食言。” 说罢,皇甫溟放下车帘,遮挡了苏千澈的视线,他嘴角那一抹邪肆的笑意却停留在少年漆黑的眸中。 沉黑色的马车缓缓行去,苏千澈双手撑着脸颊,颇有些苦恼。 真是个大麻烦啊。 “阿澈。”司影伸出手,手指轻捏着苏千澈的下巴,转过她的脸,让她面对着他,“不要去。” 他说得很认真,眸底也是一片凝重。 苏千澈轻笑出声,“怎么,你还怕他能吃了我不成。哦,忘了告诉你,第一次见面时,我便给他留了一个见面礼。” 除了在昏迷之时被下上血契,与皇甫溟的几次交锋,她似乎都没有吃亏。 然而就是这个血契,却是最麻烦的东西。 血契是最危险的炸弹,一日不解除,她便一日不安心。若是去魔魂殿与皇甫溟相处几日,或许还能从他嘴里打听到一些怎么解除血契的方法。 她的语气轻松,司影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皇甫溟是什么样的人,与他交手数年,司影再清楚不过,他就是一个毫无底线毫无原则的疯子,还是一个实力强大无比的疯子。 虽然阿澈曾经让他吃过亏,可那也是在他不了解阿澈的情况下。 “阿澈,皇甫溟的事,我来解决,你不必魔魂殿。”司影声音轻柔地说道。 苏千澈手指点了点脸颊,道:“若是没有得到风云令,我便去一趟,或许他会透露一些解除血契的方法。” “阿澈。”司影抬手握住少年纤细手指,轻道:“不要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千澈按了按眉心,三点鲜红的印记仿佛炽烈燃烧的火苗,“我不想身体里有不受控制的东西存在。” 司影净透的眸底蒙上一层阴影,他着人查过许多关于血契的资料,却没有找到任何一种解除的方法,也曾打算与皇甫溟做交易,皇甫溟却只要一样东西。 他的命。 “阿澈,我们一定能得到风云令。”司影轻笑,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他都会把她体内的血契解除。 苏千澈眸光动了动,忽然抬起头,视线迎上街边茶楼二楼上一道灼热的视线。 衣男子面容俊朗依旧,浅棕褐色双眸里一片沉稳,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只是眼底深处,却仿佛深埋着一座欲要喷薄的火山,炽烈的火焰仿佛能够燃烧一切。 简泽轩在少年抬头的一刹那,心脏便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放在腿上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握着茶杯的手指也在轻颤,仿佛快要握不住手中茶杯。 她果然来了这里。 她还是一身男子装扮,眉宇间的慵懒气息,像极了小时候,那个动不动便要让他抱着的小懒虫。 他要现在告诉她吗? 不,不能这么草率。 “怀王殿下,真巧。”苏千澈轻笑着打招呼,心里却有些疑惑,简泽轩怎会出现在这里? 风云大会,聚集的都是江湖上的人,他一个王爷来这里,不怕被皇上猜忌与江湖势力勾结? “不巧。”简泽轩极力压制着,才让声音正常下来,“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哦,是吗。”苏千澈嘴角微挑。 说起来,简泽轩在映月山庄简泽轩不告而别,她还有些奇怪,本以为他是后悔为她挡了箭,现在却又说特意等她,是为何? “正巧,映月山庄的事,我也应该好好谢谢王爷。”苏千澈接着道。 简泽轩看着少年微阖的星眸,手指紧握成拳,掌心传来的刺痛把他几次欲要脱口而出的话压下去。 他缓缓点点头,眸中一片沉稳:“我也有些事,要告诉……你。” 司影见他们旁若无人地对视,旁若无人地说话,心里很郁闷,他伸出手把苏千澈的脸侧过来,转头对简泽轩道:“怀王殿下,阿澈是我的夫人,你若有事要与阿澈说,我也会陪同。” “阿澈,对不对。”司影笑眯眯地看向苏千澈,温柔的眸底却是不容拒绝。 苏千澈撇撇嘴,“去就去呗。”她又不是要与男人幽会,难道还怕带着他去? ‘嘭’。 轻微的沉闷声响起,苏千澈抬起头,却见男子刚才手里还握着的茶杯,此刻已不见了踪影。 因为有窗沿遮挡,只能看到男子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俊朗的侧脸透着一股浓郁的哀伤,阳光投下,在他的脸上留下沉重的阴影。 长而直的睫毛轻颤着,半晌,男子盖住眸,周身透着萧瑟的气息,仿佛把自己锁进黑沉不见光的角落里。 眼底映着男子仿佛突然被抽掉生机的模样,苏千澈抬手按住胸口,不知为何,胸口闷闷的,堵得慌。 “你们……成亲了?”简泽轩转头看着她,哑声问。 “还未。”司影轻笑,“我与阿澈成亲之时,会送请帖到府上。” 简泽轩深吸一口气,很快便再次恢复了沉稳:“既然未曾成亲,那么,小……澈的事,司尊主怕是没有权利插手。” “小……”千……“我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简泽轩低声道。 苏千澈微眨了眨眼,直觉告诉她,简泽轩要说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司影若是在场,他应该不会说。 “酉时,我在洛水湖畔等你。” 马车里,苏千澈半躺在软榻上,男子沉稳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畔,她微微眯起眸,手指揉了揉额角。 总觉得,此次见到简泽轩,他好像变了许多,变得,好熟悉,熟悉到灵魂里的感觉。 “阿澈,你真的要单独去赴约?”司影坐在软榻旁,净透的眸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带着丝丝委屈。 苏千澈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忍不住便心软。 但是,简泽轩刚才的模样,以及他要说什么话,却更让她在意。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挑起男子白皙下颚,嘴角的笑带着些许邪气,“司美人,对你自己有些信心,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本公子勾走的。” 司影轻叹一口气,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夫人,你的吸引力太强,我不得不防。” 苏千澈轻笑,没想到,优秀如司影这样的男子,竟然也会担心。 她双手抱住司影脖子,把他拉到眼前,挺秀的鼻尖差点碰到男子凝脂般的肌肤,“放心,没有找到比你更美的男子之前,我暂时还不打算补充后宫。” “哦?是吗?”司影双手撑在少年身侧,微眯起眸,净透的眸底闪过危险的暗光,“这么说来,夫人是打算建后宫了?” “人生在世,若是不多养几个美人,那多对不起自己。”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 司影轻呵一声,手指插进苏千澈头发里,指尖一挑,头上发冠便被他挑开,少年满头青丝在软塌上铺散开来。 “夫人,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嗯?”男子修长的身体虚覆在少年纤瘦的身体上,薄唇放在她雪白而小巧的耳垂,轻声道。 一股似有若无的电流从耳垂传进身体,苏千澈身体微颤,脸颊的温度缓缓升高。 “咳,像你这样的美人,就挺好。”苏千澈身体动了动,男子强大的压迫感就在身上,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以前分明都是她撩拨他,为何现在她却经不起撩拨了? “那为何,夫人还想要别的美人?”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熨烫了少年雪白的肌肤。 苏千澈眨了眨眼,伸出双手推开他,看着男子美得令人窒息的眸,一本正经地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我,是其中的佼佼者。” “既然如此。”司影微抬起她的下颚,嘴角勾起柔美的笑意,“我只好让夫人,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男子。” 苏千澈再次眨了眨眼,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尊主,我们到了。”马车停下来,外面传来木展的声音。 司影轻笑着看她略带懵懂的脸,道:“夫人,我们到了。” 苏千澈:她已经听到了。 因为发冠被取下,苏千澈披头散发,不能直接下去,司影便以指代梳,把她的头发整理了一番。 温热有力的指尖轻柔地划过头皮,很舒服,苏千澈闭上眼,享受着他轻柔的动作。 束好发,下了马车,眼前是海口城最好的客栈,客栈房间早已经定好,因为资源紧缺,七个人只订到三间房,至于容菱?苏千澈已经快要把她忘记。 正在想着,便见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她眸中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其他思绪。 苏千澈不由挑眉,这几日,木展等人对容菱的态度,虽然不算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与之前她在离云宫的待遇,绝对是天差地别,可她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一般,还是一如既往地把木展等人当成哥哥。 “尊主,既然已经到了海口城,想来师尊也已经到了,菱便先告辞了。”容菱对众人行了礼之后,便很识趣地离开了。 木展等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三日的赶路时间,虽然夫人并没有找容小姐麻烦,但他们时刻提着一颗心,此刻容小姐离开,他们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进了客栈,竟又遇到从二楼下来的皇甫溟。 男子一身血衣,透着诡异而妖娆的气息,一头长至臀部的青丝披散在脑后,在脑后松松地系上一根暗红色发带。 司影倒是没什么惊讶神色,毕竟,离云宫和魔魂殿等几个一级势力,都是住在这间客栈里。 这段时间,海口城的人虽多,打架斗殴也不少,可因为天玑规定,不能出人命,若是涉及到命案,便会失去争夺风云令的资格。不管是多么大的仇恨,在这几日的相处时间,都要放下仇恨,最多不过看不顺眼揍上一顿。 所以,在海口城的时间,相对来说还是和平的。 “小东西,又见面了,我们真有缘。”皇甫溟慢悠悠地走到苏千澈面前,胸口一片雪白皮肤,和暗红色的罂粟花在她面前晃荡。 “呵呵。”苏千澈轻呵,以皇甫溟的性格,自然不可能退而求其次,去住别的客栈。 皇甫溟微低下头,在少年耳边轻道:“晚上,到爷的房间里来,爷有好东西给你看。” 苏千澈双手环胸,一脸鄙视地看他,“有什么好东西,现在给我看就行。” “哈哈,小东西,你确定,要现在给你看?”皇甫溟邪佞地笑起来,张扬的笑声传遍了客栈的每个角落。 客栈里其余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司影把苏千澈拉过去,修长的身体挡在皇甫溟面前,“皇甫殿主有什么好东西,给本尊看也可以。” 皇甫溟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轻晃,“司尊主,这是一个不利于你的消息,你可以想一想,怎么从本座手中买回去,如此的话,本座就不会给小东西看了。” 司影神色不变,眸中颜色却是暗了一分。 “小东西,记得晚上来爷的房间,爷等着你~”皇甫溟走到苏千澈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爷给你看的,是关于幕后黑手的消息哦~” 说罢,血衣男子便缓缓走了出去。 苏千澈眉头微微皱起,皇甫溟曾说,雇佣七星楼杀手取她性命的,是无音主,难道皇甫溟已经知道了那位主的身份,或者说,无音主此次也来到了海口城? 而他所说,对司影不利的消息,又是什么? 想不通,苏千澈晃了晃脑袋,反正晚上便会知道,她也不想了。 司影看一眼身旁少年的神色,微垂下眸,什么也没说。 现在刚过正午,距离酉时还早,苏千澈回了房间,便直接躺床上睡觉,虽然在马车上也睡了不少,可马车哪里有床舒服,于是很快,沾着床的苏千澈便睡着了。 司影坐在床边,琉璃般澄澈的眸底映着少年安然的睡颜,片刻,他抬起手,捋了捋少年耳旁发丝,随后倾身,在她额头轻轻留下一吻,才站起身来,脚步轻缓地往外走去。 出了客栈,司影大致辨别了方向之后,便找准一个方向,急速向那里赶过去。 海口城虽然不大,可该有的,却也不少,比如青楼这种存在,便少不了。 穿过两条街之后,眼前出现一座两层小楼,怡春居。 因为还是白天,怡春居没有开门,可街道前的人却是不少,司影眉头微微皱了皱,只思索了片刻,便换了一条道,从后院飞身上了二楼。 房间里欢声笑语,女子的娇笑声传出,司影推开窗,一阵浓重的脂粉香气便迎面扑来。 血衣男子坐在圆桌旁,桌上摆了一大桌酒菜,男子身侧,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女子,长得都是娇媚无比。 “瞧瞧,是谁来了?”皇甫溟接过右侧女子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口,转头看向窗外,“司尊主,你来得正好,这两个美人,都是本座为司尊主准备的。” 司影站在窗边,并未打算进去,“看来皇甫殿主很忙,本尊便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欲走。 “司尊主,别那么性急。”皇甫溟喝完了杯中酒,对身侧两位美人道,“你们先下去,我们这位尊主,是个不吃荤的主。” 两位美人依依不舍地离开,走时还不时回头看血衣男子一眼。 “司尊主,人走了,可以过来坐了?” 司影单手撑着窗沿跳进去,雪白的衣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你想告诉阿澈什么消息?”司影开门见山地说道。 皇甫溟缓缓倒了一杯酒,手指端着杯身轻晃,片刻才道:“关于雇佣七星楼杀手追杀她的幕后黑手,也就是无音主的消息。” 男子暗赤色双眸中划过一道血色红芒,他抬起眸,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意,“无音主的身份,想必司尊主也很感兴趣。而你们之间的恩怨……”他顿了顿,笑道:“若是让小东西知道,她所受的无妄之灾,是因你而起,不知小东西会怎么做?” 司影神色不变,他在皇甫溟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净透的眸底一丝波澜也无,“你想要什么。” 187 他是小六 醒来之时,天色已经有些暗,司影不在房间里,连属于他的味道都已经消散,显然已经离开许久。 苏千澈又躺了一会儿,原本想赖床,想要酉时的约定,便又懒洋洋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随意收拾一番之后,苏千澈走出房间。 客栈里有些嘈杂,即便是最好的客栈,因为地处偏僻,隔音效果依旧不好。好在这里住的大多是属于一级势力的人士,没有其他门派的人来找茬,相对来说比外面安静许多。 大厅里有不少人,坐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讨论着。 木展正背对着房门站在走廊上,听到身后的声音,他转过身,恭敬地对苏千澈道:“夫人。” 苏千澈手指轻掩着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木护法,你兼职做侍卫了?” 木展一愣,‘兼职’是什么意思,他没听懂,可侍卫两个字,却是很好懂。 “回夫人,属下奉尊主之命在此保护夫人。”木展道,“尊主说,夫人若是出去,属下不必跟随。” “嗯。”苏千澈懒懒应着,便向楼梯口走去。 离云宫的房间共三间,苏千澈二人住的是中间一间,刚走到另一间房门前,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一男一女并肩从房间里走出来。 蓝衣男子身材颀长,面如冠玉,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眸温润如水,散发着黝黑晶莹的光泽。 白衣女子娇俏可爱,乌黑的杏眸如同浸在水里闪亮的黑珍珠。 两人身后,跟着两个白衣中年人,身上都带着淡淡药香,显然也是医者。 苏千澈见了,不由微微一笑,又是熟人啊。 不过,药王谷竟然也对风云令有兴趣,真是令人惊讶。 看到少年,晏景修似有些讶异,转瞬又恢复了温和,他水色的薄唇似勾了勾,温声道:“十公子。” 柳意眼底似有些惊喜,不过很快便被不屑取代,她撇撇嘴,道:“又是你。” 苏千澈懒懒勾了勾唇,轻笑一声:“晏大夫,我们真是有缘,这都能遇见。” 即使知道她是故意逗柳师妹,晏景修如玉脸庞还是升起了一丝红霞,他温润的眸光闪了闪,轻道:“十公子,真巧。” “苏小七,你别欺负师兄!”柳意跺了跺脚,瞬间化身暴怒的小狮子,“我们会在这里遇到,再正常不过,什么有缘,你不要胡说!” 晏景修黑眸闪过一抹微光,温声道:“师妹,不得无礼。” “师兄,你怎么老是护着她!”柳意狠狠地瞪着一脸慵懒的少年。 苏千澈嘴角带着邪气的笑,缓缓向柳意走过去,看到少年越来越近的脸,柳意微红了脸,一边退一边道:“你……你要干什么?” 苏千澈勾唇,在女子面前半步处站定,食指挑起柳意下巴,微低着眸看着她乌黑的双眸,“既然不能欺负你师兄,那我就只能欺负你了。” 少年慵懒的双眸似藏了一整片星河,其内星辰闪耀,亮眼无比,眼角眉梢勾出的慵懒肆意,仿佛渗入灵魂的深刻,吸引人的目光为她驻足停留。 柳意俏脸微红,即便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女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这般亲密的姿势,依旧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 有些人魅力无穷,超越了性别的魅力,不管是男是女,都会被无意识吸引,说的便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了吧。 所以即便每次口无遮拦调戏自己喜欢的师兄,柳意还是觉得无法讨厌她。 呸呸呸,想什么呢,眼前这个女人不仅觊觎师兄,还调戏她,她怎么能原谅这么恶劣的人? 柳意用力挣扎,却无法摆脱少年的手指,不由目光凶狠地瞪着他。 “哈哈,师妹真可爱,真是忍不住想要多欺负一下。”苏千澈半阖的眸子看进女子双眸,红唇旁的笑意带着些许邪气,“只是可惜,我现在还有约,不能陪师妹了。” 说着,她捏了捏女子下颚,轻笑道:“真滑。” 柳意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一脚把眼前可恶的女人踹到天上去。 “苏小七,你不要欺人太甚!”柳意双手握拳,恶狠狠地盯着她。 “好了,别闹,我要去赴约了,明天见。”苏千澈又顺便在女子脸颊上摸了一把,才施施然放开手,对旁边的晏景修道:“晏大夫,告辞了。” “十公子慢走。”晏景修轻声道。 直到少年慢条斯理地走出客栈,柳意才反应过来,顿时凶神恶煞地冲着她的背影道:“苏小七,你这个登徒子!” 少年并未回头,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纤瘦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中。 客栈大厅中坐着不少人,听到柳意的话,都不由转头看过去。 “看什么看!再看毒瞎你们的眼睛!”柳意双手叉腰,凶狠地说道。 众人又转过头去,悄声议论着,大致是说什么惹不起啊,什么女人啊。 晏景修无奈地摇了摇头。 柳意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恶狠狠地瞪着苏千澈消失的方向。 “他是什么人?”身后,两个中年人问道。 柳意咬唇哼一声:“一个可恶的人!” 晏景修神色温和,温声道:“一个朋友。” “哼,才不是朋友,她是我的仇人!”柳意噘着嘴说道。 两个中年人明显不信,“仇人吗?小意,寻常人可近不了你的身,若是仇人的话,你为何没有用毒?” 柳意咬牙:“那家伙不怕毒!”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会不给她下毒? 不行,她一定要研究出一种苏小七害怕的毒药,毒得她哭爹喊娘,看苏小七还如何在她面前嚣张! 想到未来的光明前途,柳意不由嘿嘿笑了起来。 “竟然会有人不怕毒?”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走走走,师叔,我们去研究毒药去,我一定要把苏小七毒趴下!”柳意说着便拉着两人的胳膊往屋里走去,很快她又转过头来,“对了,师兄,你也来啊。” 晏景修摇了摇头,温声道:“我还有些事,你就留在客栈,不要乱跑。” 柳意撇了撇嘴,师兄总是很忙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 洛水湖,虽说是湖,其实是一条小河,是海口城唯一算得上是景点的地方,湖畔杨柳依依,即便是在冬天,依旧美不胜收。 柳叶大多已经掉落,柳条半垂在湖面,不时有微风吹过,在湖面荡起浅浅涟漪。 湖水净透,澄澈无比,甚至能看到不时游过的小鱼和湖底似发着光的鹅卵石。 更为难得的是,夕阳映照之下,湖面泛出浅浅的五光十色的光芒,就像彩虹的色泽,在冬日里显得格外温暖。 正值夕阳西下,橘黄色的夕阳映红的半边天,天际半弯新月初升,银白的下弦月挂在柳梢上,苏千澈不由想到一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湖畔很安静,没有其他人,唯有一衣男子站在一株柳树下,男子穿着浅黄色披风,身材挺拔修长,侧脸深邃俊朗,浅棕褐色双眸映照着湖面的盈盈波光。 湖面的风吹起男子额角发丝,发丝在脑后轻舞,为他硬朗的轮廓增添了几分柔和和飘逸。 湖面上,有一座半弧形石拱桥,苏千澈站在桥上,眸中映着男子修长的身形。 从第一次见面,他对她的厌恶,到后来的纠缠,再到他为她挡箭,想起来,在这不算长的时间里,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初见时对他不耐的感觉早已冲淡,此刻男子长身玉立,静静站在柳树下的模样,像是一幅优美的风景画。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子转过头来,看到站在桥上的她,向来沉稳的脸上,勾出一抹浅浅的笑。 那笑虽浅,却如初升的朝阳,极温暖,仿佛能融化了冬日的寒冰积雪。 男子唇角浅浅勾起的弧度,一如他为她挡箭之后的那一抹笑,与记忆中的笑容完全重叠,苏千澈再次晃了神。 那一年也是冬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少年带着她来到城外湖边,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少年却兴高采烈地带着她来到湖畔某处,那里的冰面被凿开一个洞,不是能看到一些小鱼从洞口游过。 少年不知从哪里找到的两个细细的钩子,用绳子系好,在细钩上串上鱼饵,两人蹲在冰洞旁,把细线放进冰洞,用拴着鱼饵的细线钓着小鱼。 两个小小的人都秉着呼吸,生怕一不小心便把鱼儿吓跑。 他们钓了整整一下午,却只钓到几只不到小指粗细的小鱼,可他们却很高兴,即便脸颊双手都冻得通红,她还是高兴了一整天。 鼻端有男子身上浅浅的松香气息,苏千澈回过神来,便见简泽轩已经站在了面前。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他淡棕褐色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眼底深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怀王殿下,前些日子你为我挡了箭,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苏千澈转过身,左手放在拱桥上的石柱上,目光看向远处被夕阳映照得通红的湖面,“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这么做,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她转过头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轻微的笑意。 没有邪气,没有敷衍,她是实实在在地感谢他。 简泽轩微抿着唇,又向前迈了半步,走到少年身边,左手抓着石栏,双眸看着她,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哑:“我说过,会保护你。” 苏千澈有些愣,这句话,他何时说过? 以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到那么深的程度。 简泽轩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双手揽着她的双肩,她能听到男子剧烈的心跳声,能听到他极力压制,却依旧不稳定的呼吸。 不知为何,她没有推开他。 男子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番,他的手有些抖,带着几不可见的轻颤,一如他的心,在不规律地跳动个不停。 手中碰到微凉的硬物,简泽轩手指握了握,哑声道:“小……” “哈哈,我就说这小子是兔儿爷吧,瞧瞧,刚才还与那个面具男人卿卿我我,现在就到湖边与另一个男人幽会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了简泽轩的话,他倏然转过头去,却见六个男人从湖畔走过来,六人都穿着相同的服饰,显然出自一个门派。 为首的男人长得很是粗犷,满脸的络腮胡子,此刻脸上带着微缩的笑意,眼底带着一丝恶毒的恨意。 “哈哈,小子,既然你那么饥渴,不如跟了哥哥,哥哥保证让你爽翻天。”男人搓着手,笑得很是荡漾,“瞧瞧,你找的都是些小白脸,怎么能满足你的需求?只有像哥哥们的这样健壮的身材,才能让你欲仙欲死。” “哈哈哈哈。”粗犷男人身后,五个男人同样大笑着附和。 六人一边笑着一边往朝桥上走过去,目光都毫无保留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白衣少年,他们虽然不好这口,这眼前这小子,却比许多女子都要水灵,身材也是极好,或许滋味会非常不错,不然怎么能与那么多男人勾搭? 这个自称喻副门主的粗犷男人,本来已经受了伤,可他不甘心被那两个嚣张的小子欺负,甚至那个面具男还口出狂言,说要灭地煞门满门,这样的仇,他怎能不报? 于是他便带着人在街道上徘徊,希望能遇到二人中其中一人,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等到了,那个看上去极为柔弱的少年,竟然自己一个人来到了湖边,这样落单的时候,不正是报仇的最佳时机! 苏千澈转头,眸光慵懒地看着他们。 这几个人,还真是巴巴地赶来送死。 简泽轩目光阴沉,把东西放回怀里,转过身把苏千澈护在身后,阴沉的目光看着来人,“你刚才说什么?” 喻副门主六人接触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暗道难道此人是一块铁板? 可想到地煞门在江湖上的地位,喻副门主很快便抛弃了心中想法,除了离云宫和魔魂殿,哪一个江湖势力是地煞门不敢惹的? “怎么,我说你的小情人,你不愿意了?他刚才可是和另外的男人在同一辆马车上,哈哈,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喻副门主哈哈大笑着,却暗自戒备起来。 简泽轩眸中闪过浓郁暗光,一言不发,浑身气势却在瞬间爆发开来。 他只是要向小千坦诚身份,为何却有不长眼的来捣乱? 强大的气势压迫如同巨浪席卷而来,喻副门主首当其冲,被凛冽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虽然早有准备,他还是受到了巨大冲击,连忙用内力护住心脉,却还是晚了一步,被气势逼得喉咙腥甜,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身后五人同样不堪,齐齐吐血。 而站在男子身后的苏千澈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气势压迫,她微挑起眉,看着面前男子宽厚的肩膀。 没想到简泽轩的实力也挺不错的。 “竟然趁我们不备偷袭!”喻副门主捂住胸口,猛地从身后拔出长刀:“兄弟们上,给我废了他!” 身后五人不愧是地煞门精英,虽然受了些内伤,却在喻副门主下令的第一时间拔出刀来,六人齐齐向简泽轩冲过去。 人还未到,长刀带起的风声便呼啸着吹过来,吹起简泽轩头上发丝舞动。 简泽轩袖袍一挥,直接挥开喻副门主杀过来的长刀,眸中寒光乍现,声音低沉地说到:“若你们现在向她道歉,并自断一臂,本王还可以饶你们一命,如若不然……” “哈哈,不然什么?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们不成?即便你想杀,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喻门主早就嚣张惯了,最是受不得威胁,简泽轩的话让他像是受到莫大的屈辱一般,他高声喝着,再次疯狂地提刀看向衣男子。 简泽轩再次随意一挥袖,便化解了喻副门主的攻击。 其余无人还保留着些许理智,毕竟这个男人刚才展示出来的气场,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而他似乎也并不顾忌海口城不能杀人的规矩,若是他真的下了杀手,几人折在这里,那可就冤枉了。 “副门主,我看……”最后一人有些迟疑地喊道。 “看什么看,给我上,杀了他!”喻副门主此刻已经红了眼,这男人竟然把他当成猴一样耍,他一定要让这男人付出代价! 几人无奈,又不能扔下喻副门主单独抗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是你们自找的。”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更为强大的气势全面爆发,让喻副门主六人生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敢说她的坏话,就要有死的觉悟。”简泽轩缓缓走过去,走到喻副门主面前。 喻副门主眼里闪着仇恨的光芒,他狠狠一咬舌头,剧烈的刺痛让他突破了男人的压迫,他举起长刀,猛地向前挥去。 简泽轩没想到他能挣脱,一时不察,胸口的衣服被划破,一个翠绿色的东西从怀里掉落出来。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碎了。 苏千澈慵懒地倚着石栏,却在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声音时,眸光看了过来。 此刻天已经有些暗,没有星光,只有浅浅月辉洒下,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视线。 地面上,四处滚落着细小的翠绿色珍珠,和断成两半的吊坠,看上去,应该是一片叶子吧,晶莹碧透的翡翠,似带着浅浅的翠绿荧光,除了翡翠质地上佳,其他的都极普通,却瞬间刺痛了苏千澈的眼。 这是什么,好熟悉的感觉。 简泽轩低头地看着地面上的碎片,面色阴沉得可怕,忽而周身仿佛被黑气萦绕,眼底一片赤红,血腥暴戾的气息萦绕着他,似要把他整个人吞没。 “死!”他低沉的声音如从地狱而来,浑身的魔气更让他仿佛地狱中的索命魔鬼。 喻副门主六人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的惊恐无以复加。他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简泽轩一步一步走到喻副门主面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口上一样,‘嘭嘭’,‘嘭嘭’心脏仿佛都快要跳出来。 衣男子伸出手,钢铁般的手掐住粗犷男人的脖子,用力一拧,男人连话都来不及说,脑袋便诡异地偏了过去。 简泽轩取下他手中长刀,把男人的尸体扔在地上,眸中半丝感情也无,长刀挥动间,另外五个男人毫无反抗能力地倒在地上。 看着面前几个已经没有了生机的人,简泽轩眸中夜雾退去,沾满鲜血的长刀掉落在地。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石拱桥上。 理智回笼的那一刻,简泽轩身体颤了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他竟然在小千面前,杀了这么多人。 她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草菅人命,会不会嫌弃他? 简泽轩不敢去看身后,甚至不敢回头。 身后没有任何动静,只能听到不时吹过的风,抚在柳枝上的声音。 她走了吗? 简泽轩的心口跳得很剧烈,他强迫自己回过头去,却看到白衣的少年蹲在那一串已经碎掉的项链前,两手捡起被打碎的翡翠叶片,似乎想要把它们合在一起。 小千,小千。 简泽轩脚步艰难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双手抓着她的双臂,双眸静静看着她。 苏千澈抬起头,回看他。 四目相对,男子缓缓启唇,出口的声音有些哑。 “小千,是我,我是小六。” 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夜空安静得仿佛已经凝滞,连不时吹过的风,都在此刻停住了脚步。 半钩下弦月洒下浅浅月辉,照在桥上二人身上,整个世界安静得,似乎连心跳,都已经停止。 安静之后,便是一阵闷雷在耳边炸响,炸得她脑海一片空白。 苏千澈感觉耳朵一阵轰鸣,肯定是因为前世飞机失事,让她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她怎么会听到有人叫她小千,她怎么会听到,有人说他是小六? 尖锐的碎片刺进掌心,有鲜血流出,苏千澈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简泽轩连忙掰开她的手,看到鲜血淋漓的掌心,顿时心疼又自责,他小心翼翼地把掌心中的碎片取出来,在身上撕下一块布,把她的手包扎好,看着她低声道:“小千,小心些,不要伤到自己。” 苏千澈看着眼前的男子,却又似透过他,看到了极远处,片刻,她轻笑,笑容却无端哀伤,“怀王殿下,别开玩笑了,这样的玩笑,我开不起。” 是了,肯定是因为,她曾经在简泽轩面前提起过小千,所以他才知道小千这个名字。 简泽轩拥着她站起身来,把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而坚定:“小千,是我,小六。” 苏千澈轻呵一声,缓缓道:“怀王殿下,这个玩笑,真的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简泽轩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垂着眼睫看她,声音低沉磁性:“你三岁时,我捡到了你,我们相依为命五年,我说过要守护你一生,却食言了。” “这是我承诺要为你做的项链,还没有拿给你,却又碎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说得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苏千澈轻笑,却不知为何,带着些苦涩。 “小千,原谅我,上一世欠你的,我用这一生来偿还,好不好?”简泽轩轻声说着,声音里似乎带着祈求。 苏千澈眸光怔愣地看他。 他说,他是小六。 他说,他为她做了一条项链。 他说,上一世欠了她。 可她,却亲手杀了他。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过,苏千澈笑出声来,“怀王殿下,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故事,似乎挺不错的。” 简泽轩手忙脚乱地为她拭去眼角泪滴,小心翼翼地把她拥进怀里,轻声道,“小千,不要哭。” 小千小千,不要哭。 小千小千,不要害怕。 小千小千,小六会一直保护小千。 少年还稍显稚嫩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苏千澈呆愣了片刻,忽然抬起手,双手堵住耳朵,“不,不!你走开!”她歇斯底里地喊,仿佛这样,便能否认眼前之人就是刻在她灵魂深处的那个少年。 “小千,不怕,不要怕,我一直都在。”简泽轩紧紧抱着她,怀里的人儿在轻轻颤抖着,仿佛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苏千澈抬起头,呆滞地看他,半晌,她猛地推开他,快速跑了出去。 他竟然是小六,他怎么会是小六?! 那个把她当成珍宝一样宠着的少年,真的还活着? 一串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风吹过,凉凉的。 苏千澈用尽全力疯狂地跑着,她想要逃离,想要躲得他远远的。 她亲手杀了他,她该如何面对他? “小千,小千,不要跑,我是小六,真的是小六。”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环住她,男子低沉的声音似近似远。 “不可能,不可能!小六死了,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苏千澈痛苦地大喊着,用力挣扎着,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仿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简泽轩听到她痛苦的声音,心里仿佛裂开一条缝,有风灌进去,无边的寒冷。 他用力掰过她的身体,抓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小千,我没有死,我还活着,你看,我的心还在跳。” 苏千澈眼神空洞,沉稳有力的跳动就在她的掌心下,一下,一下,鲜活的,温热的,不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小千你看,我还活得好好的,不要自责。”简泽轩动作笨拙又似熟练地擦去她眼角的泪。 “还活着。”苏千澈神情呆滞地重复。 “对,还活着,我还活着……”简泽轩低声道,轻柔的话语仿佛在耳畔呢喃。 “小六还活着。”她无意识地重复着。 “对,小六还活着,我还活着。”简泽轩抱着她,听到她无意识的低喃,心里像是被塞进一块大石头,堵得慌。 “呜呜……”苏千澈忽然低哭出声,就像小猫的呜咽,带着些哀伤和凄苦。 简泽轩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又听到怀中女子大声哭起来,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思念全部都哭出来。 简泽轩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不哭不哭……” 许久,怀中的女子似是哭累了,没有了任何动静,简泽轩却依旧抱着她,没有放开。 耳边是男子沉稳的心跳,苏千澈似乎也受到影响,心口缓缓平静下来。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他。 简泽轩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小千,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 不自责吗?她亲手终结了他年轻的生命,也葬送了她唯一的温暖,说不自责,该怎么做到? “你想想,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我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重逢,对不对?”简泽轩再次安慰她。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道:“你真的是小六?”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小六明明早已经离开了。 “真的,比真金还真。”简泽轩笑道,“小千,见到我,你不高兴吗?” “你明明是怀王……”苏千澈嘟起嘴。 曾经还与她有婚约呢! 现在想想,要是当时她并没有退婚,现在他们是不是快成亲了? 想到要与小六成亲,她就觉得……好像有些奇怪…… “嗯……怎么会是我的小六。” 虽这般说着,她却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小六。 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在她的记忆里,还是那么鲜活,一点也没有褪色。 “我是怀王,也永远是你的小六。” “小千,我很高兴,又见到了你。”简泽轩拥着她走到湖边,在湖畔坐下,右手揽着她的腰,一切都像是曾经一样。 可怀中的人儿已经长大,不再是小小软软的一团,闻着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简泽轩耳根微微通红。 苏千澈像小时候一样,脑袋自然地枕在他肩上,两条腿在半空中轻轻晃荡。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了?”苏千澈歪着头看他,完全不一样的脸,完全不一样的性格,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她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之前便想起一些。”简泽轩避重就轻地说道,以免提到他受伤的事,她又要自责,“不过到最近,曾经的记忆才鲜明起来。” “小千,你说过要养我,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简泽轩笑着看她,分明曾经不苟言笑的脸,可在想起自己曾经的身份时,却如此自然便能对她展现笑容。 “什么?你说什么?”苏千澈装傻,“你可是王爷哎,竟然还要让我养你,你好意思么。” “那就让我养你,好不好,我养你一辈子。”简泽轩轻声道。 “养我当然可以,不过一辈子嘛,就算了。不然以后你娶了老婆,她会吃醋的。”苏千澈闭着眼,静静享受着这一刻。 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孤苦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 难怪她初次见他时,他即便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她也不讨厌他。 因为他是小六,她怎么会讨厌小六呢? 简泽轩目光闪了闪,转过头看着身旁女子。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要把他推给别人? “不会。”他道。 “不会什么?”苏千澈轻声道。 简泽轩薄唇微抿,眸光变得幽深。 不会什么?不会娶别人?还是不会吃醋? 月亮渐渐被灰色云层遮盖,唯一的一点光亮也被遮住,夜空很暗,两道相拥而坐的人影在夜色下,身影变得模糊。 远处屋顶上,白衣男子静静站立,琉璃般清透的双眸中,映着远处搂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身体一动不动,唯有风吹过时,吹起衣摆和发丝飞舞。 许久,他动了动,身影一晃,便在原处消失。 客栈里,走廊上的木展看着司影缓缓走过来,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有些疑惑。 尊主怎么没有把夫人带回来? “尊主,夫人出去了。”木展报告道。 “嗯。”司影淡淡应了一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木展更加疑惑了,以尊主对夫人的在乎程度,夫人没回来,尊主应该会第一时间去找才对,怎么会自己回来了? 房门又被关上,司影缓缓走到床边坐下,许久,他的眼睫动了动,微微垂下,盖住眼底思绪。 天色越发暗了,湖边已经有了一丝凉意,苏千澈抬起头看着身旁的衣男子,嘴角带着轻微的笑意,“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简泽轩道:“不想回去。”他转头看她,“真怀念以前,每晚都是我抱着你睡。” 苏千澈额头黑线,“那时候我才几岁啊。” 没想到小六也有任性的时候,哈哈。 简泽轩见她慵懒的眸底闪闪亮亮,眸光闪了闪,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走吧,回去。”两人同时站起身,夜色下,两人的身影似乎融在一起。 忽然,一阵刚猛的风吹过,刮得人脸颊生疼,一道凛冽寒芒划破夜空,朝苏千澈劈斩而去! 188 再次受伤 “小心!”简泽轩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快速把苏千澈拉到身后,从腰间抽出软剑,面色冷然地迎上对面偷袭的人。 软剑注入内力,变得锋利无比,金戈交击的声音在夜空响起,亮眼的剑光闪亮了暗沉的夜,即便是两人在交战时随意散发出的气势,也让人心惊不已。 苏千澈站在简泽轩身后,匕首滑进手里,转头四处看了看。 虽然夜已黑,却依旧能看到景物大概的轮廓。 除了简泽轩面前的杀手,街道对面的房顶上,右侧房屋屋顶上,左侧柳树上,各站着一个杀手。 “十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柳枝上,一头短头发面容刚毅的男子双手抱臂,笑着对苏千澈打招呼。 柳枝极轻,他的脚尖站在上面,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一样,脚下的柳枝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苏千澈微眯起眼,眸中映着男子特立独行的冲天短发。 这个男子,竟是在二皇子府外遇到的,那个叫秦六的男人。 男人一双如兽般锐利的瞳孔,即便是在夜里,都似散发着兽类幽绿色的光。 记得当时把他们带回千府之后,便没再理会,现在竟然又来,真的当她好欺负么? “好久不见,上次竟然没有弄死你,可惜。”苏千澈拔出匕首,缓缓从简泽轩背后走出来。 “小千,站到我后面!”简泽轩一边应付对面的杀手,一边焦急说道。 苏千澈侧头看他,勾唇轻笑:“没有你保护的日子,我可没是学了许多东西,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简泽轩微抿着薄唇,虽不赞同,却没再说什么。 小千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 秦六看了少年一眼,挥了挥手,“你先退下。” 话音落下,那与简泽轩拼杀的杀手竟快速收手,闪身飞退,直退到对面房屋房顶上。 “十公子,不要那么凶残,我秦某人是很佩服你的。”秦六摘了一小根柳枝放进嘴里,对苏千澈道:“若是你束手就擒,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苏千澈轻呵一声,匕首在指尖转动着,“怎么,刺杀几次不成,现在改变策略,想要招揽我了?” “那是。说起来,你的身法和技巧,倒是比我们更像是杀手。你的身手,我真的很佩服,只论身手的话,只怕整个七星楼,都没有人是你的对手。”秦六道,“若是你宣誓效忠七星楼,刺杀你的任务,从此便取消,怎么样?” 苏千澈懒懒道:“没兴趣。” 暂时没有了对手的简泽轩面色凝重地看向四周。 对面房顶上,与他交手的男人身旁,坐着另一个男人,男人一头银发披在腰间,看不清表情,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 右侧,站在房顶上的男人带着白色面具,整张脸都被面具遮住,只留出两只眼睛,无机质的黑,没有丝毫感情。 虽然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内力波动,简泽轩却能感受到,这个面具男人绝对是一个危险人物。 听到短发男人的话,简泽轩浅棕褐色双眸中划过暗芒,用内力把话逼成一线,送到苏千澈耳朵里,“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离开这里,回客栈去。” 客栈里有司影,应该能护得她周全。 虽然不想承认,可司影的实力,确实比他强许多。 苏千澈不能使用传音入密,只是微摇了摇头。 他们的目标是她,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现在他们这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想来肯定是使了什么手段,不会让这里的打斗引起外界的注意。 短发男人秦六在柳枝上蹲下身,双腿盘起,嘴里的柳枝一翘一翘。 “既然你没有兴趣,那就没办法了,七星楼接下的任务,任务目标不死不休,所以,即便我再佩服你,也无法救你。”秦六右手虚握成拳,手背撑着脸颊,手肘放在膝盖上,无奈地说道。 “你就那么自信,你们派出来的杀手能得逞?”苏千澈懒懒扫一眼四人,面色虽然轻松,心里却全神戒备起来。 这一次遇到的杀手,完全不是之前遇到的杀手可以比拟,仅仅是右侧的面具男人,便让她感到无边的危险。 “没有墨玦在场,你身死的概率,十之八九。”秦六一边咬柳枝一边道:“哦,不对,因为你有血契在身,皇甫溟会为你抵挡一部分伤害,你不会死,但是……” “你说什么?”苏千澈微微皱眉。 “你不知道?”秦六身体往前倾了倾,似乎有些惊讶,看到苏千澈的表情,他忽然笑起来,“哈哈,没想到皇甫溟竟然连这个都没告诉你,他什么时候变成情圣了?这可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苏千澈转动匕首的手指微顿,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难道血契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效果? “小千,不要听他胡说,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你找机会逃走,一定要逃出去,听到了吗?”简泽轩低声嘱咐道。 “他们的目标是我。”苏千澈摇头,“你受了伤,我不会把你留在这里。” 说罢,她抬头看向秦六,“既然你们的目标是我,那就让怀王离开这里,我想,以怀王的地位,你们七星楼也不愿轻易得罪吧。” “不行不行。”秦六摇着手指道,“若是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便让怀王离开,若是你要反抗,那就只能抓到你,再让怀王离开,否则,他若是叫些帮手来,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六子,你的废话,真是越来越多了。”对面,一头耀眼银发的天枢打断了秦六的话,“怀王由我看着,你们负责那小姑娘,这次不要再失手。” 秦六耸了耸肩,“没办法,老大发了话,十公子,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的话音刚落,四人便像是约定好一样,齐齐向两人围拢,四道或隐或现的强大气息便从四方迎面扑来。 苏千澈在他们动手的一瞬间,身体便动了。 不过一眨眼,人便在原处消失。 黑夜原本就是很好的保护伞,而在黑夜中来去自如的苏千澈,更是如鱼得水。 下一刻,苏千澈便出现在最开始偷袭她的那个男人身后,这个男人的气息最为薄弱,以她的实力,想要一击必杀,也就只有挑这种软柿子了。 男人丝毫没有感受到身后的人,他还在找着少年消失的身影,苏千澈红唇微勾,若是七星楼杀手都是这种水平…… 匕首划向男人脖子的刹那,一道凛冽剑光倏然闪过,晃花了苏千澈的眼。 “小千小心!”简泽轩低沉而焦急的声音响起,却因为被天枢缠住,脱不开身。 苏千澈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面具男人,瞳孔紧缩,身体急速后退。 面具男紧随而上,速度竟是丝毫不差。 爆退数米之后,身后又是一道凛冽杀机,苏千澈身体硬生生一拧,从侧面逃了出去。 “你们几个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若是传出去,你们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苏千澈一边退一边懒洋洋说道。 回答她的,是一道凌冽剑光,面具男人丝毫不留情地举剑向她刺来。 “弱女子?”秦六挑眉,“哈哈,你若是弱女子,只怕天底下所有女子都是弱女子。” “你别避重就轻,即便我有些实力,也该一对一单挑,这样以多欺少,你们七星楼不要面子的?”苏千澈抬起匕首,挡住面具男凌厉的攻击。 这面具男人似乎是在试探她,并没有用多少内力,否则以她自身的实力,只怕是直接落败了。 “你忘了,我们可是杀手,杀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面子是什么,能完成任务?”秦六说着,便从另一边向苏千澈刺过来。 而另一个男人也追了上来,四人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苏千澈很快便再次陷入三人的包围。 刀光剑影撕裂夜空,苏千澈招架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显得惊险无比。 虽然苏千澈似乎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可每次她都能恰到好处地逃脱三人的围攻,秦六越打越心惊,本以为那一次被她轻易得手,是因为偷袭的缘故,却没想到,一番交手下来,这女子的身手竟比预想的还要好,若真是不使用内力,或许他们三人都不是她一人的对手。 另一边,简泽轩一剑挥开天枢的银色锁链,正要去解救苏千澈,却又很快再次被缠住。 两人实力相当,再加上简泽轩重伤未愈,此刻想要摆脱天枢的纠缠,还有些困难。 “怎么样,束手就擒吧,我还真舍不得让你一直陷入沉睡。”秦六说着,又是一剑刺过来。 三人配合默契,虽然苏千澈速度奇快,身法又诡异,却还是被三人困住,勉强只能应付三人明显还有留手的攻击。 “什么意思?”苏千澈再次用匕首挡住面具男的攻击,几人的攻击凌厉,处处透着惊险,苏千澈的与他们过招十几个回合之后,很快呼吸喘得急了些。 “既然无法杀死你,自然只能让你陷入沉睡。”秦六道,“沉睡与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以你们三人的实力,想要擒下我,应该不麻烦才对。你这么想要让我配合,是为什么?”苏千澈红唇微勾,右手泛起淡淡荧光,“让我猜猜看,是什么原因。” 秦六眸光微闪,却听苏千澈接着道:“你们都有所保留,并没有对我下杀手,不像是要杀我的样子,反而像是在顾忌什么。” “我们在这里交手这么久,却没有人察觉,想来应该是被你们设下了结界。唔……你刚才说,我若是受了伤,皇甫溟会为我承担一部分伤害。也就是说,若我现在受伤严重,他便会知道,我正处于危险之中。”苏千澈轻笑着,再次避开三人的攻击,“所以,你们是不会轻易让我受伤,让皇甫溟有所察觉,对不对?” 秦六听到她的话,忽然收起剑,笑道:“你果然聪明,我们这样做,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只能速战速决了。” 说罢,他便飞身后退,另一个男人也飞退,场中只剩下苏千澈与面具男二人。 苏千澈轻呼出一口气,趁着两人离开的瞬间纵身一跃,便飞身上了房顶,正要快速飞奔,却有人比她更快,直接用轻功轻轻一跃,便上了房顶,挡住了她的去路。 面具男站在她面前,内力施展开,强大的压迫逼得她硬生生退了一步。 “这一次,是不会让你再跑掉的。”秦六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伴随着他的声音,面具男的气势瞬间飙升,苏千澈即便早有准备,快速后撤,身体却依旧承受不住他强大的气势压迫,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压在一起,剧痛难当。 腥甜从胸口漫上喉咙,苏千澈硬生生把嘴里的血咽下去,她看着眼前肃然站立的面具男,慵懒的眸中带着一丝冷意。 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能在他的威压下撑下来,面具男有些惊讶,不过片刻,更为强大的威压袭来,苏千澈全身都像是陷入了恐怖的泥淖中,身体仿佛无限往下坠,失重的感觉让人感到无比恐慌。 身体动弹不得,苏千澈握着匕首的手指紧了紧,这个男人好强,或许比之司影,都相差无几。 或许是知道她已经没有反抗能力,面具男收起长剑放在身后,缓缓朝她走过来。 白衣少年看着眼前的面具男距离越来越近,男子身上强大无可匹敌的气势压迫也愈发强烈,苏千澈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仿佛她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占据全身,苏千澈瞳孔微缩,眼底却仿佛一片平静的湖面,心跳亦是缓慢而平稳。 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冷静。 少年眸中映着男子的黑眸,忽然轻笑道:“你应该不是普通杀手,可否告诉我身份,让我也死个明白。” “小千,不要胡说!”简泽轩击退了天枢的锁链,快速向屋顶上的少年飞过去。 可那锁链就像是灵蛇一样,在他刚飞出去的刹那,再次缠上他的腰,巨大的力道让简泽轩猛地退后两步。 “怀王殿下,你的对手是我。”银发男子手上用力,另一端的简泽轩便飞退回去。 只是这速度……快得有些离谱。 天枢瞳孔微微一缩,却见衣男子借着他的力道,运起轻功飞身而来,带起凛冽狂风,长剑以刚猛的力道刺透空气,向天枢胸口急速刺过去。 “给我滚开!”简泽轩想要去救苏千澈,却数次被拦,昔日的沉稳悉数抛开,此刻早已是怒火冲天,即便是拼死受伤,也要把这个麻烦的男人解决掉。 天枢可不愿承受简泽轩的含怒一击,飞速后退。 另一边,面具男听到苏千澈的话,平静无波的眸中忽然升起一丝黑气,他在少年面前站定,抬手抚了抚喉咙,开口,“哈哈,想知道我的身份,等你死的时候,我会好心地告诉你。” 他的声音粗哑而阴鸷,与他表面沉静的模样极为不符。 “啧,别那么小气,像你这种实力的高手,肯定是在江湖上排得上号,怎么能做这种藏头露尾的事?”苏千澈一边与他说话拖延时间,一边暗自咬牙,想要挣脱他的威压桎梏,“我都已经落入你们手里,你还不敢告诉我身份,让我不得不怀疑,我是不是认识你?” 面具男哼笑一声,“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知道我的身份。”说着,他猛地伸手朝少年脆弱的脖颈抓过去! 微弱的月光洒下,眼前的手没有想象的难看,指节修长,根根分明,月光下,似带着浅浅光泽。 可这一只极为好看的手,却带着无边杀机,若是脖子被抓实了,即便不死,只怕也会瞬间窒息。 苏千澈双眸微眯,眸底寒光乍现,她现在还不能动,只怕是要受些罪了。 “快躲开!”男子低沉的喝声响在耳畔,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苏千澈面前,就像是一堵宽厚的墙,隔绝了所有伤害。 一只手从男子胸口透体而出,血淋淋的手指就在眼前,指尖上还挂着一滴滴往下掉的血珠,苏千澈猛地瞪大了眼,目眦欲裂。 “噗……” 简泽轩挺拔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竟然又来送死!”面具男冷哼一声,右手一挥,被他的手透胸而过的衣男子被大力扔出去很远。 沉闷的声音响起,就像是砸在苏千澈胸口上,撕心裂肺的痛。 他又因为她受了伤,又因为她,受了重伤! 少年双眸瞬间被红光全数吞没,浑身血气缭绕,血雾在她身周蔓延开来,似要把她整个拉入血色地狱。 右手掌心,一朵血红色曼珠沙华缓缓盛开,暗夜里,血红光芒弥漫,妖娆炽烈,似要吞噬一切。 强大无边的恐怖气息瞬间笼罩住场内所有人,无尽的恐惧,让人的心跳都似乎停止。 一片血光中,少年的血色双眸一片冰冷,无丝毫人类感情。 “阿澈,别冲动!”男子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下一刻,仿佛天光大炽,一片耀眼的亮光照亮了整个暗黑的夜。 苏千澈血色的眸底映着白衣男子绝美的容颜,周身浓郁的血气淡了些。 白衣男子转瞬间出现在少年面前,揽着她的腰,带着她来到躺在地上的衣男子身边,声音轻柔地说道:“先带他回去疗伤,这里交给我。” 苏千澈低下头,看着简泽轩不停流血的胸口,心口处,就像是被撕裂一样,无尽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一言不发地抱起已经昏迷的衣男子,瞬间化作一道残影,在众人眼中离去。 面具男身影一动,想要去追,白衣男子却瞬间堵住他的去路。 一把近乎透明的长剑落在司影手中,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缓缓道:“你就是天音主。” “哈哈,司尊主果然神通广大,不过,你一人想要对付我们四人,也太过托大了。”面具男说罢,便主动向司影攻击而去。 其余三人也在同一时刻从三方向白衣男子杀过去。 “是否托大,打过便知。”司影毫不迟疑地迎上。 另一边,苏千澈抱着简泽轩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客栈。 奉命在此等候的木展立即迎了过去,见有人受了伤,便直接去了隔壁,请了药王谷一位长老过来。 苏千澈把人放到床上,看着简泽轩惨白的脸色,便觉得心口抽痛,全身发软,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 少年靠在床沿,身体慢慢滑下,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眼底漆黑一片,仿佛陷入了魔障。 “夫人,你可知道尊主在哪里?”耳边传来木展似近似远的声音,苏千澈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底一片空茫。 “夫人?”木展看着眼前仿佛游魂一样的少年,不由心口一紧。 难道尊主出事了? “司影……”苏千澈张了张嘴,缓缓道:“司影在洛水湖畔,你带两个人去接应他。” 木展见她的模样,有些不放心,却更不放心尊主,便低声应了。 随后,木展便快速走了出去。 “这伤,也太严重了。”药王谷长老摇了摇头,“而且在此之前,还受过箭伤,中的毒也并未痊愈。不过好在,他避开了心脉要害,一时半刻倒是不会出问题。只是,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长老,怎样才能救他?”苏千澈缓缓站起身,缓缓出口的声音有些哑。 “这伤太过严重,竟是硬生生被人用手破开胸膛,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给他开些疗伤止血药,能否活下去,只能看他自己。”长老再次摇头,站起身走到桌旁,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 “我与另一位长老再商议一下,若是有更好的办法,我会告诉你。”长老说着便走了出去。 苏千澈拿起瓷瓶,放在鼻下嗅了嗅,又走回床边,坐下,给简泽轩上药。 血肉模糊的胸口再次刺伤了她的眼,苏千澈颤抖着手把药粉倒在伤口上,眼底一片模糊。 为什么,与她在一起,他总是受伤? 她不在他身边时,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当了王爷,顺风顺水,而遇到她之后,却三番两次受伤,还是如此严重的伤…… 她是不是应该远离他? 房门被推开,司影身上带着些血迹走进来,他身后,木展与乾门主坤门主都毫发无损。 “他的伤势如何?”司影走到苏千澈身边,轻声问道。 苏千澈没有说话,转过身抱住男子劲瘦的腰,脑袋埋在男子腰腹间。 司影朝木展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三人微点了头,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关上门,三人回到另一间房,坐在桌边,乾门主低声问木展:“木护法,刚才是怎么回事?” 木展摇摇头,“尊主不让我跟着夫人,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刚才魔魂殿主差人前来告诉尊主,说夫人有危险。” “这么危险的时候,尊主竟然没有与夫人一起?”坤门主疑惑道。 知道他们的夫人是十公子,也就是苏七小姐之后,他们便恶补了关于十公子的知识,知道她现在正被七星楼追杀,而且皇上还发出悬赏令,只要把夫人抓回去,便能得到十万两银子。 现在海口城到处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实力极强的人物,尊主怎么可能放心让夫人一人在外? 木展轻咳了一声,其实尊主回来之后,见夫人不在,便出去寻她了,只是过了许久,不知为何,尊主又自己回来了,而且看上去,似乎心情非常不好。 现在想来,定是因为夫人与怀王殿下在一起,尊主才会一人回来。 曾经,夫人与怀王有婚约,只是后来退了,可是看现在夫人与怀王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坏,难道夫人与怀王又…… “咳……这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我们做好分内之事便好。”木展一本正经地说道。 乾门主睨他一眼,“刚才那几个人,就是七星楼杀手?倒是挺厉害,那个带面具的男人,竟然能在尊主手下过那么多招。” “若不是尊主担心夫人的情况,也不会让他逃走了。”坤门主摇摇头道。 “嗯……甚至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乾门主赞同地点点头。 “那个面具男,应该不是七星楼杀手。”木展道,“另外三人虽然也厉害,可明显比面具男低了一个层次,若面具男是七星楼的人,必然也是副楼主或者楼主。” “可惜他们太过狡猾,全都逃脱了,一个也没有抓到。”乾门主惋惜地说道。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很快,隔壁便响起敲门声。 “怎么回事?”乾门主看一眼木门,低声问。 木展沉默了片刻道:“刚才去请大夫时,药王谷只有两位长老在,现在,或许是晏大夫回来了。” 隔壁,晏景修敲门之后,便推开门,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晏景修温润的眉头微皱,几步走进去,站在苏千澈二人面前,温声道:“应长老告诉晏某,怀王受了重伤,若是二位不介意,可否让晏某为怀王诊治一番?” 苏千澈抬眸,便见蓝衣男子眉眼温润如玉,黑曜石般的双眸里,闪烁着温和的光。 男子身上还带着夜晚微微的凉气,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便赶了过去。 “麻烦晏大夫。”苏千澈站起身退到一侧,司影站在她身侧,无声安慰。 晏景修坐到床边,开始为简泽轩诊脉,随后又看了看伤口。 看着他面色变得微微凝重,苏千澈的手指下意识捏紧。 司影手指动作轻柔地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挑开,把她的手掌放进手心,十指紧扣。 “有我在。”男子磁性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千澈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半晌,晏景修抬起手,把简泽轩手臂放进被子里,站起身来,看着苏千澈二人道:“怀王殿下的伤虽重,因为没有伤到要害,晏某可以炼制一瓶药,服用过后,身体便会恢复。” “只是,其中一味药,比较难寻,晏某身上,暂时也没有。” “什么药?”苏千澈连忙问道。 晏景修微垂着眼睫,盖住眼底情绪,“红景天,生长在高峰上,只有北方,靠近北夷之地才有。” “药店和其他的地方没有?”苏千澈眉头微皱,海口城距离北夷距离过远,等采摘回来,一个来回也不知道要多久。 司影净透的眸看着蓝衣男子,眸底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晏景修摇摇头,“东刖与北夷之间关系紧张,几乎无人会去属于北夷的会天峰采摘红景天,所以,药店里不会出现。” “非要不可吗?” “非要不可。”晏景修道,“虽然单独使用红景天的效果并不明显,可炼制药丸必须用到,没有它,药丸便无法炼制出来。” 苏千澈揉了揉额头,看来,必须要跑一趟了。 “晏某现在身上还有一些药,可以维持怀王一个月的生机。若是一月之后,还没有药丸,我也不知道情况会变得如何。”晏景修补充道。 苏千澈低叹一声,她不可能放任小六不管,也不可能让他靠那渺茫的机会生存。 “从这里,到……会天峰需要多久?”苏千澈问。 晏景修摇摇头,“晏某没有去过,并不知晓。” 司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麻烦晏大夫,一月之内,必会将药草送到。” “不麻烦,这是晏某应该做的。”晏景修温声说着,又转头对苏千澈道,“苏小姐,请随晏某走一趟,去晏某房间拿怀王殿下需要用到的一些药。” “好……” “阿澈累了,我随你过去。”司影握了握苏千澈的手,便随晏大夫走了出去。 两人离去之后,苏千澈鼻尖动了动。 似乎,晏大夫身上,也有淡淡的血腥味。而司影亲自去拿药的举动,似乎也别有深意。 很快,司影便拿着药回来,与他一起的,还有闻讯赶来的柳侍卫。 把药给柳侍卫,让他伺候简泽轩服下,司影便与苏千澈二人来到远离晏景修等人的隔壁房间。 原本住在房间里的水门主和火门主被赶了出去,房门被关上,司影拉着苏千澈在桌边坐下。 司影倒了一杯茶,递到苏千澈面前道:“从海口城,到会天峰,快马加鞭,需要十日,以防万一,采药的时间,最多只有八日。” “会天峰虽不在北夷境内,却属北夷管辖,若是去采药,可能会遇到守卫在那里的北夷士兵。”苏千澈揉了揉眉心,“不管如何,我也要救他。” “我会派人去采药,你在这里等着消息便好。”司影把她揽进怀里,轻声道。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道:“别人去,我不放心。” 司影似是轻笑了一声,“你确定,能经受十日的颠簸?” 不待她懊恼,他便又接着道:“你曾问我,萧潜有何特别之处。”男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萧潜是北夷人与东刖人共同的孩子,他身上流着北夷人的血,若是由他去,应该会简单一些。” 苏千澈眼微微睁大,显然觉得很是惊讶。 没想到萧潜竟然还是混血儿,他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啊。 似是察觉到了少年的疑惑,司影轻笑道:“他一直生活在离云宫,言行举止都与东刖人一致。萧潜天资极好,学什么都很快,至于武功,只比我略逊一筹。” 苏千澈了然地点点头,难怪司影会把他派到她身边。 “其他人都不知道萧潜的身世,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司影轻笑着看她,眸光柔和。 苏千澈再次点头,他这是让她保密呢。 “萧潜不是被赶出离云宫了?” 司影眼睫动了动,笑,“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苏千澈默,这是在利用他的剩余价值啊。 “晏大夫虽然说药店里没有,可谁又能确定真的没有?这一月时间,我们便去各处药房问一问,若是有的话,即便派过去的人没有采到,也不必担心。”司影道。 苏千澈懊恼,以她骑马的速度,只怕有心也是无力,还是让更为专业的人去,免得耽搁了。 “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得到风云令,得到解除血契的方法,你若实在担心,我们便放弃风云令,我带你一起去会天峰。”司影轻道,声音轻柔如风。 苏千澈眉峰凝了凝,没有直接答话,反而问:“你是如何得知我有危险的?” 司影眸光晃了晃,抿了一口茶,片刻才道:“他们在湖畔设了结界,我确实没有察觉到那里的异常。是皇甫溟派人前来告诉我,我才知晓。” 顿了顿,他看着苏千澈,净透的眸底有一丝迟疑,“是因为血契的原因?” 苏千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 “不知道便罢了。”司影说着,声音变得些许凝重:“阿澈,你的能力,不要随意用。” 他不想再看到她如曾经一样,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的样子。 189 不想成亲 苏千澈端起茶,缓缓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若是不使用能力,她杀不了那个面具男。 她的这具身体,似乎不能储存内力,之前晏景修给她吃的能增长内力的璇玑丹,到现在,她已经感受不到身体里有半分内力残留。 倒是身体不时会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什么气流在体内窜来窜去,也不知是何原因。只是这种气流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她也并未在意。 至于她的这种能力,连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使用之后,除了会陷入沉睡,其他还会有什么不良影响。 不过,看到司影略带担忧的脸,她还是道:“尽量。”随后很快便岔开话题,“你与怀王的关系很好?” 司影摇头。 “那你为何这么爽快地答应派人去千里之外采摘药草?” 司影笑,“自然是因为,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千澈微歪着头看他,眸底有一丝质疑。 司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澈,去休息吧,至于药草,我会吩咐人去找。” 苏千澈点了点头,司影便站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苏千澈失神地看着床顶。 来到海口城,虽然仅仅过去一天时间,她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怀王竟然是小六,小六竟然一直在她身边,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虽然曾经想过他们或许有一天会重逢,却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如想象一样的惊喜,惊喜之后,更多的,却是惆怅。 与他相处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两人没有丝毫顾虑,而现在,他们却已经换了身份,不再是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在她身边,有太多的危险和谜团,她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或许,她真该离他远一些。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千澈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客栈里大厅里,还亮着烛火,走廊上,也被烛火映照出朦胧的光。 走到隔壁房间,苏千澈推开门,走了进去。 “谁在那里!”黑暗中,有质问的声音响起,却刻意压低,似乎生怕吵到什么。 “是我。”苏千澈轻声道,声音虽然不高,却能轻易听到。 守在床边的柳侍卫把刚出鞘的剑放了回去,随后一声不吭。 虽然他没有说话,苏千澈却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怨念。 “王爷可有醒过?”苏千澈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男子面庞依旧惨白毫无血色,锋锐的眉峰微微皱起,就连在睡梦中,都显得极不安稳。 “没有。”柳侍卫声音硬邦邦地说道,显得毫不客气。 苏千澈并未在意他的语气,在床边坐下,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在没有发烧,看来晏景修的药效果确实不错。 柳侍卫看着她的动作,握剑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放开,压低声音道:“苏七小姐,可否跟属下出去一下。” 苏千澈抬头看他一眼,嗯一声,两人出了屋。 客栈里很安静,各个房间的灯都已经暗下来,显然是已经睡下。 走廊上,大厅里微弱的烛光照上来,映照在二人身上。 少年一袭白衣,眉宇间的慵懒不知在何时消失,偶尔轻勾的唇角没有一丝弧度,眸底平静无波,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柳侍卫站在走廊扶手前,被刻意压低的声音飘散在夜风里。 “苏七小姐,虽然身为属下,我不能妄论主子的举动,可王爷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伤,现在,主子却因为你,接连两次受了如此重的伤。” “那一日从映月山庄离开,主子伤重复发,毒气攻心,差一点便……”侍卫的声音顿了顿,又接着道,“苏七小姐,对你说这些,属下已属逾越,只是,若苏七小姐为了王爷考虑,属下希望苏七小姐……”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可话里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苏千澈神色淡漠,微弱的火光下,看不清她眼底情绪。 “柳侍卫倒是关心你家主子。”苏千澈淡淡说道,“只是,我与他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说罢,便转身往房间里走,“今夜我来守夜,柳侍卫舟车劳顿,便去休息一下,明日才有精力照顾怀王殿下。” 柳侍卫咬牙,本以为主子当日离开映月山庄,是想要与苏七小姐划清界限,却没想到,此次主子却为了见到她,特意来到海口城。 这位苏七小姐到底有哪里好,都已经被皇上指定为太子妃了,为何主子还对她念念不忘? 苏千澈走进房间,在床头坐下,背靠在床沿,看着朦胧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个惊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海口城。 隐隐有取代映月山庄成为一级势力的地煞门,就在昨日,门下一位副门主和门下五个弟子,竟全部被杀害,杀人者极为嚣张,竟然连尸体都未处理! 这是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风云令现世已经有几次,可从未出现过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事件,即便是暗地里杀了人,那也是藏着掖着,绝不会让人察觉,而且,被害之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这种明杀副门主的事,还是第一次在海口城发生。 地煞门副门主被杀之事,很快便在海口城传得沸沸扬扬,昨日洛水湖畔没有旁人,竟是没有人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地煞门方门主在得知消息之后暴怒,立即下令所有门下弟子,全力追查凶手。 副门主在眼皮子底下被杀了,若是找不到凶手,他的脸还往哪搁? 苏千澈是被客栈大厅里的讨论声吵醒的,醒来之时,她正蜷缩在床外侧,身上盖着一床被子,不知是谁又是何时盖上的。 简泽轩睡在里侧,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苏千澈又抬手放在男子额头试了试温度,还是正常,便放下心来。 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走到门口,房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了。 看到门外的人,苏千澈愣了一下。 这不是…… 不待她反应,来人便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过来。 “你这个扫把星!”容妃怒喝,满含怨气的双眸似要把少年生吞活剥。 苏千澈下意识抬起手,抓住容妃甩过来的手腕,刚睡醒的双眸里,有一丝朦胧,“容妃娘娘,你千里迢迢赶过来,不应该先去看一看怀王么?” 容妃咬牙抽回手,转头对身后的柳侍卫和其他侍卫吩咐道:“给本宫看好她,别让她跑了!”随后便快速走进房内,她身后的丫环也快速跟了上去。 苏千澈背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倚着,眸光淡淡看向柳侍卫。 柳侍卫微侧过头,不去看苏千澈的脸,却低声道:“娘娘从虞樊城回到皇宫,得知王爷从宫里出发前往海口城,又跟了上来。许是听说王爷受了伤,便连夜赶了过来。” 苏千澈转头看向房内,容妃坐在床边,握着简泽轩的手,虽看不清容貌,却能感受到,她的背影里蕴含的哀伤。 这一世,小六不再是孤儿,有疼爱他的父母,真好。 在门边站了片刻,苏千澈走到扶栏前,听着大厅里众人的讨论。 “那位喻副门主实力不低,平日里极为嚣张,仗着地煞门势大作威作福,现在是踢到铁板了。” “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除了那位喻副门主是被掐了脖子,其余五人都是被一刀毙命。” “放心吧,地煞门全面出动,肯定很快就能查清凶手是谁,哈哈,明日天玑便会派人来安排风云令事宜,没想到竟会有人犯此大错,这争夺风云令的资格,可就没有了。” “只怕凶手是不在意,否则,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明目张胆地杀人?” 苏千澈趴在栏杆上,眸光缓缓扫过大厅众人。 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昨日几个地煞门门徒被杀之事,而关于昨日她被人暗杀之事,却是丝毫没有人提及。 看来真是无人知晓了。 地煞门不足为惧,不过,简泽轩在这里,怕是不能静养了。 “哎,你们看,二楼上面那个少年,是不是十公子?”大厅里,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抬起头,以手指指向苏千澈的方向。 十公子的名声在京都虽响,在其他地方却是没有什么名气,再加上她极少出门,许多人都只听过她的大名,却不知她长什么样,所以即便昨日她在众人面前露了面,却还是没有人认出她来。 只是今日嘛…… 苏千澈转头看去,那女子看到她的正脸,顿时惊喜起来:“就是她,就是十公子!我在竞技场里见过她!” 女子的话音落下,便又引起一股讨论的热潮。 “哪个十公子?” “当然是那个十公子啊!咱们东刖还有哪个十公子?” “不是传言十公子是个女人么,这人哪里有一点女人的样子?” “十公子这是俊,是帅,比你们这些男人有气质多了!” “切,不就是一个小白脸……” “你这是羡慕嫉妒十公子的美貌!”有女子大声反对。 忽然有人一拍脑袋,“哎,不对啊,朝廷不是下令捉拿太子妃,不就是这位,被离云宫劫走的十公子?!” “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苏千澈的目光,顿时变了。 不管男女,看着她的双眼,都闪着金光,仿佛看到了一堆闪亮亮的银子。 苏千澈微微挑眉,这些人不是在讨论地煞门之事么,怎么目光就集中在了她身上? 虽然众人看着她的双眼闪闪发光,不过却都保持着理智,并没有直接扑上来。 苏千澈被他们如狼似虎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便也不在走廊上多待,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 “站住!”身后清冷却威严的女声响起,即便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 顿住脚,苏千澈转头,问:“娘娘有何吩咐?” “来人,把她拿下!”容妃挥手,身后四个侍卫便快速向苏千澈走过去。 苏千澈转过身,并未理会气势汹汹的侍卫,半阖的眸看向容妃:“娘娘这是何意?” “你身为太子妃,不好好在府里待嫁,却违抗圣意四处逃窜,还害得王爷因你深受重伤,本宫会把你交给皇上,让皇上亲自定夺。”容妃冷声道。 眼看着几个侍卫便要抓到她,苏千澈身影一晃,便脱离了几人的包围范围,“容妃娘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随娘娘一起进宫,还请娘娘见谅。” “这可由不得你。”容妃再次一挥手,四个侍卫再次以更快的速度围上去。 苏千澈眸光微懒,脚尖一点,身体向后飞退。 她现在还不想与小六的母亲起冲突,能避则避了。 四个侍卫却不是省油的灯,内力竟是极为深厚,他们紧随而上,很快便把苏千澈逼至角落里。 四人毫不身上掩饰的杀气,仿佛根本不是想要抓她,而是要杀她一般。 苏千澈神色淡淡,看向容妃道:“容妃娘娘,怀王现在身受重伤,我不想与你动手。” 容妃听到她的话,怒气升腾,却极力压制着,“你有什么资格提轩儿?当时你执意要悔婚,既然婚约已经解除,就离轩儿远一些,现在为何还要对他纠缠不休,莫非你觉得,你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给本宫抓住她,不必手下留情。”容妃冷声道。 苏千澈眉头微皱,她不想与她起冲突,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容妃执意如此,她也不会束手就擒,就怕小六醒来之后,知道了今日之事,不知会如何想。 四个侍卫已经走到她近前,拔出刀来想要一举擒下她,苏千澈手指微动,匕首滑落掌心。既然无法避开,那就只能迎战了。 这时,旁边一扇房门被推开,一身白衣,气质矜贵的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似是没有看到四个气势十足的侍卫,一双琉璃般晶莹的双眸看向苏千澈,柔声道:“阿澈,该用早膳了。” 苏千澈微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容妃,“这里还有人虎视眈眈,只怕是要把这个麻烦解决,才能用饭了。” 容妃保养极好的脸上跳出一根青筋,竟然有人说她是麻烦?简直不知好歹! 司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气质高贵的女子,眸中一丝波动也无:“这位是……容妃娘娘?” 容妃转头看向司影,男子身材修长,虽带着面具,却丝毫不影响他清贵绝伦的气质。 这样的男人,应该不缺女人,为何会把苏家小七劫走?是单纯地想要违抗圣旨,还是因为看上了苏家小七? “容妃娘娘是来看怀王的吧?怀王深受重伤昏迷不醒,容妃还能如此镇定,真是令人敬佩。”司影缓缓走到苏千澈面前,把她护在身侧,淡淡出口的声音仿若山间清泉潺潺流动,“容妃难道不知道,想要治好怀王的伤,需要一味极难寻的药,容妃不去命人寻药,倒是有时间在这里抓人,看来怀王的伤,怕是难治了。” 容妃眸光闪了闪,问身旁的柳侍卫:“他说的,可是真的?” 柳侍卫回道:“是真的,晏大夫能治好王爷的伤,只是缺一味药,远在北方高山上,若是没有那味药,晏大夫无法炼制药丸。” “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早说?”容妃微皱着眉道。 柳侍卫垂下头,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好么…… 容妃看向苏千澈:“今日暂且饶你一次。” 又转头吩咐侍卫:“还愣着做什么,吩咐下去,不管多难,一定要把药给本宫找回来!” 随后便唤了柳侍卫进屋,想来是去了解简泽轩受伤的情况了。 “好了,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找你麻烦。”司影轻笑着看她。 苏千澈抬眸,眸底映着男子净透的眸,正要说话,客栈门口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是映月山庄……” “这就是映月山庄的新庄主凌夜宸?” “看上去倒挺有气势,只是不知实力如何。” “实力不强又如何,传闻他有天神相助,帮他把映月山庄其他觊觎庄主之位的人全都杀了,所以他才能在短短几天内就当上了新庄主。” 转过头去,苏千澈便看到男子身材挺拔,着一身黑衣,如最沉寂的夜,悠远又神秘,五官轮廓深邃硬朗,薄唇不近人情地微微抿着。 似是感受到少年的目光,十一抬头,便看到二楼上身形纤瘦的少年,男子幽深的黑眸波动了一下,抬脚大步往客栈内走去。 十一身后,凌玥一身白衣,天然含笑的桃花眼里似噙着潋滟水光,眼尾微微上挑,顾盼间便有万种风情。 在他身侧,一男子装扮的少女清丽可人,乌黑的杏眸中不时闪过晶亮的光。 身后还有近十人,几乎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苏千澈饶有兴致地看着黑衣少女,见她的目光一直凝在十一身上,不由微挑起眉。 这位小郡主,怎么会与十一在一起? 大厅里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十一的脚步移动而移动,他们大多对这位新上任的庄主怀着几分好奇和探究,更甚者想要通过新庄主以及他身边的人,打探出映月山庄的近况。 十一刚上了楼,安初岚便从他身后窜出去,几步跑到苏千澈面前,高兴地说道:“十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苏千澈微微点头,她似乎与这位小郡主,并没有那么熟。 十一极力压制着剧烈的心跳声和激动的脚步,走到苏千澈面前,恭敬地喊道:“公子。” 不过才几日未见,可看到她时,他却抑制不住的激动。 苏千澈眸光扫过他的右肩,问:“伤可好了?” “好多了。”十一应道。 “是我,是我,在我的监督下,他才好好养伤,所以他好得很快!”安初岚站出来邀功。 彩云站在后面默默无语。 郡主的监督……郡主每日堵在十一门口,十一便极少出门,可不是在屋里好好养伤么。 “哦?你是如何监督十一的?”苏千澈红唇微微勾起。 十一面上有些窘迫,他本是寡言少语之人,对安初岚这种活泼的性子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又不能直接把她赶出映月山庄,只能任由她在庄子里胡闹。 “我每日都守在门外,不让他出门,他便好好地在屋子里静养了,而且,十一很听话,他……”安初岚兴高采烈地说道。 “够了!”十一悄悄看了苏千澈一眼,见她面上并无其他表情,才悄悄松一口气。 他是小姐的人,绝不会与别的女子走得过近。 安初岚被他突然的严肃吓得顿时噤声,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耷拉着嘴,委屈巴巴地控诉:“你凶我,你竟然凶我!你在庄子里明明那么温柔的!” 凌玥等一群知道事情真相的映月庄众人都是额头黑线,三弟(庄主)对她很温柔?做什么都不搭理算不算? 十一薄唇抿了抿,冷声道:“郡主,慎言。” 他的声音如平时一样的冷漠不近人情,可安初岚何时受过如此对待,更何况是自己倾心的男子,听到他冰冷的声音,顿觉委屈无比。 苏千澈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初岚微红的脸,嘴角勾起兴味的笑。 她不在映月山庄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发生过不少好玩的事啊。 “阿澈,该用早膳了。”司影见苏千澈忙着与人叙旧,彻底把他忘在一边,心里便有小情绪了。“哦,对。”苏千澈点头,对面前的十一和凌玥道:“你们刚赶来,应该还没吃早饭,一起。郡主也一起来吧。” 安初岚轻咬着唇,女人的直觉都是极为强大的,她哪里看不出来,十一对苏千澈的特别? 第一次十一与她说话,也是因为她说认识十公子,而现在,十一两次毫不留情面地吼她,也是因为面对十公子,分明在映月山庄时,他从来不吼她的。 “是。”十一微垂下眼睫,盖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惊喜。 似乎,他还从未与小姐一起用过餐。 司影笑眯眯地看着苏千澈,抬手理了理她额角发丝,随后抬头,净透如水的双眸看向身材挺拔的黑衣男子,薄唇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凌玥看看几人之间的气氛,很识趣地说道:“我带他们去安顿一下。” 他可不想夹在他们中间,这么重的火药味,他怕是会消化不良。 十一点头,安初岚也挥手让彩云跟着凌玥等人一起,便与苏千澈二人进了房间。 几人在走廊上消失,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这位新庄主似乎对十公子极为恭敬。” “那是自然,十公子是相府七小姐,这位可是她的侍卫,怎么不对她恭敬?” “可他现在的身份可是映月庄庄主,地位比之没有头衔的十公子可要高多了。” “照你这么说,十公子还是太子妃呢。” “太子妃是朝廷的头衔,与江湖有何关联?” “刚才戴面具的那位,难道就是离云宫尊主?” “听说离云宫尊主可是极为狠辣,杀人不眨眼,可看他刚才的模样,似乎与传言极为不符。” …… 房间里,圆桌旁,四人分坐四方,虽是早膳,却也极为精细,多为清淡的小菜,以及熬得浓稠的稀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本是一桌寻常的菜肴,却因为几人之间奇怪的气氛,饭桌上的氛围显得有些诡异。 司影坐在苏千澈右侧,两人离得极近,连司影说话时的气息都清晰可闻。 “阿澈,多吃些,这几日,你都瘦了。”司影给苏千澈碗里夹了菜,又夹了菜,自己碗里却是一点也没有。 苏千澈默,她什么时候瘦了? 另一边,安初岚坐在十一左侧,也给他夹菜,“十一,你的伤还没好,也要多吃一些。” 十一右手执筷,把安初岚的筷子拨回去,冷声道:“在下自己会夹,不劳郡主操心。” 安初岚看着回到自己碗里的菜,撇撇嘴道:“本郡主可从来没有给别人夹过菜,你还不领情。”十一面色不变,道:“在下没有那个福气。” 说着,男子眼角余光看向身侧的少年,见她一心埋头吃饭,也不知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话。 忽地,十一抬起头,看向白衣男子净透的眸。 他早就已经察觉,这位与璃王极为相似的司尊主对他有敌意,这种敌意,来自于两人身边的少年。 司影只是看了他片刻,便收回了目光,又给苏千澈夹菜。 “阿澈,你的这个侍卫,似乎已经寻到了美眷,你也不必为他担忧了。”司影在苏千澈耳边轻声道,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房间内四人都听见。 安初岚脸颊瞬间红了,她害羞地低下头去,又悄悄瞄一眼身旁的男子,见他面色冷肃,没有丝毫喜意,雀跃的心顿时往下掉。 十一薄唇紧抿,沉声道:“十一永远是小姐的侍卫,除了小姐,谁也无法改变。” 苏千澈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看一眼十一,再看一眼安初岚,把嘴里的粥咽下,缓缓道:“不管什么时候,你若是想要成亲,我不会阻拦你。” “小姐,十一不想成亲。”十一声音低沉地说道。 他可以为了培养她需要的势力,暂时离开她身边,但是,他不会永远离开,只要有机会,他便会回到她身边,即使永远只能站在她身后,他也甘之如饴。 “哦,等你想成亲的时候,告诉我。”苏千澈懒懒道。 “小姐,你曾说,十一永远是小姐的人。”十一右拳抵着胸口,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长睫低落地垂下,仿佛,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兽。 苏千澈眨了眨眼,她确实说过他不能背叛她,可却是限于他作为侍卫的忠诚,没有不让他成亲啊。 既然她不能吃,自然也不可能让十一一辈子跟着她,像十一这般有魅力的男人,倾心于他的女子必定极多,挑一个合适的嫁了也不错。 只是,见他现在这般失落的模样,她也不能逼他,便拍了拍他的肩,道:“先吃饭,其他的,等你想好了再说。” 十一抿着唇,不再说话。 司影默默吃着饭,琥珀色双眸中却闪过一道微光。 这个觊觎阿澈的侍卫,他早该把他除掉。 安初岚双眸中闪着光,十公子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希望十一早日成亲么? 那她只要与十公子搞好关系,十一又那么听十公子的话,是不是她就有机会了? 一顿早饭在几人各异的心思中度过,只有苏千澈没有其他心思,吃了个八分饱,便放下筷子不吃了。 司影也动作优雅地放下筷子,道:“凌庄主,我与夫人出去消消食,你们请自便。” 说罢,便牵起苏千澈的手,想要拉她站起来。 苏千澈懒洋洋地坐着不想动。 司影轻笑,在她耳边轻道:“夫人,你不想知道地煞门副门主被杀事件的进展吗?” 十一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眸光微暗。 他始终,无法与她站在一起。 苏千澈眨眼,懒懒站起身来,随着他缓缓走出去。 那几个地煞门门徒,都是简泽轩动手解决的,若是地煞门的人查了出来,会不会趁他伤重的时候暗算他?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司影无奈地笑了笑,“阿澈,怀王好歹也是王爷,地煞门不敢轻易动手。况且……” 说着,司影忽然住了口,那日柳侍卫带到映月山庄的人,苏千澈因为处于昏迷状态,并没有看到,所以,她只怕是不知道简泽轩背后的势力。 苏千澈疑惑,“况且什么?” “怀王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至少这段时间他的安危,你不必担忧。”司影轻笑道。 “那你让我出来干什么。”苏千澈嘴角抽抽,她不想消食,她只想在房间里瘫着。 司影眸底闪过一道轻浅的光,“阿澈,既然你想让十一成亲,自然要给他与其他女子单独相处的时间。” “你说,十一和安初岚?”苏千澈问道。 两人出了客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司影带着她向洛水湖畔走去。 “嗯,那位郡主,似乎对十一有几分意思。”司影轻笑,“看上去她也不坏,我们自然要成人之美。” 苏千澈轻抚下颚,思索了片刻,道:“是么。” “自然是。” 洛水湖畔距离客栈并不是很远,两人很快便到了,白日来看,洛水湖又是另一番景象。 朝阳的光洒在湖面,水波粼粼,偶尔有风吹过,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晨曦中还带着浅浅雾蒙,稍远处,便是一片朦胧的光,看得并不真切。 来到此处,苏千澈便想起昨日的情形,略过前面让她心痛如绞的一段,苏千澈问:“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你可知道是谁?” 两人牵着手缓缓在湖畔走着,微风吹过,送来湖面清新的气息。 “他很狡猾,我只是让他受了些小伤,他便逃了。”司影摇摇头,显然并不清楚那人的身份。 苏千澈也猜到这样的答案,倒也不意外,只是那个幕后黑手为何要一直锲而不舍地杀她,却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手下人手不够,查不到那些人的身份,让她显得很被动。 “此次他们没有得手,肯定还会有下一次。”苏千澈说着,抬手揉了揉眉角,“明日之后,我们便启程,去会天峰。” 让别人去采药,她始终还是不放心,即便是坐马车,多走两天,她也要亲自去一趟,才能安下心来。 简泽轩有容妃照看,她也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况且,若是她离开了,那些想要对她动手的人,应该也会再次行动,而下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他们跑掉。 司影转过头,认真地看她:“阿澈,若是要去会天峰,必须今日就去。” “若是到了明日,不管有没有得到风云令,大部分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到你身上,到时候,再想离开,便是难上加难。” “当然,若是不着急的话,与他们玩一玩也无所谓。” 苏千澈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她还有一个出逃太子妃的身份,风云令之后,只怕是会被许多人盯上,况且,还有一个皇甫溟虎视眈眈。 只是,风云令和红景天一样重要,她该如何抉择? 半晌,她忽然笑了。 有什么,能比小六的安危更重要的? “萧潜是否已经出发了?”苏千澈问。 “昨夜便已经离开。”司影把她额角被吹散的发丝缕到耳后,轻声问:“想好了?” “嗯。”苏千澈点头,“你可以不必去的。” 风云令如此重要,对他肯定也有极大的作用,让他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 “阿澈,你可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司影转头看她,眸光极为专注,湖水般剔透的眼底,只有两个小小的影子,“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更不要说,只是几株小小的药草。这段时间外面不平静,我不放心让别人陪着你去。” “那风云令?”苏千澈迟疑道。 司影眸光微闪,粉嫩的薄唇勾了勾,“我与皇甫溟做了一个交易,把风云令让给他。原本我还在考虑,现在倒是不必再考虑了。” 苏千澈眸中闪过疑惑,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190 好好聊聊 “叩叩”。 “十公子,在不在?”门外,安初岚敲着门,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应,便又再次敲了敲。 还是没有人回应。 安初岚踮起脚尖往里看了看,看不到任何人影,便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一阵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空无一人。 安初岚走进去四处看了看,又打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东西全都被收走,仿佛没有人住过一样。 咦,他们离开了么? 安初岚有些疑惑地走出房间,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又顿住脚,转向了隔壁。 “十一,是我,快开门。”安初岚大力敲着房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安初岚敲了个空,差点扑倒,心里却极为高兴,没想到十一竟然那么快就给她开门了。 “嘿,十一,你……”安初岚高兴地和他打招呼。 十一面色冷峻,不看门前的少女,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冷冽的气息从身旁走过,俊朗的黑衣男子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安初岚不由心里苦涩无比。 “你是去找十公子的?可惜啊,她已经走了。”安初岚快走几步挡在男子面前,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丝丝酸楚,“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她已经离开了?” 十一右拳紧握,身体微微绷起。 他薄唇微抿,越过安初岚,一言不发地向苏千澈所住的房间走过去。 安初岚轻咬着唇,看着男子挺拔的背影,目光有一瞬间的迟疑,却很快便被坚定取代。 他在意十公子又如何,十公子绝对不会与他在一起。 十一站在门口,幽深的黑眸里一片暗光。 房间里的气息已经彻底消逝,没有丝毫残留,昭示着主人早已离开。 而他,甚至丝毫不知情。 她已经不需要他,哪怕是一丝一毫。 垂在身侧的右拳紧紧握起,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身体的疼痛,却丝毫不及心口的痛。 那个深深刻在男子心口上的印记,仿佛在灼烧,炽烈的气息,带他跌落无尽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十一闭了闭眼,随后睁开,眼底再次恢复冷峻,周身的气息,却更是清冷了几分。 他转过身,大步向二楼最右侧的房间走过去。 安初岚快速追上去,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十一,你要干什么?” 十一手臂随意一挥,安初岚的手便落空,只听男子沉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冬末的寒意,“别跟着我。” 安初岚下意识缩回了手,抬头看着十一渐渐远离的身影。 他的背影一片孤冷,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男子身上,却丝毫暖不了他身侧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看着他走到最角落的房间,敲开房门,推门走进去,而那个房间,住的人,是皇甫溟! 十一找那个大魔头干什么?!那个大魔头杀人不眨眼,十一还有伤,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安初岚连忙跑过去,大力敲房门:“开门,快开门!” 房间里毫无动静,安初岚又用力踹,木制的房门却像是一块铁板一样,纹丝不动。 果然有古怪。 安初岚心里惊慌无比,听说皇甫溟最喜欢吸食人血,还喜欢挖人心脏,每个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惨不忍睹,绝对是一个极端变态! 怎么办怎么办?安初岚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忽地她似想起什么,快速跑到凌玥房门外,猛地推开门冲进去。 巨大的声响,让坐在窗边看书的凌玥一惊,随后便看到一个人形物体向他狂奔过去。 “十一去找皇甫溟了,快,快去救他!”安初岚一进屋便大声喊道。 凌玥眉头一皱,立马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们在哪里?” “在皇甫溟的房间里……” 话音落下,凌玥便一闪身出了屋。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熏香,浅浅的雾气弥漫,恍如仙境。 皇甫溟侧躺在床上,暗赤色狐狸眸微微挑起,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在发间,极尽魅惑。 血衣男子左手端着翡翠酒杯,杯中鲜红色液体轻轻晃动。 门口,十一挺身站立了片刻,便一步步朝床上的男子走过去。 分明是被阳光照着的房间,男子一步一步走过去,却仿佛走进了深渊,无边的黑暗,把一切光芒吞没。 皇甫溟微眯的眸底映着男子挺拔的身形,血色薄唇微勾,“小东西身边的侍卫,找本座有何事?” 十一在床前三尺处站定,薄唇紧抿,手指紧了紧,“我需要实力。” 皇甫溟眼尾微挑,修长手指轻晃酒杯,左耳上的钻石耳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哦?你要的东西,本座可给不了你。” 十一目光落在血衣男子十字型的耳钉上,眸光幽深如墨。 “当年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十一薄唇紧紧抿起,声音沉冷如雪。 “呵。”皇甫溟坐起身,胸前松散的衣袍散开,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散发着浅浅光泽。 “若是十一年前,本座倒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不过可惜,你错过了。” 十一眼底幽光更甚,“我并未破身,对你来说,一样有用。况且,十一年过去,你都没有寻到另一个,想必,你会更加想要。” 皇甫溟赤眸微眯,眸底映着黑衣男子冷峻的脸庞,半晌他站起身,血色衣摆从床上滑下,拖曳在地,仿若粲然盛放一片血色花海。 男子雪白赤足踩在脚下柔软的雪白地毯上,缓缓走近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 修长手指抬起十一下颚,皇甫溟薄唇微勾起邪肆的弧度,“现在,可是你求本座,不拿出点诚意来?” 十一脖子微抬,垂眸看着面前邪肆魅惑的男人。 “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皇甫溟捏了捏男子坚毅的下颚,随后手指下移,轻放在男子肌肉喷薄的胸膛。 十一身体瞬间绷紧,几次想要拔剑,却生生忍下了。 “别紧张,本座对男人没兴趣。”皇甫溟按了按男子胸膛,似是在感受肌肉的张力,“原来小东西喜欢这样的?” 随后,他又摸了摸自己胸口,喃喃道:“爷的手感也挺好。” 十一额头青筋直跳,直欲拔剑把眼前男人的手剁下来。 “虽是各取所需,可现在,是你,在求本座,而本座,却不是非你不可。”皇甫溟轻晃着酒杯走到桌边坐下,手背轻托着脸颊,缓缓抿一口酒。 十一薄唇紧抿,半晌沉声道:“你想要什么诚意?” “那就要看,你能为小东西,做到什么程度。”皇甫溟笑得邪魅。 “咚咚。” 极大的敲门声响起,皇甫溟转头看向房门,“看来,有人在找你。” “等你想好,再来找本座,记得,带上你的诚意,本座可不是什么都收的人。”皇甫溟手一挥,紧闭的房门被打开,正举剑欲要劈门的凌玥一剑砍空,剑气直向房内冲进去。 “这位客人真粗鲁。”皇甫溟屈指一弹,一滴血珠从指尖弹出,无形剑气瞬间被打散,血珠却速度丝毫不减地冲向门口的凌玥。 凌玥快速闪身,血珠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猛地打在走廊上的大红圆柱上,半人粗的圆柱顿时破了一个大洞,洞口处,呲呲冒着青烟。 凌玥盯着冒烟的洞,暗自抹一把汗,这魔头,果然不是好惹的,若不是他躲得快,现在被破了一个大洞的就是他了。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要把十一解救出来。 正这般想着,一脸沉冷的黑衣男子却从屋内走了出来,凌玥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并无大碍,暗自松一口气。 “三弟,你来这里干什么?”凌玥走到十一面前,低声问。 十一微抿着唇,眸光微沉,没有说话,径直走了。 凌玥看一眼房间内笑得一脸风骚的皇甫溟,转头快速跟了上去。 …… 上等檀香木打造的马车里,一身白衣的少年躺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司影坐在一侧,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微懒的容颜。 这小家伙,还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睡得着。 为了赶路的速度更快,他们乘坐的马车并不豪华,刚好能放下一张软塌,容纳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拥挤,司影轻笑着微摇了摇头,随后把目光放在手里的书卷上。 从海口城出发,一日过去,他们出了海口城地界,进入苏城,照这样的速度,若是没有意外,十二日差不多能赶到最北端的云天城。 马车虽然不豪华,却也极为舒适,驾车的木展更是技术一流,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簸。 苏千澈躺在软榻上,半眯着慵懒的眼,心想着要不要把木展撬了,让他给她驾车? 正在驾车的木展无来由觉得身体一阵发冷,他不由奇怪,分明还是初冬便这么冷了,难道今年的冬天特别冷?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三人都处于赶路状态,苏千澈大多时候都在睡觉,外界的消息也丝毫没有在意,一心只想当个睡神。 平平安安过去八日之后,马车进入峰邺城。 这是他们这几日第一次进城,听到木展说峰邺城到了,苏千澈晃了晃神。 记得简璃曾经说过,那一场与北夷厮杀的残酷战争中,双方损失了二十多万士兵,而简璃的双腿,也是在那一场战斗中被废,那一年,他仅仅十四岁。 身旁的司影透过车帘看向窗外,侧脸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有些暗淡。 过了片刻,他转过头,看向半躺在软榻上的少年,薄唇微勾,“阿澈,在想什么?” “璃王在十二岁时,便已经上了战场,错过了多少人生的美好。”苏千澈懒洋洋坐起身,随着他下了马车。 司影勾唇轻笑,“人生的美好,对阿澈来说,是,养精蓄锐?” 苏千澈摸了摸鼻尖,“养精蓄锐是必须的,人生的美好,自然是美人了。” 司影微低着头看她,“阿澈,有了我,就别再想别的美人了。” 苏千澈眨眨眼,不语。 木展去了别处停放马车,两人缓缓走在大街上。 这里并没有别处繁华,街道上的人也不是很多,已近黄昏,太阳刚落,月亮初升,街道两旁的商贩都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街道上行人匆匆,也准备各自回家。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刚走进去,苏千澈便微眯起眼,转头看向通向二楼的楼梯口。 一白衣一红衣,两个男子正缓缓上楼,白衣男子一头青丝长至腰际,未束未系,随意披在脑后,在客栈内的烛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 红衣男子一头红发短发耀眼至极,只在脑后留了一小束用发带系起,格外张扬肆意,让苏千澈一瞬间便想到十六那一头火红的及肩短发。 唔,想到十六,便想到他头顶上那软萌萌的呆毛,好久没摸了…… 两个男子一人似雪,一人如火,只看背影,便知是两个绝色美男子。 这一趟峰邺城之行,真是不虚此行! 苏千澈眸光闪亮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瞧,仔细一看,那白衣男子的身影,似是有些熟悉。 唔……在哪里见过呢? “阿澈。”阴恻恻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苏千澈抬头,便见司影一脸柔和的笑,琥珀色净透的瞳眸中闪烁着粼粼波光。 “在看什么?”男子低下头,双眸深深地看进少年慵懒的眸底。 苏千澈眨眨眼,很老实地说道:“美男。” “哈哈,这少年有意思。”爽朗的笑声在二楼上响起,苏千澈转头,便见那炽烈如火一样的男子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那清冷如雪一般的白衣男子,却越过了他,走到他身后的房间,苏千澈只来得及看到一抹如烟花缥缈的侧颜,男子便已消失不见。 然而,只这一抹侧颜,便已足够惊艳。 转眸,眸光看向红发男子。 “你也挺有意思。”苏千澈道。 秦修炎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甚,“既然我们都对对方有意思,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有何不可?”苏千澈笑道。 司影:…… 大厅里,靠窗的桌子旁,司影看着聊得甚欢的二人,面具下的脸微微黑了。 191 山雨欲来 秦修炎点了几样小菜,又让掌柜的上了一壶好酒,很是自来熟地给桌上的三个酒杯都倒上了酒,随后双手执杯,对苏千澈二人说道:“在下秦修炎,南绥国人士,在此处遇到二位,也算是缘分,在下敬二位一杯。这杯在下干了,二位随意。” 说罢,他便仰头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了。 苏千澈也缓缓喝了,司影只浅浅抿了一口,并未说话。 秦修炎放下酒杯,又把酒斟满,才问:“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苏千澈默然,这红发男人是南绥国人士,那刚才那位美男子,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一美人楼庭兮? 指尖在杯身轻点,苏千澈眼睫微垂,秦修炎这个名字,不像是假名,她自然也要报以真名,“苏千澈,你可以叫我十公子。” 司影默默看了苏千澈一眼,见她慵懒的眸底一丝光亮,便知她只怕是又被哪个美男迷住了眼。 呵呵,美男么…… “司影。”白衣男子缓缓开口,磁性悦耳的嗓音中似带着浅浅电流,听之便觉浑身发麻,从耳朵酥进了骨头里。 秦修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男子一双令时光惊艳的琥珀色双眸,晶莹剔透,琉璃般纯粹不沾世俗尘埃,虽带着银制面具,却丝毫不影响他清贵高雅的气质。 若说楼庭兮是不可触及的仙,那么眼前这位,便是不容亵渎的精灵,美得令人窒息,却干净如最纯粹的水晶。 苏千澈抬起手,在秦修炎眼前晃了晃,“看呆了?” 秦修炎快速转回头,哈哈大笑:“怎么会,只是有些惊讶,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与老楼气质容貌不相上下的人。” “老楼,是楼庭兮楼世子?”苏千澈眼眸微微睁大。 “哈哈,十公子也知道老楼的名号?没想到老楼的名声那么响亮,真真令人羡慕。”秦修炎大笑,黑钻般的眼眸里闪着晶亮的光。 苏千澈以手托腮,眼睫微微垂下。 竟然真是楼庭兮,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第一美人,只是可惜,没有看到他的正脸。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讳,自然是无人不知。”苏千澈浅浅勾唇,手指慵懒轻点桌面。 司影:呵呵,天下第一美人。 秦修炎默然不语,这称号,对他这种钢铁直男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的称谓。 但是又不能吐槽,否则,以后只怕是连老楼的面都见不到了。 于是秦修炎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十公子年纪虽小,可在你们东刖,名气也不小。在东刖的这段时间,在下便数次听到人提起十公子。” “哦,是吗。”苏千澈淡淡道。 秦修炎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本以为眼前的少年是一个性子冲动的人,却没想到听到有人夸赞,他竟是波澜不惊,看来,那一次面对众人刻意刁难的处变不惊,也是她自身应对突发事故的能力。 “十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境,在下佩服。”秦修炎笑道。 苏千澈懒懒抬眸,半阖的眸扫过眼前男子:“本以为秦公子是爽快直率之人,不曾想竟也与俗人无异。” 秦修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在下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既然十公子不喜欢,秦某便不说了。来来,咱们喝酒,这家店虽然不大,酒倒是还不错。”说罢自己便先喝了一杯。 “对了,你们二位是否会在峰邺城停留,若是不急着离开,可否带我和老楼在峰邺城四处逛逛?” 苏千澈抿一口酒,“南绥距离峰邺城,少说也有数千里,两位千里迢迢来到峰邺城,不知有何贵干?” “这个,告诉你们也无妨。”秦修炎凑近苏千澈,悄悄说道:“其实是因为老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所以我想带他来见识一下东刖战神曾经的辉煌荣耀,让他也沾一点人气。” “沾人气?”苏千澈眼睫微挑,刚才看到楼庭兮的模样,确实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一只筷子出现在两人之间,秦修炎条件反射般伸手夹住,手上用力,筷子却纹丝不动。 司影粉嫩的唇角微勾,笑容虽美,却如雾中之花缥缈疏离。 “阿澈与你并不熟识,秦公子还是不要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苏千澈看了看离了她半臂之距的秦修炎,默。 这样也算亲密举动? 秦修炎额角跳了跳,放开夹着筷子的手,又坐直身体。 “听说峰邺城这段时间不太平静,两位莫非是因为此事而来?” “不平静?”苏千澈问。 “你们是今日才到的吧,不知道实属正常。”秦修炎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和老楼两日前来到此处,仅住了一夜,便听闻城西一户人家五口人在昨夜全部被人杀害,死者四肢被卸,鲜血流遍了这个院子,死状惨不忍睹。” “这已经是凶手这个月第三次作案,不仅仅是昨夜,三日前,城南也有一户人家,共六口人,被人杀害,无一幸免,五日前,也是在城西,一家四口死了个干净。” 苏千澈眉头微皱,“此事就无需秦公子操心了,官府会彻查此事。” 司影抿一口酒,眸底漾起浅浅涟漪。 “恐怕,官府也难以查此事。”秦修炎道。 苏千澈:? “我这人比较爱热闹,之前偷偷溜进去看过那一家五口,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作案方式,倒是有些像江湖中的邪魔外道所为。” 邪魔外道?难道与魔魂殿有关? 只是,不管是什么人所为,她也没有时间去管这桩闲事。 从离云宫传来的消息,在各大药店商铺并未找到红景天的踪影,她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耽误。 “都是些普通百姓,也不知凶手杀他们是为了什么。”秦修炎喃喃自语了片刻,道,“难道是那个孩子回来报仇,杀了峰邺城百姓,想要引起城内的人恐慌?” “哪个孩子?”苏千澈问。 秦修炎抬头看她,似乎觉得她的问话有些奇怪:“自然是北夷战戎战将军的孩子,几年时间过去,那孩子只怕羽翼已丰,想要回来报仇了。” 司影听言,眼底骤然闪过暗光,握着酒杯的手指微紧。 “不是说,战戎一家在那一战中全部被杀?”苏千澈疑惑道。 秦修炎摇摇头,“当年战戎一家被杀害,却有一个孩子因为外出游历而幸免于难。” 苏千澈看着红发男子,眼底带着探究,这么隐秘的事情,只怕整个东刖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一个南绥国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修炎倒是极为坦荡,“我比较喜欢到处游荡,在各处都有些朋友,听说那孩子的身份被隐藏得很好,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是阴差阳错之下才听说。” 见两人不说话,秦修炎接着道,“看来当年你们的璃王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否则,以璃王的杀伐果断的性格,那孩子必然不会活下来。” 苏千澈想起外界对简璃的评价。 杀伐果决,杀人不眨眼,草菅人命。 当时收复被北夷占据的城池之后,所有出现在城池里的北夷人,只要一经发现,全部就地格杀。 若是简璃知道战戎还有一个孩子存在,必然不可能留他性命。 只是,秦修炎说的是真是假,又为何告诉他们这些? 司影微垂着眸,神色没有丝毫异样,脑海里却迅速掠过当年的场景。 当时早已调查清楚,战戎一家全部被杀,他绝不可能犯这么大的错误,留下一个祸患。 当时,调查此事的人…… 苏千澈暗地里看了司影一眼,见他缓缓抿着酒,神情并无异样,便转头看向秦修炎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们?” 秦修炎笑道:“只是看你们顺眼,这个消息,就当我的见面礼了。当然,若是你们能带着我们逛一逛这峰邺城,那自是再好不过。”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你们已经来了两日,难道都没有逛过这峰邺城?” 秦修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楼不喜外出,让他来东刖,已是我尽了最大的努力。用他的话说,他不会浪费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若是没有向导,他是绝不会在城里瞎逛的。” 苏千澈眼神诡异地看着红发男子。 秦修炎:? “我们明日一早就会走,不会在城里多待。”苏千澈懒懒说道。 “你们难道不协助官府破案?”秦修炎奇怪问道。 苏千澈勾了勾唇,神色慵懒,“我有要事要做,自然不会在此处浪费时间。” “这样啊。”秦修炎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东刖之事,我又不能插手,你们要去哪里,不如带上我们同行?” 火一样的红发男子左手撑着下巴,黑钻般闪耀的双眸看着白衣少年。 苏千澈指了指他的满头红发:“你这样的发色,在南绥国很常见?” “当然不会,只有我们秦家直系,才可能会有红发。十公子会这么问,难道,十公子在何处见过另外的一头红发之人?”秦修炎略显疑惑道。 苏千澈眉峰微凝,十六是一头红发,而他的母亲也是姓秦,难道与这个秦修炎有什么关系? 不可能……以秦修炎的气度,以及他与楼世子关系如此好的程度,不难看出他的家世必然非常高贵,不可能与秦氏有什么交集。 苏千澈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你这样的发丝极为少见,有些好奇罢了。” “哈哈,也是,南绥除了秦家,我还没有见过谁是一头红发,至于东刖,我倒是一个都没有见过。” 眼看着天色渐黑,两人又聊了一番之后,便分别回了房间。 秦修炎看着二人进了同一个房间,眼底带着兴味的笑,心情极好地回了房间。 走到门口,秦修炎才反应过来。 刚才问十公子二人明日可不可以与他们一起走,十公子好像并未回答? 罢了。 秦修炎进了房间,便见楼庭兮坐在窗边,正就着微弱的烛光看书。 他走到另一侧坐下,随手在房间里布下隔音结界,低声问楼庭兮:“你可知道,刚才我遇到谁了?” 楼庭兮眼眸动也不动。 秦修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便自顾自说道:“是那日在京都见到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十公子,和她身边气质不凡的男子。” “老楼,你说,东刖皇上钦点的太子妃,竟然跟别的男人跑了,现在还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东刖皇上和太子若是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楼庭兮静静翻了一页书。 “那十公子也是个妙人儿,不像是个十四岁未出的少女,倒像是经历了许多事的老江湖。” 没有人接话,空气里只回荡着红发男子微扬的声音。 “嘿嘿,我告诉了他们,战戎的儿子还没死。”秦修炎笑得很奸诈。 楼庭兮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不过转瞬又恢复正常,仿佛刚才那一顿只是错觉。 “战戎的儿子,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近段时间怕是会有大动作,你也有兴趣对不对?” 楼庭兮不语。 “简泽轩遭遇刺杀,生死未卜。” “皇甫溟拿到了风云令,虽然不知他作何用,可他的野心却不小。” “至于简璃,听说他也对未来的太子妃有几分意思,只怕也不会轻易让太子娶了她。” “哈哈,东刖这段时间是不会太平了,老楼,有没有兴趣留下来看看,东刖如何天翻地覆?” 楼庭兮还是没有说话,除了秦修炎一人的声音,空气中安静得甚至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爆鸣声。 夜色渐深,苏千澈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 “你觉得,秦修炎说的是真的吗?”回到房间里,脑海中便一直萦绕着秦修炎的那句话,战戎还有一个孩子活在世上。 以简璃当时的做法,若是那个孩子真的还在世,必然会回来报仇,而简璃,是否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司影轻笑,三月春风般的温柔,他抬起手,抓起少年一缕发丝在鼻端轻嗅。 “不管是真是假,都改变不了什么。” “按理说,以璃王的谨慎,不可能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除非……” 192 魅力十足 司影静静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男子一双眸如同发着光一下吸引人。 苏千澈挥了挥手,像是要把脑中思绪赶走,“这么麻烦的事,不想了。” 司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嗯。”苏千澈懒懒应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身后男子。 司影薄唇间勾起轻盈的笑,伸手轻揽着苏千澈纤细的腰肢,一双琥珀色的眸看向黑暗中某处,半晌,平静的眸底似湖面被风吹皱,漾起浅浅波纹。 怀中少年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悠长,司影低头在少年发间轻吻了一下,轻轻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下了床,又把被子盖好。 男子整了整衣服,走到窗边,推开半开的窗户,动作轻巧利索地跳了出去。 床上,闭着眼的苏千澈眼睫动了动,却并未睁开。 一夜无话。 翌日,天还未亮,便有尖叫声在客栈响起,叫声凄厉,惊醒了几乎整个客栈的人。 “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人大声抱怨道。 “死……死人了!”发出尖叫的人拍着胸口夺门而出,从大敞的门看进去,一人趴在房中木桌上,脸朝外,眼角嘴角都是血迹,一双眼睛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大睁,眼底血丝遍布,空洞无神地看着外面,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格外耀眼,看上去甚有几分恐怖。 浓郁的血腥气通过大开的房门飘散出来,传遍了整个大厅。 掌柜的披着披风走出来,一眼便看到那一双大睁的眼睛,登时心里一跳。 这……这也太渗人了。 他抓住那个从身旁跑过的小二,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小二被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刚……刚才这位客官……让……让小的给他打水……小的出去一趟,回来……回来就……” 门口处,一个木盆掉在地上,地上一张沾水的毛巾和一滩水,显然是小二打水回来,看到房间的一幕被吓着,手中木盆掉落在地。 客栈中不少房间都亮起了烛火,一些被惊醒的人披着披风走出房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掌柜的毕竟已经当了多年的老板,此刻虽然惊慌,却也很快镇定下来,命人去向官府报了信,并走到那扇房门前把门关起来,便扬声让众人稍安勿躁,扬言并没有出命案,不过是伙计胆小,犯下的一个小错误而已。 众人半信半疑,大多都知道这是掌柜抚慰人心的话。 凶手刚杀了人,或许还没有跑远,甚至有可能还留在客栈里,若是客人们此刻因为惊慌离开客栈,只怕是会引起人怀疑。 而在客栈里住着的,大多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听到掌柜的话,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打了个哈欠,纷纷又回了房间。 房间里,苏千澈眼睫动了动,长长的睫羽缓缓睁开,像是蝴蝶的翅膀慢慢舒展开来,动态中,却有种静谧的美感。 “醒了。”男子磁性悠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刚睡醒的少年还有些迷蒙,却因为习惯了身边的味道,并没有把人踹出去。 “嗯。”苏千澈没动,懒懒从鼻尖嗯一声,房间外的吵闹声虽然很快便安静下去,她却知道,要再睡一觉,怕是有些难了。 司影左手撑头,侧躺在外侧,黑缎般的青丝披散在脑后,仿佛打上一层柔和的微光。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把苏千澈身体侧过来。 小家伙睡觉的时候老实得很,一动也不动,睡的时候是什么姿势,醒的时候还是什么姿势。 虽然每一个睡在她身边的夜晚,他都盼着小家伙能转过身投入他的怀抱,可这也的想法也不过是想想而已,一次都没有应验。 “现在还早,可以再睡一下,若是有人来询问,我来解决。” 微薄的光线中,男子俊美的脸庞被打上一层柔光,美得不可思议。形状完美的薄唇一张一合,如同水润的果冻,在引人吃上一口。 苏千澈伸出手指,按在男子粉色薄唇上,手指下的唇瓣微热,带着难以想象的柔软,勾得苏千澈心里痒痒的。 司影净透如湖的眸底倏然蒙上一层暗影,白皙的脸颊上带着粉嫩的桃花色泽。 “好好睡觉。”他拿下苏千澈纤细的手指放在两人之间,又见她半阖的眸底朦胧的光格外吸引人,便又把她脑袋按进怀里,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再睡会儿。” “有美男在身边,还睡什么觉?”苏千澈懒懒勾了勾唇,手指从男子手中挣脱出来,下滑,快速解开男子腰带,中衣散开,玉白的胸膛露出一小块。 仿佛有光芒照进,苏千澈的眸光顿时被男子半裸露的胸口吸引。 凝脂白玉的肌肤,带着浅浅莹润的色泽,如最上等的玉石,没有丝毫瑕疵。 而那肌肤滑嫩的触感,苏千澈却是记忆犹新。 爱不释手。 摸了一次还想摸第二次。 这般想着,苏千澈也这般做了。 “乖,别闹。”男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哑,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性感撩人。 他伸出手,抓住少年手腕,手指微微用力,便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了,连摸都不能摸了?”苏千澈半醒的朦胧声音在怀里响起,似带着一丝控诉。 司影微微一笑,眼底带着宠溺:“很快便会有人前来询问……” 他可不想让这小家伙挑起兴趣,被人看出异常。 “阿澈若是想摸,晚上再让你摸个够。”男子浅浅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细细的磁性,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耳朵传进,引得全身都带起细小的战栗。 苏千澈下意识捂住耳朵,这家伙平常时候的声音就已经够撩人了,现在这般刻意压低,更是性感异常,带着说不出的魅惑,让人全身都酥麻了。 “勾人的家伙。”苏千澈轻声嘀咕一声。 似乎是为了回应司影的话,外面很快便响起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捕快一间一间敲开了房门,询问着关于楼下之人被害,他们是否有听到动静。 很快便有人来到苏千澈二人所住房间外,不太客气的敲门声显示着敲门的人并不是很礼貌。 “开门!官府抓人,希望你们配合。” 苏千澈欲要再动作的手立即停住,司影轻笑一声,手指抬起她的下颚,垂头在她红润的唇瓣上轻轻一吻,便翻身起床,袖袍一挥,帘帐落下来,挡住床上还未完全睡醒的少年。 捕快站在门口,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开门,正要再次敲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刹那间,仿佛有莹白的光照进眼底,捕快瞬间呆了。 晨曦的微光伴着橘黄色烛火,并不是特别明亮,眼前的男子却似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中,仿佛自身便带着浅浅光芒。 身上的衣服穿得一丝不苟,干净纯粹中透着不容亵渎的禁欲气息,绝美的脸庞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让身为男人的捕快的脸都微微红了。 “那个……你……你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动静?”捕快微移开目光,不敢去看男子那双水晶般剔透的双眸。 司影微微摇头:“没有。” 捕快也觉得这个男人不可能与杀人凶手沾上半分关系,如此干净美好的男子,怎么可能会沾上血腥? “那你把门好好关上,不要随意放人进去,今日有些不太平,要小心些。”捕快从半开的房门处随意扫一眼房内,并未见到任何异样,便又叮嘱了一番,又悄悄看了男子几眼,才去了旁边的房间。 司影微微笑着,不置可否,等到捕快离去,便关上门,转身回到床边。 挑开帘帐,司影便看到少年撑着头,慵懒半阖的眸看着他,眼底带着些许兴味。 “没想到,司美人的魅力,连男人都挡不住。”苏千澈嘴角带着笑,慵懒的神情醉了晨光。 刚才那捕快的话,她一句不落地听到了,捕快根本丝毫没有问关于凶手的事,若是查凶手都像那人一般,那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到的。 司影正要答话,便再次听到敲门声。 木展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尊主,夫人,你们有没有事?” “没事。”司影淡淡应一声,眸光却一刻不离苏千澈精致的脸庞。 “魅力再大,还是逃不出阿澈的掌心。”他浅浅地笑,眼底温柔如蜜。 男子的神情格外专注,眸光如浸了一世的温柔,如水般包裹着床上的少年。 苏千澈心漏跳一拍,不管何时,只要司影用这种专注的眼神看她,她便会觉得全身的细胞都似活络起来,疯狂地叫嚣着想要占有他。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她向来随意,从未有过真正想要的东西,现在,心里的感觉却如此明确。 她深吸一口气,把脑海中别样的思绪拍飞,懒懒开口:“自然,你已经是我的人,无论如何,都别想逃离。” 司影轻笑,并未反驳,逆光的男子站在床前,长身如玉,半浅的影子落在床上少年身上,仿佛被甜蜜的温柔覆盖。 “该起床了,今日早些离开这里。” “哦。”苏千澈懒懒应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一刻钟后,两人从房间走出来。 大厅里,站着近十个捕快,有几个想要离开的客人被他们拦下,还有几个客人一边坐着喝茶一边观察着事情进展。 此刻大厅里显得有些吵闹,被拦住的客人想要离去,捕快们却不允许,两方差点动起手来。 “在未查明凶手是否在这家客栈之前,你们都不能离开,希望大家多多配合。”一个首领模样的捕快说道。 “我们又不是凶手,为何不让我们离开?马德,老子还有要事!” 苏千澈懒懒往下看了一眼,抬起头来,便看到对面一头耀眼红发的男子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秦修炎第一眼便看到了二人,便热情地打招呼:“嗨,十公子,司公子。” 他的声音并不低,引得大厅中一众人都看向他,眼神有些怪异。 现在这种气氛下,还如此热情地打招呼,这人莫不是个缺心眼吧? 秦修炎却似没有看到众人的目光,反而隔空对两人喊话道:“你们可是要离开?正好,我和老楼也要离开,一起啊。” 苏千澈额头黑线,这人脸皮真厚,他们似乎并没有熟悉到可以结伴而行的地步。 倒是捕快头领给了他回答:“你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只有洗清了嫌疑才能离开。” 秦修炎笑了一声:“依我看,只怕是杀人凶手早就跑了,难道他还要留在客栈里等你们来抓?” 捕快头领并未答话,城里自有人去追捕可能逃离的凶手,可客栈里的人,也不能随意放走。 苏千澈眉头微微皱起,她不可能在这里久呆,谁知道他们查到凶手需要多久?若是查不出来,难道她便要一直待在这里? 小六的伤势,耽误不起。 苏千澈摸了摸袖口,从其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金色令牌。 这个令牌是去映月山庄之前,简沐欢给她的,不知这里的人认不认识。 司影看了令牌一眼,心里暗恼,他怎么就忘了给阿澈一个代表身份的饰物? 两人下了楼,捕快快速拦住他们,生怕他们不经允许擅自离开。 苏千澈把令牌递给捕快头领,那捕快头领眉头一皱,并未伸手去接:“不要试图贿赂我,在查到凶手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苏千澈呵呵,“你多虑了,我并不是贿赂你。”她再次把令牌递到捕快头领面前,“你看看这个,可否认识?” 捕快头领随意看了一眼,却在看到令牌上的花纹时,蓦地愣住了。 寻常人只怕是不知道令牌的特殊之处,可这位头领正好曾见识过这样一块令牌,那是只属于皇家才有的东西,眼前这个看上去不大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的令牌? 对了,刚才那个红头发叫他十公子,难道他就是京都那位十公子? 传闻与京都各位大佬,不管是苏家大少爷,还是怀王殿下,璃王殿下,甚至与太子都交情甚笃的那位十公子?! 193 捕快头领抖索着手把令牌接过去,放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确认了令牌的真实性之后,只觉得手中令牌烫手无比,连忙还了回去。 这可是最高级令牌,整个皇室就只有太子和璃王分别有一块,见令如见人,他哪里还敢拦这两位? “不知二位大驾光临,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十公子见谅。”捕快头领连忙道。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苏千澈懒懒说道。 “可以,当然可以。”捕快头领说着,便转头对其余捕快道:“让开一条路,让十公子二人过去。” 捕快们让开一条道,苏千澈二人以及才跟上来的木展慢悠悠走了过去,其他人顿时不愿意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走,他们却能离开?” “我们没有杀人!” “放我们走!” 客栈里很乱,但是因为有捕快的阻止,倒是没有人强闯,由此可见,几年过去,峰邺城的秩序维持得还算不错,也没有辜负当年简璃和众将士的牺牲。 走出客栈前,苏千澈朝那间有人被杀的房间看了一眼。 门窗都掩着,看不出什么,却有极淡的味道传出,辨不出是什么味道,隐藏在较重的血腥气下,闻上去有些古怪。 她侧了侧头看向司影,见他正微垂着眸似在思索什么,似乎并没有察觉,不由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她天生嗅觉较常人更为灵敏,可以司影的实力,不应该察觉不到才对。 “嗯?”司影转头看她。 “没什么。”苏千澈摇摇头。 昨夜感觉到他悄悄出去,她才发现,司影自来到峰邺城之后,便不时会露出思索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困扰着他。 司影轻笑,并没有追问,三人很快便出了客栈。 二楼上,秦修炎半趴在扶栏上,眸底映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 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为了抄近路节省时间,马车并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小路。大半日过去,下午时分,马车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子僻静,村庄旁有些菜地,却没有人在菜地中劳作。 距离村口还有一小段路,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随着风吹过来,送到三人鼻端。 木展眉峰微蹙,勒住马绳,让马车停下,跳下马车,对马车内二人说道:“尊主,夫人,前面可能有情况,属下先去探探路。” “去吧。”司影道。 木展应了,便施展轻功,快速来到村口。 村口处屹立着一块木制牌坊,木头已经显得有些老旧,风吹过,似乎都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还未进村,更为浓郁的血腥味便已经有些呛鼻。 木展只在村口驻足了片刻,便身影一闪,进了村。 村子很小,仅有二十来户人家,房屋有些破败,石墙斑驳,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木展大致扫了一眼,外面并无异常,便快速来到村口进去第一户人家。 房门半敞着,木展在外听了听,没有任何动静,便轻轻推开房门,一刹那,让人心颤的一幕撞入眼帘。 一家四口,正围坐在桌边其乐融融地吃饭,桌上只有两个菜,已经凉了,四人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应该是正在说着什么高兴的事。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四人倒在桌上,嘴角残留着血迹,即便眼神已经空洞,脸上的笑却依然保持着。 地上一滩血迹,在桌下蔓延,已经曾半凝固状态。 木展眉头紧紧皱起,看来他们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便被人杀害。 又去了另外的人家,几乎都是在用饭之时,被人一击毙命。 整个村子,上百口人,竟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木展查看了一遍便快速回去汇报了情况,苏千澈微微皱起眉。 若说一两人被杀,或许是江湖恩怨,可一整个村子的普通人家被屠,必然不是寻常案件。 “去看看。”司影站起身,弯腰从马车上走了出去。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懒洋洋从软榻上坐起身,也跟着下了马车。 虽然她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可既然遇到了这些事,却也不能坐视不理,若是没有抓到凶手,谁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会遭遇毒手。 进了村子,那种隐藏在血腥气下的淡淡味道便再次传来,苏千澈微微皱眉,走进了一户人家的房屋里。 虽然早已有准备,死者的惨状还是让苏千澈心里微微一紧。 地面铺满了血迹,死者并没有挣扎,显然是在还未察觉的情况下,便已经被杀。 所有死者的胸口都空荡荡的,心脏已被取走,其他地方,却是没有任何伤痕,无法判断究竟是先杀人再取心脏,还是因为取了心脏,死者才会死去。 苏千澈用树枝蘸了一点死者心口处的血迹,放在鼻下嗅了嗅。 果然有那种奇怪的味道,几不可闻。 “阿澈,有什么发现?”司影在她身边轻声问。 苏千澈扔掉树枝站起身,拍了拍手,环顾了一番四周。 “他们都是在用饭的时候被杀,还保持着用餐的姿态,说明凶手进房间时,并没有惊动他们,房间内没有其他痕迹,说明凶手单纯地只是为了杀人,至于为何要取走心脏……” 苏千澈想起初见皇甫溟时,他的杀人手法便是如此,又想到在峰邺城中的几桩杀人案件中,秦修炎所说,不像是正道所为。 如此说来,从表面看,大致可以判断,这段时间的凶杀案,都是魔魂殿所为。 只是,事情真的如此简单?那奇怪的味道是从何而来,凶手又是如何做到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取走了他们性命的? “阿澈,你是否怀疑,此事并非魔魂殿所为?”司影问。 苏千澈点点头走出屋,又去了别的房屋查看。 其他死者也唯有心口一处致命伤,所有人的神情都极为安稳,没有丝毫痛苦。 二十多户人家全部查看了一番,苏千澈站在村尾,凝望着这个小小的村庄,心情有些许沉重。 “魔魂殿这几年来都没有做出如此高调的事,应该不会现在突然用这种方式杀人,正因为魔道杀人的痕迹太过明显,反而显得古怪。”苏千澈缓缓说道,“魔魂殿的大本营在西南,这里是北方,他们在此处的势力必然不大,不可能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 “况且,我想,皇甫溟应该不会做出让魔魂殿成为众矢之的如此蠢的事。” 司影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微微点头,显然也同意她的说法。 “所以,必然是有人冒充魔魂殿行事。” 苏千澈轻笑一声,似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不过,以魔魂殿的行事作风,只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不是魔魂殿所为。” 只是想想皇甫溟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便知道了,他们可都觉得皇甫溟是一个会吃人的大魔头。 司影亦笑,以皇甫溟的性格,只怕是全世界都误会他,他也不会辩解。 “像这样的村子,一般用膳时间较晚,从村里的人被杀,到现在,大概也就一个时辰。”苏千澈微微勾唇,扫视了一番村庄周围的环境,“司影,有没有兴趣与我走一趟?” “荣幸之至。”司影轻笑。 “木展,你去找最近的官府报案,我们去找证物。”苏千澈吩咐木展之后,便纵身跳上了房顶,几个起落间便进了村庄后的小树林。 司影迅速跟上。 苏千澈目标明确地在树林里穿梭,司影始终跟在她身侧。 “距离远不远?”司影问。若是远的话,他便用轻功带她过去。 “不远。”苏千澈道。 树林里的树大多树叶都已经脱落,在地上扑了厚厚的一层,地面有些潮湿,虽然树林里的泥土腥气和树叶腐烂的气息很重,却依旧无法压制淡淡的血腥气和那种奇怪的味道。 “既然不是魔魂殿所为,他们拿着证物无用,必然会销毁,而这座小村庄,唯有一条道可进出,凶手会担心遇到人,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把东西带走,肯定会就近处理掉,而这个小树林,便是销毁证物的最佳场所。”苏千澈一边跑一边道。 司影薄唇轻勾,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两人越过一株株碗口粗细的树,在一株较大的松树前停下。 看到面前一堆明显刚翻新的土,和一个小小的土包,苏千澈眉头微微皱起。 如此明显埋过东西的痕迹,是故意让人查的? “阿澈,转过头去,我来看看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司影似是没有看到她脸上纠结的表情,示意她转过头去。 苏千澈看着那个土堆沉默了片刻,道:“没事。” 司影眼底掠过一抹不知名情绪。 若是东西真的在这里,只怕是个女子都会害怕。 既然阿澈不介意,他便不多说,只是身体却有意无意地挡住她的目光,一边捡了根树枝就要刨土。 “等一下!”苏千澈的声音成功制止了司影的动作,他转头看她,净透的眸底带着微微笑意。 苏千澈微拧着眉,这一切都太过简单,简单到,让人觉得诡异。 还有那淡淡的古怪味道,究竟有何用途? 那些死者脸上诡异的安详表情突然在脑海闪过,苏千澈心里一凝,拉起司影的手飞速后退:“快走!” 司影似乎也意识到不妥,反手握住少年白皙的手指,提起轻功快速往树林外跑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数道身影仿佛在树林里凭空出现,分别站在各个方位的树枝上,包围着二人。 强大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袭来,仅仅一个照面,苏千澈便被他们刻意散发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股温热的气流从掌心流进,流到四肢百骸,苏千澈顿时感觉周围的压力全部消失,呼吸恢复正常。 面对强敌环伺包围,司影不仅未退,反而速度更快了几分。 奇怪的是,那些包围着他们的人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并没有直接追上来。 忽地,司影顿住脚,好看的眉微微拧起。 “啧啧,没想到你们反应这么快。”前方近十丈处,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铜质面具的男子遥遥站在树枝上,“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有时候,越是简单的事情越是容易引人探究,他们是这般想的,而苏千澈二人,一开始也是这般做的,只是为何后来没有继续下去,倒是引人好奇。 苏千澈微眯起眼,若非她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或许还真会把东西挖出来。 散发出奇怪味道的东西,或许是一种毒,也或许是一种引发中毒的引子,若是他们挖开了那堆东西,中了毒,此刻怕是难以逃出去。 “你的好奇心,我为何要满足你?”苏千澈轻呵一声,暗自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能让司影露出这种表情的,只怕实力不低。 面具男子的唇似乎勾了勾,“不告诉我也无妨,只要效果达到便好。” 男子话音刚落,苏千澈便感觉司影握着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颤抖的弧度极小,苏千澈却清晰地感受到了。 司影真的中毒了? 苏千澈心里担忧,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反而笑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能闻到那股味道,怎么会没有防备?” 她说得轻松,心底却不由自主担心。 她自身不怕毒,却忘了司影被毒素缠身,对方那么笃定,只怕是那种毒效果极强。 苏千澈轻握了握司影的手,感受到从他手心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力道,心里的不安也放了下去。 司影转过头看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似乎并没有受到毒药影响。 “你竟然能闻到味道?”面具男子声音里带着惊奇,给他们药的人分明说这种毒无色无味,能让人身体僵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无味……她又是如何闻出味来的? 若她真的早有准备,司影没有中毒,只怕今日又会功亏一篑。 苏千澈嘴角轻勾,懒懒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之间,应该并不认识。” 这些人不像是七星楼杀手,包围他们的十来人全部带着面具,而七星楼的高级杀手,却并没有带面具,至于他们是不是以真面目示人,却是不得而知。 194 精于算计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们。”树上的男子面具下的唇勾了勾,“一个是鼎鼎大名的离云宫尊主,一个是女扮男装,气质却让许多男子都要略逊一筹的十公子。” 苏千澈轻呵,若是对方不认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等着他们? 甚至在他们来到峰邺城之前,便已经开始了计划。 “若是你连身份都不愿透露,又怎么拖延时间?”苏千澈轻笑道。 对方只是把他们包围起来,却不进攻,分明是想拖延时间,等司影毒性发作。这么明显的问题,她能看出来,司影必然也知道,为何司影也不着急,难道他还有后手? 面具男嘴角一抽,拖延时间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说出来不就让人尴尬了嘛…… “哈哈,你这丫头有意思,若不是上面下了死命令,我都要不舍得杀你了。”面具男笑起来。 苏千澈淡淡勾唇,“呵……” “阿澈,抱紧我,我们现在闯出去。”司影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纤长的手指微微用力,便把少年揽进怀里,右手执薄如蝉翼的透明长剑,身体一纵,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面具男子。 突如其来的加速让苏千澈下意识抱紧司影劲瘦的腰身,感受到男子身体不自然的微僵,苏千澈眉头紧紧皱起。 他果然中毒了,那毒药竟是如此霸道,司影根本没有碰到,竟然都会中毒。 虽然中了毒,司影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转瞬间便关出现在对面的面具男子面前。 面具男子早已预料到他的攻击,在司影移动的瞬间便抽出了腰间的软鞭,长鞭如灵蛇一般,往司影身上缠绕而去。 “司尊主,你实力强大,在下自愧不如,不过,你已经中了毒,能拦下我们十三人的攻击吗?”面具男闪身躲开司影凌厉一击,嘴里不忘调侃道:“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压制的,可现在,你的速度,却比全盛时期慢多了。” 司影眸底平静无波,手臂一扬,凌冽剑气如天光炽烈,瞬间袭向身处半空的面具男。 面具男再次躲开,剑光劈在男子身后碗口粗的树上,大树瞬间轰然倒塌。 大树倒在地上的沉闷声响让面具男暗自抹了一把汗,即便知道司影已经中毒,可他的速度以及破坏力,依旧惊人无比,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司影是如何出的剑。 若非他经验丰富,此刻只怕是躲闪不及。 “呵呵,不管司影有没有中毒,你与他之间的距离,都是天堑之别。”苏千澈看着动作飘逸,实则却略显狼狈的面具男道:“对付你这个娘娘腔,司影只需拿出十之一二的实力便可。” 司影轻笑,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逼得面具男只能被动防御。 面具男额头青筋直跳,咬着牙道:“你说谁娘娘腔?!” “当然是你咯。”苏千澈挂在司影身上懒懒道,“正常的男人谁会用鞭子当武器?” 少年慵懒好听的声音在剑气纵横的树林里响起,竟说不出的和谐。 面具男咬牙片刻,眼底怒火升腾,一味躲避的动作也骤然顿住。 “小丫头,祸从口出,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面具男说着,长鞭猛然一挥,凛冽的破风声响起,灵蛇一般的长鞭似穿越了空间,瞬间越过司影,出现在苏千澈面前。 长鞭虽软,却带着刚猛的力道,未至近前,便似有暴戾的气息将苏千澈吞没。 司影瞳孔微缩,正要反手救急,却听少年低而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个人我来对付,你去解决其他的,相信我。” 在司影与面具男对峙的片刻,其余的十二人已经把三人围在中间,要想突围,光解决面具男当然不够,必须把其他的都解决掉。 司影眸色微沉,不想让她去冒险,却也知道她不是冲动之人,既然她说出来,自然是有把握。 身形一动,司影揽着苏千澈回到地面,随后放开她,叮嘱了一句小心,便迎向其他人。 虽然司影的做法无形中避过了面具男的一鞭,可面具男的鞭子却如跗骨之蛆一般,再次向苏千澈袭来。 长鞭未至,带起的罡风,便似能把人抽得皮开肉绽。 苏千澈淡淡勾唇,伸出右手,竟直接向面具男的软鞭抓过去。 “呵,竟然想徒手抓我的鞭子,不自量力!”面具男冷哼一声,内力注入软鞭,攻击顿时变得更为凌厉了几分。 “怎么,难道我戳中你的痛处,恼羞成怒了,娘娘腔?”苏千澈倏地抓住长鞭,纤细的手指看似柔弱,却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一样,竟让那鞭子丝毫动弹不得。 两人站在空地上,一人手执长鞭一端,无声对峙。 远处,司影与其他人厮杀,剑气四溢,落叶翩飞,危险中却又透着无限美感。 “怎么,你就这点力气?”苏千澈手上用力,长鞭被绷得笔直,甚至因为两边大力的拉扯,发出轻微的声响,却未有丝毫损毁。 看来,这条长鞭也是个宝贝。 面具男心里震惊,这个少年看似纤弱,没想到力气竟然那么大,徒手抓住他的鞭子也就罢了,还能与他斗个旗鼓相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面具男嘴角勾起一抹笑,右手一拧,“可惜,你最不该做的,便是徒手抓这条鞭子。” 随着他的动作,软鞭上竟陡然出现一排排细小的钩子,瞬间扎进苏千澈手心,同一时刻,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血肉钻进掌心里。 苏千澈心里微惊,正要松手,面具男却在同一时刻猛地抽回软鞭。 前一刻两人还僵持不下,这一次,苏千澈却仿佛没有抵抗一样,软鞭竟轻而易举地抽了回去! 钩子刮过掌心,带出血肉,苏千澈嫩白的手心血肉模糊,鲜血汇成小溪,从掌心滴落。 剧烈的痛,苏千澈却似没有感觉到,她低下头看着被钩子刮过的几条伤痕,眸色复杂。 刚才面具男抽回软鞭的那一刻,她的右手竟然用不上力。 也是第一次,伤口没有自动愈合,仿佛,她的能力消失了一样。 她虚握了握手指,那种无穷无尽的力量感,消失了,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把她掌心的力量包裹了一般。 “没想到,那人说的竟是真的,真是算无遗漏啊。”面具男并未立刻攻击,他把鞭子卷起来,看了看顶端红色白色混合的皮肉,又抬头看向苏千澈:“听说,你没有内力,却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能让你立于不败之地,现在,是不是感受不到了?” 苏千澈掌心握起,垂在一侧,感受不到能力的这一刻,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她竟无比平静。 她抬起眸,眼睫掀了掀,午后并不炽烈的阳光透过树影照下来,照在少年白玉无瑕的脸庞上,少年神色平静,五官精美,暖阳在睫羽上投下,竟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若非不远处凌厉的杀气破坏了和谐,站在枯黄落叶上的纤细少年,足以自成一幅美好的风景画。 面具男眸光闪了闪,这位扮成男子还有如此绝世风姿的女子,若是恢复女儿身,不知会是何等惊艳? 只可惜,她牵扯进了这场争斗中,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苏千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些药粉在手心,左手执匕从衣摆上划下一块布条,一层层缠绕在右手上。 “你在鞭子上,涂抹了什么?”竟然有东西能将她的能力暂时封印,真是好奇。 面具男没想到她唯一的倚仗被封印,竟然还能如此镇定,心里对她的敬佩竟又多了一分。 “其实,我也不知道。”面具男轻叹一声,那位做事,不是他们能揣测的。 那位给了他一个小瓶,交代他把里面的东西涂抹在鞭子上,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却仿佛早已料到今日这一幕,竟然把十公子会抓鞭子的举动都预测了出来,该说那位算无遗漏,还是说他对十公子太过了解? “看来,让你这般做的,应该是我熟识的人了。”苏千澈包好手之后,额头上已经冒出些微细汗,毕竟,即便是寻常的痛,在她身上,都会被放大数倍,更何况,被硬生生扯去血肉? 好在那细钩并不长,伤口不深,并未见骨。 面具男耸耸肩:“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 那位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那位的真面目。 对从他那里得到消息,苏千澈并未抱希望,所以他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把匕首从左手放到右手上,苏千澈红润的菱唇微微勾起。 有能力的时候,便会时刻想要倚仗能力,无法发挥出自身全部的潜能,现在,便来看看,她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吧。 她转过头,看了看白衣男子与众人交战的场面,如面具男所说,司影的速度确实比之全盛时期慢了许多,否则打到现在,那十二人,只怕是已经被解决了一半,可现在,对面竟然只有一人失去了再战能力。 好在司影并未有落败迹象,否则他们二人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只是,不知他还能坚持多久。 “看来,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苏千澈轻笑一声,眸底如一汪沉静的深潭。 她身影一晃,便在原处消失了踪影。 面具男早已知道她神出鬼没的身法,此刻见她消失,却并无半分担忧。 十公子没有内力,即便身法再诡异,速度再快,又有何用,能破得了他的防御么? 面具男子嘴角微微勾起,“出来吧十公子,你这招对我无用。” 虽这般说着,男子却还是没有丝毫松懈,毕竟,她可是让那位都极为重视的人。 “呵,没有试过,如何知道没用?”苏千澈慵懒的声音响起,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无法判断究竟在哪个方向。 甚至连气息,都完全消失了。 面具男感应了一番,却没有察觉到任何气息,少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找不到人,面具男也不着急,内力外放,包裹周身三尺开外,只要苏千澈碰到,便会被内力震伤。 即便拥有再诡异的身法,也是要接近对方,才能达到目的,不是么? 面具男哼笑一声,正要说话刺激苏千澈出来,身体却突然一软,全身用不上力,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你……你……”面具男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一双银白色软靴出现在他面前,少年拍了拍衣袍,微弯下身,看着面具男疑惑震惊的眸,菱唇轻启,缓缓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面具男咬着牙,微颤着右手想从怀里掏出解毒丸出来。 “你把鞭子收回去之时,难道没有闻到一股很浅的味道?”无视面具男陡然大睁的眼,苏千澈摊开手放在男子面前,唇角微勾,“我原本就没有打算使用能力,所以,便在手上涂了些好东西。” “你放心,这是我自制的毒,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对付你这样内力深厚的人,还欠了些火候。”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便倒下了,还以为还要再周旋一会儿。” 苏千澈并未阻止面具男拿解药的举动,即便他有解百毒的药,她也能让他在解毒之前昏迷。 面具男脸上铁青一片,苏千澈的话,就像在讽刺他一样,分明都把他放倒了,竟然还说对内力高深的人没用!那失望的眼神,看得他牙痒痒,恨不得咬上她两口! 刚才对她的敬佩,完全收回,这人分明就是一个狡猾的女子,竟然会反利用鞭子给他下毒,他竟丝毫没有察觉,还中了招。 眼前的女子,竟与那位一样,如此懂得算计人心。 “我不会杀你,杀了你就不好玩了。”苏千澈懒懒笑道,“不过,还要委屈你先休息一下。” 面具男服下一颗解药,身体中的剧痛减轻了许多,却依旧浑身无力,无法反抗。 “你想做什么?”面具男似是知道自己的下场,竟直接盘膝坐了起来。 “哦,对了,你们身上应该有解药吧?司影中的毒,解药在哪里呢?” 195 被绑架了 十二个戴着面具的男女围攻司影,却久攻不下,司影在他们的围攻中游刃有余,甚至还伤了他们其中一人。 不过,让他们高兴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司影的动作越来越慢,几次没有完全避过他们的攻击,导致受了些小伤。 看来,他所中的毒很快就要发作了。 众人这般想着,互相对视一眼,都加快了速度,攻击动作越发迅速。 司影随意扫了一眼身上的伤口,完美的唇角边勾起浅浅弧度。 眼角余光中,少年平静地站在面具男面前。 她果然赢了。 司影眼底带着浅浅的笑,再次迎上了对手的攻击。 “我们的任务,是取你们性命,怎么可能带解药在身上。”面具男神色自在地坐着,暗地里运起内力,想要把毒逼出来。 这种吸进去的毒,效果应该不是很持久才对,为何他服用的解药却没有丝毫作用,甚至全身的内力都无法用出来。 苏千澈一想,便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不过…… “你刚才吃的是什么药,好像有些用处。”苏千澈勾唇笑着,毫不避讳地从面具男怀中摸出刚才他用的药瓶,“就是这个了,你都不知道中的什么毒,就敢吃乱吃药,说明这个药,应该可以抑制毒发。” 面具男想要把药瓶夺回来,身体的剧痛却让他有心无力。 “都这样了你还想抵抗?”苏千澈轻呵一声,“让我看看,你面具下的这张脸,是什么样的。”说罢,苏千澈便直接揭开男子面具。 不出所料,是一张陌生的脸,而且极为普通,没有任何特点。苏千澈撇撇嘴,不待男子反应,便一个手刀砍在他后颈,面具男顿时昏了过去。 拿着玉瓶,苏千澈快速往两方交战处赶过去。 离得远时,只能看到不时闪过的剑光和剑气,待离得近了,才感觉到,两方的厮杀有多激烈,一招一式都凶险无比,只是他们随意溢出的气息,苏千澈便感觉呼吸困难,难以靠近他们。 刚才能轻易拿下面具男,真是侥幸。 苏千澈握了握匕首,挑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对手便隐藏气息迎了上去。 她的加入,虽然扰乱了对方的一些计划,却并没有打乱他们的节奏,反而因为时间推移,司影所中之毒越发深,两人的处境也越发危险。 司影的呼吸比寻常时候急促了一些,他对背对着他站在身后的苏千澈道:“阿澈,我拖住他们,你离开这里。” 苏千澈环顾四周围着他们的人,懒懒道:“懒得走。” 司影:…… “你应该留有后手吧?”苏千澈问道。 “嗯。离云宫有一处分堂在不远处,木展去叫了人,现在也快到了。” 正说着,便有无数道气息在小树林里散发开来,想来是司影所说的救兵到了。 对方也感受到了远处的气息,手下更是毫不留情。 数十道身影从远处飞来,在树枝上轻盈跳跃,很快便来到众人面前。 为首的木展手一挥,身后的人便快速把对方的人团团围住。 眼看司影二人脱离了战圈,对方十二人暗自咬牙,却要应付来自身边的攻击,再没有机会攻击二人。 “尊主,属下来迟。”木展走到司影面前,低垂着头道。 与木展一起的,还有一位长胡须的中年人,同时对司影行礼道:“属下严明,见过尊主。” 司影淡淡嗯一声,不再硬撑,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苏千澈身上。 “阿澈,我有些累了。”他转头看她,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虚弱。 苏千澈连忙让木展扶着他,两人合力把司影带回了马车上。 严明跟在三人身后。 马车里,司影躺在软榻上,面具已经取了下来,玉制的脸庞在阴暗的光线下,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渗着微微细汗,薄唇也显得有些青白。 苏千澈眸光微暗,倒了一颗药丸出来,放进司影嘴里。 苍白的脸色好了些,情况却并不乐观,司影紧闭着眼,眉头微微皱起。 “尊主中毒了?!”严明给司影把了脉,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严堂主,尊主所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解毒方法?”木展双眉紧锁,额间两条深深的褶皱。 严明沉声道:“尊主所中之毒为凝心散,无色无味,会使中毒之人全身僵硬,若不解毒,虽无生命之危,身体却无法动弹,极为危险。” “解毒方法自然是有,只是药材在分堂里。而且因为尊主身体里一直有毒素残留,此次中毒损伤了身体,必须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木展点点头,“我先与尊主和夫人一同回去,你去看看他们,尽量把刺杀尊主的人都抓起来。” 严明这才看了苏千澈一眼,随后点点头,“尊主,木护法,一路小心。” …… 一家农舍外,早已有人在此等候,马车行到农舍外时,便有人把司影接了进去。 虽是农舍,内里布置倒还精巧,床是由翠竹做成,有淡淡清新的味道。 苏千澈坐在床边,手撑着头,把玩着男子玉石般的手指。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察觉了?”她问。 不然怎么会让木展叫人前去接应? 司影长长的眼睫动了动,如湖水净透的双眸看着她,浅浅地笑:“进入峰邺城之后,我便察觉到有些不对,便去查了查。” 随后他转移了话题:“若对方只是针对你我,萧潜去采摘红景天,便不会出事。” 苏千澈微微皱了眉,对方为什么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连他们进入峰邺城的时间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是因为与他们有仇,想要报复,还是不想让他们去采摘红景天救治简泽轩? “现在,萧潜应该已经进入会天峰,阿澈,不要去冒险。”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道:“你先休息。” 司影勾了勾唇,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阿澈,答应我,不要去。我会让人在限定时间内找到红景天。” 苏千澈懒懒道:“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有精力管别人。” “这种程度的毒,还要不了我的命。” 男子说得轻松,声音毫无起伏,苏千澈却从中听出了淡淡的苍凉。 第一次见他时,他便中了毒,似乎晏大夫还说过,司影身体里有一种极其霸道的陈毒,他自身都已经成为一个毒篓子了。 “若再过五日,还没有得到红景天的消息,我再去会天峰。”苏千澈道。 司影看着她慵懒却坚定的神情,无奈地叹一口气,“我累了,休息一下。” 说罢,他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苏千澈看着他憔悴的脸,若只是因为嗅到埋在小树林里的毒药,他中毒的反应必然没有那么严重,想必,在去小树林之前,司影就已经中了毒。 那是在什么时候?是昨晚他出去的时候么? 静静坐了一会儿,出了房间,苏千澈关上竹门,在屋檐下的竹篱处坐下,就着微弱的光,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 仿佛有一团黑气包裹着手掌,苏千澈试图催动掌心力量,却没有丝毫反应。 到底是谁,竟如此了解她的能力,甚至还做出了克制她的东西。 苏千澈脑袋靠在浅黄色圆柱上,慵懒的眸底闪过乌黑的幽芒。 似乎从进入海口城开始,她便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敌人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她却对对手毫不知情。 或许,就连皇上会指定她成为太子妃,都是因为背后有一双手在操控。 她行事向来低调,又没有尊贵的身份,为何会引来接二连三的追杀? 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 在苏千澈思索的时候,严明等人回来了。 只是,他们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抓到,苏千澈不由扬了扬眉,三十多人,竟然连十几个人都抓不到,不是对手太强,就是这个分堂的实力太弱。 这个新出现的势力,怕是那个幕后黑手的势力了。 晚上,苏千澈用过饭后便回到严明等人临时安排的房间,躺在床上,苏千澈微眯起眼。 或许是白天劳累过度,苏千澈感觉特别困。 很快,她便陷入了沉睡。 然而梦里,她却极为不安稳,极力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醒过来之时,苏千澈额角微痛,抬手想要揉一揉,手却被什么东西束缚住。 睁开眼,苏千澈发现自己正侧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上,双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马车颠簸,她的身体也随着小幅度起伏。 外面没有其他声音,只有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的吱呀声。、 有光线从车帘处照进来,显然已经是白日。 苏千澈微垂着眸,坐起身来懒懒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外头沉默了片刻,才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太子妃,我把你送回宫去。” 苏千澈背靠在马车上,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洒下一片阴影。 说话的人,是昨夜给她送饭的那个侍卫,是严明的手下。 他们只怕是知道她不怕毒,所以并没有在饭里下毒,反倒是加了助睡眠的药物,让她陷入沉睡,醒不过来,便趁机把她绑出来。 “你们这样做,司影可知道?”苏千澈懒懒地把双腿伸开,舒展了一下身体。 “尊主那里,我们会去解释。风云大会上,魔魂殿拿到了风云令,有天玑主帮助,魔魂殿必然会更上一层楼,而与之匹敌的离云宫,自然会略逊一筹。”那人顿了顿道:“现在若是再被人抓住把柄,甚至与整个江湖和朝廷为敌,离云宫迟早会覆灭。” “所以,我们也是不得已,希望十公子谅解。” 苏千澈没有说话,她微扬起头,脑袋枕在马车上。 身上的匕首已经被收走,双手和双脚都被绑得很紧,虽然她并不是挣脱不开,可若现在回去,又有何用? 外面的人说的话,她倒是挺赞同,现在的她,确实不适宜留在司影身边。 皇上已经颁发了悬赏令,她已是众矢之的,与司影在一起,只会拖累他。 只是赞同,并不代表她就接受这种离开的方式。 “你们这样擅自替司影做主,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马车外,瘦瘦高高的侍卫抿着唇,一脸坚定:“不管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即便尊主不愿留我性命,我也会保护离云宫不受到外在威胁。” “你这么做,是严明的意思吧?” 侍卫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是我的意思,昨夜给你送的饭,也是我从严堂主那里偷出来的药下在里面,才让你昏迷不醒。” 苏千澈勾了勾唇,“其实吧,你若与我商量一下,就不必接受惩罚了。” 她现在能力已失,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去会天峰,也于事无补。 而司影答应的事,必然会做到,她也无需再担心。 至于那一晚司影出去发生了何事,她必须要查清楚。 以司影的实力,不应该轻易就中了毒。 侍卫再次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虽然许多人抢破了头想要当太子妃,可身后的这个却是个例外,他要是真与她商量,她若不愿意,他还怎么下手? “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双手双脚被缚,真不舒服,“我再睡会儿,记得解开绳子。” 说罢,苏千澈便又躺下了。 瘦高侍卫嘴角抽了抽,放慢了速度转过身,撩开车帘往马车内看去,果然见少年躺在软榻上,双眼微微闭着,看上去丝毫没有被‘绑架’的惊慌。 这个十公子,果真是特别的。 为了避开人群,瘦高侍卫走的是小道,又因为江湖上的人都以为苏千澈还与司影在一起,并没有人找上这一辆看上去就很朴实的马车,所以两人这一路上极为安稳。 几日过后,马车进入清风镇。 苏千澈让瘦高侍卫把她送到映月山庄,侍卫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这段时间与世隔绝,她完全不知道简泽轩的伤势如何,海口城离得太远,现在要去海口城几乎已经不可能,只能先去找十一问一问简泽轩的情况。 再次来到映月山庄山脚,下面的守卫看到苏千澈,便立即带着她上去。 196 回到京都 映月山庄里,一如既往地热闹,一路走来,看到她的人都热情地打招呼:“老大!” 热情的招呼声汇成了一片声音的海洋,在映月山庄响起,苏千澈额头黑线,有种黑帮老大巡视自己地盘的既视感。 “嘿,老大,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劫走了吗?”陈默带着几个小弟迎上来,一脸猥琐的笑。 传言老大被司尊主劫走,司尊主很霸气地宣布了主权,为什么现在会让老大回来了呢? 苏千澈冷冷睨了他一眼,这些家伙以前不是叫她主子的,怎么现在也跟袁宝他们一样乱叫了? “十一在哪里?”苏千澈一边问,一边向十一所住的小院走去。 “啊,那个……”陈默摸了摸脑袋,有些迟疑地说道:“风云大会之后,十一统领就一直没有回来,只有副庄主带着人回来了。” “没回来,怎么回事?”苏千澈顿住脚,转头看着陈默,半眯起眼疑惑地问道。 陈默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们并没有想过苏千澈会这么快回来,十一统领也没有交代要不要隐瞒他的事,他要不要告诉老大呢? “嘿嘿,老大,我没有去海口城,对那几天的事情也不了解,你去问问凌副庄主,他肯定知道。”陈默嘿嘿笑着,“那个老大,我去训练了啊,有需要再叫我!” 说罢他便带着身后几个小弟一溜烟跑了。 苏千澈眼睫微挑,陈默在躲什么,难道他们有什么事隐瞒着她? “老大,要去找副庄主吗?”领着苏千澈上来的守卫小心翼翼地问。 “嗯。” 两人来到凌玥的住处,房门敞开着,一身白衣优雅的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翻看着一本薄薄的账本。 他的神态极为专注,一双狭长魅惑的桃花眼微微垂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跳跃,长长的眼睫在眼角投下隐隐,让本就不俗的五官显得更为精致。 房间里的布置很雅致,可以看出凌玥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守卫抬手敲了敲门:“副庄主,老大来了。” 凌玥抬起头来,看到门口的少年时,眼底的笑意深了一分,似乎连阳光都显得越发明媚。 苏千澈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自己走进了屋。 走到凌玥面前坐下,苏千澈单刀直入:“十一为何没有回山庄?” 凌玥把账本放回桌上左上角,与另外几本账册放在一起。 他没有回答苏千澈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为何会回来?” 似乎是怕她误会,他又加了一句:“以现在的局势,司尊主应该不会让你现在回来才对。” 苏千澈左手撑头,把凌玥刚才看的账本拿下来,放在眼前随意翻看。 “你现在是副庄主,身份变了。”苏千澈懒懒地勾了勾唇,“所以,连我的问题都不用回答了?” “十公子哪里话,我对山庄内的事物并不热衷,会当副庄主,不过是为了弥补当年的一些过错而已。”凌玥眼睫微弯,笑得真诚。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 她知道十一有些不堪承受的过往,只是他并没有说,她也不会逼迫他。 很快便有丫环端了茶上来,给二人分别斟了一杯,又静静地退出去。 “十一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苏千澈手指弹了弹杯身,看着杯中微漾的茶水,懒懒问道。 凌玥吹了吹茶杯上的缭缭热气,缓缓抿一口,才放下茶杯问:“十公子,你现在,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对三弟表示关心?” “若是朋友,你不必担心,他现在很好。若是主仆,那就更不必,一个侍卫而已,哪里需要这样的关心。” 苏千澈把身体靠进椅子里,懒懒抬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玥半趴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水波潋滟的桃花眸里闪过一抹凉薄冷意:“还是说,十公子只是因为需要三弟时,三弟不在,单纯地质问?” 苏千澈微微勾唇,手臂放在椅子扶手上,指尖在扶手上轻点,“把你的话说清楚。” 凌玥半水润的眸底映着少年慵懒的容颜,以及她看似星河璀璨,却淡漠无情的双眸,不禁在心里叹一口气。 三弟喜欢上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强敌环伺。 “三弟去了魔魂殿。”他道。 “魔魂殿?”苏千澈眉头微皱,“是他自己去的还是皇甫溟逼他的?他去魔魂殿干什么?” 凌玥看她一眼,三弟的心思那么明显,眼前的女子真的不知道? “具体做什么,我并不知道,风云大会之后,他便随着去了。”凌玥道,停顿了片刻又强调道:“是他自愿去的。”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十一曾经还让她远离皇甫溟,为何现在自己却去找他? “十公子,若是你对三弟并无特别的情感,希望你做得更为明显一些。”否则,那个一根筋的傻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付出,不会有任何结果。 苏千澈曲指敲了敲扶手,有些不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脑子有九曲十八弯的人。 “我知道,这事与你其实并无多大关系,你很特别,特别到让人不由自主便被你吸引。” 苏千澈:“所以?” 以前怎么没有人说过? “所以,你若是无心,还是保持距离好一些。”凌玥轻笑道。 苏千澈手臂撑在扶手上,懒懒支着头:“你的意思是,你被我吸引了?” 凌玥嘴角抽了抽: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怜的三弟,这个女人这么迟钝,他若是不说开的话,她怕是永远不知道他的心思。 苏千澈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男子一番,点了点头:“长相不错,身材似乎也还可以,当个候选人,还是可以的。” 凌玥额角直跳,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十一是自己去的魔魂殿,说明他暂时不会有危险。”苏千澈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双眸慵懒半阖。 十一并不是冲动的人,想来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怀王的身体,现在如何了?” 简泽轩受伤之事,并没有刻意隐瞒,凌玥身为映月山庄高层,又有其他高贵的身份,必然是知晓的。 凌玥再次叹了一口气,三弟就在她身后默默付出,她怎么可能会看得到他? “怀王已经醒来,被接回了怀王府。受伤的身体并未恢复,众多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能拿药养着。”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根本不适合移动。” 凌玥惑人的桃花眸微挑,“海口城可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那么多江湖人士,若是有谁对怀王不利,他们如何招架得过来,自然是回王府安全些。” 苏千澈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会天峰距离京都较近,若是萧潜或其他人拿到了红景天,也可以早日送到晏景修手上。 “对了,那日是谁拿到了风云令?” “魔魂殿。” 苏千澈坐起身,喝了一口茶。 果真是皇甫溟么。 这些天,皇甫溟意外地安静,似乎已经忘了他们有过约定这件事。 可这种安静,却让苏千澈隐隐地感到不安,莫非,他在策划什么大阴谋? 那些在峰邺城袭击她和司影的人,会是皇甫溟的手下么? 不对,不应该,以皇甫溟的性格,若真想要杀他们,应该会大摇大摆,生恐对方不知道是自己下的手才对,这样藏头露尾,不像他的作风。 又喝了一口茶,苏千澈放下茶杯,懒懒站起身,对凌玥摆了摆手道:“走了,不必送。” “你回来干什么?”凌玥看着少年纤细的背影问道。 “当然是当太子妃咯。”苏千澈懒洋洋说了一句,便走出了房间。 凌玥端着茶杯的手指微顿,她说的,是真的? 回到马车上,苏千澈对那瘦高侍卫道:“走了。” 侍卫嘴角抽了抽,若不是他亲手把人绑出来的,他还真会觉得,眼前的少年是来度假的。 “十公子,属下叫蓝风。”侍卫上了马车,甩开鞭子开始驾车。 苏千澈懒懒应一声,告诉她名字有何用,他觉得司影会轻易放过他么? 虽然她的声音很敷衍,蓝风却显得很高兴,或许是因为旅途太过无聊,也或许知道自己没有几日可活,他一边驾车,一边侃侃而谈。 “十公子,属下从小便进了离云宫,无数次听说尊主的光荣事迹,此次却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尊主呢。” “尊主果然如他们说的一样,比之天上的神仙还要俊美,那种无可匹敌的气势,只是看一眼,便觉得不敢再直视,却又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苏千澈:呵呵,司影中了毒,都那么脆弱了,还无可匹敌呢。 不过,这个小迷弟说的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司影中了毒,竟然还能强撑那么久,还能在十二个绝顶高手的围攻下立于不败之地,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离云宫里很多都是孤儿,听说本部许多人都是从离云宫刚成立时便跟着尊主,尊主对手下人也极好,大家都像是兄弟姐妹一样,离云宫里的氛围也很好,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苏千澈躺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脑袋下,看着马车车顶。 一个如此大的势力,竟然会给人这样温馨的感觉,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映月山庄那样的明争暗斗,才是各大势力的常态。 “离云宫是我唯一的家,也是很多孤儿的家,我不想看到离云宫因为其他外界因素导致分崩离析,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蓝风顿了顿,眼底有些哀伤:“我知道尊主对你很好,也知道我罪不可恕,把你安全送回京都之后,我便以死谢罪。” 苏千澈轻笑一声,这还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你以为,没有司影的默许,你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带出来?” 不说其他人,就木展一个,严明等人也无法招架,而木展的心,是绝对向着司影的。 她也是想通这一点,才会顺水推舟。 太子妃身份的事,必须要彻底解决,她才可能与司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而且简泽轩还在京都,她正好可以去探望一番。 “啊?!”实诚孩子蓝风拉着马绳的手抖了抖,难道,他做的事,尊主真的知道?可尊主不是因为中了毒,在休息吗? “别太小看你的尊主了,若是这种事情他都不知道,只怕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苏千澈淡淡说道。 “你想想,你若是有害我之心,只怕那天晚上我已不在人世。你觉得,司影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么?” 若真是如此的话,司影这尊主,还真是白当了。 蓝风一想,可不是么,尊主那么在意这位,怎么可能会不派人保护她? 难怪他觉得那一晚得手特别顺利,只怕是他把人带出来之后,身后便一直都有人跟着。 “啊哈哈,原来尊主早就知道了。”蓝风尴尬地笑了笑,“那尊主为何不阻止?” 苏千澈看了一会儿车顶,便觉有些累了,马车一晃一晃,很适合睡觉。 “或许他觉得,等我当上太子妃再来抢,会倍儿有面子。”她张了张嘴,懒懒说道。 蓝风啊一声,“真的吗?” 尊主真是这样想的?不会吧……强抢太子妃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好了,难道还要来第二次?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蓝风下意识摸了摸额角。 不管怎么说,这位十公子,对尊主,倒是格外的信任呢。 两日过后,晌午时分,马车来到京都。 京都繁华依旧,大街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蓝风还是第一次来到如此繁华的城市,一双眼左看右看,既想好好见识一番京都的繁华景象,又要小心防备着暗地里有人窥伺的目光。 京都的主街道极为宽敞,可容纳四辆车并排前行,蓝风顺着苏千澈的引导,打算把她先送回千府。 与苏千澈在旅途中不时的聊天中,让蓝风意识到一个极为揪心的问题。 他好像,不想让未来的尊主夫人当太子妃了怎么破? 197 针锋相对 虽然这般想着,蓝风也不可能再把人送回去,好在一路走来走平安无事,他也能稍稍放下不安的心。 “那个,你这样回去,若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降罪于你?”蓝风突然又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苏千澈侧躺在软榻上,轻嗤一声,颇有些不屑地说道:“我是被离云宫尊主劫走的,离云宫尊主声名在外,我反抗得了么,我也很无奈啊。” 蓝风偷偷摸一把汗,这是毫无责任感,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锅甩给尊主啊。 “要不是一位名唤‘蓝风’的侍卫看出了我的处境,只怕我现在还在离云宫遭受暗无天日的囚禁之苦。”苏千澈勾了勾唇,“所以,你放心,皇上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好好奖励你的。” 蓝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觉得十公子这话,像是要坑他呢? 不对不对,他都打算以死谢罪了,还怕什么坑? “咳咳,十公子,属下把你送回千府,就回去复命,尊主肯定已经等急了。”蓝风说罢,生怕慢了一秒,风一般地把苏千澈送回隆林街,又驾车一溜烟逃跑了。 苏千澈站在街口,旁边是蓝风溜走时风带起的落叶,面前的街道依旧,两旁的老房子正在修缮,十几个弑神卫做监工,关注着工作进程。 听到街口的动静,离街口最近的一个弑神卫转过头,看到街口站立的少年,连忙迎了上来,低声道:“主子,您怎么回来了?” 现在皇上还在气头上,主子现在回来,不是撞到枪口上么? 苏千澈缓缓向前走,左右看了看,问:“这是谁的主意?” “主子,这是璃王殿下吩咐的,他说这里太过老旧,不符合您的身份。”那弑神卫回道。 “什么时候的事?”苏千澈问。 她也想过要把隆林街修缮一番,奈何没有银子,所以此事便暂时搁置了,没想到璃王竟然先替她做了。 再加上之前璃王送骏马和铠甲一事,她是该去答谢他一番。 “主子离开后的第二日,璃王殿下便吩咐了。” “这样啊。” “嗯,前两日璃王殿下还亲自来监督,匠人们都吓得话都不敢说。”弑神卫小声轻笑道。 苏千澈红唇勾了勾,没有再问。 一路走过去,街道两旁的弑神卫都纷纷行礼。 苏千澈淡淡应了,径直走到千府外。 府门口依旧有两个侍卫守着,看到苏千澈的那一刻,他们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行礼,其中一人快速跑回府,说是要去向大少爷禀报。 才离开千府半月有余,府里便变得生机勃勃,曾经空荡荡的千府,此刻也偶尔能看到丫环小厮的身影。 苏千澈看了看那些丫环小厮的步伐,他们步履轻盈,脚步稳健,竟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皇上有没有为难千府?”苏千澈问跟在她身后守门的侍卫。 守卫摇摇头:“没有,皇上把所有的火气都转到了离云宫头上,听说江湖上正在探讨如何才能从离云宫手里把您解救出来。” 苏千澈轻笑一声,“救出太子妃,不仅能打击离云宫,还能得到皇室好感,他们怎么会不做?” 守卫没说话,这些事情,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 苏千澈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守卫应了,便退出去继续守门。 苏千澈慢悠悠地来到苏煊铭居住的小院,脚一踏进院子,便仿佛从初冬瞬间进入了冬末,冷气十足。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了茶具,身姿笔挺的玄衣男子坐在石桌旁,面对着院门,男子五官俊美无铸,浑身气势如千里冰川,让人望之生畏,难以靠近半步。 男子狭长幽冷的眸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过来。” 苏千澈无视周围冷气,慢条斯理地走过去,走到苏煊铭身侧坐下,右手撑着头,懒洋洋问道:“大哥有什么事?” 苏煊铭眸光冰冷,沉声道:“司影无能,以后少与他接触。” 苏千澈眼眸微睁,“大哥,你知道司影的事了?” 苏煊铭不语。 苏千澈食指轻抚下颚,大哥的样子,分明是觉得司影因为中了毒,无法保证她的安危,所以才会让她回来。 虽然表面是如此,不过,为何她觉得,司影并不是迫不得已让她回来的? “大哥,司影的事暂且不谈,府里的那些丫头小厮,都是大哥挑的?” “嗯。”苏煊铭道。 “那你这院子,怎么不留一两个丫环伺候?”苏千澈唇角微勾,笑着打趣道。 苏煊铭冷冷看她一眼,薄唇微抿,不语。 苏千澈半阖的眸慵懒地看着玄衣男子,轻笑:“大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可有心仪的嫂子人选?” 苏煊铭脑海里诧然闪过一张笑靥明媚的脸,他微垂下眼睫,搁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握紧。 “没有。”他道。 苏千澈右手撑着下巴,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煊铭:“以大哥的相貌气质,喜欢大哥的千金小姐,只怕是能从京都一直排到津京城,大哥真的没有中意的人?” “没有。”苏煊铭冷声强调,“管好你自己。” “哈哈,大哥,你是恼羞成怒了?”苏千澈看着苏煊铭的黑脸便觉得好玩,“难道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 苏煊铭额头青筋一跳,再次沉声道:“没有!” “没有喜欢的姑娘,那可有……”苏千澈再次往前凑了凑,脸颊几乎贴到男子棱角分明的俊脸,笑得极为恶劣:“可有喜欢的男子?” 苏煊铭‘噌’地站起身,带起的风刮在苏千澈脸颊上,有些微微的痒。 “别胡说!”苏煊铭沉声说着,黝黑的眸底一闪而逝幽蓝的光。 苏千澈退了回去,懒懒道:“不就开个玩笑么,干嘛那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猜中了呢。” 看起来,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苏煊铭和简沐欢也没有丝毫进展啊。 “哼。” 苏千澈撇撇嘴,知道他怕是真要生气了,便不再逗他,说起了其他事。 时间还早,苏千澈便打算去一趟怀王府看看简泽轩。 既然她回来了,便没有再打算隐藏行踪,况且在京都,天子脚下,她即便是想隐藏,也隐藏不了。 苏煊铭听言,一言不发地跟上。 苏千澈嘴角抽抽,这是又恢复了保镖模式么? 马车来到怀王府外,苏千澈下了马车,与苏煊铭一同往府内走去。 守门的人看到二人,怔愣了片刻,随后快速横枪拦住他们:“十公子,苏大少爷,这里不欢迎你们。” 苏千澈微愣,小六竟然不让她进去? “是你家王爷这么说的?”苏千澈冷声问道。 “总之,十公子,你不能进去。”守卫没有说是谁的意思,可阻拦的态度却很坚决。 苏千澈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只怕是容妃吩咐守卫,不让她进去,毕竟,容妃现在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 既然大门不通,苏千澈便也不强求,打算晚上再来看简泽轩,随后便调转马头,与苏煊铭去了璃王府。 璃王府外两个守卫竟还认得苏千澈,看到她的那一刻,便睁大眼,结巴起来:“苏,苏小姐?” 苏千澈扬眉:“怎么,我很可怕?” “不,不。”两个守卫连连摆手,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苏小姐,您终于来了,没有您在的日子,府里的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整日都在过极北的冬天。” 苏煊铭眉头微皱,寒气凛然。 苏千澈嘴角一抽,有这么夸张? 守卫连连点头,两眼里都是泪花。 就是这么夸张。 “苏小姐,您快进去吧,主子怕是早就等急了。” “你家主子知道我要来?”苏千澈微挑眉。 “主子一直都在等苏小姐,不管苏小姐何时来,主子都在等候啊!”守卫连声道。 苏千澈这次是彻底黑线了,感情这璃王府的守卫,逗比属性不减啊。 两人刚进了门,侍卫云烨便走了过来。 “苏小姐,苏大少爷,请随我来。”云烨伸手往前引了引。 苏千澈悠悠跟在他身后,感受着四周若有似无的气息,缓缓道:“璃王府的消息传递,还是如此迅速。” 他们刚来府外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云烨便已经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如此的效率,必然是他们还未到时,便已经有人报告了云烨。 云烨笑了笑,不语。 “你家主子身体可好?”苏千澈问。 许久没有见到简璃,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主子身体很好。”云烨道:“只是,主子多日未见苏小姐,对苏小姐甚是想念。” 云烨暗地里吐槽了一番:主子日日与苏小姐在一起,却还要装与苏小姐久别重逢极为想念的模样,真是辛苦。 不过这次主子让苏小姐回来,是因为想用璃王的身份,解决苏小姐的问题么? 苏千澈嘴角再次抽了抽,身为侍卫,这样议论主子的事情,真的好吗? 云烨说完,便感觉到一阵冷风如刀般割在身上,火辣辣地疼。 他偷偷觑了一眼,便见苏煊铭眼眸如刀子般射在他身上,似要生生把他割裂。 云烨抖了抖,抖掉一身的冰渣子,便专心带路,不再说话。 这座大冰山,还是让主子去应付吧。 还是那个小花园,香樟树下,白衣男子背对着门口静静坐着,如瀑青丝披在身后,半露出戴着面具的优美侧脸。 男子双臂放在扶手上,身体靠在轮椅里,静静闭着眼。 在他脚侧,一头毛色雪白的老虎侧躺着,懒洋洋晒着太阳。 云烨走到花园门口,便退下了,苏千澈二人走进去。 许是听到动静,男子转过头,暗金色瞳眸中映照着从香樟树缝隙里投下的浅浅光斑,长如蝶翼的眼睫微微颤动,美得恍若一副动态的画。 走到简璃面前,苏千澈与苏煊铭同时行礼道:“璃王殿下。” “不必多礼。”简璃浅浅勾唇,唇角的弧度完美而优雅。 白老虎半眯着眼缝看了二人一眼,便又闭上眼。 过了片刻,它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来,硕大的身体极为灵活地跳到简璃另一侧,龇着牙盯着白衣少年。 “呵呵,小老虎,你还记得我?”苏千澈缓缓上前一步。 老虎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退后一步。 苏千澈轻笑,“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什么躲?” 白虎又退了一步,兽瞳里却满是不屈。 苏煊铭看一眼炸毛的老虎,神色不变。 简璃嘴角笑意越深。 大白这是受了什么样的蹂躏,才会怕她到如此地步? “阿澈,你终于想起到我这府上走一遭了?”男子声音轻柔,微微压低。 苏千澈眨了眨眼,简璃这话,好像带着些许控诉? 是在怨她没有经常到璃王府来? “璃王殿下若是需要,差人去我府上叫我便可。”苏千澈客套地说道。 “好。”简璃很干脆地应道,丝毫没有推拒。 苏千澈再次眨了眨眼,似乎,她与简璃并不是很熟? “璃王殿下,小妹身份特殊,不宜常到璃王府走动。”苏煊铭冷声说道。 “身份特殊?”简璃轻笑着重复,“如何特殊的身份,不宜到我这璃王府来?” 苏煊铭薄唇紧抿,沉声道:“小妹还未出,自然不宜到府上叨扰。” 简璃淡淡看了玄衣男子一眼,笑了笑,并未反驳,而是转头看向苏千澈:“本王身体不适,阿澈,推我回书房。” 苏千澈双手环胸,没动:“璃王殿下,你这府上,连侍卫都没有?” “没有。”简璃笑意盈盈地说道。 苏千澈呵呵了,刚想把在花园外窥伺的众侍卫揪出来,可左右看了看,那些原本在花园外若有似无的气息,此刻竟一个也感受不到了。 苏千澈额角跳了跳,这些侍卫怎么这么不靠谱? 算了,推轮椅而已,她又不是没推过。 正当苏千澈下定决心推着简璃离开之时,苏煊铭一言不发地走到简璃身后,推着轮椅往外走。 简璃薄唇勾了勾,暗金色眸底划过一道微光:“苏大少爷对妹妹真是爱护。” 198 要搞事情 苏煊铭抿唇不语,神色冷漠。 苏千澈右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低下头,近距离看着男子隐在面具下的脸:“璃王殿下,你受伤了?” 简璃神色不变,眸底映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精美容颜,道:“阿澈何出此言?” 苏千澈手指轻抚下颚:“若是没有受伤,怎么会身体不适?” “因为,天气冷,我穿得较为单薄。”简璃轻笑道。 苏千澈一噎,这才注意到,简璃只穿了一件薄外套,柔软的丝绸勾勒出男子流畅而完美的线条。 确实穿得挺单薄的,不过,以他的实力,这种初冬微凉的天气,应该对他没有影响才对? 所以,他说身体不适,不过是想找个借口使唤她罢了! 这人性格怎么还是如此恶劣,当初秋猎之时也是,身边有云烨不使唤,非要让她给他推轮椅。苏煊铭看到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脸颊,眸色微沉,伸出手,把苏千澈的脑袋推开,沉声道:“小澈,不得无礼。” “我允许你无礼。”简璃说罢,直接拉住欲要离开的少年的手。 苏千澈低头,看着手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 简璃心里微惊,连忙收回手,搁在腿上。 他刚才的动作,完全是条件反射,会不会被阿澈察觉到什么? 苏煊铭薄唇紧抿,不由分说直接推着简璃往外走。 苏千澈脑海里闪过刚才简璃的举动,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仿佛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若是寻常人,或许没什么,可是放在简璃身上,这样的举动可就不寻常了。 越是实力强大的人,警惕心越强,越是会下意识控制自己的举动,即便他并未控制,也该抓她的手臂才对。 可是,他刚才拉的,是她的手。 说明他刚才的动作,已经属于一种习惯,拉她手的习惯。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苏千澈双眸眯了眯,嘴角勾起一丝笑。 “跟上。”苏煊铭转头看她一眼,冷声道。 苏千澈撇了撇嘴没说话,快走几步跟上去,三人出了小花园,一路向书房走去。 璃王府里很幽静,一路走来也没有遇到什么丫环侍卫,连云烨都不知躲到了哪里。 来到书房外,房门紧闭着,简璃微微转头,对身后的苏煊铭道:“苏大少爷,本王与阿澈有些事要谈,可否先回避一下?” 虽是疑问的话,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简璃就是这样,表面看似温和,实则却是无比强势,一双漂亮至极的眸,透出的,是看破世间的冷漠。 苏千澈对苏煊铭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大哥,你先去歇会儿吧,璃王殿下不会把我怎样。” 呵,谁把谁怎样,还不一定呢。 苏煊铭冷眸看向苏千澈,冷冷道:“有事叫我。” 苏千澈嘴角一抽,下意识看了简璃一眼,却见他依旧浅浅笑着,嘴角的笑意完美却疏离,就像是镜中之花,如梦似幻。 “知道了。”苏千澈说罢,便推开房门,推着简璃走了进去。 苏煊铭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书房里很大,两边都是书架,摆放着无数古籍,散发着淡淡的书香气。 书桌后,挂着两幅山水画,意境悠远,灵气尽显。 苏千澈还是第一次来到简璃的书房,从书房的布置,便能看出,他是一个心胸宽广,气度不凡之人。 只是他对待敌人的做法,却是阴狠毒辣,毫不留情,令人闻之生畏,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造成了他表现出来如此大的反差? 进入书房里,苏千澈便放开轮椅,走到书架前浏览着上面的书籍。 简璃看着她左翻翻右翻翻,像是一个好奇的小孩遇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嘴角的弧度柔了许多,并未出声打扰她,自己推着轮椅来到书桌后。 书桌上摆着一些文书,里面的内容大多是大臣们希望他出马把‘太子妃’寻回来。 简璃微微一笑,眸底水光浅浅。 皇上想通过大臣给他施压,让他放弃阿澈。 简璃抬起头,看着站在书架前纤细的身影。 她正拿着一本书在翻看,低垂着眸,极为认真的模样。 光线照在她精致如画的侧脸上,仿佛给画上镀上一层柔和的浅金色光芒。 不管是她倾国倾城的真容,还是她清逸俊秀的假面,他都想要永远珍藏。 “阿澈,帮我把天启正史拿过来,就在你面前的书架第二排。”简璃开口,轻浅的声音如流水,轻易在书房里晕染开来,整个空间都仿佛被温柔包裹。 苏千澈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总觉得听多了简璃的话,心跳便不受控制,想要搞事情。 她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找到简璃所需的书,放在简璃面前。 “天启正史,是记载前朝事迹的?”苏千澈坐在书桌前,身体慵懒地塞进椅子里,右手撑头,眸光停留在面前男子如花般优美的手指上。 男子手指修长,晶莹如玉,动作缓慢地翻开书,虽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莫名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幽香,不知是书香,还是男子身上的味道。 听到她的话,简璃摇了摇头,“不是,天启,是东刖现在的国号,天启正史,记载的是皇上继位以来发生的大事。” “这么先进?”苏千澈不由微微睁大了眼,当今皇上的事迹,竟然都已经做成书册了? 许是被她的表情取悦,简璃笑了笑,“这些都是由史官记载,装订成册,仅在皇室中有几本而已,并未普及。” “哦。”苏千澈道,原来只有几本,若是像以前的历史书一样,那可就逆天了。 “现今皇上继位之后的事,你应该都很清楚才对,为何还要看?”苏千澈有些无聊地在桌上轻点着手指。 简璃被她的话逗笑了,眼睫微微弯起,极为温暖的弧度,双眸也因为微微眯起,半遮了眸底无机质的冷光,显得不再那么冰冷无情。 “你真当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道,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那么近,仿佛在她耳边呢喃一般。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懒懒道:“众人不是把你当成神一般么,不过才几年来发生的事,难道你都不知道?” “阿澈,我是人,不是神。” 少年挺秀的鼻梁在眼前晃动,简璃眸光暗了暗,抬手,手指曲起,下意识想要触碰一下她秀致的琼鼻。 却在碰到她鼻尖的前一刻,简璃手指顿住,很快又收回去,虚握起拳放在唇前,清了清嗓子道:“六年前与战戎一战,疑点颇多,我找找看是不是有遗漏的细节。” 他微垂着眼睫,避开少年看似慵懒却似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耳朵似乎有些热。 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因为他低垂着眸,以致错过了少年眼底一闪而逝戏谑的笑。 苏千澈半趴在书桌上,透明的指甲轻敲在桌面,发出清脆而悠扬的声响。 “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传言?”她问。 简璃抬眸看她一眼:“你指的是,什么传言?” “嗯……前几日,我去了峰邺城。”苏千澈懒懒道。 简璃轻笑,“我想查的,也是关于峰邺城之事。” “峰邺城发生的几起案件,城主已经八百里加急告知了我。还有一个消息,也在峰邺城众官员之间传开了。” “峰邺城没有强大的军队驻扎,众官员人心惶惶,生恐当年的一幕重演。” 苏千澈手托腮,微侧着脑袋看他:“你想查什么?” “自然是查,当年为何会算漏了一人。”简璃翻了一页书,缓缓说道:“现在不能离开京都,只能暂时借用手边的资料查。” “哦,那你慢慢查。”苏千澈说着,便直接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简璃轻笑着看她一眼,放轻了呼吸。 天色渐暗,久未等到苏千澈出来的苏煊铭再次走进院子。 书房的房门紧闭,微弱的烛光摇曳,在窗户上投下一道修长的身影。 苏煊铭走到书房外,轻叩房门。 “璃王殿下,天色已晚,我们该告辞了。” “进来吧。” 苏煊铭推开房门走进去,却见苏千澈趴在书桌前睡得正香,橘黄色的暖光在她脸上跳跃,少年的睡颜恬静而美好。 “她睡着了。”简璃目光柔和。 苏煊铭眸光再次放在少年白皙的脸颊。 许是烛火太过温暖,映照在玄衣男子幽深的眸底,竟让那一双幽冷的黑眸柔了一分。 抿了抿唇,苏煊铭最终还是没有叫醒她。 “打扰殿下了,我们告退。”苏煊铭把盖在少年身上的浅杏色披风放在椅背上,弯腰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 虽是浅眠,苏千澈却没有醒过来,反而安心地窝在苏煊铭怀里,任由他抱着出了房间。 简璃看着二人的背影,放松挺直的脊背,靠在椅背上,左手捏着轮椅扶手,暗金色眸底闪过微冷的光。 两人走后,侍卫云烨走进房间。 “主子,您真的不告诉苏小姐你的另一个身份?”云烨有些担忧地说道。 简璃眸光落在桌面的文书上,如玉指尖轻抚银制面具,“现在还不是时候。” 也或许,阿澈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之前与她那般亲密过,现在要装作生疏,还真有些困难。 云烨翻了个白眼:主子,并不是困难,而是您老人家不习惯吧。毕竟,天天尝到肉香的人,哪里还能再吃素? 为了苏小姐,主子不顾身体,特意从峰邺城赶回来,现在还要装作与苏小姐没有任何关系,主子真可怜。 …… 出了璃王府,一阵冷风吹过,苏千澈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 “天黑了?”苏千澈掩嘴懒懒打了个哈欠。 感觉到手臂边硌人的肌肉,苏千澈从男子怀中跳了下来。 “回府。”苏煊铭一如既往地冷。 苏千澈转头看一眼身后的璃王府,用手指点了点额角。 “我来璃王府,好像是要感谢璃王的?”结果什么都还没说,直接一觉睡到了晚上。 算了,下次再说了。 苏煊铭冷冷看她一眼。 苏千澈右拳敲在左手手心,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哦,对了,现在是晚上,我还要去看怀王殿下。” “天太黑,不能去。”苏煊铭冷声反对。 苏千澈摆了摆手:“就是要趁天黑去,我现在可不想与小……容妃起冲突。” 说罢,她便慢慢悠悠地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大哥你先回去吧,我看了怀王就回千府。” 苏煊铭眉峰微蹙,眼看着少年便要消失在黑夜中,便转头吩咐了车夫先回去,自己追了上去。 即便是在晚上,怀王府也是守备森严,光是门口的守卫,便有十几个,个个都佩带着武器,目光炯炯,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侍卫。 苏千澈用目光丈量了一下怀王府围墙的高度,默默咽一口血。 月光下,两个人影在白色的围墙下,显得很渺小。 这么高的墙,是为了防贼么? “大哥……”她转头看向身侧挺拔的男子,眨巴了一下眼,小小声说道。 苏煊铭不语,抓起她的手臂,直接纵身一跃,无声上了墙头。 苏千澈默默腹诽,有轻功,真是了不起啊,像她这样的,就只能爬个小矮墙了。 站在高墙上,院子里的一切便一目了然,几队守卫在院子里穿梭,确保着府里养伤之人的安全,而暗处,还深藏着一些看不见的身影,只有似有若无的气息传出,连绵而悠长。 若非苏千澈本身感官敏锐,她都发现不了那些隐藏的气息。 看来简泽轩与司影说的一样,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的小六,不会再如前世一般…… 看着下面戒备森严的守卫,苏千澈摸了摸下颚,沉吟道:“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 她的话音还未落,便见身边的苏煊铭直接纵身跳了下去。 苏千澈:? 大哥这是要搞事情? 苏煊铭的动作极轻,几乎在刚跳下去的瞬间便已经消失了踪影,可一直隐在暗处凝神守卫的人还是发现了他,数道凌厉的目光如同x射线向苏千澈的方向射来。 199 圣旨下 苏千澈心里暗道一句药丸,却发现那些看过来的目光突然转了向,一道黑影在院中穿梭,很快把众守卫的目光吸引过去。 “快,有刺客,往那个方向跑了!” 苏千澈抚了抚额,大哥啊,你要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好歹也打个招呼啊! 苏千澈猫着腰在高墙上跑了几步,来到一株大树旁,顺着树枝,悄无声息地跳进院子里。 院中大多守卫都去追苏煊铭,留下来的已经不多,苏千澈要避开他们,也显得格外简单。 身形隐藏在月色下的阴影里,院中其他守卫都被甩开,苏千澈轻轻推开窗户,往里看了一眼,没瞧见其他人的身影,便纵身从窗户跳进去,不待她站定,便有两柄锋利的剑交叉横在她面前,剑身在月光下闪耀着刺眼的银芒。 长剑近在咫尺,只要她再往前走半步,便会撞到剑刃上。 而直到此时,两个守在窗边的人才显出身形来。 这两人是藏在哪里,苏千澈完全没有察觉,她心里微惊,却没有表现出来,背靠在窗边,双手撑在窗沿上,神色自在。 她扫了扫房间内,便见一人靠坐在床头,帘帐打下来,看不清人的面貌,只能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有些瘦,手背上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 苏千澈微微皱眉,这才多久,小六就这么瘦了? “怎么回事。”帘帐内传来沉稳的声音,伴随着男子的低咳,牵扯着苏千澈心弦。 “主上,此人从窗户闯进来,是刺客同伙。”半隐在黑暗中的守卫道。 “咳咳……”简泽轩再次咳嗽一声,缓缓道:“送到刑部。” 苏千澈懵,简泽轩都不问是谁,就要把她送去刑部? 男子话音刚落,两个守卫立马向苏千澈逼近,身上气势全开,毫不留情。 苏千澈轻轻一跃,双手抓住上方窗棂,双臂向上一引,动作灵活地避开了两人的武器,从二人上方一跃到两人身后。 站定之后,苏千澈拍了拍手,慵懒懒地开口:“不要那么凶残嘛,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贵客的?” “贵客?分明是刺客!” “小千?”简泽轩连忙撩开帘帐,侧身探出头来,许是这一番动作牵动了伤口,他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千澈心里着急,脚步一错,避开身后两人的攻势,迎面却差点撞到另一堵铁墙上。 苏千澈连忙刹住脚,心里微凛。眼前这个人,暗夜中看不清他的容貌,就算是站在她面前,她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仿佛眼前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你们退下,让她过来。”简泽轩压下低咳声,低声说道。 房间内无人应声,苏千澈却能感觉到,暗影里的人对她的敌意消散了不少,空气也恢复了宁静。 苏千澈走到床边,倒了一杯水递给简泽轩:“柳侍卫去哪里了,怎么没人伺候你?” 简泽轩接过水,并没有立即喝,淡棕褐色的双眸看着她,双眸平静如同一汪清泉。 半晌,他伸手,拉着苏千澈手臂让她坐下。 “柳侍卫刚离开。”简泽轩低头抿了一口水,又抬头看她:“小千,峰邺城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和司影……” “停!”苏千澈做了个停的动作,揉了揉额头,颇有些苦恼的说道:“你现在受了伤,最重要的是休息,别再操心我的事。” 简泽轩双手托着茶杯平放在锦被上,他看着她,眸中溢出一丝笑意,“你是小千,我不操心你的事,还操心什么事?” “你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苏千澈低下头,摆弄着衣角。 小六多次因为她受伤,她怎么也做不到心里平静无波。 简泽轩看着她略显低落的神情,眼底的笑意更暖了些。 她还是与以前一样,不懂得隐藏情绪。小时候,她总喜欢又哭又笑,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可爱极了。 他伸出手,与以往无数次一样,轻弹了弹她的眉心。 “小傻瓜,别胡思乱想。”不让她受伤,是他的任务,守护她,是他存在的意义。 苏千澈眸光晃了晃,抬手捂住眉心,不自觉露出不满情绪:“不准弹,再弹就变笨了!” “变笨了不要紧,我会一直养着你……咳咳……”简泽轩掩嘴连续咳嗽了几声。 苏千澈连忙把他手中茶杯拿走,把人扶起来,轻拍着他的背:“你还是先养伤吧,别逞强。”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要让小千照顾我,若是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待遇,我早就该受伤了……”简泽轩咳嗽了之后,便觉得好了不少,他背靠在身后的枕头上,打趣道。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伤不是很重嘛。”苏千澈坐回床边,阴恻恻地笑道。 简泽轩看着她黑化的表情,额头上挂起两滴豆大的汗珠,“小千,有话好好说……” “那你还想不想受伤?”苏千澈继续阴恻恻地说道。 简泽轩连连摆手:“不想,不想……” “乖,好好养伤,让你受伤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苏千澈低声说着,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就像你曾经为了保护我,不惜咬一条流浪狗一样。” 本来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美好回忆,被苏千澈现在提出来,简泽轩却觉得脸皮有些烧。 曾经的他,好像有些傻…… “咳,那个……这段时间,母妃没有为难你吧?” “她倒是想为难,我没给她机会。”苏千澈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虽然还没有好彻底,却并不影响……” 苏千澈看他一眼,淡淡打断了他:“说实话。” “小千,你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 苏千澈扶额,别拿一副沉稳的表情说这种耍赖的话! “小千别生气,那个,其实,我真的……咳咳……好多了……咳咳……” “好了,别说话了。”苏千澈再次为他顺气。 少年轻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浅浅的呼吸洒在耳后,简泽轩耳根发红,身体微紧,连咳嗽都忘了。 他的小千,曾经那么小小的她,已经长大了。 “小……”他微侧过头看她,想要说什么。 “嘘,别说话。”苏千澈伸出手指压住他的唇,很是郑重地警告道。 柔软的手指就在唇瓣上,微微的温度透过手指传到大脑,简泽轩脸颊烧得通红,双眼发直,顿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连忙转过头去,不敢让苏千澈看到他仿佛滴血的脸。 手指很快便移开了,但是残留在嘴唇上的触感却依然存在。 一双微热的手捧起简泽轩的脸,摆正他的脑袋,半阖的星眸直直看着他:“不准说话,听到没有,有话说,就用笔写!” 简泽轩眸子里映着少年郑重的表情,感受到脸颊旁她微热的掌心,整个人都懵了。 苏千澈看着他一脸懵的模样,曲指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是成熟稳重的王爷,不能露出这种犯规的表情,知道么?” 这样的简泽轩,分明就是小六的翻版,哪里还有半点怀王殿下该有的沉稳? 额头轻微的痛唤回了简泽轩的神智,他的眸光聚焦在眼前似闪着星芒的眸子里。 小千,不管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小六。 “小……”刚说了一个字,简泽轩便住了口。 苏千澈把纸笔拿给他,他唰唰在上面写了一串字:“不管母妃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也不要离开。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最终没有加上去。 苏千澈:“嗯。” 简泽轩又写了一句:“我会劝她。” 苏千澈:“嗯,不过你现在不能说话。” 简泽轩看她,写了一个字:“好。” 两人一人说一人写,竟聊得无比欢快,两人都没有提苏千澈‘太子妃’的身份,以及后续的事情该如何解决,仿佛达成了共识。 夜渐渐深了,简泽轩需要多休息,苏千澈便不多留,离开前,简泽轩告诉她,以后直接从正门进就行,别再翻墙了。 之后又写了一句:“你没有轻功,没有内力,翻墙很累。” 苏千澈瞪他,可恶的小六,这是炫耀,赤果果的炫耀! 简泽轩笑,眉眼弯弯。 苏千澈拿他没辙,一把夺过他的纸笔,放到床头的柜台上,气冲冲地走了。 简泽轩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明显加重的步伐显示着她确实很生气。 眼底划过一抹笑,简泽轩眸中闪过一抹思绪。 小千还是那个小千,真好。 他抬起手,手指轻放在唇上,浅棕褐色的双眸深了些许。 …… 第二日天刚亮,千府便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整个千府顿时热闹起来,全部集中到前院中,连苏千澈都被拖了起来,眯着惺忪的睡眼,懒洋洋地来到前院。 院子里,陈公公带着几个太监正在此等候,看到几人,以及陈公公手里明黄色的圣旨,苏千澈的瞌睡顿时醒了大半。 陈公公见人来了,便也不拖沓,直接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丞相苏风言第七女苏千澈相貌出众,品行端庄,今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苏千澈待字闺中,与太子天造地设,特许配给太子为太子妃,择日完婚,钦此。” 苏千澈嘴角微抽。 相貌出众?皇上几时看过她的真容了? 品行端庄?以她现在的行为,绝对算不上端庄…… 不管心里如何吐槽,苏千澈还是接了旨,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只是没想到圣旨竟然来得这么快,甚至都不等她回到相府。 苏煊铭神色冰冷,凌厉的眉峰微蹙。 “谢皇上隆恩。”苏千澈与千府其他人一起谢了恩。 陈公公甩了甩拂尘,走到苏千澈面前和颜悦色地说道:“皇上如此看重太子妃,太子妃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啊。” “这太子妃之位,可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你可别再做傻事了。” 苏千澈没甚诚意地说道:“谢公公提点。” “太子妃去准备准备赶快进宫,皇上命你去御书房,皇后娘娘也邀你一同用午膳,与皇后娘娘的第一次见面,一定不要大意。这男子服饰,太子妃还是不要再穿了。” “多谢公公提醒。” “奴才回去复命了,先行告退。” 直到陈公公等人出了府,柳心柔等人才围过来,担忧地看着苏千澈。 “怎么,难道你们怕我被皇后吃了不成?”苏千澈勾唇,懒懒道。 “公子,你还笑!”柳心柔急得差点跺脚,后宫里勾心斗角,皇后更是心有玲珑七窍,哪里是公子能应付的? “放心吧,皇后吃不了我。”苏千澈揉了揉柳心柔的脑袋,问道,“府里可有方便一些的女装?” “有的有的。”柳心柔答道。 知道苏千澈是女子之后,她可是专门去挑了好几套女装呢。 “现在去换装。”苏千澈说着便慢悠悠地往回走。 随意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较简便的白色长裙,除了脑后一根发簪,苏千澈未佩戴任何配饰,容貌也是未改,依旧是清隽秀致的公子模样。 出了房门,便看到苏煊铭正站在院中等候。 “怎么了,大哥?”苏千澈走到苏煊铭面前,疑惑地看着他的冷脸。 “一起去。”苏煊铭冷声道。 苏千澈嘴角抽了抽,抬手拍苏煊铭的肩膀:“大哥,你去干什么?皇上的御书房,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况且他已经下了旨,不可能再对我怎样。” 苏煊铭对她真是过分紧张了,好像离了他她就是毫无生存能力的菟丝花一样。 苏煊铭薄唇紧紧抿成一线:“皇后。” “皇后?那你就更没办法了啊,皇后的凤仪宫,也不是随意就能进的。”苏千澈扶额,真想敲开苏煊铭的脑袋,看看他想的是什么。 现在他要考虑的,难道不该是太子的问题? “我可以带你离开。” “大哥,不必担心,我自有解决办法。再说,即便解决不了,当太子妃也不错嘛。”苏千澈摊了摊手,不甚在意地说道。 苏煊铭眉峰微蹙,皇上决定的事,几乎没有解决办法。 男子幽冷的眸看着她,似乎在问,当太子妃,真的不错? 200 太子解围 御书房。 简麟天看着不远处微垂着头站立的纤瘦少年,眸中闪过深思。 她还是以往一般模样,面对一国之君,依旧不卑不亢,看似慵懒,实则却是漠然至极,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 简麟天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既然你已安然无恙的回来,以前的事,朕不会计较。你现在已是太子妃,便要把心收回来,不要再与以往一样,穿着男装到处跑。” 苏千澈低声应:“是。” “江湖中人也少去接触,要懂得避嫌,最好是别与他们再有任何瓜葛。至于你被离云宫尊主劫走一事,朕查明之后,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苏千澈眼睫微垂,看来简麟天也不瞎,并未轻易判定是司影抓走了她。 不过她倒是挺好奇,皇上会怎么对付离云宫? 虽这般想着,苏千澈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点点头道:“谢皇上。” 简麟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道:“太子对你的心思,朕也略知一二,你别辜负了他。” 苏千澈默,皇上你不想辜负太子,那就把他许配给大哥吧…… “是。”苏千澈低声应了。 简麟天背靠在龙椅上,目光怪异地看一眼苏千澈,随后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万公公。 这小家伙,今天好像听话得有些过分了? 难不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万公公笑了笑,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小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 “行了,你去凤仪宫吧,皇后早就差人到朕这里来要人了。”简麟天摆了摆手,似乎对她颇为不耐烦。 苏千澈暗地里撇了撇嘴道:“是。” 简麟天捋了捋胡须,看着少年纤瘦的身影渐渐离去,威仪的龙目里闪过一道精光。 “听说,她与离云宫尊主的关系很不错。” 万公公揣测着他的意思,低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苏七小姐是皇上亲自指定打得太子妃,离云宫尊主也无法改变。” “离云宫实力莫测,太子妃与司尊主关系不错,若是利用得好,不仅不会对太子有影响,或许还能成为太子的一大助力。” “为何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是不是朕想得太多了?”简麟天斜侧着身,手肘撑在腿上,手指按压眉心,颇有些心烦地说道。 “皇上心系天下,忧国忧民,是东刖百姓之福。”万公公道:“太子定然也能体会皇上的一番苦心。” “哼,那个逆子,若真能体会朕的苦心,就不会一再推辞!” 身为皇子,谁不想当皇上?结果太子倒好,他让太子继位,太子却推三阻四,甚至还威胁他,简直不成体统! 万公公偷偷抹了一把汗,太子不想做皇上,还不是因为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脾性? 皇上继位之前,与太子的性格也是相差无几,甚至更为放荡不羁,对皇位更是毫无兴致。会做这个皇上,本是因为先帝突然辞世,皇上临危受命,不得已才坐上高位。 万公公早就知道皇上想早日把江山交出去,却又担心以太子的性子,会压制不住众大臣和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二皇子,所以才想把苏七小姐许配给太子,毕竟,若是有苏七小姐…… “皇上,太子只是一时未想通而已。既然苏七小姐回来了,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二人培养感情,苏七小姐纯真率直,与太子极为登对,太子肯定能体会到皇上的一番苦心。” 其实,不过是皇上想撂挑子不干,把江山这个重大的任务交给太子罢了…… “哎,那个逆子。” …… 御书房外,站着两个身穿浅绿衣裙的丫环,右侧的丫环看到苏千澈走出来,便迎上来对她行了礼,半带恭敬地说道:“太子妃,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左侧的丫环没说话,暗地里上上下下把苏千澈打量了一番,嘴角隐藏着一抹不屑以及嫉妒。 这种姿色,顶多当个侧妃,竟然一步登天当了太子正妃,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目光虽然隐晦,苏千澈却没有错过丝毫,淡淡看了她一眼,苏千澈对说话的丫环道:“前面带路。” “是。”那丫环说罢转过身,在前面领路。 另一个丫环却不屑地撇嘴,连皇后都还没见到,便如此嚣张,皇后可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品行不端,整日混迹在男人堆里的女人。 苏千澈神色慵懒地跟着,仿佛没有注意到那丫环的目光。 不久之后,三人来到凤仪宫。 走进去,便能感觉到整个凤仪宫都透着雍容大气的味道,虽已是初冬,却还是能看到百花争艳,并无凋零迹象。 亭台楼,小桥流水,大气中又透出优雅,可以看出,皇后是一个非常懂得享受的人。 苏千澈习惯性地打量四周,脑海中分析着皇后此人。 她只见过皇后一次,是在璃王的接风宴上,她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有母仪天下之风。 只是在那次接风宴上,似乎气势比之简璃要弱上许多,璃王身为王爷,却丝毫不给皇后面子。 那时候,还以为是因为皇后并不受宠,所以简璃才会无所顾忌,现在想想,简璃似乎谁的面子也不给…… 不管皇上对皇后如何,简麟天把皇位传给简沐欢的意图,却极为明确。 只要简沐欢即位,皇后便一直都是东刖最尊贵的女人。 两个丫环带着苏千澈来到一座凉亭中,皇后正在凉亭里等候,凉亭四面都站着丫环太监伺候,中央的石桌上,放着一桌菜肴,香气扑鼻。 “参见皇后娘娘。”苏千澈进了凉亭,对坐在石桌边上的雍容女人行礼。 皇后随意看了她一眼,并未纠正她的称呼,淡然地说道:“你来了,过来坐。” 苏千澈应是,随后在皇后对面坐了下来。 “今日叫你前来,你应该知道所为何事。” 苏千澈慵懒勾唇:“娘娘叫我前来,难道不是为了吃饭?” “放肆,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娘娘说话!”那绿衣小丫头本就对苏千澈颇有微词,此刻仗着有皇后撑腰,顿时大胆起来。 太子妃又如何,在皇后这里不受宠,她依然连一个丫环都不如! 苏千澈睨了皇后一眼,见她看着远方风景,显然是默许了丫环的这种行为。 若是她说丫环以下犯上,只怕皇后也是不会管的。 左臂撑在石桌上,苏千澈三指慵懒撑颊,中指轻点额角,半侧着头看着说话的丫环:“我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与皇后说话,不如,你先教教我,该如何与太子妃说话?” “废话,当然要谦卑,用最谦卑景仰的态度,对待太……嘎……”丫环噎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苏千澈后面半句话,竟然偷换了概念。 这分明是一个文字陷阱! 这位太子妃是在警告她,她对太子妃更为不敬…… 那绿衣丫环脸色绿了半截,与身上的衣服倒是相得益彰。 苏千澈唇角勾了勾,声色慵懒:“小丫头,在娘娘手下做事,就不要那么冒失,毕竟,你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可代表着娘娘的脸面。” 绿衣丫环狠狠咬唇,她就是仗着皇后撑腰才敢如此放肆,现在被苏千澈这般说,却是丝毫反驳不得。 皇后这才认真看了慵懒斜坐着的女子一眼。 她着一身得体的雪白色宫裙,脸颊白皙胜雪,未施粉黛,五官极精致,特别是一双星眸,仿若在其中揉碎了万千星辰。 女子以手支头,慵懒的眸半阖,分明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却仿佛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皇后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千澈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其貌不扬,静静坐在一个角落里,丝毫不受人重视,即便是一眼扫过去,都会忽略她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人,竟还引得璃王和怀王在大殿之上为之争吵,而现在,甚至还勾引了她的儿子! 皇后挥手让那丫环退下,淡声对苏千澈道:“既然皇上已经指定你为太子妃,本宫也不会反对,只是,这太子妃的位置,可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能坐稳的。” 苏千澈并未对皇后的态度有所反应,神色依旧慵懒:“皇后教育得是。” 皇后上下看了坐得歪歪斜斜的女子一样,眸底深藏着厌恶:“既然要进宫,你的礼仪和规矩,也该好好学学。” 苏千澈坐起身,正了正身子,微垂着眼睫,盖住眸底慵懒神色,“是。” “听说,昨日之前,你都是与别的男人待在一起。”皇后淡淡地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四周围的丫环小厮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在苏千澈身上。 虽然早已经被告知,太子妃在皇上下旨的前一晚便消失了,可除了几个特殊的人之外,朝廷里没有人知道太子妃的去处。 若太子妃在消失的这段时间,真的是与男人待在一起,那名声可是毁了,还怎么做太子妃? 苏千澈懒懒勾唇,“若所料不差,离云宫尊主确实是男人。” 众丫环太监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子妃这是承认与男人在一起了? “当晚千府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那些护卫还是由皇上亲自指派,可离云宫的人,却在那晚混进千府。也不知道,当晚那些护卫,是何时察觉到,我已经不在府里。” 哦,天啊,太子妃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这话,分明是在说皇上指派的护卫不给力,连她的安全都保护不了,甚至连她不在府里都不知道。 若是皇后要追究此事的话,不是追究到皇上的头上了? 皇后眼底深处的不喜越发浓烈,她需要的是一个能掌控的人,原以为这个苏家小七极好掌控,却没想到竟也是个伶牙俐齿的。 “既然你已安全回来,此事便无须再提,紧守自己的本分,若是再出什么差池,本宫必不轻饶。” 苏千澈在心里呵呵,依旧没甚诚意地说道:“是。” “用膳吧,饭菜该凉了。” 苏千澈继续呵呵,天气冷,饭菜本就冷得快,皇后却故意与她说了那么久,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吃上一顿热菜。 虽然桌面上的菜肴看起来很精致,可上面却没有丝毫热气冒出,苏千澈红唇轻勾,眼底闪过一抹暗黑流光。 “娘娘,我……” 苏千澈正要说话,却被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转头看去,便见一身浅黄色常服的简沐欢从远处大步行来。 简沐欢身后,一个丫环追着他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正在与太子妃用膳,您别进去啊!” “母后与本宫的太子妃用膳,本宫为何不能进?”简沐欢脚步丝毫不停,几步便来到了凉亭。 苏千澈看着简沐欢走近,看着他看到她时,蓦然露出的灿烂笑容。 十几日不见,简沐欢看上去竟瘦了一些,也不知是因为继位之事,还是与苏煊铭之间的纠葛。 “参见母后。”简沐欢行了礼,又转头看向一桌子卖相极好的菜肴,哈哈笑起来:“哇,好丰盛的饭菜,母后,难道你知道儿臣还没有用膳,特意为儿臣准备的?” 皇后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并未回答简沐欢的话,反而问道:“你可是极少到母后这里来,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哈哈,母后不是不喜欢儿臣,儿臣怎么能来此处碍了母后的眼?”简沐欢笑着道。 苏千澈看着他,他的表情极为明媚,不像是在抱怨,反而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儿臣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简沐欢弯下身,拉起苏千澈手臂,苏千澈顺势站起来,便听他道:“母后,儿臣与太子妃还有事要商议,今日便不叨扰了,改日再与母后一起用膳。” 皇后放在腿侧的手指紧了紧,片刻放松,语气带着嗔怪,“你这孩子,就这么护着她,难道母后还能把自己的儿媳妇怎么着?” 苏千澈微眯起眼,简沐欢态度强势的要人,皇后竟然没有生气,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若是不知道皇后的脾性,以及简沐欢直白的话,或许她还会以为皇后与简沐欢关系不错。 201 阴谋阳谋 简沐欢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母后哪里话,母后为了小七,特意命人精心准备了这么大一桌菜,如此的盛情,怎么会为难小七?” 他转头看向苏千澈,眼底是一片璀璨的笑,“小七是儿臣的太子妃,儿臣自然要护着。母后,小七前段时间受了惊吓,儿臣要带她压压惊,就不叨扰母后了。” 苏千澈微垂着眸,看着那只抓着她手臂的手。 他的手微微有些用力,手指却不如表面上那么温暖,些许微凉的感觉,苏千澈甚至能感受到他心底隐藏的颤抖。 不待皇后说话,简沐欢便拉着苏千澈转头离开。 走到凉亭边缘,他顿住脚,微转过头,眸光斜看向身后:“小七身体不好,不宜吃生冷食物,既然小七已经是太子妃,母后以后还是注意着些,下次招待小七时,让厨子准备些热菜。若母后的厨子做不好热菜,儿臣那里有不少厨子,都是由儿臣精心寻觅,比之御厨也不差,母后若是需要,儿臣改日便送几个过来。” 他水润的唇一开一合,阳光照在他明朗的脸上,他脸上的笑,似比暖阳更为明媚几分。 说罢,简沐欢再次拉着她毫不犹豫地离开。 二人并肩在小路上走着,两边是清脆的绿植,微暖的光照在二人身上,颇有几分和谐。 凉亭里,皇后看着二人‘打闹’着离开的身影,暗地里咬着牙,一挥手,把桌上的菜扫到地上,地面上一片狼藉。 周围的丫环太监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皇后看着二人离开,目光深藏着阴戾。 她的这个儿子,虽然性格她不喜,却是极为听话,从来没有违背过她的事,更别说当着下人的面让她难堪,那个到处勾搭人的狐狸精,一定要让她好看! 似乎是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苏千澈转过头,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又转回头,看着简沐欢。 简沐欢脸上依旧是明媚的笑意,感受到苏千澈的目光,他转过头,笑道:“怎么,被本宫霸气的举动惊呆了,想以身相许?” 苏千澈静静看他。 简沐欢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了,他连忙松开她的手,笑着问:“小七,怎么了?” 苏千澈掸了掸被拉皱的衣袖,转头看向前面的鹅卵石小路,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因为本宫感觉到你有危险,所以就来拯救你了。”简沐欢朗声笑道。 苏千澈睨他一眼,缓缓开口:“你以为你是召唤兽?” “召唤兽?是什么?”简沐欢有些懵,浅棕色眸子里带着一丝茫然。 苏千澈懒懒勾唇,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货还是有点可爱的嘛。 “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够解决,你现在来横插一脚,有没有想过,以后我和你母后的婆媳关系会更僵化?”苏千澈半真半假地说道。 简沐欢眼底茫然瞬间消失,换成了震惊以及某些看不清的情绪。 他顿住脚,双手握着女子纤细的双肩,眸光看进她慵懒的眸子里,“小七,你认真的?” 见她没有说话,简沐欢眼底的明光消散了些许:“小七,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在皇宫里,本宫会尽一切力量,护你周全。” 苏千澈神色慵懒依旧,抬手用手指拨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既然我当了太子妃,某些特权应该是有的吧?” 简沐欢跟上她:“小七,你想要什么特权?” “比如,派个把人去查一些事情。”苏千澈道。 “查什么?” 苏千澈微扬起头,看着蔚蓝天空上漂浮的云絮,半晌,她菱唇轻启,缓缓道:“我要查,晏景修。” “晏景修,晏大夫?”简沐欢低声重复道,“为何要查他,是怕晏大夫害五弟?” 晏大夫在京都几年时间,以高超的医术和平易近人的态度,得到许多人的爱戴,几乎每一个被他治疗的人,都怀着感恩戴德的态度。晏景修也治疗过怀王,若是想要害他,不会等到现在。 苏千澈摇摇头,没说话。 简沐欢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笨蛋,你想要查谁,告诉本宫一声就好,两天之内,本宫会把晏大夫所有的资料交给你。” 苏千澈嗯一声,目光有一丝空洞。 晏景修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四个人,他如玉般温润,翩翩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况且,司影的伤是他治好的,她不希望他是想象中的那个人。 “嗯?怎么了?”简沐欢察觉到她的异样,再次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苏千澈转头,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在她脑袋上作怪的手。 简沐欢笑着最后揉了一下,才收回手。 嗯,软软的,毛茸茸的,感觉很舒服,不知道那人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小七,去东宫坐坐?”简沐欢看着她,眼底隐藏着期待。 苏千澈看一眼他的手,懒懒道:“本来是要去坐坐的,可是,刚才你的行为,把我的兴趣摸走了。” 简沐欢看她不似开玩笑,连忙举起手:“别啊小七,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摸你脑袋了,去坐坐吧,去吧去吧。” 苏千澈不耐烦地掏耳朵。 “小七,不,太子妃,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都到了宫里,不去东宫坐坐,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这个太子妃不受宠?” “我很受宠?”苏千澈挑眉。 “那是当然,有本宫在,谁敢欺负你?” 苏千澈:…… 最后,苏千澈还是妥协去了东宫。 而她进入东宫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皇宫,传到各大官员耳中,随后又火速蔓延,仅仅半日,相府七小姐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太子妃与太子伉俪情深的消息,便沸腾了大半个京都。 相府的门槛差点被人踩破,无数人上门攀交情,甚至一些与苏丞相有过节的官员此刻都放下了成见,提着礼物上门拜访。 丞相府门口客人络绎不绝,连在秋日宴上因为名声受损而无人问津的苏家三位小姐,此刻都有不少媒婆前来,兴奋地说着哪个世家公子想要提亲。 大夫人人前稳重端庄,在那些人走后,却把所有的茶具都摔在了地上。 那些媒婆,明面上说着三位小姐多好多好,介绍的却全是些家世样貌都上不得台面的人,还明里暗里讽刺苏清怡等人名声已经毁了,有人上门提亲,做个正妻就不错了。更是暗讽她们就算是丞相府小姐又如何,自身名声都毁了,还想嫁有权势有地位的良人,真以为所有人都是苏七小姐? “他们这是欺我苏家无人!”大夫人再次狠狠摔了最后一个茶杯,想到那些媒婆的嘴脸,她就觉得气急攻心。 “那个小贱人,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太子的?!” 她已经计划了数次,必然能让那小贱人迟不了兜着走,却没想到,一次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小贱人要么躲在璃王府不出,要么一消失,所有人都找不到,她还怎么出手? 现在才知道,那小贱人竟然就是可恨的十公子,难怪她会突然消失,分明就是换了一个身份,还把她们全部蒙在鼓里! “颜姐姐,您别着急,皇上定然是被那小贱人迷惑,所以才会下旨封她为太子妃,可她区区一介庶民,哪里有资格当太子妃?”梦姨娘在大夫人耳边轻声道:“况且,她整日混迹在男人堆里,太子怎么看得上她?” 丽姨娘也附和道:“对啊颜姐姐,璃王殿下可是对那小贱人有几分兴趣,当时小贱人还是怀王的未婚妻时,他便公然抢人,现在,肯定也不会让太子轻易娶了她,我们只要……”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之后,顺手便要去端茶杯,却见桌上一个茶杯也没有。 有眼力见的丫环连忙跑出去准备茶具,大夫人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小贱人狡猾至极,只怕是相府都不会回了。” “颜姐姐,家里还有两个人,可是极为关心那小贱人的,只要我们拿捏住她们,还怕那小贱人不听话?”梦姨娘低声道。 “你是说……”大夫人接过丫环刚端上来的茶水,揭开杯盖,在杯沿处轻吹一口气。 丽姨娘有些担忧地说道:“她可是老夫人,老爷向来听老夫人的话,我们可不能乱来。” 梦姨娘冷笑一声,嘴角带着些阴险的笑意:“以那小贱人的身份,必然有很多人反对,即便是皇上下的旨,只要大臣们强力弹劾,皇上也不会不顾众臣的意见,迫于压力,皇上定然会另择人选,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选择四小姐替代小贱人成为太子妃。” “我们只要告诉老夫人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子妃的位置事关重大,若是小贱人因为没有资格被人挤了下来,对相府来说,是多么大的损失?为了相府,大夫人必然会同意小贱人让位,让四小姐当上太子妃。” 大夫人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你们派人去东宫接人,就说,老夫人想孙女了。孩子在外面野久了,还是要回家的。” 梦姨娘和丽姨娘连声应了。 大夫人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茶,姿态恢复了高雅:“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她不听话,便把她送到璃王府,想来,璃王对她,应该还是有些兴趣。” 两位姨娘对视一眼,依旧谦声应了。 想到这些天来苏清怡等三位小姐受到的冷眼,大夫人心里暗恨,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小贱人搞的鬼!她当时怎么没有直接杀了她?! 大夫人眼底闪过冷光,握着茶杯的手指握紧,清脆的声音响起,茶杯应声而裂。 这一次,绝对不会让那小贱人逃脱! 还在东宫中享受着美食的苏千澈完全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在悄悄展开,或许,即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毕竟,她的生活一直都没有平静过。 回到东宫里的简沐欢挑了一处风景尚好的凉亭,布了十数个菜,全是热气腾腾,香气缭绕的美味佳肴。 简沐欢坐在苏千澈身边,低了一双玉箸给她:“快吃吧,午膳时间已过,你肯定饿了。” “嗯。”苏千澈毫不客气地接过玉箸,挑了卖相最好的一道菜开始吃起来。 直到吃了个半饱,苏千澈才看一眼没动筷子的简沐欢,问:“你不吃?” “本宫已经吃过了。”简沐欢笑意盈盈地说道。 苏千澈转头,不再理他。 简沐欢挥手让伺候的人全部退下,侍卫守在数米开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他撑着头,颇有些苦恼地问道:“小七,你说你大哥,究竟在想什么?” 苏千澈睨他一眼,神色淡淡:“太子殿下,你还有几月就要登基,不想想东刖的黎民百姓,整日脑子里装的什么?” “本宫脑子里装的什么,你不是很清楚。”简沐欢回看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 苏千澈默默吃饭,不说话。 “要不,本宫对他霸王硬上弓?”简沐欢低声说着劲爆的话。 苏千澈再次睨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是很矜持么,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告诉他,现在还想霸王硬上弓? 而且,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究竟是谁上谁?”苏千澈轻呵一声,懒懒道。 简沐欢明朗的脸上瞬间如霞光蒸腾,他下意识握了握手指,轻咳一声,很是郑重地说道:“自然是本宫上……” 话说到一般,简沐欢便卡了壳,眼神怪异地盯着苏千澈。 这么露骨的话,身为男人的他都说不出口,苏小七却是一脸淡然,她还是不是女人? 苏千澈轻叹一口气拍了拍简沐欢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是先把人搞定,再来说大话吧。” 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简沐欢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煊铭太难搞了,我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他却依旧岿然不动。” “不,你还有一种方法没用。” “什么方法?”简沐欢满怀期待地看她。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道:“成亲。” 202 他放弃了 再一次听到苏千澈说成亲的话题,简沐欢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小七,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司……尊主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想到这种可能,简沐欢顿时感到了惊悚。 难道璃王叔竟然是始乱终弃的人吗?不会吧…… 苏千澈神色慵懒地扫他一眼:“若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要帮我讨回公道?” 简沐欢眼角微抽,笑得有些勉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司尊主应该不是那种人……” 开玩笑,让他去找璃王叔讨回公道?他还想完整地多活几年。 “你似乎对司影很了解。”苏千澈看他一眼,那神色虽淡,可简沐欢却觉得里面包含了无数含义。 简沐欢眸光闪了闪。 对眼前这个慵懒的女子,最开始的印象是她是一个痴傻胆小,连煊铭的目光都不敢接触的少女,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无意争春,却不自觉吸引人的目光。 表面看上去,她很好读懂,像一张纯粹的白纸,可若认真探究,却又觉得深奥无比,让人完全看不懂她的内心。 简沐欢嘴角带着惬意的笑,声音明朗依旧:“本宫对司尊主并不了解,只是觉得,以小七的目光,应该不会看上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始乱终弃?”苏千澈挑眉,她和司影并没有乱,哪里来的弃? 不想过多再这个话题上纠缠,她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说是成亲,并不准确,应该说,是纳妾。” “噗……”刚喝了一口茶的简沐欢直接喷了出来。 苏千澈在半空挥了挥,赶走眼前并不存在的水珠。 “纳……纳妾?!”简沐欢连忙用方巾擦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她:“小七,你说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苏千澈放下玉箸,走到一侧的木质长椅上,懒洋洋坐下,背靠着凉亭的木柱。 简沐欢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僵住了。 “小七,你是想让我送死啊……”他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走到苏千澈身边,双目无神。 被父皇逼着娶小七也就算了,若是小七还没过门,他就纳妾进了东宫,那煊铭璃王叔和五弟,不得把他活活撕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苏千澈双腿交叠,随意放在长椅上,脑袋微扬,慵懒地半阖着眸,“大哥找你兴师问罪,不就是你们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若我真纳妾的话,煊铭不把我活剥了!”简沐欢生无可恋地靠在柱子上,颇有些怨念地盯着苏千澈。 这家伙,出的什么馊主意。 苏千澈眼角微挑,斜睨他一眼懒懒道:“你不是盼着大哥把你剥了。”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简沐欢外焦里嫩。 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曾经痴傻胆小的那位苏七小姐吗?为何现在这么……豪放? 简沐欢蜜色的皮肤上飘过一抹红霞,状似不经意地转过身,背对着苏千澈。 “小七,别开玩笑,你让我这么做,有何用意?”简沐欢清了清嗓子道。 “用意?”苏千澈轻笑,“你维护我的举动,想来已经在大臣们之间传遍,现在丞相府应该会很热闹。若是过两日便传出你要纳妾,我不受宠的消息,你说,丞相府会不会受到牵连?” “若是我不受太子宠爱,那些反对我成为太子妃的大臣们,便不会怕得罪你,应该会更有底气,也会更无所顾忌地上奏皇上,说我没有资格当上太子妃,如此一来,皇上应该会很头疼。” 简沐欢恍然,原来是为了给父皇和丞相府添堵啊,这样做的话,效果应该不错。 可若是那样的话,煊铭会怎么想? “小七,你认真的?”简沐欢看着远处巍峨的宫墙,郑重地问道。 苏千澈勾了勾唇,“会不会觉得,我在利用你?” 沉默了片刻,简沐欢似轻叹了一下:“你的这个主意很不错,若是现在纳妾,还可以试探一下众大臣对本宫的态度。只是……” 苏千澈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轻笑一声:“大哥的性格,你最是了解,你现在还是太子,都没有拿下他,你觉得,你若继了位,还有机会与他在一起?” “太子啊,不是我打击你,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皇位和大哥,你只能选一样。” 顿了片刻,她又补充道:“不对,皇位你唾手可得,可大哥,却不一定属于你。” 简沐欢沉沉地叹一口气:“小七,你别这么犀利,扎得我鲜血淋漓。” “你大哥的想法,我大概了解一些,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那就……变成他希望的样子。” “额……你这是,放弃大哥了?”苏千澈扭头,不敢相信地看他。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简沐欢笑了笑,眸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苏千澈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 简沐欢微垂着眸,眼底一向闪烁的明光此刻显得暗淡无比,“其实在你们去映月山庄之前,我就应该放弃了。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未来的国君,其他,什么也没有。” 再多的纠缠,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苏千澈看着他的侧颜,英俊的侧脸上,氤氲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手指戳了戳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苏千澈一本正经地说道:“肩膀借给你,要哭的话,就哭吧。” 简沐欢转头看着她瘦削的肩膀,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小七,本宫会是那种为这些小事伤心的人吗?再说了,你这个肩膀全是骨头,也不怕咯着我的俊脸。” “哭吧,我不会嘲笑你的。”苏千澈再次拍了拍肩膀。 简沐欢眸光动了动,忽然抓住她纤细的手指,右臂枕在木柱上,微弯着身子看她。 苏千澈抬头,疑惑地回望。 两人的距离很近,又有木柱遮挡,从远处看,就像在做什么亲密的事。 “怎么?” “小七,本宫突然发现,放弃了苏煊铭那座冰山之后,其他地方的风景也不错,所以,本宫又坠入了爱河。”简沐欢深深地凝望着她,眼里满是粉红色泡泡。 苏千澈挑眉轻笑,“是吗?”随后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靠近点。” 简沐欢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去。 苏千澈伸手勾着他的脖子下压,在他耳边轻吹一口气:“你接过吻吗,要不要姐姐教你?” 简沐欢蜜色的耳垂唰地红了,瞬间站起身一蹦三尺远。 “苏小七,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他指着她,浅棕色的眸瞪得溜圆。 苏千澈轻呵,“小样,敢调戏本小姐,你还嫩了点。” 说罢懒洋洋站起身,抬起手往后随意挥了挥:“我先回府,等你的好消息。” 简沐欢怒视她的背影。 “对了,记得给我晏大夫的资料。” “嗯。” 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简沐欢轻声呢喃:“小七,我会尽量让你脱离这场风暴。” 就算是,他为煊铭做的最后一件事。 出了东宫,苏千澈转头看了一眼。 此次简沐欢叫她来东宫的目的,若是没有猜错,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可以在苏煊铭来接她之时,光明正大地见他一面,而她之所以配合,也是因为想要给他们制造机会。 不过简沐欢临时改变了主意,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就如大哥所说,简沐欢会是一个好皇帝,他以后会成亲,会有成群的孩子,与大哥之间,也不会再有亲密的关系。 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曾经让简沐欢如此牵肠挂肚,最终却消失得如此平淡,总感觉有些遗憾。 东宫门口,没有千府的马车,倒是有一辆马车,看上去有几分熟悉。 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更是熟悉至极。 “小姐,呜呜……”青橘刚才了马车,看到从东宫走出来的苏千澈,便激动得立马跑了过来,“小姐,青橘好久没有见到小姐了,青橘好想小姐。” 小丫头一边抹眼泪,一边拉着她的衣袖,仿佛怕她再跑了一般。 苏千澈嘴角抽了抽,这样的热情,她有些招架不住。 伸手按着小丫头脑袋推开她,苏千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青橘眼泪汪汪地看她:“小姐,是老爷告诉老夫人,老夫人让奴婢过来接小姐回府的。” “就只有你一个?”苏千澈看了看装饰豪华的马车,除了一个车夫站在一旁,车里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没有其他人。 “老夫人说,小姐应该不想看到其他小姐,所以便没有让她们过来。”青橘擦了擦眼睛,探头往苏千澈身后看了看:“小姐,十一呢,他怎么没有跟着小姐?” 苏千澈轻笑一声,一边打趣她一边往马车走去:“小丫头,你是想本小姐,还是想十一了?” 青橘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小跑着追上去:“小姐,奴婢想你想得每天都以泪洗面,你还打趣奴婢!” 走到马车旁,苏千澈顿住脚,摸了摸赶上来的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唇角微勾:“好,不打趣你,一会儿本小姐带你去认识一个漂亮姐姐。” 青橘摸了摸脑袋,不敢相信地看着苏千澈嘴角的笑。 这样温柔的笑,她从未在小姐脸上见过。 小姐离开的这段时间,真的变了好多! “怎么还不上来,不想与本小姐一起走?”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青橘回过神,连忙爬了上去。 “小姐,奴婢以后要一直与小姐一起,你别再丢下奴婢了。”青橘蹲在软塌前,天真的大眼睛盯着她。 苏千澈侧躺在软榻上,双眸微阖,神色慵懒。 “你在老夫人身边过得不好?” “不是,奴婢在老夫人身边过得很好,只是奴婢想小姐,奴婢想跟在小姐身边。”青橘可怜巴巴地说道。 “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苏千澈以手支头,看着小丫头陡然变亮的双眸,接着道:“只要你能打得过十一,就让你跟在本小姐身边。” 听到她的话,青橘顿时像焉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没精神了:“怎么可能嘛,小姐你又打趣奴婢。” “做不到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苏千澈耸了耸肩,又微扬了声音对外面的车夫道:“送我们去千府。” 青橘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动起来,随后才听到车夫的声音:“老夫人吩咐,一定要把七小姐带回相府。” 苏千澈淡淡勾唇,“是老夫人,还是大夫人?” 车夫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强调道:“自然是老夫人。” “那真是遗憾,本小姐现在还不想回相府,你若执意要去,恕本小姐不奉陪了。”苏千澈说罢坐起身,作势欲走。 青橘愣愣的看着她,为何总觉得,再一次见到小姐,她的光芒更盛了? 车夫似是感受到她的举动,连忙出声阻止:“七小姐,老夫人许久未见你,极为想念,你先回相府看一看老夫人,再送你回千府如何?” “不如何。”苏千澈声音慵懒,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那就容不得你了。”车夫说罢再次扬鞭抽在马儿身上,马车速度再次提升,很快便在道路上狂奔起来。 趴在软榻上的青橘重心不稳,身体猛地向后倾。 一只手闪电般伸出,轻易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软榻上坐好。 “小……小姐……”青橘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刚才那一刻太过惊险,若是小姐没有拉住她,她或许已经掉到了马车外。 “坐好。”苏千澈懒懒站起身往前走,在颠簸的马车上,却如履平地。 眨眼间,她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车夫身后,手指微动,匕首落入掌心,锋利的刀刃抵在车夫后颈上:“你容不得本小姐什么?” 车夫吓得连忙拉紧缰绳,马车在大街上停了下来。 “我,我……”车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本是大夫人派来的实力高强的侍卫,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苏千澈的气息。 若非后颈上实实在在有一个冰冷的东西紧贴着,他完全不知道马车里的人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回千府。” 203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让车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办?若是不去千府的话,他会不会现在就血溅当场?可若不把人带回相府,大夫人也不会放过他。 “怎么,还没考虑好?” “前面的马车,麻烦让一让。” 一道有礼却强势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显然说话之人有些急迫。 这里不是主街道,仅能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过,相府的马车停在路中间,后面的马车便被堵住过不来。 声音有些熟悉,让苏千澈转过头,往后看去。 “十公子?!”云焕看到她时显得有些惊讶,这分明是相府的马车,她怎么在上面? 苏千澈点点头,随意问了一句:“你这是急着去哪里?” “带晏大夫去璃王府。”云焕不自觉地摸了摸胳膊,脑海里的黑色回忆在看到苏千澈的刹那,全部涌了出来。 让晏大夫去璃王府干什么,难道简璃受伤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云焕解释道:“司尊主身边的那位萧侍卫已经把药寻了来,主子命属下把晏大夫接到府里去炼药。” “这样啊。” 萧潜的效率还真高。 以他们在峰邺城的遭遇,本以为萧潜此次行动会受到阻拦,为何会没有人找他麻烦? 只是,为何萧潜带回了药,会去璃王府?为何又要把晏景修接道璃王府,又不是直接去怀王府? “你回去禀告老夫人,我现在去璃王府做客。”苏千澈下了马车,招呼青橘一同下来,便直接往璃王府的马车走过去。 车夫张了张嘴想要阻拦,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云焕看着缓缓朝他走过去的女子,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怎么,云侍卫不欢迎我去璃王府拜访?”苏千澈在马车旁顿住脚,勾唇轻笑。 “怎么会,非常欢迎。”云焕僵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那模样,像是要哭了。 青橘一双纯真的眼眸好奇地看着他。 云焕更是被看得不自在,语速极快地说道:“你们快上车,主子还在等着呢。” 苏千澈没再多说,直接上了马车,青橘随后跟上。 马车里空间很宽敞,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药香,坐在车窗旁的男子一身蓝衫,幽雅飘逸,他微侧着头,从不时被撩起来的车帘处看向外面,眸光温和似水,侧颜温润如玉。 或许是因为听到声音,他转过头,看到白衣女子的刹那,黑曜石般的双眸里似闪过一道柔和的光。 “苏小姐。”他温声道,声音如三月暖风,“女装很适合你。” 苏千澈勾唇,在马车后方的软榻上坐下,并不谦虚地说道:“晏大夫挺有眼光。” 青橘悄悄看了晏景修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 晏景修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 苏千澈侧躺在软榻上,右臂撑在床头,神色慵懒地看他:“晏大夫的医馆应该不在这边,云侍卫怎么会来这里接晏大夫?” 晏景修温和地笑了笑,道:“晏某正在出诊,云侍卫比较着急,便随他过来了。” “晏大夫医术高超,又是如此温文尔雅,平易近人,想必京都有不少都是晏大夫的伤患吧。” “苏小姐谬赞了。”晏景修声音温润。 苏千澈轻笑一声,懒懒道:“晏大夫,你对人都是如此温和有礼却又疏离的吗,不知道的人,或许会觉得,我们还是初次见面。” 晏景修抬头看她,温和的眸中有些看不清的情绪:“晏某一直以为,苏小姐并没有把晏某当朋友,看来是晏某多虑了。”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这才想起来,她对晏景修的态度,并不像对待简沐欢等人的随意,一直都很客气,说得更深一点,便是戒备。 为何会戒备?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不可亲近之人么? 虽然他看上去态度温和,却始终像是隔着一层薄纱一般,让人触摸不到内心,就像是一团飘渺的云,与他接触,没有踏实之感。 “那晏大夫,可有把我当成朋友?” 青橘看看苏千澈,又看看晏景修,突然觉得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奇怪。 小姐和晏大夫这是怎么了? 晏景修温润的眸光忽地闪了闪,搁在腿上的手指下意识微微蜷起。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苏千澈却并没有想要他的回答,接着问道:“晏大夫,你为何要救怀王?” 晏景修手指微松,似松了一口气,声音温和依旧:“身为医者,遇到伤患,自然要竭尽所能。” “是么。”苏千澈懒懒抬眸,看着男子如玉脸颊:“那么,医者可能自医?” 像是湖面被投入一块巨石,表面的平静全部被打碎,晏景修眸底的光似碎成一片一片,随后被汹涌而出的黑暗吞没。 血流成河,一个不留。 到处都是尸体,他跪在尸体堆旁,双目空洞,心脏仿佛被撕碎,痛到麻木。 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带走? 不能死,报仇,他要报仇! 马车行驶时,带起的风从窗帘吹进来,从心口处升起的冷意,让晏景修全身都在小幅度颤抖。 能自医吗? 那些深入骨髓的记忆,如何才能消除? 他转过头,看向车外:“若是小病小伤,自然是可以的。” 若是刻入灵魂的痛,却是无药可医。 苏千澈看着蓝衣男子的背影,他的背影里透着一股无力和哀伤,与那日在海口城遇到的张狂面具男完全不一样。 那个人,会是他么?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空气陷入了沉滞。 过了片刻,苏千澈压下心底思绪,对晏景修道:“对了,晏大夫,麻烦你再帮我看一看,我的身体是否有不妥之处。” “好。”晏景修站起身,微弯着身体走过来,青橘连忙站到一侧。 坐在软塌前,晏景修取出一方手帕搭在苏千澈皓腕上,凝神为她切脉。 不过片刻,他便收回手,把手帕叠起来放进怀里:“苏小姐身体很好,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苏千澈收回手,放在胸前,“晏大夫可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使身体突然不受控制,或者突然失去某种功能?” “若是某处超负荷使用,或是出现了病变,都有可能会出现你所说的情况。”晏景修温声道。 “是么。” “是的。”晏景修道:“苏小姐为何这般问?” 苏千澈红唇微勾,“只是好奇罢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便到了璃王府,三人下了马车,与云焕一起走进去。 “啊,苏小姐,您来了!”两个守卫看到苏千澈,连忙打招呼。 “咦,这个小丫头,不是那一次来找苏小姐的那位么?”守卫甲看到青橘,惊奇地说道。 璃王府门口的守卫长得人高马大,看上去颇为威武,此刻突然出口,让青橘吓了一跳。 “守卫大哥还记得我啊。”青橘嘴角微僵,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是当然,我可是过目不忘。”守卫甲洋气地说道。 “嘿嘿。”青橘尴尬地笑了笑,那时候她来找小姐,可是被堵在门外了。 苏千澈看一眼青橘:“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小姐,是秋日宴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怀王殿下的侍卫的人找到老夫人,说是想要见您。”青橘连忙汇报道。 “那个侍卫可是姓柳?” “是啊小姐,老夫人还专门确认过他的身份,就是怀王殿下身边的侍卫。” 秋日宴么……苏千澈想起那几日的事。 似乎就是那时候,简泽轩问过她关于小六的事,她并没有告诉他。 那已经是前世的事,简泽轩怎么会想起来?又是怎么确定她就是小千,仅仅是因为她曾经无意识说的那几句话么? 直到走到待客的偏厅,苏千澈依旧有些走神。 “小姐,小姐……”青橘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喊道。 “嗯?”苏千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下,她转头看向身侧的青橘,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青橘用手指悄悄地指了指上方。 苏千澈转头,便见一身白衣的简璃坐在轮椅上,被银色面具罩着的脸庞只露出一双暗金色的眸,粉嫩的薄唇,以及形状优美的下巴。 此刻他正看着她,双眸闪动着粼粼波光,表情是一贯捉摸不透的柔和,不知这样看了她多久。 “阿澈,在想什么?”简璃启唇,波光潋滟的双眸里泛起一道暗芒。 想得如此出神,甚至连外界的异样都无视了。 苏千澈唇角微弯,浅浅笑道:“你。” 云焕瞬间挺直了身体。 卧槽,十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大,竟然敢公然调戏主子。 不过这个回答,怎么听着都不走心啊,主子不会当真吧? 简璃眸光有刹那的凝滞,随后便像是深海中翻滚着巨浪,平静的眸底藏着翻涌的波涛。 “阿澈,你可知,这样回答的后果?” 苏千澈靠进椅子里,手臂搭在桌子上,慵懒地支头:“拭目以待。” 简璃薄唇轻勾,面具闪动着清冷的光辉:“不会让你失望。” “希望如此。”苏千澈慵懒懒地笑。 晏景修坐在对面低垂着眸,仿佛没有看到两人的互动,动作优雅地喝茶。 简璃转头看他,轻笑道:“既然晏大夫来了,本王便不拐弯抹角了,云焕,去把东西取过来。” 云焕应了,很快便走了出去。 “还要劳烦晏大夫亲自跑一趟,本王有些过意不去,不知晏大夫炼药需要多久,这几日,晏大夫便留在府里做客吧。”简璃道。 晏景修放下茶杯,温声道:“多谢璃王殿下,只是晏某炼药所需材料大多都在医馆里,晏某需得回去一趟。” “不必,本王已经派人去医馆取晏大夫所需的东西,很快便会送到,晏大夫这几日便安心在府里住下即可。” 晏景修眼睫动了动,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思绪,“殿下盛情相邀,晏某却之不恭。” 苏千澈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简璃如此做法,不像是邀请晏景修做客,反倒像是要把他放在璃王府里监视。 几句话的功夫,云焕已经把晏景修炼药所需的东西都拿来了,包括萧潜,以及他手中的红景天。 “你怎么在这里?!”进入偏厅的第一眼,萧潜便看到了懒懒坐着,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塞进椅子里的苏千澈。 苏千澈抬头,看向门口的娃娃脸侍卫。 多日不见,萧潜倒像是成熟了不少,脸上还带着一路赶来所经受的风霜。 现在还不到二十天时间,想来他这一路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所以才会那么快便采回了红景天。 “我在这里怎么了?”苏千澈挖了挖耳朵,不甚在意地说道。 “你,你可是……”萧潜说着突然卡了壳,他看了看上方的简璃,最终没有把她的身份说出来。 不知道璃王是否知道她‘尊主夫人’的身份,若是他说出来,坏了她的事,那他就再也别想回离云宫了! “萧侍卫,把你家主子让你带来的药材给晏大夫看看。”简璃显然也没有打算让他多说,直接转移了话题。 “是。”萧潜应道,随后从怀里摸出几根药草递给旁边的晏景修。 晏景修接过去看了看,“正是此物。” “既然东西已经齐了,晏某便先去炼药,明日晏某会把炼制好的药送来给璃王殿下。”晏景修站起身,对简璃行了礼,便转身走出去。 云焕提着药箱跟在他身后。 “萧侍卫连夜赶来一路辛苦,去休息吧。”简璃道。 萧潜低头无声应了,出去之前看了苏千澈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直到人走远了,苏千澈才问道:“璃王殿下,为何要让晏大夫住在璃王府?” 简璃没有答话,反而问道:“听说,你今日去了东宫。” 苏千澈双眸慵懒半阖,声音懒洋洋:“璃王殿下的消息果然灵通。” “消息灵通的,不只是我。”简璃轻笑,声音如清泉流淌,“皇上和皇后,可有为难你?” 不是说东宫么,怎么又说到皇上和皇后了? 苏千澈默了片刻,道:“没有。” 简璃手指轻捻着面具上的泪状纹饰,轻声道:“那可就不好办了。” 204 求之不得 “这么听来,我没有受到为难,你似乎还有些遗憾?”苏千澈轻呵。 简璃听出了她话中的轻嘲,依旧好脾气地说道:“怎么会,若是皇上所作所为是发自内心,那就麻烦了。” “圣旨都下来了,难道还是假意?”苏千澈懒懒说道,“况且,皇上是真心还是假意,又与璃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简璃抬了抬手,身后的侍卫推着他来到苏千澈面前。 白衣男子坐在轮椅上,比半倚在椅子里的苏千澈高半个头,他微倾下身,银制面具几乎贴在女子脸颊上。 “本王认定的人,怎会拱手让人?”简璃薄唇微勾,单手抓着椅子扶手,暗金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 “哦?”苏千澈坐直身体,手指挑起男子完美下颚,轻道:“璃王殿下准备怎么抢我这个太子妃呢?” “想知道?”简璃拿开她的手,手指点了点脸颊,笑得极温柔:“亲一下,就告诉你。” 房间里,除了简璃和苏千澈二人,唯二的侍卫和丫环青橘此刻已经全身僵硬,成为了化石僵立在当场。 坐着的两人靠得极近,近得只能在他们的脸颊中间放进一张纸,璃王殿下温柔的表情,以及邀吻的动作,苏得让人小心肝一颤一颤。 更让人惊悚的是,苏小姐(小姐)竟然敢当着外人的面调戏璃王,吓得他们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极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到男子白皙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皮肤如细瓷般光滑细腻,丝毫看不到毛孔,如奶油般吸引人。 “真可惜,我现在可是太子妃,璃王殿下是太子的皇叔,我可不想被冠上‘乱伦’的罪名。”苏千澈伸出手,很干脆地推开近在咫尺的脸,身体再次慵懒地靠进椅子里。 “确实可惜。”简璃手指点在脸颊,颇为惋惜地说道。 苏千澈手指放在扶手上,慵懒地支着头,“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你前些日子给我送的装备和马匹,挑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简璃嘴角抽了抽,额头冒出一条黑线。 若所料不差,她现在手上的银子,都是从他这里得来的,现在拿他的银子请他吃饭? “你的感谢方式,就是请人吃饭?”简璃轻笑,就连银制面具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这种方式,还真是独特。” “怎么,璃王殿下不愿赏脸?”苏千澈眼睫微挑,声色懒散。 “求之不得。”简璃笑道。 从璃王府出来之后,青橘一直处于懵逼状态,她不时瞄一眼苏千澈,又转回头去,又瞄一眼,又转回头。 这段时间一直在相府,她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所以小姐是何时与璃王殿下如此熟悉,熟悉到可以互相开玩笑的程度,她完全不知晓。 小姐不在相府的日子里,过得很好,若是老夫人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吧? “怎么了?”苏千澈睨了她一眼,小丫头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是在相府受到欺负了?“没,没什么……”青橘连连摆手,她能八卦小姐和璃王的事情吗? 小丫头眼珠子转了转,看到停放在府外的马车,连忙指着车夫道:“小姐……是府里的马车,还是那个车夫……” 苏千澈看到那脸色有些僵硬的车夫,微眯了眯眼。 既然大夫人那么执着,不去会会她,怎么对得起她的期待? “走吧,去看看大夫人有什么礼物等着我。”说罢,苏千澈慢悠悠地走过去,上了马车。 青橘虽然疑惑,还是很乖巧地跟上,马车很快便驶出了街道。 马车离开后,守卫很快便把消息报告回去。 “她回相府了?”简璃问。 “是的,主子,那个车夫看上去不是普通人,只怕是相府会对苏小姐不利。”守卫回道。 简璃轻笑,如轻风拂过湖面,“既然她想玩,就让她好好玩玩。” 有萧潜在,相府的侍卫完全无需担心。 “现在,去看看我们尊贵的客人。” “是。”侍卫应了,便推着简璃出了偏厅。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晏景修炼药的房间。 房间外,云焕守在门口,阵阵药香从房间里传出,炼药似乎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 “主子。”云焕低声行礼。 简璃神色淡淡:“开门。” 云焕点头,伸手推开房门。 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味,瞬间令人茅塞顿开,有一种神清气爽之感。 云焕和另一个侍卫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这香气,只是闻一闻,都感觉到全身的毛孔都似打开了一般,舒爽极了。 房间里,晏景修站在药炉后,一身蓝衣飘逸依旧,身上干净如新,丝毫没有沾上半分灰尘。 在他手心,躺着几粒圆滚滚的药丸,药丸暗赤色,带着通透的光泽,恍若有流光在上缓缓流淌。 “看起来,晏大夫此次炼药收获不错。”简璃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缓缓开口,他坐在门口,并没有进去,雪白的衣衫衬托着清贵的气质,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晏景修把药用玉瓶装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到简璃面前。 男子长身如玉,背后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修长的影子半挡了身前的白衣男子。 “托殿下的福,一共炼出了六颗。”晏景修躬身一礼,他的声音温润,眸光在背光的暗影中,亦显得温和:“怀王殿下的伤势,服用三颗就能痊愈。” 简璃抬眸,暗金色眸底浅淡暗光萦绕。 他虽是坐着,却似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一种难以抵抗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让人不由自主臣服。 “晏大夫经常炼药?”他问,开口的声音轻柔如风。 晏景修温声道:“晏某不常炼药,只是有特殊需要之时,才会炼制一些。” “既然如此,晏大夫又如何保证,你的药,对怀王没有其他不良影响?”简璃薄唇轻勾,烛火在他眼底跳跃,闪烁着柔和的微光,“怀王若出了事,本王也不好交代,所以,还请晏大夫证明一下。” 205 再见妖孽 夜风寂寂,简璃轻柔的声音吹散在风中,场面凝滞了片刻。 房间内,房间外,两个气质出尘的男子目光相接,看上去都是那般温和,可站在两人身侧的云焕却一度以为,似有一场风暴在两人之间酝酿起来,不待他认真感受,紧张的氛围很快便又消散不见。 “证明?”晏景修微垂着眸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黑曜石般的双眸里透出淡淡清冷:“王爷想要如何证明?” “很简单。”简璃轻笑,唇角勾出完美弧度,“云焕,伺候晏大夫用药。” “额……”主子这是想让晏大夫以身试药么?云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在脑袋指挥之前做出了反应。 他上前一步,对晏景修道:“晏大夫,得罪了。” “不必劳烦云侍卫,晏某自己来就好。”晏景修不疾不徐地从袖子里拿出刚炼制的药。 六颗药装了两个小瓶,他揭开其中一个玉瓶盖子,倒了一粒出来,随后,毫不犹豫地仰头把药放进嘴里。 “现在王爷可信了?”晏景修开口,声音依旧温润,没有丝毫起伏。 “晏大夫真是爽快。”简璃不置可否。 晏景修把用过药的小瓶放回衣袖,另一个玉瓶递给云焕:“这是怀王的药,每三日服一粒,三次之后,便能痊愈。” “云焕,好好招待晏大夫,三日之后,若是晏大夫没有任何异常,便把药给怀王服用。” “是。” “这几日,委屈晏大夫了。”简璃嘴角勾出一抹浅笑,“晏大夫早些休息,本王便不打扰了。” “恭送璃王殿下。”晏景修躬身行礼。 简璃走后,晏景修对云焕点了点头,便抬手关上房门。 云焕看一眼在夜色中渐渐消失的简璃,又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手指摩挲着下巴,很严肃地思考着。 难道晏大夫也想和主子抢苏小姐,所以才会被主子关在这里? 可是苏小姐都已经是太子妃了,主子还怎么抢回来? 真伤脑筋。 …… 乘马车回相府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下来,苏千澈躺在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双腿随意交叠,在软榻上伸展开来。 青橘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趣事,说到高兴之处还会笑几声,如孩子般欢快的银铃笑声,虽然有些吵,苏千澈却意外地并没有觉得烦躁。 “小姐,你还记得那位尚书府的陈二小姐吗?就是我们与司公子出去逛街之时……” “知道。”苏千澈懒懒答道。 “小姐你还记得她啊,我告诉你哦,曾经那位国公府的安小公子可喜欢那陈二小姐了,什么都依着她,她想要天上的星星,绝对不会给她摘月亮,许多千金都可羡慕陈二小姐了。”青橘一边说一边咬牙,“可是陈二小姐不但不领情,反而还处处羞辱安小公子。” “安小公子虽然没有璃王和怀王的身份尊贵,可好歹也是青年才俊,京都也有不少小姐喜欢他,陈二小姐却处处给他难堪,当众羞辱他,奴婢只是听说就已经气得火冒三丈。” 青橘握着小拳头,眼底闪着两团愤怒的小火苗,仿佛要把陈媛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安初年对陈媛的宠爱,她早已见识过了。 看小丫头如此义愤填膺的样子,只怕是这段时间来安初年又做了什么傻事。 “小姐,你说安小公子这里……”青橘指了指脑袋,悄咪咪地说:“是不是有问题?” 苏千澈想到那个硬要当她小弟的二傻子,揉了揉额角,问:“他又干什么了?” 听到她的话,青橘顿时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样,瞬间炸了:“小姐,你不知道,那陈二小姐太过分了,她竟然把耳环扔进护城河里,这么冷的天,让安小公子光着膀子去河里找!安小公子也是,竟然二话不说就扎进去了!那么多侍卫在,哪里还需要安小公子亲自下去?” 苏千澈身体动了动,侧过身来,问:“那小子感冒了吧?” “可不是,现在这么冷,在河里泡了近一个时辰,能不受风寒吗?”青橘挥舞着小拳头说道,“陈二小姐和那个俞侍郎家的四小姐,她们就在茶楼里坐着,看安小公子一个人在河里找耳环。” “俞四小姐?”苏千澈眼睫微挑,手指在身前轻点。 上次看到陈媛羞辱安初年之时,俞娇妍也在,这次也是,是巧合么? “对啊小姐,她们二人经常在一起,听说陈二小姐以前并没有那么喜欢作弄安小公子,都是因为有俞四小姐在场,才会如此的。安小公子真可怜,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小姐呢?” 苏千澈手指不疾不徐地在软榻上轻点着。 竟然能影响陈媛的决定,看来这个俞娇妍,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嗯……安初年竟然还与陈媛牵扯不清,不知该说他痴情还是蠢? “这是安初年自己的选择,旁人管不了。”苏千澈抬手揉了揉小丫头脑袋,“自己选择的道路,就要承担后果。” “哦。”青橘懵懵懂懂地答道,“小姐,您这次……” “嘘……”苏千澈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她竖起手指放在唇前,示意青橘不要出声。 青橘立马用手捂住嘴,用眼神焦急地询问:怎么了小姐? 苏千澈缓缓坐起身,示意小丫头把口鼻捂住,小丫头连忙点头照做。 随后,便有一股暗香从马车外飘进,苏千澈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不多时,便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咚’一声倒在软榻上。 青橘看着‘晕倒’的苏千澈,双眼猛地睁大,差点叫出声。 一只手伸出来,直接按住她的脑袋,把她按倒在软榻上。 青橘眨了眨眼,很快便领悟,也开始尽职地装晕。 夜里非常安静,初冬的夜晚寂静无声,连虫鸣都没有,只有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吹起树叶轻晃发出的细微声响。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有人撩开了车帘,月光照进来,照在马车里一躺一趴在软榻上的二人身上。 “做得不错。”来人背对着月光,面上遮着黑纱,看不清容貌,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有些粗哑。 车夫转头看一眼车里的白衣女子,声音极低地说道:“她的功夫有些诡异,你好好检查一下,若她是装的,那就麻烦了。” “怎么可能。”面巾男人不屑地说道:“这可是最强力的迷药,只要闻到一点,内力再高深的人,也会不省人事,几个时辰都醒不过来。” “好了,你先回去,剩下的便由我来。”面巾男人不耐地挥挥手,示意车夫赶紧离去。 车夫不安地看了看后方,最终还是离开了。 很快,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马车里,苏千澈无声地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种迷药果然如那男人所说,药效极强,苏千澈仅仅只吸入了一点点,便觉得整个脑袋都是一片混沌,思考能力下降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也或许只是片刻,马车停了下来,似乎有极小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阵轻微却沉重的声响,马车继续行驶。 空气似变得更加清新起来,两旁也变得越发空旷。 似乎已经出城了。苏千澈迷迷糊糊地想着。 马车一路颠簸,昏昏沉沉地有些不好受,苏千澈再次揉了揉脑袋,开始浅眠。 反正在路上不会有危险,到了地方,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 夜色越发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从远处看,只有一盏微弱的橘黄色灯光,在官道上缓缓移动。 马车后方,远远地吊着一个黑色人影,在暗夜中,几乎完全看不见。 醒来之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外面依旧一片漆黑,还未天亮。 只是东方有浅浅微光溢出,应该是快要天亮了。 车帘再次被拉开,一阵熟悉的香气钻进鼻端。 来人进了马车,随着他一步步靠近,整个空间都充斥着男子身上清甜的魅香。 苏千澈心里微紧,男子身上香味的效果,比之迷药还要强上几分。 皇甫溟弯下腰,暗赤色双眸凝在女子凝脂般的肌肤上。 过了片刻,见女子没有动静,他嘴角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弯身,把女子从软榻上抱起来。 倏地,他低下头,看着放在脖子前女子纤细的手。 匕首冰凉的触感,紧贴着脖颈。 女子慵懒乌黑的双眸,即便是在暗夜中,依旧黑得发亮。 “小东西,这么久不见,你就是如此欢迎爷?” 因为暗夜里看不清容貌,耳朵便显得越发灵敏,男子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撩拨着心弦。 鼻端无处不在的魅香,更是让人不自觉沉迷。 即便苏千澈对皇甫溟并无想法,此刻在迷药影响下,脑海无法压制,身体依旧出现了一些不正常反应。 若说十一是行走的荷尔蒙,皇甫溟就是人形春。药,即便知道危险至极,却依旧愿与他沉沦欲海,共赴极乐。 “放我下去。”苏千澈声音慵懒,丝毫没有表现出异常。 “你确定,能自己走下去?”皇甫溟道。 暗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苏千澈却知道,他的嘴角现在肯定挂着邪肆的笑。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说话。 身体软乎乎的,用不上力,既然有人代劳,她为何还要勉强自己? 她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晕过去的青橘,“好好把我的丫环安置起来。” “小东西,竟然还跟爷提要求。”虽是这般说着,皇甫溟却很快叫了人把青橘扛出去。 或许是知道苏千澈的底线,皇甫溟并未动手动脚,很是安分地把人抱下马车,走进客栈里。 客栈里灯火通明,突然接触强光,苏千澈不适地微微闭了闭眼。 “小东西,你可知道,爷让人带你来,是为了什么?”皇甫溟微低下头,灯光照在他身上,洒下浅浅暗影,映在苏千澈脸上,无意识为她遮挡了强烈的光线。 苏千澈眼睫微抬,看着血衣男子祸乱天下的容颜。 “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 皇甫溟暗赤色狐狸眸微微眯起,眸中浮现一抹兴味。 “小东西,爷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既来之则安之,也省了爷许多的麻烦。” 只是,这种性格,也让她极难对外界的人或事感兴趣,要引起她的注意,还需要下点功夫。 “那些人,都是你的手下?”苏千澈转头,看向客栈各处零散的几个人。 此刻他们正走到客栈大厅中,那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二人身上,或惊奇或探究或质疑或嫉妒,不一而足。 然而他们看向皇甫溟的目光,却唯有一种感情,狂热,就像前世脑残粉看到偶像一样,狂热的崇拜。 “小东西真聪明。”皇甫溟嘴角勾起一抹笑,邪魅至极。 苏千澈轻呵,现在还是凌晨,属于休息时间,除了他的手下,谁会没事起来看他如此张扬地抱着人走进来? 不过片刻,皇甫溟便上了二楼,走进最靠近楼梯间的房间,走到床边,弯腰把她放在床上。 苏千澈收回匕首,揉了揉眉心。 靠近皇甫溟之时,眉心便有些灼烧的感觉,难道是血契的效果又增强了? 一道暗影挡住苏千澈的视线,苏千澈抬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妖魅容颜。 “小东西,你好像一点也不怕?”皇甫溟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手指撩起女子一缕乌黑发丝,放在鼻端轻嗅。 “为何要怕?”苏千澈懒洋洋说道。 因为没有休息好,她有些困。 “你不怕,爷吃了你?”皇甫溟低笑,雪白的胸膛微微起伏,胸口处的血色罂粟似层层叠叠绽放开来。 苏千澈神色慵懒地转动着匕首:“你可以试一试。” 皇甫溟微低下头,左手撑在女子身侧,双眸微迷离,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蛊惑:“小东西,你是在邀请爷吗?”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魅惑的气息,低哑的嗓音和惑人的魅香,能让所有女人沉迷。 苏千澈半眯着眼,透过眼缝看着男子嘴角邪肆的笑,片刻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皇甫殿主请便。” 206 皇甫溟怔了一瞬。 若是换做别的人,被下了迷药带到远离自己熟悉的地方,就算是再镇定,也不会像她这般毫不在意,甚至还反客为主,要赶他出去。 不过,这不正是她的特质么,吸引他的一项特质,也让他对她,更为有兴趣。 “小东西,你是不是已经猜到,是爷派人带你过来,所以才如此放心?”若非如此,别的人打她主意,她是不是也如此毫无戒心? 苏千澈抬手,把男子手中的发丝抽回来,懒洋洋看他一眼:“似乎,除了你,没有人让我不放心。” “哈哈,小东西,原来在你心里,爷是如此独特。”皇甫溟笑得邪肆而张扬,感受着发丝从掌心溜走的顺滑感,他再次靠近床上女子,微微上挑的狐狸眸中带着迷人色泽,“小东西,爷对你的兴趣,真是越来越深了。” 苏千澈不语,手指动了动。 “唔……”皇甫溟低下头,看着抵在胸口上的匕首,匕首上,绯红的宝石散发着血色光芒,仿佛在向他示威。 赤色的眸半眯,皇甫溟半勾着唇,声音低沉魅惑:“小东西,为何你总是这么不温柔?莫非,在床上,你也喜欢暴力一些?” “呵,皇甫殿主,你不觉得打扰人睡觉,是很不绅士的行为?”苏千澈眼皮动了动,她现在连睁眼都困难,难道他看不出来? “绅士是什么?”皇甫溟态度诚恳地问。 苏千澈勾唇,笑得很美好:“绅士就是,在我请你出去的时候,你不会找各种借口留下来。” “既然如此,小东西先好好休息,等你醒了,爷再来找你。” 一声轻响,门被关上,外面的灯光也隔绝起来,苏千澈看一眼在门口消失的人,侧过身,面朝里躺着,很快便进入梦乡。 房间外,皇甫溟站在楼梯口,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苏千澈睡的,是他的房间。 唔,他这算是主人被客人赶出来了么?皇甫溟指尖轻抚着胸口血色艳丽的罂粟,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殿主,刚才那位妹妹是谁啊?”娇柔的声音在男子耳畔响起,女子的声音甜腻,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柔软的身体随之贴过来,幽然的香气闯进鼻端。 皇甫溟转过头,赤色眼眸闪过一道红光。 女子面容艳丽,身材凹凸有致,身上的紧身长裙更是把胸口勾勒得喷薄欲出。 她的娇躯紧紧贴着男子,双手抱着男子手臂,胸口有意无意地蹭着男子坚韧的臂膀。 “雅云,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皇甫溟低下头,手指挑起女子下颚,微眯起双眸,看进女子带媚的双眸:“本座的事,何时轮到你过问?” “还有,把你的手拿开,以后别随意靠近本座。” 男子声音极轻,雅云却吓得立即收回手,踉跄着退后两步,低垂着眸不敢看他。 “是……殿主……”她的声音轻颤,直到听到男子的脚步声远离,才敢抬头,目光痴迷地看着男子修长的背影。 这段时间,殿主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前去伺候的姐妹几乎都被打发了出来,殿主甚至都不让姐妹们碰他,她身为护法,是殿里唯一一个可以自由接近殿主的女人,所以姐妹们托她试探一下,殿主为何会变成这样。 雅云表面应了,心里却是冷哼,殿主收了心,不碰那些下贱的女人,她自然是欢欣无比,怎么可能会帮她们打探? 这次出魔魂殿,殿主没有说任何原因,本以为会是独占殿主的好机会,却没想到,殿主竟然大费周折地弄了个女人回来,而且还亲自抱着那个女人?! 雅云转过头,眸光阴狠地盯着房门,仿佛要透过房门,用目光把里面的人凌迟。 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绝对不能让她去魔魂殿! …… 床上,苏千澈身体动了动,抬手,手掌按住眉心。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总觉得芒刺在背,仿佛被毒蛇盯着一般。 “小姐你醒了?”青橘趴在床边,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她。 “嗯。”苏千澈揉了揉额角,坐起身来。 “小姐,奴婢伺候你洗漱吧。” “嗯。”苏千澈懒洋洋应了。 听到她答应,青橘兴高采烈地窜上窜下,一边帮苏千澈穿衣服,一边压抑着兴奋小小声地问道:“小姐,那个穿红衣的男人是谁啊,长得好俊。” 苏千澈懒懒抬眸看一眼她的表情,看来这丫头并没有受到欺负。 只是,若她知道她口中好俊的男子是魔教头子,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没有听到苏千澈的回答,小丫头也没有失望,又接着道:“小姐,我们昨日不是在城里吗,现在是不是已经出城了?” “小姐,那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啊,他们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可并没有对我们怎样,还让奴婢伺候小姐。所以说,他们应该是好人吧……毕竟那个男人长得那么俊……” 所以说了这么多,最后那一句才是关键吧…… 苏千澈坐在梳妆台前,右手撑着脸颊,双眸看着眼前的铜镜,眸光无神。 这么久过去,小丫头还是如以前一样纯真。 才过去一夜,她难道就忘了,她们可是被迷晕了送过来的。 “哎,小姐,昨天不是府里的马车接我们回府吗,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老夫人没看到我们,会不会担心?”青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叫起来。 这丫头是被皇甫溟迷了眼还是蒙了心,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苏千澈双手撑着脸颊,眼眸半眯,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 “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懒懒说道。毕竟,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回过相府,也没有见过老夫人。 所以,即便她突然失踪,也没什么好了不起的。 “怎么会,老夫人一直都很关心小姐,小姐突然不见,老夫人肯定会很担心的。”青橘看着苏千澈什么都不在乎的懒散模样便觉得心里揪得疼,小姐一定是因为对老爷和夫人太过失望,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苏千澈不说话,任由小丫头在她头上动作。 “小姐,我说的是真的,你不在的日子里,老夫人老是念叨你呢……”青橘叽叽喳喳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很快便给苏千澈挽好了发髻。 苏千澈闭目养神,对小丫头的话不置可否。 青橘还要再说话,房门突然被推开,血衣男子修长的身形站在门口处。 “啊,你进来之前怎么不敲门?”青橘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挡住苏千澈,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番,见她身上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才松了一口气,“小姐可是女子,若是败坏了名声,你担待得起吗?” “呵,小丫头口气不小,爷进自己的房间,难道还要敲门?”皇甫溟血色薄唇微勾,缓缓走到青橘面前,赤红色双眸里闪动着血色光芒。 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浸在血池里,无边的恐惧笼罩全身,青橘瞳孔微微睁大,身体一哆嗦,浑身都颤抖起来:“你……你……” 苏千澈站起身,伸手把青橘拉到身后,懒懒抬眸,对上男子犀利的目光:“皇甫殿主,你这是要对一个不会武的小丫头出手?” 青橘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地看向血衣男子,又在看到到男子俊美的五官之后,快速缩了回去。 呜呜,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他想要杀了她! “既是小东西的人,爷便饶她一命。”皇甫溟在女子面前一尺处停下,微低下头,赤色双眸看进女子慵懒眸底,“不过小东西,下不为例,好好管管你的小丫环。” “我要如何管教自己的丫头,还轮不到你来教。”苏千澈伸手推开他,双手环胸,半靠在梳妆台上,修长的双腿撑着地面。 “若爷偏要教呢?”皇甫溟上前一步,双手撑在女子身侧,修长挺拔的身形圈住女子娇小的身躯。 他微弯着身体,薄唇只差半寸便要碰到女子脸颊。 苏千澈身体微向后倾,避开男子惑人心神的魅香,微眯起眸,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才把十一带去魔魂殿?” 角落里的青橘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减小存在感。 这个男人好可怕,只是一个眼神,就吓得她小心肝都在发颤,可是小姐好像不怕他,小姐好厉害。 不对不对,小姐说什么,十一去了魔魂殿?难怪十一不在小姐身边…… 魔魂殿是什么地方?听名字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皇甫溟明显没有想到苏千澈的思维跳跃这么快,眸光再次呆滞了一瞬,才恢复过来。 “呵,小东西,你那位衷心的侍卫,他可是自己来找的爷,不管爷怎么对待他,都是他自己选的。”皇甫溟笑道。 苏千澈眉头微皱,看他的表情,十一在魔魂殿,过得应该并不好。 “随爷回魔魂殿,爷让你去看看你的侍卫。” 苏千澈唇角微勾,眼睫微微挑起:“我已经被封为太子妃,你现在出手,不怕惹得一身骚?” 皇甫溟抬手,指尖轻抚女子白皙脸颊:“只要是你,即便是与整个东刖为敌,又如何?” 男子目光专注,声音虔诚,手指动作轻柔无比,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忽略了他嘴角不正经的笑意的话,这样的皇甫溟,还挺有看头的。 苏千澈抬手拍开他的手,懒懒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小姐……”青橘小小声开口想要阻止。 苏千澈看了她一眼,对皇甫溟道:“把这小丫头安全送回相府。” 皇甫溟勾唇一笑,如盛开了满地的曼珠沙华:“小东西说什么,就是什么。” 青橘一听,顿时急了:“小姐,奴婢不要走,奴婢要跟着小姐……” 苏千澈不耐地摆摆手:“你不是说老夫人会担心吗,正好,你回去给她报个平安,我过几日就回去。” 相府那一群女人的问题不解决,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本来是打算回去收拾大夫人等人的,却没想到竟然被皇甫溟带来了这里,又要耽搁几天。 “小姐……”青橘不情不愿地被人拖走,临走前还眼泪汪汪地盯着她。 苏千澈转头不看她。 “怎么,难道小东西舍不得?”皇甫溟抬手掰过女子下颚,迫使她面对着他。 苏千澈再次拍开他的手,把人推开,站起身往外走:“你为何要利用那个车夫?” “想对小东西不利的人,爷自然要惩罚一番。”皇甫溟笑着跟上。 苏千澈眼睫半掀,“与他接头的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相府派过去接头的,本来就是爷的人,只不过,现在换了一个。”皇甫溟伸出手,抓起一缕女子披在身后的发丝,在指尖把玩,“原来那人已经去了别处,若是有人问起,他会告诉他们,他如约把小东西带到了相府,至于你为何不在相府,那不属于爷考虑的范围。” 苏千澈轻呵,“你这是想把劫持太子妃的罪名,安在相府身上?” “小东西,爷可是在帮你。”皇甫溟笑得邪佞,手指缠绕着青丝,嘴角弧度渐深:“相府的人想要毁了你,也要看爷答不答应。” 苏千澈睨他一眼,“你似乎对相府的计划很清楚?” 皇甫溟摊手,“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想用迷药把你迷倒,再送到某个地方去。” “你觉得,我会让她们占到便宜?”苏千澈用眼尾扫了他一眼,他的胡乱插手,打破了她的计划。 “殿主!”一阵低沉却激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客栈门口,几个男女在门口一字排开,看到血衣男子出来,便热情地大喊道。 他们目光狠厉,压迫感极强,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浓厚的血腥气,随意挑一个,都是能吓哭孩童的存在。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经历过血雨腥风之辈。 看到他们,苏千澈便想到在峰邺城遇到的事。 “此次目的已达成,回去。”皇甫溟挥了挥手,笑得极其满足。 苏千澈转眸看他,难道这家伙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她掳走? 207 他会负责 忽地,苏千澈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她顺着看过去,便见一个身穿紧身衣,相貌身材都极为出众的女子正看着她。 这个女人,应该是皇甫溟的心腹,她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会对她充满敌意? 苏千澈微微勾唇,这样无故的敌意,似乎曾经感受过,是谁呢? 雅云目光嫉恨地盯着她,这样一个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甚至连内力都没有的女人,何德何能,竟让殿主为她如此大费周章? 两人的目光交汇不过片刻,很快一众人便上了路。 “峰邺城发生的事,你可知晓?”马车里,苏千澈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一侧,半眯着眼看着坐在另一侧的血衣男子。 皇甫溟一身暗红色织锦长袍,袍身用暗金丝线勾出精细的纹路,神秘而诱人,只一眼,便仿佛能勾走人所有心神。 他侧身对着她,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侧脸弧线惑人至极,连长而微卷的睫毛,都带着勾人的弧度。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千澈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燥热。 听到她的话,男子转过头,看到她打量的目光,狭长微挑的狐狸眸中忽地闪过一道暗赤光芒。 “你是说,那些冒充魔魂殿行事的行为?”皇甫溟端着翡翠酒杯,轻晃了片刻,动作优雅地放在薄唇前。 他的手指白皙莹润,色泽通透,竟是比手中酒杯还要美上几分。 “看来你是知道了。”苏千澈半靠着马车车厢,手臂撑在车窗边缘,掌心托着下巴,透过掀起的车帘看向窗外。 微微吹拂而过的风吹散了一些燥意,苏千澈摸了摸额头,并未有任何异常。 “不是第一次了。”皇甫溟喝了一口酒,薄唇微微勾起,“在这之前,也有人冒充魔魂殿行事,只是,爷不屑理会罢了。” “为何?”苏千澈有些疑惑,她微侧过眸,想要说什么,眸光却瞬间被男子薄唇吸引。 他的唇虽薄,看上去却较丰润,没有丝毫唇纹,上面留着浅浅酒渍,在飘洒而下的阳光下,闪动着润泽的光芒。 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 马车狭小的空间里,男子身上清甜的魅香被无限放大,一张一合的薄唇带着撩人的味道,引诱着苏千澈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一些跳梁小丑,还不配爷出手。”皇甫溟再次抿了一口酒,磁性动人的嗓音,说出的却是张狂无比的话。 “你不怕那些人败坏了魔魂殿的名声?”苏千澈眉头微皱,身体的异样来得太诡异,又来势汹汹,即便是她清心寡欲,依旧有些压制不住。 她微扬起头,闭着眼,极力控制着呼吸。 皇甫溟低嗤一声,“名声?魔魂殿的名声,不就是让他们闻风丧胆?” 男子低沉性感的声音仿佛带着丝丝电流,窜进苏千澈四肢百骸,让她身体一阵酥麻。 身侧全是他魅惑的体香,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苏千澈心跳变得无规律起来,连呼吸都无法控制,变得重了一些。 虽然只这一点点的异样,皇甫溟却敏锐地感觉到了。 “小东西?”他靠了过去,眸底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担忧。 唯一一次见到她失控,是她全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而现在,她似乎很难受,难道,她的身体又出现了异样? 苏千澈右腿曲起放在软榻上,手掌压着眉心,手指插进头发里,她闭着眼,面色平静,并未有痛苦之色。 “离我远一些。”她开口,声音带着淡淡嘶哑。 随着男子靠近,鼻尖诱人的香气更浓,苏千澈身体的躁动越发强烈,呼出的气息带着灼热的温度。皇甫溟听到她的声音,莫名觉得身体一紧,赤色眼眸仿佛被暗光尽数吞没。 “小东西,你这动作,不会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吧?”他试探着道,越发靠近了一些。 即便还隔着半尺距离,女子身上不正常的炽热却依旧透过空气,传到他身上,她极力控制的呼吸声,明明很痛苦,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的模样,都像是最烈性的毒药,刺激着男子敏感的神经。 “小东西……”皇甫溟微低下头,薄唇靠近女子白皙带着微粉的耳垂。 男子的气息洒在耳畔,酥酥麻麻,仿佛有几千只蚂蚁在身上乱爬,又痒又燥,想要好好发泄一番。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艹。”苏千澈缓缓吐出一个字,身体像是着火一样,说出的话,都像是喷出一团火,“我说,叫你离我远点。” “你不舒服。”皇甫溟伸手,想要把她揽进怀里,胸口却再次被匕首抵住。 苏千澈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眸底亦是无丝毫情绪的极寒,“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小东西,爷昨夜才抱了你,你这就翻脸不认人了?”皇甫溟对胸口的匕首毫不在意,撩起女子一缕发丝放在指尖把玩,“你这种表现,应该是,中了药?不过,你是什么时候中的药,为何现在才发作?” 男子眸中闪过赤红色光芒,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浓浓的性感和蛊惑,身上的香气似乎也变得越发浓烈起来。 苏千澈看着眼前微微开阖的薄唇,猛地闭上眼,随后睁开,揪住男子衣领,直接把人扑倒在软榻上。 匕首掉落在一旁,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了殿主?”马车停下来,外面传来焦急的询问声。 皇甫溟身材颀长,软榻上伸展不开,他微曲起腿,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黑眸,微勾起唇,声音邪肆地开口:“无事,继续。” 外面的人应了,马车又行驶起来。 苏千澈眸底深处燃烧着两团火苗,身体异常的温度仿佛要把她燃烧殆尽。 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男子脸颊,车内的温度在升高,连皇甫溟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明明中药的是她,为何他却觉得,他也像是中了药一样? 前所未有的感觉,想要一个人,想要狠狠地占有她。 “小东西,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皇甫溟声音暗哑,伸手搂住女子纤腰,让她的身体更贴近了一分。 “是你下的药。”苏千澈撑起身体,她还保留着理智,身体却酥痒难耐。 特别是身下躯体的轮廓,带着男人特有的硬朗和力量,更是让她的理智处于崩溃边缘。 “小东西,我若要下药,会等到现在?”皇甫溟大掌放在苏千澈脑后,把她的头压低,在女子耳边蛊惑道:“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如你便从了爷,回到魔魂殿,爷为你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世大婚。” 苏千澈轻喘着气,半迷糊的脑袋思索着这两日发生的事。 皇甫溟说不是他,应该就不是,以他的骄傲,不屑撒谎,况且,就如他所说,他若要下药,不会等到现在。 那么,到底是谁给她下了药,又是什么时候下的,目的是什么? 从昨夜到现在,她没有接触任何外人,睡觉之时也不会有人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动手。 况且,魔魂殿的人应该也不会给她下药,毕竟他们的殿主是什么人,他们清楚至极,若是她与皇甫溟呆在一起,下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危害,反而还会给他们增加未知的变数,他们不会那么傻。 如此说来,就不是魔魂殿的人动的手,只能是昨夜之前。 难道是迷药的效果?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迷药,看来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大夫人把她迷昏,是想要带到哪里去? 迷药对身体并无损伤,接下来的药效,才是她想看到的吧? “小东西,到现在,你还在想什么?”皇甫溟身体动了动,如铁般炙热的身躯灼烧着苏千澈同样灼热的身体。 苏千澈仅存不多的理智在听到男子性感的声音时,再次摇摇欲坠。 她全身的防备都松懈下来,才感觉到身体发软,滚烫的男人躯体,和身下坚硬如铁的硬度,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她低下头,脑袋埋进男子修长脖颈。 “嘶……小东西,你可真热情。”皇甫溟身体紧绷,从脖子上传来的触感,又痒又麻,让他很想把在他身上作怪的女人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好舒服,好香,还想要,想要更多。 苏千澈胡乱地吻着男子白皙脖颈,在上面种下一个个草莓,又来到男子形状漂亮的锁骨。 “小东西,别撩拨爷……”皇甫溟声音低哑地开口,他紧紧揽着女子纤腰,似要推拒,却又想把她嵌入骨血里。 “唔……”男子身体忽然微微拱起,俊美的脸庞染上桃花般粉嫩的色泽。 “呵。”苏千澈抬起头,眸光迷离地看一眼自己的杰作。 白皙的锁骨上,留下了一排齿印,圆圆的,很可爱。 女子懵懂痴迷的模样,与平时大相径庭,皇甫溟低哑地嘶吼一声,身体一动,两人便换了一个方位。 “小东西,爷会对你负责。”男子眼底被红光充斥,炽热紧绷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狠狠地向女子红唇吻上去。 一只纤细的手指点着他的胸膛,女子微歪着脑袋,有些奇怪地问道:“咦,司影,你的胸口怎么开了一朵花?” 208 找个男人 女子声音软软的,带着沙哑魅惑,本该是最诱人的催情药,却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在浑身燃烧着炽烈火焰的皇甫溟身上,瞬间浇灭了他的热情,无边怒意和几不可察的嫉妒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 皇甫溟的动作骤然停住,赤红双眸盯着眼前女子,眸中意味难明。 司影,她现在竟然在想着司影? “呵,你以为,你叫别的男人的名字,爷就会放过你?”皇甫溟伸手捏住女子下颚,迫使她的目光从胸前的罂粟移开,移到他俊美的脸庞,“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扑倒了爷,还想全身而退?” 苏千澈眸光有些朦胧,男子的话在耳边飘飘忽忽听不真切,可他冷却下来的体温,于她而言,却像是沙漠中饥渴旅人的一汪清泉,解了她身体的燥热。 然而这对她来说,却只是杯水车薪,身体如烈火燃烧,无端渴望更多。 “凉凉的,好舒服。”苏千澈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抓起男子的手贴在脸颊上,又腾出手来在半空胡乱挥舞了一番,似乎想要把男子另一只手也抓过来。 女子无意识的亲热动作,让皇甫溟再次差点失去理智,他深吸一口气,眸底暗赤光芒浓郁。 “司影……”苏千澈眉头微蹙,即便是在理智被剥夺的情况下,她依旧似在压抑着什么,声音浅浅的,“有些难受……” “小东西,你可看清楚了,爷是谁?”皇甫溟眼底怒火升腾,手指却轻柔地拨弄着女子脸颊,她这副懵懂无知却又心心念念着别的男人模样,让他恨不得把她生吃入腹。 苏千澈眼前一片模糊,她循着本能想要贴近凉凉的物体,却被人猛地推了出去,重重摔倒在软榻上。 苏千澈被摔得眼冒金星,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又被紧紧抱进一个炽热的怀抱,腰间如铁铸的手臂,箍得她腰都似要断了,脑海中的绮念也暂时消失不见。 “看清楚了?我是谁?!”皇甫溟低声吼道,他紧紧抱着她,仿佛要用尽身体的每一分力气。 只是要她的身体而已,他为何要在意她喊的是哪个男人的名字? 为何心里会被怒气填满,恨不得把她口中的男人撕成碎片! “你……弄疼我了。”苏千澈柳眉微皱,带着些委屈地小小声说道。 殊不知,在人前一贯清冷慵懒的她,露出如此罕见模样,杀伤力简直比最强力的药还强上百倍。 皇甫溟深吸几口气,平息着眸中烈焰,暗赤色狐狸眸深深看进女子瞳眸,“看着我,叫我的名字!” “你只能叫我的名字,叫皇甫溟,听见没有!”男子的嗓音低沉而压抑,修长的手指扼住苏千澈脖颈,手指用力,仿佛只要她乱说话,便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皇甫溟?”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苏千澈眼底恢复了一丝清明。 “很好,看来是想起来我是谁了。”皇甫溟薄唇微勾,眸底折射出危险的光芒。 他放开掐着女子脖子的手,手指下移,放在女子腰间束带上。 苏千澈下意识按住他的手,眉头紧皱。 “你怎么在这里?”苏千澈眸光在眼前男子脸上慢慢聚焦,过了片刻才看清眼前之人,“放开我。” 她用力挣扎了一番,身体却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 “清醒了?”皇甫溟嘴角勾出邪肆的笑,赤色眸底如一汪血海翻腾,“清醒了也好,免得你吃干抹净之后不认账。” “什么意思?”苏千澈心里微紧,身体灼热依旧,脑海还是一片模糊,却并不妨碍她做一些简单的思考。 之前发生的事,虽然有些模糊不清,脑海里却也有些记忆。 似乎,她把现在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扑倒了? 可她扑的不是司影么,怎么变成了这个妖孽? “是不是觉得身体很难受?”皇甫溟轻声说着,低哑的嗓音中带着迷离的蛊惑:“想要爷给你解决吗?” 苏千澈轻嗤一声,“难受又如何?” 现在这种难受的感觉,比之她前世所受的苦,连细枝末节都算不上。 让她更不爽的,是身体无法掌控,随时想要把眼前这个浑身都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男人扑倒的感觉。 她说得极为轻松,仿佛这样的痛苦,曾经经历过无数遍。 皇甫溟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看上去不像是逞强,反而是早已习惯一样,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不是很痛,痛感却清晰异常。 他没有说话,心底的怒气不知何时烟消云散,眸中闪过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异样。 忽然地,他想要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你可以起来了。”苏千澈懒懒躺着,身体软软的,让她一动都不想动。 异样的感觉不过刹那,转瞬即逝,皇甫溟便再次恢复邪佞,唇微勾,眼微挑,便是惑乱天下的姿态。 “你确定,不要爷帮忙?”他的手指轻抚过女子脸颊,不正常的灼热把她白皙的脸庞镀上一层红晕,“啧,若是没有解药,这样下去,你怕是会被烧死。” 苏千澈懒懒掀了掀眼睫,任由他手指拂过,带起一阵阵细小的电流,“你带了那么多属下,应该会有精通医理的吧?” 皇甫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很认真地分析道:“给你下药的人,不可能会给你留下退路,所以这个药,没有解药,只能男女欢爱,才能……” “这样啊……”苏千澈低声喃喃。 皇甫溟眸底闪过得逞的笑意,就知道她现在脑子不好使,好忽悠,于是再接再厉:“自然是这样,这药如此诡异,药效如此之强……” “那就麻烦你……”苏千澈抬了抬眸,眸光慵懒地看着男子魅惑的容颜,“去给我找一个干净的男人。” 皇甫溟脸上笑意骤然僵住,她宁愿随便找一个男人,也不想给他? “麻烦了,要……干净的。”苏千澈红唇轻勾,缓缓强调道。 “苏千澈,你给我适可而止,别以为爷会无休止地包容你!” 饱含怒气的咆哮声在马车里响起,马车外却没有丝毫动静。 苏千澈眸光未动,环顾四周。 马车被一层透明几不可见的光环笼罩,应该是皇甫溟布置的隔音结界,难怪皇甫溟如此失控的时候,他的手下都无动于衷。 “皇甫殿主,这话就严重了。”苏千澈微抬眼,男子左耳上的钻石耳钉折射出的光芒晃花了她的眸。 她微微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需要你的包容,我现在变成这样,皇甫殿主功不可没。” 他现在若是想要对她怎样,她毫无反抗之力,只有激怒他,才能彻底打消他心里的念头。 皇甫溟凝视了她片刻,“小东西,你在故意激怒爷?” “外面有水声,看来,不必麻烦你去找男人了。”苏千澈轻笑道。 马车外,充当车夫的魔魂殿侍卫竖起耳朵,全身心投入身后的马车中,想要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 然而马车里安静异常,别说谈话声了,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好奇怪,难道殿主大白天的在睡觉? 此刻,他们正在一片山林中,道路两旁的树几乎都已经落了叶,显得有些萧瑟,不远处有水流的声音,想来应该是瀑布汇成的小溪。 “停车!”磁性低哑的声音突然传出,虽然与平时皇甫溟的声音别无二致,可侍卫却莫名觉得,殿主似乎有些生气? 难道那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不知死活地惹殿主生气了? 旁边骑马的下属听到皇甫溟的话,全都停下来,目光聚焦在唯一的一辆马车上。 侍卫也连忙停了车,转过头拉开车帘殷切地问:“殿主有何吩……” 说到一半的话卡了壳,侍卫看到马车内的一幕,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只见自家高贵至极从未伺候过人的殿主竟然‘温柔’地弯着腰,动作轻柔地把软榻上的女子抱起来,向来惑人的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表情。 他不会是见鬼了吧?殿主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动作? 直到皇甫溟走远,侍卫以及几个手下才反应过来,这……殿主竟然再次抱了那个女人? ‘噗通’。 远处,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几人有些恍然地拍了拍胸口。 原来,殿主是为了方便把人扔出去,所以才会抱着她的……吧? …… 京都,丞相府。 大夫人一袭袍,剪裁得体的长裙勾勒出她高贵得体的姿容,她端坐在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院子里开得正盛的金黄色腊梅。 在她对面,苏清怡着一袭鹅黄长裙,成熟的身材包裹在略显稚嫩的衣袍里,却愈发显得诱人。 她安静坐着,秀雅而文静。 “刚才娘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大夫人动作优雅地抿一口茶, “怡儿记住了。”苏清怡低声回道。 多日在相府里修身养性,让苏清怡看上去更为沉静,眸中也是波澜不惊,似乎并没有受到这段时间以来,众人对丞相府几位小姐的各种议论。 大夫人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不管何时,不管遇到何事,都要冷静,遇事慌慌张张,没有主见,难以承担大任。” “是。” “今日之后,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好消息。”大夫人伸手,替苏清怡把额角一缕发丝缕到耳后。 苏清怡暗地里咬了咬唇,抬起头看着大夫人,轻道:“娘,我们真的要这么做?” “怡儿!难道连你都不听娘的话了?”大夫人低喝道:“你可别忘了,害你们三姐妹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都是那个小贱种!明明只是一个庶民的女儿,竟然还妄想太子妃的位置,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苏清怡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却转瞬即逝,她拉着大夫人的手,轻声道:“娘,您误会了,女儿只是觉得,不应该把她送给璃王殿下。” “璃王虽身有残疾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可他的权利却丝毫不亚于太子殿下,若是把那个女人送给璃王殿下,不是便宜了她?” 大夫人矜贵的眉微微皱起:“你也是这么想的?娘也觉得,如此安排,大大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可娘这么安排,也是不得已。正因为璃王势大,又听闻璃王对小贱人有几分情义,若是毁了那个女人,只怕会遭到璃王的报复。丞相府虽然也有些根基,却也不是璃王的对手。” 苏清怡轻轻一笑,成片的灿金色腊梅全部沦为背景。 “娘,您想得太多了,若璃王真的对小贱人有情,又怎会丝毫不阻止皇上封太子妃的举动?他既然并未出手,又怎么会暗地里接手那个女人?毕竟,若是传出去璃王与‘太子妃’有染,那可是重罪,璃王殿下怎会不顾忌名声?” 大夫人眼睛一亮,“对,还是怡儿考虑得周到。把她送给璃王,太便宜她了,好在娘只是暂时让人把她安置起来,并没有直接送过去。” 苏清怡唇角微勾,极浅的弧度,她微垂着眸,再次恢复了娴静的模样。 “只是……昨日派出去接应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大夫人转过头,对候在凉亭外的嬷嬷道:“昨日派去接七小姐的车夫可回来了?” “回夫人,车夫早已经回来,并且已经告知,人已经送到接应的人手中。”嬷嬷应道。 “那接应的人在哪里?”大夫人问道,她要在那女人药效发作之前,把她送到该去的地方。 嬷嬷嗫喏了两句却说不出话来,正在此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禀……禀告夫人,那位……那位大哥,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见踪影!” “你说什么?!人弄丢了?!你们怎么办事的?”大夫人猛地把茶杯摔在地上,眼神怨毒。 已经商量了数次针对那个小贱人的计划,却每次都在还未实施时就已经夭折,难道那个贱人的运气就那么好? “娘,您别担心。”苏清怡轻声安慰。 大夫人冷哼一声,“她中了药,必须要找男人才能解决,不管如何,此次把她寻回来,她定然已经是不洁之身,更是失去了当太子妃的资格!” 209 以身犯险 院中腊梅开得正盛,汇成一片金色海洋,偶有一阵风吹过,送来阵阵馥郁清香。 分明是一片美好的盛景,可凉亭里的气氛,却无端让人觉得身体发寒。 伪装成家丁的,是一早便跟着大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有几分本事,对大夫人绝对忠诚,所以才会被派出去接应那个走失的家伙。 大夫人的计划,他也很清楚,先用相府的车把苏七小姐接走,等到夜晚再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人迷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别处,如此一来,若是苏七小姐出了问题,相府也能撇清关系,毕竟若是相府想要害苏七小姐,怎么可能做出去璃王府接她的举动? 而大夫人给的药,在江湖上也是极为少见的,药效也是极为罕见,前一层药效,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却能让人昏迷,而昏迷之后醒来,另一重药效便发作了,中药之人即便有再强大的意志力,也会很快沉沦,且若是不解的话,后果便是死亡。 所以,那药必须解。 但若是一个女人的清白被毁,那个女人的一生便彻底毁了。 苏七小姐虽不是相府真正的小姐,却因为挡了四小姐的路,遭受了无妄之灾,如此可悲的人生,也只能怪她没有投一个好胎了。 过了片刻,家丁才说道:“夫人,丁二的踪迹,属下没有寻到,若是他被人抓住……” 在相府待久了,家丁对苏千澈的了解也多了一些,既然她能被封为太子妃,背后必然会有人保护,所以,丁二极有可能被暗中保护苏千澈的人抓走了。 “无妨。”大夫人不过片刻便冷静下来,她挥了挥手,示意人把昨夜去接苏千澈的车夫带上来,只是话刚出口便又意识到什么,随之改了口:“他可还能自己走?” 嬷嬷嘴角抽了抽:“应该……可以……吧……” 大夫人见她如此模样,便不耐地说道:“不必了,我亲自过去一趟。” 说罢便站起身,让嬷嬷在前面带路,苏清怡低垂着眸跟在后面。 穿过几条回廊,来到后院一座偏僻的小院中,刚到院门口,便闻到一阵浅淡的血腥气。 “怡儿,你在这里等着,娘进去看看。”大夫人微皱着眉,示意苏清怡在外等候,身为未出的女子,不宜让她看到太过血腥的场面。 苏清怡仰头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娘,这种小事,怡儿不会害怕。” 大夫人看她一眼,点点头,若是这么点血腥都怕的话,以后怎么在深宫立足? 四人进入了小院,院子里极为简陋,越是靠近房门,血腥气便越重。 房门口,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在看守,见到大夫人等四人,连忙行礼。 “人可是在里面?”大夫人问道。 “是的,夫人,从昨夜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守卫说罢,便推开房门。 房间里照不到光,有些黑暗,随着木门被推开,有了光线照射进去,才能看到房内的大概。 靠近房间里侧的床上,一个人正躺在上面,那人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眉头却是紧紧皱着,似乎极为痛苦。 浓郁的血腥气,便是从床上的人身上发出来的。 大夫人眸底厌恶情绪更浓,可为了确认昨晚之事,她还是必须要亲自走一趟。 旁边的嬷嬷见状,很合时宜地拿出一块手帕,递到大夫人面前:“夫人,这上面有您最爱的梅花香气,掩住口鼻不会那么难受。” 大夫人接过手帕,抬步进了屋。 房间很小,不过几步便来到了床前,家丁把车夫叫醒,也不等他反应,大夫人便开口问道:“昨夜,你可是接到人了?”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显然是片刻也不想多待。 车夫深受重伤,刚被人叫醒还有些懵,看到大夫人却条件反射地快速答道:“属下……属下接到了人……” 车夫脑海里闪过昨夜的情景,本来交接挺好的,却不知为何,那个被大夫人派去接应的人竟然在背后向他下了黑手,导致他深受重伤,小腹流血不止。现在虽然血已经止住,疼痛却依旧侵蚀着他的全身,只是轻轻动一下,都痛得仿佛连骨头都要碎了一样。 “你做得很好,好好养伤,相府不会放过胆敢劫走七小姐的人。”大夫人冷声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可知道该怎么说?” 车夫脑海里一片浆糊,下意识点头。 大夫人说的,是昨夜偷袭他的人劫走了七小姐? 出了房间,大夫人便一刻不停地走出院门。 苏清怡走在她身侧,有些疑惑地问道:“娘,怎么问了他一句话就走了?” 大夫人拿开掩住口鼻的手帕,哼笑道:“只要她上了马车,在里面呆了足够长时间,便会吸入足够多的药。只要她中了药,只要她不是被太子救走,她现在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苏清怡略一思索,便知晓了大夫人话的意思。 “娘,那药真的没有解药?” “那是自然,若是有解药,那娘的计划还有何意义?那是娘特意去求的药,不管她是什么体制,只要吸入一点,必然中招。”大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的笑意,“而且那药效极强,只能通过男人纾解,若是刻意压制,反而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苏清怡低垂着眸,盖住眼底思绪。 没有解药的春。药在江湖中并不常见,只是在某些场所,用以驯服那些不听话假装清高的女人。 也有一些,是邪教用来控制人的某些手段。 虽然她极少与江湖人士接触,却也知道,她的大舅,也就是大夫人的哥哥,是地煞门门主,想要通过地煞门拿到一些药,并不是难事。 既然小傻子已经中了药,失身是板上钉钉的事,她再也不必担心那小傻子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为了确保药效,娘用的分量可是极重,寻常一两个男人,都解决不了。”大夫人轻声说道。 苏清怡眼底闪过一道亮光,这么说来,那小傻子想要活命,必然会失身于几个男人,那样的话,别说是太子妃了,就算是她想做寻常人家的妻子,只怕都没人会要。 也只有那勾栏院,才会收留她那样的贱人。 “这一次,那个小贱人再无翻身之日!”大夫人眸底划过沉凝暗芒:“怡儿,太子妃之位,只能是你的。” “娘,怡儿知道了,怡儿先陪陪娘,一会儿再去陪奶奶用膳。”苏清怡挽着大夫人手臂,温温柔柔地说道。 “嗯,怡儿在老夫人面前乖一些,你爹可是最听你奶奶的话。”大夫人拍了拍苏清怡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苏清怡乖巧地点头:“女儿知道了。” 两母女一边聊天,一边在缓缓在走廊上走着,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嬷嬷和家丁静静跟在二人身后,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 这是一个天然的小型湖泊,由上方小溪汇聚而成,湖水又从下方缓缓流出,形成一个景色颇为优美的活水湖。 湖泊四面被绿树环绕,在寒冷的初冬,树叶竟也没有凋零,一些零散的草叶和野花散布在四周,竟也颇有些水秀山青的味道。 一血衣男子站在湖畔,男子长身玉立,宽肩窄腰长腿,容颜俊美如画,仅仅是束手立在湖畔,便让湖畔的美景黯然失色。 皇甫溟微低着眸,微碧的湖水倒映着男子修长的身形。 他静静看着湖面,眸光停留在刚把人丢下去的地方。 湖水不深,却也不浅,水质碧透,却无法看清湖底之景。 湖面平静,只有不远处一圈小小的涟漪,昭示着他刚才确实把苏千澈扔了下去。 已经三个呼吸的时间,水里却一点动静也无,甚至连个气泡都没有冒出来。 为何会没有动静? 难道,小东西不会游泳,现在已经被淹死了? 应该不会,这么短的时间里,即便她不会游泳,也淹不死。 况且,不会游泳的话,应该是要在湖面挣扎一番,可现在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溟缓缓蹲下身,双眸盯着湖面,很是严肃地思索着这个问题。 要不要叫一下她? 但是她刚才让他难堪,还在他的床上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若是现在表现出担心她,他多没面子? 湖水清澈,能看到浅水处不时游过的小鱼,却始终不见湖里女子的身影。 皇甫溟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难道,那诡异的药,还有其他效果? 远处一株大树上,一个被树叶遮挡的黑影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看着平静的湖面。 黑影一身青衣,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两只眼睛就像是圆圆的珍珠,红润的嘴角带着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爱极了。 而这张娃娃脸上,此刻却带着明显的担忧。 从璃王府出来之后,他便一直跟着苏千澈,暗中保护着她。因为是苏千澈自愿上的相府的马车,他便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她竟然中了迷药,还被带到了城外。 原本是想要跟着马车查清楚是谁要对苏千澈不利,却在马车离京都越来越远之时,他意识到了危险,等他想要解救的时候,马车已经走到了皇甫溟的地盘。 除了皇甫溟,还有几个手下,也都是顶级高手。 萧潜不能现身,只能静静等待时机。 看到那个混蛋抱着苏千澈走进客栈时,他恨不得一剑把那个混蛋砍了! 好在晚上那混蛋没有在夫人的房间里,否则他真的会控制不住宰了那个混蛋! 虽然皇甫溟不在,他的内力却时刻监视着那个房间,萧潜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只能一忍再忍。 直到看到刚才皇甫溟的举动,他心里名为忍字的那根弦却要断了。 刚才,被皇甫溟扔下去的那个,是尊主夫人吗?! 夫人的实力不弱,怎么像是没有反抗一样,就被皇甫溟扔进了湖里! 真的是扔!那个混蛋,动作那么粗鲁,夫人被扔下去的时候,水花都溅到了湖岸上! 夫人可是被尊主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皇甫溟那个混蛋竟然敢如此对待夫人! 更重要的是,为何夫人被扔下去这么久了没动静? 难道是皇甫溟想要谋杀,所以夫人点了穴扔进湖里?! 又过了半晌,湖面依旧平静无波,萧潜顿时怒了。 皇甫溟这个混蛋,竟然敢如此对待夫人! 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不,夫人有任何闪失,他绝对不会…… 轻微的破风声打断他的思绪,一道血光携着凛冽气势,如疾风利箭向他激射而来。 “靠,竟然偷袭!”萧潜低喝一声,身体在血珠射过来的刹那便做出了反应,身影一晃,便横移数米,跳到另一棵树上。 ‘轰’ 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响起,血珠射在萧潜刚才呆过的大树上,碗口粗细的树干像是遭受巨力攻击,直接被射穿,中间留下一个恐怖的大洞,随后,上方的树干摇晃了几下,便缓缓倒了下来。 萧潜看到皇甫溟随意一击造成的恐怖破坏力,抬手擦了一把汗。 虽然已经与皇甫溟交过手,可对于皇甫溟的破坏力,萧潜依旧心有余悸。 这个不男不女的妖孽,手段层出不穷,仅仅是随意挥出的血珠,都够他喝一壶的。 当时离云宫与魔魂殿厮杀,就是因为低估了皇甫溟,离云宫才损失惨重,还害得尊主身受重伤。虽然后来他们也报答了魔魂殿,但是对魔魂殿伤了尊主的怒火,萧潜却依旧无法轻易抹去。 “原来是你这只小老鼠。”皇甫溟双手负在身后,薄唇微勾起邪肆的弧度。 湖面吹起的风轻抚过他及臀青丝,男子长身而立,发丝和衣摆在风中漾起浅浅涟漪。 一人立在湖畔,一人站在树梢,隔着半面湖,遥想对望。 萧潜眸光晃了晃,这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勾人的劲,若他是个女人,只怕是魂都要被勾走了。 不对不对,尊主可比他美多了,他怎么能觉得有人比尊主更勾人? 咳咳,还是不对,尊主是误坠凡尘的仙人,这人却是勾人魂魄的妖孽,怎么能相提并论? 魔魂殿殿主又如何,不就是装么,在气势上,他绝对不能输。 萧潜唰一声拔出长剑,遥遥指着血衣男子:“皇甫溟,你刚才做了什么!” 皇甫溟面色微变,二人对峙的时间不过片刻,可苏千澈在湖底却没有上来换气,难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来人,把他抓起来!”皇甫溟没有理会萧潜,只对守在外面的手下吩咐一声,便纵身跳进了湖里。 快速赶过来的雅云等人只看到水面溅出的水花,便已不见了皇甫溟的踪影。 “殿主!”雅云见状,急喝一声,想也不想地便直接跟着跳了下去。 其余手下拉之不住,便只能听从吩咐去抓住树梢上的萧潜。 萧潜见皇甫溟二话不说便跳进水里,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皇甫溟的样子,似乎很急切,难道,他把夫人扔进湖里,不是想要杀她,而是有别的目的? 就在萧潜怔愣的瞬间,魔魂殿五位高手已经把他包围了起来。 …… 凉,透心凉,清凉的水液包裹在周身,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慰着她。 苏千澈双手抱膝,脑袋埋在膝盖上,安静地待在湖底。 谁能想到,曾经的她见到水便心惊胆战,现在,却能不借助外物,在水底呆足半个小时? 有小鱼从她身旁游过,一阵阵细小的水流拂过,原本该是舒服的感觉,打在身上,却似带起身体一阵阵颤栗。 清凉的水液泡在身上,舒爽只是片刻,随后便是更为汹涌的热潮,即便是周身的湖水,都压制不住。 身体似乎更加敏感了。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舒展开身体,像鱼儿一样在水中游起来。 相府想要算计她的,只有那几个女人,会想出这种恶毒办法的,应该是大夫人无疑了。 下水之后不过片刻,苏千澈便已经意识到,她所中的这种药,只怕是难解。 她们想要毁了她么? 苏千澈微微一笑。 若是她们知道,她并不在意这具身体,更不在意所谓的清白,不知会不会气急败坏? 因为是原主的亲人,又养大了原主,苏千澈并没有下手对付相府几个女人,不过现在看来,她放过她们,她们却一直找茬,似乎,那些人已经不能留了。 这段时间过得平静,她还是大意了,本以为身体对毒有免疫力,却没想到轻易中了招。 身体的异样,让苏千澈再次变得有些迷糊起来,可水里的凉意,却让她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已经很久没有自由地游过泳,虽然身体很奇怪,却也不妨碍她心里的舒畅。 曾经在炼狱岛上,四面环海,她可是在海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唔……似乎越是运动,身体的感受便越发强烈了。 若真的没有解药的话,她是不是应该找一个男人解决了? 不过有皇甫溟看着,她要找别的男人,应该有难度。 虽然皇甫溟是男人中的极品,许多女人明知一死还是愿与他共度春宵,可想到他与那么多女人有过,便觉得心里膈应。 所以,皇甫溟就算了。 可惜司影不在,不然的话,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上了。 苏千澈一边缓缓游着,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 身体的温度很高,接触到的湖水也不再清凉,仿佛周围的水都跟着沸腾起来。 苏千澈的动作也越来越慢,眼前一片朦胧。 她轻叹一口气,往上游去。 身体有些软,好像用不上力了,似乎,她并不是在往上游,而是在向下跌落…… 朦胧的视线中,一个男人快速向她游过来,男子容颜如画,一头青丝在脑后铺成一匹锦缎。 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看不清是谁,苏千澈却松了一口气。 一条健韧的手臂揽住女子柔软腰肢,男人满含怒意的话中,却带着罕见的担忧:“你这个女人,宁愿死,也不愿让爷碰?!”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没有说话,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她哪里想死了?只不过身体用不上力而已。 就算她在湖里泡上一个小时,也不会死的好么? “小东西,在爷的眼皮底下,你竟然敢寻死,看爷怎么收拾你。”皇甫溟单手揽着女子,动作迅速地往湖面游去。 她现在身体没有半分力气,若是皇甫溟想要用强,她从不从?苏千澈懒懒想着。 雅云从下水之后便追着皇甫溟,速度却不及他快,眼睁睁看着他把湖底的女人救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嫉恨。 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让殿主亲自下水救她,她怎么不直接去死?! 看着血衣男子俊美的脸,雅云在一瞬间收起心底思绪,游到皇甫溟面前,低声开口道:“殿主,男女授受不亲,让属下来吧。” 说罢便要伸手抱住皇甫溟怀中女子。 皇甫溟手臂一动,避开了她的动作,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抱着人便快速游出水面。 上了岸,皇甫溟不顾身上湿冷,快速探了探苏千澈鼻息,发觉还正常之后,心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直到放下心来,皇甫溟才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滚烫,甚至比下水之前还要热上几分。 这究竟是什么药,怎么那么邪门? 皇甫溟手臂收紧,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暴躁,恨不得把下药之人凌迟。 他环视四周,见几个没用的手下连一个萧潜都没有搞定,心里更是怒气飙升。 左手微动,数粒血珠带着凌厉风声再次射向正被一群人围攻的萧潜。 “卧槽,又偷袭!”萧潜连忙跳起来,风一般的速度避开几粒血珠,却依然有两粒血珠打在他的左臂和右肩上,虽有内力护体,萧潜还是受了一些伤。 “皇甫溟,你身为一殿之主,竟然还搞偷袭,颜面何在!”萧潜再次窜到树枝上,躲避着如影随形的攻击。 皇甫溟赤色双眸微微眯起,似警告似不屑地开口:“若是想要抢人,把你的主人叫来,一只小老鼠,本座还不放在眼里。” 说罢,便不再理会他,对另一人道:“古邪,过来。” 被唤做古邪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听到皇甫溟的话,快速收起手上攻势,运起轻功,片刻便来到皇甫溟面前。 萧潜也在这时发现了苏千澈的异样,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若是夫人出了事,他的性命不保啊! 可是有皇甫溟在,他连夫人的身都近不了,该怎么办? 从水里上来的雅云看到皇甫溟抱着那个女人大步朝马车走去,眼底被嫉妒填满,快要冲破眼眶。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因为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把身材凸显得更是让人鼻血直流。 曾经的殿主对她颇为宠爱,虽没有过实质的身体交流,却也待她不薄。 可不知何时开始,殿主的目光再也没有停留在她身上,甚至连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难道是因为那个女人? 不可能,殿主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对那种女人上心?! “殿主,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属下这就去给你拿衣服换上。”雅云快步追上来,在皇甫溟身边殷切地说道。 皇甫溟并不理会,抱着苏千澈上了马车。 两人的身上都湿哒哒的,在马车里留下了一串脚印。 皇甫溟似乎这才意识到怀中人儿浑身湿透,便腾出一只手来,单手抱着她,左手覆在女子小腹上。 一阵微弱的气流传出,苏千澈身上的衣服不过片刻便被烘干。 小心翼翼却又似有些赌气地把人扔到软榻上,皇甫溟转头看向车门外的古邪,表情恢复了一贯的邪魅:“上来,看一看她中的毒,可有解决方法?” 古邪一路跟着皇甫溟从湖边走过来,不过短短一段路,却让他的小心肝砰砰直跳。 他刚才在殿主眼里看到了什么? 温柔?担忧? 这样的情绪,竟然会出现在妖异的殿主眼中? 他该不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吧? 听到皇甫溟的话,古邪似乎已经忘记了思考,直愣愣地上了马车,弯下身便要给床上女子把脉。 “别动!”皇甫溟忽然出声制止,古邪的心脏再次跳了一下,惶恐顿时充斥整个脑海。 殿主这是,生气了?他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古邪小心翼翼地瞄了目光邪佞的男子一眼,却见他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放在女子纤细的手腕上,然后道:“现在可以了。” 怔愣地转过头,古邪看着女子手上雪白的丝帕,顿觉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殿主这意思,是不想让别的男人碰这个女子?甚至连把脉都不行? “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本座亲自教你?”皇甫溟斜靠在软塌后侧,嘴角一抹笑,如罂粟粲然盛放。 “属下不敢……”古邪连忙为苏千澈把脉,手指刚触碰到女子手腕时,心里便是一惊。 这么高的体温,从外表看上去,却没有丝毫异常,甚至女子的表情都极为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感受到身体如火焰燃烧的高温。 古邪心里的轻视散去,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皇甫溟眸光落在苏千澈光洁的额头上。 因为体内温度过高,她白皙的额头渗出了微微细汗,眉心处火红的印记颜色变深,似渗了血,变得诡异而妖娆。 过了片刻,古邪放下手,摇了摇头,叹一口气:“殿主,此毒无药可解。” 这女子分明没有丝毫内力,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江湖高手,不知是谁竟如此恶毒,给她下了这种强横至极的药,若是不与男人结合,只怕是浑身都会被高温烧尽。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皇甫溟在听到古邪的话时,却依旧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她对他极为排斥,他不会对她用强,可要给她找另外的男人,又绝无可能。 “此毒名为销魂杀,只有用最原始的方法,才能解决。” “但是,此毒毒性霸道至极,若只是一个男人,只怕……”说到这里,古邪不知出于何种意图,偷瞄了皇甫溟一眼。 皇甫溟眼角微挑,嘴角勾起邪肆的弧度:“你这是,在怀疑本座的能力?” “殿主,你……你……”古邪震惊了,满脸都写着‘你难道要亲自上?’ “面对这样的美人……”皇甫溟别有意味地看了女子白皙微粉的脸颊一眼,“本座怎会把她拱手让人?” 因为在湖中泡了许久,苏千澈脸上的易容已经彻底脱落,露出原本绝美的容颜。 古邪顺着皇甫溟的目光看过去,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这女子,只是凭容貌的话,倒是不输殿主半分,难怪殿主会动了做解药的念头。 可是,关键不是这个! “不可以,殿主,这种药本就霸道,她又吸入了许多,一个人必然无法解决,若是殿主的身体受了损伤,属下万死难辞其咎!”古邪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已经没有作用,滚出去吧。”皇甫溟随手一挥,古邪便呈直线被扔了出去。 马车外,正想找借口进马车的雅云感觉迎面一个大型暗器袭来,便抬手直接把暗器击落在一旁。 暗器砸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 “哎哟……”古邪措不及防被扔出马车,又遭到重重一击,只觉得浑身骨头都仿佛散架了一般, “古医师,怎么是你?”雅云看一眼古邪,又看一眼身前的马车,低声问道。 古邪顾不上身上的痛,连忙道:“快……快去阻止殿主……一定不能让他身体力行……” 一个人做解药解销魂杀,最坏的结果,便是身亡,他绝对不能让殿主冒这个险。 雅云见他焦急的样子不似作假,怕是殿主遇到了什么难题。只是,他作为医师都被扔了出来,她若是进去,只怕也讨不了好。 可若是不阻止的话,她又不甘心。 只思索了片刻,雅云便下定决心,快步走到马车边上,刚要抬脚踏上马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弹了出来。 雅云被摔了出去,跌落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 “殿主在做什么,为何会设上结界?!”雅云气愤地说道,她与皇甫溟的内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若是强行闯的话,只会遭到更为强烈的反击。 古邪面露苦色,殿主这是下定决心要独自为那个女人解毒了。 雅云见他面色发苦,便知事情只怕不简单,快速追问:“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古邪叹一口气,把事情细细说了。 雅云听后,再顾不得身上的伤,站起来沉声道:“不行,绝对不能让殿主以身犯险!” 说罢,她便再次走到马车旁,拔出匕首猛地向马车外看不见的结界扎过去。 马车里,皇甫溟半倚在软榻上,垂眸看着苏千澈紧闭的双眸。 “小东西,爷知道你醒着,刚才医师的话,你也听到了,此毒,无药可解。”皇甫溟半躺在女子身侧,左臂撑在女子脑后,修长手指插进发间,右手撩起一缕青丝,轻嗅着女子发丝清香。 男子大半个身体都在女子身侧,如瀑般的青丝随意披在脑后,两人衣袂相接,容颜绝美,一卧一躺在软榻上,像是一幅优美的水墨画。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脑袋里一片浆糊,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控制身体,不主动往身侧男人身上扑去。 马车忽然晃了晃,皇甫溟往外看了一眼,挥手再次加固了结界,才接着对床上女子说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等死,第二,和爷做。” 苏千澈嘴唇动了动,极缓慢地说道道:“怎么办,我现在还不想死,但是,也不想和你做。” 她的唇角勾了勾,轻闭着眼,“若是你能把司影找来,我会很感激你。” 皇甫溟动作微顿,缠绕在指尖的发丝,却像是缠在心头,密密麻麻的痛,绞着心口,仿佛窒息。 男子双眸微眯,猛地扯着她的发丝,迫使她仰起头,他微低下头,在女子额头上方说道:“呵。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即便司影来了,爷也不会把你交给他。” “那你就去给我找个干净的吧,我也会很感激你的。”苏千澈不甚在意地说道。 又是一道清晰的痛划过胸口,皇甫溟忽然邪笑道:“莫非你忘了刚才古邪的话,一个人,解决不了,要不,爷去给你找几个干净的?你想要几个,爷就给找你几个。” 苏千澈不语,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皇甫溟手指轻托起女子下巴,薄唇缓缓印在女子挺秀鼻梁,“考虑得如何,想要几个男人?” 苏千澈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皇甫溟,你不必如此。” 若是换一个人听到他的话,只怕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可对她来说,却像是一阵风吹过,在心里留不下丝毫痕迹。 倒是他磁性的嗓音,一再拨动她的理智。 其实,除了第一次见面,皇甫溟想要取她性命之外,之后的相处,似乎都是他吃亏,他也再未对她下杀手,甚至还多次有意无意地让着她。 她都不知道,在她心里,究竟是把皇甫溟当成什么。 敌人,还是朋友? 似乎都不是。 为何会对他如此抵触,是因为心理洁癖么? 皇甫溟眸光闪了闪,开口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哑:“是不是除了我,只要是干净的男人都可以?” “是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只要干净,你都可以接受他,唯独不能接受我,对不对?” 苏千澈不语。 皇甫溟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汹涌而出的苦涩,“若是……” 顿了顿,他不屑地笑道:“呵,爷是不是该觉得骄傲,在小东西心里,爷竟是如此特殊。”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眼睫轻颤。 皇甫溟的情绪,似乎透过空气,传到了她身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薄情语气里的绝望。 眉头微皱,她何时变得多愁善感了? “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选择爷还是其他男人。”皇甫溟薄唇轻勾,指尖由下往上一寸寸划过女子脸颊凝脂般的肌肤,他埋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好想想,想好了,便告诉爷。” 苏千澈默了默,缓缓道:“不必劳烦了。” 空气再次沉寂了片刻,才传来男子磁性动听的嗓音。 “那你就等死吧。”皇甫溟无情地丢下一句话,便坐起身来。 苏千澈感觉到身侧的温度消失,轻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药性已经在全身扩散开来,她也没有解决办法,又不能随便选个人把身体交付出去,便只能等药性退去。 想来凭她的意志,能够撑过去……的吧? 身体灼烧的温度在逐渐升高,苏千澈却似乎适应了这种温度,虽然难受,却并无大碍。 莫非是因为前世被折腾得太多,所以这一世的身体抗性增高了?苏千澈自嘲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也或许只是片刻,她已经烧得几乎昏迷的时候,却有一阵清风吹来,风中夹杂着淡淡的甜香,有人停在了软塌前。 虽然闭着眼,苏千澈却依旧能感觉到,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颊,不曾有一刻离开。 又过了片刻,苏千澈感觉到男子弯下腰,似乎又看了她一眼之后,一个微凉柔韧的物体轻贴在眉心。 眉心的印记刹那间仿佛灼烧起来,比之身体更热几倍的温度,让苏千澈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 明亮的光线从两者相贴处迸射而出,划破空气,马车两旁的车帘被掀起,仿佛有庞大的力量倾泻而出。 “皇……”苏千澈张了张嘴,想要询问,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身体里的热度全部集中到眉心处,眉头仿佛都要爆炸开来。 痛……好痛…… 苏千澈想要抬手,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一动不动。 好难受,好希望什么可以缓解一下…… 一滴液体忽然滑落在眉间,凉凉的,缓缓从眉角滑下。 苏千澈心里剧震,所有的感觉全部被消除,脑海里只剩那一滴液体从额角滑落的痕迹。 他……他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眉心的炽热全部消散,身体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忽然轻松下来,苏千澈便觉一阵汹涌的睡意袭来。 迷迷糊糊中,苏千澈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低喃:“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 随后,她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210 救命之恩 醒来之时,依旧是天亮时分,苏千澈按了按眉心,没有任何异常。 眉角微紧,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一滴液体滑落的痕迹,弥漫在她心间,挥之不去。 感觉有些压抑,仿佛喘不过气的凝滞感。 皇甫溟到底做了什么? 为何在那之后,她全身药效都被解除? 环顾四周,马车狭窄却空旷,里面已经没有属于皇甫溟的味道,显然他已经离开许久。 不知睡了多久。 苏千澈坐起身,身体动了动,没有察觉任何不妥,甚至感觉精力比之以前还充沛了几分。 马车并没有行驶,苏千澈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依旧是他们停下来的地方,不远处一个小型的湖泊还能看清楚。 看来时间过去应该没多久。 下了马车,苏千澈举目四望,不见皇甫溟和其他人的踪影,只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灰衣中年人背对着马车站在路边。 许是听到身后的动静,古邪转过头,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白衣女子。 女子容颜倾城,气质清淡如水,半阖的眸中恍若有星辰漫天,无意识间散发出慵懒清雅的气息,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幅优美的画卷。 她的精神很好,面色白皙中透着石榴般的红润,仿佛并未受过毒药摧残。 古邪冷哼一声,心里郁结积聚不散。 让殿主做解药他就已经极力反对了,却没想到,殿主竟然用血契把这女人身体里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从未想过殿主会如此做,所以并未叮嘱殿主,销魂杀遇强则强,殿主内力深厚,那药在他身上的药效,比之在这可恶的女人身上,至少强上百倍! 这也是销魂杀在江湖中一度被列为禁药的原因,不管用在谁身上,都太过恶毒,无尽的销魂让人如置身天堂,在那之后,却有极大可能直接跌入地狱。 而若是不解决,却会让人一直身处地狱! 殿主实力强大,会一直处于清醒状态,想要用昏迷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殿主这次带了雅云出来。 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不知道殿主还撑不撑得住。 想到此处,古邪心里郁气怨气越发深重。 为了这么个女人,殿主受了那么多苦,她却像是完全不知情一般,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把她面上的平静全部撕碎! “你醒了。”古邪面色不善地看了女子一眼,即便有再多怨言,他也要把殿主吩咐的事情做好,“过来,我给你把脉,看看身体是否已经恢复。” 苏千澈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人身上被怨气萦绕,都快在身周形成实质了。 “我的身体并无大碍,不必麻烦了。”苏千澈懒懒说道。 “哼,若是没有殿主的吩咐,你以为我会在意你的死活?”古邪没好气地说道,“快过来!”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 既是皇甫溟的吩咐,便让他看看吧,也好让皇甫溟安心。 不对,她为何想要让皇甫溟安心? 眉角似乎还残留着的泪痕,和沉睡前听到的朦胧的话语,似乎在她平静的心里漾起了一丝涟漪。 苏千澈暗自摇了摇头。 人在脆弱的时候,便容易把感情寄托在陪着自己的人身上,而她,不会是其中之一。 不管怎么说,皇甫溟帮了她,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帮的。 有恩就报,即便两人是对头,她便顺着他一些吧。 走到古邪身边,苏千澈伸出手。 本以为古邪会直接把脉,却没想到,他竟然从袖口摸出一块方巾,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苏千澈看一眼手腕上浅蓝色的方巾,默了默。 原来医生都是有洁癖的,并不是晏景修才有这样的癖好? 古邪极不情愿地把了脉,又把方巾收回去,才沉声说道:“已经好了,没有任何残留。” 苏千澈点了点头,正要抽回手,鼻尖却嗅到一阵浅淡的熏香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麝香味。 轻浅的脚步声从旁边的小路传出,那是一条通往活水湖的小路,四周有着零零散散的树木,小路上铺上一层细碎的落叶。 苏千澈转眸,便见一眉眼艳丽的女子从小路上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女子身着紧身红色抹胸长裙,外罩一层薄得近乎透明的纱衣,露出傲人的胸型和雪白的香肩。 她的身上有些湿,应该是刚从水中出来,贴身的长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 女子面色红润,嘴唇娇艳欲滴,水眸盈盈,显然一副被滋润过的模样。 这是一个能让男人血脉喷张的女人,也是皇甫溟身边的那个女手下。 苏千澈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难怪没有看到皇甫溟,看来是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雅云在看到路边站立的白衣女子时,眼底便闪过一抹嫉妒。 她分明没有束发,发丝随意披在脑后,却丝毫没有凌乱,反而有种自然的美。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却像是有光芒集中在她身上,不由自主吸引人的目光。 但是那又怎样,这个女人前后一样平,身材干瘪像是一颗豆芽菜,难怪殿主不愿意碰她。 雅云在心里冷笑一声,目光最终落在苏千澈脸上,却在一刹那,嫉妒疯狂涌出。 她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留在殿主身边,一定不可以! “苏小姐,我是雅云,是殿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雅云走到苏千澈身边,笑意盈盈地对她说道。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魅色,还有事后的沙哑,‘贴身’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苏千澈神色不变,只稍微往旁边挪动一下脚步。 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气,对嗅觉敏感的她来说,简直就是摧残。 “苏小姐,你是在等殿主吗?”雅云却似没有感受到她的避让,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 因为比苏千澈矮了一些,她只能仰起头,用低魅的声音对苏千澈道:“殿主现在只怕是没精力理会你呢,他刚与我缠绵了一天一夜,直到刚才,才放过我呢。” “苏小姐,我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殿主只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对我的真心。” 苏千澈淡淡扫她一眼,没有说话。 胸口似乎有些闷,苏千澈眉头微皱,难道这就是自己不想要的,也不想给别人的错误想法? 挥手打散心中想法,苏千澈迅速把这一丝不该有的情绪抛之脑后。 “你若是识相,就自行离开这里,别再缠着殿主。”雅云见她眸中‘失落’,心里自是高兴无比,“你这种身材,殿主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还是乖乖离开的好,别自取其辱。” 雅云不顾喉咙火辣辣的痛,极为‘好心’地劝慰道。 苏千澈垂眸看她一眼,轻易便扫到她有些破皮的红唇,和略带着血色的舌尖。 即便没有吃过猪肉,苏千澈也知道,那是因为太过激烈留下的痕迹。 能让一个内力深厚的女人留下这种痕迹,看来,这一天一夜,他们应该是没有停过。 苏千澈抬手扒了扒发丝。 这对皇甫溟来说,应该是很喜欢的事,为何她会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雅云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苏千澈抬头,一眼便看到从树行间走出来的血衣男子。 皇甫溟显然是刚洗浴过,发梢上还带着点点水珠,血色衣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露出胸口大片雪白肌肤。 他白皙如瓷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苍白得近乎透明,带着病态的美感,魅香和麝香混合的体味,却又有另一种妖冶的魅惑,让人恨不得死不在他身上。 苏千澈目光落在皇甫溟白皙胸口,男子胸部线条流畅,并不夸张的肌肉下,却隐含着巨大的爆发力。 眸光上移,男子形状漂亮的锁骨锁骨处,一圈淡红色的牙印极为明显。 苏千澈微微勾唇,她对皇甫溟又没有兴趣,雅云做这种宣誓主权的事,有何意义? 身侧,古邪看到皇甫溟安全走出来,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不怪他太胆小,只怪那药太霸道。 “殿主~”雅云像一只蝴蝶一般扑进皇甫溟怀里,双手抱着男子精健的手臂,媚眼上挑:“殿主,您都这么累了,不多休息休息吗?” 皇甫溟薄唇微勾,挑起女子下颚,声音邪肆:“你都不累,本座怎会累?” 雅云羞红了脸,趁机撅起红唇在皇甫溟脸上亲了一下,一脸娇羞地说道:“殿主那么厉害,妾身可是昏过去几次呢。” 苏千澈默默扫了一眼雅云走路的姿势。 好像,似乎,与寻常时候并没有区别,所以,她所谓的昏过去几次,是如何昏过去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从苏千澈身旁走过,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苏千澈眼底映着男子雪白玉颜,不知为何抬起手,拉住了血衣男子手臂。 皇甫溟脚步停了下来。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直到掌心接触到男子锦袍,她才反应过来。 她为何要抓着他? 皇甫溟低下头,看着手臂上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 她的手指很可爱,玉珠般盈透,指甲圆圆长长的,带着桃花般的粉嫩,让人很想…… 他转过头,看着身侧靠后的白衣女子,嘴角勾起邪肆的弧度。 男子微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是嫌爷脏么?爷才与别的女人做了数次,你还拉着爷,不怕脏了你的手?” 苏千澈喉咙微堵。 不管皇甫溟是否喜欢,这件事都是因她而起,而且因为此事,皇甫溟的状态似乎并不好。 “多谢。”苏千澈放开他的手臂,声音平静地说道。 “谢?你打算怎么谢爷?”皇甫溟拉扯着女子发丝,似在撒气,又似在讽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是否也想,以身相许?” 苏千澈默,皇甫溟的脑回路,她看不透。 “呵,就算你想以身相许,也要看爷愿不愿意。”皇甫溟在苏千澈耳边轻声道,随后揽过雅云肩膀,把她揽进怀里,“爷喜欢的是雅云这样的,你有什么?凭什么觉得,爷非你不可?” 苏千澈继续沉默,她从未说过,皇甫溟非她不可。 “殿主,你真坏……”雅云整个身体都贴在皇甫溟身上,她从男子怀中抬起头,示威似的看了苏千澈一眼。 “想要感谢爷,就拿出你的诚意来。”皇甫溟转过头,不再看她,与雅云一起向马车走去。 古邪快速跟上去,以防他的身体有任何不妥。 苏千澈碰了碰鼻尖。 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真是招架不住。 自皇甫溟出来之后,剩下的几个手下也都从林子里飞了出来,几人整顿了一番,便准备继续上路。 苏千澈在路边站了片刻,眸光透过零星的树,看向那一片湖泊。 皇甫溟消耗了那么多,她是不是应该买些东西给他补一补? 可是她身上没有银子…… 她应该去洗把脸的,可是,湖里会不会有皇甫溟留下的东西? 苏千澈抬手,摸了摸额角并不存在的痕迹。 皇甫溟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流泪么? 是她的错觉吧…… 她静静站在路边,风吹起她的发丝,吹走了心底莫名的烦躁。 雅云转过头,狠狠地盯着苏千澈的背影。 即便是殿主已经中了药几乎神志不清,他都没有碰她,只允许她用手和嘴帮他解决,甚至在最愉悦的时候,还在喊着这个可恶的女人的名字! …… 皇甫溟和雅云上了马车。 于是问题来了。 苏千澈不想与满身胭脂香气的雅云待在一起,但是骑马又太累,该怎么办? 正在苏千澈纠结的时候,马车里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进来。” 皇甫溟的声音原本就偏低,带着浅浅磁性,勾得人心尖发颤,而现在,他低沉的声音里又夹杂着淡淡的哑,一副事后的慵懒春情,更是让人浑身发痒。 苏千澈思索了片刻。 骑马折磨的是身,坐马车累的是心,她还是选择骑马好了。 于是她拒绝道:“皇甫殿主,那是你们二人的私人空间,我就不便打扰了。” “这就是你道谢的态度?”男子声音里带着浅浅嘲意,苏千澈甚至能想象到,车帘后的皇甫溟,此刻必然是微挑起眼角,薄唇边挂着不屑的笑。 苏千澈轻叹一口气。 罢了,心累就心累吧,谁叫她中了招被皇甫溟救了呢? 上了马车,便见两人依偎着坐在软榻上。 软塌虽然能容纳三人,苏千澈却不想离雅云太近,于是挑了个最远的位置,也就是在远离雅云一侧的靠窗位置坐下。 “过来。”皇甫溟拍了拍身侧空出的位置。 苏千澈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殿主,就让苏妹妹坐在那里吧,若是离我们太近,妾身怕她会伤心呢。”雅云从旁边的碟子里拿出一颗葡萄,剥好了递到皇甫溟嘴前,“殿主,来吃葡萄嘛,很甜的。” 皇甫溟暗赤色双眸看着白衣女子背影,张开嘴把葡萄吃了。 雅云咯咯笑着,又剥了一颗葡萄。 “殿主,妾身剥的葡萄好吃吗?” “嗯。”皇甫溟随意应道,眸光一刻不离白衣女子纤细身影。 雅云把刚喂了皇甫溟葡萄的手指放在唇边,伸出舌头啜了啜,媚眼如丝看着男子赤裸胸膛:“殿主……也很好吃呢……” 女子声音娇媚,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苏千澈似乎能听到女子轻吸手指的声音,脑海中不由自主浮出某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嗯?本座哪里好吃?”皇甫溟抬起雅云下颚,眸光幽深。 “殿主哪里都好吃……”雅云娇声道。 苏千澈掀开车帘看向窗外,自动屏蔽了两人甜得发腻的对话。 雅云还在说话,皇甫溟却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车帘不时被风掀起,阳光洒在女子侧脸,映出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的睫毛长而卷,像是展翅欲飞的蝶,半朵鲜红印记印在眉心,为她的清冷慵懒增添了几许魅色。 她现在,在想什么? 是在想司影? “小东西,过来。” 苏千澈过了片刻才转过头,看一眼皇甫溟怀中女子,又回到男子脸上,淡淡道:“皇甫殿主喜欢左拥右抱。” 皇甫溟笑得邪肆:“你未免想得太多,爷只是想吃你剥的葡萄,不知道味道会不会有所不同。” “想吃我剥的葡萄?”苏千澈眼尾微挑,“有个条件。”眸光不离男子赤色双眸,“让她下去。” 马车里空间本就狭小,她实在受不了雅云身上浓郁的味道。 皇甫溟眸底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喜意。 小东西这是在吃醋? “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让我下去!”雅云不屑轻哼一声,又趴回皇甫溟怀里:“殿主,妾身要和殿主在一起。” “本座有些累了,你先出去。”皇甫溟看也不看雅云一眼,眸光始终停留在苏千澈身上。 雅云自然不肯,她才与皇甫溟有了亲密接触,自然要抓紧时间培养感情,只要皇甫溟高兴了,殿主夫人之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殿主,妾身想……”雅云的话卡在男子微带着红光的眸光中,她不甘地站起身来,对着皇甫溟欠了欠身,“妾身先行告退,殿主若是有任何需要,一定要告诉妾身。” 说罢,她才往马车外走,走到苏千澈身边之时,不忘狠狠瞪她一眼。 苏千澈轻呼一口气,不能怪她破坏了皇甫溟与雅云二人的独处,若是雅云身上没有抹那么多胭脂,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身边的味道散去之后,苏千澈懒洋洋地坐到皇甫溟另一侧,低声喃喃道:“那样的味道,真是对人心灵的摧残。” 一颗葡萄递到她面前。 苏千澈抬了抬眼睫,从男子手中拿过来,剥了皮,直接扔进嘴里。 睡了那么久没吃东西,她有些饿了。 皇甫溟:…… “你不是要给爷剥葡萄?” 苏千澈睨他一眼:“别闹了,你还是休息吧,做了那么久,难道你不觉得身体很累?” “爷累了,陪爷睡。”皇甫溟顺势躺在软榻上,右手撑头,发丝散落在一侧。 本就系得不紧的衣袍微微散开,露出右侧粉红色的小果。 苏千澈平静地看了片刻,眸光再次转到男子晶莹如玉的锁骨。 他们做得那么激烈,又做了那么久,皇甫溟身上竟然只留下一处印记,感觉好奇怪。 “小东西,在看什么?” 苏千澈移开目光,“没什么,你休息吧。” “你真的不与爷一起睡?”皇甫溟赤眸微眯,眸中闪过不知名情绪。 苏千澈很明确地拒绝:“不。” 皇甫溟微垂着眸,薄唇微勾。 他在软榻上躺好,修长指尖探向女子放在一侧的手。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 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皇甫溟开口道:“爷的手已经洗过,不脏。” 苏千澈的动作骤然僵住。 有力的手指包裹住女子娇小的手,皇甫溟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别走。” 随后,便是男子逐渐变浅的呼吸声。 苏千澈微垂下眸,看着覆在手上男人的手。 他的手比女人的手还美,指节根根如玉,宛如艺术品的优美。 转头,男子苍白的容颜映入眼底。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最终没有把手拿出来。 闭上眼,苏千澈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忽地,她突然睁眼,眸底一道寒光闪过。 那日与她一起的,还有青橘,她都中了招,青橘必然也不可幸免。 那小丫头总喜欢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若是这次出了事,整个丞相府,她都不会放过。 还有皇甫溟,也是因为她受到无妄之灾。 苏千澈勾了勾唇,嘴角露出嗜血的笑。 …… 京都,怀王府。 因为怀王受伤而显得凝重的气氛,在这一日被打破,府里的丫环小厮都在私下讨论着一个消息。 “听说了吗?柳侍卫从丞相府带了个女人回来,这一整日都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不对啊,我听说柳侍卫带回来的是个小丫头,还未及笄吧?” “你听谁说的?柳侍卫回来的时候,把那女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谁能看出来是不是还未及笄的小丫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柳侍卫抱着人进屋之时,有小厮正好路过,听到了那丫头的声音,听说可嫩了……” “柳侍卫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因为一直在王爷身边当侍卫,倒是没有娶妻,这次怎么会带这么嫩一个丫头回来?” “谁知道啊,去了一趟丞相府,回来之后便多了一个人,难道柳侍卫早就看上了丞相府的哪个大丫鬟,所以才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看来咱们府里要办喜事了……” 府里的议论,自然逃不过简泽轩的耳朵,他唤来门口的守卫,询问这两日发生了何事。 守卫把知道的全部说了:“昨日王爷让柳侍卫去相府接七小姐,柳侍卫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接到七小姐,反而带了一个小丫头回来。那小丫头是谁不知道,柳侍卫把人遮住了看不到。之后柳侍卫便一直在房间里,甚至连饭都没有吃。” 简泽轩放下手中纸笔,沉思了片刻,才写道:“七小姐现在可在丞相府?” 守卫低垂着头回道:“柳侍卫说,七小姐在丞相府里,相府的人没有为难她。” 简泽轩浅棕褐色双眸看着守卫,眸光盈透,似能看穿一切。 守卫背后冷汗涔涔,却并未改口。 柳侍卫的情况本来就诡异,他甚至都没有回报王爷七小姐在相府的情况,只在遇到某个小厮的时候,让他转告他们,七小姐在相府里过得很好。 简泽轩挥了挥手,示意守卫下去,待守卫出了房门,简泽轩眸光看向床尾。 一个人影从床尾显现出来,悄无声息地走到简泽轩面前。 “去查,七小姐是否在相府。”简泽轩快速在纸上写道:“若是不在,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来,她现在在何处。” 人影无声应了,身影很快变得稀薄,片刻消失不见。 简泽轩看着纸上的字,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小千说,他不能说话,他便用纸笔代替说话,两日下来,身上的伤似乎好得更快了一些。 简泽轩执笔,在纸上空白处,缓缓写下两个字:小六。 随后,他在后面画下一个桃心,又添了两个字:小千。 眸光停在后面两个字上,简泽轩抬手,指尖在字迹外描摹了一圈,薄唇边勾出几不可见的弧度。 才两日不见,思念便溢满了脑海。 小千,她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会尽全力守护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简泽轩背靠着枕头,目光透过帘帐,看向远处。 …… 东宫,书房。 简沐欢正在翻看各家官员送来的千金小姐的画卷,做戏做全套,为了纳妾,他看得格外认真。 忽然,正在认真观赏画卷的简沐欢打了个哈欠,随手把手中的画扔到一旁,懒洋洋地趴在书案上。 算了,闭着眼睛挑几张就行。 寂静的房间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简沐欢趴在桌案上没动。 侍卫推开门走进来,恭敬道:“殿下,太子妃这两日来,并未回相府。” “没有回相府?”简沐欢猛地坐直身体,“两日未回,你怎么没有没有告诉本宫?” 侍卫有口难言,太子只是让他留意着相府的动静,可没有说要禀告太子妃的行踪啊。 此次他会回来汇报,还是因为听说太子妃回了相府,他却并未在相府看到人,觉得奇怪,才来禀报。 “太子妃出了璃王府,便上了相府的马车,太子妃没有回相府,苏丞相是何反应?”简沐欢问道。 侍卫恭敬答道:“丞相府没有提及此事,好像不知道太子妃并未回府。” “去查一查,太子妃现在在哪里。”简沐欢思索了片刻,便很快松了一口气。 小七不喜欢相府,应该是回千府了。 “是。”侍卫应了,便转身离开。 侍卫走后,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简沐欢背靠着躺椅,目光放空。 走出这一步,想要再挽回,就困难了。 不知,他会不会后悔? ……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车才行到一座小镇上,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皇甫溟也睁开了眼。 马车里的光线很暗,却并不影响他看清里面的情景。 掌心中还握着女子温热的手,她左臂撑在软塌后方,闭着眼小憩。 借着微弱的光,皇甫溟还能看到女子纤长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她的模样太过恬静美好,很想把她揽进怀里。 皇甫溟想到便做了,握着女子手掌的手微微用力,只是浅眠的苏千澈瞬间惊醒,身体向男子扑过去。 在距离男子半尺处,苏千澈停了下来,左手撑在软塌边缘,她半阖的眸看着皇甫溟,双眸如月光闪耀的平静湖面。 “小东西还挺警觉。”皇甫溟邪肆地笑,“爷想占便宜都不行。” 苏千澈眼睫微挑,论警觉,他比之皇甫溟,还差了不少。 “殿主,到地方了……”车帘被掀开,雅云探头进来,却在看到里面的画面时,恨意顿时袭上心头。 “殿主,你们……”雅云极为委屈,“苏妹妹,殿主已经很累了,你就算再急,也应该等到殿主休息好了再说……” 苏千澈看了看他们现在的姿势,似乎确实有些让人误会。 她的双臂撑在皇甫溟身侧,右手被皇甫溟紧紧握住,却像是她把男子推倒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或许在外人看来,便是含情脉脉深情对望。 苏千澈唇角轻勾,慢条斯理地坐直身体,想要把手从男子手中抽出来,却突然感到一股大力再次把她往前扯去。 耳畔是男子带着戏谑的声音:“小东西,压了爷,就想翻脸不认人?” 苏千澈撑在男子身体上方,看傻子一样看他,“就算我压你,你还能行么?” 皇甫溟双眸眯起,眸底闪过危险的光,“小东西,你再说一遍?” 苏千澈沉默,这个时候,还是别刺激他的好。 雅云见二人都不理会她,气得牙痒痒,声音却更是娇媚:“殿主是最厉害的,苏妹妹不知道,可不要胡说。” 苏千澈再次坐起身,正打算用蛮力挣脱男子的手,他却突然放开了。 理了理衣衫,苏千澈站起来,便打算离开。 手臂忽然被抓住,苏千澈转过头,看着软塌上的男子。 因为休息了许久,皇甫溟的脸色恢复了一些,不再那般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玉白的胸膛似发着光,在微暗的光线中极为耀眼。 “小东西,不等着爷?”皇甫溟微挑的双眸在夜色中漾出浅浅微光。 苏千澈额头黑线,为何才不到一月时间,变态的皇甫溟变得如此幼稚了? “殿主,妾身与你一起,让苏妹妹先下去吧。”雅云说着便要上马车。 苏千澈额头黑线更重,直接甩开皇甫溟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皇甫溟缓缓从软榻上坐起身,赤色双眸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眸底闪过一道赤红的光。 她会是他的,总有一天。 因为是小镇,客房并没有多好,不过对于苏千澈来说,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她是不挑的。 用过饭后,天色已晚,苏千澈洗浴过后,便直接上了床。 不知是因为这两日发生的事,还是因为连日来睡了不少时间,苏千澈罕见地失眠了。 不等她酝酿睡意,房门便被推开,皇甫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大厅中燃着灯,橘黄色灯光照在男子身上,他背着光,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却丝毫不影响男子妖般勾人的气息。 苏千澈坐起身,眸光慵懒地看着他。 皇甫溟在她身侧坐下,脱了鞋,自动自发地半躺在床上。 他不说话,就那般用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底包含着万种风情。 苏千澈眼睫微挑,皇甫溟这是要搞事情? 过了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空气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见皇甫溟没有离开的意思,苏千澈下意识便要摸匕首。 手指刚动,便又似想到什么,动作停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苏千澈冷冷说道。 “当然是睡觉。”皇甫溟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的房间在那里。”苏千澈指了指隔壁。 皇甫溟微微一笑,便是万般勾人模样:“雅云是个好女人,爷奖励她一个人睡。” 苏千澈呵呵。 “你不想睡?”皇甫溟笑得邪魅:“正好爷也不想睡,长夜漫漫,不如,我们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苏千澈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呼出来。 不然怎么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呢?皇甫溟救她一次,她便不能轻易开口怼他,真是…… 苏千澈不理会他,弯着腰准备下床。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苏千澈灵活地避开,下一刻便下了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 “小东西,你不是说,要报答爷?”皇甫溟开口,声音带着浅浅磁性,“可想好怎么报答爷了?”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 “你若是没想好,爷倒是有个提议。” “说吧。”苏千澈撑着头,缓缓喝着茶,懒懒道。 皇甫溟勾唇,眸底闪过暗光:“做爷的贴身丫环,一个月,没有爷的允许,不准离开半步。” 苏千澈抿着茶,眼睫微垂。 她原本就打算去一趟魔魂殿,与他的提议并没有冲突,只是…… “太久。” 至于丫环要做什么,她可不清楚。 “你说多久。”皇甫溟倒是并未反驳,意外地好说话。 “十天。”苏千澈道。 “太短。” “半个月。” “可以。”皇甫溟薄唇轻勾,唇边绽放出妖冶的笑,“今晚便陪爷睡,履行贴身丫环的职责。” 苏千澈放下茶杯,微眯起眼,无视了他的话。 “小东西,你在怕什么?”皇甫溟笑,邪肆勾人,“过来,爷不会吃了你。” 他半躺在床上,房间外的灯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来,照在男子身上,浅浅柔和的灯光在男子脸上打下剪影,倒真像是一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苏千澈眸光晃了晃,即便有司影惊为天人的容颜在前,她却依旧不时被皇甫溟勾人心弦的魅撩到。 美色误人,苏千澈深刻地体会到了。 不然她为何会放任他进来,没有直接把人扔出去? “过来……”男子如玉手指轻轻朝她勾动,低哑的嗓音如浸了蜜,在房间里缓缓扩散开来。 苏千澈仿佛受到蛊惑一样站起身,朝床上男子走过去。 走到床边,弯腰低头,苏千澈挑起男子下颚,轻声警告:“睡觉之时,你若敢动手动脚,我便宰了你。” 皇甫溟赤色眸底闪过一抹笑,勾魂夺魄的美。 苏千澈眸光再次晃了晃。 这妖孽,一颦一笑都是勾人的味道,真是一妥妥的狐狸精。 只是,在她还没有弄清楚他是为何而笑时,半开的窗户被推开,一男子站在窗边,背光而立。 苏千澈转头,看到男子的刹那,双眸微微眯起。 白衣男子身材修长,灯光照耀,在他背后镀上一层橘黄色微光。 他罕见地没有带面具,绝美的容颜在光下显得更为柔和。 只是,在看到房间内的场景时,男子如湖水净透的双眸里,闪过一道微冷的暗光。 “司尊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皇甫溟抓住女子因为微惊而并未拿开的手,放在唇下轻吻。 苏千澈眉头微皱,下意识想要收回手。 手指却被握得更紧。 “小东西,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爷的丫环。”皇甫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千澈转头看向他,用嘴型示意:“你故意的。” 他分明是知道司影会来,所以才故意提出这个要求。 “你答应了。”皇甫溟也用唇形示意。 一道凌厉剑光在骤然在暗夜中亮起,划破了房间里的黑暗,把整片夜幕一分为二。 剑光无声,却如实质一般,眨眼便出现在皇甫溟手臂处。 皇甫溟快速松开苏千澈的手,身体后倾,避过凛冽剑光,剑气堪堪从皇甫溟身侧划过,木制的床瞬间被劈开,断成两半。 前一刻还在窗边的司影,转念间出现在苏千澈面前,挺拔的身躯把她护在身后。 211 他吃醋了 两人目光相对,空间里似响起噼里啪啦的火花溅射声。 灰尘扬起,让原本昏暗的房间显得越发晦暗。 “几日不见,司尊主的脾气,越发不好了。”皇甫溟从被劈成两半的床上施施然站起来,掸了掸衣袍,赤色双眸看着白衣男子身后纤细的身影,“小东西,过来。” 苏千澈没动。 司影收起剑,轻声开口,“皇甫溟,有些人,不是你能动的。” 男子嗓音柔和,似穿林而过的轻风,却无形中透出锋锐的力道。 苏千澈站在司影身后,看着男子乌黑发丝。 这种有人挡在身前的感觉,还挺不错。 皇甫溟眼角微挑,抬手拨了拨额角发丝,宽松的云袖滑落,露出玉制般线条完美的雪白手臂。 虽是随意一个动作,却是极尽魅惑,苏千澈眸光微晃,心里暗骂一声:妖孽。 “有什么人是爷不能动的,小东西?”皇甫溟邪笑开口,似在询问,又似在确认。 司影微转过头,柔声问身后女子:“阿澈,他可有对你不利?” 苏千澈看着男子琉璃般的双眸,微微摇头。 不仅没有对她不利,甚至还救了她一命。 司影见她身体无恙,便也放下心来,只是眸中隐藏着对皇甫溟的敌意,却是丝毫不减。 “小东西是爷的人,爷怎会对她不利?”皇甫溟血色薄唇微勾。 “你的人?皇甫殿主这是还没睡醒?”司影嘴角带着柔和笑意,眸底却闪过冰冷暗光。 气氛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男子衣袍无风自动,连床头的帘帐都被吹得四处翻飞。 皇甫溟自是不甘示弱,浑身气势全开,两人对峙间,似能听到猎猎风声。 苏千澈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两人在一起,好像就没有真正安静过,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好在他们应该有过什么约定,并没有见面便大打出手,否则若是这两个大佬打起来,这个房间必然是不够他们糟蹋的。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们,转过身,走到桌边,点燃了烛台里的蜡烛。 一点烛光照耀,昏暗的房间显得明亮起来。 房间内,三人都是倾城容颜,气质卓绝,虽无形中散发着不和谐的气息,却无法破坏如画一般的美好。 苏千澈拿起茶杯,倒了三杯茶,茶香缭缭,雾气氤氲,女子坐在桌边,绝美的面容变得有些朦胧。她左手撑着脸颊,慵懒的眸光看向两人,“你们准备对视到天荒地老?” “嗤,小东西,就算要天荒地老,爷也只与你一起。”皇甫溟风情万种地看了苏千澈一眼。 苏千澈拍了拍手臂,抖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司影不语,眸中寒光却消散大半。 很有默契地,司影和皇甫溟二人同时收回身上气势,走到桌边,分别在苏千澈一侧坐下。 “小东西还知道给爷倒茶,有进步。”皇甫溟端起茶杯,面带笑意。 “这茶,你不必喝了。”司影低声开口,一挥手,一道无形气流打出,皇甫溟早有准备,端着茶杯快速避过,他的动作快得惊人,杯中茶水竟是一滴也没有洒出。 无形气刃从两人中间划过,打在后面的木床上,木床再次被切开一角,床架被打散,木头零零星星散了一地。 “司尊主,你这是嫉妒小东西给爷倒茶?”皇甫溟一边说着,一边动作极优雅地把茶杯递到唇畔。 司影轻笑,“阿澈倒的茶,你没有资格喝。” 苏千澈额头突突直跳,喝个茶他们都要打一架么? “小东西,司尊主欺负爷,该如何处置?”皇甫溟似乎心情很好,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下?”苏千澈懒懒扫了二人一眼,“出了这个屋,随便你们怎么打都行。” 她转过头,看一眼已经散架的床。 现在可好,睡觉都没地方。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随后又淡淡移开目光,似乎又在无形中达成了协议一样,那种让人呼吸困难的空气凝滞感也彻底消散。 随后。 司影说:“阿澈,别生气。” 皇甫溟道:“小东西,不必担心爷,他伤不到我。” 苏千澈拿起司影的手漫不经心地玩着,听到皇甫溟的话,她睨了他一眼:“司影是来找我的,你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皇甫溟半倚在桌上,右手撑着桌面,指尖握着茶杯轻轻转动。 “小东西,你我都如此亲密了,还有什么是需要回避的?” 苏千澈微挑眉,她与他,何时很亲密了? 司影眸光温柔地看着女子侧脸,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指绕来绕去。 “不信?小东西还在爷身上,留下了爱的印记。”皇甫溟抬起左手,把原本就敞得很开的领口再次往外拉了拉,橘黄色烛火照耀下,男子锁骨上浅浅的牙印显得非常清晰,“瞧瞧,这就是证明。” 苏千澈轻呵一声,这分明是雅云留下的印记,怎么就嫁祸到她身上了? 司影眸光柔和依旧,显然没有相信皇甫溟的鬼话。 只是,在他不经意扫到皇甫溟锁骨上的牙印时,眸光却忽然滞了滞。 苏千澈虽然觉得没必要解释,但是司影在这里,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 “皇甫殿主,你身上的印记,难道不是你与雅云颠倒鸾凤的时候留下的?”苏千澈抿一口茶,眸光淡淡地说道。 皇甫溟怔了一瞬,看着她坦然的神色,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看来,小东西把之前的事情忘记了。 “小东西,爷与雅云颠倒鸾凤,既要留下印记,又怎会独独留下这一个?”皇甫溟左手指尖轻放在锁骨,右手轻晃着茶杯,邪魅笑道。 苏千澈眼睫微垂,这个问题,她也疑惑过,可这是他与雅云床祇间的私事,虽疑惑,却也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皇甫溟侧头看着白衣女子,眸光晦暗,语气中带着说不清的暧昧,“别的女人,可没有资格在爷身上留下痕迹。” 苏千澈摊手,“你不必在我面前强调雅云是特殊的女人。” 皇甫溟勾魂的狐狸眸凝视着她,见她一脸不在意的模样,突然笑出声,声音磁性低哑,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产生共鸣。 “小东西,原来你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 苏千澈眼睛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快速回想这几日来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却只有模糊的画面,唯有眉角那一滴液体清凉的触感,极为清晰,仿佛印在脑海里一般。 其他的,却是记不清了。 “小东西,看来你都忘了,要不要爷帮你回忆一下?”皇甫溟眼角眉梢都带着邪痞的笑,出口的声音更是带着蛊惑。 见他一副笃定的模样,苏千澈心底不好的预感更浓。 难道,那个印记,其实是她留下的?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啃皇甫溟这个妖孽?! 皇甫溟却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接着道:“小东西把爷扑倒的时候,可是极为大胆和热情。” 扑倒?!她怎么会扑倒皇甫溟?! 苏千澈看一眼皇甫溟的脸,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以皇甫溟的颜值,她当时又有些神志不清,会扑倒他,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所以,那个她以为雅云留在皇甫溟身上宣示主权的牙印,其实真的是她留下的? “哦,对了,小东西还喜欢亲这里……”皇甫溟别有意味地指了指自己修长的脖颈。 指尖过处,似乎还有几个浅得几不可见的草莓印。 轰隆隆。 一道惊雷劈下,直劈在苏千澈头顶。 苏千澈郁结了,不知该如何反驳。 可能……似乎……大概……她真的扑过皇甫溟?! 这么残酷的真相,为何要在司影面前揭开? 苏千澈忽然感觉到前途黯淡无光,她还没搞定司影,就把别的男人啃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开后宫收集美男? 苍天啊,再来一道雷把她劈死吧! 心底闪过无数思绪,苏千澈表面却是平静如水。 不管如何,她肯定是没扑成功就对了。 司影抬手,掌心覆在女子小巧的手背上。 微热的体温和柔和的力道,让人轻易便安下了心。 “皇甫殿主,你不必误导阿澈,不管你身上的印记是谁留下,对影来说,都无关紧要。” 男子嗓音轻柔,眸光温柔如风,似乎真如他所说,就算皇甫溟身上的印记是苏千澈留下,他也不在意。 只是,他握着苏千澈的手微微收紧,却昭示着他的心里并不像表面一样的平静。 显然,司影已经从皇甫溟的话里判断出了真假。 感受到气氛的诡异,苏千澈的脸,万年难见地红了。 脸上臊得慌。 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窘迫感。 皇甫溟看着司影脸上的笑,莫名觉得刺眼:“看来,你对小东西并不在意。” “影相信阿澈。”司影转过头,对苏千澈轻柔一笑,宛若樱花飘落满地,“只要阿澈的心在影身上,影会永远相信她。” 苏千澈被美色晃花了眼,仅存的一点恐慌和不确定瞬间烟消云散,眸中只剩男子嘴角颠倒众生的笑颜。 “是么。”皇甫溟轻晃着茶杯,杯中茶水在陶瓷的茶杯中晃荡,“即便小东西的身体已经属于我,你也不在意?” “停!”苏千澈伸出手掌,制止了皇甫溟的话。 这妖孽真喜欢挑拨离间。 司影这样美好的男人,她怎能让他产生误会? 苏千澈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皇甫溟说道:“前两日我神志不清,若是不小心把你当成猪肉啃了,你别在意。” 皇甫溟眼角跳了跳。 他这么炙手可热的男人,竟然被这个女人当成猪肉? “小东西,爷还从未被人咬过,你要对爷负责。” 苏千澈呵呵,睨他一眼:“咬过你的女人,应该多不胜数了吧?” “怎么会,你瞧,爷身上只有你留下的印记。”说罢,皇甫溟手指挑开腰间系带,大片雪白肌肤如发着光一般侵蚀了苏千澈的感官。 “停!我对你的肉体不感兴趣!”苏千澈一边说,一边瞄了男子线条优美的上身一眼。 果真是白皙胜雪,连一个红印都没有。 肌肤光滑如缎,手感肯定很不错。 苏千澈咽了咽口水,这货怎地不挑司影不在场的时候给她送上这种福利? “谁知道某个地方……”苏千澈移开目光,别有深意地看了皇甫溟某个地方一眼。 “小东西,你想看?”皇甫溟微低下头,血色薄唇靠近女子,声音微哑:“小色女,看过一次还不够?” 一只修长的手挡住苏千澈目光,司影把女子的头转过来,低声问:“神志不清?” 男子双眸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眼底深处却隐含着浓厚的担忧。 苏千澈微微一笑,“有惊无险,都已经过去了。” “小东西,若不是爷救了你,你现在可是……” “皇甫!”苏千澈打断了皇甫溟的话,指了指门口,对他说道:“我有事与司影说,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皇甫溟微侧着头,笑得极其张扬:“小东西,你叫爷出去,爷就出去?”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司影:“小东西有危险的时候,是爷在她身边,你若保护不好她,就别与爷抢。” 司影眸光微微一滞,心口像是被什么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苏千澈淡淡看皇甫溟一眼,“既然你不走,那我们就只好换个地方。” “小东西,你竟然威胁爷?”皇甫溟微眯起眸,眸底闪过危险红芒。 苏千澈拉起司影,起身欲走。 “罢了,谁叫爷就吃你这一套。”皇甫溟站起身,随意把系带系好,手臂撑在女子身侧,轻道:“别忘了你答应爷的事。” 说罢,便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房门被打开,又很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千澈与司影二人。 “阿澈。”司影揽起女子的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我,这两日发生了什么。” 其他的他都不在乎,可皇甫溟的那句话,却像是一根刺,扎进心里,触之及痛。 苏千澈摸了摸鼻尖,这两日发生的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不管是她不小心中招,还是神志不清之下扑了皇甫溟,亦或者被皇甫溟用不知名的方法解救,都难以说出口。 她仗着身体的抗性不惧毒药,却被最简单的迷药放倒,说出去都有损颜面。 苏千澈闭上眼,双手轻拥着男子,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苏千澈心里的不安,也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完全消除。 说到底,听说她所中的毒没有解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决时,她还是有些无助,即便她并不在意,可若是真正这种情况下自己交出去,心里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 她甚至有些庆幸,遇到的是皇甫溟,他没有趁她之危,还帮了她。 司影感受到苏千澈的意图,便也没有追问,只用力抱着她,仿佛稍微松手,她便会从怀里消失。 跳跃的烛火映照在相拥而坐的两人身上,气氛静谧而美好。 过了片刻,苏千澈推开他,执起他的手腕给他把脉:“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司影轻笑道,橘黄色温暖的烛火下,他的笑意温柔如春。 苏千澈点点头,他的脉象平稳,确实已经没有大碍。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苏千澈顺手抓起他的手,再次一根根手指地把玩着。 火光映照下,男子的手指玉般盈透,似散发着浅浅微光。 “萧潜告诉我的。”司影轻声道:“阿澈,与我一起离开这里。” 苏千澈手上动作不停,眸光慵懒依旧,“我还要去魔魂殿找十一,皇甫溟此人阴晴不定,性格怪异,我怕他会对十一不利。” 司影心里微酸,他不想让她为了别的男人和另外的男人朝夕相处,可他更舍不得折了她的翅膀,让她只在他的身边翱翔。 他的迟疑苏千澈轻易感受到了,却以为他是在担心。 “不必担心,我与皇甫溟有约定,他不会对我怎么样。”苏千澈把司影的手贴在脸颊,一脸享受的模样。 司影的手太好看了,好想收藏起来。 司影手指动了动,苏千澈睁开眼,疑惑地看他。 男子双眸如琥珀般澄澈剔透,眸光却是幽深无比。 苏千澈心底微微一动,身体忽然一阵发紧。 “阿澈……”他低声道,指尖轻抚女子柔嫩脸颊,“那个印记……” 苏千澈微眨了眨眼,果然他还是在意的。 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已经记不清了……” 不是借口,是真的记不清了…… 司影长臂一伸,让苏千澈坐进怀里,脑袋埋进女子脖颈,“阿澈,我不介意。” “嘶……”苏千澈低喊一声,额头青筋直跳。 既然不介意,为何还要咬她的脖子? 又痛又痒的感觉,让苏千澈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忽然,一个微热柔滑的物体在刚被咬的地方温柔滑过,带起一阵阵细小的电流,窜进四肢百骸,苏千澈轻颤,喉咙溢出一声轻吟。 “阿澈,你是我的……”司影眸中暗光浓郁,他抬起头来,右手压低女子脑袋,薄唇深深吻上女子丰润红唇。 男子动作不若以往的温柔,舌尖霸道地撬开她的唇齿,狂风骤雨般掠夺着女子唇间每一处美好。 “唔……”苏千澈全身酥麻,软软地倒进男子炙热的怀里,慵懒的眸中带着些许迷离。 房间内温度缓缓升高,紧紧相贴的身体中,似有一团火苗在灼热燃烧。 司影的呼吸变得沉重,他紧闭着眼,脑海里所有的嫉妒酸涩全部抛之脑后,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女子带着幽香的唇齿间。 许久,直到苏千澈差点背过气去,司影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两人都轻喘着气,白皙脸颊上浮上红云。 司影微眯起眸,看着女子微张的唇。 女子红唇丰润,如被风雨滋润过的鲜红玫瑰。 “阿澈,对不起……”司影轻轻抱着她,在女子耳边轻声道。 对不起,在她需要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苏千澈第一次经历如此热烈的吻,此刻脑子都有些懵,听到他的话,更是懵。 他道歉干什么? “阿澈,我给你的玉珏,为何不用?” 玉珏?什么玉珏? 苏千澈神色迷蒙,还没从司影突如其来的霸道中缓过神来。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司影推开她,见她一脸懵,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刮了刮她的鼻梁,“在映月山庄之时,我不是给过你一个玉珏,若是你有需要,捏碎玉珏,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苏千澈眨了眨眼,“这个玉珏这么神奇?” 她还真的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她从未想过要依靠谁。 而且这次的情况,他不来更好一些。 司影薄唇轻触女子挺秀鼻尖,“下次一定要记得。” 他不能一直守在她身边,可盯着她的人,却比他想象的还多,如何才能护她周全? “嗯。”苏千澈可有可无地应着。 司影轻笑,似是听出了她的敷衍,“阿澈,你可以试着依赖我。” 苏千澈歪着头思索了片刻,道:“我尽量。” 她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有些事,却要亲力亲为,她不喜欢自己的人生轨迹脱离掌控。 “你若有事,就先回去吧。”苏千澈道。 他虽并未表现出来,可她却仿佛感受到了,他想带着她尽快离开这里。 既然她不会走,就让他先行离开。 司影眸光微动,如清澈的湖水漾起浅浅波纹。 晏景修还在璃王府,自己若离开太久,只怕他会被人救走。 本是趁他不被才拿下他,若是他有了防备,再想抓回来,就困难了。 “阿澈,找到十一,就立即回去。”司影凝视着她,眸光专注:“回去之后,去怀王府或者东宫,这段时间,其他地方都不太平。” “嗯。”苏千澈应道,没有告诉他她还要在魔魂殿待上半个月。 司影又吻了吻她的唇角,才轻声道:“阿澈,不要与皇甫溟走得太近。” 他会嫉妒。 苏千澈回吻他:“我知道分寸。” 两人又缠绵了一会儿,司影才站起身,走到窗边纵身跳出去。 房间外,皇甫溟坐在走廊扶梯上,背靠着圆柱,右手端着翡翠酒杯,动作优雅地嗅着杯中酒香。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雅云一身绯红色长裙,松松穿在身上,因为刚沐浴过,发丝还有些潮,透着一种朦胧的美感。 她脚步轻巧地走到皇甫溟身侧,伸手抱住男子胳膊,娇声道:“妾身在房间里准备了好酒好菜,殿主要不要进去喝一杯?” 皇甫溟转头,半眯着眸看着女子娇媚的眉眼。 他身边的女人都是这么乖,想尽各种办法与他独处,为何小东西就不愿? 雅云被男子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得俏脸通红,她原本是矜持的女人,可殿主喜欢,她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殿主……”雅云轻轻蹭着男子健韧的手臂,声音极近娇魅。 皇甫溟赤眸微眯,眼前的女人仿佛变成了面容清冷慵懒的小东西,她若是做这般动作的话…… 皇甫溟身体一紧,所有的血液都向小腹某处涌去。 “喝了。”皇甫溟声音微哑,把酒杯递到雅云面前。 雅云涨红着脸就着男子的手喝了酒,偷偷觑了男子一眼,眉眼含情。 皇甫溟拇指食指抬起雅云下颚,看到她眼角眉梢的春意,忽觉一阵烦躁。 小东西不会有这种表情,小东西身上也不会有那么浓的香气。 小东西现在和司影在一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在做什么? “滚开。”皇甫溟随手一挥,虽并未用内力,手劲却是不轻。 雅云猝不及防,前一刻还在男子怀中,下一刻却触到了冰凉的地板。 “殿主,妾身哪里做错了吗?”雅云半趴在地上,声音凄凄。 皇甫溟赤眸微深,左耳的钻石耳钉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小东西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被司影设上了结界,若是司影趁机欺负她…… 皇甫溟手指收紧,手中翡翠酒杯瞬间四分五裂。 “殿主,小心别伤到手……”雅云跪趴着来到皇甫溟脚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容颜俊美的男子。 皇甫溟弯下身,两指抬起女子下颚,眸中赤芒闪过,嘴角勾起邪佞笑意:“本座叫你滚,你没听见?” 雅云瞳孔剧睁,不敢置信地看着男子祸乱苍生的脸。 一股大力忽然袭来,雅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飞去,‘嘭’一声,猛地撞在墙上。 巨大的力道,让整个客栈都晃了晃。 雅云从墙上跌落,身体瘫软在地上,她掩嘴低咳一声,鲜血从指尖流出。 即便有内力护体,她依旧受了伤,雅云心里委屈至极,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来。 旁边的房间猛地被推开,一个魔魂殿手下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门口受伤的雅云,顿时气怒:“怎么回事,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 他的怒喝声,在看到不远处长身玉立的血衣男子时,戛然而止。 看情景,似乎是殿主亲自动的手? 皇甫溟喜怒无常,手段很辣,虽然身为魔魂殿殿主,对魔魂殿教众却是毫不留情,铁血手腕让魔魂殿中众人又敬又畏。 那手下连忙在雅云旁边跪下,战战兢兢不敢言。 他竟然对殿主大吼,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皇甫溟五指微张,手中酒杯碎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是动听的声音,听在那魔魂殿手下耳中却像是锁魂魔音,身体抖得越发厉害。 皇甫溟脚步轻浅,缓缓走过去,一步一步,极慢,仿佛踩在人心口上。 跪在地上的男人冷汗涔涔,殿主真的生气了。 若惹怒殿主,必然要血溅当场。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他就这样死了? 随着男子越走越近,那手下背后全被打湿,心跳越来越快,犹如擂鼓。 有没有人来救救他?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雅云,却发现她也同样惶恐地跪在地上,哪里还有半点身为殿主女人的高傲? 完了,真的要死了。 男人心如死灰,瞳孔黯淡无光,在皇甫溟强大的威压下,他连逃跑都做不到。 另外几个房间里古邪等人从门缝间看着外面,却不敢出来为他们二人说一句话。 在距离男人只有半尺之时,皇甫溟忽然停下脚步,嘴角似勾起一抹笑意,随后转头,一晃眼便不见了踪影,再出现之时,已经在一间房门外。 他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跪在地上的男人见皇甫溟离开,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直到完全放松下来,他才感觉到,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刚才殿主真的想杀了他! 可为何又放弃了? 刚才殿主进的那个房间,住的是,殿主亲自去接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真的那么特殊? 雅云轻咬着下唇,那个女人,一定不能留! …… 房间内,苏千澈坐在桌边,似是料到皇甫溟会进来,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没有丝毫意外。 皇甫溟走到她面前,一眼便看到女子红唇如玫瑰沾上晨露,娇艳欲滴。 无形的怒气侵占脑海,皇甫溟低下头,抬起女子下颚,拇指狠狠按在女子红唇上,手指用力搓揉着唇瓣。 他勾唇,笑得邪肆:“小东西,你嫌爷脏,难道司影就干净?” 苏千澈眉头微皱,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甩开:“皇甫溟,你发什么疯?” “你是不是觉得,司影很干净?”皇甫溟双手撑在苏千澈身侧,把她锁在桌子与胸膛之间。 男子的呼吸近在咫尺,清甜的魅香传进苏千澈鼻端,苏千澈微微晃神,微闭了闭眸,再睁开,眸底清明一片。 “你想说什么?”苏千澈背靠在桌边,懒洋洋开口。 “司影可以,为何爷不可以?”皇甫溟伸手放在苏千澈脑后,指尖插进女子乌黑发丝,手指齐根处扯着女子发丝,迫使她仰头看他,“告诉爷,为何。” 苏千澈半阖的眸慵懒看他,红唇轻启,“放开我,皇甫溟,你帮过我,我不想对你动手。” “你对爷动手?”皇甫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的笑邪肆张扬,“你以为爷会怕?” 苏千澈默,不想与他耍嘴皮子。 “爷对你一再忍让,你就不能乖一点?” 苏千澈双臂撑在桌面,姿态慵懒闲适,“皇甫殿主,以你的实力和相貌,想要找乖一点的女人,不是难事。” 为何就非要对她纠缠不清? 皇甫溟眸光微深,他喜欢听话的女人,那样的女人想要多少有多少。 他从不缺女人,女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不知何时,他却被这个一点也不听话的小东西扰乱了理智,甚至因为她,对其他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苏千澈伸出一指,抵在男子胸口,半阖的眸底溢出浅浅星芒:“皇甫殿主,这半个月,我们和平相处,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尽力做到。” “和平相处?”皇甫溟似乎又听到一个好笑的词,连眼角都带着笑,眸底却是半丝笑意也无:“你是爷的贴身丫环,为爷做一些事,是你的义务。” “贴身丫环是什么,小东西知道吗?”皇甫溟在女子白玉般的耳垂旁轻吹一口气,邪恶的语气如恶魔之音:“就是伺候爷起居的丫环,若是爷需要,你还要给爷暖床。” 苏千澈轻笑,不甚在意地说道:“不知道。” 皇甫溟亦笑,却带着点点冷意:“这么说来,小东西是想赖账了?” 苏千澈微歪着头,嘴角笑意雅痞雅痞的,“我有说过吗?” 皇甫溟微眯起眸,捕捉到女子嘴角的笑,他伸出手,指尖放在女子唇角,“小东西,爷很期待,未来的半个月。” 苏千澈耸了耸肩,“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皇甫溟站直身,拉起她的手腕往床边走去,“天色已晚,该……” 面对着一堆木床零件,皇甫溟的话卡在了喉咙。 “客栈里应该还有空房间。”苏千澈为面前的一堆零件默哀半秒,这样子肯定是不能睡了。 床是司影破坏的,皇甫溟却要为他赔偿,虽然用不了多少银子,苏千澈的心情却莫名地好了起来。 皇甫溟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们定的这几个,已经是最后的房间。” 苏千澈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手,转头往外面走去,“我去马车里睡,你自便。” 皇甫溟快速拉住她的手腕,“那么想去马车里睡,是因为里面有爷的味道?” 苏千澈翻个白眼。 皇甫溟拉着她,不顾她的挣扎,走出房间,“你是爷的女人,爷怎会让你睡马车。” 苏千澈眼睫微挑,皇甫殿主,请注意你的措辞。 走廊上,那个魔魂殿手下还在原地跪着,没有皇甫溟的吩咐,他不敢起来。 “玄林,你的房间本座用了,把你的东西收拾了滚出去。”皇甫溟走到他面前,只停顿了片刻,便越过他走进面前的房间。 苏千澈一声不吭地跟着,既然有床睡,她自然不会去马车里。 被唤做玄林的魔魂殿手下快速爬起来,以风一般的速度把东西收拾好,又以风一般的速度出了客栈。 皇甫溟环顾四周,见玄林并没有东西落下,便把目光落在房间里的女子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略带嫌弃地说道:“整日都穿这件衣服,都臭了。爷有多余的衣服,明日给你拿过来。” 苏千澈以指代梳扒了扒已经有些凌乱的发丝。 她是被他劫走的,又不是出来旅游,没有衣服换,怪她咯? “爷的衣服,你穿不上,还是给你拿雅云的衣服……”皇甫溟顿了顿,目光停在女子胸口,“只是,你这个小身板,只怕……” 苏千澈再次翻个白眼,不再理会他,转头,向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出去,自己往床边走去。 手在床上摸索了一番,没有体温,也没有其他味道,苏千澈便直接躺了上去。 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已经困了。 闭上眼,苏千澈脑海里浮现出司影焦急离开的场景。 不知是何事,让他如此急着离开,若是在平时,他应该会睡一晚,白日再离开。 难道离云宫出了大事? 罢了,即便离云宫出了事,现在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睡觉吧。 皇甫溟见她毫无防备地睡着,眸底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一丝欣慰。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对他,至少已经少了些防备。 眸光在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皇甫溟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房门被关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客栈里,灯光已经暗下来,走廊上显得有些昏暗。 皇甫溟无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推开门,却有一道剑光如虹,瞬间撕裂空气,带着凌厉气势,直取男子要害。 ------题外话------ 感谢weixin886f4f1b63小可爱送的各种道具,爱你么么哒(* ̄3)(e ̄*)~ 212 被蹂躏了 皇甫溟似是早已料到,闪身避过长剑,指屈指弹在剑身,发出清脆的金戈交击声。 一阵风吹过,房门被关上,房间里有些昏暗,只能看到两道身影在房间内上下翻飞,不时有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黑暗,气氛惊险无比。 不多时,两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二人仅隔一丈之距,却似有无形的气流在他们身边萦绕,吹起衣摆发丝轻舞。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传出,房间内的家具,床柜子桌椅,竟是在同一时间全部散架,散落在地。 黑暗中,一白衣一血衣两道身影长身而立。 昏暗的光从窗格中照进,暗夜里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却遮不住他们的绝世风姿。 忽然,白衣男子动了,只一瞬间,他便出现在皇甫溟面前。 皇甫溟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竟是不闪不避,任由男子揪着他的领子。 “司尊主……” 皇甫溟的话飘散在夜风里,司影脚尖一蹬,抓着他的领子快速向面前的墙撞过去。 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墙体坚硬,皇甫溟闷哼一声。 他的实力本就没有恢复,虽然与司影打斗并不久,却也已经没有了余力,没有内力护体,他的背被咯得生疼。 “皇甫溟,不要再对阿澈动手动脚,你该知道,惹恼本尊的后果。”司影左臂按在皇甫溟颈项处,轻声开口。 他的嘴角带着轻柔笑意,眼底却闪过冰冷的无机质冷芒。 皇甫溟抬手,把额角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顺到脑后,嘴角邪肆轻勾:“小东西更喜欢对爷动手动脚,我也很无奈。” 他扫了司影脖颈一眼,眼底的意味非常明显。 司影薄唇轻勾,极完美的弧度。 他抬起右手,握拳,拳头狠狠打向皇甫溟脸庞。 皇甫溟仿佛被锁定,一动不能动,硬生生受了司影一拳。 “以你现在的实力,本尊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他的声音轻柔,似和风轻抚,“若是阿澈在魔魂殿受到半分损伤,你的魔魂殿,就不必存在了。” “奉劝你,不要挑战本尊的底线。” 话音落下,司影并未理会他的反应,直接放开他,转瞬出现在窗边,又很快消失不见。 皇甫溟眸中闪过赤色血光,缓缓站起身,伸出舌头轻舔了嘴角,一股腥甜。 随后抬手,指腹擦掉嘴角血迹,男子嘴角缓缓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却惊艳了天地。 拢了拢衣袍,皇甫溟施施然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抬手,一掌打在胸前,看到上面的暗红色手印之时,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并未过去多久,苏千澈却也已经睡着,只是她一向浅眠,轻浅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之时,她便醒了。 她并未睁眼,即便听出了来人是谁。 脚步声渐行渐近,来人推开了房门,随后关上,一阵夜风灌进,带进丝丝凉意。 烛火亮起,来人缓缓走到床边,一道暗影覆在床上女子身上。 皇甫溟伸出手…… 苏千澈抬手,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慵懒的眸半睁,朦胧的目光中,血衣男子背光而立,身材修长。 看了片刻,苏千澈眼睫挑起。 血色织锦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男子身上,衣袍散开,显得有些凌乱,男子俊美脸庞有些肿,嘴角还挂着些血丝,白皙的胸膛上,那繁华盛开的血色罂粟旁,一个浅浅的手印,在雪白的肌肤映衬下,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这是,被蹂躏了啊。 虽然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可苏千澈却还是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皇甫溟弯腰,左手撑在女子身侧,“很好笑?” 苏千澈身体动了动,把全身都包裹进被子里。 “嗯。”她点点头,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起来,给爷上药。”皇甫溟直接扯开被子扔到一旁,只着中衣的女子娇小的身躯出现在男子眼中。 因为平躺着,本就不雄伟的胸,显得越发平坦。 皇甫溟目光别有意味地停留在女子胸前,“难怪你装成男人,没几个人能认出来。” 苏千澈勾唇轻笑,左手握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男子左脸招呼过去。 皇甫溟快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拳头堪堪在距离脸颊一毫之处停了下来。 “小东西,你想谋杀主人?” 苏千澈从他手掌中挣脱出来,笑得很真诚:“我觉得,让你左脸也肿起来,会更好看。” 皇甫溟眸光微深,“小东西,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苏千澈轻咳一声。 皇甫溟一向都是邪肆勾人的模样,现在看到他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于是,心情大好的苏千澈坐起身,很痛快地说道:“把药拿来。” 若是不帮他上药,今晚只怕他是不会离开了。 皇甫溟坐在床边,从袖口摸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她,也很痛快地直接解开了衣服。 苏千澈无视了他的动作,手指沾上药膏,便往他的脸上抹去。 “嘶……”指尖刚触碰到皇甫溟嘴角,他便痛呼出声。 苏千澈手指下意识顿了顿,不过转瞬又开始涂抹,手上力道却是丝毫不减,“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她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人一番,这样的举动真是深得她心。 皇甫溟一边低喊一边道:“嘶……一个小贼……轻点……爷的房间被拆了,今晚……嘶……就住你这里……” “是吗?”苏千澈笑意盈盈,手上力道加重,“什么小贼,能让皇甫殿主吃这么大的亏?” 皇甫溟嘴角一抽,这女人下手真狠。 “一个上不得……”皇甫溟本在笑,却突然看到什么,眸光骤然暗下来,“这是什么?!” 他抬手,猛地揪住她的衣领,便要把中衣掀开。 苏千澈伸手抓住他的手,慵懒的眸中带着些许冷意:“皇甫殿主,你管得太多了。” 男子的外袍早已解开,因为倾身,长袍在床上散开,露出玉白的胸膛,他右手抓着女子衣衫,两人靠得极近,衣衫都有些不整,莫名的暧昧气息。 只是二人的表情,却与暧昧沾不上半点关系。 皇甫溟看着女子白皙脖颈上新鲜的牙印,赤色眸底血光萦绕,戾气仿佛化为实质缠绕在身周,让他看上去危险无比。 “苏千澈,你这是在向爷炫耀?”皇甫溟开口,声音低沉,阴冷蚀骨。 苏千澈皱眉,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皇甫溟声带嘲笑,“呵,爷怎么会看上你,你与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苏千澈轻吸一口气。 虽然他的气来得莫名其妙,他好歹也救了她,她就忍一忍…… “嘭” 沉闷的声响在耳畔响起,皇甫溟一拳猛地砸在床沿。 木床连晃都没晃一下,擦咔一声散架了。 帘帐掉下来。 皇甫溟突然扯着女子站起身,手上用力,直接把她甩开,随后一声不响地大步出了屋。 苏千澈踉跄着退后了一步,脚踩到已经散架的床。 目送男子离去,苏千澈挑了挑眉。 真是难伺候。 手心微凉,苏千澈低头,皇甫溟给她的药瓶还静静躺在掌心。 放在鼻下嗅了嗅,上好的伤药,不错,没收了。 只是,这床又不能睡了。 难道皇甫溟是因为没有床睡,所以故意来破坏她的? 罢了,趴桌上睡一晚就行。 …… 东宫,简沐欢听到侍卫汇报苏千澈不在千府,其他地方也没有找到人,便立即命人准备马车,亲自去相府一趟。 路上,简沐欢问驾车的侍卫:“太子妃最后一次回千府是什么时候?” 侍卫答道:“回殿下,太子妃三日前回了千府,也是那一日,皇上下了圣旨,封苏七小姐为太子妃,之后,太子妃便没有回过千府。” 简沐欢神色微冷,“苏大少爷在哪里?” “殿下,苏大少爷的行踪,属下也不清楚,千府的人说,大少爷昨日便离开了千府,至于去了哪里,却是不知道。” 简沐欢点了点头,苏煊铭那样的人,要去哪里,自然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或许也是意识到苏小七失踪,所以才会离开千府。 马车速度不慢,很快便来到相府。 简沐欢进了相府,守卫连忙去向苏丞相禀告,苏丞相亲自接待了简沐欢,还未上茶,简沐欢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本宫来此,是有一事相问。”简沐欢笑着说道。 他的笑容明媚,让人不由自主安下心来。 苏丞相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而生出的一丝不安,很快便完全消散。 毕竟,相府对现在的太子妃,也就是府里的苏小七,真的不能算好。 苏丞相也笑道:“太子有什么疑惑尽管问,臣必知无不言。” 说话间,侍女端了茶上来,随后又快速退了下去。 简沐欢抿了一口茶,“三日前,太子妃从璃王府离开,被相府的马车接走,不知现在太子妃在哪里,为何本宫来了,她却不出来迎接?” 苏丞相愣了愣,连忙差人去问大夫人。 “太子殿下,臣并不知晓澈儿回了相府,孩子们的事,都是贱内在管理,臣这便命人去询问一番。” “这么说来,太子妃没有回相府的事,丞相并不知情?”简沐欢笑说道。 “这个……”苏丞相顿了顿,苏小七这么久一直没有回过相府,她不在相府应该是再正常不过,为何太子会突然前来寻她? 简沐欢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丞相不知情,那便找个知情的人来,那一晚是谁派人去接她回相府,又是哪个车夫去接的太子妃。” 苏丞相心底有些不满,太子这么说,分明带着问罪的意思。 只是虽有不满,他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太子妃可是他们府上的,不管他们以前对苏千澈怎么样,她都是相府的人,相府也与太子绑在了一起。 “还不快去,把当晚接七小姐的车夫叫来。”苏丞相对守在外面的护卫说道。 护卫应了,快速离开。 又坐了片刻,被派出去的人与大夫人一同走了进来,大夫人身后,还跟着一身浅绿色长裙的苏清怡。 两人见了简沐欢,便恭敬地行了礼,随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清怡坐下之后,便偷偷觑了一眼简沐欢,眸中闪过一丝喜悦之后,便又很快沉寂下去,她安静地坐着,娴静优雅。 苏丞相见大夫人面上并无丝毫异色,心里的某些不确定因子便也被压了下去。 简沐欢询问苏小七时,他第一反应便是此事可能与大夫人有关,可能她想拉拢苏小七,若真是如此,几位夫人小姐和苏小七的关系都能好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夫人,澈儿这几日可有回相府?”苏丞相问道。 大夫人眸光闪了闪,下意识看了简沐欢一眼才道:“殿下可是专门为澈儿的事来的?” 简沐欢见大夫人神色异常,便知她必然知道一些事,遂笑道:“有人告诉本宫,太子妃被相府的马车接进了府里,可是相府却不见太子妃踪影,方夫人可知道,本宫的太子妃去了哪里?” 方夫人轻叹一口气,很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都怪妾身,想着澈儿还小,对她的约束便少了许多,让她……”她顿了顿,又道:“殿下,老爷,你们别怪澈儿,她还小,父母又早年失踪,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好坏。” 简沐欢心里蓦然一跳,手指快速在桌上点了点,“方夫人,本宫的太子妃,究竟发生了何事?” 方夫人眼睫微垂,掩下眸底情绪。 从太子特意强调那小贱人的身份,便知道太子肯定是护着小贱人,若是太子知道他口中的太子妃已经不洁,甚至可能不止失身于一个男人,他还会不会护着她? 真是期待小贱人被找回来的那一刻。 “对啊,娘,您前两日不是说差人去请七妹妹了么,为何却不见她?怡儿许久未见七妹妹,对她甚是想念。”苏清怡轻声说道。 苏丞相眉头皱了皱:“夫人,有什么事,在太子面前,直接说出来,不要隐瞒。” 方夫人再叹一口气,用手帕按了按眉角,“妾身前两日确实派了人去接澈儿……”她看一眼苏丞相,“因为之前与澈儿之间有些误会,澈儿一直没有回相府,妾身怕澈儿这次也不愿回府,便让去接的人说是老夫人想澈儿了。” “妾身想着,澈儿对老夫人很是依赖,若说老夫人想她,澈儿应该会愿意回来。” 苏丞相点点头:“你没有做错,母亲确实时常念叨澈儿,只是澈儿却因为一些小事闹了脾气,至今都不愿回来。”说着,他又转头看向简沐欢,“殿下,澈儿有些小孩子脾气,以后还要请殿下多多担待。” 简沐欢可有可无地笑笑,“夫人还是说一说接到人之后的事。” 他的话里虽然带着笑意,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方夫人抿了一口茶,才微垂着头,似带着歉意道:“殿下,车夫确实接到了澈儿,只是澈儿为何没有回府……”方夫人张了张嘴,实在是难以启齿。 苏清怡有些奇怪道:“娘,七妹妹为何没有回来,难道她还在生我们的气,不想见到我们吗?”她说着便低下头,声音极低地说道:“难道我们在秋日宴上出了那么多事,还是没有让她消气吗?” 简沐欢手指在桌面轻点。 苏清怡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可有点多了。 大夫人拍了拍苏清怡的手安慰她道:“怡儿,不怪你,你别自责,是娘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苏清怡轻咬着唇,没有说话。 大夫人又轻拍了她的手,转头看向简沐欢:“殿下,车夫马上就来,当晚的事,他最清楚,就让车夫告诉您吧。” 213 故意为难 车夫很快便来了,只是,他是被抬过来的。 两个侍卫抬着担架进了屋,车夫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 许是刚刚被叫醒,车夫的表情还有些懵,只是在看到侧位上的黄衣男子时,依旧艰难地想要站起来行礼。 见他受伤颇重的样子,简沐欢莫名觉得心里一跳。 “你既然受了伤,就不必再行礼。”简沐欢嘴角笑意浅了些,见车夫坐起身,便直接问道:“三日前你去接太子妃,为何你回来了,太子妃却没有回来?” 车夫下意识抬手想要回禀,却因为牵动伤口,痛得嘴角一抽。 他咬了咬牙,片刻才道:“回殿下,当晚属下确实接到了七小……太子妃,只是在回府的路上……” 车夫住了嘴,面色惶恐,似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苏丞相有些急切地看向车夫,若是澈儿出了什么事,丞相府只怕会受到无妄之灾。 “回府的路上怎么了?”苏丞相问。 简沐欢皱了皱眉,也道:“发生了什么,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车夫压下心底惊恐,才接着道:“那天晚上,属下受到了袭击,袭击者重伤了属下,与太子妃一起离开了。” “一起离开?”苏丞相疑惑问道。 车夫点头,“袭击属下的人并未对太子妃动手,太子妃与他说了一些话,属下只隐约听到她说要离开一段时间,那人便把属下扔在路边,带着太子妃离开了。” “当时他们以为属下已经昏迷,说话并未避讳属下,所以属下才模糊听到一些。而且……太子妃的语气,很愉悦。” 简沐欢身体半倚在椅子里,虽面带笑意,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你是说,太子妃与人合谋,伤了你,又与别人一起走了?” 苏清怡微惊,抬手捂住了嘴,“怎么可能,七妹妹不管怎么说都是府里的七小姐,她为何要这么做?” 苏丞相眉头紧皱:“她这样平白无故又一声不响地离开,分明是不想让我相府消停。” 苏清怡疑惑问道:“爹,您怎么这么说?” 苏丞相冷哼一声:“她现在贵为太子妃,平白无故失踪岂是小事?她失踪之前,又是咱们相府的马车去接的她,若是她出了事,自然要怨我相府。” 苏清怡轻咬着下唇,双手有些无措地在身前搓揉着:“爹,是不是因为七妹妹还没有消气,所以才这么做?” “什么消气不消气,相府待她不薄,她却在秋日宴上陷害雪儿,真是气煞我也!” 苏千澈就是十公子的事,在皇上下旨封太子妃之时,便已经在整个京都都传扬开去。 秋日宴的那一晚,苏凝雪也是因为询问了十公子璃王的喜好,才会傻子一样钻到璃王床上,又被璃王毫不留情地赶出帐篷,名声大大受损。 苏凝雪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可就因为那件事,至今也没有一个好人家上门提亲。 而苏清怡和苏柳烟,也是在那时候出了事。 那一天,就相府的三位千金大大丢了颜面,若说是巧合,那也太过巧合,如今知道了苏千澈的身份之后,苏丞相早已把苏千澈当成了害三人丢脸的罪魁祸首。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惩罚那个小白眼狼,皇上便封了她为太子妃,苏丞相即便有怨言,也只有压下去。 而现在,苏千澈毫不负责任的行为,彻底惹恼了苏丞相,若非有简沐欢在场,他只怕是要冒粗口了。 大夫人端坐着身体,拿起手帕按了按眉角,再次轻叹一口气:“正因为如此,妾身才不好开口,也没有派人去寻。此事都是因妾身而起,若妾身对澈儿再好一些,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夫人,你不必自责,你对孩子们同样严厉,只是澈儿不领情。”苏丞相说着,便觉疑惑无比。 曾经的苏千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傻子,怎么现在却是如此锋芒毕露? 难道她以前都是装的,她的傻和丑只是做出来的假象? 想到她惊才绝艳的父母,苏丞相倒是更偏向于现在的苏千澈才是她的真正面目。 只是,若真是如此,她为何要装? 简沐欢微笑看着一家三口。 曾经的苏千澈确实很傻,苏丞相二人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对她并不关爱也是无可厚非。 况且,他也只是外人一个,不好插手他们的家事。 说到底,对曾经的小傻子苏千澈,若不是煊铭的原因,他哪里会关注? 虽然很现实,可事实便是如此,所以他对苏丞相一家曾经的行为,不做任何评价。 可是,对现在的苏小七,他却不能任由他们诋毁了。 简沐欢笑了笑道:“事情还未清楚,苏丞相便如此轻易下了结论,若是处理国事之时,丞相也如此草率,那我东刖,怕是没有如今的繁盛。” 苏丞相心里骤然一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他哪里承受得起? 这……他还没说什么呢,太子怎么就生气了? “殿下,澈儿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不回相府也实属正常。况且,是她自行要离开,车夫想拦也拦不住……” 什么拦不住,根本就是被打成重伤好嘛! 车夫被打成重伤,他都没有计较,苏千澈自己要走,难道还能怪他没有把人留下来? 简沐欢站起身,走到车夫面前,缓缓蹲下,凝视着车夫的眼睛,笑问道:“你真的听清楚了,会不会因为你伤重,错听了她的话,或者,她说的话,只是你的错觉?” 他笑容明媚,却有一股无形的压迫,从他身上发出。 身为皇室贵胄,又是一国储君,即便他的笑容再灿烂,也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高贵。 车夫身体发抖,本来就重伤的身体支撑不住,直接软倒在软榻上。 “殿……殿下……属下……不敢胡言……” 简沐欢站起身,阳光从门口照进,照在他颀长的身形上,他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一般,带着明朗的气息。 “既然如此,本宫会查清这件事,你好好养伤。”简沐欢弯身拍了拍车夫肩膀。 他的力道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柔,车夫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这样低贱的下人,太子竟然用手拍他? 苏丞相三人见简沐欢的动作,也是一阵心颤,苏丞相手上茶杯差点掉在桌上,大夫人手中手帕更是直接轻飘飘落在地上。 简沐欢转头,对苏丞相说道:“若是太子妃回了丞相府,麻烦丞相派人去东宫告知本宫一声。” 见他如此客气,苏丞相一阵惊悚,“不麻烦不麻烦……” 简沐欢微微低头,看了车夫一眼,便转身走出去。 苏丞相连忙跟上,亲自把简沐欢送出了府。 大夫人和苏清怡自然也是要一起的,送了简沐欢回来,两人往后院走去。 走廊上,大夫人和苏清怡缓缓走着。 苏清怡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才轻声问:“娘,咱们这么说,真的没事?” 大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嘲意,“怕什么,小贱人清白被毁,太子妃之位必定是坐不上去,婚前失贞,可是重罪,以后她想找个好人家都难。只要她失了宠,就是人人喊打的对象,谁还会去在意她失身的真正原因?” 苏清怡抿了抿唇,“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若是她被璃王找到……” “怎么可能,璃王府一点音讯都没有传出来,她不可能在璃王府。” 两人一边说着,还未走回房间,便又有丫环匆匆赶来,看到二人连忙道:“大夫人,四小姐,怀王殿下派了人前来询问七小姐的下落,老爷派奴婢过来叫你们。” 大夫人与苏清怡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了然的笑意。 怀王会差人来问,说明那小贱人也不在怀王府里。 只要不是被璃王和怀王救走,不管是谁,她们都不会在意。 这般想着,两人又转头往回走去。 “娘,那女人会‘献身’的事没说,太子会不会根本不知道她已经失了身?” “太子很聪明,不能说得太多,以免引起怀疑。至于小贱人失身的事,娘自有办法让太子等人知道。” 两人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轻浅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味道。 …… 入冬之后,天气变冷,树叶草丛上都结了一层霜,白蒙蒙的,带着点浸人的凉意。 苏千澈骑在马上,一行人走得并不快,似乎并不急着回魔魂殿。 马车就在身后,苏千澈紧了紧马绳,心里难得问候了皇甫溟一遍。 昨晚趴在桌上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的时候全身酸痛,脖子也差点拧了,这还不是重要的。 以她原本的体质,在冬日的夜晚趴一晚睡觉,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对于这具身体来说,就有些勉强了。 早上醒来之时,她便觉得有些难受,温度也稍稍有些高。 不过,她向来懒散惯了,对这种小病小痛,更是丝毫不在意。 皇甫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晚过去,对她依旧没有好脸色,也没有使唤她,甚至连说好给她的衣服,都没有送过来。 所以,苏千澈还是穿着那件皇甫溟嫌弃说臭了的衣服。 苏千澈觉得皇甫溟那样说是故意找茬,毕竟冬日里出门在外,三四天不换衣服,也很正常……吧? 皇甫溟不来打扰,苏千澈也乐得轻松。 但是上路之时,问题又来了。 皇甫溟把雅云叫进了马车,却丝毫没有让苏千澈进马车的打算。 苏千澈自然也不想与雅云待在一起,于是选择了骑马。 这一日的天气,似乎格外冷,阵阵冷风吹过,冷气从脖颈袖口灌进去,苏千澈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寒冷了。 她下意识拉了拉身上的衣衫。 前世的冬天也极冷,他们在偏北方的城市,冬季时常下雪,温度很低,可是,她几乎感觉不到冷,因为有小六在身边。 小六总是在她身边,除了出去找东西的时候,他几乎都是抱着她。 那时候他还小,瘦瘦的,因为吃不饱身上的肉也很少,抱着她甚至会觉得硌得慌,但是她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 苏千澈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艰难,却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想到小六,自然便想到简泽轩,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如何,伤好了没有? 回京之后,她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看他。 外面寒冷刺骨,马车里却是温暖如春。 不对,若是忽略了某个笑得邪肆,眼底却是血光闪耀的男人的话,马车里的气氛算是好的。 冷风不时撩起车帘,半躺在软榻上的皇甫溟微眯起眸,看向外面身材纤瘦的女子。 他看着她紧了紧衣袍,似乎有些冷,白玉般的脸颊被冻得有些微发红,却别有一番撩人的味道。 皇甫溟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手中血玉酒杯轻晃。 这个臭女人,冷成那样,也不知道求他给她一件衣服? 不行,他不能心软,哼,这个女人不能惯着,惯着她她便得寸进尺。 以她懒得要死的性格,必然承受不住骑马的颠簸,到时候,她必然求着自己让她上马车。 若是她态度好的话,他便大发慈悲,让她一同乘马车好了。 这般想着,皇甫溟便开口道:“快……” 话刚出口,男子狭长的狐狸眸突然眯起,左耳的血色耳钉闪烁出刺目的光芒。 她在笑?!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那般美好! 是因为想到了司影? 一种难言的烦躁感撅住皇甫溟的心口,胸口处的血色罂粟似蔓延出条条根须,扎进心脏,疼痛难当。 那样的笑,不该为别的男人绽放。 皇甫溟眸子里血海翻滚,浑身散发出的血色戾气让雅云直接躲进了角落里。 “小东西,过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带着些不知名情绪,莫名勾人。 模糊的声音响在耳畔,苏千澈掏了掏耳朵,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难道幻听了? 哦,没有幻听,因为那个恶劣的男人又叫了一遍。 这时,古邪等人也都停了下来。 苏千澈勒住缰绳转过马头,走到马车前,懒懒问:“有何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睡好的原因,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 呼出的气息也有些热,竟在初冬的天气形成了浅浅雾气。 “去给爷打些水来,若是没有水,晨露也不错。”皇甫溟开口,带着些恶意的捉弄。 苏千澈呵呵,还露水,你当自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仙女? 这样的天气只有霜,你老人家去打点露水试试? 皇甫溟的话音落下,便有一只秀美的手伸了出来,雅云手中拿着一个水囊,柔声开口:“苏妹妹,麻烦你了。” 古邪等人听言都有些意外,本以为殿主对苏小姐极为宠爱,为了她甚至以身犯险把销魂杀引到自己身上。 中药之后的殿主那一天一夜毫无理智的疯狂,让只是守在外面的人都心惊不已。 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是要弹尽而亡。 即便是殿主,都是元气大伤,实力大减。 本以为殿主对她,与以前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可是现在,殿主却分明是要为难这个小女人。 今天天气很冷,苏小姐又穿得单薄,没有内力的她,硬生生顶着冷风,小小的身体无意识缩起来,看得他们都一阵心疼。 当然,这还是不能减少他们对她伤害了殿主的愤怒!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出了小镇,苏小姐要上哪里去打水? 至于露水什么的,完全是殿主兴之所至。 “怎么,打个水而已,让你觉得很为难?”皇甫溟透过拉开的车帘,邪邪地看着车外的女子。 苏千澈扫他一眼,没有说话,接过水囊便下了马。 看着她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对于她的听话,皇甫溟本该高兴,却不知为何,心里一股戾气油然而生,一拳狠狠地砸在软塌上。 214 情敌相见 沉闷的声响传出,让远在马车口的雅云吓了一跳。 殿主这是……怎么了? “殿主,是不是妾身有哪里做得不好?”雅云挪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甫溟浑身上下都被猩红暴戾气息萦绕,马车里显得压抑而逼仄。 他没说话,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也不知心里的气从何而来,只是看到那个女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便觉得很想拿什么东西打碎她的平静。 他不想看到,那个女人面对他时,永远一副淡漠的模样! 苏千澈下了马,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路边,凝神细听了一会儿。 不远处有水声,虽然极细微,她却听到了。 这种山野小道很容易找到溪水,以现在的空气指数,直接喝溪水什么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拿着水囊出了大路,苏千澈顺着小道慢悠悠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小径两旁少有人走,草丛很高,苏千澈走过的时候,不时便会碰到一些杂草,草上的寒霜打在衣服上,缓缓浸湿衣摆。 吹过的风似乎更冷了些,身上的温度,也更高了些。 苏千澈恍若未觉,从草丛中走出,是一大片干净的鹅卵石,不远处便是一条清澈透明的小溪。 走到溪水边,蹲下身,打水,起身。 眼前忽然晃了一下,苏千澈按着眉角,觉得有些晕。 摇了摇头,她转身,回到马车旁。 把水囊直接往马车上扔去,驾车的玄林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笑话,要是让殿主的水囊扔到马车上,他可以不用活了! 玄林撩开了车帘,毕恭毕敬地把水囊递进去。 看到外面的女子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皇甫溟斜挑了一双潋滟的狐狸眸,声色沉冷:“让她拿进来。” 雅云坐在另一侧,很聪明地没有说话。 玄林面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的笑,转头看向苏千澈。 苏千澈淡淡看了悠然坐在躺椅上的男子片刻,又接过水囊,抬脚上了马车。 看到她被打湿的裙摆,皇甫溟微勾的嘴角带着嫌弃:“你这副模样,上爷的马车,也不怕脏了这马车。” 苏千澈的动作顿住,站在马车门边,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抬手,把水囊直接朝他脸上扔过去。 随后,女子红唇轻启,缓缓吐了两个字:“神经。” 转身,下马车,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不待皇甫溟再说话,苏千澈骑着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撒腿狂奔起来,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马车外的古邪等人嘴角抽了抽,敢当面骂殿主的人,整个东刖,都找不出几个。 虽然是骂了就走人,也是很勇敢了。 皇甫溟眸色变了几变,这女人,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竟然还想逃开他! “愣着干什么,你们想在这里住下?”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带着莫名的怒气。 住下?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住? 古邪等人闻言,连忙加足马力追了上去。 殿主分明是担心苏小姐一个人会遇到危险,却不明说,还与苏小姐闹了别扭。 难道,是因为昨晚殿主求偶不成,被苏小姐赶了出来,所以殿主借机报复? 殿主在苏小姐中药之后都能忍住,怎么现在就忍不住了? 骑马追了许久,竟没有看到苏千澈的踪影。 那个看上去身材纤瘦的女子,没想到马术这么好,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最前面的古邪心里一阵惊恐,他们此次特意来到京都,就是为了那位苏小姐,若是她不见了,他们只怕要以死谢罪。 怀着不想死的念头,古邪驱使着马儿跑得更快了。 好在,他很快又看到了正慢悠悠走着的马和马背上的苏小姐。 她小小的身躯半趴在马背上,精致的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出的气息在面前形成一片模糊的雾气。 古邪顿时惊了,难道,苏小姐又中了药? 天,可不要再来一次,他的心脏都会吓停掉。 他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压下心底对苏千澈的不满,策马向她靠过去。 “古邪。”一个幽冷幽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古邪的动作立马停下了。 他哭笑不得,很想告诉莫名其妙的殿主一声,他现在已经是中年人,对还未及笄的小女孩没兴趣的好吗! “殿主,苏小姐好像身体不适。”古邪给了皇甫溟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示意他赶紧去刷好感度。 哪知自家高傲的殿主冷哼一声,“一个丫环而已,身体倒是矜贵。” 古邪扶额,殿主为了苏小姐,连命都不要了,现在却这般嫌弃的样子,是为哪般? 他正要说话,却突然感到身边一阵冷风吹过,车帘被掀开,里面哪里还有男子的身影? 转头,却见那匹黑毛油亮的马背上,血衣男子坐在女子身后,右臂揽着女子纤细腰肢,头微低,手掌覆在女子额头,如玉侧颜上带着被他极力隐藏的焦急。 “你以为跑快一些,就能逃出爷的手掌心?”皇甫溟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千澈身体动了动,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 她之所以会骑马离开,是因为身上的衣服湿了,自然是要去买一件换上的。 却没想到,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别动,再动吃了你!”皇甫溟低声喝道。 苏千澈不动了。 古邪看着不远处二人,轻叹一口气,眸底闪过深藏数年的痛。 殿主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 希望这个苏小姐,会是殿主的救星,能把他从那段地狱般黑暗的日子里拉出来。 “古邪,给她把脉!”皇甫溟沉声低吼。 古邪的思绪被拉回来,却见殿主和苏小姐已经回到了马车上。 苏千澈被放到软塌上,乍一闻到身侧浓郁的胭脂香气,她皱了皱眉,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越发难受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皇甫溟转头对雅云道:“下去。” 雅云什么都没做,却要被赶下马车,她极不甘心,却在看到男子满脸阴戾之后,无奈站起身。 古邪上了马车,替苏千澈把了脉,而后道:“苏小姐原本有些受凉,又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又……” 皇甫溟看他一眼。 古邪轻咳一声,省过了某些会触怒某人的话,“咳,只是风寒。不过……” 古邪面色有些古怪,他似是不确定地又把了一次脉,眉头皱起,“苏小姐的身体,很是奇怪。” “你的废话,太多了。”皇甫溟嘴角带着残忍笑意,“若是治不好……” “当然能治好!”古邪快速打断了他,“给她吃些药,再注意保暖就行。” 若是区区风寒他都治不好,哪里还能当上魔魂殿首席医师? 苏千澈掀了掀眼睫,看着坐在身侧的血衣男子,眸光有些朦胧。 她,得了风寒? 前世的她,拥有特殊能力之后,从未生过病。 苏千澈下意识握了握右手,掌控一切的感觉还在,说明她的能力,并没有消失。 那么,为何她会生病,是哪里出了问题? 刚才古邪说,她的身体很奇怪。 “我的身体,有何奇怪之处?”苏千澈抬手揉了揉眉心,缓缓开口。 古邪看一眼皇甫溟,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皇甫溟看着苏千澈,轻嗤一声:“得了风寒,却不告诉爷,你是想让爷自己发现,然后同情你?” 古邪扶额轻叹,不就是不想让苏小姐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么,为何要这般损她? 苏千澈慵懒勾唇,“皇甫溟,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皇甫溟低头凝视她,双眸危险地眯起,“爷不想说,爷只想……做。” 最后一个字,他说得极轻,飘飘忽忽的嗓音似带着细细的钩子,勾得人欲罢不能。 话音落下,他便抬手,却瞬间被苏千澈抓住。 女子半阖的双眸不似以往慵懒中透着看透一切的明亮,此刻她的星眸中,带着些迷蒙的雾气,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着,似透出些许脆弱。 但她的表情,却丝毫与脆弱沾不上边。 她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似乎不管是多大的事,在她心里都掀不起丝毫波澜。 “皇甫……” 苏千澈的话还未出口,一只手便点了她的睡穴,她疲倦地动了动眼睫,又静静看了皇甫溟一眼,随后才沉沉睡去。 皇甫溟收回手,给她盖好毛毯,眸光沉凝了看她片刻,才转头问古邪:“刚才说她的身体,怎么回事?” “说不上来……”古邪思索了片刻,似在组织用词,“她的气息很紊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拥有的。只是,一股奇怪的力量压制了紊乱的气息,若非此次风寒,还察觉不出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她分明是一个正常人,身体反馈的信息却是千疮百孔,仿佛,她表现出来的健康,只是表面。” 皇甫溟眸光猛地沉下去,脑海里骤然闪现出在树林里她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那时的她被诡异的力量撕扯,全身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后来又是为何轻易痊愈? 血契只能保住她的性命,却不能让她的伤痊愈,所以,其实她的伤并没有好,只是被压制了? “更为奇怪的是,那种感觉只是一瞬,她的身体便又恢复了正常,快得让我都以为是幻觉。”古邪正色道。 到了他这种境界的人,自然不可能出现幻觉,所以,苏千澈的身体必然有问题。 皇甫溟抓起苏千澈放在身侧的右手看了片刻,随后又动作轻缓地放下,把她的手臂放进毛毯里。 “此事,她无需知晓。” 古邪额角一跳:“若是苏小姐问起……” 皇甫溟抬头,赤色的眸底带着似有若无的轻嘲:“难道还要本座教你该如何回答?” 古邪悲催地被赶下了马车。 皇甫溟转头,看着女子熟睡的容颜,低嗤一声,眸中却带着异样的色彩:“女人,真是麻烦。” …… 醒来之时,苏千澈正躺在一张床上,外面昏暗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竟已到了傍晚。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为何在这个对她威胁最大的男人身边,她却三番两次睡过去? 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异样,身体温度也恢复正常,仿佛早上的风寒只是错觉。 偶有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还能听到行人匆匆的脚步声。 想来这是一个颇为繁华的城市。 苏千澈坐起身,眼角余光看到床头被折叠得很整齐的一件长衫和颇为厚实的暗红色斗篷。 掀开被子,看了看身上,衣服已经换了。 抬起手臂嗅了嗅,衣服上并没有皇甫溟的味道,说明不是他换的。 苏千澈便不再探究,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了。 穿好衣服,看一眼床头的斗篷,苏千澈选择性无视了。 刚走出房间,苏千澈脚步便顿了顿。 楼梯口,一女子缓缓从台阶下走上来,女子一袭白衣飘飘欲仙,面上覆着雪白面纱,遮住下半边脸,只看到双瞳剪水,柳眉如黛。 她眸色温婉,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婉约如仙的气质。 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熟人。 她的目的似乎很明确,径直向靠近楼梯口的房间走去,只是在看到苏千澈时,脚步顿住。 初见苏千澈真容时的震撼,此刻还在心里挥之不去,容菱再次看到女子绝美的容颜,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嫉恨。 不过很快,她便压下心底异样,主动打招呼,“苏小姐,好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苏千澈眸色平静如常,只是心底,却对容菱极为佩服。 在离云宫的时候,她丝毫没有给容菱留情面,现在见面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笑着招呼她,该说容菱是心胸宽阔还是心机深沉? “真巧。”苏千澈懒懒应着,往前走去。 容菱缓缓迎了上来,巧笑嫣兮:“听说苏小姐已经被皇上下旨封为太子妃,菱还以为难以再见到苏小姐,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呵,前不久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尊主夫人,现在却一转眼成了太子妃,如此不知检点的女人,难道没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苏千澈眼睫微动,这话的意思,是说她当了太子妃,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宫里,现在却在外面抛头露面? “我也以为,不会那么轻易见到容小姐,毕竟,上次分开之时,容小姐可是伤心欲绝……” 容菱面上闪过一丝恨意,只是因为有面纱遮挡,外人看不到。 转瞬,她盈盈水眸中漾出一丝喜色,“苏小姐多虑了,菱是因为风姐姐受了伤而伤心,现在风姐姐身体无恙,菱自然也高兴。” 说罢,她轻笑,“还没恭喜苏小姐,当上人人艳羡的太子妃。” 说话间,苏千澈已经走到容菱面前,苏千澈略高,仅仅是身高,便让容菱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虽然容菱句句话中都带着刺,苏千澈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并未接话。 毕竟,说话很费体力。 而这个女人,不值得她浪费体力。 刚才的话,不过是反射性地回怼。 苏千澈在容菱隐藏着挑衅的眸光中,直接越过她,慢条斯理地往楼下走去。 容菱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狠狠咬牙。 这个女人,竟然无视她! 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旁边房间的门被打开,一血衣男子挺拔的身形立在门内。 男子长身如玉,血色眸底却隐藏着黑暗邪恶的气息,仿佛地狱里嗜血的恶鬼。 他看着门口的女子,开口:“既然受了风寒,就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别出来给人添麻烦。” 恶鬼的声音却是出奇好听,略显低沉的嗓音丝丝勾人心弦。 苏千澈停住脚步,转头看他。 男子胸膛处一片光裸的肌肤,白皙胜雪,自带柔光,胸口妖娆盛放的血色罂粟,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靡丽的瑰美。 苏千澈很想问一句,你不冷? “你,没吃药?”她问,眸光慵懒,语气更慵懒。 皇甫溟斜靠在门框上,两条长腿撑着身体,姿态妖娆,“有病的不是爷,爷为何要吃药?” “神经病很严重,不要放弃治疗。”苏千澈缓缓道。 “皇甫殿主,你们,认识?”温婉的声音插进来,容菱眸带惊奇地看着二人。 苏千澈挑眉,容菱要找的人,似乎正是皇甫溟? 她一个正道碧落的大师姐,似乎与魔道大魔头交情匪浅? 这就有点韵味了。 不过,看容菱如此坦然的样子,事情好像又不是她想的那样。 “本座与谁认识,与容小姐有何关系?”皇甫溟笑得如同勾人的妖精,语气却是丝毫不客气。 苏千澈收回刚才的话,皇甫溟不是病了,是吃火药了。 不必回头,苏千澈便知道,容菱面纱下的脸,必然是青白交加。 或许是因为受的刺激有些多,容菱转瞬便调整好了状态,“菱只是没想到,除了司尊主,皇甫殿主也是太子妃的好朋友。” 她温婉地笑着,似开玩笑地说着:“太子妃果真魅力无穷,菱曾经听言,璃王和怀王曾经为了太子妃差点大打出手,司尊主和皇甫殿主,不会也为了太子妃而动手吧?” 这些事情虽是朝廷之事,可早已在京都甚至整个东刖传遍,稍稍一打听,便能打听到苏千澈曾经的‘辉煌事迹’。 容菱这番话,表面说着苏千澈魅力大吸引人,暗地里却是讽刺她水性杨花,勾三搭四,让男人们为了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苏千澈微侧着头睨她一眼,缓缓道:“没有人追求的女人,是体会不到这种被人追求的苦恼的。” 说罢,她直接下了楼。 她已经很饿了,要去找吃的。 容菱气得牙痒痒,这个女人真敢说,她以为璃王和怀王真的是为了她,才大张旗鼓地在接风宴上吵起来? 她以为司尊主和皇甫溟真的会为了她大打出手? 而且,这女人说什么?她没有人追求?在碧落,追求她的人多了去了! 然而,当容菱想反驳嘲讽之时,却只看到女子一个潇洒的背影。 皇甫溟细细品味着苏千澈的话,片刻他眸底闪过一道血色红芒。 看一眼已经走到台阶上的苏千澈,皇甫溟开口道:“让人给爷送晚膳过来。” 苏千澈似是没听到,片刻不停留地往柜台走去。 皇甫溟这才看向门外的容菱。 容菱被他波光潋滟的双眸注视,眸光微微一晃。 眼前似盛开一片璀璨的曼珠沙华花海,开到荼蘼的妖冶。 这个男人,是毒,沾之便不可脱身。 “容小姐特意来找本座,为何又站在外面不进来?” 215 美若天仙 苏千澈叫了掌柜送饭菜之后,便又回到楼上。 皇甫溟的房门已经关上,苏千澈对他俩的事并无兴趣,便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只是刚走过房门,耳畔便送来一道带着邪笑的声音:“小东西,进来。” 苏千澈把这句话当成耳旁风,脚步不停,直接回了屋。 之后,耳边没了声音。 膳食很快便送了来,苏千澈吃饱喝足伸了个懒腰,感觉又活过来了。 不多时,门外便有人走进来,香气扑鼻。 苏千澈眼皮懒懒掀了掀,眸底映出红衣女子的波涛汹涌。 雅云走到苏千澈面前,貌似关心地问:“苏妹妹,你的身体可好了?” 苏千澈调整了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才懒懒道:“多谢关心。” 对自己抱有敌意的人,苏千澈并不打算多理会。 雅云却没有感受到苏千澈不想多说的意思,径直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苏妹妹,既然我们都要伺候殿主,我们以后便好好相处,不必再针锋相对……” 苏千澈一动不动,看了雅云半晌,直到她变了脸色,才道:“你想说什么。” 雅云深藏心底的那点小心思仿佛被看穿,她却丝毫不窘迫,反而坦然道:“你应该也看到了,刚才那个女人,对我们的威胁很大,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御外敌。” 苏千澈轻笑一声,“你能当上皇甫溟的得力手下,不会就是因为这一对胸吧?” 雅云面上青白一片:“我没有跟你说笑,那女人颇有手段,若是不早些防范,只怕殿主会被她迷惑。” 苏千澈懒懒勾唇,手指撑在脸颊,微侧着头看她:“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直说便好,不必拐弯抹角。” 她可不会觉得,雅云会为了这种小事专程来找她。 雅云眸光闪了闪,她分明表现得如此真诚没有丝毫破绽,为何会被对方看出来? 不对,这个女人肯定是在试探她。 “你不怕殿主被别的女人抢走?”雅云道。 苏千澈手指点了点额角:“与我无关。” “你不怕殿主扔下你不管?” “我很希望。” 雅云沉默了片刻,难道这女人真如容菱所说,有喜欢的人,却又吊着殿主? 难道竟然有人不喜欢殿主?! 苏千澈懒懒扫她一眼:“若你只是要说这些……很可惜,我不感兴趣。若你说出真实目的,说不定我还愿意听一听。” 雅云咬了咬牙,“既然你不喜欢殿主,那你便离开他。” “呵,你叫我离开我就离开,那我多没面子。”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手指指着眉心,“若你能告诉我,血契怎么解除,我便离开皇甫溟。” 看到女子眉心那一朵如火焰燃烧的印记,雅云心底嫉恨更深。 “血契如何解除,只有殿主知晓。”雅云道:“既然你不愿离开,那就与我赌一局。” “哦?赌?”苏千澈挑了挑眉,似乎有了些兴趣,“你要赌什么?” “今晚,殿主会去诸神竞技场,你与我下场比试一局,若我胜,你便永远离开殿主。”雅云道。 “那,若我胜?”苏千澈眼眸微眯。 雅云拨了拨发丝,“若你胜,我便任由你处置。” 苏千澈挥挥手,“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雅云暗恨,这个女人对她的嫌弃,要不要那么明显? “那你想要什么?” 苏千澈轻呵一声,“若是你拿不出让我感兴趣的条件,比试之事,不必再谈。” 雅云眸光动了动,“你是不是想要找你那个侍卫?” 苏千澈看她一眼。 雅云知道她有兴趣,便笑起来,“殿主把他关了起来,你想要自己找到他,绝对不可能。竞技场上,若是你胜,我便告诉你,他在何处。” “你会背叛皇甫溟?”苏千澈显然不相信。 雅云眉头皱了皱,片刻才道,“我只是告诉你他的位置,能不能救他出来,要看你的本事。” 又过了片刻,她才低声道:“这样,应该不算背叛殿主?” “既然如此……希望你不要违背承诺。” 交易达成,两人从房间走出来之时,正逢皇甫溟和容菱也出了房间。 看到衣着单薄的苏千澈,皇甫溟眸底霎时涌出暗色幽芒。 他几步走到苏千澈面前,手指挑起女子柔滑下颚,双眸深深看进她沉黑的星眸中:“小东西,你就这么舍不得爷,片刻也不想离开?” 苏千澈眼睫微掀,眸底映着男子祸乱苍生的容颜。 “皇甫殿主,太过自恋也是病,得治。” 说罢,便挥开他的手,径直向外走去。 皇甫溟看着她潇洒的背影,心里更不舒爽了。 “站住,你是爷的丫环,岂有丫环走在主人前面的道理。” 苏千澈顿住脚,又听到他的声音:“去把她的斗篷拿出来。” 随后,身侧微暗,皇甫溟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小东西,你这样带着病随爷同行,爷会心疼的。” 两人离得极近,皇甫溟侧着头,呼吸吹在女子耳畔,微微发痒。 苏千澈退后一步,“我已经好了。” 况且,她也不是随他一同前往。 皇甫溟双眸微眯,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呼吸也没有异样。 仅仅睡了一觉而已,虽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好得如此彻底,却也让人觉得奇怪。 容菱看一眼苏千澈,目光别有深意。 …… 东刖强者不胜枚举,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国度,能最直观体现实力的竞技场便成为最受江湖人士欢迎的场所。 邺城是一座极为繁华的城市,作为一等一的竞技场,诸神竞技场内,自然也是人满为患。 四人来到竞技场时,里面人声鼎沸,呼声震天。 苏千澈奇怪地看一眼与皇甫溟走在一起的容菱,碧落弟子和魔道大魔头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真的没问题? 皇甫溟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问:“小东西,吃醋了?” 苏千澈眉头微皱,抬手便要拍开他的手。 “小东西,别动,你不想让爷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吧?” 苏千澈轻呵,你真当自己是聚光体啊,大家都在看比赛,谁会看…… 苏千澈不说话了。 几乎是皇甫溟的话刚落下的瞬间,整个大厅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四人身上。 场面落针可闻,仿佛刚才震天的欢呼声都是幻觉。 他们的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苏千澈仿佛感觉到被皇甫溟揽着的肩膀着了火一样灼热。 “皇甫,不想失了面子,就自己把手拿开。”苏千澈淡淡说道。 皇甫溟却不是听话的主,他甚至更靠近了她一些,血色薄唇几乎贴在女子白玉般的耳珠,“爷就不拿开,你能怎么样?” “皇甫殿主,您来了。”两人对峙之时,负责接待的侍者走了过来,打破了二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只是,当侍者看到苏千澈不加修饰的脸庞时,明显愣住了。 “小东西,你果然,魅力无穷。”皇甫溟在苏千澈耳畔轻吹一口气,转头对懵了的侍者道:“带爷上去。” 魅力无穷?这个词,今日好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四人被侍者带走后,安静的气氛才恢复了一些。 “刚才那个男人,是魔魂殿殿主?” “可不是,听说他可是嗜杀成性,还生吃人肉,取人心脏,凶残至极!” “可是……他好帅啊……”这是一个江湖女子发出的感叹。 “再帅也是一个杀人恶魔!” “我倒是觉得,他身边那位女子更引人注目,天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以前怎地从未见过?” “可惜,入了皇甫魔头的魔掌,只怕是难以逃脱了,那么美丽的女子,可惜了。” “大魔头身后的那两位也不差,可惜竟然与大魔头一起。” 各种议论声虽小,却很轻易便传入了苏千澈等人的耳朵。 容菱面纱下的脸有些难看,平时出行,她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每次有苏千澈这个女人时,众人的目光便会被吸引走,真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招蜂引蝶的女人。 侍者有些尴尬,他隐晦地看了一眼皇甫溟等人,却见他们面上并无一丝异色,不由在心里感叹,果真不愧是魔道最大的首领,即便面对上万人的议论,也是面不改色。 那么这位,美得让人找不到词形容的女子,面上也是平静无波,她又是什么来头? 客人的隐私,侍者自然不会探听,他毕恭毕敬地把四人请到二楼雅间,上了酒和茶,便对皇甫溟道:“今日安排了两场高级竞技场的对决,现在还未开始,既然皇甫殿主来了,竞技很快便会开始。” 苏千澈面上带着些许疑惑。 魔道和正道不是势不两立么,为何皇甫溟和他们的相处,看上去却并不像传言的一样。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侍者笑着解释道:“我们诸神竞技并不属于任何一方,是一个中立组织,也不参与江湖和朝廷争斗,对正道和魔道,也并无任何偏见。” 苏千澈点点头,在封闭的古代,这么开明的人不多,真想见识一下诸神竞技场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 “对了,今日地煞门门主也来了,他说,想见皇甫殿主一面。”侍者道。 苏千澈左臂撑在桌上,眸光慵懒地看向侍者。 仅仅一个侍者,面对皇甫溟时,便可以坐到不卑不亢,不知道其他侍者是不是也是如此。 “地煞门?”皇甫溟右臂撑着桌面,与苏千澈一样的姿势,四目相对,皇甫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小东西,爷记得,你似乎与地煞门有过节?” 苏千澈眨了眨眼,地煞门,好熟悉的名字。 看着她略带迷蒙的眸,皇甫溟极自然地伸手,刮了刮女子挺翘的鼻尖。 “海口城,地煞门一个副门主找你麻烦,你不会忘记了吧。” 苏千澈想了想,有些印象,只是,那几个找麻烦的,都被简泽轩杀了。 她很清楚,小六心地善良,几乎连小动物都不会伤害,可是为了她,他却连疯狗都敢咬。 听说,小六今生也是一个乖孩子,连生气都极少,却一怒之下,把那几个人全杀了。 那一次,会不会是他第一次杀人? 头皮有些痛,苏千澈从往事中回过神,便见皇甫溟英俊的脸近在咫尺。 他抓着她额角的一缕发丝,眸中似有血雾弥漫:“在想什么?” 她又在想谁,满眼的柔情? “皇甫溟,你这么喜欢抓女人的头发?”苏千澈抬眸看他一眼。 本是极为普通的一句话,皇甫溟却瞬间怔住,他看一眼自己的手,和手中乌黑青丝,突然像是触电一样,快速松开,手迅速缩了回去。 他低垂着眸看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眼底一抹痛楚一闪而逝。 那些女人用嘴让他舒爽的时候,他总是抓她们的头发。 他为何喜欢抓她的头发? 她嫌他脏…… 苏千澈见他一瞬间失落的表情,有些莫名。 皇甫溟,来大姨夫了? 不过片刻,那种让人压抑的感觉便消失,皇甫溟再次抬起头来,继续问:“刚才在想谁?” 苏千澈耸了耸肩,“你不是提醒我,地煞门的那几个人么,他们已经被杀了。” “对啊,被杀了,到现在还未找到凶手。”皇甫溟嗤笑一声,手指缓缓松开,“真是废物。” 与以往有些不同的语气,让苏千澈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皇甫溟后面的话,为何总觉得,不像是在说地煞门的人是废物? “地煞门门主,你不想见一见?”皇甫溟又恢复了邪气凛然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不安失落都是错觉。 “为何要见他?”苏千澈趴在桌上,懒洋洋的,无关的人或事,她一点也不想分出精力来应付。 皇甫溟脑袋凑过来,似蛊惑般低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地煞门门主,还有另一重身份。” 苏千澈双手撑颊,问:“什么身份?” 皇甫溟指尖点了点脸颊,“亲一下,爷就告诉你。” 苏千澈沉默了一会儿,看一眼雅云:“能不能让人代劳?” 被突然点名的雅云:…… 皇甫溟额角直跳,嘴角笑意却更加邪肆:“你觉得呢,小、东、西。” “我觉得可以。”苏千澈很认真的点点头。 皇甫溟轻呵一声:“小东西,你胆子很大。” 苏千澈摊摊手,“既然不行,那就算了。” 侍者暗地里抹了一把汗,拜托,这里还有外人,你们就这样打情骂俏真的好吗? 还有皇甫殿主,您能不能先把问题回答了,究竟要不要见地煞门门主啊? “既然你不愿,那爷自己来取。”皇甫溟说着,便伸手,扣住苏千澈后脑勺,脑袋直接凑了过去。 一只手挡住了他的脸。 皇甫溟嘴角带着一丝坏笑,伸出舌尖,在女子掌心极为缓慢地舔了一圈。 丝丝电流从掌心传到大脑皮层,苏千澈头皮一阵发麻。 卧槽,这个变态! 苏千澈心底暗骂,面上却是平静一片,她缓缓收回手,然后,猛地向男子俊美的脸庞扇过去。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皇甫溟轻易抓住她的手,放到唇前,在掌心处刚被舔过的地方印下一吻。 一瞬间,三道各异的目光集中在苏千澈身上。 雅云暗自咬牙,殿主从来不会主动亲吻别人,除非,他打算要杀掉的女人! 苏千澈缓缓把手收回去,既然已经被占过便宜,自然不能浪费。 “现在,可以告诉我,地煞门门主的另一重身份了?” 皇甫溟的心情似乎颇好,他任由苏千澈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地煞门门主方亿山,有一个妹妹,名为方忆颜。方忆颜,你可能不知晓,不过,丞相夫人,你应该知道。” 苏千澈看傻子一样看他。 丞相夫人她会不知道? “你是说,这个地煞门门主,是大夫人的哥哥?” 皇甫溟勾唇,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危险:“销魂杀只有极少数人有,方忆颜一个后院中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药。” 侍者像吃了一头大象一样,惊得变了形。 他听到了什么? 销魂杀?! 若是中了销魂杀,就算对方是头公猪,那也是会扑上去的啊!而且,销魂杀用在男人身上,一个不小心,便会那啥而亡。 那么恐怖的药,竟然有人不怕死,敢用在皇甫殿主身上?! 皇甫殿主竟然还撑下来了,真是,匪夷所思! 苏千澈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皇甫溟,他血色薄唇勾出的弧度危险至极,眸底似有血海翻滚,血海深处,无边枯骨似隐似现。 男子全身都被黑暗邪恶气息吞没。 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模样。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那一晚,皇甫溟经历的,应该比她能想象的,更为凶险。 脑海里,又浮现出额角那一滴液体的微凉。 胸口有些闷。 苏千澈摇摇头,把不该有的思绪抛开,手指撑头,淡淡地笑:“既然是这样,这位门主,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皇甫溟接着她的话,对侍卫道:“两场竞技结束之后,再叫他过来。” 苏千澈疑惑看他。 “能进入高级竞技场的,都是各大势力争抢的对象,方亿山是想与爷商议,给他留个好苗子。”皇甫溟眼眸微眯,“你觉得,爷会给他机会?”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道:“你不觉得,让他满怀希望地来与你商议,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比直接知道结果更好?” 侍者再次抹了一把汗,这个女子,看上去如此无害,心思却是一点也不无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皇甫溟伸手,似是想要撩一缕发丝把玩,却又很快想起什么,手指顿在半空,顺势摸了摸鼻尖,道:“爷虽然觉得那样更好,但是,爷不想让人来打扰我们二人独处的时光。” 独处?! 被当成空气的容菱和雅云和侍者:…… 侍者默默抹一把泪,对守在外面的侍卫说了皇甫溟的要求,便默默地把自己塞进暗影里,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坐在另一侧容菱和雅云脸色很难看,从进入竞技场开始,那两人就彻底无视了她们,现在还直接当她们不存在? 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小东西,今日让你开开眼界,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竞技。”皇甫溟指着场中的竞技场,对苏千澈说道。 苏千澈转头,便见场中两个金刚石打造的擂台,其中右侧擂台外围,被一层透明薄膜罩住,想来应该是设置的保护措施。 一胖一瘦两个人同时上了右侧的擂台,两人都是气势如虹,实力不容小觑。 两人上台之后,场上便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苏千澈微眯起眸,那个壮汉,似乎还是,熟人? 或许是知道他们并不认识,侍者尽职尽责地当起了演说:“那个浑身肌肉的,被称为大力王,之前在京都竞技场,听说被十公子打败之后,便来到了邺城。” 果真是他啊。 此时,大力王正向下方的人展示浑身的肌肉力量,与在京都之时,如出一辙。 皇甫溟笑一声,转眸看向身侧女子:“被十公子打败了啊。” 提到十公子,侍者不知为何眼睛亮了起来:“对啊,就是十公子,这个大力王可邪门了,刀枪不入,又力大无穷,在中级场和高级场中都无一败绩。可听说,十公子却是一招就把他解决了,还是用的大力王最引以为傲的力量,直接把他打上了天!” 侍者双眸亮晶晶,仿佛亲眼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皇甫溟看着苏千澈,促狭地笑。 容菱水眸亦看向苏千澈,眸底似有暗芒闪过。 唯有不知情的雅云一脸莫名。 苏千澈倒是波澜不惊,她手指轻抚下颚,懒懒问:“竞技场里能人辈出,十公子不过是在中级竞技场小有名气,你为何会如此推崇她?” “你别小看十公子,她虽然只是在中级竞技场比试过,却不代表她没有纵横高级竞技场的实力!她仅有的几次出场,表现却一次比一次惊艳。最重要的是!”侍者双眼放光,“她杀了好几个竞技场的毒瘤,那几个人在竞技场上杀人,手段极为残忍,被十公子一口气解决,许多参赛者都因此松了一口气,心底对十公子都极为感激。” 苏千澈摸了摸鼻尖,原来如此啊…… 若是告诉这个单纯的侍者,她当时杀那几个人只是为了泄愤,他会怎么想? “而且,那么帅气的十公子,竟然是女子!男子装扮的十公子那么俊俏,若是恢复真容,必然会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咳……”苏千澈轻咳一声,面色难得有些囧。 被不知情的人当着面这般毫不保留地夸奖,似乎,感觉有些怪异。 “美若天仙。”皇甫溟在唇边咀嚼着这几个字,随后上下打量了苏千澈一番,“爷倒是觉得,不过如此。” 苏千澈不理会他。 侍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或许对你们来说,十公子并无特殊之处,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对她却是极为崇敬的。” “确实,高贵如爷,他们只配仰望,而十公子如此‘亲民’,自然值得崇敬。”皇甫溟道。 苏千澈用眼白看着他。 三人闲聊的时间,擂台上的大力王和对手已经开始打起来。 大力王果真大力,一拳打在擂台上,坚硬的金刚石擂台竟然都晃了晃,溅射出来的碎石子砸在透明保护罩上,又噼里啪啦落到地上。 短短几个月过去,大力王的力量似乎更强了些。 苏千澈不由把他和弑神卫中的大傻子比较起来。 单凭力量的话,大壮比之他差了不少。 至于其他,苏千澈对大壮也不了解…… 大力王每一拳下去,必然会引起地面震动,对手连连躲避,偶尔瞅准机会打上一击,却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很快,擂台上到处都是被大力王打出来的坑坑洼洼,碎石到处都是,苏千澈真心觉得,大力王的称号应该改成破坏王。 那一拳头挥出去,似乎都能听到破空声,如携着千钧之力,若是打在身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当时她与大力王对决时,大力王的实力怕是没有发挥出十之一二。 此时场上众人也是激情澎湃,热情高涨,这样暴力的场面,是他们最想看到,也是最为喜欢的。 “这个大力王,年仅十八,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侍者讲解道。 纳尼,十八?! 苏千澈微微瞪眼,看着场上肌肉男满脸的络腮胡子。 这个……像是十八的样子么?说三十八,她比较信…… 皇甫溟看着表情一言难尽的苏千澈,问:“小东西,你觉得那一堆肉如何?” 苏千澈默默收回目光。 一堆肉…… “四肢发达的人,多半头脑简单,那一堆肉,却有些小聪明,若是小东西想要,爷可以让给你。”皇甫溟很好说话的样子。 苏千澈掀眉,“你这么肯定,大力会去魔魂殿?” 按正常逻辑,一般人选择都会倾向于正道,魔魂殿属于魔道,想要收拢人才,必然更为困难。 映月山庄经过一番洗牌,实力大减,若是能在诛神找到几个好苗子也极好。 “爷亲自出马,他会拒绝?”皇甫溟一脸笃定。 苏千澈转头看向侍者,“这些人你们可知道身份背景,若是有奸细混进来,被招到别的宗派,那该如何?” 侍者笑着解释道:“那么多人参赛,怎么可能每一个都去了解清楚?若是要人,自然是各宗派自己去调查他们的身份,诸神竞技不过是一个展示实力的平台而已。” 说白了,诸神竞技场只负责展示物品,要买要卖都随意,出了问题一概不负责。 “这个大力,我要了。”苏千澈点点头道。 说话间,大力王假装力竭欺骗了对手,在对手贸然攻击之后,一拳把对手砸到保护罩上,那人吐血不止,生死不知。 侍者看一眼皇甫溟,似在征求他的意见,直到皇甫溟点了头,他才道:“我这便把他带过来。” 侍者走了出去,坐在一旁一直未吭声的雅云开口道:“殿主,看到他们打得这么畅快,妾身也有些手痒了呢。” 皇甫溟挥挥手,不甚在意地说道:“去吧。” “听说苏妹妹实力不差,不知可否与我比试一场?”雅云问道。 不待苏千澈开口,皇甫溟便道:“雅云,你太过放肆了。” 雅云握了握拳,站起身,看着苏千澈道:“妾身仰慕殿主,想来苏妹妹亦如此,还请殿主给妾身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苏千澈挑眉,雅云为了让皇甫溟同意她上场,就这般胡言乱语? 皇甫溟眸中漾起几不可查的笑意,低头问苏千澈:“小东西,你真是如此想的?” 216 艳福不浅 苏千澈摇头,很诚实地答道:“并不是。”随后在皇甫溟变得危险的目光中,接着道,“不过比试一场,还是可以的。” “不准。”皇甫溟嘴角带笑,面色却阴沉,说出的话不留丝毫余地。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她下场比试,与他有什么关系?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皇甫溟睨着她,哼笑道:“别忘了,你是爷的丫环,爷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爷不让你干什么,你就不能干什么。” “殿主,同样身为女人,苏妹妹的心思,妾身略知一二。苏妹妹会否认,只是因为不好意思,不然苏妹妹为何会答应与妾身比试?”雅云娇笑道。 皇甫溟果然转头看向苏千澈,眸底似有一丝期待。 苏千澈默了默,道:“许久没动,我也手痒了。” 皇甫溟看了她半晌,“爷了解你,能不动,绝对不会多动一个手指头。所以,告诉爷真正的原因。” 苏千澈心里对雅云的做法有些不满,面上却未表现出来。 雅云这是笃定她不会说出真实原因,所以才会满口胡言。 所以,雅云为何要不遗余力地让她上场比试,甚至不惜谎称她对皇甫溟有意思? “其实……我是想看看我与高手之间的差距。”苏千澈轻笑道,“若我一无是处,岂不是浪费了你救我的一条命。” “殿主,苏妹妹脸皮薄,您就别为难苏妹妹了。”雅云说着,便要去牵苏千澈的手,“妾身与苏妹妹先去登记一下,殿主等会儿便看我们的表现吧。” 苏千澈避开雅云伸过来的手,直接站了起来。 皇甫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开口阻拦。 “对了,借我一千两银子,比赛之后还你。”苏千澈笑眯眯地对皇甫溟说道。 皇甫溟看着女子脸上笑意,她的红唇微勾,眼睫弯弯,即便不是真心的笑,依旧那么美好。 从袖间摸出一叠银票,皇甫溟道:“全部押上,比赛结束,若是你胜,分你一千两。” 苏千澈接过来,好厚一沓,略一掂量,怕是有上百张,每张一千两,近十万两…… 土豪都是这样的吗?随身携带近十万两银票…… 雅云气怒,殿主就那么信任这个女人,竟然把全部银票都给她! 容菱也想掺一脚,可是想到自己身上单薄的几张银票,便没有开口。 苏千澈怀揣巨款,却并没有多高兴,毕竟,这一笔巨款中,只有一千两是她的啊! 两人出了雅间,找到登记员,表明要上场的意思。 登记员见是两个大美人,顿时惊了。 诸神竞技场中人群来来往往,俊男靓女不胜枚举,可美到眼前二人这种程度的,却几乎没有。 特别是那较为高挑的白衣女子,简直就是那山间雪莲,空谷幽兰,满满吸引人的气息。 登记员怀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着问两人上场的称号。 雅云柔声道:“雅云。” 苏千澈:“澈哥哥。” “啊?”登记员一脸懵,眼前的人分明是女子,为何要叫澈哥哥? 苏千澈挑眉:“怎么,女子就不能叫澈哥哥?” 登记员一脸便秘的表情,手指颤抖着写下‘澈哥哥’三个字,心里却在哀嚎,好不容易遇到个绝世美人,没想到脑袋竟然有问题,真是…… 雅云的表情也很是怪异,只是她比登记员淡定,“把我们分配到高级场。” 登记员也是有些眼力见,从雅云身上,他感受到了强大的气息,所以把二人分配到高级场,他并没有异议。 只是……这个……澈哥哥……似乎并没有内力,她们真的要比试? 看在女子面容绝美的份上,登记员好心提醒道:“竞技场上,生死勿论,你确定要上场?” “自然。”苏千澈不甚在意地说道。 登记员摇了摇头,不再劝阻。 高级场只有两场比赛,现在第二场比试已经接近尾声,想来很快便会到她们。 候场时,雅云对苏千澈道:“若是我们换一个场景相遇,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苏千澈身上所有的淡然从容,是雅云向往却又得不到的,她为了皇甫溟,失去了自我,只为留在他身边,让他多看她一眼。 苏千澈微微勾唇,不置可否。 “希望你说到做到,若是你离开,或许我还有机会。”雅云道。 她的面色有些哀戚,苏千澈睨了她一眼。 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罢了。 那种无法掌控的感情,她不会有。 很快,高级场第二场便结束,裁判大声道:“今日大家有眼福了,因为,高级场会临时多加一场比赛!” “哇!” 场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要知道,每一场高级场的战斗,对观众来说都是宝贵的学习机会,或许一不小心,便能从中悟出什么,从而突破。 所以当裁判宣布之后,观众的情绪空前高涨。 “有请雅云和澈……”裁判看到后面两个字,纠结了一阵才道:“和澈哥哥!” “吼吼~” 欢呼声快要把房顶掀翻了。 苏千澈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诸神竞技场,面对海啸般的欢呼声,心里却是平静无比。 雅云身为魔魂殿高层,自然也是处变不惊。 当二人一左一右上了擂台之时,原本热闹的场面,竟诡异地安静下来,呼吸可闻。 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吞咽唾沫声,和下巴落地的声音。 刚才苏千澈四人进入竞技场之时,他们只是惊鸿一瞥,更多离得太远的,甚至连两人的容貌都没有看到,自然不会有太大反应。 可现在,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场中二人身上,便是二人脸上每一寸肌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红衣女子娇艳似玫瑰,白衣女子清雅似雪莲,这二人,都是世间绝色! 没想到白得一场高级竞技观看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两个如此绝美的女子! 不少男观众身心都沸腾了,气氛前所未有的炽烈。 半晌,才有人打破了平静:“她们中,哪一个是澈哥哥?” “白衣女子!” “肯定是白衣女子!” “为何?” “没有为何!就是白衣女子!” “可是……一个女子,为何要用这种代号?” “人美任性,她想用什么代号就用什么代号,你很有意见?” “……” 两人还未开始战斗,观众席上便已经掀起了一波高氵朝。 皇甫溟半倚在椅子里,三指撑着脸颊,赤色双眸微眯,极尽魅惑。 他看着场上的苏千澈,眸底一抹异样神采。 他的小东西,不管在哪里,都是目光汇聚的焦点。 刚被请过来的大力王早已没了擂台上的威风,缩在角落里,眯缝着眼,目光怪异地盯着擂台上的白衣女子。 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 可是,这么美丽的女子,只是看一眼,便不可能忘掉,他为何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苏小姐贵为太子妃,这般抛头露面,怕是有些不妥。”容菱有些担忧地说道。 皇甫溟薄唇微勾,“既然容小姐担忧,刚才为何不阻拦?” 容菱似有些无奈:“皇甫殿主都无法阻止苏小姐,菱又有何能耐让她改变主意?” 皇甫溟并未答话。 她上场的原因,他总会知道。 一旁正在用手敲脑袋的大力听到‘太子妃’这个词,瞬间灵光一闪。 太子妃,不就是丞相府的七小姐?那位七小姐,不就是……十公子?! 卧槽,那女人是十公子?! 那个把他一拳打出竞技场的十公子,竟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大力看一眼自己的吨位,又看一眼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某美人,华丽丽地耷拉下了脑袋。 裁判看到两位美人,也是怔愣了片刻才道:“因为对两位的实力并不清楚,此次赌局的赔率均为一赔一,想要下注的,赶紧下注了。” 这个实力不清,说明他们想要买谁胜,全靠蒙。 苏千澈下了擂台,去到最近的下注点,豪气地把皇甫溟给的银票全部押上去:“买澈哥哥胜。” 附近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厚一沓,得多少银子? 这个叫‘澈哥哥’的女子,那么自信,要不,他们也跟着买澈哥哥? 苏千澈下完注之后,便懒懒回了擂台上。 此时,裁判也大声宣布:“战斗开始!” 前一刻还极度热情的观众们,此刻都屏住了呼吸,想要看一看这两位美人究竟谁胜谁负。 裁判话音刚落,强大的威压排山倒海般袭来,让苏千澈身体动弹不得。 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压力锁定了苏千澈,身体不仅不能动,甚至五脏六腑都被挤压,仿佛要炸裂开来。 这就是拥有内力高手的威压,苏千澈喉咙腥甜,眸中却是一片沉静。 相对于在海口城那一晚受到面具男的压迫,雅云的内力,差了不止一点。 同一时刻,雅云脚尖轻点,如一片红云朝苏千澈飞过来,姿态飘逸,却暗藏杀机。 高手过招,往往一招便能定胜负,苏千澈现在不能动,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她用了八层的内力锁定苏千澈,就是为了这一刻一击必杀! 战斗之时,雅云从不拖泥带水,从来都选择速战速决,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苏妹妹,我不会杀你,只会让你受一点小伤,就当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雅云飞身而来,手上并无武器,却在即将碰到苏千澈的那一刻,指甲突然变长,尖利的指甲锋锐无比,在灯下竟闪着寒光。 指甲轻易插进苏千澈小腹,雅云得意地笑起来:“苏妹妹,别怪我欺负你,谁叫你……” 雅云的话戛然而止,背上,一柄冰凉的匕首抵住她,刺骨的寒意从背心直窜向四肢百骸。 “怎么可能……” 眼看着面前的‘苏千澈’化为虚影消失不见,雅云瞳孔猛缩。 她是什么时候挣脱自己的束缚,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 来不及多想,雅云身体骤然紧绷,一道几不可见的冷光径直穿透擂台边缘的保护膜,直朝雅云激射而去! 这……这是为苏千澈准备的! 雅云浑身冷汗直冒,想要避开,身体却仿佛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冷光速度极快,转念间便没入雅云胸口。 “咳咳……”雅云跪到在地,猛地咳出两口血来。 苏千澈有些疑惑地收回匕首,俯下身去查看。 她还没出手,雅云怎地就吐血了? 场上,观众们也是一脸懵。 “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白衣女子怎地突然从红衣女子前面跑到了后面?” “不知道,没看清……” “那个……红衣女子为什么吐血了?” “不知道,没看清……”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不过两三息时间,众人只看到红衣女子朝白衣女子飞过去,白衣女子不知为何出现在红衣女子身后,之后红衣女子便猛地跪倒在地,吐血不止。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他们太笨实力太差,跟不上台上之人的节奏? 雅间里,皇甫溟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的暗器,分明是想要取小东西的性命,却因为小东西闪避及时,不仅没有伤到她,反而让雅云承受了一击。 皇甫溟倏然转头,看向观众席上某处,目光逡巡了片刻,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虽然不知道雅云为何吐血,苏千澈却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她眸光慵懒地看向雅云的后脑勺,淡淡问:“还比不?” 雅云面色苍白,艰难地抬手点了胸口几处大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苏千澈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要碰瓷? 裁判从一脸懵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去查看雅云的情况。 看了片刻,却没有看出什么异常,雅云身上并无伤口,也没有何处流血之处,怎么会突然吐血? “这……”裁判面色有些难看,探了探鼻息,非常微弱,他连忙叫人把雅云抬下去医治。 虽然苏千澈胜得很诡异,可毕竟她还是胜了,当裁判宣布之时,不少人都表示了异议,却被更为热烈的欢呼声压了下去。 苏千澈表示,不管她是如何胜的,只要最后结果是她胜利,便无所谓。 拿着两叠厚厚的银票,苏千澈心里思索着,从皇甫溟手中抢一叠银票的可能性有多大。 回到雅间里,苏千澈把一叠银票还给皇甫溟。 皇甫溟微侧着头,曲指撑着额角,浓密的眼睫掀了掀,缓缓开口:“小东西,还有一叠银票在哪里?” “咳……”苏千澈在小桌另一侧坐下,清了清嗓子,把另一叠银票拿出来,分出一半递给他,“上场的是我,下注的是我,赢来的银子,一人一半。” 皇甫溟看着她,不说话。 过了片刻,苏千澈把银票拿了出来。 言而有信,她答应了只取一千两,便不会多拿。 皇甫溟接过银票,随后,又把银票放在桌上,指了指自己的唇,“吻爷一下,这些,都是你的。” 苏千澈眼角跳了跳,有些纠结。 用一吻,换五万两银票,太划算了有木有! 况且,对方还是皇甫溟这种妖孽级别的,亲一下,也不吃亏。 为了银子,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苏千澈转头,专注地看向皇甫溟。 仔细看上去,皇甫溟的皮肤好得出奇,白皙中透着点点柔光,即便隔得如此之近,都丝毫看不到毛孔。 男子的睫毛浓而密,微微卷曲,比洋娃娃的睫毛更为好看。 真的,一点都不会亏。 皇甫溟眸光微深,看着女子半阖的眸,心底生出一丝期待。 苏千澈闭了闭眼,再睁开,正要豁出去亲一口,却忽然听到耳边一个声音。 “阿澈……” 轻柔而略带委屈的嗓音响在耳畔,苏千澈眨了眨眼,眼前的男子变成了一袭白衣的司影,他眸光柔和,琥珀色净透的眸底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水波潋滟。 啧…… 苏千澈挥手把眼前的幻影打散,身体往后缩了缩,对皇甫溟道:“雅云受伤了,你不去看看?” 皇甫溟眸中闪过暗芒。 刚才她分明是想要吻他的,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那是她自找的。”皇甫溟眸光微冷,“若是她侥幸活下来,爷会去看她。” 苏千澈眼睫微垂。 雅云是皇甫溟的女人,又是他的属下,皇甫溟竟然如此无情。 只是,这种事情,她自然不会多嘴。 “刚才是怎么回事?”苏千澈问。 刚才在擂台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以皇甫溟的实力,必然清楚地知道事情的经过。 皇甫溟嘴角邪肆轻勾,眼底闪过红芒,“这些事,你无需知晓。” 只要她没受伤就好,其他的事情,他自会处理。 苏千澈挑挑眉,他不想说便算了,她也无甚兴趣。 转头,苏千澈看了看容菱,见她端端正正坐着,微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似是察觉到苏千澈的目光,容菱抬头看她一眼,微微笑了笑,“恭喜苏小姐。” 苏千澈轻笑:“我胜之不武,不知容小姐有没有看出来,雅云是为何受伤?” 即便没有看到是怎么回事,苏千澈却能猜到,雅云遭到了暗算。 或许是暗器,或许是凝成束的内力,在雅云定住她的刹那,暗地里的人便出了手。 那是针对她的暗杀,若是她没有避开,现在受伤的,便是她。 雅云执意要她下场,分明是与那人计划好了,想要取她性命。 只是,他们没想到,她竟能挣脱雅云的束缚,最后,雅云却是自食恶果。 而与她有仇,最有可能与雅云计划这起事故的,只有容菱。 可在皇甫溟眼皮子下,容菱不可能出手,所以,发出暗器的,必然不是她。 容菱水眸漾了漾,轻道:“菱眼拙,并未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苏千澈也不与她多言,转头,便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大力王,此刻大力王也在看着她,那表情那目光,一言难尽。 “你……是十公子?”大力王一身狂放的肌肉,此刻在苏千澈面前,却显得扭捏起来。 苏千澈挑眉,这家伙竟然一眼便看出了她的身份,这么神奇? 或许是猜到她的疑惑,大力王解释道:“刚才这位小姐说你是太子妃……” 哦,原来是这样。 “我……我叫王大力……十公子,我们能不能再打一场?”大力王双眼冒着光。 苏千澈指尖点了点额角,“你若是加入映月山庄,我可以考虑考虑。” “好!”王大力非常干脆地说道,“明日我便去映月山庄,十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打一场?” 苏千澈:这也太猴急了吧? 还未等苏千澈开口,雅间的门便被打开,侍者带着一个身穿深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中年男子长得与丞相府大夫人有两分相似,虽极力收敛,身上煞气却依旧是浓郁无比,甚至还带着极淡的血腥气。 苏千澈下意识皱了皱眉。 身上自带血腥气的人,必然是杀人无数,而且手段极其残忍,甚至可能会有一些极变态的爱好,比如生喝人血,以血液泡澡等…… 这男人身上的煞气,比之皇甫溟犹有过之。 皇甫溟虽然变态,不杀人之时身上却也嗅不到血腥气,不知是被他自带的魅香掩盖,还是原本就没有。 总结下来,这个方门主,比皇甫溟更为变态。 “多日不见,皇甫兄还是如此风流倜傥。”方亿山向上座的皇甫溟拱了拱手,目光在苏千澈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头看向皇甫溟,眼底带着男人都懂的笑意,“能得如此美人相伴,皇甫兄艳福不浅。” 皇甫溟女人虽多,却从未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坐在他身侧,仅仅一个位置,便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在皇甫溟心目中的位置不一样。 方亿山不敢造次,看了苏千澈一眼便快速把目光移开。 不过在心底,方亿山对上方的白衣女子却是没有丝毫尊重的,说到底,她也只是皇甫溟用来暖床的道具罢了。 而另一侧的这位…… “这位蒙着面纱的美人,是?” 容菱身为碧落大师姐,极少在外面抛头露面,每次出行必带着面纱,见过她的人极少,知道她身份的更少,所以她才会与皇甫溟一起,而不必担心身份被揭穿。 “无名小卒而已,门主无需在意。”容菱温婉道。 皇甫溟身边的女人,方亿山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目光隐晦地看了容菱一眼,她的身段极好,声音也是动听,若是弄到床上,不知该是何等销魂? “方门主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讨论本座身边的美人?”皇甫溟依旧一贯的邪魅,听不出情绪。 苏千澈垂眸喝茶,并未理会方亿山隐晦的打量。 “哈哈,皇甫兄说笑了,皇甫兄是性情中人,方某对皇甫兄是敬仰无比,今日能有幸得见皇甫兄,方某心里高兴,忍不住胆大了些多看了美人一眼,还望皇甫兄勿要见怪。” 方亿山笑着打呵呵,见皇甫溟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便又靠近了他一些,微微压低声音道,“皇甫兄,方某前段时间在地下拍卖场拍下了几个极品美人,虽然长相没有这位小姐美艳,可那身段,那嗓音,那技术,可是销魂极了,让人恨不得死在她们……” 正说得兴奋的方亿山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倏然涨得铁青,脸上带着惶恐,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离地面,他下意识挣扎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本座的人,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比的?”皇甫溟手一挥,方亿山便被一股大力砸在雅间的墙上,低沉地咳嗽起来。 他低垂着头,眼底闪过恶毒的光芒。 再抬起头时,方亿山眼底却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歉意,他再次走到皇甫溟面前,沉声道:“方某不知皇甫兄对这位美人如此特殊,唐突了佳人,还请皇甫兄见谅。” 苏千澈手指缓缓轻点着茶杯杯身,双眸半阖,从眼缝中打量着方亿山。 他是大夫人的哥哥,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可他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更为年轻,脸色偏白,带着些阴柔,看上去竟觉得有些渗人。 刚才被皇甫溟当着几人的面一掐一扔,他的眼底竟没有丝毫不满,若不是真正对皇甫溟惧怕至极,便是心思极深。 皇甫溟轻哼一声,开口问:“门主来找本座有何事?” 方亿山刚要说话,却被皇甫溟打断,“在方门主说明来意之前,本座还有一事找方门主。” 方亿山心里突了突,问道:“不知皇甫兄有何事?” 他就那般站在皇甫溟面前,皇甫溟没有让他坐下,他倒是很自觉地站着。 皇甫溟撑在桌上的右手向苏千澈一侧摊开,赤色双眸睨她一眼。 苏千澈一脸问号。 “茶。”皇甫溟开了尊口。 苏千澈嘴角抽抽,把皇甫溟的茶杯递到他手上。 血衣男子似乎挺满意,薄唇勾了勾,缓缓喝了一口,才对方亿山道:“数日前,海口城,几个地煞门的小喽啰冒犯了本座,方门主觉得,该如何处置?” 苏千澈嘴角再抽抽,地煞门的人何时冒犯到皇甫溟了?他们冒犯她也就算了,竟然还会不长眼去冒犯皇甫溟? 方亿山暗地里皱了皱眉,他手下的人,绝不可能瞎了眼敢去惹皇甫溟,地煞门在海口城引起的冲突,只有那一件。 方亿山笑得有些难看,“皇甫兄,方某记得,喻副门主等人只是教训了两个无名小卒,应该没有顶撞过皇甫兄。况且,就算他们无意识冒犯了皇甫兄,还望皇甫兄念在他们已经身死,饶他们一次。” “饶他们自然可以,不过,他们冒犯本座,本座所受的创伤,方门主打算如何赔偿?”皇甫溟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方亿山眼皮跳了跳,冒犯皇甫溟的人都死了,他竟然还要赔偿? “你的家人可还好?” 一句突兀的话,让方亿山转过头,却见开口的竟是坐在上方的白衣女人。 方亿山心里掀起了惊涛巨浪,皇甫溟说话之时,这个女人竟然敢插嘴? 可让他更为惊异的是,皇甫溟竟然在女子说话之时,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皇甫溟对这个女人,竟然已经纵容到了如此地步? 苏千澈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杯身,身体慵懒地靠在椅子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红唇轻启,“方门主不答,难道是方门主没有家人?” 方亿山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可对她的话却本能地不喜:“本门主自是有家人,不知这与你有何关系。” “方门主的家人,与我也有些关系,我只是想要关心一下她罢了。” “你是?”方亿山眉头皱起。 苏千澈轻笑,“我是……丞相府苏七小姐,不知,方门主,可否听令妹提起过?” 217 一方净土 方亿山心底猛然一震,眼前这个容颜倾城的女人,竟然是阿颜想要对付的那个小傻子? 这是传言中又傻又丑的傻子七小姐? 那些传出谣言的人,究竟有多瞎? 若说这个女人丑,只怕整个天酆大陆,都没有几个人不丑。 况且,从哪一点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傻?她只是微眯着眸打量他,他便觉得一种无形的压迫加之在身,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方忆颜派人去找他拿药之时,并未说要把药用在谁身上,只是她曾经提过一句,对相府的小傻子极为不满,而现在这小傻子又特意问起,方亿山便猜测,方忆颜或许便是把药用在了眼前的这个苏七小姐身上。 现在看来,这女人身上的药,竟是被皇甫溟解了,甚至还因此得到了他的青睐?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不妙了。 皇甫溟是什么人,那可是与离云宫尊主齐名的魔道头领,方亿山虽是门主,却也不敢招惹皇甫溟。 “方某并未听舍妹提过。”方亿山顿了顿,又解释道:“舍妹嫁给丞相之后,便极少与方某联系,毕竟,朝廷与江湖之间来往多有不便,方某自然也不会坏了规矩。” 苏千澈转头看向容菱,“容小姐,我与方门主有些私事要谈,可否请你暂避一下?” 容菱盈盈站起身,对皇甫溟说道:“皇甫殿主,苏小姐,既然高级竞技已经结束,小女子便先行告辞了~” 皇甫溟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容菱走了出去,苏千澈看着方亿山,轻呵一声,手中茶杯轻晃,眸底一闪而逝一道清冷幽芒,“方门主未免太过急切,我只是问一下,大夫人有没有向方门主提起我,没有便是没有,方门主何须解释这么多?” 方亿山心里一跳,他平日里遇事都是镇定无比,怎么今日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本来简单的问题,他解释这么多,不是欲盖弥彰吗? 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乱了他的节奏。 心里闪过诸多思绪,方亿山很快想到,相府七小姐,不就是太子妃?身为太子妃,却被魔教头领夺了清白,只这一点,便可以轻易拿捏她,甚至还可以威胁到皇甫溟。 想到此处,方亿山很快换了一副惊喜模样,“你真是阿颜的女儿?那不就是方某的侄女?没想到,我们竟然是一家人。” “哈哈,对了,相府小七,那不就是太子妃吗?舅舅眼拙,竟误会侄女和皇甫兄的关系。” 苏千澈眼眸微眯,方亿山简单两句话,却包含着不俗的含义。 一句攀交情,一句看似抱歉,实则意在敲打。 堂堂太子妃和魔魂殿殿主单独呆在一起,若是传了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波澜? 这方亿山看上去不聪明,没想到脑子还不笨。 只是,她既挑明身份,又岂会害怕方亿山把她的身份暴露出去? 至于舅舅,她可没什么便宜舅舅。 苏千澈缓缓开口,嗓音悦耳动听如丝竹声声,“我与皇甫殿主没有关系,方门主是不是很失望?” 话音落下,苏千澈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身上细小的绒毛全部竖了起来。 苏千澈揉了揉胳膊,硬是没有转过头去看皇甫溟的脸色。 听到她的话,方亿山脑海中快速转动起来。 没关系? 骗鬼呢这是。 皇甫溟怎么可能放过到嘴的美食? “既然是一家人,侄女怎么还如此客气,叫我舅舅便好。”方门主笑着道,只是他面容阴柔,就算是笑意,也带着一分阴冷,“侄女与皇甫兄没有关系,舅舅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失望?身为皇室一员,若与江湖人士过多牵扯,只怕会遭人诟病。” “既然方门主没有误会,那我就放心了。”苏千澈道。 方亿山心里冷笑,这句话,分明就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我是你舅舅,侄女有什么不放心的。”方亿山呵呵笑道。 苏千澈轻笑一声,“若是方门主与相府大夫人联系,还望方门主替我向大夫人问个好,就说……”停顿了片刻,苏千澈眸底溢出浅浅的笑,“多谢大夫人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她的。” 方亿山暗地里皱起眉,眼前女子分明是在笑着,为何他觉得如此冷? 看来,必须要叮嘱阿颜一番,这个女人分明是想要报复。 “我与阿颜极少联系,若是有机会,舅舅一定会告诉她的。” “你们叙完旧了?”一直没说话的皇甫溟淡淡插了一句。 小东西与人说话之时,便把他完全抛在一边,让皇甫溟感觉很不爽。 苏千澈看他一眼,“完了。” 方亿山问:“皇甫兄有何指教?” 皇甫溟很干脆地说道:“地煞门门徒冲撞了本座,如何赔偿?” 苏千澈默默喝茶,皇甫溟这是找茬上瘾了。 方亿山嘴角一抽,“皇甫兄,今晚的四位参赛者,方某一个也不争,算是赔礼道歉。” 皇甫溟丝毫不留情面,“他们本就是本座的,你就算争,也争不了。” 方亿山眉头微皱,皇甫溟也太过霸道,邺城可是他地煞门的地盘,即便皇甫溟个人实力再强,难道他还能强得过整个地煞门? “本座既已来到这里,方门主不该邀本座去地煞门坐一坐?”皇甫溟笑得邪气,微扬的狐狸眸中波光盈盈。 方亿山面色有些不好看,地煞门有一座护门大阵,寻常人难以进去,即便是皇甫溟,破阵也需要一番功夫,这也是地煞门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若是他直接把皇甫溟带进去,岂不是引狼入室? 苏千澈嘴角微微勾起。 虽然皇甫溟看似客气,可他对方门主提供了销魂杀给大夫人的举动,只怕是怨恨至极,现在如此明目张胆地要去地煞门,这是想去把人家的老巢端了? 可若是皇甫溟端了地煞门,打草惊蛇,她还怎么把大夫人从下药事件中揪出来? 正当方亿山思考着如何不失礼地拒绝皇甫溟之时,苏千澈开口了:“皇甫殿主,地煞门的风景,应该不比沿途的风景更美?” “小东西不想去地煞门?”皇甫溟转头看她,眸底不知是何情绪。 苏千澈却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他以为,她要包庇地煞门阻止他报复? 啧,怎么能这么不信任她呢? 苏千澈晃了晃茶杯,懒懒道:“难得出来一趟,怎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话一出口,苏千澈便愣了愣。 这话表面听上去是没错,地煞门的人确实不重要,可换一个角度,就容易让人误会了。 果然不出所料的,皇甫溟轻易便误会了她的话,“既然小东西不想浪费时间,想和‘重要的人’在一起,爷怎会辜负小东西?” 血衣男子笑着,眼角眉梢都挑起满意的弧度。 苏千澈并未答话,皇甫溟已经认定她话里的漏洞,即便她解释,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甚至可能加深他的错误想法。 所以,她只是老神在在的喝茶,也不去回应皇甫溟那微带炽热的双眸。 方亿山心里暗忖,两人都表现得如此亲密了,竟然还想骗他说没有关系,难道觉得他傻? 如此说来,这女人身上的药必然是被皇甫溟解了,他必须要通知阿颜,皇甫溟可不是省油的灯。 “行了,你出去吧,本座可不想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皇甫溟笑意盈盈,说话间还瞥了一眼默默喝茶的白衣女子。 方门主应一声便出去了,直到回到雅间中,他才想起来,此次去找皇甫溟,连正事都还未说! 不过这一趟却也不是没有收获,那小女子看上去一派沉稳,却没想到是个沉不住气的,轻易便把自己的身份和与皇甫溟的关系透露了出来,有了这些把柄,他也可以让方忆颜做好应对准备,至少不会被突然牵扯进来的皇甫溟打个措手不及。 容菱和方亿山都已经离开,雅间里只剩下苏千澈和皇甫溟二人,以及缩在角落里极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王大力。 两人本就坐得近,皇甫溟微挑着眼尾看着苏千澈,橙黄色的暖光照耀下,气氛显得有些暧昧。 此时竞技场上的比赛接近了尾声,擂台上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不时有人目光看向二楼雅间,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苏千澈放下茶杯,看一眼唇角带笑的皇甫溟,“皇甫殿主……” “皇甫。” 苏千澈:? “爷特许你叫爷皇甫,或者‘溟’也可以。”皇甫溟道。 苏千澈没理会,直接把名字省了,“是否可以走了?” 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还额外收获了一个手下,此次出来倒也不亏,只是不知雅云状况如何,若是雅云没救了,她的赌注不就泡汤了? “走啊。”皇甫溟站起身,很是直接地说道。 苏千澈点点头,又转头看向王大力:“你去映月山庄之时,直说是我让你去的便好,让胡三在弑神卫中给你安排个位置。” “好。”王大力答道,又满含期待地看她,“你什么时候去映月山庄?” 苏千澈不知道具体何时会去,便道:“若我去映月山庄,便第一时间与你比试。” “嗯嗯。”王大力连连点头,随后便高兴地离开了。 看着他兴奋离去的背影,苏千澈有些许疑惑,上一次比试之时,她与王大力之间的气氛似乎并不和谐,现在他却这么轻易便接受了她的提议,难道真的是被她一拳头打服了? 与皇甫溟一起出了雅间,苏千澈嗅着身边男子身上清甜香气,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容菱来找他有何事? 虽然疑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有到达可以打听对方私事的地步。 两人刚走出雅间,便有数道目光同时射来,随后是,苏千澈便听到并未刻意压低的讨论声。 “那就是澈哥哥?和大魔头在一起的那个?” “澈哥哥怎么和大魔头在一起?” “嘘,小点声,那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存在……” “哇,澈哥哥好美,比天仙下凡还美!” “今日得见此等美人,以后还有哪个女人能入得眼?哥还怎么娶媳妇啊!” 虽然在擂台上并未出手,可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苏千澈那看似简单的躲避,有多么震撼人心。 再加上,她绝美的容颜,虽仅仅一场战斗,却让她在竞技场上一战成名。 从此后,诸神竞技场又流传着一个名叫‘澈哥哥’的传说。 那位名叫‘澈哥哥’的女子,容貌惊艳世人,身法神出鬼没,虽然只在擂台上呆了短短片刻,她的惊才绝艳却已经深深印在了观众的心里。 皇甫溟走在她身侧,只是淡淡扫一眼观众席,那些落在苏千澈身上的目光,便收了回去。 “去看一看雅云还活着没。”他道,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 苏千澈并未说话,与他一起,去了安置伤员的房间。 或许是知道雅云身份特殊,竞技场给她单独放在一个房间里,此刻守在房间外的侍者见二人前来,连忙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一个主管模样的人正坐在房间里喝茶,那模样,似乎正在等着他们。 “皇甫殿主,雅云姑娘伤得有些诡异,身上并无伤口,只是体内内力乱窜,我等也不知是何原因。”主管站起身来对皇甫溟道,“竞技场上近万人,也不知是何人出的手。” 只要能付得起银子观看比赛,不管观众是何身份,诸神竞技场一律不会阻拦,即便是一些大奸大恶之人,也能毫无顾虑地出现在竞技场内。 只是,没有人敢在诸神竞技场,唯一一个全国性的竞技场,背后的势力有多大,谁敢惹背后老板的不快? 当然,像偷袭暗算参赛者这种小事,竞技场是不会管的,只要不是大规模闹事,不是故意找竞技场麻烦,诛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甫溟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近万人的竞技场,要去找个把偷袭者,自然不可能做到,况且,他也没想要追究。 只要雅云没死成,他都不打算追究。 “找个人把她送回本座住的客栈。”皇甫溟甚至看都没有看床上躺着的雅云一眼,说了一句话之后,便转身出了房间。 苏千澈跟上。 主管看着刚来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又快速离去的皇甫溟,颇有些奇怪。 即便是出门在外都被皇甫溟带在身边的女人,想来应该是受宠的,刚得知雅云受伤之时,他还有些心慌慌,生怕皇甫溟会追究。 虽然诛神并不会怕皇甫溟,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自然也是希望两者和平相处的好。 可没想到,皇甫溟连看都没有看受伤的女人一眼,便直接……走了? 嗯……听说魔魂殿殿主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看来这位是失宠了。 而皇甫殿主现在身边的那个女人……也不知能宠得了几时。 回到客栈里,苏千澈洗漱一番之后,便躺到了床上。 雅云昏迷不醒,现在去问她十一被关在何处也不可能,没有其他事,苏千澈便很自然地准备睡觉。 过了片刻,她又睁开眼,看着床头帘帐,眸光微微有些飘。 容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何知道皇甫溟会来这里?是因为他们二人有什么约定或者交易? 那个女人并不普通,雅云想要暗算她的事,容菱可有参与? 想了片刻,苏千澈便又闭上眼。 皇甫溟没有来骚扰她,这一晚出奇地平静。 圆月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银白的月辉,微风轻拂,似有轻微的响动在外面响起。 苏千澈忽然睁眼,凝神细听了片刻,随后起身,披上斗篷,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夜已深,唯有浅薄月光洒下,房间里的一切都只有模糊的暗影。 苏千澈缓缓走到门边,开门,一头银白发丝撞入眼帘。 走廊扶栏上,一男子倚柱而坐,银白闪着微光的发丝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是你。”苏千澈站在门内,并未出去,匕首滑入掌心,随时准备攻击。 这个男人她见过,在海口城她遭遇七星楼追杀,其中一人便是他,容貌并未多在意,只知他一头银发如白色匹练,格外引人注目。 “我叫天枢。”银发男人开口,浅色略显莹绿的双眸看向她,“不必如此紧张,我会来此,是想告诉你,对你的追杀,已经取消,以后七星楼都不会再找你麻烦。” “天枢……七星之首,看来,你在七星楼的地位不低。”苏千澈轻呵一声,“特意为此事通知我,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不必谢。”天枢道,“能在七星楼多次追杀下活下来,你的运气很好,实力也不错。” “多谢夸奖。”苏千澈向前迈一步,后背靠在门框上,两人相视,就像是老朋友一样聊天,“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此处,应该不只是为了通知我吧?” “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特殊之处,竟让‘他’如此上心。”天枢坦诚道,“我并未冒多大的险,虽有皇甫溟在,可想要抓住我,却也有些难度。” 苏千澈默,现在的杀手都是这么坦诚的? 他如此自信,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客栈里,是觉得皇甫溟奈何他不得? 上一次遭遇刺杀之时,天枢确实并未尽全力,不知他真实实力如何,苏千澈也不会掉以轻心。 天枢眸光在女子身上打量了片刻,随后又看进她半阖的星眸中,“你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甚至连味道,都格外吸引人。” 银发男子这般说着,眸中平静如水,没有丝毫亵渎调笑之色。 苏千澈额角一跳,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 前一刻还极力至自己于死地的人,现在却这般坦荡地夸赞她,她是不是该感到高兴? “男子装扮清雅脱俗,女子装扮精美绝伦,慵懒中透着看穿一切的淡漠,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毫不在意,冷心无情,杀人无数,本该是嗜杀成性,心底深处却又保留着一片净土。”天枢双眸似闪着浅绿色的光,声音如流水淌过,“那个让你保持着一分人性的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他的声音浅浅,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宁静,苏千澈心底却似涌起了惊涛骇浪。 前世被带进组织之后,进行各种残忍至极的训练,身心的折磨加之误杀了少年的痛楚悔恨,让她想要杀掉目光所及的所有人。 每每在她想要放弃人性遵从本心之时,少年那一抹温暖的笑便会出现在脑海中,在每一个让人窒息的夜晚陪着她一直到天明。 她杀了无数人,却极少主动去招惹谁,都是因为他,那一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温暖。 “我知道,他为何如此看重你了。”天枢说着,身体凭空消失。 218 别背叛他 黑夜寂静无声,甚至能听到从各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呼吸声。 房门外,苏千澈静静站着,双眼空洞,失了魂一般,眸底第一次没有了神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冷气从脖子灌进,苏千澈身体下意识抖了抖,才清醒过来。 她极力想要忘记的前世的那些遭遇,她极力想要隐藏的黑暗,天枢为何会看出来? 天枢口中的那个‘他’,又是谁? 旁边传来一道冷凝的目光,苏千澈转过头,才看到血衣男子站在房门与走廊之间,他修长的身体隐藏在暗影之中,眸光淡淡,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是谁?”皇甫溟走过来,不带感情地问。 苏千澈紧了紧斗篷,他在天枢来之时就已经知道了?为何他却不出现? “天枢。”苏千澈懒懒答道,没有心情与他多聊。 皇甫溟薄唇动了动,却无声音传出。 他想问的,并不是谁来过,而是天枢口中的那个人,那个让她保留一方净土的人。 见他不说话,苏千澈也无聊天的兴致,便道:“我睡觉了。” 随后便转身走进房间。 皇甫溟伸出手,似乎想要让她停下,却只有一缕发丝碰到指尖,丝滑的触感,微凉。 目送她进了房间,房门关上,皇甫溟赤眸闪了闪,转眸看向天枢消失的方向,身影一动,便在原处消失。 …… 京都,怀王府。 怀王府内外,看似松懈,实则却是明哨暗哨无数,把整个怀王府包裹得如同铁桶一般。 简泽轩房内,容妃亲自端着药碗送了进来,看着他喝下之后,容妃把药碗放到丫环手里,坐在床边,眸光慈和地看着床上面色略带憔悴的男子。 “轩儿,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给母妃说一说?” 前两日简泽轩的面色要好许多,心情看上去也不错,可今日他眼底却有担忧,不知是为何事。 简泽轩收回思绪,平静地说道:“母妃,孩儿没事,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母妃不必如此频繁地来孩儿府里。” 容妃皱了皱眉,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呢,娘来看你,你还嫌弃娘?” 简泽轩眸光动了动,声音微低:“没有……” “你只管好好养伤,什么多事之秋,只要咱们不掺和就不会有事。”容妃道。 简泽轩微垂着眸,压下眼底情绪。 皇上有意把位置传给太子,太子却无意即位,二皇子野心勃勃,这段时间一直蠢蠢欲动。 朝堂之中暗流涌动,虽然还没有爆发出大事,可将近年关,太子成亲一事越发临近,朝中的局势便越发紧张起来。 若是小千没有牵扯进其中,他自然不会理会朝事,可父皇做得最错误的决定,便是把小千许配给太子。 璃王叔不会让这桩婚事成功,他也不会。 就连太子,想必也是抗拒的。 “轩儿,你的婚事退了,也该把正妃的人选定下来,就算没有找到合适的千金做正妃,也要先物色几个侧妃。”容妃轻声笑道:“娘还盼着抱孙子呢。” 简泽轩抿唇,不说话,脑海里却闪过小小人儿暖暖的笑和她懒洋洋的表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简泽轩耳边忽地飘出一片红霞。 因为有帘帐遮挡,光线较暗,他的表情变化容妃并未看到,见他并未像以前一样抗拒,便说道:“母妃看那俞侍郎家的四小姐不错,家世也还过得去,当侧妃也不算委屈了她。还有那相府的三小姐,虽然名声不太好,可若是轩儿喜欢,娘也同意把她纳为侧妃。” 听说当时轩儿去相府退婚之时,可是搂了那三小姐的腰,轩儿一向洁身自好,几乎没有连女子的衣袖都没有碰过,会做出那般举动,想来应该是喜欢那苏府三小姐的。 简泽轩微飘的思绪在听到容妃的话时,尽数飘了回来。 他极为平静,眸光没有丝毫波动,他看着容妃,对她道:“母妃,孩儿此生,只娶一人,其他的,谁也不要。” 容妃被他郑重的表情惊了一下,下意识问道:“谁?” 简泽轩并未回答,只道:“娘,孩儿有些累了,您先回去吧,纳妃之事,无须再提。” 容妃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郁气勃发,面上的平静再也保持不住,正要狠狠斥责他一番,门外传来敲门声。 容妃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之后,过了半晌,才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云烨,看到坐在床前的容妃,他并未惊讶,很平静地行了礼:“参见容妃娘娘,怀王殿下。” 容妃认得这个侍卫,是简璃身边的贴身侍卫,他来怀王府干什么,是想打听轩儿的伤势? 似是没有感受到容妃略带敌意的目光,云烨把手中小玉瓶递到简泽轩面前:“这是晏大夫炼制的药,可以治好王爷的伤,药已经试过,没有问题。” 简泽轩并未直接接过药,只是看着云烨,眸光有些复杂:“这药,是璃王叔让晏大夫炼制的?” 云烨应道:“是。” 容妃接过药,唤来门口的侍卫,“去宫里请冯太医过来。” 侍卫应了,快速走了出去。 对于容妃的不信任,云烨并未有任何反应,只是道:“这药只有三颗,若是少了一颗,再去采摘红景天,还需近半月时间,想来王爷等不到那时候。” 容妃面色有些不好看,这分明是威胁,让简泽轩必须服药。 随后,云烨像是想起什么,又道:“这里面,有小姐一半功劳,若是王爷不想吃,便扔了吧。” 说罢,转头便要离去。 “等等!”简泽轩叫住云烨,薄唇动了动,片刻才道,“她,现在在哪里?” 云烨眸光闪了闪,他也不知道苏小姐在哪里,可主子已经亲自去找过,想来不管苏小姐在哪里,她都是安全的。 云烨正要说几句让他安心,却被容妃打断,“轩儿,你是不是还在念着那个女人?!” 简泽轩抿了抿唇,眸底情绪复杂,片刻,他抬头,对云烨道,“你回去,告诉璃王叔,本王会服药。” 云烨应了,对容妃和怀王二人拱手之后,便告辞离去。 容妃紧握着手中玉瓶,声色皆厉,“轩儿,娘不是告诉你,不能再见那个女人,也不能与她接触,你到底有没有听娘的话?” 简泽轩神色平静,刚才的一抹伤已经被他藏进心底,“母妃,为何?” “她就是一个煞星,你和她在一起时,受过多少伤?两次,两次伤得如此严重,差点要了你的命!”容妃难以控制地抬高了声音,平日里的雍容冷静此刻完全消失,眼底是深深的担忧和对那个女子的厌恶,“轩儿,你以前可曾受过伤?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你两次身受重伤,现在你竟然还念着她?!” 简泽轩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娘,与她无关。” “轩儿,娘不允许你再与她接触,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是你的皇嫂,你要懂得避嫌,免得招人闲话。”容妃沉声道,“不管她以后如何,你不能与她有一丝牵扯。” 简泽轩眸中忽然闪过一道暗沉的光,“母妃,普惠大师是不是见过父皇?” 他想起来普惠大师对苏千澈命格的判定,若是他见过皇上,皇上极有可能因为他的话,想要把小千留在皇室。 所以,皇上才会如此坚决地要把小千许配给太子。 小千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被追杀,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的命格?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一种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觉,让简泽轩觉得陷入了泥淖之中,无法脱离。 小千,会不会有危险? 容妃面色微沉,若是皇上没有把苏千澈封为太子妃,她一定会把苏千澈赶出京都,对于皇上的做法,她心有怨言,却无法阻止。 “你父皇的行踪,娘哪里会知晓?”容妃道。 “母妃,儿臣先休息一下,您把药放下吧。”简泽轩身体有些脱力,精力仿佛都被抽离。 容妃见他如此模样,也知道他伤重,现在也急不得,便道:“母妃把药给太医看一看……” “母妃,把药留下。”简泽轩声音冷静,却不容拒绝。 容妃沉默了片刻,简泽轩极少有真正坚持一件事的时候,这般强硬的姿态,除了在面对苏千澈的事情上,便再也没有过。 “儿臣相信璃王叔。”简泽轩又道,“他若想害儿臣,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容妃最终把药留下离开了,简泽轩倒出一粒药吃了,唤了床后的暗卫,正要吩咐他,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王爷,是属下。” “进来。” 柳侍卫走进来,便直接在床前跪下,“王爷,属下有罪。” 已经几日没见过柳侍卫的踪影,此刻再次见到,柳侍卫脸色竟是奇差无比,面色有些青白,眼底暗影浓重,仿佛经历了几日几夜的鏖战从未休息过一般。 可这几日,他分明一直在休息。 简泽轩开口问:“你何罪之有?” 柳侍卫低垂下头,声音沉闷沙哑,“属下……” 几日前柳侍卫去相府找苏七小姐,却在门口遇到被人送回来的青橘,他下意识打了声招呼,把青橘送回来的人便直接把人扔给了柳侍卫,自己一溜烟跑了。 当时青橘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缠着柳侍卫便不松手,柳侍卫原本想把她送到老夫人身边,青橘却死活不肯,无奈,柳侍卫只得把人带回去。 见青橘状态不对,他便知道青橘应该是被下了药,苏七小姐与青橘是一起的,那苏七小姐会不会也? 柳侍卫不敢想象,本是要把青橘放下去回禀怀王,却又想到怀王现在伤重,不宜为其他的事操心,便又生了隐瞒之心,再加之青橘实在是脱不开手,把她交给其他人他又不放心,最后,就…… 一日一夜之后,柳侍卫直接昏死过去,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恢复。 “属下罪该万死,求王爷责罚。”柳侍卫哑声道。 他的话音落下,简泽轩的手便剧烈抖动起来,“你刚才说,她的丫环,中了药,而丫环,不在她身边?” “送丫环回来的人,是谁。”简泽轩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戾气,平静地说道。 柳侍卫低声道:“属下没有看清……” 简泽轩眸底一片阴暗,淡棕褐色双眸完全被阴影笼罩,“去领一百军棍,若是还能活下来,带着青橘离开王府。” 柳侍卫低垂着头,脑袋枕在冰凉的地面,“是……” “备车,去丞相府。”简泽轩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柳侍卫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男子身材挺拔,却有些纤瘦,甚至连脚步都有些不稳。 柳侍卫闭上眼。 青橘中的药,药效霸道至极,若是苏七小姐也中了药…… 柳侍卫完全不敢想象,会是何种结果。 还未出王府,便有一道暗影出现,在简泽轩耳边轻声道:“主上,邺城竞技场发现一位名叫‘澈哥哥’的绝世美人,长相,与苏七小姐有三分相似。” “澈哥哥?”简泽轩皱眉,脚步却是停下了,“是女子?” “是。” 简泽轩心里跳了一下,连忙问:“她是一个人?还是与谁在一起?” “主上,那位……与魔魂殿殿主皇甫溟在一起。” 皇甫溟?! 怎么会与他在一起? 简泽轩目光微沉,沉声道:“去璃王府。” …… 因为雅云一直昏迷不醒,皇甫溟命人租了一辆马车,把雅云放在租来的马车上,一行人再次向魔魂殿进发。 接下来的几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一路上极其安稳,只是雅云一直昏迷,苏千澈完全没有机会找她询问十一被关在哪里。 数日后,一行人安全抵达魔魂殿。 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恐怖,魔魂殿所在之处竟是山清水秀,景色极佳。 高大的宫殿,琼宇楼,亭台雨榭,精致秀美,与‘魔’字完全沾不上边。 皇甫溟把苏千澈安置到客房,命两个丫环伺候着她,便不见了踪影。 苏千澈觉得有些奇怪,雅云前两日便醒了在,只是皇甫溟一直不让她与雅云接触,本以为来到魔魂殿可以看到雅云,却不知道皇甫溟把她送去了哪里。 皇甫溟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苏千澈便优哉游哉地一边逛魔魂殿,一边寻找十一的位置。 若是身后没有两个丫环寸步不离地跟着,苏千澈会觉得这一趟魔魂殿之行是在旅游。 “姑娘,您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以前殿主可从未主动带过女人回来。”左边的丫环碧玉说道。 “对啊,姑娘,殿主为什么会带你回来啊?”右边的丫环碧莲道。 这样类似的问题,她们问了数遍,苏千澈本不想理会,也架不住她们在身边叽叽喳喳,便懒懒回道:“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去问你们的殿主。” “有何事问爷?”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千澈转过头去,便见血衣男子站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两旁都是盛开的山茶花,他一人背光而立,容颜如玉,赤色双眸带着些许魅惑,左耳的钻石耳钉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阳光明媚,有些晃花了人的眼。 他缓缓走过来,白皙胜雪的胸口一朵盛放的罂粟,走动间,花瓣仿若片片盛开,妖娆无边。 两个丫环看得痴了,直到男子走到三人面前,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苏千澈抬眸,从男子肩膀倾泻而下的阳光照在女子长长的眼睫上,睫毛微颤,荡漾着蛊惑人心的弧度。 “雅云在哪里?” 皇甫溟双眸微眯,手指托起女子下颚,微低下头,轻声道:“小东西,这么久不见,你不想爷,却想别的人,不怕爷生气?” 苏千澈避开他的手,很认真地说道:“我们今天早上才见过。” “对爷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不见,便已过半年。”皇甫溟邪笑道。 苏千澈睨他一眼,“带我去见雅云,我有权利知道她的目的。” 皇甫溟站直身,微垂着眸看她,“你确定要去见她?” “确定。”苏千澈道。 魔魂殿极大,她要找十一,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只有去问雅云。 “爷还以为,你会问侍卫的事。”皇甫溟看着她,眸底意味不明。 “我问,你会告诉我吗?” 皇甫溟邪邪地笑,“不会。” 苏千澈耸耸肩,“那不就对了。” “雅云在水牢里,用过膳后,会有人带你去见她。”皇甫溟低头,在苏千澈耳边轻声道,“不要做出背叛爷的事,比如,私自带十一离开。” 说罢,他便丢下三人,扬长而去。 苏千澈眼睫微挑,她要带十一走,是背叛他? 这是什么逻辑? 直到皇甫溟走远,碧玉和碧莲两个丫环还在后面小声议论。 “你有没有觉得,殿主对这个姑娘真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殿主对漂亮的姑娘都是这样。” “不一样……殿主与其他姑娘在一起时,眼底一片冷静,可与这位姑娘一起时,却是一片柔情……” “柔情?!你看到殿主的柔情?别逗我了,殿主会有柔情吗?” 皇甫溟很守信,用过午膳后,便有侍卫带着她去关押雅云的水牢。 水牢很暗,只有一个小小的入口,入口处,一级级台阶向下延伸,直到尽头。 雅云双手被铁链锁住,铁链挂在水牢两端,半个身体浸在水里,阴暗的光线中,她低着头,头发有些凌乱地垂下。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来,因为长久处于黑暗之中,骤然接触到光线,她的眼睛下意识眯了眯。 “你来了。”雅云的声音有些干涩,或许是因为叫喊太久,嗓子有些哑。 苏千澈摆了摆手,让侍卫离开,片刻,水牢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我败了,我跟了殿主十年,却没想到,他为了你,把我关进水牢。”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苏千澈没有说话,静静站在水牢外。 水牢里的味道有些刺鼻,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想要避得远远的。 “竞技场上,我就是想杀了你,可惜,却没有成功。”雅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那一道暗器,本来可以射进你的心脏,你便永远没有机会醒来,没想到你却避开了,是我低估你了。” 她低下头,低声道:“能让殿主看中的人,怎么可能是寻常之辈?” 苏千澈缓缓上前一步,问:“十一在哪里?” 雅云抬头看她,双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怨恨:“殿主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心心念念着别的男人,你对得起他吗?!” 219 残酷真相 听到她的谴责,苏千澈有些懵。 雅云不是自己喜欢皇甫溟么,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见眼前女子一脸无辜的样子,雅云心里怨气更甚,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殿主,哪里值得他如此付出?! “你这个女人,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殿主为了你,差一点力竭死去!”雅云激动地低声吼,声音凄厉近乎咆哮,“你中了销魂杀,殿主完全可以不顾你的意愿要了你,甚至还可以让别的男人解决,可就因为你的不愿,殿主把药效转移到自己身上,他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愿强迫你!” “你知不知道,销魂杀的药效有多厉害,你知不知道,销魂杀为何叫销魂杀!” “因为销魂之后,便是杀!” “谁也不知道,中了那种药之后,还能不能活下来!” 苏千澈眸光晃了晃,一股难言的感觉在心里蔓延。 所以,那一次他流的泪,是因为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雅云双目欲裂,盯着苏千澈,似乎恨不得生吞了她。 “殿主明明不想做,却不得不做,对殿主这么高傲的人来说,完全是折磨!一天一夜,对殿主更是凌迟!” “即便是那样,殿主都不想碰我,他宁愿去找别的女人,都不愿意碰我!” “哈,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有多少女人,那些女人一个个轮流伺候殿主,我只能看着,我只能看着殿主痛苦又无奈,连欢愉的表情都极度扭曲,那样的痛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殿主用屈辱忍耐换来的平静,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苏千澈愣住了,她不想做,皇甫溟不强迫她,却把药效转移到自己身上,强迫他自己? 雅云歇斯底里地低吼,一边吼一边掉眼泪,“那些女人,全部被杀了,连血腥味都清洗得干干净净,他还命令我们不要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直到最后,他才让我帮他,我以为他接受了我,却没想到,我只是挡箭牌,他根本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有过那么多女人,所以才让我帮他!” “即便是疯狂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人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即便是神志不清,他也不让别人碰其他地方!” “明明只有那里被碰过,可是做完之后,他却把全身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次又一次,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你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处处伤害殿主,你根本不配,不配得到殿主的爱!” 苏千澈垂眸,沉默。 心里有些闷,喉咙有些发堵。 爱…… 太过沉重,她要不起,也给不起。 对待司影,不过是对他无处不在的温柔和无微不至的依赖。 她的心被茧包裹,那一层温柔,也不过是包裹在茧外,无法穿透蚕茧,渗进她的心。 而皇甫溟的感情,她更是不愿触碰,也不会触碰。 雅云的嘶吼还在继续,却有些条理不清。 “你该死,你早就该死!” “殿主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女人,不管是什么刺激,他都没感觉!” “你可知道,殿主为什么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特别兴奋吗?” 苏千澈并不想知道,却下意识抬眸,看着雅云近乎疯狂的脸。 “那是因为……” “雅云。” 低沉磁性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却让雅云身体瞬间颤抖起来,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喉咙。 水牢入口处,男子长身而立,一身血色长袍被风扬起,及臀青丝在身后荡漾,肆意张扬。 他缓缓拾阶而下,微微暗下来的光线隐藏不住他眼底魅人风情,每走一步,都似有血红的曼珠沙华在他脚下盛开,邪肆妖娆。 皇甫溟走到水牢前,血色的眸看向雅云,眸底无丝毫情绪。 “不过才关了两日水牢,你就已经疯了。” 雅云连连摇头:“殿主,我没疯,她不配,她不配呆在殿主身边!” 皇甫溟薄唇轻勾,“看来,你还需要在里面待上几日,冷静冷静。” “不……殿主,我没错……”雅云一边摇头一边流泪,泪水滴落在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皇甫溟丝毫没有理会,转头看想苏千澈,“小东西,你不会信了她的话吧?呵,爷是什么人,怎会对女人没兴趣?” 苏千澈默然不语,她不知该如何接话,这里的气氛,太过沉重,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有些事,不知道的时候,可以冷静面对,一旦揭开,或许便是残酷的真相。 “那种药对爷来说,不过助兴而已,你不必歉疚,想上爷床的女人多了去,爷可不会强迫谁。” 皇甫溟轻嗤一声,“你觉得,爷像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吗?” 苏千澈静静看他一眼,片刻轻抿着唇,“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不是取司影的性命,或者让我与你在一起,其他的都可以。” 即便是他想要这个国家,她也可以为他取来。 皇甫溟看了她半晌,勾唇笑道:“小东西,你是在可怜爷?” 苏千澈摇头,“你救我两次,报答你是应该的。” “什么都可以?” “嗯。” “既然小东西如此不客气,若是爷太过客气,就显得矫情了。”皇甫溟倾身,在苏千澈耳边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和司影分开,两年之内,不能与他有任何亲密接触。” 苏千澈垂眸,这种条件,不符合皇甫溟魔教头领设定,他不应该是要一统江湖称霸天下么? …… 出了水牢,光线变亮,两人并肩而行,微风吹过,送来阵阵凉意,也吹散了苏千澈心中郁气。 “与雅云合谋想要暗算我的,是不是容菱?”她问。 “小东西,你终于舍得问爷了?”皇甫溟勾唇,似乎心情极好,冬日凛冽的寒气也掩盖不了他飞扬的眉角。 “以雅云对我的偏见,想要问她肯定不可能,所以便只能问你了。”苏千澈表情淡淡,“你应该知道,毕竟雅云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小东西对才相处几日的人如此了解,为何对爷却一点也不了解?” 苏千澈眼睫微掀,“可不可以直接回答问题?”为何总是要绕那么大的圈? 皇甫溟真的心情极好,即便苏千澈并不礼貌的问话,他也丝毫没有计较,反而好脾气地反问:“你觉得,容菱在爷身边,有出手的机会?” “她可以有同党。”苏千澈道。 除了容菱,她想不出来其他人。 “小东西果真聪慧。”皇甫溟夸赞道,“不过你没有证据,容菱背后势力不小,至少明面上,你暂时还不能动她。” 苏千澈缓缓点头,她现在要做的,是解决相府大夫人的事。 大夫人既然会给她下没有解药的药,必然认为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若是回京,肯定会有一场暴风雨等着她。 她已经提醒了方门主,方门主短时间内应该会告知大夫人,大夫人会误会她和皇甫溟的‘关系’,因为牵扯进了皇甫溟,大夫人应该不会太过张扬,毕竟,皇甫溟不是她能得罪的存在。 如此说来,大夫人不会昭告天下她已经‘失身’,只要事情没有闹大,她便可以无所顾忌。 “容菱应该不会去宣扬,‘太子妃’与你同行的事?”苏千澈问道,若是让人知道太子妃与大魔头来往甚密,只怕会影响到太子的名声。 皇甫溟单手负在身后,一派傲然之色,“她若不想死的话。” 苏千澈了然,也是,容菱不会傻到现在去招惹皇甫溟。 凉亭中,两人相对而坐,一壶清茶,茶香袅袅。 “你那位‘母亲’,你打算如何处理?”皇甫溟道,嘴角勾起凉薄的弧度,“怎么处理都很复杂,要不,直接把她们杀了?” “小东西若是需要,爷可以随时效劳。” 苏千澈懒懒撑头,一手摆弄着翠玉茶杯,眼睫微垂着,慵懒随意的模样,“杀她们,太过便宜她们了,我比较喜欢以牙还牙。” 皇甫溟眼眸微眯,雅云对她说了多少,他并不知道,只希望雅云知道给他留些面子,通过这种事情获取同情,不是男人所为。 早知道,不该让她去见雅云的。 “所以,我需要知道,有哪些人参与了这次计划。还有……”苏千澈半阖的眸中,似划过一道寒光,“哪里可以搞到大剂量销魂杀?” 皇甫溟笑得邪肆,眸中带着浅浅红芒,“地煞门,怎么样?” “皇甫,你不愧是魔魂殿殿主。”苏千澈夸赞道。 用大夫人哥哥的药对付大夫人,这样的方法,简直绝妙。 “彼此彼此。”皇甫溟笑着端起茶来,似模似样地与苏千澈碰了一杯。 苏千澈垂眸抿了一口,她与皇甫溟,还真是‘彼此彼此’。 皇甫溟把茶一口喝了,旁边的丫环又添上。 “药的问题,爷来解决。你去找雅云,是想问那个侍卫吧。”皇甫溟微侧着头,长而直的青丝散落在一旁,“小东西,你为何不直接问爷?” 苏千澈抬眸看他一眼,很直接:“十一在哪里?” 皇甫溟端着茶杯站起身,走到苏千澈身后,微弯下身,半环着女子身躯,“把这杯茶喝了,爷便告诉你。” 他把手中茶杯递到苏千澈面前,因为倾身,男子俊脸离女子白皙脸庞极近,半个身体几乎贴在女子背上。 这个茶杯,是皇甫溟用过的,苏千澈似乎还能看到上面残留的唇印。 苏千澈额角跳了跳,上一次失败,他还未放弃? 她淡定地接过茶杯,把自己杯中茶水喝了,又把另一杯茶倒进去,缓慢而优雅地喝完。 “好了。”苏千澈把空茶杯递还给皇甫溟。 皇甫溟端着空茶杯,眸中情绪难明。 一转眼,看到女子珠圆玉润的白皙耳垂,他低垂下头,薄唇贴近女子晶莹耳廓,轻道:“爷现在,就带你去。” 苏千澈皱眉,耳朵好痒。 推开他的脸,“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皇甫溟站直身体,笑道:“不想去看十一?” 苏千澈翻个白眼,跟在他身侧。 “在想什么?”皇甫溟侧眸看她一眼。 苏千澈摇摇头。 初次见到皇甫溟时,他便杀了那两个女人,药效发作时,被他杀掉的那些女人…… 她虽没有主动去招惹谁,却间接害死了一些人…… 呵……苏千澈暗自轻嘲一声,前世杀了那么多人的她,现在却觉得被杀掉的女人无辜,真是讽刺啊。 “小东西。”皇甫溟转头,看向思绪飘飞的苏千澈,手指按在她的眉心,“别在爷面前,想别的人。” 苏千澈拍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十一住的地方很平常,苏千澈来到他居住的小院时,他正在院子里练剑。 男子面容冷峻,一双黑眸幽深不见底,微抿的薄唇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大冷的天,十一却只着一袭黑色长袍,长袍包裹着精壮的身躯,全身无一处不彰显着力量与美感的完美结合。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周身散发的气势,似乎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怎么样,爷没有虐待他吧?”皇甫溟低声道。 苏千澈看着院中一剑挥下,便划破空气的十一,淡声问:“他身上的血腥气,是怎么回事?” “连这都瞒不过你。”皇甫溟闲闲地笑,“这是爷与他之间的交易,你可以问问他。” 正在专心练剑的十一转身挥出一剑,正好面对着院门,看到院门口的白衣女子,十一挥剑的动作骤然停下来。 男子剑尖遥遥指着苏千澈,黑眸中波澜起伏,仿佛清风吹过平静的湖面。 小姐,竟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一片落叶从半空飘落,十一压下心中激动收回长剑,快步走到苏千澈面前,垂着头低声喊:“小姐……” 须臾,他像是想起什么,沉声问:“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看起来,你们应该需要私人空间。”皇甫溟伸手搭在苏千澈肩上,垂着头在她耳边道:“小东西,爷对你够好吧,你准备怎么报答爷?” 苏千澈睨他一眼。 “不必急着回答,爷等着你。”皇甫溟邪笑着,随后很快便扬长而去。 苏千澈看一眼十一轮廓分明的脸,“屋里去说。” 十一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房间里,十一给苏千澈倒了茶,随后笔直地站在苏千澈身侧,薄唇微抿。 苏千澈有些无奈:“坐下。” 十一闻言坐下,便听到耳畔女子悦耳的声音,如溪水潺潺流淌,“为何到魔魂殿来?” 十一垂眸,长而直的眼睫覆在眼睑上,画出凌厉的弧度。 “属下是自愿的。”十一道。 苏千澈捋了捋发丝,眸底有一丝冷光,“我要知道原因。” 十一垂在身侧的手握起,“小姐,属下……” 他低垂着眸,眸中暗沉的情绪被眼睫遮挡。 苏千澈见他不愿说,也不勉强,“皇甫溟此人,性情阴晴不定,若是不小心招惹到他……” 雅云就是很好的例子,她跟了皇甫溟十年,却一朝被关进水牢。 “再过几日,我会离开魔魂殿,你与我一起。” 十一眸底闪过一抹隐晦的惊喜,小姐这是,在担心他吗? “小姐,你的身边,还没有侍卫吗?”十一没有回答,反而低声问道。 “为何没有?”苏千澈微微扬眉。 已经有了么…… 十一的心顿时跌入谷底。 是啊,小姐身边能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会没有侍卫? “怎么,你不想当本小姐的侍卫了?”苏千澈轻呵一声,“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不会放你走的。” 十一猛然抬头,幽深的黑眸中,有一丝不可置信。 小姐竟然,一直把他当成唯一的侍卫,即使他不在她身边? “你忘了那一晚的事?”苏千澈伸出手指,纤细的食指隔着衣服,在男子胸膛上描绘着十字印记的轮廓,“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是我的人,我没有抛弃你,你就不能另选主人,明白吗?” 指尖在十字交叉的地方停下,苏千澈用力按了按,“啧,肌肉还是如此有弹性。” 十一浅古铜色的肌肤上飘出淡淡红霞,胸口上的伤口还有些痛,却无法掩盖那一只纤细手指带来的悸动。 那一晚的事,他怎会忘记? 他道:“十一永远是小姐的侍卫。”永远。 苏千澈又戳了戳。 真好戳,比司影的更有弹性更有张力,要不要摸一把? 十一身体紧绷,脖子上都染上了红晕。 必须要说些话,转移注意力。 “小姐……”他忽然出声,声音低哑,“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苏千澈听他声音有异,一抬头,便见男子英俊的脸庞上飘满了红云,连眸光都有些飘。 唔……真是纯情的男人啊。 不过是戳一下胸口而已,为何她却觉得自己在犯罪? 苏千澈悻悻地收回手,拨了拨发丝,道:“有些事,便来了。”顿了顿,她又道,“你不走?” 微凉的手指离开,十一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他摇了摇头,“小姐,我必须留下来。” 只要两个月,他就可以离开魔魂殿,到时候,他就能帮到她。 苏千澈抬眸看他,他会如此坚持,还是第一次。 只是,身边没有侍卫没有丫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嗯……很多事情都要亲自动手,确实会有些麻烦。 苏千澈并没有勉强他,只问道:“皇甫溟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十一摇头,他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暗,碧玉和碧莲两个丫环很恭敬地请苏千澈回去。 苏千澈离开之后不过片刻,皇甫溟便来到院子。 “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受了伤?”血衣男子走进屋,走到十一面前,伸手,直接扯开他的衣服,露出左侧精壮的胸膛。 赤裸的胸膛上,已经快要结痂的‘十’字印记旁,有几条紊乱的伤口,伤口很细很新,因为刚才苏千澈的举动,在缓缓向外渗着血。 十一薄唇紧抿,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 皇甫溟手指放在十字印记上,动作轻柔地在上面缓缓拂过,眸光微深,“原来,这是她刻的,难怪,你舍不得让它结痂。” 他的声音温和,仿佛恋人间的蜜语。 男子的呼吸喷洒在胸膛上,十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想让小东西在爷身上也留下专属她的印记。”皇甫溟低喃着,薄唇缓缓凑近胸膛上形状优美的‘十’字。 十一浑身寒毛直竖,伸手猛地推开他,快速退后两步,把衣服拉紧。 皇甫溟这是……魔障了?! 这样的人在小姐身边,小姐会不会有危险? 220 绝不放手 皇甫溟站直身,掸了掸衣袖,恢复了一贯的邪肆,“真想把她留下的东西破坏掉。” 说着,还扫了十一胸口一眼。 他的语气虽轻,十一却感觉一阵惊悚,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早就知道,皇甫溟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十一把衣服整理好,眼神恢复冷冽,“皇甫溟,你若是伤害小姐,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皇甫溟低笑,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笑话,“谁给你的底气说这句话?别忘了,你不过是本座的一个玩具而已。” 十一薄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你有今天的实力,是谁给你的?”皇甫溟靠坐在桌边,左手从袖中摸出一个晶莹碧透的翡翠酒杯,手指握着杯底把玩着,“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不放过本座?” “我虽然实力不如你,可是,你总有在意的东西。”十一沉声道。 皇甫溟眸底红光闪烁,左耳的十字耳钉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你很有胆量。”他说着,身影一闪,下一秒出现在十一面前,右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敢威胁本座的人,这世上还活着的,你是第二个。” 脆弱的脖颈落在对方手里,十一却毫无惧色,黑眸如千年深潭,平静无波。 “皇甫殿主,你的心乱了。”他微扬着头,手中袖箭抵在皇甫溟腰腹间。 皇甫溟垂眸看一眼泛着绿光的箭头,掐着脖子的手松了力道,“不愧是小东西的人,这不服输的性格,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十一面色沉冷地收回袖箭。 “该进餐了。”皇甫溟坐了回去,身体斜靠在桌边,修长的手指隔空一指,十一便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无形的气流划过胸口,十一胸前衣衫被划破,一道极深的伤口凭空出现,伤口处流出来的鲜血像是受到指引一般,凝成一束,流进皇甫溟左手端着的空杯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放血,那种心脏被划开的痛却依旧侵蚀着十一的理智。 他的面色苍白,额头瞬间浸出冷汗。 这些都没什么,只要能有资格待在小姐身边,只要能帮上她,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鲜血从心口流出,房间里充斥着浅浅的血腥气,在血腥气掩盖下,竟似有一股淡淡的奇香萦绕。 “刚才为何不告诉她,你在这里,其实很痛苦?在你身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伤口,几乎能要你命的伤口。” 十一眸光闪了闪,若是告诉小姐,她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因为他,有一点点的心痛? 垂下眸,盖住眸底思绪,十一冷声道:“受伤又如何,你不会让我死。” “本座当然不会让你死,鲜活的生命,心甘情愿献出的血液,才是最美味的。” 翡翠酒杯里,很快便接满了一杯,鲜红色液体在碧透的翡翠杯中,有种妖异的美感。 皇甫溟把装满鲜血的酒杯端到鼻下轻嗅,随后闭上眼,一脸享受,“真香。” “为了不让小东西看到你狼狈的样子,本座两日前就把你放了出来,没有经过血腥洗礼的祭品,不知会不会如前几次一样的美味。” 十一低垂着眸,掩下心底的担忧。 小姐为何会来到魔魂殿,是被皇甫溟威胁了? 血已经接满,十一熟练地拿出药往伤口上抹去。 “别急,今日你有些不听话,本座要惩罚你。”皇甫溟慢条斯理地再次拿出一个翡翠酒杯,手指一指,本来只是缓缓渗血的伤口再次血流如注。 “我们不过各取所需,你也不要做得太过。”十一面色沉冷,心口痛得有些麻木。 “太过?”皇甫溟勾唇邪笑,“因为你是小东西的侍卫,本座对你,可是极温柔,若是换了别人,现在只怕是被本座裱起来了。” “不过两杯而已,死不了。” 十一薄唇抿了抿,密集的痛感从心口传到四肢百骸,让他的脸色更白了一层。 片刻,他才道:“你是个疯子。” “哈,与疯子做交易的你,又是什么?”皇甫溟丝毫不在意他的说法,赤色微挑的狐狸眸中血色翻滚。 十一抿唇不语。 若非魔魂殿有让他实力快速提升的方法,他怎会找上这个疯子? 再次接满一杯,皇甫溟左手端着两只酒杯,右手随意一挥,一层透明薄膜罩住酒杯,浓郁的血腥气和浅浅的奇香都被遮挡起来。 “作为一个玩具,你还算是听话,本座便赏你一个小玩意儿。”皇甫溟走到十一面前,摸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桌上,“不过,为了不让你说漏嘴,让小东西误会本座欺负你,剩下的时间,你就去‘血狱’,在小东西离开之前,不要再出来,也别妄想再见她。” 血狱…… 离云宫的‘黑狱’,魔魂殿的‘血狱’,进去的人,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而魔魂殿的血狱,更为凶险,能不能活着出来,完全看造化。 皇甫溟嘴角邪肆轻勾,看着黑衣男子冷峻的脸庞,“你不是想要快速提升实力,区区血狱,你就怕了?” “去之前,我要再见小姐一面。”十一声音沉冷,乌黑的眸底闪过暗色光芒。 “见她可以,但是不能说话哦。” “……好。” …… 璃王府。 庭院中,桂树下,一袭白衣清贵高洁的男子坐在轮椅上,男子双眸暗金色,如夏日里的金色夕阳,美得令人窒息。 白皙的面上带着银白面具,面具上的花纹诡异而古怪,却丝毫没有影响男子的绝世风华,反而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云烨站在男子身侧,垂眸看一眼男子腿上盖着的雪白毛毯。 主子的腿一直没有好彻底,原本计划是夺得风云令,通过天玑找到那个能治好主子腿的人,却不知为何,主子放弃了风云令,连风云大会都没有参加,亲自陪同苏小姐前往会天峰。 主子放弃了这么大好的机会,若是找不到那个人,又要再等三年。 “主子,据北面传出的消息,您一直寻找的人,在峰邺城出现过。” 简璃伸手,接住被风吹落的一片桂树叶,又随意扔到地上,“消息可属实?” 树叶飘飘零零地落下,落在趴在男子脚边的白老虎背上。 云烨摇了摇头,“并没有确切消息,只是听说有人似乎在峰邺城见到过。主子,这个消息到来的时机也太过巧合,正好是‘他’在府里的时候。” 很有种调虎离山的嫌疑。 若是主子长久离开王府,府里怕是没人能压制那个人。 “他们是觉得,本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简璃轻笑,“峰邺城,本王曾经去寻过……” 剩下的话没说,云烨却知道,主子定是没有寻到了,而且还中了圈套,引发了旧疾,所以后来主子和苏小姐才会被偷袭。 “他们很了解本王。”简璃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大白虎头顶的毛发,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色毛发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晶莹,“让萧潜去一趟。” 即便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放过。 现在是关键时刻,他的身体不能再出现问题。 “是。”云烨应道,过了片刻,他低声问道:“主子,怀王所说的,关于七小姐的事……” 简璃抚摸大白毛发的手指顿了顿,微扬起头,透过树叶的光影看向远处。 云层松软如棉絮,挡住了阳光,在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本王相信她。”他道,声音很轻很低,很快便飘散在风中。 他见到她时,她并无异样,也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云烨心里痛了一下。 七小姐若是中了那种药,没有解药,想要活下来…… “即便……”简璃闭上眼,浓密的长睫在风中轻颤。 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也不是她本意。” 云烨低垂着头,不管是不是七小姐本意,可七小姐很可能已经…… “主子,七小姐已经是太子妃……”云烨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不顾所有人反对,必然已经铁了心……” 听说早朝时,无数官员上奏皇上,以苏七小姐的身份,根本不能当上太子妃,官员们求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却不理会,甚至把那些奏折全部扔出了御书房。 “云烨。” “是。”云烨连忙站直身体。 “去领二十鞭。”简璃的声音很轻柔。 云烨心里泪流满面,他不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么,为何还要被惩罚? “是……”云烨哭丧着脸往外走。 “等等。” 云烨连忙顿住脚。 “看住相府的人,在阿澈回来之前,要知道他们所有人的行踪。”简璃吩咐道。 她回来之后,应该会想要亲手解决问题。 “是。” 过了片刻,见简璃没有再吩咐,云烨道:“主子,怀王已经出发去邺城,现在应该快到了。” 半晌没有回应,云烨苦着脸去领罚了。 庭院中,只剩下白衣男子一人。 简璃背靠在轮椅上,暗金色双眸中闪过一道微弱暗光。 那一晚见面时,她什么也没提,倒是皇甫溟,说她曾经陷入危险,他说的,可是中药之事? 修长手指放进怀里,片刻,摸出一块质地温润的玉珏。 她有危险,为何没有想起他? 半晌,他把玉珏紧紧攥进手心。 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 皇甫溟再次消失,虽然说答应当他的丫环,苏千澈所受的待遇却是贵客级别,苏千澈乐得清闲,除了碧玉碧莲两个丫头经常在耳边叽叽喳喳,她在魔魂殿的生活是异常惬意的。 看到两个精神头很足的丫头,苏千澈便不由想到青橘。 大夫人想要对付的是她,青橘所受,不过是无妄之灾,那么小一个丫头,要经历那种事情,怕是比要了她的命还痛苦。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最先陪着她的,便是十一和青橘,他们二人对她的意义,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至于十一…… 雅云说,十一被关在某处,可她去看时,十一却并未被关起来。 是雅云撒了谎,还是皇甫溟对她有所隐瞒? “姑娘,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殿主了啊?”碧玉小脸凑到苏千澈面前,一脸好奇地问。 苏千澈看着她毫不掩饰表情的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 她们身在魔魂殿中,是如何保持这般纯真的? “姑娘,殿主很忙的,我们在魔魂殿中快五年,见到殿主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呢。”碧莲语气中带着安慰。 “而且这屈指可数的几次,还是姑娘来了之后,才见到的!”碧玉快速补充道。 “所以,姑娘在殿主眼中,已经是极为特殊了,殿主寻常时候从来不会主动去找女人,但是却亲自来见过姑娘好几次呢。”碧莲仰头说着,一脸骄傲之色。 “虽然殿主并没有跟姑娘过夜,但是姑娘在殿主心里,肯定是有一席之地的。” 两人见姑娘不说话,以为她心情不好,连忙一言一语地安慰。 苏千澈躺在躺椅上,眼睫懒懒地动了动。 她们这是觉得,她在这里,是等着皇甫溟‘宠幸’她? 因为皇甫溟没来,所以她不高兴? 呵。 “小丫头,脑洞够大的。”苏千澈捏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惬意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在千府的时候。 若是能一直这样,睡睡觉,吃吃东西,看看美男,多愉快的人生。 “姑娘,您别躺着吃啊,躺着吃会发胖……” “对啊,姑娘,殿主不喜欢胖姑娘啊……” “嘘……”苏千澈把手指放在唇前,轻嘘一声,示意她们不要说话。 随后,她又从旁边的碟子里捏了一块糕点,正要放进嘴里,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 苏千澈转头,便看到一双邪肆魅惑的眼,眼中红芒流动,摄人心神。 “小东西,你是知道爷要吃糕点,所以特意为爷准备的?” 眼前的双眸忽然变成一双净透如琉璃的眸,那家伙从她手里抢过糕点,吃得笑意盈盈,仿佛被她拿过的糕点,会更香一些。 苏千澈神色有些恍惚,以至于血衣男子就着她的手吃了糕点,末了伸出舌头,轻舔了她的指尖,她都没有注意到。 221 有感觉? “小东西……”皇甫溟魅惑低喃,舌尖仔细地舔过女子指尖。 微痒微麻的感觉传来,苏千澈回过神,便见男子微眯着眼看她,眸底暗光浓郁,仿佛要把她整个吞没。 苏千澈心里一紧。 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眼前媚色生香的男人做出如此撩人的动作,加之他身上越发浓郁的魅香,如最上等的催情药,撩拨着每一根神经。 要说身体没感觉,她自己都不相信。 两个丫环早已经偷偷离开了,离开之时,还悄悄给了苏千澈一个鼓励的眼神。 只是,苏千澈却没有接收到。 她用力抽了抽手,手却纹丝不动。 “放开。”苏千澈开口,极力让声音保持正常。 “为何要放,你也有感觉,不是吗?”皇甫溟声音暗哑,低沉磁性的声音如一张诱人的网,把苏千澈紧紧罩住,不让她逃离。 苏千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躁动,“有感觉很正常,代表我是正常的女人,但是,有感觉却不一定要解决,你可明白?” 能如此平静地与男人讨论这个问题,她也是真正的勇士了。 皇甫溟微眯着眸看了她片刻,“别的男人这么做,你也会有感觉?” 苏千澈想了想…… 不对,她为何要想这么无聊的问题? “若是有漂亮女人勾引你,你不会有感觉?”苏千澈挑眉。 “不会。”皇甫溟答得很快,“只有在某些刺激下……” 苏千澈想起来…… 应该是他杀人的时候? 苏千澈默了,皇甫溟是个变态,她怎么能以常人的思维去猜测他? “不过……”皇甫溟看着她,眸中意味明显,“若是小东西……” 想到某次猝不及防的福利,苏千澈老脸微红,快速打断他的话头,“打住!我要见十一。” “小东西,爷不是说过,在爷面前,不要想别的男人?” 苏千澈白他一眼,“明日我会离开魔魂殿。” 这些日子把魔魂殿都逛遍了,没有发现什么禁地和秘密场所,或许皇甫溟就是知道她找不到那些地方,所以才会放心她在魔魂殿四处闲逛。 书房也去过几次,没有找到关于血契的记载。 皇甫溟经营着偌大的玉春楼,或许还有其他收集情报的组织,收集到的情报必然放在隐秘的地方,若是轻易就被她找到,魔魂殿只怕早已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这么快?”皇甫溟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有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竟然就这么离开? 他虽然经常不在魔魂殿,可苏千澈的行踪他却了如指掌,属下汇报说她把魔魂殿当成自家后花园一样,到处闲逛,毫不避讳自己的举动和意图。 只是,到魔魂殿的这段日子以来,她似乎没有任何收获。 没有收获挺好的,下次就可以再邀她来。 “约定的时间已到,我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苏千澈伸出手,正准备拿一块糕点吃,却蓦然发现,指尖有些凉。 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湿痕。 她收回手,又躺了回去,“想来大夫人已经等急了,我怎能让她失望。” “既然小东西要离开……”皇甫溟捻了一块糕点放到苏千澈面前,“那么今日,就来履行一下,作为贴身丫环的职责。” 苏千澈:……他怎么还没忘记这档子事? …… 傍晚,邺城诸神竞技场来了两个身穿黑袍头罩兜帽的神秘人,竞技场的负责人把二人从最为隐秘的暗道带进休息室,并亲自为他们斟上了茶。 为首的男子坐在靠墙镂着花纹的木椅上,修长的手指掀开兜帽,露出微抿薄削的唇和被浅金色面具覆盖的半张脸。 橘黄色烛光映在浅金色面具上,男子浅棕褐色双眸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 许是觉得面具碍事,他把面具揭下,放在桌面上,烛火微暖,柔和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正是该在府里养伤的怀王。 简泽轩男子身后,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尽量把自己隐藏在暗影中,分明身材挺拔,却仿佛没有气息一般让人很难注意到他。 “主上,您怎么亲自来了?”负责人名叫杨生,在诸神竞技场中几年,此刻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位神秘的诸神竞技场老板。 主上怎么会突然来到邺城,他的邺城竞技场分部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啊? “前段时间,魔魂殿殿主皇甫溟来过这里?”简泽轩开口,声音略带低沉。 “是的主上,皇甫殿主是为了高级竞技场上的四人而来。”杨生恭敬道。 简泽轩闻言,沉声问道:“与他一起的,那位女子……” “主上,与皇甫殿主一起的,有三位女子,您问的是哪位?”杨生疑惑问道。 简泽轩下意识皱了皱眉,“那位叫‘澈哥哥’的女子。” “那位啊……”虽然只是说了一个名字,杨生却对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印象极为深刻,当然,最为深刻的,还是她自己取了个奇葩的代号。 “那位姑娘与皇甫殿主身边另一位叫雅云的,在竞技场上战斗了一场,那姑娘没有受伤,倒是那雅云,中了暗算……”杨生回忆了当时的场景,虽然是两个人是临时上的场,可以她们二人的颜值,不想注意到她们都难,所以杨生对那一场战斗极为有印象。 “主上,那位‘澈哥哥’,可是与主上有旧?”杨生小心翼翼地问。 那一场暗算,绝对不是简单地针对雅云,倒像是针对白衣女子,只不过她避开了。 若那女子与主上是旧识,若是主上知道她差一点在竞技场受伤,主上会不会一怒把他这个负责人罢免了?! “她与皇甫溟身边的女人战斗?”简泽轩眉头皱得更紧。 以小千的性格,绝对不会无故做这么无聊的事,她为何要上场? 难道是被皇甫溟威胁了? 男子身周气势极强,杨生心里一跳,主上还不知道那女子差点受伤的事,仅仅因为她上了擂台,便已经生气了? “把关于她的,事无巨细,全部说一遍。” 男子声音沉静,却隐隐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杨生无法生出抵抗的念头。 主上说的‘她’,应该是他刚才提的那位澈哥哥吧? 杨生斟酌着,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晚与苏千澈有关的所有事情全部说了一遍,从进竞技场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到最后出了竞技场,众人的目光还是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丝毫不落。 听了负责人的话,简泽轩的心情并没有变好,从负责人的阐述中,他完全无法判断苏千澈是否中了药,她与皇甫溟之间,也只是极为寻常的关系。 现在不能贸然闯魔魂殿,他只能在外面等着苏千澈从魔魂殿出来。 至少,皇甫溟对待小千,并未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半晌,简泽轩缓缓吐出几个字:“地煞门方亿山。” 杨生连忙道:“侍者都在雅间外,他们在雅间说了什么,并不知晓。” 简泽轩嗯一声,知道无法从他口中获取更多信息,便挥挥手让负责人出去。 负责人退了出去,房间寂静,甚至能听到男子轻浅的呼吸。 黑袍男子隐在椅子后,仿佛不存在一般。 简泽轩深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堵住,闷得发慌。 他好不容易才寻到她,却没有保护好她,让她陷入如此境地。 窗棂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道黑影飘然而进,来到简泽轩面前,黑影道:“主上,七小姐已经从魔魂殿出发,预计两日之内便可到达邺城。” 简泽轩双眸动了动,烛火在男子眼中跳跃,映得男子双眸水般透亮。 “可有人与她同行?”他道,极力压制着声音里的一丝喜悦。 黑影摇头,“仅有一位车夫。” “时刻注意小姐的行踪,更要保护她的安全,若是她有任何闪失,你们不必回来了。”简泽轩沉声说着,“明日随本王去一趟地煞门。” “是。”黑影恭敬应了。 离开魔魂殿之后,苏千澈便躺在马车里睡大觉。 马车里很暖和,软塌铺上了厚厚的毛毯,即便是在行驶途中,苏千澈也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皇甫溟很厚道,不仅给了她一大瓶药,还很大方地给了她一万两银子。 虽然有些可惜那差点到手的五万两,这一万两还是能弥补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几日之后,马车来到邺城,几日露宿山野的苏千澈自然选择了进城。 这里是地煞门的地盘,或许还能得到一些有关地煞门的消息。 她若是要着手对付大夫人,肯定不会忽略了地煞门这个庞然大物,毕竟,若是方亿山与方忆颜感情极好,她动了方忆颜,方亿山必然会想办法报仇。 所以方亿山这个潜在敌人,她还是要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比较好。 找了一间客栈,苏千澈第一时间洗了澡,浑身清爽的感觉,让她的心情也好了两分。 吩咐了车夫去打听消息,苏千澈便在客栈里美滋滋地补眠。 还未等她睡下,房门便被人敲响。 苏千澈靠坐在床边,懒洋洋地问:“谁啊。” 外面一阵沉默,过了片刻,才听到男子沉稳的声音:“是我。” 222 不再离开 外面的声音太过熟悉,苏千澈有些迷蒙的眼瞬间清明,快速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男子身材颀长,着一袭深长袍,外罩深黑色斗篷,默然站立在门外,无意识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息。 一双眸平静无澜,却在看到女子的刹那,绽放出绚烂光华。 “你怎么来了?”苏千澈把简泽轩拉进屋,随后关上房门,直接解开男子的斗篷,右手向男子腰间探去,“伤可好了?” 焦急的语气中,似带着一丝责怪。 简泽轩看到苏千澈的那一刻,眼底便闪过一抹惊艳。 女子一身白衣,身姿窈窕,眉如远黛,星眸半阖,似有浅浅荧光从眸底溢出,耀眼夺目。 肌肤白皙胜雪,清雅如兰,眉间的火红印记,却为她增添了一抹艳色。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如此让人移不开眼。 在他怔愣的片刻,苏千澈的手已经放在男子劲瘦的腰身。 感觉到腰间异常,简泽轩连忙握住女子想要解开腰带的手,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我来……” 苏千澈收回手,抬眸,奇怪地看着他微红的俊脸,“你在害羞?” 见男子面色更红,绷着脸不说话,苏千澈找了位置坐下,右手慵懒撑头,颇有些兴味地说道:“我看你果体的次数可不少了,现在来害羞,是不是有些迟了?” 简泽轩默然,解腰带的动作微顿,他微垂着眸,压下眸底黯然。 小千还把他当成那个陪伴她的男孩,而不是把他当成已经成年的男人。 简泽轩默默走到女子身边坐下,沉吟了片刻才道:“男孩的身体,怎能与男人一样……” “不一样?确实有些不一样,以前你瘦得只剩下排骨,现在嘛……”苏千澈扫瞄着男子的身体,半阖的星眸中带着些促狭,“应该有肌肉了。” 简泽轩面色更红,也不知是因为窘迫还是害羞。 苏千澈眸中一丝亮光,这样的小六,好像比以前更好玩了?! “别墨迹了,把衣服解开让我看看。”苏千澈右臂撑在桌上,微侧着头,懒懒说道。 简泽轩手指紧了紧,片刻道:“小千,我的伤已经好了。” 说罢,他很认真地看着她,眸中写着几个字:看我真诚的眼神。 苏千澈淡淡睨他一眼,直接站起身把他的上衣扒开。 一片蜜色胸膛展现在苏千澈面前,胸口处,还有五道暗红色手指印记,虽已经不再流血,却触目惊心。 苏千澈心里猛地抽痛了一下,这么重的伤,该有多痛? 当时场面惊险无比,若是小六没有为她挡下一击,她现在,是否还能活下来? 看到她眼底黯淡,如耀眼的星辰骤然失了神采,简泽轩心里慌乱,顾不上整理衣服,站起身小心地把她拥入怀里,“小千,我已经好了,真的,一点都不痛。” 苏千澈垂着眸,长长的眼睫轻颤着。 男子胸口的跳动沉稳有力,肩膀宽厚,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他的怀抱很温暖,不是那个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的躯体。 “小六……”她闭上眼,缓缓开口,“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若是再次没了心跳,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简泽轩抿了抿唇,守护她,是他存在的意义,怎么会是傻事? “小千……”简泽轩没有说话,只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能再次拥抱她,他已经很满足。 昏黄的烛火下,两人相拥而立,长长的剪影投在雪白色的墙壁上,温馨而美好。 “晏大夫炼制的药,你已经服用了?”苏千澈从他怀中退出来,坐回椅子上。 “嗯,前几日已经服用,效果很好。”简泽轩微红着脸把衣服整理好,也老老实实地坐下,“小千,你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苏千澈轻笑一声,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抿了一口。 “我很好,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否则怎么会伤还没好,就急匆匆赶来? 简泽轩见她一脸平静,心里担忧消减了大半。 小千不像是有事的样子,看来她是没有中药了。 “柳侍卫去了丞相府,没有看到你,只看到青橘,她……不太好。”简泽轩的话有些保留,生怕会刺激到苏千澈。 “她也中药了。”苏千澈神色微冷。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听到简泽轩说出来,苏千澈心里还是多了些怒气。 不可能有人替青橘转移药效,只有以身为解药,青橘才十三岁,还只是一个孩子。 “也?”难道小千也中了药? 简泽轩眸底骤然闪过锐利光芒,面上阴云密布,“小千,是谁做的?” 苏千澈感受到周遭突然阴冷的温度,眸底划过一抹暖意。 她何其幸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小六陪在她身边。 他没有问她是如何解了药性,是因为怕她会窘迫吧。 苏千澈抬手拍了拍简泽轩的肩膀,唇角带着如三月春风般的笑意,“我没事,皇甫溟用了秘法,把药效转移到了他身上。” 女子眸光闪耀,如揉进了细碎的钻石,简泽轩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没事,她什么事都没有。 不对,以皇甫溟的性格,不可能做出这种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送命的事。 柳侍卫只是做解药,便已经去了大半条命,皇甫溟要把药性全部驱除,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千,你可是与皇甫溟做了什么交易?”简泽轩恢复了镇定,冷静地说道,“能让皇甫溟用命冒险的,肯定不是小事,若是你做不到,一定要告诉我。”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连小六都觉得,皇甫溟不可能做出这种赔本的买卖,所以,皇甫溟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端着茶杯的手晃了晃,烛光映照下,那手指白皙莹透,仿佛由上等的玉石雕制而成。 “他并没有要求我做什么。”苏千澈微仰着头,半阖的眸慵懒地盯着茶水,茶水缓缓晃动,在杯中漾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就像平静的心湖,被投下一粒细小的石子,即便很快再次平静,却依然留下了痕迹。 简泽轩眉头微皱,皇甫溟竟然什么都没有要求小千,只是让她欠他一个人情? 这样的人情…… 以小千的性格,应该不会因此被束缚。 简泽轩甚至有些庆幸,苏千澈冷情的性格,否则,以后只怕是会和皇甫溟纠缠不清。 苏千澈不想再在皇甫溟的问题上多说,便问道:“青橘怎么样?” “她状态不太好。”简泽轩顿了顿,又道:“是柳侍卫。” 苏千澈抿一口茶,手指按了按眉角。 青橘还那么小,就经历这种事情,能好才怪了。 还在,只是一个男人,总比几个好。 场面有些寂静,简泽轩不知道女子在想什么,便又道:“我让柳侍卫领了一百军棍,他活了下来。” 苏千澈嘴角抽了抽,柳侍卫一人当了解药,完事之后应该会很累,却又被简泽轩赏了一百军棍,若是柳侍卫就这么撒手人寰,青橘该怎么办? “你没有考虑过,若是一个不小心把柳侍卫打死,青橘该何去何从?”苏千澈有些无奈地问道。 简泽轩神色微僵,他眸光闪了闪。 他当时并未想这么多,只觉得柳侍卫竟然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必须要惩罚一番。 “他没死。”简泽轩眸光有些飘,并未落在女子脸庞上。 苏千澈轻笑一声,这样的小六,还真是罕见。 其实柳侍卫遭受的,完全是无妄之灾,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简泽轩却依旧惩罚了他。 男人不问女人意愿,便要了她的身子,虽然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简泽轩却还是觉得是柳侍卫的错。 会这样想问题的,只怕也只有拥有现代思想的简泽轩了。 “柳侍卫可有家室?”苏千澈问。 “没有。”简泽轩摇摇头,“我让柳侍卫带着青橘离开王府……” 男子的话头顿了下来,苏千澈抬眸看他。 女子眸如点漆,眸底似有星河流淌,简泽轩眸光再次晃了晃,片刻才道:“青橘不愿。” 苏千澈抓了抓头发。 在古代,名节最为重要,青橘只是一个小丫头,又没了清白,以后想要嫁个好人家,简直难上加难。 “为何?”她问。 简泽轩再次摇头,“不清楚。” “罢了,回去再说吧。”苏千澈懒洋洋的,眼睫懒懒地动了动。 “是不是困了?”简泽轩轻声问,“困了便去床上睡吧。” 向来沉稳的眸底,是难言的温暖。 苏千澈趴在桌上,一个细胞都不想动。 简泽轩靠她近了一些,浅棕褐色眸底映着女子微懒的神情。 “小六,你变了。”苏千澈声音软软,带着些谴责。 简泽轩怔了怔。 “以前你都是抱着我睡的。”苏千澈撇撇嘴嘟囔着。 简泽轩心里一震。 小千这是,想让他抱着她睡? 胸口剧烈震动如擂鼓,心脏像是要跳出来,简泽轩眸中暗光浓郁,极力控制着呼吸,才让呼吸恢复正常。 可是,小千曾经说过,那是因为她还小。 他压抑着心底情潮看向苏千澈,却见女子眸底一片澄澈,没有半点旖旎之色。 简泽轩瞬间明了。 她还是一直把他当成那个男孩,而在他面前,她也把自己当成那个还未长大的女孩。 心底所有的异样情绪一瞬间消失无踪。 不知为何,简泽轩心里发堵。 她为何会如此眷念小时候的温暖? 她为何会变得什么都不在意? 她为何会离开以前的世界? “小千……”简泽轩倾下身,弯腰把女子抱起来,动作轻柔,如灌注了两世的温柔。 苏千澈抬手,如以往许多次一样,拉着男子胸前衣襟。 “小六……”苏千澈把脑袋整个埋进男子胸口,低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简泽轩下意识把女子圈紧了一些,虽温香软玉在怀,却无半分别样心思。 “我不会再离开。”简泽轩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子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 苏千澈微侧着头,神情慵懒地看他,“这可是你说的,身为王爷,不能食言。” 简泽轩眼底带着浅浅的,温暖的笑,“我说的。” 苏千澈眼前,又出现那个少年,少年手中拿着脏馒头,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眉眼弯弯,笑得很暖,暖了整个寒冬。 若是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亲手葬送掉那一份温暖。 “想起了小时候?”简泽轩看着女子微显空洞的眸,刮了刮她的鼻尖,轻声道。 苏千澈眨了眨眼,“说说你在这里的小时候,是怎么过的?” 会不会也有一个小女孩,让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苏千澈心里忽然有些不爽,看着他的表情,也有些凶。 简泽轩见她突然像是炸毛的小兽一样,凶狠地瞪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小千,怎么了?” “没怎么,你说你的。”苏千澈腮帮子有些鼓,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闪的是什么光。 简泽轩有些无奈。 不过,能看到她如小时候一样生动的表情,他的心里便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多,不过,听别人说,我就像是苦行僧一样,无欲无求……” 苏千澈翻个白眼,还无欲无求呢,她可是记得,他们初次见面时,他便揽着苏柳烟的腰。 “小时候,外公和娘都说我成熟懂事,完全不用他们操心,懂事得不像是一个小孩,倒像是大人。” 男子轻声说着,浅浅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缓缓流淌。 “记忆中,我没有玩伴,几乎都是一个人。他们在玩的时候,我在学习。这辈子的童年,很无趣的。” 苏千澈微歪着头,似是在思索。 “没有玩伴?安初岚郡主不算?” 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不错。 “父皇没有女儿,把岚儿当女儿一样看待,我与她,不过是普通朋友。”简泽轩道,看向她的眸光微深,“小千,你呢?” 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苏千澈垂下眸,浓密的眼睫盖住眼底阴影。 她做的那些事,若是告诉他,他应该,会嫌弃她吧。 “小千,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简泽轩倾身,揉了揉苏千澈的脑袋,“赶了几日路,你应该累了,睡吧。” 苏千澈想说,她其实不累,不过,简泽轩的话,她并没有反驳。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邺城,可有休息的地方?”苏千澈问道。 “有,就在隔壁。”简泽轩道。 知道苏千澈住这里之后,他便出高价让隔壁房间的客人离开了。 “哦。”苏千澈眼睫动了动,“在我睡着之前,你不能离开。” “好。”简泽轩眼角微弯,成熟稳重的脸上出现柔和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格外有魅力。 苏千澈唇角轻勾,闭上眼,很快便睡了。 简泽轩静静看着女子恬静的睡颜,直到她的呼吸变浅,还是不愿移开目光。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 不,比现在亲密一点,更亲密一点……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简泽轩收回目光,为苏千澈掖了掖被角,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房间外,一个黑影恭敬站立。 “主上,地煞门方亿山派了人与丞相府大夫人会面,他们很谨慎,属下派去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简泽轩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把与此事有牵扯的人,全部查出来,一个不准漏。” 顿了顿,他又道:“丞相府的人,暂时不要动,只需看着他们便好。” “是。” 简泽轩抬起头,望向被黑云遮挡的圆月,“想办法,把地煞门在魔魂殿的暗桩告诉皇甫溟。” 就当是他帮助小千的谢礼。 黑影应了,转瞬便离开。 简泽轩转头看了看隔壁漆黑一片的房间,转头,又走了回去。 223 向她保证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连经常困扰她的梦魇都没有出现。 醒来之时,苏千澈伸了个懒腰,一眼便看到趴在床边闭眼睡觉的衣男子。 他竟然,就在床边趴了一晚? 许是因为她在床上的动静,男子眼皮动了动,随后睁开眼。 “醒了?”简泽轩开口,声音带着刚醒之时的沙哑。 苏千澈却无心沉醉于他性感的声音,低声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怕你醒来之时没看到我,会担心。”简泽轩薄唇微微勾出一道几不可见的弧线,“万一你又像以前一样哭鼻子怎么办?” 苏千澈想起来,那也是一个泼墨般浓黑的夜晚,她做了噩梦,半夜惊醒,他不在身边,虽然被窝还是热的,她还是无助地哭了起来。 他很快便来到她身边,哄着她睡觉,她钻进他怀里,哭着睡着了。 “对了,那一晚你去了哪里?”苏千澈坐起身来,并没有为自己曾经喜欢哭鼻子感到羞臊。 当晚她没来得及问,便睡着了,第二日醒来之时,也忘记了问。 记忆中,那是唯一一次,她半夜醒来,他不在身边。 简泽轩脸红了,眼神有些闪躲。 苏千澈挑眉。 简泽轩轻咳一声,低声道:“人有三急……” 那一天因为吃得少,他饿了,便多喝了一些水,晚上便醒了两次。 第二次醒来,他刚走出去不远,女孩便哭了起来,他顾不上解决,连忙跑了回去。 夜晚很黑,虽然他对那一片环境极为了解,还是差点摔倒。 等把女孩哄睡着之后,他差一点尿了裤子。 那么糗的事,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她? 苏千澈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原因,有些怔。 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转移了话题,“那你为何不上来睡,这床挺大的。” 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简泽轩脸色更红。 小千能把他当成以前的少年,他却不能把她当成以前的女孩。 “这样趴一晚,会累吧。”苏千澈微微皱眉。 简泽轩无所谓道:“比以前坐在桥墩下睡觉好多了。” 苏千澈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洗漱之后,又让小二送了早膳,两人用过饭,便出了客栈。 皇甫溟派来送她的车夫已经连人带车不见了踪影。 苏千澈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接上了简泽轩的马车。 对于她自然的举动,简泽轩看在眼里,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是极为高兴。 驾车的侍卫目不斜视,等到两人上了马车,便扬起鞭,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上,简泽轩缓缓为苏千澈说着他记忆里的事。 从前朝到现在,从朝廷到江湖,从东刖到南绥,他几乎是一本百科全书。 苏千澈盘腿坐在软榻上,软榻上方,放置着一张小桌,苏千澈双臂枕在小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眸光慵懒地看着面前男子。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简泽轩认真为她讲故事的模样,也是魅力十足。 这样的男人,若是哪个女人嫁给他,肯定会很幸福。 但是,不能让他的幸福被联姻给毁了。 苏千澈一边听着男子轻缓沉稳的声音,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 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应该给简泽轩找个女人内部消化了。 只是,她的身边似乎并没有什么合适的女子,一直以来,她都是用男子身份与人结交,哪里会有女性朋友? 怎么办? 苏千澈抓了抓头发,颇有些苦恼。 “……南绥国秦家这一代,最为出色的,便是……”简泽轩见她脸上难得出现的情绪,连忙问:“小千,怎么了?” “没什么。”苏千澈下巴搁在小桌上,双手垂在身侧,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简泽轩今年十九,还有不到三个月便二十,在东刖,已经算是高龄了,只是他还未成亲,后院中连个侍妾都没有。 算了,找不到合适人选就罢了,只要把几个特别不喜的排除在外就行。 简泽轩哪里会信她的话,正要追问,便听到女子清澈如溪水潺潺的声音,“小六,你的后院里,一定不能有相府的三位小姐,还有那个陈二小姐和俞四小姐。” 简泽轩眸光微闪。 原来,她在想这个? “好。”他道。 不仅不会有她们,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有。 得到他的回答,苏千澈心情好了些,她坐起身来,双手又撑着下巴,半阖的眸看向面前男子,“有人在跟着我们?” 简泽轩瞳孔微微睁大,显得有些讶异,“你感觉到了?” 苏千澈点头,“在马车后,大概两丈外。” “他是暗一,擅隐藏行踪,离得这么远,还能发现他的,你是第一个。”简泽轩声音里带着隐隐的骄傲。 小千,竟有如此强大的感知力。 “哦,你刚才说,秦家最出色的谁?” “最出色的,是秦三少爷秦修炎,此人看似爽直,实则野心极大,心思也极为缜密。”简泽轩说着,给苏千澈面前的茶杯倒上茶。 苏千澈眉峰微凝。 在峰邺城时,她与司影遇到过秦修炎,那人看上去确实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可他却知道峰邺城一战中,战戎还有一个孩子存在于世,而且还故意告诉他们。 她不相信秦修炎只告诉了他们二人,否则,简璃也不可能知道。 他的那个消息,仿佛是故意说给简璃听的。 这是为什么? 难道,他是想让东刖乱起来,以便南绥获取渔翁之利? “哦。”苏千澈懒懒道。 不想了,想太多会死脑细胞。 简泽轩见她又恢复了慵懒表情,知道她兴趣不大,便换了话题,“小千,你可想当太子妃?” 苏千澈愣了愣,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当然不想了。”苏千澈撇撇嘴,太子妃这么麻烦的身份,她怎么会喜欢? 简泽轩看了她片刻,眸光变幻了几次,随后又归于沉寂,他神情坚毅,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小千不想当便不当,谁也无法强迫你。” 苏千澈扬了扬眉,“这里可是封建社会,你父皇的话,就是最高指令,一言不合便砍头,谁敢违抗他?” 简泽轩喝一口茶,缓缓道:“你不必担心,我会解决。” 苏千澈左手支颊,右手轻点玉瓷茶杯,玩笑般地说道:“皇上已经铁了心,连太子和朝臣的反对都不顾,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解决?难道,你还能反了他,自己当皇上不成?” 后面一句话明显是打趣,因为两人都有现代灵魂,所以苏千澈说话便无所顾忌。 简泽轩眸光似有若无地看她,说出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若我真如此做,你会不会讨厌我?” 苏千澈骤然睁大了眼。 小六,竟然真的这么想过?! 心脏跳动极快,没有丝毫秩序,前世二十年,除了不小心失手杀了小六,她从未如此惊慌过。 虽然简泽轩若是当上皇帝,必是一代明君,可若是失败,弑君夺权的罪名,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即便胜了,他留给世人最多的还是骂名! “绝对不行,你绝对不能去冒险!”苏千澈抓着他的手,慌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向我保证,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夺权的念头,一点也不能有!听到没有!” 简泽轩双手包裹着女子轻颤的手指,微垂着眸,轻声叹息,“我只是说说罢了,怎会真的去做?” “不,你要向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做!”苏千澈轻咬着唇,向来慵懒的眸光,此刻却是倔强无比,“你不必去冒险,就算不能解决身份的问题,我离开京都,换个身份生活便是。” 简泽轩心里叹一口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铁了心让她当太子妃,怎么会轻易让她离开? 若是真不能为皇上所用,小千会被毫不留情地除去。 “小千,别担心,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简泽轩伸手,把女子耳畔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 “那你保证啊!你给我保证不去啊!”苏千澈甩开他的手,眸中溢出水汽。 简泽轩闭了闭眼,嘴唇嗫喏了半晌,却没有说出话来。 对不起,小千,我不想对你撒谎。 没有人再说话,马车里静得令人窒息。 许久,才听女子带着轻嘲的声音响起,“正好,简沐欢也不想当皇上,你当皇上,正好。” 女子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吹便会散去,简泽轩心里抽痛,薄唇动了动,缓缓出口的声音有些嘶哑:“小千,我向你保证,若是有其他办法,绝对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他转过头,看着女子唇角微勾的侧脸,轻声道:“小千,相信我。” “哼。”苏千澈转过头不看他。 大不了她直接离开,何须他走到最后一步? 见她如此模样,便知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简泽轩再接再厉:“我又不傻,怎么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谁知道你傻不傻。”苏千澈冷哼。 夺权这种事,就算再有把握,谁又能保证真正万无一失? 简泽轩笑笑,“我若是傻的话,哪里还能找到你?” “哼。” “别生气了,快喝茶,茶快冷了。” “哼。” “乖,别生气,生气会长皱纹。” “哼。” “来,吃块糖,这糖可甜了。” “哼。” …… 璃王府,书房。 简璃拿着一册书卷,正静静翻阅着,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映出漂浮在空中细小的微尘。 男子修长手指偶尔翻过一页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动听。 房门忽然被推开,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画面的宁静。 云烨快步走到书桌前,焦急地说道:“主子,据探子回报,怀王和七小姐在江城被袭……” ‘嘶啦’ 正准备翻页的手指无意识把书页一角撕了下来,简璃轻吸一口气,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此次怀王出去,只带了两个手下……” “说重点!”简璃抬眸,淡淡扫了云烨一眼。 云烨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受伤,已经在江城找了客栈休息,只是,那些袭击的人,分明只是试探,据探子回报,偷袭的人中还有七星楼杀手!” 云烨语速极快地说道,随后又分析道:“主子,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想把您引出府,以便把人救走。” 简璃把书合上,手指摩挲着面具上的殷红泪饰,“苏煊铭在哪里?” “这个……属下不清楚。”云烨道。 简泽轩薄唇轻勾,缓缓道:“把晏景修转移,就转移到……东宫。府里的暗卫,全部跟随保护。” “啊?”云烨愣住了。 晏景修的身份是什么,从他们用各种方法想要让主子离开,以便救人的举动,便已经可以肯定了。 东宫可是太子的居所,若是那些人对太子下手,太子万一有个闪失,即便是主子,也难逃罪责啊。 “把消息传出去,让有心人都知道,晏景修在东宫。” 云烨更懵了。 不是应该悄无声息的转移,让他们找不到人吗?主子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简璃却是没有理会云烨懵逼的表情,取下面具放在书桌下的匣子里,慢悠悠站起身来走出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云烨望着自家主子消失的方向,无语凝噎。 主子怎么能祸水东引啊,那可是太子,是太子啊! 还有,主子怎么问了一句苏大少爷在哪里,便又不理会了? 主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即便他这个跟随了主子十几年的侍卫,都摸不透主子啊! …… 江城某客栈。 苏千澈背倚着门框,看着坐在扶栏上,一头银发耀眼夺目的男人。 “又见面了。”天枢很客气地打招呼。 苏千澈懒懒抬眸扫他一眼:“我记得,前不久,有人才专门告诉我,七星楼追杀我的任务,已经撤下了。” 天枢认真地点头:“前段时间确实撤下来了,不过,又换了人点名要取你性命,这种挣银子的任务,七星楼是不会拒绝的。” “那你为何不动手。”苏千澈轻呵。 “七星楼是有规矩,接了任务的人,才能动任务目标,这次接任务的不是我。”天枢解释道,“所以,你们的对手不是我。” 苏千澈右手把玩着匕首,匕首在指尖转来转去,上面的血红色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么……若是抓住你,能不能与七星楼做交易?” 伴随着慵懒的话语,前一刻还在门前的女子,下一秒却出现在天枢面前。 匕首寒光闪耀,晃花了人的眼。 “不能,七星楼不会管杀手的死活。” 天枢似早有防备,在苏千澈动作的刹那,便站起身,脚尖在扶栏上一蹬,整个身体便漂浮在大厅上空。 “你的对手不是我,你也伤害不了我。”天枢很是平静地强调道,“还是省点力气,去对付那些为你们而来的人吧。” 苏千澈双手抱胸,斜靠在扶栏上,唇角轻轻勾起“你此次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我的对手不是你?” 天枢凌空而立,一头银发无风自动,在背后肆意张扬,一双浅黑却充斥着浅绿色的瞳眸,就那般平静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白衣女子,似带着淡淡兴味。 “我来这里,是想看一看,他们此次行动,会有什么收获。”天枢很诚实。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天枢摇头,“他们还会再来,以你们现在的实力,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千澈双眸微眯,眸底带着浅浅冷芒。 这个人到这里来,究竟有何目的? 224 我担心你 天枢无视了苏千澈隐藏在眼底杀人的意图,顺理成章地在客栈里住了下来,而且还特意挑了苏千澈隔壁的房间,美其名曰,这样更方便观察。 苏千澈嘴角带笑,心里却毫不留情地把天枢问候了一遍。 奈何他轻功了得,对他动手他也不还手,就轻飘飘地飘到半空,苏千澈便只能对他干瞪眼。 暂时拿他没办法,苏千澈很快便把这个人抛在脑后。 不过,对于天枢所说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话,苏千澈选择了相信。 白日里那些人不过只是试探而已,并未对他们下杀手,让苏千澈很是怀疑,他们此举,究竟是何原因。 若是让七星楼杀手知道,天枢已经把他们卖了,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入夜,简泽轩原本是打算与苏千澈同宿一屋,却被苏千澈赶了出去。 有简泽轩在旁边,她还怎么痛快地宰人? 夜色渐渐暗下来,房里的灯熄灭,房间一片黑暗。 苏千澈背朝外侧躺在床上,被子掩盖的右手中,握着一柄花纹精致的匕首,她闭着眼,长而卷的睫毛不时轻轻颤动一下。 希望他们早些来,别打扰她休息的时间。 夜里很静,整个客栈都陷入沉睡之中,万籁俱寂,连风都似乎在这里停驻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苏千澈握着匕首的手指动了动。 来人推开了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脚步声都浅不可闻。 竟然只有一个人? 苏千澈一动不动,身体却已是蓄势待发。 直到来人走到床边,苏千澈快速转头,匕首毫不留情地朝暗夜中的影子刺过去。 在她出手的刹那,她却闻到了熟悉的浅浅清香,和暗夜中来人熟悉的轮廓。 是司影? 手臂被握住,男子粉嫩的唇瓣微张,温柔似水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阿澈,你的警惕性增强了。” 苏千澈看了他片刻,暗淡的光线下,他的轮廓很模糊,五官被夜色掩盖,一身仆仆风尘却无法遮挡,显然他是一路赶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苏千澈收回手,背靠回床上,长长的眼睫敛了眼底情绪。 司影在床头坐下,琉璃般净透的双眸在夜里也是熠熠生辉。 他缓缓靠近苏千澈,右手托起她的脑袋,薄唇在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多日不见,自然是想你了,阿澈有没有想我?” 苏千澈身体僵了一下,想到皇甫溟的话,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司影的动作落了空。 司影有些怔然,一抹受伤在眼底一闪而逝。 自两人确立关系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躲开他,而且,做得如此明显。 “怎么了?”他问,声音很轻,仿佛一碰就碎。 苏千澈微微皱了皱眉,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这事本与他没有关系,现在却把他牵扯进来,她第一次感觉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复杂的关系。 空气里有片刻沉默,只能听到两人极浅的呼吸声。 “阿澈,别这样。”司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弧度轻浅,却美得惊人。 他伸出手,玉般莹润的手指托起女子光滑下颚,眸光聚焦在她水润的红唇上。 苏千澈垂下眸,下巴从男子手中脱离出来。 感觉到她刻意的躲避,司影心底像是被刀轻轻割了一块。 “是不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他轻声问。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浅浅磁性,很好听,苏千澈却心里一紧。 她转过头,不想去触碰他澄澈如水的目光。 “对,发生了无法逆转的事。”她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身侧的气息瞬间低落,苏千澈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有收回刚才的话。 司影肯定也知道,她中了药,让他觉得她已经失了身,主动放弃比较好。 古人如此看重名节,特别是像司影这么出色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肯定不会愿意接受一个已经…… “阿澈,不管发生过何事,只要你不离,我便不会放手。”司影动作轻柔地把女子脑袋按在胸前,“所以,不要躲着我。” 苏千澈愣了愣,鼻端全是男子清冷的体香,她觉得自己有些神思不属了。 “你不介意?”她问,带着些惊诧。 司影闭上眼,浓密的长睫颤了颤。 “说不介意,自是不可能。”司影轻道,他双手环抱着她,抱得很紧,“可是,与失去你相比,这点介意,变得微不足道。” 怎么可能不介意?阿澈是他的,连他都没有尝过的美好,却被人捷足先登,司影此刻恨不得把那个男人剥皮抽筋。 敢对阿澈下手,即便是迫不得已,他也会杀了那个男人。 男子的怀抱温暖而霸道,身体却带着几不可查的轻颤,苏千澈轻叹一口气,抬手轻放在他的背上。 他连她‘失了清白’都可以接受,她怎忍心伤他,看他失落的样子? “其实,是因为皇甫溟帮助了我……” “果然是他!”司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眸中闪过冰冷的无机质暗芒。 苏千澈轻咳一声,这样说确实容易让人误解。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千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司影陷入了沉默。 销魂杀没有解药,即便他在苏千澈身边,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解决。 可是,因为是被药催生出来的感觉,他若是轻易要了她,她必然心里也会有刺。 况且,他们还未成亲,她也还未及笄。 即便不想承认,司影还是不得说,皇甫溟的解决方法,是最好的,也是他无法做到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答应皇甫溟如此荒唐的要求。 “阿澈,你要为了皇甫溟,委屈我么?”得知真相之后,司影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放开苏千澈,低垂着头,委屈巴巴地看她。 苏千澈嘴角抽了抽,“我已经答应了他。” 不过两年而已,二十年清心寡欲的生活都过来了。 而且,她还可以趁着这两年时间,去撩一撩别的美男。 司影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半阖的星眸中,看到她心里明显的想法。 “阿澈,你是不是在想,趁这两年,与别的男人谈谈情说说爱?”司影笑意盈盈地看她,嘴角的弧度完美无比。 感受到周围肃杀的气息,苏千澈抖了抖,却还是很顽强地点点头。 “这是我的爱好。”虽然一直没有机会实现。 司影仍旧笑,笑容似冬日里吹过的簌簌寒风。 “阿澈,这只是你与皇甫溟的约定,与我,却没什么关系。”司影凑近她,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说,若是我强迫你,算不算违背你和他的约定?” 苏千澈再次抖了抖,分明是如此温柔的语气,她却似感受到冷入骨髓的寒意。 她皱了皱眉,一把推开他。 除了那一晚,他想要抹杀她那一次,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过。 “你怎么了?”苏千澈问,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司影看着她微带冷意的眸,像是反应过来,眼中冷芒散去,很快恢复正常,再次把她揽进怀里,轻声道:“对不起,阿澈,我担心你。” “你出了事,我却不在你身边,还是别人帮了你。” 他嫉妒,嫉妒得快要发疯,恨不得现在就去端了皇甫溟的老巢。 苏千澈轻拍着他的背,“你又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怎么可能时时护我周全?况且,这次会中招,还是我大意了。” 司影心里郁结依旧不散,只是他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开口问道:“是相府的人做的?” “与大夫人脱不了干系。”苏千澈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既然已经答应了皇甫溟,自然要做到。 感受到怀中空荡荡的,司影有些失落,却并未勉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微垂着眸,盖住眼底暗光。 第一次派人去相府打听消息,司影便觉得有些不对,苏千澈不可能会不带任何人不告而别。 原来竟是相府之人在他眼皮子搞鬼。 “除了大夫人,你可知还有谁?” 苏千澈脚动了动,把被子裹成一团,才懒懒说道:“不清楚,此次回去,便是去调查哪些人参与了此事,顺便,也给她们一些惊喜。”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们?”司影轻声问。 以阿澈的脾气,显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大夫人的。 当然,即便阿澈下不去手,他也会替她处理。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苏千澈以手掩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一直等的杀手却没有来,精神松懈下来,她有些困了。 司影轻笑道:“阿澈,相府势力不小,在朝中牵扯甚广,你若要动手,需得准备好,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嗯。”苏千澈懒懒应一声,“你怎么连夜赶来了?” 京都距离江城不近,他特意赶来是为了什么? “我的人在江城发现了你的行踪,又听说你遇到刺杀,我便赶来了。”司影没有隐瞒,“七星楼杀手一刻也不消停,也该让他们吸取一些教训了。” 苏千澈扒了扒头发,眼皮动了两下,“天枢就在隔壁,要不你先去把他解决了?” 天枢身为七星楼杀手,曾经也对她出过手,苏千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暂时没有动手,不过是为了留下精力对付隐藏在暗地里的杀手罢了。 “天枢?”司影轻声重复,“他为何会住在隔壁?” 身为七星之首,一个见不得光的暗杀者,为何却要向被刺杀者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 “说是为了观察这一波杀手会有什么收获。”苏千澈躺了下去,“很奇怪,他对我并没有杀意。” 仿佛,真的是他说的那般,只是为了观察她。 司影看着她快要睁不开的双眸,轻笑一声,温热的手指覆在女子眼睑上,轻道:“睡吧,我去会一会他。” “嗯。”苏千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很快便安心睡了。 既然司影没有直接离开,他必然会在不远处,苏千澈也不必再担心有杀手偷袭,很快便睡着了。 睡梦里,女子唇角微微弯起,勾出似有若无的弧度。 有司影在身边,莫名觉得安心。 直到苏千澈睡着,司影才离开房间,去了隔壁。 不久之后,他又回到苏千澈的房间,脱了靴子和衣袍,很自然地躺在苏千澈身侧。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苏千澈睁开眼,转头看着从外面照射进来的亮光,颇觉奇怪。 竟然一夜太平。 昨晚那些人竟然没有来? 她又侧了侧眸,床外侧没有人,只是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昭示着司影曾在这张床上睡过。 天气已经渐渐冷了,被窝里和被窝外是两个温度,苏千澈正考虑要不要赖床之时,房门被推开,一身白衣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容颜绝世,琥珀色双眸中似盛着璀璨星芒,唇线完美的薄唇旁噙着一丝轻柔的笑,晃花了苏千澈的眼。 在他手中,端着一个白瓷托盘,上面摆放着两碗粥和几碟小菜,他把托盘放到桌面上,抬眸看她,轻笑道,“我猜你也该醒了,准备一下过来吃饭。” 男子身后,小二又端着包子馒头进来,只是扫了一眼床上的人,便低着头红着脸出去了。 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 天啦,世上竟有如此绝色的男子和女子,真是绝配啊! 苏千澈身体懒懒地动了动,又裹了裹被子。 司影笑着走过来,弯下身低垂着头看她,轻声问:“不想起?” 苏千澈眨眨眼,表示他说对了。 “真不起?”司影嘴角的笑更温柔了些。 苏千澈再次眨了眨眼,被他绝美的笑容惊到了。 “再不起来,我就吻你了。”司影左手撑在床头,湖水般净透的双眸专注地看她。 苏千澈:! 说好的纯洁美男呢?这人分明是一个老司机。 正在苏千澈犹豫着要不要起来之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身衣的简泽轩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场景,浅棕褐色双眸中闪过阴沉暗光。 225 针锋相对 虽然只见过几次面,简泽轩却很清楚地记得眼前这个男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有狂风暴雨般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肆虐。 气氛变得凝重,阳光照不进两人相互对峙的这一片空间。 司影只是微微笑了笑,便无视了门口的男人,转头看着被子包裹得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的苏千澈,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有客人来了,快起床。” 苏千澈裹了裹被子,不理他。 简泽轩拳头紧紧握起,这个男人笑得太欠抽了! “客人?司尊主,你才是客人吧。”简泽轩抬脚走进屋,狭长的冷眸看向司影那一根停留在女子鼻尖的手指,眸中寒光闪烁,“小千是由本王接回来,司尊主可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 司影的身份虽然很难查,可对简泽轩来说,查到他的身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司影轻笑,笑容纯净绝美,如夜里盛放的优昙。 “怀王既然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就不该绕过我,与阿澈过多接触。” 其实司影是很想直接宣布苏千澈的所有权,可是经过昨夜她的躲避之后,他却收敛了一些,毕竟若是苏千澈不配合,他会在简泽轩面前丢了面子。 他眸光深深地看着苏千澈,心想着该如何惩罚她。 竟然答应皇甫溟如此无礼的要求,甚至都不征求他的意见,不好好惩罚她一下,怎么能消掉他心底的委屈? 简泽轩双眸微眯,眸中寒光更炽,“本王与小千早就已经是至交,在你还未见到小千之前。” 他与小千多年的相识,那些只属于他们的回忆,岂是区区一个司影便能插足的。 司影坐直身体,轻笑了一声,“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与阿澈确实曾经有过婚约,不过,有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放弃了到手的明珠,既然如此,现在,也别再来打扰阿澈。” 简泽轩脸色瞬间冷下来,和苏千澈解除婚约,是他做得最为后悔的一件事,若是他没有答应解除婚约,再过两个多月,与小千成亲的,便会是他。 若是第一次见面之时便遵循心里的感觉,他也不会做出如此草率的举动,让小千产生排斥心理,她也不会在后来不遗余力地想要退婚。 可是,谁会知道,小千的灵魂竟然会出现在那个女人的身体里? 本来他唾手可得的小千,却被他硬生生推了出去。 简泽轩眸中暗光浓郁。 小千是他的小千,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他的! 司影轻掸了掸衣袖,站起身,修长的身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若是你觉得不甘心,我们便出去好好‘商议’一下,此事该如何解决。” 要用武力解决么? 简泽轩冷哼一声,“有何不可。” “别吵。”一声极低很慵懒的声音响起,两个针锋相对的人瞬间收了声,连周身犀利的气息都渐渐散去。 两人同时看向床上闭着眼假寐的女子。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过了半晌还是没有睁眼。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目光,也不再针锋相对,算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司影转身看着赖在床上不肯起的苏千澈,微微笑道,“阿澈,你不饿?” “不饿。” “不起?” “不起。” 简泽轩冷冷看一眼司影,走到床边,低声唤她,沉稳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小懒虫,该起床了。” 司影嘴角轻勾,笑意很完美。 “不要。”苏千澈嘟囔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二人。 见她耍小脾气的样子,简泽轩眼底带着几不可见的笑意。 她还是那么可爱,冬天赖床的习惯也没变。 不过,这种小习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即便是小千颇有好感的司影也不行。 于是他沉下声音道:“再不起的话,晚上赶不到阳城,你还怎么去找人?” 苏千澈用被子堵住耳朵。 皇甫溟曾说过,那个把她带到皇甫溟身边的人已经跑到了阳城,那人较为喜欢喝花酒,若是要找他,在最大的花楼里有很大概率找到。 花楼都是晚上营业,所以他们只能晚上去找。 找到那个小丁,或许能问出有谁参与了算计她的事。 “皇甫溟的手下,和他一个德性。”苏千澈撇嘴说了一句,很是坚定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简泽轩冷冷扫一眼司影,那眼神,仿佛看战场上战败的敌军。 司影嘴角笑意不变,跟着苏千澈来到梳妆镜前,“阿澈,我为你束发。” 见他嘴角噙着得意的笑,以及手上动作熟练的样子,简泽轩暗自咬牙。 束发很了不起吗,他曾经为小千扎了五年的辫子! 虽然只是简单的马尾…… 洗漱完成之后,三人坐到了桌边。 小菜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做得却是极为精致,看上去让人颇有食欲。 见简泽轩毫不客气地坐到苏千澈身边,司影站起身,笑意盈盈地把苏千澈从座位上拉起来,坐到自己原本的位置,而他本人,却坐到了二人之间。 苏千澈坐下之时,有些懵。 简泽轩轻哼一声,同样换了位置。 “你们在干什么?”苏千澈看看左边这个,又看看右边那个,一脸懵。 正要站起身来的司影动作顿住,笑眯眯地看向简泽轩,“身为王爷,不是该吃美味珍馐,这种家常小炒,怕是不合王爷的口味。” “只要是与小千一起用膳,即便是脏馒头,在本王眼里,也是世间美味。”简泽轩看向苏千澈,眸中带着浅浅怀念。 苏千澈轻易便想起曾经数个暑九寒天中,他与她一起吃的冷硬的脏馒头。 她的嘴角带起一抹笑意,没想到曾经苦不堪言的生活,那些折磨了她无数年的回忆,在找到小六之后,现在想来竟也是格外美好。 “我们现在也不用再吃脏馒头了,那时候相依为命的生活,还真是怀念。”苏千澈轻笑着给简泽轩夹了一个馒头,“以前都是你去找东西给我吃,现在,我还你一个。” 简泽轩面色依旧沉稳,眼底却带着柔和的微光,“即便是为你找一辈子,不,两辈子的食物,我也甘之如饴。” 说着,他也为苏千澈夹了一个馒头,放进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哈哈,你现在已经是王爷,还需要出去找食物吗?”苏千澈笑道。 两人之间的互动虽不暧昧,却有难言的温馨蔓延,司影双眸微眯。 他们之间仿佛存在着共同的记忆,那种仅属于他们二人的记忆,别人完全插不进去。 这种把他排除在外的感觉,真令人不爽。 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见他们有说有笑地吃饭,仿佛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司影薄唇轻勾,眸底折射出危险的暗芒。 “阿澈,你似乎忘记了什么。”司影突然伸手,猛地扣住苏千澈后脑勺,薄唇狠狠压在女子水润的红唇上。 苏千澈倏然睁大了眼,男子的手仿佛有着千钧之力,不伤害她,却让她动弹不得。 唇上的力道很重,司影惩罚似的狠狠地吮咬着柔软的唇瓣,右手固定着她的脑袋,不给她半点逃离的机会。 “唔……”苏千澈伸手想要推开他,身体却微微发软,用不上力。 一只铁拳猛地挥来,在苏千澈眼底投下阴影。 司影放开苏千澈,伸手截住简泽轩挥来的拳头,另一只手同样握拳挥了出去。 两人很快便在房间里打了起来,仿佛约定好一样,他们都没有使用内力,如普通人一样,用拳脚厮打着。 然而,两人拳头挥出时带起的风声,却依然让人不敢小觑他们的力量。 苏千澈狠狠地擦了擦微肿的唇,冷声道:“住手!” 两个打得起劲的人同时住了手。 简泽轩双眸赤红,双拳紧握,手背青筋暴出,浑身被戾气萦绕,仿佛堕入地狱之中。 司影衣袂飘飘,嘴角带着柔和的笑,即便经过一番厮打,他依旧美好得如同坠入尘世的精灵。 “小六,过来。” 简泽轩冷冷看一眼司影,绷着身体走到苏千澈面前。 “都可以随意打架了,看来,你的伤是彻底好了,也不用调理了。”苏千澈声音微冷。 简泽轩有伤在身,哪里会是司影的对手?只不过片刻,他便被打了几拳,拳拳到肉,只是看着便让人心惊。 简泽轩微垂着头敛着眉,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嘴上却倔强地说:“他欺负你。” 说着,目光隐晦地看了她水润欲滴的红唇一眼。 苏千澈轻叹一口气,道:“坐下吃饭。” 简泽轩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司影在苏千澈喊出‘小六’时,便怔住了。 那个让她心心念念,连醉酒之时都没有忘记的小六,那个他怎么也查不到的人,竟然是简泽轩? 怎么可能?! 简泽轩在家里排行第五,怎么可能是小六?!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苏千澈看一眼飘然若仙的司影,冷声道:“司尊主,怀王殿下为了我深受重伤,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 简泽轩对她来说,就是相依为命的哥哥,谁欺负他都不行,即便是司影,也不可以。 况且,简泽轩还有伤在身,司影明明知道,却是一点也不留情。 司影没有说话,苏千澈只见他神色变幻,半晌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只是眸底的神采却似消散了些。 苏千澈微微皱眉,她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毕竟简泽轩的伤势好转,司影有一半功劳。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话缓解气氛之时,司影嘴角恢复了惯常的笑,缓缓走了过来。 “阿澈,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司影走到苏千澈身边坐下,轻笑着问道。 重要到,为了简泽轩,第一次对他说了如此重的话。 简泽轩夹菜的动作顿住,竖起耳朵,想要听苏千澈的答案。 苏千澈看着他漾着浅浅水纹的净透眼眸,红唇轻启,“自然。” “比我还重要?”司影微微地笑,眸底却闪过一丝苍凉。 当然。 小六当然比他重要。 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在看到他眸中情绪时,堵在了唇边。 她在迟疑什么? 小六分明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何却在看到这一双眸时,她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她的迟疑,简泽轩垂下眸。 在他缺席她生命的这段时间,竟然已经有人能代替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了么? 司影专注地凝视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苏千澈咬了咬牙关,答应皇甫溟的事,她一定会做到,但现在这种情况,要让司影不碰她,几乎不可能。 “对。”她道。 让他知难而退,她也不算言而无信了。 司影眸中神色再次变幻,沉郁的暗金光芒仿佛要把他净透的双眸全数吞没。 “小千,快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简泽轩给苏千澈夹了菜,向来沉稳的嘴角也忍不住地勾起来。 苏千澈转过头,不再看司影的表情,沉默地吃饭。 却奇怪地,有些食之无味。 简泽轩也不说话,只偶尔为苏千澈夹些菜,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看着旁若无人的二人,司影忽然笑了,他坐得靠近了些,在她耳边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原来我还不如怀王在阿澈心里的地位,真是令人伤心……” 苏千澈心里揪紧,却垂眸不语。 司影轻笑,接着道:“看来,我还要更努力,让阿澈心里只能容下我一人。” 男子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有些痒,苏千澈下意识捂住耳朵。 而他的话,却让她心里一震。 司影总是说出一些让她出乎意料的话,把他的真心展现在她面前,让她完全无法下定决心把他推开。 难道,她要再次对皇甫溟食言? 苏千澈垂了垂眸,若是再次食言,她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阿澈不必担忧,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碰你。”司影似是知道她的顾虑,轻笑着为她解除了所有烦忧。 不过两年而已,两年之后,她会是他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有所顾忌。 226 花魁千殇 一顿饭在三人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情况下结束。 因为晚上会到阳城找人,为了方便行事,苏千澈换上了男装,三人出了客栈,出乎意料地,天枢没有跟上来。 苏千澈只是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紧闭的房门,便不再理会。 想来,那些杀手已经放弃了,天枢也没有了观察的必要。 苏千澈直接上了马车,司影与简泽轩却迟迟没有上来,因为,他们再次起了争执。 “马车里没有你的位置,就只有委屈司尊主骑马了。”简泽轩毫不客气地说道。 司影轻笑,半点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我是为了阿澈而来,若是不能与她一起乘坐马车,我会亲自带着她回京都。” “小千有本王保护,用不着你操心。” “你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可能护得阿澈周全?”司影用只有简泽轩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道:“昨晚那几个杀手,你可发现了?他们可都是七星楼数一数二的高手,若不是我出手,你能在不惊动阿澈的情况下,把他们全部解决?” 简泽轩抿唇,昨晚暗一回报,他发现了几个杀手的踪迹,只是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已经被人解决掉。 看来那人,便是司影了。 “你若真能护得阿澈周全,我又何须走这一趟。”司影声音轻柔,却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扎进简泽轩心里。 论实力,他与司影,确实差了许多。 两人在马车外对峙,他们都是超级吸睛之人,只是在马车外站了片刻,客栈外的人便围满了,全部都是来围观二人盛世美颜的人。 马车里,听到外面那些女人的议论声以及吸口水的声音,苏千澈额头跳了几跳,冷冷道:“你们到底几岁,怎么还这么幼稚?” 司影倾身,在简泽轩耳边道:“想要保护阿澈,你这点实力,完全不够看。” 说罢,便动作优雅地上了马车,笑意盈盈地对苏千澈道:“我与怀王聊了一会儿,阿澈可是等急了?” 苏千澈左臂撑在小桌上,斜睨他一眼,“我以为你们是故意站在外面,吸引女子们的注意。” 司影眼睛微微一亮,在小桌另一旁坐下,轻笑着问:“阿澈,你吃醋了?” 苏千澈轻呵一声,“你觉得呢?” 司影无奈地摸了摸鼻尖,要让阿澈吃醋,可有些困难。 过了片刻,简泽轩才上了马车,脸色却不太好看。 只是,他没有说原因,苏千澈也没问,马车很快启程前往阳城。 快到傍晚之时,马车到了阳城。 阳城也是一座大城,距离京都很近,自然也是繁华无比,即便快到傍晚时分,街道上依旧有不少行人。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三人依次从马车上下来。 夕阳的余晖照在三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却仿佛有明亮的光束集中在他们身上,把他们从人群中脱离出来,耀眼夺目。 原本拥挤喧嚣的街道,像是中了魔法一般,整个街道安静都下来。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因为被他们吸引,而下意识顿住脚步的行人。 三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容貌各异,却无一不是绝色风华,只一眼,便如嵌进心里一样,永生难忘。 街道上有不少女子,在看到三人时,都瞬间直了眼,直到他们离去许久,直到背影都消失在众人眼中,才传出了虽低却激动的讨论声。 “刚才旁边那位白衣公子,如此干净飘逸,如同谪仙一样,天啊,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特别是他嘴角那一抹笑,艾玛,老娘的魂都被勾走了!” “中间那位小公子是我的菜,清逸绝伦,脸上的笑痞痞的,定是位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 “哎呀,这种小哥我也很中意,真想看看他被欺负得哭起来的样子呢。” “你们这些不正经的,那个贵气十足的袍男子才最有魅力,这样的男人最适合当相公了。” “看他成熟稳重的样子,让人感觉很安心啊。” 众女子一边低声感叹,一边不甘心地追上三人离去的脚步。 “他们是哪一家的公子,以前怎地从未见过?” “如此出色的容貌,如此绝世的风采,即便是给他们当小妾,我也心满意足了!” 女子们大胆的议论,听到苏千澈耳中,不过是一阵风而已,惊不起丝毫波澜。 另外二人一样淡定无比,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们的话。 很快,三人便来到阳城最大的花楼,春满楼。 苏千澈看着三层小楼前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和周围指指点点既害羞又不忍的女子们,总觉得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春满楼不愧是阳城最大的烟花之地,里面的女人小倌们姿色都是极好,甚至连丫环小侍都是各有特色。 苏千澈轻摇着羽扇,又问了一次:“你们确定要进去?” 司影眸光柔和地看她:“阿澈在哪里,影就在哪里。” 简泽轩直视着刻着‘春满楼’三个字的牌匾,“皇甫溟的人,我信不过。” 也就是说,都要去咯。 苏千澈收起羽扇,双手负在身后,微扬起头,一副风流纨绔的模样。 老鸨看到三人前来,顿时眼睛都亮了。 这样极品的公子,即便他们不给银子,想要陪他们的姑娘必然也有无数。 她快速迎了出来,姿态妖娆地扭着腰肢:“哎哟三位公子,你们到我这春满楼,可是来对了,我们楼里的姑娘可是阳城最好的,咱楼里的花魁,比之京都的霓裳,也是毫不逊色。” 苏千澈以羽扇抵着下颚,她对花魁没兴趣,正要开口问丁二的消息,却被一声惊叫打断。 “千殇公子今天拍卖啊,千殇公子啊啊啊啊啊!” “啊,春满楼的镇楼之宝,竟然会参与拍卖?!” “快快快,快让开,本小姐要去把千殇公子拍下来!” 随后,便是一群女人蜂拥而来,把苏千澈三人挤到一旁,涌进了春满楼里。 “哎呀你们慢点,距离拍卖还有半个时辰,别着急。”老鸨也被撞到门框上,她连忙理了理衣服,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当然要急,必须要占一个视野好,千殇公子能轻易看到的位置,这样拍到他的几率高很多!” “别和她磨叽,快去占位置。” 女人们都涌了进去,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看门口的三人一眼。 第一次被女人无视,苏千澈三人的心情有些微妙。 而如此急切争抢着要参与拍卖的,有那么多女人,让人的好奇心更盛。 然而,苏千澈为数不多的好奇心,却不会用在这里。 “妈妈桑,本公子……” “哎呀,你看妈妈这记性,快快,三位公子快进来,咱这楼里有最好的酒菜,还有最好的姑娘小倌,三位公子想要什么,春满楼都可以满足你们。”老鸨把三人迎了进去,顿时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进了楼里,司影和简泽轩二人便分散开,三人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分开来方便行事。 苏千澈说笑着把老鸨带到一个较为阴暗的角落,摸了一锭银子塞给老鸨,淡淡道:“妈妈,你这里可有一位常客,丁公子?” 老鸨接了银子,见他们是来找人,也没有那么热情了,只是看他们三人容色不俗,便也并未表现得明显。 “哎呀,三位公子,咱这春满楼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了,妈妈怎么记得住……”老鸨正要客套几句,腰间却骤然被一个硬物抵住,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公……公子……你……你小心着点……刀剑无眼……”老鸨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却见是一把未出鞘的匕首紧紧抵在她的腰间,刀鞘上花纹古老而精致,一眼便知不是寻常匕首。 “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若是你不好好回答……”苏千澈左手拿起羽扇,挑起老鸨下巴,微低着头,半阖的慵懒眼眸看进老鸨双眸里。 老鸨下意识颤了颤,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分明有星光闪耀,却弥漫着摄人心魂的黑暗气息,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吞噬。 “我……我说……”老鸨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春满楼的热闹,从远处看,却是那位小公子揽着老鸨的腰肢,正笑意盈盈地调戏她。 不少姑娘都把手帕撕碎了,颜这么好的小公子,竟然喜欢老鸨那一款吗? “真乖,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地告诉本公子。”苏千澈收起匕首,眸光再次恢复慵懒。 压迫感消失,老鸨松了一口气,话也能说得清了:“是……确实有一位姓丁的公子,是楼里的常客,只是,他今天还未来,听说他要筹银子,以便把千殇公子拍下来……” 又是千殇。 苏千澈虚揽着老鸨的腰肢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老鸨眼明手快地给她倒了一杯酒,送到她唇前,一边快速解释:“千殇公子是春满楼卖艺不卖身的小倌,也是春满楼的招牌,今晚他自行拍卖初夜,整个阳城大半大户人家都疯了,连南绥国的秦少爷都来了。” 秦少爷…… “秦修炎?”苏千澈接过酒杯,手指轻轻晃动着。 “小公子也认识秦少爷?”老鸨眼睛亮了亮,“那位秦少爷可真是人中之龙,长相出色,气质绝伦,听说实力也是一等一的高强。” 苏千澈把酒杯放在鼻下嗅了嗅酒香,老鸨倒的酒,她自然是不会喝的。 这个秦修炎,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多谢你的配合,不想惹事的话,就不要把今日的事告诉别人哦。”苏千澈用羽扇轻轻拍了拍老鸨的脸,声音极轻柔地说道。 “知道,知道。”老鸨连连点头。 那个姓丁的不是什么贵公子,惹到眼前的小公子,只能自认倒霉。 “妈妈桑,给本公子一间雅间,本公子倒是要看看,这个千殇,是个多么诱人的小倌。”苏千澈轻晃着酒杯,眸底漾出一丝兴味的笑。 老鸨有些为难,“公子,所有的雅间早就已经被人定下,此刻已经没有空闲的雅间了,若是公子不介意,妈妈就在大堂里视野最好的地方,给公子挑个位置如何?” 苏千澈用羽扇抵住额角,似是在取舍。 “既然没有雅间,在大堂也可。不过,与本公子一起的,还有两人,妈妈桑是不是应该准备三个位置?” 老鸨一脸纠结,本来今日春满楼里就人满为患,要再腾出三个位置,太难了。 “怎么,妈妈桑可是不愿?”苏千澈收了羽扇,拿出匕首把玩着。 “没有没有,我这就去安排……”老鸨连连摆手,站起身来逃也似地走开了。 苏千澈把玩匕首的动作顿住,看着匕首上血红色的宝石,轻笑一声。 她有那么恐怖吗? 老鸨走后,司影带着一众目光,回到了苏千澈所在的角落。 “怎么不喝?”看到她手中轻晃的酒杯,司影问道。 苏千澈最后晃了一下酒杯,随后放下,“老鸨倒的酒。” 司影在苏千澈身边坐下,眸中带着一丝欣慰的笑。 阿澈终于对外界有了警惕心,如此一来,别人想要再下药,就艰难无比了。 “那个丁二在哪里,可打听出来了?” 苏千澈点头,“老鸨说,千殇拍卖之时,他会出现。” “这样么。”司影手指在桌面轻点着,一声一声清脆的声响,隐藏在欢声笑语中,却显得极有规律,像是一曲钢琴奏鸣曲。 “阿澈,我听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消息。” 苏千澈的目光落在男子修长白皙的指尖。 “说。”苏千澈眸光不移。 司影把手放到她眼前,以更方便她观察,“这位千殇,虽名义上是春满楼的小倌,可他的行动却是自由的,不受春满楼约束。今夜的拍卖,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然后?”苏千澈想要伸爪子把眼前艺术品般的手指握住,可想到答应皇甫溟的话,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司影看到她的表情,嘴角漾起笑意,“我们刚到这里,便遇到这种事,难道,只是巧合?” 再者,还有个秦修炎在此,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 那么这个千殇,目的是秦修炎,还是他们? 司影本不愿把这些事告诉苏千澈,或许只是他的错觉而已,可提前告诉她,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苏千澈手指支颊,匕首在右指间转动。 她勾了勾唇角,慵懒懒地笑,“刚才的老鸨,也不像是普通人,不过那又如何。” 苏千澈摊了摊手,“我们来此,只是找人,只要他们不来找麻烦,便无需理会。” 司影点头,“现在还不宜与秦修炎起冲突。” “对了,秦修炎不是都与楼庭兮一起行动的,此次楼庭兮可有与他在一起?”苏千澈嘴角带着兴味的笑。 她还未见过楼庭兮的正脸,不知这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有何种风华。 “阿澈……”司影把头凑到苏千澈面前,琉璃般净透的眸底漾出柔美的笑,“有我在面前,你还在想着那个楼庭兮?” 苏千澈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眨了眨眼。 好近。 近到能看到他瞳孔里她放大的影子。 “啊……”一声低呼响起,苏千澈转过头,便见不远处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看着他们的方向,捂着嘴,涨红着脸,双眸大睁,一脸不可置信,却又隐隐激动的样子。 苏千澈又看一眼眼前微侧着头看她的男子。 司影的动作很微妙,左臂撑在桌面,微侧着身体,脑袋把她整张脸都挡住了。 从那个女子的角度看上去,应该是,觉得他们,在接吻? 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现在她是男子装扮。 唔……大庭广众之下,看到两个‘男人接吻’,难怪那女人表情那么奇怪。 大厅里男男女女本就不少,随着女子的惊呼声,不少正在喝花酒的男人和花楼里的姑娘都看了过来。 这一看不要紧,许多人的眼睛都直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目光都凝在二人身上,不愿离开。 这样的绝色,寻常时候见到一个都是难上加难,没想到现在竟然一下见到两个? 这二人的容貌,比之千殇,也是毫不逊色啊! 这两人是什么来头,来春满楼却不喝花酒,难道,是要卖身? 不对不对,这两位公子一身矜贵,肯定不会是落魄的公子哥。 也不对,千殇公子也是一身清贵气质,一样也是花楼的小倌啊! 会来花楼里消遣的,大多都不是什么正经男人,看到苏千澈二人,不少男人都失了魂,心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苏千澈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如狼似虎的目光,推开司影的脑袋,慢条斯理地拿起另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自然地抿一口。 这是为客人准备的酒,不可能会被下毒,不是老鸨倒的酒,苏千澈也不必担心。 对对,美好的事物,可不是人人都喜欢么。 众注意这边的男人们都在心里点头。 司影手指握住酒杯上方,与苏千澈交错而握,眸光专注地凝视她,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难道,我不是最美的?” 眼前绝美的男人眸光带着一丝迷离,却又专注,仿佛她是他的整个世界。 那薄唇粉嫩,柔软中带着果冻般的韧性,在她面前一张一合,吐出性感的声音…… 苏千澈小心肝狠狠抖了了一下,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每次色诱她,她都会溃不成军。 苏千澈掩唇轻咳一声,移开目光,耳根微微有些红。 “对了,小六……怀王去哪里了?” 司影轻笑,女子白玉般的耳垂上,如染上了桃花般粉润的色泽,真是,可爱极了。 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酒,司影轻舔了一下唇瓣,“或许是对花魁有些好奇,找那花魁去了吧。” 呵呵,不遗余力地损毁情敌的形象,似乎也不错。 说罢,司影忽然转头,眸光淡淡地扫过大厅中一众眼神炽热的男人。 被男子如水晶般剔透的双眸注视,那些男人忽觉脊背一阵发寒,脚底窜起一阵阵凉意,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体,慌忙转过头去。 啧,那个白衣的男人,还真的是喜欢另一个白衣少年呢。 他们来这里,难道是为了千殇的初次拍卖? 苏千澈虽然觉得司影的话不靠谱,可简泽轩有暗卫保护,又是在如此热闹的花楼里,应该不会出事,于是便不再打探了。 三楼雅室,老鸨急匆匆地开门走了进去,随后又快速关上门。 房间内,层层叠叠的轻纱笼罩,从房顶自然垂落,轻风拂过,轻纱微微扬起。 重重纱帘后,有一人侧身端坐,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似在抚琴,却无琴声传出。 老鸨进屋之后,便就地跪了下去,对里面的人影道:“老板,您让属下留意的那两人来了,只是,他们二人身边,还多了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 里面的人影淡淡嗯一声。 “属下把他们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他们三人都格外出色,在众人众脱颖而出,您只要往下看,一眼便能看到他们。”老鸨道。 “对了,那个少年来楼里,是为了寻那丁公子,似乎并没有其他目的。” “嗯,下去吧。” 人影的声音很好听,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雌雄莫辩的动听嗓音。 老鸨站起身走了出去,关上门之后,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 老板即便是坐得那么远,气势却依旧那么强,让人喘不过气。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身边,老鸨吓了一跳,“哎,公……公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简泽轩冷冷看一眼被老鸨关上的房门,声音沉静地说道:“随意走走。” 老鸨讪笑道:“公子,你们来这花楼,又不是叫姑娘,倒像是逛我这地方来了。这里是姑娘们休息的地方,可不是公子们可以随意来的。” 说着她便往前走,“公子啊,妈妈给与你一起的那位小公子和你们都安排了位置,千殇的拍卖马上开始,你可不要到处乱走了。” 简泽轩再次看一眼房门,跟着老鸨离开了。 酉时很快便到了,大堂中挤满了人,二楼走廊上也摆满了桌子,整个春满楼都是为千殇欢呼沸腾的人。 不仅有女人,还有不少男人参与。 东刖民风开放,断袖之癖虽然并未盛行,可对方只是一个小官而已,那些急色的男人却是不会收敛的。 这样的场面,比之京都玉春楼霓裳拍卖初次的那一晚,更加疯狂。 大堂四面的大红圆柱上,都挂着灯盏,灯盏上燃着烛火,数十盏烛火齐亮,把整个大堂映得灯火通明。 苏千澈三人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在大堂中,这里采光最好,也最为显眼。 大堂左侧的红色高台上,被罩上了纱帘,纱帘半透明,看不清里面的景物。 层峦叠嶂的纱帘时而被风掀起一角,能看到其后摆放着一架古琴,却是没有人在里面。 “千殇千殇!”虽然人还未出来,却无法掩盖众人的热情,他们呼唤着千殇的名字,希望他赶紧出来,开始拍卖正题。 苏千澈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间,羽扇轻轻转动着。 千殇的拍卖快要开始,那个丁二,应该也到了。 老鸨说的秦修炎也没看到,想来是在某个雅间中了。 在众人热情的呼唤下,老鸨站到了高台上,她站上去之后,便有一个侍卫大喝了一声:“安静!” 侍卫的声音中带着内力,传遍了整个春满楼,众人的欢呼声很快便压了下去。 老鸨满意地看着安静的大堂,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想来大家都对千殇公子极为熟悉,妈妈我就不多说话耽误各位的时间了,今夜是千殇公子自愿拍卖初次的日子,想来规则大家都清楚,千殇公子虽是我春满楼之人,却并未卖身,所以,千殇公子的去留,最后还是由他自己决定。” “我们都知道了,妈妈桑赶快开始吧~” “对啊,就算拍不到千殇公子,能听千殇公子弹一曲琴,此生也无憾了。” 老鸨也是识趣之人,并未特意吊人胃口,便转头对纱帘后道:“请千殇公子!” 在老鸨话音落下的这一刻,纱帘似乎晃动得更为厉害了一些。 众人都秉着呼吸,等待着纱帘被打开的那一刻。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走出,走到纱帘后,在古琴后坐了下来。 “拍卖现在开始,起拍价,一千两银子。”老鸨说了之后,便快速退了下去。 老鸨的话音落下,随之,便是此起彼伏的出价声。 “一千一百两!” “一千一百五十两!” “……” 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热情高涨的出价声,纱帘后的千殇开始缓缓抚琴。 虽然大堂之中吵闹无比,第一个弹出的音符却无比清晰地传进了众人耳中,随后,便是一串仿若天籁的琴声。 听到这样的天籁之音,参与拍卖的人更是激动无比,叫价声一声高过一声,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那分明是低吟浅唱,却存在感极强的琴音。 苏千澈指尖的羽扇停止了转动,此人的琴音和琴技,比之霓裳,更是高上一筹,由他的琴声中,仿佛看到了天地山川,星辰大海。 拥有如此胸襟,怎会沦落到在花楼当小倌的地步?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司影微侧过头,在她身边轻道,“这样的男子,怎会沦落风尘,还沦落到拍卖初次?” 苏千澈微眯起眸,看着纱帘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纱帘并不是透明材质,所以里面人的容貌看不真切,可从他模糊的轮廓,便能看得出来,这位千殇公子,绝不是寻常小倌。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与我们无关便无所谓。” 司影微微笑了笑,他并没有苏千澈那般乐观,因为,他直觉千殇拍卖之事不会那么简单。 简泽轩微抿着唇没有说话,双眸却一直看着纱帘后的人,似乎要把纱帘看穿。 叫价很快便到了两万两,然而众人的热情却依旧不减。 而此时,千殇弹奏的琴曲已经换了一曲。 随着动听琴音响起的,还有千殇清冷缱绻的声音。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悦耳的歌声飘荡在大堂上方,轻易便让所有人消了音。 纱帘从两边缓缓拉开,里面的人影渐渐出现在众人眼中。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秉住了呼吸,场面静得诡异,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227 不安好心 苏千澈双眸微眯,眸光微凝。 微垂着头抚琴的男子只披着一件近乎透明的长衫,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是白得几近透明,长衫似与身体融为一体,仿佛轻轻一触碰,便会化作光点消散离去。 这么大胆的穿着,加之近乎完美的身材,简直要了人命。 大堂里响起流鼻血的声音,众人目光都如狼一样,死死盯着抚琴的男子。 苏千澈觉得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揉了揉。 在纱帘完全拉开的那一刻,男子也抬起了头,看向观众席。 那一刻,空气中更为安静了。 狭长的丹凤眼,浅蓝色双眸仿佛带了美瞳,睫毛长而卷,浅色薄唇缓缓开合,吐出勾魂的歌声。 他的五官弧度偏柔,却无丝毫瑕疵,雌雄莫辩的美,又带着一丝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把他捧在手心宠爱。 男子浅浅扫过大堂中众人,双眸并未在何处停留,目光所及之处,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心口都剧烈跳动起来。 啊,千殇公子在看谁? 这么明显表达爱意的词,他又是对谁唱的? 苏千澈按了按胸口,稳定了紊乱的心跳。 难怪众男女都跟疯了一样,这么美的男人,拍卖初次,能不引起人疯狂么? 千殇随意扫了一眼众人,目光便放在某处,薄唇轻启。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琴音悦耳,歌声缱绻,容貌美绝人寰,只怕任何一个被他认真注视的人,都会忍不住沉沦。 苏千澈再次拍了拍乱跳的小心肝,感觉鼻血快要流出来之时,眼前却被两只手挡住。 两只手,一左一右挡在她眼前,把面前所有的光景都挡在外面。 “喂,你们干什么啊,为何要挡住本公子……”苏千澈伸手,想要把两人的手拿开。 “不要看。”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为何不看,他可是……” 司影轻呵一声,“一个拍卖初次的小倌,还唱这种求偶的词,必是轻浮之辈。” 苏千澈默,这个,好像没有什么联系? 简泽轩很直接地说道:“他有企图。” 苏千澈再次默,这么美的男人,就算有企图,她也心甘情愿啊! “千殇公子在看谁?” “对,公子在看谁?” 众人的目光都顺着千殇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张被两只手遮住的脸。 千殇公子难道在看那位,公子? 仿佛探照灯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堂里身材纤细的少年身上。 这人谁啊,难道是千殇公子喜欢的人? “此次拍卖结束,千殇公子已经选到与之共度春宵的人。”老鸨适时站了出来,阻止了众人潜在的骚动。 “怎么回事啊,千殇公子选的谁?” “对啊,公子选的谁啊?” 千殇停止了抚琴,如大海般浩瀚的眸看向大堂中。 “她。”白皙手指遥遥指向大堂中目光聚焦处的少年。 苏千澈瞬间被各种炽烈的目光包围。 “竟真的是他!” “为什么是他?!” “他是谁啊!” 司影轻笑了一声:“果然不安好心。” 千殇说罢,便缓缓站起身,转头往回走去。 他赤着脚,白皙赤足踩在红毯上,更衬得脚趾根根晶莹如玉。 一头青丝长至脚踝,如缎披在身后,掩了男子那几近赤裸玉背的风情。 苏千澈突破了两人的阻拦之时,便只看到千殇缓缓离去的背影,一头青丝极为抢眼。 “这种不安好心的妖精,待本公子去收了他。”苏千澈眯起眸,嘴角勾起兴味的笑。 “小千。”简泽轩不赞同地摇头。 苏千澈拍了拍他的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顺了他的意,怎知他安的是什么心?” 司影轻笑,“阿澈,若他并无如此美貌,你是否还想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苏千澈噎了一下,斜睨了司影一眼。 知道就行了,干嘛要说出来? 转眸,她看向简泽轩,从怀中摸出一个玉佩递给他,“找丁二,把这个给他看,他就会回答我想知道的问题。” 因为丁二是皇甫溟的人,司影与皇甫溟又是死对头,若是让司影前去,只怕丁二不会配合。 简泽轩收下玉佩,点了点头。 司影凝眸看了那玉佩片刻,随后垂下目光。 老鸨很快便来到三人面前,笑意盈盈地对苏千澈道:“小公子,恭喜你,妈妈这就带你去千殇公子的房间。” 说着她挤了挤眼,小小声地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公子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苏千澈站起身,有礼地说道:“劳烦妈妈带路。” 司影和简泽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她竟然就这样把他们扔下,去见另一个男人。 老鸨带着苏千澈往三楼走去,一路上也没闲着,“我们千殇公子虽然是生手,但是身为春满楼头牌,技术却是极好的,公子完全无需担心。” 苏千澈拿着羽扇轻摇,左手负在身后,缓缓道:“本公子与千殇公子以前从未见过,千殇公子怎么会看上了本公子?” 老鸨似是早知道她会这般问,毫不迟疑地说道:“公子,你怕是不知道,你坐在大堂里,就像是一个发光体一样,一眼便能看到,千殇公子会看上你,不足为奇。” 苏千澈勾了勾唇,“在本公子身边,还有两位比我也并不逊色,为何千殇公子独独看上本公子了?” “哎哟,虽然妈妈不介意千殇公子同时选上你们三人,可千殇公子只能伺候一个人啊~”老鸨妖娆地把手帕在苏千澈身前甩了一下,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表情。 老鸨的表情有毒,苏千澈不禁脑补出一副千殇伺候他们三人的画面,顿时脸色发青。 绝对有毒。 所以,想要从老鸨这里打听到什么,怕是不可能。 两人来到三楼一个房间外,老鸨敲了门,对里面说道:“千殇公子,小公子来了。” “进来吧。”房间内传出声音。 没有了琴音的遮掩,他的声音更为纯粹,听上去极为舒心。 老鸨再次对苏千澈挤了挤眼,轻声嘱咐了一句:“小公子要温柔一些啊,千殇还是第一次……”然后便扭着腰风情万种地离开了。 苏千澈耸耸肩,她就算是想粗鲁,也没有工具啊。 想罢,苏千澈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布置得简单而高雅,外室并未看到人,有淡淡水雾从内室中溢出,随之而来的,是浅浅的玫瑰花香。 苏千澈再次感觉到鼻尖有些痒。 千殇竟然在洗澡。 “外间有茶,你可以喝杯茶稍后片刻,若是等不及,也可以进来。” 苏千澈微侧着头,透过屏风,看向里面正在泡澡的男子。 初次见面,就要看果体什么的,她也很害羞啊。 不过,有福利不看,简直是暴殄天物。 抬脚,苏千澈缓缓向里间踱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千殇愣了愣,似是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大胆,真的到里间来。 “你……” “怎么,千殇公子不欢迎我?”苏千澈从屏风外走进去,背靠在墙上,微眯着眸看向男子裸露在外的身体。 水面上飘满了玫瑰花瓣,男子凝脂般的肌肤只露出一半,胸口以下全部被淹没在水中。 “原来千殇公子竟不欢迎我,我还以为千殇公子已经迫不及待。” 千殇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还从未遇到过。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黯然离开了。”苏千澈轻叹一口气,站直身体欲要往外走。 却在她准备离开的这一刻,千殇站起身来,毫不避讳地光着身体从浴桶中走出,逆天大长腿雪白一片,随后,很快被浴袍挡住。 苏千澈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 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看到全果的男体,而且,还是这种极品美男…… “随我来。”在苏千澈暗自愣神的时候,千殇已经走了出去,走到外间,倒上了两杯茶。 苏千澈扬了扬眉,只思索了片刻,便跟了上去。 “原来千殇公子选了我,就是想让我陪你聊天喝茶?”苏千澈弯着腰,双臂撑在桌面,微侧着头看他,“刚才公子沐浴,也是为了喝茶?” 千殇抬眸,海水般空灵的双眸静静凝视着她。 “沐浴,自是为了正事,若是你着急,不喝茶也可。” 苏千澈眨了眨眼,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 “这样一张脸,竟然没有表情,真是太可惜了。”苏千澈捏了捏他的脸庞,触手柔滑,仿佛一捏便能出水来,“面对如此美色,本公子自然着急。” 千殇身体绷了绷,不过转瞬便恢复正常,仿佛那一刻的不自在只是错觉。 苏千澈两指托起男子下颚,半阖的眸看进男子深不见底的双眸,“美人儿,我们现在就去床上聊天吧。” 千殇水色薄唇动了动,缓缓道:“你还未沐浴。” 苏千澈啊一声,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千殇公子可是第一次,当然要认真对待,我这就叫人送水来。” 说罢,她又低下头,红唇靠近男子耳畔,“千殇美人,要在这里等着我哦。” “打扰了~”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苏千澈转过头,看一眼房门。 “进来。” 房门随之被推开,一头耀眼红发的男子走了进来。 秦修炎一眼便看到桌边的少年,热情地打招呼,“十公子,别来无恙啊。” 然后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颇有些尴尬地说道:“哈哈,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秦公子挺有自知之明。”苏千澈放开千殇下颚,眸光淡淡地看着秦修炎,很明确地表示自己不欢迎他。 秦修炎更尴尬了些,“我就是怕你们若是进入了正题,这一晚便没时间了,所以才会冒昧打扰。” 听到他如此露骨的话,苏千澈脸色却是丝毫未变,千殇亦是,依旧面无表情。 “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找千殇?”苏千澈问。 “当然是找你。”秦修炎几步走到桌边,大马金刀地坐下。 千殇站起身,淡淡道:“我回避一下。” “不必。”苏千澈按着他的手,拉着他回到椅子上。 她与秦修炎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现在,她更在意的,是千殇到底在搞什么鬼。 千殇看一眼被女子碰到的手,眸光微深。 秦修炎哈哈笑起来,“没想到,十公子竟是如此怜香惜玉。” 被比喻成女人,千殇依旧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打扰我们。”苏千澈有些不耐,看到他一头张扬的红发便觉刺眼。 秦修炎举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说。映月山庄那个叫十六的男孩,是你的人吧?” 苏千澈双眸微眯,身体靠进椅背,半阖的眸底渗出一丝冷光。 “十六自然是我的人。”她道,又坐起身,右臂撑在桌面,手指虚握成拳,撑在脸颊,“我的人,你还是不要打主意的好。” 女子的气势瞬间变了,甚至隐隐有一丝压迫感,秦修炎眼底闪过一抹惊诧,随即很快恢复,他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声音依旧爽朗,“我并不是想打主意,只是想问一问,他的身世。” 苏千澈哼笑,手指缓缓摩挲着额角,“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十六的红发,是因为儿时患病引起,可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十六与我并无关系,十公子为何又要急于撇清?”秦修炎笑得很愉悦。 “因为,我讨厌麻烦。”苏千澈坐了回去,整个身体都塞进椅子里,“不管十六是不是与你秦家有关系,你最好不要有一些不必要的想法,否则,我不介意走一趟南绥。” 女子唇角微勾,眸底是一片浓郁暗光,“我想,以秦公子的神通广大,必然知道,我是如何收服映月山庄的。” 秦修炎黑钻般的双眸眯起,嘴角笑意消失,“十公子,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千澈左手轻点椅子扶手,“若秦公子觉得是威胁,那便是威胁。”眼睫慵懒地抬了抬,“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占有欲挺强,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想染指。” 秦修炎看着她慵懒的星眸,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若是十六愿意跟我走,你是否会放他离开?” “在十六的卖身契送到我手上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了自主决定去留的权利。”苏千澈右指轻点脸颊,笑得很随意。 秦修炎皱眉,“十六是人,并不是物品,他有自己的思想。” 苏千澈并未理会他的说辞,接着道:“况且,若十六愿意跟你走,你还会来征求我的意见?只怕是直接把他带走了。” “秦公子,你来这里,只怕不是为了确认十六的身份,而是想让我同意,让他离开,对不对?” 秦修炎会来问十六的事,必然是已经查清了他的身份,想要带他离开,只是十六不愿,所以,秦修炎才会找到她,让她松口。 秦修炎眸光闪动了一下,倒也没有否认,直接道:“哈哈,没想到,十公子心思竟是通透,秦某甘拜下风。” “经过查实,十六确实是遗落在外的秦家人,十公子可否高抬贵手,让十六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苏千澈轻笑,笑意中带着一丝嘲讽,“十六忍受病痛煎熬的时候,他的组他的宗在哪里?十六被虐待之时,他的祖他的宗又在哪里?秦公子,没想到你身为世家中杰出的子弟,竟是如此幼稚?” 秦修炎沉默,从他查到的资料中,十六小时候过得并不幸福,反而多灾多难,父亲不认,母亲疯癫,他能平安地活下来,全靠运气。 “秦公子,你觉得,十六需要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祖宗吗?” 秦修炎抓了一把头发,然后笑道:“十公子,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十六,不过,我秦家家大业大,不会让子孙流落在外,既然十公子不愿,那秦某也只能用一些手段了。” “秦公子用的手段还少?”苏千澈无所谓地呵笑一声,“战戎之子能安稳地在世上存活多年,想来其中,应该也有秦公子的手笔吧?” “现在,又把这个消息告诉璃王,是想要让东刖乱起来,好浑水摸鱼?” “秦公子不安于室,想要插手大陆格局,却不知,东刖水很深,不是谁都能来掺一脚的,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公子,拿出你所谓的手段,本公子随时恭候。” 秦修炎眸光幽深,半晌才哈哈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十公子,没想到,十公子竟是如此玲珑剔透的人儿。” “只是,十公子即便知道,又能如何?你的太子妃身份,让你很困扰吧?秦某倒是很好奇,简璃会如何解决你这太子妃身份的问题。” “想要得到你,你就不能是太子妃。但是你这个身份是东刖皇上御赐,且早已昭告天下,皇上可不会收回去,那么,简璃会如何解决呢?” “让我想想。”秦修炎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倾身看着她,“难道,他是想要,反了东刖皇上不成?” 苏千澈心里一震,为何秦修炎也如此说,难道想要解除她太子妃的身份,就只能反了皇上? 所以简泽轩才会那般难以抉择? 难道是她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不过,简璃身有残疾,容貌也被毁,就算是反了皇上,他也坐不上皇位……” 苏千澈微皱着眉,轻哼一声,“秦公子,你现在在东刖的国土上,污蔑臣子造反,一个不好,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秦修炎哈哈笑一声,“秦某只是好心提醒一下十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秦某便不打扰十公子的好事了。” 说罢,秦修炎转身快速离去,没有任何停留。 苏千澈垂下眸,长睫盖住眼底思绪。 十六竟真的是南绥国秦家人,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十六一直待在映月山庄,秦修炎为何会看到他? 此次秦修炎没有得到她的同意,会不会直接对十六用强? 还有她太子妃的身份,只怕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微侧着眸,看着缓缓喝茶的千殇。 从头到尾,他就那般静静坐着,不管是听到什么,他都安静至极,别说表情变幻,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外界毫无反应。 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因为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并不惊讶? “你是……十公子?”千殇开口问,眼底却无半点好奇。 苏千澈侧头看他:“我不是男人,是不是很失望?” 千殇摇头,“我知道你是女子,只不过,不知你是十公子。既然你有婚约在身,今日之事,是千殇唐突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苏千澈眉毛微挑。 他这是在欲擒故纵? 千殇微垂下眸,浓密得过分的长睫盖住浅蓝色双瞳。 半晌,他才开口,空灵的声音是雌雄莫辩的动听,“是。” 苏千澈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俊美脸庞。 与司影的美不一样,司影虽美,却一眼便知他是男人,而千殇的美完全模糊了性别,穿上男装便是男人,穿上女装便没有几个不把他当成女人。 若说他真是在欲擒故纵的话,他就做得太高明了,没有丝毫破绽,即便是以苏千澈的眼光,也看不出丝毫做戏的痕迹。 “你已经挑了我,我怎能不做事就离开。”苏千澈抬手挑起他的一缕发丝,发丝很长,却保养得很好,发尾连一丝分叉都没有。 千殇依旧神色淡淡:“你已有婚约在身。” “不用担心婚约,今夜之后,你便是我的人,我会护你周全。”苏千澈轻笑一声,出了房间吩咐人打水来。 水很快便送了过来,苏千澈去了里间,房间里,很快便响起了水声。 千殇安静地坐了片刻,随后站起身,缓缓向不远处的大床走去。 修长的手指解开浴袍,浴袍缓缓掉落在地,一片雪白映入眼帘,房间内一片春色。 千殇抬腿,跨过浴袍,上了床,用被子盖住了全身凝脂白玉的肌肤。 苏千澈出来之后,便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千殇。 他的身体被盖住,只露出凝脂般的香肩,肩膀并不宽厚,却也不孱弱,形状漂亮的锁骨一半淹没在被子里,让人很想一探究竟。 唯一遮盖身体的浴袍躺在一旁,所以,千殇现在被子下的身体,其实是全果的? 苏千澈揉了揉鼻梁,难道,千殇选她,真的是为了与她共度春宵? “可否叫你苏小姐?”床上的男子看着她问。 他的目光很专注,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在看着别人的时候,却有一种他是倾注了全部的感情在凝视着对方的错觉。 苏千澈把这种错觉归结于他的眼眸太过特殊的原因。 “当然可以。”苏千澈坐在床边,微垂着头看他,“看来,千殇公子比我更急。” “若是千殇伺候好苏小姐,苏小姐是否会把千殇赎出去?”千殇问。 分明是很重要的问题,可是,他的表情和语气,却仿佛并不在意苏千澈的回答。 苏千澈用手指绕了绕发丝。 原来他的目的,是想要让她带着他? “今晚有那么多人想要拍下你的初次,其中不乏许多达官贵人,要把你赎出去,应该很容易。”苏千澈道。 千殇长睫动了动,“我以永远留在春满楼为代价,向春满楼的老板争取到自行拍卖的机会,就是不想,任人摆布。” “意思是说,若是我不把你赎出去,你便会一直在春满楼当小倌?” 千殇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苏千澈摊了摊手,“可是怎么办,我没有银子。像你这样的头牌,赎金肯定不少吧。” 千殇抬眸看她一眼,虽依旧面无表情,可苏千澈却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觉得,她看上去不像是没有银子的人,所以才选上她的? “你这么招财的头牌,春满楼老板竟然还要逼你?” 千殇神色不变,过了片刻,才缓缓道:“这里是风尘之地。” 苏千澈挑眉,意思是,不管他如何清白,最终还是会沦为用身体取悦别人的工具吗? 所以,之前老鸨才会如此口无遮拦地调侃他。 “以你这样的姿色,若是破了身,只怕,以后便再难脱身。”苏千澈轻叹一口气,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他的双肩,“所以,为了你以后的生活着想,我还是不碰你比较好。” 千殇依旧只是看她一眼,只是,那一眼,却似韵味极深。 苏千澈并未理会,整理好衣服,便往外走。 若他真的只是一个卖身的小倌,她完全没有必要理会。 出了房间,苏千澈下了楼。 大厅里没有看到司影和简泽轩的身影,苏千澈正欲去寻他们,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着她,眼睛闪亮。 “你这么快就出来了?这么说来,你是不会把千殇赎走对吧?”女人似乎非常高兴,“千殇还没睡是不是,我要去找妈妈,让千殇与我共度春宵。” 说着,她便转头去找老鸨。 会进花楼的女人,真是豪放无比。 苏千澈拉住了她。 “你喜欢千殇?” “当然啦,难道你不喜欢?”女人很奇怪地说道,随后又很不耐烦:“你别拉着我,若是不快一些,我就没机会了。” “千殇已经很累了,既然你喜欢他,就应该让他休息。”苏千澈没有放手。 女人呵笑一声,“这位公子,喜欢他,不就是占有他?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弃?” 苏千澈微微皱眉,“千殇并未破身,他还是清倌。” “我说这位公子,在千殇的初次拍卖出去之时,他就已经不是清白之人,不管他是否破身,他以后都会接客。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千殇还有机会做个清倌吧?”女人嘲笑道,不过片刻,她又换了一副嘴脸,急切地说道:“你说什么,千殇还没有破身?那我不是可以给他破身了?天啦好激动,千殇我来了!” 说罢,女人拍开她的手,飞一般去找老鸨了。 苏千澈眸光淡淡地看着她与老鸨兴奋地说着什么,那表情不似作假。 很快,两人像是谈妥了,那女人便飞也似地跑了上去。 老鸨掂了掂手中刚得到的银子,随后笑意盈盈地收起来。 苏千澈转过头,看到那女人片刻不停留地跑到千殇房间外,只是象征性地敲了一下房门,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随后,房门被关上。 半晌,那女人也没有被赶出来。 那样美的男人,就要被那个女人糟蹋了? 想到第一眼看到千殇时的惊艳,苏千澈轻叹一口气。 ------题外话------ 推荐友文:绝世花妖:神帝爱宠(又名《九天》一对一高甜) 她本上古荒芜时期最神秘的一方神君,而今是一个混沌世道的废材,一只无灵基,无属性,连念气也没有的小花妖… 他本是上古时期高高在上神帝,而今是九州大陆上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火灵世家古家的大少爷。 初见, 她邋遢、瘦小、浑身是伤、被人丢在乱葬岗的死人堆里,勉强有口气。 他一身霞光踏风雨而来,谪仙如画,救了她。 从此她过上了水深火热的丫头生活。 而他走上了一条逗弄丫头的不归路。 当被封印的神觉慢慢苏醒,她步步迈上强者之路,名动混动世间,凌驾四界之上,站在无极穹空的俯世台上,成了世人敬仰的神。 欠她的她会讨回,而她欠的也是要还的。 人间有句话,叫以身相许还‘恩情’。 228 直接抢人 若他真是一个普通的小倌,他把一生都赌在她身上,若是她却抛下他不管,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了? 若他是有目的的,把他带在身边,不是更容易让他露出马脚? 苏千澈思索着,这么美的人,若是真被糟蹋了,还真是于心不忍啊。 在她还在思索之时,双腿已经快过思绪,把她带到了三楼千殇的房间外。 “千殇公子,我已经沐浴好,你快点过来啊。” 苏千澈推开门,便看到男子仅着浴袍,安静地站在窗前,侧脸轮廓在光下显得越发柔和,皮肤白皙近乎透明,整个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许是听到女人焦急的催促,千殇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向床边走去。 女人此刻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皱眉转头看向门口:“妈妈已经把今晚的千殇卖给我,你们……是你?” 千殇似乎这才察觉到房门被打开,他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女子,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你不是放弃了,还进来干什么!”那女人如临大敌地看着苏千澈。 苏千澈抬步走进去,直接走到床边,把那女人拎起来,一甩手扔了出去,房门随之被关上:“要买千殇,也得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开门,你给我开门!”外面的女人使劲砸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不由怒气冲天,“你若不开门,我就去找妈妈来评评理。” 千殇浓密的长睫动了动,平静的眼眸中,似有一丝困惑。 苏千澈把衣服扔给他,“穿上。” 就穿一件浴袍,里面什么都没有,走出去勾魂么? “哦。”千殇说着,便直接脱了浴袍,把衣服穿上。 苏千澈随意看一眼,便是一片雪白,不由转过头,轻咳一声问道:“你平时换衣服都这样?” “嗯。”千殇系上腰带。 苏千澈扬眉,这家花楼真是够开放的。 穿好衣服,苏千澈便拉着千殇往外走。 千殇垂眸看着握着他手腕的纤细手指,看了很久。 外面的声音吵吵闹闹,苏千澈打开房门,便见老鸨和刚才的女人站在外面,两人身后还站着两个护卫。 老鸨抬手正要敲门,看到房门打开,便笑道:“这位公子,你这是要?” “就是他,他明明已经放弃了千殇,现在还来捣乱!”女人指着苏千澈,气急败坏地说道。 苏千澈无视了女人的话,懒懒道:“既然千殇选了本公子,本公子自然要负责到底。”她转头看一眼千殇,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又转回头看向老鸨,“带本公子去找你们老板。” 老鸨眼睛亮起来,“公子是要赎走千殇?” “别废话,带路。” 老鸨里面换上大大的笑脸,带着苏千澈往最右边的房间走去。 见三人要走,那女人连忙追上去,“妈妈,我出了银子买千殇,你怎么能这样?” “夫人稍后片刻,妈妈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了,再来招呼你。”老鸨挥了挥手,两个护卫便把女人拖走了。 “你们这样对待客人,不怕……唔……” 苏千澈看了看老鸨,见她神色平静,便知这种事在春满楼应该不少见了。 很快三人便来到房间外,老鸨笑了笑,“公子,老板就在里面,你与千殇公子一起进去吧。” 苏千澈点头,抬手推开房门。 房间里的装扮很仙,踏入房间里,便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层层叠叠的纱帘后,一个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 苏千澈没有废话,直接道:“我要带千殇离开,你怎么才会放人?” 里面的人缓缓开口:“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苏千澈下意识重复,这么多,千殇是黄金做的吧? “昨晚的叫价,已经高达十万两。” 苏千澈再次惊了一下,在看到千殇的盛世美颜之后,她已经忘记了还有叫价这回事,所以并不知道千殇的拍卖竟能到达如此高价。 与霓裳相比,千殇的价位高出了几倍,难道是因为阳城的人比较富裕? “我没有银子。”苏千澈很光棍地说道,“打欠条怎么样?” 千殇浅蓝色的眼眸微怔。 里面的人似乎也愣了,过了片刻才道:“不行。” 苏千澈转头看向千殇,“你在春满楼呆了多久,有多少银子?” 千殇更愣了,“我……只有五十万两。” 纳尼?当个清倌竟然能挣五十万两?那若是他出卖身体,以他的姿色,怕是只需几年便能身价上千万。 苏千澈想到他的琴技和歌喉,忽然又觉得并不奇怪了。 “五十万两赎身,多了没有。”苏千澈笑盈盈地说道。 千殇有些懵。 纱帘后的人更是觉得心肌梗塞。 半晌没说话,只怕是觉得不想与苏千澈说话了。 苏千澈依旧笑意盈盈:“你若是不愿,我就放把火把你这春满楼烧了,这一栋楼,应该不止五十万两吧?” …… 苏千澈进了千殇的房间的那一刻,另一边,司影出了春满楼,顺着安静的街道走了半刻钟之后,来到一条偏僻黑暗的小巷,巷子里,一个人影显现出来。 “主子……”那人恭敬地喊,声音有些迟疑。 月光照不进这条小巷,里面很暗,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司影淡淡开口:“云烨,你何时变得如此矫情了。” 云烨摸了摸鼻尖,没再迟疑,连忙说了:“主子,我们将人带到东宫之后不久,便遭到数十个蒙面人偷袭,那些蒙面人各个都不是泛泛之辈,东宫的护卫和属下们虽然拼尽全力,人还是被劫走了。” “苏大少爷得到消息之后赶来,和对方头领交战之后,两人都身受重伤。双方打斗虽然激烈,好在太子没有受伤。” “我们顺着他们逃跑的路线查过去,查到一处据点,只是当我们带人追过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人。” 司影很平静,似乎已料到这样的结局。 只是,苏煊铭身受重伤,有些出乎意料。 “主子,萧侍卫已经回到京都,他说,他见到了那个人。” 司影手指动了动,指尖互相摩挲了几下。 “只是,他邀请对方来京都,对方不愿。”云烨有些遗憾。 主子找那个人已经找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在峰邺城出现了。 见司影依旧不说话,云烨试探地问道:“主子,您会去峰邺城吗?” 司影沉默了片刻,“你先回去。” 云烨还想说什么,却见男子已经出了小巷,月光照在他修长的身体上,仿佛给他披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看来,主子暂时是不会去了。 云烨摇摇头,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 苏千澈带着千殇下了楼,一路上再次受到众人目光洗礼,苏千澈目不斜视,千殇自是不理会。 简泽轩在大堂中等候,司影却依旧不见踪影。 “小千,你这是?”简泽轩看向苏千澈身后的千殇,目光明显不善。 “暂时把他带在身边,回京都再说。”苏千澈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司影,便收回目光,问简泽轩:“丁二找到了?” 简泽轩点点头,“出去说。” 出了春满楼,一阵凉风袭来,苏千澈感觉到一丝冷意。 她拢了拢衣袍,身体便温暖了些。 冬天,越发深了。 怀王府的马车停在春满楼外,三人上了马车,千殇很自觉地坐到角落里,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苏千澈不由看他一眼。 在不久前的拍卖上,他分明如此耀眼,仿佛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仅琴技一流,歌声更是一绝,这样的人,安静下来之时,却是如此容易让人忽视。 简泽轩警惕性地看了看千殇,见他微垂着头沉默不言,看上去干净无害,可简泽轩却依旧觉得他格外刺眼。 “刚才秦修炎来找我。”苏千澈盘腿坐在软榻上,背靠在马车后。 简泽轩眸光沉了沉,“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苏千澈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就是问一问关于十六的事。” “十六?”那个有着奇怪红头发的男孩么? 苏千澈勾了勾唇,“他要带走十六,我没答应,他不甘心,可能要搞事情。” “十六在哪里?” “映月山庄。”苏千澈道:“映月山庄里有弑神卫守护,倒是不怕他动武。” 简泽轩抿了抿唇道:“若是十六那里不能下手,他可能会对千府十六的家人动手。” “是啊,看来,这次回去不会无聊了。”苏千澈笑了笑,双眸半眯。 回到客栈,三人下了马车,千殇一言不发地跟在苏千澈身后,一直到她的房间外。 简泽轩直接拉住了他。 “小千,你先进去。”简泽轩对苏千澈道。 苏千澈看看千殇,又看看简泽轩,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简泽轩拉着千殇来到隔壁第二间房,声音沉冷地对他说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最好离小千远一些。” 千殇微垂着眸,浓密的长睫颤了颤。 “若是让我发现你心怀不轨,别怪我不客气。” 千殇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和她睡过了吗?” 简泽轩一怔,随后铺天盖地的怒气席卷而来,拳头携着暴戾猛然挥出:“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千殇神色不变,连眼眸都无丝毫波动,面对简泽轩携怒出击的拳头,也是不闪不避。 “心悦她,便占有她。”千殇很平静地说道。 简泽轩的拳头堪堪在碰到千殇脸颊前一刻停下来,他额头青筋暴突,眼眸怒睁。 看到千殇面无表情的脸,简泽轩狠狠咬牙。 不过一个妓子,脑子里装的都是肮脏的东西,他何必计较? 若是打了这张小千喜欢的脸,小千怕是会不高兴。 简泽轩狠狠地揪起千殇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眸光阴沉地看他:“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这种肮脏的想法,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一脚踹开房门,把千殇扔了进去。 千殇纤瘦的身体撞在桌子上,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拍了拍前襟,沉默地坐到床边。 房间外,简泽轩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才来到苏千澈的房间。 不出所料,苏千澈已经躺在了床上。 简泽轩眼底闪过几不可见的笑,脚步轻缓地走过去。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半晌才掀开。 “这是你的玉佩。”简泽轩从怀中摸出苏千澈之前交给他的玉佩,“丁二并不知道有谁参与了那件事,不过他说,那一晚除了他和那个车夫,还有另外一人躲在暗处,那人擅长隐匿,在他接手之后才离开,丁二猜测,或许是某个江湖中人。” 苏千澈接过玉佩塞进衣袖里,翻了个身面朝外,右手撑头,指尖插进头发里,慵懒懒的模样。 “或许,那个没用露面的,就是地煞门与大夫人联系的枢纽。” “地煞门不是小门派,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动地煞门。”简泽轩道。 苏千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不会鲁莽。” 双手交叠放在枕头上,苏千澈脸颊枕着手背,喃喃道:“小六,我原本是想直接用大夫人的方法对付她,可是,在得知皇甫溟被迫承受那些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简泽轩没有说话,只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想,让相府三位小姐都体验一番那种极致的欢愉。”苏千澈红唇轻勾,嘴角一抹极淡的笑,“让大夫人好好感受感受,撕心裂肺的痛。” “我是不是很恶毒?”苏千澈抬眸,看着简泽轩沉静的脸。 简泽轩眸光微深,声音低沉地说道:“小千,这种事,你不必亲自动手,我来做便好。” 苏千澈摇头,“与你无关,我原本是不想理会她们,却因为得过且过的态度连累了别人,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简泽轩抿了抿唇,轻声问:“小千,我走之后,你经历过什么?” “我……”苏千澈张了张嘴,分明是想告诉他,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有什么是不能对小六说的? 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王爷。”侍卫在外面喊道。 简泽轩捋了捋她的发丝,轻道:“别想太多,睡吧。” 随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苏千澈松了一口气,以前的那些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第二日,众人启程回京都,对于突然多出来的千殇的问题上,司影和简泽轩持相同的态度。 不能让千殇上马车,马车本就不宽,若是坐上四个人,就会显得拥挤。 苏千澈就看看不说话。 毕竟,千殇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况且,他也不是娇弱得不能骑马。 他们的争执并没有维持多久,千殇沉默地上了马,跟在马车旁。 司影看着苏千澈,轻笑着问:“他那柔弱的模样,让他骑马,心疼吗?” 苏千澈淡淡睨他一眼,“幼稚。” 听到她的回答,司影心情很好,这说明,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个故作柔弱,比女人还要娇弱的男人。 “阿澈,这个千殇不简单,你小心些。”司影提醒道。 “他会武?”苏千澈扬眉。 她自身没有内力,所以察觉不到千殇是否有隐藏内力,只觉得他身上没有内息波动,像是一个普通人。 司影摇摇头,“他身上没有内力波动,若非他是寻常人,便是他隐藏得太好。” 简泽轩也道:“我也没有感受到。” 苏千澈手指轻抚下颚:“若他真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又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简泽轩微微皱眉,“会不会和秦修炎有关?” 司影轻笑道:“不管他有何目的,总有一日,会暴露出来。” 苏千澈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澈,我们心有灵犀。”司影轻笑,琥珀色双眸中似有浅浅荧光溢出。 简泽轩脸色阴沉,双眸紧紧盯着他,似乎想要把他扔下马车去。 司影往苏千澈身边凑了凑,“阿澈,王爷瞪我。” 苏千澈抖了抖,一抬眸看到司影促狭的笑,和简泽轩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的脸。 苏千澈不理会他们,闭上眼,直接睡了。 剩两个男人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不顺眼。 阳城距离京都并不远,不过半日,马车便已经来到京都。 还未进城,司影叮嘱了苏千澈一番,便离开了。 千殇也被叫进了马车,毕竟以他的姿色,初次出现在京都,只怕会引起轰动。 回到千府,平时总会第一个迎出来的柳心柔竟然不见踪影。 倒是早已经被苏千澈忘得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的柳喻舟像风一样卷来了,他的脸上青一块一块,连简泽轩都没看到,只对苏千澈大喊道:“那两个贱人被人带走了,是一个红头发的小子,老子就知道,那个野种不是老子的儿子!” “那个贱人,就知道在外面偷人,老子真该打死她!” 简泽轩目光阴沉地扫他一眼,柳喻舟此刻却在气头上,完全无视了他。 柳喻舟这段日子在千府被柳心柔好吃好喝地供着,日子清闲,脾气也好了一些,原本是想着要不要给那臭婆娘道个歉,毕竟臭婆娘一个人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况且那件事她也是被逼迫的。 想着臭婆娘疯癫的模样,看上去也挺可怜,柳喻舟便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准备去找臭婆娘和柳心柔和解。 却没想到,刚进了柳心柔的院子,便看到一个满头红发的男人,和那个小野种一模一样,顿时满腔怒火淹没了柳喻舟的理智。 还说不是野种,现在连野男人都找上门来了! 柳喻舟冲上去便要把那野男人狠狠揍一顿,然后把那个贱人臭婆娘也狠狠揍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偷人! 更让柳喻舟怒气勃发的是,他连那个红头发男人的身体都没靠近,竟然就被那野男人扔了出来。 简直不可饶恕! 柳喻舟不甘心地一次次冲过去,却一次次被扔出来,直到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野男人把臭婆娘和女儿都带走。 “那个红头发野男人,老子要是逮到他,一定把他煎了炸,炸了蒸,蒸了煮……” 苏千澈眉头微皱,虽然猜到秦修炎会对柳心柔和秦氏下手,却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 “既然你这么厉害,就拿出一点你的本事,把那个男人找出来。”苏千澈冷眼看着柳喻舟,“别让人误会,你只有一张嘴皮子。” 柳喻舟冷哼,“老子的女人,老子自然会找到!” 苏千澈轻笑,浓浓的嘲意,“若是下次我再听到你骂秦氏和柳管家,我就让你这张嘴永远闭上。” 柳喻舟心里一跳,眼前的少年分明纤细,比他瘦了近一半,气势却是如此骇人,让他浑身发寒,冷汗直流。 “哼,老子不需要你教!”柳喻舟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秦修炎,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229 造化弄人 “阿澈,让他去,会不会坏事?”简泽轩皱眉问道。 刚才那个鲁莽大汉,明显长了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 苏千澈淡淡勾唇,“身为噬魂军中的精英,总会是有些手段的。” 否则,柳喻舟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当上校尉? “况且,秦修炎带走秦氏和柳管家,不过是为了让我和十六妥协,又不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他肯定会留下线索。” 简泽轩点头,“秦修炎不会善罢甘休,小千,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十六愿意离开,你可会放手?” 秦家是南绥国大家,秦修炎又是这一辈最为杰出的秦家子弟,他为了十六不惜做出抢人的举动,想来十六在秦家也属于血脉极近的小辈。 若是让他回秦家,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苏千澈懒懒地笑了笑,并未立即回答,两人步伐缓慢地向千府里走去。 千殇静静跟在苏千澈身后,微垂着眸,比苏千澈高半个头的身高和雌雄莫辨的美貌本该彰显强烈的存在感,可他的安静,却让他把所有的光芒都隐藏起来。 一路行来,遇到的丫鬟小厮都恭敬行礼,虽然苏千澈极少回府,他们却像是对她很熟悉一样,看到她时便迎上来,片刻也没有迟疑。 “小六,为什么十六会愿意回去?”苏千澈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在手中把玩着,语气颇为慵懒地问。 简泽轩微怔,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十六若是真愿意回去,我也没有留他的必要。”苏千澈接着道。 简泽轩沉吟片刻,“不管如何,你高兴就好。” 随后,他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千殇,“你若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可以带走他。” 换言之,就是可以帮忙监视千殇。 苏千澈想了想,淡淡道:“这样吧,我去怀王府住两天,正好可以看看青橘,还可以避开有心人的探查。” 现在她回京的消息还没有传开,隆林街都是她的人,他们也不会透露她的行踪。 听到她的话,简泽轩心里高兴无比,恨不得立马就与她一起回府。 可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苏千澈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不宜在怀王府久留,再加上之前被人算计,本就已经对她颇为不利,若是相府再拿此事做文章,即便她清白,只怕也是有口难言。 简泽轩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苏千澈,苏千澈略微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利害关系,于是便笑着说道:“那我该去东宫,和太子培养培养感情了。” 简泽轩薄唇紧抿,为错失了这次良机懊恼不已。 千殇自然不能带去东宫,于是便托付给简泽轩,苏千澈一个人去了东宫。 刚进入东宫,苏千澈便感觉到气氛与往日不太相同,寂静的空气里,逸散出几许凝重,连平日里较为活泼的丫环们此刻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到苏千澈前来,丫环们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太子妃极少来东宫,可她与太子的感情却是极好,东宫的凝重气氛,都是因为太子脸上没有了明媚的笑颜,想来太子妃应该能让太子恢复一些。 苏千澈被人带到了太子居住的地方,正好碰到一身便衣的简沐欢从房间里走出来。 有内力傍身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必像她一样穿着毛绒绒的厚斗篷。 “小七?”简沐欢看到门口的苏千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东宫。 而他的表情,让苏千澈更愣,难道她的到来,竟然没有人告诉简沐欢? “你来得正好,随本宫去看看煊铭。”简沐欢脚步只是稍顿了片刻,便越过苏千澈,率先往前走去。 苏千澈跟上,“大哥怎么了?” 简沐欢静默了片刻才道:“他受了伤。” “大哥受伤了?”苏千澈大为震惊,苏煊铭的实力,她极为清楚,绝对属于最为厉害的那一批人。 竟然有人能让他受伤,难道是被偷袭了? “是何人所为?” “……晏景修。”顿了顿,简沐欢补充道,“与平时有些不一样的晏景修。”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苏千澈恍惚了一下。 就在前不久,晏景修才救了小六,现在为何会让大哥受伤? 不一样的晏景修,又是什么意思? 曾经她怀疑过晏景修,可他每一次救人都不像是作假,要在他身上找到破绽,实在是太难了。 “前两日,璃王叔派人把晏景修送到了东宫,之后不久,便有一群黑衣人前来救人。”简沐欢的脚步有些急切,声音却是不急不缓,“东宫虽是本宫府邸,守卫却并不森严,虽然有璃王叔的侍卫在场,依然让他们得逞。” “煊铭不知从何处得到本宫遭遇刺杀的消息,闻讯赶来,与晏景修和黑衣人交手,煊铭不敌受了伤,晏景修也身受重伤。” 从简沐欢压得有些低的声音中,苏千澈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以前苏煊铭应该极少受伤,这一次伤得应该不轻,简沐欢才会如此担忧。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了苏煊铭养伤的小院,与简沐欢的寝房仅一墙之隔,想来是简沐欢为了方便特意安排的。 苏煊铭脸色有些白,五官深邃,因为闭着眼,少了几许凌厉,可即便是受伤,他身上锋锐气势却是丝毫不减。 许是听到声音,苏煊铭倏然睁开眼,幽蓝色冷光在幽深的黑眸中闪耀,刹那间房间里像是有凛冽寒风刮过,过了片刻,冷风才缓缓散去,房间里温度再次恢复了正常。 “煊铭……咳,苏大少爷,身体可好些了?”简沐欢眼底闪过一抹喜悦,却很快隐去,矜持地站在床尾,极力表现得很平静。 苏煊铭深邃得过分的眸看了脸色并不比他好看的简沐欢一眼,浅色薄唇微微抿起。 简沐欢的心忽然就提了起来。 苏煊铭受伤之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本以为苏煊铭还会再昏睡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醒得这么早,而且正好是他前来探望的时候。 发生那件事后,他该如何面对煊铭? 苏千澈只是扫了一眼简沐欢的脸,便知他心中所想。 心中叹一口气。 分明早已决定要放弃,却始终做不到彻底放手。 ------题外话------ 电脑突然坏了,不习惯手机码字的葡萄龟速敲了2000,我有罪,呜呜(┯_┯) 230 他是大哥 “没有大碍,谢殿下关心。”苏煊铭的语气很冷,犹如寒风过境。 简沐欢低垂着头,说了一句“小七你好好照顾你大哥,本宫去请太医过来”,便快速走了出去。 说是走,其实用‘逃跑’更为贴切,转瞬便消失了踪影,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苏千澈微微错愕,这可不像简沐欢平常时候的样子。 转头,便见苏煊铭薄唇紧抿,下颚紧紧绷起。 “大哥,你真的没事?”苏千澈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这两人之间,看起来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煊铭坐起身,背靠在枕头上,幽深的眸底划过一道暗光。 “没事。”他道。 声音虽冷,却不再刺骨,苏千澈明显感受到了和简沐欢不一样的差别待遇。 所以,其实大哥是在和简沐欢闹别扭吧? 突然冒出这样的认知,苏千澈心里惊悚了一下。 大哥这样的人,竟然会闹别扭?肯定是她想太多了。 “大哥,要不要喝水?”苏千澈问道。 苏煊铭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苏千澈撇撇嘴,在床边坐下,左手撑在床沿,看着男子万里冰封的眸,“大哥,这件事本与你无关,你为何要赶来东宫?” 苏煊铭眉峰微皱,半晌才道:“你是太子妃。” 苏千澈歪了歪头,这句话的含义就深刻了。 因为她是太子妃,所以,苏煊铭不能让简沐欢出事? 可对方的目的分明只是要救人,并不是为了刺杀简沐欢。 苏千澈暗地里摇摇头,苏煊铭的心思太深,她完全看不透。 把思绪抛在脑后,苏千澈问道:“饿了么,我让人吩咐厨房熬点粥。” “嗯。”冷冷的一个字。 苏千澈转身走到门口,吩咐了在外等候的丫环叫厨房熬粥,便见简沐欢带着一个老者一前一后快速走过来。 苏千澈颇觉有趣地勾了勾唇角,刚才还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却又如此急迫是为哪般? 太医看一眼门口的苏千澈,并未认出她来,直接走进了屋。 简沐欢走到苏千澈面前,便顿住脚步,与她一起,慢条斯理地走进去。 “他的伤怎么样?”见简沐欢没有开口,苏千澈便问太医道。 “苏大少爷的伤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太医说道,脸上带着些不可置信。 苏煊铭的伤是他亲手验的,那么重的伤,不应该那么快就恢复才对。 听到太医的话,简沐欢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很客气地把太医送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被赶出房间的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 房间里再次剩下三人,气氛忽然有些诡异。 “我去厨房看看粥好了没。”苏千澈找了个借口,便直接溜了。 他们两个,看起来应该有话说。 找了一处亭子坐下,苏千澈背倚着柱子,思索着该如何对付大夫人。 大夫人身为相府夫人,若是出了事,必然会严查,她若是轻易出手,很容易被查出来。 大夫人虽然对原主不好,却也有养育之恩,还挂了一个‘母亲’的头衔,若是传出她‘弑母’的罪名,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洗清。 苏千澈神思有些恍惚,前世,她只需听组织安排就好,执行任务之后也会有人善后,完全无须顾忌。 现在她却什么都要考虑,这种费脑子的事,她还真不喜欢。 回过神来时,简沐欢已经站在了身侧。 他勾着唇笑看她,身上少了些阳光明媚,多了些稳重。 为了满足自己少有的好奇心,苏千澈开口问他:“你和大哥,是怎么回事?” 简沐欢眼神闪躲了一下,嗫喏了半晌才开口道:“本来煊铭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不,若不是因为本宫,他可能根本不会受伤……” 苏千澈手指点了点下颚,果然,这其中有猫腻。 简沐欢眼神黯淡,“是我不自量力,想替煊铭挡剑,害得煊铭来不及躲避,才受伤严重。” “你是太子,大哥保护你,是职责所在。”苏千澈道。 若是他们没有突破一切的勇气,那就不要再有任何念想。 简沐欢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苏千澈摊了摊手,“被人赶出去了呗。” “怎么回事?” 苏千澈言简意赅地说了,只把皇甫溟那一段保留,毕竟,少一些人知道皇甫溟救了她,会更好。 “丞相夫人真是好大的胆!”简沐欢听后便觉怒不可遏,这么狠毒的法子,竟是后宅女人使出来,若不是因缘巧合解了药性,苏千澈这一生必然是毁了。 “小七,报仇之事,要三思而后行,后宅之事,明面上本宫不好插手,若是有需要,本宫也可以帮你。” 苏千澈勾唇轻笑,“这种事,当然要自己报仇才好玩,不过,若是真有用得着太子的地方,我是不会客气的。” 简沐欢也笑起来:“和本宫有什么客气的?对了,十日后,母后会在凤仪殿举行赏梅宴,届时各大官员的夫人小姐们都会参加。你要小心些,只怕丞相夫人会使手段。” “赏梅宴?”苏千澈双眸微眯,长街微微颤动了一下,“除了夫人小姐们,可有少爷公子参加?” 简沐欢脸色可疑地红了一下,“只有本宫一人。” 苏千澈微微挑眉,“皇后是想为你纳侧妃?” “母后本意如此。”简沐欢道。 他与苏千澈原本的计划也是纳侧妃,所以皇后提出来之时,他难得地并未反对。 “皇后本意是想给你纳侧妃,不过,她一直看我不顺眼,只怕早就想要换人。”苏千澈手指轻点额角,慵懒的眸底漾起浅浅波纹,“呵,这么好的机会,大夫人怎么会放过?” 她正想着该怎么解决相府后院的人,没想到机会就送上门来。 “你是说,大夫人会趁此机会散布谣言,借母后的手取走你太子妃的位置?”简沐欢轻皱着眉。 “简沐欢,你的智商也不低啊。”苏千澈笑着夸赞了一句。 简沐欢抬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没有与你玩笑,若真是如此,你准备怎么应对?” 若是此事捅到皇后那里去,想要收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再想应对方法,不是很简单?”苏千澈无所谓地笑笑,“我离京的这段时间,没有传出什么对我不利的言论吧?” 简沐欢点点头,“并没有流言传出,若是大夫人有意谣传,现在的京都定然不会这么太平。”随即他又疑惑道,“以大夫人的做法,她应该早就宣扬出去,让你在京都没有立足之地才对。” 苏千澈勾起一抹冷笑。 大夫人不是不想传,而是暂时不敢传而已,毕竟那位大魔头皇甫溟,不仅是她,就算加上她哥地煞门门主,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存在。 不过,赏梅宴在即,这是把苏清怡送上太子妃之位最好的机会,大夫人怕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那是之前,赏梅宴只剩十日,之后的几天时间,肯定会有谣言流出,不会流传得很快,但是足够让人津津乐道了。”苏千澈轻笑道,“这段时间,我先住在东宫,你给我安排一间客房。” 苏千澈留下来,简沐欢自然高兴,不仅因为多了一位酒友,更因为有苏千澈在,苏煊铭便会好好养伤,至少不会急着离开东宫。 太子妃已经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相府大夫人耳中,听到这个‘时刻关注’的孩子的消息,她是高兴无比,当即叫了四小姐苏清怡,在房间里商议了半个时辰,出来之时,两人都是红光满面神清气爽。 太子妃的行踪,除了少数几个有心人,其他人自是不会关心的,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其实已经离京大半个月,才从魔魂殿回来。 然而很快,便有一个关于太子妃的消息在京都众千金口中流传,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众千金无一不是震惊至极,震惊之后,便是狂喜,那小傻子本来就没有资格当太子妃,现在又出了这种败坏名声的事,太子妃之位,肯定是要易主了! 这时,关心太子妃行踪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发生了这种不可原谅的事,那小傻子肯定会羞愧得不敢出门。 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太子妃做了那种事,不仅没有羞愧地躲在家里,反而还住进了东宫,隔日便出宫一趟,还总是与太子出双入对,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颇有些夫唱妇随的味道。 这样的情景又让众千金拿捏不定了,难道那些说太子妃作风不好的话,真的只是谣传? 她们不相信,也不愿相信,纷纷打听流言是从哪里传出。 距离赏梅宴还有两日之时,相府大夫人被皇后召进宫里,直到天快暗时才回到相府。 苏千澈这几日都过得很惬意,除了青橘的事让她有些头疼,其他都很顺心。 回到东宫的第二天,她便去了怀王府看青橘。 青橘瘦了很多,原本神采飞扬的小脸上却是黯淡无光,圆溜溜的大眼睛里也没有了色泽,整日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看到苏千澈时,眼泪珠子一下便掉了下来。 小丫头紧咬着唇,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样子,让苏千澈恍然看到了刚进入组织时的自己。 那时候,刚失去小六,她什么都不习惯,遇到挫折更不懂得该如何面对,只一味地哭。 但是,不管她怎么哭,哭到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会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她,有的只是周围的人冰冷的目光,嗜血暴力的氛围包裹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慢慢地,她意识到那个有着温暖怀抱和温暖笑容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她才咬着牙忍受各种残酷至极的训练。 再后来,她成为组织里最强的人,强到连上层都忌惮的地步。 她没有再哭过,即便每次副作用发作时疼得死去活来,她也咬着牙忍过去。 小丫头被苏千澈接回了千府,府里的丫环大多年龄与她一样,性子也好,或许可以开导她,让她恢复一些。 千殇在怀王府极为安分,一直呆在简泽轩指定的房间里,平时连门都不出,更别说与可疑人物接触,如此倒是省了简泽轩不少事。 经过几日修养,苏煊铭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简沐欢不时会在傍晚把苏千澈叫过去,当着苏煊铭的面,两人开怀畅饮。 苏煊铭的脸全程都是黑的,简沐欢偶尔也会叫他喝一杯,在看到他更黑的脸时,哈哈大笑一声。 “本宫怎么忘记了,大哥有伤在身,不宜喝酒。” 这一句话不知哪里触到了苏煊铭的逆鳞,他眸光冷厉,气势凛然,仿佛面前的空间都被男子散发的冷气一寸寸冻结。 “殿下注意措辞。”苏煊铭声若寒冰。 简沐欢又喝了一杯酒,脸颊染上一层薄粉,眉宇间都是灿烂笑意,“你是小七的大哥,那就是本宫的大哥,本宫叫你大哥,有何不对?” 一句话,连说了几个‘大哥’,他每说一次,苏煊铭的脸便更冷一分。 “大哥,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了,你有伤在身,不要生气,生气不利伤势恢复。”苏千澈把空酒杯递到简沐欢面前,示意他倒酒。 “对对,小七说得对,大哥,要不你也来一杯,这酒可好喝了,本宫平时都舍不得喝。”简沐欢一边倒酒一边附和道。 说着,他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白玉酒杯,倒上满满一杯,递给苏煊铭,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大哥,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本宫的大哥,大哥有事,本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煊铭薄唇紧抿,眸中仿佛藏着万年冰川,亘古不化。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两个醉鬼喝酒? 看着面前几乎被举到他唇边的酒杯,苏煊铭双眸忽然晃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散发着清香的酒,蜜色的修长手指,落在简沐欢微薄的唇上。 因为酒的滋润,男子的唇变得水润,浅浅水光停留在唇瓣上,微粉的唇极诱人,似乎还带着淡淡酒香。 那里的味道,他尝过,即便一触即离,那样的触感,他却永生难忘。 “大哥,来啊。”水色的唇一张一合,吐出诱人的话。 苏煊铭的眸光,更深了。 苏千澈抿一口酒,眼神有些迷离,“简沐欢,你是不是傻,不是说了大哥不能喝酒吗,你还给他喝。” 简沐欢有些愣,看一眼苏煊铭的冰山脸,然后“哦”一声,“那我自己喝了。” 说罢,便抬手,一口把酒解决了。 苏煊铭手指下意识握起,猛地转过头不再看面色绯红的男子。 他刚才,竟然想要接过那杯酒。 他是怎么了? 简沐欢喝了酒,又把两个酒杯都满上,这时,又有一个酒杯递了过来。 “咦,怎么有三个杯子?”简沐欢看着眼前的三个杯子,有些蒙圈,“哦,我忘了,我用了两个酒杯。小七再来,干杯!” 他一手握一只杯子,笑意盈盈地和苏千澈碰杯,“小七,哥哥厉害吧,一次喝两杯!”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夺过简沐欢手上酒杯,简沐欢咦一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 “别喝了!”苏煊铭冷喝一声,把刚夺过来的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 这一声极响,让两个微醺的人都惊醒了。 简沐欢噌地坐直了身体,苏千澈却直接趴桌子上去了。 “哈哈哈哈,小七,你也太弱了,看来还要好好培养……”一道凌厉目光如刀射向简沐欢,他顿时不说话了。 苏煊铭冷沉着脸站起身,一手捞起一个,提着他们往房间里走。 ------题外话------ 推荐好友唐久久一对一婚恋甜宠文【陆少蜜宠:前妻在上】 离婚五年后,重回茗江市的知名珠宝设计师郁安夏在某次活动上被媒体围堵:“郁小姐,请问你对前夫陆先生将要再婚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郁安夏反问:“难道他没有和你们说将要再婚的妻子姓郁么?!” 众媒体一头雾水。 次日,一则“恒天集团老总陆翊臣夜宿前妻香闺”的新闻惊现头条! 231 伤春悲秋 已经沉寂一段时间的京都,因为赏梅宴的临近,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赏梅宴的本意,众夫人千金几乎都知晓,再加上不久之前传出来有关于太子妃的一些事,众千金似乎都看到了希望。 她们都卯足了劲打扮,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资格争抢那个位置,可是这并不妨碍她们幻想一下。 一大早,苏千澈便被丫环叫醒,朦朦胧胧间收拾装扮了一番,坐上马车时,苏千澈还在打哈欠。 把苏千澈送出来的丫环们目光黏在她身上便移不开眼,众人心里欢欣雀跃,还有着隐隐自豪的小情绪。 如此出色的太子妃,在赏梅宴上肯定能艳压群芳。 马车里的简沐欢看到盛装打扮的苏千澈,眼睛亮得仿佛挂着两盏白炽灯。 “小七,本宫现在才知道,所谓倾国倾城色,究竟是什么样。”简沐欢毫不掩饰地夸赞道。 苏千澈半躺在软榻上,睡眼惺忪地睨他一眼,“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夸你的。” 简沐欢哈哈大笑,“小七,你这样说话,太伤本宫的心了。” “你伤心了?”苏千澈挑了挑眉,“伤心正好,很快便有许多女子来安慰你受伤的心灵。” 简沐欢连忙做投降状,有些无奈地说道,“小七,你就别再调侃本宫了,那些女子,我哪个也不想招惹。” 苏千澈闭上眼,不再理他。 简沐欢却不放过她,他往苏千澈的方向挪了挪,低下头轻声问:“小七,昨晚你醉了没?” “怎么?”苏千澈嘴唇动了动。 简沐欢眼睛亮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昨晚本宫是怎么回的房间?” “以你那副烂醉如泥的状态,多半是爬回去的。” 简沐欢咬牙,“小七,本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这张嘴这么毒?” “现在发现也不晚。”苏千澈睫毛都没动一下。 “小七……”简沐欢的尾音拖得很长,似乎还隐隐带着牙齿摩擦的声音。 苏千澈终于施舍似的看他一眼:“?” 简沐欢眼睛发着光,笑意盈盈:“看来,你已经利用完本宫,不需要本宫配合了。” 苏千澈清了清嗓子:“是大哥把你拎回去的。” “拎?!”简沐欢既高兴又忧伤,高兴的是,他是被苏煊铭送回去的,忧伤的是,他是被苏煊铭拎着的。 本以为,苏煊铭应该像那次送小七回房一样,那样亲密地抱着…… 就算不用抱的,背着也行啊。 “不然你以为他会抱着你回房?”苏千澈懒懒看他。 简沐欢撇过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心思这么轻易就被猜中。 苏千澈敛了敛眉,沉默了片刻才问:“既然已经决定放弃,为何还想要牵扯不清?” 简沐欢轻笑了一声,盘腿坐到软榻上,“小七,你试过二十年眼里心里只有一人的感觉么?” 苏千澈沉默。 她自然是没有的。 “分明是想要离开,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哪怕是他微不足道的关心,也能兴奋好几天,连晚上都睡不着觉。” “明明想要放手,却每次在看到他时,便放任自己,贪恋他的温度,就多一次,就多一次便好。” “他是一座冰山,我这簇小火苗一次次扑上去,熄灭,燃起,再熄灭,再燃起……” “熄灭无数次之后,冰山没有融化,小火苗告诉自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不要再让冰山困扰,可小火苗却又不管不顾地渐渐燃起,再次向冰山扑过去……” 男子的声音很平淡,在寂静的马车里没有丝毫起伏。 “小七,我是不是很……”简沐欢双眸放空,斟酌了片刻,才道:“是不是让人觉得很烦?” 一只手拍在他肩头,简沐欢回过神,转头,就看到女子半坐起身,左臂揽着他的左肩,下巴枕在他的肩上。 “简沐欢,赏梅宴上,你若是表现得好,我就把苏煊铭绑了,送到你床上。” 苏千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大哥这样别扭的男人,就要用强,没有什么是一次强上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就两次。” 简沐欢瞪大了眼,耳朵可疑地红了。 强……强?! 强煊铭么……他想都不敢想…… 他……应该是被……的那个吧?! 对于这一点,简沐欢的认知非常明确。 “别再伤春悲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苏千澈不等简沐欢的回应,说罢就直接躺了下去。 简沐欢还处于懵逼状态,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小七……”他连忙叫她,“这种事,还是不要乱来了。” 上次不小心碰到一下,煊铭就那么生气,若是两人之间真的发生点什么,这辈子他可能都见不到煊铭了。 苏千澈翻个身,背对着他,摆明了不想和他说话。 简沐欢仰天长叹,这么大胆的想法,小七究竟是怎么想到的? 不过……把煊铭绑到床上…… 简沐欢面色突然涨红,连忙侧过头把脑袋藏在阴影里。 只是想想,便觉得,似乎,挺不错…… 皇宫门前,已经停了数十辆马车,装扮得雍容华贵的夫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们,都在此处聚集起来,说笑着往宫内走去。 太子的马车在此处停下时,便有无数道目光投向了马车。 驾车的侍卫掀开了车帘,一身浅黄色锦绣长袍的简沐欢从马车上跳下来。 众夫人和千金的眼睛都亮了。 虽然早已知道太子会参加赏梅宴,可真正看到太子之后,她们心里绷着的弦才松开,而此次宴会的真正目的,才终于确定下来。 简沐欢下车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过身,向马车口伸出手。 众人惊了,竟然还有人与太子同城一撵? 难道是太子妃?! 在众人或直白或隐晦的目光中,一只纤细的手放在了简沐欢手上。 那手莹白,指骨很细,一眼便知是女子的手。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衣角。 白衣女子从马车里缓步走出,就着男子的手,从马车上轻盈跃下,白衣飘飘,姿态绝美,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一男一女,男的俊美,女的绝色,两人站在一起,便自成一道风景,吸引了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周围的目光灼热,苏千澈却仿佛没看到,与简沐欢二人径直往前走去。 一些夫人眼神示意自家女儿,让她们抓紧机会在太子面前露个脸,就算谋不到太子妃之位,能当个侧妃,甚至连侍妾,都是不错的。 小姐们会意,便或近或远地跟着两人,以期得到机会和太子说上几句话。 只是,苏千澈和简沐欢二人一直没有分开,让她们完全找不到机会。 两人刚进凤仪宫,便有丫环迎来,对简沐欢说道:“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简沐欢看一眼苏千澈,见她面色如常,便温和地笑道:“小七,我去给母后请安,你在宫里四处走走,若是觉得无聊,就找个风景好一些的地方等我。” 前来叫人的丫环顿时觉得被喂了精神食粮,什么叫四处走走无聊就找地方等着,难道就那样等着不会更无聊吗? 仿佛看出了丫环的疑惑,简沐欢解释道:“等心爱的人,自然不会无聊。” 说罢,他转过头看着苏千澈,动作极尽温柔地把她的斗篷紧了紧,随后低头,用只有身边的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乖乖等我回来哦。” 丫环忽然觉得,她快要吃饱了。 太子对太子妃这样宠爱,她若是回禀娘娘,会不会被娘娘打一顿? 简沐欢笑意明媚地走了,苏千澈额头黑线数条。 只是让他假装两人关系很亲密而已,他竟然演得如此卖力。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简沐欢说了那么肉麻的话,她会直接把他给扔出千里之外。 简沐欢走后,苏千澈明显感觉到聚集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多且更露骨。 这些人,还真是恨不得把她拆了吃了。 庭院里,众千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苏千澈甫一出现,便仿佛有灯光聚集在她身上,不由自主吸引人的目光。 所有的讨论都停了下来,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这……这是哪家的小姐?” 半晌,有人打破了平静,那人瞪圆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眼底满是惊艳。 凤仪宫里来得较早的千金小姐们都没有看到苏千澈与简沐欢一起,所以并不知晓苏千澈的身份,此刻乍然见到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除了惊艳,更多的却是嫉妒。 这个女子,比在场所有的小姐都耀眼,即便所有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在她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虽然有人隐隐猜到她的身份,却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 苏千澈目光淡淡扫一眼众人,只一眼,她们的位置便已经印在了脑海里。 慢条斯理地越过众人,苏千澈找了处看似无人的地方缓缓走去。 直到女子远离,才有讨论声响起来。 “刚才那个女子……” “你们难道不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相府七小姐。”说话的女子语气酸溜溜的,“听说啊,这相府七小姐可是豪放得很,前有与野男人在大街上私会,后有与男人乱搞丢了清白之身……” “天啊,真的假的?这这……相府七小姐,不是太子妃吗?难道她真的已经丢了清白?” “可不是,这傻小姐本来就作风不正,天天在男人窝里厮混,还能有什么清白?” “那是,为了方便勾搭男人,还把自己装扮成男人,可不就是为了与野男人鬼混吗?” “可是,她都已经丢了清白,为何太子还与她出双入对?这种女人,不应该浸猪笼吗?” 众千金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半的女子都参与了讨论之中,她们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太子选侧妃之事,若是能让太子认清眼前女人的真面目,说不定就能让太子对她们刮目相看呢。 即便是没有参与议论的人,都是面带嘲色,眼底却是深埋的嫉妒。 嫉妒那个女人惊艳世人的美貌,嫉妒她分明是一个傻子,却能一步登天,成为皇上钦点的太子妃! 相府三位小姐身边此刻已经围了不少人,她们都在低声询问着事实真相。 距离秋日宴之后已经过去很久,苏清怡等三人虽然在秋日宴上丢了颜面,可在这之后,她们都极少出门,在府里修身养性,没有了当事人,舆论自然很快便消散下去,此刻三人靠着各自的美貌和在府里的地位,再次体会了一把风光无两的感觉。 “四小姐,现在外面传的七小姐作风不正,行为不检点,是不是真的啊?” “对啊四小姐,你们都是相府小姐,应该知道关于七小姐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吧?” 苏清怡拢了拢斗篷,温婉地轻声道:“七妹妹虽然是相府小姐,可她极少回府,我也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至于七妹妹的作风……七妹妹都已经身为太子妃,还有哪个男人会比太子更尊贵?所以,她应该不会傻到去胡来……” 苏柳烟眉头微微皱起,四妹妹为何要替那个小贱人说话? “四小姐真是心善,那七小姐都已经不把相府当成家,四小姐竟然还替她说话。” “那可不一定,那七小姐不是远近闻名的傻子吗,做过的傻事难道还少?而且,她与怀王有婚约在身之时,便已经与野男人私会。怀王身份够尊贵吧?她还不是照胡来不误。”有人轻嗤道。 苏柳烟心里高兴了,那个小贱人,本来就没有资格当上太子妃。 苏清怡摇了摇头,“她毕竟是相府小姐,你们不要胡乱猜测。” “四小姐,你把她当成妹妹,她可没有把你们当成姐姐,你怎么还这么维护她?” 苏清怡温婉的勾了勾唇,“这是我们府里的家事,各位妹妹就不必操心了。” 众千金又称赞了苏清怡一番,同时把苏千澈再次贬到了尘土里。 相府三位小姐面色不显,也没有附和,众人的议论又落在了太子妃清白一事上。 “无风不起浪,既然会有消息传出来,必然是有根据。”有人很是严肃地分析道。 “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取得了太子妃之位。” 与几个女子一起的安初岚刚从门口走进来,便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怒不可遏地走过去,冲那女子道:“太子妃之位是皇上钦点,你这么说,难道是在置疑皇上的决定?” 那女子轻哼,“皇上的决定我当然不敢置疑。只是皇上虽然英明,却不可能对后院之事了如指掌,若有人有意隐瞒,皇上很有可能会被欺骗。” “哼,十……澈姐姐当太子妃是皇上亲口指定,你们若是有意见就去找皇上,别在背后嚼舌根。”安初岚双手叉腰,微仰着头不屑地睨着她。 女子脸色涨得通红,她的身份地位并不高,在安初岚面前也不敢公然顶撞她。 让她去找皇上?她可不想死。 “那种无耻的事她敢做出来,难道别人还不能议论?”一个高扬的声音响起,那女子转过头,看到走在前面的女子,便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快速走过去,站到女子身后恭敬道,“陈小姐,您来啦。” 陈媛看也不看她一眼,眸光不善地看着安初岚。 在她身侧靠后一点,俞娇妍也道:“岚郡主,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大家谈论这件事,不过是引以为戒,以此告诫自己不要走上歧路,怎么就成了背后嚼舌根了?” “你胡说!”安初岚柳眉紧皱,“这是本就是空穴来风,你们不要胡言乱语,坏了澈姐姐的名声!” “哎呀呀岚郡主,你的澈姐姐,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啊?” 232 简单游戏 “胡说八道!澈姐姐哪里招惹到你们了,你们要这么污蔑她?”安初岚气呼呼地吼道。 俞娇妍娇笑道:“岚郡主,你一口一个澈姐姐,可你口中的澈姐姐,似乎比你还年幼一些,你这般亲热的叫,也不知道她领不领情?” 安初岚一愣,这才意识到,苏千澈还不到十五,可不是比她更小一些? 可是每每想到苏千澈就是十公子,安初岚就下意识把苏千澈当成比她成熟的人。 “哼,本郡主如何叫,是本郡主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安初岚微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俞娇妍一番,“倒是你,你来这里有何用意,想要当上太子哥哥的侧妃?不可能!” 安初岚扫视一番众千金,提高了音量说道:“太子哥哥和太子妃感情深厚,岂是你们这些背后乱嚼舌根的人可以破坏的?哼,太子哥哥最讨厌嘴碎的人,你们要是想进东宫,就把嘴巴放干净点!” 她的话一出,许多还在讨论得热烈的千金都闭了嘴。 不管如何,现在的太子妃和太子关系确实很好,前几日两人都是同进同出,今日来赏梅宴,又是乘坐同一辆马车。 太子妃失身之事,谁也没有实证,或许只是谣传,若是她们因为这个谣传得罪了太子,导致不能进入东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呵呵,岚郡主,你怎么这么替那小傻子说话呢?”俞娇妍却不是安分的主,她看一眼身侧没有发话的陈媛,忽然轻声对安初岚道,“对了,你哥哥安小公子整日缠着二小姐,二小姐对他视而不见,他是不是伤心过度,又去找那傻小姐了?说起来,这位相府七小姐,在男人堆里可是很吃得开呢,前段时间,安小公子不是日日都往千府跑?” 说着,她忽然又提高了声音,周围不少注意着这里的千金都能听到,“你这么维护那苏七小姐,莫不是因为,她差一点成为了你的嫂子吧?” 安初岚被她说得一愣,她向来直率,哪里有俞娇妍那么多花花肠子,此刻听俞娇妍突然把话题转到安初年身上,不由有些懵,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柳眉倒竖,“你胡说八道!” “那你说说,既然你和那七小姐没有关系,为何又要这般维护她?”俞娇妍说着突然哎呀一声,“我怎么忘记了,以安小公子对二小姐死缠烂打的程度,肯定不会轻易去找那傻小姐的,看来,是我误会了。” 安初岚听她句句贬低安初年,不由气得胸脯起伏,直喘大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本就不善与人吵架,更别说她那不争气的哥哥确实是对陈媛死缠烂打。 “提那个蠢货干什么,坏了本小姐的心情。”陈媛扫一眼俞娇妍,看似不耐,实则却是高傲无比。 “是,二小姐,我知道了。”俞娇妍娇笑着应道。 安初岚更是气得牙痒痒,她那愚蠢的哥哥,怎么就这么有眼无珠,看上了这么个高傲的花孔雀? 见安初岚几句话就被堵得没话说,陈媛也失了兴趣,她转过头,目光看向同样被一群人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苏四小姐苏清怡。 这个女人才是她此次最大的竞争对手,其他的人,都不足为患。 苏清怡也在同一时刻看向陈媛,她眸光不变,甚至还微微向陈媛点了点头。 陈媛面带不屑地转过头,心底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其他众位千金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确切地说,是陈二小姐对苏四小姐毫不掩饰地敌意,而苏四小姐却面带温婉,默默承受了陈二小姐敌视的目光。 许多人都知道,若是那傻小姐被刷了下来,太子妃的位置,只怕是会在这两位中选择一位,而她们,就只能争一争太子侧妃的位置了。 虽然已经几乎确定,可总有人抱有幻想,毕竟,连相府七小姐那样的女人都能当上太子妃,或许她们也能呢? 这时,一个嬷嬷装扮得仆妇走了过来,对众千金道:“各位小姐,皇后娘娘吩咐,由老仆带众小姐前去梅园,各位小姐请随老仆来。” 说罢,嬷嬷便转头往回走。 众千金都停止了议论,三三两两地跟上去。 安初岚一张小脸气鼓鼓的,睁大双眼瞪着陈媛和俞娇妍的背影,似乎恨不得把那两人瞪出两个洞来。 她怎么那么笨,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知道她们是在诽谤苏千澈,她可是十一的主子,怎么会胡来? 可她的嘴巴就是不争气,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气得她直想跺脚。 更可气的,是那个猪一样的哥哥,都被陈媛卖了那么多次了,还是执迷不悟,她都要怀疑,那个蠢蛋是不是被陈媛下了迷魂药了。 “岚……岚郡主……我相信你……”一个娇弱的声音在安初岚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安初岚转头,便见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女正怯生生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像是水里浸着的黑葡萄,圆溜溜亮闪闪,看着她的目光中,满含期待。 “你相信我有什么用,别人不相信澈姐……”安初岚咬了咬牙,想到刚才俞娇妍的话,又收回了这个称呼,“皇后本就对她不满,那些夫人小姐们更是各个把她当成眼中钉。她这次危险了,若是她就呆在东宫不出现,那些夫人千金们也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她竟然来了,这不是把自己往她们口中送么。” 俞恋晚咬了咬嘴唇,声音怯怯,眼光却很坚定,“我相信十公子是清白的。” 十公子是小十六的公子,她相信小十六,所以她也相信十公子。 安初岚长吁一口气,“相信又如何,若是她们特意针对十公子,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俞恋晚晶亮的眸子有一些灰暗,过了片刻她狠狠一咬唇,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在大家都跟着嬷嬷走的时候,自己转身跑了出去。 “喂,你……”安初岚显然没想到她会临时跑掉,怔愣间没有拉住她,只见那小小的影子竟然速度很快,片刻间便消失在了门后。 众人的目光都跟随着嬷嬷,所以没有人发现有一个人跑了出去,或许即便是有人发现,也不会在意。 安初岚站了一会儿收回目光,也跟在众千金身后。 凤仪宫极大,众人跟着嬷嬷走了近一刻钟,才来到此次赏梅宴的地点——梅园。 梅园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林子,整片园林里全是梅,放眼望去,纯白的颜色,就像是在枝头铺上一层灵动的雪。 十里梅林,雪海飘香。 在冬日里,能看到如此盛景,着实不易。 梅的香气淡而悠远,即便是满园盛开的梅,香气也不会很浓郁,反倒是淡淡馨香为冬日的萧条增添了几分人情味。 梅园里,有一座古朴的小榭,名为赏梅轩,踏入梅园便能看到。 此刻,赏梅轩中已经坐了十几个贵妇人,以皇后为首,相府夫人尚书夫人国公夫人依次而坐。 此次前来的千金虽不少,可夫人们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与皇后坐在一起的,能在此处的,都是在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的夫人。 夫人们正在与皇后喝茶,表面看去倒是和和气气。 这时,前去领人的嬷嬷走了进来,行了礼恭敬地对皇后道:“娘娘,小姐们已经带到。” “候着吧。”皇后放下茶盏,小指上纤长的鎏金镂空护指轻击在茶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本来较为静谧的梅园里,因为众千金的进入,显得青春而热烈起来。 众千金都经过悉心装扮,虽因为冬季着衣较厚,极难显现出身材,所以各位千金都在饰品上精心下了功夫,冬日的阳光下,各种配饰闪闪发光,晃花了不少人的眼。 一园梅花的颜色,被花枝招展的小姐们比了下去。 苏千澈是最后一个到梅园的,不怪她高调,实在是没有人通知她,她在凤仪宫某处角落里差点睡着。 她进入梅园的那一刻,吵闹的场面再次安静了一下,苏千澈感觉到众人各异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不到,便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看来,人都到齐了。午膳时间还未到,趁着闲暇,本宫便与各位玩个游戏。”皇后手指向后勾了勾,示意由身后的嬷嬷说话。 站在赏梅轩前一众千金的心都提了起来,她们知道这是皇后对她们的考验,若是玩好了这个游戏,说不定就能选中,成为太子殿下的侧妃。 嬷嬷面容冷肃,声音淡淡地说道:“这次的游戏很简单,梅园里共一万一千两百棵梅树,这些梅树上,共藏着五十二个香囊,香囊与花同色,每个香囊里有一道题,取得香囊并解答出里面的问题,再找到梅园里的太子,便可以向他提一个小小的请求。” “获得香囊每个记一分,答题正确一个记三分,答案由众位小姐告知太子。” “所获分数越多,太子给能的,便越多。” “游戏结束后,获得积分最多者,可以向皇后娘娘提一个请求,只要不是很过分,娘娘都会答应。” 几句话下来,众千金都懂了嬷嬷的话,只是,这个所谓的简单,完全就只是所谓的! 偌大的梨园,整整一万多棵树,只有五十二个香囊,香囊还与梅花同色,这不就表明要在一万多棵树上去一一去找香囊,找到之后还要解题,解题之后还要再去找太子,找到太子,还要斟酌自己的请求,因为他极有可能会拒绝! 这看似容易的游戏,不仅要考验眼力,智力,细心,还有对太子心思的揣摩,简直困难得不能再困难了好吗?! 但是众千金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因为就算只有很小的机会可以向太子提一个请求,她们也会尽全力去做。 更何况,第一名还能向皇后提请求,皇后本就对太子妃不满,她们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 想到此处,众千金心里再没有了疑虑,取而代之的是信心满满,跃跃欲试。 苏千澈勾了勾唇,唇角带着浅浅嘲弄的弧度。 这分明是在耍着她们玩呢,她们竟然还很高兴的样子。 不过皇后做这一出,倒是看不出来是不是针对她。 既然皇后喜欢玩,她就陪皇后玩玩好了。 游戏没有规则,也没有规定不能抢别人的锦囊,所以,她完全不必自己动手。 “此次时限为两个时辰,期间可以回赏梅轩用膳,众位夫人也准备了些小礼物,望各位千金好好表现。”嬷嬷道:“两个时辰之后,所有千金都要回到赏梅轩。” 嬷嬷一声令下,大半千金都快速却又不失风仪地跑了出去。 连苏清怡和陈媛都在众千金的簇拥之下往梅林深处走去。 安初岚挪动脚步走到苏千澈身边,低声问她:“你要不要与我一起,我会些功夫,找锦囊肯定比她们快。” 刚说完才想起来,眼前的女子可是十公子,十公子的实力,深不可测,自己这点工夫,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 苏千澈淡淡看她一眼。 虽然她与安初岚接触极少,可对她却也有些印象,毕竟,她是第一个这么大胆地追逐十一的女子。 以至刚才在前院安初岚为了她与人吵得面红耳赤的场景,她安初岚也没有忽略。 安初岚正暗自懊恼之时,却听到耳边女子慵懒却动听的嗓音,“好。” 安初岚讶然地看向苏千澈,她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不等她再次确定,苏千澈已经慢悠悠地向梅花林走去。 安初岚再顾不得什么,连忙跟上。 前来参加赏梅宴的千金共五十三人,香囊却只有五十二个,她们已经落后许多,若是再耽搁一会儿,怕是很难找到香囊。 众千金进入梅林海,便各自分散开来,显然打算单独行动。 梅林极大,千金五十多人,再加一些丫环,共百余人,分散各处,连别人的影子都极难看到。 苏千澈走进梅林,往后看一眼,见赏梅轩已经看不到这里,便轻盈地跳上了梅树,站在顶上往远处看去。 梅树枝条极细,目测连几岁孩童的重量都承受不住,苏千澈站在上面,却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连枝条都只微微弯了弯。 倒是因为她的举动,不少梅花从枝头掉落,像是落雪飘零,在半空蝴蝶般轻盈飞舞。 安初岚抬头,便见女子一身白衣隐在梅花中,她的肌肤白皙,容色清冷,分明慵懒随意,无意争春,却比她脚底灿然盛放的梅花花海更引人几分。 不过片刻,苏千澈便从梅树上跳了下来,也不管安初岚眼底惊艳复杂的神色,径直挑了一条小道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安初岚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嬷嬷说香囊与梅花同色,挂在树枝上必然要认真观察才能看到,只是苏千澈走得虽然不快,却也不够时间让安初岚观察两边的树的。 “十公子,你不找香囊吗?”安初岚见苏千澈目不斜视,目光丝毫未在梅树上停留,不由略显好奇地问。 “为何要找?”苏千澈懒懒反问。 安初岚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难道你连游戏规则都没有弄清楚?” 她们的目的不就是找香囊吗? 苏千澈轻笑一声,悠闲地踩着一地雪白的落梅,闲适的姿态仿佛在闲庭信步。 “有人会送上门来,我为何要去找?” 女子声音慵懒,嘴角带着些戏谑的笑,虽然她什么都没做,安初岚却觉得,眼前的女子已经掌控了全局。 她的从容姿态,并不是装出来的。 安初岚忽然觉得,她之前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这样的女子,只怕不会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233 验身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安初岚还是忍不住问了,“你的意思是,去……”她斟酌了一番用词,“……拿别人的香囊?” 苏千澈没有说话,安初岚便当她是默认了。 “可是如果我们不去找香囊,就得不到里面的题,就算把香囊全部抢过来,也没有胜算。毕竟一题可是记三分,相当于三个香囊啊。”安初岚不死心地到处看,“若是你拿不到最高分,很可能太子妃地位不保,难道你就不担心?” 苏千澈随手折了一枝梅花,放在手中把玩着。 若是太子妃之位能如此轻易就被解除,那么她一定会非常配合。 “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安初岚小小声地问。 苏千澈懒懒勾唇:“有何可急的,她们想要对付我,无非就是那一种手段。” “你是说?” 苏千澈不语。 安初岚只得换了话题:“太子哥哥为什么会答应这么无聊而且专门针对你的游戏?” “专门针对我还算不上,或许还是一种皇后震慑太子的手段。”苏千澈懒洋洋说道。 “和太子哥哥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苏千澈扬了扬眉,淡淡斜睨她一眼。 “额……”安初岚用手指挠了挠脑门,“你是说,太子哥哥会答应,也是因为皇后的原因?” 苏千澈挑了挑唇角,算是默认了。 安初岚难得的没有接话,苏千澈以为她已经没有了问题,正要继续前行,忽地,她感觉自己被人拽住了。 苏千澈转过头,便见安初岚左手扯着她的披风,右手指着一个方向,“等一等,刚才那边有个人,她好像拿到了一个锦囊。” “你想去抢?” 安初岚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便不由愣住了,“这不是你的主意吗?” 可为何看到有猎物,她却不出手? “难道,你是想让我去?”安初岚眼睛亮了一下,十公子是想看她的表现吗? 苏千澈额头黑线一条,抬手拍了拍自己的披风,安初岚很识趣地把手拿开了。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苏千澈道。 “哦。”安初岚垂了垂头,似乎有些小失落。 苏千澈不理会,走过一段路之后,便又跳到梅树上,向远处眺望。 梅林确实很大,她们现在已经深入林海,放眼望去,便可看清楚整个梅林布局。 梅林深处不再是一片雪白,倒是有各种不同颜色的梅花,红粉白绿应有尽有。 苏千澈看了片刻,便跳下来,目的明确地向前走。 “你看到什么了?”安初岚觉得,十公子太过沉闷,她一定要担好活跃气氛的责任,否则两个人在这片梅林里一直不说话,会被闷死。 “太子。”苏千澈没有隐瞒。 “啊,你要直接去找太子?” “为什么不?”苏千澈挑眉,眼底带着丝丝邪气。 安初岚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那双眸子如装着一片星空,深邃寥远,只是看着她,便仿佛置身一片星海之中,光芒璀璨夺目。 “真美……”安初岚不由自主地说道。 她终于知道,为何刚开始容貌并不出色的十公子会吸引璃王和怀王的注意,眸中藏着星辰海的人,怎会是普通女子? 安初岚暗自感叹着,其实,这也是十一心甘情愿跟着她的原因吧? 有如此比明珠更为耀眼的女子在前,十一还会看到她这样的萤火之光吗? 在安初岚思索间,两人已经来到梅林尽头。 一棵浅粉色花瓣的梅树下,黄衣男子斜倚在树干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树上,他双手枕在脑后,微闭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听到脚步声,男子睁开眼,刹那间,仿佛所有的阳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明媚而耀眼。 “小七,果然是你。”简沐欢看到苏千澈,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在看到女子的那一刻,眼底还是毫不掩饰的惊艳,“才不到一个时辰不见,再次见到你,你还是美得令我窒息。” 男子站起身,携着满园梅林的艳色,笑意明媚地向苏千澈走过来。 苏千澈额角跳了几跳,看着他比花儿灿烂的笑容,极力压抑着自己,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太子哥哥,你和太子妃姐姐感情真好。”安初岚看着二人身边的粉红色泡泡,双眼都在放光。 “那是当然。”简沐欢抬手搂住苏千澈肩膀,用力把她往身边揽了揽,笑眯眯地说道:“岚儿,你不去找香囊,来这里干什么?” 苏千澈用手中的梅花枝戳了戳男子胸口,轻声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虽这般说着,她却没有挣脱,整个梅林都在皇后的监视之下,她自然要把戏做足。 “你说什么,因为刚才的分离,现在想我了?”简沐欢握着她作怪的手,低下头在她眉心轻轻一吻,“我也想你了。” 苏千澈在心里吐槽了一万字弹幕,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不得不说,简沐欢演得很到位,至少现在明面上唯一的观众已经被他忽悠了。 苏千澈瞄一眼安初岚,便见她一张脸倏地涨红,双手抱着脸颊,两只手遮着眼,指缝张开,两只眼睛透过指缝直直地看着他们。 安初岚只觉得脸上烧红一片,分明想要转过头去,却又舍不得转眼错过这幅美丽的风景。 “我们去那边歇息。”简沐欢揽着苏千澈,旁若无人地走到一边的木亭中。 安初岚很纠结,太子的意思,明显是不想让她去打扰他们,可她又很想看更多脸红心跳的场面,至少她也可以学一学,怎么撩十一…… 怎么办怎么办? 亭子里备了茶酒还有糕点,分明是已经做好了长久作战的准备。 “这里有亭子,你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苏千澈两指捏了一块糕点,正准备往嘴里送,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抢走了她的糕点,又递到她嘴前。 “这种小事,由我来做就好。”简沐欢笑容柔和而明媚,“站在亭子外,当然是为等你,好让你一眼就看到我。” 即便知道他是在做戏,苏千澈还是被他眼底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闪到。 苏千澈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胳膊。 简沐欢若是用这等功力去撩苏煊铭,或许早已经成功了。 有人帮忙拿着,苏千澈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糕点,随后手掌竖在唇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现在这样做,就不怕大哥知道了,吃醋?” 愿意是为提醒简沐欢,谁知,他听到之后眼底笑意却更浓了,“你觉得,煊铭会吃醋?” 苏千澈嘴角抽了抽,这家伙的脑回路,似乎也不太正常。 安初岚找了一处视线绝佳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站着,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半捂着眼睛偷偷看着二人。 哇,他们好亲密啊! 苏千澈睨一眼角落里的女孩,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你为何要答应皇后玩这种游戏?若是有五十个千金都来向你提要求,你不是要累死?” 简沐欢并未避讳,声音也是不高不低,“母后的要求,我自然是要答应的,再说,这个游戏关系到你,我怎会拒绝?” 苏千澈再次佩服他的功力,句句撩人,还能不着痕迹,真难想象他竟然二十年都没有拿下苏煊铭。 “我可是很期待,小七会向我提什么请求。”简沐欢浅棕色的眸子看着她,眸底溢出灿烂的笑。 “泥垢了!”苏千澈眉心直跳,“能不能恢复正常?” 她说什么让他扮亲密啊,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简沐欢很委屈,只是他眼底却丝毫不见委屈的神色,甚至还带着些促狭的笑意。 苏千澈微眯起眼,两指捏住他的下颚,大拇指在光滑的皮肤上轻轻摩挲,“这样调戏小姑子真的好吗?”手指用力,苏千澈在简沐欢耳畔轻道,“嫂子。” 简沐欢身体骤然僵住,随后脸色爆红,仿佛石榴一样的晶透润泽。 “你……你别胡说……”简沐欢有些慌乱,又有些隐秘的惊喜从心底淌过,随后,却又很快被黯然替代。 不过短短片刻,数种情绪变幻,简沐欢只是闭了闭眼,便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个游戏很简单,只要人多,就可以拿到更多的分数。”简沐欢分析道:“我想,这些千金应该被分为了几个小团体,人数越多的小团体,拿到高分的几率就越大。” 说着他看了苏千澈一眼,“看起来母后很了解你,所以设置了答题给三分,也就是说,即便你抢了所有的香囊,也不一定能拿到最高分。” “这么说来,最高分必然是别人的了。”苏千澈晃了晃茶杯,“那么,她们会提出什么样的请求呢?” “直接提废了我太子妃的身份必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拿这段时间的流言做文章,是必不可免的。” 简沐欢撮一口茶,道:“此次最重要的目的,想来就是这个。”随后他又问,“小七,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两个人得了最高分,母后会如何?” “皇后的话,自然不会收回,她也没有特意强调,若是有两个最高分出现该如何做。也就是说,皇后是默许两个最高分存在的。” “……有人来了。”简沐欢轻嘘一声,转头看向亭外。 目光所及处,并没有人,苏千澈却轻笑一声,站了起来。 “开始工作了。”苏千澈喝完了杯中的茶,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离开了凉亭。 一直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安初岚再一次震惊了,只一眼,白衣女子便在她眼前消失,她甚至都不知道苏千澈是如何离开的。 “太子哥哥……”安初岚挪动到简沐欢身边,轻声对他道:“此次陈二小姐和苏四小姐都参加了游戏,她们可不会只想当侧妃……” “岚儿真聪明。”简沐欢笑着夸赞一句,“岚儿,可不可以帮太子哥哥一个忙?” “什么忙?”安初岚高兴地问,眼睛里都是光。 要是能帮到太子和十公子,十公子会不会感谢她,会不会答应她让她和十一见面? 简沐欢手指轻点桌面,笑着道:“就去告诉玩游戏的小姐们,就说……只要小七愿意,本宫此生只娶她一人。” “哇~”安初岚双眼冒桃心,“太子哥哥好深情,看来那些女人注定要失望而归了。” “去吧。”简沐欢笑道。 “嗯嗯。”安初岚连忙点头,快速出了凉亭。 安初岚走后不多时,便有一位千金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这位千金姓木,是第一个前来找简沐欢的人,本想着不需要太多分,只要她是第一个,太子肯定会有印象,比别人也多了不少优势。 只是当她找到太子的位置,兴高采烈地跑来之时,途中却遇到一个女人拦路抢劫,直接把她的香囊抢走,好在她够聪明,把香囊里装的问题的纸条毁了,现在答案就在她脑海里,那个女人想抢也抢不了。 当看到坐在凉亭里的太子时,木小姐因为香囊被抢而产生的怒气彻底消失,只剩下满心的羞涩。 她踩着小碎步,极力表现得从容而优雅。 “参见太子殿下。”女子俯身,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木小姐不必多礼,过来坐吧。”简沐欢嘴角笑意满满。 他向来是阳光明媚的人。 木小姐却有些受宠若惊,她与太子只是初次见面,太子竟然知道她的姓氏,难道太子对她其实也是很关注的? 女子面色羞红,羞答答地在石凳上坐下,“太子殿下,小女子身份低微,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还能知道小女子的姓氏……” 简沐欢手指缓缓敲击桌面,嘴角笑意不减:“木小姐,本宫答应过太子妃,不能与其他的女人说过多的话。” 不远处的苏千澈突然打了个喷嚏。 如此直白的不想与她过多交谈的话,让木小姐面色更红,随后很快脸色发白,过了半晌才道:“殿下,你身为一国太子,怎能被太子妃左右思想……” 这样的话,也只有在和气的太子面前,她才敢说出来。 简沐欢却笑起来:“本宫倒是觉得,有太子妃管着本宫,还挺不错。” 木小姐低垂着头,咬了咬唇道:“那小女子就说答案吧。” 女子说出了答案,简沐欢点点头,笑着道:“木小姐的答案是对的,不知道木小姐想提什么样的请求?” 女子刚熄灭的激情又燃了起来,太子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她是不是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提请求了? 只是想到太子刚才的态度,女子还是很保守地说道:“殿下,可以送小女子一件小礼物吗?” 简沐欢毫不犹豫地摇头,“抱歉,本宫身为男人,只会给心爱的女子送礼物。” 木小姐暗自咽一口血,这么小的请求太子都不愿,那还有什么请求他会愿意? 最后,木小姐带着简沐欢对她的夸赞‘蕙质兰心’喜忧参半地离开了。 木小姐之后,又陆续有几位小姐找到太子,只是她们每一个人的请求都被太子以同一个理由拒绝。 太子妃不喜欢。 同时,安初岚的话也在梅林中传出,加之前几位小姐的遭遇,众千金几乎都相信了一点,太子对太子妃宠得没边了! 两个小队之首陈媛和苏清怡恨得牙痒痒,她们本是来让那女人吃不了兜着走的,却猝不及防被灌了几斤精神食粮,让她们咽不下吐不出,难受极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单独行动的小姐们虽然拿到了香囊,却被两个小团体的人抢了,甚至连问题的答案都被她们用各种方法翘了出来。 苏千澈半倚在梅树上,嘴里懒懒叼着根草,半阖的眸中,映出不远处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 以苏清怡为首,苏柳烟和苏凝雪站在她身侧,其后便是一些苏千澈并不认识的人,只是,这并不影响她们对苏千澈的敌意。 “又是这个贱女人!”有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千澈咬了咬嘴里的草,慵懒的眸光淡淡扫了说话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本来穿得挺厚,却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从心底深处涌出,她下意识抖了抖,紧闭上嘴。 看到苏千澈,相府三位小姐神色各异,苏清怡款款走上前,声音温婉地道:“七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没有找到香囊?四姐姐这里有几个,你若需要,四姐姐可以给你。” 苏凝雪咬牙盯着苏千澈,目光狠厉,都怪这个贱女人,唆使她去找璃王,所以她才会被璃王讨厌,都是这个可恶的女人! 苏凝雪盯着她,恨不得用目光把她洞穿,若是眼光可以杀人,苏千澈只怕是已经死了好多次了。 苏千澈吐了口中的草叶,缓缓道:“既然四小姐乐于助人,那就麻烦四小姐把香囊都交出来,也省得我再动手了。” 听到她理所当然的话,众千金一半气怒无比,一半却是不屑地冷哼。 苏清怡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不过很快被她掩饰过去,依旧文静温婉:“七妹妹,你的要求四姐姐怕是做不到,这里有两个香囊,算是姐姐给七妹妹的见面礼,你不要嫌弃。” “我当然嫌弃。”苏千澈毫不客气地说道。 此话一出,本来就看不惯她的千金们顿时怒了。 “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算什么东西,四小姐好心送你香囊,你不领情就罢了,竟然还敢嫌弃!” “真是不知好歹!” 她们的声音尖细,寂静的梅林里很快热闹起来。 苏清怡面上带着委屈,眼底却划过一抹清冷的笑。 显然,她并未把苏千澈放到眼里。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身体微微一动,下一刻便出现在苏清怡面前,纤细的手指掐上她瘦弱的脖颈。 苏清怡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动手,有片刻怔愣,却很快反应过来,面色有些慌乱,却依旧镇定,“七妹妹,杀人可是重罪,这里还是皇后的梅园。” 苏柳烟等人见苏清怡落在苏千澈手上,顿时慌乱地尖叫起来。 “闭嘴,否则我就掐死她。”苏千澈懒懒说道。 “你……你敢!”苏柳烟指着她,手指一阵哆嗦,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 苏千澈不想与她们多费口舌,“把香囊交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她只拿走香囊,不会撬开她们口中答案,毕竟若是没有人给皇后提要求,那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 至于为何要拿走香囊,当然是要让她们知道她的存在,并且让她们的怒气值达到最高程度。 拿着多出来的十几个香囊,苏千澈晃晃悠悠地往另一处走去,剩下苏清怡等人咬牙切齿地用目光凶狠地瞪她。 两个时辰之后,游戏结束,众人又聚集在了赏梅轩。 这一次,几乎所有千金看着苏千澈的目光中都带着怨恨,让苏千澈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过是抢了她们的香囊,又没有抢她们的男人,用得着这么仇视么,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安初岚再次挤到苏千澈身边,笑眯眯地看她,眼底带着粘腻的表情,看得苏千澈毛骨悚然。 “太子哥哥说,此生只娶你一人呢。”安初岚用最低的声音说道。 苏千澈眉角跳了跳,简沐欢说的是此生只嫁一人吧! 一束目光射向她,苏千澈抬眸,便见简沐欢坐在皇后身边,笑得一脸灿烂。 苏千澈翻个白眼。 “这次游戏已经结束,此次获得分数最多的,是尚书府陈二小姐和相府苏四小姐。”嬷嬷看着赏梅轩前的一众人道:“因为二人分数一致,都是五十一分,所以,你们可以分别向娘娘提一个请求。” 提请求只是提,皇后会不会答应,就要看她的心情了。 这样的结果在苏千澈的意料之中,只是皇后为何要设计两个最高分,难道是因为没办法拒绝大夫人? 皇后点点头,“不太过分的请求,本宫都会答应。” 陈媛率先上前,沉声说道:“皇后娘娘,小女子一直崇拜太子殿下,得知皇上指定了太子妃之后,也是无比欣慰。只是……” 她停顿了片刻,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她,陈媛不由仰起头,略带沉痛地说道:“只是小女子听闻太子妃行为不端,只怕皇上和太子会遭小人蒙蔽。若是太子妃还未出嫁便已经没了清白,不止皇上和太子会失了脸面,连整个东刖都怕是会被人嘲笑。” 苏千澈微微勾唇,果真是为了这事啊。 其他人都面带探究鄙夷看向苏千澈,唯有一位夫人眼底略带担忧,苏千澈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陈媛没有继续,嬷嬷很配合地说道:“陈二小姐,你的请求是?” 陈媛行了一礼,“小女子希望皇后娘娘查清,太子妃是否还是清白之身,若太子妃本身清白,此次查证之后也可以还她一个公道,若太子妃清白已失,还请皇后秉公处置。” 此话一出,场面有片刻寂静。 身为太子妃,要在出嫁之前验身,本就是一种羞辱,不管苏千澈是否清白,此处若真让人验身,以后只怕是也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可陈媛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打着为皇室颜面着想的旗号,只是要验一个女人的清白,若是皇后不答应,只怕是会遭人诟病。 安初岚想要替苏千澈说话,却因为皇后在场,不敢随意插嘴,只能干着急。 简沐欢眉头微微皱起,虽然他和苏千澈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苏千澈并未告诉他解决办法,她会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其他的千金小姐们都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不是很嚣张吗,验身之后,看她还如何嚣张! 234 是很好看 苏千澈抬眸,眸光流转间,把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她们大多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因为苏千澈没有后台,无人为她撑腰,所以此刻也没有人替她说话。 皇后没有说话,表情端庄,看不出心中所想。 简沐欢想到他扮演的角色,焦急又不失敬重地对皇后说道:“母后,验身就不必了,儿臣相信小七。” “太子殿下,您和太子妃感情好,自然是偏袒她,太子妃若是没有做出出格的事,又怎么会害怕验身?除非,她已经不是……”陈媛眼角微挑,得意地扫一眼一言不发的苏千澈,又诚恳地请求皇后,“皇后娘娘,这就是小女子的请求,希望皇后娘娘答应小女子。” “母后,你连儿臣都信不过吗?”简沐欢声音抬高,清亮的嗓音中有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殿下,您可别被她蒙骗了,她根本不是好人,刚才还把我们所有人的香囊都抢了!” “对啊殿下,您根本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您可别被她骗了!” “皇后娘娘,陈二小姐也是为太子着想啊。” 安初岚不时焦急地看几眼简沐欢,显然希望他能做主把这次验身免了。 简沐欢转头看向苏千澈,见她脸上一片平静,便没有再开口。 “本宫答应了。”皇后右手一招,便有两个仆妇上前,欲要把苏千澈拉出来。 其他人全部退到两侧,中间只余苏千澈一人。 “呵呵,我敢打赌,这个女人肯定会被浸猪笼……” “验身之后,就能知道这个女人不要脸的真面目。” 苏千澈唇角轻勾,正要开口。 “住手。” 声音从梅园外传来,众人都转头看去,想要看看是谁竟敢阻止皇后的命令。 苏千澈转过头,看到来人时,微眯了眯眼。 阳光正好,冬日的阳光并不炽热,光束却带着暖意,照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浅金色光辉。 他带着银白色面具,面具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男子暗金色双眸里,也似有冰冷光芒闪动。 却在看到一人独立的白衣女子那一刻,眸中冰冷尽失,仿若夕阳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梅园外,云烨推着简璃缓缓走来,随着男子的靠近,原本轻松的氛围,变得紧张了几分。 谁都知道,太子妃还是‘十公子’时,璃王殿下就对她极为维护,而现在,璃王殿下在这种时候来到梅园,难道也是为了这个女人? 可太子妃现在身份已经变了,若是璃王殿下再插手,那可就不是验身就能解决的了。 在众人或震惊或惊疑的目光中,云烨推着轮椅进了梅园中。 皇后在看到简璃的那一刻,便握紧了拳头,眸中霎时波涛汹涌,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插手更好! 现在那女人的太子妃之位是皇上钦点,可不是曾经怀王那可有可无的婚约,若是简璃再不知好歹想要抢人,那么他就是公然反对皇上,即便皇上再宠他,也不会允许。 “参见璃王殿下!”众夫人小姐皆向简璃行礼。 苏千澈象征性地弯了弯身,目光落在简璃身后一言不发的女子身上。 这个女人,以前从未见过。 不过,她与简璃接触本就不多,不认识他身边的人,再正常不过。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那女子转眸,眸光在苏千澈脸上停留片刻,便又波澜不惊地离开,整个过程中,女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九弟,你要来这梅园,也不派人通知皇嫂一声,皇嫂好派人去接你。”皇后客套了一句,随后道:“今日是为太子举办的赏梅宴,不知九弟来这梅园,所为何事?” 听到皇后的话,简沐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璃王也会来,璃王应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直接抢人吧? 简璃目光淡淡扫过站在苏千澈身旁两个粗壮的仆妇,“皇嫂这是要为太子妃验身?” “太子妃地位尊贵,不能让不清不白的人占了位置。”皇后手指摩挲着小指上尖细的护甲,幽幽说道,“九弟不会想要反对吧?她可是你的侄媳妇,这种事,九弟只怕不好插手。” 苏千澈微微皱眉,皇后这话,表面上是说简璃无权管这事,可被她这般毫不掩饰的说出来,却有了另一层含义。 皇后是在故意激怒简璃? 苏千澈摩挲着下颚,她要不要开口呢? 简璃来了,会不会把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以至不受她控制? 简璃听了皇后的话,勾唇轻笑,嗓音动听如琴瑟丝丝入耳:“既是为太子选妃,当然不能掉以轻心,为太子妃验身一事,本王自然不反对。” 此话一出,所有怀疑简璃来此目的的人都愣住了。 难道,十公子在璃王面前失宠了? 也对,十公子现在已经是太子妃,璃王身为太子亲叔叔,自然是要避嫌的。 “九弟明白此理,自然是最好的。”皇后勾了勾唇,笑得很自然。 “只是……”简璃轻笑,尾音微微拉长。 众人的心都被他悠扬的声音撩得提了起来。 “只是什么?”苏凝雪下意识接话道。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聚集在她身上。 皇后和璃王殿下说话,她竟然敢插嘴! 不少人此时都想起了秋日宴上,苏六小姐不顾廉耻地爬上璃王殿下的床,却被璃王毫不留情地赶出来的场景。 简璃转头,看着苏凝雪,似笑非笑,“苏六小姐,好久不见。” 苏凝雪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狂跳的心让她呼吸不畅。 她通红着脸,面上带着羞涩。 璃王殿下竟然记得她,是不是说,其实那一次,她还是成功的?! “璃王殿……” 简璃轻笑着补充了剩下的话,“没想到,你也来了太子的选妃宴,本王还以为,你会在相府度过余生。” 苏凝雪面上血色尽褪,一张脸霎时惨白如纸,连心跳都在此刻骤然停止。 人群中静默了片刻,随后便传出了被压抑的笑声。 爬了璃王的床被拒绝,现在又来参加太子的选妃宴,这样的女人,可不就该嫁不出去,在相府度过余生。 苏千澈微微挑眉,简璃这句话说得有些恶毒了,不过,她倒是挺喜欢。 相比身体上的伤害,精神上的折磨才更为痛苦,特别是,这句话还是从苏凝雪喜欢的人口中说出,只怕现在苏凝雪连死的心都有了。 苏凝雪惨白着脸,猛地垂下头,向皇后告罪之后,脚步慌乱地跑了出去。 伴随着她的离开,依旧还有笑声和刻意压制的议论声,在相府几人耳边响起。 大夫人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她们从未得罪过璃王,为何璃王却要在这种场合针对她们?! 皇后眉头皱了皱,这些人都是她叫来的,简璃却直接把人赶走,这样的做法,明显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九弟,一个女子而已,你如此针对她,岂不是失了风仪。” 简璃粉嫩的薄唇轻勾,完美的弧度,“本王对想要爬本王床的女人,向来没什么风度。” 他的声音轻浅,分明柔和,却让一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不少人都想到了曾经的传闻。 有官员想要拉拢璃王,便送了绝色女子到璃王府,只是,那些女子很快便被扔出来,出来之后,没有一个是能喘气的。 相对来说,璃王对苏凝雪的惩罚,已经是非常非常轻了! 皇后显然也想到了这样的传闻,于是便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刚才的话:“既然九弟也同意验身,那就把太子妃带下去吧。” “皇嫂,本王的话还没说完。”简璃左手轻点着额角,目光淡淡扫过一众千金,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体,“既是为太子选妃,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都该验一验。”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便再次响起了议论声。 “啊?我们也要验?” “这……我们可都是黄花大闺女……” “我们都还不知道会不会被选上,就要被验身,好羞耻……” 苏千澈撇了撇嘴,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却和她想的一样。 简璃笑容依旧,声音不疾不徐,“太子选妃可是大事,怎能让不清不白的人混了进来?” 皇后脸色有些青,简璃这是在拿她的话打她的脸! “你们若是不愿,直接离开此处便可。”简璃说得很轻松,一点也没有强迫人的意思。 可是来到此处一搏的,又有几个愿意在事情还未定下来之时,就直接离开? 万一太子就选上她们了呢? 倒是安初岚,直接跳了出来,连连摆手道:“我退出!” 她本来就是因为苏千澈才来了此处,又不是真正选妃,怎么会去验身? 也有几个人一脸纠结,她们觉得自己没办法选上,但是却又不想错过那微小的机会,于是便一咬牙,选择了留下。 反正此处次验身的千金小姐那么多,即便是传出去,也不会觉得丢脸。 又等了一会儿,只有安初岚一人选择退出,其他人都没有意见,皇后自然也没办法拒绝这个提议,毕竟连太子妃都要验身,其他人哪有不验身的道理? 为了公平起见,验身由皇后身边的嬷嬷和三位地位最高的夫人所带的嬷嬷来完成,却在这时,简璃又发话了。 “太子妃是由皇上亲自指定,玉体金贵,自然不能由寻常人验身。”简璃看着苏千澈,一抬眸一挑眉,眸中便是潋滟波光。 皇后眉头皱得更紧,“九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璃勾唇轻笑,“太子妃,由本王带来的人,亲自验身。” 他抬起手,葱白的指尖指向身后女子,“这位是柳神医的师妹,姜大夫,医术高明,比之柳神医也不遑多让,让她给太子妃验身,皇嫂可有意见?” 被称作姜大夫的女子听到这样的夸赞,表情依旧一成不变。 苏千澈心里微微一动,此刻才清楚地知道,简璃前来,完全是为了她。 这个举动,倒是深得她心,毕竟,她不可能让人那般触碰她的身体。 皇后气得快要炸裂,简璃不仅把所有千金都坑去验身,现在竟然还要徇私,让唯一需要验身的人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不管苏千澈有没有失身,只要经过简璃之手,她必然就是清白的! 可他带来的人是姜大夫,姜大夫之名,比之柳神医虽然略逊,但是她的医术却不容置疑,皇后不能否认,因为皇后本人,就曾经在姜大夫手上治过病! 若真是姜大夫,皇后完全无法拒绝,除非,她不承认这个人是姜大夫。 皇后眸中情绪变幻了数次,却依旧无法下定决心。 “璃王殿下,姜大夫之名,自是如雷贯耳,只是,若只由姜大夫一人验身,对其他小姐怕是不公平。”大夫人方忆颜开口道。 小贱人失身是必然,她怎能让璃王坏了大事? “你们这是不相信姜大夫,还是不相信本王?”简璃声音轻浅,似有寒风轻轻吹过,“至于公平,等她们当上太子妃,再来向本王要公平。” 所有人都噤了声,璃王的霸道向来是有目共睹,只是在皇后面前,他还能如此,分明是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 但是,大夫人筹划了这么久,怎能功亏一篑? 即便是顶着压力,她也要为苏清怡争取到太子妃之位。 “璃王殿下,臣妾也相信澈儿是清白的,所以不惧验身,但是,璃王殿下这么做,只会让人误以为澈儿不敢验身,怕是会引起人猜疑。” “方姐姐的话,妾身也赞同,既然太子妃是清白的,那又何惧验身?”尚书陈夫人也附和道。 另几个夫人同样附和,一时间,园子里再次响起对苏千澈是否清白的各种讨论。 简璃靠进椅子里,手指轻抚着面具上的泪状纹饰,嘴角的笑意柔和迷人。 看到他这样的笑,简沐欢心尖一颤。 璃王可不是一个爱讲道理的人,这些女人若是太过分,只怕是难以见到明天的太阳。 “都别争了,这样吧,由本宫和姜大夫为太子妃验身,你们谁还有意见?”简沐欢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太子妃是本宫的妃子,本该由本宫验身,其他人,即便是女人,本宫也不会让她们接触太子妃。” 话音还未落下,简沐欢便感觉到一股冰寒的气息直射而来。 他僵硬的转头,便见简璃暗金色双眸锁定着他,嘴角的笑意完美至极。 简沐欢连忙转头不再看他。 太子都这般说了,其他人再有意见,就纯属找茬了。 太子对太子妃如此宠爱,若是太子妃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太子肯定会暴怒,太子妃是否失身,必然瞒不住。 既要验身,自然不会在梅园,众人出了园子,来到一个空旷的房间外。 苏千澈是第一个验身的,她慢悠悠的走进房间,姜大夫紧随其后。 简沐欢自然也是要跟上的,只是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脚底下像是踩着冰刀一样,冰寒彻骨。 简沐欢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心底却在哀嚎。 璃王叔,这是权宜之计啊权宜之计,他又不会真的看小七的身体,他还想多活几年啊! 简璃却没有听到他的哀嚎,目光依旧。 房间里,苏千澈坐在桌边,看着站在身前,同样望着她的姜大夫。 从进了房间之后,这个姜大夫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从平静无波,变成探究,置疑,甚至不耐,最后又归于平静。 苏千澈眼睫微挑,这个与柳神医齐名的姜大夫,为何会这样看她? 对她有敌意?似乎又不像。 “姜大夫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很讨厌这种有话不说藏着掖着的人。 姜韵看她一眼,开口道:“不要破坏我的劳动成果。” 苏千澈:“?” 姜韵不理会她一脸懵的表情,直接走了出去。 验身本来就快,苏千澈见她潇洒地离去,不由嘴角抽了抽。 她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简沐欢刚走进来,便看到两人之间的对峙,还未来得及开口,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走了。 出了房间,姜韵便径直走到简璃身侧,一言不发。 苏千澈依旧懒洋洋的,没什么表情。 众人懵,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简沐欢走出来,他脸上笑意盈盈,眼角眉梢都浸满了喜悦,只是出口的话却不那么明媚:“之前的事,本宫一概不追究,若是以后还有谁污蔑太子妃,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 这句话,变相地证明了苏千澈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安初岚蹦到苏千澈身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大夫人一怔,心里疯狂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那个小贱人肯定已经失身,而且奸夫都已经找到,怎么可能还是清白之身? 可太子为何要帮她隐瞒?太子对那个小贱人那般宠爱,若真发现她已失身,绝对不可能这么高兴! 苏清怡一脸不可置信,只是她很快低下头去,不让人发现她的表情。 其他人也是脸色难看,这样的结果,完全不是她们想要的。 皇后眸光动了动,低声道:“太子,你可检查好了?太子妃之位事关重大,你不要因为怕失了面子就隐瞒事实真相。” 这话的意思如此明显,简沐欢听得眉头紧皱。 “母后,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太子妃做了对不起儿臣的事?”他的眸中难得有了一丝冷意。 皇后被问得一噎。 她的消息也是从相府夫人那里得来,而方忆颜的话,她自然也不是全信。 太子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欺骗她,所以其实是方忆颜在骗她? 皇后面色一冷,对太子的态度也有一丝不满,“你的妃子,你要管好,别老是传出些不三不四的流言,皇室的脸都被丢尽了!” 简沐欢应道:“是。” 听到皇后不再追究此事,方忆颜恨得牙痒痒,苏清怡也是气愤无比,太子妃之位没废,她还怎么当上太子妃? 这一场闹剧,到此处也算是结束了,简沐欢觉得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他招呼了苏千澈,便想要离开。 留在这里,他很容易会被璃王叔的眼神杀死啊。 苏千澈背靠在圆柱上,双手环胸,双腿交叠慵懒地撑着身体。 她微侧着头,半阖的星眸懒懒扫一眼简沐欢,“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在她身侧的简沐欢和不远处的简璃听到了。 简沐欢眼眸微微睁大,一脸兴味。 “小七,什么好戏?”他就知道,若只是这一出闹剧,小七肯定不会如此配合玩游戏。 忽地,简沐欢觉得脖子后一阵嗖嗖的凉意,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偷偷丈量了一下与苏千澈的距离,简沐欢连忙站直身体,这才觉得身后的寒意减轻了些许。 简沐欢心里哀嚎,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璃王叔不能与小七说话,便把气撒在他身上,他真冤啊! 苏千澈看着一个个千金走进房间,然后又走出来,轻勾了唇角,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简沐欢也不敢再问,免得自己被眼光杀死。 苏清怡从房间里走出来,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剜了一眼苏千澈。 苏千澈挑眉,她记得,让傻小姐原主丢了性命的,便是这个四小姐,而此次看她的表情,只怕也是参与了大夫人的计划中,即便是没有参与,必然也是知道大夫人所做的一切。 没关系,一个一个,慢慢来。 下一个是苏柳烟,她走进房间之前,还毫不掩饰地瞪了苏千澈一眼,仿佛生恐别人不知道她与现在的太子妃关系不合。 苏千澈笑了笑,对她做了个口型,“保重。” 苏柳烟还未来得及看清她说的是什么,便一脚踏进了屋子。 她不可能再收回脚,于是只得又不甘地瞪了一眼,恶狠狠地想着,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贱人一番。 房门被关上,苏柳烟在里面与别人一样,由四个嬷嬷验身。 不过片刻,便有一道惊恐的尖叫声传出,那声音凄厉无比,让外面一干人等都不由捂上了耳朵。 验身之时,会发出这么凄惨的叫声,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少人面面相觑,一开始,不少人都认为苏七小姐发生了什么,却没想到,原来是苏三小姐发生了什么! 苏三小姐还未定亲,更未嫁人,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众小姐心里都是鄙夷,连带着看向大夫人和苏清怡的眼神中都是鄙视和隐隐的厌恶。 这相府大夫人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让失了清白的女子来参加太子的赏梅宴,这分明就是打皇后和太子的脸。 可是,不少人心底还是很疑惑,按道理说,苏三小姐的身体,她应该最清楚,为何会直到现在,在有人验身时,才知道? 简沐欢微歪着脑袋,悄咪咪地问:“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苏千澈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大夫人的方向,“那才是好戏。” 简沐欢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便看到大夫人面如死灰,瞳孔涣散,额头青筋爆突,胸口起伏,极速喘息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厥。 “是不是很好看?”苏千澈眼角微挑,带着点点邪气。 简沐欢极少看到她这样灵动的表情,不由有些惊讶,“是很好看。” 话落,便又是一道凌厉目光射来,简沐欢瞬间挺直脊背,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再看苏千澈。 直到此刻,苏千澈才感觉到简沐欢的异常,不由转过头,看向靠坐在轮椅里的白衣男子。 简璃浅浅地笑,比刚才满园的梅花更为耀眼。 235 一唱一和 苏千澈眸光凝在他嘴角浅浅的弧度上。 这个男人,总是能在她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恰到好处地解决她的麻烦和需求,要说他对她没有所图,苏千澈是绝不会相信的。 不过,他不说,她也不问,就当他是喜欢助人为乐了。 苏柳烟出来之时,一脸的失魂落魄,面色灰白,双目无神,连站立都不稳,显然所受的打击不小。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验出不是清白之身,不仅要面对自身的悲惨境遇,还要面对外人的指指点点,一个女人一生中最惨的事,也不过如此了吧。 苏千澈看一眼苏柳烟,随后淡淡移开目光,对简沐欢道:“走吧。” 简沐欢眨了下眼,“这就走?” 好戏不是刚刚开始?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众人的低声议论中响起,那声音很响很亮,仿佛就在耳畔,让听到的人都感觉一阵脸疼。 苏柳烟被大力打得退后两步,直撞到门上才停下来,她捂着脸,双眸中水光盈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怒容的大夫人。 方忆颜眼底怒火燎原,气得脸嘴角都在抖动,苏千澈甚至能听到她狠狠咬牙的声音。 她打了苏柳烟一巴掌之后,便垂下手,手指在身侧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尽显。 没有理会苏柳烟,大夫人转身对皇后深深一揖,“小女管教不严,做出此等丢人现眼的事,请皇后恕罪,妾身这便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 皇后端庄地坐着,没有说话,看不出什么情绪。 随着皇后的沉默,以陈媛为首的千金们此刻都是一脸幸灾乐祸,而跟在苏清怡身后的小姐们却不动声色地往外移动,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却又不会明显到引起她的不满。 “本宫还以为,这是方夫人给本宫的惊喜。”皇后淡淡说道,话里依旧辨不出喜怒。 众围观群众嘴角都抽了抽,这种惊喜……对很多人来说,确实是惊喜了,但是绝对不包括皇后在内。 “妾身不敢。”方忆颜对苏柳烟做的蠢事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在这种状态下直接抛弃她,只得忍气吞声接受皇后的训斥。 “真的不敢?”皇后似自言自语了一句,方忆颜的心顿时跳了一下。 她曾经给皇后保证,苏千澈已经破了身,所以才会有此次赏梅宴的事,若是太子妃真的已经破身,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不顾舆论,让苏千澈一直占据太子妃之位。 可现在一场验证下来,苏千澈没有破身,却是相府另一位小姐出了事,这让她如何交代? “烟儿肯定是被人陷害,妾身一定会查清此事,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方忆颜道。 “你先,给本宫一个交代,为何不清不白的女子,会来参加此次的赏梅宴?”皇后冷声说道。 大夫人沉声道:“回娘娘,妾身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这般说着,大夫人努力回想这段时间以来苏柳烟有何异常,想了许久,才想到前几天的一个晚上,苏柳烟并未回相府…… 难道就是那一晚? 可为何苏柳烟第二日回来之后却没有任何异常? 皇后显然不想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答案,面色冷了一分。 大夫人有口难言,今日之事太过出乎意料,让她亲手宰了苏柳烟的心都有了。 苏清怡走到皇后面前,欠了欠身,温婉地道:“皇后娘娘,小女子有一个请求,请皇后娘娘下令,不要把今日之事传出去。”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位是赏梅宴上另一位得分最高的小姐,按照游戏规则,她可以向皇后提一个请求。 这样难得的机会,竟然被她用在了自己庶出的姐姐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皇后冷眼看了看苏清怡,苏清怡低垂着头,脊背却挺直,不卑不亢的姿态。 皇后摆了摆手,道:“本宫乏了,扶本宫回去休息。” 嬷嬷连忙上前,皇后扶着嬷嬷的手,款款离去,离开之前,她吩咐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不准外传,太子选妃一事,择日再议。” 简沐欢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亲口答应了这次赏梅宴的举办,可没有女人入住东宫,他还是很高兴的。 其他女人的脸色却不好看了。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子没有选妃,她们倒是无话可说,可这么大的八卦,要让她们闭嘴不传出去,也太强人所难了! 苏千澈睨一眼简沐欢,“对这样的结果,可还满意?” 简沐欢笑,毫不犹豫地说道:“满意,非常满意!” 旁边一个轻柔的声音插进来:“太子何事如此高兴?” 简沐欢猛地转头,看向身侧,却见轮椅上的白衣男子正笑意盈盈地看他,暗金色瞳眸中似漾着一池春水。 强烈的求生欲,让简沐欢以风一般的速度跑到了简璃的另一侧,于是简沐欢和苏千澈之间,多了一个简璃。 “能见到璃王叔,侄儿自然高兴。”简沐欢笑眯眯地说道。 苏千澈用眼角看一眼笑得谄媚的简沐欢,心里鄙视,真是一个怂货。 “本王还以为,太子是因为将有女子进入东宫而高兴。”简璃依旧笑得柔和。 简沐欢暗自抹了一把汗,璃王叔啊,让小七当太子妃是父皇的决定,您老人家有怨言就去怼父皇啊,老是抓着他不放算什么男人! “额呵呵,璃王叔说笑了,您不是不知道,我看到女人就头疼……” “头疼,所以就靠近一些?”简璃轻笑,眸中一道冷光闪过。 这话的敌意已经很明显了,简沐欢却松了一口气。 既然璃王叔会说出来,就说明他还是可以补救的。 “璃王叔,您是不是要回府?我来推你吧。”说罢,很是殷勤地把云烨赶走,自己接替了他的位置。 苏千澈再次鄙视地看他一眼,这货真的是太子吗? 一道阴影落下,苏清怡拦在了苏千澈面前。 “七妹妹,你已经许久没有回相府,奶奶她很想你,你要不要挑个日子回府一趟?”苏清怡说得很诚恳。 苏千澈顿住脚,勾了勾唇。 身后有一道目光,从她离开之时,便一直紧紧跟随,那么强烈的怨气和恨意,即便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既然她们如此迫不及待,苏千澈自然也不会错过机会,她轻笑道:“许久没有回相府,我也挺想念的。” 苏清怡高兴地说道:“你答应了?” “是该回府一趟了。”苏千澈点点头,嘴角的弧度带着丝丝邪气。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府,我们好安排一下。” “嗯……就明日吧。”苏千澈笑道,毕竟要给她们时间准备不是? “那就说定了,七妹妹明日一定要回来。”苏清怡说完,又对简沐欢和简璃行了礼,才告辞了。 出了凤仪宫,苏千澈便往东宫的马车走去。 简璃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他看着她,话却是对简沐欢说,“太子已经许久没有去过本王的府邸,不如趁此机会,带太子妃去府里做客。” 他的手一触即放,既不显得突兀,又成功地阻止了她离开的脚步。 简沐欢笑,阳光灿烂,“我早就想去璃王府拜访,既然璃王叔相邀,那我就不客气了。”转头,他看向苏千澈,“小七,随我一同前去吧,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苏千澈挑了挑眉,她不久之前才去过璃王府,现在再去,也没什么必要。 “走了,小七,陪本宫去璃王府。”简沐欢一见她有不想去的意思,便顾不得许多,直接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哥俩好的样子,“本宫才帮了你,难道你就要抛弃本宫?” 苏千澈不语,任由他搂着肩膀往马车前走去。 “咳……”身后传来男子清嗓子的声音。 简沐欢立马站住,恍然大悟般说道:“哎呀,本宫忘了,还有事情向璃王叔请教,不如我们就与璃王叔同乘一撵吧。” 虽是征求意见的语气,他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容人商量,径直往璃王府的马车走。 苏千澈好脾气地跟着他。 云烨觉得,太子的智商,在主子面前,那是无限制地提高。 简璃也在二人之后上了马车,璃王府的马车奢华而宽敞,即便坐了三人,也是丝毫不显拥挤。 任务完成,简沐欢便把身体挤进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苏千澈默默说了一句:出息。 然而很快,简沐欢便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假装自己不存在,另外两人也是一言不发,空气安静得诡异。 简沐欢有些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气氛,试探性地开口:“小七,你没有什么话说吗?” 苏千澈半倚在软塌上,正闭目养神,闻言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懒地问:“比如?” 简璃抬眸,暗金色双瞳似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 “比如璃王叔为你解了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璃王叔?”简沐欢自认非常上道地说。 说罢他偷瞄了白衣男子一眼。 璃王叔的目光,似乎柔了一些。 苏千澈从善如流地说道:“多谢璃王殿下。”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下文,简沐欢问:“就这样,没了?” 苏千澈挑眉,“太子还想要什么?” 简沐欢嘟囔一句:“就算不能以身相许,也应该有诚意一些啊。” “能听到阿澈的感谢,我很高兴。”简璃毫不掩饰眼底的喜悦。 “我不否认,你确实帮了我,我很感激你。”苏千澈坐起身,身体靠坐在马车上,“不过,可否告诉我,是谁让你去皇后的凤仪宫的?” 简璃的出现太过巧合,他不可能时刻注意着她的行程,所以,必然是有人去璃王府找他,他才会去凤仪宫,还准备得如此周全。 简璃微微一笑,“是俞府九小姐。” 苏千澈脑海里闪过一双黑珍珠般的双眸。 那个总是怯生生的少女,竟然有胆量去找简璃。 自己似乎,并未帮过她? “真是……出乎意料。”苏千澈道。 “她来到璃王府时,我也很惊讶。”简璃轻笑道。 苏千澈挽了一缕发丝,在手指上绕着圈,“她现在在哪里?” “璃王府。” “哦。” 之后,场面再次陷入了寂静。 简沐欢自然不会让气氛一直冷下去,便开口问道:“小七,相府三小姐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苏千澈懒懒坐着,闻言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若我不知道,会让你看好戏?” 简沐欢嘴角微抽,为何他在小七眼里看到了赤果果的鄙视?他要找话题打破寂静,又不能让璃王不满,也是很难的啊! “那为何她自己却不知道?”简沐欢无视了她的眼神,不耻下问。 “她若一早就知道,哪里还有好戏看?” “额……”简沐欢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由幽怨地看她一眼,“小七,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为何他总觉得小七故意针对他? 苏千澈呵呵,敢调戏她,就要有被报复的觉悟。 “你的存在,就很碍眼。”简璃接了话,说得毫不留情。 简沐欢:生无可恋。 苏千澈默,为何她有一种,夫妻齐力打击外敌的即视感? “那……那个男人是谁,总可以告诉我吧?”简沐欢可怜兮兮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再次受到打击。 苏千澈看着他可怜的小模样,不再卖关子,“说起来,你也很熟悉。” “是谁?”简沐欢难掩八卦之心。 简璃幽幽道:“你是不是很遗憾,那个男人不是你?” 简沐欢:…… 今天的璃王叔太不正常了! 他和小七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璃王叔求高抬贵手! 苏千澈默默看了简璃一眼。 今天才发现,简璃的毒舌属性很是强大。 简沐欢巴巴看着苏千澈,一脸求解救的表情。 苏千澈觉得好笑,心思剔透的简沐欢,在简璃面前,竟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人,是简泽彦。”顿了片刻,苏千澈微笑着加了一句,“你不用羡慕。” 简沐欢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猛掀桌,说前面一句就行,为何还要加后一句?! 小七和璃王叔待久了,竟然也学得焉坏焉坏的。 236 放手去做 “是二弟啊。”简沐欢把小情绪放一边,很坚挺地问:“为何要选上他?” “他们二人挺配。”苏千澈懒洋洋说道,“苏柳烟好歹也是我名义上的姐姐,把她交给二皇子,也不算委屈了她。” 简沐欢嘴角一抽,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简泽彦后院中,已经有了皇子妃和三个侧妃,若是苏柳烟要进二皇子府,只能以侍妾的身份,以苏柳烟骄傲的性子,只怕是不会甘愿。 况且,相府应该也不会愿意让苏三小姐不明不白地就去给简泽彦当侍妾,苏千澈此举,显然有存在挑拨二皇子与相府关系的嫌疑。 苏千澈扫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别想太多,只是当时情况需要,正好二皇子撞上了。” 女子好看的眉微微扬起,眼底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嗯……当时确实是二皇子撞上了,因为,她把人扔进了二皇子府。 简沐欢默默移开目光。 小七啊,你说这话之前,先把嘴角的笑收起来行不? “为何苏柳烟自己不知道?”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算当时苏柳烟晕了过去,可醒过来之后,她的身体不适,肯定会感受到。 可是她在赏梅宴上的表现,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千澈笑了笑,“一点小手段罢了。” 她曾学过催眠,苏柳烟只是普通人,精神力很弱,要催眠苏柳烟,并不费什么事。 简璃看着面前笑得慵懒的女子,眸光微动。 在秋日宴上,她似乎也是用的这种手段,让苏柳烟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段舞蹈。 只是,当时的受益人是简泽轩,为何现在,她把人换成了简泽彦? 是因为,简泽轩是她一直寻找的小六? 这个问题,简璃很想知道,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并没有询问的立场,所以,他并未开口。 苏千澈没有明说,简沐欢自然也不会再问这个问题,又道:“你早就知道,因为这段时间的传言,母后肯定会找机会确认,赏梅宴,就是一个契机。” “为了验证你的清白,验身,是最简单又最直接的方法,所以母后才会用奖励的方式,让别人提出来,既不会显得突兀,又让你无法拒绝。” “而你,也趁此机会,把苏柳烟送到了人前,明晃晃地打了相府夫人的脸。” 苏千澈笑着举起一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你说错了一件事。”她右指支着脸颊,嘴角勾起邪气的弧度,“皇后找了大夫人,大夫人认定我已经出了事,所以她对皇后所说,必然也是极为肯定,所以皇后才会策划这一出戏。” “毕竟,我是皇上指定的太子妃,若是没有确凿证据,皇后不会做出这么鲁莽的决定。” “只是她们没想到,失了清白的换了一个人,想来现在,皇后和大夫人的脸应该很疼。” 说着,她看一眼简沐欢,“皇后是你的母后……” 简沐欢哈哈笑起来,“虽然我也很希望她解决你的太子妃之位,可不是以你的清白为代价。” “小七,只要留着她的命,其他的,随你怎么玩。” “只要皇后不来招惹我,我就不会主动动手。”苏千澈轻笑,嘴角微勾起轻浅的弧度,“这还只是开始。” 让大夫人在意的女儿们一个个在她面前崩溃,这样的感觉,应该很爽。 “明日你真的要回相府?”简沐欢问道。 “她们都等着我回去,我自然不会让她们等急了。”苏千澈懒洋洋说道。 “有什么计划,是否需要我帮忙?”简沐欢开口道,“相府毕竟是相府,你不要做得太明显,以免引火上身。” “不管多大的火,由我来灭。”简璃轻柔笑道,眸中一片暖意,“阿澈放手去做便好。” 简沐欢不说话了,他怎么忘了,璃王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这么狂妄的话,只怕只有简璃敢说出来,而且她竟毫不怀疑,简璃可以做得到。 她轻笑一声,红唇轻启,“我只是回去看望亲人,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别说得那么严重。” 简沐欢挑起眉,为何他觉得苏千澈要做的事,会比杀人放火更为严重? “不管想做什么,只要放手去做就好。”简璃轻笑着重复道。 简沐欢缩了缩身体,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是不是应该找个借口下马车? …… 相府后院,一间布置得奢靡华贵的房间,燃着壁炉,房间里温暖如春。 丽姨娘和梦姨娘姿态悠然地坐在桌边,喝着茶水,吃着糕点,丫环们捶着肩,好不惬意。 “妹妹,你说这一次,颜姐姐能成功吗?”丽姨娘啜了一口茶,动作优雅地放下茶杯,问对面的梦姨娘。 “当然能成功,颜姐姐做了万全的准备,那个小傻子肯定躲不过!”梦姨娘笑了一下,带着些阴险,“只要能当场揭穿那个小贱人,别说是当太子妃了,她连活都活不成,颜姐姐此举,也是为了永绝后患。” 丽姨娘皱着眉说道,“那小傻子以前分明就是一个傻子,却不知何时变成了什么十公子,不仅不傻,还有了武功,连璃王都对她照顾有佳,若是再给她一些时间,只怕是整个相府她都不放在眼里。” “哼,她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此次在众人面前揭穿她,看她还如何在京都立足。”梦姨娘冷哼一声道,“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让太子娶一个没有清白的女子。” “如此的话,太子妃之位就空缺了下来。”丽姨娘眉头松开,笑起来,“不管品行,家世,怡儿都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若是怡儿当上太子妃,随意提拔烟儿雪儿一二,她们都能许配到一个好人家。” 即便前段时间的流言已过,众人对苏柳烟和苏凝雪并没有再过多议论,可她们毕竟是庶出,有了先例,自然也不可能再妄想进皇室,其他的豪门权贵,有了‘太子妃’苏清怡的帮衬,也是有可能的。 梦姨娘赞同地点头,两人心情都是极好。 长久以来,因为三姐妹在秋日宴上失仪之事,又因她们厌恶的小傻子突然不声不响就成了太子妃,两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大夫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相府都因此长久处于低气压状态。 而现在,她们终于出了一口恶气,那个小贱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揭穿,以后永远也别想翻身! “我们是不是应该吩咐厨房做一顿丰盛的,等颜姐姐她们回来,正好可以庆祝一番。”丽姨娘笑得妩媚。 “我也正有……” “嘭!”一阵巨大的推门声打断了梦姨娘的话,苏凝雪跌跌撞撞地跑进屋,趴在桌上抽噎起来。 梦姨娘连忙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雪儿,你怎么了?” 苏凝雪不说话,脑袋埋在手臂中,一个劲地抽泣着。 她的肩膀随之一颤一颤,看上去颇为可怜。 “怎么了,雪儿,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姨娘,姨娘替你出气!”梦姨娘柔声安抚着。 “璃王欺负了我,你能替我出气吗?!”苏凝雪猛地抬起头来冲梦姨娘吼道,她双目通红,哭得梨花带雨。 “什么,璃王?!”丽姨娘惊呼一声,焦急地问:“雪儿,璃王去皇后的凤仪宫干什么?” 苏凝雪心里正难受,哪里会回答她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他去凤仪宫干什么!”她怒吼,然后又趴回去哭。 丽姨娘和梦姨娘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凝重。 只要还没有揭穿那小傻子,璃王过去,一切都有可能改变。 “雪儿,你怎么独自回来了?”梦姨娘柔声问,“怎么没有和你娘和姐姐们一起回来?”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苏凝雪的痛处,她再次抬起头,大声吼道:“那个贱人要验身,璃王就来了,他肯定是要帮那个贱人!” 她紧咬着牙,眼底满是恨意。 “那个贱人,到处勾三搭四,恬不知耻,大庭广众之下和太子亲亲我我,又去勾引璃王,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就该剥光了挂在城墙上,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的下贱样!” “雪儿,你别着急,你娘不会放过那小贱人的。”梦姨娘轻拍着苏凝雪的背,轻声安抚她,“只要验了身,即便是璃王,也改变不了什么。” “对,雪儿你别哭了。”丽姨娘也道。 两人虽这般说着,可心底却有一丝阴霾挥之不去。 刚才的喜悦气氛,此刻也再次陷入低迷。 “哼,那个贱人,那一次让她捡回一条命,现在就兴风作浪,早知道就不该留着她!”苏凝雪眯着眼,咬牙说道。 梦姨娘吓了一跳,“雪儿,你们……” “回来了,大夫人回来了!”屋外响起小厮的声音。 为了早点得到消息,丽姨娘和梦姨娘吩咐小厮,在大夫人回来之时就来禀报,她们也好出门去迎接。 听到小厮回报,丽姨娘和梦姨娘二人都站起来,苏凝雪也站起身,擦了一把脸往外走。 她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那个贱人被当众揭穿的狼狈样! 三人的脚步很快,不知是为了验证心中所想还是什么,她们都表现得很急切。 只是,当她们出了府门,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大夫人三人的脸色时,心中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 大夫人脸色阴沉得可怕,梦姨娘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可怕的脸色。 温婉沉静的苏清怡也是面色难看,最后出来的苏柳烟更是失魂落魄,双目无神,整个人都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苏凝雪正高兴地跑过去的脚步骤然顿住了,她们这样子,哪里像是高兴的样? 丽姨娘和梦姨娘心底仅存的一丝喜悦烟消云散,看来,那个小贱人又逃过一劫了! 大夫人携着满腔的怒气进了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日,给我好好招待她!” 余下几人连忙跟上。 …… 璃王府,东厢客房,三人围坐在桌边,桌上有酒和小菜,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虎趴在简璃脚边,大脑袋在他脚上蹭了蹭。 苏千澈看到大白,便想起她家二哈,已经许久没见二哈,也不知它长胖了没。 “小七,你这段时间是不是遇到了难题?”简沐欢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我听说,有人去了千府,把你的管家掳走了。” 苏千澈半趴在桌上,手指拨弄着酒杯,“是啊,而且对方来头不小。” “是南绥国的人。”简璃接口道。 “看来你们都知道啰。”苏千澈懒懒看一眼简璃,“柳喻舟进噬魂军时,你可知道他夫人的身份?” 简璃摇头,“不知。” 他也是在得到消息之后,才去查证,知道了秦氏的身份。 苏千澈毫不意外,若是每个噬魂军都要查清楚自身身份和家人身份,简璃都不用做其他事情了。 “你打算怎么做?”简沐欢问。 那个男孩的血统很纯正,秦修炎应该不会轻易放手。 “这事,以你们的身份,不便插手,我会处理。”苏千澈懒懒说道。 小十六还在映月山庄,秦修炎就不会轻举妄动,秦氏和柳心柔是小十六的母亲和姐姐,要想让小十六跟他走,秦修炎也不会伤害她们。 所以她并不担心,等解决了相府的事,再去会会秦修炎。 毕竟,以她现在太子妃的身份,一个不好,便有可能会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 “放手去做,在东刖,秦修炎不敢撒野。”简璃柔声道。 “有璃王这句话,我就不必担心了。”苏千澈微微一笑,左手撑着脸颊,神色慵懒地看着光风霁月的男子,“璃王殿下身为东刖的守护神,果真有魄力。” 简璃轻笑,如三月春风的轻柔,“若是在东刖都护不住你,我这王爷也不必当了。” 简沐欢左看看右看看,当自己聋了没听到简璃的话。 苏千澈眉宇微凝,“璃王殿下守护的是东刖的黎民百姓,东刖有您这样的王爷,是百姓之福。” 简璃目光柔和地看她,薄唇轻启,吐出悦耳的话。 “东刖的黎民百姓,在我眼里,不及你一丝一发。” 237 “小七,听说你还带了个花魁回来,可是真的?”简沐欢对着苏千澈挤眉弄眼,“听说那个花魁弹琴比霓裳更好听,可是真的?” 苏千澈挑眉,“怎么?” “你不是不知道,本宫喜欢听琴,霓裳的琴技已是一绝,本宫还未听说过有谁弹琴比她更好听。若是真有此人,我定要见识一番。”简沐欢见猎心喜。 “他是个男人。”苏千澈别有意味地说道。 简沐欢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本宫只是纯粹欣赏他们的琴技,与男人还是女人有何关系。” “你说呢。”苏千澈幽幽道。 简沐欢脸色黯然地耷拉下脑袋。 苏千澈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这家伙真的是太子吗?比那些情窦初开的寻常小伙子还没魄力。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明明非苏煊铭不可,却又那么小心翼翼,让人心疼又无奈。 “千殇,就是那个花魁,在怀王府,你想去见他便去。”苏千澈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是太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有顾虑。” 话刚说完,苏千澈便觉得有些奇怪。 一转眸,她看到简璃带着笑意的嘴角。 额,这不是简璃刚才对她强调过的话吗? 简沐欢笑得有些牵强,正因为他是太子,所以他最想做的事,都不能去做。 苏千澈不忍看他明媚的脸上被阴影笼罩,于是勾着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很危险,但是很适合你。” 简沐欢眼睛一亮,“什么办法?”随后又想到苏千澈之前所说的办法,顿时囧了一下,接着压低声音道:“若是那种办法,那就算了……” “既然你想放又放不下,那就把决定权交给大哥。”苏千澈如此这般地在他耳边说了一通,简沐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完全想不到她竟然会出这种馊主意。 不过,简沐欢不得不承认,对于现在摇摆不定的他来说,她出的馊主意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既然你答应了,那么,今晚便执行。”苏千澈笑得像只小狐狸。 简沐欢一惊,很快一脸惊悚,“别……别……” “你想这么拖下去?”苏千澈耸了耸肩,淡淡道,“再拖下去,我可没有办法了。” “小七,我考虑一下……”简沐欢的心慌乱地跳起来。 苏千澈看了看天色,“给你两个时辰考虑。”随后不再理他,转头看向简璃,“那位俞九小姐现在在哪里?” 简璃被两人晾在一边,也没有生气,仍是笑意盈盈。 他微侧过头吩咐云烨,“把俞九小姐叫过来。” 云烨应了,转身走出去。 简沐欢还想挽救:“小七,还是算了吧……” 苏千澈也不勉强他,“对大哥这样的人,就要下猛药,若是你想一直这样拖下去,我自然不会勉强,你若是愿意,今晚去我的房间。” 她并没有意识到,她所说的‘今晚去我的房间’意味着什么,然而房间里的温度却骤然下降,仿佛从春暖花开走进了凛冽寒冬。 苏千澈摸了摸胳膊,怎么突然那么冷? 沉浸在思绪中的简沐欢却没有感受到,他微垂着眸,思索了片刻,脸上恢复了惯常的笑意:“我会好好考虑。” 说完之后,他才觉得,周围的空气冷得惊人,仿佛结出了冰凌。 “额……怎么回事?”简沐欢抖了抖。 此时,云烨带着俞恋晚走了进来,打破了房间内沉冷的气氛。 苏千澈转头看向俞恋晚。 她一直低着头,额前一小戳刘海遮挡了视线,只能看到因为吹了冷风变得有些微红的鼻尖。 “俞九小姐,多谢你帮忙。”苏千澈右手支颊,没有过多的话,懒洋洋地问,“你想要什么?” 俞恋晚有些窘迫,她微红着脸,左手下意识揪住袖子,嗫喏了半晌才道:“我……我想……见见十六……” 苏千澈有些愣了,俞恋晚帮她,原来是为了小十六? 可是,小十六还是个孩子! 这个世界的孩子,情窦初开的年龄还真早。 很快,苏千澈又想到,安初岚在赏梅宴上也替她说了话,难道,她是为了十一? 所以,男大不中留啊,身边的男孩子被人觊觎了,苏千澈表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虽然脑海中闪过不少思绪,苏千澈面上还是一片慵懒,“十六在映月山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哦哦……”俞恋晚连连点头,“那他……他会跟秦公子回南绥国吗?” 苏千澈扬了扬眉,若所料不错,俞恋晚在俞家并不受宠,可她为何会知道小十六的事? 看起来,她对小十六真的很上心。 “不会。”苏千澈语气淡淡,却是不容置疑。 俞恋晚笑了,小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像是清水里浸过的黑珍珠。 “小十六回来的时候,我会派人去通知你。”苏千澈又道。 “嗯嗯,谢谢十公子!”俞恋晚高兴地连连点头,苏千澈都怀疑她快要变成啄木鸟。 “对了,我不是为了见十六才帮忙通知璃王殿下的,我是觉得……觉得……”俞恋晚焦急地想要解释。 简沐欢哈哈大笑起来。 苏千澈微微勾唇,连简璃身上的寒气都消散了些。 云烨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小丫头,现在才来否认,不会觉得欲盖弥彰,太迟了? “我……我……”俞恋晚羞红了脸。 苏千澈站起身,对简璃道:“璃王殿下,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嗯。”简璃轻道,“云烨,送太子和七小姐,还有俞九小姐出去。” “是。” 出了府,苏千澈二人便和俞恋晚分道扬镳,苏千澈并未回千府,再次与简沐欢去了东宫。 房间里,简沐欢焦躁地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念叨着:“行?不行?”“可以?不可以?” “啊,怎么办啊!”他焦躁地抓着头发,一脸纠结,完全没有半点平时阳光明媚的样子。 坐下身,他一口气喝了一杯酒,又噌地站起来,继续在房间里转圈。 许久之后,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他才握紧了拳头,一脸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模样走出了房间。 夜晚很黑,简沐欢悄悄往某处走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小七,我来了。” 苏千澈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着,“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披着墨色披风的男子携着冷风走进来。 “想好了?”苏千澈下了床,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茶气缭缭,雾气氤氲了简沐欢俊朗的轮廓。 “嗯。”简沐欢道,他勾起嘴角,笑容如六月骄阳般灿烂,“是该做个决断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今晚的决定。” “你说的不错。”苏千澈难得夸赞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给出了你想要的反应,接下来又该如何?” “当然想过。”简沐欢笑道,“这一次,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小七,麻烦你了。” 苏千澈轻笑,在做决定之前,简沐欢摇摆不定,可做了决定之后,便坚持自己的选择,不再动摇。 希望大哥能明白简沐欢的心意吧。 苏千澈拿出一个小纸包,推到简沐欢面前,“这里的剂量,用一半就好,我去叫大哥过来。” “好。” 临走之前,苏千澈幽幽道:“大哥的身体还没有好彻底,你要悠着点,别用太多药。” 简沐欢俊脸涨红:“他会不会……还不知道……” 苏千澈摆了摆手,出了房间。 简沐欢盯着桌子上的小纸包,过了半晌才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倒进热茶里。 白色粉末遇水很快全部溶解,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看了看剩下的另一半,简沐欢再次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苏千澈的叮嘱,把余下的药包好收起来。 一口气把茶全喝光,简沐欢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昏。 小七说,这种药见效很快,特别是融进茶水里,效果更加明显。 嗯……小七亲身体会过,不会有假。 简沐欢迷迷糊糊地想着,循着感觉摸到了床边,直接躺了上去。 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煊铭会怎么选择? 是把他推到一边不管不问,还是亲身上阵? 唔……药效果然快,脑袋好晕,好热,好难受…… 另一边,苏千澈敲开了苏煊铭的房门。 虽然身为兄妹,却也没有晚上过来敲门的道理,所以看到苏千澈站在门口的那一刻,苏煊铭万年冰川的脸上有了一丝窘迫。 “大哥,我过来,是有一件事告诉你。”苏千澈没有进屋,就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半仰着头看着被黑云笼罩的夜空。 苏煊铭没有接话,只看着苏千澈,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道幽暗蓝光。 这么晚来找他,想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销魂杀,你应该听过吧?”苏千澈淡淡说道。 苏煊铭冷厉的眉峰微皱,他纵横江湖近十年,这种霸道的药自然听过。 “太子中了销魂杀,你……” 她的话音还未落,眼前已不见了玄衣男子的身影。 苏千澈眨了眨眼,既然这么在乎的话,为何还要互相折磨? 恐慌,从未有过的恐慌,让苏煊铭用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简沐欢所在的地方。 小澈没有骗他,他能听到房间里男子压抑的粗喘声。 然而,站在房门外,他却迟疑了。 如果他推开这扇门,一切都会改变。 他用尽全力为他守护的一切,也会烟消云散。 他该怎么办? “煊铭……煊铭……” 极低极低的声音,夹杂在男子沉重的喘息声中,几乎完全听不见。 苏煊铭咬紧牙关,伸出手放在门前,想要推开,却在触碰到房门时,手指紧紧地蜷起来。 不能鲁莽,不能毁了他。 把他交给其他人? 他是未来的皇上,以后会有后宫三千,现在给他找几个女人过来,才是对的。 对,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他要做的,就是让太子走上正轨。 苏煊铭右手紧握成拳,用尽全力转过身,命令自己不去听里面的声音。 “煊铭……不要……”男子低哑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 他坚持不住了。 苏煊铭正要迈开的脚步顿住,收回脚,深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了仿佛有万斤重的房门。 夜空下,苏千澈坐在房间外的横栏上,双腿在身前随意交叠,背倚着圆柱,双手交叉放在小腹。 给简沐欢的药量并不多,即便他全部用掉,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用这种方法逼苏煊铭做选择,似乎,有点,阴险? 苏千澈勾唇,笑容如幽昙盛放。 不过是让他早一点认清事实而已,算不上阴险吧。 毕竟,他完全可以选择让别人帮忙。 东宫很平静,没有任何声响,更没有慌乱的脚步声,奔向太子所在的房间。 这是……解决了? “啊,解决了一桩大事,可以睡个好觉了,明天还有一场战斗呢。”苏千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懒洋洋地回了屋。 第二日,苏千澈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了东宫,没有见到简沐欢或苏煊铭的身影。 苏千澈暗自腹诽一句重色轻友,便坐着东宫的马车优哉游哉地往相府行去。 昨日还说念她如斯的相府众人,此刻门前却异常冷清,一个前来迎接她的人都没有。 苏千澈下了马车,挥挥手让车夫自己回去。 站在相府大门前,苏千澈拢了拢衣袍。 两个守卫看到门口的绝色女子,都怔住了。 他们虽然只是守门的,可京都中绝大部分出色的少爷小姐都听说过,却从未听过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此人知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守卫觉得,自己胸中的那点墨水,已经无法形容眼前女子的绝世风采。 “您是?”因为过于震惊,他们的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恭敬。 “我找大夫人。”苏千澈眸光慵懒,神色淡淡。 “您请进……”两个守卫恭敬地请她进去。 苏千澈勾了勾唇,直接进了府。 “你看到没有,刚才她笑了!” “当然看到了,我的天啊,这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女子!” “本来就长得够美了,再一笑,我感觉魂都快被勾走了……”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个女子,看上去有些眼熟?” “得了吧,那么美丽的小姐,若是见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也对……” 238 兄妹情深 “站住,不准动!”刚进入相府前院,一个侍卫拦住了苏千澈的去路,“你是谁,闯进相府有何目的!” 苏千澈顿住脚步,看着面前一脸正气的侍卫,“我是谁,难道大夫人没有告诉你?” “夫人没有说今日会有客人拜访,小姐你长得有模有样,可别到处乱走坏了名声。”侍卫打量了苏千澈一番,沉声道。 这女子长得倒是不错,可身边连个丫环都没有,想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受宠的小姐。 昨日大夫人从宫中回来之后,便脸色阴沉,相府中人人自危,他自然要对外来者严厉一些,否则若是放了不明人士进去,被夫人问起他该如何交代? 苏千澈轻呵一声。 才进相府,就给她一个下马威? “你才进相府不久吧?”苏千澈手指掂着领子右边的白色绒球,懒洋洋说道。 “我在相府当差已经五年,相府的客人,我大多是认识的,却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号人物。”侍卫又仔细地把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番,“相府岂是随意就能进的,你如果不想惹上麻烦,就赶紧离开!” 这个侍卫有些实力,故意散发威压想让苏千澈知难而退。 苏千澈像是没有感受到,懒懒地笑,“在相府当差五年,竟然连主人都不认识,你这侍卫,可以领盒饭了。” 侍卫一愣。 领盒饭是什么意思? 不对…… “你说你是相府主人?哈哈,相府有几个主人,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侍卫直接拔出佩剑指着苏千澈,“说,你是什么人,到相府来干什么!” 听到这边的动静,不少侍卫都围拢过来,齐齐拔剑指向中间的女子。 他们并没有见过苏千澈的真面目,所以此刻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来。 苏千澈淡淡勾唇,这么几个小喽啰就想为难她,真是太看不起她了。 一阵寒光闪过,侍卫们倒了一片,躺在地上呻吟。 苏千澈用脚尖踢了踢拦路的侍卫,低下头轻声道:“忘了告诉你,我是苏千澈,记得以前你们比较喜欢叫‘我’,傻子。” 地上的一片侍卫全都懵逼了。 啥?她是相府的小傻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妃? 天啊,早就听说小傻子不傻了,可谁能想到,以前其貌不扬的小傻子,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么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简直颠覆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你们对本小姐出言不逊,还刀剑相向,本小姐该怎么收拾你们?” 众侍卫打了个寒噤,怎么总觉得这个面若天仙的太子妃笑得阴恻恻的? “澈儿,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姨娘好派人去接你啊。”梦姨娘笑意盈盈地走过来,看到一地的侍卫,她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梦姨娘,属下有眼无珠,没有认出七小姐,属下愿意接受惩罚。” “澈儿真是女大十八变,姨娘差点都没有认出来,侍卫看走了眼也是正常。至于惩罚,你也是为相府尽职尽责,就不必罚了,下回记得小姐就好。”梦姨娘笑着去拉苏千澈的手,“昨日你娘告诉老夫人你今日要回来,老夫人都高兴得睡不着觉,姨娘现在就带你去见老夫人。” 侍卫连连道谢,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苏千澈避开她的手,目光淡淡的看她。 侍卫差点对她动手,梦姨娘却一言以蔽之,连重话都没说一句,还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这些侍卫并不是她的目标,刚才那些伤,够他们疼几天就行。 “澈儿,你一段时间没有回府,是不是和姨娘生疏了?”梦姨娘的表情有些受伤,“老夫人整日念叨着你,我们也都想你,你这孩子,怎么都不回府来看看?” “我从未与你们熟络过,你就不要装了。”苏千澈道,“老夫人就不必看了,带我去见大夫人。” “澈儿,你怎能这么说?相府养了你十一年,怎么就不熟络了?”梦姨娘一边走一边说着,见苏千澈表情淡淡,神色慵懒,不由暗恨,“澈儿,你以前脑子不太好用,我们把你平平安安地养大,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你怎么说不熟就不熟了?” “这么说来,我能活下来,还要感谢你们了。”苏千澈勾了勾唇,轻笑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梦姨娘眉头微皱,怎么这小贱人说的听上去不像是好话? “感谢就不必了,都是一家人,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梦姨娘笑道。 苏千澈不再接话,两人一路走着,很快便来到大夫人的院子外。 还未进院子,苏千澈便明显感觉到院子里的气氛不一样。 熟悉的味道,属于危险的气息。 苏千澈心底隐隐有些兴奋,看来大夫人为了对付她,花了不少心思。 “澈儿,你娘就在院子里,你去找她吧,姨娘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你回来了,就在府上多住几天,别急着离开了。”梦姨娘笑得很慈和,就像是真正对子女关心的母亲。 苏千澈忽然揽住她的肩,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道:“梦姨娘,若是我把你作为人质,不知道大夫人会不会救你?” 梦姨娘身体一颤,极力保持着镇定道:“澈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姨娘这就去叫厨房做几个好菜,府里新请了一个厨子,做的菜特好吃……” “也对,她会让你去叫我,就说明已经猜到了这种情况,即便我挟持了你,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大碍。”苏千澈放开梦姨娘,慢条斯理的走进小院。 梦姨娘黔眉紧皱,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刚才苏千澈的两句话,让梦姨娘心里出现了一丝裂痕。 小傻子不傻了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当初十公子的名声可是极为响亮,能察觉到大夫人的意图实属正常。 刚才小傻子所说的,大夫人并不在意她…… 不,小傻子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她们三人情同姐妹,怎能因为外人一句挑衅就胡乱猜疑? 梦姨娘这般想着,便转身离开。 苏千澈不疾不徐地走进院子,感受到周围似有若无的气息,红唇微微勾起。 院门在她身后快速关上,几道人影出现在院中,隐隐把她围起来。 苏千澈停下脚步,目光慵懒地扫向四周。 一共八个人,八个方位把她逃跑的路线全部截断。 他们没有戴面具,都是些生面孔,与相府的侍卫不一样,这些人身上都带着肃杀之气,显然是经历过生死杀戮。 面前的房门被推开,大夫人走了出来,在她身边,站着一个面容阴柔的中年男子。 苏千澈挑眉,“方门主?” 方亿山阴恻恻地笑:“七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在下。” “你可是大夫人的哥哥,我自然是记得的。”苏千澈看一眼周围的人,“方门主这是什么意思?” 方亿山像是被人踩到痛处,眼底迸射出两道化为实质的恨意:“皇甫溟在我地煞门大闹一番,杀害我近百兄弟,我方亿山奈何不得皇甫溟,可是要让你吃点苦头,却是轻而易举!” 苏千澈额头黑线,皇甫溟杀了地煞门的人,方亿山不去找皇甫溟报仇,找她干什么? “皇甫溟那个狡诈小人,不仅杀了我的兄弟,还抢走了不少药,本门主在他身上受的气,就从他女人身上讨回来!” 苏千澈扶额:“能把厚颜无耻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真是难为你了。” 这人分明就是打不过皇甫溟,就找她撒气,当她是软柿子好捏? “你面具下的印记,难道就是皇甫溟留下的?”苏千澈微侧着头,似好奇地盯着方亿山左脸上带着的半块面具,“啧,看来皇甫溟还挺心慈手软,竟然还给你留了半边好脸。” “你!”方亿山怒瞪着她,目眦欲裂,抬手就要杀了这个可恶的女人。 他虽已到中年,对容貌却是极为爱惜,皇甫溟这一下毁了他的容貌,比要了他的老命还痛苦。 方忆颜一把拉住方亿山,她面色阴沉,倒是保留着几分理智:“昨天宴会上的意外,是你做的?” 虽然是疑问,可方忆颜大概已经认定是她了。 苏千澈笑得慵懒:“大夫人怎么如此确定,难道是觉得这种场景很熟悉?” “废话少说,既然是你做的,本夫人对你,就不会再留情面!”大夫人放开方亿山,不再阻止他的动作。 周围八人也渐渐围拢过来。 “大夫人,你何时对我留过情面了?”苏千澈掏了掏耳朵,眼角余光扫一眼逼近的几人,“你们这是连客套话都没有了啊。” 大夫人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她,“你可不是普通女子,对付你,自然不能用寻常手段。”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苏千澈轻笑,匕首在手指间灵活转动。 她本就不喜欢废话,能直接动手,正合她意。 “不过,你们的废话还是太多了些。” 话音落下,苏千澈的身影便在原处消失。 方亿山沉喝一声:“雕虫小技!” 随后一跺脚,地面随之晃动了一下,方亿山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射向苏千澈消失的方向。 明明他撞向的是空无一物的地方,却有沉闷的声响传出,空气似乎都震了几震。 “呵,还有两把刷子嘛。”苏千澈遭到一击,身形显现出来,身体借力急速后退,正好退到西南方一人的身前,“不过,我现在的目标,可不是你哦。” 低低的浅笑声响起,那人刚要抬剑招架,却感觉脖子一凉。 一抹鲜血在颈前喷洒而出,那人瞪着眼,不甘地躺倒在地。 “一血。”苏千澈嘴角带着邪气的笑,再次在众人眼前消失。 方亿山握紧手中长剑,追着苏千澈杀过去。 “双杀。” 院子里,再次响起女子音色慵懒的话。 正西方的男人应声倒下。 方亿山刚追过去,还未碰到她的衣角,女子再次消失。 方亿山这才知道,第一次他能抓到女子,完全是因为她故意让他抓到的! “废物,给我拦住她!” “三杀。” 两人的话同时响起,正东方的男人死不瞑目。 大夫人从一开始方亿山抓到苏千澈时的蔑视,到苏千澈杀一人时的震惊,再到她连杀两人时的震怒,等到她杀第三人时,已经变成了恐慌。 她下意识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人,瞳孔猛缩。 这个小贱人何时变得如此厉害,她甚至连小贱人的身影都看不到! 不……不会有事的,她只是偷袭而已,只要大哥他们反应过来,就一定不会让她…… “四杀。” “五杀。” 慵懒浅淡的声音,却像是催魂曲一样,吓得大夫人肝胆俱裂。 她的身边没有人保护,若是苏千澈想要取她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那些废物,真是没用!”方亿山追不上苏千澈,便直接回到方忆颜身边。 方亿山的功夫,大夫人是知道的,她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焦急问道:“哥,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地煞门的一级好手么,怎么在那贱人面前,却毫无招架之力?” 方亿山眉头紧锁,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小贱人身法诡异,让人无法捉摸,且她手上的匕首也不是凡物,普通匕首可破不了他们的防御。” 方忆颜下意识躲了躲,“哥,要不我把侍卫叫回来?” 为了不让方亿山等人暴露,方忆颜早就把侍卫支走,此时她很后悔,若是有侍卫聚集在此,小贱人的身法优势就完全显现不出来了! “不必叫他们,不要自乱了阵脚。”方亿山上前一步挡在方忆颜身前,“她不过就是速度快一些,身上并无内力,奈何不得我。” 方忆颜点点头,随后意识到方亿山看不到,便又“嗯”一声。 只是心底的惊慌却是挥之不去。 “唔……全军覆灭。”苏千澈的身影在最后一个男人身后显现出来,男人脖子上一条血线,瞳孔瞪得老大,眼仁都差点从眼眸中蹦出来,显然已经被吓到了极点。 “接下来,又是谁呢?”苏千澈把男人扔在地上,缓缓向台阶上二人走过去。 她手中的匕首还在向下缓缓滴血,鲜红色,一滴一滴,滴在地面。 是刚才那几个人的血,前一刻,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尸体。 女子绝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左脸溅了一滴血迹,在白皙胜雪的脸颊上显得异常妖冶。 她缓缓靠近,轻缓的脚步,一步一步,却像踩在方忆颜心口上。 ‘嘭’ ‘嘭’ 眼前的女子每走一步,身形便变得高大一分,如地狱里索命的魔鬼,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方忆颜面露惊恐,下意识退后两步,脊背撞上门框,疼痛让她瞬间清醒,眼前的幻象消失,哪里有什么魔鬼,眼前的人还只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女。 “我也喜欢找软柿子捏呢,大夫人,看起来,你比较好欺负。” 女子的黑眸中星芒璀璨,方忆颜冷汗直冒,虚脱一样,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你……你不能杀我……”方忆颜双手抓着门框,整个人都靠在门框上,才得以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去。 “为什么我不能杀你?”苏千澈摸出一方手帕,垂眸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让我想想,难道因为你是地煞门门主的妹妹,所以我不能杀你?”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杀了几个小喽啰,就能称霸天下了?简直做梦!”方亿山呸了一口,整个人都挡在方忆颜身前。 他不敢随意离开,眼前的女人太过诡异,很有可能趁他不备对阿颜下手。 “真是兄妹情深。”苏千澈轻笑。 239 如此销魂 “阿颜,你回房间去,把门关好。”方亿山沉声道,眼光一刻不离苏千澈。 “好……”方忆颜求之不得。 她虽然有些功夫,可比之之前被杀的几人差了不少,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方忆颜挪动脚步,战战兢兢地进了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关好,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 她抚了抚胸口,深深吸气,平缓着疯狂乱跳的心跳。 那个小贱人,何时变得如此恐怖了! 她看她的目光,分明就是野兽看着猎物的眼神! 不行,她要离开,不能留在这里。 房间东侧有窗户,方忆颜快速朝窗户边走去。 “大夫人,你想去哪里?”女子悦耳的声音分明在远处,下一刻却直接在耳畔响起,方忆颜一个哆嗦,脚步更快了。 眼看窗户就在眼前,一只手却凭空出现,挡住了方忆颜的去路。 那手白皙,指节纤细,色泽莹透,难得一见的美。 方忆颜却抖得更厉害,她狠狠一咬牙,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直接向女子柔美的手扎过去。 “呵。”苏千澈轻笑,手臂一转,便抓住大夫人手腕,手上用力,大夫人吃痛,匕首掉落在地。 苏千澈一把掐住大夫人的脖子,手指在她脆弱的脖颈上缓缓划过,丰润的红唇轻启:“你说,该给你什么样的死法,既体面,又痛不欲生?” 大夫人身上不可抑制的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浑身发冷,濒临死亡的恐惧让血液都凝固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方忆颜声音颤抖地问。 “啧,瞧你这副吓破胆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相府夫人该有的雍容华贵?”苏千澈在她耳边轻声道。 方忆颜心里暗恨,刚才足足八个人在她面前死不瞑目,现在杀人凶手就在她身后,还掐着她的脖子,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你是想找你哥?”苏千澈拿出匕首,锐利的刀锋轻贴在大夫人脖颈,“放心,你哥还活得好好的,有一个蠢货在和他玩。” 房间外,站在方亿山面前,一头乌黑直短发的蠢货秦六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尖,摊了摊手对方亿山道:“真的,我不过是路过来看看而已,你不必把我放在心上,去找刚才那个女人吧~” 方亿山恨得牙痒痒,这个男人一出现,小贱人便直接丢下他进了房间,只丢了一句话,“这个人交给你处理了。” 说他们不熟?打死他都不相信! 秦六有口难言,他真的只是路过,想要看戏而已啊! 房间内,大夫人感受到脖子上匕首冰冷的触感,竟难得地平静下来。 “你不敢杀我。”大夫人沉声道:“我好歹养了你十一年,弑母之名,你背负不起。” “谁说我要杀你了?”苏千澈懒洋洋地笑,“你的好女儿们都好好地活着,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 “你要干什么!”大夫人高声厉喝,想到苏柳烟的遭遇,她的瞳孔猛地缩成一线,“你要是敢对怡儿下手,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苏千澈用匕首轻拍着大夫人保养得极好的脸,“别动不动就说死不死的,那是粗鲁之人才会说的,你身为贵妇人的教养呢?” 她在怀中摸了摸,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放在大夫人面前,“你瞧瞧这个,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大夫人只嗅到一点味道,便惊恐地屏住呼吸。 苏千澈慢条斯理地把纸包包好,又放了回去,“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认识了。” 大夫人眼底忽然闪过隐秘的喜悦,“你果然中了药,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你就是欺君,死罪都不足以洗清你的罪名和污名!” 本来她还在怀疑当时的药是不是没有效果,现在看来,这个小贱人必然是中了药,现在来报仇了! “你威胁我?”苏千澈挑眉,“真遗憾,你的算盘打错了。”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身上的药效,被转移到了别处,所以,你想要的效果,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夫人猛力摇头,“这种药怎么可能转移到别处,你在骗人!” 苏千澈背靠在窗沿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叠。 “欢迎你随时去找皇上或者皇后,说明我的‘情况’。”她微弯了身,脑袋靠近方忆颜脸颊,轻道,“你放心,我会好好招待苏清怡和苏凝雪,保证不会让她们轻易死掉。” 话落,她右臂撑着窗沿,动作潇洒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大夫人退后两步,脚步不稳猛地跌坐在地。 她双目无神,心底深处被恐惧和惊慌撕扯开的裂缝越来越大,直到把她完全吞没。 她究竟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苏千澈在相府中大摇大摆地走着,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她记得苏凝雪的房间在西厢,既然来了,自然要收一些利息。 “娘,今天的计划够不够缜密,不会又让小贱人逃脱了吧?”苏凝雪既兴奋又期待,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梦姨娘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雪儿放心,今日你舅舅亲自出马,肯定让那小贱人有来无回!你舅舅还带了许多地煞门精英,一定不会再让小贱人逃脱了。” 苏凝雪兴奋异常,“那个小贱人,到处勾搭男人,早该毁了她的容貌,把她剥光了吊在城墙上供人参观!” 随后她又想到什么,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如果她受了伤,太子那里该怎么交代?” 梦姨娘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恶毒,“怕什么,她在府里‘大开杀戒’,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凝雪疑惑道。 “哼,小贱人进来之时,伤了几个侍卫,大夫人早已料到会出这种事,会派人把他们处理了,这不就是小贱人在府里大开杀戒?” 梦姨娘笑起来,“况且,有皇后撑腰,何须在意太子?” “那我们就等着娘那边的好消息了!”两人互看一眼,相视而笑。 “你们在等什么好消息?”一个轻浅带笑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 “当然是等……”苏凝雪刚开口便意识到不对,她猛地转头,便见白衣女子站在她身后,慵懒地半阖着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里?!”苏凝雪一蹦三尺高,仿佛见了鬼。 “我在这里,你很惊讶?”苏千澈在苏凝雪原本的位置坐下,左手撑颊,慵懒地看她。 苏凝雪眼角直跳,何止是惊讶,简直是惊讶到了极点! 梦姨娘也跟见鬼一样看着苏千澈,手指指着她:“你……你……” 她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大夫人那边失败了? 苏千澈神色自若地倒了一杯茶,又从怀里摸出小纸包来。 “刚才我似乎听到有人说,想要把谁剥光了吊在城墙上,让过往的人参观?” 她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把纸包里的粉末倒进茶水里。 苏凝雪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便平静下来,“当然是说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水性杨花,到处勾搭!” 苏千澈微微一笑,端着茶杯轻轻晃动,让粉末全部溶进茶水里。 “雪儿,别胡说……”梦姨娘轻声说着,一把把她拉到身侧,对苏千澈说道,“澈儿,你见过你娘了?” “当然见过了。”苏千澈把茶杯递到苏凝雪面前,“大夫人说,要我好好招待几位小姐。” 苏凝雪伸手猛拍向她的手,“你当我傻?你在里面放了什么,我才不会喝!” 苏千澈动作迅速的抓住苏凝雪的手腕,端茶杯的右手稍稍向后退,杯里的茶水没有丝毫晃动。 “你当然不傻。”苏千澈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站起身来,把茶杯递到苏凝雪嘴前,“不过呢,这杯茶你必须要喝,哦,如果你不想喝,也可以给你亲爱的姨娘喝。” “你做梦!”苏凝雪大声叫道,再次伸出另一只手打向茶杯。 “呵。”苏千澈手指用力,苏凝雪被抓着的手腕就像断了一样剧烈地痛起来。 “啊……你放手!” 苏千澈不为所动,直接把茶杯压到苏凝雪唇边,“把茶喝了,我可是答应过大夫人,要好好招待你们。” 苏凝雪死死抿着嘴,手痛得快要断掉都不敢张开。 “苏千澈,你别欺人太甚!”梦姨娘低喝一声,一手拉着苏凝雪,一手猛地掀起桌板,桌子上的茶杯茶具全部往苏千澈身上砸过去。 苏千澈闪身避开。 趁着她避开的瞬间,梦姨娘拽起苏凝雪,用巧劲把她扔了出去,“雪儿,去叫老爷过来!” 苏凝雪眼底满是恨意,手腕的剧痛让她面容扭曲,她借着梦姨娘的力道来到门口,转过头咬着牙对苏千澈道:“小贱人,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说罢,便飞快地往外跑去。 “谁允许你离开了?”幽幽轻浅的声音响起,苏千澈凭空出现在苏凝雪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凝雪收势不及,差点一头撞到苏千澈身上。 她猛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衣女子,如遭雷亟。 她的速度怎么会那么快! “乖啊,把茶喝了,你就可以离开了。”苏千澈直接捏住苏凝雪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把茶水全部倒了进去。 “咳咳……”苏凝雪呛咳起来,她惊慌地低下头,手指用力抠着喉咙。 直到此时,梦姨娘才追了出来。 “你做了什么!”看到嘴角全是水渍一脸狼狈的苏凝雪,梦姨娘怒极攻心,手握两把短剑,凶狠地朝苏千澈杀过来。 苏千澈脚尖一点,身体便退到了院门口。 “没想到,梦姨娘还是隐藏的高手。”苏千澈笑了笑,“不过,现在我可不想与你动手,你的心肝宝贝好像不太舒服,你不去看看?” 梦姨娘闻言连忙转过头,正好看到苏凝雪面色潮红地倒在地上。 她气得双眼发红,看着苏千澈优哉游哉离去的背影,一口银牙几乎全部咬碎,“小贱人,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充斥着怒气和恨意的话在相府上方响起,整个相府的人都被惊到了。 苏千澈挑了无人的路出了相府,不紧不慢地往大街上走。 她倒是没想到,方亿山竟然会直接找上门来,只怕是真被皇甫溟给气急了。 东宫的马车已经被她遣了回去,她也没有打算回东宫,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去千府闹事,她自然要回去坐镇。 一次性把大夫人解决了,显然太过便宜她,现在她应该很痛苦吧,不过,还有个苏清怡呢,她还不至于崩溃。 只是,她刚走出相府不远,秦六便追了上来。 “十公子。”秦六在身后叫她。 苏千澈装作没听见,脚步不停。 “澈哥哥~”故意拉长了尾音。 苏千澈抖了抖。 被一个男人如此嗲声嗲气地叫澈哥哥,那感觉,那叫一个销魂。 苏千澈转过头,对右后方的男人道:“你这么娘,对得起你这一头冲天的直发吗?” “哥可是纯爷们,别胡说。”秦六往上梳理了一下黑发,笑得很无害:“你刚才利用了我,是不是该回报我一下?” 苏千澈转头看前面,“你追杀我那么多次,是不是该补偿我?” “啧,你这不吃亏的性格。”秦六蹦到苏千澈身边,却隔了三尺远。 他们曾经是敌人,现在也不是朋友,有距离才有安全感。 “不过,我喜欢,看你整相府那一群女人,真是大快人心。” 苏千澈睨他一眼,“怎么,她们招惹到你了?” “非也。”秦六摇手指,“我不过是看不惯那些叽叽歪歪的女人。” “你改行了?” 秦六一脸问号。 “我以为你不做杀手,改行卖八卦了。”苏千澈懒懒道。 这么明显的讽刺,谁知秦六却很认真地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苏千澈用眼白看他:“别跟着我。” “我现在没有任务,无所事事,你就当做个好事,带我去玩吧~”秦六摇着尾巴道。 “那你接不接任务?”苏千澈不为所动。 秦六连忙摆手,“我现在休假,坚决不接任务!” 苏千澈:…… 杀手还有假期?七星楼的管理也太人性化了。 “趁我动手之前,离我远一些。”苏千澈声音冷了一分。 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处理,她可不想身边多一个不定时炸弹。 秦六顿住脚步,“你可真无情。” 苏千澈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你要杀我的时候,可没见你留情。” “那是上头的命令,我不能不听啊。”秦六委屈巴巴。 苏千澈不理会。 前世她的职业也与秦六差不多,知道身为杀手的身不由己,所以对秦六,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她不会轻易动手。 租了一辆马车,苏千澈回了千府,却没想到,竟在门口看到了柳侍卫。 他身姿笔挺地站在府门外,也不知站了多久。 看到苏千澈,他迟疑了一下,才试探性地问道:“七小姐?” 苏千澈点点头,“是怀王让你过来的?” 他的脸色看上去还算正常,就是眼底有些血丝,眼下青灰色,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王爷提了一下,也是属下的意思,对青橘,属下一定会负责到底。” “可是,青橘不愿。”苏千澈冷淡地说道。 柳侍卫垂下眸,片刻又掀开,“属下会等到她愿意为止。” 苏千澈轻笑一声,“你可知道,青橘想要的是什么?” 柳侍卫愣了愣,他从未想过青橘想要什么,只知道,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就要对她负责。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青橘想要什么,想清楚之后,如果你给得起,再来找她,那时候,我不会阻拦你。” 青橘这个年纪显然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对未来夫君必然也有憧憬,可这一切,都毁在了那一场错误上。 现在她千疮百孔的心,需要的不只是责任,而是情感的滋润。 苏千澈说完之后,便进了府,留下柳侍卫一人站在府外,微抿着唇,低垂着头思索。 许久之后,他转过身,缓缓走了。 苏千澈去看了青橘,她比初见时脸色好了一些,心情也不再那么抑郁。 至于是不是强颜欢笑,却是不得而知。 “小姐,你回来了。”青橘虽然在笑,却没了以前的纯真,经过一夜,整个人都变了。 “嗯。”苏千澈淡淡应着,青橘上前把她的披风解下来。 “柳侍卫在府外,你可知晓?”苏千澈喝了一口热茶。 青橘放披风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动作如常地把披风挂好,走到苏千澈身边给她添了茶,才道:“奴婢知道,府里的姐姐们告诉我了。” “你知道就行。”苏千澈点点头,没说什么。 “小姐,你……”这么多天过去,青橘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这才想起来,当时小姐是与她一起的,她中了招,小姐有没有事? “我没事。”苏千澈摸了摸青橘的脑袋,“别把自己封闭起来,若是柳侍卫再来找你,就给他一个机会。” 苏千澈点到即止,这些事情,还是要由他们自己解决。 “我知道了。”青橘沉默了片刻才道。 “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找事?” “没有,府里很平静。”青橘答道。 苏千澈手指轻敲着茶杯,看来如她所料,秦修炎并没有到千府寻她,不过,想来也不会太久了。 “小姐,十一现在怎么样了?”青橘有些担心地问。 苏千澈微微皱起眉,“他很好。” 十一是她的侍卫,想来皇甫溟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青橘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在千府的这段时间,你就在我身边伺候。” “是,小姐!”青橘高兴地答道,只有这时候,她才有一个十三岁少女该有的喜悦。 一日时间过去,相府没什么动静,也没有人找苏千澈算账,苏千澈倒是感觉有些奇怪了,她们可真沉得住气。 没有人打扰的日子,苏千澈过得自然惬意,一壶热茶,一杯清酒,在冬日难得的阳光下,她能躺一整天。 这一日,苏千澈正在院子里晒着冬日的暖阳,却有不速之客上门。 苏千澈懒洋洋地看着笑得邪魅的血衣男子,问他:“你来干什么?” 从住进千府开始已经有一段时间,皇甫溟倒是极少上门,如今局势正紧张,他却不声不响地跑了过来。 “爷听说,方亿山被爷伤了之后,便找爷的女人撒气。”皇甫溟手臂撑在躺椅一侧,低下头,压低声音在女子耳边道,“小东西,你有没有被他伤到?” ------题外话------ 推荐好友乔凝文《农女很闲》 穿越成农女,孙泪汪汪。 娘不喜,爹算计,惟有阿婆疼孙。 望着低矮简陋,破旧不堪的旧屋,孙把牙一咬,除了撸起袖子干,还有什么招儿? 斗渣爹,玩渣娘,亲事统统都搅黄。 可是……看着眼前大红喜袍,孙欲哭无泪。为什么刚出狼窝又进虎穴? 等等!说好了自己换,你特么把我亵裤都脱了是几个意思? 240 交情匪浅 苏千澈一把推开他,“好好说话。” 特意强调‘他的女人’干什么? 皇甫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左臂搭在躺椅椅背上,手指挽起一缕乌黑发丝,“方亿山倒是挺聪明,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看你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是没什么事。” “日理万机的皇甫殿主,特意来此,就是为了这个?”苏千澈懒懒扫他一眼。 皇甫溟笑得邪肆,“你怎么知道爷日理万机?” 苏千澈闭上眼,摆明了不想理会他。 皇甫溟正经了一下下,“小东西,听说你在路上捡到个花魁,可有此事?” “你对他有兴趣?” “放心,爷只对你感兴趣。”皇甫溟在她耳畔轻吹一口气,手指绕着发丝打转。 “你想要他?”苏千澈眼角挑了一下,没有理会他的调侃。 皇甫溟倒是见好就收,“他现在在哪里,爷去看看。” 苏千澈想了想,坐起身来道,“我与你一起去。” “小东西,你就这么舍不得离开爷?”皇甫溟血色薄唇贴近女子如玉耳垂,声音极低地说道。 苏千澈直接站起身,吩咐青橘叫人备车。 青橘很警惕地看了一眼皇甫溟,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冷淡地脸,才略带担忧地走了出去。 “你这个小丫头,还挺有趣。”皇甫溟也站起身,走到苏千澈身后。 “别打她的主意。”苏千澈看他一眼,暗含警告。 “你误会了,爷只打你的主意。”皇甫溟低低地笑。 苏千澈面色丝毫不变,径直出了小院。 皇甫溟赤色双眸里闪过一道亮光,至少现在,小东西不会那么排斥他了。 青橘被留在千府,苏千澈和皇甫溟二人坐着马车向怀王府进发。 路上,皇甫溟又不甘寂寞地问:“小东西,分开这么久,有没有想爷?爷可是……” “是晏景修对不对。”苏千澈打断了他的话,平淡地说道。 她的话不像是疑问,倒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皇甫溟怔了半瞬,随即笑问道:“小东西,你在说什么?” 苏千澈斜靠在马车上,半阖的眸底有慵懒微弱的光,“雇佣七星楼杀手杀我的人,是晏景修。” 从知道晏景修的身份开始,苏千澈就有过这种怀疑,只是,她一直都不确定。 毕竟,晏景修与从前的她并没有交集,怎么就不顾一切想要取她性命? “哦?”皇甫溟眼尾微微扬起,似有些好奇她说出这样的话,眼底却又极为平静。 “不过,我找不出他想杀我的动机。”苏千澈淡淡道。 晏景修的温和,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对病人的关照,也是无微不至。 况且,在海口城时,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伤了简泽轩,晏景修也不遗余力地去救治他。 “小东西,若你有一天走投无路,可以来投靠爷。”皇甫溟笑得很开心。 苏千澈睨他一眼,“既然你知道黑袍人,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 “哈哈,小东西,想要得到某种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想知道他为何要杀你,爷可以告诉你。不过……”皇甫溟靠近苏千澈,赤红的双眸中闪过危险的气息,“你想用什么来交换?” 苏千澈轻笑,“千殇。” “小东西,你不会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 苏千澈摊了摊手,“怎么说呢,看到千殇的时候,便想起了你的玉春楼,玉春楼若是有千殇,只怕客流量还会上升一层。” “前提是,他确实只是一个花魁。”皇甫溟勾唇邪笑。 苏千澈挑眉,“难道这世上还有皇甫殿主怕的东西?” “这倒是。”皇甫溟回答得毫不客气,“爷去看看那花魁,若是合爷心意,爷便与你做这个交易。” 怀王府里,听说苏千澈来了王府,简泽轩竟放下手中事物,亲自迎了出去。 赏梅宴上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虽然并不知道那些隐秘的事,可皇后等人对苏千澈的为难,他还是知道了大概。 府外,白衣女子和红衣男子并肩站立,女子慵懒恣意,男子魅惑邪肆,二人站在一起,刺眼的赏心悦目。 皇甫溟微勾起唇角,左耳上的钻石耳钉耀眼异常。 他看着简泽轩,细长的双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笑,“他就是那个与你定亲,却又悔婚的小白脸?” 苏千澈眉头微皱,这两人不像是熟络的样子,以前应该不认识才对,为何皇甫溟却对简泽轩有这么重的敌意? 简泽轩面色阴沉得难看,和苏千澈解除婚约,是他两辈子做得最蠢也最后悔的事。 现在被人当着苏千澈的面提出,他只恨不得直接把眼前的人嘴巴缝起来! “皇甫,怀王是我的好友。”苏千澈的表情有些冷。 皇甫溟嘴角勾起危险的笑,“那么小东西,爷是你的什么?” 苏千澈还未答话,简泽轩便拉起她的手,往府里走去,“小千,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苏千澈任由他拉着,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恍然间回到了小时候。 两人还没走几步,皇甫溟便追了上来,拉住苏千澈的另一只手,“小东西,你这是想要抛弃爷?” “放开你的手!”简泽轩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地看着皇甫溟。 “这句话,应该由爷来说。”皇甫溟微眯起眸,眸中寒光乍现。 两人都抓着苏千澈的手,互不相让。 苏千澈额头黑线数条,她怎么就想不开,要把皇甫溟带到这里来?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苏千澈同时挣开了两人的拉扯,眉头微微皱起。 他们一个是魔教头领,一个是朝廷王爷,朝廷还曾经组织过围剿魔教,两人有仇也实属正常。 这般想着,苏千澈暗自警惕起来。 皇甫溟行事向来看心情,说不得他心情不好了便在怀王府大闹一番,小六的身体还未彻底恢复,必然不是皇甫溟的对手。 把皇甫溟单独放在府外她也不放心,不如带在身边。 皇甫溟似是察觉到了苏千澈眼底的警惕,不由邪笑道:“小东西,爷怎么会和怀王有仇,怀王既是小东西的好友,自然也是爷的好友。” 简泽轩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让他单独对付皇甫溟是有难度,可进了怀王府,他却能让皇甫溟吃不了兜着走。 “你知道就好,别胡乱惹事。”苏千澈的眉头还是没有松下来。 “小东西,你就这么不信任爷?”皇甫溟微低下头,脑袋往苏千澈的肩头枕过去。 苏千澈还未动,便被左侧的简泽轩揽着肩膀远离了皇甫溟。 皇甫溟赤眸微眯,看着两人贴在一起的背影,血色薄唇缓缓勾起。 原来,他要对付的,不只是一个司影。 “小千,你要来府里,怎么也不早说,我好命厨房早些做你爱吃的糕点。”简泽轩声音低沉地说道。 没有皇甫溟捣乱,他又恢复了沉着冷静的模样。 “只是临时起意。”苏千澈道,“千殇这段时间可还正常?” 简泽轩目光隐晦地看了皇甫溟一眼,“他没有做什么怪异的事,只是呆在房间里,极少出来。” “他可是花魁,把他放在房间里不见人,是不是太过暴殄天物?”皇甫溟道。 “本王很好奇,千殇究竟有什么特殊身份,竟能让魔魂殿主亲自跑一趟。” 皇甫溟眼尾斜挑,笑容邪肆勾人,“特殊的不是千殇,而是捡到千殇的小东西。” “皇甫溟,注意你的身份!”简泽轩沉声道。 “爷的身份?也是与小东西同生共死的人,小东西,你说是不是?”皇甫溟眯起眼,笑看着苏千澈。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皇甫,血契你打算何时解除?” “等你把司影的脑袋送到爷面前的那一天。”皇甫溟笑意盈盈。 苏千澈黔眉微皱,对于解除血契的事,皇甫溟从未松过口,明知道她不可能做到,却一直拿这个当条件,分明就是不愿解除血契。 可这个血契对他来说,至少目前为止,苏千澈还未见过血契对皇甫溟有什么好处。 “你就不能换一个条件?” “换一个也可以,只要小东西嫁给爷。”皇甫溟笑眯眯。 苏千澈不说话了。 很快,三人走到千殇的房间外。 房门口,有两个侍卫守候,看到简泽轩等人,两人恭敬行礼。 “把门打开。”简泽轩吩咐了侍卫,随后对苏千澈道:“他就在这个房间。” 房门被打开,苏千澈一眼便看到坐在窗边的男子,雌雄莫辨的脸庞上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窗外,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在走神。 听到开门声,千殇转过头来。 看到门口三人,千殇浅蓝色漂亮的双瞳微动了动。 “呵,竟然是你,你何时沦落到靠卖艺为生了?”皇甫溟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千殇不说话,他站起身来,面上依旧毫无表情。 “你们,认识?”苏千澈来回看了二人一眼。 “岂止是认识。”皇甫溟薄唇邪肆轻勾,赤红的狐狸眸中有红光闪烁,“我们可是交情匪浅,是不是,皇甫、千殇。” 241 蚀骨之恨 千殇长长的睫翼颤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波澜。 想来,是皇甫溟的话,戳中了他心中的某一处。 皇甫这样的复姓并不多,况且还是与皇甫溟熟识的人,要说二人没什么关系,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苏千澈心里微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刻意再次打量了两人一番,便见二人眉宇间确实有两分相似,只是两人的特点都太过明显,美得太过耀眼,反而让人忽视了容貌本身。 “小东西,你的条件,爷答应了。”皇甫溟的目光一直落在千殇身上,眼底思绪错综复杂,是苏千澈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苏千澈默了默,转眸看向微垂着眸的千殇。 在春满楼时,千殇一眼看中了她,难道是觉得与她在一起,方便与皇甫溟接触? 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看上去又十分微妙,不像是单纯的爱恨,更不像是普通的亲人关系。 “千殇,你选我的目的是什么?” 面对两个如此出色的美男,又是如此微妙的氛围,苏千澈为数不多的八卦之魂,有了些燃烧的趋势。 千殇的眼睫再次颤动了一下,或许是没有料到苏千澈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如此直接地问出来。 “你不想说便算了,既然皇甫认识你,我就把你交给他了。” 掌心被捏了一下,苏千澈转过头,便看到简泽轩一脸不赞同地看她。 是不是觉得她对皇甫溟二人的关注太过了? 苏千澈回握了他一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小东西,这个房间,借爷用一下。”皇甫溟道。 苏千澈感受着二人之间隐隐涌动的暗流,叮嘱了一句,“若是要打架,不要在府里打。” 皇甫溟的破坏力,她早就感受过,若是他一不小心把王府给拆了,小六上哪住去? “小东西放心,现在的他,伤不了爷。”皇甫溟笑道。 苏千澈翻个白眼,她想的并不是这个好么。 苏千澈和简泽轩二人出了房间,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皇甫溟和千殇二人。 千殇站在窗边,窗户大开,轻抚而过的风吹起他眼底一丝异样。 皇甫溟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带笑的狐狸眸中闪着邪佞的光。 “你特意找到小东西,让她把你带回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千殇沉默不语。 “你故意用千殇这个名字接近小东西,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的存在?”皇甫溟轻嘲道,“你该庆幸的是,你没有对小东西做出不可饶恕的事。” “父亲去世了。”千殇平静地打断了他。 皇甫溟的声音戛然而止。 半晌,他重复道:“死了?” 千殇垂眸,默认了。 皇甫溟赤眸中一刹那红光大盛,压抑多年的情绪在一瞬间宣泄出来。 “哈哈哈哈,他终于死了?!当年我亲手挖出他的心脏,他都没死成,苟延残喘了数年,现在,他终于舍得死了?”他笑得肆意而张扬,隐隐能见眼底深处的疯狂。 “告诉我,他的尸体在哪里,人都死了,我这个做儿子的,怎能不尽尽孝道。”皇甫溟揪住千殇的衣领,腥红的眸如毒蛇,森寒刺骨。 “没有尸骨。”千殇面无表情。 皇甫溟眸中血海翻滚,猛地掐住千殇的脖子,“没有尸骨?你以为我会信?当年你们想尽办法也要救他,现在他死了,怎么可能不给他留着尸骨!” 千殇浅蓝色瞳眸中划过一抹波纹,声音有些低沉:“尸体残缺不全,不如烧了。” 皇甫溟再次大笑起来:“哈哈,烧了,皇甫闻璟,真可惜没有亲手杀死你!” 他一把甩开千殇,千殇退了一步,身体撞在窗沿上,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皇甫溟右手撑在窗棂上,左手挑起千殇下颚,低垂着头看他,“我很好奇,你的母亲有没有随他而去,我亲爱的弟弟?” 千殇秀挺的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哈,我真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皇甫溟两指紧紧捏着千殇肌肤细嫩的下巴,声音低沉地说道:“有你在,她怎么会去死。不过,若是她知道你沦落到去妓院卖身的地步,会不会被气死?” “你可以走了。”千殇声音微沉。 “你这是生气了?真难得,能在你这张狐媚的脸上看到别的表情。”皇甫溟放开手,滑到男子耳后,修长的指尖梳理着他乌黑的发丝,“听说,你在卖身的那一晚,对小东西唱了《凤求凰》,小东西与你素不相识,你是想通过她,对谁传达爱意?” 千殇如死水般沉寂的眸光晃了晃。 他只是,希望他们的关系能回到从前。 可是,发生了那些事后,他们永远也回不去。 “你该不会,还妄想着,我会向以前一样把你捧在手心里宠着吧?”皇甫溟像是想到了好笑至极的事,嘴角的嘲讽怎么都掩盖不住。 千殇低垂下头,长长的眼睫盖住眸底思绪。 皇甫溟倾身,眼底带着彻骨恨意,血色薄唇紧贴在千殇耳侧,咬着牙,声音极低极缓地说道:“若是你亲自找几个人,在我面前,把你母亲,凌、辱、致、死,或许,我会与以前一样,把全世界都给你。” 千殇单薄的身体蓦然抖起来,浅蓝色双眸刹那间失了所有神采。 “做不到?就别再做这样的美梦。”皇甫溟按着窗棂的手指用力,五指深深嵌进木头里。 半晌,他隐去眼底情绪,抽出手,退后几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动作优雅地轻抿。 “小东西把你送给了我,明日你便去玉春楼,身为花魁,自然要有作为花魁的用处,想来,你应该也乐在其中。”皇甫溟呵笑道, “你已经是玉春楼的小倌,若是再与七星楼有任何牵扯,或是对小东西有任何不好的心思,我都会,亲手了结你。” 千殇身体紧贴在窗沿上,白皙近乎透明的脸颊此刻更是雪白一片。 “难道我说错了,还是,你更喜欢卖身?看起来,你和你娘一样,都喜欢出卖身体……” 一道刺目的寒光打断了他的话。 皇甫溟双眸微眯,眸底闪过危险的红芒。 “让我看看,这么久过去,你有什么长进!” …… 另一边,苏千澈和简泽轩出了小院,两人并没有走得太远,简泽轩犹豫了半晌问道:“小千,你和皇甫溟很熟?” “算比较熟,他帮过我两次。”苏千澈直言不讳。 “那……离云宫尊主……”简泽轩微抿着唇,欲言又止。 苏千澈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些,“他嘛,男朋友吧。” 男朋友! 简泽轩手指骤然握紧,沉静的眸底刹那间布满阴戾。 虽然有过猜测,可是真正听到苏千澈承认,他的心却仿佛被撕裂,即便是曾经贯穿胸口的伤,都没有那么痛。 不,不行,他的使命是守护小千,只要小千幸福,他就该幸福。 这种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撕碎的暴戾,不该出现在他脑海里。 简泽轩用尽全力压制着胸口喷薄而出的阴暗气息,不让它们侵蚀了他的理智。 忽地,他伸出手,把身边的女子紧紧拥进怀里。 “小千,小千……”他轻声唤,低沉而缠绵,仿佛想要回到过去,她身边只有他一人那般。 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颤抖,苏千澈连忙轻拍他的背,柔声道:“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 简泽轩双臂收紧,闻着怀中女子淡淡的幽香,心底汹涌的黑暗因子也渐渐平缓。 他张嘴,声音有些哑:“心口,好痛。” 苏千澈皱起眉,“你的伤还没好,现在就回去好好休息。”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简泽轩低声道。 苏千澈感觉到他渐渐平静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才发现他抱得好紧,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刚才小六会失控,伤口肯定很痛。 “小千……” “嗯?” “小千……” “嗯……” 许久,简泽轩放开她,耳后有一抹薄霞。 “司影,很好?”他低声问。 比他好? 苏千澈点头。 “你了解他吗?” 苏千澈想了想,摇头,“我没有兴趣了解他的过去,只知道,与他待在一起的感觉,很安心。” 简泽轩手指收紧了些,他想问,那他呢,那他呢,他在她心里,又是什么?! “你都不了解他,怎么能轻易答应?男朋友是可能要过一生的人,若是没有互相了解,以后发现不合适,他伤害了你怎么办?” 苏千澈有些疑惑,总觉得小六的气息有些不稳,是因为伤口痛的原因? 肩膀被捏得有些痛,苏千澈也没有说,只微勾起唇,轻笑着安慰他:“现在,只怕是没什么能伤害到我。” 前世那样的痛都经受过了,除了再次伤害到小六,她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简泽轩心底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痛。 小千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可以这么淡然地说出这种话? “小千,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谁都不行。”包括他自己。 苏千澈眼睫弯弯,挽起他的手臂,“有小六在,我怎么会受伤?” 简泽轩侧过头,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眼底带着几不可见地柔情,“我是专门守护小仙女的小六,是小千永远的骑士。” “哈哈……” “嘭”! 巨大的声响从身后传出,一扇门直接从房间飞出,砸在院子里的墙壁上。 苏千澈转头,便见一血衣一白衣两个男人从房间里一边打一边飞了出来,两人厮杀时逸散而出的剑气,把小院里的花草全部搅碎,连树叶都掉落了不少。 两个男人都长得赏心悦目,即便是打斗之时,也是别具一番美感。 苏千澈还是第一次见皇甫溟用剑,她还以为血珠是皇甫溟唯一的武器。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我说,不是叫你们要打架,去别处么。”苏千澈声音幽冷,眼底闪过寒意。 听到她的声音,两个正打得激烈的人都同时撤了招,翩翩落在屋顶。 千殇身为客人,自然是要顾忌主人的感受,况且他们也不是不死不休,打过一架出了气自然也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 “小东西,爷手痒痒了,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魁,你要不要一起?”皇甫溟恢复了一贯的邪气,眼波转动间,如妖精般勾人。 “皇甫溟,王府损失的修缮费用清单,怀王会派人送到你手上。”苏千澈淡淡道。 皇甫溟邪笑道:“小东西想要银子还不简单,只要你愿意,曾经爷提出的方法,永久有效。” 苏千澈的心砰砰乱跳了两下。 他曾经的提议,是说一吻换五万两银子么? 手指轻抚下颚,苏千澈很认真地考虑起来。 若是她以后落魄,倒是可以用这个方法挣银子。 “现在是你们二人破坏了王府的花花草草,修缮的费用一文钱也不能少。”苏千澈把自己的抠门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小东西说什么就是什么。”皇甫溟不甚在意地说道,“小东西,人爷带走了,记得明日去玉春楼找爷,过时不候。” 说罢,他一把抓住千殇的肩膀,纵身从房顶跃下,很快便在二人面前消失了踪影。 简泽轩眉头微皱,沉声道:“小千,我总觉得这个千殇不简单。” 苏千澈轻笑,“能与皇甫溟打成平手,不管是他自身实力的原因,还是皇甫溟故意放水,都能看出来,他本就不是普通角色。只要他的目的不是我们,再不简单,又有何关系。” 简泽轩眉头却没有松开,“千殇真的只是想通过你,找到皇甫溟?若是这么简单,他为何不直接自己去找,还要费这么多周章。” “不必担心,有皇甫溟看着,他掀不起什么浪来。” 简泽轩眉头皱得更紧,小千对皇甫溟竟如此信任? 不再谈论这个话题,简泽轩又问道:“刚才皇甫溟说让你去玉春楼,是因为什么?” 苏千澈笑了笑,“我用千殇与他交易了一条情报,关于雇凶杀我的幕后主使。” 简泽轩沉默,千殇并不是他们的人,他想要离开去找皇甫溟随时都可以,这样也叫做交易? 242 认错了人 “小千,皇甫溟此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你不要过于相信他。”简泽轩低声道。 苏千澈笑了笑,神色隐藏着些落寞。 曾经的她,也属于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之列,即便现在,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她隐藏在心底的黑暗,不会让他知道。 “皇甫溟和千殇都已经离开,你现在就去好好养伤,伤没好之前,不要随意走动。”苏千澈说着,便拉起他的手,往寝房走去。 简泽轩低垂着头,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女子的手指不是特别长,骨节却很纤细柔美,比他的手指白上许多,掌心微凉,触手柔软细腻。 她握着他的指尖,不紧,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挣脱开来。 不,他永远都不会挣开她的手。 反手,他紧紧把她的手抓在掌心。 简泽轩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沉静的眼角染上几不可见地笑,抬头,他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 若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一直这样…… “小六,怎么了?”苏千澈转过头。 简泽轩收回心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到了房间门外。 “想到了一些往事。”简泽轩薄唇微抿,垂眸看着掌心里女子白皙柔荑,忽然觉得,他并不想进屋里去。 “小千,不要进去了,我们在外面走走……” “你的伤……”苏千澈有些不赞同,刚才他痛得全身都在颤抖,只怕伤口已经裂开了。 简泽轩沉声道:“不碍事。”便不由分说,拉着苏千澈走出了院子。 苏千澈任由他拉着,心里感叹了一句,以前的小六可听她的话了,现在竟然学会霸道,不听话了。 能看到不一样的小六,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只要,小六还活着就好。 两人走得不快,像是在散步,一路都没有说话,却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有种难言的温馨。 不久之后,简泽轩带着她来到后院的小花园里。 苏千澈转眸,目光一下就被院里的葡萄架吸引。 葡萄架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苏千澈的心却瞬间像是被什么戳中,有些酸,又有些甜,说不出的感觉,填满了整个心脏。 曾经的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水果对他们来说,更是奢侈品,曾经她只是在卖葡萄的摊位上多看了一眼,小六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当时的他还只有十一岁,他问她,“小千,想吃水果吗?” 她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她知道,只要是她想的东西,他都会想尽办法给她弄来,即便他们当时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撒了谎,不想让他为她再去冒险。 可是即便如此,当天晚上,他还是把几颗小小的,圆圆的色葡萄捧到她面前,一双眼睛在微青的脸上格外亮。 他知道,她爱干净,所以他特意洗了手洗了脸之后,才把葡萄给她。 她也知道,为了得到这几颗葡萄,他肯定又被人打了,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有散。 她把六颗葡萄分成了两份,一人三颗,她剥了一颗放进嘴里,蜜一样的甜,又带着点点的酸,一如她当时的心情。 那天晚上,她一脸憧憬地给他说了自己伟大的愿望。 等以后长大了,她要种一院子的葡萄,然后搭一个大大的架子,让整个院子都爬满葡萄藤,只要一伸手,她就能够到那些让人垂涎欲滴的小果子。 她说,要永远记住第一次吃葡萄时,那种甜蜜微酸的感觉。 小花园里的葡萄架子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花园,葡萄架下,放置着两张长椅,中间一张木桌,可供人休息。 架子上,还搭了一个秋千,两边的绳子上扎着漂亮的塑料小花。 她向来喜欢漂亮的东西,他都知道。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牙齿有些酸,她忽然想吃葡萄了。 苏千澈走到秋千旁,像小孩子一样坐了上去。 简泽轩走到她身后,动作自然地推着她荡起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是本该如此的和谐。 “小六,我想吃葡萄。”苏千澈道。 现在是冬天,冬天里要吃到葡萄很难,可苏千澈就是想要任性一回。 简泽轩想也不想地回答,“好,最晚明日。” “嗯。”苏千澈微勾着唇应了,她把脑袋靠在秋千绳上,忽然想到前段时间与皇甫溟同乘一车时,曾经也吃过葡萄,为何当时没有特别的感觉? 是因为,她当时的心神不在上面? 简泽轩唤来了侍卫,低声吩咐了一番,侍卫应了,又很快出了小花园。 “小六,我当时失手……”苏千澈咬了咬唇,即便小六现在还活生生站在她身后,每每想到那一个黑得令人窒息的夜晚,她还是觉得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 简泽轩轻晃着绳子,声音有些低沉:“小千,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抱歉让你内疚了那么久。” 若不是他当时那么脆弱,一掌就被拍死,小千也不会一直内疚到现在,走的人毫无感觉地离开,留下的人,却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苏千澈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小六是不是傻,被她失手杀了,竟然还给她道歉?! 简泽轩垂了垂眸,再睁开时,浅棕褐色的瞳眸里多了一丝刻意的笑,“小千,你那时候才八岁,怎么力气就那么大?” 当时被小千挥手甩出去之时,他只觉得仿佛被千斤重锤锤在胸口,那一瞬间,所有的胸骨全部碎裂,五脏六腑都轰成了渣渣。 苏千澈下意识握紧了右手。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那种奇怪的能力,不知是遗传还是变异,而前世的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世。 进入组织之后,虽然有人对她的能力抱有好奇的态度,可组织上层却似乎并没有帮助她找到原因的意思,也没有人询问她的身世,而她,也丝毫不在乎,所以,关于她从未谋面的父母,她不知道任何消息。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的能力,你信吗?”苏千澈问完之后,便觉得自己问了废话。 果不其然,简泽轩不假思索地说道:“你的话,我怎会不信。” 当时苏千澈在映月山庄使用能力的时候,简泽轩已经昏迷,所以他并不知道苏千澈能力的恐怖之处,而苏千澈也不打算告诉他细节,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的掌心里为何会长出一朵花来。 “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能力,你只要知道,我不会轻易受伤,也不会轻易死去,所以,以后你不要用身体为我抵挡外界的攻击了,知道么。” 简泽轩抿唇不语。 会在她遇到危险时挡在她面前,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自然反应,完全不受他自身控制。 苏千澈抬手扶额,小六怎么还是那么倔? “若是你再让我伤心,我们就绝交二十四个时辰。” 简泽轩:…… “所以,你不能再让我伤心了。” 简泽轩低声道:“我尽量。” 苏千澈轻叹一口气,知道他怕是无法做到了。 花园里,葡萄架下,两人安静下来,阳光透过葡萄藤照在二人身上,微风轻拂,岁月静好。 …… 第二日,苏千澈如约来到玉春楼。 既是去花楼,她自然又做了一番装扮,头发高高束在脑后,穿了男装,又裹了披风,把过分耀眼的容颜用易容术遮挡起来,很快又成了翩翩美公子的模样。 只不过,她现在的装扮与曾经十公子的样子又有些不一样,毕竟十公子是女人的事早已经传遍整个京都,而且她现在还有一个太子妃的身份,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进花楼。 她没有与简泽轩一起,独自一人来到了玉春楼。 玉春楼的老鸨看到她时,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又很是隐晦地打量起来。 能在花楼里当妈妈桑的,都是眼力极好之人,苏千澈知道她必然已经起了疑,却也毫不在意地站在门口,任由她打量。 即便妈妈桑认出她来,也不会去四处宣传。 “哟,这位公子,第一次到我们玉春楼来啊~”老鸨很是热情地邀请她进去。 苏千澈进了大厅,四下打量了一番,才道:“本公子应皇甫公子的邀约,前来此处与他谈事。” 老鸨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但也不敢因为耽误了老板的贵客,于是她问道:“请问公子贵姓,妈妈我这便去向老板通报。” “不必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这……”老板有些为难,若不是老板的客人,而她却把人放了上去,老板责怪起来,她却是承受不住的。 不过很快,她便换上了满脸笑容,恭敬地请苏千澈上楼:“公子,老板正在等您,您直接上去找老板吧。” 苏千澈上了楼,老鸨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惊叹。 没想到老板为了这位公子,竟然亲自给她传音,而且还是挑在这位公子刚来不久之时,想来老板是极为关注这位公子的。 看她的背影,总觉得,很熟悉,具体是谁,却又想不起来。 老鸨摇了摇头抛开思绪,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皇甫溟的房间里,一如既往地点着熏香,浅浅的白雾萦绕,模糊了床上男子的容颜。 不过这一次,房间里并没有上演活春宫,只有皇甫溟一人斜躺在床榻上,姿态慵懒,长至臀部的青丝全数披散在脑后,散落在鲜红的床单上。 他应该刚沐浴过,身上只着一件浅红色中衣,腰间松松系起,露出胸口大片雪白肌肤。 即便是看过数次他如此妖媚的模样,苏千澈还是因强烈的视觉冲击晃了晃眼。 “小东西,过来。”皇甫溟伸出一根如玉食指,向门口处的苏千澈勾了勾。 苏千澈迈开脚步,走到桌边,倒茶,喝了一杯。 “你和千殇……”刚开口说了半句,苏千澈便闭了嘴,她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询问别人的私事,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她很快转移了话题:“我……” 可皇甫溟却明显对她前一句话更感兴趣,很不绅士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对爷和千殇,谁比较感兴趣?” 苏千澈默了默,她其实是对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感兴趣。 “我对晏大夫为何要杀我比较感兴趣。”她道。 皇甫溟也不执着于之前的话,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身前的空位,“坐到这里来,爷就告诉你。” 苏千澈伸开腿,两腿随意交叠,左手支颊,侧眸看他:“我记得,我们的交易没有其他附加条件。” “小东西,不要那么无情嘛。”皇甫溟眯了眯眼,“爷与千殇打斗,受了些伤,你坐近一些,爷说话可以省些力气。” “你受伤了?”苏千澈挑眉,“可千殇身上并无内力波动。” 摆明了不相信的语气,其实也是为了试探。 皇甫溟自然察觉了她的意图,却也没有揭穿,“他修习了一种隐藏内力波动的法门,效果比较好。若没有些实力傍身,他不敢找上你。” 苏千澈又倒了一杯茶,“他利用我接近你,我也用他换取了你口中的消息,所以,只要他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都不会计较。” “小东西,他在爷手上,你完全不必担心。” “你们之间的事,我没兴趣,现在可以告诉我,晏景修为何要雇人杀我了?”苏千澈道。 皇甫溟抚了抚胸口,苏千澈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胸口处那一朵开得繁盛的罂粟花上。 那朵花,像是用什么方法刻在心口一样,这么久了,丝毫没有变色。 “小东西,你也太无情了。”皇甫溟捧着心口,眼神哀怨地谴责她。 苏千澈额角一跳,这人真的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头领么,这副哀怨的小媳妇模样,是为哪般? “皇甫溟,你受什么刺激了?还是说,你和千殇过招,伤的是脑袋?” “小东西~”床上的妖孽飞了个媚眼。 苏千澈满身鸡皮疙瘩,她早该想到,皇甫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她。 她站起身来,提了张椅子走到床边,放下椅子,坐下,幽幽道:“现在可以说了?” 皇甫溟好似还有些不高兴,不过也不再挑刺,自己往外挪了挪,躺到了床边。 “该从何说起?” 苏千澈道:“听说六年前,便有人想要杀‘我’,你就从那时候说起吧。” 皇甫溟魅惑一笑:“小东西,交易里可没有说过那件往事,不过如果你付出些代价,爷也可以告诉你……” 苏千澈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不必了,那么久远的事,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况且当时追杀的还不是她本人,她没兴趣知道。 “第一次遇到七星楼杀手,是在璃王回京之后,参加了璃王的接风宴,回相府的路上便遇到了他们。”苏千澈道,“那时候,我与璃王并不认识,和晏景修也只是见过几次面。” 当时司影受伤,她请的便是晏大夫,而晏大夫也是尽职尽责,治好了司影的伤。 以当时两人的表现,他们分明是认识的,甚至关系匪浅,难道司影都没有发现晏景修的异常? 不仅如此,以她在相府的地位,不可能平白无故招来杀身之祸,可晏景修却一直没有撤销在七星楼下达的任务。 “你很好奇晏景修为何想要杀你?”皇甫溟眼尾挑了挑,一副魅人姿态。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她现在只想知道事情真相,不是来看他胡乱发情的。 皇甫溟看出了她眼底的嫌弃,微微有些受伤,表情也正经了些:“那你可知道,简麟天为何非要让你嫁给简沐欢?” 苏千澈微微皱眉,这个问题她也很疑惑,现在皇甫溟突然提出来,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想知道吗?”皇甫溟媚眼斜勾。 苏千澈:…… 好想打他怎么办? 皇甫溟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倾身。 苏千澈思索了片刻,便弯下腰,左手撑在床边,贴近他的唇畔。 男子极轻的话在耳侧响起:“因为,曾经有人断言,得到你,就能得天下。” 苏千澈瞬间无言。 这种歪理邪说,竟然也有人信? 皇甫溟又道:“你若没有表现出异常,或许没有几个人会相信这样的话,可你前十四年一直痴傻,突然间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仅能在七星楼的追杀下数次逃生,甚至还能一举杀了映月山庄数位长老级别的高手,如此古怪的转变,不得不让人起疑。又因你与 两位王爷交好,甚至与太子关系也不错,所以他们便从怀疑转为相信。” “简麟天显然也是听说了这样的传闻,所以才会把你嫁给简沐欢,以期简沐欢继位之后,东刖能万世永昌。” “那晏景修……”想到什么,苏千澈的话戛然而止。 皇甫溟替她说了后面的话:“晏景修是北夷战戎之子,战戎一家全数被杀,他自然想要报仇,当时的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软柿子,自然要趁你还未成长起来,先把你解决,以免以后成为他复仇之路上的绊脚石。” 苏千澈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道:“以正常的逻辑,若他相信了那个传闻,他应该是把我抓起来,为他所用,而不是想方设法杀了我。” “他若对东刖没兴趣,只想复仇呢?”皇甫溟邪笑道。 苏千澈沉默。 全家一百多口人都被杀死,晏景修会想复仇,是人之常情。而他若不想得到东刖,绑架她并不是明智之举。 “你的命格既然能影响东刖格局,若是你离世,东刖格局自然也会改写,到时候,晏景修等人就可以趁水摸鱼,一举达到复仇的目的。” 皇甫溟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着:司影,不能怪爷透露了消息给小东西,这是小东西自己想要知道的。 苏千澈抬头看他:“第一个传出这个传言的人是谁?” 皇甫溟竖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小东西,这是另一个问题。” 苏千澈微微皱眉,“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爷没有义务回答你。” 苏千澈冷冷看他一眼,曾经以为皇甫溟好说话的她,是脑子秀逗了吧? “不过……”皇甫溟止住话头,别有意味地看她。 若是换了旁人,苏千澈必然会接下他的话头,甚至会很配合地调戏对方一下。 可对方是皇甫溟,他是一个真正的流氓,所以苏千澈不能随性而为。 “小东西,你不想知道?” 苏千澈眨一下眼,“你若是想说,我洗耳恭听。” 言外之意,不想说便算了。 知道了晏景修要杀她的大概原因,苏千澈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像有一块大石压在胸口,让她感到一阵沉闷。 历来皇上生性多疑,会让他相信那个传言的,必然是威望极高,颇让皇上信任之人,或许他曾经断言过的大事应验过,所以简麟天才会相信那种看似荒唐的话。 而晏景修肯定也相信那个人的断言,否则他也不会请七星楼杀手来杀她。 趁她恍神的片刻,皇甫溟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床上。 血色薄唇轻贴在女子耳廓,“小东西,今晚就在爷这里过夜如何?爷也想卖身给你……” 清甜的魅香萦绕在鼻端,比最香醇的酒更醉人。 这样的妖孽,说着这么诱人的话,苏千澈心神荡了荡,却很快平静下来,神色淡淡,只声音有些冷:“放手。” “小东西,爷真的受伤了。”皇甫溟抓着她的手,按在他赤裸的胸口,“这里,千疮百孔。” 他的声音有些低,还有些难以言喻的酸楚。 入手一片柔滑,苏千澈却无心感受,男子从未有过的低落,让空气中的氛围都似哀伤了几分。 苏千澈没有动,她知道,皇甫溟现在的情绪,或许是刻意装出来的。只不过,若是没有真正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他也装不出来此刻的忧伤。 过了片刻,她道:“你若是想告诉我,我听着。” 她并不是树洞,也没有心情听别人的隐私,或许是因为两人有许多共同之处,她对皇甫溟,多了一份难得的耐心。 皇甫溟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里讶异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被邪肆取代,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十一年之前,我们的关系还很好……”皇甫溟道。 苏千澈凝神听着,浑然忘记了自己的手还停留在男子胸口。 皇甫溟看着她慵懒半阖的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红唇水润,看起来极为可口,他却一次也没有品尝过。 胸口处,女子柔软的手紧紧贴在上方,微微的凉意,却熨烫了肌肤,让他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小东西。”皇甫溟眸色有些暗,声音带着淡淡嘶哑,他张了张嘴,却无声音发出。 爷想要你。 “嗯?”苏千澈正等着他后面的话,却没等到,不由抬眸看他。 男子白皙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红霞,像是粉嫩的玫瑰花瓣,诱人采撷。 苏千澈再次恍了神,很是认真地开始思索,她现在虽然还只是十四岁的身体,但是身体里已经是二十多岁的灵魂,已经可以做大人该做的事,眼前躺着一只如此诱人让她心痒痒的妖孽,她要不要为司影守身如玉? “小东西,你不想要我吗?”皇甫溟微眯起眸,神色迷离,粉红色舌尖在唇边轻舔。 苏千澈身体绷起:! 稳了稳心神,她收回已经快要忘记的手,淡淡说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说罢,她直接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平时不紧不慢的脚步,此刻也快了一些。 皇甫溟没有阻止她,赤眸微眯成一条缝,眸底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她逃走了,是因为,她也有感觉,却不愿面对。 一回到千府,苏千澈便把自己扔到床上。 皇甫溟真的是一个妖精,像她这种无欲无求的人,都能被他撩拨得欲罢不能。 虽然远离了他,身体里的火还是没有直接散去。 难道是因为她空虚太久了? 可是她才十四!前世满打满算加虚岁也才二十一! 深吸几口气,苏千澈平缓了一下心情,正打算洗个澡去去火,房门却被人推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携着漫天星辰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灯,显得有些黑暗,外面的天色也很暗,看不清男子的容貌。 闻到男子身上熟悉的淡香,苏千澈伸出手,直接把人拉到床上,小狗扑食一样扑了上去。 她显得有些急切,却没有技巧,显然是生得不能再生的生手,胡乱啃了半天才找到男子的唇,便直接亲了上去。 夜幕下,男子发出一阵低沉的笑,笑意从胸膛传出,震得苏千澈心口微麻。 苏千澈微愣,嘴下的唇似乎比以前更柔软一些,而且司影的笑声好像也有些不同? 在她怔愣的瞬间,身下的男子已经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抵开她的贝齿,灵活的舌头长驱直入。 他的吻技极为娴熟,舌头扫过苏千澈口腔处,每每都能带起一阵酥麻,不过片刻,苏千澈便被吻得意乱情迷,再无多余精力想其他的事。 男子翻过身把苏千澈压在身下,急切又热烈地吻着她,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炽热无比,房间里的温度持续升高。 许久,直到苏千澈快要窒息,男子才放开她,薄唇往下,从光滑的下颚吻到纤细的脖颈,手指熟练地解开她的外袍,舌头在锁骨处深深地吸了一下。 “唔,司影……”苏千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双手无意识地蜷起,身体里本来就没有灭的火,在男子的挑逗下,燃得越发旺盛。 听到她的呢喃,男子顿了一下,随后下口更重,像是泄愤似的在她锁骨上咬了一下。 些微的痛感让苏千澈清醒了一些,她微睁开眼,双眸有些迷蒙地看着眼前男子模糊的轮廓,忽地,她身体一震,所有的邪火在一刹那不翼而飞。 “怎么是你?!”苏千澈惊得声音都变了,双眸刹那间恢复了清明,右手挥出,毫不留情地一拳打过去。 皇甫溟在她开口之时便已经有了准备,身体一纵,轻飘飘地飞到了桌子边。 “不然,小东西以为是谁?”皇甫溟声音暗哑,眸底暗潮翻滚,他坐在桌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苏千澈眉头紧皱,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容貌,且她身体的异样影响了判断,本以为循着熟悉的味道,她并没有认错人,却没想到,她竟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虽然后来也意识到不妥,可皇甫溟的吻技太过高超,她这个生手完全被带离了节奏。 “小东西,你怎么会以为,在你有需求时,司影正好赶来?” 苏千澈一言不发。 这个问题曾在她脑海里一闪而逝,却没有引起她的重视,毕竟司影神出鬼没,她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正是因为小东西需要,所以爷才会来解决你的需求。”皇甫溟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眼尾斜挑,邪气满满。 他站起身,走到苏千澈面前,在距离三尺处停下,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小东西,你刚才也很爽吧?为何不遵循自己的意愿,爷一定让你更爽。” “银子。”苏千澈伸出手放在男子面前。 皇甫溟有些怔。 “一吻五万两银子。”苏千澈好心解释道。 皇甫溟:…… “小东西,爷身上没银子,肉偿怎么样?” “你想抵赖?”苏千澈挑眉。 “当然不。”皇甫溟笑起来,“今晚由我来服侍你,明日爷派人送五十万两过来,如何?” 苏千澈心肌梗塞,土豪都是这么财大气粗的吗? “不必了,你明日派人送五万两过来就行。”苏千澈淡淡说道,“你身上,为何会有与司影一样的味道?” “再吻爷一下,爷就告诉你。” “慢走,不送。” “小东西,你真狠心,刚才还那么热情……” 苏千澈慢悠悠地下床,匕首滑到掌心,一言不发,直接向皇甫溟刺过去。 皇甫溟一把抓住她的手,“小东西,你还真是热情。” 苏千澈换了左手执匕,再次向皇甫溟刺去,右手却如泥鳅一样从男子手中滑出,握拳挥向皇甫溟。 皇甫溟没有再与她正面交锋,很快便退出了房间,只有他低沉带着邪肆笑意的声音传来,“小东西,你答应过爷,不与司影亲密接触,可要做到啊。” 做到个鬼! 房内再次只剩她一人,苏千澈收回匕首,眉心微微拧起。 嘴唇还有些麻,苏千澈摸了摸唇,忽然间很想司影。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太过思念出现了幻觉,在她半醒半梦之间,身边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 “阿澈。”男子的声音很轻柔,像夏日里轻抚而过的风。 苏千澈睁开眼,便见眼前一双琥珀色透亮的眼眸,在黑暗中也显得格外耀眼。 真的是他,这次不会有错。 “司影……”苏千澈看着他,忽觉有些心虚。 司影脱了鞋,在她身旁躺下,手臂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轻声道:“阿澈,多日不见,好想你。” 苏千澈默了默,低声道:“司影……” “嘘,什么都不要说。”司影手指按住她的唇瓣,眸光微微有些暗。 虽然在黑暗中,他却能看到女子的唇瓣微肿,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里的老陈醋罐子全部打翻,司影几乎是凶狠地直接吻住了女子的唇瓣。 “唔……”下意识的,苏千澈开始躲闪,虽然她已经洗过数次,可残留在唇上的味道,却依旧挥之不去。 “阿澈,不要躲!”司影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左手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躲避半分。 他一寸一寸地亲吻着苏千澈的唇,连两边唇角都不放过,直到在她身上沾满了他的味道,才肯罢休。 苏千澈本来有些郁结的心情,在他看似霸道却又有些幼稚的举动下消除了大半。 不过,她还是有些郁闷。 “刚才,我认错人了。”她老实招供。 皇甫溟知道她神思不属,特意消了身上的魅香,熏上与司影近似的味道,又挑晚上夜袭,分明就是故意误导她。 而她竟然真的上当了。 “把他当成我了?”司影心里的醋坛子少了几个。 苏千澈点头,“我以为我的鼻子不会欺骗我。” 司影捏了捏她的鼻子,稍稍用了点力,“竟敢欺骗主人,该罚。” 苏千澈嘴角微勾,双手揽着他的脖颈,把唇递了过去:“消毒。” 司影眸色一暗,把她抱得更紧了一分。 许久之后,两人分开,苏千澈躺在司影怀里微微喘气。 司影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看着怀中女子微粉的脸颊,眼底满是柔情。 “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苏千澈一边把玩司影如玉手指,一边问道。 司影轻笑,“我在找一个人,现在找到了。” 苏千澈不语,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阿澈,可有想我?” 苏千澈暗自翻了个白眼,今天的司影也有些不对劲。 “遇到你之前,我从不知思念为何物。”司影轻声道。 苏千澈勾了勾唇角,把他的中指叠在食指上,又把无名指放到中指上,最后把小指也叠上去。 他的手指修长而柔韧,竟然轻易就把四根手指叠了起来。 苏千澈试了试自己的,唔……也行。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男子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舍。 苏千澈抬头看他,“离开?” 司影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我把事情解决之后,就能一直陪着你。” “哦。”苏千澈点点头。 “这段时间,你最好在东宫里住下,尽量不要单独出门,若是必须外出,就带上苏煊铭。” 晏景修等人虽然遭受了重创,却极有可能在他离开的时间卷土重来,而苏千澈,是他们首要的目标。 他原本不想现在离开,可姜大夫却说,他的腿若是再拖延下去,以后就没有任何机会治愈。 曾经,他并不是很在意不能一直站立的双腿,可现在,他想与苏千澈走遍天酆的每一寸土地,不想成为她的拖累,所以,他的腿必须好起来。 苏千澈眉头微蹙,“我要去映月山庄一趟。” 况且,她还要在千府等大夫人或者苏丞相上门,若是他们不来,她只得再去一趟相府。 “与十六有关?”司影似乎并不意外。 “秦修炎一直没有动手,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以现在映月山庄的实力,若是秦修炎有组织地强攻,只怕他们挡不住。把小十六带在身边,安全一些。”苏千澈道。 司影有些不赞同:“让大哥派人去接他就好。” 苏千澈笑了笑,“映月山庄是我的另一处基地,也该去看看了。况且,秦修炎若是真的直接动手,大哥手下的人也不一定拦得住。” 知道她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司影沉默了片刻,道:“我会让萧潜留下,你把木展也带在身边。” “要不要把整个离云宫的人都请出来为我保驾护航?”苏千澈笑道。 司影轻笑着点头,“可以,回去我便……” “打住!”苏千澈捂住了他的嘴,“我没有那么脆弱,你不必担心,放心去做你的事情便好。” 司影神色微暗,他紧紧抱着她,低声道:“阿澈,我会很快回来。” 回来之时,就是全新的他。 他不会失败,也不接受失败。 “嗯。”苏千澈轻道。 两人不再说话,相拥而眠。 玉春楼,皇甫溟回到自己的房间,便命人打了冷水,在冷水中泡了半夜。 身体的热度消下去之后,他从浴桶里站起身,从屏风后走出来,便见千殇静静站在房间里。 他只是安静地站着,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静得仿佛不存在。 皇甫溟赤眸微眯,眸底闪过危险的光。 “你来多久了?” 千殇不答,只看着他,浅蓝色双眸在黑夜中竟诡异地幽冷。 “你受到了影响,她不该存在。” 皇甫溟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我说过,你若是想伤害她,我会亲手解决你。” 千殇微抿着唇,抬眸看他,似有些不解。 “你应该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皇甫溟转过身不再看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酒,“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胡言,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千殇垂下眸,过了片刻,安静地离去。 皇甫溟抿一口酒,半晌,手指轻按着嘴唇,想到女子柔软的唇瓣,刚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地窜了上来。 243 找上门来 天明之后,司影便离开了,苏千澈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小姐,快起床,国公府夫人前来拜访了。”青橘的大嗓门从紧闭的房门外传出,直穿透苏千澈的耳膜。 随之便是她开门的声音,和焦急地脚步声。 苏千澈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雪白的床帘。 “小姐,快起床啊!国公夫人来了!”青橘走到床边,便见自家小姐目光无神,一脸茫然地盯着上方,连忙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你醒了吗?” 苏千澈转过头,幽幽看她一眼,“国公夫人是谁,没听过。既然前来,叫她候着就行。” 醒过来之后,她仔仔细细想了一下昨晚的事。 一方面,她觉得她的目标是收集美男,所以即便是昨晚亲错了人,也该是正常之举,她的目标远大,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 另一方面,她却又觉得极为心虚,即便是认错了人,却依旧感觉对不起司影。 她为何会有第二种想法?她该是坚定地站第一种想法才对。 所以她非常纠结,难道,她真的要在叫司影的这棵树上吊死了? 烦躁地扒了扒自己的头发,苏千澈又转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好在司影的颜值不低,大美人一个,只守着他,也不算委屈了自己。 青橘看到苏千澈满脸烦躁,还以为她是不想应酬,便很细心地给他分析道:“小姐,我们住进千府已经那么久了,没有一位夫人上门,那是因为她们都不看好小姐,现在国公府夫人上门,就是一个态度,说明国公府愿意与小姐来往的。有了国公夫人带头,以后肯定也会有不少夫人小姐上门前来结交……” 苏千澈更烦躁了。 “你觉得本小姐是希望她们前来登门拜访的吗?”她懒洋洋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 青橘脑子里很快闪过当初伺候苏千澈时,她每天恨不得睡十个时辰的样子,出了睡觉,做得最多的便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确实不像是喜欢应酬的样子。 可是小姐毕竟是女子,再加上还有太子妃这一层身份,身后却没有强大的势力撑腰,要想在京都站稳脚跟,必须要和京都的各家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交好,至少不能把她们全得罪了。 可据青橘所知,小姐从未主动与谁交好过,倒是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许多夫人小姐。 “她们看不惯我,怪我咯?”苏千澈侧了侧头,露出半眯的左眼。 青橘看一眼自家小姐,心里憋着一句话。 其实,若不是与苏千澈是同一战线,且早已知道她的性格,看她这副懒洋洋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确实是很欠揍啊。 特别是在那些一向眼高于顶的小姐们面前,小姐还是如此模样,总会让人觉得她是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不管怎么说,小姐,国公夫人上门,你还是要去接待一下啊,奴婢看她没有恶意,而且,岚郡主也一起前来了。”青橘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安小公子也一同前来了。” 苏千澈眨了一下眼,“安初年和他母亲还有妹妹一同来了千府?” “对啊,也不知道安小公子是怎么想的,竟然和国公夫人和岚郡主一同前来,或许是觉得小姐现在是太子妃,不好单独前来拜访?”青橘不确定地说道。 一家子来了三个,苏千澈自然不能再躺了,她懒洋洋地起了身,由青橘伺候着穿衣洗漱之后,慢悠悠地来到偏厅。 偏厅外有两个侍卫守门,见到苏千澈唤了一声小姐,苏千澈微微点头,进了屋。 房间里,安初年一人坐在一侧,另一侧坐着安初岚与一位容貌昳丽的贵妇人,安初岚的容貌与这位妇人有四分相似,想来就是国公夫人了。 已经有侍女上了茶,苏千澈走进之时,安初岚正在低声与贵妇人说话,贵妇人缓缓抿茶,动作极为优雅。 似乎在哪里见过她,苏千澈不由多看了一眼。 “参见太子妃。”三人见了苏千澈,都站起来行礼。 安初年却慢了一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苏千澈着女装的样子,此刻看到这张未施粉黛的容颜,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即便安初岚早已告诉过他,十公子是一个绝美的人儿,他也从未想过,他的老大竟然如此倾城脱俗。 苏千澈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便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没有通报就贸然打扰,实在是我这女儿太过顽劣,非要来见太子妃一面,还请太子妃见谅。”国公夫人嗔了安初岚一眼,对苏千澈说道。 安初岚背对着苏千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那边的安初年倒是坐得一本正经,只是眼神却不时瞄一下上方的苏千澈,随后又很快收回目光。 “夫人不必客气,我这府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岚郡主想要来玩耍,什么时候都可以。”苏千澈不甚在意地说道。 国公夫人被噎了一下,虽然她不想多想,可苏千澈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千府欢迎岚郡主却不欢迎她。 想想也是,毕竟她与苏千澈并不是同辈,贸然前来确实有些不妥。 于是国公夫人也没有废话,直接就说了此次前来的目的,“我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一件事……” 她还没说完,便被安初岚接了话头:“太子妃姐姐,我娘想要收你为义女,你愿不愿意啊?” 收为义女?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与京都的小姐们都没什么交情,与贵夫人们更是几乎连照面都没打过,现在这个第一次……不对,第二次见面的国公夫人,竟然说收她为义女?! 国公夫人也知道这个提议非常唐突,于是便解释道:“这段时间,皇上收到许多折子,上面有对你不利的言论,皇上便想要给你一个身份,让这个太子妃当得名正言顺。” 苏千澈坐进椅子里,三指随意撑在额间。 以她现在父母双双失踪,在相府又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确实坐不稳太子妃的位置,早就知道朝臣们会拿身份说事,皇上只怕是顶不住压力了,所以才会找来国公夫人认她为义女,或许到时候还会给她一个郡主的头衔,如此即便依旧配不上太子的显赫身份,却比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好多了。 安初岚见苏千澈平静无波的模样,不由问道:“你不愿意吗?” 苏千澈勾了勾唇,淡淡道:“我习惯了无父无母的生活,突然多出来的父母,对我来说,不过是束缚而已。” 说得如此明显的话,就是变相拒绝了,安初岚脸上毫不掩饰的失落,安初年面上也有些黯然。 国公夫人倒是没什么意外,虽然国公府在京都权势地位都不低,可以苏千澈的性子,如此干脆的拒绝才是正常的行为。 “我知道此事有些唐突,只是,此事虽不是皇上亲自授意,却也是陛下暗示宫妃传达的意思,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收你为义女,我们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一个表面形式而已。”国公夫人道。 苏千澈道:“不必了,若是上头问起,夫人直接说我不愿就好。” 国公夫人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直接,嘴角抽了抽,却也没说什么,只又客套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别。 安初岚和安初年自然而然地留了下来。 苏千澈懒洋洋地起身出了房间,两人很快跟上。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苏千澈问。 安初岚眨了眨眼,“你是府里的主人,我们自然要跟着你了。太子妃姐姐,你为什么不愿意认我母亲为义母啊?” 虽然苏千澈比她小一些,可苏千澈是要嫁给太子的,所以这一声太子妃姐姐安初岚叫得一点也没有心理障碍。 “原因不是说过了?”苏千澈淡淡道。 “啊?”还真是那个原因啊,安初岚还以为她只是随意找的借口。 安初年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张了几次嘴才开口道:“老大,你……”、 你什么,安初年却是不知道了,以前苏千澈男装时,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插科打诨胡言乱语,可现在,面对倾城容颜的老大,他却不知该如何与她交流了。 苏千澈转眸看他一眼:“怎么不见总是与你一起的唐佳?” 安初年撅起了嘴,“那小子这段时间都不知跑哪里去了,连人影都见不到。” 苏千澈懒懒道:“他终于烦了?” 安初年不依,“老大你胡说什么,那小子怎么会烦我?他敢烦我就揍他!” 安初岚大声附和道:“哈哈,唐公子肯定是看不惯你整日追着那只花孔雀,所以才会不想理你,别说他了,我都想把你直接扔出府,简直丢人现眼!” 安初年脸色涨得有些红,他偷偷瞄一眼苏千澈,才大声反驳道:“胡说什么,小爷我才没有!我现在已经很久没有找阿媛了!” “啊,这么有骨气啊?你这根骨头都是弯的,在陈媛面前更是弯到了泥里,谁信你!”安初岚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安初年的背。 “我说真的!我真的很久没有找过她了,她来找我我也没应。”安初年挺直了脊背说道,“从柳管家被带走之后,我就……” 他忽地顿住了。 安初岚眨了眨眼:“柳管家?是太子妃姐姐家的柳管家吗?” 安初年脸色涨红,眼睛四处瞟,就是不说话。 安初岚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一边绕着安初年转圈,一边啧啧称奇,“你竟然会因为别的女子把陈媛冷落在一边,这可真是难得啊,难道你上次去河里摸项链的时候,脑子进水了?” 安初岚虽然想过无数次让安初年脑子恢复正常,眼睛恢复正常,可真正听到他无视陈媛之时,却觉得有些像天方夜谭。 毕竟,安初年以前做的蠢事太多了。 苏千澈倒是觉得没什么意外,毕竟,一个人的耐心再好,也会有消磨光的时候,只一味求取却不付出,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已受不了。 安初年说出了第一句,倒也不再扭捏了,直接开口问苏千澈:“老大,柳管家离开了这么久,会不会有危险?” “劫匪把她掳走,并不是为了要她性命。”苏千澈道,不仅不会要她们的性命,还会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毕竟,她们也都是秦家的血脉。 “那他要的是什么?”安初年显得有些焦急。 “反正不是你。”苏千澈淡淡说道。 安初年大受打击,脸色都有些发白。 “老大,我……我……”安初年有些结巴,眼底满是窘迫。 安初岚一脸奇怪地望着他,“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安初年低垂下眸。 苏千澈道:“你们回去,与我走得太近,对你们不好。” 现在她已经是众矢之的,不仅是皇后等人,连大臣们都看不惯她,只不过碍于她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明面上不敢为难她罢了。 可越是临近年关,她与太子的婚事越近,那些有意见的人就不会放任不管,肯定会想各种办法对付她。 现在没有人与她关系近,国公府会上门表态,也算是勇气可嘉了。 “不要,我才不怕她们!”安初岚摆明了不想离开。 安初年不说话,却也与安初岚是一个意思。 他们不走,苏千澈便任由他们在府里逛,上午时分,苏千澈正准备出府去东宫一趟,却有人禀报苏丞相来了。 苏千澈咦了一声,难道苏丞相知道她打算离开,所以挑准了时间上门? 把人请到偏厅,苏千澈懒洋洋地走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便有一阵风声破空而来,一个巴掌猛地向苏千澈扇过来。 苏千澈虽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却也很是镇定地抓住了苏风言的手腕。 她站在门外,身形显得有些娇小,也不如苏风言的高度,在苏风言面前显得极为单薄,可她抓着苏风言手腕的手,却丝毫不能撼动。 “苏丞相,这就是你身为客人的风度?”苏千澈轻呵一声,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你这个逆女!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好事!”苏风言用力把手往后撤,可手却丝毫不动。 他竟然被苏千澈钳制了! 这样的认知,让苏风言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做了什么好事,与苏丞相有什么关系?”苏千澈松开手,双手轻拍了拍,仿佛在拍上面的灰尘。 苏丞相还在用力,苏千澈突然松手,他站立不稳,踉跄着退后了两步,虽然并没有摔倒,但是却显得极为狼狈。 苏风言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本来是想要给苏千澈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却倒过来,让他备受难堪,苏风言心里更是郁结。 “你这个逆女,说的是什么话!”苏风言气得脸色铁青,只差破口大骂了。 苏千澈慢悠悠地走进房间,走到主位上坐下,眸光慵懒地看他一眼:“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苏丞相深吸几口气,生生压下心底怒气。 他这几日一直很忙,直到昨日才从大夫人处得知两个女儿都被苏千澈迫害,而且还是那般恶毒的方式,简直为世所不忍!他怎么会养出这么个恶毒的女子? “她们都是你的姐姐,你怎么下得去手!”苏丞相拳头紧握,眼底渗满血丝。 苏千澈手臂搭在桌上,手指慵懒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见她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苏风言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你怎么那么恶毒,她们即便不是你的亲姐姐,也与你一起生活了十一年,你这个小白眼狼,简直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 苏千澈慵懒地靠进椅子里,淡淡地问:“我比较好奇,大夫人是怎么向你说的?” 之所以没有在相府直接动手,就是想看看,大夫人会不会豁出去把她向自己下药的事都抖出来。 只是伤害了两个庶女,想来大夫人虽然快要被气死,却也不会声张,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若是直接拿苏清怡下手,保不准大夫人会不顾一切把她与皇甫的关系爆出来,到时候,只怕是简沐欢也会受到一定牵连。 既然苏丞相会找上门来,说明大夫人还是有所顾忌,并未把下药之事公开。 “当然是如实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苏丞相怒不可遏。 苏千澈扬了扬眉,“苏丞相,你的脾气一向如此大?若真是如此,我很好奇,你这个丞相是怎么当上的。” 苏丞相脸皮颤动了几下,显然是气得连表情都快控制不住。 身为丞相,他自然是沉稳的,可大夫人所说给他的震撼太大,再看到苏千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让他的怒气蹭蹭直冒。 多年浸淫官场的苏风言自然也是有一定的自制力,他再次深吸几口气,好容易恢复了冷静状态,才沉声道:“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现在苏千澈身为太子妃,他明面上不能拿她怎么样,虽有万般怨气怒气,却也只能藏在心底。 而苏千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喜欢他们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直接收拾了大夫人,岂不是便宜了她? “你在质问我之前,为何不问一问,你的夫人做了什么好事?”苏千澈轻哼一声。 “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你母亲,是为了你好,你却这样报复,简直丧心病狂!”苏丞相说着又是怒气勃发。 苏千澈呵呵笑了,“那我做的,也是为了他们好。” 苏丞相额头青筋直跳,“你胡说八道!” 他说着又想跳上去给苏千澈一巴掌,可想到苏千澈刚才轻易制住了他,便又硬生生忍住了。 “苏丞相,你来我府上,除了破口大骂和趁人不备甩巴掌,还有什么事?” 苏风言气得嘴角直抽抽,“你给我回去给你娘和姐姐们赔罪,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只是赔罪,竟然这么简单? 苏千澈手指撑头,笑得很可恶:“我倒是想知道,苏丞相想要如何‘咎’?” 苏丞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难道这就是物极必反?以前的苏千澈傻透了,现在却一句话就能气死人不偿命。 “我会去给她们赔罪的,不过不是现在。”苏千澈懒洋洋说道,要把大夫人和方亿山一网打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没想到苏千澈这么好说话,苏风言显然楞了一下,虽然满腔怒气并没有消减多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责骂她了。 “你知道就好,做了错事就该好好认错,都是一家人,不要把关系闹得那么僵。”苏风言道,现在苏千澈时太子妃,即便他不看好她,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呵呵。”苏千澈笑了,意味不明。 苏丞相一听到她的笑,便又觉得怒气上涌,好容易压下去,便不愿在这里多待,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他直接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苏风言走后,苏千澈按了按额头,陷入沉思。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抓住她的错处,只怕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现在动大夫人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只是两个庶女,又难消她心头怒火。 忽地,她勾了勾唇,眸底闪过浅浅莹亮的光。 …… 东宫。 苏千澈听从司影的意见,在离开之前,来找苏煊铭。 因为苏煊铭极少回相府,苏千澈几乎已经忘了苏煊铭是相府大少爷这一事实,此刻想起来,才忽然发现,她若是像对待苏柳烟二人一样对待苏清怡,苏煊铭只怕会怨恨她。 甚至,若是苏煊铭知道她对付了苏柳烟和苏凝雪,很有可能不会放过她。 还真是伤脑筋,为何苏煊铭会是相府大少爷,他与相府那一群女人完全不同。 在她还在思索之时,简沐欢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在他身侧,一身玄衣的苏煊铭如一座冰山般散发着寒意。 苏千澈不由挑眉,简沐欢这是还没搞定? “小七,你来啦。”简沐欢的语气倒是颇为欢快,他迎上苏千澈,两人并肩往里走。 “小七,你回了相府,相府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简沐欢低声问道。 他虽然身为太子,可别家后院那点事,他却是不知晓的。 苏千澈瞄了一眼冰块一样的苏煊铭,声音更低地说道:“你觉得她们能在我有准备之时为难到我吗?” 简沐欢笑起来:“你不为难她们她们就该烧高香了。” 苏千澈道:“多谢夸奖。” 简沐欢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许是看出了她对苏煊铭的顾忌,他搭着苏千澈的肩膀把她带到了一边,“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便是,煊铭不会为难你的。” 苏千澈挑眉:“你怎么知道?” 简沐欢道:“我与煊铭十多年的交情,岂会连这个都不知晓?煊铭对她们,比对你可差多了,只要你做得不是特别过分,煊铭都不会计较。” 苏千澈默了,她那样的做法,算不算过分? 而且,她刚才还在想,借助苏煊铭手中的江湖势力,与映月山庄的人一起,把地煞门给端了。 此刻想起来,她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地煞门方门主是苏煊铭的亲舅舅,他怎么会配合她? 简沐欢见她沉默,便知道她应该动手了。 以苏千澈的性格,受了那种委屈,肯定不会隐忍不发。 “不过,若是煊铭知道她们对你做了什么,不管你怎么报复,他可能都不会管。”简沐欢又笑道。 苏煊铭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两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 他们的声音极低,但苏煊铭若是特意去听的话,还是能听得见。 苏千澈不语,只是把计划中让苏煊铭出力的那一环悄悄划去,她自己要报复不要紧,绝不能把苏煊铭也拉进来。 “对了,你拿下大哥了没?”苏千澈小小地好奇了一下下。 简沐欢的表情,骤然间变得一言难尽。 “怎么回事?”苏千澈问,那天晚上应该是比较顺利才对? 简沐欢斟酌了一下,道:“他……帮了我……只是……只是……” 苏千澈轻咳一声,表示自己不想知道了。 “总之,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她都做了这么卑劣的事,苏煊铭没有直接一剑捅死她,已经算是奇迹了。 简沐欢一脸沉重地点头:“小七,本宫的追妻路,任重而道远。” 苏千澈挑眉:“难道不是追夫路?” 简沐欢咳咳几下站直身体,也不和苏千澈脑袋凑一块窃窃私语了,很是一本正经地问道:“小七,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没有鬼主意,我就不能来东宫了?”苏千澈睨他一眼,“我到这里来,是借人的。” “借谁?”简沐欢一脸警惕。 苏千澈呵一声,“别那么小气,小别胜新婚,你要是整日和大哥黏在一起,他会腻的。” “好吧。”简沐欢脸上的警惕换成了哀怨。 苏千澈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不到四十天,好好想想,该怎么把我的太子妃身份解除。” 说到这个,简沐欢正了脸色,“宫里已经开始在准备本宫成亲的事宜,你这段时间若是要出门,务必小心一些,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至于你的身份问题,我会想办法和父皇商议。” 苏千澈心里一紧,还有一个多月,宫里竟然就开始准备成亲的事了? 若是等一切准备好,她就无路可退了。 若是皇上怎么也不松口,就只能找出那个胡乱妄言的人。 两人商议完毕,苏千澈便走到苏煊铭面前,对他道:“大哥,这段时间我会出去一趟,你保护我?” 苏煊铭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今天就出发,你去收拾一下吧。”苏千澈轻笑道。 没想到她做了这么可恶的事,苏煊铭竟然还是一口答应保护她,原来的傻小姐有这样一个大哥,真是幸福啊。 话刚说完,苏千澈便感觉到一道幽怨的目光射向她,不用转头就知道,这道目光是谁发出来的。 苏煊铭依言去收拾行李了,简沐欢挪过来,脸色幽怨,声音幽怨:“小七,你就不能让本宫与煊铭多相处几日?” 苏千澈淡淡看他:“这几日时间还不够?你还是早日把你父皇说服,以后就可以日日与大哥一起。” 简沐欢默默咽一口血,他才不会告诉苏千澈他用药之后昏迷过一段时间,若是让她知道,那多没面子? “你要去哪里?若是不必要,最好不要出去。”简沐欢提醒道。 苏千澈道:“自然是必要的。” “那你小心些,本宫等着你回来与本宫痛饮。”简沐欢叮嘱道。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的藏酒客气的。”苏千澈轻笑道。 两人又说了一阵,苏煊铭便提着行囊出来了。 简沐欢把二人送到府门外,直到马车远去,面上明媚的笑意才收敛起来。 因为要离府,苏千澈再次换回了男装,依旧是十公子的装扮,毕竟出了京都,认识十公子的人极少。 奉司影之命赶来的木展当马夫,萧潜隐在某个角落,苏千澈与苏煊铭同乘一车,四人往映月山庄行去。 千府的马车前脚刚出了城,后脚苏千澈离京的消息便传到了京都各大家耳中,自然也有人禀告皇上。 简麟天正在御花园赏景,闻言对身边的万公公道:“苏家小七也快及笄了,该让她进宫学学礼仪了。” 万公公立马应道:“七小姐天资聪颖,想来学起来会很快。” 若是以前有人听到他的评价,只怕会捧腹大笑。 相府七小姐天资聪颖?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整日在外学男人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简麟天折了一枝浅白色几乎快要凋谢的菊花,放在手里,静静看着:“再有风骨,到了时候,也该收收了。” 万公公诺诺应声。 “太子选侧妃的事,皇后选得如何了?” 万公公答道:“选妃宴上出了些差池,暂且搁置了。” 简麟天道:“搁置便搁置了罢,让太子好好准备成亲事宜,成亲之后再选侧妃也不迟。” 万公公应是。 “怀王这段时间可有与苏家小七见面?”简麟天又问道。 万公公垂着头道:“皇上,七小姐除了在府里,便是去拜访好友,怀王府上七小姐也去过,不过很快便离开了。” 简麟天看了万公公一眼,万公公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朕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你何必如此紧张。” 万公公默默擦汗,低声应是。 简麟天丢了菊花往前走:“怀王年龄也不小了,该选妃了。让容妃留意一下品行好家世好的千金,若是选不出,再举办一场赏梅宴也可,这个月末,把怀王妃选出来。” 万公公垂眸跟上,皇上这是防着怀王在太子成亲时捣乱? “九弟离京了?” 万公公回道:“是,璃王殿下正在赶去南方别院的路上。” 简麟天似感叹了一句,“九弟哪里都好,就是那双腿,可惜了。” 万公公不置一词,这种话,还是不接的好。 “二皇子那里,可有动静?” “回皇上,二皇子这段时间极为安静,几乎都在府里,极少出门。”万公公应道。 简麟天双手负在身后,威严的龙目中闪过一抹不知名情绪。 “提醒一下苏家小七,别在外面玩野了。” “是。” “阿嚏。”马车里,苏千澈打了个喷嚏。 她曲起手指戳了戳有些痒的鼻尖,暗道难道是有人想她了? 苏煊铭看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是否需要加衣服。 苏千澈摇摇头,她穿得已经够厚了。 两人无声交流完,马车便停了下来,木展略显紧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有人拦路。” “赶走便是。”苏千澈懒懒说道。 “小东西,你要赶走谁?”低哑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千澈眉头微皱,皇甫溟怎么就阴魂不散? “木展,不必理会他,该走了。” “小东西,你真的要丢下爷?为了求爷护着你,司影可是用尽了手段。”皇甫溟邪肆的声音很欠揍。 苏千澈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只是皇甫溟的情报网也太过强大,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追了上来。 “小姐让你离开!”木展身体紧绷,当时离云宫与魔魂殿开战,诡计多端的皇甫溟让离云宫吃了大亏,现在看到皇甫溟,他便想到曾经那一段黑历史。 皇甫溟甩了甩袖袍,左耳的钻石耳钉折射出耀眼得光芒。 “本座和小东西说话,岂容你插嘴!”说着,他手指一动,便有两粒血珠一左一右向木展射去。 因为有帘子挡着,苏千澈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可血珠射出的破风声却听得一清二楚。 木展迅速拔剑,往身前一横,两粒血珠便射到剑上,血珠分明是液体,可两者相接,却发出金戈交击的脆响声。 “皇甫溟,你认真的?”苏千澈眉峰微凝。 她此去映月山庄不知要多久,路上也不知会有何危险,若是能多皇甫溟一个帮手,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到现在她还不确定,皇甫溟究竟是敌是友。 “当然是认真的。”皇甫溟骑在马背上,嘴角带着邪肆的笑。 苏千澈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苏煊铭,见他并无别样情绪,便道:“你想要同行,便一起吧。” 皇甫溟目的达到,便让开了道,无视木展的黑脸,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马车旁。 “小东西,你这马车也太小了,要不要换一辆大的?”皇甫溟挑开了马车侧面小窗的帘子,看向里面的苏千澈。 苏千澈看一眼马车里的空间:“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皇甫溟薄唇轻勾,“可是,若你想睡觉的话,怎么办?” 苏千澈眨了眨眼,这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 千府的马车并不奢华,相反,还很简陋,与皇甫溟的马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是想到昨晚他做的事,苏千澈又硬气了一回:“我自有办法,无需你操心。” 苏煊铭冷冰冰地开口道:“我出去。” 言外之意,若是苏千澈要睡觉,他便出去,把空间腾给她。 皇甫溟的小伎俩没有得逞,有些郁闷。 若是坐了魔魂殿的马车,他就能顺理成章地与苏千澈同乘。 可是,苏千澈明显不上当,难道是因为昨晚太心急,让她生了警惕? 皇甫溟再次摸了摸唇瓣,不管如何,他不会后悔。 一路上都没有人劫道,几日后的傍晚,几人平安地来到了虞樊城。 之所以在虞樊城停留,是因为苏千澈想到曾经在城里听过的传闻。 传闻天音寺的普惠大师是位得道高僧,不仅精通佛学,还能预测未来,曾经容妃就找过他,而苏千澈也曾在天音寺里见到过晏景修,若是找那个影响皇上判断的人,普惠就有极大的可能。 几人找了客栈住下,准备第二日去天音寺会会普惠大师。 虽然路上并没有遇到有人动手,苏千澈等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五个人要了四间房,苏千澈的房间在中间,到虞樊城已经是傍晚时分,几人用过饭后,便洗漱一番准备睡觉。 却在这时,苏千澈隔壁左侧的房间打开了,皇甫溟纵身飞了出去,很快便出了客栈消失了踪影。 苏千澈知道他出去,倒也没有追,看他那般急切的样子,或许是遇到哪个相好的了。 若是可以,苏千澈并不希望与皇甫溟有任何牵扯,比起那些目的明确的杀手,意图不明且又强大无比的皇甫溟更让她难以应对。 入夜,苏千澈躺在床上睡觉。 夜很静,能听到不时吹拂而过的风声。 空气中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却有一丝极淡极淡的味道,传进苏千澈鼻端。 苏千澈豁然睁眼。 便见一个人影静静站在房间里,暗夜中看不清来人的容貌,甚至辨不清是男是女,只知他的身影略显单薄,身材显得高挑。 一双眼睛发出幽蓝幽蓝的色泽,分明应该是漂亮的,却在这种场景下显得极为诡异。 亏得苏千澈心理强大,不然在黑暗中乍一见这样一双眼,只怕会吓得尖叫起来。 244 一念成佛 来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么静静站着,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苏千澈既已睁眼,对方必然已经发现,她也不装睡了,身体懒洋洋地动了动,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千殇?” 人影没有回话,听到问话只缓缓向前迈了一步。 只一步,他的身影便在黑暗中显现出来。 微弱的星光透过格子窗照进,能看到来人轮廓柔美,肌肤白皙近乎透明,极踝的发丝在身后微微晃动。 感觉他的状态似有些不对,苏千澈坐起身来,左手慵懒地斜支着脸颊,淡淡地回望他,也不说话。 半晌,千殇眼皮动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一步。 “离开他。”男子的声音干净空灵,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极为悦耳。 可是苏千澈却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离开谁?” “皇甫溟。” 苏千澈默了默,问:“有补偿吗?” 千殇虽然知道苏千澈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此刻听到她的回答还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你想要什么。” 苏千澈勾唇笑了。 这种霸道总裁剧情里女配为了让女主离开男主随手甩支票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皇甫溟会跟我来这里,是不是知道你会来找我?”苏千澈扒了扒散下来的头发,全数捋到脑后,“或者说,你是想对我不利,只是碍于皇甫溟的情面,所以才没有直接下手,而是警告我?” 千殇不语。 “啧,和你们这种闷葫芦说话真累,初遇的时候不是挺好嘛,那么大胆豪放,哎,你不说话,不是可惜了你这副优美的嗓子?”苏千澈曲腿坐着,手臂慵懒地撑在腿上。 “离开他。”千殇重复道。 苏千澈摊了摊手,“这句话,你应该对皇甫溟说,若是你让他离开,我会很感激你的。” 千殇眼睫动了一下,再次上前一步。 男子与床的距离,不足一尺。 “离开他。”千殇再次重复道。 苏千澈叹了一口气,“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明明长得这么温柔,却做出这么咄咄逼人的事。” 千殇没有说话,他的唇角抿了抿,像是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道锃亮的光在黑夜中亮起。 光亮划破黑暗,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 是一柄短剑,长约两尺,剑身秀美,却杀机毕露。 苏千澈双眸微眯,在男子出手的那一刻便直接扬起匕首迎了上去。 “啧,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开打了?” “噌” 清脆乃至刺耳的声音响起,一股大力从匕首传过来,苏千澈手臂发麻,差点握不住匕首,千殇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短剑回收一段,再次向苏千澈刺过去。 苏千澈眼眸微暗,千殇上来便是杀招,竟真的是想取她的性命。 然而情势危急,容不得她多想,她现在处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利于身法的施展,千殇站在床前,便挡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千殇,你可是给我看过果体的,怎么现在出手毫不留情,我真是太伤心了。”苏千澈幽幽叹道,说着伤心,面上却无丝毫伤心的情绪。 千殇的动作明显滞了一下,之后便是更迅猛的攻击。 苏千澈在床上无法躲避,床前的空位又被千殇堵住,只能硬接下他的攻击。 可千殇带着内力的攻击,岂是那么容易招架的? 几次交锋之后,千殇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几次差点把匕首震落,苏千澈有些烦了,竟把匕首换到左手,右手徒手向寒光闪烁的短剑抓过去。 千殇举剑动作不变,左手同一时刻一掌拍向苏千澈胸口。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股凌厉寒风携着冰冷的寒芒向千殇劈斩而下! 剑光中,苏煊铭的脸色冷得吓人。 千殇迫不得已收掌,身体侧移,见到来人,竟丝毫不恋战,直接破开窗户跳了出去。 苏煊铭见势欲追,却被苏千澈叫住了。 虽然与他交手只有几招,苏千澈却清楚地知道,以千殇的实力,若是全力逃跑,苏煊铭想要抓住他,极难。 “大哥,你来得真快。”苏千澈赞道。 从千殇动手,到苏煊铭到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必是千殇刚动手之时,苏煊铭就已经感觉到,才会直接赶过来。 苏煊铭冷声问:“是谁?” “唔……是皇甫溟的弟弟。”苏千澈道。 皇甫溟只说了他与千殇的关系,其他的倒是没说。 只是千殇为何会来警告她离开皇甫溟?又因警告不成而刺杀她,她应该没有得罪千殇才对,当时千殇的果体也是他自己给她看的,她并未强迫他啊。 哎,那么美的一个人,上来就打打杀杀的,真是伤脑筋。 苏千澈低下头,看了看已经被剑气损坏的棉被,难怪她觉得有些冷。 苏煊铭薄唇紧抿,身上的寒气简直能冰冻三尺。 “他说了什么?” 苏千澈穿上外袍,掀开被子下了床,她刚走下来,木床便传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随后,在苏千澈的注视下,直接拦腰断了。 苏千澈嘴角抽抽,这个房间是不能住了。 “他说,让我离开皇甫溟。”苏千澈拢了拢衣服往外走,“我觉得,他可能是兄控。” 苏煊铭抬步跟上她,听到她的话,锋锐的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兄控?那是什么? “就是,对自己的哥哥有一种超乎兄弟之间的感情。”苏千澈走出房间,便见一身血衣的皇甫溟站在廊外,距离她不远,而她说的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皇甫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他来过了?”皇甫溟走过来,在苏千澈面前站定。 苏千澈梳理了一下因为打斗弄乱的头发,淡淡说道:“你知道他会来,所以,才跟着我?” 皇甫溟薄唇勾起,依旧是邪肆魅惑的弧度,“爷喜欢小东西,自然要时刻跟着。” 苏千澈眼眸微眯,从皇甫溟嘴里听到‘喜欢’二字,总觉得有些玄幻。 “有没有受伤?”皇甫溟问道。 苏千澈还未答话,身体便被一道柔韧的力气拉开,苏煊铭站到了皇甫溟面前。 “管好你的弟弟。”苏煊铭的声音很冷,仿佛刚从冷冻库里走出来。 虽然没有说威胁的话,可他的举动,却处处都是威胁。 皇甫溟抬手摸了一下血色耳钉,嘴角的笑容嗜血而危险:“你是小东西的大哥,本座可以不计较你刚才的话。” “小东西,你的房间不能睡了吧,去我的房间休息,他不敢来。” 苏千澈白他一眼,千殇会来找她,究竟是因为谁? “千殇虽然动了手,却也留了手。”苏千澈道,虽然他每一招都内力深厚,苏千却能感受到他并未尽全力,“或许,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她接着道:“千殇神出鬼没,连你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大威胁,你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便不必与我们同行,” 苏千澈并不想与皇甫溟同行,毕竟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麻烦体,再加一个无法察觉气息的千殇,他们两人,比之其他危险更甚。 若是千殇真的要暗杀她,她极有可能在他动手之前毫无察觉。 皇甫溟轻笑一声,“小东西,你强吻了爷,难道不该负责?” 他的话音刚落,苏千澈便感觉到身边的大冰库又冷了一个度。 苏千澈额头直跳,那本就是一场错误,过去便过去了,她从未想过皇甫溟会在苏煊铭面前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他故意误导的她,竟然还要让她负责?! “又不是上了你,不,就算上了你,也无需负责。若是所有吻过你的人都要负责,你的后院只怕已经塞不下了。”苏千澈咬着牙,眸光有些冷。 “可是,你是第一个强吻爷的人。”皇甫溟着重强调了‘强吻’二字。 苏千澈呵笑一声,“你强吻过的女人,你是怎么负责的?” 皇甫溟眸光闪了闪,“爷从未强吻谁。” “那你吻过的那些女人,你是怎么负责的?杀了她们?还是娶了她们?” 皇甫溟无话可说。 “大家都是成年人……”苏千澈顿了一下,她好像还未及笄?不过这不是重点,“那只是一场误会,我早已忘记了,我想,游戏花丛的皇甫殿主应该也不会再提起?” “生气了?”皇甫溟静静看着她,赤色的狐狸眸中一片平静微弱的光。 他的嘴角微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却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苏千澈恍然间想起那一夜醒来之后,看到脆弱无比的皇甫溟,和那一滴滴在眉角的泪,触感清凉,却如一团火,烙在脑海里。 苏千澈烦躁地扒头发,他们二人分明该是对立的立场,即便不是敌人,也做不成朋友,可他却愿意损失大半精血为她续命,明知可能会丧命,还是要帮她转移药性。 这样的皇甫溟,让她如何对他下重口? 他为何不恢复正常,像初次见面时,毫不留情地想要取她性命不好? 前世没有人关心没有人为她付出,她完全无须在意其他,为何今生她却要烦恼这些事? “你若是把我当朋友,我们可以随行。”若皇甫想要跟着,她即便拒绝,他也会跟上来,还不如直接答应了。 “不过,那个错误,不要再提,以后,也别再误导我做那些事。”苏千澈冷声道。 有了第一次,她自然有了戒备,即便他想要误导,她也不会再上当了。 皇甫溟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她当时分明那么舒服,只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司影么? 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皇甫溟嘴角缓缓勾起。 朋友?他要的不只是朋友。 他舔了舔嘴角,狭长的眸中迸射出汹涌的红光。 第二日,苏千澈难得起了个大早,与苏煊铭一起向天音寺而去。 皇甫溟笑意盈盈地跟上。 虞樊城人口众多,街道上行人不少,皇甫溟自身带着勾人的邪魅,加之他嘴角魅惑的弧度,和微微挑起的眼尾,不时抛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惹得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低叫不已。 苏千澈和苏煊铭目不斜视,皇甫溟抛了个媚眼之后,手臂搭在苏千澈肩上,清甜惑人的魅香瞬间侵袭了所有感官。 “拿开。”苏千澈脸上波澜不惊,眼底却有一丝冷意。 “小东西,你现在是男子装扮,男人勾肩搭背有什么?”皇甫溟微侧过头,故意贴近女子耳边说道,“你看,那些可爱的少女女子们,都在看着咱们,你不配合一下,笑一个吗?” 苏千澈淡声道:“别逼我动手。” “小东西,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皇甫溟虽这般说着,却还是站直了身体,不过很快他又像没骨头似的,又要往苏千澈这边倒。 苏千澈面无表情地往前快走了几步,皇甫溟倒了个空,眼底却满是邪肆的光。 苏煊铭冷眼扫向他,握在手中的佩剑似要拔出来。 皇甫溟笑盈盈地看苏煊铭一眼,又快速追上去:“小东西,等等爷~” 前面人流拥挤,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跑出来,低着头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到苏千澈,一条手臂横出,挡在苏千澈面前。 男孩撞在手臂上,手臂一动不动,男孩却被撞得倒退了两步。 男孩头都没抬,看也没看前面的人一眼,避开苏千澈三人便又接着快速往前跑。 “抓住他,抓住那个小贼!”男孩身后,几个家丁追了上来,家丁后面,一个二百斤左右圆滚滚的胖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拖着腿往前挪,“抓住他……老子要打断他的狗腿!” 街道上的人见了这个胖子,顿时像见了洪水猛兽一样,全部散开了,于是,站在街道中间的苏千澈三人便显得格外显眼。 几个家丁见有人拦在面前,顿时抬头,凶神恶煞地便要吼:“你们竟敢挡齐家少爷……” 话还没说完便卡了壳,那吼叫的家丁看到眼前三人,登时愣住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三人绝不是易与之辈。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去追!”胖子呸了一口,恶狠狠地看着苏千澈三人,家丁们闻言连忙继续去追那男孩了。 这种小事几乎在每一处都会上演,苏千澈自然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管,而胖子似乎也觉得他们三人不好惹,只是瞪了他们一眼,便冷哼一声从三人身旁走过。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苏千澈等人都未放在心上,围观群众却开始嘀嘀咕咕地议论。 “那位齐家小少爷竟然避开了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没见他们三人的风姿?必是人中之龙无疑。” “啧啧,这样的人平日里一个都难见,现在却一下看到三个,真是死而无憾了。” 众人的议论像是一阵风般吹在三人耳畔,三人都未理会,径直朝天音寺而去。 天音寺依然香火鼎盛,不管是什么时候,进香的人都络绎不绝,不过因为普惠大师没有公开讲授佛法,此次天音寺中来上香的人倒是比上次少了许多,门口也没有那么拥堵。 苏千澈并不打算直接去找普惠,反而与上次一样,来到较为偏僻的院子里。 上一次见到的梧桐现在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地面还有些黄叶未来得及清扫。 “小东西,你不是要找那老头,不去前院,来这里干什么?” 一片黄叶飘飘落下,皇甫溟伸出两指夹住,随意一扔,原本脆弱的黄叶却像是锋锐的刀刃一样嵌进树干里。 苏千澈不言,上次便是在这里遇到的晏景修,她似乎有一种感觉,来到这里,能再次遇到他。 海口城一别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晏景修,她想看一看,简沐欢口中不一样的晏景修,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皇甫溟本是打算与她一起,却不知为何,又去了别处。 后院里人本来就少,许久也不见有人来,苏千澈走到曾经喝茶的那个小院,刚坐下,院外便有一人走来。 依旧是一身浅蓝的衣衫,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双眸如黑曜石一般,闪着温润的光泽。 似乎,与平时的他并没有不一样。 晏景修看到院内男子装扮的女子,明显怔了一下。 眼底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又归于沉寂。 她等待的姿态太过明显,晏景修在外站了片刻,似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转身便要离开。 “晏大夫。”苏千澈喊道,“我刻意来找你,你不请我喝杯茶?” 晏景修脚步顿住,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了动。 背对着她,男子温润的眸中再次闪过复杂的思绪。 “抱歉,今日无茶。”晏景修转回头低声道,声音依旧温和。 他一直站在院外,并未进一步。 苏千澈手指在石桌上轻点片刻,眼睫掀开,看着他问:“雇七星楼杀手的人,是你?” 晏景修手指握紧,微垂着眸,道:“是我。” 苏千澈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认了,难道他不是应该狡辩一番,怎么也不承认是自己做的,说自己冤枉的? 这样毫不犹豫地承认,让苏千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手指不由点得快了一些。 “抱歉。”晏景修又说了一句,不过很明显,他也知道雇凶杀人这样的事绝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解决的,所以他说了之后,便低垂着眸,温润的表情中,带着一丝落寞和挣扎。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晏景修,苏千澈心里甚至连基本的恨意都没有。 按照常理,两人该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才对。 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异常平静,晏景修对苏千澈没有恨,苏千澈亦然。 “既然真的是你,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苏千澈道。 晏景修的身体狠狠一颤,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眸底的平静瞬间皴裂,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壳而出。 “别挣扎了,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难道还想让她原谅你?!” “死心吧,你们本来就是敌人!” “抛弃你那愚蠢的感情,你要报仇,你的家人都在等着你!” 疯狂的尖叫声刺透了耳膜,晏景修猛地转过身,把喉头的腥甜咽下,极力控制着正常的步伐离开,身体却依旧有些踉跄。 苏千澈看着男子远离的背影,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样的晏景修,很难和当晚那个丧心病狂的面具男联系到一起。 若真是他伤了小六,他应该不会给小六治伤才对,可那日他回客栈之后,分明是急匆匆为简泽轩诊治,似乎生恐赶不上一般。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既然晏景修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天音寺其实是晏景修的一处据点? 她这是自己把自己送到敌人的地盘了吗?为何刚才晏景修不动手,反而像是狼狈地逃离了? 摇了摇头,苏千澈抛开脑中思绪,起身向前院走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苏煊铭和萧潜木展三人都是分开行动,暗中保护苏千澈,皇甫溟却是一个随意的人,现在行踪成谜。 苏千澈只身来到前院普惠大师讲禅之处,却被人拦了下来。 “施主,您不是大师的客人,请离开这里。”一个小僧弥单手竖在身前,拦住她道。 苏千澈微微一笑,“小师傅,大师并未见过我,怎么就能说我不是大师的客人?或许见过之后,大师便觉得我是有缘之人。” “阿弥陀佛,若是有客人上门,大师会提前告知以便前去迎接。”小僧弥道。 苏千澈正欲再说话,却见另一个小僧弥领着一人过来,两个小僧弥见面互点了头,另一个小僧弥便伸手把身后之人引进去。 “施主,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苏千澈眸光懒懒地盯着小僧弥身后的人。 血衣男子勾出一抹很欠抽的笑,在她耳边轻说了一句:“小东西,等着爷哦~” 苏千澈一掌拍过去,皇甫溟很是灵活地闪开。 小僧弥眉头微皱:“施主,天音寺内禁止打斗。” 皇甫溟给苏千澈抛了个媚眼,随后负手威风凛凛地走了进去。 苏千澈暗自翻个白眼,也不在此处多待,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 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晏景修。 寺庙正门靠墙的角落里,晏景修半蹲在地,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高度,与蹲着的他持平。 男孩一脸焦急地说着什么,又从怀里摸了一个钱袋出来递到晏景修面前。 因为背对着她,苏千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动作温和地把男孩递过来的小钱袋挡了回去,然后摸了摸男孩明显不是很干净的头,随后站起身来,让小男孩待在原处,自己往寺庙里走。 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晏景修还是感受到了苏千澈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到凉亭里的女子,温和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却又很快转过头去。 苏千澈发现,他的脚步更快了一些。 转过头,便见小男孩一脸希冀又急切地盯着晏景修离开的方向。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这男孩,似乎是刚才差点撞到她的那个男孩。 很快,晏景修再次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上多了一个药箱。 他没有再看苏千澈,径直走到男孩身前,与男孩一起速度极快地走出了天音寺。 苏千澈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若是在前世,威胁到她生命的人,她会毫不犹豫地解决,为何面对晏景修时,却没有这种迫切的冲动? 苏千澈皱了皱眉,她似乎变得感情用事起来。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苏千澈又回到普惠大师的房间外晃悠,她的目的便是找普惠问清楚一些事,若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岂不是白走一趟? 守在外面的小僧弥也不赶她,只一副防贼的姿态防备着她,只要她靠得不是太近,就什么也不说。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想来就是为了避免别人偷听,才设上了隔音结界。 不久之后,皇甫溟便出来了,看到站在外面的苏千澈,一脸嘚瑟。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走到小僧弥面前,低声对他道:“小师傅,你现在去问问普惠大师,或许他改变主意了。” 小僧弥还是重复道:“若是大师要见施主,自然会告知小僧。” “小东西,走吧,大师不见你,即便你硬闯进去,他也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皇甫溟劝阻她,眼底却有一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苏千澈挑了挑眉,摸出匕首横在小僧弥面前:“那,这样呢?” 小僧弥被威胁,却依旧面不改色,反而双手合十,慈悲地说道:“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皇甫溟嘴角笑意满满,若不是在这清净之地,只怕是要直接笑出声。 苏千澈轻呵一声,匕首往前挪了半寸,锋利的刀刃紧贴在小僧弥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划出一道血迹。 “小师傅,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吧?” 小僧弥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宜见血,施主还是赶紧离去吧。” 普惠没有动静,苏千澈撤回匕首。 精致的匕首在指尖转动了几下,苏千澈看一眼房间内,收回匕首转身往外走。 皇甫溟跟上。 有没有见到普惠已经不重要,苏千澈大致已经确定让皇上深信不疑的话是出自普惠之口,不过要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怕是有些困难。 出了天音寺,两人往山下走。 山脚下,有十几户农家,一些农妇农夫见到他们不由纷纷侧目。 虽然来天音寺的少不了相貌气质都出众的人,但是像苏千澈二人这样出类拔萃的,却也极为少见,况且,他们并未坐马车,容貌在众人面前显露无遗,且毫不加修饰,给众人的震撼更强。 “我以为晏大夫已经是气质绝佳,没想到竟然又遇到两位。” “可不是,这两位的气质,比之晏大夫也是丝毫不差啊。” “晏大夫在时,便时常前来给咱们诊治,也不收诊费,这样的好人,真不多见。” “有晏大夫在,小三家那久病的娘,此次应该是有救了。” 他们讨论的声音不高,却也不低,苏千澈二人很轻易便听到了。 “他们说的,是晏景修?”皇甫溟眼角微挑。 苏千澈道:“大概是。” “你刚才见到他了?”皇甫溟看着她,神色有些奇异。 “嗯。”苏千澈点点头。 “寺里并无打斗,难道你们在心平气和的聊天?”皇甫溟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眼神看她。 苏千澈并未答话,眼角余光扫到旁边一户农家,这户农家的院门敞开着,房屋上的石墙斑驳。 木制窗户用叉杆撑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户,能看到房间内一个妇人躺在床上,妇人的脸色极差,苍白一片,而床边,坐着蓝衫的男子,玉石般温润,他低垂着眸,正在温声叮嘱着什么。 许是感受到窗外的视线,男子转过头,温润的目光便撞进一片星河璀璨的慵懒双眸。 男子再次怔了一下,这时一个男孩走了过来,挡住了男子的视线。 苏千澈转过头,看一眼盯着她的皇甫溟。 “怎么?”她挑眉。 “晏景修?”皇甫溟问。 刚才他注意到苏千澈的视线再转头时,已经只能看到男孩的脑袋。 “嗯。”苏千澈并未隐瞒,“应该就是在为农夫们讨论的那个妇人看病。” 皇甫溟道:“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苏千澈摇摇头:“并没有,我一直知道,晏景修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 从初见时便知道,他对司影身上的毒束手无策时的那种落寞,不是装出来的。 “比较不可思议的是,他刚才对我的道歉,也是诚恳的。若不是他装得太好,那就是他有双重人格。”苏千澈又道。 “道歉?”皇甫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接受了?” 苏千澈看傻子一样看他:“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雇凶杀我,我为何要接受他的道歉?” “原来小东西也不傻。”皇甫溟似有些欣慰地笑了。 苏千澈转过头不理会他。 身后,那一户农家内,小男孩转过头看向外面,却什么也没有,他不由问道:“晏哥哥,你刚才在看什么?” 晏景修敛了敛眉,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温声道:“没什么。” 小男孩微侧着头,好奇地道:“晏哥哥,你是不是看到那个姐姐了?就是在寺里看着你的那个姐姐,你走之后,姐姐也在看着你。” 晏景修手指顿了顿,问:“哪个姐姐?” “就是亭子里的那个姐姐啊,我看到她了,晏哥哥应该也看了啊。那个姐姐在街上的时候,我还差点撞到她了。”小男孩低下头,像做错了事一样对手指。 “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是姐姐的?” “因为姐姐身上的味道啊,淡淡的,但是好好闻。” “晏哥哥,那个姐姐为什么穿男孩子的衣服啊,姐姐穿男孩子的衣服都那么好看,要是穿回女孩子的衣服,是不是更好看?晏哥哥,你和那个姐姐是不是认识啊?” 男孩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什么同龄人说话,遇到一个愿意给他娘看病的大哥哥话匣子便关不住了。 “晏哥哥,那个姐姐和晏哥哥很配哦。” 小孩子的话都是天真无邪的,晏景修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再次漾起了波澜。 然而很快,他便自嘲地笑笑,他们之间,即便是做普通朋友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发展? “不说那个姐姐了,你娘的病并不严重,只是操劳过度,要多注意休息……” …… 回到城里已经是晌午时分,苏千澈几人用过饭后,便准备启程。 苏千澈刚走出客栈,便有一个圆球直接撞了过来。 那圆球很大,吨位自然也不轻,一边飞还一边啊啊直叫。 苏煊铭抬手,便要把圆球打回去。 苏千澈制止了他,伸出右手搭在圆球身上,用柔劲卸了他冲撞的力道,圆球尖叫两声,有惊无险地在苏千澈面前站稳。 “娘的,哪个杂种敢偷袭小爷!”这圆球正是不久前遇到的那个很有眼力见的胖子,此刻站好了便叉着水桶腰指着前面破口大骂。 “小少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带的家丁这才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看到圆球没事都松了一口气。 胖子骂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向苏千澈几人:“你们救了小爷,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微眯起眸看向不远处几个气势汹汹的人。 看起来是江湖人士,不过身出何门何派却是不知晓。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近三十的青年,他微仰着头,用鼻孔看着胖子等人,见苏千澈接住了胖子,他眸光一扫客栈外几人,微微皱起了眉。 青年身侧,是一个二十来岁精瘦的男子,嘴角左下方一颗黑痣,看上去有些刻薄,听到胖子的叫骂声,他也大喊道:“真是好胆,竟然连我们离云宫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苏千澈和木展都沉默了,木展紧握着腰间佩剑,似恨不得直接拔剑把这几个趾高气昂的人给咔嚓了。 皇甫溟倒是笑得很真诚,他左臂搭在苏千澈肩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苏千澈往边上走了一步。 皇甫溟搭空,便笑意盈盈地看一眼苏千澈,又转头看向那几个自称离云宫弟子的人。 胖子吃了亏,本就怒气勃发,此刻听了有人比他更嚣张的话,更是暴跳如雷,“小爷我是齐府小少爷,当今怀王殿下的亲表弟,容妃娘娘的亲侄子,你们又算老几,竟敢在小爷头上撒野!” “哼,齐府小少爷又如何,惹到我们离云宫弟子,一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刻薄男回骂道。 他很聪明地避开了容妃和怀王,只道是齐府小少爷,而离云宫却是江湖第一大势力,还怕你一个小少爷吗? 这边的争吵很快便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只是他们都远远站着,不敢靠得太近,生恐惹到任何一方人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客栈外的苏千澈等人,再次显得极为突兀起来。 胖子脾气极大,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见对方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气得跳脚。 “给我上,打断他们的狗腿!”胖子一挥手,格外豪放地发号施令。 可他身后的家丁却一个也没动。 “小少爷,我们打不过他们啊。”一个家丁苦着脸说道。 他的脸上此刻是青一块一块,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 胖子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刚才若不是苏千澈顺手救了他,他此刻怕是砸到客栈的墙上了,就算不死,必然也会受重伤,他怎么忍得下去? 对面还在叫嚣,木展实在是看不过去,便问胖子:“这是怎么回事?” 胖子正在气头上,闻言便要骂是哪个多事插嘴,一转眼看到是救命恩人身边的人,便从鼻孔喷出一口大气,咬着牙道:“那些个离云宫的杂碎,竟然敢瞧不起我怀王表兄,说什么我表兄怕是哪里……”他咬牙切齿地略过了这一段,又接着道:“所以那相府傻小姐才会抛弃了表兄,投入太子的怀抱。那些有眼无珠的瞎子,分明是怀王表兄抛弃了那小傻子,现在他们却说是表兄的问题!” 苏千澈听了,半晌才眨了眨眼。 而皇甫溟等三人都用奇怪的表情看她。 苏千澈轻咳了一下,问道:“然后你想揍他们一顿,结果却被反揍了?” “他们就欺负小爷我身边没带强力的侍卫!”胖子此刻依旧是怒气冲天,想到刚才苏千澈露的那一手,他又大声道:“小爷我看你身手不错,你们去帮小爷收拾了他们,小爷我给你们报酬!” “本公子要的报酬,你怕是给不起。”苏千澈懒洋洋道,她用眼神示意木展前去询问对方的几人,那几人怕不是离云宫弟子,这种挑拨离云宫和朝廷之间关系的事,只要是个正常的弟子,都不会去做。 不过,离云宫分部众多,底下弟子不计其数,有那么几个奇葩,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245 血雨腥风 “你想要什么报酬尽管说,只要你们把那些小子全部抓起来交给我!”胖子豪气干云地说道。 苏千澈原本也是因为这胖子是齐府少爷,与小六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所以才会插手此事,现在又扯上了离云宫,她也不是很急着赶往映月山庄,便决定理一理这其中的关系了。 “大哥,皇甫,你们先回客栈等一等。”苏千澈对苏煊铭二人道:“若是有人冒充云宫弟子到处传播谣言,此事就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就是几个江湖人士借离云宫大旗在虞樊城嚣张跋扈,往大了说,或许是他们身后有人指使,故意挑拨离云宫和怀王的关系。 毕竟,看胖子的做派,在虞樊城应该是没有几个人敢惹的,他们却直接找上了胖子,有很明显刻意为之的嫌疑。 苏煊铭冷声答:“无事。” 皇甫溟笑盈盈道:“虽然是一出不甚精彩的戏,也可以解解乏。” 苏千澈:…… 看起来他们都喜欢看戏。 见三人对他的许诺无动于衷,胖子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奈,只得狠狠瞪了苏千澈一眼,便又继续咒骂着对面的人,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恨不得撕烂他们的嘴。 苏千澈问他:“你们以前可曾见过他们?” “以前哪里见过?小爷我在虞樊城向来是横着走,要是以前见过他们,小爷我早就带了府里的侍卫把他们全部扔出去了!”胖子哼道。 这般说着,他这才想起来,连忙派了家丁回齐府搬救兵。 “敢在齐府的地盘上撒野,胆子也是够大的。”皇甫溟道。 “哼,他们敢惹到小爷,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胖子仰着鼻孔哼道。 苏千澈轻抚下颚,眸光微凝。 另一边,木展依言去了对面,他本就气势不俗,再加上身材较为高大,在他面前,刻薄男等人瞬间便觉得矮了一截。 “这是我们和那胖子之间的事,警告你不要胡乱插手!”刻薄男如临大敌,却依旧挺起胸膛,义正言辞地吼道。 木展眸光微沉:“你们真是离云宫弟子?” “废话,我们当然是离云宫弟子,识相的就赶紧离开,离云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木展差点气笑了,他的脾气一向很好,但是遇到自称是离云宫弟子的人竟在他面前如此嚣张,他简直不知以何种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你们当真是离云宫弟子?”木展又问了一次。 离云宫弟子贵精不贵多,即便是分部,也不该有如此蛮横不讲理之人。 “你少在这里啰嗦,识相的……”刻薄男说着忽然住了话头,转头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王师兄,你拉我做什么?” 那青年看着木展,沉声说道:“胖子已经教训过,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 “哼,今天就放过你们,死胖子,下次见到我们兄弟,记得绕道走!”刻薄男放下狠话,便要离开。 “谁允许你们离开了?”木展长剑一横,便挡住了青年等人的去路,“离云宫在虞樊城分部的首领,我恰巧认识,不如你们带我去见见他?” 那青年闻言面色沉了沉,道:“我们首领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不愿带我去,莫不是心虚了?”木展冷声说着,长剑出鞘一分:“说,你们冒充离云宫弟子究竟是何目的?” 青年身后几人见状齐刷刷拿出武器,刻薄男大怒道:“你说认识就认识?你让我们带就带?万一你心怀不轨,伤了我们首领,我们岂不是千古罪人?” 苏千澈见他们起了争执,便淡淡道:“不必与他们废话,把为首二人打晕,扔到离云宫外,让他们来认领。” 木展点点头,觉得苏千澈的方法非常可行。 青年等人听到比他们更为狂妄的话,顿时笑出了声。 “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人……” 刻薄男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木展用剑柄敲在脑袋,直接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青年自然也不是木展的对手,同样中了招,青年身后几人却是纷纷逃走了,木展也没有去追,任由他们跑远。 围观群众都是一脸懵,刚才那么嚣张的人,竟然直接就被放倒了? 那边胖子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离云宫弟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人一招秒!” 苏千澈淡淡看了他一眼。 胖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脸莫名,怎么觉得这少年的眼神这么大杀伤力? “哟,这里可真热闹。”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苏千澈转头,便见直发冲天的秦六几步便从人群中走出来。 “咦,澈哥哥,我们又见面了。”秦六看到苏千澈,很是热情地打招呼。 听到这个称呼,苏煊铭和皇甫溟再次一起看向苏千澈,两人的表情都一言难尽。 苏千澈却是老神在在,她看一眼秦六,缓缓道:“大哥,抓住他。” 苏煊铭原本就觉得秦六极为眼熟,只是被那一声‘澈哥哥’吸引了心神,此刻听到苏千澈的话,想也不想地拔剑便向秦六刺去。 “喂喂,不带这么玩的!”秦六哪里是苏煊铭的对手,连忙左躲右闪,“澈哥哥,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啊啊!” 随着尖叫声响起,秦六手臂被刺中一剑,衣衫被划破,一串血珠高高扬起。 “喂,我可是来给你送重要情报的,你竟然这么对待我!”秦六闪得更快了。 苏千澈懒洋洋道:“哦,是么。什么情报?” 秦六一边闪一边叫:“快叫他停下来啊!” “你就这样说吧,若是情报没什么价值,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苏千澈道。 “你当我傻啊,若是我直接说了,现在只怕已经是墨玦的剑下亡魂了!”秦六上蹿下跳,苏煊铭紧追不舍。 不过很快,他就没法跳了,苏煊铭一只手拎着他,把他拎到苏千澈面前。 秦六耷拉着脑袋,很是郁闷。 此时木展也把以青年为首的几人拖了过来,胖子直接跳上去在青年和刻薄男身上各踩了几脚,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啪啪扇了两人几耳光,才挺起身,双手叉着肥硕的腰,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既然不决定立即走了,苏千澈等人便又回了客栈。 胖子见状,本想要跟着,却被苏煊铭一眼看得缩了回去,很快便带着家丁一溜烟走了。 几人走进客栈,苏煊铭提着秦六,木展更是一手提一个,掌柜的见了,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顿时脸色都变了。 苏千澈也不管他,在东南方的角落里落了座,掌柜的不敢怠慢,连忙上了酒茶点心小菜,点头哈腰地让他们慢用。 “说说,你得到了什么情报,难道是七星楼又接到了追杀我的任务?”苏千澈倒了杯茶,缓缓品着。 秦六一脸惊奇地看她:“你怎么知道?” 苏千澈道:“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消息可以传达的?” 苏千澈早已有猜测,所以现在倒是极为平静,苏煊铭却是眉峰紧锁,周身寒气四溢,看那模样,似乎想要直接把秦六就地斩杀了。 秦六连忙道:“你管一管你家这个啊,我胆子小,经不起吓。” 苏千澈却不理会,只问道:“这次是谁发的任务?” 秦六闻言正经了些:“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次任务是不能拒绝的,上头说了,不死不休。” 闻言,坐在一旁缓缓喝茶的皇甫溟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随即又很快松开,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苏千澈指尖轻点着杯身,眸中一道明光一闪即逝。 “你身为七星楼杀手,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苏千澈问。 秦六一本正经道:“我虽然是杀手,却也是很有原则的,我很欣赏你,自然不会再对你动手。天枢也是,这次任务他也没有接,不过其他的人都接了。” “我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你们也敢接?”苏千澈有一些好奇。 秦六傲然道:“没有什么任务,是我们七星楼不敢接的。” 苏煊铭大拇指摆弄了一下剑柄,秦六顿时怂了。 “这次任务,是谁发布的?”一直未开口的皇甫溟问道。 秦六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说。” 皇甫溟似是早已知道答案,便也没有再问。 苏千澈倒是觉得,此事或许与秦修炎有关,也或许,是晏景修故伎重演。 不得不说,她还真是招麻烦体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各种被追杀。 “你的情报没什么价值,你还有什么遗言么?”苏千澈问秦六道。 “喂,不带这样的,我可是冒着背叛组织的危险来通知你,你竟然这样对我?”秦六差点捶胸顿足了。 苏千澈懒懒道:“我看你在七星楼地位不低,若是以你做人质,不知能换到什么?” 秦六幽幽道:“不是说过了么,什么也换不到,上面的人才不管杀手的死活。” “上面的,是什么人?”苏千澈勾起唇角。 秦六脑袋磕在桌子上:“饶了我吧,我不知道。” “罢了,把他挂在马车上,把那些杀手引出来。”苏千澈淡淡道。 秦六惨叫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 前几次见面苏千澈都对他和颜悦色,本以为她已经不在乎,却没想到她竟然突然翻了脸。 秦六觉得,自己真是太单纯了! 没有理会他的惨叫,让苏煊铭封了他的内力之后,苏千澈等人带着那青年和刻薄男来到离云宫在虞樊城的据点。 虞樊城的据点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郊,与本部一样,隐藏在丛林之中。 在木展的带领下,众人找到了离云宫分部的所在处,然而,他们还未进去,站在从林外,苏千澈三人的脸色便变得凝重起来。 皇甫溟身为魔魂殿殿主,为了避嫌,是没有跟来的。 “走!”苏千澈低喝一声,三人迅速向丛林内掠过去。 很快,一排建筑便出现在三人面前,看到眼前的情景,苏千澈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空气寂静无声,风带起浓烈的血腥气,让人几欲窒息。 中间最大的建筑外,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有些尸体还在向外汩汩流血,白石镶嵌的地面,完全被鲜血染红。 数具面朝着几人的尸体面上无不是惊恐之色,他们大张着眼,面色扭曲,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木展把手上的人扔下,飞身过去,在一人鼻前探了探,很快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又快速向房间里飞奔而去。 浓重的血腥气几近刺鼻,苏千澈走到一具尸体前,查看了一下伤口,又就近看了另外几具,所有人竟都是只有一处致命伤。 那就是胸口的大洞! 尸体的心脏竟被人生生取了出来,此刻那洞口血淋淋的,还在向外流血,显然并未死去多久。 苏千澈瞳孔微缩,这样的手法,她曾经见过。 “是在生前被挖了心脏。”苏煊铭亦查看了其他尸体,沉声道:“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死法,极少数被割喉致死。” 苏千澈站起身来,看到木展缓缓从房间里走出,神色凝重,顿时眉头皱得更紧。 “一个都没有活下来。”木展沉声道。 “可知是何人,或者哪个组织所为?”苏千澈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 木展摇头,“张堂主等人实力虽然不是最为顶尖,却也不会被人轻易杀害,可在此处的人各个都没有活下来,对方的人肯定也不少。” 苏煊铭却道:“外面这些人,是被三个人杀害,两人剖心,一人割喉。” “只有三人?”木展有些不信,又去检查了伤口,仔细看了数具之后,才信了苏煊铭的话。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苏千澈皱眉问。 忽然她想起来,司影说会离开一段时间,在司影离开后不久,这里的离云宫分部便出了问题,难道司影是闭关了,而对方知道,所以才故意挑了这个时候前来大肆屠杀一番? 苏千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木展沉声道:“尊主的行踪一向神秘,就连我都不知晓他在何处,对方应该不会察觉才对。” 246 猎艳无数 “这么说来,对方一定是极为了解他的人。”苏千澈道。 木展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个人的名字,顿时眉头皱得更紧。 “你是不是怀疑皇甫溟?”苏千澈问。 木展并未隐瞒,直说道:“最了解尊主的,莫过于皇甫溟,离云宫和魔魂殿恩怨颇多,却也不至于屠尽分部的人。若此事是他做的,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苏千澈思索了片刻,最了解自己的人,多半是自己的对手,以皇甫溟的手段,知道司影的行踪也无可厚非。 只是,杀人这件事,是不是皇甫溟做的,还有待商榷。 “大哥,可有其他发现?”苏千澈问再次检查尸体的苏煊铭道。 “对方下手快狠准,都是一招致命。”苏煊铭冷声道,“除了杀人的三人,还有一人在外围守着,防止人逃跑。” “这么说来,对方共有四人,且各个实力不俗。木展,为何离云宫分部弟子这么少?” 外面的尸体,加上屋内的,不过一百多具,按理说,虞樊城如此大,不应该只收到这么些弟子才对。 木展答道:“离云宫弟子贵精不贵多,即便是本部,人数也不多。” 却没想到,这里的据点竟然直接被人一锅端了。 苏千澈环视一周,既然这里没有更多的线索,便只能先回去。 她看着仍旧昏迷的青年和刻薄男二人,道:“把他们带回去,好好拷问,或许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木展抿了抿唇道:“我去挖个坑,把他们都埋了。” 一切做完已经快要天黑,回到客栈,木展便带着两个昏迷的人回了房间,直接把人和自己都关了起来。 苏千澈知道,他或许是用这样的方法,来阻止自己找皇甫溟质问的冲动。 只是她却无所顾忌,直接去了皇甫溟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看到血衣男子,只有秦六躺在床上,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巾,双眼无神地看着床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到有人进来,秦六转过头,吚吚呜呜地对她说话,还一个劲朝她使眼色。 苏千澈走过去,取出他嘴里的布巾,秦六立马道:“啊,可憋死我了!澈哥哥,你真忍心,竟然把我扔给那个大魔头!快快帮我松绑,我的手都麻了。”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的嚎叫,淡淡问道:“皇甫溟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啊,你们走后不久,他就把我绑了,然后也离开了。”秦六在床上挣扎着,试图自己把绳子解开,可半晌无果,他只得道:“快帮我解开,大魔头绑得可真特么疼。” 苏千澈居高临下地打量他:“问你个问题,你答了,我便帮你解开。” “什么问题?”秦六下意识问道。 “七星楼里,有没有人善剖心的?”苏千澈淡淡道。 剖心二字,只是听来,便极为血腥,可她说得却无丝毫困难,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秦六见他一脸平静,不由沉默了一下。 比之他这个正儿八经的杀手,眼前的女子似乎比他更为合格。 若是她进入七星楼,只怕轻易便能拿下杀手之王的称号。 “组织里,每个人的拿手招式都是秘密,除了常见的几人,我甚至连其他人的面都没见过。”秦六摇头道。 虽然身为组织里的杀手,对组织却也是知之甚少,这也能保证杀手不会泄露组织的秘密。 苏千澈看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 秦六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苏千澈说着,便出了房间,临走时还把门关上了。 “喂,你回来,把我松绑了再走啊!” 房间外,苏煊铭眸光沉沉地看着她。 “怎么了,大哥?”苏千澈走到他身边,低声问。 她右手搭在扶栏上,目光看向客栈大门外络绎不绝的人群。 没有人知道城外某处一百多人丢了命,虞樊城一如既往地繁华拥挤。 “不要插手。”苏煊铭声音幽冷,过分深邃的眸中渗出深入骨髓的冷意。 苏千澈手指在扶栏上点了点,眸底一片平静:“大哥,你不觉得此事很蹊跷?有人冒充离云宫弟子在城里找茬,有人冒充魔教中人取离云宫众人性命,他们背后的,是不是同一波人?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是单纯地想挑起离云宫和魔魂殿的战斗,还是想把江湖纷争同时引到朝廷?” 苏煊铭只道:“与你无关,不要插手。” 苏千澈笑了笑,转过身,背靠在扶廊上,她看着苏煊铭,慵懒的双眸如波澜不惊的湖面:“大哥,若此事与我无关,我自然不会插手。” 说着,苏千澈脑海中闪过一张如同冠玉的温润脸庞,此事,只怕在很大程度上,背后有晏景修的影子。 那么,七星楼杀手,会不会又是他请的? 听到她的话,苏煊铭眼底的寒意少了些。 “等萧潜回来,看看那些逃跑的弟子究竟与谁联系过,便能知道他们是由谁指使。” 两人说话间,木展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二人都看向他,他摇了摇头,道:“没有问出有用的东西,只道是看不惯齐府小少爷的作风,便冒充离云宫弟子,给他一个教训。” 苏千澈站起身往房间里走:“我去问问他们。” 房间里,刻薄男正坐在桌边与青年低声说着什么,见有人进屋,他适时露出一抹慌乱,可苏千澈却看得清楚,他的眼底并没有惊慌神色。 “我们什么都已经说了,不管你怎么问,我们的回答都一样!”刻薄男大声强调道。 苏千澈也不气恼,径直走到他面前,抬手把那青年打晕,在刻薄男气怒的目光中,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在背后议论怀王的是非?” 这个刻薄男脾气暴躁,更容易找到突破口。 她站在男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纤细的身影却把外面的光挡住,在刻薄男身上投下一道阴影。 刻薄男仿佛被这道影子压得喘不过气,他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道:“议……议论这个事情的多了去了,我们也不过随口一说。” “那么,你们为何要故意在齐府小少爷面前议论?只是为了报复?” “哼,那齐府小少爷仗着齐府在虞樊城有点权势,便到处为非作歹,百姓们苦不堪言,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惩治恶人罢了!”刻薄男回道。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她微眯起眼,眼底似有星光闪耀。 刻薄男被她眼底璀璨明光闪到,神色有些恍惚:“是……是我们自己……自己……”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苏千澈重复道。 “是……有人找到我们,让我们挑拨齐府和离云宫的关系。” “是谁找到的你,那人有何特征?” 刻薄男道:“是个男人,带着面具,黑发赤眸,身量很高……” 苏千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冷声道:“给我说实话,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催眠竟然失败了,反而还被摆了一道。 “我……说的就是真话……” “别耍花招,我知道你现在还清醒着。”苏千澈说着,手上便用了力。 听到她的话,刻薄男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眼神瞬间恢复清明,哪里还有半点被迷惑的样子?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说的是假话?”他微仰着脖子,原本略带尖利的声音变得浑厚低沉。 苏千澈神色微暗:“据我所知,黑发赤眸只有皇甫溟一人,而以皇甫溟的为人,不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男子挑了挑眉,“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信任被人人畏惧的大魔头。” “你的真面目,可以展示出来了?”苏千澈手指在男子脖颈上摸了索一阵,却没有摸到面具的边缘。 男子再次挑眉,“你怎知道我带着面具?” “我摸过的脖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皮面具和真实皮肤的触感,还是能摸出来的。” 男子听到她的话,不知为何脖子上一阵寒意。 他笑了笑,嘴角的笑意极为真实。 “这是半身面具,你要看我脱下来?” “废话少说。”苏千澈淡声道。 男子似有些无奈地把领口拉开,露出精壮的双肩。 “传言十公子猎艳无数,我曾经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所言非虚。”他一边从肩头把面具揭下,一边看她,目光耐人寻味。 这是把她当成浪荡的花花公子了?还猎艳无数…… 苏千澈不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面具被他取了下来,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放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苏千澈默默看了片刻。 她身边都是容貌出众之辈,连丫环青橘都算得上俏丽,忽然看到一个平凡的大众脸,一时间竟有些适应不良。 “这是你的真面目?”话刚出口,苏千澈便觉得有些不妥,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易容混到我们身边,是为了什么?” “我是天璇。”男子缓缓地笑,嘴角的弧度在平凡的脸上格外惹眼,“七星之一,精通易容。”他抬眸看着眼前少年,一双略圆的双眸微微眯起,“和毒。” 苏千澈笑了:“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百毒不侵?你的面具上涂了毒,我碰到你脖子时,便察觉到了。” 天璇却是没有丝毫意外,他扬手撒了一把粉末,随后一拍桌子,连人带椅飞速退到床边,在他飞身后退时,四把半透明的飞刀从他袖口飞出,直取苏千澈面门及胸腹处要害。 同一时刻,被敲晕的青年突然暴起,手中弯刀飞出,在半空中画出一个闪着寒芒的圈,直逼苏千澈脆弱的脖颈。 所有的攻击都在一瞬之间,苏千澈虽然早已有所准备,却在一开始被粉末迷了眼,行动滞了片刻,无法完全避开所有暗器的攻击,匕首刹那间出鞘,锃亮的刀芒划破了房间的阴暗。 “果然好手段。”天璇闲闲地拍着手,“不过,你只用身法,不知能不能胜了腹蛇和青豹?” 苏千澈眸底冷光肆虐,匕首和弯刀撞在一起,一道无形的气劲从两者相接的地方涌出,打在桌上,木桌瞬间破成两半。 “蝮蛇和青豹?”苏千澈嘴角勾起邪气的弧度,挥手挡住再次劈来的弯刀,轻笑道:“不过一群动物而已,来多少杀多少。” 天璇也笑起来,“等青豹来时,十公子若是还有如此气度,天璇必会在明年的今日为你送上一炷香。” 这般说着,他抬眸望了望屋顶,心道上面的人怎么还未下来? “你是在等他?”房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头顶破了一个大洞,瓦片灰尘簌簌落下,洞口处,一身血衣的男子从上方轻飘飘落下,飞舞的血色长袍,如同一片飘舞的红云,轻盈而洒脱。 男子轻飘飘落到地面,站在苏千澈面前,把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扔,邪笑道:“你的这个同伴,似乎有些实力不济。” 一直波澜不惊的天璇面色终于变了变,他看了看地上的青豹,又抬头看向皇甫溟,眸中意味不明:“你竟然来得这么快。” 蝮蛇见有人前来,立即收了攻势,退到天璇身侧。 皇甫溟狭长的赤眸看一眼二人,随后转头问苏千澈:“可有受伤?” 苏千澈摇头,随后想起什么,神情略显焦急道:“你先出去,这个房间里有天璇撒的毒粉,现在毒性还未散去,你若是吸进去,会中毒。” “怕什么,中了毒让他给解药便可。”皇甫溟却是不甚在意,他走到天璇面前三尺处站定,开口道:“解药拿出来,本座饶你不死。” “皇甫殿主,你不管不顾贸然闯入我的地盘,现在已经中了毒,要说交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天璇笑道,“若是我现在交出解药,必死无疑,而我不交解药,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眼前一暗,还未来得及眨眼,便有一个冰凉的物体抵在了他的喉咙。 苏千澈左手放在椅背上,右手执匕紧贴天璇咽喉,嘴角勾起一抹邪冷的笑:“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就把你扒光,总能找到。” 246 下不去手 许是从未被如此豪放地对待,天璇看着面前少年装扮的女子,一时竟有些愣了。 随后,他又笑了:“你没有内力,敢离我这么近,真是勇气可嘉。” 随着他的话,一股无形的气劲从他身上迸发,苏千澈仿佛感到一阵刺骨寒风刮过,刺入骨髓的寒意。 只是,这种感觉很快消失,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皇甫溟站在她身侧,拉着她的手,温暖的气流从他手中传到她的身体,把所有的不适都抵挡在外。 “在本座面前,你还如此嚣张,真是勇气可嘉。”皇甫溟居高临下地看着天璇,狭长的狐狸眸中带着些嘲意。 天璇呵笑,“皇甫殿主,中毒之后不要使用内力,否则毒素运行会加快,这么基本的常识,你不会不知……唔……” 他的脸色突然一变,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小腹处被插着的匕首。 苏千澈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把匕首直接拔出来,又捅进去,男人的小腹处流出的血已经浸透衣衫,少年的面色依旧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 “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你落到我们的手里,没有任何讲条件的资格,把解药拿出来。” 蝮蛇见状欲要动手,却被天璇阻止。 “拿解药出来可以,不过,皇甫殿主,你能否告知在下,你是如何赶过来的?” 七星楼杀手在出手之前都经过严密部署,谁负责出手对付目标人物,谁把目标人物身边的人引走,并且保证他们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到。 就像外面的苏煊铭和木展,便被人缠住,现在还腾不出手来。 接到任务之时,天璇都不得不承认,这位看似普通的十公子,却是最为难缠的一次任务对象。不说她本身实力,就说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说不定任务没有完成,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皇甫溟还未说话,苏千澈便道:“你在拖延时间,等着皇甫毒发,我现在能力不能使用,面对你们,还不是任由你们宰割。” 天璇讶异:“你看出来了?” 苏千澈:这承认得也太快了…… “看出来也没用,皇甫殿主已经毒发了。”天璇笑着道。 苏千澈倏然转头,皇甫溟却对她道:“不要听他胡说,这点毒我还能压制。” 之后,不等天璇再说,皇甫溟便点了天璇的穴道,他动弹不得,蝮蛇深知不是皇甫溟的对手,竟直接在原地一跃而起,从屋顶的大洞飞了出去。 被丢下的天璇倒是没有任何惊讶怨恨之色,依旧笑意浅浅。 蝮蛇走后,皇甫溟便闷哼一声,左手撑在天璇所坐的椅子扶手上,张嘴喷出一口血,全数喷在天璇身上。 天璇:…… “皇甫殿主,你这是报复我没有给你解药?” 苏千澈看着皇甫溟,眼底略带担忧。 皇甫溟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小药丸服下,又慢条斯理地把玉瓶放回去。 他的动作矜贵优雅,若不是嘴角一抹鲜红血迹,丝毫看不出来他身体有任何不适。 苏千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皇甫溟接过茶杯,眸中闪过几不可查的笑意。 “现在,可以把解药交出来了?”苏千澈站在天璇身前,双手抱胸,神色慵懒。 天璇笑道:“解药不在我身上。” 苏千澈一言不发,开始在天璇身上上下摸索。 天璇即便是被点了穴,依旧身体僵直:“我说真的……解药真的不在身上……” 苏千澈看着他略显扭曲的脸,并没有住手,而是道:“在哪里?” “腰带里有缓解的药物……别摸了……” 听到他的话,苏千澈想也不想地往他的腰上摸索过去。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皇甫溟笑意盈盈地看她:“小东西,男人的腰,不要乱摸,你若是想摸,爷可以让你随便摸。” 他的笑容魅惑而撩人,声音刻意压得很低,眸中汹涌的暗光似要把人吞没。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站直身退到桌边坐下。 外面的苏煊铭和木展一直没动静,苏千澈又不放心把中毒的皇甫溟一个人扔在这里,便无所事事地踢了地上昏迷不醒的青豹一脚。 青豹依旧昏迷着,也不知皇甫溟用了何种手段,这么久了他都没醒。 “小东西,那个丑八怪如何处置?”皇甫溟走到苏千澈身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 天璇:丑八怪! 苏千澈虽然不赞同皇甫溟的称谓,却也没有反驳,懒洋洋说道:“既是敌人,自然是杀了。” 她说得很轻松,仿佛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一样。 天璇却毫不怀疑她说的是真话,若是他没有价值,只怕下一刻就是她的刀下亡魂。 “皇甫殿主身上的毒还没解,你就要杀了我?”天璇努力说着自己的利用价值,希望能从她平淡得过分的语气中捡回一条命。 “你不告诉我解药在何处,留你何用?”苏千澈神色慵懒。 天璇噎了一下:“若是我告诉了你,现在只怕已经死了。” “你不告诉我,留着也无用。” 天璇:…… 她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感情他说或者不说,都没有活路? “告诉我,是谁雇佣的你们,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天璇挣扎了一下:“我可以不说吗?” “可以。”苏千澈点头,又补充道:“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天璇:不带这么玩弄感情的。 两人正说话间,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木展冲进来,急切地说道:“小姐快走,有很多人追上来了!” 能让木展失了分寸的,必然不是普通的事,苏千澈眼眸微凝,与他一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我大哥呢?” “对方黑衣人有数十个,墨玦下和萧侍卫在与他们周旋,我们现在先行离开,他们随后就到。”木展快速道。 苏千澈眉头紧皱。 “小姐,墨玦下和萧侍卫即便打不过他们,要逃跑却是很容易的,若是你不放心,属下便去接应他们,你与……”木展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你与皇甫殿主先行离开,他们的目标是你,若是你出了事,属下无法向尊主交代。” 苏千澈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以苏煊铭和萧潜的能力,对方想要抓住他们确实有些困难,而现在的她若是贸然前去,只会拖累他们。 “你去接应他们,我们在清风镇会和。”说完苏千澈便觉得不妥,对方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必然也会在清风镇设了陷阱等着他们。 似是看出了她的迟疑,皇甫溟道:“就在清风镇,爷会让人把路扫清。” 木展有些犹豫道:“小姐,我留下来……” “不必,有皇甫在,无须担心我,你去找大哥和萧潜,小心些,别受伤。”苏千澈不容拒绝地说道。 木展沉默了片刻,才抱拳对苏千澈道:“是,小姐,小姐保重。” 说罢便飞身离开。 皇甫溟提着天璇,与苏千澈一起出了客栈,三人上了马车,皇甫溟坐在前面,驾着车直接离去。 安静的车厢里,天璇忽然叹了一口气。 “接你的任务,真是让七星楼入不敷出。”天璇幽幽道。 苏千澈淡淡扫他一眼,“这么说来,我被你们追杀,还要怪我咯?”随后她又道:“这次的任务,与晏景修有多少关系?” 天璇想了想道:“除了他提供了让你能力失常的药。” 苏千澈下意识握了握拳。 曾经就有人利用这一点对她和司影进行围攻,好在司影准备得当,他们才平安脱险,而这一次,她再次中招,对方对她的算计,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他们算准了她会救下齐府小少爷,也料到她会询问他们的目的,更甚者猜到她会对两人中的一人催眠,天璇假装中招,故意惹怒她,让她接触到他脖子上涂了药的皮肤,导致原本就沉积在她体内的毒素再次激活,让她失去了摧毁一切的能力。 若之前她认为晏景修是误打误撞让她失去了能力,可这一次之后,她却明确地知道,晏景修对她能力的了解,比她自身更为深刻。 相对于晏景修对她的算计,她更在意他为何会知道如何压制她的能力,是否他对她为何会有这种能力也很清楚? 让人人羡慕疯狂想要拥有的能力,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让她看起来,像个怪物。 “不是晏景修,那就是别人咯。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招人嫉妒,这么多想要杀我的人。”苏千澈懒懒说道。 天璇很是赞同地点头:“一般的任务,七星楼都不会接,而你的任务难度,属于七星楼里最高的一种,这确实是值得骄傲的事。” 苏千澈淡淡笑了笑,在杀手眼里,评判一个人的价值,是佣金,佣金越高,对方的价值便越大。 “除了七星楼杀手要追杀我,还有谁?”苏千澈问。 天璇很不负期望地说道:“不知道。” 苏千澈也只是随口问问,若是能轻易在七星楼杀手嘴里探听到有用的东西,这么多年下来,七星楼早就暴露,不可能还那么神秘。 “解药在哪里?” 天璇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十公子,能不能帮我包扎一下?这样下去,我会流血而亡。” 苏千澈看了一眼他依旧在流血的小腹,又看看他略显苍白的脸,“把解药交出来,我就给你包扎一下。” 天璇有些无奈:“为了保命,我是不会放解药在身上的,不过,我可以现配。” 苏千澈不说话了。 “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我随身带着解药,解药被你们搜走,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天璇很诚恳地说道。 苏千澈就是知道他所说的是事实,所以才会沉默,毕竟现在他们正在逃命,没有时间让他配制解药。 马车在道路上疾驰,皇甫溟一直没有出声,苏千澈不由问了一句:“皇甫,你体内的毒要不要紧?” 许是马车疾驰间声音过大,皇甫溟没有听到,苏千澈又问了一次,他才答道:“小东西,你在担心爷?” 听到他轻松的语气,苏千澈便不再担心,还能调侃她,想来并没有多严重。 “十公子,你倒是帮我包扎一下啊,若是我死了,皇甫殿主也会毒发身亡,你就算不在乎我的性命,难道连皇甫殿主的命也不在乎?”天璇有气无力地说道。 苏千澈看他一眼,淡淡道:“长得太丑,下不去手。” 天璇:……! 长成这样是他的错吗?! 最后,苏千澈还是大发慈悲给他包扎了一下,天璇松了一口气,然后很满足地昏死过去。 马车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苏千澈从怀中摸出一块小小的玉珏放在手心,大拇指轻轻摩挲着。 看来,他们的敌人已经知道司影有事脱不开身,所以才找了这个机会下手,或许其他一些地方的离云宫弟子也遭遇了不测。 而想要取她性命的人,却太多了,不仅是晏景修,还有秦修炎,方亿山等人,甚至宫里也有不少人想让她永远回不去。 苏千澈三指撑在脸侧轻点眉角,她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若是这一次不闹个翻天覆地,那些人或许真以为她好欺负。 想到此处,苏千澈勾了勾唇角。 忽地,她觉得有些异样。 除了车轮轧过马路的咯吱声,没有任何声响,空气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若是平时的话,皇甫溟应该是会与她说话的,不管是正经的,不正经的,不应该像现在这么安静。 “皇甫?”苏千澈试探性地问道。 隔着车帘,她只能看到皇甫溟模糊的背影。 “嗯?”这一次皇甫溟回答得很快,却也只是答了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话。 苏千澈柳眉微蹙,心里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看一眼坐在车里背靠在软榻上的天璇,站起身走到车门边,掀开车帘,问皇甫溟道:“你真的没事?” 皇甫溟转头看她,他的嘴角仍旧挂着邪气的笑,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并无其他异样。 “小东西,你这么担心爷,要不,就在外面陪着爷?” 248 老大来了 刚进入清风镇,苏千澈便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有些沉重,有些压抑,还有数道似有若无的目光,或有意或无意地射向他们的马车。 看来,确实有人在清风镇等着他们。 苏千澈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便见街道上一些带刀佩剑的江湖人士走来走去,虽然人数不多,却也透着古怪。 清风镇只是一个小镇,寻常时候大街上人不多,两边的茶楼酒肆也很冷清,现在却是坐满了人,他们一边喝茶喝酒,一边往外看。 放下车帘,苏千澈摊开右手看了看。 因为是由皮肤接触,药性没有渗入血液,经过两日的赶路,她的能力已经恢复,倒是皇甫溟,两日没有解药,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刚跳下马车,苏千澈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极淡极淡,盖在皇甫溟身上浓郁的魅香下,几乎感觉不到。 她看一眼皇甫溟苍白的侧脸,什么也没说,把天璇从车上押下来,便去了药铺,期间,在街道上行走的一些人似乎想要扑过来,却又像是忌惮着什么,并没有动手。 清风镇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因为映月山庄就在清风镇外,不时会有人前来拿药,所以此处药铺内的药非常齐全。 为了不让天璇耍花招,苏千澈给他喂了特制的断魂散,曾经在柳意那里得到的东西再次派上了用场。 “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恶毒,败在你们手下我自愧不如,配解药也是心甘情愿。”天璇一边让掌柜的抓药一边无奈地说道。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只指着药方问掌柜:“掌柜的,这份药方可有问题?” 掌柜看了一眼,又转头去抓药:“这药方没有问题,公子可以放心用。” “我就说了不会有问题的,你还不信任我。”天璇显得很无辜。 苏千澈默默看着他。 为何她觉得,七星楼里的杀手,好像都不正常?真正的杀手应该是这样的吗?像秦六,像天枢,像天璇,竟然和自己的任务对象说,信任他? “你哪一点值得我信任?哦,还是有一点。”苏千澈淡淡说道:“你要杀我这一点,我相信。” 天璇很赞同地点头:“你看看,我还是有地方是值得信任的对不对?所以这一次你也要相信我。” 苏千澈:…… 若不是皇甫中了毒需要解药,她会直接把眼前的人大卸八块。 药店外,皇甫溟也跟了上来,听到天璇的话,很不给面子地嗤了一声。 掌柜的看到皇甫溟,抓药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抓好了药放在柜台上。 “小东西,你和他在这里等候片刻,爷去叫两个人来,把这些碍眼的清理了。”皇甫溟道。 “外面那些人?”苏千澈有些迟疑道。 皇甫溟中毒未愈,若是让外面的人察觉围攻,只怕皇甫溟难以脱身。 皇甫溟不以为意地笑着:“他们想要取爷的性命,还嫩了些。” 苏千澈想了片刻,便答应了。 皇甫溟临走前给了掌柜的一个眼色,掌柜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苏千澈并没有看到皇甫溟和掌柜的眼神交流,让她更为好奇的是,若外面的人真是冲她而来,为何他们却迟迟不动手? 皇甫溟翩翩然走了出去,一如既往地睥睨众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众江湖人士看得一愣一愣的,皇甫溟积威已深,大多数人都认得他,知道此人惹不得,即便不认得的想要上前拦人,却被同伴拉了回去。 那可是魔魂殿主,他怎么会与目标人物在一起? 药店里,掌柜的又非常仔细地看了一眼药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多问,以免引起两人的怀疑。 “两位可以在小店休息片刻,这位公子是不是要配制解药,老朽这里有器具,公子可以使用。”掌柜对天璇说道。 天璇应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说着便与掌柜一同往里屋走去,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道:“你的小命还在我手上,不要耍花招。” 天璇笑道:“我哪敢啊。” 苏千澈再一次怀疑,他和秦六真的是七星楼的杀手么? 药店里少有人来,掌柜和天璇走后就空了下来,苏千澈装作不经意看了外面一眼,便看到不少人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或者是在等什么? 苏千澈不动声色,那些人便又转过头不看她。 不多时,天璇便和掌柜一起走了出来,两人竟像是哥俩好一样,有说有笑,两只脑袋还凑在一起,像是在讨论很感兴趣的话题。 苏千澈手臂撑在柜台上,微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十公子,解药已经配好,我把解药给你,你可要说到做到。”天璇把刚出炉的解药递到苏千澈手上。 “只要你不耍花样,我自然可以留你一命。”只是留一命而已,他还要有本事逃离她身边。 苏千澈接过,又转过头,状似无意地问掌柜:“清风镇一直都是这么热闹?” 掌柜刚才已经得到皇甫溟的授意,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寻常人,便知无不言:“这些人都是今日刚到清风镇来的,只是在大街上徘徊,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这里是映月山庄的地盘,忽然多了这么多江湖中人,映月山庄副庄主很重视,派了映月山庄的弟子前来查看。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凌副庄主拿他们也没办法。” “映月山庄有弟子前来?来了多少人?”苏千澈问到,也不知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掌柜道:“来了一队,有十来个吧,领头的看上去倒是挺……”掌柜的像是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很直爽……” 听到掌柜说话大喘气,苏千澈便知道,领头的怕是不太靠谱,她又问道:“他们可有起冲突?” 掌柜摇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领头的想要约战,被他身边的人阻止了。” 战斗没打起来,倒是十来个映月山庄的人被困了起来。 “他们现在在哪里?”苏千澈敲了敲柜台。 掌柜走到门口,把位置指给苏千澈看:“喏,在那里,那个小茶馆。” 苏千澈顺着看过去,掌柜指的是街道对面斜侧方一个看起来还算装修精致的茶馆,街道上的人本就不少,而那个茶馆外,有意无意间聚集的江湖人士最多。 莫非,他们是想要让他们聚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 这些人也太明目张胆了点,就这么在外面晃悠,生怕别人看不到么? 苏千澈直接走了出去,她也不怕天璇不跟上来,他身上的毒药暗器都已经在路上尽数被收了出来,没有了毒和暗器的天璇,就像是没有牙齿利爪的老虎,不足为惧。 果然,在她走出药房之后,那些人的身体便绷紧了,苏千澈不由感叹,这些人的演技有待提高,该去跟那些演员好好学学,竟然这么轻易就把目的暴露了。 茶馆里,映月山庄共十二人围坐了两张桌子,靠窗的一桌一人正怒气勃发。 “他妈的真是晦气,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在咱们映月山庄的地盘徘徊,真想直接把他们打断腿全部扔出去!”茶馆里,袁宝暴躁地一口喝完了茶,又把茶杯放在桌上,旁边的人很有眼力见地给他斟满了。 “你为什么要拦着老子,你不拦着老子,老子肯定打断他们的腿!”他又喝了一杯,不满地看着坐在对面面容俊秀的男子。 秦遇温和地笑了笑,翡翠般剔透的眼眸看向袁宝:“他们人多,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袁宝大怒:“老子就不相信,他们敢还手,他们要是敢胡来,老子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秦遇听到他无赖的话,却也只是笑笑,其他人却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若是袁副首领动了手,对方肯定也是要还手的,他们又不是傻子,等着挨打。 “先看看他们有何目的,他们只是把我们困在这里却不动手,想来目标不是我们。”秦遇笑着道。 他的笑容很柔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与二人一同前来的十个弟子也仿佛有了底气,不再慌神。 “老子就是憋得慌,在老子们的地盘上,他们竟然如此嚣张!如果不是消息传不出去,我们如何会被困在这里!”袁宝气得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壶茶杯都颤了颤。 他这个暴脾气众人都领教过,此刻也是见惯不惊了,毕竟袁宝曾经是土匪,现在当了弑神卫的副首领,也是一股子匪气。 除了少数映月山庄原本的弟子觉得看不惯他之外,绝大部分弑神卫却是觉得他很对众人胃口,毕竟士兵们也大多都是不拘小节的。 “他们只怕是早已经筹划好了,就等着咱们送上门来。”有弟子说道。 “我们太久不回去,副庄主和统领肯定会察觉,他们若是不杀我们,肯定会很快把我们放了。”一人分析道。 “对啊,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有人附和道。 “就算不敢怎样,老子也憋屈,人都打到我们地盘上来了,老子们还要做缩头乌龟!”袁宝越想越气,直气得差点掀桌子。 其他人都沉默了。 映月山庄不比从前,上面一群武力高的人都被解决,他们现在的总体实力或许连二级势力都算不上,若不是有弑神卫撑着,又有离云宫尊主的威慑,只怕现在映月山庄已经被那些虎视眈眈的江湖势力瓜分了。 现在外面那些人明目张胆地跑到他们的地盘上,还把他们困住,他们也不能轻易出手,想起来可不是憋屈极了? “等等等等,外面那个是谁?!”面对着窗户的一个弟子猛地睁大了眼,看着窗外在一群眼冒绿光的江湖人士中悠然走过来的少年。 那少年身量不是很高,身形看上去极纤细甚至单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那弟子却像是看到天神一样,激动得差点尖叫出来。 “是谁?”众人都不由往外看去,这一看,所有人都激动了,袁宝更是差点直接从窗户爬出去。 “是老大!” “真的是老大!” 当时在场的,没有人会忘记老大发威时,一口气收割了近十个长老的性命,当时血光漫天,红花遍地,整个广场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十公子,老大,你终于回来看兄弟们了!”袁宝抹了一把眼睛,像是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盯着茶馆外的少年。 苏千澈看着里面一个个激动得像是要流眼泪的人,不由挑了挑眉。 他们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怎么看到她就像是看到妈妈的幼崽一样,一副找到亲人的模样? 她站在门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拦她路的人长得很高,像座铁塔一样,苏千澈近一米七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 可以想象,若是想要看到他的脸,必须要仰起头来。 苏千澈懒得仰头,便懒懒看着眼前男人只着一件汗衫的上身道:“看来,你们的目的就是我咯。”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人都聚集了过来。 “我们只是想请你走一趟,不会为难你。”高壮男人瓮声瓮气地说道。 苏千澈眸光四处扫了扫,淡淡笑道:“这就是你们请人的态度?” 高壮男人面色不变,只一挥手,让众人站远一些,才道:“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想请我去哪里?”苏千澈依旧神色淡然。 她淡淡的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袁宝却已经看不惯了,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见自家老大竟然被拦住,那脾气顿时像是洪水决堤了一样,挡都挡不住。 “他奶奶的,困住我们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对老大动手,简直找死!”袁宝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上!”随后便大叫着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都豪气顿生,跟在袁宝身后便往外冲。 秦遇眸光闪了闪,轻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阻止他们。 或许,现在的映月山庄,缺的就是这一股冲劲吧。 249 等不及了 高壮男人一个人便挡住了整个门口,袁宝冲过来,飞起便是一脚踹在高壮男人后腰。 袁宝这一脚的力道绝对不轻,若是一个普通人,只怕会被拦腰折断。 “袁副首领好样的,把他打残!”身后一众弟子大声欢呼。 然而,高壮男人却纹丝不动。 倒是袁宝落下来之后,抱着脚哎哟哎哟地叫:“特么的这是铁打的腰吗,那么硬!” 高壮男人倒是实诚,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打不过我。” 袁宝气得脸都青了,他直接拔出剑来,怒喝一声朝男人身上砍过去。 高壮男人一声不吭,甚至避也不避一下,长剑砍在男人身上,竟发出金石碰撞的声响,男人的汗衫被划破,身上却是一滴血也没有流出,甚至连皮都没破。 袁宝和众映月山庄弟子都傻眼了,袁宝不相信地又刺了一剑,结果依旧毫无所获。 “这还是人吗,你特么真是铁铸的吧?!”袁宝一怒,直接把剑扔在了地上。 高壮男人不吭声,外面的人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苏千澈退后一步,摸出匕首一边把玩,一边微眯起眸看着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你的皮挺硬,就让我来试试,是你的皮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什么玩意儿?怎么会是拳头? 两方人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要说高壮男人这一身肉,堪称铜墙铁壁也不为过,连刀剑都奈何不得,她如此单薄的一个人,只怕是手臂断了也伤不了男人分毫。 却见苏千澈瞬间收了匕首,右拳握起,拳头上带着莹莹微光,直朝男人小腹处打过去。 “哈哈,这小家伙,竟然想赤手空拳放倒大柱,简直痴心妄想。” “真是天真啊。”有人摇头晃脑。 “可不是,简直笑死人了。” 天璇站在人群中,听到众人的议论和嘲笑,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这些人连十公子的真实实力都不知道,竟然还想来抓她,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老大加油,打死他!”袁宝跑到窗口看到苏千澈发威,立马大喊加油。 “对,揍死他,给袁副统领报仇!”众弟子齐声附和。 “卧槽,老子又没死,报什么仇!”袁宝一巴掌拍在率先说话的弟子身上,随后又大声给苏千澈打气。 对于他们对苏千澈谜一样的信任,外面的一群江湖人士全部表示了不屑。 也在这时,苏千澈的拳头打在了粗壮男人的身上。 如同放慢动作一样,少年小小的拳头贴上男人的小腹,那如钢铁浇铸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高壮男人仿佛受到万斤巨锤沉重地击打,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噼里啪啦’大柱所过之处撞到的东西全部倒塌,最后重重撞到茶馆的石墙上,在上面留下一个大洞,才堪堪停了下来。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整个茶馆直接倒塌,灰尘四溢。 清风镇上的原住民们早已关了房门不出来,即便此刻整座茶楼都倒了,也没有人好奇地来看个究竟。 茶楼外,一众江湖人士懵逼了。 这发展,完全不对啊! 苏千澈把拳头放在唇边吹了吹,转头看向众围观人士:“对了,你们还没说,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任务是把人带走,便也不再纠结她是如何做到的,全部拔剑把她围在中间。 气氛剑拔弩张,苏千澈再次摸出匕首,眸光慵懒又邪气。 却在这时,一道刺破苍穹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老大,你要拆房子怎么也不先打声招呼,我……咳咳……吃了好多灰……”废墟下某处的木板动了一下,随后木板飞起来,袁宝一边呸呸呸向外吐灰一边向苏千澈诉苦。 在他身侧,其他弟子也陆续爬起来,每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面上一层浅白的灰尘。 秦遇倒是还好,在茶馆倒塌之时,他就用袖子挡住了脸,此刻身上虽然也是沾满灰尘,但是好歹脸上还是干干净净。 苏千澈扬眉,很没有诚意地说道:“难道你们觉得,我打不过那个傻大个?” 袁宝抹了一把脸,在脸上留下几道痕迹,嘟嘟囔囔地说道:“知道你打得过,可不知道你这么凶残啊,人都嵌进墙壁里,不知道还活着没。” “活着。”苏千澈肯定地说道。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让包围着苏千澈的一群人火冒三丈。 真是太嚣张了,目中无人!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苏千澈背后一道寒光亮起,一把长刀悄无声息地劈向她的后背。 苏千澈毫无反应,偷袭的人眼看着要得逞,心里思索着要不要砍歪一些,毕竟要是她被一刀砍死了,不好向上面交代。 “老大小心,有人偷袭!”袁宝大叫,脚猛地一踩地面,身体像颗炮弹一样从废墟中冲出来,一剑刺向离得最近的对手。 其他人也快速加入战局。 那偷袭的人正在纠结的片刻,眼前的目标却在他面前消失了。 他警惕地左看右看,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给你个忠告,打斗的时候,不要走神。”少年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人瞳孔猛缩,手中的刀下意识向后刺去,却只刺了个空,脖子处却一凉,一抹血线喷洒在眼前。 ‘咚’ 他大睁着眼,不甘地倒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再不迟疑,如海水一样涌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堆积,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苏千澈却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她的身影时而消失时而出现,每次出现之时,必会带走一条性命,之后,又再次在对手面前消失。 一众江湖人士甚至连她的影子都没有捕捉到,却一个个地倒下,众人心惊的同时,眼底不可遏制地升起恐惧。 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个看上去如此单薄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神出鬼没的身法和深不可测的实力。 “大家小心些,用内力护住要害,她自身没有内力,不用担心,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她一个?”其中一人沉声说道,众人一听他言之有理,便又打起了些精神,背靠背战力,用内力保护好自己,又同时探查着少年的踪迹。 “真不错,没想到你们中还有人不是草包。”苏千澈慵懒的声音响起,似近似远,让众人的心不由自主吊了起来。 “她在这里!”一男人突然大吼,同时举剑向面前的空气刺去,其他离得较近的人也用内力打出掌风,让眼前的空间都扭曲起来。 众人看定那一处,眼睛都不眨。 她该是死了吧? ‘啪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少年悦耳的嗓音:“差一点就让你们得逞,哎,不想再与你们玩了。” 众江湖人士的心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像是为了响应她的话,刚才大吼的男人忽然间瞪大了眼,身体僵直地倒在地上。 众人的心肝乱颤。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想把我带去哪里了?”苏千澈的身影在人群中显现出来。 这些人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士,有些实力,却不是杀手,更不是亡命之徒,此刻被苏千澈的实力震慑,不由自主地全部交代了。 “雇主想要让我们把你带离清风镇,他在镇外一条小径上设置了陷阱,怕是想对你不利。” “是一个红头发的男人让我们来的,我们都是拿了银子办事,不是故意针对你。” “我们都交代了,就放过我们吧。” “哼,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一群人身后,一个中年男人冷哼道,他手中提着一个映月山庄弟子,右手正紧紧卡在那弟子的脖子上,“小子,你看看,我手上是什么人,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正在与人周旋的袁宝见手下弟子竟然被人当成人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奶奶的,要打架就好好打,拿人威胁算什么英雄好汉!” 中年男人不吃他这一套:“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不过是靠做任务吃两口饭而已,小子,放下你手中武器,只要你听话,我保证这人活着。” 他手中的映月山庄弟子已经因为呼吸不畅脸色涨得铁青,却是硬气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要去抓离自己较近的映月山庄弟子,有盾牌在手,也不怕苏千澈诡异的身法。 可他们伸出去的手却纷纷被一股暗劲打了回去,秦遇低喝一声:“全部到我身后来。” 众映月山庄弟子不由自主地纷纷跑到他身后。 苏千澈微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秦遇,这人还真是深藏不露。 她又转过头,看向那中年男人:“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听你的话?” 中年男人皱眉:“难道你不管他的死活?” 苏千澈勾唇笑:“谁说我不管?” “那你就把武器放下,跟我走!” “你真是自信得过分了。”苏千澈慵懒懒地笑,右手随意一挥,那中年男人正要再警告她一番,却突然被人猛地撞了一下,重心不稳,差点直接摔在地上,手中的人自然也甩了出去。 袁宝连忙去把人捡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苏千澈是如何救的人,可他们却知道,确实是苏千澈出了手,才会有人突然撞上中年男人。 “他姥姥的,哪个畜生撞老子!”中年男人被撞之后就赶紧去捞人质,却慢了一步,只得把气撒在撞他的人身上。 撞他的是一个黑衣青年,此刻也是一脸懵,他完全不知道为何身体不受控制就直接撞了上去,他被撞人的地方现在还疼。 “你他妈和那小子一伙的吧!”中年男人气怒地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你他妈才和他一伙的!”黑衣青年也不甘示弱,快速还手,两人竟直接打在了一起。 看两个大男人扭打,苏千澈看得津津有味,她慢条斯理地走到两人面前,旁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路让她过去。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害臊不害臊?”苏千澈啧啧道。 “哈哈哈哈,不害臊。”袁宝爆发出一阵狂笑,他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听到苏千澈的话,其他人也都是憋着笑,看着场中两人的目光也是别有意味。 两人分别揍了对方一拳,快速分开,都嫌弃地看着对方。 “回去告诉红头发,我在映月山庄等着他,让他一定要来。”苏千澈对中年男人道。 哗啦啦,一阵木头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去,便见大柱从一堆碎瓦断木头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径直向苏千澈走过来。 袁宝挡在苏千澈面前,一脸戒备地看他:“你要干什么,手下败将,别想偷袭!” 虽然老大一拳就解决了他,可他也没出过手,谁知道老大能不能经得起他一下? 大柱脚步不停,他走到苏千澈面前,神色严肃地对她道:“我要跟着你。” 又一个神转折,惊呆了众人的下巴。 大柱的实力他们大概了解,绝对是牛逼轰轰的,现在却被一拳头就打服了? 苏千澈懒洋洋转头,眼角挑了挑:“我为何要让你跟着?” “不愧是十公子,不管在哪里,都是如此意气风发。”身后传来调侃的声音,苏千澈转过身,男子一头耀眼的红发映入眼底。 “你不是设了陷阱等着我,怎么,等不及了?”苏千澈懒懒勾唇。 秦修炎嘴角带笑,笑声爽朗:“十公子怕是误会了,秦某让他们守在这里,不过是想让十公子歇歇脚,以便秦某能赶过来,与十公子叙叙旧。” 苏千澈微眯起眸,看向秦修炎身后,整整十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没有刻意散发出气势,苏千澈却能感觉到,他们很危险。 “只怕,你不只是想和我叙旧,而是为了拖延时间,和七星楼杀手汇合,以便对我前后夹击?”苏千澈再次摸出匕首,匕首在指尖灵活地转动。 秦修炎似是有些惊讶:“十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只是,十公子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就不识时务?”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街道两侧房顶上,隐隐把苏千澈和秦遇等人包围起来。 250 自愧不如 与秦修炎身后十人不同,把苏千澈等人围起来的黑衣人们表现出来的气势更强,几乎每个都与天璇气息接近,他们并没有可以隐藏,甫一出现,便让人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袁宝等人也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难得没有打闹。 秦遇一脸凝重之色,没想到这些人为了对付十公子,竟然出动了这么大一批人,他们现在还能全身而退么? 苏千澈转过头四处看了看,两边房顶上甚至众人身后全部或蹲或站着三十来个黑衣人,看这架势,只怕是七星楼的精英杀手出动了大半。 “我挺好奇,是什么人发布的任务,能让七星楼如此兴师动众。”苏千澈淡淡说道。 想当初晏景修雇七星楼杀手杀她之时,最多也才有四个杀手一起出场,现在这些人虽然实力低了一些,却足足三十来个,即便是车轮战,也能把她耗死。 秦修炎道:“秦某也不知道是谁想取你性命,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十公子帮我做一件事,若是办到了,或许我还能去给你说说情。” “想让我把十六送给你?”苏千澈挑眉,“你找过他几次了?竟然连一个孩子都拿不下,真是丢脸啊。” 秦修炎没有理会她的鄙视,放在身侧的左手三指轻搓了搓:“我现在就让人把他带来这里,前两日见他之时,他还说很想念你,现在叫他来见你,他肯定很高兴。” 苏千澈眨眨眼:“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映月山庄,我负责说服他跟你走。” “十公子,秦某虽不聪明,但也不傻,映月山庄是你的地盘,去了那里,你想要全身而退再简单不过。”秦修炎笑道,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他接着补充道:“哦,对了,不必我派人去带他来,十六知道你过来的消息,应该很快就赶过来了,还有几个小家伙被困,你的属下们应该也不会置之不理。” 苏千澈捋了捋额角发丝,淡淡笑道:“你就不担心,我把映月山庄的护卫们都叫过来?” “十公子是聪明人,怎么会把那些护卫都叫过来?”秦修炎嘴角的笑意爽朗,“毕竟,映月山庄这块美味的甜点,若是无人镇守,只怕是会被人直接瓜分了。” 苏千澈无奈地叹一口气:“秦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我今日是无路可逃了。” 秦修炎道:“皇甫殿主中了毒,现在只怕是被魔魂殿的人绊住了脚,你的大哥和其他保护你的人,都被我们的人缠着,十公子,我们这里一共有四十六人,加上这些的话,有近百,若是硬碰硬,不知十公子胜算几何?” 苏千澈还未答话,便有人瓮声瓮气地接道:“我不是你们的人。” “哦?十公子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难道,你还要跟着她?”秦修炎一脸惊奇地看着大柱,显然难以相信他的话。 其他江湖人士也是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大柱,这人怕不是真的傻子吧? 大柱看看苏千澈,又转头看向秦修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坚定地跟着老大,袁宝顿时把人划到了自己的地盘,他猛地一拳砸在大柱的手臂,嘿嘿笑道:“你这家伙,没想到还挺讲义气的。” 其他众人在心里哈哈大笑:这叫讲义气?这分明就是智障,送死,竟然还说胜负未知,简直傻到了一定境界…… 苏千澈挑了挑眉,这个大柱,难道属性和以前的傻小姐相同? 秦修炎听到大柱的话,却沉默了下来,随后他道:“十公子,我一直有个疑问,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那你就继续困扰下去吧,我不会好心替你解答的。” 秦修炎:……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罢了,请十公子去旁边的酒楼坐坐,我们一起等着十六前来吧。” 说是请,可周围的黑衣人却缓缓缩紧了包围圈,只要苏千澈不愿,他们就会强行动手。 苏千澈慢条斯理地向前走了几步,距离秦修炎更近了些。 秦修炎面色不变,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却立即上前,在他面前形成一块密不透风的保护盾。 “这么激动干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把秦公子吃了不成?”苏千澈缓缓笑道,“秦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了,这里不是南绥,不是你的地方。”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人打马而来,骑到秦修炎身侧便提着手中的人从马背上跳下,对秦修炎道:“秦公子,抓到一个映月山庄的前哨。” 秦修炎笑了笑,摆摆手让来人退下,“看来,十六已经来了,只是还未露面。十公子,你真的不去酒楼里坐坐?” 苏千澈看一眼来人手中提着的人,此刻那人已经昏迷,不过,确实是映月山庄的弟子,她又转眸看向秦修炎:“秦公子,你不觉得,你离我太近了?” 秦修炎丈量了一下两人的距离,笑着道:“即便我们之间距离不远,可秦某前面有人……”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猛缩,眼前的人竟直接在他面前消失,毫无踪迹可循。 众黑衣人整个心都提起来,全神戒备。 “忘了告诉你,前面的盾牌,对我来说,是没用的。”少年浅淡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下一刻,闪着寒芒的匕首比在了秦修炎脖颈上。 少年的身影显现出来,正在秦修炎身后,众黑衣人的包围之中。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两边的黑衣人距离苏千澈不到两尺,若是他们不顾秦修炎的生命危险用尽全力向她出手,苏千澈无法避开,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众黑衣人齐刷刷出剑,剑锋直指人群中间的苏千澈。 “你们的秦公子在我手上,你们可别轻举妄动。”苏千澈轻笑道。 十个黑衣人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把剑收回的意思,剑身寒芒闪耀,晃得人花了眼。 苏千澈在秦修炎脖子上轻划了一下:“看来,你的小命在他们眼里,并不重要。” 秦修炎道:“因为,你抓错人了,我不是真正的秦公子。” “那还真是遗憾,其实,我也不是真正的我。”苏千澈笑着说道。 ‘秦修炎’面露震惊,“什么意思?” 其他黑衣人心里一跳,身侧两个黑衣人直接出手,凌厉的掌风一左一右吹得苏千澈的头发都飞扬了起来。 “老大!”袁宝等人大叫起来,看到苏千澈被左右夹击,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呵呵。”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苏千澈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虚幻,随后,整个人都像是烟雾一样飘散在空气中,两个黑衣人的杀招直接打到了空气上。 而另一个苏千澈,却出现在‘秦修炎’右后方的一个黑衣人身后,“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秦、公、子?” 从她出现在此人身边的那一刻,周围的黑衣人便面露恐慌,似乎想要出手,又有所忌惮。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抬手把戴在头上的兜帽取下,露出一头耀眼至极的红发。 “你怎么知道我才是真的?”秦修炎问道。 苏千澈转了转匕首,轻笑道:“你们表演得都很到位,至少在表面上。但是,却也不是没有破绽。” “首先,以你的聪明才智,在不知道我的真实实力的情况下,肯定不会以身犯险。其次,你找来的这个替身有个小动作,喜欢搓手指,而你却没有。” “十公子倒是观察仔细。”秦修炎勾唇,似笑了笑:“就凭这些,你就能断定他是假的,我是真的?” “当然不止,之前只是怀疑,在我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才是你们暴露的关键。”苏千澈左手搭在秦修炎肩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了他身上,“人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是最直观的,我隐藏了踪迹,他们觉得会有危险来临,便下意识往你这边靠近,以便保护你,刚才挟持那个a货,不过也是试探而已。” 众:诶货是什么鬼? “况且,前几日我才吃了天璇强大易容术的亏,自然不会再上当一次。” “啊啊!老大好聪明,我就知道,老大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落入敌人手里!”袁宝等人的心落回原处,直接拍手叫喊起来,完全忽视了周围还有数十人虎视眈眈。 秦遇眸光闪了闪,难怪尊主对她如此特殊。 “秦公子,现在还要不要进酒馆里去坐坐?”苏千澈在秦修炎耳边轻吹了一口气。 如此暧昧的举动,秦修炎心中却是半丝旖旎也无,毕竟,紧贴在他脖子上的刀尖可是货真价实的。 “十公子果真聪明,秦某自愧不如。”秦修炎突然哈哈笑起来,“没想到东刖除了简璃,还有你这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对手。” “唔,秦公子,你高兴归高兴,能别突然把武器拿出来吗?”苏千澈懒懒看一眼秦修炎的右手,“还有,让你的手下退远一些,他们靠得太近我会害怕,我一害怕,手就抖,万一划到你貌美如花的脸,那就罪过了。” 众人:你也会怕?! “十公子,你不会杀了我的,秦某虽然愚钝,却侥幸得陛下恩宠,在南绥占据了一席之地,若是秦某在东刖遇害,只怕东刖皇上不好向鄙国陛下交代。” 苏千澈轻笑一声,缓缓开口:“你觉得,我会在意?” “当然。”秦修炎笑道,“你在意的人,不管是璃王,还是怀王,亦或者是太子,都是皇室一员,你为了他们着想,自然不会挑起两国战争。” “你觉得,若是我杀了你,南绥皇帝就会派兵攻打东刖?你是皇帝的私生子吗,脸那么大?”苏千澈轻呵道。 听到她的话,黑衣人们都紧皱起眉,面色不善地盯着苏千澈,秦修炎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笑道:“并不是我脸大,东刖现在并不安稳,特别是皇室的动荡更大,若是有个能光明正大进入东刖的机会,想来我国陛下不会错过。” 他虽然并未明说,苏千澈却知道,他所说的是晏景修卷土重来,要找简璃报仇的事。 晏景修身后的能量并不小,若是他针对皇室,或许真能掀起波澜,而南绥早已对东刖虎视眈眈,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我听着就是不爽呢。”苏千澈说着,匕首下滑,来到男子右侧锁骨处,刀刃停留在锁骨上,手指用力,很快便有一道鲜红血迹流出。 苏千澈听到了刀刃割在骨头上的声音。 秦修炎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点点细汗。 “虽然不能杀你,但是,要在你身上留下些礼物,却是很简单的。”苏千澈再次在秦修炎的锁骨上划了一下,随后很满意地看着上面的两道血迹,“刚才那个a货的疑问,就是你的疑问吧?你想问,我明明知道你们都设了陷阱等着我,为何我还要往里钻,是不是?” 秦修炎脸色很白,他咬着牙没有哼出声,周围的黑衣人虽然没有说话,却一副恨不得把苏千澈大卸八块的模样。 也不等秦修炎答话,苏千澈又接着道:“你们都这么热情了,我自然要配合一下啊,让你们唱独角戏,那多不好。这不,我这一出来,就看出了你和七星楼幕后之人关系不一般,若是我不出来,怎么能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呢?” “当然咯,还有更重要的目的,但是,我不会告诉你的。”苏千澈呵呵笑着,“现在,你在我的手里,那些七星楼杀手,又该怎么处置呢。” 秦修炎侧眼看了看锁骨上的两道伤口,嘴唇轻勾:“我和七星楼只是合作关系,并不能指挥他们。” “既然他们不在意你的死活,为何不下手?”苏千澈问。 “因为,他们在等合适的时机。”秦修炎道。 “比如?”苏千澈挑眉。 秦修炎勾唇笑:“比如现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灰尘扬起,整齐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251 我来晚了 听声音,来的人并不少,只是马蹄声很整齐,看起来训练有素。 在听到马蹄声时,周围的气氛便变得凝重起来,苏千澈知道,这是七星楼杀手动手的前兆。 苏千澈微眯起眼,眼底闪过危险的光:“你竟用十六做饵?” 秦修炎摊手,“十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十六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不会对十六怎么样。”随后,他又道:“如果七星楼杀手在十六面前杀了你,他为了报仇,就要变得强大,而秦家,能给他想要的一切。如此一来,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想起来还真是简单啊。” “你的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苏千澈冷笑,“有你当盾牌,我会怕七星楼杀手吗?” 秦修炎突然笑起来,大喊一声:“动手!” 苏千澈心中警铃大作,提起秦修炎便要往后掠去,可秦修炎的身体却仿佛被定住一样,一动不动。 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苏千澈便已失了先机,两边的黑衣人同时朝她打出一掌,苏千澈无奈只能放弃秦修炎,闪身退出了两人的攻击范围。 一瞬间,九个黑衣人连同假扮秦修炎的男人同时把红发男子包围起来,中间距离极近,让苏千澈无法再次下手。 “你可真大胆,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你?”苏千澈摸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把匕首上的血迹擦去。 “没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你不会杀我。”秦修炎笑得很有自信,“当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想到的除了反击,就是躲避,不管是反击还是躲避,你都不会忘记捎上我,只要我不被你带离,就会打乱你的节奏,而你,就没有再次威胁我的机会。” “既然你如此自信,为何不直接反抗,我又不会杀了你。” 秦修炎扯了扯领子,用领口盖住锁骨上的两道伤痕,发白的脸上笑容爽朗,“若是我直接出手激怒了你,只怕会适得其反,万一不小心被你弄死了,我可没有第二条命可以活。” 苏千澈抬眸,慵懒半阖的眸底透出一丝兴味:“你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把人心算计得如此透彻。” “彼此彼此。”秦修炎道:“若你是南绥人,或许,我们还能成为至交好友。” “不敢,若是与你这样的人相处太久,只怕我会累死。”苏千澈一边毫不客气地说着,一边暗自打量四周,寻找突破契机。 好在七星楼杀手似乎还挺有原则,并未对秦遇等人动手,否则苏千澈还真不知该如何在三十多个杀手的环绕中让他们安全地活下来。 在两人交锋的时间里,陈默等人骑着马出现在众人眼中,最前方,一匹全身毛发银白色的狼遥遥领先,银狼冰蓝色的瞳眸里闪着冰冷寒芒,狼背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男孩一头红发在风中舞动,头顶一小戳呆毛随着银狼的跑动一翘一翘。 “公子!”十六看到远处少年纤细的背影,连忙催促二哈跑快一些。 “嗷呜~”二哈低嚎一声,化为一道银色闪电,直接向迎面而来的黑衣人冲过去。 “老大,你真的来了!”陈默等人见状,都夹紧了马腹,马匹奋不顾身地迎向另外几个前来阻拦的黑衣杀手。 “十六果然来了,十公子,我突然有些不忍心,让你死在十六面前。”秦修炎突然叹了一口气。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的假情假意,匕首在指尖转动了一下,转头向悄无声息靠近她身后的杀手刺过去。 除了去拦截十六等人的十个杀手,围在苏千澈身边的杀手还有整整二十六个,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她围起来,这些杀手狡猾至极,不仅速度极快,还能隐藏行踪,苏千澈诡异的身法在他们面前毫无用处,还因为对手人数众多,苏千澈几次躲闪不及,在身上留下了几道伤口。 苏千澈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依旧在黑衣人中穿梭。 袁宝却是焦急无比,就要冲上去与黑衣人大战一场,却被秦遇拦下,对他道:“你看好他们,别拖老大的后腿。” 袁宝虽然脾气躁,但也不是傻子,闻言狠狠一咬牙,让其中较为沉着的一人带着他们去找一个隐蔽之处躲起来,众弟子虽然不舍,却也无奈,只能趁两边厮杀之时悄悄离开。 秦遇见状也没说什么,只一挥袖,从袖中滑出一柄长剑握在手中,飞身向黑衣杀手杀过去,袁宝不甘示弱,同样冲了过去。 两方人马在大街上激烈地厮杀,秦修炎带着众黑衣人和其他的江湖人士站在街道旁,看得津津有味。 天璇背倚着药铺外的石墙,双手抱胸,也看得津津有味。 “十公子,我突然又觉得,舍不得让你就这么死掉。”秦修炎坐在手下拿来的凳子上,一边喝茶一边道,“不如这样……”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对不远处的男孩道,“十六,你若跟我回秦家,我就救十公子一命怎么样?” 十六一愣,浅色的眸看向被黑衣人围攻的少年,微微咬紧了下唇。 苏千澈轻哼一声,闪身避过身侧刺过来的匕首,又截住身前的杀招,淡淡回他:“若是我的命那么好取,我现在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十六,别听他废话,你和二哈多杀几个,给我减轻些负担就好。”说着,苏千澈手上荧光闪耀,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再次出现时,已经在最外围一黑衣杀手身后。 那黑衣杀手感到身后危机,也不迎战,瞬间往前方逃离,却骇然发现刚才还在身后的人竟然已经出现在他前方,而他前冲的速度太快,竟直接撞在了少年的匕首上。 鲜血从小腹汩汩流出,黑衣杀手面部抽动了一下,闷哼一声,匕首同时毫不留情地向苏千澈刺去。 “啧,真狠,连自己的死活都不顾。”苏千澈快速拔出匕首,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臂,手指用力,黑衣人吃痛,匕首掉落在地。 随后,黑衣杀手感觉自己仿佛飞了起来,不过片刻,却又浑身剧痛,他猛地喷出一口血,缓缓低下头,却见三把匕首插在身上,匕首前端还在滴血。 “唔,还好闪得快,差一点被捅成马蜂窝。”苏千澈轻呵一声,瞬息间又不见了踪影。 一直笑得灿烂的秦修炎面色沉了沉,虽然苏千澈到此为止只杀掉了一个杀手,可他的脸色却很凝重。 能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下取一个不比自己弱的人的性命,是她运气太过逆天,还是她其实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杀手的感知都很强,苏千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解决一个,其他的杀手更加戒备起来。 而时间拖得越久,对苏千澈便越不利,因为,她身上的伤口流出了血,血腥气会暴露她的位置,即便她隐藏得再好,在鼻子灵敏的杀手面前,也相当于提着灯笼在暗夜中行走。 果然,每一次苏千澈消失再出现,对手都像是早已知道了她的踪迹,在她出现的地方设下陷阱,等她往下跳。 一炷香过去,苏千澈只杀了三个人,对方的攻势却越来越强,而她身上的血腥气也越来越浓,浓到再也无法隐藏行迹的地步。 苏千澈抽空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星眸微眯。 既然偷袭不行,那就正面刚。 苏千澈低笑一声,右手掌心光华大盛,眸底隐现嗜血笑意。 “既然你们要来送死,我就不客气了。” 回应她的,是数把匕首从四面八方刺过来,正上方,一道寒芒闪过,长剑直指苏千澈头顶。 “嘭” 轻微的爆鸣声响起,如烟花盛放,璀璨的红芒覆盖住那个小小的区域,一片红雨从半空飘飘洒洒地滴落而下。 秦修炎猛地站起身来,盯着血雨下的一片狼藉,瞳孔猛缩。 以苏千澈为中心,方圆一丈处,没有一个活人,更没有一块完好的躯体,整整六个黑衣杀手,全部化为碎屑,肉沫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喷溅到半空,又从半空掉落。 而场中的少年,一身白衣上除了自己的血,却为沾上半点不干净的东西,她勾唇轻笑着,没有半丝杂质的眸黑得让人心底发寒。 她甩了甩匕首,把匕首上的血迹悉数甩到地上。 地面铺上一层鲜红的碎末,饶是已经经历过无数残酷厮杀的七星楼杀手们都是脸色发白,离得较近的黑衣杀手连忙把身上被溅上的碎末拍到地上,而许多人更是不堪,捂着胸口在一旁干呕起来。 苏千澈不屑地看了看周围的人,转了转匕首淡淡道:“还有谁?” 众杀手头皮发麻,本欲上前,却因为刚才的震慑,一时慌了心神。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一举击杀六人,可这种能力,肯定不能随意用,更不可能用多次。 天璇摸了摸鼻梁,十公子对他,还真是如清风般温柔啊。 “嗷吼!”银狼忽然低吼一声,强烈的血腥气刺激着它的兽性,冰蓝色瞳眸中闪过一丝血光,它龇着牙,眸光死死盯着那一片血腥之地,前腿暴躁地刨着地面。 “二哈,停下来!”十六刚要安慰银狼一句,眼前却突然暗了下来。 “十公子,如果你还想让这个男孩活着,就别动。”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苏千澈转过头,便见十六被一个黑衣杀手抓在手里,男人的大手紧紧掐着男孩纤细的脖子。 二哈被另一个黑衣杀手刺中脖子,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周围的黑衣杀手,却杀机毕现,随时准备出击。 “畜生,你放开他!”陈默等人被杀手缠住,完全脱不开身。 “公子……别管我……唔……”十六仅仅说了一句,掐着他脖子的手猛地收紧,十六脸色涨得通红,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与之前那个男人小打小闹的威胁不一样,这个杀手有实力,也有机会,在苏千澈的眼皮下杀了十六。 “你们答应过我,不会动十六!”秦修炎面色沉了下来。 黑衣杀手冷哼一声道:“身为杀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秦公子,我们是杀手,杀手的第一任务,就是解决目标。” 秦修炎面色极为难看,若是十六惨遭毒手,他此行还有何意义? “你换个人也是一样。”他沉声道。 “若是换了人,十公子只怕不会顾忌。”黑衣杀手回道。 两人正争执不下,忽听少年轻笑了一声。 秦修炎面色阴沉地转头看她。 “被人耍了一道的感觉怎么样?”苏千澈轻笑道。 秦修炎脸色更难看了。 苏千澈却不再看他,随手把匕首扔在地上,淡淡说道:“把他放了。” 黑衣杀手见状,给苏千澈身边的几人使了眼色,几人会意,其中一人上前捡起地上的匕首,另几人缓缓走近少年。 “我的武器都扔了,你们还怕什么?”苏千澈懒懒地睨一眼身侧几人,笑得很无害。 那几人心里一跳,总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脚下的动作就更慢了。 谁知道刚才的手段她还能不能再用? 直到一人大胆地从她后面点了穴道,让她不能动弹之后,几个杀手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刚才那些同伴们真是白死了。 “杀了她。”黑衣杀手阴冷地说道。 “不要!”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苏千澈面上一片温热,抬手一摸,是血。 秦遇挡在她身侧,一黑衣杀手正从他身上拔出长剑,鲜血溅射到苏千澈脸上。 “她不是被点穴了,为什么还能动?” “别让她出手,快动手!” “啊!”一声痛苦的低叫忽然响起,众人不由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断臂,断臂在半空中飞了半圈,才摔落到地上。 黑衣杀手左手捂着断臂处,眼神阴毒地看向身后挺拔的黑衣男子。 男子面容俊朗,双眸漆黑如极夜,薄唇微微抿着,神色冷峻。 他胳膊中夹着红发男孩,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只朝着场中的少年走过去。 男子的脚步缓慢而坚定,眸光片刻不离少年白皙中带着血迹的脸。 他走到苏千澈面前,低下头,把男孩放下,右拳放在胸口,低声道:“公子,我来晚了。” 252 被谁拱了 这样的场景很诡异,周围都仿佛静止了一样,只余男子低沉的声音。 苏千澈抬眸,看进男子漆黑的眸底,他身上的气息变了很多,仿佛换了一个人,眸底却依旧只映出她的影子,唯有她的身影。 少年忽然勾出一抹笑,抬手拍了拍男子的肩,“十一变得更可靠了。” 十一微垂下眸,面色微红,有些歉疚,有些羞愧,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 小姐没有讨厌他,现在他也能保护小姐了。 “公子,你去旁边休息,这些人,属下来解决。”十一护着她往街边走。 一众黑衣杀手:卧槽,当我们死的啊,我们这里可是还有二十多人! 被丢下的十六:公子,我还在这里…… 像是听到了十六心里的话,苏千澈转身,把他捡了回来,又把受伤的秦遇拦腰提起,笑眯眯地对十一道:“那我就去歇息了。” 十一点头,目送少年慢条斯理地走到秦修炎等人面前。 被无视得这么彻底,包括断臂的黑衣杀手在内,所有杀手都怒了,瞬间把十一包围起来,毫不留情地使用各种招式攻击。 二十多人同时出手,十一身边被无形气流搅出一股股小型旋风,空间都仿佛扭曲起来。 十一举起长剑,竖在身前,眼神冷冽地看着面前攻过来的杀手们。 下一刻,他的手臂一挥,长剑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形,强劲的气流携着爆鸣声,如狂风席卷而过,正前方冲过来的杀手全部被掀翻在地,吐血不止。 一招便解决了七八个杀手,其他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十公子身边,何时有一个这么强力的侍卫了? 众映月山庄弟子已经惊得目瞪口呆,庄主(十一统领)何时那么牛逼了?实力比以前翻了数倍不止吧! 另一侧,苏千澈的脚步被人挡住。 苏千澈挑了挑眉,对秦修炎道:“秦公子,我过来叙叙旧,不欢迎?” 秦修炎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让拦路的人退下:“给十公子看座。” 就冲她刚才为了十六弃了武器,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这女人,绝不会只是过来坐坐。 “可是,公子,万一她对你不利……”a货秦修炎已经把面具取了下来,倒还是个清秀男子,他一脸不赞同地拦着苏千澈,就是不肯退下。 “哎,秦公子,你这手下有些不听话啊。”苏千澈冷冷笑道。 秦修炎皱了皱眉,“退下!” 清秀男子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 苏千澈把胳膊下的两人放下,坐在秦修炎旁边,抬手敲了敲胳膊,“真酸。” 秦修炎和众黑衣人:这样就酸了,刚才杀了那么多杀手的魄力在哪里? “秦公子,你应该带了医师吧?给我瞧瞧这两个,还有没有救。”苏千澈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懒洋洋说道。 秦修炎眉头再次皱起,这两人一个是十六,一个是帮她挡了一剑的人,她竟然这般说话? “若是没救,你会怎样?”秦修炎把隐藏在黑衣人中的医师叫出来,一边问她。 十六和秦遇同时用愤怒的目光看向秦修炎。 秦修炎:……我这是在替你们讨公道! “没救的话。”苏千澈抬起右腿搁在左腿上,淡淡说道:“没救的话,就把你的医师杀了呗。” 刚准备给秦遇搭脉的医师:! 秦修炎嘴角直抽抽,脸上礼貌地笑意怎么也维持不了:“十公子,虽然我耽误了你一点时间,但是,至少我没有对你动手,反倒是你在我身上留下两道印记。” 苏千澈转过身,看了看两人的距离,把凳子往旁边移了移,几乎贴到了秦修炎身上。 众护卫顿时紧张了,全神戒备,以免她忽然发难。 秦修炎的身体也崩了起来,少年离得极近,浅浅的幽香传入鼻端,熨烫了男子的脸庞。 苏千澈左臂撑在腿上,手指支颊,侧头饶有兴致地看他,“秦公子,你竟然也会脸红?” 秦修炎抬手抵唇轻咳一声,指着秦遇道:“你这个护卫,很不错。” 苏千澈转头看向秦遇,因为被一剑刺中胸腹间,流了不少血,他的脸色有些白,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 “是挺不错,比你好太多了。” “唔……”秦修炎正要接话,忽然闷哼一声。 一阵沉闷的痛感突然传来,随后便是撕裂般的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撕开了一样。 秦修炎低头,便见一把匕首刺进了小腹,匕首顶端,是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纤长的手指上,沾上了点点鲜红血迹。 苏千澈拔出匕首,淡淡勾唇,笑道:“这是我替十六还给你的,若是十六真的出了意外,我不介意再补上一刀。” 众黑衣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说动手就动手! “你该死!”清秀男子猛地拔剑,含怒刺向苏千澈后背。 “不要碰公子!”十六拔出短剑迎了上去。 众黑衣人正要出手,秦修炎却一挥手,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他用手捂着伤口,看着少年嘴角的冷笑,他也勾了勾唇道:“十六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你捅我一刀,你我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现在,你把十六送到我面前,我就不客气了。” 他右手挥下,早已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两人扑向十六,其余人全部杀向苏千澈。 “警告你们,最好别动!”十一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众人心里一惊,动作更快了。 苏千澈却在他们动手之时,便把十六护在身后,匕首转动间,正要动手,身前的人却忽然啪啪啪全部倒在了地上。 苏千澈看一眼地上一排黑衣人,又抬头。 “哎,好久没用毒,都有些手生了。”药店掌柜拍了拍手,接触到苏千澈的目光,他嘿嘿笑起来,走到她身边低声对她道:“公子,殿主说,若是你有需要,我就来帮忙。” 苏千澈坐了回去,看着掌柜,手指轻抚下颚,思索起来。 这个在映月山庄地盘上的药店掌柜,竟然是皇甫溟的人,药材这一类如此重要的东西,映月山庄竟然让别人掌控了,以前的庄主是干什么吃的? 皇甫溟是有多信任她,才会把自己的据点暴露出来?现在皇甫溟并未在场,说明他从离开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他又是何时交代了掌柜帮忙的? “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也该走了,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做的。”药店掌柜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千澈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除了她与十一二人,其他人,包括映月山庄众弟子在内,所有人都倒下了,昏的昏,死的死。 卧槽,有这么牛逼的药粉,怎么不早点用? 现在明显不是吐槽的时候,苏千澈二人把映月山庄的人一个个叫醒之后,骑上陈默贡献出来的马,带着天璇与众人回了映月山庄。 临走前,她好心地命人把秦修炎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否则他要是流血过多而死,这一命不是得算在她身上? “天啊,真是太憋屈了!老子一定要加强训练,把那些杀手打得屁滚尿流!”袁宝刚进入庄子便大声抱怨起来,一群映月山庄弟子也是一个个恹恹的,被刚才的一战打得完全失去了信心。 陈默等人经历没有他们多,没有那么多的感叹,只围着十一,七嘴八舌地问他。 “十一统领,你好厉害,是吃了什么吗?” “十一统领,你是怎么训练的,也教教我们!” “十一统领,你刚才真是太帅了!帅到爆!那些黑衣人我们几个都打不过一个,你却一剑就杀了好几个!” 想到刚才热血沸腾的画面,众人便觉得眼冒小星星。 苏千澈微微勾唇,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十一。 十一在众人眼中一直很没有存在感,即便她已经把映月山庄交给了他,别人却只记得是她把那些人全杀了,让十一继承了庄主之位,而不是因为十一有这个能力得到这个位置。 而现在,十一强大起来,别人对他也会心服口服。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江湖,就是这么现实。 十一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看到少年嘴角慵懒的笑意,黝黑的眸亮了亮,随后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站在她身后。 “公子。”他道。 “?”苏千澈侧头,用眼神询问。 十一摇摇头,没有说话。 就是想叫叫她,许久不见,她的容貌在心里从来没有模糊过。 “哎呀,秦师兄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还不把他送去找医师!”陈默把想要围过去的众弟子全部拖走了。 剩下的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对,我要回去总结一下,今天收获不小。” “我记得冷师兄早上叫过我,我现在去找他。” “我把这个犯人带过去审问。” “我回去收衣服了。” 不过片刻,两人身边的人便消失无踪,连十六都被陈默拽着离开。 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苏千澈和十一二人。 苏千澈手指点了点额角,看着众人一溜烟离去的背影,道:“他们什么时候都变成逗比了?” “陈默,和袁宝。”十一抿了抿唇道。 苏千澈眨眨眼,颇为赞同。有陈默和袁宝两个活宝,能不把众人带成逗比么? 苏千澈没有再说话,只慢悠悠向庄内走去,十一跟在她身侧,眸光凝视着前方,眼角余光却一直停留在身边的少年身上。 她又高了一些,分明是同一副相貌,曾经的小姐其貌不扬,她却耀眼至极,不管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一株大树后,陈默和袁宝悄悄探出头,看着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 “袁宝啊,你说主子和十一统领,到底有没有戏?他们怎么离得那么远?”陈默看到二人之间始终有一根手指头的距离,也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差点忍不住咬手绢,很是纠结,要不要当一次按头小分队? 袁宝挑起嘴角,手指搓动着下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这叫距离产生美,懂不懂?你看到没,十一统领恨不得把眼睛放在老大身上,很明显,十一统领对老大有意思。” 说着,他凑近了陈默,低声道:“十一统领此次离开,肯定也是为了老大,十一统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和老大在一起,竟然能忍受这么久不见老大的日子,此次学成归来,只怕是再也不会离开老大了。” 听言,陈默越发纠结了:“可是,主子现在是太子妃,十一统领的感情注定会无疾而终,怎么办?” 袁宝靠在树干上,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别说是十一统领了,就算是你们以前的主子璃王殿下,也不可能从太子手中抢人。” “那主子就只能嫁给太子了?”主子身边那么多好男人,没有一个得到主子,却被一个他们不熟悉的太子殿下拱走了,这种心情,难以形容。 陈默觉得心口好堵。 当时议论主子会和谁在一起的画面历历在目,现在主子却要被一个陌生人拱走,陈默顿时捶胸顿足。 袁宝一巴掌拍在陈默脑袋上:“瞎想什么?老大嫁给太子不好吗?等太子继位之后,主子就是皇后,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好的?” 陈默幽幽说道:“皇上后宫会有许多女人,听说后宫争斗比江湖上的血雨腥风恐怖多了,你觉得主子会是那种动脑子的人吗?肯定被人陷害了还替人数银子!” 说到这里,陈默胸口更闷了,越发觉得主子的前途一片黑暗。 袁宝撇着嘴,摸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这么说来,老大确实不适合当皇后……不对不对,怕什么怕,要是谁敢欺负老大,我们直接去掀了他的老巢!” “你们要掀谁的老巢?” “当然是欺负……额……老大,你和十一统领逛完啦,嘿嘿……”袁宝看到苏千澈笑眯眯的脸,下意识便要后退,身后却是大树,挡住了他的退路。 “既然你们这么热衷于掀人家老巢,现在就去把兄弟们叫出来,本公子带你们去玩玩。”苏千澈轻笑道。 253 被套路了 袁宝一愣,随即眼睛闪亮:“是,老大!”随后便一阵风跑远了。 陈默比袁宝稳重一些,想得也更多,他问苏千澈道:“主子,我们要去端谁的老巢?” 苏千澈盈盈一笑,红唇轻启:“地煞门。” 陈默瞬间惊悚了。 即便是曾经的映月山庄,要跋山涉水对付地煞门都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的话……简直没有任何胜算啊! “主子,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陈默斟酌了片刻说道,“地煞门距离映月山庄太远,弑神卫虽然很强,可长途跋涉之后,战力会下降不少,况且,在对方的地盘上,我们会显得很被动。” “有天璇在,怕什么?”苏千澈不甚在意地说道,三人并肩往庄内走去。 陈默想到被十一统领抓回来的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没有再说反对的话,只问道:“主子,你真的有把握灭了地煞门?” 苏千澈轻笑道:“若是灭不了他们,那就只能被灭。” 少年笑得极轻,那笑容像是天边的薄云,一吹就散。 陈默抖了抖,很是振奋地说道:“一定灭了他们!” 说罢便也一溜烟跑了,既然决定了要去端人家老巢,自然要雄赳赳气扬扬地出发,不管结果如何,总不能在气势上输了。 映月山庄议事大厅,平时极少有人的清冷地方,此刻却是热闹无比。庄里的重要人物全部聚集在了这里,他们在得到袁宝的通知时,便觉得热血澎湃,映月山庄自上次的洗牌之后,便几乎完全退出了江湖中大势力的范畴,许多其他势力都把映月山庄当成盘中餐,众人极为憋屈却又无法反驳,现在也是时候做些什么,彰显原本第一大势力的映月山庄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但是当得知对手是地煞门时,许多人都沉默了。 地煞门是最接近一级势力的大门派,只是比曾经的映月山庄略逊一筹,现在要打下地煞门,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怂什么,既然老大都说了,肯定是有必胜的把握!”袁宝一拍桌子,气势凛然地说道。 他对苏千澈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感,就算是苏千澈说要打下皇宫,只怕他也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一个弑神卫副统领道:“不是不信任主子,只是觉得若没有特殊的原因,现在没有必要招惹地煞门。” “废话,老大说要拿下地煞门,肯定就有非要拿下的原因,你们这群怂货,难道连老大的话都不听?”袁宝大怒道。 这一竿子打死不少人,众人早知袁宝的性格,倒也没有计较,只刚才说话的那位副统领脸色青白交加。 巧的是,这个副统领也姓袁,身为曾经的噬魂军精英,他一直看不惯土匪出身的袁宝,袁宝也看不惯他的假惺惺,两人私下就有一些摩擦,此刻被袁宝当众顶撞,自然脸色难看。 “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主子,只是此事应该从长计议,好好计划一番,不像某些莽汉,做事从来不带脑子。”袁副统领沉声道。 “你特么说谁做事不带脑子?”袁宝怒瞪着袁副统领。 袁宝此人虽然莽撞,却最不喜别人说出来,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简直就像是扒了他的脸皮放地上踩一样。 袁副统领冷哼,“谁接话就说谁。” “有种单挑!”袁宝一脚踩在椅子上,直接下了战书。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袁副统领不甘示弱。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议事厅里其他人却是老神在在,一个劝架的都没有,甚至还有人欢呼,“开局了开局了,两位袁副统领的局,一赔一,买定离手了啊。” 苏千澈和十一进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么热闹的场面。 见到二人进来,那个喊开赌局的瞬间噤了声,袁宝和袁副统领以光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其他人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这还是苏千澈第二次到议事厅来,第一次参加议事的那些人现在几乎全换了,只有凌玥一人还在。 凌玥风采依旧,一双桃花眼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看似温情,实则凉薄。 苏千澈走到陈默身后,轻声问:“陈副统领,刚才开赌局的是你?” 陈默欲哭无泪,他怎么就正好撞到主子的枪口上了? 看着十一冷冽的目光和冷峻的表情,他是怎么也不敢撒谎的,“主子,我也就是喊一喊,没有真要赌。” “为什么要喊一喊?”苏千澈轻笑着问。 感受到十一身上越来越冷的气息,陈默都快哭了。 明明主子是和颜悦色地说的,十一统领为何要散发冷气啊! 袁宝等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生怕自己被苏千澈找上。 “主子,我真的没有开赌局。”陈默硬着头皮说道。 “你不开的话,我怎么下注?” “啊?”众脸懵逼,他们刚才是听错了吧? 陈默脖子僵硬地转过去看向苏千澈,便见少年笑意盈盈,眼底仿佛盛着闪亮的星辰。 其他人眨眨眼,掏掏耳朵,严重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十一微抿着薄唇,眸底一如既往地冷冽而平静。 “一赔一也还算公平,一万两银子,我赌袁宝胜。”苏千澈道。 陈默已经被庞大的银子数量吓得再次脑袋空白,这么多银子,卖了他够不够? 袁宝心里被巨大的惊喜充斥着,老大如此信任他,竟然用一万两银子赌他胜! 然而,苏千澈接下来的话,却让袁宝惊恐起来:“如果你输了,就把一万两银子赔给我。” 另一位袁副统领本来还在为苏千澈没有选他而失落,此刻听言心里反而庆幸起来。 不过片刻的惊疑之后,袁宝便拍着胸脯保证:“老大,我一定能赢,不赢就把脑袋割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袁副统领和其他人全部满脸黑线,他都这样说了,袁副统领哪里还敢赢? 因为苏千澈异常的行为,本来二人的小打小闹变成了一场正式的赌局,其他人纷纷下注,连不少低级弟子都跑来围观。 两个袁副统领打架的次数不少,各有胜负,所以很难选择究竟谁胜谁负,但是有苏千澈和她那句话的威慑,结果就不一样了,其余人纷纷买了袁宝获胜,于是还没开打,陈默就已经垮着脸,如丧考妣。 一行人出了议事厅,就把厅外的院子当成场地,除了中间一块留给二人比试,围观人群把整个院子都挤满,房顶上都站满了人,十一当裁判,两位袁副统领的战斗正式开始。 两人实力相当,又为了不在数百人面前丢脸,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此刻打起来是精彩无比。 众弑神卫和众弟子看得也是激动无比,口中都喊着‘袁副统领加油’,只是是让哪个袁副统领加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凌玥看着场上众人的气氛完全被调动起来,不觉微微一笑,对苏千澈道:“你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挑起他们的士气?”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被众人震天的喊声震得耳朵疼。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她淡淡说道。 凌玥嘴角抽抽,这么强大的借口他竟无法反驳。 再把目光投向场上,两人的打斗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越到后面袁宝越加凶狠,招式也越发凌厉,另一位袁副统领却像是有所顾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最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袁宝一招险胜。 袁宝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却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中很快便恢复了严肃。 同样担当着调节气氛的重任,陈默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他几乎是哭着从兜里拿出银子,颤颤巍巍地放在赌赢了的人手上。 有苏千澈在场,他自然不敢把银子赖掉。 “赢了那么多银子,现在感觉如何?”苏千澈问道。 众人兴奋地答:“当然高兴!” “看得爽不爽?” “爽!” “有没有信心打败地煞门?” “有!” 吼完之后,众人才惊觉,他们似乎被老大套路了? 可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场槽点满满的比试之后,众人的热情确实空前高涨,既然已经应下,自然是要全力以赴,所以他们不仅信心满满,连商议对策都有劲了。 弑神卫原本五百二十余人,加上袁宝带来的一百余人,又在众弟子中吸收了一些新苗子,加起来共近八百人,因为地煞门人多势众,众人经过商议,决定出动五百人轻装简行,其他人留守映月山庄。 这五百人的行动必须绝对保密,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否则现在的映月山庄,还真是经不起一点点动荡的。 经过两日修整,天璇也已经恢复过来,众弑神卫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映月山庄,前往邺城。 苏千澈和十一却没有急着离开,因为去外面打探消息的侍卫还没有得到苏煊铭和木展萧潜的消息。 若是他们摆脱了七星楼杀手的纠缠,应该会第一时间找来映月山庄,可两天过去,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苏千澈不由想起离云宫分部的惨状。 254 躲什么躲 “公子。”房间外传来十一低沉的声音。 “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股冷风灌进来,不过很快又被关上,十一和天璇两人走到苏千澈面前。, 天璇径直在苏千澈对面坐下,倒了一杯热茶,一口喝了,问她:“十公子,你什么时候才放我走?” 十一走到苏千澈身后站定,毫无保留的守护姿态,看得天璇一阵心惊。 这十公子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保护她。 苏千澈右手撑脸,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帮我做一件事,成功之后,我就放你离开。” 天璇后背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双腿在桌下伸得笔直:“说说看。” 苏千澈轻勾了勾唇角,“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告诉你离开的条件。” “若是你让我杀人全家,难道我也要答应?”天璇挑眉。 “不会让你杀人全家。”只是帮忙灭了一个门派而已,“地煞门的方亿山,你可认识?” 天璇看着她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斟酌了片刻,才道:“认识,不过不熟。” “身为七星楼杀手,还是精通易容的杀手,若是连地煞门这样大门派的门主都不熟悉,那留着你的命,还有何用?”少年的声音很轻,仿佛一碰就碎,嘴角的笑意很浅,却像是恶鬼的笑容,望之生寒。 天璇发誓,身为七星楼的王牌杀手,他见多识广,杀人无数,已经没有什么人能一个眼神就让他觉得冷进了骨子里。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黑漆黑漆的,眸底星星点点,像是挂在夜空中的星,然而慵懒半阖的姿态,长长睫毛掩盖下的冷意,却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 天璇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她只是威慑他而已,不会对他怎么样,然而出口却是:“若是易容成方亿山,最少能像八分。” 他在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真怂。话一出口,天璇就暗自腹诽。 随后,他看到少年眼眸轻轻眨动了一下,浓而卷的睫毛也随之轻轻颤动,像是蝴蝶在缓缓震动着美丽的翅膀。 他的心,也随之颤动了一下。 苏千澈眼底笑意多了一分,她缓缓抿了一口茶,轻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你去准备一下,若是能像足了十分,我就把那些毒药和解药都还给你。” 天璇出了房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脑海里只剩下少年那一双星辰般闪耀的眸,慵懒却又明光璀璨,仿若盛进了漫天星光。 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何她能吸引那么多优秀男子了。 十一微抿着唇,低声对身前的少年说道:“公子,他不可信。” 天璇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要取小姐性命的杀手,若是天璇与地煞门里应外合,他们只怕会损失惨重。 “由不得他使手段。”苏千澈懒洋洋地,脑袋趴在桌子上,手指摆弄着茶杯,“杀手最爱惜自己的性命,在能保命的前提下,才能去完成任务,天璇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做傻事。” 十一没有说话,他微垂着眸,看着懒洋洋趴在桌上的少年。 少年侧趴着,他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阴影,侧脸白皙中透着粉嫩,耳轮小巧精致,青丝垂在一侧,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 黑衣男子眸光暗了暗,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距离少年更近了一些。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传进鼻端,十一的眸色更暗了一分。 “嗯?怎么了?”苏千澈侧眸看他。 十一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靠近她,他的上身虚贴着她的背,仿佛有炽热的温度透过衣物从少年身上传过来,灼烧着他全身的肌肤。 他低着头,眼前是那一截雪白的脖颈,此刻少年转头,那嫣红的唇瓣落入男子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近在咫尺。 所有的血液都往某一处聚集,滚烫,炽热。 黑衣男子脸色骤然变白,猛地站直身狼狈不堪地退后两步,把挺拔的身躯藏进阴影里。 身体的紧绷却不受控制。 “躲什么躲,你是不是生病了?”苏千澈眉头微皱,她仿佛听到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没有……”声音里带着点点沙哑。 难道是走捷径提升实力的后遗症?苏千澈如是想。 “过来。”她道。 十一第一次没有听她的话,甚至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公子,属下……该死……”十一沉声说着,从阴影里走出来,快速夺门而出。 苏千澈:十一怎么变得如此暴躁,难道真有什么后遗症? 不知皇甫是如何训练他的,下次定要问一问。 十一出了房间,纵身上了屋顶,飞到后山,一拳一拳砸在树身上。 数日后,有映月山庄弟子前往后山,却见方圆数十丈内所有大树都被人硬生生打断,断口粗糙不齐,还有丝丝血迹,究竟是谁没事砸树,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又是一天过去,没有等来苏煊铭等人的消息,倒是有人前来传了圣意,让苏千澈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早日回京。 是了,她还要早日回京,解决地煞门,已经刻不容缓。 去地煞门会经过清风镇,苏千澈决定再去清风镇等苏煊铭一日,若是他们还不来,就只能先离开。 许是受到前几日血腥杀戮的影响,清风镇街道上几乎廖无人烟,连街道两旁的商家都是关门闭户,整个清风镇显得寂寥而空旷。 倒是街上的尸体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无,还有血腥气飘散在空中,虽淡,却清晰地存在。 此次七星楼损失惨重,派出来的杀手几乎全军覆没,还有七星之一的天璇被生擒,只怕七星楼楼主已经气得快要吐血。 苏千澈让十一和天璇在外面等候,自己走进药店中。 掌柜见是她,热情地打了个招呼,问她:“公子要抓什么药?” “皇甫溟现在身体如何?”苏千澈问。他是因她中毒,总是要关心一下的。 掌柜有些惊讶,眼前的公子竟然直呼殿主的名讳,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 “没有消息传来,我也不知道。”掌柜说道,随后又补了一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可以放心。” 这位可是殿主亲自叮嘱要好好照顾的人,不能让她担心。 苏千澈点点头,又问道:“七星楼杀手可有为难你?” 当时场面虽然混乱,可是掌柜出手,那些杀手感知力极强,定然会有人察觉到是他动的手。 掌柜道:“我做好事从不留名,他们哪里找得到我?” 苏千澈看他一脸自信的笑意,便也不再多问,只点点头走出药店,十一和天璇二人随之跟上。 敲开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门,在客栈掌柜百般纠结下,苏千澈三人住了进去。 十一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主动要求去打探消息,苏千澈眨眨眼,应了。 十一走后,便只剩苏千澈和天璇二人大眼瞪小眼。 苏千澈看着他,很真诚地问了一个问题,“这是你的真实容貌?” 她绝对没有看不起天璇的意思,毕竟擅长易容的人,几乎都会带上几层皮,不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容貌。 然而天璇却像是受到莫大的鄙视一样,整个人都瘫进了椅子里。 沉默了半晌,他才幽幽道:“你不觉得,长得普通的杀手,更容易成功?” 只要往人堆里一扔,谁能找得到他? 苏千澈摇头:“并不觉得。”因为不管是容貌出色如天枢,还是普通如天璇,在她面前,都没有成功。 天璇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喃喃道:“你不一样。”以前有谁让七星楼吃过这么大的亏?分明一个普通女子,却出人意料地棘手。 “你为什么要对付地煞门?”天璇问道。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苏千澈的回答,苏千澈微挑眉,难道十一回来了? 却听外面传来客栈掌柜的声音:“两位,我送茶来了。” 得到应允之后,掌柜走了进来,把热茶放下,又快速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苏千澈拿了茶杯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道:“因为,方亿山想杀我。”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想要杀她,就要付出代价,而且,这也是给大夫人一个小小的教训。 少年的眼神平静,面色平静,语气平静,仿佛有人想取她性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天璇暗想道:这个女人是有多招人恨,怎么到处都是想要杀她的人? 不过,因为方亿山想要杀她,她就要毁了整个地煞门,也真是心狠手辣。 唔……好像他一个杀手没有资格评论对方是否心狠手辣,特别是这个对方还是他的任务对象。 “你想让我怎么做?”天璇问。 “假扮成方亿山,打开护派大阵。” 天璇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这么冒险的事,稍有不慎,他就会被抓住,以他现在的情况,想要在地煞门内自保,有很大难度。 “能不能换一个?这个太难了。”天璇问,虽然知道不可能,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你有选择吗?”苏千澈淡淡说道,眸底没有丝毫感情。 “你不怕我反水?”天璇觉得,他还可以再争取一下下。 “你觉得呢?”少年挑了挑眉,眼角微微扬起,唇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天璇再次瘫进了椅子里,她敢这么做,当然不怕他反水。 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傍晚时分,十一与苏煊铭,和受伤的萧潜回到了客栈里。 萧潜伤得很重,心口处一片血迹浸透了衣衫,由十一和苏煊铭架着走进房间。 此刻他已经近乎昏迷,把他安置在床上,苏千澈问苏煊铭:“大哥有没有受伤?” 苏煊铭脸色很沉,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没有。” “木展?” “回了离云宫。” “发生了什么事?” “遇到了杀害离云宫众人的那一批人。”顿了顿,苏煊铭接着道:“疑似。”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七星楼杀手,秦修炎,另一批神秘人,全部凑到一起,绝对不是巧合。 “他们有多少人?” “五人。” “与魔魂殿有无关系?” 苏煊铭锋锐的眉蹙了蹙,冷声道:“不确定。” 苏千澈手指缓缓点着桌面,眸色微沉:“可能看出他们武功的路数?” 会不会是晏景修的势力? 直觉告诉她,这一批神秘人,才是最为棘手的,他们的目标究竟是离云宫还是什么,还有待验证。 苏煊铭缓缓摇头,“与魔魂殿相似。” 这般说来,就是模仿魔魂殿的手法,却不一定是魔魂殿下的手。 难道,江湖上不知何时又崛起了一个魔教组织? 苏千澈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对苏煊铭道:“大哥,你带萧潜回映月山庄,这段时间,映月山庄就交给你了。” 苏煊铭眉头皱得死紧,沉声道:“一起。” “大哥,我要去虞樊城一趟。”苏千澈靠在椅子里,语气慵懒却不容置疑。 苏煊铭眉头皱得更紧了,浑身的寒气仿佛把整个空间完全冻结。 “不行。”他的声音冷到了极致,眸底似尘封着万年冰川。 天璇下意识抖了抖身体,难怪这个女人有那么冷的眼神,原来完全是在这位大哥的压迫下练出来的。 额……不对,不是要去地煞门么,为何她说去虞樊城?完全两个不同的方向。 十一向前走了一步,把苏千澈护在身后,苏煊铭的气势极强,而且极为凌厉,即便是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气息,对没有内力的苏千澈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苏煊铭看到十一的动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身上气势瞬间收回去,却是抿着唇不说话了。 苏千澈无奈地笑了笑:“大哥,我知道虞樊城现在很危险,但是我非去不可。” 若是对方针对离云宫,在司影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会替他守护好他的大本营。 苏煊铭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深邃得过分的眸底闪过幽蓝色冷光。 “不如这样,墨玦下把受伤的萧侍卫送回映月山庄,再回来与十公子一起。”天璇建议道。 苏煊铭看向苏千澈,苏千澈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点头。 若是她不愿的话,只怕是难以走出这个房间。 她点头的动作还未收回来,眼前便闪过一道暗影,很快苏煊铭和萧潜都在房间里消失了。 苏千澈三人:…… 255 司大哥! 仿佛是怕苏千澈不守信用自己离开,苏煊铭用了最快的速度把伤员搬运回去,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清风镇,见三人还在,眼底的冷光稍稍融化了一些。 第二日,四人从清风镇出发,前往虞樊城,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遇到,平静得让苏千澈觉得有些不习惯。 经过两日时间,几人来到虞樊城。 虞樊城一如既往地热闹,只是在这种热闹下,却似乎有一些不寻常的气息蔓延。 苏千澈三人在天璇的帮助下,稍稍改变了容貌,毕竟以他们原本引人注目的形象,在疑似晏景修的地盘上大摇大摆地行走,完全就是拉仇恨。 只是,除了天璇之外,苏千澈三人的容貌都太过出众,即便经过一番改变,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对于这样的目光注视,苏千澈三人早已见惯不惊,天璇却有些不习惯,毕竟是习惯在黑暗中生存的杀手,对大众的目光有一种打心底里的排斥。 在众人的注视下,四人进了一家茶馆,茶馆里人多嘴杂,打听消息最为容易。 这不,四人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便听到旁边一个人在问自己的同伴:“听说了吗,前几日离云宫的人全被杀了,一个不留!那场面,太血腥了!” 苏千澈默默喝了一口茶,他们已经把尸体埋葬了,这些人是怎么看出来场面血腥的? “真的?竟然有人敢去招惹离云宫!”同伴惊得连茶杯都掉在了桌面上。 “可不是,离云宫外那一片血迹被发现的时候,众人都惊呆了!这年头,这么大胆去招惹离云宫,还赶尽杀绝的,还真是闻所未闻。”那人摇头道。 “可知道是谁做的?”同伴明显很感兴趣。 那人四处看了看,确定这里面没有魔魂殿的人之后才声音极低地说道:“听说是魔魂殿干的,你想想,除了魔魂殿,谁敢去招惹离云宫,不怕被灭门?” “也是哦……魔魂殿和离云宫交锋的次数也不少,每次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好在他们并没有牵扯到其他门派,否则整个江湖怕是都会动荡。” “那可不,离云宫和魔魂殿这两个庞然大物,斗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他们衰落。” “那离云宫总部是什么反应?那位尊主有没有出面?”同伴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那人摇头,“没有,没有,这一次离云宫总部没有任何反应,更别说那位尊主出面了。” “为什么?难道,是离云宫放弃了这里?” “谁知道呢……对了,前几日在城里出现的那些实力高强的黑衣人,知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那些黑衣人,是指把苏煊铭二人引走的人么? 苏千澈三人下意识竖起了耳朵,天璇无声地咳嗽了一下。 七星楼杀手的资料都极为隐秘,这些小虾米肯定不知道他们的来头。 同伴很诚实地说道:“不知道。” 那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不知道吧,听说,那些人,是七星楼杀手!他们来虞樊城,是为了追杀一个人!” 天璇骤然呆住,为何这种小虾米都知道他们的身份,难道是谁故意泄露出去的? 苏千澈再次抿了一口茶,即便七星楼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三番两次在人前出现,也依旧会泄露一些信息。 “天啊,七星楼杀手!”在许多人眼中,神秘无比的七星楼比离云宫和魔魂殿更为让人震惊,“他们杀一个人,竟然出动那么多杀手,太恐怖了!那个人是谁?!” 就在他们身后被追杀的正主苏千澈: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嘘,小点声,七星楼杀手无处不在,你那么大声,想死吗?” 就在他们身后的七星楼杀手天璇:一样淡定地喝一口茶。 小二上了茶和茶点,几人一边喝茶一边接着听。 “对对,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哎,我是觉得啊,现在这江湖怕是平静不了几天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啊,七星楼杀手会出动那么多人追杀目标,说明对方很强,也可能背后的势力很大,而七星楼会接这个任务,说明雇主至少财力惊人,是某一方的大人物。再有离云宫分部被屠尽这种事情发生,江湖哪里还能平静下来?待那位尊主出现,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额……那个,能出动那么多人追杀对方,雇主有没有可能是七星楼高层?” 苏千澈闻言,握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随后看向右侧的天璇。 苏煊铭和十一与她动作一致。 天璇突然被三道凌厉的目光聚焦,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然后用很无辜的表情无声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即便是上层下达任务,也是以雇佣的形式,除了楼主和副楼主,其他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取苏千澈性命。 这么说来,苏千澈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七星楼的掌权人?或者掌权人的相好? “谁知道呢,总之七星楼杀手和目标任务不死不休,被追杀的那个人或许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些大人物的世界,我们这种小人物就别瞎掺和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苏千澈四人离开了茶馆,又去了别处,得来的消息都差不多,关于屠杀离云宫分部的凶残行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魔魂殿干的,即便有少数疑问的声音,都被义正言辞地掩盖了下去。 魔魂殿可是魔教组织,这么凶残的灭口只有他们能做得出来! 现在他们如此毫无顾忌地杀人,是不是要像几年前一样卷土重来?! 随着这样的猜想越来越多,一时间人心惶惶,对魔魂殿打心底里的恐惧也渐渐浮现出来。 苏千澈替皇甫溟默哀三秒钟,不管发生什么,皇甫溟好像总是背锅的那一个。 “现在去哪里?”天璇问道,他是完全不知道苏千澈为何会突然改了目的地。 “天音寺。”苏千澈道。 “去天音寺干什么?”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祈福。” 天璇: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不会去找那老秃驴算命吧?”他惊奇道。 “有何不可?”苏千澈问。 “额……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相信老秃驴的信口开河。” 苏千澈笑一声,不知是无奈还是嘲笑:“我不信,但是信的人很多。” 天璇撇撇嘴,倒也是。 几人的速度不慢,很快便来到山脚下,路过一户农家时,苏千澈下意识往里看去,却见一妇人坐在小院里,正埋着头缝缝补补,一个男孩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估计是想让妇人歇一歇,妇人抬起头来,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笑得很慈祥。 妇人一抬头,便看到外面的四人,见其中一人正看着她,不由有些愣住。 苏千澈转过头,心里微微一笑,这妇人好得挺快。 “姐姐,姐姐等一等!”身后传来男孩的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苏千澈脚步未停,却下意识慢了些。 男孩追上了他们,累得直喘气。 十一挡在苏千澈面前,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孩子,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男孩吓了一跳,眼前的黑衣男人太恐怖了。 苏千澈按住十一的肩膀让他站到一旁,男孩才松了一口气,把一个信封递给苏千澈,喘了一口气道:“姐姐,这是晏哥哥让我交给你的。” 苏千澈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旁边的苏煊铭夺了过去,男孩见眼前两个男人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忙道了一句:“姐姐再见。”就跑了回去。 妇人正焦急地站在门口,见男孩完好无损地回来,连忙把他拉回了院子。 “二虎,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他们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要是你不小心惹到大人物可怎么好?” 男孩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给晏哥哥送信去了。” 妇人一脸疑惑:“晏大夫何时让你送信了?” 男孩往后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嘘’了一声,悄悄对妇人道:“娘,你知道前几日咱们的油灯为何会一直亮着吗?” 妇人摇了摇头,家里并不富裕,晚上油灯都是能省则省,定然不会亮一整晚。 “那是因为晏哥哥在给姐姐写信,晏哥哥写了很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扔掉,直到最后离开也什么都没带走。”男孩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在房间里找到被晏哥哥揉成一团的纸,然后去找先生用新的纸重新誊写了一遍,装进信封里交给刚才的那个姐姐,娘,我是不是很聪明?” 男孩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妇人无奈地戳了戳他的脑门,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晏大夫是写信给你口中那个姐姐的?你看到上面的内容了?” 男孩揉了揉脑袋,噘着嘴道:“我当然不知道晏哥哥写的是什么了,但是晏哥哥写信时的样子我看到了啊,就和他看到姐姐时的表情一模一样,那肯定就是给姐姐写信了!” “就算是晏大夫给那个姐姐的信,晏大夫自己没有给她,你瞎掺和什么?”妇人又戳了男孩脑门一下。 “娘,晏哥哥那是害羞!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要主动出击,要不然,姑娘就被别人抢走了!”男孩说着快速跑进了屋。 妇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男孩说的是什么,顿时涨得脸色通红,口口声声地骂:“小兔崽子,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小小年纪不学好!” 苏煊铭把信封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只是一封普通的信,并没有什么暗器毒药,才交给苏千澈。 苏千澈接过信,看着上面‘苏小姐亲启’五个大字,显得有些疑惑。 晏景修为何要给她写信?他怎么知道她会再来这里,竟然让一个小孩子把信交给她。 苏千澈没有怀疑给她这封信是晏景修的意思,毕竟,若不是晏景修告诉那个男孩,那男孩怎么知道她是女子? “晏哥哥是谁?”天璇脑袋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苏千澈手中信封,“知道你会从这里路过,还知道你会注意到那户农家,看起来,是非常了解你的熟人咯。” “啧,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不会是什么情诗吧?”天璇的语气很欠揍,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话音刚落,天璇便感觉到两道凌厉目光,锋利如刀,仿佛要把他割裂了。 天璇缩了回去,把脚下一颗石子踢到远处,这女人身边的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苏千澈没有打开信封,卷吧卷吧放进了袖子里,三人同时一副疑惑脸看她。 “看来,晏景修已经离开了天音寺。”苏千澈无视了他们的目光,淡淡说道,她的本意是去天音寺找晏景修,若是晏景修已经离开,那就没有了去天音寺的必要。 “不一定。”十一道,“或许他就是为了误导公子,才会做出这种举动。” 苏煊铭没有说话,却赞同地点点头。 天璇却道:“你们的思想怎么那么复杂,怀疑这怀疑那累不累?把那封信拿出来看看写的什么不就知道了。” 苏千澈睨他一眼:“你杀人累不累?” 天璇悻悻地闭了嘴,和这个女人说话,他讨不到好。 第三次来到天音寺,苏千澈却是第一次从正门进去,许是因为这两日江湖上有些动荡,前来上香的人比寻常时候又多了一些。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苏千澈微眯起眼,远处台阶之上,那一袭白衣胜雪的修长身影,如天神下凡,夺人眼球。 司影的眉眼依旧比画更为精致,鼻梁挺拔,浅粉色唇瓣如三月桃花,粉嫩又娇艳,每一道弧线都完美至极,增之一分之多,减之一分则少。 只是,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周围的人很多,却诡异地安静,众人的目光或直接或隐晦地看向台阶上天神一般的白衣男子,忘记了言语。 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下,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司大哥,等等我。” 苏千澈目光骤然变冷,眼神如同冰刀一样射向那白衣女人。 卧槽,谁是她大哥! 256 被无视了 谁是你大哥? 司影在听到容菱的叫喊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蒙着面的女子,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容小姐,这是本尊最后一次听到这三个字。” 木展横剑挡住了容菱靠近司影的举动,冷声说道:“容小姐,请自重。” “你叫谁自重?大师姐岂是你能拦的,给我滚开!”容菱身后,蓝轻染一把抓住木展的剑,想要把他扯到一边。 木展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迎了上去。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容菱抓住蓝轻染的手臂,阻止了他的举动:“蓝师弟,不要冲动。” “可是,他侮辱你!”蓝轻染气愤地说道。 容菱正要再劝,却见白衣男子已经走远,便又调整好心情,快速却又优雅地走到司影身后。 “司大……尊主,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一着急就……” 司影脚步不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容菱咬了咬唇角,轻声道:“你……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你们不可能在一起,难道你想……不,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司影突然顿住脚。 容菱以为男子默许了她的话,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又接着道:“师傅希望我能早日成亲,师傅说,我成亲之后,就让我接管碧落。” 这话已经很是隐晦地提醒对方,若是娶了她,就可以得到碧落了。 然而司影却一句未答,只看向前方某处,琥珀色清透的双眸中闪过清晰可见的惊喜。 随后,他快速向前走,脚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 眼看就要走到少年面前,白衣男子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 “阿……” 少年却像是没有看到他,径直越过了他,走到容菱面前,微低下头,眼神宠溺声音温柔地说道:“美人儿,你竟然在这里,我可算找到你了。” 司影:他,好像,被阿澈,无视了?! 容菱看着眼前挡路的少年,他笑得很是轻柔又美好,容菱却总觉得对这个少年有一种说不出的敌意。 “你……” 苏千澈单手负在身后,半阖的眸底星芒闪耀:“美人儿,我们找了你那么久,你竟然和别的男人见面。这种小白脸有什么好的,要不要跟哥哥们玩一玩?” 司影直接僵了:小……白脸?! 容菱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个少年分明就是来找茬的,难怪她感觉到他身上的恶意。 “别胡说八道,你是谁?!”容菱微仰着头,声音清冷地问道。 “你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澈哥哥啊!”苏千澈由最初的惊喜突然变为难以置信,还有一些小小的失落,少年清秀的脸上那一抹哀伤,看得围观人群都心疼不已。 原本因为司影出众的样貌就得到了众人关注,此刻又多了三个只比司影略逊一筹的男子,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甚至还有人专门去叫了还在寺里的人前来围观。 以苏千澈八人为中心,外面内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听到苏千澈的话,都忍不住向苏千澈投去同情的目光,更忍不住心里的八卦之火,一个个眼眸晶亮。 这个称呼莫名熟悉,容菱下意识重复道:“澈哥哥?” “对啊,就是我。”苏千澈捧心做痛苦状,“你不认识我不要紧,那他们呢,苏大哥,凌大哥,璇大哥,你还认识吗?” 少年口中一口一个大哥,叫得司影脸色发白:阿澈肯定听到容菱叫他大哥了…… 莫名躺枪的苏煊铭:…… 同样躺枪的十一:小姐叫他凌大哥……凌大哥…… 躺枪三号天璇:这个女人想要做什么?! “闭嘴,你胡说什么!”蓝轻染怒不可遏,这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小子,竟然敢诋毁大师姐! 瞧瞧,周围那些人眼里的八卦之火都快要溢出来了! 木展默默站到司影身后,看着少年一脸邪笑,觉得主子这一劫难逃了。 “你怎么就看上这个男人了?我们这里四个人,帅的丑的,强壮的清秀的都有,你想要什么样的随便挑就好,为何你却要去找别人?”苏千澈以袖掩面,仿佛已经痛苦至极。 天璇:为何要特意指出有丑的! 其他人都看向容菱,脸色一言难尽。 没想到这个女子看起来像仙子一样纯洁,却和那么多男人有牵扯,真是世风日下。 “是你!”容菱几乎尖叫出声,这才想起来这个‘澈哥哥’是哪号人物,只气得整张脸都青了,身体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她向来洁身自好,从未有过在大街上被人调戏的时候,而且这个调戏她的人还是觊觎司大哥的女人! 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一个‘男人’调戏,不,这个‘男人’还说她与另外三个男人都有牵扯,她就算是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了! 她现在甚至能听到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声,他们在对她指指点点。 “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少年很是高兴,眼睛都闪亮了起来,“既然你想起我了,那就不要勾搭别的男人了好不好,就算你想要勾搭,也换一个对象,那男人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你去勾搭他,不就是想当小三吗?” 容菱气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蓝轻染再也忍不住,直接一剑向苏千澈劈过来,“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劈了你!” 少年吓得连忙跳开,一边躲闪一边叫:“容容,管管你师弟啊,我知道师弟喜欢你,他早就想杀我灭口了,我没有内力打不过他,你再不阻止的话,我就要血溅三尺,命丧当场了!” “容容,我知道我没钱,我长得也不好看,可是,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要相信我啊,我就算是去收破烂,去卖身……咳咳,去卖艺,也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天璇翻了个白眼:这女人是戏精附体了吧?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司影此刻早已经放下担忧,只目光柔和地看着白衣的少年,虽然知道她是在演戏,可少年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丰富,真真是……好看得紧。 十一眸光微暗,若是有别的女人纠缠他,小姐会怎么做? 听到少年的话,围观群众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天啦,真是没有道德没有人性,这个少年是被抛弃了吧?” “你没听到吗?可能是这个女人嫌弃少年没钱,长得也没有这个男人好看,所以才会抛弃他……” “这少年对她那么好,她竟然去勾搭别的男人,还是有妇之夫,简直不堪入目。” “啧啧,她身后的这个师弟是真的想致少年于死地,难道是这个女人想要借刀杀人?” 容菱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一张脸已经是五颜六色,更是臊得慌,连面纱都快要遮挡不住,见蓝轻染还在添乱,顿时气怒道:“师弟,我们离开这里!” 说罢,她也顾不上司影,拉着蓝轻染便要离开。 苏千澈从苏煊铭身后探出个脑袋,高声喊道:“容容,别走啊,我不怕死,只要你能多看我一眼……” 容菱的脚步更快了,转瞬便出了众人的视线。 木展:好在容小姐带着面纱,否则此事传出去,只怕名声都会毁了。 天璇:呕! 众人都劝眼前这位痴情的少年,“小少年啊,咱们东刖好女人多的是,你就别一心扑在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上了,她配不上你。” 苏千澈‘勉强’扯出一丝笑,对众人道:“我知道的,我会试着放下她……” 看到少年强颜欢笑,不少人又是一阵心痛,又开始各种安慰。 还有女子一脸娇羞,“那个……我可以叫你澈哥哥吗?” 苏千澈摸了摸那个女子的脑袋,轻笑道:“当然可以。” 女子快速低下头去,脸色红得像苹果。 天璇:泥垢了!简直不忍直视! 司影等人却看得津津有味,不,除了最后这一幕,她不该对别人笑得这么温柔,即便对方是个女孩! 不久之后,众人散去了,毕竟他们是来上香的,没有了好戏可以看,也就渐渐走了。 司影这才走到苏千澈身边,捋了捋她刚才欢快跑动间被吹到额角的发丝,声音轻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阿澈,还生气吗?” 苏千澈笑嘻嘻地说道:“刚才调戏了美人,有什么气可生的?倒是你,不会因为我把美人儿吓跑了生气吧?” 司影轻笑着摇头,“这样很好。若是能永绝后患,那就再好不过。” “把她杀了?”苏千澈眨眨眼。 天璇:这个女人杀人比他还随意,看不惯就要杀,简直毫无人性…… “她是碧落大师姐。”司影轻笑着提醒她。 “好吧,那就暂时留着她好了。”苏千澈耸耸肩,现在已经是麻烦不断,不宜再招惹其他人。 天璇敲了敲脑袋:“你们能不能晚点叙旧,先谈谈正事行不行?” 他要早日脱离这个队伍,他怕待久了会变得不正常。 司影看着天璇,问:“他是谁?” “天璇。”苏千澈说着,便向寺里走去,司影与她并肩而行。 其余几人落在后面。 只两个字,司影便知道了天璇的身份,不由微微蹙眉:“七星楼杀手又找你麻烦了?有没有受伤?” 苏千澈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向前走,闻言转头看他一眼,问:“你刚回来?” 前段时间他说会离开一段时间,想来他是才回来,所以并不知道她的处境。 “嗯。”司影低低应道,声音从鼻端哼出,带着浅浅的鼻音,却极为好听,“听说这边出了事,我就直接赶了过来,路上遇到木展,他并未告知我。” 苏千澈点点头,想来木展是因为不想让司影担心,才会没有说。 “怎么回事?”司影轻声问。 苏千澈没所谓地笑了笑,伸手摘了路边树上一片将黄未黄的叶子,拿着叶茎在指尖转动:“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帅,招人嫉恨?七星楼刚撤下了我的追杀令,前几日又上了。” 说着,她又笑了,“不过,若是七星楼再追杀我几次,我身边又会多几个‘好朋友’了。” 比如天枢,比如秦六。 司影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却不像她这般轻松,“七星楼里能人无数,不要掉以轻心。” 苏千澈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道:“你来天音寺,是为了调查他们被杀害一事?” “嗯,因为时日太久,也没有什么眉目。”司影道。 “你会不会觉得是皇甫溟干的?”苏千澈丢了手中叶子,问他。 司影轻笑道:“不会。皇甫溟不会这么做。” 两人谈话间,一僧人走了过来,站在苏千澈面前道:“施主,大师请你过去一趟。” 苏千澈指了指自己:“叫我?” 僧人道:“是。” 苏千澈呵笑一声,上一次她想见普惠,普惠却说与她无缘,现在有缘了?她却不想见他了。 “告诉你家大师,本公子与他无缘,也不想见他。” 天音寺的僧人还是第一次遇到拒绝大师相邀的人,要知道,普惠大师看命忒准,不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让大师指点迷津,现在竟然会有人拒绝大师邀请?! 简直是神人! 僧人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真的不去?” “不去。” 僧人道:“大师说,施主若是不想去,就让小僧转告施主,你若想知道困扰着你的问题的答案,就自行去找大师,阿弥陀佛。” 说完,那僧人竟转头就走,怕是觉得大师遭到了嫌弃,对苏千澈没有好脸色了。 苏千澈轻抚下颚,看来那老秃驴还是有点本事,或许已经知道她想要问他什么问题,更有可能是上次她过来之时就已经知道,却故意不让她进去,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那为何这次又要邀她过去了? 苏千澈感受到了来自普惠的森森的恶意。 “我陪你去。”司影轻笑道。 苏千澈睨他一眼:“没有老秃驴相邀,你进不去。” 司影笑意更深了些,像是粉嫩的桃花被雨水滋润过一样的柔美:“他若不让我进去,我就拆了这天音寺。” 苏千澈:她竟无言以对。 257 床上等他 苏千澈和司影一同来到普惠的住处外,苏煊铭三人在外面等候。 很显然,司影被人拦住了。 “这位施主,大师并未邀请你。”守在外面的僧人伸手拦住了他。 司影并不动怒,只笑意盈盈地说道:“转告你家大师,若是不想让天音寺毁于一旦,最好让我进去。” 僧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苏千澈微侧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这个僧人还是之前被她威胁的那个,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他的面色都丝毫不变,现在竟然变脸了,真是难得。 “施主,天音寺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僧人的声音很冷,只是他刚一说完,面色更难看了一分,他怒瞪了一眼司影,至少苏千澈是这么觉得的,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大师说,让你们二人一同进去。” 看到普惠因为被威胁而妥协,苏千澈莫名觉得心里很爽。 两人进了屋,房间里萦绕着淡淡香气,闻之便让人觉得心平气和。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会有两人前来,地上放着两个蒲团,苏千澈挑了右边的盘腿坐上去,抬头看着面前简易木床上盘膝而坐的僧人。 外间焚烧的香送进来浅浅雾气,在他身边围绕,僧人慈眉善目,发须皆无,平静无波却又像看透尘世的一双眼,让他看上去显得高深莫测。 司影在她身边坐下,他的姿态优雅而美感十足,苏千澈不由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他席地而坐的场景。 对于两人丝毫不虔诚的坐姿,普惠却是什么也没说,他一手拨着佛珠,打了个佛语,才道:“施主上次前来,是时候未到,老衲并未有心不见施主。” 苏千澈侧身,右臂撑在腿上,右手支着脸颊,懒洋洋看他:“这么说来,大师觉得现在时候到了?” 普惠大师左手不紧不慢地拨着佛珠,面上带着些悲悯:“老衲所言非虚。” 苏千澈眨眨眼,这句话看似有些没头没脑,可普惠说让她来是解答她的疑惑,这便是承认,确实是普惠说她能影响东刖格局。 轻笑一声,她把身体歪回来,脑袋枕在司影胳膊上,白衣男子转头看她,眼神宠溺。 苏千澈道:“这可是关于我的隐私,大师这么随便告诉别人,是不是很不厚道?” 普惠嘴角僵了一下,打了个佛语稳定心神:“阿弥陀佛,老衲不过如实相告。” “大师,你如实相告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这会让我很困扰?”苏千澈挪了挪身体,靠得男子更近了一些,“我困扰了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会想要做些事情让心情好起来。” 司影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轻声问:“阿澈想做什么?” “比如,火烧天音寺?”苏千澈挑起左边眉毛。 “好。”男子眼神温柔。 普惠大师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施主若是有什么困扰,老衲可以为施主解答。” 苏千澈在心里打了个响指,这和尚上道。 “既然大师这么干脆,那我就不客气了。” 普惠在心里道:你还是客气一点吧。 “不知大师与晏大夫是什么关系?”苏千澈问道。 普惠大拇指捻过一颗佛珠,缓缓道:“忘年之交。” 苏千澈笑了笑,道:“晏大夫手上染血无数,别说与大师成为至交,就算要进这佛门清净之地,都会让佛祖蒙羞。” “阿弥陀佛,世间诸事,因果相连,晏施主所为,老衲不予置喙。” “这样啊。那么大师可知道,是谁想要取我性命,又是谁杀了离云宫数人?” 普惠沉默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让人无语。 “施主,这类问题,老衲无法解答。” “那你知道什么?”苏千澈挑了挑眉。 “老衲才疏学浅,只知天文地理,古今中外。” 苏千澈:……感到了来自学霸的森森恶意。 她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过。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失落(?),司影侧头,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苏千澈顺手把他的手指抓住,放在手心里玩。 “皇上主意已定,太子大婚在即,我却不喜深宫内院,大师可知如何解这一局?” 司影的手指动了动,反手轻轻握住女子纤细手指,轻柔的力道,却坚定不移。 普惠看了苏千澈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千澈觉得他看她的这一眼含义深刻。 “车到山前必有路,施主不必担忧。” 苏千澈真想一口血喷在普惠身上,这样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区别? “大师,你就是这样为我解答困惑的?”苏千澈坐直身,双手环在胸前,神色淡淡。 普惠一脸悲悯地捻着佛珠,打着佛语: “天机不可泄露,施主莫要强求。” 苏千澈:…… 普惠接着道:“施主此行凶险无比,恐有生命之危,还是小心为上。”。 …… 出了天音寺,一行六人往城里走去。 路上,苏千澈低声对司影道:“那老和尚在我们面前装了那么久,一句有用的也没说。” 司影轻轻勾唇,琉璃般清透的眸众中漾起一丝丝涟漪:“有一句有用。”他牵起苏千澈的手,十指紧扣,“船到桥头自然直,所以,你无须担心。”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用了些力,眸底深处暗芒涌动。 老和尚还说了一句,她会有生命危险。 身后,四人的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两只手都同样晶莹如玉,一只更为修长有力,另一只娇小柔软,两只手握在一起,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十一眼神冷冽,紧紧盯着男子的手,仿佛要把它洞穿。 “你不担心?”苏千澈转眸看向司影。 司影轻声道:“这种事,由我来担心就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无须有任何顾忌。” 苏千澈沉默了,看着男子完美的脸庞,心里腹诽:莫非他知道她要‘惩罚’他与别的女人‘私会’,所以提前说了甜言蜜语哄她? “接下来做什么?”白衣男子微侧着头,白皙莹透的皮肤仿佛打上了一层柔光。 一片雪白的花瓣飘落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又颤巍巍地坠落,苏千澈抬手接住,微微的凉意在手心处散开,花瓣缓缓融化,只剩下一小滴水渍。 竟是下雪了。 一片片六棱雪花从天上飘落,落在行人身上,苏千澈伸出手,掌心接住几片雪花,却又很快化开,消失不见。 “去邺城。”苏千澈答,手却没有收回来。 司影帮她把披风的帽子戴上,牵着她的手加快了速度,“我与你一起。” 风呼呼地吹,苏千澈几乎快要在雪里奔跑起来,“下雪了呢。” “是啊,下雪了。”司影轻笑一声,直接弯身把她抱了起来,运起轻功向前飞跃。 苏千澈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男子身上有浅浅的冷香,令人安心的味道。 雪景虽好看,下雪时却不宜在外面久呆,几人快速回了城,打算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出发之前,苏千澈让十一去打听晏景修离开虞樊城去了哪里。 司影刚来虞樊城,晏景修就离开了,为何他走得那么巧,离云宫的事,是否与他有关? 原本她可以问那个小男孩晏景修的去处,可男孩分明很信任他,她还做不到利用小孩子的信任打听消息。 窗台边,烛火下,苏千澈拿出男孩给她的信,抽出信纸,放在灯下看。 粗略扫了一眼,没有开头称呼,也没有署名,苏千澈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的寥寥几行字上。 只看了一眼,苏千澈便觉得脑仁都疼了。 这哪里是一封信,分明就是涂鸦…… “真的很抱歉。”抱歉两字被涂抹了,苏千澈辨认了许久才看出来。 “不是我的本意……他……”后面一整行都被涂掉,完全看不出任何字的痕迹,可见对方在写这封信时,必定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 “璇玑丹的药性已经被彻底吸收,你无须再担心,我……”又是一行被涂掉。 “希望下次……”涂掉,“还能再叫你一声……”后面的被涂抹,看长度应该是三个字。 “不……再见就是敌人……永远……不要……” 看完之后,苏千澈揉了揉眼睛,又扫了一眼这封奇怪的信,心里很是怀疑,这个,真的是晏景修想要给她的? 能看到字的就没几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 这绝壁是苏千澈见过最为奇葩的信。 目光落在‘璇玑丹’三个字上,苏千澈眼睫动了动。 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千澈转头,便见白衣男子披着月光和几朵雪花站在窗口。 “阿澈,往后靠。”司影说罢,双手撑在窗沿,一阵清风刮过,男子翻进了屋。 苏千澈侧头看他:“你不能直接走正门?” 司影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在她身边坐下,轻笑道:“门离得有些远。” 苏千澈抬头看了看两米外的门,额头黑线。 “在看什么?”司影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雪白的信纸。 苏千澈斟酌了一下,把这信交给她,应该不是晏景修的本意,所以她道:“一个孩子给我的,涂鸦。”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不是我的本意,他……’这几个字,随后把信纸放在烛火上。 晏景修不想让人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却因为那孩子的自作主张到了她手里,她自然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司影也未追问,只道:“阿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我。” 苏千澈也没隐瞒,把关于七星楼杀手和秦修炎的事简洁地说了,最后又想起来什么,加了一句:“千殇那一晚前来警告我,离皇甫溟远一些。” 之后七星楼杀手就接了任务,难道是和千殇有关? 若是他的话,当晚他并未对她下杀手,为何又要多此一举? 或许是因为忘了,也或许是不重要,苏千澈没有提皇甫溟和千殇的关系。 司影道:“皇甫溟确实是个大麻烦。” 以司影回答的侧重度,竟是把皇甫溟放在了七星楼杀手和秦修炎之前。 他的话锋一转,“但也轮不到他来警告。” 苏千澈轻笑一声,手指点了点桌面,“这种小事就不要介意了,你不是要调查离云宫的事,与我一起,会不会耽误?” “若我在场,对方会有所顾忌,让木展去调查就好。”司影长臂一伸,把少年揽进怀里,轻道:“之后的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千澈跨坐在男子身上,脑袋枕在男子并不宽厚却有力的肩膀上,“你有那么闲?” 司影眼角溢出一丝笑意,手掌在少年颈后轻轻摩挲:“从今以后,都很闲。” 苏千澈眼睛一亮,有司影在,对付地煞门就简单多了。 忽然,她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司影,司影略显疑惑,亦抬眸看她,烛火在他眸中跳跃,像是眼底深处的两团小火苗。 “你身上有血腥气?”苏千澈眉头微皱。 司影的眸光几不可见地闪了一下,薄唇轻轻勾起:“路上遇到几个碍事的小喽啰,顺便解决了。” 苏千澈眉头舒展了一些,他身上的血腥气很淡,淡到几不可闻,直到靠近,她才闻到一丝气味。 “你若闻不惯,我现在就去沐浴。” “好啊,我给你搓背。”苏千澈眼眸晶亮。 司影无奈一笑:“阿澈,你该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抵抗力。” 苏千澈眉头再次皱起,他不想让她看他的身体,是什么原因?因为他身上的血腥气? 这般想着,却见男子凑过头来,粉色薄唇轻贴在耳边,轻柔如水的声音在耳畔散开:“或者,阿澈先沐浴,沐浴之后,在床上等我?” 耳朵痒痒的,麻麻的,像是钻进了一只虫子,瘙痒难耐。 苏千澈微微闭眼,正要说话,一个温热微湿的柔软物体轻碰了一下耳垂,少年身体微僵,酥麻的触电感瞬间传遍全身。 司影揽着她的腰身,手臂用力往前一按,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苏小姐,怎么样,嗯?”司影略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微微张开,把少年的如玉耳垂整个含进嘴里,舌尖轻轻舔舐吮吸。 “你……” 258 暗地交锋 夜色渐深,雪花还在飘飞,黑衣男子身体僵硬地站在外面,低垂着眸,整个人都仿佛融进了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双漆黑的眸闪着晦暗的光。 房间里传出轻微的声响,男子握紧了腰间佩剑,心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堵着,喘不过气来。 雪飘落,冻在胸口,好冷。 屋里橘黄色的烛火温暖,屋外寒风呼啸冷得刺骨。 “你别动……”苏千澈身体有些发软,男子的口腔温热,包裹着她耳垂,细细吮吸轻咬,心里难耐的痒。 司影嘴角带着些促狭的笑意,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的眸子里那一抹锃亮的金光。 “苏小姐,不喜欢?”男子放开少年精致的耳朵,菲薄的唇在她细嫩的脸颊轻触。 唔,像是有羽毛在皮肤上轻轻刷过一样,好痒。 苏千澈轻吸了一口气,把他的脸推开,沉着脸道:“去沐浴。” 她确实闻不惯他身上的血腥气,不管是别人的,还是他的。 司影轻笑着把她的手拿下来,在掌心上印下一吻,然后抬头看她,小火苗在眼底跳跃:“一起?” 苏千澈翻个白眼,从他身上跳下来。她可不想火被挑起来,又不能灭,难受。 司影似有些失落,却什么也没说,施施然去了里间。 苏千澈出了房间。 十一听到开门声,身体更僵了。 “不是说过了,你不必守在外面。”苏千澈关上门,身体靠在距离十一较近一侧的门框上。 十一握剑的手指动了动,缓缓蜷起来:“这是属下的职责。”随后,他又抿了抿唇,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若是打扰到小姐,属下下次便离开……” 苏千澈抬眸看他一眼,男子身形挺拔,在她面前站得笔直,脑袋却微微垂着,眸光始终落在地面。 在他身后,是灰暗的天色,雪花片片飘落,有些被风裹着,飘到了他的后背上,他却恍若未觉。 “我们什么也没做。”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苏千澈淡淡道,“外面冷,你回房间。” 听到她的话,十一心里的空洞仿佛被注进了一股暖流,明明知道她只是顺口一说,并不是特意为他解释,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自作多情。 “小姐,我不冷。”十一道,刚才的冷意全部被驱散,明明知道即便今晚他们什么也没做,早晚有一天也会做,他还是忍不住去忽视这样的事实,忍不住奢望,他能在小姐身边呆久一些,即便是在小姐看不到的地方,只要他能感受到她就好。 苏千澈微微皱眉,她知道十一很倔,其他时候都很听话,只有在守夜此事上,极为坚持。 “罢了,你进屋吧。”苏千澈轻叹一声,她不可能让十一在外面站一整夜,外面风雪交加,即便十一身体素质好,也可能会感冒。 十一猛然抬起头来,比夜更黑的双眸紧紧凝视着她。 “小姐,我……”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 苏千澈没有再说话,转身开门进了屋。 他们开的是天字号房,房间分内室和外室,外室放置着一张软塌,还有棉被,可供人歇息。 十一看着少年的背影,心口砰砰直跳,握着剑柄的手指紧了松,松了紧,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紊乱的呼吸。 他抬步进了屋,脚步很轻,小心翼翼,仿佛进入了一个神圣的场地,又像是害怕惊醒一个甜蜜无比的梦。 “你今晚就睡这里。”苏千澈指了指软塌,又试了试棉被的厚度,道:“被子薄厚适中,若是觉得冷,便去找小二拿一床。” 十一连连点头,心里的感受已经无法形容。 内室和外室之间距离较远,中间由木质屏风隔开,透过屏风上镂空的花纹,可以模糊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十一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 “阿澈,你竟然叫了别的男人进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十一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沸腾的血夜骤然间凝固下来。 他怎么忘记了,里面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距离小姐更近,甚至可以和小姐睡在同一张床上。 十一站在软塌旁,右手用力按在胸口。 即便面前是荆棘,每向前走一步,就会被刺得鲜血淋漓,他还是甘之如饴,只想靠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苏千澈看着刚沐浴完从内间走出来的司影,他只着一件棉白色中衣,衣裳系得很随意,从脖颈一下,两条形状漂亮却又充满力量感的锁骨露出了一大半,胸前露出一小片皮肤,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微光。 几缕发丝垂在身前,还带着朦胧的湿气。 抬眸,男子琉璃般的双眸里带着点点谴责,以及眸底深处,她看不清的东西,在盈盈闪耀。 她的眸光一瞬间就被男子的颜吸引了。 不管看过多少次,司影还是她见过最美的男人。 “我去沐浴。”她没回答男子的话,揉了揉鼻尖,跑出房间去让小二打水来。 司影手一挥,在少年出屋的瞬间,把房门关了起来。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男人,相视而立。 司影站在里间,黑衣男子站在外间,两人隔了一丈远,却有无形的杀气遍布整个房间。 “你又用这种手段,让阿澈同情你。”司影只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下一刻却出现在黑衣男子面前,右手掐住男子脖颈。 十一的手搭在剑柄上,冷凝的眸光不卑不亢地看着眼前只着中衣的男人。 司影手指收紧,感受到手下脖子的脆弱,只要再稍稍用力,这个碍眼的男人就会烟消云散。 阿澈对这个侍卫很宽容,杀了十一,阿澈会怪他,他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原谅他为止。 他的杀意毫不保留,十一感到呼吸困难,喉咙里的空气全部被挤了出去,十一紧咬着牙,艰难地说道:“我……是小姐的……” 司影眸底乍然聚起浓烈至极的金光,整个房间都似颤抖了一下,无形的劲气荡漾开去,外间的软塌和棉被一瞬间化成了堙粉。 手指越收越紧,司影嘴角的笑却柔和至极:“以后,就不是了。” 忽地,他皱了皱眉,手一甩,黑衣男子的身体撞在木质屏风上,猛地咳嗽出声。 房门被推开,苏千澈感受到房内凝重的气氛,有些疑惑。 然后,她一眼便看到了变成一堆粉末的原软塌所在地,和脸色难看掩嘴咳嗽的十一。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眉心处的三点小火苗都被揉得变了形。 “能不能好好说话?”至少别一上来就是杀招。 她有些无奈,知道司影或许会吃醋,却没想到,他的怒气这么大。 可是,让十一在外面站一晚,她也做不到。 要不,她另外去一间屋,让他们二人在房间里? 苏千澈严肃地思索着这个假设的可能性。 “阿澈,外间已经没有了休息的地方,让十一离开吧。”司影笑意盈盈地说道,仿佛不知道毁掉软塌的罪魁祸首是他。 还未等苏千澈开口,十一便解下佩剑握在手里,直接靠着屏风坐下。 苏千澈见状,额头黑线更重了。 正在这时,小二打了水来,见三人正在对峙,气氛凝重,不由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看他们三人气质不俗,没想到竟然连开两个房间的银子都没有,竟然要三人住一间。 “客官,水来了。”小二很是热情地说着,提着水从三人身边经过,很快他又倒好了水走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内室里的床很大,三人虽然睡不下,但睡两人还是可以,外间还有软塌,不会挤……额……明明每个天字号房都放了软塌的啊,怎么这个房间没有了?” 小二有些摸不着脑袋,苏千澈嘴角抽了抽,她也不知道为何那张软塌就这么变成了粉末。 “你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什么了。”苏千澈把小二打发走,小二一边走一边嘀咕:“那张软塌去哪里了?真奇怪……” “我们需要一个房间,天字号。”司影轻笑道。 小二听言,连忙应声,撒丫子欢快地去报告掌柜了。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任由他安排。 “既然你喜欢住这个房间,本尊就把房间让给你。”司影牵着苏千澈的手,拉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十一攥紧拳头,一拳猛地砸在地面,锥心的疼从手骨传来,他却仿若未觉,一拳接一拳,狠狠砸在冰凉的地板上。 …… 容菱喝了一杯茶,手指紧紧捏着茶杯,像是把手中茶杯当成了那个女人一样,任意搓揉。 “你说在天音寺遇到的那个臭小子是个女人?!”蓝轻染猛地站起身,简直跟见了鬼一样不敢相信。 那个小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叫什么‘澈哥哥’,又在人前羞辱师姐的,竟然是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能把调戏人的话说得这么溜……让他都差一点相信了…… 咳咳,不对,他自然不会相信师姐是那样的人,只是那小子……不,那个女人,装得也太像了,完全看不出来哪一点不像男人! 蓝轻染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了,一个女人扮成男子还如此俊美,竟然就比他差那么一丢丢,这让比他差很多的男人还怎么活? “既然如此,为何师姐不当场揭穿她?” 既然那小子是女人假扮的,只要师姐当场揭穿她,围观人群就知道那小子说的是假话,师姐的清白自然就保住了,还有那几个什么大哥,肯定也是那小子栽赃嫁祸的。 容菱握着茶杯的手更紧了,眼底浮现出两道刻骨的恨意。 “我说她是女子,连你都如此震惊,其他人会信吗?” “倒也是……”蓝轻染听言平静了下来,以他对师姐的信任程度,都觉得难以相信,更别说那些不认识的看热闹的人。 “在那种情况下,直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容菱道。她走了,众人没有了议论的对象,自然也就散了。 蓝轻染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就是不心甘:“可是师姐,我们就让她这么冤枉你?那个女人也太恶毒了,竟然用这种方法!” 名节是一个女人最为在意的事,那女人竟直接用这种手段攻击师姐,简直不可饶恕! “当然,不会放过她。”容菱面纱下的唇角勾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辣的光,“你可知道,那个假扮男子的女人是谁?” 蓝轻染自然不知道,他到现在回忆起那个少年,想着她是个女子,都觉得不可思议。 跟着那个少年追逐了一趟,蓝轻染自然是认真看过她的面容,简直不敢想象,那一张脸怎么会做到如此神似一个男子? “她,是一个纠缠着司大哥的女人,也是当今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容菱咬着牙说道,‘太子妃’三个字,她咬得极重,像是嫉妒,又像是憎恶,更像是不屑。 “啥?太子妃?!”蓝轻染更为震惊了,太子妃!太子的正妃,竟然缠着离云宫尊主?! 更为重要的是,皇宫不是已经在筹备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事宜,为何太子妃还会装扮成少年模样来天音寺,难道就是为了与司尊主私会?! 天啊,信息量好大,蓝轻染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容菱倒了一杯茶,揭开面纱,缓缓喝了一口,“若是宫里知道太子妃纠缠别的男人,不知道会如何做?” “那还用说,那女人竟然光明正大地在天音寺与男人私会,不仅打了太子的脸,更是让整个皇室蒙羞,皇上,太子自然都不会放过她。”蓝轻染一拍桌子,颇有些幸灾乐祸,那小子上蹿下跳地叫来叫去,现在想来哪里是怕他,分明就是在耍他。 “不过……”蓝轻染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她那副模样,与十公子的样子有很大出入,听说太子对这个女人极为宠爱,我们贸然把消息传出去,他们会不会相信?” “无须我们去传,只需……”容菱勾了勾手指,蓝轻染把脑袋凑过去,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点头。 说完之后,容菱再次喝了一口茶。 “这个主意好!”蓝轻染右拳砸在左手手心上,极为高兴地说道。 259 我喜欢你 下了一夜的雪,整个城市银装素裹,有顽皮的孩童在街边堆了雪人,给雪人围上红色围巾,胡萝卜做成鼻子,嘴角咧着大大的笑容。 一大早便有卫兵组织百姓清扫地面的积雪,扫好的雪堆在街道两旁,又被士兵们用板车运走。 寒冷的冬天泯灭不了众人火热的激情,甚至因为下雪,酒馆里聚集了更多的人,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取暖,自然也少不了高谈阔论。 谈论的内容千奇百怪,不仅有东边哪家丢了只鸡,西边哪户少了只鸭,哪家嫁了个姑娘这一类很接地气的谈话,也有齐府小少爷当众吃瘪,离云宫宫众惨遭屠杀,七星楼大军出动,甚至天音寺一女子在外认‘大哥’,却被抓个正着的八卦事件。 自然,也少不了八一八朝廷中的大小事。 太子大婚的日子早已昭告天下,只等太子妃及笄,便要正式入主东宫,这桩婚事从刚开始定下来之时,便受到无数人反对,然而,不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全部被皇上无视或压制,到现在,众官员或许已经知道皇上铁了心,也不再那么激烈地反对,大婚事宜井井有条地操办着。 除了太子大婚,还有一件喜事(?)从京都传出。 “听说了没有,前几日,怀王殿下选了怀王妃,继太子之后,也会很快成亲。” “自然听说过了,听说容妃娘娘本来打算举办一场诗词会,从各家小姐中挑出一位能配上怀王殿下的才女,可是,你猜怀王说了什么?” 众人一听里面怕是有不得了的事,顿时被勾起了兴趣,不少人都聚到说话之人这一桌,一脸兴味地望着他们。 “怀王说了什么?” “怀王说,他看中了一位才女,有才有貌,让容妃娘娘不必再多此一举!” “以怀王的身份气度,要找到一位与他门当户对的千金,怕是有些困难,不过,若是对方有才有貌,又身份高贵,倒是可以勉强配得上怀王。” “话是这么说,可怀王认定的这位,只气得容妃娘娘差点当场晕厥!” “真的假的?怀王选了谁?” “玉春楼的花魁,霓裳知道吧?” “当然知道,东刖第一才女,霓裳之名,谁人不知?” “怀王殿下选的就是这位花魁霓裳了!” 此话一出,酒馆里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众人纷纷表示,怀王殿下这一出,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你们说,这霓裳就算再有才,可毕竟是青楼女子出身,听说连初夜都已经……额……不说这个,霓裳一个风尘女子,顶破了天在怀王府当个小妾,可怀王竟要纳她为妃,还把她从玉春楼赎了出来,接到了怀王府,显然是已经铁了心。你们说,容妃娘娘能不气吗?” “这……确实挺气人的,怀王为何会纳霓裳为妃?” “听说几个月前,怀王去过玉春楼,还听过霓裳谈的曲,莫不是对她一见倾心,所以两人互许终身?” “我倒是见过霓裳,虽然没有见到她的真容,可她与一般的风尘女子还真是不一样,出淤泥而不染,自有一段风骨。” “怀王定是真真对霓裳姑娘上了心,所以才会排除万难,把霓裳娶进府里。” 因为下了雪,街上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于是,街道上响起的车轮声便显得突兀了起来。 酒馆里众人不由停下讨论,往外看去。 那是一辆看上去很普通的马车,马车前坐着一个车夫,两旁分别有一骑随行,这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小队伍,然而,众人却下意识噤了声。 因为,骏马上的两名男子,太过显眼了。 一人黑衣,一人玄衣,均是容貌出众之辈,他们端坐在马上,脊背笔直,像是出鞘的利剑,锋芒无法隐藏,连周围的寒气都似被他们割裂开来。 能让如此出众的两人守护,众人不由猜测,马车里的,会是什么人? 至于驾车的车夫,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 天璇嘴里叼着根草,瞟了一眼酒馆里,见众人的目光没有一个放在他身上,不由撇了撇嘴。 作为一名杀手,不管在哪里,都不引起人注意,才是最成功的。 马车里,苏千澈揉了揉额角,酒馆里众人关于简泽轩的议论,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胸口有些闷,就像是只属于自己的珍宝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曾经,她从未想过会和小六分开,她甚至想,即便是两人分别成了亲,也要当邻居,她随时可以看到他。 苏千澈轻叹一口气,就算是再亲的关系,总有一天会面临分离,只是,真正到这一天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叹气之后,苏千澈便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简泽轩为何会选择霓裳,真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 一只手把她揉额头的手指拿下来,放进掌心,另一只手动作轻柔,为她抚平轻皱的眉头。 “阿澈,有什么困扰,可以告诉我。”司影轻声道。 他的声音很柔,像是一片树叶飘落在平静的湖面,漾起了圈圈涟漪。 苏千澈看着他净透的双眸,眸底有两个小小的人影,她忽然道:“小六别贴上了别人的标签,心里不舒服。” 听到这样的话,司影应该生气的,可不知为何,她如此坦诚,却让他完全气不起来。 他紧了紧手指,问:“为何叫他小六?” 苏千澈道:“因为……” 司影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她忽然闭了口,垂了垂眸,司影并不催促,只静静看她。 苏千澈微仰起头,脑袋靠在马车上,直愣愣地看着马车顶。 小六已经是别人的,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好像也不只是他们二人的了。 她说:“因为,他说我是小七,所以,他要当小六。” 完全没有逻辑的一句话,司影却好像瞬间懂了,他的眸光暗了暗,似乎,她与简泽轩之间,有他完全插不进去的一段过往。 “小时候,我和他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把我保护得很好,在那段时间,我的生命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他,我早就饿死了。” 说着说着,苏千澈忽然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自己的好兄弟突然要成亲,她却一点音讯都没有得到,还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八卦消息,才知道,他竟然已经把那个女人接到了府里。 “他都要成亲了,竟然从没有告诉我,是不是很过分?”苏千澈再次皱眉,心里的郁气郁结不散。 但是,一想到上一世自己对小六做过什么,苏千澈瞬间便萎了。 “不气,我们成亲时,也不告诉他好了。”司影轻笑着安慰道。 “不行,不告诉他,就会少一份大礼。”苏千澈顺口答道。 司影闻言笑出了声。 苏千澈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直接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声,问他:“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淤泥中开出的莲,沙漠里盛放的花?” 司影看着她,眸光柔和,粉嫩的唇缓缓开合:“别人不知道,我只知,我喜欢你。” 苏千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耳根子有点热。 她轻咳一声,眸光闪了闪。 这不科学,她怎么会脸红?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 额……苏千澈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好像真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被人表白! 她又咳了一声,板起脸,很严肃地说道:“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司影并未辩解,挽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在一起。 “阿澈,说一说,你与怀王之间的事。”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苏千澈撑着脸颊,睨他一眼,“难道你不应该更关心一月之后的大婚?” “不可能发生的事,何须关心。”司影轻道,“我更为关心的,是你的过去。你若不想说,我不强求,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苏千澈撇嘴,“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她眨了眨眼,笑得有些狡黠:“其实,我和小六来自同一个世界,不同于天酆大陆的世界。” 司影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听得很认真。 对于他淡定的反应,苏千澈表示不淡定了:“你不好奇,不震惊,不觉得我满口胡言?” 司影笑了笑,完美的笑靥闪花了苏千澈的眼:“我曾有过猜测,你的话,不过是证实我的猜测而已。” 苏千澈觉得有些心肌梗塞,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她在说今天下雪一样,让她觉得好没成就感。 “不过……” 苏千澈期待地看他。 “怀王竟然曾经与你同一个世界,这让我有些……嫉妒。” 苏千澈笑道:“有什么好嫉妒的,当时我才三岁,即便是与他相处了五年,也才八岁而已。” 司影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千澈盘腿坐在软榻上,喝了一杯茶,开始说故事。 “我三岁的时候,他八岁,听说是在垃圾桶里捡的我。垃圾桶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专门装垃圾的道具……” “他是个小乞丐,唔……也不算小乞丐吧,总之没有父母,是个流浪儿,他到处翻垃圾桶找吃的,结果在某一天突然把我翻了出来,哈哈,他刚看到我时,可把他吓坏了。” 司影表示疑惑:“三岁的事,你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咯,我的记性可好了,那几年发生的事,没有几件忘记过。他说,当时看到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跟会说话似的,就舍不得移开脚步,所以就把我捡回去了。” 司影:没想到阿澈竟然还挺自恋……这般想着,他又看了看少年一双微懒的眸,默默把刚才的想法咽了下去。 “我们做过最多的事,就是找吃的,到处找吃的,不管天寒地冻,还是烈日炎炎,他都不会让我饿着。”苏千澈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饥寒交迫的时光。 “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很开心,那段时间,除了有上顿没下顿,可以说是最为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她抬起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又放到司影面前,问他:“你能看出来,这只手有什么不同吗?” 司影没有说话,却仿佛透过她白嫩的掌心,看到了曾经在上面盛放的妖异的花。 苏千澈缓缓握紧了右手,“没有任何不同,却让我像怪物一样。我用这只手,亲手取了他的性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即便小六现在还活着,她依然无法逃离那个噩梦。 司影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阿澈,都过去了。”他轻声道。 苏千澈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闷声道:“对我来说,能再见到他,是上天的恩赐。” 司影点了点头。 阿澈,能遇到你,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没想到,他竟然连成亲都不告诉我。”苏千澈闷声道。 司影嘴角勾起轻浅的笑意,阿澈平时对什么都不在意,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因为这种小事任性撒娇,真是可爱。 当然,如果是因为他让她如此,那就更可爱了。 至于简泽轩选妃的事有蹊跷,他就不告诉她了。 “对了,昨晚你是不是对十一动手了?”苏千澈抬起头来,盯着他看。 虽然十一有意遮掩,她还是看到他脖子上的一道痕迹。 司影道:“阿澈,我们的二人世界,我不希望别人来打扰。” 苏千澈揉眉心:“你也不能下手这么重,不对,你不该动手。” “只要他与你保持距离,我可以不动手。”司影道。 苏千澈眉头皱起:“他一直以来都是守在房间外,并不是昨晚故意如此,是我担心他受寒,才让他进屋。十一是我的侍卫,他一直谨守本分。” “阿澈,你在生气?”司影眸光变得有些暗。 苏千澈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你昨天的行为,有些过了,若是我没有及时进去,你是不是打算杀了十一?” 司影垂眸不语。 “不对,以你的性格,若是真想杀他,不会挑那种时候。”苏千澈道。 司影抬眸看她:“若我真杀了他,你会如何?” 260 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心(一更) 没有雪,没有风,马车里甚至弥漫着淡淡暖意,苏千澈却觉得这一刻格外冷。 她坐直了身体,缓缓问他:“你认真的?” 司影垂眸不语。 对于他分明默认的行为,苏千澈如坠冰窖。 两人分开的时间并不久,她没有刻意去想他,可再次相见时,她的欣喜,却是显而易见。她想,她心里应该是有他的,否则她也不会暴露身份去找容菱的茬,向容菱宣布他的所有权。 然而,“我不会为了这段关系,放弃其他在意的人,如果你介意,最好离我远一点。” 司影睫毛颤了几颤,像是有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在心口,疼痛那么真实,甚至掩盖了双腿的剧痛。 他轻声问:“阿澈,在你心里,其他在意的人,是不是更为重要?” 苏千澈的心更冷了。 这分明是两码事,为何司影要混为一谈? 亲情,友情,爱情,难道就只能选择一种? 她不是善言辞的人,即便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她也不会一一说出来。 她只是道:“司影,结束吧。” 她不需要这样的爱情,令人窒息。 司影笑了笑,苦涩无比:“不,只有你,我不会放手。” 苏千澈没有说话,避开了他的手,坐到马车一角,透过不时被掀开的车帘,看向外面白雪覆盖的世界。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眼帘中,苏千澈眼眸动了动,便见十一骑在马上的挺拔身影,因为衣服遮挡,她看不到他脖子上的痕迹,可那触目惊心的掐痕,却真实存在。 她不敢想象,十一倒在她面前的画面,而凶手,还是司影。 她怎么会忘记了,司影是多么危险的一个人,初见时她救了他,可他却差点杀了她。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完全不了解司影,除了知道他是离云宫尊主,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两人的关系也来得莫名其妙,或许,司影对她,也是好奇大过兴趣,她是异世的一缕孤魂,行为举止别具一格,吸引了他的注意也无可厚非,然而,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停车。”她道。 天璇虽然疑惑,却很得心应手地勒住马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苏千澈跳下马车,把苏煊铭的马抢了过来,直接翻身上去,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飞奔而去。 十一只愣了一瞬,便驾马追上去。 “她怎么了?”天璇奇怪地嘀咕。 苏煊铭眉头微皱,迅速跳上马车,冷声说道:“跟上。” 天璇点点头,马鞭一扬,马儿吃痛,飞快地往前跑。 苏煊铭走进马车里,高速行驶的马车左右晃荡,他却如履平地,在白衣男子身前站定,苏煊铭冷声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司影抬眸,冷哼一声:“本尊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均是冷冽无比,苏煊铭眉头紧皱,二话不说,手掌携着凌厉风声,直接向白衣男子拍去。 司影似乎早就已经在等着他出手,抬手便迎了上去。 马车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璇驾着马愉悦地哼着小曲,两腿兴奋地一抖一抖,思索着把身后两个人一起除掉的可能性。 一个是离云宫尊主,一个是被江湖上众人敬仰的墨玦下,若是他能把这两人都除去,他的杀手之名,必然传遍整个江湖。 名震天下以后,雇主们就会捧着金子来求他帮忙出手,哈哈哈哈。 有东西从马车里飞出来,砸在天璇脑袋上。 “哎哟……”天璇惊呼一声,一摸后脑勺,艾玛,怎么湿淋淋的,难道脑袋被砸破了? 心惊胆战地拿到眼前一看,天璇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血,是水。 “哎哟……怎么还来,哎呀……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下!” “滚!”两人的声音同时从马车里传出,随后又是一阵乒铃乓啷。 天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要是滚了,谁来驾车? …… 一阵酣畅淋漓的飞奔之后,苏千澈心里郁气一扫而空,她停下马,马儿在原地扬起蹄子踩着地面的积雪,十一来到她身后,也同时停了下来。 也不知骑马跑了多久,此刻两人身在一片森林中,四面都是大树,叶子早已经掉得差不多,树枝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不时有积雪从树上掉落,中间一条小径,通往远处。 苏千澈转过头,看向侧后方的黑衣男子。 他总是如此,永远在她身后,从来不会逾越,即便是偶尔站在她身侧,都是因为她的强烈要求。 他穿着漆黑的长袍,领子竖了起来,挡住脖颈处皮肤,却因为刚才的飞奔,领口被吹开,两道淤青在浅古铜色皮肤上清晰可见。 苏千澈打马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脖颈,问:“为何不反抗?” 她的目光很淡,十一却觉得皮肤都像是灼烧起来,下意识拉了拉领子,低声道:“小姐,我没事。” “如果我没有进屋,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冤死?” “不会!”十一肯定地说道,“我的命,是小姐的。” “你知道就好。”苏千澈向后看了一眼,马车还没有跟上来,她便趴在马背上,让马儿慢悠悠地往前走。 冲动是魔鬼,她骑了这么久的马,屁股都被硌疼了。 “十一,以后别再做傻事。” 虽然司影比十一强,可十一不可能毫无反抗之力,会在这么短时间内被逼迫到这种地步,定然是因为他没有还手。 也不知十一听到没有,他没有答话,苏千澈也没有再说,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着。 又过了一段时间,身后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和车轮轧过积雪的声音,以及天璇的惨叫声:“十公子,快来救人啊……” 救谁? 苏千澈心里一跳,猛然转过头去,看到身后的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马车车顶不知为何被掀开了,前后方两方的车门都不知所踪,只有左右两块木板孤零零地立着,随着马匹的奔跑,发出‘吱呀’哀鸣声,看上去也是摇摇欲坠。 司影和苏煊铭二人似乎并没有察觉马车的异样,老神在在地坐在软榻上,身上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异常,只脸色比之前沉了几分,两人之间的气氛极为凝重。 天璇坐在马车前方,身体尽量往前靠,整个人都差点直接骑到了马背上,显然是想要逃离身后二人,却又不能跑,只能僵在马匹和‘马车’之间,上不得下不得。 看到苏千澈二人,天璇快速巴拉了几下被茶水淋湿的头发,凄惨兮兮地叫:“十公子,你快来阻止一下这两个……”疯子…… 自然,疯子两个字,天璇是不敢说的,谁知道他说出来之后会不会直接被两人捅两剑? 饶是如此,他还是被身后两道杀人的目光刺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奇葩的马车行到近前,苏千澈看了两人一眼,两人接触到她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一人看左边,一人看右边,就是不看她。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又看了看仅剩的两块木板,对欲言又止的天璇说道:“去下一座城,换一辆马车再出发。” 原本他们可以不必进城,抄近路会快得多,但是现在也没办法,必须再进城一趟。 “喂,你真把我当成车夫使唤了?我可是堂堂七星之一!”天璇刚要雄起争取一下自己的地位,却很快被身后两道如芒在背的目光扎得整个都焉了。 “你若是不愿,可以现在就下车。”苏千澈无视了天璇的一头乱发,淡淡说道。 天璇连忙摇头,他现在身上还有毒未解,暂时还没配出解药,还得跟着这个可恶的女人一段时间。 于是,这一队奇葩队伍,便又继续上路了。 为了不让马车太过显眼,苏煊铭一脚踹掉了左边的木板,司影见状,右手一挥,右边的木板瞬间杳无踪迹,之后,又在两人的唰唰运作之下,马车很快变成了板车,两人坐在被分成两块的木凳上,神色如常。 木凳是软塌被剥削之后剩下的一块木板,两人因为不想坐在一起,便直接把它划为了两半,苏千澈看着二人在板车上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想笑。 是因为这画面太过滑稽了? 还是因为两人的表情太过正经了? 她憋笑憋得肚子发疼,腹肌都快憋出来了,司影转过头,幽幽看她:“阿澈,还气吗?” 苏千澈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司影眸光微暗,他站起身,足尖轻点,向苏千澈飞身而去。 宽大的衣摆在半空荡起优美的弧线,苏千澈眼眸微眯,出拳,一拳打在男子胸口。 司影生生受了她一拳,闷哼一声,动作却未停,抓住她的手,身体一动,便坐到马背上。 身上突然多了一个人,马儿受惊,嘶鸣一声便飞速往前跑。 苏千澈被身后的男子紧紧揽在怀里,身后是男子宽阔温热的胸膛,鼻端是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她定了定神,身体前倾,离开他的怀抱,冷声道:“司影,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 司影右手操控着马绳,左臂伸出,把她再次揽进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阿澈,我会控制。” 他在她耳边说着,声音很低,几乎要被呼啸而过的风掩盖。 “别生气了。”他用薄唇蹭了蹭她的耳廓,轻声问:“好不好?” 苏千澈闭了闭眼,轻呼出一口气:“你有你的骄傲,无需为任何人妥协。” 司影控制马减了速度,双手紧紧抱着怀中少年,脑袋埋入她的后颈:“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只有你。阿澈,以后别再赌气了好不好?不要随意说结束,好不好?” “司影,没有谁离开了谁会活不下去,你真的……不必如此。” 他的身体一僵,呼吸轻得几不可闻,半晌,他问:“你认真的?” 苏千澈闭上眼,不语。 “你真无情。”司影轻笑一声,低头轻舔少年耳廓,“为什么你可以对我那么无情,我都已经妥协,你却不屑一顾。” 他一点一点吻遍了她整个耳轮,薄唇微凉,却像是有一团火,从他吻过的地方燃起,灼烧了少年全身。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男子薄唇向下,从耳后到后颈,一寸一寸吻下,深情又绝望,“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的心?” 男子的手隔着衣服攀上她的胸口,感受到手下心脏的跳动,他微勾起唇,笑容美得让天地失了颜色:“嗯?苏小姐?告诉我。” 苏千澈紧咬着牙,不让嘴里奇怪的声音溢出。 她分明已经下定决心分开,为何他的一举一动,却又诡异地让她沉沦? 261 最后一次为你挽发(二更) 身体被抱起来,下一刻,苏千澈面对着司影坐在了他怀里,就像,整个人都跨坐在他身上一般。 苏千澈下意识推开他,避免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男子却只是收紧了手臂,薄唇落下来,轻轻落在她的眉心,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拂过,恍然如同错觉。 那般的小心翼翼,苏千澈忽然僵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男子的唇在眉心划过,缓缓向下,眉,眼,挺翘的鼻梁,脸颊,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缱绻的深情。 苏千澈闭上眼,感受脸庞如清风拂过的轻柔。 唇角,下颚,脖颈,独独略过了唇。 苏千澈身体轻颤了颤,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不知是在期待什么。 “阿澈。”他轻声唤。 男子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苏千澈觉得喉咙堵得慌。 司影稍稍放开她,低头,看着她的双眸,他在笑,笑得很轻柔,像是五月里盛开的蒲公英,一碰就碎。 “阿澈,让十一杀我一次,可不可以?” 不知是什么触动到她,苏千澈突然怒了。 “司影,你是离云宫尊主,世人都惧怕的存在,为何要如此低声下气?!我有什么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你什么都不必做,我没有心,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少年低下头,抱着脑袋,用力摇晃:“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不必这么做!” 司影握住她的双手,动作轻柔地把她抱进怀里,在她头顶轻轻印下一吻。 “阿澈,只要是你,怎么都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如此?” 苏千澈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现在,她的心却被慌乱充斥。 他该是高高在上骄傲无比,她不希望他因为任何人失了这份高傲,不想看到他为任何人妥协。而她,也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弃身边的人,只有两人分开,才能保住两人都该有的东西。 她属于黑暗,他属于光明,两人的开始,本就是错误。 曾经,她没有去想,也没有在意,只当小孩子过家家玩玩而已,她以为司影也是如此,只当她是一个有趣的玩具,可现在,两人处事的方法发生了分歧,感觉到司影深入骨髓的感情,看到他对十一毫不留情,听到他说让十一杀他,她慌了。 她不喜欢那种无法掌控的感情,一点都不喜欢。 “没有为什么。”男子的怀抱温暖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他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阿澈,别这样。” “别抓头发了,你的头发都乱了。” 听到他轻柔如梦幻一样的声音,苏千澈更加烦躁,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大吼一声,把心里的烦闷全部吼出去。 她狠狠地闭眼,放纵自己发泄了情绪之后,缓缓平静下来。 司影给她理了理发丝,轻声道:“两年,若你还没有嫁人,我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苏千澈波澜不惊地看他一眼,他依旧在笑,眸中盛着春日最醉人的柔情。 “好。”她说。 两年时间,或许他会遇到更适合他的人。 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他捋了捋她的发丝,轻道:“你的头发乱了,我为你挽发。”顿了顿,他又笑道:“最后一次。” 苏千澈没有说话,默默转过身。 男子的手指轻柔无比,动作很熟练,一点也没有弄痛她。 发冠竖了起来,十一和苏煊铭也追了上来。 司影一言不发,从马背上起身,回到了马车上。 身后的温度骤然消失,苏千澈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下。 不该留恋的,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他的妥协,对他来说不公平。 苏千澈一夹马腹,马儿再次飞奔出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就连天璇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很识趣地闭了嘴。 傍晚时分,几人来到城里,找了客栈住下。 沐浴之后,苏千澈看了看半开的窗户,犹豫了半晌,把窗户关上,又顿了顿,稍稍推开了一条缝。 一夜无话,风吹过窗户,不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十一走到窗边,无声把窗关紧。 床上,苏千澈翻了个身,许久,似有一声极轻的叹息传出。 第二日,众人买了一辆看上去坚固无比的马车,又买了一匹马,便再次出发。一路上,苏千澈一人坐马车,司影三人骑马,如非必要,司影不会进马车,与十一和苏煊铭之间,也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七星楼的追杀,也没有离云宫的消息传来,几日后,一群人准备再次进城。 距离邺城已经很近,弑神卫比他们先出发,现在应该已经分散开进入了邺城。 这座城并不大,城外却有守卫,他们看着城内城外来来往往的人,不知在找什么。 苏千澈等人并未轻举妄动,此刻已经到了城门外,若是再做出什么特异的举动,只会更加引起守卫的注意。 马车缓缓驶了进去,司影等三人骑马跟在其后,也进入了城内。 看来不是找他们的了。苏千澈心里想到。 “站住!”忽然有一守卫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身后的守卫也把他们全部围了起来。 天璇是个怂的,作为杀手,他最讨厌和卫兵打交道,所以他直接无视了卫兵,把问题交给马车里的少年。 司影骑马迎了上去。 守卫看了看手里的画,轻易便认出眼前的白衣男子是其中一人,此人的容貌太过耀眼,只一眼,便不会认错,而马车后的两人,也与画中之人一致。 城门口很快便被看热闹的群众围了起来,不仅因为守卫拦住了几人,更因为三人的相貌实在是太过惹眼,让人忍不住驻足围观。 守卫走到马车旁,朝里面道:“太子妃,得罪了,皇上命我等把您送回宫去。” 他的声音很恭敬,显然是不想惹恼了里面的人。 守卫的称呼一出,周围立马炸开了锅。 “马车里的人竟然是太子妃?” “天,太子不是要成亲了吗,太子妃怎么会不在府里?” 马车里,苏千澈皱了皱眉,她的行踪知道的人并不多,又易容过,能认出她的人也是极少,为何皇上会突然下令,要用强硬手段带她回去? 必然是有人把她的行踪告诉了简麟天,几乎在一瞬间,她就想到了一个人,容菱。 容菱没有把她的身份散布出去,毕竟她是太子妃,容菱并不能轻易得罪,却差了人去皇城禀告皇上,想来把她离经叛道的行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皇上哪里还能坐得住,当然要让她早日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违抗皇上的旨意,而地煞门,她也是非去不可。 不得不说,容菱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苏千澈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块金色小令牌,掀开车帘递到守卫面前:“通融一下,过几日本宫会自行回去。” 守卫看了一眼,只是辨认了片刻便知这是太子随身携带的令牌,不由心惊:传言太子对这位太子妃极为宠爱,他们还曾怀疑过。毕竟,这位曾经是怀王的未婚妻,还曾引起璃王和怀王之间的矛盾,想来太子肯定是有芥蒂的,却没想到,太子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她,果然对她宠爱至极。 “命令是皇上下达的,即便有太子的令牌,属下也不能放行。”守卫为难地说道。 太子他得罪不起,可皇上的命令,他更是不敢不听。 苏千澈点了点额角,她本就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也不觉得太子的令牌会让守卫松口。 “这样吧,你就说没见过我?”苏千澈笑了笑。 守卫整个脊背都凉了,这可是欺君之罪,他哪里敢? “太子妃,您就别为难属下等人了,您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属下,若是属下能做到,必定尽力去做。” “好吧。”苏千澈摊了摊手道,除了硬闯,她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司影策马走到她面前,轻声问:“非去不可?” 听到他的声音,苏千澈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随后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又贴回了马车壁上,“你有办法?” 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司影竟点了点头:“嗯。”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其他的话。 苏千澈忽然觉得,他想要说的话,是‘如果你需要’。 见他就要转身,苏千澈连忙叫住他:“不必了。” 不管他是用什么方法,能让皇上松口,必然会付出重大的代价,苏千澈不想再欠他什么。 司影转过头,清澈的眸子里有她看不清的情绪。 苏千澈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过段时间再解决也一样。”随即不等司影再说话,便对守卫道:“现在出发,回京。” 守卫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反抗,毕竟上面千丁玲万嘱咐,这位是不好惹的主,一定要尽量顺着她,不管怎样,只要哄着她回京就好。 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守卫觉得这桩差事简单得像是在做梦,一群人整理好之后再出发,守卫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苏千澈坐回马车里,思索着要不要差人去把弑神卫从邺城撤出来,若是他们的消息走漏,只怕难以在邺城脱身。 若是苏煊铭与方亿山没有那一层关系,她完全可以让苏煊铭与十一带着天璇和弑神卫众人把地煞门端了,真是可惜。 司影的声音突兀地在耳畔响起:“我去解决。”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困扰,说出的话轻柔却坚定。 苏千澈不由转头看向马车右方,她知道,他就在外面,与她仅一米之隔。 “我和十一一起去,墨玦带你回京。”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千澈掀开车帘,便看到男子琉璃般晶透的眸,比最清澈的湖面更美。 他微微笑着,他总是微笑着,不管是生气,高兴,委屈,还是愤怒,他总是笑着的,柔和无比。 苏千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笑很美,糅合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半晌,她艰难地张嘴:“你……离云宫更需要你。” “离云宫那么多人,若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留他们何用。”司影不甚在意地说道。 他微侧着头,如玉侧颜在暖阳映照下,仿佛上好的玉石散发着莹莹微光。 男子睫毛很长,微微卷曲,有细碎的阳光在上面跳跃,让他的神情越发柔和了几分。 嘴唇很薄。 听说薄嘴唇的人很薄情。 鼻梁很挺。 听说,鼻梁挺的男子那方面的能力很强。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快速转过头去。 262 想让我喂? 苏千澈觉得,她只怕是魔障了。 难道真是得不到的,才是好的? 苏千澈猛地一拍额头,为自己的渣男属性点个蜡。 她没再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算是默认了。 真渣,都已经分手了,却还要仰仗他,苏千澈把车帘拉下来,不再看外面的白衣男子。 守卫要护送回去的只是苏千澈,其他的人并不会管,当然,他也管不了。 司影和十一带着天璇离开了,临走前,十一看了一眼苏千澈,欲言又止。 数日后,一行人回到京都。 或许是因为太子即将大婚,普天同庆,也或许是年关将近,各家各户都是喜气洋洋,整个京都都笼罩在难言的喜悦之中。 苏千澈却无甚感觉,甚至觉得有些压抑,不知为何,总觉得难言的心慌,仿佛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没有去东宫,她回到了千府,柳心柔竟然在府里,与青橘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小……小姐?”对于苏千澈又换了容貌的样子,青橘和柳心柔都有些认不出来。 苏千澈看一眼柳心柔,见她气色还算不错,想来她并没有受到虐待。 “嗯。”她点了点头,与二人一起往府里走,又一如往常地问了:“府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两人互看了一眼,青橘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嗫喏了一番才道:“柳……柳……” 有男子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小姐。” 苏千澈抬头,见柳侍卫站在门口,他打了招呼之后,便下意识转头看了身旁的小丫头一眼。 “柳侍卫,你不在怀王府,来这里干什么?”苏千澈睨了青橘一眼,见她的头更低了,小脸上还隐隐有红晕,便知她怕是已经接受了柳侍卫。 这样自然是最好。 柳侍卫眼睛四处看,不敢接触苏千澈那一双慵懒的眸,“王爷……让我来千府当差。” “你想好了?”苏千澈走到他面前,抬眸淡淡看他。 虽然面前的少年比他矮了一截,可柳侍卫却觉得,他在仰望这个少年。 “我想好了,青橘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他说得很坚定,目光同样坚定。 苏千澈轻笑了一下,青橘这丫头运气还不错,至少现在,柳侍卫靠得住。 “柳管家跟我过来。” 柳心柔连忙跟了上去,剩下青橘和柳侍卫二人在门口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进府。 回到府里不过半日,便有宫中来人,命苏千澈去宫里学习礼仪,苏千澈自然是不会去的,遂惨叫一声,躲去了东宫。 苏煊铭自然与她一起。 东宫,简沐欢命人在亭子里准备了点心和茶,更暖好了酒,三人围坐在石桌边,苏千澈开始向简沐欢诉苦。 “叫那些嬷嬷们都离开,让我去学礼仪,不如让我去死。”她宁愿在府里瘫上一整日,也不愿去宫中与那些女人玩宫心计。 简沐欢知道她的秉性,对这样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道:“礼仪培训是必不可少的……”接触到苏千澈的眼神,他立即又改了口,“不过,小七情况特殊,自然不用学习,婚礼已经快要开始,学也学不到什么,还是等婚后再学也不迟。” 苏千澈很认真地点点头,极为配合他的话。 于是,太子身边的近卫便把太子的原话带给了守在东宫外的嬷嬷们。 简沐欢给三人都斟上了酒,与苏千澈碰了一杯,见苏煊铭动也不动,也不勉强,开口问苏千澈:“小七,你离京的这段时间,听说过得很刺激?” 苏千澈扬了扬眉,可不刺激么,先是皇甫溟,接着是千殇,再是七星楼杀手和秦修炎,再是离云宫宫众被屠,最后和司影分道扬镳,简直不能再刺激。 简沐欢笑容明媚地问她,怎么个刺激法? 苏千澈一一说了,至于皇甫溟和千殇的关系,以及和司影吵架的事,自然是没有说的。 听完之后,简沐欢感叹道:“小七啊,你真是麻烦吸引体,不管走到哪里,总不会寂寞。” “对啊,总会有麻烦找上门来。”苏千澈幽幽道。 “以后你还是少出京了,在府里安心睡觉就好。”简沐欢笑说道。 苏千澈晃了晃空酒杯,递到简沐欢面前,他很痛快地给倒满了。 “我倒是想。”她抿了一口酒,问:“还有近二十天,你可想到解决办法了?” 简沐欢握着酒壶的手顿了顿,半晌才轻叹一口气,把酒壶放回桌面,声音有些沉:“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的办法,父皇铁了心,不管我怎么保证,他都不松口。” 苏千澈早已料到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失望的感觉,接着问道:“怀王选妃一事,是怎么回事?” 简沐欢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苏千澈挑眉,“怎么了?” “没怎么。”简沐欢笑着摇了摇头,似真似假地说道:“小七,若是五弟某一天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你会帮助他,还是阻止他?” 苏千澈心里一跳,简沐欢这话的意思,难道…… 她压下心底思绪,眨了眨眼笑道:“怀王怎么会做大逆不道的事?” 小六怎么会胡来呢? 不久之后,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苏千澈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简沐欢也笑了,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道:“你还是去怀王府看看吧,或许,会对他好一些。” 苏千澈眉头皱了皱,这是什么意思? “快去吧,再过几日,你就连千府都不能出了。”简沐欢赶人了。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幽幽道:“大哥,我们走。” “哎哎,你自己走就行,别把煊铭带走。”简沐欢急了,差点就要伸手去拉已经站起身来的玄衣男子。 “哈哈哈哈。”苏千澈笑出了声,看他着急的模样,真是容易取悦人。 这么久以来,终于遇到了一件开心的事。 简沐欢蜜色的皮肤涨得有些红,听到女子调侃的笑,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定是故意想看他出糗。 “大哥,你留下来吧,否则今日我怕是不能走出这东宫了。”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 简沐欢转过头不看她,从鼻孔里轻哼一声。 苏煊铭面色沉冷,没有说话,身体也没动。 “我走了,你们悠着点。”苏千澈摆摆手,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离开之后,其他的侍卫都被屏退,凉亭里只剩简沐欢和苏煊铭二人。 苏煊铭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温酒的缘故,身上的冷气似乎消散了些许。 简沐欢当着苏煊铭的面,悄悄地把苏煊铭面前的酒杯收了起来。 苏千澈的酒杯也被收起来,桌面上,只剩一个酒壶,和一个酒杯,以及几份点心。 简沐欢笑意盈盈地在自己的酒杯里倒了酒,端到苏煊铭面前:“喝吧,温的,绝对不冷。” 见他毫不掩饰意图,苏煊铭额角跳了跳。 半晌,他的手指动了动,却也只是动了动,并未喝酒。 简沐欢嘴角笑意更深了,他起身走到玄衣男子身侧,修长的手指端起酒杯,递到男子面前:“你是不想喝,还是想让我喂?” 苏煊铭额角的青筋跳得更欢了。 眼看着酒杯距离他越来越近,苏煊铭沉着脸,猛地把酒杯夺过来,直接一饮而尽。 简沐欢的脸可疑地红了。 他极力忍着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笑,在玄衣男子耳边轻道:“这里。”他指了指被酒水濡湿的杯口,道:“是我刚才喝过的地方。” 随后,他很满意地看到,男子从脸庞到耳后,红了一大片。 …… 怀王府没有将要迎接新人的喜气,却有一层阴云笼罩府邸上空,仿佛顷刻便会有狂风暴雨降临。 简泽轩负手站在屋檐下,看向远处被白云覆盖的苍穹。 随着大婚日子越来越近,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某些因子便越来越活络,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疯狂叫嚣着,让他遵从自己的意愿。 “主上,能调动的人都已经在城外,随时等候差遣。”一道黑影突兀地在衣男子身后出现,恭声说道。 简泽轩‘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黑影站了片刻,不见主子吩咐,识趣地离开了。 府里的下人都感觉到了主人阴郁的心情,若是没有主人传唤,绝对不会踏入主院半步。 “哎,你们说王爷到底是怎么了,顶着娘娘天大的怒气把霓裳姑娘接近了府里,王爷应该高兴才对,为何这几天面色那么阴沉?” “王爷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好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前两日娘娘也被王爷气得回了皇宫,两人闹翻了,也不知这是第几次了,以前王爷可听娘娘的话了,除了成亲一事,从来没有违背过娘娘,可是现在……”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哎,你看,那是守卫大哥吗,这么急匆匆地,是去主院吗?” “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守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主院,看到门口的简泽轩,走得更快了。 “王爷,十公子来了。”守卫道。 府里的守卫都很聪明,不会说对方是‘太子妃’,来者是一身男子装扮,他自然就说是‘十公子’了。 守卫也很懂察言观色,每次十公子前来,王爷的心情都与平时不一样,甚至有些时候还会亲自前去迎接,所以在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十公子的来访,简直就是一道兴奋剂,让守卫们的心都活了。 果然,原本脸色阴沉的王爷,在听到守卫的禀报时,瞬间就像是阳光突破了乌云,脸色放晴了。 简泽轩朝暗处做了个手势,院里若有似无的气息瞬间消失无踪,随后与守卫一起,往府门走去。 他的脚步很急切,似乎想要一步就走到少年身边,却在刚走出院门时,他停下了。 “王爷?”守卫有些纳闷。 简泽轩垂下眸,握了握拳,半晌才松开,低声问:“她看上去心情如何?” “啊?”守卫有些懵,十公子就在外面,王爷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见他茫然的表情,简泽轩皱了皱眉,脚步顿了片刻,便又向豁出去似的,再次往外走。 还没走几步,白衣的少年便迎面走了过来。 因为化了妆,绝美的面容被隐藏起来,少年清隽秀雅,身型纤细,姿态慵懒恣意,披着一件银灰色斗篷,帽子上一圈雪白柔顺的羽毛,两个小绒球吊在身前,让雅致的少年多了几分俏皮。 简泽轩眸子里映着少年嘴角浅浅的笑,下意识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小千……” 苏千澈拿出羽扇抵在他身前,阻止了他更进一步的意图。 她懒懒地抬眸看他一眼,微阖的眸中带着淡淡的责怪:“你要成亲了?” 简泽轩心里猛然一紧,随后便是一阵狂喜。 小千生气了?因为他要成亲,所以小千生气了? “小千,外面冷,去屋里说。”简泽轩拉着她执扇的手,急切地想要拥有仅属于两人的时间。 这么多天以来,哪里都能听到太子大婚,她将要与太子完婚的消息,他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守卫们很有眼力见地快速退下。 小六一向是沉稳的,他极少有如此急切的时候,苏千澈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回到了屋子里。 刚一进屋,关上门,男子便把少年紧紧抱住,仿佛慢了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 苏千澈眨了眨眼,有些奇怪,难道在她离京的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小千,小千……”简泽轩低声重复着。 苏千澈拍了拍他的背,轻声笑问:“是不是被你父皇和母妃逼得太紧了?” 简泽轩放开她,拉着她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才闷声道:“嗯,我不想成亲。” “为何不想成亲?你两世加起来,都三十多了,早该成亲了。”苏千澈抿了一口茶,调侃道。 简泽轩定定看她,浅棕褐色双眸中带着极为认真而复杂的情绪:“你呢,小千,你想成亲吗?”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缓缓放下茶杯,淡淡说道:“我这具身体才十四,不着急,你却不一样,你是王爷,不成亲绝不可能。” 263 养得起你 简泽轩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他想听的答案,分明不是这个。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她:“小千,太子大婚之事,你可想到办法了?” 时间拖得越久,距离婚事越近,要想全身而退,便越发困难。 除了悄无声息地溜掉,苏千澈没有别的办法,曾经,她认为死遁是一个好方法,可有那个诡异的普惠在,若是被他识破,那就是欺君之罪,苏千澈并不想与东刖的最高统治者直接对上。 但是,想到简沐欢有意无意提起的一句话,苏千澈不敢刺激简泽轩,便答道:“自然有办法,否则我怎么会这么闲?” 简泽轩分明不相信,他追问道:“什么办法?” 苏千澈抬手一拍他的脑袋,“怎么,连我都不相信了?” “不是,你说说具体怎么做,到时候我配合你。”简泽轩抓住她的手,轻轻吹了吹手心。 那模样,还真把她当成那个几岁的小女孩了。 苏千澈看得好笑,轻笑了一声道:“我是易碎品?” “小千。”简泽轩抬头看她,一脸严肃。 “好吧。”苏千澈抿一口茶,懒懒说道:“我会让弑神卫把千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先转移,千府的下人都有些拳脚功夫,转移起来也不困难,之后我便自行离开,我若要走,谁也拦不住。” 从她说第一句开始,简泽轩就皱起了眉。 “不可能,你的千府早已经被暗卫围了起来,就是为了防止你悄悄离开。” 若是苏千澈一人离开,倒是简单,可若她直接逃婚,千府必然会受到牵连,皇上只怕是早就知道她会有逃跑的打算,所以才让人把千府包围起来,以达到牵制她的目的。 “唔……”苏千澈迟疑了一下,摸了摸鼻尖,道:“没有人掩护,或许会失败,但是有人帮忙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我会帮你。”简泽轩没有丝毫犹豫。 苏千澈却摇了摇头,“你选妃之事违背了皇上的意愿,只怕他盯你盯得紧,你现在不方便出手。” 她并不想把小六牵扯进来,毕竟逃婚一事牵扯太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那你打算找谁帮忙?” 苏千澈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璃王。” 璃王。 小千宁愿相信不熟悉的璃王叔,也不愿相信他。 简泽轩心里刹那间被黑暗充斥,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她不需要他,她已经不需要他。 他忽然低下头,双手撑在桌面抱住脑袋,狠狠地把脑海里疯狂的想法压下去。 苏千澈有些莫名,她试着拉开他的手,轻声问他:“怎么了?” 简泽轩抬起头,那一瞬间,苏千澈仿佛看到男子浅色的眸底闪过一道危险至极的冷光。 当她细看之时,他的眸却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就连之前的一丝慌乱,都被沉稳取代。 “小千,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握着她的双肩,极认真地问她。 “走?”苏千澈疑惑地重复,直觉告诉她,他的话并不只是表面的意思。 “对,跟我走,我们找一处山林隐居,就只有我们两人,像以前一样,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我去劳作,去打猎,你在家带……” 带什么?简泽轩及时刹了车,但是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 他满含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的眸光晃了晃,是动摇了吗? 简泽轩心底闪过一抹喜意,他接着道:“我们养一些鸡鸭,搭一座葡萄园,种几亩良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不久之后两人在一起甜蜜而温馨的生活。 苏千澈眼前浮现男子描述出来的画面。 男子在田间劳作,她为他端水擦汗,两人言笑晏晏,那人如天山上的雪莲,不沾一丝尘埃,此刻如玉的脸庞上却沾上一点暗红色的泥,她轻轻替他拭去,男子笑容如花绽放,趁机偷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两个小不点站在不远处,在热情地叫他们,爹爹,娘亲,快回家吃饭了。 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只知他一身白衣,即便在田间,也气质出尘,如落入凡尘的谪仙。 苏千澈闭了闭眼,再睁开,在衣男子期待的目光中,她缓缓摇了摇头。 她神色有些恍惚,以至错过了男子眸中的神伤和一闪而逝的寒芒。 “小六,若是我离开,会成为朝廷的通缉犯,我不想连累你,跟我一起东躲西藏。” 简泽轩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低声问道:“真的不愿?” 苏千澈轻笑一声道:“小六,你该知道我的性格,若真是隐居,只怕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而你不再是王爷,怕是养不起我。” “我养得起!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养得起你!”男子急切地保证,急切地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光明。 苏千澈没有答话,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选择霓裳,霓裳是皇甫溟的人。” 简泽轩眼底最后一丝明光破碎,如死水般陷入了沉寂。 “皇上让我选妃,我选东刖第一才女,有何不妥?” 怪异的感觉从心里闪过,苏千澈看着他,却见他一脸沉静,眸中半丝情绪也无。 苏千澈沉默了一下,他为了霓裳反对皇上和容妃,想来真如外界所说,对霓裳是真心的,之前感觉到的压抑,只怕也是因为喜欢上了霓裳,不知该作何选择了。 虽然在古代风尘女子的名声不好听,可对于有现代人灵魂的简泽轩来说,倒也没什么,毕竟霓裳只是卖艺不卖身。 为了让简泽轩坚持自己的心意,她鼓励他道:“你若是喜欢,就不必介意世俗的眼光,不管对方是谁,不管是什么身份,你都可以与她在一起。” “不管是谁,都可以?”简泽轩低声重复,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苏千澈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照自己心里的想法道:“当然,若是对方也喜欢你,当然可以,你只需遵从自己心里的意愿便好,不必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 唔……好像霓裳喜欢的是皇甫溟?她要不要告诉简泽轩这个残酷的现实? “遵从自己心里的意愿。”简泽轩低声轻喃,随后,他像是拨开迷雾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小千,我想与她在一起,即便不择手段,也要与她在一起。” 苏千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既然霓裳都已经被你接回了府里,你也可以与她多多相处,找个好日子把婚事定下来,不能让人家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说完之后,苏千澈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老妈子,似乎有种儿子终于嫁出去的感觉。 简泽轩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低沉地说了一句话:“我会与她多多相处,会找个好日子把婚事定下来。” 苏千澈抖了抖,那种怪异的感觉又上来了。 “你对我说干什么,去给霓裳说去。”她翻了个白眼,把心里奇怪的感觉赶走,“你刚才似乎有些心情不好,是因为霓裳?” 哪里是心情有些不好,简直是要把整个怀王府上空都染黑了。 简泽轩摇摇头,低声道:“之前因为有些事没有决定,觉得困扰,有些低落,现在问题已经解决,自然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府了。”苏千澈道。 她现在身份特殊,不宜在怀王府久呆,既然小六已经解开心结,她必须尽快回去。 “嗯。”简泽轩点头,把她送到府门口,直到载着少年的马车走远,他才转过身,脚步轻而沉稳地踱回去。 …… 虽然对简泽轩说了找璃王帮忙,苏千澈却没有任何计划,只是临时起意而已,她现在甚至连璃王在不在府里都不清楚。 而在这时,她的性格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还有二十多天,不着急。 于是,苏千澈回到千府,便懒散地窝了起来。 在一些人忙着为她准备婚事,一些人又焦头烂额地想要把这桩婚事毁去之时,懒癌后期拖延症晚期的苏千澈,在小院里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睡大觉。 这一日,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苏千澈忽然想起来,她曾经答应过苏丞相去相府给大夫人‘赔礼道歉’,现在正好闲着,正好可以去相府走一趟。 于是她唤来青橘,青橘一听要回相府,顿时兴奋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老夫人,老夫人曾经待她不薄,她也有些想念老夫人了。 柳侍卫暂代了十一的位置,命人准备了马车,自己当起了车夫。 见青橘又恢复了与以前一般兴奋的小模样,苏千澈不由打趣她:“怎么,找到如意郎君,就这么高兴?” “小姐,你又打趣奴婢!”青橘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是闪亮亮的。 “他对你如何?”苏千澈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低声问道。 青橘点了点头,更小声地说道:“他对奴婢很好,很会照顾奴婢,他也说了,等我及笄之后,便向小姐提亲。” 许是与苏千澈呆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小丫头现在也变得大胆了一些,说起这些事来,也顺畅了不少。 “那就好。”苏千澈道,“若是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让怀王替你收拾他。” 青橘连连点头:“小姐,我已经跟弑神卫的大哥们学了防身的招数,若是他欺负我,我就狠狠揍他!” 看着小丫头闪亮的眼睛,苏千澈实在不好意思打击她,柳侍卫作为简泽轩的贴身侍卫,武力值肯定不会低,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柳侍卫的对手? “嗯,打不过就找人帮忙,在千府里,可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两人的声音虽低,可柳侍卫何等耳力,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清楚了,听到苏千澈的话,他顿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他哪里敢欺负那小丫头?若是真敢的话,无须苏小姐出手,只怕会直接被王爷剥了皮。 一行三人来到相府外,府外守卫见到来人,得知马车里是七小姐之后,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七小姐前段时间来了一趟相府,并没有多待,很快便离开了,可就在她来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原本就怒气冲天的大夫人直气得差点把整个相府都掀了,众下人时常都能听到大夫人和两个姨娘摔碗摔杯子的声音,还有两个小姐凄惨的哭叫声。 也不知七小姐做了什么,搞得她们怒气勃发。 “怎么,相府不欢迎本宫?”苏千澈手指转动着羽扇,神色慵懒地说道。 对方现在的身份可是太子妃!虽然也是府里的七小姐,可她都自称本宫了,两个守卫不敢明目张胆地拦人,连忙道:“不敢不敢,只是七小姐,老爷今日不在家,您来相府若是找老爷的话,还请……” “小姐回府找老爷干什么,当然是找夫人叙旧了!”青橘早就已经看不惯守卫曾经对苏千澈的欺压,现在小姐换了身份回来,小丫头顿时觉得扬眉吐气,连脑袋都扬了起来,不屑地看着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守卫。 守卫一听是找夫人的,顿时心里叫苦不迭,却又不敢拦人,只得到:“属下先去向夫人禀报一下……” “你说什么!太子妃回府,还要去向夫人禀报?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连尊卑都不分了,还是说,你故意拦着小姐不让小姐进去?”青橘怒瞪着守卫。 “属下哪里敢啊。”守卫暗自抹了一把汗,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姐,欢迎回府,请进。” 苏千澈慢悠悠地走进去,青橘冷哼一声跟上,末了还道:“以后把眼睛擦亮一点,别胡乱拦人,小心你的小命。” “小丫头不错啊,还会威胁人了。”苏千澈轻笑一声,用羽扇敲了敲青橘的脑袋。 青橘脸红了,她吐了吐舌头道:“小姐,他们太坏了,以前小姐想出府,他们老是拦着,还给小姐脸色看。哼,一群攀高踩低的坏奴才。” “你……你还敢来!” 一声凄厉的叫喊打断了青橘的话,苏千澈一看眼前来人,顿时笑了。 264 好久不见 梦姨娘看着她,眼神怨毒,似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生嚼了喝血吃肉。 她的脸色憔悴,即便是高档的胭脂也遮不住脸色的苍白。 苏千澈却是笑意盈盈,她慢条斯理地走到梦姨娘面前,弯下腰,双手背在身后,低下头,看着她道:“苏丞相没有告诉你,本宫来相府做什么?” “你还来做什么!”梦姨娘气得全身发抖,脸上扑的粉都抖落了一些下来。 苏千澈好整以暇地用羽扇扇缘接住,又把羽扇递到梦姨娘面前,轻‘啧’一声,“梦姨娘,别生那么大气,瞧瞧,你脸上的粉都掉下来了。” 梦姨娘下意识看了一眼眼前玉色的扇缘,上面覆着一层极薄几乎不可见的粉,粗略数来不过就几粒粉尘,却在玉制的扇骨上显得极为刺眼。 这本是渺小到完全不值一提的小事,却被眼前这个恶劣的女人特意提出来羞辱她,而就是这种小事,更容易让人生气,梦姨娘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顶,激得她差点晕厥。 “你……你……” “小心些,若是粉掉完了,让人看到你的真容,那就不太好了。”女子声音慵懒,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梦姨娘只觉得全身都炸开了,即便她现在已经不再年轻,可哪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这段时间,因为苏凝雪的事,她又气又痛,头发都白了几根,面容又能好到哪里去? 苏千澈竟说得如此直接,简直是专挑她的痛处踩。 然而,梦姨娘毕竟是老姜了,经过一番刺激之后反而压下了心底怒气,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表面恢复了平静,内心却依然波涛汹涌:好气哦,好想把眼前这个贱女人杀了怎么办? “太子妃马上就要大婚,怎么还有空到相府来走走?”她咬着牙说道。 苏千澈见她竟快速平静下来,不由挑了挑眉,嫌弃地把扇子抖了抖,把上面的扑粉抖落在地,站直身慵懒懒地说道:“正因为要大婚,所以才回来,毕竟,相府可是本宫的‘娘家’。” 以前她们瞧不起虐待过的痴傻‘女儿’,现在却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现在她特意回到相府,在她们面前高调出现,相府的这一群女人,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 虽然她不会真正当上太子妃,但是现在拿这个身份气一气她们还是可以的。 梦姨娘默默咽了一口血,这个贱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在梦姨娘思索之时,苏千澈又轻飘飘地问道:“梦姨娘,六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梦姨娘闻言,身体如筛糠般地抖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再次如火山爆发,猩红的眼底带着刻骨恨意,竟是一言不发,拔了剑就朝苏千澈刺过去。 无须苏千澈动手,柳侍卫已经横剑挡在苏千澈身前,长剑随意一挑,便化解了梦姨娘的攻势,梦姨娘自然不甘心,攻击带着与她形象不符的戾气,招招致命。 柳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仅仅几招就把对方的武器打落,掉在了路边的草丛中。 青橘紧张兮兮地把苏千澈护在身后,把她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娇柔小姐,一边专注地盯着两人的打斗。 …… 大夫人坐在房间里,手上抱着一个小暖炉,背靠椅子,脑袋微微后仰,苏清怡站在她身后,为她轻柔地按着太阳穴。 这段时间诸事不顺,大夫人鬓角的头发都花白了,两个庶女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梦姨娘丽姨娘和两个庶出小姐整日以泪洗面,呜咽哭泣,听得大夫人耳朵都疼了。 好在还有一个四小姐清清白白,名声没有丝毫受损,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夫人才没有彻底和苏千澈撕破脸。 可大夫人心里依旧没有丝毫放松,那个小贱人必然已经知道药是谁下的,只怕是正一步步计划着,要把怡儿也拖进地狱。 大夫人深深叹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现在还未成亲的皇子只剩下六皇子,而六皇子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没什么用,怡儿已经没有选择,只能挑其他官员的公子。 想到这里,大夫人又想到赏梅宴上,苏清怡本来已经胜了,可以向皇后提一个条件,即便是成为太子侧妃也好,等太子继位,以怡儿的手段,后宫之主的位置也是可以争一争的。可是因为苏柳烟,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现在想来,真是气煞她也。 “怡儿……” 急促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喊声打断了她的话,一个丫环冲进屋,慌张地说道:“夫人,夫人,七……七……” “什么事这么慌张?”大夫人眉毛一拧,她本就心情不好,最忌讳大吵大闹,如此冒冒失失的丫环,真是一点都不知礼数。 “夫人,七小姐来了!”丫环低吼了一声。 “你说谁?!”大夫人噌地站了起来,眼底一闪而过刻骨的恨意,以及深藏心底的一丝恐惧。 苏清怡也微微皱起黔眉,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袖口。 不必丫环再说,外面已经传来了女子慵懒懒的声音:“大夫人,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随之,一身白衣的女子缓步迈进,女子五官精致无比,每一笔线条都恰到好处,像是精心勾勒而出的画。 她手执羽扇,轻抵着下巴,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双眸慵懒半阖,眸底似有星光闪耀。 身后,梦姨娘被柳侍卫押着,一起带了进来。 大夫人在看到门口白衣女子的瞬间,便像是见了鬼一样,瞳孔猛地缩起来。 为了增加底气,她猛地一拍桌子,疾言厉色地说道:“你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敢来!” 苏千澈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大夫人面前,轻声道:“大夫人,你可是名门贵妇,怎么能如此没教养?” 眼前的女子笑意盈盈,大夫人却下意识退后一步,踩到凳子差点摔倒,苏清怡连忙伸手扶住她。 仅仅一个照面,大夫人强装的气势便弱了下去,八个地煞门精英在她面前一一被取走性命的过程太过刺激,只要一看到苏千澈,她就想起那令人惊恐无比的画面。 苏清怡轻皱着眉,她没有看到现场直播,自然不知道苏千澈的厉害,“七妹妹,你怎能如此咄咄逼人?” 苏千澈挑了挑眉,这女人不会是傻的吧,现在竟然还假惺惺地叫她‘妹妹’? 大夫人把手放在苏清怡手背上,阻止了她再次说话,深吸一口气问:“你……你来干什么……” “哦,苏丞相说,让我来给你们道歉。”苏千澈很随意地坐下了。 大夫人气得咬牙,她不需要道歉,她现在只想让这个女人离相府远一点! “你们也坐啊,不必那么客气。”女子右手撑着头,用眼尾扫了扫两人,看似很关心地说道:“丽姨娘和三小姐六小姐呢,怎么没看到她们?” 闻言,大夫人脑袋一阵眩晕,这个女人真的太贱了,她哪里是来道歉,分明是故意来给她们伤口上撒盐! 不……不要急,不要急,等太子大婚的那一天,她就当面揭穿这个女人,让她身败名裂! 如此想着,大夫人深吸几口气,镇定下来,和苏千澈打起了太极。 “她们都挺好。” 苏千澈再次挑眉,大夫人可真沉稳。 “是吗,她们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有没有找到好人家。” 大夫人眼角嘴角直抽,在心里把眼前的女人骂了无数遍。 “无须你操心。”她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 苏千澈见好就收,若是刺激得太过,方忆颜和她拼个鱼死网破,那就是两败俱伤之局。 “对了,本宫此次前来,是为了告诉大夫人一个好消息。”苏千澈拿起羽扇在桌面点了点,轻声笑说道。 大夫人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苏千澈这么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消息,是关于你哥哥的。”看到大夫人眼底闪过的一抹焦急,苏千澈嘴角勾出一抹笑,“唔……我想了想,这么大的消息,还是让别人告诉你吧。” 苏千澈说过之后,便不再多留,站起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柳侍卫松开丽姨娘,与青橘一起跟上。 大夫人双目无神地瘫坐在椅子里,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她给小贱人下了药,小贱人就把两个庶女下了同样的药,还是当着她的面。上一次方亿山出手帮她,小贱人难道是要对方亿山出手? 不可能,她的哥哥是地煞门门主,地煞门可是数一数二的江湖势力,那个小贱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对方亿山如何。 然而,这样的想法丝毫没有安慰到大夫人,她一直提心吊胆,命人留意方亿山的动静,更是让人去通知他要小心。 几日后,终于有消息传了出来,而这个消息,同样也震惊了整个江湖。 地煞门的人竟在一夜之间,被人杀了大半,剩下的全部投靠了灭掉地煞门的势力! 更为奇怪的是,地煞门会有这样的惨状,完全是因为地煞门门主亲自打开了山门,把对方请了进去! 战斗之后,方亿山不知所踪,也不知是死是活,只知地煞门一夕之间,便换了主人,而这个主人是谁,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究竟是谁灭了地煞门,江湖中人竟然毫不知情! 一时间,江湖上人心惶惶,前不久离云宫虞樊城分部才被杀了个干净,现在竟然连地煞门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换了主人,即便是再迟钝的人,都察觉到了血腥气,只怕,江湖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大夫人本来就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终于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消息传回来之时,苏千澈依旧在院里懒洋洋地晒太阳,她所住的主院是整个府里采光最好的地方,只要冬日有太阳,她都会让青橘等人搬着躺椅和小桌到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睡觉。 千府的人都在忙碌,为她准备嫁衣嫁妆,忙得脚不沾地,唯一清闲的,怕是只有苏千澈了。 而这样的清闲,也在地煞门被灭的消息传回来之后,被打破了。 弑神卫该回京了,她也该去找简璃帮忙了。 前几日她已经差人打听过,因为太子即将大婚,简璃已经从别院回了璃王府,苏千澈整了整衣服,再次叫上柳侍卫,乘马车向璃王府而去。 出了府,马车行到大街上,她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京都的江湖中人似乎多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年关将近吧,苏千澈并未放在心上。 过几日弑神卫回到京都,把千府的人转移,她就可以彻底摆脱皇室,在江湖上逍遥自在。 或许是因为守卫带她回来时,她的态度挺好,所以皇上并未限制她的自由,除了明令禁止她再出城,她到处串门都是可以的,所以她很轻松地来到了璃王府。 苏千澈已经算得上是璃王府的常客,门口的守卫看到她便马上行礼,虽然她已经无法做璃王府的女主人,可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进出璃王府的女子,守卫自然不敢怠慢。 留一个守卫看门,另一个守卫领着苏千澈和柳侍卫来到书房。 书房里,简璃正在批阅公文,云烨站在桌边为他磨墨。 白衣男子带着银质面具,面具上的暗红色花纹繁复而诡异,他浅金色的眸专注地看着桌面上的公文,即便门外传来敲门声,也没有抬起头来。 “主子,苏小姐来了。” 简璃和云烨的动作同时一顿,简璃把公文放在一边,嘴角挂起一抹轻笑:“进来。” 苏千澈进了屋,守卫很识趣地关上房门离开了。 “真是稀客。”简璃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抬眸看着已经走到书桌前的女子。 苏千澈微眯起眸,手掌撑在桌面上,倾身,看着男子暗金色瞳孔:“璃王殿下,好久不见。”随后她又抬起头,笑看着云烨:“云侍卫,多日不见,你好像变了些。” 云烨磨墨的动作再次顿了一下,正要开口,便听到简璃的声音:“去准备一壶茶,本……我与阿澈有事要谈。” ------题外话------ 推荐友文《御灵之神妃医绝天下》,作者:言墨潇箫 玄幻爽文,1v1,双强,双洁,女师男徒 前世,她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毒医至尊,却终是逃不过一场背叛,身死,魂灭。 一朝回归,她却成了摄政王府未婚先孕的痴傻大小姐,成为世人嘲讽的存在! 但,那又如何?! 一手炼药,一手制毒,修炼天赋吊炸天! 手撕白莲,脚踩渣渣,且看谁敢多说一句! 只是,随着傲娇小萌宝一天天的长大,墨卿染越发的百思不得其解了。 为毛这小子长得越来越像她当初的小徒弟了? 这是一个撩与被撩,攻与反攻的故事,且看腹黑邪魅受如何翻身强力大总攻! 265 一眼识破 书房右侧靠窗处,摆放着一张檀木方桌,云烨把简璃推到桌边,便出去端茶。 “阿澈,为何这么看着我?”简璃抬头,眼前的女子站在身侧直勾勾盯着他,让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千澈就近坐下,右臂撑在桌面,与他的距离不过半米,只需微微倾身,便能看到他白皙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苏千澈也这么做了。 简璃看到女子近在咫尺的姣美脸庞,眸光微闪,身体下意识往后靠。 “你不是真的璃王吧?”苏千澈眨了眨眼,眸底映着男子微缩的眼瞳。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质疑,不如说是陈述。 轻飘飘一句话,却无异于惊雷在耳边炸响,白衣男子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 他从小养在璃王府,做了十几年璃王的替身,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与璃王几乎一模一样,即便是再熟悉的人,也从未发现他不是璃王本人,却没想到,今日第一次与这个女子接触,竟然就被她发现了。 之前她说的那句,‘云烨好像变了些’,其实说的是他吧…… 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思绪,‘简璃’却很快镇定下来,勾唇轻笑道:“为何如此说。” 苏千澈盯着他嘴角那朵柔美的笑,不得不说,带着面具的他,几乎与简璃一模一样,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如出一辙,乍一看去,完全就是简璃的翻版。 然而,一个人外表再像,眼神也无法伪装得完全一致,身上的气息,更不可能完全一样。 房门被推开,云烨端着茶具走了进来。 “若是真的璃王,我这样凑过来,他不会躲。”苏千澈又往前靠了靠,鼻尖都快要碰到男子的鼻梁。 看到两个快要贴在一起的人,云烨的手抖了抖,玉制的茶杯在陶瓷盘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不过就出去了一会儿,现在发生了什么? ‘简璃’有些无奈,别人摄于璃王的威名,不敢随意靠近,也不可能说出如此不正经的话,可眼前的女子,却是一个异类。 这么简单粗暴的验证方法,不得不说非常有效,而这个女人,他还真是碰不得。 所以,被第一眼就认出来,这绝对不能怪他。 不过,他还是再要挣扎一下。 “阿澈,你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我自然要避嫌。”‘简璃’轻道。 “是么。”苏千澈再次看他一眼,又坐了回去,云烨默默地把茶具放在二人面前,又分部给他们斟满茶,站到‘简璃’身后,悄咪咪地看了微眯着眸的女子一眼。 她好像看出来了?速度也太快了吧……还以为能瞒过几次呢。 “你此次前来,是为何事?”‘简璃’问道。 苏千澈挑眉:“你做得了主?” ‘简璃’嘴角一抽,虽然他不是本人,但好歹也是替身,在整个璃王府,除了璃王本人,就属他权力最大,她这话说得,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云烨在心里叹口气,苏小姐果然眼神毒辣,与璃王有九分相似的替身,她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自然。”‘简璃’道,他已经不知道要不要再挣扎一下,让眼前的女子觉得他是真身了。 苏千澈笑了笑,似带着邪气,‘简璃’的心一紧,正想说话,眼前却闪电般伸过来一只手,一阵清风吹过,脸庞上银质的面具被女子取了下来。 云烨瞳孔猛缩,怀疑是怀疑,只要她没有证据,替身就可以装下去,可若是捅破了这一层纸,很多东西就难以驾驭了。 他想要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女子左手抓着面具,盯着眼前的男子,笑得特别灿烂。 ‘简璃’下意识捂住脸,可刚才的一瞬间,他的真容还是被看到了。 唔,这相貌,以苏千澈挑剔的眼光,可以给他打八分,虽不算绝美,却也是清秀,无论如何,也归不到毁容的那一类。 不知简璃取下面具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脑海里一闪而过司影那张绝美的脸,苏千澈摇了摇脑袋。 “不是已经毁容了么,璃、王、殿、下?”苏千澈把面具放在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之前她也不过是怀疑,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地知道眼前之人绝非本人,啧,抓到了简璃的把柄,该如何利用呢? ‘简璃’觉得特别无奈,眼前的女子是璃王千丁玲万嘱咐要好好对待的人,所以对她,他几乎没有防备,现在竟然一个照面就被揭了面具,若是让璃王知晓,只怕是会被狠狠训斥一顿了。 “你这个替身,当得也太不称职了。”苏千澈半倚在桌上,懒懒说道。 ‘简璃’把面具拿起来,又戴了回去,闻言额角跳了跳,若非璃王的嘱咐,他怎会对她毫无防备? “苏小姐,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既然都已经被拆穿,他也不再装了,可以在人前做一回自己,感觉也挺好。 苏千澈手指敲了敲杯身,缓缓道:“璃王何时回来?” ‘简璃’和云烨对视一眼,云烨答道:“主子过几日便会回来,小姐若有要事,我们可以代为转告。” 云烨表面很平静,心里却已经翻了天,完了完了,替身被认出来了,主子的身份,会不会被怀疑?主子啊,您快点回来把!这个女人太妖孽,他招架不住! 苏千澈‘哦’一声,扫了一眼云烨,“那就等璃王回来再说吧。” 云烨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主子回来之后,我会告知主子你来过。” “嗯,我就先回去了。” 云烨连连点头,真怕她多待一刻,就要问出一些他难以开口的问题。 好在苏千澈似乎对璃王并不感兴趣,并没有问其他的问题,很快便离开了。 剩下二人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我还以为,她会问璃王为何要找替身。”‘简璃’心有余悸,刚才苏千澈揭开他面具的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假装璃王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对‘璃王’动手的人。 “我也以为。”这个问题若是问下去,牵扯的东西可就多了。 云烨的心落回原处的同时,又不得不为简璃点个蜡,之所以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问,分明是因为苏小姐对璃王无感啊! …… 苏千澈靠在马车上,脑海里闪过刚才看到的男子的脸。 虽然带上面具之后,那张脸几乎与简璃一模一样,可她却觉得,简璃取下面具之后,面容与那张脸绝对不一样。 为何简璃要找替身,是为了掩盖什么? 脑海里来回闪过司影的脸和简璃带着面具的脸,从一开始,她就有过怀疑,他们是否是一个人,然而怀疑终归是怀疑,没有真正看到简璃的真面目,或者他亲口承认时,她不会把两人混为一谈。 回到千府,苏千澈再次回到无所事事的状态。 与前世一样,年节在东刖也是全民欢庆的节日,因年节在前,大婚在后,千府众人不仅要准备苏千澈的婚事,更要准备年节所需物品,真真是忙得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除了还留在千府的一百余弑神卫,其他人都不知道苏千澈的打算,下人们都是忙碌却又兴奋,千府年味浓厚,在暗处观察监视的暗卫们把千府的情况告知皇上,皇上以为苏千澈已经妥协,放在千府的心思也少了一分,只吩咐暗卫继续观察。 大年三十会举办一场宫宴,所有皇族贵胄必须全部到场,年后苏千澈便十五及笄,元宵节后,便是太子大婚之日,眼看一天天逼近年关,简沐欢的心也越来越乱。 他不想把苏千澈卷进这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婚事中,更不能对不起苏煊铭。 苏千澈却不知道简沐欢心中的担忧,依旧如以往一样,在房间里休养生息。 简沐欢来到千府时,听到下人汇报苏千澈在养精蓄锐,为大婚调整状态时,整张脸都黑了。 说得那么好听,还不就是在睡懒觉吗?! 都到现在了,她怎么还睡得着? “苏小七!”简沐欢一脚踢开房门,看到床上被裹成一团的女子,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得扶着眉头快速转身,出去之前低吼了一声,“赶快起来!” 床上的被子动了动,半晌,又动了动,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出来,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雪白的脖颈。 女子缓缓睁眼,眸底似有些朦胧的水光,怔愣了片刻后,她幽幽坐起身。 “起来了吗?”外面传来简沐欢催促的声音。 苏千澈缓缓转头,透过房门看到外面站立的两道影子,一道在外面转来转去,是简沐欢,一道一动不动,比简沐欢高一些,不必说,肯定是苏煊铭。 “何事?”她懒洋洋地穿衣服,穿到一半时,想着为何青橘不在?哦,她现在在忙着准备过年呢。 听到她慵懒还拖着尾音的声音,简沐欢生无可恋往柱子上撞过去。 若是一个急性子,遇到苏千澈这样的性格,只怕是气都会气死好几次。 简沐欢没有撞到柱子上,一只手挡住了他的额头,男子的手就跟他人一样,冰凉冰凉的,简沐欢却觉得难言的温暖。 他满怀欣喜地转头看向身侧的苏煊铭,玄衣男子却快速收回手,转头,不看他。 简沐欢看着男子微粉的耳廓,心里都快要飘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便轻轻向前走了一步…… “若是没有攸关性命的大事……”身侧传来开门声,随后是幽冷幽冷的声音,简沐欢一个激灵,刚才那一点点贼胆立马被吓得躲进了角落里。 他快速转身,见是苏千澈,松了一口气,又忽然意识到,除了苏千澈,还能有谁敢对他说这么大胆的话? “你怎么走路没声的?”简沐欢嗔了她一眼。 苏千澈靠在门框上,弹了弹身前的小绒球,淡淡道:“是我走路没声,还是你色令智昏?” 苏煊铭耳朵上的薄红更深了。 简沐欢快速走到她面前,让她进屋。 要说和苏千澈比口才,他是比不过的,这个小姑娘,虽然说话不多,却是句句戳心窝子,明明已经是如此要好的酒友,却依旧毫不留情。 苏煊铭沉默地跟进来。 “小七,还有五日就是宫宴,宫宴之后,就再难脱身了。”简沐欢显得很焦急,眼底明媚的笑意也完全消失不见。 苏千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我会在之前离开,你只需安心参加宫宴就好。” 简沐欢道:“宫宴你也要去,虽然我们还未成亲,可父皇早已昭告天下,所以,你这个未来太子妃,皇上一定会让你去。” “宫宴上还有些什么人?” “皇上和后宫几位受宠的妃子,各王爷与王妃,本宫与五位皇子,以及各皇子妃。” “所有皇室成员,都要参加?”苏千澈问道,不知霓裳会不会作为怀王的王妃参加宫宴? 简沐欢点点头,又皱起眉:“宫宴之后,会祭祖,祭祖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不参加宫宴呢?” 简沐欢面色凝重地摇头:“父皇一定会让你参加的,在那之前,你半步也踏不出京都。” 苏千澈了然地点头,也就是说,在宫宴之前,她逃出京都的几率微乎其微,而祭祖之后,她就真正冠上了太子妃之名,效果也与大婚一样,就像前世领了结婚证,只是没有举办酒宴一样。 “祭祖之后离开呢?” “祭祖后,父皇会放下一半的戒心,行动也会方便许多。但是,那时候再离开,与大婚后离开几乎一样。” 苏千澈无奈扶额,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宫宴与祭祖之间,有多长时间?” “宫宴从酉时三刻开始,持续近两个时辰,子时前,便要祭祖,中间大概有半个时辰。”简沐欢说着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想宫宴之后,祭祖之前离开吧?” 苏千澈挑眉,“有何不可?” 简沐欢握拳轻敲了敲额头,“年关时节,宫宴之时,皇宫里守卫前所未有的森严,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把整个皇宫全部围起来,你怎么离开?” ------题外话------ 感谢书城小可爱们的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266 破罐破摔 苏千澈笑了笑,“正因为皇宫守卫森严,皇上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千府的那些人才更容易转移。” “但是,你准备怎么离开?”简沐欢的表情明显不赞同,父皇是因为看小七还算听话,所以对她并没有用强,可若小七在宫宴上逃走,只要没有成功,皇上必然龙颜大怒,小七以后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苏千澈摊了摊手,“其实也不是必须宫宴之后离开,不是还有五日么,着什么急。” 看她如此懒散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简沐欢简直快要吐血,他真想破罐子破摔,把苏千澈娶了,让苏煊铭陪嫁…… “除了离开,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简沐欢觉得还是要再拯救一下,顶风作案太过危险,他不能让苏千澈冒险。 苏千澈懒懒看他一眼:“你说呢?” 简沐欢恹恹的,若是真有办法,也不会拖到现在。 苏千澈想到普惠所说的那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真想现在就去把天音寺砸了。 “小七,你先别急着做决定,本宫去找璃王叔商议一番。”简沐欢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苏煊铭看着苏千澈,眸中的冰川融化了些许:“我会护你周全。” 苏千澈摆摆手,“你们走吧,我再睡会儿,没事别来骚扰我。” 刚出门的简沐欢踢到门槛,差点摔了一跤。 简直无药可救了。 十一回来之时,苏千澈没有睡觉,她只是爬到了那颗树叶快要掉光的枫树上,躺在上面透过红得发暗的枫叶看破碎的蓝天。 十一一眼便看到懒洋洋躺在一根树枝上的女子,她右臂枕在后脑勺,神色慵懒,衣摆垂了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晃荡。 他看到她本来面目的机会不多,每每看到,都觉得惊艳无比,特别是,她用慵懒的目光看他的时候,就像现在。很想,让时光就停在这一刻。 脚步不受控制,他走到枫树下,抬眸,看向头顶的雪白。 “小姐。”他伸出双手,神色平静地看她,漆黑的眸中却有一丝期待。 苏千澈侧过头,微扬着眉看他。 男子一身黑衣,身姿挺拔,伸出双手静静等待的姿态,让人很难拒绝。 苏千澈身体动了动,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却在念头刚起之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十一何时变得如此大胆了?是因为司影的离开? 女子纤长的眼界颤了颤,微倾下来的身体又侧了回去。 十一看到她坐回去的动作,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其他人呢?”苏千澈转过头,不去看黑衣男子那一双深邃如墨的眸。 “进城之前,遇到了禁卫军,拦下了四百人,仅有一百人回了千府。”十一垂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沉声说道。 苏千澈抬手摘了一片暗红色枫叶,淡淡道:“皇上果然防我防得很到位啊。” 多了一百人,就多了一百个筹码,而若是五百人全部回了千府,又是一股不可估摸的力量。 “司……”她刚开了个口,便突然闭了嘴,既然已经分开,她也不必在意司影的事。 十一微仰起头,看着垂在树枝下的白色裙摆,低声接道:“离云宫传回消息,司尊主回去处理离云宫之事了。” “此次地煞门之行,损失了多少人?” 十一脑海里出现前不久进入地煞门的画面,那一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因为司影以一己之力,抗下了地煞门长老和副门主的全部攻击,加之天璇的毒,他和弑神卫众人进入地煞门,如入无人之境,不时遇到一些有组织无组织的抵抗,都轻易被他们镇压。 也是那时,他清楚地意识到,即便他去了魔魂殿一趟,用了极端的方法提升实力,他与司影之间的差距,依旧如同天堑。 司影的实力,震慑了所有人,众弑神卫很快把他当成了第二崇拜的对象。 十一看着在各种攻击中,如天神般站立的白衣男子,四周围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吹得男子衣袍震荡,他神色淡漠地看着包围他的人,仿佛天神睥睨蝼蚁,嘴角一抹笑,颠倒苍生。 一阵无力感从十一心里涌出,他拿什么,去与司影争他的小姐? 他收回思绪,也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沉声道:“没有人员死亡,十数人受了轻伤,此刻正在医治。” 苏千澈微微挑眉,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随即又想到什么,挑起的眉放了下去。 “哦。”她沉默了片刻,手指转动着指尖的红叶,接着道:“方亿山呢?” “方亿山在我们刚进入地煞门之时,让各副门主与长老拦住我们,自己逃了。”十一道。 “逃了就逃了吧。”苏千澈把树叶轻轻一转,树叶便从指尖打了个旋,飘飘落向地面。 她手臂撑着树枝,动作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十一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只碰到飘飞而下的衣摆,从掌心划过,丝柔的触感,如同流水,从掌心缓缓溜走。 “去看看他们。”苏千澈慢条斯理地往外走,忙碌的丫鬟小厮看到她和身后的黑衣男子都停下来打招呼,随后又继续忙碌。 千府很大,后院住一百人绰绰有余,苏千澈来到暂时安置众弑神卫的地方,一眼便看到院中被众人围着的红发男孩。 十六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她,连忙站起身,小跑着过来,头顶上那一小撮呆毛随之一晃一晃,让苏千澈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手放开之后,呆毛又立了起来。 苏千澈又压了一下,然后放开,呆毛又坚持不懈地立起来。 “公子。”男孩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在清风镇时,他不仅没有帮到忙,还差点让苏千澈陷入危险境地,若不是十一及时赶到,不知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吼~”毛发银白的二哈也摇着尾巴走过来站在男孩身侧,低吼了一声便低下大脑袋,仿佛是在认错。 苏千澈没有提曾经的事,只是问了一句:“确定不去南绥?” 她过几日便要开始逃亡生活,怕是难以护他们周全。 男孩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淡色的大眼睛盯着她,眼里隐有泪意,似乎生怕她会丢下他一样。 苏千澈轻笑一声,再次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吼~”二哈不依地低叫着。 苏千澈好脾气地在它的大脑袋上也摸了一下,二哈闭上眼,在女子手心里蹭啊蹭,那皮毛滑溜溜的,摸上去舒服极了。 见这边的问题解决了,众弑神卫也跑了过来,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她:“主子,我们胜了。” “老大,我们赢了!” 胡三在映月山庄镇守,除了十一,带队的是陈默和袁宝,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到现在都还有些不相信他们竟然那么轻易就拿下了地煞门,简单得就像是在做梦。 苏千澈淡淡嗯一声,他们能没有损失地取得胜利,必然有多重因素,苏千澈能猜测到,司影肯定出了不少力。 虽然她的表情很淡,却也浇不灭众人的热情,那一场战斗真是打得酣畅淋漓,绝对碾压的情况,简直是太爽了! “司尊主真的是厉害,那么多攻击,他竟然一人就挡下了,而且还游刃有余,简直太厉害了!” “是啊,刚开始我还有些怕,地煞门精英不少,若是强攻,只怕是要损失不少人,没想到,司尊主一个人就挡住了绝大部分攻击,再除去其他的小喽啰简直太简单了。” “喂,这次的大功臣可还有我,你们怎么都不夸我一句?”房门被推开,天璇一脸不忿地看着外面议论纷纷的众人。 众人都翻了个白眼,他们可没有忘记,这个人是被主子抓回去的,他会出手,肯定是因为有把柄或者软肋在主子手里,又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们才不会感激他。 虽然他的毒确实是有效果啦,让对手几乎失去了招架之力,他们轻而易举就收割了对手的生命,也很少受伤,但是他们还是不会感激他。 天璇咬牙:“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 苏千澈越过众人走到天璇面前,挑了挑眉,淡淡扫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天璇再咬牙:“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还超额完成了任务,你该把解药给我了吧?” 苏千澈抬手把他拨开,进去看了看受伤的弑神卫,都是些轻伤,确实没有大碍,便又走了出来,对天璇道:“等我出了这京都,再把解药给你,免得你在背后下黑手,拖我后腿。” “你不是要出嫁了,嫁给太子啊,当太子妃啊,为何又要离开京都?你走得了么?”天璇轻呲一声。 苏千澈用眼尾睨他:“你最好祈祷我走得了。” 天璇暗自握拳,从她的小眼神里分明看出了威胁! 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威胁他! “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天璇双手叉腰,怒气冲冲。 “你对要杀你的人,讲信用么?”苏千澈看白痴一样看他。 “额……”天璇忽然不知该如何说了。 “什么,你竟然想杀老大?!”袁宝倏地蹦到天璇面前,瞪大了眼盯着他,磨刀霍霍,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刀。 其他人全部都围了过来,一时间天璇周围全是眼冒狼光恶狠狠盯着他的人,堵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苏千澈从人群中走出来,与十一和十六一同往外走。 身后传来天璇的尖叫声:“警告你们别过来,我身上有毒药,你们再过来,我就撒毒粉了!别过来啊,不然别怪我不客……啊,你怎么咬人啊,你属狗的吗?!” “老子咬的就是你!敢对老大下杀手,老大饶了你,老子们都饶不了你!” “快,大家一起上,按住他的脑袋和双手双脚,别让他动!” “啊哈哈,你们这群……王八蛋……给我住手……啊……住!手!啊!我要发飙了!” 转过一个弯,还能听到天璇的惨叫声,二哈甩了甩脑袋,耳朵耷拉下来,似乎听得有些烦了。 十六拍拍它的头,无声安慰。 回到小院,苏千澈问十一:“千府外的那些暗卫,你可感觉到了?” 十一点头。 “实力如何?” 十一面色严肃了些:“很强,而且人数不少。” 苏千澈手指绕着身前的白色小绒球打转,左手撑着头,眼眸慵懒半阖。 “小姐,有什么计划?”十一低声问。 “没有。”苏千澈很干脆地说道,身体半趴在桌上。 简璃并没有差人来叫她,不知是因为本人没有回来,还是不想与她过多接触,多生事端。 苏千澈懒散地想,现在在千府挖个地道,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十六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小脸上满是迷茫。 “小姐,你先离开,剩下的,让属下来处理。”十一道。 苏千澈懒懒看他一眼,道:“皇上盯我盯得那么紧,我前脚刚走,千府立马会陷入包围。” 千府里有青橘等人,还有弑神卫,她自然不会不管。 “公子……要离开?”十六愣愣地问。 “嗯。”苏千澈应一声,并没有多说,忽地觉得腿上一阵轻微的痒意,一低头,却看到一个银白色的大脑袋在她腿上蹭啊蹭,苏千澈抬腿把二哈踢开,它又锲而不舍地跑回来,继续蹭啊蹭。 苏千澈微挑起一边的眉,看着二哈微扬的头,冰蓝色的兽瞳里带着一丝委屈,她嘴唇勾了勾:“不会丢下你。” 二哈立马不蹭了,在她面前坐下,吐着舌头坐得很端正。 十六在二哈身边盘腿坐下,双手放在双腿上,眨巴着浅色的大眼睛,眼底依旧懵懵懂懂。 苏千澈看看吐舌头的二哈,又看看眼巴巴的十六,抬手扶额。 这画面太美,简直不忍直视。 “一起走。”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 一人一狼很高兴,立马起身,一前一后跑出去,在院子里高兴地转圈圈。 苏千澈轻叹一声,小十六还只是一个孩子,连玩伴都没有,和二哈在一起,也会开心许多。 267 春宵苦短 两日后,云烨来到千府,却在门口被人拦住。 “云侍卫,有什么话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你传进去。”一身穿紧身黑衣的男人挡住了云烨的去路。 云烨心里微紧,皇上的暗卫拦路,不让人进去,是要把苏小姐软禁起来? 他低声道:“主子请苏……太子妃前往璃王府一叙。” 黑衣男人闻言表情松动了一下,却并未松口:“皇上吩咐,宫宴之前,太子妃不能出府,还请云侍卫回复璃王殿下,太子妃不便前去。” 云烨点点头,道:“代我向太子妃问好。” 云烨走后,黑衣男人思索了片刻,还是进了府里。 若是换了别人,他没必要传话,可璃王殿下亲自相请,他却不敢怠慢。 苏千澈轻闭着眼,从眼缝中看着院子里打闹的一人一狼,慵懒恣意,似乎一点也不为几日后的事担忧。 十一站在她身后,低垂着眸看着女子乌黑的发丝。 “老大,老大,我们被软禁了!”袁宝冲进院子,大声叫道。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十一微微皱眉,低喝一声:“小点声。” 十六和二哈闻言也不打闹了,走到苏千澈身边静静站着。 “我着急啊!”虽然这么说着,袁宝还是下意识放低了声音,他道:“老大,刚才一个人进来传话,说是璃王殿下身边的云侍卫前来问好,我问他云侍卫呢,他说云侍卫回去了!老大你说,云侍卫怎么可能就问个好就回去了?肯定是被他们拦住了不让进来!” “传话之人还说了什么?”苏千澈神色淡淡。 “没了。”袁宝摇摇头,随后又着急道:“老大,他们不仅不让我们出去,甚至还不让人进来,这也太过分了吧!” 苏千澈倒是觉得这很符合皇上的行为,宫宴将近,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数简麟天都会尽量避免,又怎么会轻易让人进府里来? “既是年关,就别想那么多,好好地过个年吧。”苏千澈懒懒说道。 年节马上就到,整个京都都热闹了起来,苏千澈却觉得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袁宝还想说什么,却被十一一个眼神冻住,悻悻地离开了。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既然云烨前来,说明璃王已经回来,此次来千府怕是邀她过去。 不过现在皇上防备得太紧,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她想要传消息都困难。 罢了,见机行事吧。 入夜,苏千澈躺在床上。 一阵清风吹过,淡淡清甜的魅香传入鼻端。 床头暗了下来,有人站在床边,低头凝视着她。 苏千澈睁开眼,借着朦胧的光,看到血衣男子眉目如画,黑夜在他的轮廓上打下浓重的阴影。 “怎么不继续睡?”皇甫溟在床头坐下,背倚在床沿,双腿搭在床边随意交叠,侧眸看她,笑得邪肆。 苏千澈睨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往里挪了挪,淡淡说道:“你来干什么?” 皇甫溟不答,却倾下身,手臂支在床侧,左耳的血红色耳钉在暗夜中折射出闪亮的光芒。 “小东西,你这是在邀请爷?”他指了指外面的空位,那是苏千澈刚才移动时空出来的。 苏千澈:……她只是想离他远一些。 虽然这个举动有些让人误会,但她也没有傻到再挪回去,只淡淡扫他一眼,眸光清冷。 皇甫溟想要上床的动作在她这一眼下止住,赤红色双眸凝视着她,轻声问:“小东西,你就不好奇,爷从清风镇离开之后,做了什么?” 男子精致如画的脸庞近在咫尺,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颊,有些痒痒的,床上狭小的空间里,被他身上的味道全数占据。 苏千澈眯了眯眼,坐起身背靠在床后的墙上,慵懒懒地说道:“不好奇。” “小东西,你可真绝情。”皇甫溟侧卧榻上,一双勾人的狐狸眸微微挑起,眼角浅浅勾起的弧度,即便是在暗夜中,也是一番勾人的风情,“爷为你绝了七星楼后患,你却如此对待爷,心好痛。” 苏千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动作吸引。 即便是大冷的天,皇甫溟也只穿了一件略厚的外袍,胸口敞开一大片,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捂着心口处,那朵艳丽的罂粟从指缝间开出,雪的白,血的红,交织成一幅诱人的画。 苏千澈收回目光,盯着黑暗中的某处,“你确定,那些杀手出动,不是因为你,因为千殇?” 哪有那么巧的事,千殇警告她离开皇甫溟之后,七星楼杀手就接到了任务? 皇甫溟目光闪了闪,他缓缓坐起身,低声问:“那你会不会因为他,离开爷?” 苏千澈嘴角微抽,很不客气地说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存在离开不离开的问题吗?” 皇甫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语病,他低笑一声,笑声磁性低沉,像是带着钩子,激得苏千澈身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有什么事赶快说。”苏千澈有些不耐。 她一直都知道皇甫溟的魅力,即便没有刻意诱惑,与他同处一室太久,也会不由自主被他吸引,更别说两人现在距离如此之近,还是在如此暧昧的地方。 皇甫溟似是看出了她的小心虚,狭长的眸微微眯起,“怎么,怕与爷一起呆得太久,会忍不住吃了爷?”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宽大的外袍散开了些,露出左侧被罂粟花瓣掩盖的粉嫩小点。 苏千澈一不小心扫到,下意识停顿了一下,才缓缓收回目光。 “皇上的暗卫包围了千府,你是悄悄潜进来的吧?我若是喊一声……” 皇甫溟轻叹一声:“小东西,你怎么就那么不解风情?”他修长的手指搁在腰间,似乎想要解开腰带。 苏千澈嘴角直抽抽,唰地拔出匕首,锋利的尖端指着面前的男人,冷声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小东西不是喜欢看么?那一晚……” 故意拉长的尾音,意有所指。 苏千澈满头黑线,她现在不想看了不行吗? “你会刺过来吗?”皇甫溟舔了舔唇角,半眯起眸看她,“爷很期待,与小东西‘浴血奋战’。” 苏千澈忽然想到皇甫溟曾经的所作所为,暗骂一声变态,默默收回匕首。 这个变态,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你把十一怎么了?”十一一直守在外面,皇甫溟进来他不可能没有发现。 “没怎么啊,他很好心地让我进来了。”皇甫溟笑眯眯地说道。 苏千澈眉头微皱,直觉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十一与你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皇甫溟抓起女子一缕发丝,放在鼻尖轻嗅:“春宵苦短,你确定要谈论这些?” 苏千澈勾唇,笑得很明媚:“那你倒是说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皇甫溟见她要生气了,便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带你离开了。” “太子妃可是人人艳羡,求而不得的,我为何要离开?” 皇甫溟脱了长靴,坐到床边,身体倚在床头,狭长的眸微微一挑,“你觉得,简璃会让你成为太子妃?”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与璃王有何关系?” 皇甫溟轻咦一声,似有些惊奇,“他还没有告诉你?” “告诉什么?”苏千澈挑眉。 “哈哈,小东西,你跟爷走吧,三日之后的宫宴,可不太平,若是不小心伤到你,爷会心疼。”皇甫溟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覆在女子放在被子外的手背上。 苏千澈把手抽出来,再次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是江湖中人,要淌这趟浑水?” “何谓浑水?你是爷的小东西,爷自然要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皇甫溟摸了个空,却没有气馁,再次撩起一缕发丝,在指尖缓缓转动。 “你能把千府的人都带走?” 皇甫溟的动作顿了一下,道:“自然不能。”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若是只我一人,我还会留到现在?” 她想尽量避免与简麟天产生冲突,可现在,看起来是不行了。 “一群下人而已。”皇甫溟道。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皇甫溟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竟很干脆地离开了。 苏千澈惊异了片刻,又很快再次睡去。 第二日,苏千澈才知道,为何皇甫溟会那么干脆地离开。 那人站在陈默身后,长相清俊,并不惹眼,却是邪气十足,身上带着熟悉的淡淡甜香,还有那赤红色的眸,微微转动间波光潋滟,勾魂摄魄。 除了皇甫溟,还有谁? 看到苏千澈的那一刻,皇甫溟便给她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苏千澈额角一跳,这个大魔头易容成小士兵混在弑神卫里,想要干什么? “当然是保护小东西了。”皇甫溟低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千澈的耳朵痒了痒。 苏千澈指着皇甫溟问:“他是谁?” 陈默道:“他叫王卫,是属下手下的一个小兵,说是仰慕主子,非要跟来。” “是么。”苏千澈轻笑道。 “属下倾慕主子,想要贴身守护,与主子,日、夜、不离。”皇甫溟笑着道。 十一面色阴沉,黑眸中弥漫出一丝杀意,却又很快归于沉寂。 陈默一抬手,想要拍‘王卫’的脑袋,却在触到他的目光时,生生收了回去,只憋出一句:“别胡说八道。” 这小子怎么那么凶了?平时都是沉默寡言很少说话的啊。 苏千澈眼睫微抬,缓缓道:“贴身侍卫,有十一一人,足矣。” 皇甫溟眼底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了开去,他并未答话,却邪气凛然地看了十一一眼。 十一目光冷冽地回望他。 两人的目光交锋,苏千澈并未在意,她问陈默:“是否准备好了?” 陈默点头道:“主子,已经通知下去,时辰一到,立即行动。”随后他又一脸焦急:“可是主子,这样做,太过冒险了。” 宫宴主子只带十一统领一人参加,怎能从层层禁卫军中逃出来? 苏千澈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即便失败又如何,太子妃之位,倒也不错。” 陈默无言,若真是不错的话,为何还要冒险在宫宴之后离开? “宫宴时,请主子带属下一同前往。”皇甫溟低笑道。 “你胡说什么,别添乱!”陈默瞪一眼身侧的小士兵,很是奇怪这人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胆了。 皇甫溟没有理会他,只看着苏千澈,勾唇轻笑,一张不算特别出众的脸竟也添了三分颜色。 “主子?”他声音压低,眼角带着勾魂的笑意。 “嗯。”苏千澈答道,摆手让陈默下去。 即便她不同意,皇甫溟也会想办法随她前去,还不如直接答应了带着他,况且,把他单独放在千府她也不放心,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变态,还是放在身边看着比较好。 皇甫溟眼底笑意更甚,他走到苏千澈身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道:“主、子,晚上是否需要暖床?” 苏千澈抬眸看他:“王卫在哪里?” 他假扮成王卫,真正的王卫不会被他…… “小东西,想什么呢,爷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吗?” 苏千澈:你太是了好么。 “他啊,这几日太过忙碌现在在休息,小东西不必担心。”皇甫溟在女子耳边轻吹一口气。 十一紧紧抓着手中佩剑,眸光沉冷,似恨不得一剑宰了他。 苏千澈抬手把人推开,淡淡说道:“宫宴上,尽量不要伤人,只要能离开就好。” 皇甫溟出手不知轻重,若是不小心弄死了哪个皇亲国戚,那梁子就结大了。 “是。”十一应道。 皇甫溟在苏千澈身边坐下,侧身看着她完美的侧颜:“小东西,要让爷不伤人性命,可有些困难,不如,你给爷一些好处?” 苏千澈转头,手指挑起男子光滑的下颚,慵懒的眸看进他赤色的眸底:“你把千殇交出来,我就给你一些好处,如何?” 皇甫溟赤眸微眯,长臂一伸,把女子揽在怀里,血色的薄唇凑了过去,几乎贴在女子白皙的脸颊:“小东西,你打算给爷什么好处?” 268 只想要你 一道寒光闪过,锋锐的长剑放在了皇甫溟颈侧,十一看着他,目光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皇甫溟对脖子上的长剑恍若未觉,低头看一眼胸口上的匕首,“小东西,你怎么总是这么粗暴?” “千殇在你手上。”刚才不过是试探,没想到他竟变相承认了。 皇甫溟手臂收紧,脑袋埋在女子纤细的脖颈,轻嗅了一下,缓缓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不过,你若是想要,爷可以给你。” 男子微凉的薄唇就贴在苏千澈敏感的颈侧,每说一个字,唇瓣便似有若无地轻触到皮肤上,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 苏千澈身体微颤,握着匕首的手指缓缓收紧。 “想要吗?”男子性感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嘶哑,抚在苏千澈耳旁,像是轻柔的羽毛拂过全身,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苏千澈绷直了身体,低声问他:“你,不痛?” “小东西,你真会破坏气氛。”皇甫溟抬手,摸了摸颈侧,一手的血。 “放开小姐。”十一站在皇甫溟身后,长剑横在皇甫溟颈侧,剑尖上还沾着血。 皇甫溟赤眸眯起,眸底折射着危险的红芒。 “你别忘了,你这一身本事,是如何得来的。” 十一薄唇紧抿,不说话,态度却极为坚定。 苏千澈无视两人之间的交锋,站起身,拿了一条绷带,给皇甫溟上药之后包扎。 皇甫溟抓着苏千澈的衣袖,抬头仰望着她,低声道:“好痛。” 苏千澈:!妖孽竟然也会卖萌! 手上动作却不由自主放轻了些。 十一狠狠地抓着剑柄,差点手一抖,再次给他一剑。 “小东西,爷受伤了,今晚需要人照顾。”皇甫溟眨了眨眼。 “我去叫陈默来照顾你。” 皇甫溟惨叫一声:“小东西,你太狠心了!” 苏千澈没有理会他,包扎好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宫里侍卫进不去,你们……” 她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这身量,这容貌,若是打扮成丫环…… 似是知道她心中想法,十一整张脸都黑了。 “不行。”十一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就是扮成丫环么,小菜一碟。”皇甫溟斜倚在桌上,风情万种地笑了:“你若不去,那小东西就属于爷一人了。” 十一无言,上下扫他一眼,这人长得如此妖孽,扮成女人只怕别人也认不出来。 苏千澈看出了十一的为难,很是体谅他:“既然如此,那就让……” “小姐,我去。”十一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苏千澈轻笑,忽然很期待二人的女装打扮。 …… 大年三十,举国欢庆,整个京都张灯结彩,气氛异常热烈,千府上下,除了弑神卫知道苏千澈的计划,其余人皆不知晓,整个千府中,所有的丫环小厮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 十一的脸色很难看,难看得没话说。 他穿了一身浅蓝色宫裙,却因为身材太好,把裙子崩得有些紧,身上紧致流畅的线条一览无遗。 若是他穿的是一件紧身男装,显现出了这种好身材,只怕是会让不少女人流鼻血,可他穿得是女装,却显得滑稽无比。 苏千澈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十一默默咽了一口血,沉声道:“属下会混进宫里去。” 说罢便一刻不停留地折返回去。 好在只有小姐一人看到他穿这一身,否则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了。 苏千澈正暗自好笑,忽地眼底出现一抹亮色。 皇甫溟穿着一身浅红色宫裙,粉嫩的颜色,衬得皮肤娇嫩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风,本就精美的容颜略施粉黛,眼尾微挑,景象万千。 惊艳。 除了惊艳,苏千澈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眼前男扮女装的皇甫溟。 分明没有丝毫女气的皇甫溟,在穿上女装之后,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小东西,看呆了?”皇甫溟眼尾斜勾,本就勾人的狐狸眸此刻更显魅色。 苏千澈伸出手,指尖挑起他的下颚,毫不保留地夸赞道:“真美。”手指向下,在他微突的胸前戳了戳,“只可惜,你是个男人。” 手下触感软软的,苏千澈好奇地眨眨眼:“这是什么?” 皇甫溟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心按在胸口,右臂揽起她柔韧的腰身,把人拉到近前,低声道:“想知道?亲手摸一下就可。” 说罢,他不等苏千澈反应,抓着女子纤细的手,从侧面放进胸口。 触手柔滑,是凝脂般的肌肤,掌下一颗柔嫩的小果,刺得苏千澈耳根发烫。 “你……” “你不是想摸吗?”皇甫溟声音暗哑,低沉地喘息着,修长的手按住女子的柔荑不松开。 这只白嫩的小手,就这么覆在他胸口,简直比捅他一刀还刺激。 “我是想摸,你的假胸。”而不是真胸。 虽然触感很好,苏千澈还是毫不留恋地想要撤回。 男子的大掌却像是铁箍一样,苏千澈的手丝毫动弹不得。 “假胸在衣服里。小东西,若不想爷做出出格的事,就最好别动。”他低下头,脑袋埋在女子颈侧低声喘息,鼻息灼热烫人,右臂收紧,仿佛要把她的身体揉进骨血里。 苏千澈明显感觉到男子身体炽热的温度,烫得她全身都灼烧起来。 她微微皱眉,正要推开他,却听到男子在耳边轻声低喃:“就抱一会儿,别推开我。” 苏千澈动作僵了一下,感觉手下皮肤如铁般炽热。 随后,苏千澈默默黑线了。 这家伙,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发情?难道,他对女装有什么特殊癖好? 似是感受到她的想法,皇甫溟声音嘶哑地在她耳边低声道:“小东西,爷已经快三个月没做了。” 苏千澈额头黑线更重,“那还真是很久了。” 本公子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做过。 “不如……”男子磁性低哑的声音里充满诱惑。 “呵呵。”苏千澈一把推开他,自己喝了一杯茶,把身体里的火浇灭。 “为何?”皇甫溟垂眸看她,眸光前所未有的专注,“你分明也想。” 苏千澈抓了抓头发,她能说什么?和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讨论这个问题,分明就是自讨苦吃。 “我记得,之前已经说过了,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苏千澈理了理被弄得有些皱的衣服,淡淡说道:“整理一下,差不多该出发了。” 皇甫溟深深看她一眼,随意拍了拍身上,便道:“走吧。” 十一换回了黑色的侍卫装,在马车上等着二人,因为皇甫溟是‘丫环’,便心安理得地与苏千澈坐在了马车里,收获了十一冷眼数枚,他却老神在在,恍若未觉。 马车里的空间很狭小,虽然刚被拒绝,皇甫溟却是面不改色,坐在苏千澈身侧,几乎与她贴在一起。 苏千澈扫他一眼:“你脑袋里除了那些东西,还有什么?” 为何这家伙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想的那些事? 不对,这家伙与谁在一起都想的那些事…… 皇甫溟笑得邪肆:“小东西,爷现在可没想那些,莫非,你想了?” 苏千澈翻个白眼,不打算再与他说话。 “小东西,为何不给爷一次机会?”他微倾身,赤眸凝视她:“你与司影闹翻了是不是?” 苏千澈无声看他一眼,这种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爷怎么会知道?”皇甫溟撩起她的发丝,邪魅地勾唇,“爷想知道的事,还没有不知道的。” 苏千澈不语。 “既然他放弃了你,你现在无主,爷就不客气了。” “你想做什么?”苏千澈往旁边挪了挪,这人就算打扮成女人,依旧是人形的荷尔蒙。 “当然是……把你定下来咯。”皇甫溟轻道。 苏千澈一把推开他的脸,轻笑道:“本公子对你没兴趣。” 皇甫溟抓住她的手,在掌心轻吻:“有没有兴趣,没有做过,怎么知道?” “皇甫溟。”苏千澈冷冷看他。 “嗯?”皇甫溟抬头,修长的脖颈拉出性感的弧度。 “你该去找个女人解决了。”三个月没做过,只怕是快要憋坏了。 三个月?苏千澈忽然意识到,那不是皇甫溟帮她转移销魂杀药效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那一次,让皇甫溟有了阴影,所以才不做了? 苏千澈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像皇甫溟这样的人,要让他不做那种事,只怕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皇甫溟眯起眸,“爷只想要你。” 苏千澈没有听到,心里还在想着去哪里能找到极品女人,让皇甫溟走出阴影,走回星光大道。 这一想,苏千澈再次感觉到,自己几乎不出门带来的劣势,她根本就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啊! 于是,她不说话了,正襟危坐。 皇甫溟看她一脸严肃,知道自己又被拒绝了,心里的忧桑漫过天际,把他整个淹没。 皇甫溟脸皮再厚,在连续两次被拒绝之后,也不说话了,一路无话,空气沉静,只有马车车轮轧过青石板时发出的轻响。 马车行到第一道宫门时被拦了下来,苏千澈二人下了车,十一对苏千澈点了点头,驾着马车去到一旁。 皇甫溟身量很高,苏千澈踩着跟不低的长靴,皇甫溟也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一个丫环竟然比主子高这么多,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好在他的容貌够出色,宫里的侍卫们第一眼都被他的容貌吸引,倒也忽视了他的身高。 第三道宫门前,皇甫溟被拦了下来。 苏千澈微怔,便听到侍卫的解释:“宫宴上不能带丫环侍卫,你的这个丫环不能进去。” 苏千澈点点头,正要说话,便被皇甫溟拉到了一旁隐秘处。 “你先自己进去,我会想办法。”他低声道。 苏千澈亦轻声道:“你要扮成太监?” “太监?!”皇甫溟提高了音量,苏千澈下意识捂住他的嘴隐晦地四处看了看,却见没有人看这边,才知道皇甫溟已经设下了隔音结界。 皇甫溟抓着她的手,伸出粉色的舌头在指尖舔了舔,“你觉得,爷会扮太监?” 微微麻痒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苏千澈倏地缩回手,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要扮什么。” “爷自然是宁愿当丫环,也不愿做太监。”他低笑一声,又把人带了回去,对那守卫笑道:“太子妃就交给各位哥哥了,你们要好好替我照看她哦。” 宫门口两个守卫被他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一个劲点头。 苏千澈简直不忍直视,不再看他,径直走了进去。 一个守卫带着她来到大殿外,便恭敬地退下了。 宫宴上只有皇亲国戚,人数不多,却是各个尊贵无比,时辰已经不算早,简沐欢正站在殿门外,似在等人。 看到苏千澈前来,他向前走了一步,高兴地打招呼:“小七,你来了。” 苏千澈上了台阶,走到他面前,看他笑得灿烂,便问:“何事如此高兴?” 简沐欢四处看了看,弯身在她耳边轻道:“璃王叔说,他会解决,让我们不必担心。” 苏千澈微挑起眉,不久前简沐欢还如此焦急,现在却笑得轻松,就因为简璃的一句话? 简沐欢对简璃是有多信任? “你确定?” “当然,璃王叔一向不说大话。”简沐欢笑道,“他说能解决,就是能解决。” 苏千澈却没有他这么乐观,心里总有些不安,感觉像是会有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 “别担心了,我们进去吧。”简沐欢虚搂着她的肩,两人一起进了大殿。 大殿两侧设了十来个席位,其上摆放了一套酒具,已经有七个席位上坐了人,苏千澈却只认识其中两人。 简泽彦坐在左侧第三个席位上,他的身旁坐着一位秀丽的女子,应该是二皇子妃,见简沐欢与苏千澈二人进来,简泽彦抬起头,过分狭长的眸微微眯起,似笑了笑,带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苏千澈眸中平淡无波,简泽彦别有意味的笑容,让她觉得有些刺眼,她转过头,看一眼简泽彦对面的衣男子。 简泽轩身旁没有女子相伴,他一人安静坐着,端着酒杯静静喝酒。 269 诱人的沟 简沐欢拉着她在左侧位置上坐下,苏千澈微侧过头,再次看向侧对面的简泽轩。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简泽轩抬起头来,微抿的唇角放松,轻勾了勾,沉静的脸上顿时带上了温暖的笑。 苏千澈也笑,他还是那个小六,即便外貌变了,温暖的笑容还是不会变。 她倒了一杯酒,两人无声凌空举杯之后,一起喝尽了杯中酒。 察觉到对方的动作,两人相视而笑。 “小七,你在偷偷与五弟喝酒?”简沐欢轻声笑道,他也斟了一杯,酒杯向简泽轩举起。 简泽轩嘴角笑意滞了滞,手指缓缓握紧。 苏千澈一瞬间就发现了简泽轩的表情变化,她心里一紧,无形的危机感再次遍布全身。 她突然想起来,不久之前简泽轩所说的话,心里顿时乱成了一团麻。 她应该告诉他,她已经有了离开的计划,他不需要再去冒险。 “皇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当着太子大哥的面,和五弟眉来眼去?”简泽彦侧头看着苏千澈,笑得不怀好意。 简泽彦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大殿里本就安静,他的话在殿中突然响起,引得几个席位上的人都转头看向苏千澈,又看看简泽轩,嘴角都带了些高深莫测的笑。 谁不知道这两位曾经有一段过往?当时怀王还因为现在的太子妃,也就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当众顶撞了皇上,怀王一向成熟稳重,那还是第一次做出顶撞皇上的事,可想而知对太子妃的执念有多深。 虽然不知为何后来二人解除了婚约,更不知为何皇上非要让这位一直话题不减的女子当太子妃,可看这场景,两人分明就是旧情未了,连太子在场时,两人都眉来眼去,那太子不在场的时候,他们二人可不是要……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皇家的脸面都被他们丢尽了,也不知道皇上这么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简泽轩面色沉了下来,他看一眼简泽彦,眼底暗含警告。 “五弟,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二哥说错了?”简泽彦略显惊讶地说道:“当时你和皇嫂的事,可是在整个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即使到现在,都还有人猜测……” 他顿了顿,没有说完,剩下的话却引人遐思。 猜测什么,猜测两人还有旧情? 简沐欢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简泽彦如此口无遮拦,分明就是找茬。 “二弟,本宫还活着。”他灿烂地笑着,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 这话说得太不留情,几个看热闹的皇子王爷都不由正了正身体,太子脾气温和,没想到竟也会如此坚决地维护这个女人。 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苏千澈转过头,淡淡看了简泽彦一眼:“二弟,你如此主动搭讪,难道是对本宫抱有不正当的想法?”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震惊,这……这话简直比简泽彦的话还要直接啊! 简泽彦说两人主动交流是余情未了,那他主动搭讪,可不就是对太子妃目的不纯么。 啧啧,这太子妃看似懒散好欺负,没想到也是杀人不见血的主,想要从她身上讨到好处,怕是有些难了。 简泽彦脸上的笑有些难以保持,遇到个脸皮这么厚的女人,算他倒霉。 “哈哈,皇嫂说笑了,皇弟我口无遮拦,还请太子大哥和皇嫂见谅。”简泽彦看似服软道,随后他话锋一转,“当时在璃王叔的接风宴上,五弟那么坚定地与璃王叔抢人,我还以为五弟对皇嫂情根深种,现在看来,倒是我误会了。” 简泽轩眉头紧皱,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白。 苏千澈微眯起眸,正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一阵骚动。 大殿里众人都不由往外看去,然后在同一时刻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屏住呼吸,殿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璃王来了。 他一身白衣,银色面具下的浅金色瞳眸散发着无机质冷芒,清冷得没有丝毫人类感情。 薄唇浅粉色,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似淡漠,似柔和,上身挺拔,即便坐在轮椅中,也不掩一身风华。 苏千澈转过头,便撞进那双华丽的眸中,像是日光照耀的湖面,粼粼波光。 简璃唇角微微勾起,优雅的弧度,像是美轮美奂的梦。 苏千澈心里微跳,一眼便认出,这是璃王本尊。 他也看着她,眸光似波动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沉寂。 苏千澈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简泽轩,见他正看着白衣男子,眸中闪动着她看不清的思绪。 简璃是唯一可以带侍卫的人,云焕跟在他身后,推着轮椅走进来,包括简沐欢在内,殿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地行礼。 轮椅在简泽彦面前停了下来,简璃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简泽彦身后顿时起了一层薄汗,笑得有些牵强。 简璃却什么都没有说,只停顿了片刻继续向前,在简沐欢身侧的座位停下。 简璃的位置一直在简沐欢之上,即便是宫宴,也不例外,却没有人对此有任何质疑。 除了一开始璃王进殿时的凝重,殿内的气氛比刚才变得更加诡异了些,毕竟简泽彦刚才所说,也牵涉到璃王,此刻四个当事人都在场,其他人心里的八卦因子全都活跃起来。 但是却没有人敢在璃王面前继续这个话题,至少,没有人敢做那个出头鸟,即便其他人都身为皇子王爷,但是王爷与王爷之间,差距也是巨大的,他们在璃王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简泽彦当然也不想多生事端,刚才简璃刻意看他的那一眼,分明暗含警告。 于是刚才让众人心思活络的话题就这么夭折了。 大殿中再次安静了下来,简沐欢这才给苏千澈一一介绍殿中的人。 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都在左侧,对面另两个席位上是端王秦王与他们的王妃,还有两个位置空着,是给后宫妃嫔留下的位置。 苏千澈只是一扫而过,对他们没甚感觉,眼角余光却停留在简泽轩身上,看他低垂着眸喝酒,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多时,三位宫妃入席,苏千澈还是只认识其中一人,怀王的母妃容妃,再之后,皇上携皇后同时进殿,众人起身行礼,皇上看上去挺高兴,面上带着笑,威严的龙目也装着笑意。 或许简麟天只是把这当成是家宴,也或许是在刻意回避什么,他并未多说话,直接命人上菜。 外面的公公高喝一声:“传膳!” 便有两列宫女和太监端着精美的膳食依次从门口鱼贯而入,苏千澈手指拨弄着披风上的白色小绒球,右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 一道清甜的香气盖过食物的香气传入鼻端,苏千澈抬头,看到眼前风景,差点忍不住喷了。 粉红色宫裙勾勒出苗条的身段,腰肢纤细,脸颊白皙莹透,一头青丝梳成双丫髻,发丝乌黑的色泽,更衬得脸庞精致如画。 除了身量高一些,肩膀略宽一些,胸前稍稍平了些,换了装扮和发型的皇甫溟,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突兀之处。 他正弯腰把碟子放在桌上,苏千澈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条似有若无的沟。 低胸的裙装,上方锁骨精美的线条露出些许,往下,是凝脂白玉的肌肤,胸前微微突起,线条流畅弧度诱人。 苏千澈很是好奇,这条沟是怎么弄出来的…… 皇甫溟抬眸,微微上挑的眉眼轻轻一勾,百般魅惑。 苏千澈看一眼那条形状优美的沟,微扬起头,张嘴无声地问:“你不怕被发现?” 所有的宫女高矮几乎一致,即便因为她们穿的鞋子加了底,皇甫溟的净身高比她们也高不了多少,可皇上又不是瞎子,自然能一眼看出来。 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皇甫溟没有回答,宫女上菜之后不能停留,他便施施然与其他宫女一起,走到对面容妃的席位后,静静站立,随时等候差遣。 更为奇怪的是,皇上竟然没有对皇甫溟的存在产生质疑,仿佛这个奇怪的宫女本就该存在。 苏千澈微微皱眉,感觉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皇上想要拉拢皇甫溟,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心念一动,既然皇甫溟能混进宫女队伍,那十一呢? 眸光扫过另一列太监队伍,苏千澈果然发现了一个轮廓与其他人不同的‘太监’,而这个‘太监’,站在简泽彦身后,也在同一时刻看向了她。 一双眸乌黑,身材精壮,浑身上下都充盈着荷尔蒙气息,但是因为气息收敛,若不是仔细观察,倒是轻易不会让人发现。 对比下来,皇甫溟装扮的宫女就太过显眼了。 “多亏了九弟和众将士们,还有在座各位的尽职尽责,使得这一年来,东刖国内太平安定,宵小之辈也不敢来犯。”简麟天起身,举起了酒杯,“今日,朕在此敬各位一杯,东刖的未来,还需众位尽心尽力。” 下方众人快速站起身来,客套了一番,与简麟天一同喝了酒。 苏千澈只是抿了一口,待得简麟天坐下之后,才与其他人一起坐了下来。 虽然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封建帝王,可苏千澈却明显觉得,简麟天与史书中描写的那些皇上有些不同,他没什么架子,还会给臣子敬酒,也不荒淫,后宫没有多少妃子。 更重要的是,他竟是一个不想当皇上的皇上,这简直不可思议,身居高位的人,谁不想坐得久一些?可简麟天却把皇位当成了烫手山芋,想要扔给简沐欢。 奈何简沐欢也与简麟天一个性子,视皇位如虎,他们身在皇家,真是委屈了。 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后,简麟天就有些不耐了,直接道:“都是一家人,朕就不多说了,用膳吧。” 皇上的性子,众王爷皇子大多是了解的,此刻也不再拘泥,气氛变得活络起来。 因为席位之间距离并不远,距离较近的两桌,不管是交好或是关系不好的,此刻都是笑意盈盈,纷纷敬酒畅谈。 简沐欢在与简璃说话,简泽彦见状,便端了一杯酒,侧身看着苏千澈道:“皇嫂,刚才我口无遮拦,还请皇嫂见谅。”他的脸上带着笑,见苏千澈无动于衷,便又压低了声音道:“毕竟,原本是弟媳,却突然变成了皇嫂,弟弟我一时难以接受,皇嫂应该可以理解对吧?” 苏千澈转眸,淡淡道:“你若是有意见,可以去问皇上,一直在背后嚼舌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长舌妇呢。” 这个二皇子,怎么就那么喜欢作死? 简泽彦的脸色变了变,又听到女子清冷带笑的声音:“对了,二皇子,手还痛吗?害你的凶手找到了没?” 此话一出,简泽彦脸色更加难看,本来早已经痊愈的伤,却像是被人把疤痕揭开,再在上面撒上一层盐,断指处一阵刺痛。 苏千澈轻笑一声,看来这还真是简泽彦心中不可言说的痛啊,被人生生断了手指,竟然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这让身为二皇子的他,怎能不感到憋屈愤怒? “你以为你真的能当上太子妃?”简泽彦黑沉着脸盯着苏千澈,咬着牙说道:“别做梦了,一个没有清白的女人,还想当太子妃,简直痴心妄想!” “二弟,你是不是生错性别了?”苏千澈微微勾唇,“嘴这么碎,街上的长舌妇都不及你。” 简泽彦紧紧握着酒杯,脸色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你嚣张的日子不会太久了,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有人知道?你看到了吗,那边的皇甫殿主,你可知道他今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千澈轻呵一声,看傻子一样看他。 简泽彦却笑了起来,分明与简泽轩有三分相像的脸,笑起来却是阴险无比:“因为,今晚会有一场好戏,需要他在场作证,你知道是什么好戏吗?” 苏千澈微微皱眉,简泽彦狭长的眸一眯,眼底折射出阴冷的光,“自然是关于你清白的好戏。” 270 宫宴刺杀 一阵轻风吹过,殿中的烛火晃了晃,蜡烛燃烧间,发出轻微的爆鸣声。 简泽彦的声音压得很低,殿中气氛又热烈,盖住了他的话,除了近处的苏千澈,没有其他人听到。 苏千澈心底微微一震,借着喝酒的动作,眼角余光看向对面的皇甫溟。 他没有看她,与其他宫女一样,微垂着眉眼,很是低调的样子。 “不过是为了让苏柳烟当上本皇子的侧妃,你的好母亲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简泽彦端着酒杯得意地晃起来,“若是早知道你那么轻易就会被药放倒,本皇子当初又何须费那么大的力气。” 苏千澈转眸,淡淡看他一眼,眸中平静无波,眸底却有冷光一闪而逝。 大夫人终于坐不住了?是因为灭了地煞门打破了她最后一道防线? 若只是大夫人指证的话,她完全不惧,毕竟她并没有出事,可若是加上皇甫溟,事情可就大条了。 “你之前中的药,皇甫溟帮你解决了,你是不是觉得,就可以安心了?”简泽彦继续道:“若只是方夫人的一面之词,父皇即便是怀疑,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让你验身的事,可若是有皇甫溟出面作证,你觉得,会如何?” “皇甫溟亲自承认的话,父皇会不会放过你?还有璃王叔,太子大哥,五弟,他们会放过你吗?” 苏千澈微微垂眸,皇甫溟属于哪个阵营,她并不知晓,当初参加秋日宴时,他与简泽彦一起,两人是合作关系还是从属关系,也不得而知。 她本以为他会扮成太监进来,毕竟假扮太监不易暴露,他却坚持扮成宫女,而且还不怕被认出来。为何他会不担心被认出来? 现在想想,其实皇甫溟完全没有非进来不可的理由,除非他有别的事做。 “啧啧,真是可惜了,本皇子还想尝尝,能让璃王太子五弟都争抢的女人,到底是何等滋味。” “啊,不对,璃王和怀王二人当时不过是演戏而已,可不是真的为了你。” 简泽彦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在害怕,不由得意地笑起来:“现在知道怕了?被当众揭穿的话,可不只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没想到吧,你也会有这么一天,本皇子可得好好看看,你待会儿灰头土脸的样子。” 苏千澈不语。 “看上去你似乎很信任他,竟然还带他来宫里,啧啧。”简泽彦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在疑惑,为何皇甫能混在宫女堆里,父皇却没有发现?父皇当然发现啦,不过是默许了而已。” “他是堂堂魔魂殿殿主,魔教头领,为何会对你一个废物小姐这么亲近?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哈哈,当然是要获取父皇的信任了,父皇不知为何对你如此信任,他与你关系亲近了,父皇自然就对他信任无比。” 天色渐暗,皇宫里到处都点上了灯笼,橘黄色的光芒照耀,连昏暗的天际都染上了一抹亮色。然而,天上的黑云却厚重无比,黑压压的一片,仿佛压在人的头上,凝滞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男人的声音很低,却仿佛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侵蚀着苏千澈的耳膜。 冷风一阵阵从殿门口灌进来,吹得烛火四处摇晃,整个大殿都似冷了几分。 “你说够了吗?”苏千澈声音淡淡地打断他。 简泽彦还要再说,却忽然感受到一阵浸入骨髓的冷意,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倏然转过头去,却只看到身后两个太监,并没有其他人。 他阴狠地瞪了苏千澈一眼,缄口不语。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小废物只怕是已经怕得不行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并不久,简沐欢与简璃喝了酒之后转过头,便看到苏千澈面上一层微冷的霜:“小七,怎么了?” 苏千澈喝完了杯中酒,辣喉的酒液流入身体,驱散了身上的些许寒意。 “没怎么,刚才有苍蝇在耳边叫,被我拍死了。”她又倒了一杯酒,淡淡说道。 杯中清酒荡出浅浅波纹,苏千澈垂眸,看着酒杯里破碎的脸,从水波中间一圈圈荡漾开来。 “别只顾着喝酒,多吃些菜。”简沐欢看出了她的异常,却什么也没说,还以为她在为如何离开的事情担忧。 他把她手中的酒杯抽走,细心地为她布菜,苏千澈转过头,看到男子眉目俊朗,眼底似盛装着六月耀眼的阳光,他身后的烛火如同萤火虫的微光,在璀璨的日光下显得毫不起眼。 苏千澈轻轻勾唇笑了,大哥与简沐欢,会幸福的吧? 她的眸光只是在简沐欢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便有几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把苏千澈刺成了筛子。 简沐欢却瞬间觉得寒毛直竖,仿佛大冷的天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连夹菜的动作都凝滞了。 什么情况,有种被刀片割裂的感觉?! 苏千澈眸光微移,见简璃恰好转过头来,接触到她的目光,简璃唇角轻勾,给了她一个弧度完美的笑。 可是,他的眸却没有丝毫变化,连微小的弯曲弧度都不曾有。 苏千澈礼貌地笑了笑,转回头,没有去看对面两道近乎化为实质的目光。 皇甫溟,他来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酒过三巡,气氛已经彻底活络起来,虽然苏千澈周围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整个大殿的热闹,简麟天一挥手,殿外的公公立刻会意,叫了早在殿外等候的舞女进去。 十个身材窈窕,面覆薄纱的女子盈盈走进大殿,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舞女随着乐声开始跳舞,这些舞女个个身姿玲珑,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清纯的魅惑,薄纱覆面,跳动间纱巾微微扬起,让人很想把她们面上的薄纱拿下来,看一看面纱下是何等风情。 即便是皇亲国戚,也少不了男人的通病,加之十个舞女全是极品,即便是不会带回府里,可也不影响他们称赞讨论一番。 苏千澈抬眸,透过众舞女袖间扬起的轻纱,看了一眼皇甫溟。 没想到,他竟也在看着她,只是目光隐晦,苏千澈竟没有感觉到。 他在想什么?那双赤红的眸中一闪而过的思绪,是什么? 有了歌舞相伴,气氛更加热烈起来,简泽彦却有些急了。 为何相府夫人还没有来?依照他的安排,方忆颜该在舞女跳舞之前就被带到大殿上,可现在,一段舞蹈都快要结束,却还是不见方夫人的影子。 外面的侍卫他都打点过,不会把人拦着,况且,有皇后在背后动作,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错误。 一批舞女跳完之后,又换了一批,简泽彦期盼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他快要坐不住了。 此次揭穿苏千澈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让她出丑,更是要借此机会,把皇甫溟和他彻底绑在一起。 皇甫溟太难掌控,简泽彦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出面,若是方忆颜没有来,那他还有什么办法控制皇甫溟? 简泽彦看向上方的皇后,却看不出任何头绪。 到底是谁在搞鬼? “啊!”一声尖叫打断了简泽彦的思绪,他快速转头,看到的一幕让他怔愣了片刻,随后狂喜。 …… 简沐欢又夹了菜放进苏千澈碗里,苏千澈面前的玉碗已经快要放不下,他笑得特别明媚,这段时间的困扰马上就快要解决,让他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 “小七,你要多吃些,看看你都有些瘦了,不把你养胖点,回头璃王叔会找我算账。”简沐欢给苏千澈夹了一个水晶丸子,灿烂地笑着:“这个丸子特别好吃,经过本宫的调教,御膳房主厨的手艺终于提高了些。” 苏千澈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那是发自心底的笑,与简璃和皇甫溟完全不同。 身为太子,遇到如此多不顺心的事,他竟还能保持这么单纯的笑,难怪能把大哥那座冰川融化了。 “傻丫头,看我干什么,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我?”简沐欢眸底似带着六月的艳阳,轻易驱散了殿内的寒气,他伸手刮了刮苏千澈挺翘的鼻尖,笑得开心极了:“你若不想离开,我就告诉璃王叔……” “别自作多情。”苏千澈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不再看他,拿起桌上的玉著,把简沐欢刚夹的水晶丸子放进嘴里。 “哈哈,小七你真可……”他忽然捂住嘴,明亮的眸底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苏千澈嘴里还包着丸子,察觉到不对快速转头,见男子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身体不知何故在轻微颤抖着。 “怎么回事?”苏千澈咽了丸子,伸手搭上了男子的脉搏。 简沐欢嘴角的笑浅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难以维持:“没事,就是,心口有些痛,是不是,煊铭出事了?” 苏千澈没理他,仔细感受着手下脉搏的跳动。 乐声渐急,舞女们的动作也越发快速,一个舞女扭动着腰肢舞到了简沐欢的席位前,许是因为动作弧度大了些,舞女撞到了桌沿,桌面上的菜碟晃了晃。 乐声掩盖了这个细小的失误,舞女却躬身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简沐欢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关系,你继续跳,小心些,别再出错了。” 他的脸色有些白,额头的青筋突出了一些,分明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却用温和的声音安抚一个造成失误的舞女。 舞女身体微颤,眼底映着男子温暖的笑,咬了咬牙,垂在一侧的手指紧紧握起。 其他的舞女依旧在随着乐声舞动,这个突然停下来的舞女便显得突兀起来。 “快去吧,一会儿父皇该生气了。”简沐欢轻声对那舞女道。 “别说话。”苏千澈微皱着眉,冷声打断他。 简沐欢用手臂撑着桌面,惨白的脸笑看着苏千澈:“小七,别那么凶嘛。” “那个舞女怎么回事?”万公公很快注意到在简沐欢席位前停滞的舞女,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舞女知道,她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一道寒芒闪过,舞女倾身,手中匕首猛地向简沐欢刺去。 她的脸上带着决绝,眼底却是痛苦的挣扎。 舞女虽然没有内力,速度却是极快,一晃眼,匕首前端已经贴近简沐欢胸口。 大殿中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一瞬间各种心思涌上心头,震惊,惊恐,怪异,一个宫女吓得发出了尖叫,更多的却是不屑地撇撇嘴。 简沐欢的武功虽然算不上顶尖,却也是极好,内力也很是深厚,这个舞女丝毫内力也没有,竟然刺杀太子,简直就是送死。 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简沐欢一招把女刺客制服。 然而,简沐欢却没动,他眼睁睁看着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他的胸口,嘴角还带着刚才对舞女展露的温暖笑容。 匕首划破了外衫,简沐欢还是没动,别说出手把刺客拿下,甚至连躲避刺杀都没有。 简麟天猛地站起身,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可他距离过远,即便想要解救,也来不及。 众人疑惑的同时,身后站立的一群太监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往前扑,想要把刺客擒下,然而,他们本就隔了一段距离,哪里还来得及救援? 前一刻还信心满满的众人,此刻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宫内守卫森严,舞女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不可能会混入刺客,可现在,事情实实在在就在他们面前发生了。 若是太子在宫宴上被刺杀,传出去不仅会被人笑掉大牙,皇室还会动荡不安。 舞女的动作突然停住,匕首堪堪停在简沐欢胸口,只划破了外衣,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再进一分。 苏千澈握着舞女的手腕,手指微微用力,舞女吃痛,匕首掉落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简沐欢嘴角的笑容淡得几不可见,眼底的明光也熄灭了大半,喉咙里忽然涌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他快速转头,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271 太子中毒 两个席位之间,木黄色的地板上,暗红近乎黑色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仿佛遇到了硫酸,地面发出了轻微呲呲声,血液溅射在地板上,边缘处竟被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坑。 因为有木桌遮挡,苏千澈没有看到地面的血迹,更没看到那一滩血造成的恐怖效果,却在简沐欢吐血之时,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简沐欢的脸色很白,皮肤下透着青色,显然是中毒的症状,可脉象显示,却并没有中毒。 苏千澈眉峰微蹙,简沐欢虽然看上去虚弱,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稍稍放了心,一手揽着简沐欢给他支撑,一手端起桌上的菜碟,开始检查里面的食物。 这一切的变故都只在一瞬之间,从舞女刺杀到简沐欢吐血,不过是几个念头的功夫,众人虽然不明白简沐欢为何会吐血,可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同时反应过来。 太子竟然遭到刺杀,还差点让刺客得逞! 刚才他们并未来得及思考舞女此举的含义,现在反应过来,才感到一股冷意从脚底窜出,直达天灵盖。 竟然有人在宫宴上刺杀太子,这,难道是要造反?! 是谁这么做的,简直太大胆了! 舞女被制住,几个皇子王爷都起身想要查看太子的状态,简麟天和皇后更是焦急,起身就要去看简沐欢。 场面正混乱,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简沐欢身上之时,一道不起眼的身影向上方的简麟天急速射去。 简麟天一心都在简沐欢身上,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舞女,竟怔了片刻,忘记了要躲避,转瞬间,舞女的匕首便刺向了简麟天面门。 这一刻,简麟天心情竟异常平静,他甚至看到面前的舞女那一双眼也是极为平静,无波无澜,仿佛刺杀皇上这件事,就像是吃饭一样普通。 “护驾,护驾!”万公公急得高喊一声,身后的侍卫已经拔剑与刺客交上了手。 刺客没有得逞,简麟天后背却浸出了一层冷汗,刚才那刀尖差点刺到脖子的惊悚感,足够他回味一生。 听到喊声,外面待命的侍卫鱼贯而入,几个侍卫把中间的六个舞女全部擒下,另外的侍卫把殿内其他人都围了起来。 除了刺杀简沐欢的那个舞女,其他的舞女被这阵势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侍卫们飞速上了台阶,把另一个舞女刺客团团围住,简麟天和皇后在侍卫的保护下,快速走到简沐欢面前。 “传太医,快给朕传太医!”简麟天看到简沐欢发青的脸,便大声怒喝,殿门口的侍卫听言连忙跑了出去。 “全部围起来,不准放走任何一个人!”简麟天面色阴沉得可怕,威严的龙目一扫殿内,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殿内众人大多都是胆战心惊,谁也没有想到,舞女里面竟然混入了刺客,更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中毒,若是太子没有中毒,那舞女刺客的偷袭,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更为恐怖的是,刺客不仅刺杀太子,竟然还刺杀皇上!真是胆大包天。 简泽彦面上闪过一丝心痛,心里却是兴奋无比,他还没动手,太子就已经倒下了,中毒容易,想要好起来,可就难了。 太子怎么会中毒呢?为何其他人都没事,就只有他中了毒? 两个舞女刺客都被侍卫抓了起来,连送菜上来的宫女太监也全被推到中间,与舞女们一起,成为了重点怀疑对象。 宫女太监们面色慌乱,看太子的脸色,是个人都知道是中毒了,殿里没有其他人,舞女们没有下毒的机会,唯一的可能就是送上来的饭菜有问题,即便下毒之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会受到牵连。 这可是太子!只要稍微有一点损失,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现在,众宫女太监只能祈祷太子能平安无事。 在他们之中,太监装扮的十一面色平静,他转头看一眼皇甫溟,却见他正看着简沐欢身旁的白衣女子,嘴角带着兴味的笑意。 十一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是你?” 皇甫溟抽空看他一眼,又转回头继续看苏千澈,“爷为何要告诉你?” 十一俊眉微皱,若真是皇甫溟下的毒,此事查下去,小姐脱不了干系,因为皇甫溟是小姐带来的。 “欢儿,感觉怎么样?”皇后坐在简沐欢身边,手指颤抖地抚上他的脸。 简沐欢浑身剧痛,只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撕碎了,又重新组合起来,再撕碎,再组合,疼痛让他眼前朦胧一片,连轻微的呼吸,都带起一阵难言的刺痛。 皇后的话就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传到他耳边,简沐欢勾了勾唇,轻笑道:“儿臣,没事,母后无需担心。” 听到他虚弱的声音,苏千澈手指颤了颤,不由转头看了简沐欢一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简沐欢轻笑着,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这是让她不要说出真相?即便她不说,太医来了,也瞒不了多久。 她转过头,不去看简沐欢毫无生气的脸。 记忆里,简沐欢脸上的表情一直是生动的,不管是高兴时的灿烂笑容,还是生气时的怒容满面,亦或是受挫时的憋屈无奈,都能看到他生命的活力绽放,而现在这样强颜欢笑的简沐欢,她曾经看过一次,就不想再看第二次。 心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憋得慌。 他该是一直灿烂笑着,笑容明媚,不该是如此面若死灰的样子。 “欢儿,再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来了。”皇后说着抬起头来,目光如同阴冷的毒蛇,射向偷袭简沐欢的舞女,“是谁派你来的?” 舞女已经被一个侍卫押起来,她手指揪着袖口,轻咬着唇角,只看了一眼简沐欢的脸色,便转过头不再看他,对皇后的话视若无睹。 另一个舞女同样一言不发,面色平静得惊人,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刺杀皇上失败,迎接她的将是不敢想象的酷刑。 两人都没有内力,却敢在大殿上刺杀皇上和太子,不少人都感觉到很诡异,这分明是送死的行为,她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简麟天暂时没有去管两个刺客,看到简沐欢惨白的脸便气怒无比,这群没用的庸医,需要的时候,一个个连影都见不着! 从侍卫出去叫太医到现在不过片刻功夫,太医就算生了四条腿也不可能那么快,众人心里明白,却不敢说出来,现在谁敢去触皇上的霉头? 周围的紧张气氛并没有影响到苏千澈,她端起桌上的菜一一放在鼻下轻嗅,在闻到那盘糖醋荷藕时,眼神一凝。 她再次嗅了嗅,又拿玉著拨了拨里面的藕片,一丝暗红血迹在酱黄色的藕片上显得毫不起眼,却让她瞬间瞳孔猛缩。 苏千澈缓缓放下碟子,抬头看向被围在中间的皇甫溟。 皇甫溟从头到尾都在注意着她的举动,在她把菜一盘盘端起又放下的过程中,嘴角一直挂着一抹邪肆勾人的笑。 她还未开口询问,男子略低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小东西,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看着她,赤眸微微上挑,似乎颇为满意,“小东西果然厉害呢。” 苏千澈看一眼身侧呼吸微弱得几乎快要消失的简沐欢,看到他嘴角强撑的那一抹笑,手指微微收紧。 为什么。她张了张嘴,无声地问。 她不能传音入密,只能动动唇,没想到皇甫溟竟然看懂了。 “当然是为了把你带走啊。”皇甫溟说得很轻松,话语里甚至还带着笑。 “我自己会离开,无需你帮忙,你为何要伤他?”苏千澈面色冷了些许。 皇甫溟抬手拨了拨左侧的发髻,缓缓笑道:“爷可没有伤他,他只是吃了一些带着爷血液的食物罢了。” 苏千澈微眯起眸,她只知道皇甫溟把血滴当成武器,却从不知道,误食他的血液之后,竟然还会中毒。 “既然你不想伤他,就把解药拿出来。” “小东西,这不是毒,是爷的血,哪里会有解药呢?” “没有解药?!” 皇甫溟笑而不语。 不多时,太医便跟着侍卫来到殿内,给简沐欢把了脉之后,太医的脸色凝重无比。 看到太医的表情,不少人心里一突,各种揣测从心里冒出,众太监宫女更是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整个大殿内,唯有两人依旧云淡风轻地坐在席位后,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外界影响。 “太子怎么样,要不要紧?”皇后连声问道。 被这么多人齐齐盯着,其中还有皇上和皇后,太医脸上的汗都急出来了,他又把了一次脉,才擦了擦汗低声道:“回皇上,回娘娘,殿下的脉象没有任何异常,臣不知为何太子会出现这种情况。” 皇上本就焦急无比,一听太医连症状都诊不出来,猛地拔出身边侍卫的剑,指着那太医道:“太子都吐了血,明显是中毒,你竟然连诊断都诊断不出来,朕留你们这些庸医何用!” 太医吓得直接跪下了,连连求饶:“皇上饶命,太子的脉象真的没有中毒的迹象啊。” 皇后倒是显得较为镇定,她沉声对太医道:“检查一下太子刚才所吃的食物,是不是有毒。” 太医连忙拿出一颗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皇后,然后便去检查食物了。 皇后把药丸给简沐欢喂下,简沐欢轻笑着安慰她,说自己没事。 即便他已经痛得想死。 皇上看着简沐欢脸上的笑,更觉得心痛,又不敢随意让简沐欢走动,怕加速毒的流动,只得道:“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来,要是治不好太子,查不出来原因,就全部给朕以死谢罪!” 太医拿着银针验菜的手抖了抖,却丝毫不敢怠慢,外围一个侍卫再次跑了出去。 “你们所有人,朕要亲自审问!”简麟天沉声喝道,他一一扫过殿中众人,声音低沉无比:“再去把御膳房的人全部叫过来,只要是与此事有关的,一个也别想脱身!” 众人被他眼神一扫,即便是什么都没做,都觉得有些羞愧,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负责上菜的太监宫女更是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罪名就落在他们身上。 众侍卫把所有人都围在殿中,不让任何人离开半步,场面气氛非常紧张。 苏千澈看着太医在菜碟中一一试毒,银针只是在那盘藕合上停顿了片刻,没有变色,太医便又去试下一盘。 一共十二盘菜,太医试了大半,银针没有任何反应,太医额头的汗渐渐冒了出来,他拿一边袖子擦了,又战战兢兢去试剩下的。 “小东西,简沐欢现在的情况,即便是神医都检查不出来。”男子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其他人都凝视着太医手上的银针,没有人注意到苏千澈嘴角细微的动静。 “我可以揭发你。” 皇甫溟愉悦地笑了笑,他似乎能想象,女子在说这句话时,话语里冰冷的温度。 可惜,听不到她的声音呢。 女子那水润丰盈的唇,在他面前微微颤动,红润的颜色,诱人极了,他曾经尝过那里的味道,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让他每每想起,身体都会紧绷,热得发烫。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想着她的滋味入睡,她的一切,都该属于他,食髓知味,他体验深刻。 皇甫溟抬起手,手指在身前缓缓滑下,似乎在凌空抚摸女子白皙的脸颊。 “但是你没有,不是吗。小东西,你不会揭发爷,你不舍得让爷身陷囹圄。”他的声音很低,却很笃定,低哑磁性的声音在耳边滑过,就像是男子就在她的耳边轻轻吹气。 苏千澈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起,他说对了,她不会揭发他,却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他曾经毫不保留地帮过她。 “你都已经得手,为何还要派人刺杀他?” “小东西,你可冤枉爷了,刺杀他,可不是爷做的。” 272 怀王造反 殿外再次吹进来一阵冷风,烛火被吹得四处摇曳,眼看着就要熄灭。 苏千澈忽然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冷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去看某个方向,却在念头升起的瞬间,压了下去,没有转头。 不是皇甫溟,那又是谁…… 苏千澈手指轻轻颤抖起来,随后,她转过头,看一眼简沐欢,看到他发白的脸,又转回来,轻轻闭上眼。 “爷若是要杀他,会派这么没用的舞女么?”皇甫溟带笑的声音流入耳膜,“不过小东西,简沐欢还有救,他是死是活,只在你一念之间。” 苏千澈手指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暂时不必。” 皇甫溟眉梢微挑,“你不想救他?” 苏千澈嘴唇再次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女子唇角的弧度刚落下,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两队上百名穿着皇宫禁卫服饰的守卫小跑着进入殿内,跑动间盔甲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进殿之后,两小队便从左右分散开,站在最外围,把殿门守住,殿内所有人都被围在其中。 这一群禁卫身上都有着深厚的内力,皇上身边的近卫虽然实力不俗,但是看上去却要逊色不少。 看到这一群人,苏千澈心里存着的唯一一点侥幸,被全数打破。 大殿极宽敞,即便多了一百余人,殿内也丝毫不显拥挤,几个皇子王爷看着突然跑进来的禁卫,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皇上并没有传唤禁卫,他们进来干什么?而且他们进殿之后,竟没有第一时间向皇上行礼,让人感觉怪异无比。 “你们,你们不是禁卫!”万公公低喝一声。 什么?不是禁卫?殿中众人听言不由自主从简沐欢面前走到简麟天身后,眼神复杂地看向这近百人。 他们是怎么混进大殿的?他们进殿干什么?真正的禁卫军又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些假禁卫没有人阻拦? 守卫皇城的龙虎卫又在哪里? 想到龙虎卫,刚才一瞬间慌乱的人都镇定下来。 龙虎卫是由璃王一手培养,即便是禁卫没用,还有璃王殿下呢,战神璃王,可不是一个空头衔。 这般想着,不少人都下意识看向简璃那一桌,却见璃王坐在轮椅上,手指执着玉著,那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色泽白皙莹透,手上的玉著亦是色泽通透,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手指更白还是玉著更白。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璃王竟然还在优哉游哉地吃饭?! 璃王身旁便是简沐欢的席位,两个席位之间只隔了四尺距离,可却像是被无形的气息分割开来,一边是混乱不堪的人间,一边是山清水秀的桃源。 不知为何,看到简璃如此镇定的人,竟然都在不知不觉间安下心来。 闯进来的人身上都佩戴着武器,各个不苟言笑,一看就不是善茬。 容妃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她无声看向右侧第三个席位上的衣男子,却见男子脸上一派沉稳,手指缓缓摩挲着杯身,似在思索。 大殿被划分为三份,右侧是众近卫保护后的皇上等人,外侧是来历不明的一百侍卫,中间是被遗忘的宫女太监。 近卫并不多,保护皇上等人都捉襟见肘,哪里还能把宫女太监保护在内? 十一早在场面混乱之时,便已经站到苏千澈身后,太监装扮的他在一群人中显得很突兀,可此刻也没有人顾得上询问为何会有一个太监混入了保护圈中。 简泽彦站在简麟天身侧,无声地咧开了嘴。 这些人竟然逼宫!当禁卫都是死的么?不过他还要感谢这个幕后主使,给了他一个拯救皇上,获取皇上信任的机会。 两方侍卫无声对峙,殿内烛火忽明忽灭。 万公公心里焦急,高声喝道:“大胆,擅闯明仪殿可是死罪!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 对方依旧没有答话,只悄悄握紧了手中武器。 万公公心思急转,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禁卫,却能轻易进入皇宫甚至直接到了皇上面前,必然是有内应,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拖得片刻,驻守在外的禁卫军和龙虎卫听到动静就会赶来救驾。 只是,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那些禁卫都没有前来,他们去了哪里? 简麟天眉头紧皱,太子的伤势耽误不得,不管这些是什么人,总之来者不善,他并未废话,当机立断道:“保护好太子,现在冲出去!” 只要有一人冲出去发出信号,就能解决他们现在的困境。 “九弟,容妃,怀王,你们都到朕的身边来。”见还有几人不在保护圈中,简麟天当即吩咐近卫把他们带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近卫还未来得及行动,突然有几个黑衣人影从大殿阴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他们速度极快,分明刚才还在远处,转瞬间却已经出现在外围的近卫身后,干脆利落地抬手,手起刀落,外围的几个近卫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无声倒在了地上。 他们得手之后,便又无声退后一段距离,没有再次动手,显然是在等候命令。 他们的任务只是威慑,不是把这些人全杀了。 离得较近的近卫快速转身,把剑对准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同伴身亡让近卫们血气大盛,几乎快要违背皇上的命令与突然出现的这些人交手。 只是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这九名黑衣人看上去深不可测,比之前面的近百人更难对付。 见血之后,场面变得越发紧张起来,数名宫女太监挤在一处,面上的惶恐难以掩饰。 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人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他们也太肆无忌惮了,竟然敢在皇上面前杀人! 简麟天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些人分明是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现在不仅气怒,更加焦急,简沐欢中了毒,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让简沐欢就医。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实力高深,想要突围怕是有困难,简麟天沉下心来,恢复了上位者的威严。 “是谁指使你们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观察身边众人的神色。 简泽彦的可能性最大,他一直都不老实,也是简麟天的重点防备对象,此刻他深藏在眼底的兴奋感,更是让简麟天的怀疑加重了几分。 也或许,是假扮成宫女混进来的皇甫溟,简麟天带着某些目的,默许了皇甫溟进入宫宴,若是皇甫溟要造反,他不就是引狼入室? 三皇子和秦王也有动机,他们曾经当面对简麟天表示过不满。 就在这一瞬间,简麟天的脑海转动极快,把所有可能的人都分析了一遍,更甚者,连皇后都怀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抛开了思绪,现在想这些,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最重要的是,禁卫军去哪里了?龙虎卫去哪里了?! 皇后轻拍着简沐欢的背,不知是为了安慰简沐欢,还是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紧张和焦急,简沐欢轻轻笑着,左手放在皇后手背上,无声地告诉她不必担心。 没有人回答简麟天的话,大殿里除了数人激烈的心跳声,显得安静无比。 “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简泽彦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响起,一瞬间场面越发安静了。 造反! 两个字在大殿上方不停回荡,让闻者心里都一阵揪紧。 即便不少人已经想到这个可能,但当真正被人说出来之时,却依旧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造反,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现在皇上正值壮年,太子也无病无灾,东刖富足安康,众王爷皇子表面上一团和气,连大的摩擦都不曾有过,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教导有方,让众皇子相亲相爱,有太子坐镇在众皇子中,根本无需担心会出现争夺皇位的问题。 可是现在,九名黑衣人和近百假禁卫冷肃的脸,如此明显的举动,让他们美好的想法破灭。 “哼,造反可是要被诛九族,你们现在器械投降,说出幕后主使,皇上仁慈,还可以放过你们的家人。”简泽彦冷笑道:“禁卫军马上就到,你们若是执意反抗,连累的可是你们的亲人。” 简泽彦开口之后,场面就陷入了无形的严峻之中,双方战斗一触即发。 不少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没有武功的皇子王爷和宫女太监更是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对方只怕是不会留活口,他们今天还能否活着走出这里? 却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仿佛从天边飘过,从众人身后传来,“父皇。” 简泽轩缓缓站起身,他身姿挺拔修长,面色沉稳,波澜不惊,与这边紧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衣男子脚步缓慢地走过来,皇上面前的近卫不由自主地分开一条路,看着他走到简麟天面前。 看到简泽轩,简麟天松了一口气,简泽轩与其他几位皇子不一样,武功很强,闯进来的假禁卫虽多,可有简泽轩帮助,撑上一时半刻不是问题。 “皇儿,快到父皇身后来。”简麟天向简泽轩招了招手,让他到身后去,若非必要,他还是不会让简泽轩去冒险。 简泽轩睫毛颤了颤,微抿着唇,脚步未动半分。 “皇儿,你……” 简泽轩无情地打断了简麟天的话:“父皇,你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 简沐欢身体猛然一颤,倏然抬头,却因为动作过大,剧痛一瞬间侵袭全身,额头冷汗再次渗出,他捂住胸口,无声喘息,皇后一边为他顺气,一边看向简泽轩,眸底一丝嘲意。 苏千澈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身侧的手指骨节被捏得发白。 九名黑衣人悄声站到简泽轩身后,俨然以他为首。 简麟天瞳孔猛缩,脸上血色几乎在刹那褪尽。前一刻心存的希冀,此刻却完全落空,一瞬间的落差让他身体止不住地晃了晃。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从来听话,几乎从来不反对他,从来不会让他操心的,成熟又稳重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而他,他还想护着这个狼崽子! 万公公连忙扶住他,简麟天靠着万公公,手扶着额,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你……你……”简麟天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 “轩儿,你在胡说什么!”容妃越过人群,急速走到简泽轩面前,一扬手,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他脸上,“快给你父皇道歉!” 殿内响起清脆的声响,可想而知,容妃用了多大的力气。 简泽轩身体一动不动,脸却被扇得侧了过去,鲜红的五指印很快在脸上显现出来。 他转回头,没有看容妃,目光有些晃,不知落在何处,“把娘娘带下去休息。” 容妃倏然睁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竟然是她向来成熟稳重的儿子。 简泽轩身后一人无声点头,一步上前,一个手刀把容妃打昏,扛着她出了殿门。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失望,简麟天甚至忘了要让近卫把人拦下。 简泽轩没有再看简麟天,他转过头,看向简沐欢。 简沐欢额头冷汗遍布,一阵阵撕裂的痛从心口传来,不知是因为毒,还是因为眼前之人的所作所为。 他回看着简泽轩,向来明媚的眸中此刻却是复杂无比。 “怀王,你别做傻事啊。”万公公痛心疾首,他几乎是看着简泽轩长大的,也看到他成熟稳重,从来无须人担心,更不会为他操心,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又有谁知道,正因为简泽轩太过成熟懂事,几乎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他,没有谁在意他想要什么,他在意的是什么,他的心如荒草般枯寂。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温暖,有一点点温柔的春风,简泽轩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更何况对方是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为了得到她,即便是与天下人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273 弑兄夺位(一更) 造反的竟然是怀王?这一现象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几乎在每个人心目中,怀王都是成熟完美的代表,他非常稳重,不去刻意追求什么,也不会强求什么,更是对皇位从未表现过兴趣,与太子的关系也是极好。 可是这个最不可能背叛皇上的人,竟然就是幕后主使? “大哥。”简泽轩看着简沐欢,白衣女子就在简沐欢身侧,他却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放在她身上。 她会怎么看他?会厌恶他的吧? 可是,他已经停不下来,他会用余生,去补偿她。 简沐欢压下心口的痛,微微笑着,他像往常一样,对简泽轩笑道:“五弟,何苦如此?” 简泽轩脑海里闪过与简沐欢相处的点点滴滴,简沐欢对谁都好,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哥,他浑身都闪烁着明媚的光辉,就像是一轮耀眼的太阳,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把黑暗糜烂的皇宫照亮。 他忽然轻呵一声,不知是讽是嘲:“我别无选择,父皇如此坚持,他的命令,你会不听?” 简沐欢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笑笑,皇上的话,他会听,不管是对是错,而简泽轩亦不会妥协,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除非皇上松口。 然而,若是皇上会松口的话,简泽轩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简泽轩毫不意外,他道:“父皇,大哥不适合当皇上,你写一封诏书,把皇位传给儿臣,儿臣便让他们退下。” 简麟天在瞬间的气怒之后,强行镇定下来,他沉声问:“你对朕有意见,就冲朕来,为何要伤害太子!” 简泽轩面色沉稳,没有一丝波动,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到:“若是大哥健在,父皇会把皇位传给儿臣吗?” 简麟天脸色惊变:“你此话何意?!” 他一直以为,对他的安排不满,想要篡位的是二皇子简泽彦,从未想过,想要弑兄夺位的,竟然是这个最放心的儿子! 果真是狼子野心,当时容妃坚持要让简泽轩娶苏家小七时,他就该想到的,亏得他还对简泽轩如此信任! “只要大哥还在,父皇就不会想到儿臣,即便大哥不愿继承皇位,父皇还是会让大哥继位。”简泽轩沉声道。 他丝毫没有提苏千澈,只是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想当皇上。 简麟天深吸几口气,道:“朕现在身体好得很,更没有传位的打算!” 他分明是在拖延时间,那些没事就在他面前晃悠的禁卫军,现在死到哪里去了! “父皇,你若没有传位的打算,就不会仓促地让大哥完婚,更不会把大半奏折都给大哥批阅。”简泽轩叹了一口气,道:“父皇,别拖延时间,写诏书吧,否则,儿臣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时间紧迫,禁卫军不知何时会前来,他带来的人虽然都是一把好手,可在禁卫军庞大的数量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若非必要,简泽轩不想与禁卫军起冲突。 简麟天狠狠地皱了皱眉,似是妥协了,他问道:“朕把皇位传给你,你会不会放过太子?” 简泽轩目光闪烁了几下,嘴唇动了动,片刻没有言语。 “父皇,你可不能就这么妥协,五弟狼子野心,父皇若是答应了他给了他诏书,就危险了!”简泽彦大声道,笑话,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简泽轩得逞? “对啊,父皇,不能助长对方的气焰。”众皇子王爷齐声附和。 若是真的让简泽轩当了皇上,他们现在的安定生活肯定将不复存在。 “父皇你看,即便你说了要传位给他,他还是想杀了太子大哥,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留!” 面对兄弟们的指责,简泽轩依旧沉默,太子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个威胁,他不会允许这样的危险存在。 简沐欢轻咳一声,低垂下眸。 两方人马僵持的时候,殿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整齐却轻微的脚步声,来人不少,可声音却极为沉稳,显然是训练有素。 殿内众人都向外看去,看到为首的人时,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是龙虎卫,龙虎卫首领龙一率领龙虎卫前来救驾了。 “龙一,快把这个谋权篡位的叛徒拿下!”简泽彦大声道。 无需简泽彦出口,龙一等人已经与外围的侍卫短兵相接,金戈交击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两方瞬间陷入了混战中。 龙虎卫前来救援的人虽多,可殿门狭窄,冲进来的也不过上百人,与这些内力深厚的侍卫一交锋,很快便落了下风。 “大家快上,把为首的叛徒拿下!”简泽彦大喝一声,眼看就要冲出去。 简麟天身边的近卫见有龙虎卫支援,便不再迟疑,挥舞着刀剑冲过去便要把简泽轩拿下。 简泽轩身后,五人悄声出列,挡在他身前,就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近卫的刀剑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他们的防御。 与外面的激烈厮杀不同,五个人的动作可以称得上是无声无息,却在瞬间轻易取走一人性命,仅仅一个照面,众近卫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他们是如何出的手,就已经再次损失了十来人。 这种无声而诡秘的感觉带给人的震撼无以复加,一种无法抵抗的无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谁会是失去生命的那个人,近卫们下意识齐齐退后一步,刚被挑起的激情一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连一颗小火星都不曾存在。 其他人更是脸色煞白,心里的惶恐达到了顶点。 这些人这么厉害,龙虎卫能够解决吗? 近卫们退下之后,五个黑衣人并没有追击,又无声回到简泽轩身后。 简泽轩转头,看了看外围的侍卫和龙虎卫,又淡淡转回头。 “父皇,考虑得如何?”他的视线越过近卫看向简麟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外面近千的龙虎卫。 “五弟,你也太嚣张了,这里可不是你的封逸城!”简泽彦挡在简麟天面前,他绝对不会让简泽轩得逞。 封逸城是简泽轩的封地,距离京都很远,简泽轩一直在京都,便极少管理,封地上也只有一些卫兵,怀王府更是只有一些普通的侍卫,谁也不知道简泽轩带来的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简泽轩看也不看简泽彦,直接无视了他,再次问简麟天:“父皇,你的选择?” 简麟天冷哼一声,看向外围交锋的两方人马,却看到了让他气急败坏的一幕。 那些被精心挑选出来的龙虎卫,竟然在简泽轩带来的侍卫面前完全招架不住,几招之间,便被对方取了性命,此刻,殿内殿外都已经摆了尸体,全是龙虎卫! 唯一的战力只有首领龙一,可他却被几个侍卫围住,不仅腾不出手去解救身边的人,甚至因为同时应付几人,已经有些手忙脚乱。 再加上殿外的龙虎卫进不来,此刻黑甲侍卫们竟已稳占上风。 简麟天简直要疯,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孽子,你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你也不为你母妃考虑?”简麟天低声喝道。 简泽轩抿唇不语,他朝简沐欢的方向走了一步,近卫们虽然害怕,却很快上前拦住他,简泽轩脚步不停,他身后再次走出两人,为他开路,挡在前面的侍卫,轻易被二人解决,鲜血四溅,洒在殿内的地板柱子上。 众近卫看得瞳孔猛缩,却不得不前赴后继地扑上去。 “退下,保护好父皇。”简沐欢轻喝一声,近卫们根本拦不住简泽轩,何必要再去送死。 简麟天却道:“都给朕保护好太子!” 近卫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坚强地挡在简沐欢身前,即便他们已经双腿发软,也毫不退缩。 简泽轩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向前。 他与简沐欢的距离并不远,仅仅几步路,可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待得他在檀木桌前站定,身后已经堆满了皇宫近卫的尸体。 即便明仪殿外围厮杀激烈,尸体也不少,可远没有就在他们身边的屠杀带来的感受强烈,几乎所有女人都大睁着眼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了叫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简泽轩在与简沐欢之间,只隔了一张半人高的木桌,木桌上,还有飘着香气的饭菜,在浓郁的血腥气中,却没有人觉得那一桌菜美味。 简泽轩看着简沐欢道:“既然父皇不知如何选择,那就由儿臣来替你选。” 现在已经不容他再耽搁,必须尽快解决。 皇后猛地站起身,挡在简沐欢面前,怒视简泽轩:“你要干什么?” 简沐欢伸手,轻碰了碰皇后的衣衫,皇后转过头,看到男子脸上明媚的笑,顿时觉得揪心无比。 “母后,儿臣与五弟说几句话。” “他想杀你,你还把他当五弟?”皇后气极,她一直都不喜太子这温吞的性子,对谁都掏心掏肺,这种性格,不管在哪里都会吃亏,更别说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早晚有一天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简沐欢却依旧笑,笑容温暖而坚定,见他坚持,皇后气怒又无奈,稍微往旁边移动了半步,却依旧有半个身体挡着他。 “五弟,你真的想杀我?”简沐欢放下捂着胸口的手,笑容灿烂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他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简泽轩不答,他摊开手,一个黑衣人恭敬地递上一柄长剑。 “大哥,我会刺得很准,你不会感到痛苦。” 简沐欢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心口斑斑点点细碎的疼痛再次向全身蔓延。 “你敢!逆子,你敢!来人,快来人救太子!”简麟天大声怒喝。 然而,却没有人前来,外面的龙虎卫全部被拦住,没有一个人能突破重围。 刚才蹦跶得欢快的简泽彦此刻安静如鸡,呵呵,刺杀太子,他很期待。 简泽轩手中握着长剑,烛火在剑身上跳跃,长剑剑身很锋利,偶尔闪过的光,触目惊心。 皇后被一个黑衣人带到一旁,眼见简沐欢面前没有任何人保护,顿时目眦欲裂,“你这个畜生,不得好死!” 她的嘴很快被人捂住,吚吚呜呜地发不出声来。 简麟天痛苦无比,若太子没有中毒,或许还有反抗之力,可现在,他身中剧毒,连走动都成问题,只能任人宰割。 “逆子,你弑兄篡位,大逆不道,会被天下人唾弃厌恶!” 简泽轩的动作顿了顿,天下人,他不在乎,他只在乎她。 她真的会厌恶唾弃他吗? 不过转念间,他的动作继续,似乎为了掩饰什么,比之前更加决绝快速了几分。 简麟天看到那一柄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简沐欢,顿时肝胆俱裂,眼眶都快要裂开。 简泽轩,竟然真的,要杀太子?! 殿中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简泽轩手中长剑上,心口砰砰直跳,不知是吓得,还是惊得。 怀王,竟然真的,弑兄?! 怀王这一剑刺下去,以后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即便宫变成功,他依旧是亲手杀死自己兄长的杀人凶手,弑兄罪名会一直背负在他身上,遗臭万年。 “弑兄?他不会。”清灵冷淡的话在大殿里响起,淡淡慵懒的嗓音极为悦耳,轻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简沐欢身旁,白衣女子站起身,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截住简泽轩的动作,手指覆在男子冰凉的手背上。 简泽轩垂下眸,目光停留在女子白皙的手上,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很漂亮,色泽莹透,像是最完美的艺术品,他做梦都想,能一生牵着她的手直到永远。 那只手分明没用什么力气,简泽轩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浅棕褐色的眸底一片幽暗。 他丝毫不意外,她会阻止他,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丝酸楚划过。 明明早已料到结局,为何当这一刻来临之时,他还是如此失落?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灯火照耀下的白衣女子身上,她的五官绝美,无一处不精致,白皙的肌肤在烛火照耀下更是莹透欲滴,吹弹可破。 女子神色慵懒淡漠,半阖的眸中盛装着闪耀的火光,为她清冷的脸庞增添了一丝暖意。 看到她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轻易阻止了简泽轩,众人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 怀王果然对太子妃余情未了,他现在可是在造反,在逼宫,竟然因为太子妃的动作,轻易就停了下来。 简沐欢转头看向苏千澈,女子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却没有看他,烛火在她眼底跳跃,宛若在眼中种了一颗小火苗。 皇甫溟左手轻抚下颚,右手搭在左臂上,赤红的眸底闪过一丝兴味。 小东西的举动,似乎别有深意,这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呢。 简麟天舒了一口气,那个逆子对苏家小七如此执着,想来应该会听一听她的话,太子的命也能保下来。 掌心下的手在颤抖,冰凉的温度从手心传上来,苏千澈轻笑一声,小六,他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 她低下头,一根一根,缓慢地掰开简泽轩的手指。 简泽轩没有任何挣扎,任由她动作,却在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时,心也一寸一寸往下落。 右手松开了长剑,左手却一根一根,紧紧地握起,直到用尽全身力气,直到无法呼吸。 苏千澈把长剑从他手心拿出来,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她看着简泽轩,轻声道:“这种事,由我来做就好。” 话落,女子手腕一转,剑光一闪,长剑没入男子胸口。 274 带他离开(二更) 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天际,夜空如同泼墨般漆黑,没有月,偶有一两颗星子探出头来,也很快被黑云遮挡。 黑沉的夜空,压抑得令人窒息。 明仪殿内,寒光闪过,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甚至连外围还在厮杀的侍卫与龙虎卫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们看到了什么?! 简璃夹菜的动作骤然顿住,他转过头,看到女子的举动,暗金色瞳眸中一道浅金光芒一闪而逝。 简泽轩猛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简沐欢心口处的长剑。 长剑一端直直没入男子胸口,而另一端,正握在女子白皙的手中。 “小千,你……”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情绪,震惊?狂喜?愧疚?不敢置信? 简泽轩心里一团乱麻,他怔怔地看着苏千澈,一时间失去了所有语言。 刚才所有的失落顷刻不见,空洞的心被不知名情绪完全填满。 简沐欢嘴角笑意凝滞,瞳孔微微睁大,那一双盛着六月阳光的浅棕色双眸被讶异充满,他胸口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他却恍若未觉,只看着面前漠然站立的白衣女子,瞳眸中映着她绝美而冷情的侧脸。 为什么? 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谁也没想到,太子前一刻还在为太子妃温柔地布菜,太子妃还在担忧太子,可转瞬间,太子妃就把剑刺进了太子的身体,丝毫也没有留情。 苏千澈松开握剑的手,拳头微握,走到简泽轩身边,轻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这就是她的选择,从知道简泽轩举动时,就已经做出来的选择。 只要是小六要做的事,即便是大逆不道,即便与天下为敌,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 简泽轩激动得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自己,没有把苏千澈揽进怀里。 “小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千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心底的那一抹钝痛被她可以忽略。 十一默默站到苏千澈身后,微垂着眸。 “你……竟然对太子动手?”简麟天低喃,他看着简沐欢胸口的长剑,一时竟没有回过神来。 苏千澈垂眸,仿佛有一只手扯着她的心口,难受得慌。 “你这个贱人,本宫要杀了你!”皇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黑衣人手里挣脱出来,拿着一柄黄金匕首冲到苏千澈面前,她面色狰狞,恨不得把苏千澈剥了吃肉! 苏千澈一动不动,简泽轩身后一个黑衣人便瞬间把皇后制住,皇后动弹不得,却还是破口大骂:“小贱人,你不得好死!” “咳咳……”一阵低沉的咳嗽声响起,简沐欢忍痛把长剑拔了出来,鲜血四溅。 他捂着胸口看着苏千澈二人,浅棕色的眸底仿佛所有光芒寂灭,只剩一片昏暗。 苏千澈没有看他,她侧着头,眸底幽暗。 “欢儿,你别动,太医,快给太子止血!”简麟天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太子中了毒,又被刺了一剑,想要活下去,几率微乎其微,苏家小七,真是好狠的心! 简沐欢嘴角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他微垂下头,手指放在唇边,颤抖着吹了一声口哨。 不知是不是错觉,大殿屋顶仿佛一阵响动,随后,屋顶猛地被破了一个大洞,一人从房顶翩然而下,转瞬间便出现在简沐欢身后。 来人一身玄衣,气质冰冷,在看到简沐欢的状态时,眸光刹那间沉了下来,殿内似响起凌厉的风声,刮过大殿,众人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苏煊铭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揽着简沐欢的肩膀,声音幽冷地问他。 熟悉的味道传入鼻端,男子身体冰冷,怀抱却温暖,简沐欢眼底瞬间涌起一层水雾,抓着他的手臂,低声道:“带我走,煊铭,带我走。” 苏煊铭双手紧握成拳,眸光在殿内众人身上扫过,只一眼,片刻也没有停顿,便抱起简沐欢,身体一纵,从屋顶的洞口飞了出去。 苏千澈身体颤了一下,以苏煊铭的敏锐,怎会不知是谁动的手?可他只是扫过了她,眸底寒冰一片,却没有责怪。 简泽轩紧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凉无比,没有一丝温度。 转眼间太子便被人掳走,皇后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她愣愣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带走欢儿?” 旁边的宫女连忙道:“娘娘,太子被人带走去医治了。” 皇后现在这种状态,还是不要刺激她为好。 “哦,带走就好,欢儿肯定会没事。” 简沐欢就这么离开了,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简泽彦啧啧摇头,真是可惜了,太子好像还死不了。 十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舒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剑偏离了心脏要害,有墨玦在,简沐欢应该不会出事,若简沐欢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小姐只怕会自责一辈子。 简麟天也松了一口气,太子和苏煊铭的关系很好,希望苏煊铭会带太子去就医。 而太子离开,简泽轩也没有了威胁的对象,简麟天完全不必再担忧。 其他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简沐欢还活着,只要简麟天没有下令直接传位给简泽轩,他即便造反成功,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上面还有一个太子压着,必然没有人会承认简泽轩。 而今晚所发生的事,注定了皇上不会轻易妥协。 简泽轩把苏千澈揽进怀里,低声道:“父皇,儿臣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诏书吧。” “你大逆不道,弑兄噬父,与皇嫂勾搭,这样的孽子,不配叫朕父皇!”简麟天冷声道。 “哈哈,这一出戏也太精彩了,让本座都忍不住想要插手。”一道邪肆勾人的声音响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有人从宫女堆中飞出,瞬间出现在简麟天身后。 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近卫更是来不及阻拦,皇甫溟的手,已经搭在了简麟天身上。 “怀王,你太心慈手软了,想要让一个人妥协,还不简单。”皇甫溟一只手从简麟天脖子上拂过,那细致的模样,仿佛是在抚摸珍贵的珍藏品。 “皇上,本座对你的心,极为好奇,真想看一看,是什么颜色的。”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不少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麟天甚至感觉到,男人的手指放在他的背后,靠近心脏的地方,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刚才经历大起大落的简麟天,此刻也不由从心里感到害怕。 可害怕之后,更多的却是觉得荒唐,皇甫溟是经过自己的默许才能进入殿内的,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落入了他手中。 简麟天冷笑一声,连亲儿子都会背叛他,皇甫溟的行为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苏千澈眼睫微动,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皇甫溟杀了简麟天,如此的话,小六的罪名便会轻一些。 只不过,小六应该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结果。 “这人是谁?”简泽彦身边的三皇子低声问道。 简泽彦一怔,父皇如此信任皇甫溟,他怎么会想要杀了父皇?现在杀了皇上,对他们并没有好处啊。 可皇甫溟行事一向嚣张,更是不可能听从他的劝阻,况且以现在的局势,他也不能开口。 简泽轩紧抿着唇,皇甫溟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可他现在出来捣乱,却不是简泽轩想要看到的。 “放开他。”简泽轩沉声道。 “咦。”皇甫溟似有些奇怪,“你不是想要篡位吗,本座替你杀了皇上,你难道不该感谢本座?” 简泽轩额头青筋直跳,若是直接杀了简麟天,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而小千太子妃的身份,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先皇的遗命,谁敢违抗? 他却不能告诉皇甫溟这些,若是小千被牵扯进他宫变的因素里,只怕会沦为天下人的谈资。 “皇甫殿主,适可而止。”简璃忽然开口道,轻柔的声音瞬间驱散了由皇甫溟带来的压迫性气息。 皇甫殿主?哪个皇甫殿主?难道是魔魂殿殿主皇甫溟?!众人再一次震惊。 天啊,这个大魔头,什么时候混到宫里来了!他们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可是,看到皇甫溟的女装打扮,不少人竟然觉得好美肿么办? 皇甫溟转过头,看向轮椅上静坐的白衣男子。 殿内非常安静,两人之间无声较量,却有硝烟气息弥漫,两人的外袍无风自动,远处的烛火刹那间全数熄灭。 “璃殿,现在皇上在本座手上,你拿什么来阻止本座?”皇甫溟淡淡看一眼身边悄悄靠近的近卫,近卫在他的压迫下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你的母亲。”简璃轻笑道。 皇甫溟身体猛然一震,赤眸里血红一片,搭在简麟天背后的手指也紧紧蜷起,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了自己的心绪,道:“你要用本座的母亲,换这个狗皇帝的性命?” “对。”简璃道。 皇甫溟冷声笑道:“既然你如此在乎这个狗皇帝,为何一开始不阻止本座?” 简璃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他轻声笑:“因为,本王也觉得,皇兄这次做错了,既然做错了,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简麟天额头忍不住直跳,若不是刚才经历了那么多,此刻心绪缭乱,不想去计较,否则的话,他怕是要把简璃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众人更是忍不住呕血,这是一点惩罚吗?怀王直接都造反了,还叫一点惩罚! 不对不对,简麟天可是皇上,璃王竟然觉得,皇上做错事该会受到惩罚? 可简璃的话一出口,不少人虽然忍不住吐槽,心里的慌乱却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璃王会如此说,是因为大局在握?即便怀王造反,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呵,虚伪。”皇甫溟轻呵一声,手上的动作却停顿下来,“你真的要用本座的母亲换狗皇帝的命?那可是你手上唯一的筹码。” “本王的话,你信不过?”简璃微微挑眉,只是,因为带着面具,他这个小动作没有人看到。 他向外招了招手,外面的龙虎卫瞬间分开一条道,两列面容肃杀的黑甲侍卫走了进来,侍卫中间,一头发灰白的中年妇人与他们一起,走进了殿内。 皇甫溟看到妇人的刹那,便瞳孔微缩,扔下简麟天,转眼间便出现在妇人身侧,细心地检查妇人的身体。 妇人除了精神不佳之外,身上并无大碍,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皇甫溟眼底盛满兴奋,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写着喜悦,妇人却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溟儿……”她低声嗫喏,眼神闪躲,甚至在男子靠近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娘,什么都不必说。”皇甫溟揽着妇人的肩膀,转头问简璃:“你没有对我母亲下药吧?” 简璃笑道:“自然没有。” 皇甫溟目光复杂地看他。 简璃明明可以在他出手之前阻止,可是简璃却没有,直到他露出了要杀皇上的意思,简璃才出手,如此做,分明就是把这个最重要的筹码还回他的手中。 似是看出了皇甫溟的疑惑,简璃很好心地解释道:“你帮助了阿澈,本王替她感谢你,以后,阿澈与你,两不相欠。” “这个,可不是你说了算。”皇甫溟勾唇,笑得魅惑,“小东西会选择谁,你应该比本座更清楚。” 苏千澈看看皇甫溟,又看看简璃,表示自己有些在状况外。 简璃轻轻抚摸着面具边缘,暗金色的眸中闪过一道寒芒,“皇宫里,并不安全。” 皇甫溟对苏千澈挤了挤眼,邪笑道:“小东西,若是有‘需要’,记得来玉春楼找爷。” 苏千澈不说话,皇甫溟便一直看着她,眼角含笑,非要等她的一句话。 “皇甫殿主,本王空闲时,会去玉春楼坐坐。”简璃粉唇轻勾,无限完美的弧度。 随着他的话,两边的噬魂军向中间迈了一小步,在皇甫溟身边形成了无形的气场。 皇甫溟看一眼两边的侍卫,轻嘲:“就这些人,你就想让他们拿下本座?” “就他们,想要拿下你,自然不可能,不过,本王还在此,你是不是太过托大了?” “好。”清冷的女生夹杂在二人的声音中。 皇甫溟倏地转头看向苏千澈:“小东西,你说什么?” “我会去找你。”苏千澈道,简沐欢身上的毒,她只能找皇甫溟解决。 皇甫溟邪肆地笑起来,他道:“爷等你。” 随后,他揽着妇人,飞出了大殿。 简璃看一眼苏千澈,眼中似有嗔怪,苏千澈莫名其妙。 简麟天在看到妇人的瞬间,便瞪直了眼,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闪过无数思绪,脑海里更是被前尘往事充斥。 “芸……芸……”他眼睁睁看着妇人在眼前消失,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 简麟天伸出手,看着妇人消失的方向,手指虚握,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殿中众人没有看到皇上的失常,被简璃的举动再一次镇住,皇甫溟大魔头,竟然这么简单就打发了? 刚才那个妇人,竟然是皇甫大魔头的母亲?看上去完全不像啊,不说与贵妇人气质相比,她甚至比寻常的妇人还要苍老一些,头发都花白了,脸上有了褶皱,精神状态似乎也有些不正常。 不过,看轮廓,似乎也有些绝色美人的影子。 璃王一出手,就把棘手的大魔头弄走了,那么,怀王应该也很轻易就能解决吧? 然而,事情总是超出他们的预料。 275 你儿子?(三更) 云烨推着简璃来到简麟天面前,简璃看着神色恍惚的简麟天,声音轻柔地说道:“皇兄,既然累了,就把皇位传给怀王吧,这个位置,他很适合,比太子更适合。” 什么?璃王竟然让皇上退位?众人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使劲掏了掏耳朵,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简泽彦更是差点暴起,若说简泽轩逼宫成功几率小得可怜,可璃王插手的话,此事可就难说了! 即便再气怒,简泽彦还是保留着一点理智,强笑着简璃道:“璃王叔,即便太子大哥不适合,也轮不到五弟吧。” 他的意思再直白不过,他是顺位第二继承人,简沐欢不适合的皇位,哪里轮得到简泽轩来坐? 皇后气得几乎快要晕倒,太子生死未卜,他们不仅丝毫不关心,还在这里争夺皇位! 简璃还未开口,简麟天便有些怔愣地转过头,看到白衣男子面上柔和的笑意,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激动地连声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还是她一直被你关了起来?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简璃把他的双臂拂开,手指抚摸着面具上的泪状纹饰,轻笑道:“皇兄,你在说什么?” “就是刚才那个……” “皇兄,你累了。”简璃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简麟天这才反应过来,感觉到周遭的目光都看着他,仿佛就在等着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来。 轻叹一口气,简麟天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发软,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朕确实累了,九弟,怀王就交给你处置了。” 简璃轻道:“皇兄,我刚才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你……”简麟天神色极为复杂,看了一眼殿内外的侍卫,过了半晌才艰难地说道:“都是你安排的?” 宫变开始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禁卫军却直到此刻都没有出现,龙虎卫也只来了千百人,简泽轩逼宫如此顺利,他本以为是简泽轩自己的手段,没想到竟是简璃在幕后操控。 龙虎卫是简璃亲自培养的,禁卫军有一部分经过简璃之手,一部分经过怀王之手,十万禁卫军只有五万人在简麟天的掌控之中,这五万人只怕是早已被简璃和简泽轩控制住了。 偏偏,是他如此信任的两个人。 简璃没有答话,只拍了拍手,两人从门外走进,前面一人手中托着明黄色圣旨,后面一人端着瓷碟,碟子里,放着一块正方形的器物,上方一条碧玉青龙,活灵活现。 殿中众人再次惊掉了下巴,这,这是玉玺吧? 璃王竟然连圣旨和玉玺都准备好,就等皇上盖上印章么? 这一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皇兄,圣旨和玉玺都已经准备好。”简璃让二人把东西放在简麟天面前,简麟天皱了皱眉,挣扎了片刻,随后像是解脱般叹了一口气。 “九弟,朕真是小看你了。”简麟天拿过圣旨,看一眼上面的字,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竟然什么都准备好了。” 此事果真有简璃参与,若只是简泽轩造反,他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简璃微微地笑,“皇兄,我只是帮你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简麟天低头看圣旨,“弑兄篡位之人,有何正确?” 简泽轩微垂下眸,缓缓握紧手指。 “父皇,你不能这么做!”简泽彦怒喝道,“他们是叛徒,是乱臣贼子,应该被清缴!” 简麟天看一眼殿外的噬魂军和龙虎卫,再看一眼简泽轩身后的人,冷哼一声,在圣旨上盖下皇印。 简璃让人把圣旨拿给简泽轩,他道:“皇位,本王给你,阿澈,是我的。” 他的话轻轻浅浅,却让众人都觉得震撼无比。 璃王不要皇位,竟然就只要一个女子? 璃王把皇位给怀王,竟然是为了一个女子? 天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已经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皇位得来如此轻松,简泽轩却一点喜悦也没有,从刚开始遇到极少阻拦时,他就觉得不对,直到简璃迅速解决了一切,他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简璃的影子。 眼前这个白衣男人,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简泽轩接过圣旨,右臂下意识揽紧了身边的白衣女子,不语,态度却极为坚决。 要让他把人交出去,不可能。 从简璃说话之后开始,苏千澈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就这样结束了?这个,事情好像也太简单了吧?逼宫也太简单了吧? 刚才捅简沐欢的那一剑,是不是也可以避免? 想到简沐欢当时的表情,和大哥的表情,苏千澈便觉得心里一阵钝痛。 似乎早已料到简泽轩的反应,简璃轻笑了一声,让云烨推着他来到苏千澈面前。 两个黑衣人顿时拦在两人之间,挡住苏千澈,隔绝了简璃的视线。 谁也没有看清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晃眼,一阵风吹过,前一刻还在简泽轩怀里的女子,下一刻便被白衣男子抱在怀中,而两个黑衣人,也在同一时刻无声地倒下。 “云烨,善后。”男子轻柔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可他本人却早已出了大殿。 简泽轩看着空空如也的臂弯,一直平静无波的眸顿时阴沉下来。 云烨走到简泽轩面前,对他道:“恭喜,皇上。”语气却没有多恭敬,甚至带着些调笑。 主子早已察觉怀王的意图,也知道怀王最终的目的是苏小姐,一开始,主子并没有具体打算,只不过做好了两手准备,而主子的态度,取决于苏小姐的态度。 若是苏小姐不支持怀王,主子便会帮小姐,把怀王宫变的伤害降到最低,若小姐支持怀王,主子也会帮助小姐,替怀王拿下皇位。 只是,当小姐毫不犹豫地支持怀王,甚至为了他亲手刺了太子一剑时,云烨还是感觉到,主子的心受伤了。 哎,也不知道主子随了谁,成了这么一颗痴情种子。 还是说,皇室都是些痴情种子?比如皇上,比如太子(?),比如怀王。 怀王想要当皇上,是为了苏小姐,可他现在成功坐上了皇位,苏小姐却被主子劫走了,怎么办,有些想笑? 云烨忍着笑指挥噬魂军把一干龙虎卫尸体搬了出去,尸体很快便被全部搬走,然而留下的血迹,却触目惊心。 殿内外血流成河,猩红的血刺激着殿内众人的眼睛,浓重的血腥气在大殿中挥之不去,这如同地狱般血腥残酷的一幕,成为了无数人埋藏在心底的噩梦。 云烨又命人把皇上皇后以及其他人‘护送’回自己的府邸,严令他们不准把今晚的事传出去。 然而,这么重要的消息,即便下了封口令,肯定也会很快传遍整个东刖,到时候,不服气的人必定不少,简泽轩的皇位能不能坐稳,还要看他自己。 简泽轩看着云烨有条不紊的安排,被压抑的暴戾气息在心底翻涌,随时要突破理智。 他想要的,不是皇位。 他想要的,只是她。 拿到皇位又如何,她还是轻易被人抢走了,简璃对他来说,依旧是无法超越的山峦。 “皇上,属下先行告退了。” 简泽轩不知殿里的人是何时离开的,他一人站在殿中,外面的夜如墨漆黑,殿内烛火渐渐昏暗,被拉长的孤独身影显得寂寥而落寞。 大殿空旷,他却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选择了他,即便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她还是坚定地选择了他,即便知道她对他并不是爱情,他还是无法放手。 从再遇她的那一刻起,在相府初见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已经无法放手了。 许久之后,简泽轩握紧拳,眼底闪着坚定的光。 把她抢回来。 前世,她是他的,这一世,也会是他的。 …… 两边的景物在飞快倒退,夜晚的凉风抚在脸颊,让苏千澈感觉到一丝凉意,却有温暖从男子身上传来,驱散了夜风的寒凉。 苏千澈转头,看着男子的侧脸,他依旧带着面具,即便在黑夜中,她还是能看到男子长而卷的睫毛,随着风轻轻颤动着,像是在夜风中翩翩起舞的蝶。 他带着她在房顶飞驰,粉嫩的薄唇微微抿起,并没有说话。 速度很快,风驰电掣一般,苏千澈甚至觉得他能行走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是司影。”她淡淡说着,却没有拿下他的面具,仿佛早已知道面具后面的脸是什么样的。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连眼底都没有波澜。 感受到她清冷的目光,简璃手臂微收,把人揽进怀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现在,之所以会带她走,就是打算向她坦白,他用双重身份的原因。 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会把她带到那个原因面前,如此的话,她或许会比较容易接受。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苏千澈也没有再问,男子身上有一股冷香,极淡,几不可闻。 她以为自己会有很多问题要问,可这一刻,脑海却很空,什么都不想去想。 或许是因为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多。 皇甫溟给简沐欢下毒,她刺了简沐欢一剑,小六造反,简璃逼宫,唯一不会让她烦恼的,只有十一。 简璃一直没有停下,苏千澈不知何时,竟在他怀里睡着了。 醒来之时,天已大亮,简璃依旧在高速飞行,她被男子的披风紧紧包裹着,只有一只脑袋露在外面,看着外面一棵棵光秃的树,苏千澈问:“去哪里?” “醒了。”简璃低下头看她,眸光比三月春风更柔,薄唇轻启,他道:“去离云宫。”。 “去干什么?”苏千澈的声音有些冷。 话一出口,苏千澈便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他用两个身份,是他的事,她并没有立场来责怪他不是么?毕竟,现在两人没有关系。 简璃微低下头,薄唇按在女子发顶,“告诉你,我会成为‘司影’的原因。” “我不想知道,而且,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 “阿澈,别这样好不好?”简璃无奈地笑了笑,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高失落,她的反应太过平淡,却又似乎带着责怪,让他摸不清她究竟是不是在生气。 “我怎样?” 苏千澈第一次发现,自从失去小六,从八岁之后,她竟然还会发小脾气。 “我记得,我们已经结束了。”她不带感情地说道。 简璃眸光暗了暗,随后轻声道:“那个让你伤心的司影已经被我杀掉,从现在开始,我只是简璃。” 苏千澈讶异地睁大眼,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是不是面具戴久了,脸皮就会变厚?”苏千澈问道。 “嗯。”简璃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苏千澈:…… 这个人真的是谈笑间便让简麟天传了皇位的璃王吗? “所以,阿澈,我不是司影,我是简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苏千澈眨了眨眼,“可是,我对简璃并不感兴趣。” 简璃轻笑:“你确定?我回京时,在茶楼里偷看我的,是谁?当着侍卫的面调戏我的,又是谁?” 苏千澈额头黑线,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调戏’这个词,她真的怀疑司影,不,简璃是被现代人附身了。 她很快避开了这个话题,低声问他:“你为何要帮助怀王?” 简璃沉默了片刻,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苏千澈心里一震,原来,他看似在帮助简泽轩,其实是为了帮她? “那你为何不阻止我?”她咬了咬牙。 或许是心里太过内疚,苏千澈下意识想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卸一些,即便是能让她好过一点点也行。 感觉到怀中女子轻微的颤抖,简璃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沉:“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做。” 她心中的小六,对她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为了他,伤了与她关系不差的简沐欢。 苏千澈把头埋在男子胸膛,半晌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为何当时会那么决绝,只知道,不管小六做什么,她都会帮助他,她不会让他背上弑兄的罪名,前世,是小六守护她,今生,该换她来守护他了。 “况且,若是简沐欢没有离开,皇兄不会轻易妥协。” 苏千澈垂眸,他是在从她出手的角度安慰她,可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觉得更闷了? “阿澈,简沐欢会没事的。”简璃轻声安慰道。 许久,才听到女子闷声闷气的回答:“嗯。” “他中了毒,是皇甫溟……”苏千澈皱了皱眉,“他的血。” 她抬手,摸了摸眉心的三朵小火苗,皇甫溟的血,用处可真多。 简璃道:“皇甫溟不会轻易让简沐欢出事。” 以简沐欢和阿澈的关系,皇甫溟只要不傻,都不会让简沐欢出事,毕竟,那样只会让阿澈怨他而已。 苏千澈不说话了。 她自然知道,只是毒血的话,简沐欢暂时不会有事,可是,她又刺了他一剑,流了那么多血。 苏千澈面前又出现简沐欢眼底光芒瞬间寂灭的模样,被宠爱的五弟和在乎的朋友双双背叛,简沐欢现在…… 还好有大哥在他身边。 “简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六会那么做?”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罢了。 身为现代灵魂,对封建皇权的敬畏之心并没有那么重,但是,她也不会去与皇权硬碰硬,能避则避,直到避无可避,才会迎上去。 之所以不愿意去想,只是因为她怕,害怕与小六之间的感情变了质,她心里已经装了另外的人,给不了小六纯粹的感情。 与小六之间的情感,永远都是最纯粹的,比亲情更为浓厚,她不想掺杂任何杂质。 “他的人出现在京都外时,就已经察觉到了。”简璃道,“现在一切都解决了,别想那么多。” “真的解决了?”苏千澈睨他一眼,却只看到男子白皙的下巴,“以简泽彦为首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况且,你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们不可能不趁此机会弄出点事来。” “嗯……这是现任皇上的事。”简璃笑了笑,胸膛轻轻震了震,一阵细小的酥麻感从脸颊传过来,苏千澈下意识向外移了移脑袋。 却在她刚动的时候,简璃便伸出手,把她的脑袋又按了回去,“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苏千澈大半张脸都紧紧地贴在男人坚韧的胸膛,他的衣服穿得并不多,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衣服下肌理细腻而韧性的触感。 她曾经看过他的上身,还亲手摸过,那种感觉,好得没话说。 正好现在无事,苏千澈便把手拿了起来。 感觉到胸口一只手摸来摸去,简璃身体猛地绷紧,虽然隔着衣服,可女子的手却像是带着火焰,被她摸过的地方,蹿起一团团火苗,再蔓延到全身,灼烧着他的理智。 “阿澈,别动。”简璃伸出一只手,把女子那只作怪的手按住,好在隔着衣服,他受到的影响还不是太大,气息还能控制,轻功也能控制。 苏千澈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我没有摸过简璃的身体,当然要摸摸看硬件合不合格。” 简璃闻言低头看她,眼底带着宠溺的笑:“现在摸过了,合格吗?” 苏千澈一本正经地点头:“上身勉强合格。” 简璃耳根忽然红了,即便是有面具遮挡,也能看到他脸庞上浅粉的云霞。 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年末已过,你现在已经十五,回到离云宫,你就可以亲自检验我的另一半。” 苏千澈眨眨眼,再眨眨眼,这人说荤话,竟然这么有艺术? 她拍了拍脸,不想承认自己脸上躁得慌。 经他这一提醒,苏千澈才意识到,昨晚那一场看似儿戏,实则暗地里惊心动魄的宫变已经结束,现在东刖皇上也已经换了人,朝廷的势力也将面临一番洗牌,简璃的手中的势力,只怕是会让小六忌惮,或许,小六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剥夺简璃的某些权力。 然而,简璃似乎并没有这种苦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甚至不想放过她:“嗯?怎么样?或者,我们先成亲?” 苏千澈手指在男子胸膛上戳了戳:“我们好像不是很熟,璃、王、殿、下。” “那就互相了解一下,我们时间很多。”简璃轻笑着抓住她的手,在上面轻吻了一下。 苏千澈没有再说话,一路沉默,简璃也知道她现在心情不佳,便紧了紧手臂,给她无声安慰。 简璃一刻未停,直到快到午时,两人才赶到离云宫。 离云宫众人似乎早知道他们会来,以木展为首,八位门主全部到场,此刻都在外等候,看到二人归来,齐齐喊道:“尊主,夫人!” 苏千澈看到几人一脸严肃的模样,嘴角不由抽了抽。 “他们干什么?”苏千澈问身边的男人。 简璃已经把面具收起来,看到几人虔诚的表现也不置一词,揽着苏千澈的腰径直向离云宫内走去。 看到两人目不斜视地离去,乾门主用折扇拍了拍手心,问木展:“木护法,尊主现在心情如何?” 前几日尊主回来的时候,虽也是笑容满面,可眼底那一汪深潭,和不时散发出来的幽冷气息,却差点把整个离云宫都冻结了,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尊主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所以,尊主才会纡尊降贵去把地煞门给端了?是因为要发泄怒气么? 乾门主等人都没有跟随司影一起,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而木展在最重要的时候离开,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现在,乾门主还会问这个问题,只能说智商被狗吃了。 “你没看到尊主眼底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风门主翻了个白眼,“有夫人在侧,尊主心情会不好?” 乾门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尊主眼底那一池春水,都快要把离云宫淹了,会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么? “前几日尊主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与夫人吵架了?”尊主回来时是一个人,所以应该是与夫人吵架了? 木展没有理会他们,简璃走后,他也跟着离开,剩下八位门主在一旁八卦。 尊主脾气不好,所以夫人会与尊主吵架也很正常,八人深以为然。 “不管如何,现在这位夫人,咱们一定要照看好了,可别再做出傻事了。”风门主心有余悸。 “那是自然,上次尊主给的教训还不够么,尊主可是许久没有那么生气过了。” “不对,夫人不是太子妃么,昨晚不是应该在皇宫参加宫宴,然后祭祖入皇籍?” “可是,夫人现在被尊主带回来了……”几人面面相觑。 “尊主上次离开,难道是为了夫人?” “尊主是用什么办法,把人从皇宫里带了出来?” “尊主真的是在皇宫里面前抢人的?” “天啊,好刺激,为何这么刺激的一幕,我们却没有看到!” 八位门主的遗憾简璃并不知晓,他与苏千澈用过膳之后,便带着她来到冰室,冰室的门刚打开,寒气便直往身上钻,苏千澈还未感受到丝毫寒意,身上便被一层温暖的气息笼罩,是简璃的内息。 苏千澈转头看他,便见男子暗金色的眸中融融的暖意。 苏千澈转过头,虽然并不冷,但是面对雾气缭绕的冰室,她还是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简璃带着她走到冰室一角,看到角落里静静躺着的物体时,苏千澈微微扬眉。 那是一口冰棺,冰棺并不大,一米宽,半丈长,晶莹剔透,左右两方都雕着暗金花纹,很美。 上次来时,因为冰室内温度过低,白雾模糊了视线,她并没有注意到角落处的这口冰棺,此刻看到,竟觉得漂亮得令人惊艳。 当看到冰棺里面躺着的人时,苏千澈更震惊了:“这……是,你的儿子?” 276 他的过去(四更) 冰棺里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看上去五六岁,男孩闭着眼,脸庞白皙中透着红润的粉色,嘴唇粉润,若是长大,必然又是一个美绝人寰的大美人。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男孩的轮廓几乎与简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全就是简璃小时候的模样。 以简璃现在的年纪,在这个早婚早育的时代,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再正常不过。 苏千澈这般想着,手指无意识抓紧了冰棺边缘。 简璃听到她的话,一瞬间冒出一个可笑的念头,他很想说,这个就是他的儿子,想看看阿澈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把这个念头掐灭,哪怕她有一点点的不开心,他也不允许。 简璃站在女子身后,虚揽着她道:“这是我的孪生哥哥。” 苏千澈刚才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是因为两人太过相像,才会有那种念头,念头闪过之后,她便知道,这应该不是简璃的孩子。 不过,孪生哥哥?这也太荒谬了吧! 简璃掌心覆在棺盖上,手指放在男孩脸庞上方,似是感受到她的想法,他转过头看她,嘴角的笑意在缭绕的白雾中显得缥缈悠远。 “是不是觉得很荒唐?可他确实是我的孪生哥哥。” 苏千澈已经做好了听他说故事的准备,简璃却带着她出了冰室。 “里面温度太低,你没有内力护体,对身体不好。”他说着,携着她回了卧室。 苏千澈看到暖和的床便不受控制地钻了上去。 高速飞行了一整夜(?),她已经有些累了。 “你说,我听着。”她裹好被子,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站在床边的简璃道。 就看你怎么狡辩。 简璃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却又很快被隐去,他在床头坐下,把女子的发髻散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梳理青丝。 “我的母亲不是东刖人士,她不喜宫内生活,与先皇在一起时,也没要名分,一直生活在宫外,直到怀上我和哥哥。” 男子的声音很低,不疾不徐,仿佛轻抚过林间的风,轻柔醉人。 如大多数宫中争斗一样,简璃的母亲被人陷害,在怀孕期间服下了毒药,简璃与哥哥生下来之时,身上就带了毒,又因为母亲身体虚弱,哥哥刚生下来时,虚弱得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为了保护哥哥,先皇和简璃的母亲决定隐瞒他的存在,又悄悄找了人给哥哥续命,哥哥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身体却一直是五六岁的模样。 因为哥哥是不能存在于人前的人,所以他名为‘影’。小时候的简璃一直觉得是他抢了哥哥的生命,哥哥才会那么虚弱,长大以后,简璃不仅寻找各种方法继续给哥哥续命,更用他的名代替哥哥,去过另一种生活。 他没有告诉苏千澈续命的方法,苏千澈也没问。 他说得很简洁,真的只是告诉了她,为何会用两个身份。 说出这个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简璃以为自己会再次经历曾经无数次经历过的自责痛苦,却没想到,他竟然异常平静,就连心里的刺痛感也减轻了许多,是因为有她在吗? 听完之后,苏千澈沉默了许久。 她一直以为,简璃是因为担心受到皇上打压,所以才用另一个身份建立了江湖势力,没想到他竟是在为另一个人而活。 不知是什么感受,本来决定不管他怎么说都不会原谅他,可她心里竟一点责怪他的想法也没有。 是因为这个真相太令人震撼了? 她忽然想问,哥哥还活着吗? 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觉问不出口。 曾经的简璃,应该很自责吧?所以才会直到现在还把哥哥放在冰棺里,即便哥哥一直长不大,即便他一直醒不过来,也依旧没有放弃希望。 难怪他扮成司影时,从来不会刻意去隐瞒什么,除了带上面具遮住容貌,声音气质体型都完全没有刻意改变,他是觉得,孪生哥哥,就应该与弟弟是差不多的吧? 简璃的手指熟练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动作轻柔,让她舒服得想叹息。 “你说司影……” “司影已经不存在了。”简璃轻声打断她,手指拂过女子的脸颊,“你是我一个人的。” 苏千澈无言,他该不会真把‘司影’当成哥哥了吧?分明就是他自己…… 她曾经感觉简璃在吃‘司影’的醋,所以,她的感觉其实是对的? “那你哥哥?” “我很自私,不会与哥哥分享你。” 苏千澈额头黑线数条,就因为这样,他就轻易把‘司影’的存在‘抹杀’了? 那他这二十年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看着男子嘴角笑意,过了半晌,她才道:“我可没答应。” 简璃轻笑,并没有强迫她:“我会等你。” 苏千澈拉了拉被子,低道:“我不想看到你妥协。” “阿澈,分开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你不要逃避了好吗?”简璃换了一侧坐下,左臂撑在床上,右指轻抚着女子右颊,眸中温柔溺人,“我会找到办法调节,不会让你为难。” 苏千澈不语。 简璃眸光暗了暗,很快又恢复正常,“昨晚累了,你先歇息。” 苏千澈点点头,转过身不再看他。 过了半晌,她听到男子轻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转过头来,看着紧闭的房门。 有了昨晚的经历,她并不想再去考虑其他的事。 苏千澈微垂下眸,长长的眼睫盖住眸底思绪。 本来以为自己会生气,可听到他用两种身份的解释之后,苏千澈心里却一点怒气也没有。 为了那个哥哥,他付出的,肯定很多。 冰室里有一股极淡的血腥气,里面并没有其他人,不是简璃身上的,那就只能是冰棺里男孩身上的。 被冰棺装着,都能透出血腥气,可想而知,男孩身上的血腥味有多重。 简璃所谓的续命方法,必然与血有关。 苏千澈忽然想到初见皇甫溟时,简璃与皇甫溟所做的交易,是与那男孩有关么? 昨晚那个妇人,似乎是简璃掣肘皇甫溟唯一的筹码,他为何要轻易交给皇甫溟,真的是为了她? 不过,那个妇人竟是皇甫溟的母亲,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像,以皇甫溟的地位,他的母亲怎么说也该是一名端庄得体的妇人,可苏千澈却只看到妇人闪躲的目光和瑟缩的表情,若非她本性如此,那必然是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磨难。 皇甫溟现在的变态性格,是否与那妇人有关? 皇上又和妇人是什么关系,为何看到她那么激动?她甚至诡异地觉得,皇上轻易放弃皇位,与那妇人有极大关联,否则以简麟天之前倔强坚持的模样,即便是腹背受敌,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妥协。 简璃是因为知道皇上与那妇人的关系,所以才故意在那时候让妇人出现在人前? 皇甫溟的父亲又是谁,是否还活着? 没有了妇人制约,皇甫溟手上有简璃想要的东西,简璃又会拿什么去换? 无数念头在苏千澈脑海中一闪而过,苏千澈晃了晃脑袋,把所有的思绪都压制下去,安心地睡了。 嗯……明日离开这里,便去找皇甫溟,简沐欢的伤拖不起。 …… 简璃来到议事厅,木护法和林护法以及八位门主已经在等候,原本热闹的场面,在简璃进去之后,便瞬间安静下来。 “事情查得如何了?”简璃一坐下,便直奔主题。 乾门主等人见状,忽然又觉得刚才的判断是不是失误了,尊主现在的模样,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啊,难道又与夫人吵架了? 然而,虽然上座的人嘴角带笑,他们却也不敢轻易询问,于是便由木展回道:“属下查到了一些线索,西南一带,出现了一股新的魔道势力,有多少人尚且不知,他们作风手法与魔魂殿相似,来去如风,行踪诡秘,江湖上已经有几个小门派丧身于他们之手。” “至于这个新兴势力是不是魔魂殿的分支,现在也不得而知。” 乾门主分析道:“只怕是与魔魂殿无关,魔魂殿近年来一直都很低调,皇甫溟也懂得制约殿中教众,已经许久未曾传出魔魂殿肆意虐杀江湖人士的传闻。” “那可不一定,魔魂殿虽然明面上没有大肆杀人,可暗地里做得什么勾当,又有谁人知晓?即便皇甫溟有些原则,可他手下之人却不一定会遵守他的规矩,大家可别忘了,曾经魔魂殿的行事作风之暴虐残忍,人人得而诛之!”火门主沉声道。 其他几位门主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半数人觉得这个势力多半与魔魂殿脱不了干系,另外的人觉得应该与魔魂殿无关,众人的讨论重心好像有些偏移,风门主轻咳了一声,指出了他们的错误:“我们讨论的是杀害虞樊城分部之人的凶手,重点是这个新兴势力,而不是魔魂殿。” 另几人纷纷闭了嘴,虽然有心怀疑是魔魂殿搞得鬼,可他们却不希望那个势力与魔魂殿扯上关系。 离云宫与魔魂殿已经交手数次,各有胜负,虽然总体上离云宫占了上风,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离云宫和魔魂殿的实力是相当的,若是对方多了一些穷凶极恶的人,他们的胜算便会少一些。 简璃曲起手指轻敲着椅子扶手,清脆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让众人有些浮躁的心也沉淀下来。 “无音,查到没有?”他轻声问。 两位护法互相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派出探子打探,依旧没有查出有用的东西。” 无音只是一个很小的二级势力,可他们却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不知无音山门在何处,也不知无音内有多少人,甚至连无音的首领是谁都查不出来。 若非对方真的是有名无实的小门小派,那就是背后有一只手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不让他们查到无音的信息。 简璃依旧不紧不慢地轻点着椅子扶手,眸中闪过思绪。 晏景修的身份,他已经派璃王府的侍卫去查,现在最重要的是晏景修背后的势力,没想到这么久时间过去,依旧没有查到有用消息。 “继续盯着那一股新兴的魔教势力,至于魔魂殿,可以暂时放松一些。”以皇甫溟的骄傲,他绝不会悄悄去建一股不知名势力打着魔魂殿的招牌行事,即便要开战,他也是率众光明正大地打。 然而,除了简璃,怕是没有其他人了解皇甫溟,江湖上的人无不认为那些心狠手辣残忍取人性命的是魔魂殿教众。 议事厅里其他人离开之后,简璃轻抚额角。 现在皇宫大乱,晏景修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必定会见缝插针,针对离云宫分部的一系列行为,还有那个新兴的魔教势力,只怕背后也有晏景修的影子。 晏景修一人的能量不可能会那么大,他很是好奇,晏景修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得不说,晏景修这个对手,与皇甫溟一样,都是值得全力对付的人。 苏千澈醒来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白衣男子背对着她,坐在桌边,似在批阅文件。 男子长得好,即便是背影都透出一股仙气,乌黑的发丝自然垂落在背后,像是一匹黑色锦缎,光滑亮泽。 苏千澈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醒了?”男子转过头,看到她睁着眼,一如既往地问,语气自然,仿佛多年的老夫老妻。 苏千澈眨眨眼,“嗯。” “正好,快用膳了。”简璃走过来,微倾着身体看她,眼底带着柔软的笑意,“睡得可还好?” 苏千澈点点头:“嗯。” 简璃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睡得好,那就起来用膳吧。” 苏千澈再次眨眨眼,突然有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既视感? “我去叫厨房上菜。”简璃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起身出了屋。 脑袋上的温度突然离开,苏千澈竟有片刻的不适应,以往简璃在侧时,他从不会在她起床之前离开,这是第一次。 苏千澈抬手,把手指放在额角,那里还有男子手指拂过时残留的温度,房间里却没有了他的身影。 277 更想吃你(一更) 慢吞吞地收拾一番出了屋,苏千澈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膳房,简璃已经坐在主位上,白玉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色泽绝佳,香气诱人。 苏千澈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看到面前的一桌膳食,并没有动。 简璃轻声问:“不想吃?” 桌面上摆放的都是苏千澈喜欢吃的菜,她却一动不动。 苏千澈摇摇头:“没胃口。” 昨晚简沐欢为她夹的一碗菜,她只吃了一颗丸子,那是他的心意,她回敬他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一剑。 简璃正要为她夹菜的动作顿住,他放下玉著,柔声问她:“怎么了?” 男子的眸中盛着一汪柔软的春水,那般专注柔和的眼神,苏千澈忽然想告诉他,她心里不想让人知道的想法。 “我别无选择,若是我不动手,小六就会背上弑兄的罪名。”苏千澈喃喃道,“小六比我的亲人还亲,他曾是我唯一的慰藉。” 苏千澈看着眼前的凤尾鱼翅,眼神恍惚,“他用了一生来保护我……” “阿澈,你还回京都吗?” “啊?”苏千澈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才道:“当然要回去。” 简璃沉默了片刻道:“你知不知道,怀王为何要逼宫?” 苏千澈垂眸,她怎么会不知道,小六曾经就说过,只是她一直没有去深思,所以到最后,发展到了无法阻止的局面。 “他是为了你,太子妃的身份,不会轻易被废除,除非皇上亲自开口。皇兄不会,所以他才会想当皇上,皇上的话就是圣旨,你的婚事,也不过是简泽轩一句话的事。” 苏千澈过了半晌才体味过来,眉头微微皱起,“你是说……” 简璃不给她任何侥幸的机会,轻声说道:“他的最终目的,是娶你。” 苏千澈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简璃的话滑稽又可笑。 “他明明已经选择了霓裳!”她大声说道,不知是想要说服对方,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霓裳只不过是一个挡箭牌而已,是他对皇兄安排的无声抗议。”简璃道。 苏千澈想到上次去怀王府时,简泽轩的反应,忽然意识到,简璃说的应该是真的。 小六对她,真的是那种感情? 她一直把小六当亲人,若不是因为她心里装了别人,或许她会与小六过一辈子吧。 苏千澈捂住脑袋,不想去想那么复杂的事。 一只微热的手轻柔地把她的双手拿开,男子坐到她身侧,手指温柔地为她按摩脑袋两侧。 苏千澈被按得舒服,像只小猫一样懒懒地蹭进他的怀里,半晌,她道:“那你还帮他。” “不是你要帮他吗?”简璃轻笑,在苏千澈发作之前,又接着道:“可是,我把你抢过来了。” 苏千澈神色虽然慵懒,心里却闪过一丝笑意,有淡淡的甜意划过心尖,像是吃了蜜。 有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她把唾手可得的皇位让给别人,这一番心意,她又该怎么回应? “太子,不会有事吧?”她低声问。 男子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轻声在她耳边道:“不会有事。” “他是你的亲侄儿,你真的不怪我?” “不管你作何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简璃轻道。 “说得真好听。”苏千澈道。 简璃把下巴抵在她头顶,闷声道:“没有你说得好听。” 苏千澈眨眨眼,这家伙是在吃醋? 她也对小六说过同样的话,看来简璃应该有些介意。 “你想听什么好听的?”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看他。 简璃眸中一丝亮光闪过:“我想听的,你都会说?” 苏千澈挑起一边眉毛,“看情况。” 简璃嘴角勾起最柔软的笑,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眸光柔和地注视着她,用最醉人的语气对她道:“我爱你。” 他的声音磁性温柔,像是醉人的酒,听得人浑身都酥了。 一双眸更是漂亮到了极点,苏千澈差点溺死在他专注而深情的目光中,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勾住男子的脖子,红唇印在他粉嫩的薄唇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管他什么分歧,先把眼前的美味吃了再说。 简璃紧紧揽着她的腰肢,眸中的幽光似要把她吞没。 半晌,两唇分开,苏千澈看着他水润的唇,笑意盈盈地问:“怎么样,甜吗?” 简璃无意识舔了舔唇瓣,眸光幽深,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很甜。” 苏千澈很满意他的反应,又轻啄了他一口,然后就听他道:“现在有胃口了吗?” “比起那些,我更想吃你。”苏千澈笑眯眯地说道。 简璃脸上飘过粉色云霞,眸底闪过喜悦的光,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已经看好了,二月二十八是成亲的良辰吉日,还有近三个月,我们现在开始准备,也不会显得仓促……” “等等,你说什么?”苏千澈直接打断了他。 “准备……” “不对,你说成亲?!”苏千澈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快了,“我现在还不想成亲,” “是我太急了,成亲之事以后再说。”简璃似乎并不失望,他问道:“京都,你可还回去?” 苏千澈有些奇怪,简璃刚才不是已经问过了? “要回去的,简沐欢的毒还没解。” 简璃道:“简泽轩在京都。”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苏千澈笑着道:“不用担心,小六不会强迫我。” 简璃却没有她那么乐观,把她带回离云宫就是想让她远离朝廷,远离简泽轩,若是她回京都,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么。 再多的担忧他都没有说出口,也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只是轻声道:“那你小心些。” 苏千澈点点头,窝进他的怀里。 …… 云烨虽然下了封口令,可朝堂之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又可能瞒得住? 第二日是除夕,百官破天荒放了一天假,没有大臣上早朝,却有两个消息从皇宫悄悄传了出去。 这两个消息如同雨后春笋,传遍了京都的每一个角落,不仅文武百官们听说了,普通百姓也耳熟能详。 不少正在用饭的人听说之后,手中的筷子都掉在桌上,不少人连正在口中的食物都因为太过震惊而掉了下来。 天啊,这何止是变天了,简直就是直接翻了天了! 第三日早朝时,众大臣都提着一颗心,想要摸清宫中的局势究竟是什么,怎么会一夕之间惊变,让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在众大臣的企盼中,简麟天没有上朝,只有一位太监宣读了圣旨。 圣旨很简单,可众大臣却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了。 皇上身心俱疲,把皇位传给怀王,望众卿尽心辅佐怀王,共创太平盛世。 这究竟是什么鬼! 突然之间连皇上都换了,即便他们心大,也完全接受不了! 大臣们一脸懵逼地又回去了,私底下却聚集在一起,准备联名上书。 毕竟,从宫中传出来的两个消息中,除了其中一个是皇位换了人坐,还有一个,是璃王与怀王勾结,在大年三十的宫宴上造反,逼迫皇上拟了圣旨。 这么重大的事,他们竟然丝毫不知情,璃王怎么会与怀王勾结道一起了?那一晚又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朝中政权更迭,苏千澈无心理会,简璃第二日便带着她回了京都,毕竟宫变之事刚过,他身为璃王,肯定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京都城里人心惶惶,连过年的喜悦都被冲淡许多,到处都在低声谈论着皇权更迭之事,虽然谈论的人不少都是平头小老百姓,与皇权毫无关系,可因为身在京都,天子脚下,他们自然也要关注几分。 苏千澈与简璃分开之后,便回了千府,刚一进门,迎面便有一只大狗扑过来,苏千澈下意识就要一拳打过去,却在看到那熟悉的银色时,止住了动作。 二哈摇头摆尾地在她身边上蹿下跳,不时用大脑袋蹭蹭她的腿,那谄媚的模样,似乎真的变成了一条二哈。 二哈身后,红发男孩揪着衣角,浅色的眸有些空洞,嘴角明明使劲想要上翘,勾出的却是委屈的弧度。 苏千澈走过去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是不是等很久了?” 她一整日没有回来,这两只该不会以为她丢下他们自己走了吧? 十六点点头,轻咬着唇瓣,不说话。 二哈跑过来,绕着两人转圈圈,一边转一边吐舌头。 “放心吧,不会丢下你们的。”苏千澈轻笑一声,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没有安全感呢,“我现在有事,和二哈去玩吧。” 十六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笑意,二哈也追着那条毛绒绒的尾巴转圈圈,似乎也极为高兴。 十六轻轻一跃,坐上了二哈的背,二哈引颈低嚎一声,撒开腿跑远了。 看到一人一狼渐渐消失,苏千澈嘴角的笑也慢慢消失。 “小姐。” 苏千澈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他神色冷峻,双眸漆黑,无边深邃。 她微垂下眸,移开目光,“太子可有消息?” 十一站到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向府内走去。 “没有,不在东宫,不在相府,去问了各大医馆,也没有大夫出诊。” “大哥在京都的落脚处?”苏千澈问道。 十一摇头道:“大少爷行踪一向神秘,在京都并没有固定的落脚之处。” “诸神竞技场?” 十一依旧摇头,“没有,璃王也派了人去找,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发现踪迹。” 苏千澈垂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简沐欢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不知小六会如何对付简沐欢,是放过他,还是要斩草除根? “继续查,做得隐秘一些,不要被别人发现。” “是。” “查到了也不要暴露,别让他们发现。” 这个就有些困难了,以苏煊铭的实力,想要不被发现,太难了。 十一抿了抿唇道:“是。” 千府里没有了大年三十的热闹气氛,所有的装饰,灯笼,贴花剪纸全部撤了下来,弑神卫们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派出去打探消息了。 苏千澈回了房间,让十一把陈默和袁宝叫来,很快三人一起来到苏千澈的房间里。 陈默和袁宝看着她,眼神都有些复杂,外面都在传主子刺杀了太子,主子和太子的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杀太子?他们都觉得这肯定是谣言,但是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煞有其事,二人就算想反驳,也不知该如何说。 而且,这些话,他们是问不出口的,不管怎么说,主子现在心情肯定不好。 “等弑神卫回来,你们就把他们带回映月山庄。”苏千澈没有看到他们复杂的表情,或者说,即便看到了,她也不去理会。 “主子,现在京都局势不稳,我们留在千府会比较好。”谁知道有没有人想要为太子报仇? “不必,江湖上也动荡不堪,你们回映月山庄,别把大本营丢了。朝廷之事,无须掺和。” 陈默二人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话,恭声应了。 “出去吧,尽早离开。” “是。” 十一站在苏千澈身后,一言不发。 小姐没有让他回去,就是默许了他在她身边? 这样的认知,让十一感到一阵喜意。 278 来取悦我(二更) 回京的第一天晚上,苏千澈去了玉春楼。 玉春楼竟然没有开门,原本热闹的小楼此刻却是异常冷清,连一个人都没有。 苏千澈心里一惊,难道小六已经把玉春楼封了起来? 在她疑惑间,房门突然被推开,老鸨从里面探出头来,“小公子,快进来,老板正等着你呐。” 苏千澈嘴角微抽,原来只是没有开门营业,并没有被查封,玉春楼不营业,还真是难得。 不过她倒是挺好奇,为何每次她刚来到玉春楼前,皇甫溟就知道她到了? 老鸨只是把她带进了玉春楼里,让她自己上去,便打着哈欠扭着腰自己走了。 苏千澈站在大厅中停顿了片刻,昏暗的大厅里没有明亮的灯光,没有花枝招展的姑娘,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没有各种客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小东西,在看什么呢,怎么不上来?”男子低幽性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大厅里本就空寂,他的声音在楼里回荡,仿佛四面八方都被他磁性的嗓音占据。 苏千澈不必抬头,便知道那只妖孽在上方看着她。 她脚步不动,只微微抬眸,对皇甫溟道:“解药。” 皇甫溟嘴角勾着邪肆的笑,他轻轻一跃,坐在三楼扶手上,侧眸看她:“小东西,解药在爷身上,你自己上来拿啊。” 他静静坐着,血红色长袍在男子身下散开,耀眼夺目,仿佛灿然盛放的曼珠沙华。 苏千澈挑眉,“你不是说没有解药?” “哈哈,小东西要的话,自然是有的。”皇甫溟眯了眯赤色的眸子,嘴角的笑意邪魅勾人,“就看小东西拿什么来换了。” 苏千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很诚实地答道:“我什么也没有。” “哈哈。”皇甫溟突然笑起来,邪肆张扬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下一刻,男子便如同一朵飘逸的红云飞到苏千澈面前,伸手揽着她的腰肢,脚尖轻点,带着她轻盈地飞上了三楼。 “你有爷最想要的东西。”皇甫溟声音微哑,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身,不让她逃离半分。 他推开房门,一进屋便把白衣女子按在雪白的墙壁上,血色薄唇带着凶狠的力道落下。 苏千澈抬手,堵住了他的嘴。 “你吃错药了?”她的声音平静,表情更是波澜不惊。 皇甫溟伸出舌头舔她的掌心,右腿抵在她的双腿间,狭长的眸半眯,哑声道:“爷高兴。” 苏千澈额头黑线,一高兴就亲人,这是什么奇葩习惯? “说正事。” “这就是正事。”皇甫溟把她的手拿下来,轻吻着指尖,声音沙哑,呼吸沉重。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苏千澈整个身体都被锁在狭小的空间中,周围全是男子甜腻的魅香和低沉的喘息,苏千澈甚至感觉,只要轻微的呼吸,就会触到男子起伏的炙热胸膛。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苏千澈脸颊,烫得她耳根发红。 苏千澈一动不敢动,只冷声道:“你冷静些。” “小东西,爷快压制不住了,看到你,爷就发疯地想。”皇甫溟把她的右臂压在墙上,额头抵着墙,滚烫的身体靠在女子身上,“帮我。” 他拉下她的手,放在身上,“帮我,给你解药。” 苏千澈双颊通红,想要缩回手,却被男子的手用力按住,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掌心传过来,手心仿佛被热铁灼烫,一阵阵炽烈的感觉灼烧着肌肤。 皇甫溟自身就是最强力的春药,苏千澈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就此沉沦。 眼前忽然出现白衣男子暗金色眼眸,耳畔响起他轻柔如水的声音,苏千澈猛地闭上眼,抬腿,用力向上一顶。 “唔……”皇甫溟痛苦地弯下腰,苏千澈走到桌边,猛喝了几杯凉茶,然后拿起茶壶,走到皇甫溟身边,把壶里的凉茶一滴不剩地从他头上浇下去。 滴滴答答的水声响起,皇甫溟满头青丝都被淋湿,苏千澈沉声问他:“冷静了吗?” 皇甫溟扶着墙站起身,抬手把散开的发丝梳到脑后,他转过头看她,眼角依旧带着些妩媚的风情,“小东西,你这么狠心,以后你的幸福怎么办?” 透明的水珠从他的额角滑下,在精致的脸上划出些痕迹,一滴透明液体正好从眼角滑落,他虽笑着,却莫名伤感。 苏千澈盯着那一滴液体,从眼角缓缓滑下,无声落在胸前,她下意识抬手,抚上额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男子曾经滴落的微凉感觉。 苏千澈忽然觉得刚才的怒气一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无奈。 她转过身,把茶壶放回桌上,背对着他道:“不行,换一个。” “即便是为了简沐欢,也不能帮爷解决一下?”皇甫溟顿了顿,道:“借一下手而已。” “我已经有男朋友,以后,我们最好保持距离。”苏千澈道。 “男朋友?”皇甫溟赤眸眯起,眼底闪烁着危险的红芒,即便从未听过这个词,却依然瞬间知道了她的意思。 他缓缓走过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凛冽逼人的气息,“是谁?司影,还是简泽轩?”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苏千澈道,皇甫溟变得越发危险,曾经他中了销魂杀都没有碰她,现在却如此不顾她的意愿。 或许正如他所说,他已经压制不住,既然如此,她会远离他。 “是司影对不对?或者说,是简璃。”皇甫溟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双手用力抓着她的双肩,赤眸深锁着她,眸底似有血海翻滚:“你已经拒绝了他,为何还要再与他纠缠不清!” 苏千澈神色不变,淡淡说道:“与你无关。” “哈哈,与我无关!爷把你当成宝贝在手心里宠着,连碰都不敢碰,你却三番两次去和简璃厮混,甚至因为他拒绝爷!”皇甫溟眼底赤红一片,手指用力仿佛要嵌进她的肩膀:“我为了你损失大半精血,到现在仍未恢复,你却告诉我,与我无关!” “简璃欺骗你利用你,你不仅没有责怪他,甚至还再次与他一起!” 苏千澈不语,她的话确实很过分,可为了与他划清界限,她不得不说。 “需要之时,便来找爷,不需要之时,便把爷推开,小东西,你把爷当成什么了?” 苏千澈身体轻颤,‘朋友’两个字,压在舌尖,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皇甫溟闭了闭眼,半晌睁开,“小东西,爷真想看看,你的心是怎么长的。” 他的手指滑到女子胸口处,似乎只要轻轻一划,就能看到她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苏千澈垂眸,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思绪。 看到她如此模样,皇甫溟忽然心软了。 他平复了心底的怒气,轻声道:“小东西,看着爷,爷不相信,你对爷没有丝毫感情。” 苏千澈睫毛颤了颤,始终不曾抬头。 皇甫溟轻嘲一声,放开她,坐了回去。 他的唇角勾起邪肆的弧度,“简璃有没有告诉你,要给那个活死人续命,需要什么?” 苏千澈垂眸,不语。 皇甫溟却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笑道:“需要续命丸,很普通的药,不过……”他看着她,赤色的狐狸眸中是翻滚的血气,“药引,是本座的心头血。” “回去告诉简璃,本座不会再与他交易。”皇甫溟笑得如同妖精般惑人,“至于简沐欢,没有本座的解药,一月之内必死。” 苏千澈心口像是被撕开一条缝,无尽的冷风灌进来,瑟瑟地冷。 “我们之间的恩怨,与简璃和简沐欢无关。”她轻声道,声音如此无力。 皇甫溟却不再看她,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的青丝,“你想离开本座,别忘了,你还有血契在身。” “苏小姐,本座现在不会用血契控制你,等你哪天想通了,学会了服侍本座,再来玉春楼。现在,本座不想看到你。” 苏千澈听言便感到心口一滞,涩然道:“我希望,此事不要牵扯上简璃和简沐欢。” 简璃若是有其他办法,必然不会求助皇甫溟,若是皇甫溟因此不与简璃交易,那他的孪生哥哥该怎么办? 而简沐欢的毒,她也不敢赌。 “苏小姐,你想的,究竟是简璃,还是简沐欢?”若是他出了事,她会为他去求别人么? 苏千澈哑然。 “呵,苏小姐,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现在,想拿什么来求本座?”皇甫溟抬起头,眼尾斜勾,修长的脖颈微扬,弧度性感迷人。 一口一个苏小姐,刺得苏千澈心里微痛。 “我可以帮你,杀了简麟天。”苏千澈缓缓开口。 皇甫溟嘴角带笑,声音魅惑:“本座现在不想要他的命,只要你,取悦我。” 苏千澈一动不动。 “看起来,你对他们也不过如此。”皇甫溟呵笑,“本座,等着你。” 苏千澈出了房间,房门瞬间在身后被关上,皇甫溟嘴角的笑意瞬间落下,右手握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檀木桌上。 木桌瞬间四分五裂,在一堆木屑碎片中,皇甫溟眼底红光大盛,嘴角再次勾起邪肆妖娆的弧度,“小东西,你会来求爷的。” …… 傍晚,万家灯火,苏千澈走在街头,寒风呼呼地吹,这个冬天,特别冷。 街道上很冷清,只有寥寥数人,苏千澈在街道上缓缓走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怎么会觉得,毒是皇甫溟下得,他就一定会给她解药? 简璃的事还可以放一放,简沐欢的毒,该如何处理? 有两人交头接耳从她身边走过,他们在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到苏千澈耳膜。 “啧啧,真想不到,太子对那个女人那么好,她竟然也能下得了手。” “可不是,听说还是刺得心口要害之处,也不知道太子还能不能活下来,若是太子就这样冤死了,只怕是做鬼也不放过她。” “哎呀,这种女人也太过恶毒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就算长得再美又如何,蛇蝎心肠,谁敢碰?” 两人渐渐走远,话音却依旧在苏千澈耳边回响。 呵。 苏千澈买了两壶酒,提回千府,叫厨房炒了几个小菜,在院中石桌上摆了,又拿了一个酒杯,一个人自斟自饮。 十一站到她面前,在她连续喝了第十杯酒的时候,从她手里抢过了酒杯。 苏千澈微眯着眼看他:“你抢我的杯子干什么,要喝酒自己去拿杯子。” 十一一言不发,拿着她的酒杯进了屋。 苏千澈微挑起眉,看着男子挺拔的背影,深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所以谁都要欺负她? 罢了,没有杯子也无所谓,苏千澈拿起酒壶,仰起头,酒液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进她的嘴里。 “嗯……” 苏千澈刚喝了一点,还没品出味道来,酒壶便又被人抢走了。 “你干什么?”苏千澈盯着面前的黑衣男子。 十一在她身边坐下,把一个酒杯推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倒了小半杯酒,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了一大杯,才放下酒壶,对她道:“小姐,属下陪你喝。” 苏千澈瞪眼看着他面前满满的一杯,再看看自己面前勉强盖住杯底的一层酒液,傻眼了。 “这是我买的酒。”她说着就要去抢酒壶。 十一快速把酒壶拿开,又把桌上另一个酒壶拿走,回头便见女子像只慵懒的猫儿一样,微眯着眼品着酒,砸了咂嘴,“嗯,好喝。” 却是他面前的那杯酒被她端来喝了。 十一薄唇微抿,端着两壶酒又进了房间,出来之时,手上便只剩下一个酒壶。 苏千澈半趴在桌上,右手慵懒支头,眯缝着眼看他:“十一,你的胆子好像大了。” 十一手指紧了紧,沉声道:“属下愿意接受惩罚。” “惩罚?现在就罚你把酒壶给本小姐。”苏千澈慵懒懒地说道。 昏暗的月光下,女子神色慵懒,眼底却是亮晶晶的,像是被泉水浸染过的黑珍珠,明亮勾人。 十一喉结上下动了动,再次坐下,依旧只是给她倒了小半杯酒,“小姐,今日之后,你想怎么惩罚属下都可以。” “呵,还懂得讨价还价了。”苏千澈嫌弃地看一眼杯中少得可怜的酒,嗤了一声,“罚你脱光了,裸奔。” 十一喉头微紧,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耻的念头,这个惩罚,可不可以现在,就在她面前执行? 男子神思不属的刹那,苏千澈快速伸手,想从他的手里夺过酒壶。 十一瞬间回过神,在女子刚碰到酒壶的片刻,再次把酒壶拿开。 他怎么会有那么可耻的想法,小姐分明是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苏千澈眉头微皱,十一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本小姐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把酒给我倒满!”苏千澈恶狠狠地指着酒杯,这么一点,连一口都不够喝的。 “小姐,酒喝完就没了,慢慢喝,属下会一直陪着你。”十一低声道。 苏千澈一想,也对,酒只有两壶,喝得太快没感觉,还不如慢慢喝,这般想着,便暂时原谅了十一的以下犯上,微眯着眼把酒杯里的酒喝了。 她喝完之后,十一也把满满的一杯喝了。 看他喝一大杯,苏千澈再次皱起了眉,“这不公平。” 十一一言不发地再次倒了一少一多两杯,漆黑的眸看着她:“小姐,你刚才已经喝了很多了。”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不再与他计较,端起自己的酒杯慢慢抿着。 两人无声对饮了半晌,苏千澈忽然轻叹一口气。 279 失魂落魄(三更) 就在不久之前,简沐欢还经常提着酒到千府来,与她,与苏煊铭一起,三人一起饮酒作乐,虽然每次都是她与简沐欢喝得多,苏煊铭几乎滴酒不沾,可三人间的气氛却是其乐融融。 简沐欢偶尔会装醉,让苏煊铭把他提回去,她的酒量不错,就笑看简沐欢贴着苏煊铭耍酒疯,大哥虽然一脸嫌弃,可把他推开的动作却难得柔和。 他们分明都已经快要决定在一起了。 他们现在会不会恨死她了? 苏千澈烦躁地揉眉心,她当时若是没有走神,就不会让简沐欢误食了带了皇甫溟血的食物,他也不会中毒,以简沐欢的身体素质,她刺的那一剑,只要及时就医,就不会有问题。 她明明喝了皇甫溟那么多血,为何没有中毒,简沐欢只是误食了一点点而已,为何就中毒了,而且还那么严重。 他的血能救人,又能杀人,真是不可思议。 苏千澈抿着酒,对十一道:“明日,去药王谷。” 若是放在以前,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晏景修,只是现在两人反目,自然不可能再找他。 柳意是晏景修的师妹,毒也玩得不错,简沐欢的毒,不知柳意有没有办法。 十一心底的喜悦无法掩饰,有一种只与小姐二人一起游山玩水的隐秘兴奋感。 压抑着兴奋沉默了片刻,他道:“不知天璇有没有办法?” 简沐欢的症状十一也知道,虽然不知是何原因造成的,可天璇是用毒高手,说不定能够帮上忙。 苏千澈点点头,“正好现在还未找到太子的落脚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把柳意也一并找来,即便其中一人有办法也好。” 皇甫溟那里指望不上,她自然要做两手准备。 “嗯。”十一道,“既然明天要赶路,那就少喝些……” 十一的话音还未落,便看到苏千澈直接抱着酒壶在喝了! 十一:……! 连忙把酒壶抢过来,十一一脸无奈。小姐分明没醉,怎么就跟醉了似的,举动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用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自己悄悄偷酒喝。 苏千澈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无奈地揉额角,“十一,我就是喝点酒而已,我的酒量很好。” 十一却不给她,依旧只是倒了一点点酒。 小姐刚回来的时候分明心情还是好好的,出去一趟,就借酒浇愁,若是他记得不错,这还是小姐第一次主动买酒,小姐出去究竟是干什么了?难道是被谁欺负了? 看到苏千澈眯着眼喝酒,十一心里抓心挠肺地痒。 他不该过问小姐的私事的,他只是小姐的侍卫而已。 或者,就让小姐喝醉了,再问?他记得,小姐喝醉之后,对外人的防备会降低很多…… 可是,喝醉之后会很难受,况且,两壶酒小姐会不会醉还是一个问题。 十一看着女子面色虽然慵懒,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便知她丝毫醉意也没有。 “小姐……”十一思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您是去找皇甫殿主了?” 宫宴上小姐就说过会去找他,况且又是晚上出去,只能是去找皇甫溟了吧。 苏千澈眸光闪了闪,直接用手抓了几颗花生米往嘴里扔,“嗯。” 香脆的花生米在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倍儿香,苏千澈忽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又拿了几粒全扔进嘴里,毫不淑女地嚼着,甚至故意嚼得很大声。 十一心里的怪异感更重了,“小姐,您今日有些异常。” 苏千澈挑起一边眉看他:“有吗?” 有那么明显? 十一严肃地点头:“非常有。” “哈。”十一一本正经的样子,苏千澈忽然想到前世见过的大型狼狗,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真乖。” 十一满头黑线,小姐不会把他当成二哈了吧? “明天要去药王谷,你去收拾行李吧。”苏千澈一边盯着酒壶,一边嚼花生米。 十一很郁闷,他好不容易问出口的问题,就这么被小姐岔开了。 他默默地把那一盘花生米又挪远了。 苏千澈微眯起眼,坐直了身体。 “十一,你是不是找到下家了?”今天他的举动也太反常了。 十一差点要翻白眼,沉声道:“小姐,我怕你借酒浇愁,醉了会很难受。” “我借酒浇愁?!”苏千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略微提高了音量,眼底却忽地闪过一抹慌乱。 她忽然发现,她的情绪太容易受外界影响了,前世分明不是这样的,除了小六的事,在组织里不管受到什么待遇,她都可以平静面对,心里一丝波澜也无。可现在呢,不过是皇甫溟拒绝了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竟然也会觉得难受。 不该是这样的,即便小六为了她宫变,即便她捅了简沐欢一剑,即便皇甫溟拒绝了她,即便皇甫溟因为她不与简璃交易,即便是确定了简璃的双重身份,她也应该淡定从容,她的心里,不该装那么多东西。 现在这样的她,还是她吗? 十一默默地把酒壶拿了出来,给苏千澈倒了一整杯酒,低声道:“小姐,醉了,就忘了吧。” 苏千澈垂眸看着杯中清酒,酒杯里映出她的倒影,即便是极微弱的光线,也能看到她很疲惫。 醉了,就能忘吗? 苏千澈忽然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十一的肩膀道:“快去收拾行李吧,明日一早就走。” 说着便回了房间。 以小六的性格,她大概能猜测出他接下来的举动,或许他还没有想到她已经回了京,也或许是因为宫中事情太多,所以腾不出手来找她,总之,在他找她之前,她要先离开,她现在还没做好与他摊牌的准备。 她不知道摊牌意味着什么,是决裂,还是与往常一样,总之,她还不想去面对。 十一看着女子缓缓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确定小姐的心情是不是好了,不过想到明天开始的行程,又很快把这事抛之脑后,整个人都被兴奋感充斥。 第二日,苏千澈看到十一嘴角那抑制不住的弧度,便不由觉得奇怪。 “昨天喝了多少酒?”她问。 十一:? “到现在还没醒。”苏千澈上了马车。 十一嘴角抽了抽,把嘴角的笑压下去,可是很快,嘴角便又不由自主地上扬。 这可是第一次,他与小姐的单独出行。 皇宫里皇上换了人依旧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大多数人并不关心是谁当皇上,只要他们能过自己的富足日子便好。 也有不少地痞流氓趁皇宫里一片混乱的时候到处打砸抢劫,因为京都维持秩序的卫兵此刻已经罢工,甚至连衙门都不管事,马车一路经过的地方,便遇到不少当街抢劫的事,还在因为是政权刚变更,不少人还采取观望的态度,所以京都里并没有闹得太大,否则简泽轩只怕会焦头烂额。 苏千澈想,即便京都大事不多,小六现在应该也是焦头烂额。 现在这时候,他应该是需要她的,她分明说的是要支持他,可在知道他的想法之后,却可耻地逃开了。 透过车帘,看到一个男孩护着一个女孩,面对对面的小混混时,苏千澈闭了闭眼道:“停车。” “公子?”十一撩开车帘,转头看她。 “去把他们救下来,没有地方可去的话,就让他们去千府。”苏千澈指了指对面街道上的男孩和女孩。 十一道:“是。” 找了个人较少的地方把马车停下,十一跳下马车,朝那两个孩子走去。 苏千澈靠在马车上,脑海里闪过儿时与小六一起生活的各种画面,那么多年过去,本该模糊的画面,此刻在脑海里却异常清晰,苏千澈不知是不是该佩服自己强大的记忆力,前世的点点滴滴,几乎全部刻在脑海里。 十一很快回来了,给她汇报了情况,苏千澈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马车出了城,再看不到混乱的场面,苏千澈的心情平静了些。 去药王谷,马车行得快的话,十天就能到,一月之内能够赶回来。 皇甫溟说的是一个月,就不会是两个月,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 …… 因为宫宴当晚发生的事情太多,王爷皇子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宫变上,竟然没有人注意到简璃从轮椅上下来直接带着人飞走的事,或许有人注意到了,但是都下意识忽略了,于是简璃便又老神在在地坐回了轮椅中,毕竟姜大夫说过,他现在还是要多休养。 书房里,云烨正在给简璃作报告,“新任皇上正在一一接手宫中的大小事务,目前看来较为顺利。禁卫军昏迷了一整夜,第二日醒来听说皇上换了人,想要杀到宫里去,被简泽轩的手下镇压。” “这几日没有早朝,不清楚各大臣的想法,不过,以简泽轩的手段,应该也不是问题。” 简璃的话说得很对,简泽轩比简沐欢适合当皇上,不管是性格还是手段,都决定了他在这个位置上能走得更加平稳。 “有没有人闹事?”简璃问道。 “闹事肯定是有的,其中以二皇子挑起的事情最多。” 云烨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外面的八卦说给他听。 外人皆传,主子看上了太子妃,想要把她弄到手,所以才会与简泽轩勾结叛变,太子妃也因为与璃王(还有传与怀王的)勾搭,毫不留情地捅了对她掏心掏肺的太子一剑。 虽然内容大多是正确的,但是传闻中的用词却不怎么好听,而且他们还不知道,简泽轩宫变其实也是为了太子妃。 “有什么话,就直说。”简璃轻笑道。 云烨顿时站直了身体,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属下觉得,您最后的那个举动,有些鲁莽了。” 简璃轻点着面具边缘:“是吗?” 云烨点头:“把苏小姐牵扯进此事,对她的名声有些影响。” “若是本王不把阿澈带走,会是什么后果?”简璃轻声问。 云烨愣了一下,“能有什么后果?” “简泽轩是皇上,他会把阿澈带进皇宫。”他可不想再让阿澈成为什么后宫妃子,简泽轩的未婚妻和太子妃这两个身份就已经让他受够了。 云烨无声撇嘴:“那您还把皇位拱手让给他。” 对于简璃的做法,云烨还是有一些怨言的,亲手捧出一个这么强大的对手,让他们以后还怎么过悠哉的日子? 简璃手指轻抚下颚,唇角微微勾起:“没办法,这是阿澈想要的。” 云烨突然觉得心口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主子,能不能照顾一下他这只单身狗的感受!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后,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对简璃道:“主子,小姐和侍卫十一离开了京都。” 这些个侍卫也是尽职尽责,连苏千澈身边侍卫的名字都知道了。 “可知他们要去哪里?”简璃问道。 侍卫道:“不知,他们并未告知其他人。” 简璃屈指轻敲着轮椅扶手,“昨晚小姐去了玉春楼之后,是什么反应?” 侍卫斟酌了一番,冒死用了一个词:“失魂落魄?” 云烨心里一跳,苏小姐去见了皇甫溟之后,竟然失魂落魄?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简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轻轻吐了一个字:“哦?” 侍卫硬着头皮道:“可能是因为听到有人议论小姐刺杀太子的事才会失魂落魄,小姐去买了酒,和十一两人小酌了片刻。” 为了不被小姐发现,暗中保护的人都离得远,所以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简璃手指不疾不徐地轻点着扶手,阿澈会出京都,想来是因为没有与皇甫溟达成交易,如此说来,她此次出京,肯定是去找人帮简沐欢解毒。 想到苏千澈可能与皇甫溟闹翻了,简璃心里就莫名爽快,皇甫溟一直是他的对手,就连他看中的人,皇甫溟都要和他抢,一直自信十足的简璃,在苏千澈说要与他结束之后,也变得不淡定了。 周围豺狼虎豹虎视眈眈,且各个战斗力都不弱,特别是皇甫溟,那个男人最懂得怎么讨女人欢心,实力也只是比他弱上一筹。 生怕一个不小心心中的人就会被抢走,简璃才会不得已放了大招,暴露了在皇城的底蕴。 拱手把皇位相让,只为了阿澈一人,她应该会感动,然后便把之前的一些不愉快忘掉,再坦白告知他装成司影的原因,阿澈只要对他还有感情,就会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 万里江山又如何,怎敌她开怀一笑? 至于十一,即便是他与阿澈单独相处,简璃都不怕,一个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表达的人,他怕什么? 咳咳,他当然不是因为之前差点杀了十一,导致和苏千澈闹崩的事才会这么大度的。 “下去吧,吩咐他们保护好小姐。”简璃一番思索之后,心情竟然好了许多,也不为苏千澈‘失魂落魄’而郁结了。 侍卫应一声是,刚转过头要走,又想起什么来:“主子,太子找到了。” 简璃手指一顿,并未问太子在哪里,只道:“看好就行,别再弄丢了。” 阿澈若是带了大夫回来,肯定要第一时间只道简沐欢的落脚处。 侍卫再次应声,随后便出去了。 云烨看着简璃嘴角的弧度,不由感到奇怪,小姐因为皇甫溟失魂落魄,为何主子还那么高兴? 简璃自然也不会好心地为他解释,谜一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璃王府被人明目张胆地包围起来。 280 落花流水(四更) 五日之后,马车进入城里,平常时两人都是宿在野外,因为要补充干粮,便进了城。 金林城是一座大城,繁华程度与虞樊城不相上下,所过之处,听到的竟也是关于皇权变更的讨论。 宫宴之后已经过去六七日,风波不仅没有平息半分,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苏千澈原本不想再城里过多停留,却下意识去留意众人的谈论。 小六能不能应付得过来?简璃有没有被小六打压? 想来小六现在应该没有空闲去打压简璃,苏千澈稍稍放下了心。 “这二皇子也是大胆,啊,不应该是二皇子了吧,这皇上的弟弟,应该怎么称呼来着?” “他还没封王呢,还是就叫二皇子吧,况且现在这皇上皇位能不能坐稳还是一个大问题呐。” “你说得很对,那就称呼二皇子,这二皇子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带人把璃王府围了起来,哎呀我滴个娘哎,璃王是谁知道不?那可是咱们东刖的战神!那可是……” “别废话,说正事!” “哎,真是不懂得情调,二皇子派了上千人,把整个璃王府都围了起来,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你听清楚了没,那可是上千人!刚开始还以为是普通侍卫,可是你猜怎么着,那里面竟然有数十个实力强悍,内功高强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侍卫。” 在马车里听到茶馆中的议论,苏千澈便直接下了马车,让十一去买干粮,自己走进茶馆。 正在讨论的那一桌坐在窗边,旁边正好有空位,苏千澈便坐了过去。 旁边的青衣男子看到这边坐了个相当俊俏的小公子,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便收不住眼了,实在是这样俊俏又气质好,像是清雅脱俗的空谷幽兰的少年,太少见了。 那人一直朝这边看,同伴却不满意了,“你在看什么,还听不听?” 青衣男子道:“听,听,你继续说。”这般说着,目光还是不时看向这边。 同伴也继续说了:“这二皇子,以前只是张牙舞爪却没多少能力,还以为只是个没牙的老虎,却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他带来的那些人,可不是普通人能找齐的。” 一直偷看苏千澈的青衣男子道:“快说说璃王府怎么样了。” “啧,璃王府能怎样?”苏千澈竖起了耳朵,那人却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样,提高了声音道:“你说会怎样?” 苏千澈喝了一杯茶,便听到另一人道:“快说,不说我掐死你!” “啧啧,你打得过我吗?哎哎,我说我说,璃王府有璃王坐镇,当然是把二皇子等人打得屁滚尿流了!真没想到,璃王府里面高手竟然那么多!” “还以为对方带了那么多人,整个璃王府只怕都会覆灭,却没想到,府里各个都是高手,就连侍卫都各个身手不凡,两方打得那叫一个精彩,最后双方各有损失,二皇子带着人抱头鼠窜。” 苏千澈心里微惊,璃王府底蕴有多深她清楚无比,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对方究竟带的人究竟有多厉害,竟然能让简璃吃了亏? 更让她疑惑的是,简泽彦若是对简泽轩坐上皇位不满的话,为何不带人去怀王府,却要去璃王府? “这位公……”苏千澈转过身看向说话之人,本欲称一声公子,却在看到眼前之人的一脸络腮胡子后,改了口,“壮士,你可知二皇子带的是些什么人?” 壮士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白脸一番,颇为嫌弃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男人味十足的络腮胡,才扬声道:“那就不清楚了,不过看他们不像是二皇子府上养着的侍卫,虽然他们都是侍卫装扮,可那一身气息却是难以隐藏,更像是江湖人士。” 苏千澈听他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问道:“你亲眼见过?” 壮士眼角抽了抽,“我哪里见过,这事前两日才发生,我人在金林城,怎么可能亲眼看到?这都是见过的人传出来的。那些人各个武功路数都不一样,哪里会是府中守卫?” 苏千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计较,问道:“璃王府损失可惨重?” 壮士道:“那损失自然惨重,那么多人去找茬,能不惨重么?听说整个璃王府被破坏了大半,璃王手下那个侍卫,叫什么来着,听说一条手臂都要废了。” 苏千澈心里一跳,这人刚才不是说璃王府没事么,怎么又损失惨重了? 遂追问道:“那璃王呢?” “哎,小家伙,你也对璃王很景仰是吧,所以才会对他的消息这么关注。”壮士嘿嘿笑着,一副了然的模样。 苏千澈额头黑线,回答了官方语言:“璃王是东刖战神,若是没有他,东刖定会混乱不堪。” 壮士原本也是个璃王粉,这一听对方竟然也是迷弟,立马来了兴致,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璃王一人就被对方四个人围了起来,那四个人看起来还是高手中的高手,各个深不可测,可璃王是什么人,璃王可是坐在轮椅上,就算实力再强,定然也会大打折扣。” “本以为璃王面对这四人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可是你猜怎么着?” 苏千澈喝了一口茶,表示这位壮士不去说书真是浪费了这番口才和吊人胃口的能力。 那壮士这般说似乎也只是口头禅,并没有等苏千澈回答,便猛地一拍大腿,声音之大,让一直在专注看白衣公子的青衣男子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啊!”青衣男子有些怒了。 壮士的声音本来就不小,说得又是最近大家都很关注的话题,周围很快便聚集了不少人,见他在关键时刻停下来,众人都着急,开始催促他接着说。 壮士见这么多人围过来,颇有些得意道:“你猜怎么着?璃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了!璃王站起来了!” 此话一出,场面静了一刻之后,便是各种感叹表示震惊惊悚的。 他的声音之高,别说是整个茶馆,就连外面街道上的人都能听到,一时间,竟有不少人涌了进来,就为了听到第一手消息。 天啊,璃王殿下不是双腿残疾吗?怎么能站起来了?璃王殿下从十四岁就被神医判定双腿无法医治,现在竟然能站起来了! 茶馆里,窗口外都挤满了人,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璃王殿下真的能站起来吗?” 这么多人聚在茶馆,最高兴的莫过于茶馆老板了,众小二跑得脚都歇不下来。 “啧啧,璃王双腿有疾时就已经让人闻风丧胆了,这能站起来了,那还了得?对方直接就吓趴了,璃王就拿着那柄剑,啧啧,璃王的武器可威猛了,唰唰几下,对方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有人发出疑惑:“对方不是被吓趴了吗,还怎么落花流水?” 壮士自然是吹的,他咳嗽一声,也没有觉得脸红,接着道:“你们是没看到,璃王那个威风,几人从地下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下,最后对方终于不敌,二皇子见最厉害的几个都被收拾了,也不敢再闹事,带着残兵败将逃了!” “哎,我还以为璃王是因为腿的问题,才会把皇位拱手让给怀王,啊,不对,现在已经是皇上了,可璃王双腿是完好的话,为何要把唾手可得的皇位让给别人?” 这是许多人心中的疑问,从璃王并未残疾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之后,众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问题。 那可是皇位啊,谁不想要?可璃王竟然会拱手让人。 金林城距离京都较远,又处在皇权更替的混乱时期,所以这些人议论起来也没有丝毫顾忌。 “听说璃王逼皇上写下圣旨之后,便圣旨交给怀王,就直接把太子妃带走了!” “天啊,璃王不要皇位,难道是为了太子妃?”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璃王可以天下和太子妃兼得啊。” “啧啧,你们在说什么啊,简璃和简泽轩二人可是谋权篡位的反贼,你们竟然还如此追捧,真是世风日下!” “这种乱臣贼子该斩首示众,二皇子带人清剿,是为民除害!” “简璃双腿分明没废,竟然隐瞒了所有人,分明是包藏祸心,只怕是早就计划要谋权篡位!” “什么太子妃,分明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勾搭了怀王,又勾搭太子,现在连璃王都着了她的道!” 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人们对八卦总是抱有异常的热情,不管是真是假。 苏千澈听得烦躁,便穿过人群走出了茶馆。 茶馆外人也很多,走出一段路之后,才清净了些许。 她站在街道中央,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每个人好像都在忙碌着,简单而充实。 “这位公子,好似有些眼熟?”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千澈挑眉,她从未来过金林城,竟然还有人认出她来? 她转过头,竟看到刚才在茶馆里的那位青衣男子。 壮士一掌拍在青衣男子头上,怒斥道:“长得俊的公子你都眼熟!还不快跟老子走!” 青衣男子被壮士拉走,却还是不时回头来看,被那壮士直接拖了出去。 苏千澈嘴角微抽,还以为是被认出来了。 看着两人打闹着离去的背影,苏千澈一时有些恍惚。 这样单纯的笑笑闹闹,才是人生常态吧,无须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烦恼。 十一买干粮还没回来,苏千澈担心她走得太远十一会找不到,便慢悠悠地在茶馆附近晃悠。 街道上很热闹,两边都是小摊,上面摆放着各种小物件,小贩们在吆喝着招呼客人看一看。 苏千澈随意看了一眼,便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在卖糖葫芦,那男孩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看着人就像是会说话一样。 苏千澈看到十二三岁的男孩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摸了摸身上,摸出一锭不知何时放在怀里的碎银子,开始了两世以来的第一次购买零食的举动。 木展很生气,周身的气压非常低,金林城离云宫分部再次被人偷袭,虽然有不少人逃出来,却依旧损失惨重,整个分部全部被对方摧毁,连一块完整的木头都没有。 这分明就是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而这次对方竟然又是相同的手法,剖心割喉,有极大可能与虞樊城那些人是同一批,也就是突然出现的这一股魔族势力做的,可因为金林城距离云宫也不近,本部没有得到消息,自是来不及救援。 木展身后,闫关和阴铯二人也是一脸阴沉,特别是阴铯,他的气质本就偏向阴柔,黑色兜帽罩住头,此刻一散发出低气压,身周就像是被黑色魔气萦绕,比魔族更像魔族,看上去危险极了。 三人走过之处,都散发出无形的气势,周围的人连连跑开,距离他们数米远。 大街上很快出现一片空白地带,站在大街中间,正从小男孩手里拿过糖葫芦的白衣少年便显得突兀起来。 众人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唇红齿白,面容清隽的少年,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刚把糖葫芦接过来,便张开嫣红的唇,咬了一口看上去就很好吃的红果子。 糖葫芦亮晶晶,少年的唇水润,只是随意一个举动,看上去竟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眼看着三人就要撞上那少年,众人的心都不由提了起来。 这个这么俊的少年,快站远一些啊,别惹到这三个煞神,快走啊,他们凶神恶煞地冲你来了! 额……好像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木展虽然生气,却保持着理智,面前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站在大街上的少年他自然一眼就看到了。 只是,那个在吃糖葫芦少年真的是她?木展一时竟不敢确定。 苏千澈虽然只有十五,可不管是女装打扮还是男子装扮,看上去都有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淡然沉静,像吃糖葫芦这种小孩子的举动,从未见过。 木展只是迟疑了片刻,便走到白衣少年面前,恭敬地抱拳道:“公子。” 苏千澈刚吃了一颗糖葫芦,正在品尝嘴里酸酸甜甜的感觉,便听到身边熟人的声音,她下意识要把糖葫芦藏起来,但是又在瞬间压制了这种愚蠢的想法,淡淡道:“木护法,真巧。” 可不是巧么,竟然在这里都能遇到,还是在她第一次吃糖葫芦时遇到。 木展道:“公子,您一个人?”他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不由有些惊讶,现在这个紧张时期,她竟然一个人离开京都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苏千澈道:“还有我的侍卫,去买干粮了。” 这时,卖糖葫芦的男孩开口了,他把碎银子递还给他,道:“哥哥,有铜板吗?我找不开。” 苏千澈摸了摸身上,确定一个铜板没有,便对男孩道:“收着吧,不必找了。” 男孩摇头:“不行,太多了。” 苏千澈转过头,木展很识趣地上下摸兜,半天才从某个衣服角落里摸出一个铜板来递给男孩。 男孩道:“叔叔,要三个铜板。” 木展嘴角一抽,伸手向身后二人要。 三人一人凑了一个铜板,递给男孩,男孩接过铜板,见几人有话要说,便识趣地离开了。 闫关阴铯二人在木展朝这边过来时,便已经在打量苏千澈,见眼前少年如此年轻,又没有丝毫内力波动,还在吃着小孩子才会吃的糖葫芦,便不自觉多了一份轻视,可听到木展如此恭敬地叫眼前的少年,心里震惊异常。 木展是离云宫左护法,除了尊主之外,在离云宫属于权力最高的人之一,除了尊主,他们还从未见过木展对谁如此恭敬过,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 两人一边揣测,一边收起轻视认真打量起这个白衣少年来。 只是,看着看着,便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熟悉。 在哪里见过? 苏千澈慵懒的眸光扫了过来,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闫副门主,阴副门主,别来无恙啊。” 木展有些讶异,问二人:“你们认识公子?” 苏千澈的身份并没有在离云宫传开,闫关阴铯虽然在离云宫地位不低,但是也没有到知道她身份的程度,而在苏千澈到离云宫之前,连木展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是以便有些吃惊。 闫关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许久,率先反应过来:“你,你是十……” 还未等他把‘十公子’三个字说出来,木展已经出声制止:“打住!” ‘十公子’之名现在可是响遍了整个东刖,却不是什么好名声,之前苏千澈在众人心里的好印象,已经随着宫变一去不复返。 若是现在闫关喊出她的名号,只怕是会得到整条街道上人们的注目。 不过闫关这么说,便知这两人只知道苏千澈十公子的身份,并不知道她尊主夫人的身份了。 闫关立马噤了声,眼底却是带着震惊疑惑。 区区十公子而已,即便她是太子妃,也与他们关系不大,木护法为何要对这个十公子那么恭敬? 阴铯显然也认出了她来,一时间眼神极为复杂。 他们曾经受雇于二皇子,为了拿下这位十公子,曾经在二皇子府里打过一架,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遇到。 遇到也就罢了,为何木护法会对她如此恭敬? 苏千澈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若是知道了,怕是眼珠子都会惊掉。 不过,她并未打算与他们叙旧,看木展三人的样子,怕是哪里又出了事。 木展也觉得,以苏千澈的身份,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于是便对苏千澈说了实情。 听到木展近乎详尽的报告,闫关阴铯二人更加震惊了。 木护法对十公子的态度,分明就是下属对主子的态度,难道这位十公子与尊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千澈不知二人心中想法,听言面色便凝重起来,若只是针对璃王府的行动看不出来什么,可对方又同时针对离云宫,很显然这是一次有计划的行动,不是为了璃王府,也不是离云宫,只是针对一个人,简璃。 而与简璃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现在所知,也只有晏景修一人。 可晏景修的能量有那么大吗? 简泽彦围攻璃王府,肯定与晏景修有关,两人或许是合作,也或许是相互利用。 只是攻击离云宫的,又是些什么人?是晏景修的手下,还是他的合作对象? 现在宫中大乱,对简璃有意见的大臣士兵肯定不少,晏景修抓住这个机会对简璃展开全面攻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这般想着,苏千澈便道:“可查到对方的踪迹了?” 木展摇了摇头道:“对方似乎知道我们会来,踩着点离开,把所有踪迹都抹去了。不过,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城里,并未离开。” 因为事件过去才不久,对方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苏千澈思索了片刻,便道:“待十一回来,带我去事发地点看看。” 木展恭声应了。 很快,十一便回来了,他提着干粮走过来时,面色有些凝重。 苏千澈转头问他:“怎么回事?” 十一看了看三人,在苏千澈耳边轻声道:“属下看到皇甫溟了。” 苏千澈眼角一跳,直觉皇甫溟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当然他也不可能是跟着自己过来的,那么他来这里是干什么? 难道是知道简璃抽不开身,想要趁火打劫? 她很快便把这个想法甩出脑袋,并未再去多想,只是让木展带路。 若是敌人,早晚会正面对上。 闫关阴铯二人似是不想与苏千澈在一起久呆,便道:“木护法,我们二人去追查凶手,便先行离开。” 木展并未阻止他们,两人快速离去,木展便带着苏千澈二人向城东的离云宫据点而去。 因为距离有些远,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用便决定用轻功飞过去。 苏千澈不会轻功,便自觉地抓着十一的手臂。 十一身体一震,虽然他跟着苏千澈的时间很长,可是这样被她主动触碰的机会却几乎没有,那只白嫩的柔荑只是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没有用丝毫力气,他却感觉仿佛有万斤重,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只是这样,好像还不够…… “怎么不走?”苏千澈看着木展已经飞远,便转头问十一。 “小姐……”十一看了看少年白皙的手指,低声道:“使用轻功速度会很快,这样容易摔倒。” 苏千澈微微挑眉,看到男子俊朗的侧脸轮廓,不由勾起唇角,正要直接钻进他怀里,忽然脑海里闪过某人的脸,顿时撇了撇嘴,手臂放进十一的臂弯,淡淡说道:“走吧。” 十一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他明明看到她的身体动了,为何又突然改变了方式? 想到璃王那一晚毫不犹豫地带走小姐,十一觉得心里无比压抑。 他还是失去了小姐,虽然他从未拥有过,但是这一次,十一感觉到,他似乎永远没有机会了。 三人高速向城东飞跃而去,寒风呼呼刮过脸庞,苏千澈忽然很想念简璃温暖的怀抱,然后又开始看黑衣男子看起来就很暖和的胸膛。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正暗自腹诽着自己一颗奔放豪迈的心为何会被简璃一个人拴住,眼前忽然出现一抹鲜红血色。 血衣男子半靠在树梢上,微扬着头喝酒,白皙修长的脖颈划出一抹性感的弧度。 281 寻欢作乐(一更) 一只纤细的素手拿着酒壶,正往血衣男子嘴里倒酒。 男子身上,一白衣女子半趴着,左手撑在男子赤裸的胸口,媚眼含笑地看他。 “爷,好喝吗?”声音婉转动听。 皇甫溟不答,左手垫在脑后,右指捏住女子下颚,勾唇笑得邪肆:“与爷在一起,高兴吗?” 女子眸底闪过喜意,知道对方不喜欢撒谎的女人,便兴奋答道:“兰儿自然高兴,能与爷在一起,是兰儿一生的福气。” “别这么笑,矜持一些。”皇甫溟修长的手指抹过女子翘起的嘴角,把她嘴角的弧度压下去。 “轻点,爷,痛……”女子的笑容有些僵了。 “知道痛就好,痛了,就会记住,就不会一心想要离开爷。”皇甫溟声音低哑,穿透力却很强,即便隔了几丈远,苏千澈也能清晰地听到。 “兰儿永远不会离开爷。”女子轻笑着趴在男子胸口,嘴角被男子揉得几乎破了皮,痛得她倒抽冷气。 两人旁若无人地在树上调情,丝毫没有避讳大路上会不时有人走过,那女子甚至在看到远处三人时,给了他们一个轻蔑的眼神。 皇甫溟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以他的实力,察觉不到他们的可能性绝对没有。 所以他是故意对他们视而不见。 即便早已料到会是这种情况,苏千澈还是觉得心里微微发堵。 只是,他们也没有再度交谈的必要,他不会松口,她自然也不会去求他。 错身而过的瞬间,苏千澈下意识看了血衣男子一眼,见他正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赤色眸底带着缱绻柔情。 “这样就很好。”男子磁性的声音传出,“爷就喜欢这样的,像只慵懒的小猫。” 苏千澈转眸,看到了那女子的脸,一阵怪异的感觉从脑海闪过。 直到飞出一段距离,木展见已经看不到皇甫溟,才疑惑道:“为何属下觉得,那女子的脸,与公子有两分相像?” 苏千澈这才反应过来,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她对自己的容貌长相并不如何关注,所以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女子与自己确实有两分相似,因为极少看到与自己相似的人,苏千澈才会觉得诡异。 不过,苏千澈倒是没有多想,她道:“世间相像之人何其多,不过像了两分而已,有何惊讶的。” 木展不说话,心底却暗道:相像不奇怪,但是相像的人与皇甫溟在一起,就很奇怪了。 十一转头看向身边的苏千澈,刚才她看到皇甫溟时,手臂轻颤了一下,他清楚地感觉到了。 “公子,皇甫溟出现在这里,是否有些奇怪?”十一嗓音低沉地问。 木展也感觉到奇怪,只是,尊主让他们无需太过关注魔魂殿,出于对尊主的信任,他们便把魔魂殿划出了界限,着力调查新出现的魔教势力。 苏千澈垂了垂眸道:“或许就是来寻欢作乐的。” 以皇甫溟的性格,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前段时间他不就说压制不住了么,找女人解决也很正常。 只是想到那女子与自己有两分相似,又结合皇甫溟所说的话,苏千澈便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或许只能用怪异来形容。 另外两人想到皇甫溟的作风,竟还真的觉得皇甫溟做得出来,于是他们没有反驳,只是依旧多留了一个心眼。 …… 离云宫分部驻扎地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好在还有数十人活了下来,只是他们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显然被对方残忍的杀人手法刺激得有些严重。 苏千澈三人来到驻地,幸存的人正坐在一堆废墟前,一些人在处理伤口,一些人就直接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看到木展前来,众人正要起身见礼,木展摆了摆手让他们不必如此,指了指苏千澈道:“这位公子有问题要问,你们要知无不言。” 众人诺诺应了,这才开始打量起木展身侧的白衣少年来。 苏千澈并不介意他们审视的目光,直接问道:“对方有多少人?你们可看清长相了?” 一青衣中年男人越众而出,回道:“对方仅十人,各个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他们都蒙着面,并未看清长相,其中为首一人气势极强,并未出手,却把我们都压制住,难以生出抵抗之心。” 正因为一个照面被对方的气势压倒,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才会被对方得逞,对方一人压阵,竟让他们一人未损地逃离了。 “他们可有说话,有没有什么具体特征?” “没有,他们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从外表上也很难看出突出的特征,不过……”中年男人皱了皱眉,“若是抓住对方的话,应该能认出来。” 苏千澈点点头,上前查看了几人的伤势,全都是一招致命的伤害,只是这些人避得快,才捡回来一条命。 脑海里闪过几个人闯入人群中大肆虐杀的画面,其中一人站在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场血腥残酷的战斗场面。 苏千澈在一个还未来得及包扎的人伤口上抹了一下,指尖一抹殷红血迹,放到鼻端轻嗅。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能闻出个什么来? “其他城里是否还有离云宫分部?”苏千澈问道。 木展道:“有自然是有,不过每座城之间相隔较远,对方也不可能每一个分部都去。他们现在偷袭了两处分部,是想让我们手忙脚乱,但是也不会过多分散,否则只会对他们不利。” “这么说来,对方下一步的目标,就是离云宫总部。”苏千澈道,简璃在京都被人拖住脱不开身,现在是攻击总部的最佳时期。 木展神色自然地说道:“若他们真去总部,那是再好不过。” 苏千澈挑眉,木展这么自信? “你去城里找对方的踪迹,我和十一在此处等着。” 木展凝眉,“您觉得,他们还会回来?” 苏千澈勾唇轻笑,“回来的可能性很高,以他们的手段和残暴的性格,怕是容不得有人在自己手下逃走。你若是离开,他们回来的可能性就更高。” 其他的伤残人士听言,瞬间觉得小命可能不保,都把小眼神往木展身上放,希望他不要离开。 木展思索了片刻,对在外围守卫的十来个手下道:“你们配合公子,保护好他们,若是对方来了,便发信号。” 那中年男人闻言,顿时心里一惊,还有一股难言的怒气积聚在心里。 “木护法,你要就这么离开,不在意我们的死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刚才木展等人离开之时,他们便提心吊胆,现在知道对方可能会回来,心里的恐惧便深了一层。 对方的手段在他们心里刻上了深刻的烙印,即便只是想起来,都会觉得恐惧不已。 见木展无动于衷,他们的语气更冲,甚至带上了谴责。 “木护法,你怎么能放着我们不管?” “木护法,你丢下我们在这里等死,心里过意得去吗?” 木展冷眼扫过这些已经没有丝毫气势的人,冷声道:“你们的骨气都到哪里去了?对方一次攻击,不仅把你们的身体打残,把你们的意志也打残了?” “本护法很想知道,对手真的有那么厉害,让你们这么多人毫无招架之力!” 中年男人面皮抖了抖,嗫喏道:“对方先声夺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有高手坐镇,我们……” “全都是借口!”木展沉声打断他,“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你们早已忘记了训练,身手不堪一击,更是胆小不堪,遇到突发情况,便不知该如何解决,被对方一举就打垮了气势,简直丢人现眼!” 众人听言,都是一脸愧疚,离云宫声名在外,不管是大小势力想要对付他们都要斟酌一番,考虑到各种因素最后放弃,以至他们几乎没有出过手。 几年下来,除了离云宫总部,分部几乎都没有警惕感,也没有危机意识,面对危险难以应付,这才是导致被对方一举歼灭的最重要原因。 木展不再与他们说话,与苏千澈告辞之后直接离开。 剩下一群人惶恐不安,眼看着木展越走越远,仿佛希望离他们而去,看向苏千澈二人的目光不由带上愤怒甚至怨恨。 十一凝眉站在苏千澈身前,把所有不善的目光都挡住。 “你们觉得自己危险,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木护法可能因为你们,也陷入危险之中?”苏千澈看着这些理所当然认为该被保护的人,神色淡漠。 若非他们是简璃的手下,她才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去找木护法?”中年男人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他们不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茬,刚才的郁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呵。”苏千澈轻呵一声,不再看这些人的嘴脸,拉着十一走到一颗大树下,丈量了一下树的高度。 “带我上去。”苏千澈道。 十一紧抿着唇,颤抖着手臂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肢,纵身一跃,飞上树梢。 苏千澈挑了根树杈坐下来,眺望远方。 现在这里除了十几个实力并不是很强的手下,都是伤残人士,对方必然不会派许多人前来,木展一人行动,危机更甚,除非与闫阴二人会合,或许对方才不会轻易出手。 十一站在她身侧,眸光一错不错地看她。 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比如为何要管离云宫之事,比如她与皇甫溟之间发生了什么,比如璃王带她离开那晚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问出口,两人一坐一站在树梢上,除了不时从下方传上来的血腥气,一切都显得平静而美好。 本以为苏千澈是在为可能会回来的对手担忧,十一便一直没有出声打扰,见少年一时半会儿没有下去的意思,十一便在她身边坐下,如此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眸光却依旧不时扫过少年俊秀的脸庞。 她慵懒地背靠着身后的树干,双腿在身前的枝丫上随意伸直,姿态优雅,半阖着眸,长睫在风中轻晃,冬日的暖阳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她身上,或许是因为背后有些硌,她的身体下意识动了动。 神色微懒,像只慵懒的猫。 十一突然感觉,这个想法有些熟悉,仿佛刚才有人在耳边说过。 随后忽然想到什么,十一的俊脸沉了下来。 皇甫溟和那个女人调情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吗?再想想看,那个女人与小姐有几分相似,又是一身白衣,十一面色更差。 皇甫溟竟然把那个女人当成小姐的替身?! 皇甫溟那个变态,竟然敢亵渎小姐!那种毫无气质的女人,哪里有资格当小姐的替身! 忽然他又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难道皇甫溟是追着小姐过来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出现在他们他们经过的地方? 想到这两个问题,十一又惊又怒,只是他一向沉稳冷静,面上很难看出情绪,只一双眸比之寻常时候更幽深了许多。 他转过头看向白衣少年,思索着是否有必要提醒一下小姐注意皇甫溟,却发现在他思索的时间里,少年竟然闭着眼,睡着了! 她的呼吸平稳而悠长,两扇羽睫轻轻颤动,左腿半曲,左臂随意搭在膝上,绝对算不上文雅的动作,看上去却赏心悦目。 这几日日夜赶路,晚上也休息得极少,小姐肯定累坏了吧。 为了不让怀王背上弑兄骂名,自己却要承受各种不堪入耳的言论,小姐肯定很疲惫,即便她不说,十一也能清晰地感觉到。 看了片刻,十一小心翼翼地把少年的腿抬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下,让一双长腿垂在一侧,伸出手臂把少年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歇息。 许是因为太累,也或许是因为熟悉的味道,少年并未醒过来,甚至连身体都一动未动。 十一怕她因为熟睡掉下去,便伸手在后方虚揽着她,健壮的右臂微微颤抖着,想要把她揽进怀里,他却不敢,怕吵到她,怕她醒过来时斥责的眼神,更怕她会对他永远疏离。 看着少年毫无防备酣睡的侧颜,许久,他终是按捺不住,浅色薄唇在少年发顶轻轻压下。 黑衣侍卫紧闭着眼,疯狂地呼吸着独属于她的味道,右手紧握成拳,阻止自己把她揽进怀里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忽然睁开眼,那一双黝黑的眸中乍然射出一道寒芒。 十一身体猛地绷紧,极不自然地转头,下颚紧绷,薄唇紧紧抿起。 苏千澈坐起身,微阖的眸底还有初醒时的水雾,仿佛刚才的锐利眼神只是错觉。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十一的动作,掩嘴打了个哈欠,显然这一觉睡得极好。 十一看一眼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不安地解释道:“属下担心公子掉下去,便自作主张,请公子责罚。” “责罚?想让本公子怎么罚你?”苏千澈微挑起眉,半慵懒的眸中带着丝丝水雾,顾盼间波光流转,撩人心魄。 十一喉头微紧,只看着少年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忘了言语。 苏千澈捋了捋发丝,淡淡说道:“责罚,先记着,现在,有人来了。” 十一猛然转头看向远处,才发现果然有数个小点疾驰而来,他神思不属,竟然没有发现。 远处的几个小黑点很快便行至近前,看到为首一人的相貌,苏千澈瞳孔微缩。 282 只是情趣(二更) 因为对方只有一些残兵败将,晏景修并未放在眼里,况且,与简璃之间的战斗已经拉开序幕,他再躲躲藏藏已经没有必要。 最为重要的是,现在的他,无须再戴上面具遮掩。 晏景修嘴角带着阴戾的笑,原本温润的气质,平白被破坏了几分美感。 晏景修在城里遇到了木展,却放过了他,因为他要把这里的人全部铲除,让离云宫里其他人感受一下,惊恐的滋味。 远处的树上并肩坐着两个人,晏景修一眼便看到,却未在意,只当是对方放哨的人而已。 渐渐离得近了,身体里突然一阵躁动,晏景修眯起眼,便看到对面树干上的人站了起来,那似熟悉似陌生的脸庞,让他心里一阵颤栗,连灵魂都在兴奋起来。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眼底闪过捕食猎物时凶狠的光。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女人的气味,越来越香了。 “是你的老熟人呐。”他在心里说道,“你说,该怎么对付她?杀了?舍不得?” 苏千澈微眯起眸看着眼前满身戾气的青衣男子,他温润的眸光不再,嘴角的笑意更是带着戾气,仿佛从地狱里逃出的嗜血恶魔,与曾经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十一眉头微皱,晏大夫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虽然容貌未变,气质却全变了,仿佛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你们,去和那些小朋友打个招呼。”晏景修动了动手指,让身后的八人去收拾那些残兵败将。 身后的人应了,立即如风般窜了出去。 苏千澈用眼神示意十一拦住他们,十一无声应下,抱着少年飞身下树,随后快速追上八名蒙面人,一道剑光闪过,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方离得并不远,离云宫分部残兵在看到晏景修身后与之前遇到的人如出一辙的装扮时,心便已经提了起来。 “就是他们!”其中一人大喊道,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武器,迎上来与对方交战在一起。 即便对方实力强悍,可他们好歹也是离云宫弟子,面对危险时并不只会一味退缩,此时迎难而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后方响起凌乱的厮杀声,苏千澈神色淡淡地眼前之人。 她拿不准这个与晏景修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在短时间内不会改变这么多。 “十公子,见到老熟人,也不打个招呼?”男人的语气很轻佻,温润的眸中浸着浅浅水色。 苏千澈不语,他安静不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些像老熟人。 见少年不为所动,晏景修向前走一步,看着少年的身体微微绷起,显然是在戒备,不由大笑两声,心情极好的样子。 “哎呀十公子,‘我’对你可是念念不忘,你却对我如此绝情。” “你是谁。”苏千澈淡淡抬眸,看着对面的青衣男子问道,直觉这人并不是晏景修。 晏景修舔了舔唇角,话语里夹杂着一丝轻浮:“不过数日不见,十公子竟然连晏某都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 苏千澈不言,此人说话如此轻佻,她要相信他是曾经见过的晏景修才有鬼了。 晏景修说着,便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少年来,目光露骨,丝毫不知收敛,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道:“虽然脸长得不错,可身材却没有韵味,也不知你看上她哪点?啊,不对,这个女人的味道,可是前所未有的美,本大爷闻着味都兴奋得颤抖起来了。” “你是不是也很想尝一尝她的味道?不?说得自己多纯洁,你的想法,我岂会不知?” “哈哈,既然看上了,自然要弄过来,为何要当神一样供着?我尝了味道,不就等于你也尝了?” “为了照顾你的想法,我可是连别的女人都没碰过,现在遇到这个,本大爷就不客气了。你瞧瞧,你用簪刺我,我却对你这么好。” 苏千澈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脑海里闪过某种猜测。 晏景修不会是精神分裂吧?那么谁才是他的主人格?是这个阴戾诡谲的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他? “本大爷不喜啰嗦,现在,就来尝尝味道吧!”晏景修话音还未落,便伸出右手,如鹰爪一样向苏千澈胸口抓去。 苏千澈早已防备他会突然出手,身体微微一动,避开对方攻击,下一瞬便出现在男子身侧,匕首刺向他的咽喉。 “哈哈,小可爱,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晏景修大笑一声,丝毫没有该有的温和,反而显得狂妄无比,“你难道不知道,像你这种没有内力的人,最好不要近男人的身吗?” 苏千澈神色丝毫不变,只一心与他交手,从向来温和如风的晏景修嘴里听到这样不堪的话,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她的速度极快,身法又诡异,且招招狠厉,直逼要害,晏景修却显得很是轻松,游刃有余。 苏千澈知道他内力高深,也并没有要自己把他擒下的打算,她是在等十一,那几个蒙面人已经拖住了他的脚步,让他腾不出手来帮忙。 “啧,小可爱,不要走神啊,走神在战场上可是大忌。” 其实苏千澈并没有走神,只是她还是低估了晏景修的实力,他的气势一瞬间爆发出来,即便她有准备,动作依旧有刹那的凝滞,就这么不到一息的时间里,她被男人迅速点了穴。 晏景修就站在她身前,半臂之距,黑曜石般温润的眸中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邪光。 虽然身体一动不能动,苏千澈心底依旧平静,只要对方没有直接杀她的想法,她就能找到机会脱身。 同时她还老神在在地在心里感叹道,在这个以武为尊的时代,没有内力真的是很吃亏啊。 晏景修并不知她心中所想,他以为少年被点穴只能任人宰割,应该或多或少会露出害怕的情绪,可对方眸底却如一潭沉静的幽泉,没有丝毫波纹。 他眼底多了一丝兴味,伸出手,抬起少年白嫩的下颚,手指重重揉搓着,不过片刻指下便多出了几个红痕。 “啧,果真是娇嫩的皮肤。”他闭上眼,凑到苏千澈脖颈处嗅了嗅,一脸陶醉,“真香,难怪他能看上你。” 正要伸舌舔一口,晏景修的动作忽然顿住,瞳孔猛缩,身体瞬间拔高,飞至半空,逃出对方攻击范围。 几滴艳丽的血珠在苏千澈身前堪堪停住,像是碰到无形的墙壁一样,静止了不到一息时间,便掉落在地,地面丝丝冒出青烟。 一抹血色从远处转瞬即至,浓郁的暗香传入鼻端,其间夹杂着淡淡的胭脂香气,让人想忽视都难。 腰肢被人抱住,血衣男子揽着她,与翩然落地的晏景修隔空相望。 苏千澈眼珠子动了动,斜睨着身边的皇甫溟,她没想到,两人明明已经彻底闹翻,他竟然还会出手帮她。 皇甫溟却没有看她,看着晏景修的眸中闪烁着些红芒:“你哪只手碰了她?” 晏景修看到血衣男子占有欲十足的动作,不由笑起来,他对皇甫溟的秉性可是极为了解。 皇甫溟实力深不可测,不能与他硬碰硬,眼珠微转了一下,晏景修便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皇甫殿主,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不如这样,我们把这个女人抓起来,一起分享如何?”晏景修咧开嘴,无声笑起来:“你不是就喜欢这样,多个人,多刺激。” 皇甫溟精致瑰丽的脸庞上看不出其他表情,嘴角勾着邪气的弧度,“她是本座的女人,你休想染指。” “你说她是你的女人,可她却没有把你当成她的男人,她的男人是谁,你心知肚明。”晏景修眼底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这样的女人你越是退让她越是得寸进尺,你只有把她禁在身边,她才会听话。” “或者,让她彻底成为你的女人,她才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 男人的嗓音本就文雅,徐徐道来的优雅声音极容易让人受到影响。 皇甫溟没有答话,狭长的赤眸中闪烁着不知名情绪。 苏千澈感到男子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收紧,不由把刚才的想法抛出去。 从始至终,皇甫溟都是最危险的一个人,若是身为他的敌人,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他。 晏景修见血衣男子神色有些松动,便再接再厉道:“我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肯定能让你兴奋得发疯。”他无意吊男人的胃口,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喜怒无常,耐心有心,于是他很快接着道:“我们一起,在简璃面前要了她,让简璃看着她在你身下尖叫求饶,那种感觉,一定会让你兴奋得灵魂都颤抖起来。” 苏千澈讶异地睁大眼,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即便他不是真正的晏景修,她也觉得无法接受。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明显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手在轻颤,原本温热的手指瞬间变得火热,仿佛燃烧起来。 即便他极力压制,她依旧能听到他变得沉重的喘息声,很显然,他的脑海里现在全是龌龊的想法。 苏千澈闭了闭眼,皇甫溟的秉性她如何不知,越是变态的做法,越是能刺激到他。 皇甫溟没有说话,眸底仿佛有血海翻滚,晏景修邪笑起来:“皇甫殿主,是不是只是想一想那个场面,便觉得全身颤栗,仿佛每一滴血液都在燃烧?承认吧,你想这么做都想疯了!” “你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她却转身投入简璃的怀抱,她如此对你,你又何必克制,委屈自己?” 空气静默了几秒,苏千澈感到身旁男人的体温越来越高,身体滚烫的热度透过揽着她腰身的手臂传过来,仿佛要把她也一起灼烧。 她眸光微暗,握了握拳,感觉自己渐渐可以动了。 “考虑得怎么样,皇甫殿主?”晏景修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意,一不小心触到女子如盛着寒冰的黑眸,顿时噎了一下,随后便是更为狂放的笑声:“哈哈,皇甫殿主,这只野猫需要好好训服一番啊。” “要驯服,也是由本座来,与你何干。”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嗓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浓重情欲。 “这种小野猫,你一个人搞得定?” “还没有本座搞不定的女人。”皇甫溟把快要冲破喉咙的躁动感压下去,笑得邪肆。 他承认,晏景修的提议很让人心动,他毫不避讳自己变态的喜好。 他喜欢人多,可那是曾经,面对这个小东西,他完全不想与任何人一起分享。 他要独自占有她,让她最美好的一面只在他面前呈现。 “想要对付简璃,你一人可不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何不结盟?”晏景修目光沉了沉。 皇甫溟眼尾微挑,轻嘲道:“本座何须掺和进你们的争斗之中,坐收渔利不就很好?” 晏景修深深看他一眼:“你难道不希望简璃早点消失?若简璃消失,她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只要我们结盟,对付简璃还不是手到擒来。” 皇甫溟并未说话,眼角却微挑起诱人的弧度。 “我忍你很久了。” 还未等晏景修反应过来皇甫溟的意思,少年清冷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晏景修瞳孔微缩,冰冷的刀刃紧贴着颈部皮肤,皮肤上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晏景修虽讶异,嘴角的弧度却很大。 他完全不知少年是何时被解开了穴道,更不知少年何时到了他的身侧,可若是她觉得凭借这样就想取他的性命,那就想得太天真了。 直到此刻,在皇甫溟怀中少年的残影才消失。 苏千澈眸光森冷,慵懒的表情不再,阴冷的表情仿佛地狱里的罗刹,让人望之生寒。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杀人欲望,这个人与晏景修同时存在,简直脏了晏景修的身体。 不,她不知道晏景修是否还活着,或许就像原主一样,在她到来之时,原主的灵魂就已经烟消云散。 想到这种可能,苏千澈心里暗自叹息一声,不过很快便被怒气取代。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做法很光明磊落?你若有能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折辱女人算什么本事?”苏千澈声音阴冷,仿佛冬日的寒风刮过雪山,“真是丢晏大夫的脸。” 晏景修笑起来,声音轻佻:“这不是折辱,只是一种情趣,本大爷与皇甫殿主都喜欢的情趣。” 皇甫溟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在出口的瞬间止住了。 他与她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何须再解释,而刚才他因为太过兴奋而无法控制自己的表现,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 苏千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被挑起的怒意,眸光恢复慵懒,却依旧有一丝冷意。 “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随意近男人的身,会很危险的。”晏景修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阴冷而狂放,甚至带着一丝粗嘎,听得人耳膜发疼。 他不管不顾脖子上的匕首,直接出掌抓向少年纤瘦的肩膀。 这人可是个宝贝,只要抓住她,好好利用起来,不仅可以威胁简璃,还能威胁皇甫溟,甚至连现在坐上皇位的简泽轩都可以,如此的话,那还何须担心无法报仇? 现在整个东刖大乱,他不介意再添一把火,让简泽轩和简璃二人都焦头烂额,再腾不出手来应付别的。 而北夷便可趁此机会再次侵入东刖,把他们曾经所承受的,全部都讨回来! 至于南绥会不会趁机再添一把火? 呵。 283 适可而止 苏千澈冷哼一声,右手握拳,拳头上荧光闪耀,拳头化作残影,一拳狠狠打在男子小腹处。 晏景修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忍不住倒退一步,眼底的愕然挥之不去。 他甚至还未抓到她的肩膀,却被一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女人打了? 他愣神不过是在转念之间,待回过神来想要反击时,少年又一拳砸在他的胸口,力道之大,让他差点吐血。 苏千澈极少有生气的时候,她对什么都看得很淡,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也少有在意的事,她可以对许多事情视而不见,可若是触及她的底线,她也可以对对方毫不留情。 很不幸,这个假的晏景修就触犯到了她。 她杀他有些困难,但是要揍他一顿,却很简单。 一拳接一拳打在晏景修身上,并不致命,可对于现在的晏景修来说,却是比杀了他还要残酷的羞辱。 他毫无招架之力,就像这一方空间被对方掌控,只能任对方为所欲为。 “臭女人,你给我适可而止!”晏景修一张脸全黑了,脸庞上再也找不到丝毫温和气质,全被怒气取代,他每每想要阻止对方的动作,对方却总能提前一刻收回去,又以诡异的角度再次攻过来。 明明可以一巴掌打死的女人却在他面前上窜下跳,让晏景修暴跳如雷。 苏千澈并没有打算杀他,心里隐藏的怒火也在一拳又一拳之后渐渐消了下去。 最后一拳结束,苏千澈正要收手,晏景修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狂暴的内力如同飓风袭来,刮在苏千澈身上,飓风未至,逸散出来的能量便能割裂她毫无保护的脸部肌肤。 苏千澈眸底一片冷然,正要反击,却被一股更为霸道却又柔和的内力裹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他对本座还有用,你可别杀了他。”血衣男子低沉的身影在耳畔响起,苏千澈握了握拳。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杀了晏景修,如此便能替简璃除掉一个劲敌,然而皇甫溟分明是想留晏景修的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杀晏景修,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晏景修目光凶狠地看了苏千澈一眼,连狠话都没放就直接飞身离开。 另外八个蒙面人死了两人,其他六人或重或轻受了一些伤,在晏景修离开后,也快速逃走了。 一道黑影闪过,十一拦在苏千澈面前,面色不善地警惕着血衣男子。 皇甫溟却是半句话也没说,只看了一眼黑衣男子身后少年小小的脑袋,竟也径直离开。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若是皇甫溟和晏景修真的结盟,对简璃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十一,你去药王谷找柳意。”晏景修已经迫不及待对简璃出手,她担心简璃会应付不过来,所以决定回去京都帮助他。 十一薄唇紧抿,沉声问:“公子,你要回京都?” 苏千澈点点头,“京都已经大乱,璃王手上事情必然极多。若非来到这里,我还不知道晏景修已经对简璃动手。” “以璃王的能力,不会有事。”十一道,随后目光坚定地看她,“若公子定要回去,属下与你一起。” 苏千澈思索了片刻,想到若是无人驾车,她这个小身板还真是无法单独回去,又想到简泽轩在京都,她便又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罢了,以简璃的手段,她回去也不过是给他加油助威而已。 两人没有等木展回来,便直接回城,找到马车便再次出发。 有两具蒙面人的尸体在,木展必然能查出对方的身份。 至于性情大变的晏景修,想来简璃也会有对付的手段。 药王谷,地如其名,在一片山谷中,四周是高矮不一的山,环抱着谷中一片小木屋。 有山有水有鸟鸣,这是一个景色清幽的地方。 谷口处一块石碑上,用朱漆写着药王谷三个大字,顺着谷口的幽静小道走进去,许久之后才看到一片开阔之地,道路尽头一小童,抬头打量了眼前的男子和少年一眼,目光被镇住片刻,才懒洋洋说道:“药王谷不欢迎陌生人。” 说药王谷半隐世并不假,就连谷口都是羊肠小道,小道两旁长满了杂草,像是许久未曾有人经过一般。 只不过,药王谷并不会轻易拒绝上门求药的重伤重病人士,谷内的大夫医术很好,求助对象大多能治好,所以药王谷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直不错。 苏千澈并未打算硬闯,她是来找人,并不是来惹事。 “我们是来寻人,麻烦通报一下。” “寻谁?”小童问。 “柳意,柳小姐。” 小童再次扫了二人一眼,懒洋洋半歪着的身体缓缓站直了,转身往前走:“跟我来。” 苏千澈没想到竟然这般简单,却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十一虽目光一直注视着白衣少年,依旧分出些许注意力,去观察周围环境。 药王谷很清幽,走了半刻钟,偶尔会遇到一两名身穿棉布衣的弟子,小童会与他们打招呼,他们也都礼貌地回应,看向苏千澈二人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 苏千澈恍若未见,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跟随着小童的脚步。 远远的,还未看到人,苏千澈便听到一个有些刁蛮的声音。 “师叔,让我出去嘛,我在药王谷都快长蘑菇了!” “师叔,我想师兄了,你就让我出去嘛。” “师叔,你若是不让我出去,我就把你们全部放倒,自己出去!” 毫无疑问,这就是药王谷刁蛮的小师妹了,那小童听得嘴角抽了抽,这位刁蛮小姐为了出谷,还真做得出这种事来。 柳意身前的白胡子老爷子显然也难以应付这个臭丫头,谁叫她是谷主最为宠爱的女儿,也是他们宠爱着的小姐。更何况,她的用毒之术已经远远超过谷内其他人,她若真要出去,还真不难。 “意儿啊,现在不能出去,外面很危险,师叔不能让你出去冒险。”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然而以柳意的性格,并不会因为有危险就退缩,她甚至更喜欢往危险的地方去凑热闹,她搂着老头子的胳膊,一个劲地撒娇。 老爷子被她闹得没法,面上露出一丝难色。 忽地柳意眼睛一亮,看到小童身后的两人,立马抛下老爷子,蹦跳着跑到苏千澈面前,挽着她的胳膊对老爷子道:“师叔,我的朋友来接我了,我这就走了啊。” 苏千澈:……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少女使劲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似乎生怕晚了一刻就要被抓回去。 苏千澈看了看胳膊上的手,并未挣开,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寻柳意,对方迫不及待跟她走,她当然不会拒绝。 那位药王谷师叔只怕是也知道这家伙已经在药王谷待不下去,目光凌厉地上下打量突然出现的二人。 两人气度不凡,不像是什么宵小之辈,能被意儿当成朋友的,只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老爷子知道,以柳意的心性,不怕别人害她,只要她不祸害别人就好。 见对方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勉强之色,便摆了摆手,嘱咐了一句‘一切小心,早些回谷’便任由她去了。 直到再次走到谷口,苏千澈还觉得事情有些玄幻。 她本来是要用曾经与柳意的交易迫使她出谷为简沐欢诊治,却没想到,根本无需她开口,对方自己就拽着她离开了,似乎比她还着急。 从进谷到出谷,不过一刻钟,快得不可思议。 “哎呀,苏小七你来得太及时了,不然我不知道还要缠那固执的老头多久。”柳意夸张地吐了吐舌头,颇有几分俏皮。 苏千澈不知何时与她的关系如此好了,若是柳意知道她和晏景修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不知会做何反应。 刚才还一脸冷峻的十一眸光森冷地看向少女挽着少年的手臂,柳意只觉得手臂像是被冰刀扎了一般,下意识松开了手。 “对了,你们来药王谷是干什么的?”柳意和苏千澈并肩走在一起,黑衣男子站在少年身后。 苏千澈淡淡扫她一眼,现在知道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来找你。”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是来找我的,找我干什么啊?”柳意眨了眨眼问道。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柳意没有第一时间问晏景修的情况,还真是难得。 “找你做解药。”苏千澈道:“有人中了毒,想让你去看看。” 柳意眼睛亮起来,“找我解毒你可是找对人了,我最擅长的就是毒了。不过,你为什么不找晏师兄,他也很厉害的。”最重要的是离得近。 药王谷几乎与世隔绝,柳意或许丝毫不知晓晏景修在外界的消息。 苏千澈道:“你先去看看,不能解再说。” 不能解简沐欢身上的毒的话,她又该如何做? 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柳意连连点头,又问道:“晏师兄现在在哪里啊,我们是要去京都吗?” 苏千澈思索着,要不要告诉柳意,现在的晏景修,与她的晏师兄怕是有些出入,也不知她看到现在的晏景修,能不能够接受。 “嗯,回京都。”简沐欢必然还在京都,他伤势过重,不宜奔波,大哥不会拿他的身体开玩笑。 “晏师兄不在京都吗?”柳意疑惑道。 苏千澈想了想前几日还在金林城的晏景修,回道:“应该不在。” 同行之人多了一个柳意,一路上根本不会无聊,她有无数的问题问,也有无数的话要说,苏千澈只是偶尔答上一句,十一自是一句话也不说。 柳意却没有感受到二人的冷场,像是一只刚从笼中飞出的鸟儿,叽叽喳喳兴奋极了。 马车驶进一片密林中,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树木树叶并未掉光,不少树上都挂着枯黄的树叶,随风轻轻晃动。 走了片刻,十一忽然勒住马绳,马车里小憩的苏千澈也在同时睁开眼。 “怎么了?”柳意被她弄得紧张起来,连忙小声问。 苏千澈没有答话,眉头微微皱起。 林子里有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只是,当他们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苏千澈正要撩开车帘看看外面,眼前忽然一片黑暗,她甚至不知发生了何事,便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眼前依旧有些暗,一盏油灯闪烁着昏暗的光,挂在对面近乎黑色的墙上,昏暗的光线下,墙上挂着的或银或黑的刑具散发出森冷的寒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 这是一个小黑屋,除了一盏油灯发出的光,仅有左侧上方一个小窗口,能看到外面的些许星光。 狭隘的空间,对面的刑具,很容易让人产生惧怕心理,对苏千澈来说,却没有任何影响。 苏千澈的手脚被拷在一个木制十字架上,不能动弹。 已经不知过去多久,现在外面是一片夜色。 被抓的情况不是没有,前世遇到高难度的任务,她会假装被抓住,借此潜入对方的地盘。 苏千澈闭了闭眼,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诡异,十一和柳意不知去了何处。 对方只是抓她,怕是因为她对他们有用,应该暂时不会对十一他们怎样。 她并没有轻举妄动,对方会在他们回来的路上设下埋伏,必然是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而能让她瞬间昏迷的,也是强力至极的迷药。 只是,她在马车里,有什么迷药可以从外面药倒她? 苏千澈眉尖轻皱,她不想去怀疑柳意,可事实却让她不得不怀疑,或许早在之前,晏景修就已经与柳意联系过,并告诉她让她出手对付自己。 自己恰好撞上来,也给柳意省了许多麻烦。 不过这只是猜测,也或许此事与柳意无关,端看绑架她的人是谁。 正这般想着,外面忽然传来轻浅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显然来人极为悠闲,脚步声渐渐靠近,正是往小黑屋这边而来。 苏千澈闭上眼假寐,实则全身都已经处于最高戒备状态。 284 惊人消息 房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来人缓缓走进,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声音,却带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来人的影子打在苏千澈身上,房间里似乎更黑了一层。 “都这么久了,还没醒啊。”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带着特有的温润,很是熟悉。 若非语气里无法掩饰的轻狂,苏千澈会以为是真正的晏景修来了。 一只手抬起少年的下巴,青衫男子靠得近了些,他在少年紧闭的眼睫上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若是再装下去,你忠诚的侍卫可就要永远离开你了。”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不装了?”晏景修退开半步,转头左右看了看小黑屋,“看一看,这里是不是很适合你?” “你觉得,就这个东西,就能把我锁住?”苏千澈手指动了动,声音慵懒。 锁住她的铁链因为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晏景修哈哈一笑:“那你现在试试看,你还能逃走吗?” 苏千澈淡淡看他一眼,她早就试过了,身体很虚弱,要逃出去确实有些困难。 “点穴和迷药都可以制住你,我还怕什么?” 他伸出手,把苏千澈的手心摊开,看着手心上的纹路,“你知不知道,有人对你很感兴趣,当然,我也很感兴趣,你这种能力,还从未遇到过。” 苏千澈眯着眼看他,男人的话让她想到前世那些做人体试验的科学家。 “谁?”直觉告诉她,这个‘有人’,应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 “你想知道?”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不语。 晏景修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哎呀,本来是想杀了你,毕竟你当时如此羞辱过我。”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匕首上方一颗血红色钻石,正是简璃送给苏千澈的那把,“但是你价值不小,我又舍不得了。” 说着,他笑意盈盈地把匕首扎进苏千澈右手掌心。 苏千澈眉尖颤了颤,钻心的痛让身上冒出一层冷汗。 鲜血顺着匕首滴落下来,晏景修伸手,在下方接了几滴后,放在鼻端嗅闻:“血的味道。疼吗?” 苏千澈看着他温润的眉眼,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浮现出一圈暗红色虹膜,眼底有一抹被隐藏得极好的疯狂。 “不疼。”她淡淡说道,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点疼,相对于后遗症发作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 但是,她是一个对疼异常敏感的人,别说是被匕首扎了手心,就连手指被划破一道口子,都会疼得她想要抓狂。 晏景修似乎很不满意她的答案,握着匕首顶端再次把匕首往里推,直到整把匕首都陷进肉里。 “现在呢,疼吗?”那一圈暗红色扩大了一些。 苏千澈发现,这是个比皇甫溟更变态的变态,若说晏景修是光明的一面,眼前这人只怕是连心肝都黑透了。 “不疼。”苏千澈依旧淡淡说道,她的神色慵懒,仿佛在软榻上浅眠。 若非额头上细细的薄汗,和从手心处滴在地面滴滴答答的声响,只看她慵懒的表情,无人会觉得她正在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晏景修转身回去拿了一个锃亮的钩子,钩子顶端寒光闪耀,还未等他动手,苏千澈便从善如流道:“疼。” 她可不想让他在身上留下些印记。 晏景修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狂放,仿佛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怕这个?”晏景修晃了晃手中铁钩。 “怕。”苏千澈老实说道,眼前的人绝不会因为她说不怕就不动手。 “知道怕,就做出点怕的样子来。”晏景修威胁道:“否则,别人怎知你害怕?” 苏千澈微眯起眸:“害怕,不一定要表现出来。” 晏景修不满意她这样的回答,手中钩子落在她的锁骨处,锋锐的尖端透过外袍刚碰到锁骨,便浸出了一丝血迹。 “不知该如何表现,就让你尝一尝。”晏景修嘴角笑意凶残,眼底浸出一道阴冷嗜血的光,仿佛手下之人不是活物。 苏千澈手指动了动,手心被钉住的感觉只是疼痛不好受,可若是锁骨被勾住,那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手心刚泛出一道血光,晏景修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皱起眉,猛地一拍胸口:“给我安静待着!” 青衫男子面容忽然扭曲起来,眸光闪烁了一瞬,似在挣扎,苏千澈淡淡看着,掌心红光渐渐消散。 片刻后,男子身体颤抖起来,他低垂下头,一言不发地摸出钥匙打开绑住苏千澈手腕的铁链,然后蹲下身,又把脚链打开,又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匕首从少年手心取出,随后快速摸出药瓶,在掌心处撒上药粉。 一系列动作悄无声息,苏千澈却能感觉到他全程都在颤抖。 晏景修毫不迟疑地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条,把苏千澈受伤的手包扎好。 许是药效还未完全退去,苏千澈浑身乏力,并未推拒,却是神色淡漠地看着一直低垂着头的男子,眸中没有半分情绪。 男子并未打算说话,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动作再次顿了一下,才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包扎好她的手,动作轻柔地拉起她的手腕往外走。 苏千澈并不矫情,对方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只是甩开他的手,脚步却不停地跟着他。 不管对方是想要把她带离险境,还是要带她去更危险的地方,她都可以随机应变,在小黑屋里什么都感觉不到,太过被动。 男子身体僵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带着她快速往外走。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昏暗的走廊,走廊两旁都点着油灯,油灯同样昏暗,并未给长廊增添多少光辉,反而因为冷风吹来,油灯摇曳,更添了几分阴森。 走廊很长,更有几条岔路,走到一处较为开阔之处,男子终于开口:“跟紧我。” 还是一样的声音,苏千澈却听出的不一样的味道。 温润,柔和,似三月春风拂过脸庞。 苏千澈看了看周围,想来这里有机关,所以他才会特意叮嘱,她并未开口,跟着男子的脚步,一步也未错开。 又在近乎黑暗的走廊里走了一段路之后,苏千澈终于看到外面一丝光明。 “主。”走廊尽头,两个守卫看到晏景修走出来,都行礼道。 晏景修随意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再次去抓少年的手腕。 苏千澈避开了。 晏景修眸光暗了暗。 两名守卫看到他身后的人,都很奇怪:“主,这……”不是主刚抓回来让他们一定要好好看着,不能让他逃跑的那个少年吗? “去把与她一起的二人都带到清风轩。”晏景修并未给二人解答疑问,吩咐了一句便往外走去。 苏千澈瞥一眼二人,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动手把他们解决。 清风轩是晏景修在无音的住处,苏千澈快速打量了一番,房间里的布置很文雅,与晏景修的风格很贴近。 男子倒了一杯茶,放在桌面上:“等他们过来,你们就离开这里。” 苏千澈看了男子一眼,他垂着眸,看不清情绪,温润的气质中带着一丝疏离。 “你们抓我,是为了简璃?” 原因她早就知道,不过是想知道眼前的晏景修是否也同意了这个计划而已。 晏景修闭了闭眼,随后睁开,依旧没有看她:“嗯。” 苏千澈眉心微皱:“柳意可有参与此事?” “她并不知晓。”晏景修温声道。 “派人杀我,是你做的,还是他做的?” “是……” 苏千澈打断了他的话:“那个男孩自作主张,把你写的东西交给了我。” 那真不能叫一封信,只能用‘东西’来代替。 晏景修微微一颤,很轻易便想到了是什么东西,耳根立马飘上一层薄红。 那段时间他心里怨气很深重,黑暗的一面出现的时间也越加多起来,而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很挣扎,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告知她一声,更不知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清醒的可能。 有许多话想告诉她,可涂涂抹抹大半夜,也不过写出了几行字,那种比涂鸦好不了多少的东西,竟然让她看到了…… “晏某……”晏景修只是开了个头,便不知该如何再接下去。 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我想知道,关于我能力的问题。”苏千澈似乎并未看出他的窘迫,单刀直入,“我想你或许比较清楚。” 这是一个困扰了她两辈子的问题,若非是她的能力失控,曾经的小六也不会离开她。 现在是正常的晏景修,谁也不知道那个神经病什么时候会取代他,而他又似乎知道关于她能力的问题,她自然要趁现在问清楚。 其实直到现在,苏千澈也不知晓她拥有的是什么能力,也不会为这个让小六丧命的能力命名。 晏景修终于抬头看她,一双黑眸依旧如黑曜石般温润,不若十一与苏煊铭的幽深,他的眸就像是在黑珍珠上镀上一层莹润的光。 他看着她,眼底闪过复杂情绪,张了张嘴,似乎在犹疑,片刻才道:“苏小姐,晏某先替你切脉。” 苏千澈把完好的左手伸出来。 晏景修看着少年放在桌上雪白的皓腕,眸光再次闪了闪,手指正要打上去,却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锦帕,搭在少年手腕上。 苏千澈看着那一方手帕,脑海里闪过初次见到晏景修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尽心为受伤的简璃医治,还为简璃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素忧心,原以为二人即便不是朋友,也该是君子之交,却没想到,他们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晏景修一直都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大夫,若非身上背负着仇恨,或许他会一直是一名无私的大夫。 晏景修切完脉,便把锦帕收起来,温润的嗓音中带着点莫名的忧伤:“你的能力,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以后,最好不要用。” 听到那四个字,饶是苏千澈淡定,心里依旧沸腾起来。 透支生命! 然而,更加震撼的还在后面。 “这种能力不是天生的。”晏景修忽然不想看到少年慵懒双眸中的震惊,他转过了头,声音微哑:“更像是,人为创造出的。” 苏千澈整个人完全怔住,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看着被青色布条包裹的手,前所未有地觉得讽刺。 会不会,连她的存在,都是被人设计的? “你怎知,这是人为创造的?怎么创造的?又是如何种在我身体里的?” 苏千澈忽然想到前世的机器人,她的能力,就像是芯片,控制着机器人的一生。 难道,她其实也不过是一种被创造出来的另类机器人?或者说,是从某个人体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实验体? 脑海里竟然会冒出这种想法,苏千澈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晏景修似是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温声道:“你是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什么怪物,会被种入这个东西,或许是因为你的体质符合。其他的,晏某也不是很清楚。” 他当然不清楚,这是前世发生的事,他如何会清楚? 震惊过去,苏千澈心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晏景修的话,细细想来很奇怪,他是古代的大夫,从未见识过现代技术,怎会知道这种逆天的能力是人为创造出来? 可她却不知为何,竟有些相信了他的话。 “你使用能力时,手心会出现一株血色曼珠沙华,它是在透支你的生命力,在周围形成一个隔离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无人是你的对手。” “修复身体时,掌心白色的曼陀罗华便是在吸收生命力,用你以后的生命,修补受伤的身体,寻常的小伤不会触动曼陀罗华,只有危及生命时,才会出现修复。”晏景修缓缓说道。 刚开始察觉到苏千澈身体异样时,晏景修并未知晓得如此清楚,还是经过与人交谈,无意中想通了其中关键,才把一切联系起来。 他的说法看似很荒谬,可也唯有这种解释,才能说得通少年身上的异样。 285 暗地搭救 苏千澈垂下眸,看着掌心浸出的血迹,只觉得讽刺。 她曾经并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现在却因为有诸多牵挂,多了顾忌。 晏景修时刻注意着少年的神色变化,在初时的震惊之后,只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仿佛刚从的话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半点涟漪。 如此严重的情况,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微微作疼。 “其实……”其实皇甫溟的血对苏千澈用处极大,让她节省了许多修复身体的能量,也就是她的生命力。 晏景修再次截住话头,并未说下去。皇甫溟与苏千澈之间,无需太过亲密,以免影响他的计划。 苏千澈见他欲言又止,便也没有多问,又重新提了一个问题:“血契,你可了解?” 晏景修摇摇头道:“晏某只知皮毛,不知该如何解除。” 苏千澈并未抱希望,淡淡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晏景修回道:“两天。” 只是两天而已,两天没有消息,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已经通知了璃王,你在晏某手上。”晏景修补充道。 苏千澈手指点了点桌面,神色慵懒:“你真的要放我离开?” 从关押她的地方一路走来,她感觉到许多强大的气息,可见晏景修的底蕴极深。 “抓你,非我所愿。”晏景修轻声道。 说话间,守卫带了十一和柳意人前来,“主,人带来了。” 柳意看到晏景修,便风一般地刮了进来,大声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被人关起来了?” 晏景修温润的眸底闪过一抹愧疚,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他温声道:“先离开这里。” 十一走到苏千澈身边,一眼便看到她被包扎起来的手,一双黑眸顿时变得越发幽深。 四人走到门口,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主,您带着他们……” 主曾经吩咐过,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三人离开,若是主自己要带他们走,就把主打晕。 守卫很疑惑,主怎么会这样吩咐,现在主真的要带人离开了,他要阻拦吗? 还未等晏景修开口,柳意便惊讶道:“等等,你叫我师兄什么,主?” 守卫看看柳意,又看看晏景修,表示自己真的很懵,前两天主把他们抓回来的时候,还一脸奸计得逞,啊,不对,是大功告成的笑,还特意吩咐他们这是重要人物,一定不能让他们逃掉,可现在,主却一脸温和,看上去几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晏景修没有给守卫回答的机会,便说道:“本主带他们出去走走。” 守卫虽然诸多疑惑,却还是应道:“是。” “师兄,你真的是什么主?”柳意走到晏景修身边,皱着眉问道。 他们肯定是被这里的人抓来的,主的话,一听就是这里的掌权人,师兄为何会把他们抓来,还关在小黑屋里? 虽然并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不对,苏小七的手受伤了,师兄到底为何会这么做? 晏景修不知该如何解释,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必须要尽早带他们离开。 这般想着,晏景修对三人道:“用轻功,快一些。” 苏千澈没轻功,十一听言便直接揽住她的腰,跟上晏景修。 浓郁的荷尔蒙气息毫无防备地闯进鼻端,苏千澈嘴角抽了一下。 十一果然大胆了。 柳意见状,瞥了一眼晏景修的后背,她多希望自己也没有轻功,那样就可以让师兄带着飞。 可是这也不过是奢望而已,柳意虽然武功不高,轻功却是一等一的好,用她爹的话来说,她无须与别人打架,只要能跑得过就行。 所以她除了捣弄毒药,就是学轻功,轻功比晏景修只高不差,微微一提速,便飞到晏景修身侧。 四人一言不发地往无音外飞,柳意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也一路无话。 无音很大,沿途也有不少守卫,看到他们之时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人前来阻拦,一路平静地飞到大门前,晏景修停了下来。 这一路行来太过简单,简单到让苏千澈觉得诡异。 “你们离开吧。”晏景修对苏千澈道。 “不要,我要在这里陪着师兄。”柳意道。 “听话,与他们一起离开这里。”晏景修摸了摸柳意的脑袋。 大门口依旧有两个守卫,听到晏景修的话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向苏千澈三人眼底也充满了疑惑。 柳意很少被对方做如此亲密的动作,不由脸色微红,更想要留下来了。 只是她不能违背师兄的意愿,况且这个地方有些阴森,不适合高洁清雅的师兄呆,于是便对他道:“那要不师兄,我们一起走吧。” 晏景修摇摇头,催促道:“你们赶快离开,我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马车在外面,只要顺着道路飞过去,很快便能看到。” ‘他’是谁,除了苏千澈,柳意和十一都不清楚,柳意还想再劝,看到男子坚定的眸光,却不知该如何说。 因为清楚晏景修对身体的控制力减弱,苏千澈也并未多言,让十一带着她离开。 十一抿唇点头,离开之前,苏千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青衣男子温润的眸子里,一圈暗赤色虹膜在冬日暗色的余晖中特别显眼。 苏千澈极力压下心底的一丝异样转过头去,柳意恋恋不舍地看着男子修长的身影,却也不能留下,三人很快便消失在目光尽头。 檀木打造的牌坊下,青衣男子看着三人消失的身影,无声地咧开了嘴。 两名守卫接触到男子的目光,都下意识抖了抖,刚刚还如置身温和的春风中,瞬间就像是掉入了冰窟一般。 主越来越奇怪了。两人交换了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眼神。 青衫男子没有理会他们,慢条斯理地转过身,颇为悠闲地缓步踱回去,来到清风轩旁边一小楼,抬手敲了门,听到里面磁性低沉的声音:“进来。” 晏景修推开房门,便看到坐在圆桌旁的血衣男子,他拿着翡翠酒杯,正在饮酒,狭长的眸微眯,似乎颇为沉醉,楼里的主人来了,他却看也没看一眼。 “我已经遵照约定,放过了她,我们之间的盟约,可以开始了。”晏景修走过去,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晓她被我抓来,关在此处的。” 皇甫溟赤色的眸挑了他一眼,眼底颇有些不屑:“恢复你的本性,本座见不得装模作样。” “哈哈。”晏景修大笑起来,分明还是那一副眉眼,眼角眉梢却染上了阴戾狂放,与刚才翩然如玉的气质大相径庭。 “还是皇甫殿主眼神毒辣,你在意的那位十公子就没有发现本人的伪装。” 他不过是装成晏景修本人温润的样子,便骗过了那个女人,她丝毫没有怀疑就乖乖离开,看来以前还是高估她了,不就是个蠢货么。 皇甫溟缓缓抿一口酒,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或许,她懒得去发现。” 毕竟不管对方是谁,她只要能离开这里便好。 晏景修嘴角笑意微僵,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缘由,面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对皇甫溟道:“你为何不想让她知道是你救了她?” 身为魔魂殿殿主,竟然还会做这么大公无私的事,让黑色的晏景修颇为不解。 皇甫溟晃了晃酒杯,轻嗅着杯中赤红酒液的浓香,避开了他的问题:“本座想要收拾简璃,与你结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本座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不屑用这种让人不齿的手段。” “哈哈哈哈,皇甫殿主真是性情中人。”晏景修笑道。 他与皇甫溟并没有仇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除去简璃,皇甫溟是一个极强力的助手,把他拉拢到一个阵营,并不吃亏。 至于那位苏小姐,没有晏景修本人的配合,他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控制住她,若是把她留在这里不小心被她端了老巢,那就得不偿失了。 早日放她回去不仅能除去一个隐患,还能得到皇甫溟结盟的承诺,何乐而不为? “不过,她若是回去,必然会去找简璃,你真的不介意?”晏景修嘴角带笑,颇有些幸灾乐祸。 皇甫溟抿酒的动作顿了顿,片刻才道:“简璃已经活不了几日,本座何须介意。” “哈哈,这句话我爱听,借皇甫殿主吉言,这次必要除去他!” …… 苏千澈三人飞了一段时间,很快便在晏景修所说的地方找到了隐藏起来的马车,上了马车,十一便驾车迅速离去。 柳意皱着小眉头,在马车里一个劲叹气。 本以为苏千澈会安慰她,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安慰,柳意自己率先忍不住问道:“苏小七,你有没有觉得,师兄好像有些不对劲?” 苏千澈靠在马车上,懒懒说道:“那又如何。” “额……”柳意无言,现在才真切地感受到,苏小七对师兄真的是一点都不关心,更别说觊觎师兄了。 “师兄是那个地方的掌权人吗?我们是被师兄抓进去的吗?”柳意疑惑道:“不可能,师兄怎么可能会抓我们?肯定是别人抓错了人,师兄把我们放走了。对了,你知不知道那个‘他’是谁?师兄说,他很快就回来,似乎师兄对他很害怕。” 苏千澈掏了掏耳朵,她身边的人受她影响,说话之时或多或少都会收敛一些,要么说得慢,要么说得少,像柳意这样一口气说一长串还不带喘气的,她已经许久没听过。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苏千澈半眯着眼,姿态慵懒。 也或许,只是出来了一小段时间,便又被挤回了身体里。 可若不是真正的晏景修的话,他为何又要放他们离开? 特意抓了她回去,关上两天就放出来,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思?”柳意坐直了身体,迅速问她。 苏千澈看她一眼,见她焦急的模样,缓缓道:“你的师兄只是变了些,等他恢复正常,就会好起来。” 前提是,他能恢复正常。 一个人的执念深到已经形成了另一种人格,也不知晏景修还能不能回到曾经翩然如玉的模样。 “哦。”柳意并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听到苏千澈的话便松了一口气,“难怪我觉得师兄有些奇怪。” 苏千澈看她一眼。 柳意下意识坐正身体:“怎么了?” “帮我把脉。”苏千澈伸出左手,“看看有何异常。” 虽然晏景修的话很是荒谬,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现在她暂时还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哦。”柳意应道,纤细的手指搭在手腕上,过了片刻才摇头道:“除了因为迷药吸入过量,身体有些虚弱,并没有什么异常。” 苏千澈眉尖轻蹙,是柳意察觉不出来,还是晏景修说的根本就是危言耸听? 似是察觉到苏千澈的疑惑,柳意轻轻咬了咬唇道:“我的医术不好,师兄医术比我好很多。” 她擅长的是毒,救人方面就差了许多。 苏千澈收回手,神色淡淡。 “苏小七,师兄可有说过,什么时候会恢复正常?”柳意还是放心不下她的师兄。 苏千澈摇头道:“不知。” 消除让他生起执念的源头,或许就会好起来,不过这个源头是简璃的话,她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可执念不消除的话,或许晏景修永远不会恢复,还极有可能被执念吞噬,永远醒不过来。 苏千澈揉了揉额角,心底有一丝烦躁。 数日后,马车回到京都,与前些日子相比,京都更加混乱,街上随处可见打架闹事的人,甚至打砸店铺抢劫行人等恶劣行为比比皆是。 整个京都人心惶惶,百姓们关门闭户,白日里几乎不敢出门。 连不少商家都关上了大门,京都货物供应不足,导致百姓怨声载道,大臣们趁此机会联名上书,要求新帝退位,已退居幕后的太上皇回来把持朝政。 286 看望太子 皇宫里整日阴云密布,简泽轩一边着手命人去查简沐欢的下落,一边应付朝中大臣和皇城禁卫军带来的压力,手腕并不血腥,柔中带刚,以免引起反弹。 简麟天原本也是很疼这个孩子的,可自从宫宴之事发生后,他便什么事都不再管,不管简泽轩如何艰难,他也毫不插手。 璃王府,云烨把边关得来的情报一一告知简璃。 “北方蛮夷蠢蠢欲动,南方南绥国也不安分,恐怕是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北边没有主子坐镇,蛮夷各个骁勇善战,对付起来有些困难。” 简璃抬手打断了他:“天音寺之行,可安排好了?” 云烨心道果然如此,主子对国事毫不关心,只在意苏小姐的事。 主子本来在处理边关动荡之事,一得到小姐的消息便立马放下手中事宜,只问他们与小姐有关的事。 “主子,他们让您单独前去,肯定有埋伏,苏小姐又在他们手上,您受到的限制颇多。”对方又难以对付,主子如果前去赴约,肯定会吃大亏。 “本王去天音寺后一刻钟,若是没有出来,你就带人攻进去。”简璃手指轻点着轮椅扶手,暗金色瞳眸中一片沉静。 云烨不想应,可简璃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轻笑道:“本王与阿澈的以后,就交给你了。” 云烨顿时一个激灵,这话分量太重,他都快喘不过气来。 “是。”他万分郑重地应道,正要再说话,外面却传来欢快的声音:“主子,苏小姐回来了!” 简璃猛然站起来,亲自迎了出去。 天知道,晏景修告知他苏千澈被抓之时,他是多么担忧,生恐晏景修会对她不利,他甚至庆幸对方拿阿澈威胁他,这样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自己回来了,多日的担忧终于散去不少。 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熟悉的白衣少年,简璃眼底涌出毫不掩饰的喜悦,快走两步上前,直接把人抱住,紧紧锁在怀里。 “阿澈。”他在她耳边轻唤,声音极低,仿佛怕语气重一点便会把这个美梦惊醒。 “我没事。”苏千澈缓缓抬手回抱着他,这个谈笑间便取了皇位的男人现在竟然在微微颤抖,想来是因为她被抓,着急了。 十一抿着唇,冷眼看着两人,柳意睁大了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简璃来。 此刻简璃并未戴面具,俊美到近乎完美的脸庞仿佛被打上一层柔光,极为耀眼。 柳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想要尖叫出声,却又不敢放肆,连忙捂住嘴把自己的尖叫声压下去。 两人只是抱了片刻,便碍于有外人在场,分开来,简璃牵着苏千澈的手走进去,一边走一边柔声问:“阿澈,你是如何离开无音的?” 原来那里是无音。 苏千澈在四方桌边坐下,云烨很有眼力见地给她倒了一杯茶,苏千澈慢条斯理地抬手喝了,才道:“是晏景修放我们离开的。” 柳意此时也找到了机会插话:“对啊,就是师兄放我们走的,他……” 她原本是想说晏景修并未为难他们,可是想到苏小七手上的伤,便又说不下去了。 柳意一直觉得奇怪,分明师兄与苏小七的关系不差,为何师兄要那么对苏小七?他们被抓的时候,苏小七还是完整的,那手心的伤,可不会是误伤。 简璃并未理会她,眸光放在苏千澈右手上。 那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上绑着一张雪白的锦帕,顶端扎着半个蝴蝶结,就像是另类的配饰一样,看上去竟有两分美感。 可简璃深知面前这家伙的秉性,别说是弄个蝴蝶结了,就算是身上多了一根系带,她都会觉得麻烦,况且,他便发现她右手的动作不太自然,极有可能是受了伤。 简璃也不顾有外人在场,把她的手牵过去查看。 不知是因为身体恢复能力强还是晏景修的药效果好,穿透手心的伤此刻已经结痂,没有丝毫血迹渗出。 苏千澈不想让他看到伤口,下意识把手往后缩了缩。 简璃动作轻柔却坚定,丝毫不给她缩回去的机会,直接用手指把她手心的锦帕拨开。 看到掌心处狰狞的伤口时,简璃的心猛然像是被人揪紧,疼得厉害,眼底瞬间被深浓的暗金色充斥。 他什么都没说,指腹轻轻摩挲着掌心处那一块暗红色的疤,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弄疼了她。 苏千澈笑得有些无奈,就算她再怕疼,几日过去,伤口也已经不疼了,倒是有些痒,说明快好了。 “我……”她正打算阐述一下自己不疼了的事实,却被一道高喊声打断。 “主子,主子!”一个侍卫风一般刮进来,一边刮一边大喊:“魔魂殿向离云宫宣战了!” 简璃的身份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从最初的震惊过后,众人又觉得理所当然,战神璃王本就手段不凡,同时又是离云宫尊主,很容易让人接受,只是对他的佩服不自觉间又高了一层。 在朝廷上一人之下,江湖上又是最大势力的掌权人,这样的身份,如何能不让人仰望?也只是仰望,甚至连嫉妒之心都升不起。 魔魂殿是江湖上另一大势力,与离云宫实力相当,既然魔魂殿当众宣战,说明两方势力已经进入全面战斗的倒计时。 苏千澈心里微惊,她不得不怀疑魔魂殿此番动作,是因为皇甫溟与晏景修达成了某些协议。 可前些日子在金林城时皇甫溟都没有答应晏景修的提议,为何现在又临时改变了? 十一当时虽然在与另外几个蒙面人战斗,可苏千澈这边他也多少有留意,知道皇甫溟的选择,此刻听到也是怔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不管江湖上朝廷上有多少大风大浪,他都不会理会,只要保护好小姐的安全就好。 此时的十一似乎已经忘了,他还是映月山庄的庄主。 简璃闻言,抚摸苏千澈掌心的动作顿了顿,却也只是顿了顿,便试图往苏千澈手心里输送内力。 虽然内力没有修复的能力,但是还是有一点好处,至少让苏千澈感觉暖洋洋的。 那一惊一乍的侍卫见自家主子如此淡定,不知不觉间也淡定了下来。 他以前并未传达过离云宫的消息,此刻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和魔魂殿全面开战,不仅震惊,更多的是兴奋,想当年在战场上手刃蛮夷的时候,那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才是刺激,回到京都这么久以来,也没有遭遇什么,血性也就藏了起来。 前几日二皇子率人包围璃王府,也把他们隐藏起来的杀意挑了起来,此刻正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来发泄一通,没想到魔魂殿正好送上门来…… 书房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侍卫眨巴了一下眼问道:“主子,魔魂殿怎么处理?” 简璃见少年掌心伤口没有任何痊愈的迹象,便停止了输送内力这种愚蠢的举动,把那方锦帕又好好地绕回去,才对侍卫道:“派两百暗卫前去支援。” 他现在分不开身去指挥离云宫应战,只能加派人手。 侍卫眼睛一亮,快速应了,又问简璃还有没有其他吩咐,得到否定回答之后,又风一般刮了出去。 苏千澈对他的安排有些担忧:“两百人,会不会不够?” 简璃的能量,可不是两百暗卫可以比拟的。 就皇甫溟那诡异的攻击,两百人能不能抵挡得住还是问题。 “够了。”简璃轻笑着说道,即便不够也没有办法,再多的人也无法调配。 既然苏千澈已经安然回来,他就不能放任北夷和晏景修不管,更不能置东刖的安危与不顾。 苏千澈知道现在自己也帮不上忙,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他道:“太子的落脚处,你可找到了?” 她此去药王谷已经耽搁二十多天,若是简沐欢毒发,她不敢想象。 简璃点点头,道:“在京郊,墨玦找到一处清幽之地,让柳小姐和天璇过去便好。” 他不忍让苏千澈看到太子此时的模样,否则她肯定会越发自责。 苏千澈手指微微收紧,她微垂着眸,什么也没说,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柳意连忙出来打圆场:“你们说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看看,还有那什么天璇,是什么人,为何要让他与我一起?” 简璃和苏千澈都没有解释,云烨接话道:“天璇对毒很有研究,你们可以试着一起解太子身上的毒。” 柳意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她自己就是最好的用毒大师,现在乍然听到一个与她可能与他不相上下的人,顿时起了较量的心思。 这般一想,便越发着急了。 云烨也知道太子的毒等不起,便也没有耽搁,请示了简璃之后,便带着柳意离开准备去千府接天璇。 “我也去。”苏千澈站起身,神色淡淡,似乎刚才的讨论并没有影响到她。 云烨看向简璃。 简璃看了看苏千澈,不知该如何反对,思索了片刻也站起身来:“我随你一起。” 苏千澈睨他一眼,现在京都局势紧张,他只怕是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空去京郊散步? “我觉得,太子应该不想看到你。”苏千澈轻笑一声,调侃道。 其实,简沐欢最不想看到的人,应该是她。 有些时候,苏千澈会想起那个男子盛满明光的眼眸,在那一刹那所有光芒散去,像是陷入了死寂,她的心就会疼,像是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割过去,沉闷的痛。 听到她的话,简璃竟无言以对。 知道她是不希望他被耽搁了,他也实在抽不开身,于是便嘱咐道:“路上小心。”又转头对云烨道,“你送他们过去。” 那一带有他的人保护,不必担心苏千澈会被人抓走。 况且还是在京都,若是都能被晏景修的人抓走了,他这个璃王也不需要做了。 看着白衣少年消失在视线中,简璃缓缓呼出一口气。 两人总是聚少离多,他很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相处状态,等此间事了,他就带阿澈隐居,两间竹屋几亩良田,够他们生活就好。 想到少年手心的伤,简璃嘴角轻柔的笑意很快淡去,柔和的眸光变得锋锐无比。 敢伤她的人,定要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 一行人去千府接了天璇,听闻马车里这个看上去弱小无比的少女也是用毒高手,天璇顿时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在用毒方面,他从未服过谁,更别说是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柳意自然也看不上他,两人相看两相厌,幸好一人坐在车外,一人坐在车内,好歹没有吵起来。 因为外面要坐两人,特意挑了一辆较为宽敞的马车,云烨驾车,五人朝京郊而去。 “除了主子的手下,还有苏大少爷的人守在院内院外,太子不会有危险。”云烨知道苏千澈心情不好,便试图说一些话安慰她。 然而他找的话题显然不好,太子不会再一次被刺杀,可太子现在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皇甫溟说的是最多一个月,有可能还撑不到一个月,也有可能因为受了重伤导致这个时间大大缩短。 不过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柳意听言便问道:“苏小七,你现在说一说,太子中了什么毒,我看看我曾经有没有遇到过。” 苏千澈盘腿靠坐在软榻上,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可若是仔细瞧,却能瞧出她眼底的一丝茫然。 “皇甫溟的血。” 她的声音不高,被车轮压过青石路的声响截断,柳意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天璇也撩了车帘往里看。 苏千澈缓缓重复道:“太子误食了沾着皇甫溟血液的食物,毒发。” 柳意皱起了眉,面色有些凝重。 误食皇甫溟的血为何会中毒,难道对方是‘毒人’? 天璇与她想到了一处,不知为何两人的目光就碰到一起,待反应过来之时,俱是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一路上再无人说话,两人没有看到太子的具体情况,也不敢妄下判断,就这么一路沉默着,马车出了京都。 287 不能进去 一座小院掩映在一片翠竹中,翠竹一年四季常青,为冬季萧瑟的小院增添了几分生机。 苏千澈一行人来到太子的落脚处,云烨禀明了来意,门口的守卫似乎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他们看了几人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苏千澈身上,一脸冷然道:“她不能进去。”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苏千澈虽然想过可能会被拦住,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白。 十一当即沉了脸,上前一步便要出手。 苏千澈拉住他,对柳意等人道:“你们进去,我在外面等着。” 她进去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会影响简沐欢的心情,导致病情加重。 柳意不知发生了何事,颇为疑惑地进去了,云烨在苏千澈的示意下,与两人一同走进去。 小院落外不远处就有一座凉亭,苏千澈与十一走到凉亭内,十一拍了拍石凳上的灰尘,才让苏千澈坐下,自己站在她身侧。 苏千澈看着小院上方蓝白的天,觉得心里有些堵。 十一抿了抿唇,低声道:“小姐,不是你的错。” 太子身上最严重的是毒,不是小姐刺的那一剑。 苏千澈哪里不明白十一的想法,心里却无法释然,无论如何,她刺了简沐欢一剑,是不争的事实,还是在他中毒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若是稍微出现差池,简沐欢或许就会在这个世界烟消云散。 “现在,只希望他能好起来。”苏千澈轻声道,即便他以后都不愿见她,只要他身体无恙便好。 “会好起来的。”十一道,他不知是皇甫溟下的毒,也不知皇甫溟曾经的断言,苏千澈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若柳意和天璇都无法解决,那就只能去找皇甫溟了。 太阳渐渐西斜,黄昏时分,小院门口传出一阵脚步声,云烨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三人的脸色,苏千澈便觉得心里一紧。 云烨很快走了过来,对苏千澈道:“小姐……”欲言又止。 苏千澈心里的感觉更加糟糕了。 柳意叹了一口气:“我还真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毒,以我的能力,也最多只能延长他一个月的寿命,若一个月内找不到解药,谁也救不了他。” 天璇翻了个白眼,分明是他们二人一起商量用的药,好歹给那个病秧子增加了一个月的寿命。 苏千澈沉默了片刻,问道:“他的身体怎么样?” 三人偷偷互看一眼,由柳意道:“他的身体还不错,你别担心,除了有些消瘦之外,并没有其他不良反应。” 虽这般说着,三人却在心里道:何止是消瘦,简直瘦得没个人样了。 云烨想着简沐欢曾经灿烂温暖的笑脸,健康挺拔的身材,现在却只剩下皮包骨头,眼窝深深陷了下去,一双浅棕色总是盛满阳光的眸虽然一如往常的耀眼,却让人看得心酸。 难怪太子要让人拦着,不让小姐进去,若是让小姐看到太子现在的模样,只怕会自责不已。 听到柳意的话,苏千澈点了点头,心里也微微松了松。 既然简沐欢状态还好,她也无需再担忧,只要拿到解药,把毒素祛除,他就能恢复原样。 解药只有皇甫溟有,她只能再去找皇甫溟。 回到京都,苏千澈让云烨带柳意和天璇先回去,并让云烨告知简璃自己去找皇甫溟,便带着十一去了玉春楼。 京都虽乱,玉春楼竟也开着门营业,此时正值傍晚时分,玉春楼里灯火通明。 因为朝廷大乱的影响,客人比往日少了许多,两人来到玉春楼外,老鸨一眼便看到了二人,与往日一样热情地迎出来,问苏千澈道:“公子,是不是来找老板啊?” 看到老鸨一副她就知道是这样的打趣眼神,苏千澈再厚的脸皮都有些红了。 苏千澈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齿自己的行为。 就像皇甫溟所说,她对他无所求的时候,不会来看他,这样的关系,哪里能定义为朋友? 老鸨用手帕掩着嘴笑了笑,凑近了一点道:“老板说,公子若是要找老板,就去天音寺,老板等着公子呢。” 老鸨的语气很暧昧,苏千澈却无暇顾及。 天音寺?为何要去天音寺?那里不是晏景修的地盘吗? 皇甫溟对离云宫宣战,难道不该是在离云宫?! 对老鸨告别之后,苏千澈匆匆回到璃王府。 若说之前还不能确定皇甫溟宣战的目的,现在却很明确,皇甫溟已经与晏景修结盟,甚至现在他还在疑似晏景修的地盘。 简璃在书房安排对付北夷入侵之事,听闻苏千澈回府,快速写完手上的信,搁了笔,把信交给云焕,来到东厢卧房。 “阿澈。”男子的声音如潺潺流水,清冽甘甜。 苏千澈抬眸,看到简璃如精灵般完美的脸庞,心里无形的烦躁减轻了许多。 简璃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问道:“太子现在如何?” 苏千澈摇头,如实道:“情况不太好,只能去找皇甫溟拿解药。” 简璃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我陪你。” “他在天音寺。”苏千澈看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变,便接着道:“那里应该是晏景修的地盘。” 简璃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柔而美,“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人去冒险。” 看到他满眼的柔情,苏千澈也轻笑,不再拒绝他的提议。 苏千澈并未耽误,第二日一早便与简璃十一启程往天音寺而去。 云烨没有跟上来,不知去了哪里。 天璇和柳意都留在璃王府,苏千澈三人离开之时,并未告知他们。 几日后,马车来到虞樊城境内,相比其他城市,虞樊城内有条不紊,街道上也极少看到乱民,井然有序,想来是齐府的功劳。 天音寺里比之以前人更多,不少人都前来祈福,希望这场内乱早点结束,也有听说要打仗,要征兵的,家人都祈祷别选上家里的壮丁。 苏千澈三人踏入天音寺之后,便感觉周围的景色仿佛变幻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正常,眼前依旧是前来上香祈福的妇人女子们。 简璃牵着苏千澈的手,温柔地把她额角的发丝捋到耳后,苏千澈看一眼周围聚焦而来的目光,斜睨了飘然欲仙的白衣男子一眼。 简璃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轻柔的笑意,浅金色眼眸中漾出细小的涟漪,仿若落日余晖中波光粼粼的湖面。 “阿澈,你真美。”男子轻笑着在她耳畔轻道,苏千澈眨了眨眼,感受到男子菲薄的唇在耳畔似有若无地擦过,一层薄红飘过耳际。 “你干什么?”苏千澈轻推了他一下,这家伙在大庭广众下做这种暧昧的举动,绝对是故意的。 简璃不想让别人看到少年脸颊粉红的可爱模样,可是想到一会儿要去见皇甫溟,他就控制不住,想要在她身上做上标记,让皇甫溟永远无法觊觎。 看她斜睨着他,一双向来慵懒的眸多了一丝娇嗔,眸底有浅浅星光萦绕,亮眼无比,简璃忍不住捂住她的眼,轻笑道:“阿澈,别这么看我。” 苏千澈真想翻个白眼,直接拍开他的手,忽地她抬起头,看到远处楼二楼上的那一抹血色。 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血衣男子的表情,只是周围忽然冷下去的温度,让苏千澈微微皱了皱眉。 两人交握的手掌处传来男子温热的体温,很快便驱散了苏千澈周身的寒气,苏千澈转头,简璃的侧脸在光线中显得格外俊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收回与皇甫溟的无形对峙,眸光温柔地回看她。 天音寺的风更冷了,甚至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十一目光紧紧地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思索着把两人分开的可能性。 三人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很快来到楼下方。 楼这里香客极少,苏千澈抬头,看向二楼。 刚才还在上方的男子,却不见了踪影。 “上去。”简璃轻声道。 苏千澈点点头,并未直接上楼,而是观察着周围的僧弥。 楼前的僧人不多,零零散散只有几个,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简璃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苏千澈抬脚,正要往楼梯上走,周围几个僧侣快速走过来,把他们围在中间。 十一立即拔出长剑,随时准备攻击。 “苏小姐,本座只欢迎你一人。”皇甫溟端着翡翠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围住的三人,“请苏小姐上来。” 一僧人走到白衣少年面前,对她道:“施主,请。” 苏千澈还未答话,一只手便遮住她的眼,那手莹白如玉,指节根根分明,在白日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莹透。 不过片刻,那手便拿开了,刚才还在与苏千澈说话的僧人躺在地上,身下血流如注。 “阿澈,有没有吓到?”简璃轻声问道,他手中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长剑近乎透明,剑身处还有一滴未滴落的鲜血。 “没有。”苏千澈淡淡摇头,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怎么可能会被吓到。 只是对简璃为何会突然杀了这个僧人感到有些奇怪。 周围几个僧人见对方毫不犹豫就杀人,顿时气怒,把三人围得更紧,寺内其他僧人也快速赶过来。 皇甫溟只是微微挑了挑唇角,并未说话。 “在天音寺滥杀无辜,璃王真是好威风。”青衫男子从皇甫溟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到血衣男子身侧。 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对峙,便像是受到气场牵引,气势无形中提了起来。 “他敢对阿澈下手,本王自然要清理。”简璃淡笑道,面对两人无形的气势压迫,神色从容。 “啧,我说的分明是等人聚齐了再动手,竟然不听话。”晏景修并未隐瞒自己的目的,竟直接当着三人的面说了出来,随后又转头看向身侧的血衣男子,“皇甫兄,一起上?” 两人分开并没有把握能拦下简璃,但若是联手的话,必然能占上风。 苏千澈眉头狠狠一皱:“我不是来打架的。” 皇甫溟没答话,一仰勃把杯中酒液喝完,嘴角残留的一丝暗红,被他用舌尖轻轻扫去。 “这可由不得你。”晏景修手轻轻一挥,近百个待命的僧人一拥而上,眼看同伴死去早已经眼红的几个僧人瞬间与苏千澈十一二人短兵相接。 简璃手中长剑随意一挥,正要拦截涌上来的僧人,动作却突然一滞,一滴血珠带着狂暴的能量倏然出现在身前。 “璃王,你的对手是我们。”晏景修也在同一时间出手,无形的剑气劈斩而下,简璃只能收回动作转手回防。 这些僧人各个实力强悍,且速度极快,行动飘忽,极难捉摸,苏千澈的速度优势在他们面前显得极为单薄,每每在苏千澈出手之时,她挑中的对象却像是预先知道她的动作一样,总是在最后关头闪躲开来。 苏千澈眸光微深,这种感觉很少遇见,只有在清风镇与七星楼的数十位杀手打斗之时才会感到如此憋屈。 难道这些僧人其实也是七星楼杀手,只不过是伪装成僧人罢了? 十一与苏千澈二人背对着彼此,中间只半臂之隔,他的攻势虽然凌厉,却也打得很是憋屈,对方只是与他缠斗,并不死守,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又换了其他人前来。 僧人们似乎并没有要取他们性命的打算,一触即走,却又不给他们放大招的时间,唯有初时的几个攻势极猛,双眼赤红,似要杀了这二人替同伴报仇。 这一次对手数量明显太多,两人逐渐有些疲于应付。 简璃三人交手之初,便有无形的气劲直接把半座楼毁去,要应付两个与他实力相当的敌人,简璃腾不出手来照顾苏千澈,为了不伤到她,三人很有默契地把战场放在远处。 苏千澈微微皱眉,对方人数太多且密集,她的速度优势发挥不出来,对方又不是省油的灯,各个跟泥鳅一样滑,一直跟他们耗时间。 等到她与十一力气耗尽之时,就只能束手就擒。 288 十一断臂 “小姐,这里有蹊跷,属下派了人跟在后面,若是有情况就进来支援。”十一一边应付周围的攻击,一边沉声说道。 以十一的说法,这里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简璃那边动静更大,外面等候的人不可能感觉不到,但是他们却没有冲进来,肯定是被人拦住了。 简璃也不可能不派人跟着,所以他手下的人必然也一样,被人挡住了去路。 苏千澈面色微沉,他们这边情况危急,简璃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再迟疑,简璃受了伤,情况就更难控制。 她逼退一人的攻击,快速解开右手上包裹着掌心的锦帕,只一瞬间,掌心红光大盛,包裹了整片楼。 四周的僧人像是早有准备,在红芒盛放的刹那便用最快的速度想要逃离出这一片区域,然而,只是被红光碰到,他们便感觉双腿像是陷入了泥淖里,丝毫用不上力。 红芒还在向外缓缓扩散,一株株血红色的花妖冶无比,以白衣少年为中心,缓缓向四周蔓延,花瓣渐渐展开,璀璨地盛放。 无形的威压充斥着整片空间,连身在远处的简璃三人和天音寺内的众位香客都感觉到一阵压抑。 “啊!”一声急促而短暂的惨叫声响起,几株妖艳靡丽的彼岸花以诡异的角度钻进僧人体内,不过片刻间,僧人便不甘地瘫倒在地,全身以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很快便只剩下一张皮包裹着骨头。 那几株彼岸花恋恋不舍地离开僧人的身体,花枝微微晃动了一下,花瓣上血色欲滴,仿佛餍足的猎食者。 看到这一幕的僧人都睁大了眼,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缓缓爬上脊背,又渗入骨髓,最后连灵魂都冷得颤抖起来。 魔……魔鬼! 周围轻轻晃动的妖冶到荼蘼的血红色花朵都成了一个个无声食人肉喝人血的恶鬼,僧人们大睁着眼,眼珠都要爆裂开来,拼了命往外挪,却丝毫无法动弹。 地面像是被一层暗红色根茎包裹,缓缓向上蔓延,那些根须缠绕在僧人们的脚踝上,分明悄无声息,却是彻骨的冰寒,冻得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白衣少年身周的僧侣较多,外围的僧侣遮挡了众人探视的目光,除了红芒空间内的僧人,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阿澈,不要!” “别乱来!” 简璃和皇甫溟的声音同时响起,白衣男子一剑斩向对面二人,把两人逼开一小段,拼着受伤急速转身,仅仅一步便踏入红芒盛放的范围内。 皇甫溟同样没有丝毫迟疑,红袍翻滚间,消失在漫天红芒中。 晏景修手指抚着下巴,无声地咧嘴而笑。 在曼珠沙华扎根的区域,即便两人内力深厚,也受到了一定限制,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速度很慢,却同样坚定地朝中心的白衣少年而去。 苏千澈的手指在颤抖,从血色花朵中传出来的兴奋感传遍了她的全身,汲取的能量也充盈着身体,漆黑的双眸映着满地盛放的彼岸花,连眼眸都似乎变成了血红色。 杀了他们,把所有人全部杀光!心里嗜血的想法一闪而逝,很快被压在心底深处。 苏千澈轻笑一声,手指动了动,原本因为匕首穿透手心留下的伤痕也消失不见,掌心中一层粉嫩的皮肤代替了伤疤,完好如初。 “你们在担心什么?”她抬起头,看向离得最近的一个僧人,脚步轻缓地走过去,轻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七星楼杀手?” 虽然他们只损失了一个人,可刚才那僧人死亡的一幕太过诡异,打破了其他僧人的防线,此刻听到苏千澈的问话,便下意识要点头。 “阿弥陀佛。”一道慈悲而沧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像是一盆水一样泼在众僧人头上,他们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想到刚才的模样便是一阵后怕,对白衣少年的防备也提到了最高。 苏千澈微眯起眸,透过层层僧人墙,看到远处双手合十,正打着佛语的普惠大师。 这个老和尚,怕是不简单。 远远的,白衣男子走了过来,在一片盛放的血色花海中,男子穿花而过,一身白衣,飘然出尘,开到靡丽的花枝在他靠近之时缓缓散开,给男子留出一条没有丝毫障碍的道路。 另一侧,血衣男子闲庭信步,身上衣服的颜色与花海融为一体,像是步入自己的后花园中,花枝微微摇晃动,花瓣丝丝缠绕,拥挤在男子腿侧,极力表达着亲昵。 “阿澈,没事吧?”两人还有一丈之距,简璃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 苏千澈摇摇头,用口型告诉他:“我没事。” 她真的没事,完全感受不到生命的流逝,只感觉到一株株彼岸花传出来的各种情绪。 兴奋,喜悦,疯狂,以及淡淡的恐惧。 这种恐惧从何处而来,她暂时还不知晓。 “我先把这些人解决掉。”她淡淡地笑着。 白衣男子正要再传话,突然瞳孔猛缩,嘴角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不见,凄厉焦急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小心!” 他的话音还未落,苏千澈便感觉到一阵剧痛,低下头,一柄长剑从小腹处透出,剑身锋利,血迹遍布,剑尖处还在向下滴着血。 她有些呆愣,甚至不用转头,就知道这一剑是谁刺过来的。 这里是她掌控的区域,为了不让十一受到限制,她特意给他留出了自由活动的位置。 喉咙一阵腥甜,苏千澈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 长剑被毫不留情地拔出,苏千澈身体晃了晃,抬手捂住小腹处的血洞。 鲜血争先恐后地从腹部流出,白皙晶莹的手指很快被染成一片血红。 不是说会自己修复么,为何却没有? 血色的花一片片枯萎,漫天的红芒缓缓退去,楼外很快恢复了原样。 “她受伤了,一起上!”僧人们很快发现自身受到的限制在慢慢解除,都毫不犹豫地杀向白衣少年。 扑上来的僧人们被无形的力量打飞出去,白衣身影瞬间出现,简璃面色前所未有的冷,他抱着少年,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内力毫无保留地向她身体里输送进去。 不行,不行,为什么不行?! 鲜血止不住,完全止不住,小腹处狰狞的血洞依然在向外淌血,在身下汇成一条暗红色小溪。 简璃眸中闪过锋锐的赤金色光芒,把少年紧紧揽在怀里,长剑出鞘,银白色剑芒漫天飞舞,周围偷袭的僧人低声惨叫,一时竟无法躲开,被剑芒伤到,残肢断臂随之散落。 简璃看着手握长剑的十一,长剑剑身上的血色刺红了他的眼膜,他的嘴角带着完美却扭曲的笑,一剑斩下,黑衣男子不闪不避,握剑的右臂在剑芒下齐肩而断,鲜血喷涌而出。 十一静静站着,仿佛没有感受到断臂的痛,如夜般深邃的眸看向白衣男子怀中的少年,眼角缓缓淌出一滴血泪。 简璃只觉得既刺眼又讽刺,收起剑上前,一把扼住十一的喉咙。 “别。”少年苍白的手无力地放在男子手臂上,“离开这里,去疗伤。” 简璃手指紧紧握起,甚至能听到男子手指骨节互相摩擦的声音。 他大力挥手把十一扔出去,黑衣男子撞在楼前的柱子上, 低下头,长睫掩映间,眼底的狰狞散去,换上最温柔的笑意,轻柔至极地对她道:“好。” 一只手掌裹携着强悍的内力拍向简璃身后,晏景修大笑道:“没有我的允许,谁能离开?” 简璃背对着他,眼底尽是少年苍白的容颜,想要反击已经来不及。 眼看那只手变成爪,就要抓到简璃的背,晏景修却突然皱起眉,快速回身接了皇甫溟力道强劲的一掌。 “皇甫兄,我才是你的盟友!”晏景修飞速退到一侧,气急败坏,若不是皇甫溟捣乱,简璃必然会身受重伤,要抓住他还不容易? 皇甫溟赤眸微眯,血色薄唇轻启:“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伤了她。” 男子双掌摊开,掌心上方聚集了无数滴血珠,血珠看似脆弱,却包含着强大的能量,在男子身前如沸水一般翻滚,周围似形成一道飓风,无数无形气流疯狂涌进血珠中,血珠高速旋转起来,转动间带起轻微的嘶嘶声,强大的威压让周围一众僧人连呼吸都困难。 在众僧人惊恐的目光中,皇甫溟双手轻轻一挥,血珠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急速射向僧人,原本速度极快的僧人此刻却像是脚步被定住,眼睁睁看着血珠疯狂地射入身体。 晏景修瞳孔微缩,他竟然来不及阻止皇甫溟出手! 整个场面悄无声息,却很快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声,僧人们表情扭曲,身体像是受到巨力撞击,从原地飞起来,撞到楼上,又快速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咳……”苏千澈微微皱眉,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无形的气势压迫太强,即便只是泄露一点点,她也承受不住。 简璃连忙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揽进怀里,用身体把所有的危险都阻挡在外。 少年闭上眼,剧烈的疼痛和血液的流失,让她全身无力。 “把她交给我,我会治好她。”血衣男子拦在简璃身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年的脸颊。 “滚!”简璃双眸完全变成赤金色,看着皇甫溟的目光翻滚着炽烈的恨意。 皇甫溟神色不变,丝毫不退让:“你能治好她的伤吗?你连给她止血都做不到。” 简璃垂下眸,看着少年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小腹处的血却还在往外渗出,男子双手颤抖,手背处青筋一根根向外突起,血丝遍布整个赤金瞳眸。 皇甫溟伸出手,指尖覆在少年眉心,简璃想要阻止,却没有动,只是更加温柔地抱着少年的身体。 指尖下,三朵火焰般的小火苗如同花朵一样绽放开来,映照着苏千澈惨白的脸颊,仿佛有无形的热流进入身体,很快,渗血的腹部血液缓缓止住,少年的脸庞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苏千澈缓缓睁眼,她并没有昏睡过去,只是因为能力发动时被打断,不仅身体无力,还出现了一些反噬,现在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艰难无比。 简璃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庞,轻声道:“阿澈,你先休息一下。” 男子声音轻柔,宛如编织着一个美好的梦境,苏千澈闻言闭上眼,安静睡去。 简璃浑身都轻颤起来,仰头无声嘶吼,双拳紧握,恨不得砸死这个没用的自己。 然而,他的动作却是极小心极轻柔,把怀中少年递给皇甫溟,他哑声道:“照顾好她。” 说罢,简璃不再看苏千澈一眼,转过头看向晏景修和一身灰色僧袍的普惠。 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皇甫溟还是第一次这样抱着怀中的少年,饶是他踏遍花丛,此刻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双手发颤,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迈开一步,正要离开,少年苍白的手指却拉住他胸前的衣服:“十一,带上他。” 皇甫溟转过头,看向断臂的黑衣男子。 他左手捂着右肩,断臂处鲜血淋漓,微垂着头站在楼外的淡黄色木柱前,身上灰尘遍布,头发也落下来几缕垂在眼前,看上去异常狼狈。 以简璃现在的状态,若是不带走他,他应该会被误杀,不,是被特意除掉。 十一伤了苏千澈,皇甫溟并不想带他离开,可少年特意开了口,他不能装作没听见,只能一手揽住苏千澈,另一手捞起十一便向天音寺外飞去。 十一一直垂着眸,不敢去看苏千澈的脸。 天音寺里很热闹,从僧人们把苏千澈三人围起来时,香客们便已经聚拢了过来,只是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让他们只能站在远处,不能去到战场中心。 然而即便是远远看着,他们依旧是心惊胆战,特别是血衣男子那看似漂亮,如同天女散花的一招,却片刻间夺走了近百位僧人的性命,让他们更是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许多胆量小一些的,疯狂地往天音寺外跑,却发现寺门分明就在眼前,他们却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289 大结局 怎么回事,为何不能出去?难道那些魔鬼想要把他们关起来,屠杀殆尽? 这样的认知让众香客心里越发恐惧,他们疯狂地砸着眼前不知何处存在的障碍,用尽全力,歇斯底里,却没有丝毫用处。 “阿弥陀佛。”一句佛语在天音寺上空响起,众人的心都不自觉地平静下来,他们转过头看去,却看到白衣男子与青衫男子正在厮杀,气劲剑光所过之处,整栋楼都摇摇欲坠,让人心惊胆战。 双手合十打着佛语的普惠大师满脸慈悲地看着两人,脚步动了动,似乎想要离开两人的厮杀范围,却被白衣男子以气机锁定,只要他试图离去,便会遭遇毫不留情的一击。 “大师,大师,快救救我们,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看到普惠,香客们都高兴起来,听闻天音寺的这位大师有通天彻地之能,肯定能把他们救出去。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伤了老衲寺中僧人,老衲虽是出家人,却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普惠悲天悯人地说道,右掌丝毫不留余地地向简璃拍去。 “你终于肯出手了。”被两人围攻,简璃却不慌乱,赤金色双眸里仿佛燃烧起两团火焰,一瞬间把气势提到了顶点。 不止是离得近的香客,就连天音寺外围的香客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前一刻还晴朗明媚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黑沉沉地压在头顶,令人呼吸困难。 香客们看到如此激烈的战斗,不仅没有丝毫激动,反而满心惶恐,此刻只想离开这里。 皇甫溟转头看一眼三人交战处,狂风呼号,响声震天,如此强大的威势,连他都暗自心惊。 “皇甫殿主,把人放下,我们不会为难你。” 皇甫溟转过身,前路已被人阻拦,男子一头银发在风中飘荡,极为晃眼。 天玑左右两侧站着五名男女,把寺门挡在身后,众香客纷纷散开,给这些凶神恶煞腾出位置。 皇甫溟随手把十一扔到一边,嘴角勾出一抹邪肆的弧度:“就凭你们,也想阻拦本座?” “若是在平时,或许有些难度,可是现在……”天玑看一眼冷脸站在旁边的黑衣男子,接着道:“皇甫殿主现在是什么状态,您自己应该更清楚。” “不说刚才耗费了大量内力取了多人性命那一招,就只是刚才,你为十公子疗伤,所需要的能量,也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承受的。所以,你现在只是在逞强罢了。” 皇甫溟赤眸微眯,眼尾微挑:“本座是不是逞能,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咳……你们……是七星楼的另外六星?”苏千澈动了动,从皇甫溟怀里钻出来,站在他身侧,看向眼前六人。 天璇也是七星之一,只是被留在了千府。 天玑默然不语,他曾说过不参与与眼前少年的争斗之中,只是事情总是会朝不可控的方向而去,他也毫无办法。 他不回答,便算是默认了,苏千澈此刻也总算明白,天音寺就是七星楼的大本营。 若是如此的话…… “七星楼楼主,是普惠?” 天玑依旧没有答话,到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楼主已经计划好,把璃王和十公子一举拿下,虽然中途皇甫溟变了卦,可对十一的控制却很到位,至少把最危险的十公子废了。 皇甫溟也因为给她疗伤损耗了大半精力,已经无需担忧。璃王和十一带来的人在外面与无音帮众厮杀,京都里,二皇子拖住了简泽轩的脚步,简泽轩也无法前来救援。 璃王虽然有些棘手,有楼主和主,拿下他也是早晚的问题。 用近百号七星楼杀手换两人没有还手之力,此次战斗可以说很划算。 若是璃王和十公子出事,本就已经混乱的东刖必然再次大乱,到时候,北夷与南绥的军队踏进东刖,就不会再遇到有效的反抗,拿下东刖,指日可待。 对于天玑的再次默认,苏千澈有些懵,虽然知道普惠不像是普通的和尚,可对方突然从一个普度众人的高僧变成了一个杀手组织的头领,还是让人心里激起了无数波澜。 不仅是她,周围的香客听闻之后,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本以为是有得道高僧坐镇的寺庙,没想到却成为杀手组织的窝点,这种反差简直让人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晏景修,无音,普惠,七星楼,不管他们在计划什么,她都要阻止。 “你刚才说,皇甫为我疗伤,损失了什么?”苏千澈手指微动,感觉到身体里澎湃的能量,不由缓缓握拳。 “小东西,你想太多了。”皇甫溟也不管那么多人盯着,手指勾起苏千澈下颚,嘴角勾起邪魅的弧度,“本座救你,不过是顺手为之。” 苏千澈抬眸看他,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邪肆,赤色狐狸眸中带着一丝不屑,似乎从未把她放在眼里。 她差点就信了。 长长的眼睫颤了颤,雪白指尖微动,右掌上再一次染上一层红色的光。 看到她的动作,天玑身边五人心里都有些慌乱。 这个少年的能力,他们见识过,即便是在远处,也能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仿佛整颗心都被揪住,只要对方手指轻轻一动,便能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 唯有天玑神色如常。 “十一剑上被涂了药,被刺伤之后,便会流血不止,若是再用能力,身体会承受不住,‘嘭’。”最后一个字自动消音,天玑右手虚握,随后五指张开,做了一个炸开的动作。 “不仅如此,以后别说是你的能力,就连你想要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都难以做到。” 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闻言,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无须天玑提醒,苏千澈便已经感觉到喉咙一阵腥甜,小腹处已经被止住的伤口又再次向外淌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反噬已经千疮百孔,即便外面完好,身体里的机能却几乎已经断绝。 只是这些,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 皇甫溟下意识扶住她,狭长的眸看向天玑等人,眸底血色翻腾,右手虚握,一柄血色铸就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这么啰嗦,你以前刺杀的目标,都是被你烦死的吧。”皇甫溟似笑非笑,揽着少年腰身,直接冲向天玑六人。 天玑等人正要反击,突然地面一阵晃动,仿佛地震一般,随后便是蛋壳破裂般的清脆响声,寺庙铁门猛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打飞,里面众香客慌忙避让,引起一阵阵慌乱的尖叫声。 仿佛无形的纱膜被破开,众人终于能看到门外的场景。 大门口处,站着两行神色肃然的兵卫,他们身穿软甲,包裹着健壮的身躯,此刻他们正保持着双手前举的动作,手上的内力刚刚撤去,显然大门是被他们打开的。 这些兵卫站直身,从两边分散开来,中间空出一条路,一身衣面色沉静的简泽轩快走几步上前,正要踏进寺里,却有一血衣身影从旁飞过,简泽轩沉喝一声:“动手!” 身后众人齐齐举剑,正要一举击杀逃跑的人,又猛然听到焦急的喊声:“住手,快住手!” 皇甫溟怀中抱着的,不正是小千吗?简泽轩冷汗涔涔,若是刚才真的动了手,小千就会烟消云散! 就这么片刻的耽误,血衣男子已不见了踪影,简泽轩有心去追,却又很快被寺里巨大的动静吸引。 待看清楚里面的情况,简泽轩握了握拳,一挥手,身后众人鱼贯而入,把整个天音寺团团包围起来。 简泽轩回头,看向皇甫溟消失的方向。 小千现在已经没有危险,可简璃绝对不能出事,现在东刖局势不稳,还需要他的配合,否则,东刖这块大蛋糕很快便会被吞掉。 苏千澈从皇甫溟怀里探出头来,只看到简泽轩的脸一晃而过,便没了踪影。 “怎么,舍不得?”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男子胸膛微微震动,苏千澈下意识往外挪了挪。 “我现在可以自己走。”苏千澈声音淡淡,想要从男子怀里挣脱出来,只是微微一动,牵扯到伤口,她疼得差点尖叫,却硬生生忍下,表情依旧平静。 十一默默跟在二人身后,一言不发。 皇甫溟看一眼苏千澈,忽然低下头,在她脸庞上轻吹一口气,“苏小姐,不要任性,以免增加不必要的负担,行吗?” 苏千澈身体一僵,挣扎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或者说,你想让他抱着你。”皇甫溟睨一眼斜后方的十一,不屑笑道:“可惜,他只剩了一条手臂,看他流血的架势,能不能活下去都很难说。” 苏千澈面色发白,十一的脸更是白得不像话。 “乖乖呆着,听清楚了?”皇甫溟扫一眼少年的小腹,手指覆在上方,“弄得这么狼狈,真难看。” 苏千澈不说话,却侧过头去,不再挣扎。 皇甫溟飞得很快,却也很稳,如履平地,本就失血过多又身受重伤的苏千澈渐渐迷糊起来,只是她一直担忧简璃,怎么也无法睡过去。 若非知道自己留下只会增加简璃的负担,她又如何会离开? 简璃一人,可能应付晏景修等人? 小六能不能赶过去,能否帮上忙? “你很闲?”皇甫溟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千澈没有睁眼,却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男子没有再说话,苏千澈能听到他刻意压制的喘息声。 他很累,苏千澈能感觉到。 半晌,一只微凉的手指覆在她的脑侧,似有无形的力量灌进脑海,苏千澈还来不及思考,脑海里便一阵模糊,很快便沉沉睡去。 …… 傍晚时分,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眼底有些迷蒙,很快便又恢复清明。 浑身充满了力量感,小腹处的疼痛已经消失,连千疮百孔的身体都似被完全修复。 苏千澈疑惑地抬手摸了摸小腹,却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伤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她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低头,果然看见小腹处光滑一片,别说是被长剑刺穿的血洞,就连一道小划痕都没有。 身体再没有一丝疼痛难受,因为反噬受到的创伤,也仿佛从来没有过。 顾不上去想是谁给她脱得衣服,苏千澈快速穿戴整齐,下了床,又披上厚重的披风,往房间外走去。 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魅香,想来皇甫溟离开并没有多久。 出了房间,便感受到大厅里热闹的气氛,苏千澈目不斜视,快速敲响了隔壁房门。 这里是玉春楼,三楼最右边的房间是皇甫溟平常休息的地方,平时苏千澈前来,甚至无需敲门,房门便会被提前打开,房间里会有一个一身血衣,面容邪魅的男子半倚在床榻上,用一双勾魂的眸风情万种地看她。 现在,苏千澈敲门已经敲了数次,却无人应,房间里点着灯,说明有人在里面。 一丝寒风从窗口吹进来,从领口袖口钻进苏千澈身体,她下意识拢了拢外袍,却突然发现,她分明穿得不多,可现在竟没有感觉到丝毫寒意。 一个惊悚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苏千澈浑身僵硬,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手脚发凉。 “皇甫,开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用力砸着房门。 ‘嘭’ 房门像是受到强大的冲击,瞬间四分五裂,木头碎屑四处翻飞,苏千澈怔愣地看着这一幕,一时回不过神来。 “公子,请进。”老鸨站在床前,看到门外的苏千澈,神色复杂。 苏千澈微垂下头走进去,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把手缩进衣袖里,手指缓缓握紧。 “老板,属下先行离开。”老鸨对床上的人鞠了一躬。 “不必。”皇甫溟道。 老鸨正要移动的脚步停下,又老老实实地站了回去。 苏千澈走到床前,低垂着眸看他,她有很多话想问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甫溟身上盖着锦被,除了面色有些发白,看不出其他异样。 “苏小姐这么着急前来,有何事?”皇甫溟淡淡勾唇,唇角的弧度依旧邪肆惑人,“有事快说,本座不想浪费时间。” “你……” “你是想问简沐欢的解药?用你的血就可以。本座这里不欢迎你,以后,你别再来了。”他用极淡的话,说出惊人的答案,不等苏千澈说话,他又对老鸨道:“送客。” “我……”苏千澈想说话,却被老鸨不客气地打断,“公子,请。” 苏千澈眼睫颤了颤,看到男子闭上眼转过身,明显不愿理她的模样,心便狠狠下坠,离去的脚步变得沉重无比。 走过梳妆台旁,苏千澈下意识转头,想要透过铜镜看看男子的背影,却猛然发现铜镜里的人似乎变了样。 眉心的印记竟然没有了! 直到出了房门,苏千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老鸨把人送出去,又回来,刚才忍下去的眼泪又止不住落下:“老板,您为何要这么做?” 皇甫溟没有回答,他把放在被子里的手拿出来,看了看如树枝般干枯的手指,嫌弃地说道:“真丑。” 老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老板现在除了脸,全身都这样了,这么爱惜容貌的老板,以后该怎么办? 皇甫溟一直在玉春楼里,半步未出,他偶尔会起床,穿上厚厚的大衣,走到窗边,看看窗外的景色。 高竖的领口把他的脖子全部圈起来,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里面羽毛充盈,看不出来手指原本的形状。 自上一次之后,苏千澈便没有再来看他,皇甫溟每每想到,都不由勾起唇角。 那小东西竟然那么听他的话了。 寒冬已过,三月的春风充满暖意,皇甫溟坐在窗边,眸底映着蓝天白云,日子潇洒又惬意。 直到那一日,简璃来找他。 白衣男子脸上没有一贯的笑,进门便把他拽了起来。 “你就是想用这种手段,让阿澈永远记住你,真是卑鄙!”简璃目中全是冷凌的光,在感觉到手上身体重量的时候,他愣了一息,随后把人扔回座椅里。 皇甫溟微微一笑,笑容依旧邪肆勾人,“怎么,吵架了?小东西一直在用着本座的东西,只是想想,本座就兴奋得全身发颤。” 简璃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你的算盘打得不错,你想用这副样子博得阿澈的同情?做梦!” 他把血衣男子身体翻过去,背对着他,双手覆在男子背上,为他输送内力。 “本座不需要。”皇甫溟面色微变,沉声道。 “你现在还有拒绝的余地?”简璃轻呵一声,内力源源不断地涌进,如同泉水浇灌,修补着皇甫溟干涸的身体。 皇甫溟半丝内力也无,自然无法反抗,他勾起唇,轻嘲道:“你这么做,不过是浪费罢了。” 简璃眸光闪了闪,忽地轻笑道:“我已经把所有的事物交给皇上,正准备与阿澈去隐居。” 皇甫溟微眯起眸,缓缓开口:“本座也累了,隐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东刖史书《千原帝篇》 天启十年,先帝退位,千原帝登基,时值国内动荡,内忧外患之际,帝率众平南绥,踏北夷,时三年,大胜而归,举国欢庆。 同年,帝废后宫,勤政为民,百姓拥戴,国内日渐繁荣,东刖盛世太平。 千原四十六年,帝驾崩,无后,无子嗣,葬于皇陵,一生受人景仰。 (完) ------题外话------ 嗯……文文完结了,会写番外。 可能有些小可爱觉得还有些没有交代清楚的,可以提出来,葡萄会写在番外里,尽量满足小可爱们的需求。 还有小可爱们想看到的结局,也可以尽量满足哒,啦啦啦~ 爱你们么么哒~